《1627崛起南海》 第一卷 新世界 1.第1章 那一扇上天打开的门 四月,广州,白云机场。 宁崎拖着旅行箱走到出站口,便看到人群中陶东来正一脸兴奋地高高举着双手朝自己挥舞着。宁崎嘴角浮出一丝微笑,也举起手朝对方示意了一下。 “老同学,可把你等来了!”陶东来一把握住了宁崎的手,那热情的劲头让宁崎感觉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的大学时光。 宁崎和陶东来是大学同班同学,又是一个寝室的室友,大学四年里关系铁得可以穿一条裤子。但大学毕业之后陶东来居然去参军当了三年兵,然后南下创业搞房地产,自己当起了老板,宁崎则选择了留校一边当老师一边考研读博的高级知识分子修炼之路,两人碰面的机会就少了许多。不过最近这几年陶东来生意越做越大,腰包也鼓起来了,于是主动做东每两年一次在广州举办一次同学会,吃喝玩乐全包,作为好朋友的宁崎自然当仁不让每次都要从武汉飞过来捧场。 两人关系好归好,但陶东来这个大忙人今天会亲自跑到机场来接自己,这是宁崎没有料想到的,记得前几次来广州的时候,陶东来都因为工作原因无法脱身,只安排了秘书之类的办事人员到机场接机。这个小细节起先并没有引起宁崎的注意,等到出了机场上车,陶东来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带着专职司机,而是自己坐到了驾驶座,宁崎才发现今天似乎真的有些不寻常。 “今天你的司机和秘书是商量好一起罢工了?”宁崎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开玩笑问道。 “那倒不是,是因为有些事我想和你单独谈谈,不希望有外人在场。”陶东来脸上的神情却是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 宁崎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追问下去。作为多年的朋友他很了解陶东来的性格,如果陶东来说某件事“需要谈谈”,那么就说明这件事情绝不是可有可无的小事。 沉默了良久,宁崎才开口道:“所以这次你把我叫过来的原因应该也不是你在电话里说的那样,为了筹备今年的同学会吧?” “今年没有时间开同学会了,下半年我要做的事情太多。”陶东来并没有否认自己玩的小花样,侧头看了看宁崎的脸色并无不快,又接了一句:“或许你下半年也会跟我一起忙。” “你这是打算要挖我到你公司做事?”宁崎哑然失笑道:“虽然我们在大学是学的工商管理专业,但你应该知道我的兴趣和你不一样,我对下海做生意真是一窍不通。” “我当然知道你对做生意没兴趣,你这个伪明粉,兴趣都在研究历史嘛!放心吧,我让你千里迢迢的飞到广州来,不会勉强你去做你没兴趣的事情。” 宁崎眼神一亮:“你是在拍卖会买到什么好东西了?还是你那房地产公司修房子挖到古墓了?” 这下陶东来却是卖起了关子,对此避而不答,转而询问起了宁崎的近况。宁崎虽然有些无奈,但转念一想反正陶东来应该有求于自己,也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 陶东来在广州四季酒店已经帮宁崎定好了房间,两人到了之后办完手续进到房间,宁崎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急不可待地说道:“好了,到底什么事,你就赶快从实招来吧!” 陶东来却并没有急着开口,从手包里掏出烟盒,抽了一支递给宁崎,宁崎摇摇手道:“戒了。” “又没成家,好端端的戒烟干嘛……”陶东来嘀咕了一句,收回来自己点上了,吸了两口之后才继续说道:“宁崎,我叫你到广州来,是有些东西想让你亲眼看看。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承诺,就是不管你看到之后有什么样的想法,都绝对不要把你的所见所闻说出去,任何人都不行!” “说得这么严重,你不会是做了什么犯法的事情吧?”宁崎一脸狐疑地问道。 “瞧你这点胆子,还跟以前读书的时候一样,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陶东来见宁崎不搭话,只好应道:“放心吧,不是犯法的事情。但这事真的不宜公开,等你看了之后自然就明白了。” “那什么时候看?”宁崎见陶东来这么遮遮掩掩的,反而更是激起了好奇心。 “不用急,今晚就带你去。”陶东来站起身道:“行了,你先休息一会儿,晚一点我来接你吃晚饭,顺便介绍几位朋友给你认识。” “你这是要组队下副本的节奏啊!”宁崎忍不住开了句玩笑。 已经走到门口的陶东来回过头来笑了笑:“你说的没错,就是去下副本。” 晚饭时分陶东来到房间接了宁崎,直接坐电梯到了酒店71层的愉粤轩,进到包房之后,宁崎发现已经有三名男子入座了。陶东来一边招呼宁崎挨着自己坐下,一边给几人互相介绍了身份。 坐在陶东来右边平头黑肤的壮男叫颜楚杰,内蒙人,陶东来当兵的时候是一个班的战友,前年才转业回到地方上,现在是某个国营大厂的保卫处处长,话不多看起来很稳重的样子。 颜楚杰旁边带着黑框眼镜,白白净净一副文艺青年形象的男子叫白克思,乍一听有点像老外。白克思和陶东来据说有多年的生意合作,自己经营着一间小型金属加工厂和一间家具厂,另外还在做外贸进出口代理业务。这家伙另外还有一个网络写手的身份倒是让宁崎微微吃了一惊,实在不明白他打理生意之余还哪来的精力写小说娱乐大众。 最后一个坐在白克思和宁崎中间的男子看外表要年轻一些,这人宁崎倒是见过,是陶东来的表弟顾凯。大学时宁崎到陶东来老家去玩过,当时这个顾凯还在读初中,一转眼也已经是三十来岁的人了。陶东来介绍说顾凯去了美国读大学,毕业之后就留在那边发展了,目前在旧金山当律师。 “人到齐了,上菜吧!”陶东来一挥手,示意服务员开席。 几个人一边吃一边闲聊着,宁崎注意到陶东来并没有点酒,其他几人似乎对此也没有任何异议。从交谈之中看得出这几人之前已经见过不止一次了,但他们所谈的话题却并没提及陶东来下午所说的事情。 菜过五味之后,白克思对宁崎问道:“宁先生,我听陶老板说你业余时间很喜欢研究历史,依你之见,如果一个人穿越去了几百年前的古时候,最需要什么样的技能才能出人头地?” 宁崎先是觉得有些奇怪,然后想到对方的网络写手身份就释然了,想必这家伙在网上写穿越小说才会琢磨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吧。出于礼貌,宁崎还是认真地作了回答:“恕我直言,如果一个现代人穿越到几百年前,能出人头地的几率是很小的。现代人所掌握的专业技能和知识,其实在古时候能用得上的并不多,更大的可能会因为奇思怪谈被人当作神经病,或者是慢慢被当时的社会所同化掉。我认为如果没有比较实用的求生技能,去到那个时代很可能连一个月都熬不过去。” “那也未必吧!”提出反对意见的不是白克思,而是那个一直没怎么开口的颜楚杰:“我在部队里干了十多年,亲手带过的兵少说也有好几千了,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研究军事,要论带兵打仗的本事,怎么也比几百年前见识有限的古人强吧?我要是去了几百年前,当个参将甚至总兵肯定是没问题的。到时候我练一支强军出来,只靠排队枪毙战术就能打遍天下。” “颜先生,我很相信你的军事素质,但如果把你放在几百年前,想练出一支强军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别的先不说,就说当时的人一天只能吃两顿饭,这身体的素质就没办法适应大运动量的操练,要解决吃饭问题你就得先解决后勤供应,吃不饱饭还强行练兵的后果很可能就是哗变。另外军械的提供也是一大难题,要对使用冷兵器的军队取得压倒性优势,我们都知道必须使用火器,我相信你对枪械很熟悉,但你自己会制造火器吗?就算你懂得枪械制造原理,那也需要冶金、金属加工和化工技术的配套行业非常完善才行。军队的实力是国力的体现,以几百年前的生产力水平而言,不太可能支撑起一支现代化的军队。”宁崎谈得兴起,忍不住噼里啪啦对颜楚杰展开了一番反驳。 颜楚杰闻言还想分辩几句,白克思却是抢在了前面:“那宁先生觉得要怎样做才能保证现代人回到古时候能有一个相对比较安全的发展基础,然后运用自己的知识去改变当时的社会?” “至少……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建立起近代的工业体系才行,只有生产力的大跃进才能改变社会。”这次宁崎沉吟了一阵才答了出来,但旋即又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说法:“这个假设不太可能办到,一个人的学识是有限的,单枪匹马根本无法建设一个工业体系,何况近代工业还得要有电力的保障,穿越者有可能凭借自己掌握超越时代的知识成为那个时空的法拉第,但即便伟大如法拉第,从发现电磁感应到世界上建成第一家发电厂,这中间也用了足足四十四年时间,我们哪怕能把这个时间缩短到一半,那也同样难以接受。当然你如果真的相信小说里那样依靠简陋的水力机械就可以钻枪膛炮膛甚至大规模生产军火,那我也无话可说。” 陶东来很适时地替宁崎的发言作了总结:“也就是说,单枪匹马的穿越到古时候基本没可能拥有改变社会的力量,我这样理解对吧?” 宁崎点了点头道:“除非是直接穿成了皇帝,全天下都得围着自己屁股转。要不就得带上一支规模庞大的技术支持团队,还有足以保障起步阶段能够顺利运转的物资。” 宁崎说完之后注意到其他四人默默地交换了一下眼色,似乎在无声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随后话题便转到了各自的私生活上,宁崎很惊讶地发现在座的五人居然全是单身汉,颜楚杰和宁崎自己是还没有结婚的中年男,而陶东来跟白克思则是各自已经离过一次婚,顾凯倒是有个感情稳定的美国女友,但家里长辈似乎对于他打算找个大洋马当老婆的做法颇有些不认同。但陶东来为什么要将这样几个人从五湖四海召集到一起在这里碰面,到目前为止宁崎依然是毫无头绪。 饭后其他三人便告辞离去,而陶东来则是陪同宁崎回到房间,宁崎发现床上多了一个旅行包出来。 “是我让人送来的,等下我们要去的地方环境不是太方便,包里是鞋和衣服,你先换好。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十二点我来接你出发。”陶东来说完也不等宁崎多问便离开了。 宁崎打开旅行包,见是一套columbia的冲锋服和登山鞋,不禁有些疑惑:“难道等下大半夜的还要去爬山?” 宁崎揣着一脑门子问题等到了十二点,陶东来果然按时来了,而且也换上了全套的户外行头,宁崎只带了手机和房门卡便跟着陶东来出发了。到了停车场宁崎发现今天一起吃晚饭的三个家伙已经在一辆大切诺基上等着了,同样也是换了行头,看样子一切都是早有安排。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既来之则安之,宁崎这时候肯定不可能再打退堂鼓说不去,便爽快地上车没有再多问什么。 宁崎来过广州很多次了,所以黑夜之中仍是能够分辨方向,见车居然一路开到了越秀山,果然应了自己先前的猜测。但这越秀山只有一些人文景观,这大半夜上山有什么可看的? 车停在了越秀山体育场外面,下车之后,人高马大的颜楚杰从后备箱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登山包背在背上,然后几人鱼贯向山上行去。 在经过镇海楼的时候陶东来出声问道:“宁崎,你记得这里吧?” 宁崎应道:“当然记得,我第一次来广州玩的时候,你知道我喜欢明史,特地带我来这里看过。” 镇海楼是广州的标志建筑之一,始建于明代洪武年间,历史上经历过多次损毁和重建,现在的镇海楼是1929年改建的,这栋五层古楼除了是著名的人文景观之外,同时也是广州博物馆的所在。 绕过镇海楼之后前行了几百米,队伍在陶东来的带领下居然步入了一处没有道路的密林之中。陶东来倒是早有准备,强光手电照射在地上,几人在树丛中又走了两分钟,已经远离了山间步道,陶东来才示意队伍停下。颜楚杰打开登山包取出里面的东西开始在地上铺开,陶东来把手电往宁崎手里一塞,与白克思和顾凯都蹲下身去帮忙,宁崎借着手电的光线一看,发现居然是一顶不小的帐篷,难道这几人还打算在越秀山上露营不成? 帐篷很快搭好,在陶东来的带头之下,五个人都进到了帐篷里,颜楚杰又从包里摸出一个led帐篷灯挂上接通电源。宁崎发现其他几人的脸色都很严肃,一点没有野外露营的轻松气氛。 陶东来压低了声音对宁崎道:“现在开始,无论你看到了什么,请一定保持冷静,不要大声说话,不要用手电到处乱照,一切行动听我指挥,有问题吗?” 宁崎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 陶东来从贴身的口袋里慢慢掏出一个黑乎乎的长方形物体,乍一看像个手机,比宁崎自己用的iphone5s还稍微窄一点,陶东来按了一下,那东西表面有一道绿色光线亮起,然后以飞快的速度扩展开来,将帐篷里的五个人都罩在了里面。 宁崎只觉得那绿光晃过眼前时脑子忽然感到一阵晕眩,忍不住惊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上天为我们打开的一扇门!” 第一卷 新世界 2.第2章 入伙 晕眩感并没有持续很久,大概六七秒之后宁崎便回过神来,见陶东来正在收起那个可以发绿光的玩意儿,不禁奇道:“你大半夜把我拉到山上来就是为了看你做的这个电子闪光弹?” “这可不是什么电子闪光弹,这是虫洞控制器。”陶东来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刚才看到的绿光其实是一个能够联接两个时空的虫洞,我们现在所处的已经是另一个时空。” “哈哈,这并不可笑嘛!”宁崎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认识你陶东来已经十几年了,居然一直没发现你这么能吹牛。你敢吹个靠谱一点的吗?” 陶东来没有发笑,其他三人也没有,只是静静地看着宁崎。 宁崎无奈地耸耸肩道:“好吧,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证明给我看吧。” “跟我来。”陶东来的语气很平静,似乎对于宁崎的反应早有预料。而其他三人根本就没开口,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这几人越是如此沉着,反而越让宁崎感到不安。 埋头跟在陶东来后面走了一阵之后,宁崎终于发现是哪里不对了,此时此刻周围环境实在太暗了,刚才来时这段路的能见度可没这么差,越秀山毕竟是在繁华的市区,站在山上看,整个天边都被夜晚的灯光所映亮,而现在却丝毫看不到树梢之上的天空中有城市灯光的痕迹。陶东来的手电直指着脚下,只照亮极小一块范围,这导致跟在身后的宁崎踉踉跄跄地才能跟上。 陶东来突然停下了脚步关掉了手电,于是整个队伍也立刻停了下来。宁崎隐隐约约见其他四人都蹲下了身子,自己也下意识地跟着蹲了下来,听见陶东来轻声说道:“你往前面看。” 宁崎眯着眼望向前方,顿时心头一震,那镇海楼居然在楼檐上吊着几串灯笼,而楼下城墙向左右延伸开去,夜色莽莽之中看不到尽头。 “不对,这一定有哪里不对!”宁崎只觉得自己心中一阵没来由的慌乱。镇海楼附近的古城墙他也参观过,保存得最完好一段的也就两百米左右,而眼前所见的城墙不但稚堞敌楼齐备,目力所至的就远远不止两百米,城墙外面百步内的树木也砍得干干净净,在此距离内没有任何人可以避开城墙上巡卒的监视,这根本不是自己见过那一段残垣断壁的越秀山古城墙! “走吧,我们再顺着城墙走一段。”陶东来的声音在静谧的空气中清晰地传进了宁崎的耳朵,把他从沉思中唤醒过来。 于是这支小小的队伍就隐身于树林之中,顺着城墙方向继续前行。按照与镇海楼之间的位置判断,宁崎很肯定自己现在应该是在广州美术馆附近,但这里非但没有什么美术馆,甚至连上山时走过的山道也消失无踪了。而那顺着山势弯曲前行的城墙之上,分明能看到挑着灯笼巡逻的哨兵。其实不需要更多的证据,宁崎已经能肯定自己现在的处境正如陶东来所说的那样——穿越了!我真的穿越了! 果然没走多远,进一步的证据再次印证了宁崎的猜测:城墙的延伸处出现了一道城门。宁崎很清楚地记得自己曾经在镇海楼里看到过有关广州古城墙的介绍,越秀山上的城墙是明洪武年间永嘉侯朱亮祖主持修建,而这个城门必然就是当时所建的小北门。崇祯十三年广州北城增筑,在原有的基础上加高加厚,城墙达到了两丈七尺的高度,而眼前所见的城墙显然还没那么高,顶多只有两丈,宁崎由此得出结论,自己现在所处的时空应该是在明洪武到明崇祯之间的某个时段。 五个人在树丛中蹲伏了大概半个钟头,陶东来似乎也没有要再带队去别的地方参观的意思,便沿着来时的路线返回先前扎营的地方。 宁崎进到帐篷之后才反应过来:“那我们还能回去?” “当然能。”陶东来说话间掏出了那个“虫洞控制器”,按下了某个按钮。 宁崎这次有了心理准备,晕眩的时间比前一次更短,脑袋稍一清醒便径直跨出了帐篷——没错,已经回到原来的时空了,远处还能隐隐看到那栋两百米高的珠江国际大厦楼顶发出的霓虹灯光。 宁崎在这短短一个多钟头的时空之旅中受到的震撼实在太大了,以至于在回酒店的路上他甚至都没有开口提出过任何问题。直到昏昏沉沉地回到房间,他才想起刚才在停车场分手的时候陶东来似乎说等上午再来和自己面谈。经过之前的事情,宁崎几乎可以肯定,以陶东来为首的这几个人是打算要穿到明朝去做一番事情,而将自己叫到广州来展示这番奇迹,目的肯定是要拉自己入伙了! 倒在床上之后,宁崎怎么都无法安然入睡,明朝这个统治中国近三百年的封建王朝,这个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大时代,居然能变得那样的触手可及!作为一个历史爱好者,作为一个伪明粉,宁崎绝不肯放过这样一个实现自己梦想的机会,但要放下现在的一切回到几百年前的时空,又岂是那么容易下定决心的事情! 陶东来一行四人早上八点就来了,宁崎顶着一双熊猫眼开了门,将他们迎了进来。 先开口的居然是白克思:“宁先生,我想你现在应该已经明白你之前所见到的是历史上的哪个时期了吧?” 白克思这话颇有些考校的味道,不过宁崎对此早已反复推断了多次,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径直把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陶东来听完之后点点头道:“你的推测的确没错,准确地说,应该是明朝的天启六年,也就是公元1626年。” 宁崎不禁愕然:“你怎么知道这么准确的时间?你已经跟那个时空的明人有过接触?” 陶东来摇摇头道:“那倒没有,我这现代人打扮要是贸然出现在当时的广州城,多半会直接被人当作倭寇绑了杀头。我之所以知道时间,是因为我上一次特地在那里待到了天明,用望远镜看到了城门外贴着的告示,落款是天启丙寅年,广东按察使陆梦龙。” 陶东来提出这么明确的证据,那古城墙和城门也是宁崎亲眼所见,又与之前的推测相合,宁崎对此也没什么好怀疑的了,只好无奈地问道:“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了吧?” “我希望你能加入我们的团队。”陶东来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将在座的几个人挨个指了一下:“我们准备利用这个虫洞去那一个时空。” “去做什么?倒卖文物还是当皇帝?还有,为什么会选我?”现在真相已经大白,宁崎反倒是放松了许,说话间口气也变得轻松起来。 “去那个时空做什么不是由我们决定之后强加给你,而是我们共同来作出决定。宁先生,正如你昨天所说的那样,个人的力量在一个时代面前其实是很微弱的,所以我们需要先建立强大的团队,做好充分准备之后再进行穿越。”白克思接过了宁崎的问题答道:“之所以选择你,主要是陶老板的建议,有三个理由,第一你是工商管理专业出身,有一定管理方面的专业技能知识,这对于我们搭建一个架构合理的团队非常重要;第二你的工作是大学教师,如果我们要在另一个时代扎下根,那么教育和文化可以说是我们的立足根本之一,而你对教育系统的了解程度正是我们所需要的;第三,陶老板说你对历史文化特别是明史有比较深入的研究,这对于我们制定将来的发展大计也很有帮助。”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你是我陶东来信得过的人!”陶东来开口补充道,同时脸上露出了宁崎熟悉的那种笑容。 宁崎听完之后闭上眼默默地沉思着,其他几人也没有急着开口打扰他。这种沉默大概足足持续了五分钟,宁崎才睁眼说道:“我还有一个问题,如果真的按你们所说的组织起一个团队穿越过去,那是不是去了之后就不打算再回来了?”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你好了。”陶东来又一次掏出了那个“虫洞控制器”,放在了宁崎面前的茶几上:“这个东西是我三年前无意间得到的,已经用过了十多次,我们发现这个东西在开启时会显示一个刻度,经过反复研究之后我们认为那是它使用寿命的标识。目前还剩下了大概三分之一左右,也就是说,我们大约还有一年到一年半的时间可以利用。而且这个虫洞的大小是可控的,去年我和白克思专门到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无人区做过一次测试,这个控制器至少可以把虫洞放大到半径500米的距离。这么大的一个空间,应该足够我们组建一个大的团队并且携带相当多的物资了。我们要面对的问题不是回不回到这个时空,而是要意识到最后一次穿越将肯定是单向的,现在开始就要为必定会到来的这一次穿越做好充分的准备。” “一年到一年半……”宁崎手指摸着下巴上的胡渣沉吟道:“要准备各种物资同时还得招收人手,时间太紧,未必能完成得了你们想实现的筹备工作。” “实际上准备工作从一年前就已经开始了。”白克思指了指自己:“我和陶老板去年就开始筹划准备工作,颜楚杰和顾凯都是我们在半年前拉进来的。” 宁崎瞪着陶东来道:“好你个陶东来,你还好意思说信任我,你一个人玩也就罢了,明明组了队居然还过了一年才拉我入伙?” 陶东来笑道:“这你可是冤枉我了,我去年八月让你来广州,你说你在省党校进修来不了,你还记得不?” 宁崎一想,似乎还真有这么回事,当下悻悻道:“我当时进修是要给晋升副教授的职称评审添砝码啊,当然不能说走就走了……再说也不知道你这边的情况居然这么古怪。” “现在也为时不晚嘛!”颜楚杰用力拍了拍宁崎的肩膀:“火线入党,正好立功!” “怎么样?加入我们吧?”陶东来一脸希翼的表情盯着宁崎问道。 宁崎想了想,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一刻五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轻松的神情。 第一卷 新世界 3.第3章 分工合作 “既然宁哥决定了,那就事不宜迟赶紧商量正事。”顾凯很显然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立刻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了笔记本电脑,用早已经整理好的资料向宁崎开始说明。 “首先我说一下关于穿越目标地点的确定,考虑到1626年左右明王朝的形势以及对国内的控制力,我们不准备在大陆内地进行穿越,那样的话我们即便拥有先进武力,仍然会在穿越前期面临极大的军事压力。另一点就是考虑到当时的交通状况,我们在内地发展如果没有交通手段的优势,就很难通过先进的工商业手段来迅速积累资金并扩大控制范围。综合考虑之后,我们认为靠近大陆的大型岛屿是比较理想的穿越地点。” “但我国的海岸线虽长,拥有足够发展潜力且与大陆保持一定安全距离的大型岛屿并不多,说白了其实就只有海南岛和台湾岛两处为佳。但这个时期的台湾岛劣势是比较明显的,一是荷兰人于1624年已经在现今台南市的位置构筑了奥伦治城,也就是后来的热兰遮城和安平古堡,另外东南沿海最大的海盗势力,由大海盗郑芝龙所领导的十八芝这个时候已经垄断了台湾海峡的航道,并且在海峡两岸的厦门、嘉义和澎湖都建立了基地。如果要在台湾落脚,就势必先得摆平这两股好战的势力才行,要在交战的同时还要在大陆上获取大量劳动力移民台湾,这在穿越初期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海南岛的优势相对就比较明显,一是相对大陆而言,海南岛的明朝官府势力,特别是军事实力很有限,整个海南岛的驻军以屯田兵为主,纸面数据虽然有11个千户所,过万官兵,但到明末时期军队吃空饷严重,实际兵力估计连五成都不到,分散驻扎到全岛各处,每处百户所的实际兵力不过三五十人,而且长期的屯田也让这些部队的战斗力十分可疑。至于水师只有白沙寨和崖州两处驻地,加在一起兵船不到百艘,人手不到两千,甚至连防备南洋小股海盗上岸劫掠都做不到。相对而言,我们扎根海南将会面对的军事压力比台湾要小很多。而这个时期的海南人口已经超过二十万,对于解决穿越前期劳动力不足的问题会有很大的帮助。综上所述,我们决定将海南岛作为穿越之后相当长一段时期内的主基地来建设。” “请停一下,我有个问题。”宁崎举手示意道:“海南岛的地理位置和政治局面的确很适合作为发展基地,但我不知道有一个问题你们是否考虑到了。” “宁哥你请讲。”顾凯并没有应为宁崎打断了自己而有什么不快,宁崎能提出问题来,正是说明他听得很用心。 “如果要把海南岛作为主基地的话,那势必要在海南建立工业基地,但近代工业体系的布局基础是煤铁复合体,海南岛有石碌铁矿可以开发,但我记得煤矿储量特别是优质煤的储量是相当有限的,大点的煤矿就只有甲子煤矿一个,而且煤的质量并不是特别好,这个问题打算怎么解决?” “这的确是个问题,我们之前也就此讨论过多次。”顾凯一边说一边在电脑上调出了一张南海地图:“海南岛的煤碳资源只够初期的发展,如果我们要在岛上建设大工业,那么通过海路从外地输入煤是必须要的手段,我们考虑了南海周边的情况之后,最后决定在站稳脚跟之后,就要想办法在这里开一个分基地。” 宁崎看着顾凯所指出的位置,忍不住出声道:“鸿基煤矿?” “没错,就是越南的鸿基煤矿。从鸿基港到海南岛西岸的港口只有一百多海里,算上装卸货的时间,再慢的帆船一周也能跑个来回了。当然鸿基煤矿主要是出产无烟煤,只适合用来作为动力煤或者炼铁,至于炼钢所需的焦炭,鸿基煤虽然大概只有10%-15%适合直接炼焦,不过那地方的储量足够庞大,哪怕是1%我们都用不完了。另外台北基隆煤矿也有几千万吨的焦炭煤储量,不管是买还是占,那里都是我们未来计划中的目标之一。” 鸿基煤矿的地处越南东北部的下龙湾,煤储量超过20亿吨,是东南亚地区最大的煤田之一。而且这里的煤矿表土薄,很适合露天开采,加上邻近海边,只要能保证海上的运力就可以对这里进行大规模的开发利用了。 “如果能占据这些地方开矿,那倒真是不用再担心煤炭的来源了。请继续吧!”宁崎对于这个打算是很认同的,至于到时候该如何去占领这些地方,那应该是军事人员所考虑的事情了。 “后面的内容由我来吧。”白克思出声道。顾凯点点头,起身让出了位置。 “关于最终的穿越地点,去年年底的时候,我和陶老板、颜处长三个人一起去海南环岛转了一圈,在各个沿海港口城市都进行了详尽的考察。经过这次环岛实地考察之后,我们最后选定的地方是三亚。”白克思一边说一边在地图上点了点:“榆林港。” “作为现今南海舰队的主基地,榆林港在地理上得天独厚的优势可谓十分突出,港湾处在群山环抱之中,从陆上看地势易守难攻,而环抱港湾的虎头岭、琼南岭、鹿回头、南山岭等战略要点,从海上也可以比较容易构成一道防御屏障。这个地方离最近的驻军地崖城直线距离有百里之遥,不用担心轻易遭受明军的袭击,而可能来自海上的侵袭主要是南海的小股海盗,颜处长相信只要我们有小规模的现代化武装就足以轻易击溃这些连金属兵器都没有装备齐全的土贼。” “另外这里的水力资源也很丰富,我们可以通过修建小水电站来解决一部分能源问题。从港口沿着田独河向内陆进发数里,就有田独铁矿和大茅的磷矿、锰矿可以开发,单单是田独铁矿的储量就足以满足我们在建设初期的钢铁生产需求了。而这里漫山遍野的林木资源,也可以满足我们造船业的需求,在长远的将来还可以通过这里辐射东南亚,逐步控制从马六甲海峡到大陆沿岸的海上航路。关于穿越地点的选择基本就是这些,你看看还有什么疑问吗?” 宁崎暂时是提不出什么更好的建议了,人家几个脑袋凑在一起策划了近一年的时间,又去实地考察过地形地貌,就算想挑刺都不太好找下手的地方,所以对于穿越地点的选择,宁崎毫不犹豫地投了赞同票。 “那么接下来我来说说具体的筹备工作。”陶东来拿出一个ipad放到茶几上,调出文档接着讲解起来。 “目前我们的筹委会就是在座这几个人,主要的工作分为三部分同步进行。第一是各种战略物资的准备,第二是各行各业技术人员的吸收和先期培训工作,第三是各种技术资料的收集和整理工作。第一项工作目前主要是由我在负责,但因为具体的项目太多所以导致进展比较缓慢。顺便说一句我虽然是这个穿越行动的发起者和主要出资人,但我并没有大权独揽的想法,我准备以公司制的方式来组织这个团队,每一个参加最终行动的人,在穿越之后都将获得份额平等的股份。” “第二项工作是由白老板在负责,最新的数据是已经有超过百名有意向者在和我们进行接触了。进一步的资格审查和安全工作将由颜楚杰同志负责。至于第三项工作目前还处于停滞之中,宁崎,我希望你能尽快把这个担子挑起来。” 宁崎皱眉道:“这个技术资料的搜集和整理,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吗?” 陶东来道:“我的建议是建立尽可能大而全的数据库,能搜集到的资料都尽量搜集,特别是我们在那个时空能够直接派的上用场的资料,比如工农业相关资料、矿产资源、卫星航拍的地图、近代的武器设计、船舶设计、能源系统、现代的金融体系……还有很多可以照搬成功经验的东西,我们都要充分利用起来。” “这样的分类太散乱了,我也提个建议吧。”宁崎对于陶东来的建议不太满意:“我建议筹备工作除了按刚才你所说的三大部分来划分之外,还应该统一地按行业来划分,然后进行分工负责。比如说我们可以粗略地按照工业、农业、建设、能源、军警、财政等等行业来细分一下,由相关行业的人员提出需要筹备的物资和技术资料,再由具体负责的人去实施。比如你陶东来对于房地产行业比较了解,就可以先筹备一个建设组,专门负责建筑行业相关事务,需要筹备的建材和建筑工程机械,相关的技术资料,都由这个建设组来提出订单,然后与相关部门合作进行采购。” “但这样分法的后果势必会造成筹备的工作责任交叉,我可能既是提议者又是采购部门,最后还要管采购之后财政口的账目登记造册,会不会搞乱了?”陶东来对于宁崎的想法也有些疑虑。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不可能组织一个人数太过庞大的团队去进一步的细分工作,我想这个理由大家都能明白。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利用有限的人力资源尽可能提高工作效率,要知道我们很可能只有一年的时间去做准备。”宁崎面对陶东来的质疑没有丝毫的让步。 即便陶东来再怎么有钱,出于保密和安全的考虑,也不太可能组织起太大规模的穿越团队。更何况到了那个缺乏法律约束的环境中,人数一旦太多,管理上必有疏漏,能否保持团队的令行禁止就要打一个很大的问号了。 “另外我还想了解一下,关于人员的考察和吸收,现在具体是怎么做的?”虽然这不是由宁崎负责的项目,但由不得他不关心。很显然在这个穿越计划当中,人,才是真正的重中之重,一个有用的专业人才到了那个时空,其价值足以抵过成千上万的明王朝屯田兵。 “目前主要有几个渠道,一是熟人介绍,就像宁先生你这样。”白克思接过了话头介绍道:“另外我们会定期去一些专业性比较强的网站,看看有什么想法比较多,思想比较活跃的人,然后私下接触。还有就是通过qq群的方式吸引一些穿越文化爱好者……” “qq群?这会不会太明目张胆了一点?”宁崎听到这个说法不禁有些瞠目结舌。一个qq群的成员少则几十上百,多则成百上千,这样难道不怕走漏了风声? “这个当然是要使用一些筛选的手段。比如我在网上写的就是穿越小说,然后通过书友群的形式吸引一些对穿越特别感兴趣的人,通过一定时间的接触之后把一些比较有发展可能性的人拉进另一个群,这样逐步淘汰之后,最后能剩下的基本都是嘴比较严胆子比较大参与意向比较明确的人了。”白克思翻了一下自己的笔录:“乐观的估计,我们能在明年出发前召集到千名左右的候选者,比较保守一点的估计,也有两到三百人之间。” “千人太多,不便于统一管理,两三百人又稍微少了一点,劳动力不足,可能前期基建工作的速度会受到影响。”宁崎很谨慎地表示了自己的疑虑:“另外我觉得我们这个团队的人数相对于我们接下来的工作量而言,实在是少了点,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扩大筹委会规模,越快越好。” “这一点我们也考虑到了。这次让你来广州,除了说服你加入团队之外,我们也是要趁这个机会一起来做新进人员的资格评审。”陶东来肯定了宁崎的建议,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评审会就安排在明天。评审过程由我们五人共同进行,地点就在这个酒店,我已经联系好了会议室。” “那有什么面试者资料可以让我先看看做下了解吗?”宁崎问道。 “目前并没有什么书面资料可以提供给你,考虑到来面试的人对我们肯定也有很多的疑虑,所以我们之前并没有安排他们填写上交个人的书面资料。我给你个q群号码,你加群吧,这个群里都是明天会来面试的候选者,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在群里先找人聊聊。” 第一卷 新世界 4.第4章 新人的加入 从第二天开始的面试过程并不像普通单位招聘求职那么顺利,仅仅四十多个来自天南海北的候选者,就花去了筹委会整整三天的时间。这一是因为筹委会定下的交叉打分原则,让每个评审的工作量都增大了不少,相应所花费的时间也延长了许多;第二则是因为考虑到保密原则,筹委会不可能在这次面试中就向候选者们展示另一个时空的证物,而纯粹要靠嘴皮子就把人给忽悠瘸了的确是个技术活,更何况现在还不止是腿瘸的问题,是要把人忽悠去另一个世界造反。好在筹委会五人组是全员嘴炮编制,无论是生意人陶东来、白克思,还是大学讲师宁崎、美国律师顾凯,嘴上功夫都是相当了得,就连颜楚杰当初在部队上也兼职当过两年的连指导员,做思想工作的能力也不是盖的。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面试过程中,筹委会注意到近九成的候选者几乎都以不同的态度问到了同一个问题:穿越以后,筹委会是否会干涉个人的婚姻状况? 这个问题的潜台词大家都心知肚明你懂我懂,所以不管提问者是遮遮掩掩还是光明正大,早已有所准备对此统一了口径的筹委会向所有参加面试的候选者作出了郑重承诺:老婆会有的,小妾也会有的,萝莉养成、女仆调教,这些东西该有的时候都是可以有的! 当然也不乏个别带着面具的假正经对此表示了疑虑,筹委会也作出了相应说明:我们穿越的目的虽然是去打倒旧社会,建设新生活,但老一辈革命家也早就教导过我们,洋为中用,古为今用,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对于某些有益于社会保持安定团结,有益于穿越众身心健康的旧制度,该保留的还是应该保留下来,打倒一切那不是革命而是妥妥的反革命。 或许是有了这剂强心针的加成,最终的面试结果要比筹委会预计的好得多,前来广州参加面试的四十七名候选者中,有二十三人直接就决定了要参与到计划中,另有十二人则表示要再慎重考虑之后作出决定,还有七人因为个人原因选择了退出。剩下的几个人则坚持认为筹委会根本就是骗子,拿不出半点证据的穿越计划搞不好是传销集团弄出来的洗脑新花招。要不是陶东来一早就向候选者们表示了筹委会不收取任何人任何费用,并且所有前来参与面试的候选者都可以得到来回路费全额报销的待遇,心存怀疑的几个候选者是不是会选择报警也很难说。 面试活动结束之后,宁崎、颜楚杰和数名通过面试的候选者离开广州,各自返回自己的城市办理离职手续。白克思建议有条件的人都暂时先办理停薪留职,尽可能地减少因为离开工作岗位而引起的社会关注。距离穿越行动还有大约一年的时间,所有参与者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避免在这段时期内引起别人的关注,越低调越好,就算回去之后要卖房卖车那也不要张扬。筹委会讨论之后将白克思的建议作为标准操作程序确定了下来,就连一开始想回去之后直接辞职走人的颜楚杰最后也同意服从组织的决议。 面试之后筹委会立刻就尝到了新增人手分担工作的甜头,而且也开始有能力优秀的候选者进入到筹委会的视线之中,比如新进加入筹委会的it男蒙贺。 这次参与面试的候选者有一部分选择了来之前主动将个人资料通过电子邮件发给了筹委会,蒙贺就是其中之一。内容是这样的: 蒙贺,男,27岁 目前职业和婚姻状况:职业码农 个人专长:刷手机、拆电脑、装系统、p照片、剪视频、黑路由。某市太平洋电脑城最受欢迎男高手三连冠获得者。 对穿越行动的希望和建议:杀光野猪皮!重建大汉国! 筹委会看到这份十分简短的自我介绍之后,几乎都认定了这是一个有强烈皇汉思想倾向并且有自我吐槽习惯的逗逼人士,对于这种政治上有明显倾向性的人,筹委会并不是很喜欢,但蒙贺本人的出现却是给了他们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 整个面试经过其实乏善可陈,蒙贺抓住一切机会试图说服筹委会接受他的皇汉思想宣传,但或许是因为码农这个职业的宅男属性太重,蒙贺的口头表达能力实在有限,根本无法与筹委会嘴炮五人组相提并论,直到面试快结束,蒙贺展示了两件东西才让筹委会重新对他刮目相看。 其一是一个标准化数据库,蒙贺编写了一种数据采集程序,可以让服务器自动从互联网上采集指定的资料数据,并且根据一定的分类规则将其整理归档,这无疑是与宁崎之前的建议不谋而合,同时这种自动采集数据的方式也可以大大地减少相关人等在从事资料搜集整理时的工作量。而且有了这个数据库的基础,还可以将物资筹备工作与其相结合,通过数据库方便地查询某个行业中筹备工作的进展情况,可在目前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大幅提高工作效率,这也正是筹委会当下所急需解决的问题。 但据蒙贺自己的介绍,其实他做这个数据库的出发点并不是那么伟光正。他闲来无事的时候做了这个数据库,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要建一个尽可能齐全的av作品资料库,以方便穿越众们到了另一个是时空里也可以继续便捷地使用快播跟老师们学习姿势,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硬盘里的资料太少而影响到理论知识水平的提高。这个猥琐的理由自然是遭到了自诩有节操的筹委会委员们一致批评,但同时委员们也表示从大局出发考虑,为了广大单身众的身心健康考虑,这样一个特种数据类别的建立还是很有必要地,这个工作蒙贺也必须要切实地抓起来,争取能早日投入到实际应用。假洋鬼子顾凯甚至表示可以提供自己珍藏的数百张欧美作品原版,以充实数据库内容。 蒙贺所拿出来的第二件作品是一个加密论坛,论坛的进入资格必须是筹委会委员或通过面试且决定加入穿越行动的候选者。论坛的版面主要由筹委会决议公示、筹备工作安排与进展、意见及建议、谈天说地几个大的板块构成,这样做可以有效地解决qq群在沟通环节上的一些不足之处,同时也能大幅提高筹备工作的效率,另外还给普通成员一个公开表述意见的舆论管道,可谓是一举多得的举措。蒙贺表示如果这个论坛运转良好,那么就可以考虑在穿越之后继续在主基地的服务器上使用这样的方式来作为穿越众交流意见的舆论桥梁。 这两件作品从专业的角度来说难度其实不算大,但筹委会所看中的是蒙贺借此所表现出来的主观能动性,要知道在面试之前筹委会从未向候选者要求作出类似这样的课前作业。而这样积极的工作态度正是现在缺兵少将的筹委会所需要的,于是蒙贺也跟前几天的宁崎一样火线加入,成为了光荣的筹委会委员。陶东来甚至让蒙贺挑头成立一个新部门,专门负责信息和资料收集方面的工作,当然蒙贺主要负责的是技术,而政策上的把关还是由宁崎来做。 蒙贺则是坚持跟筹委会讨价还价,除了筹委会划定的工作范围之外,还把通信部门也争取到了自己麾下,最后还逼着筹委会通过了他关于将新部门定名为“信息产业部”的恶趣味才作罢,这种一开始就展露无遗的野心让陶东来对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好感直线下降了不少。而蒙贺则是在第一时间就将“信产部”隆重成立的公示发表到被他称之为“吐槽者之家”的加密论坛上。 这个论坛的命名让筹委会的其他人有些担心穿越之后,闲得无聊的穿越众会不会把这里变成了喷子与黑子们的乐园,但身为it高手的蒙贺则是对他们贫乏的网络知识表示了严重的鄙视。一个不到千名用户的小局域网里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避过管理员的眼睛,只要管理员乐意花那么一点点时间,用户在这个网络中其实毫无秘密可言,就算是论坛不采用实名制,每个用户的接入ip地址也会彻底暴露他们的身份。在有必要的时候管理员完全可以对某些用户进行权限封禁或是屏蔽发言功能。 蒙贺所描述的这种严格的网络管制不禁让筹委会的几人联想到了这个时空中的东亚某大国,也正是采用着严苛的网络管制手段监控国内舆论,不允许国民自由地在网络上发出自己的声音,甚至无法连接到国外的网站上。是的没错,这个丧心病狂的国家正是北朝鲜。 而原本预计怎么也能捞几个退伍兵到自己麾下的颜楚杰这次却是有些失望,因为这一批决定加入的候选者当中居然只有一个曾经当过兵,名叫吴卓。这个吴卓本来是白克思的读者,一来二去的经过了几次筛选之后,便来了广州参加这次面试。吴卓大概本来是有一多半抱着来见见作者真人然后回家的打算,但面试过程中颜楚杰发现这家伙居然是正统的科班出身,立刻就打定主意要把他留下来。 吴卓是解放军重庆通信学院无线通信技术专业毕业,之后分配去了成都军区某部雷达部队,去年刚退伍回家,目前职业是无业游民,但据说最近就要去当地电信部门上班。对于这种懂技术又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人才,筹委会是绝不会放过的,在颜楚杰和白克思的双重嘴炮攻势之下,同样也是单身汉的吴卓最后决定了加入进来。 但事情并不是就到此为止了,刚刚成立部门还是光杆司令的蒙贺立刻就盯上了吴卓,并且要求筹委会“立刻将吴卓同志调入信产部通信工程筹备处”。颜楚杰可就不干了,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个兵,虽然是个技术兵不是战斗兵,但也不能让蒙贺这个连枪都没摸过的家伙给抢去。官司一直打到陶东来这里,最后好不容易才作出了调解:作为技术人才,吴卓平时由信产部安排工作,作为军事人员,战时统一划归颜楚杰指挥。得到这个结果的颜楚杰气哼哼地坐飞机回家办离职手续去了,而陶东来则需要尽快对蒙贺吴卓联名上报的“信产部物资采购规划预算清单”作出批复。 蒙贺负责筹划的it部分主要是以服务器机组的构建为主,按照蒙贺的说法,穿越众所掌握的所有资料都必须保存在服务器当中,足可以视作穿越众的大脑,为了保障这些服务器在另一个时空中能够尽可能地延长使用寿命,那么所有的部件都必须用上最好的才行,于是乎报上来的服务器机组总价居然超过了三百万。 陶东来心说老子虽然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当下把蒙贺狠狠批了一顿:“这个五联装的智能恒温服务器机柜,贵一点我也就认了,但里面装的服务器不用买那么好吧?这浪潮天梭六十多万一台,八颗cpu的服务器,你确定这是要用来做数据资料库,不是准备发射飞船去火星?我读书少你可别唬我!” 蒙贺很认真地回答他:“现在用不到不等于将来用不到,要是几十年之后我们的后人准备要搞航天工业呢?我还准备建议你买几台ibm小型机封存起来留给后人的,价格也不是很贵每台也就八十多万……” “停停停,还有后面列的这个什么统一采购军规三防笔记本的计划,人均投入要两万多,你算过投资回报比吗?”见势不妙的陶东来赶紧先转移话题。 “这是考虑到海南当地高温高湿的气候环境,军规的三防笔记本在使用寿命上有较大优势,而且统一规格也便于维护,其实是变相降低了使用成本。”蒙贺依然是毫不退让。 “不行,你这个采购计划必须要改!我们的采购要着重实用性,不需要突出功能性有多强!至于三防笔记本……只能小规模采购,不能超过二十台。还有统一电脑规格的事,我们可以向参与者建议品牌和型号,但没必要强制规定什么。总之一句话,这个预算必须给我砍下来!”无法从技术角度说服蒙贺,陶东来不得以只能采取行政手段了。 蒙贺气鼓鼓地出去了,只留下一脸人畜无害的吴卓。陶东来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才对吴卓道:“你的采购计划我也看了,要采购大量的发报机、电台和对讲机这我是理解的,几套无线市话系统我觉得也可以有,但这个‘未尽事宜’还列出五十万左右的预算是什么情况?” “那我说明一下,采购清单中明确列出的项目都是民用规格的产品,而这五十万的预算是军用品,在抗毁性和环境适应性方面都明显强于民用品,但问题是军用品在采购渠道上的困难比较大,所以我暂时用未尽事宜来代替。考虑到将来我们可能会面对大量的海战、野战、攻城战和特种作战,信息化的作战手段对我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优势。当然这个数字只是暂时的估算,后期根据我们实际的人数可能还需要作进一步调整。”吸取了刚才蒙贺的教训,吴卓并没有把话说得太死免得惹怒对方,另一个目的当然是提前给陶东来打个预防针。 这次陶东来思考了片刻,终于还是掏出支票本签了字:“军规品暂时不急,我们慢慢想办法,实在不行让顾凯从国外采购就是了。” 第一卷 新世界 5.第5章 筹备进行时(一) 时间进入五月,筹委会的几名主要委员都已经返回广州开始正式运作筹备工作,第二批的候选者面试也顺利地结束了。已经决定加入穿越行动的人员首次超过了五十人,而且行业分布比较平均,矿业、农业、化工、冶金、建设、能源等部门都已经开始分头组建,各个部门也在紧张地制订着各自的筹备方案,一切似乎都正朝着良好的方向在进行着。 到目前为止人数最多的一个部门并非筹委会事前预料的工业口,而是颜楚杰下辖的军警部。第二批候选者留下的人数虽然跟第一批差不多,但难得的是这批人当中居然有三分之二都有过当兵服役的经历,于是颜楚杰的部门一下子突破了二十人大关。当然,这其中绝大多数的人都因为转业退伍的缘故,现在已经不在军警单位工作,所以被暂时安排在其他部门,和吴卓一样只能在执行军事任务时才划归颜楚杰指挥。 而留在军警部的几个人当然也不会有现役士兵或军官,留下来只是因为他们都是在地方人武部,派出所或是防暴队之类的单位从事基层工作,并不是什么技术人员或者管理人员,所以才划给了颜楚杰。但颜楚杰可没有就此感到气馁,在他的计划中,在穿越之前至少要对全员进行二到三次的军事集训,这个团体的所有成年人都必须列入预备役的名单,一旦有军事行动,他这个曾经的陆军少校副营长就必须担当起军事总指挥的任务——除非后来者当中还有谁的军衔能超过他的。如何能让这个成员来自五湖四海的团队杜绝一盘散沙,做到令行禁止,这就是颜楚杰和军警部所要解决的课题。 有鉴于此,颜楚杰和自己几个新同事制定了好几个有针对性的军训计划,力争要在穿越前让这盘散沙能初步达到或接近预备役民兵的军事水平。而在军事力量建设的计划中,步兵、骑兵、炮兵都已经开始制定作训方案,甚至包括八字还没一撇的风帆战船海军也列入了长远规划中——目前为止还没有海军退役的老兵加入,这也是颜楚杰非常着急的一件事。这些天里颜楚杰的办公室简直就成了作战指挥部,墙上挂满沿海地区及海南岛的地图,几个精力过剩的老兵对着谷歌卫星地图嘀嘀咕咕了好些天,把三亚周边所有的陆上要点都列了出来,同时还制定了多套作战方案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这些纸上谈兵的手段完全无法满足颜楚杰的野心,接下来的军械采购才是重中之重。必须要有一支掌握现代军事力量的部队,才能充分保障穿越众在另一个时空的安全和利益,这是军警部每一个成员的共识。但问题就在于国内肯定是没法找到大批量采购军火的合法渠道,而要出国去跟地下军火商谈订单,对只有跟团去普吉岛旅游这么一次出境经历的颜楚杰来说实在有些为难了。 目前唯一的境外采购渠道就是顾凯顾大律师了,但这个家伙虽然没什么节操,却是一个很典型的和平主义者,整天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就是“love&peace”,鄙视一切用军事手段解决问题的行为。话说回来就算顾凯愿意,颜楚杰也不太放心把事情交给这个连m4和ak47都分不清楚的军盲去办。尽管军警部所有人都不太满意,但筹委会也认为太早进行大规模军火采购并不妥当,要是不小心走漏了风声,走私军火这条重罪足以让他们在监狱里捡肥皂捡到退休了,于是关于军械的采购工作暂时只能被搁置起来。 蒙贺架设在国外服务器上的“吐槽者”论坛已经开始运作起来,已经通过审查的成员可以在论坛上看到最新的筹备工作进展以及各个部门制定出的发展方案和采购物资清单。正如事前所预计的那样,以年轻人为主的注册用户们毫不留情地对各个部门的筹备方案开喷,而且歪楼的速度快得足以让后来者根本忽略掉帖子的主题到底是什么。 比如陶东来亲自主持起草的建设部采购清单中有大量的工程机械,包括土方、起重、筑养路、打桩、特种车辆等等,键盘委员们迅速就是否应该采购国产机械为主展开了唇枪舌剑。一派认为应该精打细算,支持国货,另一派则看中进口产品的质量较好,去到另一个时空首先要考虑的就是这些东西的耐用性。话题很快就变成了买进口产品会不会变成给未来的入侵者贡献军费,然后双方互扣五毛美分的帽子,喷得不亦乐乎。 几乎每个部门的筹备计划公示都遭到了无情的嘴炮打击,气得已经不止一个部门负责人向蒙贺要求“揪出这些隐藏在群众当中的反动派”。而蒙贺自然不会轻易得罪人,他倒也有合理的借口搪塞这些不满的投诉者:“我看这只是个别现象,也不是每个部门都被骂吧!你们看看新成立的医疗小组,论坛上有谁对医疗小组表示过不满的?” “还有这种事?”同样心怀疑问的陶东来得到这个答案之后回到自己办公室,再次登陆进了论坛。他平时事情太多根本没怎么关注论坛,要不是想看看前天贴了公示之后效果如何,他大概都没有花时间去看回复的心思。至于其他部门的工作进度多是来自于部门负责人的口头或者书面汇报,论坛上的相关动向更是没怎么关注过。 医疗小组目前的成员就只有两个小女生,两人是同事,在某个三线城市的医院当护士,面试之后就决定要回去辞职参加这个在她们看来非常刺激的行动,用她们的话说就是“一生当中必须有一次说走就走的穿越”。因为最近打交道的人实在太多,陶东来一时之间甚至想不起这两个小姑娘的名字叫什么。 陶东来没功夫去推断这两个丫头是不是看多了脑残穿越剧之后中毒太深,还做着要穿到古代去当贵妃当皇后的梦,就凭护士这职业……不,就凭性别,陶东来就必须答应让她们加入。穿越集团到目前为止已经有超过五十名参与者,但在这两个小护士之前居然还没有女性成员,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在不久的将来,团体内部极有可能会出现一系列不纯洁的超友谊关系,这可是影响团结安定的大事!光是想想就让陶东来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为了成员们的身心健康着想,陶东来已经在计划要调整候选者的选拔制度,有意识地向部分特殊人群放宽条件,比如说未婚女青年什么的。 不得不说这种政策倾斜的作用是非常明显的,根据蒙贺报上来的数据,在目前预定的第三批面试者名单中,女性候选者的数目已经比前两批加一起还翻了好几倍!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让陶东来瞬间忘了前两批候选者一共就只有两名女性的事实。 陶东来甚至心想管她们有没有专业技能,只要未婚体貌良好者……嗯,只要不是长成凤姐那样的,我们都是可以接收的嘛。只要能改变这种阴阳失调……不对,狼多肉少……好像也不妥,管它的,就算不让手下这些单身汉都吃上肉,至少也要让他们能看到锅里还有肉。如果到筹备后期男女比例的悬殊仍然得不到有效的改善,陶东来说不定会启动一笔特别资金,去越南缅甸当一回人贩子。 陶东来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点开了医疗小组的筹备工作公示贴子,一看之下差点没把下巴掉到地上——整个页面全是两个小姑娘的照片,各种服装各种姿势各种自拍,陶东来手里的鼠标足足滚了半分钟才看到照片楼的末尾是医疗小组简短到极点的自我介绍:大家好!我们是来自江南水乡的护士二人组,今后请大家多多关照哟! 更让陶东来大跌眼镜的是,下面跟帖回复内容的节操度直接就是以负值出现的。 粗壮的右手:“小生身患多年单身抑郁症,现在已经到了晚期,跪求护士妹妹拯救!救命之恩必当以身相报!” 陈老湿:“资深摄影师随时为您服务,专攻各种制服cosplay,拍过的嫩模连起来可绕地球一圈,要看样照请私信联系,效果包你满意!” 超凡接盘侠:“专注护花三十年,跆拳道黑带二段,精通下水管道修理安装电脑系统搬家代驾,市竞走比赛三连霸获得者,陪你逛到天长地久!” 同学你的肥皂掉了:“楼上的这些禽兽,你们的节操都丢到哪里了?就是两个小妹妹而已,你们犯得着这么腻腻歪歪的各种献殷勤各种言语调戏吗?这样毫无下限自由散漫的风气,真是让人痛心疾首!作为一个有思想有文化的知识青年,我要跟你们划清界限,同时对你们这种低声下气的行为表示强烈的鄙视!最后我只想对你们这些渣渣说五个字——放着让我来!” 越是后面的回复越是触目惊心,陶东来拉到最下面一看,回复已经到了50多页,一千多楼了,就目前的论坛实际使用人数来看这真是一个不合逻辑的数字。陶东来一气之下很想在后面回复骂上几句,但想了想可能招致各路喷子集火围攻的后果,还是打消了这个危险的念头。只是这医疗小组要正式组建起来拿出筹备方案,恐怕要等到有正牌医生加入才行了。 第一卷 新世界 6.第6章 筹备进行时(二) 陶东来又点开了几个部门的筹备公示贴,内容倒是没什么问题,但下面的回复却是吵吵嚷嚷好不热闹,特别是颜楚杰负责的军警部,居然开了一个投票贴让成员们选择穿越集团应该采购的轻武器。现在军警部采购武器的意图已经被筹委会无限期推迟,但要想做点事情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其实还是相当容易的。虽然这个帖子里有说明这个投票结果只是作为未来军火采购方案的一个参考,不会影响到军警部的最终决定,但目前这个团队中九成以上都是男性,就算没当过兵摸过枪的人也难以抑制对枪械的那种热情,陶东来这个退伍老兵当然也不会例外。 关于采购何种枪械,欧美系与俄系之争自然是这个投票贴参与者们辩论的焦点。成员们中有过当兵经历的几乎清一色都倾向于俄系,因为我国军队所装备的56式和81式枪族都是人所皆知的仿俄系轻武器,像陶东来自己在部队的时候就曾经使用过56式冲锋枪和81-1型自动步枪,也就是俗称的八一杠。至于后来装备部队的95式,陶东来所在的部队直到他退役的时候也没能赶上列装。站在这些老兵的角度来说,俄系武器性能熟悉,维护方便,皮实耐用,对穿越众这种民兵性质的军事团队来说无疑是最为适合的选择。 相较于老兵们的个人经验,力挺欧美系枪械的主要是以键盘军事家们为主,这些人虽然没有从军经历,其中大部分人接触到枪械的经验也不过是大学军训时用56式半自动打过几发实弹,但他们多是平时出没于各大军事网站的军迷,对各种轻重武器的性能优劣都是如数家珍,特别是近十年来欧美系轻武器在世界各地战场上的可靠表现,更是他们力荐的主要理由。 老兵们自然也提出了各种各样的反对意见,特别是欧美系与俄系在价格上的巨大差距。现在美国枪店里所能买到的步枪民用版,即性能被阉割过的半自动型,一支ak47的民用版不过数百美金,而近几年在中东战场大放异彩的德系hk416民用版却要三千美金左右,这种价格差是军火采购时不可能不考虑的因素。大家虽然争得不可开交,但其实懂枪械的人心里都很清楚,军火这种有一定技术含量的工业品,最终还是一分钱一分货。如果想要优异的武器性能,那就必须增加数额不菲的采购预算,这对于决策者来说的确是一个左右为难的处境。 当然了,作为老战友和军警部负责人,颜楚杰早就和陶东来在私下交换过意见,两人都认为全员装备自动武器是很不可取的方案,这并不仅仅是采购成本问题,而是因为使用自动武器必须要经过一定程度的专业军事训练才行。最终的采购方案肯定会以半自动武器为主,只有极少数会在穿越后作为对外武力保障的专业军事人员才会装备高级货。 这个更像是民意调查的投票就目前来说,因为键盘军事家们在人数上的优势,挺欧美系的意见暂时处于上风。陶东来仔细把回帖一一看过一遍之后,心中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决定实在不好下,因为最后无论偏向于哪边,自己都可能被另一派痛骂,尽管这种痛骂多半仅限于论坛上,但想想还是会让陶东来觉得不爽。 “还是先看看别的吧。”这个帖子算是引起了陶东来对小小论坛的兴趣,当下又点开了“谈天说地”板块,见内容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便跳转去了“意见建议”板块,而这里的内容立刻便再次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这个板块发布文章的基本都是非部门负责人的普通成员,所提出的问题和建议也是五花八门无奇不有。比如陶东来查看的第一个帖子的内容是建议筹委会在团队中需要引进海南本地人,特别是以黎族人为佳。海南方言有接近闽南方言的文昌话,接近粤语的儋州话,还有客家话、临高话、黎语、苗语等多种口音。而海南的少数民族以黎族为最,光是黎族自治县现在在海南岛上就有六个。穿越团队要想在海南岛上扎下根,语言和民族关系是必须要引起足够重视的两个问题。陶东来把这个建议用笔记录下来,打算在后面的筹备工作中逐步解决。 另一个帖子则是建议筹委会尽快开展船员的培训。这位id为“老子明天不上班”的成员提出了一个看法,认为既然筹委会已经把三亚的榆林港作为穿越目的地,那么运送物资的交通工具肯定要选择船舶,而一艘大型船舶上往往需要数十名船员,其中相当部分都是技术岗位,并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顶上的,特别是船长、大副、领航员、轮机长等重要位置都要有充足的人手才行。另外穿越之后肯定没办法在短期内解决燃料问题,到时候这些使用机械动力的船舶显然不能继续大规模使用,在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估计还是得依靠风力帆船作为穿越众在海上的主要运载工具,即便将来可以在那个时空招募一些水手,但至少也得有一批懂得风帆船操作的自己人才行。有鉴于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而船员的培训期又格外的长,当下就必须想办法尽快实施船员定岗培训。 陶东来接下来又看了几个帖子,有人建议为了将来和欧洲殖民者打交道,可以考虑引进一些对中国传统文化有兴趣的老外;有人建议为了能在穿越后尽快建立起自身的金融系统,铸币和纸币可以在穿越前就用本时空的技术先制备一定的数量,然后直接带过去投入使用;还有人建议到义乌大量采购小商品,作为穿越后与明王朝和西方殖民公司交易赚取启动资金的手段。 诸如此类的建议贴居然为数不少,陶东来虽然从中获益不少,但同时也增加了头疼的程度。这些热心者的查漏补缺虽然是好事,但同时也给原本已经繁重不堪的筹备工作又增加了许多项目。单单是这个船员培训,一想到要抽调若干人手花上数月的时间去学习驾驶船舶的知识,陶东来就觉得头大了一圈。 “人手,解决所有问题的关键还是人手!”陶东来攥紧了拳头,暗暗决定把下一批候选者的面试时间再提前一周。 于是五月下旬,筹委会迎来了第三批参加面试的候选者。这一批候选者的数量直接超过了前两批总和,直接达到了一百三十人之多。这其中的原因不仅仅是筹委会面对一些特殊对象放宽了准入原则,更重要的是这一批人当中竟然同时出现了好几个筹委会期待已久的专业技术团队。 首先迎来的第一个小团队是来自东南沿海某市农科所一位名叫袁若修的老专家,现年已经五十四岁,这次直接带着一家三口一起过来了。袁若修之所以会来广州,其实是因为他的徒弟高欢在此之前参加了第二批的面试并且决定加入穿越团队。袁若修这一家三口都在农业科研领域工作多年,除了袁若修本人是专攻经济作物之外,袁若修的老伴朱萍则是一直从事粮食作物的研究工作,老两口的独子袁秋业除了部分继承父母的专业之外,主要的研究方向竟然是家禽家畜。这个四人小团队在筹委会看来,完全就是一个微型农科所,这对穿越团队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巨型馅饼。 高欢的亲生父母过世得早,跟袁若修的关系亦师徒亦父子,他回去之后把自己在广州的经历一说,袁若修担心他上当受骗,无论如何也不肯放高欢离开,高欢本来就有心拉袁若修一家人入伙,在他的再三劝说之下,袁若修终于松了口,决定全家人一起到广州走一趟。但袁若修丑话也说在了前面,如果高欢所说的的确属实,那么自然一切都好说,甚至加入这个团队也不是不能谈,但如果其中有诈,那袁若修肯定会果断报警。 要让袁若修一家打消疑虑其实也并不难,筹委会经过短暂的商量以后,决定无论如何都要留下这一家人,哪怕是冒一点风险也是可以接受的。于是袁若修全家加上高欢,有幸成为了筹委会成员之外的第一批时空旅行者,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参观了越秀山上的明城墙。 回到现实中的高欢跟当初的宁崎一样被看到的景象震得够呛,哪怕他早就有了一定的思想准备,但真的近距离看到1626年的广州城,那种心理上的震撼仍然是难以抵挡。倒是老袁头挺镇静的,一开口仍是不离自己干了大半辈子的专业:“据说明末清初是小冰河期,这种气候环境对我们现今的农业科学研究来说还是一个空白领域,我都这把岁数了,能有这种机会做实地研究,还有什么可奢求的。” 这种严谨治学的专业精神,让早已经准备好大量说辞的嘴炮筹委会完全没了发挥余地,心中都不禁对老爷子肃然起敬。事情一确定下来,袁若修便安排儿子袁秋业回去办理全家人加上高欢的离职手续,而自己则是带着老伴和高欢直奔海南,说是要先过去考察一下登陆地点的水土环境。 宁崎为此还写了专稿在论坛上发表,盛赞袁老爷子“老骥伏枥,志在千里”,鼓励成员们也要“大干快上,只争朝夕”。尽管宁崎的文笔洋溢着浓浓的央视新闻味道,但农业对穿越团队的重要性尽人皆知,所以这篇宣传稿仍是在成员中引起了不小反响,不少人都嚷嚷着也会尽力劝说自己认识的专业技术人员加入到穿越大业中来。嘴炮五人组审时度势决定发挥自我优势,连夜开会制定出了一整套的人才说服计划,在论坛发表了试用稿让成员们直接按图索骥。 第一卷 新世界 7.第7章 筹备进行时(三) 另一个来自天津的小团队只比农业口的一行人晚了一天抵达广州。说是团队,其实只有两个年轻人,一个叫孙长弥,另一个叫越之云,两个人是高中同学,毕业一起考进了大连海事大学,孙长弥学的是航海技术专业,越之云则是轮机工程和船舶电气工程双修,毕业之后现在都在天津新港船舶重工工作。虽说这资历上离专家水平恐怕还差着老远,但在目前的穿越团队当中已经是绝无仅有的航海和船舶专家了。 筹委会老早已经定下了以三亚榆林港为穿越地点,考虑到当地的环境,穿越行动的大规模物资和人员集结都不能直接在榆林港内进行,要知道那地方现在可是南海舰队的驻地,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所以筹委会制定的穿越计划是要用船舶搭载物资和人员,在榆林港之外的近海海域悄悄完成一次海上集结,再用虫洞控制器进行最后一次单向穿越。 这个计划的弊端在此之前已经被有识之士提出了,那就是这个团队里缺乏具备航海知识与船舶驾驶技术的人才储备。而孙长弥和越之云都是筹委会花了较长时间进行接触的发展对象,陶东来认为这两个年轻人身上除了专业知识之外,更有一种勇于冒险的精神,而事实果然证明了他的判断很正确。两个年轻人在筹委会的安排下,和另几名新加入的技术骨干一起到越秀山上参观了拂晓时分的明代广州城墙,没等回到酒店他们就已经决定要加入穿越计划了。 两个年轻人没有急着回天津去办理单位的离职手续,而是留在广州立刻投入到筹备工作当中。在了解了目前的筹备工作进展之后,原本尚存于纸面上的海运部,也立刻由他们二人搭起了架子。这本来是件好事,但三天之后陶东来看到二人交上来的筹备方案和采购清单,顿时就不淡定了。 按照筹委会目前的预购物资清单,孙长弥和越之云开出来的船舶购买方案也是颇为庞大。按照筹委会的计算,需要运去另一个时空的物资重量初步估算至少在7000吨以上,首先装运各种工业设备、工程机械等大块头,至少得就要一艘载重量4000吨以上,拥有一定自卸能力的杂货轮或是有舷侧跳板的滚装轮。按照孙越二人的方案,这艘船将是物资运输的主力,吨位越大越好,这样做可能要多付出相当数量的金钱,但同时也能有效减少穿越船队的船舶数量,相应就减轻了所需的船员配置压力,对于穿越团队来说是值得认真考虑的一种选择。好在榆林港是天然的深水良港,万吨级的轮船就算没有航道引导也不用担心在港湾内触礁或是搁浅。 除了这艘主力大船之外,船队还需要视实际需要准备若干艘近海驳船,来充当油船、散货船等专业船只使用。方案中之所以会建议使用近海驳船而不是购买专业船只,也是考虑到团队的船员储备严重不足,近海驳船可以用大马力拖船直接推或者拖着走,甚至都不需要有自航能力。如果最终购买几艘驳船组成一个小船队,那么这支船队只需买一条大马力拖船然后配备极少的船员就能驾驭了,而价格上也比购买专业船只会便宜不少,说不定能把买大船的差价弥补回相当一部分。 另外两人组还专门列项建议要买一艘退役登陆艇,这引起了筹委会的兴趣。颜楚杰提问道:“既然你们的方案中有近海驳船,那么驳船也可以直接冲滩,何必一定要用登陆艇?” “颜总以前是在陆军吧?”现在筹委会几个主要委员的称呼都被冠上了总字后缀,两个新人虽然才来不久也已经入乡随俗跟着用了起来。 不等颜楚杰回答,孙长弥已经继续说道:“我们要考虑到在榆林港登陆的实际情况,主力船的吃水深度估计在6-8米,在当时的港口环境显然是无法直接靠岸的,所以我们必须要先卸下一部分工程机械,搭建起一个简易码头,同时还要平整登陆场的地面,为后续船舶卸载物资做好准备。无动力的驳船缺乏自卸能力,不能用来搭载需要率先登陆的工程机械,登陆艇就没有这个问题。另外临时码头上不方便装卸的一些重型设备,我们也可以用登陆艇来进行转运。” 陶东来插嘴问道:“市面上能买到退役登陆艇?价格会不会很吓人?” “上世纪90年代初造的登陆艇,现在经过二十多年服役,多数都已经处在淘汰阶段,市面上还真的为数不少。价格方面嘛……”孙长弥沉吟了一下才道:“其实很便宜,百吨级以下的登陆艇价格不会超过五十万,而且船况一般不会太差。” “哦,那就好。”陶东来心情为之一松。不过他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方案最后那个预算总额三千万的红色字样实在太刺眼了,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真要花这么多?”陶东来咬着牙问道。这倒不是他吝啬出这笔钱,反正都要倾家荡产玩穿越了,到时候钱留着也没用了,买什么不是买。主要是这段时间资金支出太快太多,目前他公司的账目上根本没法一次拿出这么大笔的资金去供这些败家子们挥霍了。前些天好不容易从蒙贺手里砍下来的一笔预算,一转手就交给袁老爷子一家去采购各种农业作物和家禽家畜的良种去了。 “真要花这么多!”这次越之云抢过了话头:“这买船可不是在淘宝买东西,买来确认收货就算完,我们还要预先计算一部分不可预知的维修和改造费用,再加上到穿越行动之前的油料和日常维护。如果预算有剩余,那我们还可以采购几艘小吨位铁壳渔船,作为前期的海上捕鱼和短途运输所用。” 筹委会经过短暂的讨论之后由陶东来宣布最终决定:“筹委会原则上同意海运部的采购方案,但鉴于目前筹委会账面资金比较吃紧,所以采购计划的实施要稍微后延一段时间。” 孙越二人倒没有对此表示什么不满和异议,只是孙长弥离开前提醒了委员们一件事:“船越早买好,船员的培训就可以越早开始。” 两人出去之后,陶东来长叹了一口气道:“各位,现在刚进入六月,今年还有半年时间,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先说好消息吧。”宁崎性子急立刻便应声接道。 “好消息是到目前为止,我们这个团队的工业、农业、化工、信息通讯、海运、建设、军警等主要部门基本都搭起了架子,接下来到穿越之前的时间里我们只要不断招收人员,完善这个基础架构就可以了。” “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我手头的资金现在已经跟不上采购预算的增长速度了。我的公司股份可以抛售套现,但我名下的不动产大部分都是地皮和开发中的楼盘,想要快速处理掉可没那么容易。给各位交个底吧,年底之前我顶多能拿出三到四千万的资金,而我们现在收到的预算方案已经快要超过这个数字了,如果在那之前我们想不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那筹委会在穿越成功之前就会先陷入到破产境地中去。” 颜楚杰、宁崎和蒙贺以前都是靠工资吃饭的人,对于解决资金缺口实在没什么发言权,顾凯前一天回了美国,说是那边有几个对穿越行动很有兴趣的人要去见一见。于是实际上能和陶东来商量解决办法的人就只有白克思一个了。 白克思想了想才道:“如果考虑到我们去了之后就不会再回来,或许有必要尝试采取一些非常规的办法来筹资。” “非常规办法”这个措辞虽然很巧妙,但在座的都不是三岁小孩,自然都听懂了白克思的弦外之音。遵纪守法观念最强的颜楚杰首先表示了明确反对:“不行,就算我们以后不会再回来,也不能在走之前做出一些危害国家利益的事情!” 蒙贺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我们在这里到处挖墙脚拉人入伙就不是危害国家利益一样。” “那能一样吗?我们现在做的起码还没有触犯法律,白克思说的办法能不触犯法律?”颜楚杰急了干脆就直呼起了姓名。 白克思倒是没生气,扶了一下眼镜道:“其实话也不能说得那么绝对,就算是触犯法律,也得看是触犯哪一国的法律,就算犯法,也未必会危害咱们中国的国家利益啊。” 陶东来眼睛一亮:“老白你做外贸的,门门道道肯定多,有什么办法赶紧说!” 白克思摆摆手道:“具体的办法我拿不出来,不过我知道有个人肯定有办法。你记得前几天我推荐了一个人给你吗?” 陶东来想了想道:“是不是你说可以让他来挑头负责商务和金融的那个人?” “就是他。”白克思点头道:“这个家伙的履历相当不错,从美国斯坦福商学院毕业出来在华尔街做了几年最底层的股票经纪,后来去了雷曼兄弟公司做风投评估,08年金融危机雷曼倒了,他又跳槽去了德勤,干了两年跨境税务审计,现在辞职出来自己在上海搞了个外贸公司。我之前就跟他有生意上的来往,知道这家伙路子很野,正好前段时间他来广州办事,我就试探了一下他的口风,没想到他对我们要做的事情非常有兴趣,已经不止一次问过要怎么样才能加入我们的计划。说真的,我觉得我们现在遇到的资金问题,他可能会有解决办法。” 陶东来斟酌了片刻之后开口问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白克思摸出了手机:“上海飞过来两三个小时而已,今天之内他应该就能出现在你面前。” 第一卷 新世界 8.第8章 筹备进行时(四) “这位就是施耐德先生。” 当晚在广州市区的某间中餐厅包房,白克思向筹委会的几名委员介绍了刚从机场直接赶过来的救火专家。 “施耐德先生是欧洲人?”看着眼前这位身材壮硕,高鼻深目的客人,再加上这欧味十足的名字,陶东来不禁有些疑惑,难道白克思还真打算拉个老外来入伙啊! 然而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这个施耐德的中文居然非常地道:“不不不,虽然我有八分之一的德国血统,但我认为自己毫无疑问是和你们一样的华人,请注意看我的眼睛,我和各位一样也是黑眼睛,至于我的长相……我想大概只能用基因突变来解释了。顺便说一句我姓施,施耐德也不是音译过来的名字,而是我的中文本名。乐善好施的施,吃苦耐劳的耐,德才兼备的德。” 陶东来心里暗骂了一声“假洋鬼子还知道掉书袋”,强压下问问他跟施耐庵到底什么关系的念头,邀请众人一起入座开席。 酒过三巡,施耐德主动提起了话头:“我听说各位正在筹备去一个尚未开发的地方做一番大事业,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让我效劳的地方?” “可是我们去了那地方之后极有可能不会再回到这个文明社会了,施先生对此没有什么顾虑吗?”虽说已经有了要拉施耐德入伙的想法,但在此之前必要的试探还是要做的。作为团队首脑人物,这个工作自然是由陶东来负责。 施耐德咧嘴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我早就已经厌倦了现在这个尔虞我诈的社会,对我来说,四百年以前的世界简直纯净得就像天堂!” 陶东来也笑了笑:“明人不说暗话,施先生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兜圈子浪费大家时间那就没意思了。” 施耐德耸耸肩道:“好吧,那我就直说了。出于某些原因我必须要隐姓埋名很长的时间,如果我不这样做的话可能就会有性命之忧。假设我不得不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那还能有比另一个时空更好的选择吗?当然了,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金融从业者,我相信我的专业知识一定能对你们的事业有所帮助,我完全可以成为你们的助力而不是累赘。” 在座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都是转过同样一个念头——看来这家伙犯了不小的事情,这哪是来投奔革命,摆明了就是要找地方逃命! 陶东来干咳了一声道:“恕我直言,施先生你……不会是背着杀人案吧?” “杀人?不不不!当然不是!我可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施耐德涨红了脸分辩道:“我只是很偶然在工作中出现了一些操作失误,给某些重要客户造成了……小小的损失。” 施耐德大概自知这样的说法实在难有足够的可信度,当下赶紧转移了话题:“白先生特地打电话让我尽快从上海赶过来,一定是有某些可以让我出力的事情吧?” 陶东来点点头道:“不瞒你说,我们的筹备工作遇到了资金上的困难,不知施先生有没有办法可以解决?” 施耐德沉吟道:“数目不大的话很简单,三五百万我现在就拿得出来……” “如果是那样我们就不会急着请你到广州来了。”白克思打断了施耐德的话头:“我们的资金困难可能会比你说的数字大很多!” “哦?那也不是问题,我有很多融资的方法可以搞到钱,但首先你们要告诉我,能给我多少时间?”面对金融专业的问题,施耐德的反应比先前就冷静了许多。 “我们初步定在明年三四月的时候行动,但最迟在今年年底我们就必须要完成主要物资的筹备工作,因为最后的几个月时间我们的工作将以集体的技能培训为主,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在年底前弄到尽可能多的资金。”陶东来并没有提出具体的数字和时限,想要借此看一看施耐德究竟能不能拿出点干货来。 这次施耐德沉默了许久,直到急性子的宁崎和颜楚杰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他才慢悠悠地开了口:“在不计后果的前提下,我想到十月底之前应该能弄到两千万人民币,如果运气够好,年底前大概还能弄到一千万左右……我可以向各位保证的是,到明年行动之前能弄到的资金不会低于两千五百万。这实在是因为时间太短了,如果时间更长一些的话,我们还可以有更灵活的操作手段。” 其实这个数字已经超越了筹委会的期望,不过陶东来对他的说法却是有一点疑虑:“这个数字我很满意,但我想知道你所说的不计后果具体是什么意思?” 施耐德很耐心地解释道:“一般来说要在短时间内解决资金缺口的问题,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债务性融资。但我想各位现在都在拼命处理各自名下的固定资产,要通过银行办理金额巨大的抵押贷款并不是那么容易,就算最后能侥幸办下来一些数目,恐怕时间上也不允许。大家都知道我是做外贸的,其实外贸订单本身就可以用来融资贷款,如果这些订单的基数足够大再加上操作得当,那么要弄到大笔的短期贷款并不是什么难事。当然,不计后果的意思就是我们根本不打算偿还这些贷款,通俗的讲,也就是一种金融诈骗手段。” 施耐德瞥见陶东来皱了皱眉,不等他开口询问便立刻继续解释道:“陶老板不用担心这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因为我融资的对象根本就不会在中国国内。我之前在德勤事务所做跨国税务审计的时候,为了帮助一些客户获得出口退税优惠,在很多国家注册了不少皮包公司,这些公司手续完备并且都有合法的交易纪录,用来实施我的计划再合适不过。像东南亚的越南、菲律宾、印尼这些相关法律还不够完善的国家,可以钻的空子简直多到难以想象。这些钱的流向会很隐蔽,在通过至少五次以上的跨国转账之后才会进入你们指定的帐户,在短期内绝不会有人能追查出来。” 施耐德的计划听起来很有说服力,在细节的地方也经得起推敲,对于急需弄钱的筹委会来说,合作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双方又探讨了一些具体的操作问题之后,便基本达成了合作协议:筹委会和施耐德各出一半资金实施这个计划,事成之后施耐德可以在筹委会获得一个临时委员的席位,并且主导整个穿越集团的金融财务工作。当然,这个计划必须是在筹委会名为帮助,实为监视之下去进行。用颜楚杰的话来说,筹委会可不能在自己骗别人之前先就被施耐德这个混血骗子给摆上一道,于是具体的监督工作毫无争议地交给了颜楚杰和他手下那帮准军事人员去进行。 但没等论坛上对于穿越集团是否要保持华裔血统的纯净性争论出一个结果来,顾凯从美国带回的消息又掀起了轩然大波——据称一个由四名华人和两个洋鬼子组成的小团队在顾凯的引见下,有意要加入穿越计划。这下论坛上可是炸了锅,键盘爱国者们纷纷主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并且有意见激进者声称要连顾凯和施耐德这样的“香蕉人”一起驱逐出团队才行。 然而真正掌握审核权的筹委会委员们却并不这么想,这倒不是国际主义精神起了作用,而是因为这几个人的确是难得的人才,筹委会根本没办法狠下心来赶人。 这六个人当中,两个美国籍洋鬼子都是医生,分别主攻外科和心血管内科。另外四名华人中有三个都是学工科的,两个机械制造一个化工,剩下一人是专业从事研究看似没多大用处的天文学,但很难得的是这家伙居然参加过三次著名的vendee单人环球帆船赛,要说实际的航海经验,目前的穿越团队中无出其右,就连大连海事大学那两个毕业生也只有甘拜下风的份,这样的人才对于团队的作用可谓不言而喻。 而一向有民族主义倾向的颜楚杰在仔细审核过小团队的履历之后,也难得地松了口表示“可以有计划地引进少量非华裔人才”。这并非是面试者给了他什么私下的贿赂,而是人家的资历让他不可小觑。这六人中有包括两名洋鬼子在内的三人曾经在部队服过兵役,另外这六人全部都是nra,即全美步枪协会的成员,每年进行的实弹射击都在两千发以上。虽然都没正式上过战场,但已经具备了步兵基本作战技能,并且受过正规的cqb(室内近距离作战)训练。这可已经大大超出了颜楚杰军训计划对于基本民兵水平的要求,放在四百年前妥妥就是一支特战小分队了。 除开他们的专业技能之外,这几人拥有全美步枪协会会员的身份,也能让筹委会在接下来的军购中获得专业性极强的意见,并且在购买环节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思来想去之后,筹委会都找不到能把这几人拒之门外的理由,于是颜楚杰的军警部最终顺理成章地扩展了实力。绝大多数成员在看到筹委会公布的海外军团资料之后都选择了接受,只有极少数“护士卫队”成员仍然闹着要“誓死保卫护士妹妹下一代血统的纯净”。但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正是这一次的人才引进,为后来在穿越众当中所形成的“非华人群体”奠定了基础。 第一卷 新世界 9.第9章 筹备进行时(五) 接下来的半年之中,筹委会以每个月一批的速度审核接纳新成员,而各个部门的架构也已经初步成型,在施耐德操作之下秘密资金从海外源源不断地输入,物资采购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在形势一片大好之下,十二月初在广州秘密举行了穿越集团第一次全体大会。 当然了,说是全体,其实还是有相当一部分成员没法到场,只能通过网络接入观看视频直播的方式参与其中。但这样也已经足够民主了,至少每一个成员都不用担心自己因为缺席而“被代表”。 这次与会的成员总共三百七十六名,基本上都是通过了筹委会的反复审核,已经决定要参加最终穿越的人。其中不少是“政治上靠得住、行动中冲在前”的积极分子,早就砸锅卖铁散尽家财,直接搬来了广州全身心投入穿越大计。 会议的内容主要是通过几个重要的议题,采用全体投票方式,凡年满十八周岁的成员一人一票,超过三分之二的人赞成便通过,反之否决。蒙贺还专门在论坛上设置了一个网络远程投票板块,让只能在家里看直播的成员们也能实时参与投票环节。 第一个大的议题便是穿越团体的组织架构决定。这事往近了说是决定穿越集团的权力归属和行政结构,往远了说将会影响穿越集团未来在另一个时空中的利益分配甚至是远期的政权建立,对所有成员来说这绝对都是一等一的大事。根据筹委会的安排,这个议题早在两个月之前就已经放在论坛上由成员们进行讨论,然后由经过了三次投票,淘汰了绝大多数不靠谱或者应者寥寥的提议,到今天这个会议上还剩下三种组织架构方式供成员们进行最终投票选择。 几百号人聚在一起做事,想要统一思想是极为困难的事情,而且参加这个计划的成员普遍都有中等以上的文化程度,各自都有各自的想法和意图,对这么多人进行大规模洗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与其费力不讨好地去试图统一左中右不一的思想,倒不如先把所有人纳入到同一个行政框架下,先用政治体制保证让每个人都在这个集体当中发挥自己的作用,再在穿越后的逐步扩张中去慢慢统一思想认识,这便是筹委会想要实现的目的。 三个备选方案经过一轮投票之后立刻就有了答案。偏右的元老式贵族议会与偏左的倡议全民参与决策的直接民主制都败下阵来,最终还是采用了间接民主形式的代议制,即成员选举代表组成代议机关来行使集体权力。当然,鉴于目前的团队规模和文化背景,这个权力机关无论是叫议会还是叫人大似乎都不太妥当,经过短暂的争论和新一轮投票之后,总算把名称确定下来——穿越集团最高执行委员会,简称执委会。在今后很长一段可见的时期内,执委会都将作为穿越众的最高权力机关存在,直到时机成熟穿越众成立自己的政权为止。 执委会的委员由全体成员大会投票选出,每届任期四年可通过选举连任,但有鉴于目前的特殊状况,第一次选举将在穿越后一年才进行,当下的临时执委会则由现在筹委会委员们自动晋级组成。关于执委人选还通过了一个由白克思提出的特别议案,有鉴于陶东来对于穿越计划的特殊贡献,他将获得执委会终身委员的荣誉,当然这个资格是不能世袭或者转让的,并且也没有诸如一票否决权之类的首脑地位。 之后的第二个议题与每个成员也是息息相关,那就是穿越众未来在新时空中的利益分配方案。首先每个穿越成员无论男女老幼或岁数,都自动获得一万股原始股作为分红资本,不管是出钱最多的陶东来,还是根本没出钱的小朋友都一样,这个分红股份不可出售或转让,可以合法继承,但跟投票权不挂钩,仍是成年人一人一票。而除了每年的股份分红之外,成员的收入将主要来自于职务薪金、重大项目奖金、岗位津贴。当然,具体的收入安排还需要各个部门负责人与主管经济的施耐德等人商议后才能作出决定。 股份的确立让整个穿越集团的管理制度更趋近于股份制企业,这样一来执委会下属的工业、农业、建设、军警、内务、商务、后勤等筹备小组看起来就更像是同一个公司中的不同职能部门,而执委会就变成了整个公司的执行董事会。当然这种制度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是让穿越众在新时空中获得经济上的平等地位,这样至少在初期不会有太多关于收入差异过大的抱怨,成员们也能对集团未来的发展有更大的期许。 主要的两个议题之后,就是执委会公布接下来的计划安排了。按照各个部门之前递交上来的方案,有多个培训计划需要在剩下的不多时间里交叉进行,而这其中繁杂的人力资源调配就将成为执委会临时委员们上任之后所要面对的第一项艰巨工作。 大规模的普及培训主要有以下几项:建设部的工地施工及林木砍伐培训;军警部的全员预备役军事技能以及野外生存技能培训;海运部的船员技术岗位及基本航海技能培训;医务部的急救技能培训;农业部的粮食耕作培训等等。另外还有一些小规模的培训项目,比如针对各部门管理人员的行政制度培训,针对外交商务部门的历史知识培训等等。这其中有不少培训内容已经分期分批展开,但由于人手的紧缺,往往同一个人要参与数种培训课程,在此期间还得参加正常的物资筹备工作,难免就招来了一些抱怨的声音。 另外执委会向全体成员发表了建议个人在穿越行动时携带的物品清单,主要是以日用品和户外用品为主,每人的准携带重量为100公斤,考虑到妇女的生理需要,女性可以在这个重量的基础上再上浮20公斤。这个标准立刻便招致了为数不多的女性成员强烈反对——这点重量别说装老娘的衣服,光是化妆品加上鞋就差不多快到上限了有没有? 在经过一番激烈争论之后,大会不得不提出临时特别议案的审议,最后总算是把这个人均携带物品的重量上限又增加了100公斤,而女性标准则是在200公斤的基础之上再增加40公斤,这下才总算平息了争执。 经过这么一番争执之后,所有人都发现目前的男女比例其实仍然严重失调,三百七十六人中只有五十七名女性,其中未婚的二十三人,这中间还有三人是跟着家长一起投入穿越大业的未成年人。而男性成员中未婚人数竟然高达两百多人,也就是说未婚男女的比例竟然超过了十比一! 面对群情激奋的单身汉们,嘴炮委员们只好又把当初的说辞再一次拿出来安慰大伙儿,并且保证在新时空站稳脚跟之后对外贸易的重点就是引进适婚女性。当然了,对于某些人提出要体验萝莉养成的特殊要求,执委会当着众多女性成员的面也只能模糊地表示会视实际情况酌情考虑。要知道现在虽然女性成员还不多,但充满女权意识的成员已经在团队内部树起了妇联的旗帜,执委会这几根老油条可不想为了某些荷尔蒙过剩的家伙去得罪她们。 好不容易摆平了怨声载道的成员们,执委会赶紧进入下一个环节,筹备工作的进度汇报。这大概是到目前为止执委会最为骄傲的工作了,各项准备工作在充足资金的保证之下都进行得较为顺利。 海运部在孙长弥和越之云的主持之下,已经从二手船舶市场上订购了一艘7500吨级的滚装船,载货量超过6000吨,船身有侧面装卸跳板,并且船上有两台吊杆,具备一定的自卸能力。这艘购入价1500万的大船在经过一定规模的改造维护之后,将会作为穿越集团物资运送的主力船使用。当然了,这么大的一艘船,其平时的保养和使用所消耗的物资也是非常客观的,所以这艘船在榆林港靠岸之后,恐怕就很难再有机会挪窝了,更大的可能是作为海边的一个固定防御设施来使用。不过尽管主力船的未来十分黑暗,执委会还是为其取名为“新世界号”,怎么说这艘船也是整个筹备计划中单项价格最高的一件东西了,已经有人提议要在今后时机成熟的时候把这艘船改建成穿越众的历史博物馆。 鉴于专业人手缺乏的现状,海运部另外购买了一艘2000马力的拖轮和四艘千吨级无动力近海甲板驳船,另外还有海运部曾经特别提到过的退役登陆艇一艘,再加上四艘百吨级的铁壳渔船,组成了船队的其余部分。 工业部的订购清单已经完成了大部分,但有些定制的设备和机械还需要等一段时间才能从厂家提货。而农业部的筹备工作则比较麻烦,相当多的作物良种都必须要等到穿越行动之前才能移植到船上,而像家禽家畜也是同样的道理。袁若修老爷子已经在三亚东边的英州租下一个小农场暂时安置这些无法提前太长时间上船的农业物资,待从湛江购买的驳船船队沿海南岛东岸南下时再装船起运直奔榆林港。 而作为物资筹备重点项目的军购,则是由负责的北美分舵发来了进度报告。截止目前,北美方面已经按执委会军警部的要求,采购了外贸出口的56式半自动共300支,子弹数万发,以及大量各种国内无法购买到的军用品若干。出于安全考虑,这些枪支平时将只配发一个弹夹的弹药并且统一管理,另外执委会并不打算给全员配发手枪。全民配枪将会造成的恶果,这些年来美国不断发生的大大小小枪击案已经给全世界做出了多次生动的示范。在执委会的构想中,只有外出危险地区执行任务的人员才会配发手枪这样的防身武器。 而军警部原本的采购计划则是需要作出小小的调整,因为最近施耐德给军警部介绍了他以前在欧洲的一个客户,据说这个客户有渠道搞到诸如fnscar和hk416这样的军用版枪支,甚至连一部分重型武器都不在话下。北美分舵的负责人难以抵挡这样的诱惑,已经飞去了东欧和对方直接接触,估计一周后就会有结果了。而已经购买的武器弹药和军用物资将由联系好的专业走私公司用集装箱装运的方式从美国西海岸穿过太平洋抵达香港中转码头,然后立刻马不停蹄地转运到已经在此停靠的“新世界号”上。 第一卷 新世界 10.第10章 穿越之前的最后准备 几天之后欧洲方面传回的消息让执委会兴奋之余又有些不满,北美帮与地下军火商的接触很顺利,据说对方展示了相当充足的货源,只等这边付款就可以交货。但正因为如此采购小组要求加大一部分特别军械的购入,比如mg4机枪,rpg火箭弹以及小口径迫击炮等等。 执委会对于团体是否需要装备这类重火力武器一直抱有很大的疑问,因为大量采购军火这本身在执委会看来就是不合理的行为,大伙儿穿越去明朝的主要目的可不是杀个痛快,用四百年后的先进武器去平推世界,就算这几百号人全武装到牙齿又能杀掉多少人?再说不管是机枪弹链还是迫击炮弹,这都不是穿越后短期内就能够造得出来的东西,这些重武器用的时候倒是肯定很爽,一旦弹药耗尽就是废铁一堆。 执委会经过商讨之后,紧急派出了颜楚杰和施耐德作为代表,亲自飞过去参与这最后一笔军购计划,毕竟这是筹备工作的最后一个重要项目,组织上也应该表现出足够的重视。但很快留在广州的委员们就对这个决定后悔了——这两个家伙去了之后非但没有否决北美帮的计划,反而是添上了更多的内容,于是在船舶项目上好不容易省下来的经费又全部填了回去。 其实颜楚杰和施耐德提出的额外花费并非毫无理由,北美帮在欧洲订的轻重武器除了原本计划中成建制装备的自动步枪和手枪之外,能够买到的各种枪械和军用设备也几乎都少量采购了样品,以备今后在另一个时空中生产水平达到后进行仿造。毕竟现代枪械并不是知道原理就能造出来的火绳枪之类的低级装备,有实物对照能让以后的仿制少走许多弯路。这一来采购清单内容自然大大增加,而费用肯定也没办法控制下来了。另外枪支加上弹药已经重达好几吨,如何把这一批军火从欧洲运到亚洲成了另一个问题。好在施耐德在欧洲的人脉不少,只用了很短时间就有了解决办法——买船。 执委会手头已经开始有些捉襟见肘的采购资金没法再满足这计划之外的采购计划,所以最后是由北美帮自行集资,采购了一大一小两艘自带动力的波兰产机帆船游艇,而这两艘船也将作为他们的私人财物参与穿越计划。其中一艘长25米宽11米,自带两台330匹马力柴油发动机,排水量75吨;另一艘长21米宽10米,自带两台240匹马力柴油发动机。值得注意的是两艘船都是单桅双体船,硕大而宽阔的船身让其载重和海上适航性都大大优于同等吨位的普通帆船游艇。船上一应生活设施齐全,即便不使用发动机推进的情况下也能够很容易达到10节以上航速,而且船上的帆具索具都极易操作,只需两到三名船员便可驾驶。只要储备足够的物资,这两艘船在海上的自持力都可保持在半个月以上,就算到了另一个时空中,也可以作为海上快速交通和船员技能实习的工具继续使用。 当然有了这两艘船以后,执委会公布的个人行李限重令对北美帮这群人来说就不起作用了,只要船装得下他们想带多少就带多少。完成采购计划之后颜楚杰和施耐德先行返回广州,而北美帮除了要留下来负责最后的收货装船之外,还将驾驶这两条船向南穿过地中海,经过苏伊士运河、红海、亚丁湾一路驶入印度洋,在穿过马六甲海峡之后进入南海海域,最后与大部队在海南三亚会合。 这绝对将是一次非常坚苦的航程,持续时间可能会长达几个月。但北美帮却对此十分有兴趣并且坚持要在穿越前完成这次特殊旅程。用北美帮帆船专家王汤姆的话来说,跑完这一趟之后所能积累的水文航路资料,对去到另一个时空之后自行打通亚欧航道绝对会起到极为重要的作用。当然出于安全起见,这两艘船并不会深入大洋,一路上的行进路线也不会离开海岸线太远,毕竟他们的主要任务是运送这批军火在四月前赶到海南,否则整个穿越计划都将大受影响。 时间进入三月之后,执委会宣布全员进入最后准备阶段,所有最终参与计划的人员将分别在三亚和广州两地进行集结,同时全面停止吸纳新成员和大宗物资的购入。在四月初,三亚举办一年一度的“海天盛筵”期间,全体成员将一起完成最终的穿越。 执委会把最终行动定在这个时间一是考虑到在活动举办期间会有大量的游客从全国各地涌入三亚,穿越众这几百号人不会引起过多的关注;第二则是抱着穿越之前最后体验一把现代社会生活的念头,吃饱玩爽之后再上路也算不留遗憾。 先期赶到三亚的大多是工业、农业、建设等几个实业部门的成员,他们在穿越后就要开始在这片土地上复制近代工业文明,有大量的实地考察工作需要他们提前就进行。当然了,颜楚杰负责的军警部也早就赶到了三亚开始勘察地形,不过出于避免节外生枝的考虑,他们并没有把榆林港一带作为考察重点,而是把崖城镇到三亚市区这段路徒步摸了几个来回,因为明末的崖州治所就在崖城镇,这也是他们在穿越后需要对付的第一个军事目标。 三月二十日,执委会关闭在广州的办公地点,销毁所有的相关文件。穿越成员们被允许最后一次联络亲朋好友,然后就必须停止使用所有通讯工具,切断社会关系,进入穿越前的“休眠”状态。然后所有人员按照执委会的安排分批乘坐飞机抵达三亚,分别入住到早已定好的的几家酒店中。 三月二十五日,执委会在大陆的最后一批物资四十套彩钢活动板房从深圳赤湾码头装吊上船,出海向南驶去。 三月二十六日,从黑山共和国港口城市布德瓦出发的两艘双体帆船历时八十四天,终于平安抵达了位于三亚鹿回头开发区的半山半岛帆船港。之所以用了这么长的时间,主要原因是船上装载了大量军火物资之后,补给品的携带就变得相当有限,这样一来就不得不修改原定的部分航行路线,增加了沿途的停靠补给次数。值得一提的是北美帮唯一已经成家的外科医生约翰逊,竟然是让老婆和两个还在读小学的女儿从北美飞到欧洲会合,一家人在船上一同完成了这趟惊人的旅程。而这样做带来的意外之喜就是沿途入港停靠时少了很多麻烦,没人会想到这两艘带着小孩的帆船上竟会藏着成吨的违禁品。 三月二十九日,农业部的最后一批物资在三亚以东的英州镇装上了从海口方向南下的驳船船队。而这也是整个穿越计划的最后一批装船物资。 三月三十日,各个行动小组负责人对自己的小组进行了点名,应到四百四十五人,实到四百五十人,多出来的五人一个是被顾凯花言巧语骗来海南的洋妞女朋友,另外四人都是参加穿越的单亲父母原本已经寄养到亲戚家的孩子,最终还是在行动开始前被不舍的父母带来了海南。 三月三十一日下午,执委会宣布放假二十四小时,所有人可以在三亚市区内自由活动,同时还给每个人发放了五千元人民币的活动资金——这也是执委会手头最后的一点现金了。所有成员必须在四月一日晚十点之前回到住处,十一点全体人员出发登船,届时未归者一律视作放弃资格处理。当然了,所有船只驾驶人员包括预备队在内,在这一天里都是严禁酒精的。 关于是否要放任成员进行这最后的疯狂,其实执委会还是经过了一番争议。保守的意见认为既然都已经让成员们进入“休眠”状态了,出于安全考虑就不应该再在这最后时刻大规模的抛头露面;而另一派则认为既然都要告别这个世界了,最后还是应该人性化一点,给所有成员一个自由选择告别方式的机会。话说回来,这些成员身上也只有执委会发这五千块了,真要想干点什么也难,要知道海天盛筵期间全国的土豪们成群结队地涌入这里,整个三亚的物价都涨了好几番,特别是娱乐场所和某些成人娱乐项目更是到了惊人的水平。 成员们都出去最后疯狂一把了,执委会这几号人却是没有办法放松下来。他们必须要分头去各条船上最后一次核对物资到位情况,然后再在纸面上推演一次登陆计划。虽然这种推演已经做过多次,但每个人都清楚这上面的每个步骤必须要做到心中有数,这样在稍后的登陆行动中才能指挥有度,不至于弄错了卸货登陆的次序。海运部的孙长弥和越之云,以及来自北美的华裔青年王汤姆,将会作为团队的临时总负责人,联合指挥从船队离港到穿越之后登陆靠岸为止的整个行动过程。 四月一日晚饭时间之后,成员们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各自的驻地酒店,然后由各行动小组负责人组织集结。多余的行李早就已经打包上船,现在成员们只需携带一些随身物品出发即可。虽然有不少人回来的时候都是喝得醉醺醺的,但总算还没有到迷路的程度。 当晚十时,所有人员清点完毕并无遗漏,按计划开始分头出发赶往不同码头上几个停泊点登船。军警部在每条船都安排了人进行监督,每个登船者都必须出示提前分发的身份号牌,这样做也是为了以防在最后时刻出现问题。 十一时三十分,在主船“新世界号”上,陶东来通过电台发布了出发命令,标志着最后的穿越行动正式开始。各条船舶分别从不同的码头上缓缓驶出,向南驶向预定的海上会合地点。 第一卷 新世界 11.第11章 漫长的一天(一) 船队在驶出港湾老远之后,似乎还能听到随着海风传来的城市喧嚣。选择在四月一日半夜开始最后的穿越行动,这是执委会早在几个月之前就已经确定下来的,值得庆幸的是这天的天气情况非常理想,海面上风平浪静,让执委会事前十分担心的成员大量晕船看来是不会出现了。 四百多名成员中有三分之二都集结在吨位最大的“新世界号”上,成员们三五成群地聚在甲板上,兴奋地讨论着未来的打算。有不少人默默地回望着北方的海平面,似乎在以这种方式向自己生活过的这个旧时空做最后的告别。所有人都很清楚,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即便是后悔也已经再没有回头路可走了,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挺起胸膛,去迎接那个未知的新世界。 在前面打头阵的是北美帮名下的两艘双体帆船,这帮船员在穿越了半个地球的航程之后,仅仅休整了不到一周时间,便立刻投入到最后的行动中,其强悍程度让先前对北美帮疑虑最重的人也闭上了嘴。而且这几天中船员们并没有歇着,在帆船港租了个干泊位对船体进行了一次全面的保养维护,由于这几条船上装载着大量军火,所有的维护工作都是由船员们自行完成的,工作量也是不小。好在各种补给物资和备用船帆等等,早有执委会这边采购备齐,直接装船即可,省下了不少工夫。 紧跟在后面的是越之云亲自驾驶的拖轮,后面拉着一串无动力驳船,驳船上主要是各种油类、建材以及农业物资。四艘由新近出师的船员们操控的百吨级铁壳渔船分别航行在这一长串驳船左右百米开外的地方,为了最大限度的运用船运吨位,就连这四艘小船的船舱和甲板上都堆满了各种物资,将这几艘船的吃水线都压得跟驳船差不多了。 之后是退役登陆艇,艇上搭载的是各种码头搭建物资,两辆杰西博3cx多功能挖掘机以及两辆山猫5600多功能车。这种挖掘机集挖掘装载两种功能于一身,还可以通过更换施工部件实现铲车、推土机等多种功能。而体积更小更灵活的山猫多功能车同样兼具装载机、小型挖掘机等等功能之外,车身后部还带有一个自卸车斗,可作为小型皮卡使用。 跟在最后的才是船队的主力“新世界号”,船头上还特地安装了两个活动探照灯,不时用灯光扫射前方海面,提醒其他船只保持正确的前进方向,海运部这样的安排也是为了确保整个船队的所有船只不会在夜色茫茫中脱离了船队驶向错误方向。 毕竟这支船队中的大部分船长还是只经过几个月紧急培训的新手,所以整只船队的航速可谓极慢,从东岛和三亚角之间的航道驶出约一小时后,各艘船只开始在“新世界号”的指挥下慢慢调整航速,开始向主船的位置靠拢。这趟短短的航程中虽然免不了有些磕磕绊绊各种小问题频发不断,但总算是全体平安到达了预定的海上集结地点。 凌晨两点三十五分,鹿回头角东南约七海里的海面上,“新世界号”已经关闭了马达,其他各船在灯光的指引下慢慢靠拢过来,在“新世界号”周围围成了一圈。由于要尽可能减小船队的停靠范围半径,才能保证虫洞开启时能够覆盖所有船只,海运部所有人此刻都忙了个脚朝天,老手们搭乘橡皮艇分别去到各艘船上亲自驾驶,完成停靠工作。 这样忙忙碌碌一直到了快四点,总算是完成了海上的最后集结任务。而此时有很多在前一天玩得太疯的成员们早已精神不支,横七竖八地躺在甲板上,不少人还发出了阵阵鼾声。这其实并不是他们不想回到舱室去休息,而是因为整个船上都堆满了货物,只有妇女儿童才分配到了能够居住的船员生活舱。 “新世界号”上的指挥部成员们各自拿着望远镜确认了所有船只已经到达预定位置,然后各个船上的电台里都听到了指挥部的命令:“倒数五分钟准备!重复!倒数五分钟准备!” 成员们收到命令之后开始互相检查出港时就已经早早穿好的救生衣,有的人已经兴奋得满脸通红,也有信佛的成员将念珠拿在手中一边捻动一边闭着眼睛念念有词,而父母们则是紧紧地抱住已经熟睡的孩子。年纪最大的袁若修朱萍夫妇相视一笑,两只手默默地牵到了一起。 尽管陶东来心中已经无数次设想过眼前的情景,但真当这一刻来临时,他拿起对讲机的手仍是忍不住有些颤抖。看着周围同伴们眼神中或是紧张,或是期许的情绪,陶东来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情绪,沉声宣布:“穿越行动——开始!” 说罢放下对讲机,按下了虫洞控制器。一道绿光从“新世界号”的驾驶舱里亮起,迅速呈半球状向周围扩散开去。成员们只觉得眼前绿光一闪,顿时头脑有些晕眩。而早已经过多次锻炼的执委会委员们已经在驾驶舱外拿着望远镜确认虫洞的笼罩范围,当一个个肯定的消息从观察者们那里全部返回之后,陶东来才松开了虫洞控制器。 “立刻确认当前位置!立刻确认人员安全!”陶东来马不停蹄的下令道。 “拖轮一切正常!” “渔01船一切正常!” “登陆艇一切正常!” “没信号了!gps和北斗都没信号了!”一直盯着导航仪的孙长弥兴奋地大吼起来,完全盖住了对讲机里传出的声音。 “手机的信号也没有了!”宁崎的声音一点不比孙长弥小。他在出发时特地放了五部不同品牌和信号制式手机在驾驶舱,现在这五部手机都已经没了信号。 “飞速号和闪电号立刻开始侦察行动!”在确认完所有船只一切正常之后,颜楚杰抓起对讲机下达了军警部在穿越之后的第一道命令。 “飞速号”和“闪电号”就是北美帮名下那一大一小两艘双体船。之所以要调用这两艘船来充作侦察前哨,一是因为这两艘船本来航速就快,风帆加上自带动力能轻松跑出二十节的航速;二则这两艘船上都是熟手,接到命令就可以立刻出发,其他船只上都是新手居多。此时天色尚暗,颜楚杰可不敢把这些连在海上辨明方向都没练熟的新手放出去。 焦急的成员们并没有等待太长的时间,大约三十分钟后对讲机里传来了“飞速号”船长王汤姆的声音:“我们现在的位置在鹿回头角东南大概不到一海里的地方,没有发现海面有任何船只,也没有看到三亚市区的灯光。我想我们应该是成功了!” 所有船上几乎都在同一时刻爆发出了欢呼声,特别是执委会的委员们更是抑制不住心头的激动,互相拥抱致意,这么多人一整年的辛苦,这么多人冒着风险背井离乡放弃原有的生活,就是为了换取这一个穿越时空的机会,直到这一刻终于可以确认,之前所有的这些努力和付出总算没有白费! 1627年4月2日,大明天启七年二月十七日,穿越团共四百五十人在海南岛南部海域成功实现了集体穿越! 鉴于现在已经没了卫星导航系统可用,以及一大票新手船员的存在,指挥部决定原地休整一小时,等到天色亮起来再出发。船上唯一不能休息的是后勤部,他们必须要立刻开始准备这四百多号人的早餐。登陆之后的集体搬砖活动需要耗费大量的体力,在此之前得让所有人都吃个饱才行。下达完命令之后,指挥部这帮忙了整夜的大老爷们也各自找地方抓紧时间打起了盹。 早上五点四十许,一轮红日从远处的海平面上冉冉升起。可惜绝大多数成员此时都处在昏迷或者半昏迷状态中,错过了穿越后的这第一道美丽景色。 早上六点,指挥部又开始忙碌起来。“新世界号”上的乘客们开始分批洗漱,然后领取早餐。当然执委会也不会错过这个收拢人心的机会,宁崎和白克思带了两个人坐着橡皮艇给各艘船上送去了热腾腾的早餐,以及来自执委会的关怀鼓励。而颜楚杰则是带了军警部的几个人去到两艘帆船上,声称要在第一线指挥布置滩头阵地的防御。虽然他郑重其事的样子搞得好像要参加诺曼底登陆一样,但其实大家都很清楚颜楚杰只是想小小地利用一下自己的职务之便,第一个踏上这个时空的土地罢了。 分发完早餐之后,船队再次起航,方向正北,直奔榆林港而去。 榆林港所在的海湾东起锦母角,西止鹿回头角,海湾面积超过30平方公里,而榆林港群山环抱,深藏在海湾之中,不管作为贸易港还是军港,这个海湾都有绝佳的地理优势和发展前景。 当船队沿着东侧驶入海湾时,熟悉这里的人发现虎头岭下莺歌鼻的海面上已经没有了那道长长深入到海湾内的防波堤,于是大伙儿再一次确认了自己已经身在新时空中。不过从海湾进到榆林港,还得通过一道关口,那就是深入海湾的榆林半岛与对岸所形成的狭窄关口。通过这道宽不足五百米的关口之后,才是后世闻名遐迩的榆林军港所在地。 虽然有两艘帆船已经在前面探好了航道,整个船队还是不得不采取了一字长蛇阵通过这里。整装待发的成员们聚拢在船舷边,兴奋地张望着这个看起来似乎还尚处在蛮荒状态的未来主基地。 “飞速号发现有人迹活动!重复!飞速号发现有人迹活动!”对讲机里响起的声音让指挥部的气氛立刻紧张起来。 第一卷 新世界 12.第12章 漫长的一天(二) 像榆林港这种条件得天独厚的天然良港,有人在附近生活居住并不奇怪,执委会也老早就清楚这个港湾里必定有渔民的存在,并且对穿越后与本时空原住民的初次接触提前作好了多种应对预案。比如说在登陆期间发现了本地居民,那么应对的策略就是——不用理会。 理由其实很简单,这么一支庞大的船队突然降临此地,本地人绝对会认为这是某支旗号不明的海盗力量,而离此最近的大股驻军远在百里之外的崖城,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可以立刻威胁到穿越众的军事力量。如果所料不错,腿脚快的人估计此时已经开始收拾行李要往山里逃了。先头部队的主要任务是保护登陆场区域的安全,而不是追捕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渔民。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登陆行动的继续进行,两艘吃水浅的双体帆船首先在港湾北岸田独河出海口附近的预定地点靠岸,同时将测得的沿岸水深数据返回给指挥部。这个登陆地点是后世榆林军港码头之一,在执委会的发展计划当中,穿越众的主基地将以这个码头为,沿着田独河与狗岭-海螺岭山脉之间的狭长地带向内陆展开。 颜楚杰在今早上到“飞速号”之后就没消停,一开始还是一本正经地验收了北美帮从欧洲地下军火商那里购买的各种枪械,后来看到这几个家伙展示他们自己掏钱买的个人装备,果断就不淡定了。 在执委会采购的军用物资中,所有军事人员和预备役人员都是清一色的国产丛林迷彩作训服、强人作战靴加上山寨马盖先rush72小时突击战术背包,另外考虑到人身安全还是给每个人配发一顶美军m88头盔。当然了,这也不过是国内产的工程塑料仿制品罢了。虽说防护力没有原装货那么好,但胜在便宜又轻便,施工时还可以当安全帽用。至于其他战术背心、手套、手电等装备,只有军警部内定的军官名单才有相应配备。加上接近人手一支的56半自动步枪,颜楚杰本来觉得这样的装备武装一支预备役民兵已经足够了,但看到北美帮这几个家伙之后,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土豪的世界我们根本不懂。 北美帮这几个常年从事准军事训练的家伙显然没打算跟军警部保持一致,装备的是美国cp公司出品的m多地形迷彩装加同系列战术背心以及腰包腿包,fast出品的带快挂配件凯夫拉头盔,oakley的战术风镜与手套,magnum的精锐蜘蛛作战靴,大小容量不同的uamc制式战术背包各三个,带喉震耳麦的对讲系统。副武器是可以加装消音器和外挂瞄准器的mk23手枪,这种弹容量12发的手枪可算是hk公司传统招牌产品usp的改进加强版,在50码距离内拥有极强的射击精准度。主武器则是以击毙本拉登而闻名于世的hk416系列为主,依照个人喜好在型号上有不同的侧重,当然用皮卡尼汀导轨安装在枪上的eotech全息瞄准镜是必不可少的。至于其他的东西,像m9军用匕首,西铁城的光能钛金属手表等等物品更是种类繁多不一而足,如果说他们就是准备出发去殴打外星人的美军部队,颜楚杰也不觉得会有丝毫的违和感。 颜楚杰看了之后已经不止是羡慕嫉妒恨那么简单了,立刻便向北美帮的负责人王汤姆要求“按此标准匀一套装备出来”。有鉴于颜楚杰的执委会委员和军警部负责人的双重领导身份,最后王汤姆不得不答应了颜楚杰的要求。不过眼下这种情况其实早在数月前顾凯和施耐德就已经提醒过北美帮,所以其实王汤姆也早有了准备,只等颜楚杰自己开口之后再顺理成章地奉上这份见面厚礼而已。 颜楚杰可没想那么多,拿到东西之后立刻就在帆船上换了装。有了这身高大上的装备之后,颜楚杰顿时就觉得自己原本就不弱的战斗力至少又上升了十个百分点,恨不得海岸上突然出现一群明朝卫所兵让他逞一逞威风。当然了,现实的情况是帆船靠岸时海边根本就连人影都没有一个,这也让颜楚杰筹划已久第一个踏上陆地的壮举在实施时显得有些太过冷清。不过没等他在岸边下达前出侦查的命令,指挥部的新命令却先到了——两艘帆船立刻开始转运“新世界号”上的成员登陆。于是北美帮的自由战士们乖乖地驾着帆船装人去了,颜楚杰只好指挥自己身边带着的三个手下先进行小范围侦查。 在军警部的先遣队已经开始登陆的时候,后续船队却是在港湾中停了下来。“新世界号”吃水较深,如果不想完全依靠小船转运物资的话,那就只能等临时码头搭建起来,而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把登陆艇上的施工设备和物资先卸到海岸上去。于是孙长弥坐橡皮艇去了登陆艇,这冲滩的技术活还是得专业人士来完成比较靠谱。要与他一起乘坐登陆艇上岸的还有包括陶东来和白克思在内的建设部一帮人,临时码头的搭建顺利与否就要看他们的了。 登陆艇的冲滩在孙长弥的操作下毫无悬念十分顺利,几辆工程车和数吨建设物资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完成了登岸,算是开了一个好头,而此时第一批劳动力也已经在离此不远的地方上岸,时机正好契合。 鉴于穿越团体的人手数量和施工水平都很有限,建设部最终采取的临时码头建设方案是浮动码头。码头以大量的全封闭铁桶加上钢木框架结构搭建,呈“l”状由岸边延伸至海面上约四十米,加上拐弯部分的总长约在七十米左右,栈桥宽度约在四米。这个位置的水深经过测量已经足够让“新世界号”停靠过来了。而吃水较浅的驳船则可以到近岸处停靠卸货。 这个方案的优点是劳动强度较低,且安装速度比建设一个打桩式的码头栈桥要快很多,根据事前的预计,在人手充足的情况下大约两个小时多点就能完成初步的组装架设工作。但相应的缺点也是无法忽视,因为浮筒的承载力有限,所以栈桥上的最大承重还无法保证较重物资的通行。 不过建设部对此早有了应对方案,在订做浮动码头的时候就对钢木结构的栈桥进行了改进,在两侧设置了多个打桩连结装置。这样浮动码头架设好之后,可以一边下人下货,一边进行打桩施工加固栈桥结构,等重量较轻的散货下得差不多的时候,打桩工作也已经基本完成了,到时候栈桥的承重上限就可以达到五吨左右,而且还能固定住浮动码头不让它随海浪左右摆动。至于比这个重量还要大的单件物资,那就只能通过登陆艇慢慢转运了。 当然了,任何计划实施起来所要面临的困难肯定会比纸面上多得多。陶东来听着对讲机里颜楚杰的侦查报告,一个走神,由他指挥正在平整施工场地的挖掘机差点就被新人驾驶员直接开进海里去。而乘坐帆船转运登陆的前几批人因为缺乏有效的指挥乱作一团,在海滩上耽搁了许久还没开始进入到码头装配工作中,有人甚至拿出了相机在海滩上拍起了纪念照。直到执委会将指挥中心从“新世界号”搬到了海岸上,才结束了这场混乱。 这种乱哄哄的局面直到上午九时许才结束,除了少部分船员和妇孺以外,绝大部分劳动力已经完成了登陆上岸,其中约两百人参与到浮动码头的建设中来,另外有一百来号人则是在白克思的带领下,开始向内陆进发。按照计划,他们必须在今天内至少完成一号基地的地基平整工作,如果能够初步搭建起基地的架构当然更好,否则现在在海滩上忙碌的这帮民工晚上就得回到船上去再睡一夜甲板了。 一号基地不会离码头太远,以便于工程机械的转场,各种建材和施工设备也不需要人背肩扛地运过去。同时离田独河的距离也不能太远,以保证用水的方便。但有一个严峻问题是摆在施工队眼前必须要面对的,那就是砍树。 海南的林木资源究竟有多丰富?在另一个时空中仅仅只看过一些资料数字的穿越众们现在才有了切身体会。这个被热带森林覆盖了大部分区域的岛屿上拥有数以千计的树种,光是曾被国家指定为商品材的就多达四百种以上,而面前这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森林究竟有多少树,恐怕没人说得清。按照之前计划好的分工,施工队分成了若干个伐木小组,目标很简单,视野范围内的树能砍多少砍多少。 靠近海边的地方基本是以红树林为主,但穿过红树林之后,后面所出现的景象足以让人震惊。白克思以前有一家木制家具厂,所以对木材和树种的认识还算不错,但正因为如此他才被眼前所见给惊呆了:“这棵是花梨木啊,这棵可别砍……啊,还有这么粗的红花天料木!等等……先别动手!这,这是紫檀啊!” 伐木队的领队蔡弘展是白克思的老员工了,以前在家具厂就是工头,他也是第一批被白克思发展的成员,快四十的人了还没成家,无牵无挂的干脆就跟着白克思一起穿了。他见白克思垂涎欲滴的样子忍不住干咳了一声道:“白总,树长得再好,最终也是拿来砍的。咱们要是照这么耽搁下去,今天可做不了多少事!” 白克思犹豫道:“可是这些树都很值钱啊……” “这岛上有的是树,咱们这点人就算砍上十年都砍不完的。白总,你还是先边上歇着吧!”锯了半辈子木头的蔡弘展可没白克思那么多想法,在他看来木头就是木头,最多就分为能用和不能用两类而已。 蔡弘展挽起衣袖,发动了手里的链锯,向着离自己最近的一棵花梨木上狠狠地切了下去。 第一卷 新世界 13.第13章 漫长的一天(三) 伐木队的人看似不少,但实际上负责伐木的只有四个小组十来个人而已。这一半是因为伐木这个技术活并不是人人都能干得了的,对于没有经过专门培训的零经验者来说简直就是在冒险,不管是链锯还是大斧,都不是生手能玩得转的东西。另一半原因是砍伐的树木并不是倒在地上就算完,还得依靠人力把这些树木拖到一边,砍去枝叶,然后分门别类地堆放到一起以备后续使用。清理出来的空地还得想办法铲去地上的树桩,也是非常耗费人力的事情。不夸张的说,伐木的配套工作所需的工作量其实要远远大于伐木本身。 关于砍下的树木,白克思在见到实际情况之后原本是要打算按树种来分类堆放,但蔡弘展觉得这样实在太麻烦,干脆就按可用木材和非可用木材来分类,比如像那些没法成材的红树,就直接划入非可用木材,留着晒干当柴烧或者是以后建窑烧木炭。 农业部的人在登陆行动中独立于所有部门之外,因为他们的首要工作是在陆上搭建一个家禽家畜的集中窝棚。要知道这些家禽家畜从二十九号在英州装船到现在,已经足足过了七十二小时,就算这些禽畜还能忍受,负责在船上照顾这些家伙的农业部成员也已经受不了那股子夺人魂魄的气味了。农业部的物资清单上一共有六匹马,六只羊,八头牛和十头猪,以及鸡鸭鹅各数十只,另外还要加上军警部特别采购的六条拉布拉多犬,在平整出足够的地面开始粮食种植之前,农业部首先要负责照料好这批同样具备时空穿越者身份的禽畜。 在午饭之前,浮动码头的搭建工作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负责项目的陶东来估计顶多再有一个小时就能完工开始停船卸货。伐木队的进度则是堪忧,负责伐倒树木的几个小组进展都还算顺利,但后续负责处理这些林木的人手却有些跟不上了。正好负责平整货场的两辆山猫多功能车空了下来,指挥部赶紧把它们调到了伐木场帮着拖运木料,这才大大地提高了工作效率。 午饭是后勤部炊事组在“新世界号”上的厨房做好后再用小船送上岸的,主菜是两大铁皮桶的土豆烧牛肉。在此之前炊事组也没闲着,一上午光是开水就送了四趟。看到要开饭了,累了一上午的人们不需要指挥部的命令,就慢慢停下手上的工作,然后开始在炊事师父面前排起了长队。 执委会加上登陆行动指挥部的一帮人连吃饭时间都没闲着,围了一圈边吃边沟通情况,同时对下午的工作安排作出调整。 码头组反映海滩上搭建的临时厕所太小不够用,以至于上午还出现了好几次的排队拥堵情况,陶东来表示午饭后建设部会立刻调派施工机械再增建一个临时厕所。 白克思则是提到了伐木组进度明显不够快的问题,因为伐木工作之后还得平整地面,然后搭建活动板房。照现在的进度,今天太阳落山之前别说搭建板房,搞不好连平整地面的工作都没法完成。经过商议之后农业组同意借几头牛给伐木组拖木头用,但必须要有农业组的人负责监督才行,要知道这几头牛可是袁秋业精挑细选的良种,哪怕有一头出事对农业组来说都是重大责任事故。 宁崎提到了饮用水的问题。船上携带的饮用水是有限的,至少在搭建起基地的供水系统之前,就不要指望能用储备的淡水洗澡什么的了。执委会倒是采购了两套小型淡水净化处理系统,但在完成一号基地的主体之前,显然没办法在野外去单独搭建一个水处理单位。当然这个问题归根结底还是跟白克思说的是同一件事,那就是得加快基地建设速度,只有尽快完成基地的基本搭建,后续的配套建设工作才能跟上来。 下午一点浮动码头的初步搭建终于在没有出现工伤的情况下顺利完成,全体施工人员站在码头前完成了合影,而这张照片也被后世研究者们认为是先驱者们在此完成“一号工程”的历史见证。执委会当仁不让地占据了指挥之功,并且宣布将后世被称为榆林港的这个海湾命名为“胜利港”。当然了,立碑纪念之类的事情至少也得等到以后这里扩建为永久性码头再说,眼下还顾不上弄那些表面文章。 原本的码头组立刻分出了一半人加入到伐木组那边,协助进行地面平整工作,剩下的人则开始进行浮动码头加固打桩工作。而刚刚建好码头立刻就开始了卸货,首先被从船上卸下的是各种建筑材料,指挥部的目标是争取能在今天内完成地基平整工作,并且能安排大部分人在陆上过夜。 此时伐木组已经在近岸处清理出了大半个足球场的面积,因为处理树桩的缘故,地面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要进行驻地的地基施工至少还得先平整地面。好在先期登陆的几台施工机械现在都已经空出来了,一齐上阵填坑,效率倒也不低。 为了缩短工程时间,规划中的活动板房地基施工也不得不进行了一定的缩水,平整地面后并没有对整个地基区域进行固化处理,而是按照规划好的板房尺寸挖槽用快干水泥浇筑了圈梁。等明天这时候就可以在圈梁上铺设地板,搭建房架了。 在陶东来带着几个人亲自完成最后的浇筑工作之时,其他人已经开始在旁边的空地上搭建大型野战帐篷,组装多层铁架床了。在指挥部的调配之下,伐木组的人也掉过头来先帮农业组在田独河边建起了一个简单禽畜窝棚,总算让那些在海上漂了三天的牲口家禽重新回到了陆地上。 下午四点,颜楚杰和他的侦察小分队终于回来了,而且居然还带回了两个本地渔民。只是颜楚杰和他带去的几个人都不懂海南方言,一路上问了半天也是鸡同鸭讲不知所云,只好先带回来再说。当然颜楚杰的一身美式装备并没有逃过众人的眼睛,蒙贺就对他这种“崇洋媚外”的行为表示了强烈的鄙视,就连顾凯这个假洋鬼子也嘀咕了一句“土鳖不土,战斗力五”。颜楚杰哪肯因为几句嘴炮攻击而把吃到嘴里的肉再吐出去,赶紧转移了话题。 据颜楚杰所说,他们在离登陆地点大概四五里的地方,也就是胜利港的西端,发现了一个渔民小村落。虽然他们去的时候早已经人去屋空,但看得出那里的居民都是刚离开不久,应该是看到船队之后进山躲藏起来了。至于被抓到这一老一小大概是从村外回来没有收到风声,正好被蹲守在村里的颜楚杰他们逮了个正着。 陶东来看了下这两个本时空的原住民,都穿得破破烂烂,又黑又瘦,身材矮小,要不是头上用布条捆了个明人的发髻,外形倒是与另一时空的越南猴子颇为相似。两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恐惧,手脚也是畏畏缩缩的不知往哪里摆才好。 宁崎叹了口气道:“史料上记载说榆林港在明朝曾经多次遭到东南亚海盗劫掠,到万历年间的时候这里都还是有驻军的,不过现在已经是天启七年了,这个时候的明朝军队,你们都懂的……他们一定认为我们也是来这里打劫的海盗,估计心里正想着怎么才能保住性命。” 陶东来想了一下便吩咐道:“这样吧,先让他们吃点东西,释放一下我们的善意。对了,我们队伍里不是有好几个海南本地人吗?快找一下人都在哪里,就近叫一个过来当翻译。” 两个渔民看到端上来的白米饭和土豆烧牛肉都有些不知所措,一帮人指手划脚了半天才让他们明白这是给他们的食物。让大伙儿没想到的是这两个渔民居然跪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这才端起饭盒大口吃了起来。 翻译很快就找来了,这个名叫周恒行的年轻人是海南儋州人,黎族,参加穿越之前在儋州市文化馆工作,对海南的各种方言和民族语言都有所了解,目前暂时是划归在蒙贺的信产部做资料收集工作。这两个渔民所说的虽然是古方言,不过好在有周恒行这个海南土著,反复用多种方言询问之下终于对上了暗号。经过一番细细地盘问,还是从这两个渔民身上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情报。 这一老一少两个渔民是一对于姓父子,两人果然是如颜楚杰猜测的那样,外出了几天刚回到村里就被侦察小队抓到了。据于姓父子所说,港湾西边这个小渔村总共有二十多户,六七十口人,平时以打渔为生,在渔村旁开垦了五六十亩地种点水稻。当然缺乏科学种植技术的稻田不会有什么可观的收成,基本上属于“望天田”,能收多少全看老天爷心情。另外这个村子在近几年内已经被海盗劫掠过两三次,所以于姓父子也说村民们定是见势不妙已经逃进山里,搞不好要十天半个月才会回来了。 至于众人最为关心的明朝驻军,据于姓父子所说,在村子西面不过三里地的高坡上,就有一座卫所兵驻扎的烽火台。万历年间这里驻扎了一个总旗的兵,不过现在嘛只剩一个小旗的编制而且还不是满额。看到这么大规模的船队进了港湾,估计那几个卫所兵早就脚底抹油逃命去也。 陶东来听到这里侧过头对宁崎轻声问了一句:“这总旗和小旗是什么编制?” “一个小旗十个兵,一个总旗有五个小旗,两个总旗就是一个百户所的编制。”宁崎知道陶东来对这些历史资料不熟悉,耐心地给他解释了一遍。 陶东来点点头:“那就是没几个兵咯?这里到崖城有一百来里的路,等他们过去把援兵带回来,最快也得七八天之后吧?” 宁崎摇头道:“那也不一定,如果他们在鹿回头半岛的另一边有船,那回到崖州的时间至少能缩短一半,另外我必须提醒你,万历年间崖州就已经设立了水寨前司,嘉靖年间还专门增设了一个参将位置,负责统领崖城水寨的水军。就算明后期的军队腐化堕落,崖州水寨现在没有齐兵满员,但十几条船几百个水兵应该还是有的。如果崖城那边得到消息派兵过来,八成是走海路。” 陶东来却笑了起来:“那敢情好,就怕他们不来,我们这里可是正好缺少劳动力!” 第一卷 新世界 14.第14章 漫长的一天(四) 陶东来敢说这个话可不是对革命形势盲目乐观,据史料记载崖州水寨也就一营水兵,十多条船,满打满算大概五百来号人,考虑到这个时间的明朝军队中普遍的吃空饷和开垦军屯现象,不管是兵员数量还是战斗力都十分可疑。虽然还没见识过明朝军队的真面目,但陶东来几乎可以笃定,船队中那四艘百吨级的铁壳渔船就可以摆平崖州水寨的船队了。崖州驻军不来便罢了,如果真的来了那妥妥是送菜上门的节奏。 崖城的劳动力一时半会还指望不上,但附近的渔民似乎也可以利用一下,好歹也有几十口人,蚊子再小也是肉嘛。等那渔民父子吃完了饭,陶东来让周恒行告诉他们,可以回去通知村民们来这边的工地打工,报酬可以选择粮食、食盐或者银子都行。完了让人装了十斤大米,一小袋盐,便告诉他们可以拿上东西回家了。两个渔民简直不敢置信,犹豫了半天才千恩万谢的拿了东西走人。 这也仅仅只是登陆行动中的一个小插曲,指挥部很快又投入到了忙乱的工作当中。现在“新世界号”已经停靠到了码头上,货物开始源源不断地从船上转移到岸边的堆货场。 工业部下属的电力小组正在通过一连串的浮筒把输电线从船上拉到岸边的临时指挥部,以保证一号基地能够在天黑前通上照明电。虽然“新世界号”上的发电机功率也比较有限,但在统一管制之下供应目前的生活用电还是勉强够用了。等再过一两天一号基地的活动板房搭建好,就可以在房顶铺装光伏发电系统,到时候就不需再担忧生活用电的问题了。 信产部的通信小组在吴卓的带领下也开始调试刚从船上运下来的通讯系统。这是两年前从电信淘汰下来的一套小灵通系统,吴卓找转业到地方电信公司的战友买来的,同期采购的还有压在电信仓库里没有出货的九百多部小灵通手机。只要在附近的山岭上装几个基站功率放大器,这套通讯系统基本便可以覆盖从胜利港到田独煤矿这一条狭长的河谷地带了。在伐木组的帮助下,通信小组已经在一号基地树起了一根十五米高的树干作为天线架使用,然后通知指挥部赶紧来验收工程,因为接下来他们还要面临繁重的一对一分号登记工作。四百多号人加上大大小小这么多单位,都要配上电话号码,足够通信组这四五个人忙活上大半天了。 验收这种事情肯定是得要领导出面才行,于是陶东来与“新世界号”之间的这次通话也被后世的电信部门冠以了“历史性”的意义,但奇怪的是这次极有象征意义的通话内容并没有被记录下来,以至于后人研究这段历史的时候都是倍感惋惜。 “这里是炊事班。” “炊事班吗?今天晚上的菜单是什么?” “土豆烧牛肉!” “怎么跟中午一样?晚上能不能换个菜?” “要做几百号人吃的东西,你以为很容易吗?你想换就换,你他妈谁啊你!” “我陶东来,你哪位?” “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 “太好了,再见!” “……” 不管怎样,通讯系统能够在最短时间内投入使用,这绝对算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综合起来,第一天的登陆行动和基地建设工作都可以说是顺利的,只有少数几个工伤,都是施工中崴到脚划破皮之类的小伤,经过医疗组的及时处理之后并无大碍。截止晚饭前,一号基地上已经完成了地基平整和帐篷搭建,基地内外挖好了排水沟,外围打了一圈木桩,拉上了铁丝网,并且立起了两个六米高的简易木制哨楼。 拉铁丝网倒不是担心晚上会有人来进攻基地,主要还是为了防止林中有某些不可知的野兽闯入。住宿方面一共有十个大型帐篷搭建完成,其中分配给女生两个,男生六个,还有两个是留给家庭使用。考虑到卫生和环境的问题,农业部所属的禽畜窝棚离基地尚有一段距离,因此以袁秋业为首的几个人坚持要到离禽畜窝棚比较近的地方宿营,最后执委会不得不同意了他们的申请,但为了安全起见,让军警组也去了四个人,晚上分两班值夜。 今晚全员四百五十人中将有超过四百人会在基地内住下,其他的人则是分住于各条船上。另外北美帮的一群人也集体选择了继续住在船上,这也难怪,至少在那两艘帆船上他们都有自己的独立卧室,在集体生活的大环境之下拥有难得的个人空间。就连陶东来都有点后悔,自己当初应该小小的自私一把,留一点经费买一艘类似这样的帆船游艇就对了。 晚饭之后指挥部就停止了所有的建造工作,辛苦了一天的人们可以自由安排今天剩下的几个小时。不过指挥部还是提醒所有人不要离开基地太远,因为再往内陆去可能就会遇到黎族人,语言不通的情况下说不定就会产生一些误会。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在基地休息,毕竟搬了一天的砖,体力的消耗已经极大,就算想折腾点什么也没那力气了。只有一些小孩子兴奋地跑到海边玩耍起来,似乎根本就没意识到他们已经到了另一个时空。 各个部门的负责人现在还不能休息,必须得到指挥部的帐篷里开碰头会,一方面总结今天的工作进度,同时对明天的工作进行协调和安排。 陶东来首先指出上午由于指挥部失误造成的混乱,直接耽搁了浮动码头搭建的进程,对此指挥部全员都负有领导责任,好在后续的工作并没有再出现大的岔子,总算没对登陆计划造成太大影响。造成这种混乱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指挥部事前高估了对讲机的作用,以为只要每个部门都配发了对讲机就能做到如臂指使,但实际操作中才发现因为同一频道上的人太多,往往会在一件事情上出现人多嘴杂的局面,而且大量施工机械的噪音也导致工地上的人极有可能会忽略掉对讲机里的呼叫。 不过随着小灵通系统的架设,这个问题已经可以得到解决,人手一个号码的情况下可以让指挥部实现点对点的精确指挥,把效率提升到最大化。但随之而来也出现了新问题,那就是电话号码的分配。按照国人的习惯,总是喜欢在挑号码时选一些自己中意的数字,这个习惯当然也带到了新时空中。但通讯组显然不可能给每个人都发一串6或者8的吉利号,所以指定号码这种有失公平的办法就被直接放弃了。 通讯组拿出的号码分配方案很简单,私人电话全部以“10”开头,后四位由号码使用者摇号抽出,摇出一样的就按先来后到顺序处理,至于能不能摇到连串的八或六,那就全凭运气了。而单位电话要考虑到未来编发电话号码簿的需要,就必须按编制来了,比如工业部的电话可以用“2x”开头,农业部用“3x”,以此类推,还可以方便地对各部门下属的科室小组进行编码。 当然了,说是摇号,作为领导阶层多少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特权的。比如陶东来就很高兴地领到了100001这个很具有象征意义的号码,虽然小灵通对曾经的大土豪来说并不是什么高级玩意儿,但这种待遇还是让他的虚荣心小小地满足了一把。玩了一阵久违的小灵通之后,陶东来忽然回过味来:“我说吴卓,100001好像也不是第一个号码吧?” 吴卓正忙着给后面的人折纸团摇号用,闻言头也没抬地应道:“那不废话,100000号我们可没打算放出来,喜欢小号码的二逼那么多,放出来非得让这些人抢破了头不可……我准备留着以后当电信公司的服务号码用。” 陶东来想要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一时语塞。 好在指挥部里人不多,众人十来分钟就登记完号码,然后通讯组在吴卓的带领下挨着帐篷发号去了。 会议继续,农业部负责人袁若修老爷子站了起来:“请给我点时间让我说两句。” 老人家开了口,自然没人会反对。粮食是安生立命之本,执委会对农业部的意见还是相当重视的。 袁老爷子主要讲了两点,第一,农业用地要尽快开垦,手头有粮才能心中不慌;第二,人力和物力的安排都必须向农业部进行倾斜,否则等农业部这几号人自己开荒种地,那最后几百号人估计都得饿死在三亚了。 执委会筹备的物资清单中,其实粮食的比重还是相当大的,就算这几百号人什么都不做,“新世界号”上装的将近五百吨粮食也够大伙儿吃上足足一年了。但袁老爷子的话说得没错,穿越众要在三亚扎根下来,光靠眼前这几百号人显然是不够的,而人口的扩张必然会带来粮食问题。现在看着似乎够几百人吃一年的,但如果人口扩张了一倍乃至更多呢? 各个部门的负责人陆续提出了意见和建议,执委会也根据反映上来的实际情况对原有的计划做了一些调整。在大多数人已经进入梦乡的时候,指挥部里的会议才宣告结束。散会之后颜楚杰还亲自到军警部下属各个值班岗位转了一圈,以确保事前的布置都按部就班地得到了实施,然后用平板电脑登陆了一下刚刚恢复使用的论坛。颜楚杰知道今天压着两个渔民俘虏回来时自己因为穿得太招摇,一路上都被指指点点,想必此时那些自干五们早就已经在论坛上怒喷“颜楚杰是隐藏在执委会里的大美分”,作为执委会的最忠实护卫者,颜楚杰绝不会放任这些走极左路线的歪风邪气! 不知不觉,穿越之后的第一天就这样在忙忙碌碌中度过了。 第一卷 新世界 15.第15章 伙食问题 1627年4月3日,大明天启七年二月十八。 今天按旧时空的时间来算应该是星期六,可惜在新时空里暂时还没有“周末双休”这一说,不管是执委会的领导还是普通成员,所有人都必须投入到基地建设工作中去。 不过还没等今天的工作正式铺开,营地里就因为洗漱的问题乱了起来。事情的起因其实非常简单,因为目前水净化设施还没有弄好,基地内必须执行淡水管制,所以每个人早上分到的水量也就是一饭盒而已,漱口洗脸都是这点水,如果觉得不够请自行到田独河边去解决。作为占穿越众绝大部分的男人们来说,这并不是特别大的问题,眼一闭也就克服了。因为昨晚收工太晚又实在太疲倦,大部分人根本没来得及洗漱就直接躺下了,于是早上有不少大老爷们儿脱得只剩条内裤直接跳进河里洗个痛快。 男人们倒是痛快了,但女人们可没打算就这么听任执委会安排。团体中的女性虽然只有七十人上下,但声势着实不小,而且其中不乏有敢于出头的领军人物,比如说顾凯的洋妞女友瑞莎。 据顾凯所说,瑞莎是美籍乌克兰后裔,二毛子家出美女的说法在瑞莎身上再一次得到了验证,前凸后翘腿又长,天使面孔魔鬼身材,如果去参加个什么选美比赛一定能拿到不错的名次。不过这个瑞莎却并非花瓶,跟顾凯一样是法律专业出身,认识顾凯后还自学了两年中文,穿越前在一家专门做中美贸易的公司当法律顾问。不过顾凯有一件事并没有向执委会提起过,那就是瑞莎还有一个“全美女权协会加州分部干事”的身份。 “现在执委会的做法对我们女性来说是不公平的,我要求执委会立刻调整原来的淡水管制方案!”站在最前面嗓门最大的就是瑞莎,虽然口音有点奇怪,不过吐字倒是蛮清楚的。 站在瑞莎面前的委员是白克思,他这小身板跟瑞莎一比还矮了一截,立刻就显得弱气了。也是他运气不好,这帮子女人闹起来的时候他正好在旁边,结果就被瑞莎给拉住了。这身高不占优势的情况下,白克思在气势上不免也落了下风:“我说那个……瑞莎小姐,淡水管制是执委会开会决定的,我一个人也没法下令更改。你的要求我可以向执委会反映,但你能不能先把大家的情绪安抚下来?” “白总,你这样回避问题是不对的!你首先应该承认执委会在这个问题上的决策有失误,然后尽快拿出解决办法来。”瑞莎连一丁点的让步打算都没有,反而是更加的咄咄逼人:“如果因此影响到今天的工作安排,那我们会认为这是执委会一手造成的后果!” “没错,瑞莎妹子说得对!”“就是,你们执委会制定方案的时候为什么不过问一下我们女同志的意见!”“执委会没有女性委员这本身就是一种偏见!” 一旦有了跟自己利益一致的意见领袖,民众的声音很快就会统一起来,而白克思这个离过一次婚的男人显然对女性的情绪释放缺乏有效的应对方法,只能很无力地进行口头劝说工作,然而这样反倒使得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 白克思正手足无措之时,瞥见顾凯蹑手蹑脚地从人群外走过,这种救生圈岂能放过,白克思一个箭步就窜出人群拉住了顾凯:“你来正好,赶紧劝劝你媳妇!” 顾凯的脸色比白克思也好不到哪里去,压低了声音道:“白总,你拉我可真是拉错人了……” 白克思还没想明白顾凯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瑞莎的声音已经在身后响起:“亲爱的你来得正好,你来说两句公道话!” 白克思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犯了一个错误。 顾凯干咳了一声干笑道:“白总,其实我觉得女同志们的要求还是有些道理的,执委会的工作难免百密一疏,考虑不周嘛,现在有群众帮我们查漏补缺,这是好事。” 白克思叹气扶额道:“我一直以为像我这种文弱书生才会被女人欺负,没想到啊没想到,顾凯你个浓眉大眼的居然也背叛了革命,毫不犹豫就跪了!” 顾凯讪笑道:“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于是这场小小的乱子最后终以瑞莎带领的女性一方获得胜利,执委会不得不紧急修改了淡水管制方案,将女性的每天生活用水配额在原有基础上增加了一倍,而这件事也成为了后来瑞莎组织成立穿越众妇联并执掌大权的契机。 这一天的工作主要有三个大的项目,一是临时码头的最后加固工作,在完成之后船上的重型物资才能开始卸货。二是一号基地的活动板房搭建,先得盖完这些房子,执委会才有办法抽出更多的人力去铺开尚在纸面上的那些建设计划。第三个项目则是袁老爷子提过的农业计划,驳船上的农用物资可是有不少稻种,如果要在第一年赶上种三季稻的话,这第一季就必须要在清明前播种,根据时间推算,1627年4月5日,也就是两天之后,便是这一年的清明了。就算是种两季稻,最迟四月中旬也必须播种到地里才行。 其实粮食问题倒还不是最急的,蔬菜的缺口才是现在执委会和农业部最着急的事情。要知道这么大帮子人的消耗可不是小数目,而且海南的湿热天气也没法把一些叶菜类的蔬菜储存太久,船上储备的多是一些根茎类和果菜类的蔬菜,品种也比较单调。这样的食谱一天两天还好,要是时间长点这帮子过惯好日子的人非得把执委会连同炊事班喷个狗血淋头不可。而农业物资里有不少各种蔬菜良种,只要开出地来就可以立刻播种,像空心菜这样可以一次播种多次采收的蔬菜,种个几亩就可以从初夏一直吃到下半年。 不过在此之前估计得先组织一次大规模的伐木行动平整出足够的空地,而这又将牵涉到大规模的人力调动,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已经有委员对穿越众是否能够承受连续多日的高强度劳动表示了疑虑,体力是一方面,更让人担心的是群众中的思想情绪变化。要知道虽然有过事前的培训打过了预防针,但参加穿越的大多数人都是抱有来这个世界当大爷当土豪欺男霸女称王称霸的梦想,但现实是他们必须要以农民工的身份每天拼命搬砖并且还没有任何加班费,这种巨大的落差未必是每个人都受得了的。 最后陶东来给这事定下了基调:“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大家还是要分头把自己部门的思想工作做好做扎实,这方面的问题老颜也多费点心,咱们执委会这帮人里面可就你一个人是正牌的政工干部,思想工作是你的拿手本领,多带带其他部门的同志。另外吃的问题要优先解决,不要局限于船上的那点储备粮,我们现在有大片的天然资源可以开发嘛,海里游的,天上飞的,山里跑的,都可以想想办法。吃饱吃好才有力气干革命!昨天伐木队不是就有人打了条蟒蛇来熬汤吃吗?” “野生蟒蛇可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昨天去晚了只喝到半碗汤的宁崎悻悻地嘀咕了一句。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再说我们现在待的这个地方可没什么动物是被保护的。”陶东来大手一挥道:“贝爷说过,不管什么动物,去掉头就可以吃!行了,大家分头开始今天的工作吧!” 众人出帐篷的时候还在小声讨论陶东来的指示:“贝爷是哪个部门的,怎么没来开过会?” “贝爷可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你连贝爷都不认识还敢跟着我们来明朝玩野外生存!” “就你这战五渣要是遇到贝爷,妥妥变成他肚子里的蛋白质……” 通信小组赶在成员们出工前把已经写好号的小灵通电话发到每个项目的负责人手上,至于成员们的私人电话何时能领到,吴卓表示以通信小组的现有人手起码还需要两天时间才能完成写号工作。 早上开工没多久,负责在港湾中执行警戒任务的“闪电号”呼叫了指挥部:“港口以西发现有两艘小渔船,看方向是朝着基地这边来的。” 旋即又有了进一步的消息:“昨天颜总带回来的那对父子也在船上。” 跟着于姓父子一起被带到指挥部的还有另外四个男子,当然,这时候客串翻译官周恒行也早就被叫来候命了。几个土著居民战战兢兢地向指挥部的人表示了想要用渔获换取粮食的愿望,另外如果还有昨天领到的那种精盐,他们也想换一点。这些渔民虽然也会自己煮海盐,但产出的海盐质量跟穿越众从另异时空带来的工业产品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很显然,昨天穿越众所施放出的善意已经有了效果,至少让这些渔民有了来这里以物易物的行动。不过他们脚下藤筐里装着的鱼份量却着实太少了一些,对数百名穿越众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如果这样还拿粮食跟他们作交易,那真是又费马达又费电,起不到什么大的作用。 很快指挥部有了更好的主意,让周恒行告诉这几个渔民,他们带来的东西实在太少,想换粮食就得用别的办法。比如说带穿越众的船去港湾中鱼多的地方撒网捕鱼,又或是出卖劳动力去帮忙伐木也行。指挥部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先想办法把这些明人纳入到自己这边的劳动队伍中来,如果这条路行得通,那么下一步就可以考虑吸引更多的明人来这边打工换粮。 陶东来的命令则是更为直接:“让他们把船停在岸边,上我们的船就是了。” 宁崎在旁边提醒他:“那几艘铁壳渔船可是要烧油的,真派出去打渔会不会太奢侈了点?” 陶东来摆摆手道:“谁说让铁壳渔船去了?美国佬那两条帆船可不是真让他们用来度假的,让他们带上这几个人,装上渔网,开出去好好捞一笔。另外通知各个部门都加把劲,今天有海鲜大餐吃了!” 第一卷 新世界 16.第16章 土著眼中的外来户 于小宝今年十六岁,是土生土长的榆林人,老娘在他两岁的时候就生病死了,之后便是老爹于大山靠着打渔把他慢慢拉扯大的。前些天于小宝跟着老爹去了趟崖州城,把前两个月从渔获中拣出来的七八颗珍珠卖给了行商,然后换了些粮食和生活必需品回来。虽然行商们把价钱压得极低,但于家父子也别无选择,否则他们就得自己去到琼州岛另一端的琼州府城,甚至是远在大陆的广州城才能卖掉。 两父子回到空荡荡的村子里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几个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古怪外来者给围住了。于小宝年少冲动还想反抗一下,但他老爹注意到了这几个人腰间都挂着尺余长的刀子,赶紧死死拉住了于小宝。照于大山的看法,这帮人应该是从南海来的番盗,和以前一样也是来村子里劫掠补给品的,只要自己不反抗,应该不至于被杀掉。 但这次似乎有些不同寻常,这些外来者似乎对他们的粮食和财物并无半点兴趣,而是急着想向他们询问什么事情。但语言不通之下,双方比手划脚了半天也仍是牛头不对马嘴,最后对方终于失去了耐心,要于家父子跟着他们走。当于小宝看到港湾中停靠的那些大船,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停止了——世上居然有那么大的船!而且看上去不像是木头造的,船上也没有桅杆和船帆,这些人真是坐这种怪船来的? 就算于小宝没多少见识,当他到了指挥部的时候也能看出这帮短毛外夷是打算在这里安营扎寨,甚至连码头都修好了。虽然这些短毛声称自己并不是海盗,而是来自万里海外的汉人后裔,准备在这里定居下来,于小宝仍然并不太相信——这地方交通不便,又无城廓,真要定居干嘛不到崖城或者琼州府城去? 只是没想到对方问完他们问题之后,居然还送了粮食和盐,放他们父子回家。两父子稀里糊涂地回到村里,最后还是老爹拍了板,让于小宝进山去把自己所见的情形告知躲匪灾的乡亲们。最后果然有几个跟于家关系不错的胆大后生跟着于小宝一起回来,说是要看看“短毛的大船”。 于是这些人在看到停泊在岸边那些船的时候也毫无意外的被吓住了,这可不是以前来榆林打劫的那些破烂海盗船,最大的那一艘船的船舷甚至比崖州城墙还高! 让于小宝有些失望的是,短毛的头领对他们带来的渔获似乎并没有太多兴趣,而那个会讲崖州话的短毛告诉他们,必须要带着短毛的船去打渔或者在工地上做事才能换到他们想要的粮食和精盐。 好吧,这听起来似乎也很公平,而且于小宝真的很想看看短毛的渔船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包括于小宝在内的三个年轻人上了短毛的渔船,而于大山则带着另外两个后生去了短毛的工地上做事。 短毛的渔船跟于小宝以前见过的船完全不一样,蓝色船身白色船顶,水面上可见的部分宽而扁平,长约七丈,宽约三丈。船的中部立一桅杆,高足有八九丈,挂着一前一后两片巨大的白色船帆。而且这船帆并非中式帆船所用的硬帆,看起来更像是一种白色的布料。船帆上还画着一些曲来拐去的图案,于小宝等人自然看不明白那是这艘双体帆船的英文名。 上船之后于小宝更是发现这船除了甲板是木制的,船身非金非木,光滑坚实,竟不知是何物所制。正看得入神之际,船舱里突然钻出来一个金发碧眼白肤的高大男子,于小宝身后的小伙伴一声惊呼倒退了两步,差点从船舷边直接翻下海去。于小宝倒是镇定得多,手死死抓住了船舷边的护栏,不过脸色也已经吓得苍白。 那男子倒是手快,一把抓住快落水这小子的衣襟,将他拉了回来。同行的翻译上前同那男子交谈了几句,那男子看了看于小宝三人,点点头到桅杆下整理索具去了。于小宝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没想到这群与自己外形相似的短毛中居然还藏着这活鬼似的夷人。 翻译禁止于小宝他们进入船舱,于是他们三人只能在甲板上和船舷边来回走动着,看那几个短毛蹲在一起整理渔网。于小宝注意到这些人头上都带着一顶奇怪的小圆帽,形状贴合头部,额前却伸出一个奇怪的拱形帽檐,不知是何道理。还有些人眼睛被两片黑得闪闪发亮的东西盖着,看起来样子十分古怪。 于小宝的一个同伴等得无聊,便也蹲下身去帮着整理渔网,不过他迅速就拉了于小宝一把,指了指甲板上铺着的渔网。于小宝这才注意到短毛所用的渔网与他们平时用的完全不同,不但大而且坚韧,并非亚麻或者粗布所制,网眼大小一致,于小宝以前还从未见过做工这样精致的渔网。 整理渔网期间,另一艘形状相似的单桅帆船也慢慢停到了旁边,于小宝注意到新来这艘船比自己所在这艘还要大一号,而且船上同样也有高鼻深目的夷人走动。这些人偶尔嘴里会叼着一根点燃的白色小棍,还吞云吐雾似乎颇为享受的样子。于小宝在崖州城里见过有抽旱烟的老爷似乎便是这样,不过老爷们用的是旱烟杆,可不是短毛这种直接叼在嘴上的小棍。另外短毛用来点火的火折子也颇为精巧,一个不到掌心大的小铜匣子,“叮”地一声打开就有火苗冒出,用完把盖子一按就可以放进衣兜,十分的方便。 于小宝刚学会走路就跟着老爹上了渔船,十多年下来,对这片海湾里的渔情真是再熟悉不过了,而另外两个小伙伴也和他的情况差不多。三人很快将两条船带到了离港口不过两三里的一处海面,指指点点的让短毛下网。于小宝发现短毛的捕鱼方式也跟他们不太一样,两艘船相隔数丈,将渔网连在两船之间拖着,转了一个大圈就往回驶去,而船上的短毛们似乎根本就没打算查看一下网里的收获。 “这样就行了?”于小宝看得眼睛都快鼓出来了,这未免也太草率了吧?要是没打上鱼来,自己会不会被这些短毛痛揍一顿? 船到了岸边起网的时候才真是把于小宝吓到了,原来一网可以打上来这么多鱼!这少说也有两百……不,三百……不,少说也有快五百斤了! 当然了,于小宝震惊之余也很快想到了即便自己采用同样的办法,船小网小也捞不到那么多的鱼,稍微大点的鱼甚至能直接挣破渔网脱身,哪能像这些短毛的渔网一样的牢固! 这一网的渔获也大大出乎了船员们的预料,王汤姆立刻拿起对讲机向指挥部求援,于是原本在码头卸货的人们不得不暂时停下手上的工作,先帮着船员们和炊事班一起处理这好几百斤的渔获。 这一网拉上来,各种鱼虾蟹玲琅满目,让一些一直生活在内陆地区的穿越众们大开眼界。炊事班甚至从“新世界号”的厨房里带来了调味料,挑了七八条个头合适的鲷鱼、鲣鱼,在港口边现场做起了生鱼片,来帮忙处理渔获的人都是见者有份。这种纯天然无污染的食物自然立刻得到了穿越众的追捧,一盘鱼片切好端出来没几下就被抓完了。为了大家都能享用到新鲜的渔获,执委会不得不通知炊事班多制备一些,等下派车送到一号基地的工地上去。 于小宝看得眼馋,也跟着挤在人群中拿了两片来吃。生鱼片这东西其实并不稀奇,于小宝从小也吃得不少,只是以前的吃法一般都是蘸一点自家的粗盐,没有这些短毛那么多的调料可用。 陶东来不知什么时候也跑到了港口这边帮着分拣渔获来了,一边做事还在一边骂:“特么这种海里随便捞的东西,以前就愣敢开价几百上千的卖……老子以前来三亚,出来吃饭就没一顿不被奸商黑的!现在可爽了,吃一堆扔一堆特么都没人管!” “陶东来同志,可不要浪费粮食啊!要知道这海里的东西对我们也都是宝,就算是鱼骨头,也可以磨粉当饲料添加剂用的。” 陶东来回头一看,居然是农业部的袁老爷子,当下赶紧招呼:“那个谁!赶紧给老爷子搬把椅子过来!” “不用麻烦了,陶总,我就是有个事跟你说一下。”袁若修摆摆手道。 “叫我小陶就行,老爷子有事就请说吧!”陶东来的态度很是谦虚,毕竟袁若修是整个穿越团队中年纪最大的一员,而且又是农业部的首席专家,无论于私于公,陶东来都得对他保持足够的尊敬。 袁若修指了指旁边舔手指的于小宝:“现在人手都在工地上,农业口暂时没事可做,我听说这孩子住的地方开垦了田地,打算去看看情况,你觉得怎么样?” 陶东来犹豫了片刻便答应下来,不过他也提出了条件:“老爷子你要去也行,但必须让军警部的人和你一起去,好歹也有个照应。” 于小宝从翻译那里得到了新任务,带一个短毛老头去村子里看看村民们种的地。于小宝不明白村民种的那几亩地有什么值得这些短毛专门跑去看的,难道说地里埋着什么宝贝?不过看在这个任务的报酬高达十斤大米,于小宝还是立刻就应承下来,让他另外两个小伙伴好是羡慕。 第一卷 新世界 17.第17章 小渔村 对于袁若修提出的要求,陶东来答应得倒是爽快,不过要执行起来却不是那么简单。毕竟这是1627年的三亚,只要离开基地就没人能保证绝对安全,而且陶东来也想借此机会顺便让军警部的人好好再勘察一下小渔村附近的地形。值得一提是原三亚市区和胜利港、田独河之间的这一大片山岭,也已经被执委会更名为“胜利岭”。而小渔村就正好位于胜利岭南端,地理位置十分关键,如果日后有来自崖城方向的陆上攻势,必定就会经过小渔村的所在地。上次颜楚杰带队去侦查的时候虽然抓回了于姓父子,但侦查效果却是寥寥,如果能有本地带路党的帮助,想必就不一样了。 这次的队伍除了农业部和军警部的人之外,当然还配上了翻译人员,另外通信小组的人也要同行,以测试现有电台及小灵通系统的信号覆盖范围和盲区,海运部也打算派个人去考察一下这个渔村的造船水平,如果有造船师什么的说不定以后会派上用场。而超过一定人数的野外行动,按照执委会的规定,必须要配备随行医务人员以防不测。于是一来二去就涉及到四五个部门的人员配置安排,为了在这次野外行动中协调好各部门之间的关系,执委会也要派出代表参与行动,最后是历史爱好者宁崎主动申请了这个任务,他实在是很想亲眼看一看这个时空中明末普通百姓的生活环境是什么样的。 人数一多,协调起来就慢,而且军警部的一帮人分作两拨一大早就被颜楚杰派出去了,一队沿着田独河往上游行进,与工业部和能源部的人一起勘察田独河上游的水文条件,为之后的水电建设做准备工作。另一队则是颜楚杰亲自带队去了港湾外伸入南海的榆林角,他打算未来要在榆林角的山岭上找合适的地方开辟一个观察哨,以监视预警可能来自海上的威胁。 这样一来,联合行动小组的出发时间不得不推迟到午饭以后,而于小宝和他的小伙伴也有幸品尝到了炊事班在穿越后真正施展功力的第一顿大餐——西班牙海鲜饭。这种运用了多种香料烹调出的异国料理不仅让土著渔民们平生有幸第一次开了洋荤,同时也得到了穿越众们的一致好评。当晚在论坛上就有人牵头成立了炊事班首席大厨樊伟的后援会,甚至声称要在一年后的选举中支持樊大厨进入执委会。 午饭过后,“闪电号”去榆林角接回了颜楚杰带的一队人,考虑到环境熟悉程度,所以这次联合行动小组仍由颜楚杰负责防卫工作。下午一点,“闪电号”载着联合行动小组加上本地带路党于小宝驶向港湾西侧,这样做比他们从陆路绕一大圈过去至少能节约一半的时间。联合小组中军警部就占了十人,然后农业部三人,通信组一人,海运部一人,翻译一人,医务组一人,加上宁崎共十八人。 送走这帮人陶东来立刻就回一号基地的工地上去了,他必须亲自去确认一下浇筑圈梁地基的快干水泥凝固程度是否已经达到了施工要求,如果赶得快的话,今天太阳下山之前至少能搭出两到三百平米的活动板房,晚上就可以把妇女儿童和年纪稍大点的人都安排进去,不用再睡帐篷了。 另外下午会从“新世界号”上把建设部采购的一套免烧制砖机设备卸下来,工业部这边必须要尽快安装调试,争取早日投入生产。这套设备可以使用粉煤灰、煤渣、矿渣甚至天然砂等作为主要原料,不需高温煅烧而是用高压压制成型出砖,而且出砖速度也比传统制砖方法快得多,对穿越前期必然会面临的建材缺口简直就是金手指。但唯一的缺憾是这玩意儿必须要靠电力运行,而现在能提供大功率发电的只有“新世界号”上的船用发电机组,那可是个货真价实的油老虎。所以工业部的计划是尽快探明田独河上游的水情,争取能尽快在事前计划的地点开始修建小水电,然后将田独河上游地区逐步建设为未来的工业基地。 “闪电号”从胜利港的临时码头驶到港湾西边的渔村并没有耗费太长时间,事实上如果有心观察,在“新世界号”的驾驶舱用望远镜便能看到这边有一座小小的木质栈桥从岸边的红树林中探出来。“闪电号”小心翼翼地靠到了栈桥边,然后联合小组成员们鱼贯上岸。最后大胡子医生约翰逊也背着个大包下到了码头上:“我是医生,我和你们一起去,说不定那里会有病人。” 约翰逊主动请缨,宁崎和颜楚杰自然不会反对,原本队伍中虽然有一名医务人员,但这家伙被分配到医务组的原因是因为他穿越前在某个连锁药房工作而已,论专业水平肯定是比不了约翰逊这种有行医牌照的正规医生。再说约翰逊本身也是军警部的编外人员,对枪械的熟悉程度恐怕还要胜过军警部的大部分人。军警部这十个人除了颜楚杰之外都是扛着56半,而约翰逊则是身上挂着一把hk416,腿上还插着把mk23手枪。出于谨慎考虑,宁崎刚才在船上也申请了一把mk23,至于怎么开闭保险、瞄准射击,还是向约翰逊现学的,心理安慰的作用恐怕远远要大于实战意义。 带着十几把枪去侦查一个渔村,这倒也不是杀鸡用牛刀,而是执委会很早就已经制定出了各种行动守则,特别是前往未知区域进行前出侦查的行动,更是准备了多种预案。团队成员配置、行进模式、联络方式、武器配备等等,都是有着明确的规定,先有序后不乱。另外执委会特别强调的一件事就是“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哪怕对手可能只是战五渣的卫所兵、黎人或者农民,也要绝对保证武力上的完全压制,任何的人手折损对穿越众来说都将是不可接受的重大损失。 当然纸面上的规定是一回事,真正到实际的执行中未必就能达到同等的重视程度,比如这支联合行动小组中不少人就把这次侦查行动视作了“观察体验明朝渔民生活”的一次户外活动。上岸之后也没什么队形可言,说说笑笑地朝着内陆渔村方向。 沙滩上倒是扣着两只小渔船,但海运部的人看了之后认为价值不大。这种四米来长的渔船实在太小,制造工艺也谈不上有什么技术含量可言,于是只用相机把船拍了下来作为资料保存。渔船旁用支架晾着几张破旧渔网,众人也得以真正见识了先民用麻纤维和破布织成的渔网,要用这种网下海打鱼,那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渔村离海岸的距离并不远,穿过近海处的红树林之后,其实便能看到几栋茅屋在树林间露出边角。这些渔民的居住条件在现代人看来可谓十分艰苦,因为附近并没有砖窑瓦窑一类的建材出产地,所以他们修建房屋时也只能伐木为墙,茅草为顶,能用黄泥稻草糊墙或是乱石砌墙的,都算是村里条件比较好的了。村子里没有任何一家喂养了家禽家畜,甚至整个渔村连条看门狗都没有,也足见这里渔民们生活的窘迫了。于小宝还带着队伍去他家里参观了一下,家里连口铁锅都没有,煮饭做菜就靠两个破旧瓦盆,最值钱的东西大概就是放在床板下的两瓦罐粮食了,其中还有近一半是昨天在穿越众那里领来的。众人看了都觉得惨不忍睹,宁崎甚至认为以前学校组织教工去贫困乡村献爱心所见的那些赤贫户都比这于小宝家强得多。 宁崎注意到渔村中似乎仍然没有人迹活动,便让翻译询问于小宝。于小宝的解释是村民们以前被海盗抢怕了,估计要等到今天去做交易这批人回来之后,他们才敢陆陆续续从山里回来。这个答案让宁崎颇有点失望,他原本还指望着能尽快再从渔村搜罗到一批劳动力,但现在看来这个时间表至少还得向后推迟一两天。 这时候袁若修提出要求,想去看一看村民们开垦的地,这个本来就在计划中的安排自然不会有人反对,于是队伍在于小宝的带领下向村外走去。 所谓开垦的地,其实也就是村民砍光一片树林之后烧荒,然后引入山泉溪水的一片水稻田,大小也不过二十来亩,中间还间杂种植着几块菜地。袁若修注意到这些水田并没有经过深耕细作,秧苗的长势大概只能用“可怜”来形容,这种水平的粮食种植,其亩产量肯定堪忧。另外袁若修也注意到这里并没有任何的经济作物种植,想想也在情理之中,这里的渔民连填饱自己的肚子都还存在问题,更别说拿耕地去种植一些非粮食作物了。 袁若修带着两个下属开始作水土和粮食作物取样工作,通信组的人也开始拿出通讯器材进行调试。其他众人则是分坐在周围的地上,抽烟喝水各自休整。 宁崎拿出小灵通准备打个电话回指挥部通报一下情况,还没拨号便听通信组的张广说道:“这地方小灵通信号不好,估计是指挥部那边的信号发射功率不够大,你等我爬到树上试一试。” 这个张广穿越前是在北方一个小城市里做网通的外勤,专门负责搞设备维护的工作,这种专业性人才自然是被蒙贺拉进了信产部,然后分配到通信组做了吴卓的副手。今天陶东来分配任务的时候,张广也是主动请缨,这种野外信号检测工作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驾轻就熟。 张广以前大概也没少爬基站塔,抱着棵树蹭蹭几下就上去了,然后找了个粗大的分枝站稳身子,便把手里的信号检测器举了起来。 宁崎用手搭着额头,抬头朝站在五六米高树杈上的张广道:“小心点,别摔了!” 张广咧嘴一笑道:“放心好了,我爬了七八年的塔还从来没摔过……” 张广话音未落之时,空中忽然飘来嗖地一声,接着就听到张广一声惨叫,从树上摔了下来! 第一卷 新世界 18.第18章 遭遇战 宁崎离张广的距离最近,在张广从树上摔下来的一刹那,他其实已经看清张广会发出惨叫的原因是上半身中了一箭。好在穿越之前宁崎也曾多次参加过军警部组织的应急训练,所以他只在惊愕中呆立了大概半秒,就迅速趴到了地上,同时把脖子上挂着的铜哨塞进嘴里,使劲地吹响。 穿越众当中的每一个男人大概都设想过自己在面对这个时空其他武装力量时的情形,这种设想绝大多数都是以吊打对方作为标准结局,恐怕很少会有人认为装备了现代武器的己方会在冷兵器为主的本土武装面前吃亏,更没人想过己方会有人伤在那些冷兵器手里。但真当这一幕发生在眼前的时候,宁崎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简直快要蹦出喉咙了,这种紧张感甚至比去年校长宣布他的副教授职称评定结果时还厉害得多——那时候他以为那就是自己人生前三十多年的最高潮了。 张广就摔在离宁崎仅仅两三米远的地方,躺在地上发出阵阵呻吟。宁崎手脚并用地匍匐着爬过去,见一支两尺多长的箭插在张广左边肩窝的位置,一时也看不清扎透没有。不过好在这一箭似乎并未直接伤及要害,宁崎也稍稍放下心来,便伸手去摸自己大腿上那把mk23手枪。 听到宁崎的示警哨声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条件反射地立刻卧倒或是就近寻找掩体,就这反应速度来说,军警部在穿越之前的集体军训无疑收到了极好的效果。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穿越众们看到村口旁的树林中冲出了一群红衣的士兵,手持刀弓快步围了过来。这时候所有人都已经明白过来,自己这是遇上大明朝正规军了。但是设想中战力只有五的渣渣卫所兵,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勇猛?说好的见敌立遁呢? 颜楚杰算是最先回过神的,立刻大叫道:“开枪!拉开距离!注意掩护!” 好在队伍里有一多半人都当过兵,就算没上过战场,枪总是开过的,虽然有些慌张但还不至于完全乱了手脚,当下就有人举枪瞄着几十步开外正冲过来的明军开了火。顷刻,枪声便响成一片,九支56半加上两支全自动步枪,立刻便将冲在最前面的几人打翻在地。 这批从北美采购的56半基本上全是上世纪70年代后期生产的外贸版,枪身上都打着“norinco(中国北方工业公司)”的标记,枪管、机匣、枪机组件、刺刀等零部件都是经过数次改进之后的最终定型版,7。62mm的口径加上高初速,在四百米内的精准度和杀伤力都是极为惊人。被这种枪在五十米内击中躯干部,基本上立刻就会失去行动能力。 对面的明军士兵大概也没想到被自己伏击的这帮短毛海盗居然有如此之强的火器,己方在噼噼啪啪的枪声中倒下去七八人之后,大多数人才意识到双方在实力上的差距,便有人开始大叫着返身往回逃。这波攻势来得快去得更快,从张广中箭摔下到明军不敌逃窜,整个过程顶多也只有一分多钟,快到让还趴在地上瞄准的穿越众们都来不及反应。而这时候宁崎才刚刚把手枪从枪套里拔出来,甚至连保险都还没来得及打开。 颜楚杰作为在场的武装力量最高领导,略一犹豫之后便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立刻用电台联络指挥部要求马上支援,约翰逊医生留下,和其他人一起把伤员撤到船上去。军警部的人检查装备,上刺刀,跟我一起追击!” 宁崎急道:“老颜,穷寇莫追啊!” 宁崎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刚才这一下明显是被这帮明军打了伏击,至于他们会不会在撤退的路上设下第二次伏击,那真的只有天知道。军警部只有十个人,这么冒然追击,万一再出现伤亡的话,这事谁能负责? 颜楚杰只说了一句话就让宁崎闭嘴了:“南海虽大,但已无路可退,我们的身后就是胜利港!” 苏联卫国战争里出现的悲壮台词都被颜楚杰借来用了,宁崎实在也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说,只能对颜楚杰的嘴炮功力甘拜下风。好在这里离码头不远,“闪电号”上除了有枪械之外,也还有两名北美帮的人留守,只要撤到船上安全肯定无虞。宁崎当下也顾不得跟颜楚杰再争论下去,赶紧组织人去砍两颗小树,准备用行军绑带扎一个简易担架然后抬着张广撤退。而这时候约翰逊已经看过了张广的伤势,侥幸没有伤及大血管,不过要拔出箭头还是得回到胜利港那边做一个小的外科手术才行,另外张广从树上摔下来这一下有没有摔断骨头,也需要回去之后做进一步详细检查才能确定。张广虽然脸色苍白,但情绪倒还算稳定,知道敌人已经被打跑之后还安慰宁崎不要太担心自己的伤势。 这时候唯一还陷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的人就只有于小宝,他想不到明军竟然会躲在村口的树林里伏击这帮短毛,更想不到仅仅只是一个照面,这些曾经无数次让他在心中高呼不可战胜的明军士兵,居然就这么被短毛手上的奇怪火铳打得死伤一地,崩溃逃窜。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于小宝对此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不过没等他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颜楚杰已经抓了他的壮丁,当然也少不了同行的专职翻译周恒行。颜楚杰整好队伍立刻宣布出发追击,然后对一脸苦瓜相的周恒行解释道:“我没有打算赶尽杀绝,但我需要抓活口,所以你必须和我们一起行动。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颜楚杰并非说说而已,他把自己的头盔和手枪都交给了周恒行,这样万一等会还要开打,周恒行至少能有一点自保之力。至于于小宝嘛,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在这股不明来历的明军逃窜大约三分钟之后,颜楚杰带领的追击小组一行十二人也钻进了树林。至于在刚才一边倒的枪战中被击中的明军士兵只能自认倒霉,这个当口上暂时已经没人顾得上他们的死活了。 联合行动小组在渔村外开火的时候,其实也已经有枪声隐隐传到了海湾中,不过胜利港这边各种工程都在进行当中,从临时码头到一号基地全是一片喧闹声,根本没人注意到这点响动。直到指挥部在几分钟之后接到了联合行动小组用军用电台发出的遇袭求援呼叫,这才一下子炸了锅。 明军的来袭其实是在执委会的预料之中的,只是对于来袭的强度、速度、方向和规模,执委会并没有一个十分明确的认识,更谈不上充分的准备。事实上在执委会的设想中,明军哨所的士兵要赶回崖城报信,崖城的驻军接到消息再整备出发赶到这边来,一去一来怎么也得四五天时间了,万万没想到在登陆的第二天就迎来了客人。 正面跟明军开打,执委会并不太怵,甚至可以说有必胜的信心。不管明军从陆上还是海上来,执委会相信自己都拥有绝对的装备优势。但这样被明军突然打了个埋伏,却是让人猝不及防。而且联合行动小组的报告中说有一人中箭,另外军警部已经在颜楚杰的带领下追杀明军去了。是的没错,宁崎在报告情况时就是用了追杀这个词,他认为以战斗力而言双方并没有可比性,如果明军没有设置别的埋伏,那么被颜楚杰那帮人追上之后一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军警部的二把手是陶东来兼任的,颜楚杰亲自带队出去了,大后方这摊子事情只能由他来负责指挥。好在陶东来也没有因为事出突然而乱了方寸,立刻便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所有人员进入战时管制状态,立刻组织老幼妇女从码头登船回到新世界号上;所有建设工作暂停,预备役人员按战时编制在一号基地集合,领取武器弹药;军警部马上组织三十人的增援队伍准备出发;飞速号立刻回到胜利港码头,准备装载军警部支援队伍和医疗小分队赶去事发地;另外让两艘铁壳渔船做好出航准备。” 随着一条条命令的传达,一号基地和码头上都迅速地忙碌起来。小小的穿越团体在本时空第一次开启了战争机器,所有人心中都交杂着莫名的紧张与兴奋。每个人都知道要在这个时空中征服天下,未来会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战争等着他们,但真当开战的时刻骤然来临的时候,这些从未经历过战争的人们还是显得有些慌张。 在接到消息十分钟之后,指挥部这边派出的快速反应部队就在胜利港登上了“飞速号”帆船,其中包括了陶东来在内的三十名军警部成员,四名医务组护理人员,这速度也算是相当不易了。另外为了能确保火力压制,陶东来还特地让人从枪库中领了五把hk416以及数枚82-2式卵形手雷。考虑到对本地地形民情的熟悉,渔民于大山跟他儿子于小宝一样,也被迫成为了本时空第一批带路党。 “飞速号”赶到渔村码头的时候,这边也正好用担架抬着伤员张广撤到了海边。陶东来跟宁崎抓紧时间沟通了一下情况,才稍稍放下一点心来,接着又赶紧慰问了一下伤员和惊魂未定的其他成员。只有袁若修老爷子情绪还比较平静,还特点叮嘱了陶东来不要枉杀无辜。陶东来让宁崎带了四个人留守在“闪电号”,把两艘帆船上的北美帮枪手们都换了下来加入增援队。陶东来心说就这火力强度人员配置,崖州水寨就算倾巢而出,只要他们敢上岸老子也能全吃下来了,领先四百年的武力碾压过去,不信这帮农民兵不跪。 当然约翰逊被排除在外,他必须先驾驶“飞速号”把无关人等和伤员先送回胜利港,并且作为穿越众中唯一有行医资格的外科医生,他还得亲自操刀给张广作取箭手术才行。而陶东来则是带着三十多人的增援队伍,迅速向颜楚杰率队追击的方向行去。 第一卷 新世界 19.第19章 失败的伏击 罗升东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自己的肺像快要烧起来一样,但他根本不敢停下来休息,因为那群穿着花花绿绿短褂的奇怪海盗就在后面不远追赶着,就像催命的死神一样。 活了三十三年,罗升东觉得今天大概是自己人生中最倒霉的一天,而且很可能搞不好就是最后一天。明明是立功受奖的好机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子?这跟说好的剧本不一样啊喂!罗升东一边愤愤地回想着这一整天的遭遇,一边拼命迈动沉重的双腿继续逃命。 作为崖州水寨唯一一个从军户家庭背景升职上来的军官,罗升东对追求军功一向都是非常积极的。当然了,这还得感谢他有个好爹,若不是他爹在万历年间缉捕海盗累积战功升了百总,那么他现在估计还在军屯里刨泥巴为生。要知道这百总可不是卫所体系的百户官,虽然只有正八品但却是实打实的边军军职,手底下带的人也是正规边军士兵,战斗力不是军屯里那些终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兵可比的。现在老爹年事已高,总算把这百总的职位传给了罗升东,他可没打算就此止步,临到老了再把这职位传给自己的下一代。罗升东觉得自己趁着身强力壮的时候好好努一把力,未来升个把总还是很有希望的。 这次罗升东带队从崖城水寨沿着海岸线航行来榆林这边,一是巡视海疆各处哨所驻训情况,二则是部分哨所士兵驻扎时间已经到三个月,需要进行换岗,第三也是顺便给各处驻军哨所补给一下物资储备。至于说以前曾有南海来的小股海盗趁着季风在榆林一带登陆,罗升东并不担心,甚至对遇上海盗还隐隐有点小期待——还有什么能比杀敌立功更快的升迁方式吗? 以前出现在崖州海域的南海海盗大多是吕宋、爪哇、柔佛、淡马锡一带的土人,这些海盗船小人少,装备又差,加上那些傻里吧唧的土人海盗根本没有任何战术可言,在海上还未必打得过成群结队的武装商船,一般都只能随着季风四处袭击一些沿海渔村,运气好能抢点粮食抢几个女人。在罗升东看来,这些南海海盗的战斗力甚至比卫所兵还差得多,好歹卫所兵还能按人头配齐制式武器,而这些海盗连人手一把刀枪都做不到,甚至还有人拿着木矛就出来打劫的,其实力与广东、福建沿海的海盗势力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罗升东这队人马出巡虽然只有一艘海沧船,全员也不过五十多号人,但他对于有可能发生的战斗却是充满了信心。 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船到距离榆林还有二三十里的凤凰镇,便正好遇上了从榆林哨所撤回至此的一个小旗。与罗升东的一心求战不同,这一小旗十个人其实根本没打算要回崖城通风报信,只是想着在凤凰镇一带避上几天,等过几天港湾里那一大帮海盗撤走之后再回哨所去,没想竟被巡视至此的罗升东抓个正着。 几个小兵的想法很简单,寡不敌众,那肯定跑了再说,难道为了那帮渔民去跟几百号海盗拼命不成?放弃阵地临着脱逃,这原本妥妥的要掉脑袋,但罗升东听了他们汇报的情况之后却决定给这几个逃兵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按他们所说,这次来袭的海盗竟然多达数百人之众,并且“有舷高数丈之巨舰一艘,各种奇形海船十余艘”,这种说法在罗升东看来简直就有极大的水分,南海那些土人海盗哪来的数丈高的大船?海南卫一南一北两个水寨都找不出这种规格的大船,海盗要真有这种船还来抢这榆林的破渔村?不早就拉起队伍攻打崖州城去了。这些言论不用细想,罗升东便知道肯定是这几个小兵为了活命编出来的借口而已。 但有一点罗升东是肯定无疑的,对方至少在人数上是占据了明显的优势,否则这几个兵也不至于尚未交战就吓得直接逃跑了。虽然罗升东深信己方战斗力更强,但要以少打多总要冒一定程度的风险,而现在再折回崖城去叫援军未免太浪费时间,说不定还会贻误战机,罗升东衡量轻重最后还是决定带上所有的有生力量更为妥当。手下这些人马就算打不了海盗的大部队,设伏杀一些结队外出劫掠物资的海盗小队肯定没问题的,砍上十个八个脑袋回去,妥妥便是天启七年崖州水寨第一大功了。 罗升东虽然立功心切,但行动还是比较谨慎的。考虑到海盗可能拥有为数不少的小船,自己势单力孤,从海上直接过去有被围攻的危险,罗升东并没有冒然让船绕过鹿回头半岛直接驶入海湾,而是停靠在了后世三亚市区的临春河东岸,从此处登陆上岸,穿过丛林行军至崖州哨所,距离就只有五六里路了。而哨所附近便是一个渔村,海盗要上岸劫掠物资必定会到这个村子去,届时便可伺机设伏了。 考虑到逃回凤凰镇的这帮人对现在港湾内的状况两眼一抹黑,罗升东不得不派出了几个人去附近山中搜寻逃难的渔民——海盗上陆劫掠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渔民们肯定要在山里躲个十天半个月才敢回去。另外如能找到避灾的渔民,顺便也可以从侧面再验证一次逃兵们的所说的情况能有几分属实。 让罗升东有些不安的是,从山里找到的渔民不但和逃兵们所说的一致,报称这群海盗所乘之船硕大无比,船舷高达数丈,而且更夸张的是这巨舰上没有帆具桅杆,居然能从海上破浪而来。另外这群海盗并没有杀死或者囚禁他们所抓到的渔民,而是很友善地放回了俘虏,并且还送给了他们一些粮食和精盐,所以今天一大早有几个年轻后生也大着胆子跑去海湾里准备去跟那些海盗做交易。种种迹象表明,这帮人跟以前来这里的南海海盗有着不同,他们的行事风格显然已经超出了罗升东的理解范围。 “以利诱之,裹挟良民下海为盗!”无法解释这些疑惑,最终只能选择正义感作为掩饰的罗升东最后还是对此下了结论,并且认定这帮新来的海盗“必是阴狠狡诈之辈”,如果此行不能砍几个脑袋回去,那简直就是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兵部对不起老爹传下来的百总职位。当然了,于家父子等人已经被罗升东无情划入“勾结海盗”一类,事后这些人都必须要杀头以儆效尤。 罗升东让船和几个水手留在了临春河东岸,其他人全部带上家伙出发,先到渔村附近潜伏起来。唯一让罗升东有点后悔的是出发之时没有多带一些弓箭和弓手,仅仅就只有两名专职弓手。火器倒是不少,佛郎机4门,碗口铳3支,鲁密铳6支,另外还有喷筒、火砖、烟罐、火箭等等,只是这些装备多数都因为体积和重量而导致携带不便,真正能带上岸使用的也就六支鲁密铳了。 这鲁密铳虽是好东西,但船上配这几支鲁密铳可是万历年间的老东西了,从兵部下发装备到边军算起,距今已经快三十年,好几支铳管都已经锈得不成样子,就算还能击发,说不定多装几钱火药也会炸膛。这样的武器与其说用来杀敌,倒不如说用来装点门面充充胆气更合适。这其实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崖城守军加上水寨一千多号边军,基本就靠着在崖城附近屯垦的军户养着,日子过得格外艰难。至于说朝廷发下来的饷银,连维持日常的操训和出巡都不够,就别提什么更新军械了。 当然了,为什么军费会严重不足,作为基层军官的罗升东其实是很清楚的。军队里吃空饷喝兵血这都是常事,军官们分银子的时候罗升东也没少拿属于他的一份。罗升东犹豫良久,还是让人带上所有鲁密铳——就算不能用于实战,押送俘虏的时候拿着吓吓人也好。 隐蔽在树林里喂了几个时辰的蚊子之后,上上下下包括罗升东在内的所有人都逐渐失去了耐心,就在罗升东考虑是该打道回府还是直接杀入港湾之时,被派去海边查探情况的手下张疤子带回了好消息,有一艘海盗帆船正朝着渔村方向驶来。 “来得好!”罗升东大声鼓噪道:“等会儿兄弟们听我号令,一起冲出去砍了这帮贼人的脑袋,回城之后我必向参将大人为兄弟们请功!”众人都是轰然应喏,一时间士气高涨,似乎已经吃定了即将出现的这帮海盗。 但一炷香之后,情况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先是两名弓手按罗升东的命令,向爬到树上的那名海盗发起了攻击,看到一箭射偏一箭正中目标,罗升东信心大增,拔出腰刀大声发令道:“兄弟们冲出去!杀敌立功便在此时!” 手下的士兵们很听话地涌出了埋伏的树林,大叫着冲向敌人,但很快便听到对面一阵尖利的哨声响起,然后似乎是某种火铳击发时发出的噼噼啪啪爆炸声,接着便看到己方冲在最前头的几个人瞬间便被打翻在地。罗升东甚至亲眼看到一向跑得最快的张疤子在奔跑中被一下击中了脑袋,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后脑勺直接被炸出一个大洞,鲜血混着脑浆飞散出去,而身子就直挺挺地扑倒在了稻田的泥浆中,眼见是不得活了。最要命的是,这帮海盗所用的火铳似乎根本就不须重新装填,竟然能一发接着一发地射击,这可怎么打? “这帮海盗竟有如此犀利的火铳!”没等罗升东生出后悔的心思,他策动的攻势已经在顷刻之间就被对方的强大火力击退了,逃命的士兵们如旋风一般刮过罗升东身边,等他回过神的时候除了跟着溃兵逃命之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帮人足足逃出了里许,才因体力不支慢慢停了下来,罗升东这才有机会收拢队伍,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已经少了十一人,也不知是全死在了刚才那一波攻势中还是有人在逃跑途中走失了方向。而且逃兵们一路上丢掉了大部分的军械,包括仅有的两张弓和用来装点门面的六支鲁密铳。 气急败坏的罗升东还没来得及做战后总结,那帮短毛海盗就已经追进了林子里,用那种奇怪的火铳追着屁股又是一阵射击,吓得惊魂未定的边军们赶紧拔腿继续逃。 如是这般重复了两三次之后,除了又有几个倒霉鬼被追命的火铳子弹打倒之外,其他士兵也已经到了体力崩溃的边缘。罗升东此时才开始真正怨恨起贪墨军饷对士兵操练的影响——若是平时能做到五天一操……不,哪怕是十天一操也好,也不至于会像现在这样,跑了短短两三里地就连逃命的气力都快没了! 追击的海盗们在用一种奇怪的北方口音夹叫喊着,中间还偶尔夹杂着几句海南方言。罗升东祖上是直隶府的,到爷爷这一辈才被赶到这天涯海角的地方当大头兵,所以他居然能大概听懂海盗们喊的是“弃械跪地不杀”,至于方言的内容也是大同小异。既然有了活命的机会,精疲力尽的士兵就有人当真不跑了,直接停下脚步按海盗所说的跪地投降。 于是逃命的队伍越逃人越少,但罗升东可不敢停下来,他是官不是兵,如果一旦被俘,就算最终能侥幸活命,这辈子的仕途也肯定完蛋了。 “只要能逃上船就行!”罗升东现在也不敢再想什么立功了,能全身而退就是目前最大的愿望。只要能逃回崖州去,自然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离下锚停船的地方应该只有不到两里地了,自己再坚持一下就可以逃出生天! 就在此时罗升东脚下不知道是踢到树根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身体失去平衡,一下子腾空飞了起来,然后重重地跌到地上。这一下摔得真是不轻,罗升东险些背过气去,可是此时人人忙于逃命,根本就没人会停下来扶他。 没等罗升东用手撑起身体,便感觉被一只脚重重踏在背上,将他的身子牢牢踩在了地面动弹不得,接着便有人把他两只胳膊扭到身后,用细而坚韧的某种枝条将两个手腕迅速捆扎在一起。罗升东又气又急,怒火攻心之下,竟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一卷 新世界 20.第20章 审讯 “俘虏绑好了就丢在这里不用管,交给后面的人处理!” 颜楚杰大声下达着命令,同时一脚踩到了俘虏背上,躬下身子很娴熟地将对方胳膊扭到身后,用捆扎带将两个手腕扎住。这种警用塑料拘束带是颜楚杰在离职之前利用职务之便采购的警用物资之一,重量轻使用方便,尤其在需要控制大量被俘人员的时候,这玩意儿比传统的金属手铐可好用多了。而解开的时候也不用剪断带子,只需要一个小工具就能打开,可以多次重复使用。这次联合行动小组来渔村考察,颜楚杰也是鬼使神差地带了一捆,没想到竟然就派上了用场。 在追击途中颜楚杰已经通过军用电台收到了陶东来带着增援部队正在赶来的消息,这让他更是少了后顾之忧,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把这支胆敢偷袭自己的明军一网打尽。而在追击过程中,双方在体质上的差距就明显暴露无遗了,这些明军一口气跑上数百米之后就气力殆尽,既不懂得合理分配体力,也不知道组织起来朝多个方向分散撤退,一窝蜂争先恐后逃命的结果是导致所有人都产生了更大的心理恐慌。 颜楚杰带领的追击小队甚至都不用专门瞄准击杀这些逃兵,只要看到前面慢下来了,朝天放一枪,这些逃兵立刻又会爬起来奔跑一段,如是重复两三次之后,便有不少人体力不支跑不动了。这时候追击小队再大声招降,效果就事半功倍了。 颜楚杰捆好脚下这人之后,才注意到这个俘虏居然在鸳鸯战袄之外还套着一件皮甲,不禁冷笑了一下:“嘿!还抓着个当官的!” 这支明军大逃亡的最后结果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有足够体力一口气逃到登陆地点,而追击小队不得不押着最后被抓到的两名俘虏一路步行到了临春河岸的登陆地点,把正在岸边野炊的十名留守水手连同他们所乘的那艘海沧船也一网打尽了。 陶东来所带的援军到渔村外的时候,便发现了稻田中东倒西歪的几具明军士兵尸体。军警部这帮人好歹也是当过兵的,所以情绪还算稳定,而医疗小组的几个人基本都是学医出身,对死人也没太大反应,只有带路党于大山脸色苍白,两股战战,几乎是被拖着走过了这段路。 颜楚杰的追击小组在沿途的树干上很周到地留下了行进标记,于是增援部队的行军也因此而变得非常顺利,并且将那些被捆好的俘虏一一收拢到队伍中来。下午三时许,穿越众下属的两支队伍终于在临春河边胜利会师,军警部两巨头的手也紧紧地握到了一起。 “老颜同志,辛苦了!” 颜楚杰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一般般,其实还没前两年参加围捕枪案逃犯刺激……这帮兔崽子连逃命都不会,难怪后来会被野猪皮成千上万的俘虏!对了,咱们的伤号怎么样了?” “应该没什么大的状况了,洋鬼子说只要动个小手术把箭头取出来就行了。”陶东来打量了一下岸边的海沧船,才接着说道:“干得不错啊,连人带船一锅端了!” 颜楚杰意气风发道:“要不咱们干脆集合队伍西进,直接把崖州水寨给端了!” “那要不干脆直接杀到北京去,冲进皇宫把朱家上上下下全干掉?”陶东来瞪了颜楚杰一眼:“老颜,分清主次轻重啊!别扯这些没用的了,赶紧整理队伍,清点战果。我先和指挥部那边联系一下免得他们担心。” 一番清点下来,这场战斗共俘获明军士兵共四十七人,刀枪弓箭火器若干,海沧船一艘,船上各种物资若干。按照临时审讯得到的初步口供,这支明军官兵总共六十四人,统领这支队伍的便是被颜楚杰抓到的那名罗百总。在渔村外的战斗中,明军被当场击毙九人,另有四人伤重不治,逃亡途中又被击毙两人,有两人失踪。虽然跑掉了两个人,但穿越众并不担心两个被吓破胆的逃兵还能生出什么事端。 陶东来和颜楚杰经过短暂的商量之后,决定由熟悉船只操作的北美帮五人小组上船押送原本驾驶这艘船的十名水手,将船绕过鹿回头半岛驶回胜利港。而剩下的战俘则由军警部押送沿原路返回,同时顺便也把那些倒霉明军的尸身给掩埋掉。好在这海沧船上还配了几把铁锹,否则这荒郊野外的连个挖坑的工具都没有,也是件麻烦事。 当这帮疲惫的战俘终于来到胜利港的时候,每个人都毫无例外地被码头上停泊的船队震撼了。罗升东更是心头狂呼:“世间竟然真有此般巨舰!早知如此,我又岂会贪功冒进!” 归来的军警部成员们得到了英雄式的迎接,几乎所有人都来到码头,用掌声和欢呼声庆祝他们的胜利凯旋。甚至连刚刚做完手术的张广也吊着一只胳膊跑出来看热闹,并且毫不吝啬地把口哨声献给了已经成功为他报仇的同伴们。而看到这样的情形,战俘们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天知道等下会不会被这帮凶残的海盗砍头?还是被那种可以连发的奇怪火铳杀死? 由于事发仓促,胜利港这边甚至都没来得及修建一个囚禁战俘的临时设施。于是经过短暂的示众之后,战俘们被押上了一艘驳船。这艘驳船上原本装载禽畜的两个舱室现在已经空了出来,不过还没来得及好好打扫,味道还是挺冲的,现在只能委屈这帮战俘先待在里面了。这帮明军士兵上船之后发现整条船竟然都是精铁所制,不禁皆是啧啧称奇。就连一向自认有些见识的罗升东看了,心中也犯了嘀咕:“这铁船为何能浮在海面不沉,难道是这帮海盗有什么妖法?若此处所泊之船皆是精铁所制,那岂不要数万数十万斤精铁才够?” 随着胜利的消息传来,紧急状态令也已经解除,胜利港和一号基地恢复了基本的秩序,各项建设工作都在按计划有条不紊地继续进行着。不过军警部这边的事情还没算完,这帮人押是押回来了,但还得要进一步地审问、甄别,以及作出后续的应对安排。 陶东来对此定了一个基调:“如果在审问中没有发现特别恶劣的行迹,那我建议这批人在审问完之后暂时充作劳动力使用,挖地也好,砍树也好,可以安排一些重体力活给他们做,反正我们现在也正是缺劳力的时候。另外那个军官的处理要慎重一点,我建议上个会讨论一下。” 军警部的人是以退伍老兵为主,当然也有少数几个警校出身的,再加上颜楚杰这类退伍之后进入公安系统的,算下来居然有八九个在穿越前是当警察的。于是军警部立刻成立了四个审讯小组,就在港口边摆开阵势,开始对战俘们进行突击审讯。 突击审讯的目的性很明确,主要有三点。第一,弄清楚这次针对穿越众的伏击是由谁组织发起,是偶发事件还是有针对性的行动;第二,尽可能多的了解崖城水寨以及崖城驻军的情况,摸清对手的真实实力,特别是对手的作战方式、驻扎分布、主要将领等信息务必要有一个全面的了解;第三,对战俘进行甄别分类,看看是否有能够加以利用的特别人才。 当然要了解这些情况,最好的信息来源无疑就是统领这支部队的军官,于是罗升东很有幸地被颜楚杰以及宁崎组成的执委会两人审查小组提审了。 “尔等盗匪,竟敢与官军为敌……”罗升东还是没有放弃基本的原则,打算先声明一下立场,警告这些短毛海盗不要太过猖狂。只是没等他一句话说完,便被对方给打断了。 “你一句话就错两个地方,我必须得纠正你。”宁崎根本就不给他发挥的机会,立刻出声道:“首先,我们不是海盗,也不是土匪,我们是来自海外万里的汉人后裔。其次,我们也没有与官军为敌,先出手攻击的可是你们,我们只是被迫还击而已。” 这番话罗升东倒是能听懂大半,但话里的意思却不是太明白,要照对方这么说,岂不是自己堂堂大明官兵反倒成了自寻死路之徒?简直岂有此理! 但要反驳对方,罗升东发现自己似乎也拿不出什么有效的凭据,只能恨恨地说道:“尔等即是海外汉裔,便应知礼,在我大明治下,不尊我大明之法理,不是盗匪是什么?” 宁崎还打算跟他继续辩论下去,颜楚杰不耐烦地伸手在桌面上敲了敲:“我说宁老师,现在不是让你给学生上课,而是审讯,这个活儿你没做过,我看还是让专业的来吧!” 宁崎老脸一红,把到嘴边的一连串台词给咽回了肚子里。 “姓名!”颜楚杰立刻便拿出了前保卫科科长的派头,开始了对罗升东的审讯。 罗升东嘴里哼了一声,并不作答。 颜楚杰并不恼怒,冷笑道:“有情绪是吧?不想说是吧?你看看旁边。” 罗升东侧头望了望旁边隔着七八米的另一个审判小组,同样也是二对一,不过有所不同的是那边被审的人是跪在地上的,而自己现在好歹还有个凳子坐。 “让你坐着回话,这是军官待遇。你要是不想说,我就把你当普通士兵处理,那就跪着回话吧!”颜楚杰很适时地补了一句。 果然军队里的上下级优越感在任何国家任何朝代都是起作用的,罗升东绝不能放任对方将自己作为普通一兵对待,如果那样简直就是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兵部对不起老爹传下来的百总职位。 “海南卫……崖州水寨……百总……罗升东……”最终罗升东还是妥协了,只是这态度实在敷衍得很。 “大声点我听不到。”颜楚杰好整以暇地嘲讽着:“难怪被打得屁滚尿流,就这精气神还带什么兵,我看回家带孩子还差不多。” “海南卫崖州水寨百总罗升东!听明白了吧!”罗升东气得不行,咬牙切齿地大吼道。 “败军之将,这么大声干嘛?有力气刚才怎么不在战场上使出来?”颜楚杰继续使出嘲讽连续技:“我还以为你力气都用在逃命上了。” “你……”罗升东呼地一下站起身来,只是没等他发作,对方的连环打击又到了。 “要嘛坐着要嘛跪着,自己选!”颜楚杰根本就没在乎罗升东的怒气,只是伸手指了指他的腿。 罗升东的嘴像鱼一样一张一合了好几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垂头丧气地坐了回去。宁崎苦笑着摇了摇头,悄悄向颜楚杰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第一卷 新世界 21.第21章 碰头会(一) 晚饭后的时间是每天的例行碰头会,各个部门以及各个建设项目的负责人都必须参加这个会议,将今天各方面的工作情况做一个简单的总结通报,再对后一天的工作安排进行沟通。而作为工程验收环节的一部分,今天的碰头会有幸搬进了下午刚刚落成的活动板房中。当然这会议室看起来比较简陋,三张收折桌子拼成的条形长桌,围了一圈折凳,而会议提供的饮料也很有限,就只有白开水和老鹰茶两种。当然,对于与会成员自带饮料倒是没有什么限制,所以也不乏有文艺青年端着星巴克的马克杯来会上小装一逼的。 作为执委会的特别待遇,这间会议室已经优先铺设好了屋顶的光伏电池板和室内照明线路,天花板上led吸顶灯发出的柔和光线让所有人心中都有一种回到旧时空的错觉。按照能源部的安排,所有的活动板房的屋顶上都会铺设光伏发电系统,以满足一号基地中群众生活对电力的基本需要。而以后穿越众要到其他地方去开分矿的时候,这些装卸方便的活动板房加上光伏发电系统,也还会被充分利用起来。 目前一号基地的建设工作仍是最为重要的基建项目,所以首先是来自建设部的工作总结,作为建设部的老大,这个报告本来是该由陶东来来做,但因为他身兼数职,而且这一天下来有半天时间几乎都在忙于处理明军的事情,所以今天工地上的指挥工作是由建设部二把手刘山夏完成的。 刘山夏现年三十岁,江西人,单身,穿越前在陶东来名下的房地产开发公司做项目经理,也就是俗称的包工头。刘山夏是去年年底入的伙,今年年初还专门去活动板房的生产厂家接受了半个月的技术培训,所以一号基地的活动板房建设基本都是由他在负责现场指挥调度。 肤色黝黑的刘山夏操着一口江淮官话开始了总结报告:“……目前胜利港临时码头的打桩加固工作已经完成,一号基地活动板房的搭建进度大概完成了90%,明天将完成门窗安装、屋顶光伏发电系统以及室内的通电照明线路的铺设工作……对了,实际上今晚就安排一部分人员入住也没什么问题。另外一号基地的水处理系统在晚饭前已安装到位,预计最迟明早就可以开始试运行,到时候白总就不用再面对妇联的怒火了。” 人群中有人发出低低的笑声,今早瑞莎怒斥白克思一幕有很多人都看到了,白克思和顾凯两名执委被洋妞训得无言以对的场面已经在营地内传为一时笑谈。不出意外的话,此时此刻应该已经有相当数量的大男子主义维护者们在论坛上和女权分子们开始对喷了。 陶东来干咳一声道:“话题别扯远了,说正事,明天其他的工作安排呢?” 刘山夏把手下的笔记本翻过一页:“明天除了完成活动板房的安装之外,还要开始准备修建烧制木炭的炭窑,木材烘干房,小型石灰窑以及临海的晒盐场。修建地点倒是已经确定了,不过我们现有的建材储备很有限,按计划大部分还得留着修建田独河上游的小水电,我建议尽快开采本地的石灰石、石膏以及粘土矿,把水泥生产线先搞出来,另外免烧制砖的那套设备也得尽快调试好,才谈得上后续的建设计划。关于这些矿的资料和位置,信产部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但我们建设部现在能调动的人手有限,要同时开工我刚才说的这些工程都不太可能,更别说再抽出人手去开矿了,所以我希望执委会能在政策上对我们有所倾斜,至少要在人力上保证我们的需要。” “开矿可需要不少人手。”目前负责人力资源调配的宁崎低声应了一句。 “今天不是抓了几十个明军俘虏吗?这可都是上好的劳动力,我申请把这批人先划给建设部用。”刘山夏毫不掩饰地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一共就这么点人,你一张嘴就全要了,是不是有点吃独食的嫌疑?”有其他人对此提出了质疑。 刘山夏对可能会出现的状况显然做了充分的准备,摇摇头反驳道:“我这可不是吃独食,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所有的在建项目都是我们建设部在负责,如果我这边人手不够停工了,那么所有的后续项目都得停下来等。同志们,时间就是金钱啊!早一天把劳动力划给我,大家就能早一天住进公寓,洗上热水澡,这难道不好吗?” 说到与每个人利益攸关的话题上,这下就让与会者们失去了反驳的动力。穿越众来到这个时空之后最难以适应的并非湿热的气候或是繁重的体力劳动,而是简陋的居住条件。在大多数人看来,没有那么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屋,似乎就找不到足够的安全感与归属感。而要想早日分到福利房,必定绕不过建设部,那么支持建设部的工作似乎就成了唯一的选择。但这么想的人也只是大部分而非全部,比如海运部就不同意这种人力分配方案。 “我不同意把今天俘获的明军全部交给建设部!”孙长弥举手表明了态度。而坐在他旁边的越之云虽然没有开口,但平静的表情说明他的看法跟孙长弥是一致的——这同时也代表了海运部的态度。 “我和越之云刚才去看了那条船,按俘虏的说法,叫做海沧船,简单说我们可以认为它就是一艘小号的福船,排水量大概在八十吨左右,船板由杉木制成,桅杆则是樟木的,船身用桐油、蛎壳灰和麻丝的混合物做了防水处理,另外船板船身之间的连接大量使用了铁钉,各式各样的铁钉,方钉、铲钉、扁头钉、锔钉……” “说重点行吗?”有人对于这些细节的罗列有点不耐烦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对明代的海船有研究兴趣。 “这就说到重点了。”孙长弥并没有因为被人打断话头而不快,继续说道:“以我们现有的条件,要复制这么一艘船就得要六到八个月时间,这还得是在备齐船料的前提之下。考虑到我们还得新建一所造船厂,这个时间至少还会因此顺延一个月。” 人群中传来一阵交头接耳之声。所有人都很清楚三亚并不是穿越大业的终点,而是,但要将开疆拓土的计划进行下去,海运无疑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环节。而作为专业人士的孙长弥,话里话外显然对于可预见的造船计划并不看好,这让大伙儿都有些不安了——半年才造一条排水量不足百吨的福船,那要等多少年才能看到驰骋大洋的舰队出现? 陶东来和宁崎小声讨论了两句之后才开口问道:“那么海运部认为今天俘获的这批明军当中,有能够派上用场的人?” “没错。”孙长弥很满意陶东来能够听出自己的弦外之音,点点头道:“我已经看过审讯记录,那十个水手里面,有三个人在船寮做过事,具备一定的造船经验,这种熟手可以大大缩短造船所需的时间。另外,这艘船也暂时还需要这帮水手来操作,直到我们培养出自己的水手,因为目前我们当中没人会驾驭船上这种中式硬帆。” “中式帆船操作不便速度也慢,我们为什么不直接造西式帆船?纵帆船的速度应该比福船快得多吧?”人群中有半懂不懂的民间专家提出了建议。 “纵帆船是有很多优点,但我们现在还造不了……准确地说,造出来暂时也用不上。”越之云接过了话头:“因为我们现在暂时没法自行制造船帆和索具,至于什么时候能有纵帆船可用,那还得看农业部什么时候种出棉花,或者外务部什么时候能做成第一笔进口帆布的交易。” 执委会的人都很清楚,在农业部的发展计划当中,粮食、禽畜是放在首位的,其次才是经济类作物。而海南的气候条件对于种植棉花而言并不理想,不是说不能种,但要在多山的田独河谷地区大面积种植棉花,这在农业部看来是不太科学的,所以未来的一段时期内,包括帆布在内的布料恐怕有相当一部分还得指望从别的地方进口。但负责外交和商贸的外务部要做进出口贸易,那么势必也得依托具备一定规模的船队才行,于是话题又回到了——海运部什么时候能够造出堪用的船舶? “我看这样吧,海运部接下来的工作就是给造船厂选址,老白负责抓一下木材烘干房和船材的制备工作。今天俘获的十个水手可以先划给海运部使用。小孙,我知道你这边早就准备了不少造船的资料,你们海运部对照实体尽快完善建造方案,争取船材一到位就能马上开工。”最后还是陶东来给拍了板,把原本划给建设部的人手里又硬生生抠出来十个人。 接着农业部由袁秋业作了汇报——他老头子袁若修下午在小渔村受了惊吓,精神不太好,吃过晚饭之后休息去了。根据农业部的勘察,胜利港以西的渔村所在地并不适合用作耕地来进行大规模开发,在经过反复考察结合后世的开发情况综合考虑之后,农业部认为在目前穿越众可控的范围内,田独河东岸沿岸地段是最适宜用作农用耕地的区域。地势平坦,林木密度小,且引水灌溉非常方便。按照农业部的估算,这片区域就算只拿一半面积来种植粮食,也足以养活三四千人了。 然后是能源部的工作汇报,根据今天联合小组去田独河上游的实地勘察,能源部给出了两级水电建设方案。即先在田独河上游架设一处小水电站,选址的地方在后世也建有一个小水坝,因为地势平坦所以施工难度较小,但同时也存在蓄水量小,发电机组可能无法充分发挥作用的情况。因此能源部认为河上的这处水电站可以只装两台功率较小的150kw斜击式水轮发电机,而稍后在后世田独铁矿旁边颂和水库所在地再建一道水坝安装发电机组,这个地方因为地处山岭上,水源主要来自附近山岭中的多处山泉而并非田独河,蓄水量和地形落差都比较大,将会作为今后工业生产发电的主力电厂使用,计划安装四台320kw混流式水轮发电机。同时两个水电站一高一低相隔不过数百米,以后的并网发电实施起来难度也会小很多。 当然了,修建水库的拦水坝那还是属于中长期的规划,目前的规划是先把田独河上的小水电站建设起来,而山上的水库坝体最快也得等到本地的水泥厂投产——穿越众所带来的那点建材在田独河建拦水坝都勉勉强强,更别说修水库了。后世的三亚市境内水力资源相当丰富,田独河上的第一处水电站也被工业部、建设部和能源部组成的联合开发办视为积累经验的好机会。不过日后要进行大规模的水力开发,恐怕得等到工业部门生产出合格的轴承钢才行,毕竟物资当中的水力发电机就那么几台,以后迟早都得自己上马建造发电机。 还有一个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能源部所计划的水电站所在地,离胜利港岸边的一号基地有近二十里距离,而这段距离目前是没有陆路交通可言的,如何充分利用田独河的运力把相关物资和人员运过去,这难度可不小。尽管事前已经制定了相应的计划和方案,但事到临头仍然让人觉得困难重重。各个部门的负责人都皱着眉头盯着挂在墙上的地图,在上面标注的地名中,第一水电站,第二水电站,田独铁矿和工业基地四个名称几乎是连成了一片,而外围还用红笔画了一个大圈,清楚地标注着字样——二号基地。 第一卷 新世界 22.第22章 碰头会(二) 天色渐暗,按照执委会的要求,在外面活动的人基本都已经回到了一号基地内或者船上。一些闲不住的年轻人在基地门口架上了小炉子,一边烧烤今天炊事班大厨们剩下的几盆海鲜贝类,一边大声谈论着今天下午所发生的那场战斗。虽然战斗的真正亲历者不过十多人,但身在营地的嘴炮军事家们仿佛都曾身临其境,煞有介事地分析着两军此战的得失。 活动板房里的碰头会还在进行着,最后是来自军警部的情况汇报,这无疑也是所有与会者最为关心的内容。作为来到这个时空之后的第一场战斗,军警部今天的表现可以堪称优秀,反应迅速指挥得当,并且在随后的反击中也取得了极好的效果。虽然在此过程中有一人不幸受伤,但总体来看军警部的应对并无明显过错,而且战果也十分可观——在军警部进行情况汇报之前,几个部门就已经开始争夺这次战斗的收获了。 但颜楚杰的发言中对于战斗过程只是一笔带过,在他看来这种局面一边倒的战斗并没有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地方,倒是事后对几十名俘虏的交叉审讯,得到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 “首先是关于崖城驻军的海上力量,这也是目前最有可能威胁到我们安全的一支军事力量。根据俘虏的招供,崖城水寨现有大小船只共十七艘,按船体吨位大小和不同用途分为福船、草撇船、海沧船、苍山船、网梭船、鹰船等等。不过其中几艘大船在前段时间都被调往琼州方向运送物资,目前水寨就剩下两艘海沧船撑门面——包括今天被俘这艘海沧船在内。另外值得注意的是,这些明军士兵的武器都严重缺乏保养,特别是那几支火枪,我看锈得都跟出土文物差不多了,恐怕很难用于实战。” “……关于崖州水寨的军力状况,在编为参将一员,分总一员,哨官两员,官兵三百,捕舵兵三百。据被俘军官罗升东的交代,水寨的实际兵力可能略低于这个数字,但相差并不是很大……” “等一下。”陶东来打断了颜楚杰的话头问道:“明末的时候军队里不是有相当普遍的吃空饷现象吗?这个军官的口供可不可靠?” 颜楚杰在审讯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想到过这个问题,不过宁崎认为俘虏的口供可信度较高,因为水师部队不比陆军,专业性更强,几乎无法复制陆军那种平时营里空荡荡,上级视察时临时抓群农民兵来应付的办法——别说农民,就算一般的渔民水手也不会操弄战船,如果弄虚作假很容易就会露馅。 当然,还有一个理由就是这名军官的自信显然已经遭受了严重打击,心理状态极其不安,颜楚杰和宁崎都认为这个没有受过专业反审讯训练的俘虏在这种精神状态下是不可能编造谎言的。而陶东来听完说明之后也表示接受,并示颜楚杰继续。 “审讯结束之后,我们军警部连同海运部一起对崖州水寨军力进行了综合评估。”颜楚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所做的记录,继续说道:“我们认为在不主动发起进攻的前提之下,崖州水寨目前对我们的威胁极其有限。我们在军事指挥体系和军械科技方面的领先优势,不是双方小小的人数差距能够弥补的。而且这队人的预定行程是半个月,被我们俘获之后,短期内不会再有崖州方向过来的兵船。” “那么崖州城的军事实力如何?”陶东来不置可否地问道。 “崖州城驻军编制是一个千户所,在编人数应为一千七百人左右,不过这些驻军是属于军屯体系,士兵相当一部分来自于崖州本地的军户,平时负责种地交粮,战时组织起来守卫崖州城。”颜楚杰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这就是我们以前所说的农民兵,绝大部分俘虏都认为这些守城的卫所兵战斗力甚至还在他们之下,战斗意志和战斗技巧都相当缺乏,而且人数上大大少于编制,估计能凑出一千人就谢天谢地了。” “真正的战五渣啊……”陶东来不禁叹了一口气:“难怪历史上海南会被海盗多次洗劫,靠这种兵能守得住疆土才见鬼了。” “至少对我们来说威胁减小了,这也不是坏事。不过我们也不能就此掉以轻心,因为我们还有另一个对手没有出现。” “海盗?” “没错。”颜楚杰点点头道:“早上我带队去榆林角侦查的时候,发现山上还有石头砌成的房子,我问过渔民了,那是以前海盗修建的据点,据说鹿回头半岛上还有规模更大的海盗窝。我们现在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到这里来,规模有多大,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们一定会在不久的将来出现在我们面前。” “一定会?”执委中有人咀嚼着颜楚杰话里的意思。 “一定会!那几个渔民的说法和于家父子一致,榆林这地方每年都会来好几泼海盗,所以他们当初一看到我们的船驶进港湾就熟门熟路的逃难去了。”颜楚杰很肯定地给出了自己所知的证据。 “那军警部有什么解决方案?”已经有人的情绪因此而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解决?恐怕现阶段我们还没有能力主动去解决外部的武力威胁。不过大家不用太担心,应对的方案我们是早就已经做好了。”颜楚杰信心满满地回应道:“只要大家配合好军警部的工作,我们一定会击溃胆敢来犯的任何敌人!” 军警部的应对方案主要分为三条:第一,建立合理的巡逻制度和巡逻范围。鉴于武力威胁来自陆上的可能性不大,军警部建议将海上巡逻的范围加大,从现有的胜利港港湾外扩,至少要覆盖鹿回头半岛南端到东边虎头岭之间的海湾。目前穿越集团有三艘帆船,可以保持两艘出勤一艘待命的状态,加上必要时还可以出动铁壳渔船,所以监控外围海域并不是太难。扩大海上监控范围之后,面对海上来袭的威胁,至少能争取到一个小时左右的预警时间,而这段时间已经足以让军警部调集人手在胜利港以逸待劳了。 至于在基建工程关键阶段还要照顾这边的人力占用,军警部认为这是极为必要的,并且这种观点也得到了海运部的支持,他们可是憋着劲要早点在穿越众当中培训出几个帆船船长。而颜楚杰对此当然还有自己的小算盘——穿越集团初期阶段肯定是实行军事管制,那么海运部培训出来的船长,战时肯定也要划归军警部指挥,说不定以后这些人员直接就划进海军编制也难说。 第二,尽快在榆林角的山岭上建立固定观察哨所。榆林角的地理位置极佳,根据军警部的实地考察,天气晴好的情况下,海面能见范围可达二十公里左右,固定观察哨所加上流动海上巡逻帆船,整个南面的预警机制就可谓万无一失了。军警部为此排出的编制是每班三人,两天一换班,配备望远镜、枪械和军用电台。 第三,胜利港一号基地外要开始逐步修建一些简单的防御工事,比如壕沟、土木结构的防御性墙体,从一号基地连通至胜利港临时码头的战时交通道等等。这样做的原因是考虑到如果出现极端情况,来袭的海盗势头太大,以至于无法在海面上解决战斗的时候,那么穿越众还可以退守到陆上进行防守,棱堡式的掩体加上犀利的枪械,军警部认为依靠这样的防御体系,至少能挡下几千名海盗的进攻。 军警部应对方案的前两点没有任何反对就获得了通过,只是第三点引起了不小的争议,原因自然还是出在人力资源的分配上。要在一号基地外围修防御工事,这得占用多少劳动力?负责人力资源的宁崎很干脆地放了狠话,要命有一条,要劳动力没有。 颜楚杰气得直咬牙:“今天抓这几十号人可都是军警部的功劳,刚才刘山夏说建设部要劳动力,孙长弥说海运部要水手,劳资屁话都没说一句,现在我要劳动力修工事,你就给我玩这套?” “老颜,事有轻重缓急之分啊!”宁崎只能耐着性子进行说服工作:“你刚才也听了其他部门的情况汇报,现在这么多项目等着动工,一步慢步步慢啊!” “别的部门拿出来的项目重要,难道修防御工事就不重要了?我希望在座的诸位搞清楚一件事,真到了关键时候,防御工事可是我们最后的保命手段了!” “老颜你不用说了,我看这样吧,防御工事肯定得修,但是……”陶东来语气一转:“……优先度可以稍稍靠后一点,另外明天开始,晚饭后组织各部门的年轻人再义务劳动一个钟头,内容就是修建老颜刚才所说的防御工事。” 颜楚杰脸色稍稍和缓了一点,但嘴上可是半点不让步:“你们就敷衍我吧,真出事了你们到时候可别怪到军警部头上!” “老颜别气了,不就是修棱堡吗?等以后咱们的土水泥作坊投产了,给你沿着海岸线修一串水泥碉堡,把胜利港建成南海要塞,到时候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有工业部的人好心安慰道。 颜楚杰听得哭笑不得,不过他也知道目前穿越众所面临的最大困难就是劳动力严重不足,所以对此并没有太过坚持。 第一卷 新世界 23.第23章 劳改营(一) 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罗升东就醒了。尽管这一夜几乎没怎么合过眼,但罗升东还是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空气中仍然充斥着难闻的刺鼻味道,罗升东知道那是牲口的气息,崖州城里二舅家的牲口棚就是这种气味。罗升东昨天在码头上曾经远远看到有一个牲口棚里关着牛马,想必就是用这种外形扁平的铁船运到这里来的。但这些短毛海盗为何会不辞辛苦地跨海把牲口运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来,罗升东实在想不明白。而且这无帆无桨的铁船是如何跨海而来,也是让他感到十分费解。 经过一夜之后,罗升东的情绪已经基本平复下来,回想昨天自己这一队人被俘的过程,已经生不出半点侥幸之心。而对方所展现出的实力,也已表明他们并非罗升东事前所认为的“南洋海盗”,光是这通体铁制的大船,所需精铁恐怕不止万斤,想必就连朝廷的船厂也造不出来。而码头上所停靠的那艘灰白色巨舰似乎也是精铁所制,其体积至少是这艘扁平铁船的十倍之大,罗升东已经难以想象那巨舰到底价值几何。至于他们自称是“海外汉裔”,罗升东倒是觉得有几分可信,不然何以解释体貌外形的近似和语言上的共通性?或许这也就是对方留下自己这些人性命的真正原因? 罗升东环顾四周,其他人都还沉沉地睡着,有人甚至还心安理得地打着鼾。这间囚禁他们的船舱虽然不大,不过好在顶上是铁网,透气还不错,而且短毛们也没有用枷锁之类的东西套住他们,甚至连先前扎住手腕的那种白色软带也取下了,但所有人身上所穿的布甲皮甲都被没收了。船舱里放了一个便桶,另外还有一个桶里盛着清水,一个竹节削的杯子,是给他们喝水用的。昨天的晚饭虽然只是稀粥,但那稻米的香糯却绝非平时在军营里吃到的劣质粳米可比,可见这些短毛们并不缺乏粮草,甚至多到还可以分给他们这些俘虏吃。照这种种迹象看来,罗升东认为至少现在这些短毛还没有要杀俘的打算。 但既不杀又不放,这是何意?如果说这些短毛要去打崖州城,似乎也说不通。崖州那地方又没什么出产,就算打下来无非就抢钱抢粮而已,这些比城里老爷们吃得还好的短毛会去抢粮?他们恐怕未必能看得上那点陈谷子吧!至于说银子,崖州城里的银子加到一起,都未必够买下打造一艘短毛巨舰所需的精铁,这感觉就像一个富家子要去抢乞丐一样完全说不通。罗升东想来想去想得脑袋都疼了,仍是想不出端倪来。当然,罗升东就算做梦也想不到,昨晚那些神秘的短毛们为了如何分配他们这一群劳动力争得鸡飞狗跳,差点就要撕破脸。而他们的命运在被俘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被决定了。 早上七点,一首雄壮的《苏维埃进行曲》在房顶上的喇叭里响起,一号基地慢慢从沉寂中苏醒过来。穿越众们拿着脸盆毛巾牙刷洗面奶,开始在临时供水设施前排队。军警部的哨兵们完成了今天的第一次换岗,值夜的哨兵们回到驻地,打着哈欠坐在营房门口,等待炊事班通知开饭。几个好奇的小孩悄悄溜到了禽畜棚外面,隔着栅栏看着那几匹高大骏马,心中或许还在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在马背上指挥战斗的将军。 当然被关押在平底驳船里的几十名俘虏也并没有被忘记,穿越众在一号基地开饭的同时,他们也得到了今天的第一顿食物,和昨晚一模一样的一碗白米粥配咸菜。罗升东作为被俘人员中的最高长官开动之后,其他人才端起碗开吃。 罗升东刚刨了两口饭,便听到旁边有人小声议论:“这可比咱们平时吃得好多了。”“今天这粥比昨晚还稠,这帮短毛是海盗还是善人?”“真这么每天有两顿白米粥吃好像也不错……” “噤声!”罗升东压低声音喝斥道:“不得妄议!” 早饭之后,有人在船舱上方用吊桶收走了碗筷。很快又来了一帮人,如同昨天交战的那帮短毛一样的打扮,手里也是拿着奇怪的连发火铳,前面还连着长长的明晃晃的矛尖。带头的短毛说一句,便有一个渔民小孩在旁边翻译一句。罗升东知道这就是已经跟短毛混在一起的本地渔民,心中暗骂一声“该杀”,但耳朵却是悄悄竖了起来,唯恐听漏了一句。 很快罗升东就明白了短毛的意图——短毛希望他们老老实实地服从指挥,因为接下来就准备把他们从船上放出来做事。不过在此之前,短毛还要对他们进行一些规则的说明,遵循这些规则的人将会有重获自由的一天,而违反这些规则的人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一听到有机会重获自由,俘虏们顿时鼓噪起来,不过迎接他们的是一盆冷水——货真价实的一大盆海水兜头泼了下来,让情绪刚有点激动的俘虏们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第一条规则,说话要先举手喊一声报告,得到允许之后才能开口。” 听完之后没人再敢胡乱出声了,刚才短毛可说了“违反规则死路一条”,当兵吃粮死在战场上就认了,要是死于话多那可真是太冤了。 “报告!”很快就有精明的人领会了精神,战战兢兢地举起手叫了一声。 “说。”带头的短毛对于这样的表现似乎非常满意,用手指了指举手那人。 “这位头领,敢问我们要如何才能重获自由?” 这个问题的答案无疑是俘虏们都迫切想要知道的,所有人都仰头望着站在舱顶上的短毛头领,期望他能够给出让自己宽心的答案。不过短毛头领并没有急于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他们从船舱中放了出来,在码头边的空地上列队站好,然后才开始宣布对于他们的处理方案。但因为一部分人的语言不通,整个处理方案用几种不同方言翻来覆去说了三遍之后,俘虏们才基本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罗升东听完之后发觉这套方案并不简单,琢磨了一阵才慢慢理清了头绪。按照短毛的安排,崖州水寨共四十七名俘虏会被编制为“劳动改造营”,简单说也就是用服劳役的方式来代替囚禁。而这种劳役制度跟罗升东所知的军屯劳役、征发民夫以及囚犯苦役都不一样,因为短毛加入了一个叫做“积分制”的东西。 每天短毛将给俘虏们安排一定工作量的任务,如果能够完成任务,每人将获得两个积分,没能全额完成的人就只获得一个积分,超额完成任务则有可能获得奖励积分。这种积分可以用来兑换更好的伙食,更好的居住条件,生病获得治疗的机会,甚至是宝贵的休息日。比如说现在俘虏的伙食待遇是每天早晚两顿饭,一天使用一个积分就可以在中午多吃一顿饭,并且这一天的三顿饭都有鱼肉可吃。 当然这积分也不是光加不减,逃避劳动扣分、不听指挥扣分、俘虏之间发生斗殴扣分……光是扣分的项目就有十多种,听得众人头昏脑胀。但最后一条所有人都听明白了——扣到负二十分,等同逃跑,杀! 每名俘虏的个人积分只由短毛负责统计,不能在俘虏之间交易或转让,积分兑换的物品或待遇也同样如此,这就基本杜绝了军官恃强凌弱压榨士兵积分的情况,同时军官也必须要参加劳动,否则不但无法获得积分,还会因为逃避劳动而被倒扣。 至于说俘虏们最为关心的自由问题,同样也可以用积分兑换,只是需要的积分数值比较大一点——一千积分才能换得重获自由。听到这里的时候俘虏们再次激动了,不过没人敢再明目张胆的出声,只是暗暗地攥紧了拳头。一千积分听起来似乎也不难嘛,一天两分,顺利的话一年多一点就拿到了,反正看样子只要遵守规矩好好做工,短毛们也不会杀人了,那么能活下去的同时还吃上一年的白米饭,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当然也有比较精明一点的如罗升东之流已经隐隐察觉到这套所谓的“积分制”并不是那么单纯,但限于见识他们一时也想不明白短毛们这样做的意义究竟何在,只能先老老实实地服从短毛的安排,看看风头再作打算。 方案宣布完毕了之后,首先是十名水手被直接带走了,他们的劳改地点将是规划中的造船厂以及被俘获的那艘海沧船,具体的安排将由海运部接管。然后罗升东被点名叫出队列,他被任命为劳改营大头目,负责管理手下的三十六名俘虏。而这三十六名俘虏将被平均分作四组,每组由罗升东任命一人做组长。每天工作量完成度最差的一个小组,该组所有组员两天内无法使用积分兑换任何东西,同时要扣除组长的积分。如果有两支以上的队伍无法完成当天的工作,那么不但要扣组长的分,还要相应扣除罗升东的积分。 组长和大头目对下属还必须负起监管之责,实行连坐制。如果某组有人逃跑,那么该组所有人连坐扣分,整组逃跑就直接连坐大头目。 另外这组长和大头目都是临时职务,每月初一由组员们重新投票推选组长,再由新选出的组长投票决定是否要重新推选新的大头目。如果赞成的占多数,那么罗升东就直接卸任,由所有俘虏共同推选新一任劳改营大头目。 这细则一出,罗升东才真正开始意识到短毛对这积分制的运用之妙。他虽然被短毛安排了个大头目的头衔,但干的实际上就是监工的活儿,而且下面的人干好干坏对他有相当直接的影响。如果下面的人干得不好,那么顶多七八天下来他就有可能因为积分被扣到下限而拖出去砍头了。但如果为了完成任务而把下面的人压榨得太狠,那么一个月之后自己就有可能因为民意而被降职为平民,到时候只怕会被曾经的下属们报复得更狠。 而这四个小组的组长也不是随随便便任人唯亲就行的,要是当组长的人能力不够,带领的小组完不成短毛布置的任务,那同样也会影响到罗升东自己的利益。可要是能力太强,搞不好一个月之后自己就会被人从大头目的位置上撬下来,这同样是一道左右为难的选择题。 第一卷 新世界 24.第24章 劳改营(二) 前一晚的碰头会上,关于劳动力的争夺几乎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几个部门的负责人到后面都黑了脸,但最后执委会给这帮俘虏安排的劳动地点既不是矿坑,也不是伐木场,而是农业部规划的农场区。这倒不是执委会有意偏袒农业部,如此安排实在是不得已的无奈之举。 工业部规划中的几处工地,都是接近林木繁茂的山区,这种情况下要看守三十多号俘虏,需要的人手就不能太少,但占用人手一多,那就与执委会使用俘虏补充劳动力不足的初衷相违背了。而农业部在田独河东岸所规划的农场地势平坦,便于监控俘虏劳作情况,只需安排几个人远远看守就可以了。退一万步说即便俘虏中有人想逃跑,西边是田独河这道天堑,往东往南都必须翻越荒无人烟的重重山岭,然后将会面对无尽的海洋,往北深入内陆更危险,因为那是彪悍的黎人聚居地,落在尚处于半蛮荒状态的黎人手中可不会再有什么顿顿白米粥的待遇,不被架在火上烤来吃就谢天谢地了。这其中的道理不需多说,熟知本地情况的这些水寨士兵们自然明白。 俘虏们在军警部的武装押送下老老实实地登上了“飞速号”,三十多个人站在前甲板上虽然显得有些拥挤,不过田独河出海口附近本就风平浪静,加上双体船的稳定结构,倒也不虞把人给颠下船去。帆船从胜利港出发,在海面上兜了一个小圈子,调转方向之后径直便驶向田独河东岸,很快就抵达了后世的罗郁村一带。 农业部的人昨天已经来考察过这里,对这块狭长地带的土壤结构和地形地势都非常满意,如果充分开发的话,在这里足以开荒出千亩以上的耕地,而且这里和一号基地的距离也足够近,有什么事派船过河就能到。经过执委会讨论之后,决定将这里当作劳改营下属的劳改农场使用。劳改农场由农业部和军警部共同负责,如果俘虏们表现较好,那么下一步或许会把劳改营的营房也建在这里。当然了,要想从充满异味的驳船船舱搬进岸上的营房,那也必须是要用积分来兑换的。 “飞速号”靠岸之后,一帮俘虏在刺刀的驱赶下,从甲板直接跳进齐膝深的水中,到了岸上之后罗升东和四个由他临时任命的组长扯着嗓子吼了半天,才使得这群乌合之众按分组列队排好,这让站在帆船上目睹整个过程的军警部成员们都很是不屑。 罗升东注意到今天带队的短毛并不是昨天审讯他的那名短毛头领,而是换了一个又黑又壮的大汉,下身花绿裤子黑色皮靴,上半身只穿着贴身绿色小褂,一身金刚般虬起的肌肉仿佛要将小褂撑破似的。这黑大汉走到船头上,扯开嗓门大喊一声:“都给老子站直了!头全部抬起来看着我!” 岸边一帮俘虏被这打雷似的声音吓得齐齐一抖,赶紧打起精神站好,只是望向船头的眼光多少都有些畏缩。黑大汉环视了众人一圈,才又开口道:“我姓古名卫,以后就是你们的顶头上司!你们这些人渣给我听清楚,听指挥好好干活的人才能有饭吃,不好好干活想跟老子玩手段的,我会亲自教他‘苦’字是怎么写的!” 古卫作为军警部派来管理劳改营的代表,并不是颜楚杰给他分配的任务,而是他自己主动申请来的。穿越前古卫也曾经当过兵,转业到地方后就在人武部工作,所负责的具体事务是民兵训练。军警部在穿越之前搞的几次大规模基础军事技能培训,计划书基本都是他跟颜楚杰两个人做的。要说训人练兵这一块,古卫在穿越众当中可以堪称专家级了。按照他自己的打算,穿越之后就算做不了带兵打仗的大将,至少也要弄个新政权陆军军校校长之类的官当当,不过穿越后短期内显然没有实现梦想的条件,军校肯定暂时是指望不了了,但战俘劳改营似乎也是一个可以发挥自己的能力的场所,于是古卫便主动请缨要来管理这几十个俘虏。 军警部考虑到劳改营的特殊性,还专门给他搭配了一个叫任亮的年轻副手。任亮虽然没有当兵的经历,但可是正经的福建警察学院狱政管理专业毕业生,之后分配到福建龙岩市的闽西监狱工作了三四年,论专业对口性还在古卫之上,只是年纪比古卫小了七八岁,所以只能委屈他先做副手了。 农业部来的代表是高欢,他主要负责农业技术上的指导。本来他师母朱萍是想亲自来的,因为朱萍的专业方向是粮食作物,而高欢则跟他师父袁若修的专业方向一样是经济作物,但执委会却并不打算在劳改营这块区域内种植粮食作物,所以回绝了老太太的好意。原因其实很简单,要知道执委会敢把这帮人放到野外劳作,就是吃定了能在食物上卡住他们的脖子,让他们逃也无处逃,但要是在这地方种上粮食,这帮俘虏等到粮食收获季节悄悄私藏起一些,岂不是就有了逃出劳改营的机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低级错误,精明的执委会自然是不会犯的。 有鉴于目前劳动力奇缺,劳改营的管理人员也不得不缩水到了最低程度——军警部五人,农业部一人,再加上一个已经能听懂七八成普通话的本地带路党于小宝当翻译。他的工钱是穿越众包两顿饭,每天还能领一斤米,如果一个月出工达到二十八天以上,月底还可以额外领到精盐三两。古卫对于小宝那一身破烂看不过眼,从库存物资中申请了一套迷彩作训服和一双胶鞋给他,于是这小家伙现在就只剩下头上的发髻还保持了明人的特征,照这势头发展下去无疑将会成为穿越众治下区域的第一个归化民。 四个劳改小组被古卫平均分作两队,一队人由高欢带去开荒,另一队则是留在江边由古卫亲自指挥,他们将要修建一座小型木制栈桥,以便于每天要来往于两岸之间的船只停靠。 不过实际指挥修建工作的人却并非古卫,他练练兵还行,要说如何才能从无到有搭建一座码头栈桥,那还是得专业人士来。早上古卫专门找到白克思,特地把他手下伐木队的领队蔡弘展要了过来。蔡弘展在白克思的家具厂干了多年,可算是穿越众当中的头号木匠,有他在现场指导自然能事半功倍。 俘虏们先将拴在帆船后面的二十多根大腿粗的圆木一一拖上岸,这些都是伐木队前两天的劳动成果。然后蔡弘展把手锯,小斧头等工具分发下去,让他们按照自己所标示的尺寸制备木料。 古卫开始还有点担心俘虏们拿到这些金属工具之后会不会心怀不轨,手一直就按在腰间的枪套上没放开。倒是蔡弘展后来注意到这个细节,笑着安慰他:“我说老古,用不着这么紧张,这些俘虏不会乱来的。” “那也难说啊,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这些家伙心里打着什么算盘……老蔡,你别离他们太近了!”古卫还是丝毫不肯放松警惕。 蔡弘展笑着摇摇头道:“老古,虽然你以前当过兵,但你恐怕还没我能明白这些人的心思。” “哦?那你给说说?”古卫也来了兴趣。 “这些明军俘虏战斗意志本来就渣,现在已经知道自己不会死,你说他们还能剩下几分拼命的心思?何况他们就算杀了我也没用,难道他们还能从这里飞回崖城去?要知道他们现在已经脱了军装,不再是军人了,既然能好好的活着,干嘛要死?” 蔡弘展走到古卫身边,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玉溪”,递了一支给古卫:“放松点,这劳动量我事前都计算过,保证让这帮家伙爽翻,根本就停不下来……你看,那个当头的,据说是个百总对吧?你看他干得多快,绝对是熟手!” 蔡弘展说话的声音并不小,埋头干活的罗升东其实也听在了耳里,只是他根本没脸抬起头来反驳什么,只能把一肚子的气都出在木头上。 罗升东虽然觉得有些耻辱,但也明白这个短毛木匠说的话是对的,如果现在自己逃跑,没吃没喝的又能跑到哪里去?就算真的菩萨保佑万幸之下逃回崖城去了又能怎样,自己连船带人都丢了,少不得也会被办个“临阵脱逃”之类的罪名,当作替罪羊被砍头示众吧。既然现在能好好活着,那就先活下来再说吧。 罗升东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想起了自己当初还属于军屯子弟的时候,晒着火辣辣的太阳在把总老爷家劈柴,似乎也感受过这种愤懑和耻辱交织着的情绪。那时候就这么日复一日地劈柴,根本看不到未来,如果不是自家老爹侥幸立功调职进了崖州水寨,搞不好自己现在都还在替那个该死的王把总劈柴。为什么兜兜转转这么些年之后,自己居然又回到了最初的人生轨道上? 这些人生哲理太复杂太深奥,罗升东想不明白,也没有时间去细想。今天的劳动任务非常繁重,如果他们这两组人不能在太阳落山之前架好栈桥,那么所有人都只能得到两个积分中的一半,而他作为劳改营的头领,还要因此而承担被扣分的后果,搞不好今天就是白干一场,连一分都捞不到,这在他看来是绝不能接受的结果。 “必须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干完!”罗升东默默地想着,把其他杂念都抛在了脑后,大声吆喝着让人赶紧把下一根要处理的木头抬过来。 第一卷 新世界 25.第25章 劳改营(三) 岸边的俘虏们干得很卖力,可惜进度并不是很快,毕竟这帮人是职业军人而不是职业木匠,斧锯也没他们拿惯的刀枪那么顺手。到中午的时候,罗升东这边带的一队人才堪堪把搭建栈桥要用的木料制备完。经过半天的高强度劳动之后,早上只有一碗白米粥下肚的俘虏们已经开始感到腹中空空,但现在可不会有任何食物提供给他们,唯一可以进食的就是放在岸边的一大桶淡盐水。 负责进入内陆开荒的另一队进度稍稍好一点,这片地势平坦的区域内没什么大片林木,省去了不少麻烦,所以他们的任务是将高欢所划定区域内的所有灌木野草全部割掉,然后堆放到一起烧成草木灰,同时还得将划定的地块边缘挖出沟垄,为下一步引水灌溉做好准备。一个上午下来,他们已经处理好了大概两块足球场大小的区域,算下来约莫有二十多亩地,照这速度还是有希望在太阳下山前完成高欢规定的开荒五十亩任务。 另外开荒组在此过程中还小有收获——打到了三条蟒蛇,而且份量还都不轻,最大的一条竟然要三个人才抬得起来。当然,这些战果最后都上缴给了劳改营的短毛领导,最终将成为穿越众们今晚的加菜。 有一点俘虏们所不知的是,高欢给他们划定的五十亩区域,比这个时代的面积还要稍大一些。《明史·食货志》中有记载,“凡田以近郭为上地,迤远为中地、下地。五尺为步,步二百四十为亩,亩百为顷。”按明代的度量衡来计算,一亩的面积大概比后世要小上10%左右。这倒不是高欢有意整他们,而是穿越众采用的度量衡肯定是以后世为准,这方面如果要将就现在的度量标准,那只会给穿越众自身的工作造成极大的混乱。 俘虏们没午饭吃,但监工的穿越众们可不能饿着肚子。中午的时候从河对岸划过来一条小木船,送饭的居然是来打零工的本地渔民。今天炊事班的作品是之前大受好评的西班牙海鲜饭,各种香料的使用让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味道,整个田独河东岸闻不到这股香味的大概只有还在焚烧草木灰的那群苦逼开荒队。 在岸边扛木头的一帮人闻着船上的饭菜香味,都不自觉地放慢了手上的动作,有人已经在嚅动喉头吞着口水。古卫见状起身,扯开嗓门大声喝斥道:“赶紧做事,做完了明天才有机会多吃一顿饭!” 听到这句话的俘虏们恍然大悟,明白了短毛们为何要规定可以用积分兑换每天三顿饭的待遇。这么大的劳动量要是一天只吃两顿饭,恐怕撑不了三五天身子就垮了,到时候体力不支,完不成任务拿不到积分,那重获自由就更没指望了,看来拿一半的积分去换足够的食物也是很有必要的。 只有俘虏中的极少数聪明人,才想明白这是短毛的“奸计”,打算用一些手段让他们不停的花掉辛苦挣来的积分。罗升东更是自发地将理论联系上了实际:“自从张参将的小舅子在崖州城里开了赌档之后,每次发完饷张参将就经常拉着寨里的军官们去赌,搞得大家的军饷左手进右手出,这不就跟短毛的积分一样,耍着花样坑人!” 但忧虑之余,罗升东也知道自己无力去改变什么,每个人都知道积分是让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哪怕是他罗升东,不也是一样抱着有朝一日存够积分重获自由的希望吗? 饿着肚子的俘虏们在下午继续强打着精神劳作着,偶尔有人想偷懒或者休息时间稍微长点,不需看守们发话,罗升东和小组长们自然就会出声督促,有动作慢的甚至会作势拳脚相加。栈桥开始在水中打桩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西斜,罗升东急得亲自跳进水里去扶正木桩。就算这样,工程进度仍然比计划的要慢,照此下去肯定是完不成任务了。 就在罗升东快要感到绝望的时候,开荒队一群人提前完成任务回到了岸边。罗升东这下算是抓着了救命稻草,也顾不上这帮人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模样,连脸都没让洗就把这帮人又赶上了栈桥工地。这样合二为一之后,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太阳下山前完成了栈桥搭建。 当蔡弘展在栈桥上来回踱着步验收工程时,罗升东感觉自己呼吸都有点不顺畅了,记得一年前海南卫指挥使来崖州巡视的时候曾经检阅过他的部属,当时自己好像都没现在这么紧张。 终于,蔡弘展朝着古卫点了点头,示意栈桥工程验收合格。古卫也没有要贪全功的意思,拍拍旁边任亮的肩头道:“监工我监完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任亮微微一笑,站在船头上清了清嗓子,然后大声道:“全体人员听好!现在组长清点本组的工具,上缴以后按组列队站好!” 鉴于劳动工具有大量的铁器,安全起见肯定不能让俘虏们保管过夜,所以每天劳动完成之后都必须清点上缴,到第二天开工之前再分发下去。虽然麻烦一点,但执委会奉行的安全第一法则不会因此而发生改变。 好不容易等到这些事情完成,所有俘虏都规规矩矩在岸边列队站好之后,任亮才开始宣布今天的劳动结果:“今天两支队伍都完成了预定劳动任务,所以每个人都可以得到基本的两个积分。” 人群中传出一阵呼气声,看来所有人的心都是一直悬着,直到任亮宣布结果之后才长出了一口气。 “另外,开荒队在完成自己的任务之后又帮忙完成了搭建栈桥,所以开荒队所有人都可以得到额外奖励的一个积分。”任亮不慌不忙的补充了一个好消息。 这个消息一宣布,岸边的人群中立刻就有人脸上出现了难以掩饰的兴奋神色。只是碍于规矩,没人敢发直接出声音来。而这直接导致了之后任亮登记是否要用积分兑换三顿饭待遇的时候,开荒队的十几个人几乎无一例外地举起了手——现在自己有三分在手,拿一分出来换明天能吃个饱,干活想必也能比今天轻松一点。 而剩下这些只拿两分的人,犹豫一阵之后,也开始三三两两地举起了手。这些人的见识有限,或许想不明白短毛这么安排的深意,但如果自己明天不能吃饱的话,恐怕连基本的两个积分都保不住。罗升东环顾左右,叹了一口气之后也无力地举起了手。 回到驳船的牢房之后,罗升东发现那十名水手也已经回来了,便开口询问他们今天的状况如何。 舵手刘顺是这艘船的水手头领,闻言摇摇头道:“在水寨跑了快十年船,都没这么累过,罗大人,你看看这帮兄弟,个个都累得跟狗一样了!” 罗升东细问之下,才知道这帮水手上午被安排操作海沧船出海巡逻,当然船上多了不少荷枪实弹的短毛。而在行船过程中短毛要求这些水手不停的改变航向,升帆降帆,反反复复多次,甚至连在船上如何堵漏如何灭火等损管措施也叫他们做了许多遍,看样子似乎是要借此学习操作海沧船的方法。而下午这帮水手则是被拉去了岸边一处刚刚平整出来的地方,开始搭建工棚,据说短毛是打算要建一处造船厂自行制造木船。当然这些水手在经过一天的辛苦劳动之后,也得到了相应的了两个积分。与罗升东这边的队伍一样,水手们为了能保证有足够的体力完成明天的苦役,也是选择了用积分兑换伙食的待遇。 罗升东听完之后长叹了一口气道:“看样子,我们难有出头之日了。” 刘顺惊道:“罗大人何出此言?” “今日短毛贼人驱使我们去河东开荒,我看他们划定之地只怕有千亩之多。短毛贼人又是开荒种地,又是修厂造船,铁定是要在此定居不走了。”罗升东很无奈地说出了自己对于所知情况的分析。 罗升东无法想象的是,短毛们并非仅仅是打算在此定居而已,而是要把这里改造成未来争霸寰球的。不过未来的霸主们此时还没法享受到锦衣玉食,还有千头万绪的工作要等着他们一一去铺开。比如此时虽然已经入夜,但一号基地外围却是架起了灯光,一帮年轻人正在按照军警部和建设部的要求,加班加点地修建一号基地的外围防御工事。 因为目前的各方面条件都很有限,所以工事的防御墙暂时还只能以土木结构为主,两层手臂粗的木材为壁,中间填充约一尺厚的砂土,这样可以有效的防范对手的远程攻击武器。面向海岸一方采取了棱堡设计,除了突出的棱角防御部之外,还将采用高低多段式立体防御体系,确保在56式半自动的射程内充分发挥出集火优势。再加上外围已经快要竣工的壕沟,等引入田独河水之后可以在一号基地外形成一道微型护城河。 按照军警部的预计,防御工事完工之后,穿越众在有预警的情况之下至少能在一号基地内轻松抵挡住三至四千本时空军队的攻势,但如果要面对装备火炮的军事力量,目前的防护墙还有点不够看,只能等未来条件允许的时候再另行改建加固了。当然,按照执委会“御敌域外”的指导方针,未来的军事发展思路肯定是要建立强大的海上炮舰舰队来护卫胜利港的安全,而随着炮兵部队的建立,相应的岸防炮台也会出现在港湾出海口的要害位置,到时候一号基地的安全性就会大大增加了。 第一卷 新世界 26.第26章 黎人(一) 随着基建项目的逐步铺开,人力资源特别是劳动力数量的短板也开始凸显出来。除了占穿越众比例极小的老幼成员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变成了廉价劳动力,不管穿越前是当大老板的还是搞科研的,现在统统都得到工地上搬砖。而这还仅仅只是胜利港和一号基地这片区域的基建工程,接下来对于内陆田独工业区的开发建设更是需要大量劳动力才行。 于家父子所在渔村的村民在得到安全的保证之后已经逐渐返回家园,并且其中绝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到一号基地的工地上打工——于家父子带回家的白米精盐可是让村里所有人的眼睛都红了。于家父子能卖体力换粮食,难道别人就卖不得? 于大山因为“从龙”较早,表现得也比较老实听话,直接就被执委会任命为工头,专门负责指挥渔村的几十号劳动力。而每天穿着迷彩作训服来胜利港“上班”的于小宝,更是已经被穿越众们视为了第一个归化民,负责文教工作的宁崎已经表示,在接下来要开办的第一所本土学校中,会将于小宝连同其他几名渔村儿童一并收入,专门办一个土著儿童班,将领先这个时代数百年的各种理念逐步灌输给他们。 能得到短毛老爷们的如此重视,于大山多少还是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要知道方圆数十里之内可都没有能让孩子读书的地方,想要读书识字那就得把孩子送去几十里之外的凤凰镇,但高昂的费用却不是他们这种渔民家庭能够负担得起的。如今短毛老爷们说要办学,而且还不收取学费,简直就是天降喜讯。于大山感激之余,便找到执委会的人主动献计,称有办法缓解目前劳动力奇缺的状况。 于大山的办法其实并不复杂,便是外出招工。胜利港这附近人烟稀少,是因为近年来每逢季风期就有小股海盗来此作乱,很多不堪其扰的人都逐渐搬离了此地。但在崖城到这里之间的百余里沿海平原,却是有数个村镇,居民数千。特别是后世三亚市区一带,因为有三亚河、临春河两条大河及数条支流,拥有丰富的淡水资源,所以在沿河两岸有不少的村落存在,只要出得起工钱报酬,从这些地方招一些劳动力完全不是问题。 于大山的献计立刻得到了执委会的重视,在经过短暂讨论之后,执委会便委托了渔村这边派出数名乡老组成招工队,出发去稍远的地方招工。按照乐观的估计,半个月之内大概能招到两三百劳动力,可以在相当程度上缓解目前的用工压力。不过要长期雇佣这么多人,原本并不着急解决的粮食问题就必须要立刻提上议事日程了。好在田独东岸的两处农业用地开发都比较顺利,赶在谷雨前播种第一批农作物还是能做到的。负责禽畜养殖的袁秋业也已经在东岸考察好了地段,准备把禽畜养殖基地从目前简陋的临时安置地转移过去。 1627年4月9日早上,深入到田独地区开辟临时营地的先锋组联系一号基地指挥部,称有黎人在营地附近出现,但因为语言问题无法进行联系沟通,希望指挥部尽快派出专业人员支援。 要说起和黎人打交道,目前穿越众里首屈一指的专家就是周恒行了。周恒行本身就是黎族人,穿越前在儋州市文化馆的工作就是专门搜集研究古时海南黎族相关资料,对黎族的民风民俗最为了解。现在执委会要成立黎区特别工作组,周恒行当仁不让地成为了组长。 黎人源于古代百越,而“黎”这一专有称呼始于唐末,早在汉代以前黎人先民就渡海而来,作为第一批居民开发了海南岛,汉武帝平定南越之后,数次派军民进驻海南,设立了珠崖、儋耳两个郡。之后的历朝历代中,黎人也一直被纳入到中央王朝治下,黎人生产的珍珠、玳瑁、香料等物品向来都是琼州的“贡品”,元代的时候中央政府甚至直接就给海南黎人各个峒的峒首授予世袭“千户”“万户”的官职。当然这么做的后果也造成了黎人内部阶级矛盾的激化,从那时候起黎人与汉人之间的关系便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而对于穿越众来说,这些半开化的黎族山民无疑还属于非常危险的交往对象,但如果利用得当,黎人山寨的人力同样也可以为己所用。对历史比较熟悉的宁崎指出,明正德《琼台志》中就有记载,永乐年间崖州地区的黎峒就达近百个,整个海南岛地区的黎峒数量达到惊人的1200余个,这么多大大小小黎人村寨的人口加在一起,少说也有二十万上下了,绝对是一大笔值得开发的人力资源。因此执委会对于黎区工作是非常重视的,为了这个工作组,几乎是将各个部门的精兵强将全部都调集到了一起,力图要在海南内陆地区开辟出一个新的人力来源。 除了周恒行这个黎族专家之外,特别工作组包括了矿业、农业、建设、通信、商务、军警、文教、医疗等部门的人,执委会委派了相对清闲一点的宁崎作为决策把关,整个队伍浩浩荡荡足有四十来人,其中还不乏像大胡子约翰逊这样兼具军警医疗两职的能人。而交易的物资早在穿越前就已经准备好,主要是以食盐和大量的铁制农具为主,这也是在内陆山区居住的黎人最需要的东西。 为了保证前方有足够的医疗力量,北美帮的另一名专攻心血管疾病的医生摩根也被征召入队。另外还有搞化工专业的乔志亚,这家伙也跟王汤姆一样,是在美国出生的abc(aese),连中文都还说得不太利索的正宗香蕉人。乔志亚加入的原因是化工部的三酸二碱生产基地也同样规划在了田独矿区附近,他此行的主要目的还是代表化工部实地考察项目规划实施地点的可操作性。 约翰逊、摩根和乔志亚三人在穿越前都曾经有过在美军中服役的经历,特别是乔志亚曾在波多黎各的美军布坎南堡陆军基地服役,对于热带雨林环境非常熟悉。将这具备军事经验的三人调到特别工作组,在很大程度上也缓解了军警部的护卫压力。 北美帮六人组这次一半人被纳入到了特别工作组当中,为此军警部和海运部不得不重新协调人手,将原本的两艘双体帆船巡逻体制暂时缩减为一艘执勤,一艘待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现在海运部人手太少,能独立驾船出海的人就那么几个。好在缴获的海沧船现在已经投入正常巡逻当中,有十名明军水手的协助,勉强还是可以维持每天两艘船轮流出巡的规模。 为了节省路途上的时间,执委会专门把“新世界号”上的几艘救生艇放了下来,装运特别工作组的人员。这四艘救生艇都带有小排量柴油推进器,具备一定的自航能力。另外还从渔村调集了四艘小木船,分别挂在四艘救生艇后面装运二号基地所要使用的建材物资。然后众人鱼贯上船,船队以大概不到五节的航速沿着田独河逆流而上,朝远在内陆的营地缓缓行去。 离开胜利港大概两三里之后,河道就开始逐渐变窄,从出海口的数百米宽收缩到仅仅十余米。河岸两边都是平坦而宽阔的土地,只是目前还被郁郁葱葱的林木所覆盖着,虽然伐木队已经将数十名本地渔民纳入旗下,每日奋力砍树开路,但想要打通陆上通道恐怕还尚需时日。在船上闲着无事,宁崎便让周恒行给大家说说黎人的情况,提前做一下科普。 周恒行笑道:“那大家想知道什么?” “先教我们说几句黎族话吧。”“对啊,免得见了黎族小姑娘不会搭讪多可惜!”众人七嘴八舌地回应道。 “黎族话可不是那么好学的。”周恒行耐心地解说道:“黎语按不同的地区分为侾、杞、美孚、润、塞五个大种,每个大种里还有不同的小语种方言,比如三亚这一带的黎人,说的是侾方言,但侾方言下面还分了罗活、哈炎、抱显等等,发音各有不同。” “这么复杂,看来泡黎族妹子希望渺茫啊!”有人惋惜道。 “现在这个时代的黎族妹子可没你们在电视里看的那么有民族风情,事实上黎人妇女自古就有文面的传统习惯,这一是为防止被外人掳掠,二是代表了对感情的忠贞,这个习俗可是解放后才慢慢消失的。另外黎人都喜欢吃槟榔,所以嘴唇牙齿都是黑乎乎的,这离你们印象中的美女标准恐怕差距很大。”周恒行毫不留情的泼了一盆冷水。 原本还抱有一丝艳遇幻想的成员们脑补了一下满脸纹着黑色花纹的姑娘,一张嘴两排黑牙,顿时心思就灭了。有人立刻就质问起了宁崎:“执委会在穿越前可是一直宣传说会安排民族风情游,有无数的少数民族妹子等着我们娶回家,说好的漂亮妹子呢?” 宁崎义正辞严地回应道:“不要擅自改词啊,我们宣传的时候从来都只说了妹子,可没加过‘漂亮’两个字。放心吧,娶不娶是你们的自由,执委会绝对不会包办婚姻强迫你们成亲。” 第一卷 新世界 27.第27章 黎人(二) 不少人报名参加特别工作组的时候,心里多少都存着那么一点猎艳的心思,但现在梦想已经被周恒行的一番话完全扑灭了。明知这是被执委会坑了一把,至少短期内在黎峒开发女仆项目之类的构想看起来还不具备可操作性,但大家哀叹完还是只能面对残酷的现实了。出于安全考虑,执委会在田独的临时营地和这次派出的特别工作组中都没有安排女性成员,所以大伙儿在今后一段时间里只能暂时过和尚日子了。 大约两小时以后,前方河道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分岔,带队的船向后打出信号,示意二号基地的临时营地便在前方不远的河岸上。继续行进约莫两分钟之后,前面的河道变得稍宽了一些,可以看到从上游而来的河水在这里被分为两股水道,原来从此处到刚才所见的河道分岔点之间,河道分为左右两股围住了河中间的一大片土地。 这里就正是能源部和建设部所规划的田独河上游第一水电站选址,利用这里一分为二的天然河道,施工者只需将河水导入其中一边,便可很方便地在另一边排干的河道上进行筑坝施工了,而且天然双河道的地势也能让水电站在雨季的排水压力减小很多。 小小的栈桥码头上堆放着数个直径两尺的钢筋混凝土管道部件,这是建水电站所要用到的压力水管,根据能源部的规划,早在穿越之前就已经造好,毕竟这个时空的生产能力有限,像这样的专用部件还没办法在短时间内造出来。而把这些沉重的家伙用小船一个一个从下游运来,穿越众们可是花了好几天的时间。 船队抵达码头栈桥的时候,正好看到岸边一群人坐在地上用锤子噼噼啪啪地敲着石头,灰头土脸的样子就跟后世采石场里的农民工一般无二,但看到这一幕的新来者们没人能笑得出来,因为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中间大部分人也得在这里敲石头。这是一号水电站底部基座必须要用的碎石砂浆混凝土材料之一,在劳动力严重不足的日子里,每个人都得服从执委会的工作安排——包括敲石头在内。 临时营地目前只临着河岸起了一圈稀稀拉拉一人来高的木栅栏,外围用蛇腹式铁丝网拉出了隔离带,然后便是几个行军帐篷和一个堆放物资的大棚。现在这里驻扎了三十多个人,临时负责人是建设部二把手刘山夏,为了这个田独河上游的水电项目,穿越前的半年时间里他可是在云南广西跑了不少地方的小水电站,虽然还没实际操作过,但建小水电站的理论知识应该说已经够多了。这个营地前一天搭好,第二天他就被调过来了,手头的几处刚开工的项目也不得不交给了建设部其他人负责,足见执委会对水电站项目的重视程度。 刘山夏迎上栈桥,一把握住了宁崎了手:“总算把你们盼来了!” 宁崎讶然问道:“你们和黎人发生冲突了?” “暂时还没有,不过附近的黎人越来越多了,语言不通也不知道他们想干嘛,现在我们的人已经不敢出营地了。”刘山夏抓紧时间向宁崎介绍目前的情况:“这些黎人腰里都别着钩刀,你们如果要跟他们谈判,自己当心一点!” 宁崎点点头道:“放心吧,谈判的事情,我们这边有专业人士出马。对了,能源部的老项来了,你们是老朋友,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关于水电站工程你们再好好合计合计,看看施工方案还有什么遗漏。等明后两天最后一批物资和施工人员到位,你们就尽快开工。” 项持南是云南人,从时间上算应该是最后一批加入穿越的成员。项持南以前曾在武警水电部队服役,转业后在地方电力局工作,是刘山夏穿越前考察小水电站建设时认识的朋友,还帮着筹委会设计的水电站施工方案出了不少主意,后来一来二去两人混熟了,刘山夏就干脆拉了他入伙。当初筹委会从广州撤出的头一天,他才在刘山夏的陪同之下到广州报到。 像项持南这种军地两用人才,当然也就难免成为了军警部和能源部争抢的香馍馍,后来执委会还是依照吴卓的旧例,给了项持南双重编制——和平时期归能源部,战时归军警部。这次的水电站工程,执委会便交给了项持南和刘山夏这对搭档来负责。 半个小时之后,周恒行和宁崎在几名全副武装的军警部成员护卫之下走出了营地。站在营地门口,便可以见到百米左右的山林中影影绰绰有不少人在活动。周恒行表面上虽然还算冷静,不过心跳却是难以抑制地加快了。他的户口本上虽然标注的是黎族,但却是实实在在生在城市长在城市,是地地道道的城里人,要凭借一些纯理论知识跟这些生活在山林中的的黎族先人打交道,还真是没什么底气。 周恒行做了几次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举起手里的铁皮喇叭,开始用自己所知的几种古黎语大声宣讲起来,其大意便是说明自己这帮人来到此处并无恶意,希望能跟黎峒的居民们和平共处,同时也很乐意跟黎人交易他们所需的食盐、生铁等等。 没一会儿对面林子里便出来了几个黎人,一直走到离营地大门约莫十多米的地方才停下。为首的是一名中年汉子,指着周恒行一阵叽哩哇啦。周恒行估摸着自己听懂了七八分意思,心里才渐渐平静下来,转过头对宁崎说道:“他希望能看看我们准备拿出来交易的东西。” “可以。”宁崎点了点头,示意让人把样品先拿给对方看看。 样品其实也没几样东西,一小陶罐食盐,几件诸如铁铲、镰刀之类的铁制农具。那中年汉子上来蹲下身拿起农具仔细看了看,又打开陶罐,伸手指进去蘸了点盐放进嘴里,那动作让这边的穿越众们齐刷刷想起了港产电影中毒贩验货的场景。 中年汉子起身之后又是一阵叽哩哇啦,周恒行翻译说这人表示对这些东西很满意,但他们目前没有带什么可供交易的物资在身上,问是否能跟他们一起返回村寨做交易,另外就是询问能不能提供更多这样的交易品。 “当然可以,告诉他们,我们的物资很充足,也很高兴能去他们的家做客。”宁崎很镇静地应道。执委会派出这么大规模的特别工作组,可不仅仅是为了跟黎人交易几斤食盐几把镰刀的,深入黎峒了解民情,然后维护好与黎人的关系,有针对性的开发黎峒的人力资源,这才是特别工作组所要完成的主要任务。当然在此过程中,其他部门的人也会顺便完成黎人控制区的地形地貌、动植物、农业现状、矿产开发等考察科目。 完成初步的谈判之后,得到消息的黎人们便纷纷从树林里走了出来,有老有少大约三十多人。这些人大多穿着吉贝布所制的布衫,人人腰间都别着一把刘山夏曾经提到过的钩刀,但脸色都很平静,并无闹事的意图。宁崎看着这些衣衫褴褛的黎人山民,忽然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原来害怕的不仅仅是自己这边,其实这些黎人同样也在担心来自外部的威胁。 一个小时之后,准备好物资的特别工作组跟着带路的黎人一起从营地出发了。除了少数几个要留在营地协助水电站建设工作的人之外,再次上路出发的成员仍然多达三十五人,其中有一半都是配备了武器的军警部成员,甚至还夹杂着约翰逊跟摩根两个金发碧眼的老外在内。他们所携带的除了必要的三天口粮和少量饮用水之外,还有帐篷、军用电台、各种药品、照明设备、绳索等等,甚至还带了一台微型手摇式发电机以防不测。 这次要带去黎峒交易的物资有食盐两百斤,铁制农具一百件,各种调味香料若干,另外还准备了一些小物件作为送给黎峒首领的礼物。当然这些物资不需要穿越众们自己背负了,黎人们很自觉地承担了这个工作。或许在他们看来,这些东西已经是属于他们所有,自然是应该由他们来负责运回家去。 沿着山林间的小路大约向北行进了一个小时之后,成员们便已经能看到山坡上出现了留有耕种痕迹的地域。黎族专家周恒行向成员们介绍道:“这就是黎族传统的耕作方式砍山栏,在解放以前黎族人一直都是以这种类似刀耕火种的方式在种植粮食。” 砍山栏的种植方法就是在每年正月上山,将选好地域内的树木砍倒,等到过三四个月这些地上的树枝干枯之后便点火焚烧,然后在雨季来临的时候之际播下谷种。而砍山栏也没什么耕作的过程,播种时便是一人拿着尖木棒在前面戳坑,另一人在后面放上谷种然后平土。中间顶多清除几次杂草,然后就等着下半年的成熟收获。有用心一点的会在烧山之后播种之前把土先铲一遍,以此来除掉土层中的草根,顺便也把表土锄细便于谷种发芽。但无论如何,这种耕作方法都是极为原始的,产量因此也极其有限。而且这种依赖土地自然肥力的耕作法,每过三四年便必须将地抛荒,间隔时间或许会长达十年以上,对土地的利用效率可谓极低。 黎人居住区会采取这种原始的耕作方式,除了环境相对封闭之外,其实铁器的缺乏也是重要原因之一。在这个时代,很多黎峒的农民使用的农具还是石斧、石铲、石锄等等,仅有的一点铁器多数就是黎人们腰上别着的钩刀了,因此黎人才会对穿越众所提供的铁制农具特别感兴趣。 第一卷 新世界 28.第28章 黎人(三) 临近黎峒寨子,队伍中有人在路边又发现了新玩意儿——棉花。当然也有人对这完全是树一样的植物产生了怀疑:“电视里看到的棉花不都是低低矮矮最多胸口这么高?这尼玛比人还高的东西真是棉花?” 农业部的高欢是今早才接到通知从劳改营调入到特别工作组的,他作为经济作物专家回答了这个问题:“棉花在野外的自然环境之下也是会长成多年生木本植物,在热带地区甚至可以长到六米左右的高度,你们别看这东西不起眼,用这种海岛棉所纺出的黎锦可是相当有名的。大家应该都知道黄道婆吧?她就是在崖州学习了这里黎人的纺织技术,然后才带回中原传播的。” “既然这里产棉,这么说我们很快就可以自己开织布厂了?”有人兴奋地问道。 高欢摇摇头道:“没那么容易,黎人对这种海岛棉并没有进行专门的培育,产量也非常有限,提供小规模织布可以,但搞工业化生产肯定不行。我们倒是带了不少海岛棉的良种,但要找地方推广种植也不太容易,海南这地方内陆多山,几乎没什么平地,种棉花的性价比不够高。” “劳改营不是在田独河东岸开了一大片地出来吗?不能在那地方种棉花?”还有人不肯放弃地追问道。 高欢苦笑道:“种是可以种,可是马上就快要到季风期了,而且会长达几个月。海南这边每年遭台风袭击的状况,你们以前应该也在电视新闻里看过,劳改营开荒的地就在出海口。在近海的地方种棉花,稍有点风吹草动很容易就会颗粒无收。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说服黎人在在他们的居住地附近的山谷里种棉花,然后每年用棉花跟我们交易粮食。说到种粮,我们在这个世界可是天下无敌,这也是我们今后搞农业推广最重要的手段,只要我们能提供足够的粮食,我想是有机会说服黎人的。” 终于到了黎峒村子外面,那个带路的中年汉子让工作组等在村外,他要先进去通报一声。而此时村子里倒是跑出来不少连裤子都没穿的黎人小孩,对打扮奇怪的异域来客们进行了集体围观。 这村子外围并没有石墙或者木墙,只有一圈明显是人为种植的荆棘灌木,中间还混种着各种藤蔓以及碗口粗细的竹子,密密麻麻看着倒是挺结实,而黎人便将此作为整个村子的防御屏障。这道屏障左右延伸开去,直至远方没入林中,一时也看不出这个村寨的范围究竟有多大。 有人注意到村口坐着的几个黎人老太太都是满脸黑漆漆的,想必便是周恒行先前提到过的文面习俗了。除了心头的幻想彻底破灭之外,也只能感叹这些黎人先民奇葩的审美观了。 等了片刻之后,那中年汉子出来了,但又说穿越众这边人太多,为了不惊扰到村民,不能让他们一起进到村里去,只能允许进去五个人。讨价还价一番之后,最终中年汉子同意了进去十个人的要求。工作组几个头目短暂的商量之后,便由周恒行作为领队,加上宁崎、高欢和七名军警部成员进村与黎人交易,当然三名前美军士兵作为可靠的战力也都进入了这支队伍。 在穿越之前,执委会便曾经分批组织所有成员去过民俗村参观黎族村寨,就连北美帮的几个老外在抵达三亚之后都被特地带出去补上了这一课,因此见到这黎峒村寨中的情景时,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大部分的房屋是类似于民俗村里见过的船型屋,用藤条将木材扎成房架,拱形的人字屋顶上盖着厚厚的芭草或者葵叶,从远处看就犹如倒扣的小船一样。这种屋子上面住人,下面可以养殖一些家禽家畜,架空的结构也可以防湿、防瘴、防雨。另有少数屋子不再采用高架结构,而是用了泥墙建房,一看就是受了汉人的影响。 工作组一行人被带到了村子中央的一间大船型屋,地面上还用石块整整齐齐地砌了基台,门口有用圆木制成的台阶。众人沿着台阶进入屋内,见这里面大约能有四十来个平方,屋子的一边靠墙摆着一张竹床,一个白发老者坐在上面,另有几个男子站在老者左右。见他们进来之后,老者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可以在屋里其他几张空着的竹床上坐下。这屋里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生活设施,看来这栋屋子并非住宅,多半是村里集会议事的地方。 中年汉子很骄傲地向来客们介绍,这位老者便是这个符山峒的峒主符诺。符诺也开口说了一段话,周恒行向同伴们翻译道,在这附近方圆百里之内,符山峒就是最大的黎人村寨,如果想要和黎人做交易,那么就要遵守黎人的规矩。 周恒行先是向老峒主说明了来意,然后主动送上了事前准备好的礼物表达善意:两把阳江仿的卡巴1218军刀,两只义乌批发回来的zippo国产山寨货,以及两瓶撕掉标签的一斤装泸州老窖。之所以每种礼物都是准备了两份,是周恒行建议的,据他说黎族的习俗里同样也有好事成双的寓意。 符诺饶有兴趣地仔细查看了工作组献上的礼物,两把短刀的锋利,打火机的精巧,都让他叹为观止。最后看到两瓶白酒的时候,老人彻底不淡定了——这酒倒也罢了,黎峒里也有自酿的糯米酒、芭蕉酒、山果酒,可这装酒的瓶子竟然是透明的!这些败家的汉人,竟然用水晶来做酒瓶! 然后带路的中年汉子将这次的交易物品拿上来摆到屋中间地板上,峒主符诺又再验了一次货,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居然用一种很接近南方粤语的口音说道:“你们的货物很好,这种东西崖州也没有,你们从哪里来,我的客人?” 在座的人穿越前大多都在广州待了几个月,粤语就算不会说也基本能听懂了,符诺所说的话显然在这个范围之内。就连周恒行也吃了一惊:“峒主,你会说官话?” 符诺点点头道:“我年轻的时候去过崖州、琼州,在崖州还住过几年,但那里的汉人不会拿这些好东西和我们交易。” 周恒行早就受过培训,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这帮人的来历,当下便又把海外汉人的说法重复了一遍,末了还带上郑重声明:“我们愿意在平等的基础上和黎人交易,双方可以在自愿的前提下通过交易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你们想要什么?”符诺摊开了双手:“我们黎人没有多少银子,只有木材、毛皮、吉贝布和水牛。” 宁崎很想插嘴说我们要人,要你村子里的所有活人。不过周恒行已经抢在前面回话了:“可以,这些东西我们都接受。” 于是很快有人抱来了成捆的牛皮、鹿皮、野猪皮,以及一匹匹的自纺吉贝布。至于水牛,交易可以先达成,但这牛工作组暂时还不打算收,因为目前的临时牛棚已经容不下新来者了,这玩意儿牵回去还是累赘,至少也要等到过些天农业部的新禽畜养殖基地建起来了才行。 当然,这些表面上的交易其实都不是工作组所看重的,所以过程中也并没有跟黎人进行太多的讨价还价,很快就达成了一致,而峒主符诺对于这些汉人能提供大大低于以往交易对象的价格也是大为满意——这次交易的食盐和铁器的价格甚至还不到以前汉人商贩的三分之一,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半卖半送了。 而后双方定下了协议,以后每月的初一、初十、二十这三天,穿越众都会在二号基地附近开设集市,提供黎人所需的各种物资,而黎人也可以按照商议好的价格,向穿越众出售他们所能提供的东西。 完成了这基本的铺垫之后,双方的关系就此拉近了不少。符诺吩咐下去,要在村里设宴招待客人,同时也允许了还在村口等候消息的那些外来者进入村子。 说是设宴,其实在工作组的成员们看来更像是一次充满民族风情的野炊。宾客在大屋外的空地面对面席地而坐,峒主符诺举起酒碗向客人们表示请酒,然后一饮而尽。接着他一个一个地把自酿的米酒端给客人,前一个喝完之后才走到下一个面前,如此请完一圈酒之后才宣布宴席开始,这便是黎人特有的请酒礼。 而穿越众们也有幸在这里吃到了最为正宗的竹筒饭,据符诺的介绍,这是以鹿肉、野猪肉混合糯米和盐,放进竹筒里烧成的。这种纯天然无污染的佳肴一出现,立刻就受到了后世饱受各种食品毒害的穿越众们热情的追捧,甚至有人在尝过之后便当场提出要求,希望符诺能安排几个人去二号基地专门做这种竹筒饭。 至于黎人自酿的各种米酒果酒,在穿越众看来倒并没有什么厉害之处,毕竟这些黎人还没掌握蒸馏技术,酒精浓度并不高。倒是符诺后来在周恒行的怂恿之下开了一瓶泸州老窖,结果那一瓶酒居然就放倒了六七个黎人汉子,包括峒主符诺也没能幸免于难。 这个小小的意外也打乱了工作组原本的安排,宁崎本来是准备在宴席上找机会跟符诺谈一谈黎峒劳动力输出的合作事宜,可眼前这状况肯定是谈不了了。于是当晚工作组里便在黎人村子里安营扎寨先住了下来,打算等第二天再和符诺商谈。 第一卷 新世界 29.第29章 劳务输出 天色渐亮,林间传来鸟儿的鸣叫,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米酒与烤肉的香气。负责通宵值班的大胡子约翰逊从余烬袅袅的火堆旁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望着旁边同样也是一夜没睡的摩根苦笑了一下。 这次来到符山峒的特别工作组当中,他们是仅有的两名医务工作者,并且保持了非常良好的职业习惯——不喝酒。作为随时会上手术台的医生,酒精会大大影响到他们的神经反应,因此在任何情况下他们都会主动跟酒精保持距离。就算昨天符峒主请酒的时候,也是由周恒行说明了情况,让其他人代喝的。不过符峒主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因为这两个金发碧眼的夷人居然是只有崖城那种“大地方”才有的医生,这对缺医少药的黎峒来说绝对算是贵客了。但也正是因为两名医生不沾酒,加之他们又是兼有军警部成员的身份,于是这场夜宴之后的执勤工作就只有交给他们来完成了。 看看已经到了早上五点,两人便去帐篷里唤醒了换班的成员,他们得抓紧这宝贵时间先睡上一会儿。虽然值夜很辛苦,但今天恐怕不会有太多的休息时间留给他们,按照工作组的计划安排,在黎峒义诊施药也是拉近黎人关系的重要环节,而唱主角的肯定就是他们两个洋大夫了。 有了头一天的交易和宴会作为铺垫,第二天早上开始的考察工作就顺利多了,符峒主答应了周恒行的要求,专门安排了几个向导陪这些好奇的外来客在附近转转。他当然并不明白这些人所谓的“转一转”并不是游山玩水,而是要对这里的农、林、矿产等资源开发状况做调查。 两名洋大夫在村里摆开了阵势,为本地患病受伤的居民进行义诊。只是有一点比较麻烦,懂得黎语的周恒行偏偏英文不太流利,而这两个美国佬的中文还停留在“你好”“谢谢”“再见”的初级阶段,根本没法沟通。不得已之下只好又配备了一名懂英文的翻译,于是医生和病人之间的交流就至少得通过两名翻译才能进行,而且每次还只能翻译其中一个医生的话,于是就诊效率因此而降低到了一个惊人的水平。据摩根事后聊天时说起,他以前在西非利比里亚执行人道主义救援任务时,跟那些语言不通的黑人交流都没这么麻烦过。 宁崎则是抓紧时间找到符诺,打算商谈劳动力输出的事。符诺显然是酒劲还没过完,宁崎在村民的带领下找到他家里的时候,老头子正一动不动地坐在竹床上发呆。不过当他抬头看到宁崎站在门口的时候,脸上还是露出了笑意:“请进吧,我的客人。” 宁崎的海南口音粤语说得不熟练,昨晚还拉着周恒行临时抱佛脚练了一下,虽然收效不太明显,不过跟符诺也勉勉强强可以沟通了:“符峒主,感谢你和村民们昨晚的盛情款待。我们这次来除了食盐和铁器之外,其实还有别的交易想跟你谈一谈。” “你们想得到什么?”符诺显然还没到老眼昏花的阶段,立刻便指出了核心问题。 “人。我们需要黎人的帮助。”宁崎并没有打算隐瞒什么,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你的村民为我们做事,之后会从我们这里得到相应的酬劳。” 符诺脸上笑意消失了:“你是想让我的村民去你们的地方服劳役和兵役?那不行,我们每年还得为明人服役,没法再为你们服役。” “我们的做法和明人不一样,首先我们不会强迫你们做任何事,这不是服役,这是我们花钱请你们做事。其次我们也不会征发你们的年轻人去服兵役,就算我们以后要招兵,也只会接受自愿当兵的人,而不是强迫你们一个村寨必须出动多少青壮。”宁崎很耐心地向符诺做着解释:“这是交易,我们用钱用粮用你们需要的任何东西作为交换,你们只需要付出劳动就行。” “就算大量的铁器也可以?”符诺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自从元代黎人暴动开始,之后的官府对于黎人地区的铁器管制都是极为严苛,唯恐他们得到生铁之后用来打造武器。像符山峒这地方,整个峒三百多户人家一千来人,甚至连铁锅都没几口,仅有的一点生铁几乎都用来打造男子们腰上的钩刀了。若非情势如此,黎峒的农耕水平也不至于大部分还停留在石器时代了。 宁崎很严肃地点了点头:“可以。而且我们还会教你们种植农作物,教你们怎样在土地上获得更好的收成,让你们不再为了粮食发愁,让年轻人都能穿得漂漂亮亮,让孩子们都可以读书识字!” “这怎么可能!”符诺的酒意彻底醒了,这些可都是世世代代黎人的梦想,只是无数年过去了,一直都没人能够想出改变现状的办法。他奋力起身抓住了宁崎的肩膀:“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帮我们?为什么?” “我们是救世主,是来这个地方拯救像你们这样水深火热的劳苦大众!”宁崎很不要脸地说出了无数次在心中闪现过的台词,同时有一种异样的满足感涌上心头——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之一,不就是有朝一日被人当作救世主膜拜吗?宁崎面带微笑地望着脸色激动的符诺,等待他继续向自己发问。 “那以后峒里的每家每户都能用上铁锅?”符诺嘴唇抖了半天,总算是问出了一句。 “必须的!”宁崎立刻用肯定的语气回答了他,并且比划出一记剪刀手:“每家两个,一个煮饭,一个炒菜!” 符诺身子一晃,宁崎赶紧扶住了他,生怕他就此晕过去,不过老头子站稳之后又开口问了一句:“我们峒里的孩子今后可以去汉人的地方读书识字?” “不但可以,而且免费不要钱!”宁崎毫不犹豫地继续抛出诱惑:“我们办的识字班就在河的下游,你可以让村民先去看看,再决定让不让你们的孩子来读书。” 符诺颤颤巍巍地坐回到竹床上,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想不到我死之前还有希望看到黎人出头的一天……” 宁崎微微一笑,心中暗道大事已成。 与此同时,农林矿几个考察组也分别取得了不同的收获。农业组在黎人耕作的田地里发现了大量的原生稻种,而搞高产杂交水稻的基础就是丰富的基因库,据高欢所说,这里稻种的多样性足以让他那位专攻粮食作物的师母从睡梦中笑醒。山坡上还散养着不少的家禽家畜,但这并非高欢的专业,所以他只能先用相机草草地拍了一些照片,等回去之后再拿给师兄袁秋业鉴别。 当然高欢也找到了他的目标——大量的野生苎麻。苎麻的茎皮纤维是重要的织布材料,这种纤维强力大而延伸度小,在现代工业中,飞机翼布、橡胶衬布、电线包被、渔网、人造丝棉等等,都是由苎麻制成的。苎麻叶富含粗蛋白质和维生素,晒干之后就可以当作牲畜饲料,苎麻的整个地上部分都可以用作提取乙醇。苎麻麻骨可用作造纸,麻壳可以提取化工工业中极为重要的精炼溶液剂糠醛。就连苎麻根也有止血、散瘀、解毒、安胎等药用价值,可以说苎麻全身都是宝,是极具开发价值的经济作物。 只是黎人显然没有意识到这种东西的经济价值,当然极有可能也是因为他们没有掌握该如何使用这种不起眼的植物。不过这种蒙昧的局面不会持续太久了,因为以宁崎为首的救世主们已经来到了这里。黎人们很快就会从穿越众这里学到一些基本的农业知识,足以让他们从刀耕火种的时期时代一步跨入到至少两三百年之后的生产力水平。 在林木资源方面,最让工作组吃惊的是这里的水果资源。尽管都是野生的,但接连发现的芭蕉、荔枝、龙眼、槟榔、菠萝蜜等等,还是让大伙儿看花了眼。这里的水果资源之丰富,已经多到了可以让当地黎人作为粮食补充的地步。当下就有人跟同行的向导比手划脚地沟通起来,试图说服他们定期把这些水果运往二号基地做交易。但农业部的人显然实际得多,他们直接摘下了一些果实,准备把种子带回基地附近进行培植。 而矿业勘探方面所进行的主要工作就是按照信产部准备的资料,对远期计划将会进行开发的后世大茅磷锰矿位置做了实地考察,对开发的难度作出评估,之后会做成相应的报告上交到执委会以备参考。 当天经过了几个小时的谈判磋商之后,宁崎和符山峒峒主符诺终于达成了被他在后来的报告中称为“救世主一号计划”的协议。尽管这个名字遭到了绝大部分穿越众的无情嘲笑,但也没能阻止宁崎对此的自鸣得意,至少从结果来看,他的确是圆满且超额地完成了执委会所交给的预定任务。而他所制定的这份囊括了农业、经济、军事、矿业、人力资源、文教等多个方面的合作协议,后来也被当作了执委会对少数民族地区作群众工作的范本。甚至是数年后远征舰队抵达美洲,与印第安土著所达成第一份合作协议,仍然大部分参考了宁崎的样本。 第一卷 新世界 30.第30章 向往 第二天晚上,符诺继续在峒里设宴款待工作组一行人。而今天除了符山峒的居民之外,更有得到消息从附近其他几个峒赶来的峒主或是长老。宁崎虽然职业是教书匠,但社会上的一套东西多少还是懂的,于是这些迟来的与会者们也或多或少地得到了各种小礼物,很快就拉近了距离。听说这些海外来的汉人能提供大量食盐和铁器,好几个人立刻拍着胸脯说回头就安排物资送去河下游进行交易。 第三天一早,特别工作组终于收拾行李动身返回营地。不过回程的时候队伍比来时庞大了许多,二十多个黎人男子连背带扛地将所有交易给穿越众的物资都主动承包下来,他们将按照峒主符诺的吩咐,将物资和人员都安全送达目的地,然后再去看看这些汉人所说的学校和工地、农场是否属实。 宁崎手里杵着一根树枝削成的拐杖,边走边摇头晃脑地哼哼着昨晚才刚学的黎族民谣。这两天的经历对他来说是以前做梦都难想象的,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但这次可是正经八百跟语言不通的黎人谈成了合作,看来自己在商务谈判上的潜力也不小嘛,是不是该考虑一下今后跳槽到外交口去做事? 不少黎人小孩跟着这支队伍一直走出了好几里地,直到每个人都得到了穿越众们分发的糖果才逐渐散去。黎人的聚居地里虽然也有不少野生的甘蔗,但可悲的是他们祖祖辈辈几乎都没吃到过甘蔗制成的白糖,更别说穿越众从后世带来的水果糖了。对这些黎人小孩来说,这种甜甜的食物简直就是神仙才能吃到的美味。而此时宁崎抛出的“救世主”言论已经开始在黎峒传播开,不少后来主动投效到穿越众麾下的青少年,思想便是从这个时候逐步受到了影响。他们未必相信这些汉人真是什么“救世主”,但这些人拥有改变黎人命运的能力,却是显而易见的。 经过的半天的山路跋涉之后,特别工作组终于是平安回到了二号基地的临时营地。不得不说黎人的运输队在这一来一去的两趟行程中解决了穿越众的大麻烦,这些看似身体瘦弱的黎人,在山地间的行进能力却是极为优秀,扛着东西走路的速度甚至比轻装上阵的穿越众们还要更快。军警部的人在路上就已经给宁崎提了建议,是不是考虑能从黎人中吸收一些好苗子,以组建穿越众麾下的山地作战部队。 宁崎毫不犹豫就拒绝了这种穷兵黩武的建议。这倒不是他不知道山地部队的作用,而是现在劳动力紧缺的局面容不得军警部在短时期内继续扩张职业军人的队伍了。要照执委会大部分委员的意见,军警部这边除了出海巡逻人员和劳改营的看守之外,其他的人现在统统都应该放下枪上工地搬砖去。宁崎认为,就算要组建山地连山地营山地师什么的,那也必须是在田独铁矿和配套的炼铁设备投产运行,穿越众能够开始利用本地资源生产一些初级武器之后再进行招募,否则难道就用现有的铁制农具去武装征召的黎人士兵吗? 但宁崎的想法只是单方面的,以现代人的思维他大概无法理解黎人对于更高层次文明的向往,这已经不仅仅是吃饱穿暖的问题,还有人类与生俱来的好奇心。即便是常年生活在深山老林见识有限的黎人,其实心里也一直有着走出大山看看外面世界的梦想。像符诺这样老到混吃等死的黎人尚且希望后辈能有出头的机会,有这念头的年轻黎人就更是不在少数了,比如符诺的孙子符力就是其中之一。 符力今年十五岁,到明年开始就必须要服官府的兵役劳役了。像符山峒这样的大寨子,崖城官府定下的兵役劳役都是相当之重,每年必须出三百青壮劳力,自带行李和劳动工具到崖城去服三个月的劳役,若是遇到战事,便劳役转兵役。如果在兵役期间上了战场,那么多少还能拿点报酬,否则整个服役期间所做的一切都是义务劳动。 对于这种苛刻的条件,符力倒并不是特别反感,因为爷爷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描绘过明人城池的景象,他也一直很想去崖城看看那里高大的城墙、繁华的街道、坚固的房屋,甚至是拿着明晃晃大刀的士兵。只是碍于年纪太小,一直没有得到允许,这让他时常都恨不得能一夜之间长成大人,然后就能堂而皇之地跟寨子里的长辈叔伯一起去崖城了。 符力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田独河的入海口了,但那里非常荒凉,除了很少的汉人渔民和每年都会来的南海海盗,没人会在那地方落脚。但这两天来到峒里做客的这些汉人商贩,据说就已经在河的下游住下来了。这些汉人商贩除了穿着打扮与以往来黎峒做生意的商贩不同之外,他们所提供的商品也明显比以前的要好得多——以前的盐贩子可没有卖过这么细白的盐,而且铁制农具也一向都是违禁品,每次黎人都要出大价钱才能换到几把锄头或是镰刀。 符力听不懂这些汉人的语言,但他能从对方的眼中感受到友善。昨晚在爷爷睡下之后,符力偷偷把汉人送给爷爷的那两把短刀拿了出来把玩了一番。那铮亮的刀锋真的非常锋利,轻轻挥动就可以削断手指粗的树枝,比自己平时所用的钩刀可厉害多了。爷爷说这些汉人能把这么好的武器当作礼物送给黎人,说明他们真的对黎人没有包藏祸心。 得知汉人商队就要离开,符力忍不住也混进了护送的队伍。他是峒主的孙子,自然不会有人对此提出什么异议。符力很想去汉人的地方亲眼看一看,他们究竟是怎么造出这么多好东西的。听说这些短毛汉人接下来还会允许黎人子弟去他们的地方读书识字,而这也正是符力最为向往的事情之一。那些汉人所掌握的知识,那些黎人渴望知道的东西,不都是用汉字写在上的吗?符力觉得只要自己能识得汉字了,就自然能学到这些技能,到时候再带回黎峒去造福乡亲父老。 符力的确是一个幸运的人,他在抵达临时营地之后不到五分钟就被穿越众们注意到了——当时他正背着一捆牛皮打算从大门口直接混进去。 修建水电站的物资绝大部分都已经送抵了临时营地,鉴于其中有水轮发电机、成套配电设备等重要物资,特别工作组专门把黎人货物交接地设在了营地外面,所以试图进入营地的符力就变得十分显眼了。好在宁崎认出了这个少年是符峒主的家人,赶紧让抓住他的哨兵放了手。 符力没有学过官话,他所说的话也只有周恒行才能听懂了。宁崎找来周恒行,足足花了五分钟才弄明白符力的意图,听完之后愕然对周恒行道:“你说这小子想留在我们这里学东西?觉悟很高嘛!这是打算要主动投身革命啊!” 周恒行笑道:“我看这是好事,他不是符峒主的亲孙子吗?我们大可以借此树一个榜样啊,富三代砸碎封建禁锢投奔光明,多好的题材!” “得了吧,这些黎人穷得叮当响,家里能有口铁锅的就算过得不错了,哪来的富三代!”宁崎也哑然失笑道。 周恒行脸上收起了笑意:“说真的,就算不是富人后代,他的地位也不低了,你要知道这些黎峒峒主可都是世袭的,官府会发给他们专门的铜牌凭证作为身份象征。顶多过几十年,这小子妥妥的也是一方土皇帝了。” “你是说,如果我们有意识从现在就开始去培养一个亲近我们的黎人领袖……”宁崎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种事我们应该算是见得多了吧?后世中美苏可都没少做,而且效果还挺明显。我就不信你们执委会几个老江湖没有想过这个打算。”周恒行继续用事实来劝说宁崎。 周恒行的看法的确没错,在后世哪个强权国家不在周边扶持几个小弟的?虽说穿越众目前距离建立政权还为时尚早,但如果真能扶持出一个“有态度”的黎人领袖,那么今后对于稳定整个海南岛的民族关系都将会起到极大的作用。而且的确如他所说,执委会的确在发展路线讨论中提到过各式各样的扶持傀儡模式,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实施这套方案的机会。 宁崎想了想对周恒行道:“你仔细问问他,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他有几个叔伯长辈,几个兄弟姐妹……总之就是套套他的话,看看他继承峒主的可能性有多大。” 周恒行正色道:“如果我们真的选定了他,就算他身上流的不是黎人的血,也必须得把他扶上位!” “这道理我知道,但能少点麻烦就尽量少一点吧!”宁崎叹了一口气道:“我们现在要预防明军、海盗,可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来防着背后的黎人了。” 说罢宁崎侧头望了望一脸迷茫的符力,用力在他肩头拍了拍,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颇为感慨地说道:“小子,你今后可要发达了!” 第一卷 新世界 31.第31章 水电站开工 对于是否要在穿越初期就实施水电站建设这个耗时耗力的大工程,其实执委会中从来就没有真正统一过意见,这个话题在穿越之前的每一次会议上几乎都会成为争议焦点。反对的意见主要是顾虑到这个工程将会占用的人力资源极大,在施工期间,几乎所有别的项目都得为了照顾它的优先权而停下来。这个在后世看来顶多只是农村小水电项目的小工程,但对本时空的穿越众来说却是足以耗尽所有人力的无底洞。一部分人认为,与其把各个部门的技术人员都当作低级劳动力耗费在工地上,倒不如先搞好其他基建项目,等到有充足人力的时候再进行水电站建设施工。再说如果施工中稍有不顺,到了雨季汛期还没结束的话,那可就得出大事了。 一力主张尽快建设水电站的意见主要来自工业、化工和能源几个部门,工业党们对于文科生们的鼠目寸光嗤之以鼻——三亚这地方没有煤炭资源,一开始连蒸汽机都没法大规模运用,穿越初期如果不搞水力发电,那么建设工业需要的动力输出从何而来?磨刀不误砍柴工,先集中力量把最关键的设施建好,才能带动后续的近现代工业体系建设。否则一步慢步步慢,要全靠穿越众的人力去搞基建,搞不好过了一两年之后大家都还在这山沟里当农民工种地搬砖,那样的话费这么大的劲穿越过来又有什么意义? 至于对方所质疑的施工工期问题,最后是建设部的刘山夏站出来打了包票,声称只要人员物资到位,绝对能在汛期到来之前就拿下水电站主体工程。 最终还是有理有据的工业党占据了上风,让整个初期建设计划中不管是人员还是物资的调配,都无条件向水电站工程倾斜。特别工作组从黎峒返回二号基地的时候,除了一部分负责外围巡逻境界军警部成员和老人、妇女、儿童之外,穿越众的大部队都作为劳动力被征调过来,甚至连执委会的指挥部也从一号基地搬过来了。 从附近招来的六七十个渔民现在已经成了工地上的全职工人,除了搬运各种物资之外,他们当中少数有篾编手艺的人还得负责日夜不停地编制大量竹笼,用作之后施工时截流修筑围堰。 农业部指挥劳改营在田独河东岸开出了两百亩荒地,种上各种蔬菜之后,这几十名明军俘虏也被押送到了水电站的施工工地。虽不明白短毛们究竟要做什么,但看到这里堆积如山的各种物资,加上数百名短毛进进出出,俘虏们也知道这些短毛恐怕是要在这里大干一场了。 而罗升东脑海中下意识闪过的第一个念头,莫非这些短毛要在这地方筑城?但转念一想似乎又不太可能,短毛在海边修建的寨子明显都还没完工,干嘛急吼吼又跑到上游来筑城,而且这里的地形地势用来筑城似乎也不太理想。但看到源源不断运来的圆木、砂石、竹笼等器物,又分明是有大工程要进行,罗升东对此也深深地迷惑了。 劳改营的人很快就被分配到附近的一个采石场工作。说是采石场,其实就是田独铁矿矿点所在地。工业部的人可谓精打细算,一边采石一边做田独铁矿的开掘准备工作,或许水电站还没完工,这边的铁矿石就已经进入开采阶段了。这地方离水电站工地不过三四百米,前期伐木队已经从林中开出一条道路,可以并排通行两辆木制板车。老木匠蔡弘展带着人加班加点五天之内造了三十辆板车出来,虽然工艺比较粗糙一点,不过好在这段路地势平坦,距离也近,倒也不用担心三两下就抖散了架。 而跟着符力来到这里的黎人,也几乎全数留了下来。符力可是亲眼看到那些渔民每天工作完之后都能从短毛汉人手里领到白花花的稻米和食盐,不就是出卖劳力么?这种好事怎么能轻易错过,我们黎峒可是有大把的劳动力可以换粮换盐啊!于是在宁崎等人的竭力鼓动之下,符力还让人赶回符山峒,通知峒里派来更多的青壮劳力。 到了三四天之后,得到消息从附近山区赶来的黎人竟然已经有了上百人之多。这么多的黎人来到工地,一旦沟通不畅就容易出现矛盾冲突。周恒行不得不在晚上收工后办起了临时双语教学班,教一些能够让双方简单沟通的词汇。而宁崎也就势上马了第一所“黎区希望小学”,将跟着家长一起来工地的八九个黎人小孩先收入学校,而重点培养对象符力当然也在此列。当然目前来说还不太可能传授什么知识,就算识字对这些没有接受过基础教育的黎人儿童来说也属于太困难的范畴,宁崎现在的主要教学任务还是跟周恒行一样,先力图教会他们一些简单的汉语对话,保证沟通的顺畅。 鉴于来参与施工的本地劳工人数太多,执委会不得不专门抽出一部分人手,在施工工地附近搭建了数个竹棚,供这些工人们临时居住。而炊事组的任务也迅速加重,每天要多做一百多口的人的饭菜。好在附近黎人为了做交易,源源不断地送来各种蔬果、山珍以及新鲜野味,炊事组倒是不用太担心缺乏足够的食材。 为了能尽快毕其功于一役,执委会也是使尽浑身解数,尽力将各种物资都集中运往到二号基地。除了“新世界号”之外,其他所有船上的柴油发电机几乎都被拆下和几台大功率抽水泵一起运了过去。海运部的水手们甚至还冒着倾覆的危险,用大木排将两台杰西博多功能挖掘机和两台山猫多功能车也通过水运运到了工地上。有了几台工程车的帮助,物资在工地上的转运速度也大大加快了。而这也成为了之后几天本地土著们的重点围观对象——他们从未见过这种不用马拉牛牵就能自己拖着东西跑的怪车,“短毛老爷会作法”的谣言一时间甚嚣尘上。 1627年4月17日,大明天启七年三月初二,穿越之后第一个真正的大工程田独河水电站终于破土动工。 后世那种领导拿着剪刀剪彩的噱头,在这个时空里肯定是不合时宜的。执委会的委员们站在岸边河水中,一起用力将一头削尖的圆木竖立起来,颜楚杰站在高高的架子上,抡着大铁锤将圆木钉入到河水中,由此揭开了施工序幕。 由于水坝选址处有天然的河道分岔,这就大大节简了施工步骤,省去了修建导流渠的麻烦,只需在河道分插处截流建立围堰,将河水全部导入另一边的河道,排干水坝选址这边河道的积水,就可以开始修筑坝体了。而这平均水深只有四到五米的河道,要进行截流也并不是非常困难的事。 按照技术人员的指点,民工们将长达两丈有余的木桩按一定的间隔竖立起来,然后用大锤打进河底。从两头一起施工,很快就在七八米宽的河道上筑起一道稀疏的篱笆。然后用小船将装满石头的大竹笼从上游运到篱笆附近投下,这样木桩篱笆就可以拦住竹笼,很快形成一道水下坝体。 近百个装满石头的大竹笼入水之后,已经连成了一条冒出水面的简易围堰,这时候明显能看出流经这边河道的水量减少了许多,下游水面下降了至少两三米。民工们此时开始对篱笆墙打桩补漏,用更多的木桩一点一点将空隙补上。几个大功率水泵的取水头已经深入河底,开始将围堰后的河道积水迅速排干,抽出的河水通过管道哗哗地流入到另一条河道中,让围观的民工们都是惊讶得合不拢嘴。 到下午四点的时候,坝体选址附近的河道积水已经排干了八九分,只是河底的淤泥还厚达一两尺,至少需要上百人挖上一整天才行。不过工程指挥人员可没那么好的耐烦心等着慢慢清理淤泥,总指挥刘山夏让人从岸边向河中间铺设竹木跳板,然后就让民工们踩着木跳板开始在木桩篱笆后铺设大块防水布,接下来用麻袋土包筑起围堰主体,堵住已经稀稀拉拉的小股漏水。为了修筑这道土包围堰,当初筹委会还专门在物资采购中增加了一项数目为两千的麻布口袋和数百平米的专用防水布,如今算是派上了用场。 有鉴于目前劳动力人手比较充足,工程指挥部决定昼夜开工,实行三班倒,天黑之后用柴油发电机继续供应照明,让民工们下河清理河道淤泥。河道两岸和围堰上的数盏led大灯将整个工地映照得灯火通明,而这种没有明火的照明装置让今天才新来的民工们叹为观止,对先来者所说的“短毛老爷会作法”这种原本还有点怀疑的言论顿时变得深信不疑。 工程的进行可谓异乎寻常的顺利,第二天开始的河底清淤也没有遇上什么大的问题。淤泥清除之后,水坝选址的地方就露出了完整的岩石基底。刘山夏得意地对项持南说道:“看看,这就是准备工作做得到位的好处!都不需要过多的勘察,直接套用后世的水利工程分布图就行了。” 项持南正色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围堰堵水只是第一步,真正的工程现在才刚刚开始。你小子可是在执委会立了军令状,要在今年汛期来临前完工的。走吧,我们也下去看看。” 第一卷 新世界 32.第32章 春种 前方的水电站工地干得热火朝天的同时,在田独河东岸的农业开发用地上,有一群人也正在认真劳作着。这些人的主力是农业部下属的十几号人,因为目前劳动力紧缺的关系,甚至连袁若修和朱萍这对老夫妻都挽起了裤脚下到田地里。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留守一号基地的妇女,穿越前这些人的农业知识大概就停留在能认出超市里卖的那些蔬果的水平,很多人甚至连长在地里的水稻都没亲眼见过,但她们现在必须跟农业部的人一起,赶在谷雨来临前两三天时间里将已经培育好的水稻秧苗播种到田里。 赵晓若脱掉鞋,小心翼翼地把脚伸进了浑浊不堪的泥塘中,那种冰凉的触感让她在下意识缩回脚的同时,又有些异样的兴奋感。赵晓若出生在医学世家,从小到大,她所受到的家庭教育都是要讲究干净卫生,一尘不染,别说像进到这种泥塘,就算是无事每天也至少要洗上十次手。从上海交大医学院护理专业毕业之后,她的生活习惯更是有着从“讲卫生”向“洁癖”发展的趋势,在今天之前她甚至都没法想象自己有朝一日会光着脚站在水稻田里插秧。 赵晓若还在发呆之际,旁边伸过一只手在她胳膊上轻轻一拉,她便不由自主地一脚踩进了水田里。 “啊呀!你这丫头……”赵晓若知道这是自己的好姐妹吴巧,只是嗔怪了一声。吴巧和她一起长大一起读书,进了同一所大学读同一个专业,毕业后又进了同一家医院当护士,最后甚至一起背着家里报名参加了穿越行动,这关系铁得如同亲姐妹一般。只是吴巧与她的性格有所不同,情绪更加开朗,有什么事也不会藏在心里。 吴巧笑道:“行了大小姐,今天可没人来帮你了,你还是老老实实自己干吧!” 赵晓若嗔道:“本小姐有手有脚的,不需要人帮!” 两个小姑娘青春靓丽,又是单身,她们所组成的护士二人组自从加入穿越行动以来,便受到了广大单身男青年们的热情追捧,甚至有好事者在论坛上成立了粉丝团,大有将两人捧成娱乐明星的架势。而在穿越之后的这段时间里,两人也是受到了方方面面的关照——体力活绝对有人抢着代劳,打饭绝对不需排队,安排的工作绝对是既轻松又安全。吴巧就不止一次表示这次穿越是来对了,每天都是阳光、沙滩、海浪,喝着椰子汁坐在树荫下打瞌睡,这种生活可比在三甲医院当护士天天累得跟狗一样强多了。 但赵晓若要比心思单纯的吴巧想得更多一些,像穿越集团这种群体组织,其实与以前工作的医院在组织结构上并没有根本的区别,一样是按职能划分部门,一样有领导和被领导阶层之分。而且敢于参加穿越的成员,往往在专业技能上都有一技之长,能在某些关键性项目中起到不可或缺的作用。成员在这个团体中如果不努力上进,凸显出自己的作用,那么迟早也会被边缘化,逐渐沦为平庸之辈。 像她和吴巧这样具备一定专业技能,但又不属于团体内的拔尖水平,其实在相应部门的位置是比较尴尬的。比如现在的医疗组就肯定是两个老外大夫打主力,而她们这种学护理的就顶多只能打打下手,做点身体检查或者伤口包扎之类的“粗活”。长此以往下去,在团体内的作用和地位也会变得越来越低,随着穿越众事业的逐步铺开,或许哪天就开始被人慢慢遗忘了。 当然像她们这样的女孩子或许还能多一条出路,就是在穿越众当中找一个能力强的对象嫁了,以后至少还可以在丫环老婆子的服侍下享受阔太太待遇,但那样的结果可并不是赵晓若想要的。照她的打算,自己在今后至少要成为一门医疗学科的代表或者说领头人,比如妇幼保健,或是临床护理,等数年之后执委会要开办医学院之类的机构,自己就算争不过那两个洋鬼子,起码也得弄个副院长什么的当当,最次也得系主任起步! 这些远景职业规划赵晓若并没有主动对谁说起过,甚至连吴巧也没有告诉。她知道吴巧的心思并不在事业上,跟她说这些话也未必有用。只要自己今后能出人头地,那么到时候拉自己的好姐妹一把,任命她做个副手,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 不过在实现个人事业目标之前,赵晓若还有很多实际的困难要去克服,比如说眼下的春耕春种。实际上春耕已经在前几天结束了,在执委会的安排下,数百名劳动力齐上阵,在三天时间内对已经开垦出的近五百亩荒地进行了紧急耕作,然后这些劳动力就被全数调往田独河上游的水电站施工工地了。而春耕之后相对轻松一点的春种,就被执委会交给了农业部和她们这些留守一号基地的非劳动力人员来解决,这也是迫于形势的不得已之举。或许有人心中多少有点不满,但这样的安排是要解决作为生存根本的粮食问题,至少表面上是不会有人站出来反对执委会的安排,甚至连那位著名的女权主义者瑞莎这次都乖乖地闭上了嘴,没有对此发表任何异议。 参加春种的人员被分成了若干小组,每组要承包一定面积的地块。今天赵晓若和吴巧的二人组分到的是一块面积为五亩的水稻田。不过在开始耕作之前,所有人还得站在田里看农业部技术人员的示范操作,这也算是临时抱佛脚的举措之一了。 考虑到参加春种人员的专业素质普遍惨不忍睹,执委会未雨绸缪,按照农业部的要求早在穿越前就订购了数台人力插秧机。借助工具进行水稻插秧古已有之,宋代苏轼还曾作过“秧马歌”,内容就是描述湖北农民利用秧马和莳扶这类工具插秧的情景。这些原始的农业工具甚至直到解放后的50年代还在农村使用,后来才专门研究出了更科学更有效率的现代插秧机。 农业部所采购的这种人力步退式手摇插秧机重量轻、体积小、适应性强且维护方便,使用者一手掌握方向,另一手旋动摇把,拖着插秧机在稻田中匀速直线后退,就能把秧苗按照一定的间距稳稳地插播到田地里。照农业部的事前试用,即便是生手也能用这种插秧机种出每分钟60到70棵的速度,单台插秧机两个小时完成一亩地问题不大,熟手的话这个速度至少还能提高三分之一以上。 操作演示结束之后,农业部的人特别强调了“稳重”,要求插秧尽量做到一次成功,因为农业部为了这些秧苗的培育实在是下了很大的工夫。 由于穿越行动时间一早就定下了,所以为了能赶在穿越后种上一波春稻,农业部特地采用了秧龄较短的水稻旱育秧技术,但就算如此也有长达约三十天的育秧期,所以农业部在英州装船最后一批农用物资的时候,这些秧苗可是连土带苗一起移到船上的,而之后数天中要保持环境的温度湿度和足够的日照时间,农业部和执委会都是花费了极大的人力物力。如果在最后的插秧过程中因为操作不当造成秧苗的折损,那的确是很令人心痛的事情。 也正因为如此,农业部没办法在穿越前进行大规模的育秧,最终培育的秧苗大概只够种植两百亩地,剩下的耕地将会种植玉米、大豆、薯类等杂粮作物,作为粮食的补充。不过农业部对粮食产量还是比较乐观的,这些从后世带来的优良品种可不是黎人种植那种近乎野生的山栏稻可比的,只要不出现大面积的自然灾害,农业部认为到这一季水稻收割的时候再怎么差也能达到五十吨以上的总产量。加上其他杂粮作物和现有的粮食储备,农业部预计在一年内不会出现明显的粮食缺口。而随着穿越众控制的劳动力逐步增加,开垦的耕地面积和粮食种植面积也会相应增大,在本地人口没有发生爆炸性膨胀的情况下,粮食肯定是够吃了。 说是困难时期一视同仁,但农业部给小护士姐妹安排工作的时候多少还是有点照顾——两个人共用一台单人操作的插秧机,这么一来实际上就可以让她们轮流休息了。从来没下过稻田的两姐妹当然不会那么顺利就完成任务,事实上在开始独立操作不到两分钟的时候赵晓若就脚下一滑,一屁股坐进了泥塘里。而吴巧也未能幸免,同样也在插秧的过程中变成了泥鳅精。不同的是赵晓若偷偷地用手抹掉了眼泪,而吴巧却是坐在泥塘里哈哈大笑,仿佛拣到宝一样。整整一个上午过去,两个人轮流下田作业,也就完成了不到两亩地的插秧工作。直到中午有人送来饭菜,两个泥猴才停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第一卷 新世界 33.第33章 北美帮 特别工作组从符山峒回来之后,军警部的人员也各自归位,作为海上巡逻主力的“飞速号”、“闪电号”两艘双体帆船终于又恢复了正常的出海巡航。而另一艘缴获的明军水师海沧船,目前被暂时当作了海运部的水手培训基地,由越之云和孙长弥带着一帮人押着那几个明军水手天天操练,看样子练得倒是很辛苦,只是不知道未来舰队的船长们现在进展如何。 闹钟在清晨六点准备响起,唤醒了睡梦中的王汤姆。他揉揉眼睛,很快伸着懒腰坐了起来。大约呆坐半分钟之后,王汤姆跳下床走出舱室,拧开水龙头接了一杯水开始漱口。这艘“飞速号”和稍小一些的“闪电号”内部结构很相似,都有三个独立的生活舱,公用的起居舱、洗手间以及厨房。不过“飞速号”的船体要稍大一些,内部的空间也要更为宽敞一点。 不过现在这些都是次要问题,因为除了王汤姆之外,北美帮的其他人都已经搬到了一号基地的活动板房居住,这船上的空间目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世界。只是出于战略备勤的需要,北美帮每天会轮流出一个人去另一艘“闪电号”上过夜,毕竟跟他一样能长年累月在海上生活的人只是极少数,哪怕是全员都拥有帆船游艇驾驶技能的北美帮也一样。没人像王汤姆那样喜欢长时间在海上待着,在其他人看来,驾船出海应该只属于工作或者消遣,绝不会是生活的全部。 王汤姆的世界观的确和他们不同,在参加过第一次vendee环球航海赛之后,他就知道自己是那种天生属于大海的人。于是在接下来的八年中他又参加了两届这个被公认为是最残酷的航海比赛。 这个由法国人组织的环球航海赛每四年一届,参赛帆船从法国起航,沿非洲西海岸南下,绕过好望角之后一路向东,环绕整个南极大陆,跨过合恩角,然后沿南美洲东岸北上,横渡大西洋最后回到法国。这个穿越无数艰险海域和强风暴带的航行路线简直就可以用“丧心病狂”来形容,然而更为丧心病狂的是这比赛竟然是被设定为“不靠岸的单人环球航海赛”,他们所要克服的不仅仅是恶劣的天气与难以辨识的航向,更重要的是在一望无际的大洋上独自生活几个月,独自面对一切,可以说能完成整个长达四个月赛程的每一名船长都是兼具了技巧、胆识以及坚强意志的勇者。 这样残酷的比赛王汤姆完成了整整三次,如果不是参加了这个穿越活动,他知道自己铁定还会参加下一次,而且说不定有望凭借丰富的比赛经验打破旧的赛会纪录。但最后王汤姆还是放弃帆船赛,果断地选择了参加穿越,因为作为一个狂热的航海家,没有什么能比穿越来到17世纪初,亲身体验大航海时代更令人刺激的事情了。虽然来得太迟没能赶上发现新大陆,但那没有关系,王汤姆脑子里的各种航线就足以让他成为这个时代最伟大的航海家,什么哥伦布、达迦马、卡布拉尔、迪亚士、麦哲伦,统统都将会被他今后所开辟的那些借助洋流的快速航线所击败。王汤姆相信,若干年之后,人们一定会以定期举办以他名字命名的环球航海赛来纪念他这位伟大的航海先驱。 洗漱完之后王汤姆穿好衣服,然后习惯性在船舱各处和甲板上巡视了一圈,确保船的状况一切良好,这才从船尾的舷梯下到了码头栈桥上。此时正巧从另一艘“闪电号”上出来的摩根看到了他,两人都抬手互相打了个招呼。 摩根是北美帮六人里年纪最大的,今年已经四十四岁了,不过他并没有跟约翰逊一样携家带口一起参加穿越。王汤姆认识摩根已经有近十年了,他知道老摩根去年办了离婚,一儿一女最后都是跟了前妻苏珊,据说一家人正幸福地生活在德克萨斯的农场里。老摩根是个很温和内敛的人,虽然嘴上从来不提,但王汤姆认为这或许就是他会跟着几个老伙伴一起穿越到另外一个时空的原因——告别过去的生活,告别家人,设法淡忘过去的一切。 王汤姆和其他人都没有安慰过摩根,这不是美国男人的做法。作为相交多年的好朋友,应该想办法帮他重新振作起来,而不仅仅只是在口头上说两句“我很遗憾”之类不痛不痒的话。很幸运的是,穿越来十七世纪这招明显奏效了,同伴们都能感到摩根最近开朗了很多,前两天在黎峒义诊的时候,老摩根甚至破天荒地还跟那些语言不通的土人们做鬼脸耍宝了。 “早—上—好!”摩根一字一句地用中文和王汤姆进行问候。尽快学会使用中文对话,这是执委会对北美帮的基本要求。虽然在整个团队内拥有英语对话能力的人并不少,但很显然执委会不太可能在这方面对他们六个人进行特殊照顾,而中文在他们的有生之年中肯定都将确定作为穿越集团的官方使用语言而存在,所以学习中文就成了他们眼下除了每天出海巡逻之外的另一项重要任务。 北美帮六人里也只有王汤姆的中文稍微好那么一点,虽然口音有点怪,但基本能跟其他成员沟通。所以传授中文的任务,多数便落在王汤姆肩上,偶尔顾凯、施耐德两个人晚上也会过来帮他们讲讲语言课。但不管学什么语言,随时挂在嘴边练习才是最重要的,而摩根显然很好的贯彻了这一点。 一号基地的食堂门口明显没有往常这时候热闹,现在加上他们俩,排队等早餐的一共也才十几号人,因为水电站工程的关系,大部分人现在都搬去了二号基地的营地居住,所以胜利港和一号基地这边几乎只剩下了五分之一的人,而那些昨天在泥塘里奋斗了一整天的耕耘者们这时候恐怕还因为过度疲劳而在呼呼大睡中。 很快北美帮的另外四人也出现了,约翰逊是全家一起出动,他老婆萝拉两只手分别牵着两个十一岁和七岁的女儿杰西卡和艾米丽。乔志亚则是和两个同是abc的好基友罗杰、石迪文热切地谈论着昨晚还未尽兴的牌局。罗杰和石迪文在穿越前都是通用汽车公司的高级技工,也是隶属于工业部和军警部双重编制的特殊人员,不过到目前为止他们的专业暂时还没能在各个基建项目中派上大的用场,所以平时基本都是按军警部的安排,主要负责海上巡逻警备任务。 今天炊事班供应的早餐是稀粥和馒头,如有需要可以要求加上少许泡菜。乔志亚一看到馒头就叹了口气,他实在不太喜欢这种“中式面包”的口感,而且前些天他试图让炊事班的人把馒头“切成片烤一烤”,结果被人当作来找茬的,差点因此而发生冲突。 约翰逊的两个女儿得到的待遇显然就强过不幸的乔志亚许多,她们除了主食之外,每个人还得到了一杯牛奶和一个鸡蛋。这是执委会专门制定的“少年儿童营养保障方案”,即穿越众的子女要在保证足够食物供应的基础上,还得兼顾营养的补充,目前来说穿越众的农业发展水平还处在起步阶段,能够稳定提供的营养品暂时就只有牛奶鸡蛋两样。 “各位早上好啊!”随着一声招呼,顾凯带着一脸笑容出现在北美帮这群人身边。 “凯文,你怎么会在这里?”作为老朋友,王汤姆还是习惯性称呼顾凯的英文名字:“据我所知,现在除了我们这些要出海巡逻的人之外,就只有妇女、老人和儿童会留在这里,请告诉我,你是属于哪一类?” “和你们一样,我也是要出海巡逻的人。”顾凯故意摊开双手转了一圈,这时候北美帮众人才注意到这个一贯靠着西装领带招摇撞骗的律师,今天居然穿了一身迷彩作训服出现。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要知道顾凯这家伙可是个彻头彻尾的和平主义者,一向不喜欢跟军事有关的东西,今天到底是哪股疯发了没来得及吃药? 王汤姆忽然想了什么,愕然道:“昨天执委会通知我们今天会有人跟我们一起出海执行特别任务,难道派来的人就是你?” 顾凯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点点头道:“没错,我就是你在等的中央特派员,今天的特别行动由我负责指挥,你们所有人都必须服从我的命令!” 不出所料,顾凯得到了齐刷刷伸出的十二根中指作为回应,很显然他那一套唬人的玩意儿在北美帮这些人面前一点也吃不开。 顾凯也不以为意,耸耸肩道:“我可不是在跟你们开玩笑,吃完早饭我们先到船上开个会吧。” 十五分钟之后,众人鱼贯离开一号基地。大胡子约翰逊也吻别了妻子儿女,然后和同伴们一起来到“飞速号”上。 “行了,你如果知道什么就赶紧说出来,如果再耍花样我不能保证他们不把你丢进海里去。”王汤姆作势撸着袖子威胁道。 顾凯举起双手示意投降:“好吧,事情是这样,执委会安排了一个地方,需要各位去做一次实地勘察,而我的职责是对这次勘察结果作出客观评估,提供给执委会对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做参考。” “这是又要开战了?”“是要去攻打那个三亚以西一百里的崖州城吗?”错过了上一次战斗的几个好战分子立刻就激动起来。 “呃……事情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不会有什么战斗发生,我想你们大概要失望了。”顾凯赶紧设法让这些家伙的情绪冷静下来。 第一卷 新世界 34.第34章 盐田(一) “我们还是先来看看地图吧,这样大概会有助于你们理解今天的任务。”顾凯从自己的背包中取出笔记本,打开之后调出了一张卫星图。 这张图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从西边鹿回头角到东边莺哥鼻之间的整个海湾,顾凯先指了指胜利港的位置:“我们在这里。” 然后他手指下移,指了指另一个地方:“我们今天要去的地方在这里。” “这里很近啊。干嘛这么神神秘秘的?”王汤姆看了他所指的地方,估算了一下大概距离,离胜利港的直线距离应该不到五千米,从海上过去虽然要绕行,但距离也不会超过4海里。 “是很近,问题是目前我们没有足够的力量去那里设防。”顾凯耸耸肩道:“但执委会又有开发那里的强烈意愿,所以我们必须作为先头部队,去实地考察看看那地方是不是具备冒险的价值。” 顾凯所指出的位置位于海湾东侧,孟果岭、白石岭和六盘岭从三面围住的一小块临海平原,从卫星图大概能估算出那地方面积顶多只有一平方公里多点,不到两千亩地的样子。而从卫星图上看,这块地方在后世似乎还开发得不错,修建了大型货运码头,甚至还有一条公路隧道往北打穿了孟果岭,另一头在田独河东岸现在劳改营开发的耕地边穿出来,让这块三面环山的死地得以有陆路直通田独河谷内陆。当然这种穿山隧道的大工程放到眼下这个年代是不可能实施的,而这块死地的开发价值何在,北美帮众人从地图上的确看不出任何端倪。 限于人手,目前军警部下属最远的陆上哨所只布置到榆林角,跟这块临海地区倒是隔海相望近在咫尺,可是如果那边真的发生任何状况,榆林角的哨兵们能做的也就只是隔海相望了。执委会如果想要开发那个地方,恐怕在未来一段时期内都只能作为控制范围之外的“飞地”存在。 顾凯仿佛也看出了众人脸上的迷惑,合上笔记本道:“多说无益,去实地看一看应该就会明白了。” 作出决定之后,北美众人便分头行动。王汤姆打开“飞速号”的底舱,从武器库中拿出枪支分发给众人,然后乔志亚、罗杰、石迪文去了“闪电号”。众人各司其职,解缆升帆,几分钟之后两艘帆船便一前一后驶离了码头,向南面直行而去。 在驶过榆林角的时候,王汤姆特地向顾凯指出了哨所所在的位置。目前战备值班为每班三人,八小时轮班制,两天一换班,以确保能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监控海湾附近的情况。 顾凯听完介绍后问道:“现在就搞二十四小时监控会不会太早了点?我们都来这里半个多月了,除了本地渔民就没见过另外的船出现在附近。” 王汤姆摇头道:“有备无患,我们认为今年夏天之前必定会有小股海盗出现在附近,迟早会有一战。可惜我们现在缺乏重武器,不然在这港湾口两边把炮台一架,那就真的万无一失了。” 顾凯拍拍王汤姆肩头道:“你小子可不老实啊!我听说你们在东欧买枪的时候可是顺便也买了几件大家伙。” “什么大家伙!”王汤姆哭笑不得地解释道:“就是两门中国出口的pp89式60毫米迫击炮而已,根本算不上大家伙,要说老家伙倒是真的。” “60毫米的炮那也是炮啊!你可别拿村长不当干部!”顾凯态度严肃地批评了王汤姆,但马上就暴露了他的军盲本色:“有两门炮在手上,守个港口打个船应该问题不大吧?” “凯文,迫击炮主要是用来打固定的目标,炮弹打的是高抛物线曲射,用来打运动目标是很困难的。”王汤姆给顾凯科普了一下,叹了口气道:“就算能打,这两门炮也不敢随便拿出来用。因为当时我们的船已经装不了更多物资了,为了腾出重量装这两门炮,我们连船上的浴缸也拆了,到最后只买了二十发炮弹。打完这二十发,这两门炮就只能送进以后的军事博物馆当展品了。” “这么几发炮弹,连操练炮兵都不够吧?”顾凯再怎么军盲也已经想到了炮弹储备太少所带来的弊端。 王汤姆点点头道:“所以这两门炮眼下其实就是当摆设的成份居多。我想至少要等田独铁矿投产一段时间之后,军警部才有希望开始组建自己的炮兵部队。而且在那之后的一段时期内,我们的炮兵部队大概都得使用老式前装滑膛炮练手。” 闲谈间船已经驶入到目的地所在的小海湾,可以看到岸边密密麻麻的红树林沿着海岸线向左右延伸开去,仅仅从船上的视角看过去,几乎很难想象在这茂密的红树林后面还隐藏着一片的平原地带。 王汤姆下令降下半帆,让船沿着海岸线缓缓前行,以便寻找适合靠岸的地方。不过拿着望远镜的顾凯似乎已经发现了目标,指着前方岸边说道:“看到那里的河口了吗?” 王汤姆按他所指方向看过去,果然在红树林中隐隐显出了一道五六米宽的河口,但因为地形地貌的原因很容易被忽略过去。 “我们就在那里下船,然后沿着这条水道往上游去。”顾凯很笃定地说道。 以“飞速号”和“闪电号”的宽大船体,根本没办法驶入这条狭窄的水道,只能将两艘船并排着停泊在河口外。“飞速号”上配备有一艘充气橡皮冲锋舟,水手们花了十分钟把冲锋舟安装好,然后背上行李和枪械,从船尾的舷梯下到冲锋舟上,约翰逊则是一个人留在了船上作为警戒。 这艘四米长的橡皮冲锋舟只在胜利港登陆的时候使用过一次,定员可载八人,配备了一台两冲程18马力船外发动机,用来探索这类狭窄水道最是合适不过。王汤姆检查了携带的军用电台一切正常,便示意立刻出发。随着马达的轰鸣声响起,冲锋舟载着顾凯在内的六人小组向水道上游缓缓驶去。 沿着水道上行了两三分钟之后,冲锋舟上一直注视着两岸的几个人都看出来不对了——这里的明显有人为的引水工程痕迹,水道两边都有不少人工挖掘出的沟渠,只是看样子已经荒废了不少年头。 而王汤姆则是注意到了另一个细节:“这水好像根本没有流动……这是倒灌进来的海水?” 顾凯闻言点了点头:“这条水道里的确是海水,而我们现在所看到的这些地方,在以前都是盐田。” “很久以前?那是什么时候时候?”对中国史并不熟悉的王汤姆立刻糊涂了。 “嗯……大概是南宋吧……”同样也是道听途说的顾凯有些心虚地随便糊弄了一句,赶紧转移了话题:“总之这里在以前就有人搞过盐场,执委会认为这里有一定的开发基础,用来再度开发可以省下不少事。” “你的意思是,利用这块地方引入海水,用晒盐法搞大规模制盐?”对这种专业问题一知半解的王汤姆试探着问道。 “我想乔志亚多少应该知道一些,毕竟他是搞化工出身的。”顾凯当然也没法解释这种离他的专业十万八千里的问题,只能是抛给了旁人。 于是王汤姆又把刚才的问题用英语向乔志亚重复了一遍,乔志亚想了想才答道:“毫无疑问,除了吃之外,盐也是化学工业非常重要的原材料,我们今后要制成氯气、钠金属、纯碱、重碱、烧碱、盐酸,都必须要用到盐。化工工业的基础是三酸二碱,而盐就是这基础的基础……” “能不能说点我能听懂的东西?”顾凯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道。作为一个整天跟法律条文打交道的律师,怎么可能明白那些见鬼的酸啊碱啊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好吧,那我结合实际来说。”乔志亚无奈地换了种方式对同伴们进行科普:“比如像玻璃、染料、炸药、冶金、化肥、造纸、印刷……几乎我们能想到的跟化工沾边的各行各业,都离不开盐。” “机械加工也一样离不开盐。”罗杰补充道:“在铸造、热处理和电镀处理方面,都必须要用到盐。” “我来总结一下吧,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要在十七世纪复制后世的工业体系,制盐就是绕不过去的一个坎,对吧?”王汤姆总算是在专业人士的说明之下理清了部分头绪。 “没错。这个时代的人只会把盐用来吃,而我们的优势就在于能把盐加工成各种各样的东西,并且这些东西足以让我们用来征服整个地球!”乔志亚说着说着就又暴露了出了他那颗好战的心。 王汤姆自动过滤了乔志亚的狂言,对顾凯问道:“所以执委会是下了决心要在这地方开发盐田了?” 顾凯点了点头:“在执委会的时间表里,工业口的冶金和化工必须要同步上马,瘸了哪条腿都不行。目前田独铁矿已经开始预开采了,化工项目也得尽快铺开,” “好吧,既然这么重要,那我们就好好考察一下这地方吧。”王汤姆看准前面一处较为平坦的岸边,关闭马达缓缓将冲锋舟靠了过去。 众人鱼贯下到岸上,将冲锋舟用缆绳拴在岸边的树干上,然后背起装备朝内陆行去。 第一卷 新世界 35.第35章 盐田(二) 如果这时候有施耐德这个金融投机专家在场,一定还会从经济学的角度再补充一个观点:对目前穿越众所掌握的生产资料而言,盐无疑是一种投入小,产出高,而且便于流通交换的物资。如果穿越众能大批量的生产食盐,除了用于自身的工业发展之外,同样可以大量用于对外贸易,要知道盐在这个时代可是实打实的硬通货,只要生产出来不愁卖不出去。从这些天扛着各种山货来到穿越众基地外踊跃交易食盐的黎人就能看得出,盐在这个时代绝对是一件非常受欢迎的商品。 明代中央政府对盐的买卖实施的是“纲盐制”,持盐引的商人按地区分为十个纲,每个纲为二十万引,每一引相当于盐三百斤。商人按照国家牌价向政府相关部门缴纳税银和运输费用之后,登记造册之后得到一定数目的盐引,这才能经营贩卖食盐。而没有花钱从政府购买盐引的商人,是没有资格从这个行业里捞钱的。 绝对的垄断必然滋生腐败,这是社会学的客观规律,作为国家垄断行业的盐业自然不会例外。《明史·盐政议》中便有记载,盐业资本在万历年间一度非常集中,每年光是集中到扬州一带的热钱规模惊人,高达白银三千万两以上,其利息就接近大明一年的岁入了。而这还仅仅只是官盐市场,私盐因为没有购买盐引的成本,利润更高,投身此道卖命挣钱的人也不是少数。 明朝永乐年间,海盐的制盐技术已经开始废锅灶,建盐田,改煎、煮、熬的复杂过程为晒制。当然所谓晒盐也不是说在海滩上挖几个池子就可以出盐了,实际操作中也得将海水通过蒸池、晒卤池、结晶池等数道工序不断调节卤水浓度,最后才能得到食盐。但这个时代的制盐方法远没有后世那么高的效率,古人也没法用科学手段精确测量卤水的浓度,基本还停留在凭经验凭感觉的阶段,与后世相比产量自然也高不到哪里去。 只要穿越众的盐场能逐步扩大产能,凭借科学的管理和制盐方法,在生产成本上将本时空盐场远远抛在脑后是不成问题的。当产量足够大的时候,就可以用低价对大陆地区组织大规模的倾销,大肆掠夺原本属于盐商们的那部分利益。当然就目前来说,盐的产出肯定在相当一段时期内都很有限,首先还是得满足穿越众的自身发展需要行。 正在考察此地的几个人都暂时还没有考虑到那么远的事情,他们目前的任务就是弄清这地方的实际情况,是否具有再次开发的价值,另外还得从军事角度评估这块“飞地”的安全性,毕竟这地方已经处于现在的主要防御圈以外了。 小组成员一路前进,已经发现了不少提灌海水的水车和沟渠,并且平原上有许多砚台一样的石制晒盐槽,顾凯粗略数了数,就这一路行来所见,大大小小的至少也有数百个了,整个这片区域内如果都是这样的密度,只怕有数以千记之多。只是这些地方很明显已经荒废了多年,大部分的晒盐槽里已经长满了杂草。 深入到内陆地区两三里之后,成员们终于发现了在远处山脚下有数间房屋。等慢慢走过去才发现,这里大概也是与那些盐田同时荒废的,几间黄泥墙的土坯房连房顶都没了,只剩下断垣残骸让后来者知道这里曾经有先民居住生活过。乔志亚在一间屋里发现了几件残破的工具,有耙子、木铲、破碎的水缸等。 最后顾凯发现了决定性的证据,他将几个人叫到一起,指着还有烟火缭烧痕迹的一处残壁说道:“这里曾经遭受过一次火灾,而火灾之后这里的居民并没有重建家园,而是选择了离开,但我认为他们或许不是自愿离开这里的。” “你的意思是……”王汤姆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顾凯点点头道:“海盗。很久之前有一波海盗洗劫了这个盐场,并且放火烧掉了这里的房屋,说不定还在这里杀了很多人。从那之后这个地方就变成了废墟,而且因为惧怕海盗,就再没有人来这里制盐了。” “很合理的推测。先民把这个地方开辟为盐场一定花了极大的工夫,没有理由轻易就放弃这里。”顾凯的推断与王汤姆自己的猜测不谋而合,他手指轻轻在那段残壁上划过,仿佛还能感受到当时的情景:“关于这一点,我们回去之后可以把俘虏的那个军官提出来问一问,据说他家里三代人都在崖州当兵,搞不好能问出些什么。” 罗升东能知道多少并不重要,顶多也只是一个事后的印证而已。眼下要紧的是对这里开发价值和风险作出一个综合的评估,以备执委会作出决策。 众人沿着山脚在这片谷地内转了大半圈,该看的也看得差不多了,便乘冲锋舟原路返回海边。约翰逊在甲板上支了一张沙滩椅,打着赤膊半躺着,时不时举起望远镜看一下海面,正闲得无聊之时,总算等到这队人回来了,赶紧起身过来询问情况如何。 “从军事角度说,这个地方在我们能够封锁控制整个海湾之前,恐怕很难进行有效的防御。”王汤姆直接定下了调子:“虽然三面环山,但临海一面的海岸线太长,而且内陆地势平坦,基本无险可守。除非我们花大力气在那地方再建一个棱堡防御工事,但就算真建了也得派人去守卫才行。” “建棱堡我看就算了吧,一号基地现在都还没完工,哪有人力去那边修新防御工事。”一听说有力气活,顾凯也打了退堂鼓。 这段时间每天晚饭之后执委会都组织人马加班加点修建一号基地外的防御工事,不少人已经开始抱怨“穿越半个月这手上的老茧增长速度比过去单身三十年还快”。当然抱怨归抱怨,该修还是要修的,毕竟那是关键时刻保命的玩意儿,只是目前大部分劳动力调去了水电站工地,就凭剩下这点人手,要完成一号基地的防御工事至少都还得十来天时间,就更别提再开新工地了。 “不能守的话,就只有躲。”乔志亚倒是有了新主意:“我们可以把居住点建在远离海边的内陆山脚,甚至是建到更高一点的山坡上去,那样一来离海边的距离应该足足有接近两公里了。这样如果海边有什么情况发生,在盐场的工作的人能及时得到预警,也来得及往山里撤退。” “榆林角的哨所正对着那边谷地的海岸线,如果有海盗在谷地登陆,那大本营这边也会很快得到消息的,能留给海盗作乱的时间并不多。”王汤姆也承认乔志亚的方案的确是有可取之处,毕竟穿越众有通讯联络的优势,任何警讯都可以在极短时间内明确传达到相关人员那里,反应速度绝对是这个时空所有军事力量当中最快的。 “那盐场的开发前景怎么样?”顾凯继续对乔志亚追问道。这群人里就他一个搞化工的,也只有他能对那片谷地是否具备开发价值有发言权。 乔志亚耸耸肩道:“起码比我们之前找的盐场位置更好。执委会本来打算在渔村那地方建盐场,那边我也去看过,需要进行大量的劳作才行,平地、挖渠、引水,绝对不是短期内能投产的,而且最关键的是,那边离田独河的入海口太近,海水的浓度并不理想,就算勉强开工,产盐效率也不会达到期望值。而这边我看只要花半个月时间重新疏通水道,修一些提灌装置,就可以直接投入生产了。当然,就算是投产之后,这地方也还得需要不少的人力才行。” 人力啊!这简直就像是穿越众脚上的枷锁,随时随地都在拖慢穿越众前进的步伐。每一个项目的负责人都在为了人力而头疼,而不少的项目甚至因为人力不足不得不暂时搁置下来,比如从一号基地通往二号基地的陆上通道,目前就只打通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不得不因为照顾水电站工程而无限期停工,这对习惯了便利交通的穿越众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现在虽然每天都有闻讯而来的汉人或黎人打工者,但只是杯水车薪,总的数目仍离执委会的要求相去甚远。据顾凯所掌握到的数据,就目前的在建和待建项目而言,劳动力缺口至少还在五百人左右。 据说已经有激进分子向执委会建言,不妨倾巢而出,集体做一次奴隶贩子,直接向西沿着海岸线攻打村镇,每攻下一处便将当地青壮用船直接拉回来充当苦力,或者干脆一口气打下崖州城,当地的水师加上卫所兵至少有千人之多,这可都是上好的劳动力,如能尽数俘获,就可以一举解决眼下的劳动力紧缺问题了。 这种极右主义自然没能得到执委会的认可,但随着形势发展,劳动力的需求也一天比一天的更为紧迫,不管执委会是否愿意,都必须要尽快想办法解决这个难题了。 第一卷 新世界 36.第36章 菜鸟 在会议过程中,顾凯用录音笔将各个成员的意见发言都录了下来,回头他还得藉此整理出一份简要的报告,等晚上执委会开例行碰头会的时候作今天的行动汇报。开完行动总结会之后,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现在还是巡逻期间,肯定不会为了吃一顿午饭再特地回一趟胜利港,正好今天人也够齐,于是众人便在“飞速号”的甲板上举行了一次小型聚餐会。 约翰逊上午在船上也没一直闲着,钓了十多条大大小小的海鱼,这时候正好用来打理做菜。船上的厨房灶具以前是用液化气炉,现在没了液化气的供应已经变成了闲置品,不过这点小事倒也难不住这帮习惯了海上生活的人。罗杰和摩根从船舱里抬出了烧烤炉和铁架,后面跟着的石迪文手里提着一个大塑料袋子,里面装着上好的木炭。在这种阳光明媚的天气里,跟好友们在海边的游艇上搞烧烤聚会真是再惬意不过的事情了,唯一遗憾的是现在还属于工作时间,不便把船上珍藏的那些威士忌拿出来喝上一杯。 一周前穿越众的第一座炭窑在距离一号基地不远处已经建成投入了运行,这种技术含量不高的项目对于拥有大量知识储备的穿越众来说自然属于小儿科。由两三个穿越众负责技术指导,指挥着来打工的本地渔民完成了从挖土建窑到第一窑木炭烧制的整个过程。而执委会本来比较担心的一氧化碳泄漏也根本没有发生,第一窖烧出来的近五百公斤木炭经过检验之后完全合格,于是立刻便尽数拨给了已经打了好几次报告叫苦的海运部——船用木材的干燥房早就完工等着这批木炭到位了。 等着木炭的还不只是海运部,冶金部门也在热切盼望着木炭的供应,田独铁矿马上就要投入开采,大规模炼铁所需的木炭对于现在这点可怜的产量而言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另外工业部也在试图说服执委会,尽快上马一批使用木炭作为能源的蒸汽机和煤气机。甚至连农业部都给执委会打了一份报告,详细说明了木炭作为原料制造出的二硫化碳在生产农用杀虫剂中的重要性。执委会不得不抓紧时间又建了几座炭窑,但短期内恐怕还难以改变木炭供不应求的局面,这种供求失衡甚至将一直持续到穿越众得到稳定的煤炭供应为止。 不过这些烦恼对北美帮的几名成员来说是不存在的,就让执委会的那帮官僚们慢慢去头疼吧!当然这话只是心里想想没人会说出来,毕竟顾凯现在也是混进执委会高层的人了,以后北美帮想要组建他们所憧憬的海上探险舰队、海军陆战队、特别行动队之类的军事组织,恐怕还得靠顾凯在执委会里多多帮忙才行。 吃完了一顿丰盛的海鲜大餐之后,下午仍然还要继续例行的海上巡逻任务。王汤姆征求了一下顾凯的意见,看看是不是要先把他送回胜利港去。顾凯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留下来,等下午的巡逻任务结束之后再一起返港,然后搭傍晚最后一班向二号基地运送物资的船去上游参加执委会的每日例会。 两艘帆船从海边重新出发,然后左右分开,以大约两千米的间隔向西南海域驶去。在驶出鹿回头角大约三海里之后,通过电台联系,两船一起折返向东南行驶。这样的悠闲巡航大约持续一小时之后,举着望远镜站在船头瞭望的摩根大声叫起来:“嘿!你们快看北边!我们的小朋友出现了!” 远处的海面上,一艘中式福船正缓缓绕过榆林角往南驶来,这自然就是前些天缴获的那艘水师海沧船了。目前海运部正在搞强化训练,每天都要花半天时间驾船出海。不得不说海运部安排的训练的确卓有成效,因为从前一天开始,仅有的十名明军水手也已经被转移到了炭窑和木材干燥室当力工去了,现在驾船出海的船员是清一色的穿越众。或许他们的动作还有些笨拙,在海上把握风向的能力还没那么强,但只用了半个来月的时间就掌握了基本的中式帆船架势技巧,这也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王约翰嘴角浮起一丝坏笑,拿起了旁边的对讲机:“闪电号,闪电号,看到北边的船了吗?我们一起过去打个招呼!” “ok!希望小朋友们不要被吓得尿裤子!”从对讲机的另一头传来了几个abc肆无忌惮的笑声。 两艘帆船很默契地调转了方向,朝着海沧船驶去。王约翰将舵轮交给了约翰逊,自己亲自跑到桅杆下操帆去了。这两艘从波兰采购的双体帆船都采用了单桅纵帆,主帆和前帆的面积加一起超过了两百平方米,加上吃水很浅的流线型船体,只要吃准风向很容易就能在海上跑出12到15节的高速,极速时甚至能跑出20节的惊人航速,这对于本时空最高航速还不过六七节的福船来说简直就是逆天的存在。 而菜鸟船员们驾驶的这艘海沧船显然连六七节的航速都还跑不到,临时船长孙长弥正扯着嗓子指挥着船员们一起拉动绳索调整船帆,一回头便看到两艘帆船在海面上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朝自己这边驶来。 “该死的洋鬼子,难道每次这样玩就玩不腻吗?”孙长弥愤然骂道。很显然,某些人的恶作剧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两艘帆船很快便从千米之外接近,一左一右以极高的速度从海沧船的船舷边掠过,船与船之间的距离大概还不到五米,船员们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帆船上传来的口哨声和笑声。不等船员们悬起来的一颗心放下,海沧船便剧烈地左右颠簸起来,有站立不稳的船员直接就变了滚地葫芦,船上立刻就骂声响成一片。 “这些该死的美国佬就知道耀武扬威!你特么有本事去伊拉克阿富汗打个够啊!有种下班别走,晚饭时候基地门口见,大爷分分钟教你做人!”帆船已经驶出去两三百米远了,船上的大副谢春还趴在艉楼栏杆上朝着远处的帆影大声叫骂不停。 这个谢春也算是个人才,穿越之前在影视、出版、餐饮、能源等多个行业干过,最后一份工作居然是在海事部门做航运管理工作,据说是工作上捅了大娄子被单位给辞了,然后才愤然参加了穿越。这人爱好广泛,研究过的东西也不少,决定参加穿越之后为了选择一个适合自己发挥的部门还很是费了些工夫,直到执委会征募所有懂得船舶知识的人参加船舶驾驶培训,他才被管人事的宁崎直接划入了海运部。 谢春虽然不是学船舶专业出身,比不了越之云、孙长弥这种专业人士,但好歹也在海事部门工作过,多少也懂得一些航海知识,在专业人才比较缺乏的海运部里比其他半路出家的人好多了,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过有鉴于谢春曾经在工作上“犯过错误”,所以船长这种职务暂时还轮不到他,只能先委屈着当个大副了。 谢春这官不大,但政治觉悟可不低,标准的自干五一个,即自带干粮的五毛党。当初北美帮申请加入穿越行动的之后,论坛上对此喷得最厉害的就有谢春一个。谢春认为这些美国佬的加入会给穿越团队带来影响极坏的自由主义思想,而这种思想在需要紧密团结才能求生存求发展的另一个时空中是极其危险的。但后来执委会在反复权衡利弊之后,最终还是同意了北美帮的加入,谢春继续在论坛撰文怒喷这是“给整个穿越团队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菜鸟们在海沧船上训练的这些天里,几乎每次遇到这两艘北美帮的帆船,都会被他们像今天这样调戏一番,谢春对此早就心怀不满了。只是目前执委会的管家们都去了二号基地,想找个正规途径投诉都办不到,也只能就这么在嘴上骂一骂出气了事。 孙长弥却很清楚这事就算谢春再去找上面闹也没用,执委会之所以会忽略国籍、思想意识等问题引进这帮人,主要还是看中了他们的能力。不得不承认,从现有的穿越众里很难找出几个人能像这帮美国佬一样,既能当船员又能当兵,还各自有专业技能,起码那个据说玩帆船很厉害的王汤姆,孙长弥就很清楚他的航海技术和经验绝对超过自己和越之云一大截,而这种东西往往是学校里没法教也没法学的。 这种时候煽风点火也是无益,孙长弥过去拍了拍谢春道:“行了,让他们得意几天吧!等我们的船厂开工开始造船了,他们在海上的作用就会越来越小。等我们今后造出重炮战列舰的时候,他们这种小舢板就只有在旁边流口水的份了!” 谢春狠狠地朝海里啐了一口,咬着牙道:“走着瞧,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第一卷 新世界 37.第37章 紧急情况 不管海沧船上的船员们心中怀有怎样的不满,该做的事还是得继续做,毕竟从来到这个时空的那一刻起,每个人都已经无路可退了。菜鸟船员们今天的训练课程是在海湾的东西两端之间航行两个来回,全程不过二十海里左右,但一边要按照船长的要求不断的升帆降帆调整方向,一边还得随时报出航向航速风向风速,这样的训练内容足以让他们在半天时间里累得筋疲力尽了。 因为“大航海时代”和“加勒比海盗”而心怀船长梦,然后因此而选择加入海运部的人不是少数,但类似这样的天真想法在经过数日的残酷训练之后,早已经被他们抛在了脑后。这些未来的船长们现在已经明确意识到,想要成为征服海洋的男人可并不是游戏电影里看起来那么简单容易。 虽然时常在海上跟美国佬搞得不太愉快,但私底下其实还是有不少人会跑去找美国佬讨教一下航海技巧方面的问题,毕竟北美帮那群人最差的也驾驶帆船跑过半个地球,比起这帮菜鸟妥妥的就是大神一样的存在。特别是拥有丰富航海经验的王汤姆,甚至还在论坛上开了一个专题讲座,每天晚上等着他发帖然后怒抢沙发的粉丝不在少数。就算是跟北美帮最不对付的谢春,其实也会去论坛看王汤姆的教学贴,只是一直秉承着“看贴不回”的宗旨而已。 下午五点,最后一次驶过榆林角之后,孙长弥终于下令今天的训练到此为止,调转船头返回胜利港。 扯着嗓子指挥了大半天,孙长弥感觉喉咙也有点嘶哑了,好在明天该换越之云出海当船长了,自己倒是有一天的缓冲期可以休整一下。 当然目前肯定是没有什么假期可言的,执委会的委员们也都顶在第一线做事,下面也没人能厚起脸皮请假休息。孙长弥就算不用出海,也得去盯着木材干燥室那边。作为未来造船木材的预处理环节,这工作同样丝毫马虎不得。 不管怎么说,去管理木材干燥室总比带着菜鸟们出海操练轻松得多,孙长弥估计自己甚至还有足够的空闲时间在笔记本电脑上再完善一下海运部的帆船设计方案——目前他和越之云因为一些细节上的问题,还没有就最后的设计方案达成一致。 孙长弥正在构想着未来的时候,腰上挂着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训练船,训练船,收到回话!” “训练船收到!我是船长孙长弥!” “这里是榆林角哨所,观察到东南方向五海里外有船只出没。” “应该只是渔民吧。”孙长弥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这种事在前些天也已经发生过数次,后来都被证实是远处的渔民驾船来这附近渔场捕鱼。孙长弥只是想了想,但并没有直接说出口,而是继续问道:“船只大小、数目能确定吗?” 如果只是单独出现的小船,那多半也还是渔民,孙长弥可不想为了这种不确定的消息就让自己手下疲惫不堪的船员们再驾船去外海转上一圈。 “目前只看到两条,但船的尺寸好像比前几天出现的小渔船更大一些,能看到船上的桅杆和风帆。” 孙长运皱了皱眉,有桅杆有风帆,是附近渔船的可能性就很小了。他犹豫了一下问道:“我们另外两艘船现在的位置在哪儿?” “都已经回港了。”对讲机另一台的声音也很无奈。如果那两艘快速帆船还在海湾内巡逻,那么让他们过去看看情况显然要便捷得多。 海沧船如果继续前行,就要穿过港口外最狭窄处的要隘了,那里的水面虽然有四百米宽,可靠着船上这些新手却没法在这么狭窄的水域掉转船头,只能径直驶进胜利港港湾再慢慢调头驶出来,那样一来一去又得费好一阵工夫了。孙长弥犹豫了一下,下达了停船命令,然后对着对讲机说道:“我们现在先把船停下,你再观察半个小时,如果那两条小船还不走,我们就调头过去看看。” 十分钟之后,对讲机又响了起来:“那两条船向东行驶,已经消失在视野范围了。” 海沧船上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他们可不想因为几个恰巧出现在外海的渔民而错过了热腾腾的晚饭。据说今天炊事班的樊大厨从二号基地回来了,有望在今晚吃到已经消失一周的樊氏特制海鲜饭,吃货们可是都憋着一股劲要多消灭几碗。 孙长弥下令起锚升帆回港,被一下午的训练折腾得饥肠辘辘的船员们也来了劲头,大声吆喝着一起拉动缆绳,似乎隔着一大片海面就已经闻到了食堂饭菜的香气。 海沧船缓缓地停靠在临时码头上,在十几米开外就是一前一后停靠着的两艘双体帆船。当初穿越时所携带的各种物资装备,现在已经有八成卸到了陆地上,剩下的少量物资装备要嘛是暂时派不上用场,要嘛是陆地上存放不便,全部都暂时装在“新世界号”上。而其他一些已经基本腾空的船大多不再停靠码头,而是直接靠到了岸边。 考虑到部分船只还有可能会出动,海运部只将几艘平底驳船推到海岸上搁浅,然后利用这几艘驳船当作趸船,将其他的渔船、拖船和登陆艇停靠在了外围。而临时码头上平时就只停靠暂时不会再挪窝的“新世界号”和每天都要出海的三艘帆船。 船到码头并不意味着今天的训练就此结束,按照海运部编写的《船员基本操作手册》中的规定,船员们还得打水冲洗甲板,将船上的索具帆具和各种工具收拾整齐,然后在甲板上集合清点人数,船长才会下令解散。 但今天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跟他们作对,船员们刚刚忙完这一通回到码头上,孙长弥的对讲机又响了:“训练船,训练船,这里是榆林角,收到请立刻回航,南方海面上有船队出现,航向胜利港!重复一遍,南方海面上有船队出现,航向胜利港!” 孙长弥脸色变了变,拿起对讲机道:“训练船已经靠港,我会尽快安排船出海,请榆林角再确认一下情况!” 孙长弥说完之后一拍旁边已经愣住的谢春:“赶紧去基地把美国佬都叫出来!” 听到孙长弥喊声的船员们都愕然停下了脚步,他们虽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向冷静的孙长弥突然变了模样,显然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出现了。 “刚才榆林角哨所报告说有船队往胜利港驶来,大家先不要回基地了。”孙长弥很快就恢复了冷静,按照海运部和军警部事前就制定好的紧急预案开始指挥。 这个紧急预案的主要内容就是“明确责任,各司其职”,在出现外部威胁的时候,军警部和海运部各自防守分配好的军事任务,不至于因为分工不明而导致防御过程中手忙脚乱。 简单来说,在遇到海上来敌时,海运部的职责就是驾驶港口那几艘铁壳渔船出海,而军警部也得派人上船,负责船上的火力打击。军警部当初所制定的防御原则就是“御敌域外”,能在海上解决的敌人,绝不放其登陆。当然用铁壳渔船出海免不了又得耗费一些宝贵油料,但如果从安全角度考虑,这样的消耗其实是非常值得的。至于说一号基地外围修建的棱堡防御工事,那只是万一无法在海面驱逐敌人的最后一步退路。 目前海运部留在胜利港和一号基地的人手只有二十来号人,今天参加海沧船出海训练的一共十八人,留在陆上看管木材干燥室的两人,另外还有四人本来就驻扎在“新世界号”上,负责日常的设备维护保养。 而军警部留在一号基地的人也比海运部多不了几个,目前一号基地的人员组成中,占了超过一半的是妇女、老人和儿童,然后才是军警、海运和少量后勤部门人员,另外在炭窑和木材干燥室还有工头于大山带领的六七个渔民工人。 北美帮的小伙伴们一路跑步赶到码头上的时候,榆林角哨所已经发来了进一步的观察报告:一共六艘帆船,两大四小,大的两艘排水量估计跟缴获的海沧船差不多。船上没有打出任何旗号,目前航向仍是胜利港,航速四节左右,距离榆林角哨所所在地还有大约三海里。 “我们马上出海,孙,你和你的人立刻上船,发武器给他们,船与船之间随时保持联络!”王汤姆听完情况之后迅速就做出了决定。目前军警部的颜楚杰、古卫等人都去了二号基地,执委会已经把胜利港和一号基地这片地区的军事指挥全权交给了北美帮六人组暂时负责,紧急情况时所有人员都由他们进行直接指挥调动。 王汤姆说这些也是紧急预案中的安排,事前也曾做过几次演习,所以大家都并没有特别慌乱。孙长弥点点头正准备走,王汤姆又拉住了他:“你上船之后立刻联系执委会,让他们准备派人回来……” “有这个必要?”孙长弥愕然问道。 “以防万一。从二号基地坐船回来需要大概一个小时,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 “好!”孙长弥也觉得王汤姆说得在理,便应了一声打算要走。 “等等!” “还有什么事?” 王汤姆沉吟了一下才开口说道:“让他们设法监控住二号基地附近和工地上的人,如果来的真是海盗,那搞不好早就有奸细混到我们的地盘上了。” 第一卷 新世界 38.第38章 快速反应 下午六点,田独河上游水电站工地。陶东来手里拿着皮尺,跟刘山夏和项持南一起确认压力前池的尺寸是否与设计方案保持了一致。压力前池是调节水电站进水流量的关键设施,如果在施工中没能达到设计要求,就必定会给将来的运行留下不小的隐患。 目前从附近地区已经聚集了两百多的明人和黎人劳动力在这里一起劳作,加上穿越众本身也调集了超过三百人参与水电站的修建,水电站的施工人力可以说已经得到了充足保证。除了水电站工地之外,执委会甚至有余力把伐木队抽调出来,从二号基地往胜利港方向继续进行未完的陆路通道工程。 除此之外,田独铁矿的采矿点也有好消息传出,在那里负责采石的明军俘虏前一日终于挖出了穿越众期待已久的铁矿石。水电站的主体工程还尚未结束,大炼钢铁的计划就已经开始提上了执委会的日程。 几个人拉着皮尺围着压力前池反复测量了几次之后,陶东来才起身拍拍手上的灰土,点头赞许道:“老刘老项都干得不错!多的我就不说了,工程组晚上加菜!” 作为水电站工程的一二把手,刘山夏和项持南这些天的确挺累的,工人可以三班倒,但他们两人几乎就是两班对倒,才能保证工地二十四小时不停工地一直运行。照目前的工程进度和施工速度来看,要实现刘山夏所说的汛期前完工也极有可能。 刘山夏咧着大嘴笑道:“陶总,我老刘给你拍了胸脯的事情,什么时候没办成过!” “你们先别太得意,戒骄戒躁,尽快完成工程建设,等工程整体验收合格了,我提请执委会给你们记功!”陶东来告诫之余,也毫不吝啬给自己的老部下作出鼓励。 几人正商议着下一步的工程方案,颜楚杰匆匆忙忙跑到了河边,对着正站在池子里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陶东来大声喊道:“老陶,快上来,有急事!” 陶东来愕然道:“那些黎人又闹着要拿水果换白酒了?不是告诉他们了白酒只能用牛换吗?” “不是黎人的事!”颜楚杰一脸的焦急,也不顾上再掩饰什么了:“胜利港那边有情况,军事组已经准备出动渔船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同样在军事组兼差的陶东来哪还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出动渔船那就代表可能会遇到麻烦了。陶东来赶紧把皮尺和图纸交给了刘山夏示意他们继续,自己手脚并用地从施工现场爬上了河岸。 “现在情况怎么样?”陶东来一边跟着颜楚杰往基地里走,一边着急地问道。 “刚才孙长弥联系这边,说榆林角哨所发现了了一个六艘帆船组成的船队,正朝胜利港方向驶近。海运部的人已经上了渔船待命,正等着军警部那边集合人手登船。孙长弥的意思是希望我们这边也做好增援的准备,以防万一。”颜楚杰将已知的情况迅速告知了陶东来。 “别准备了,集合好人手就赶紧领枪出发!现在一号基地里都是些老人、妇女和儿童,真有什么事军警部也未必照顾得过来,再说一号基地里还有那么多重要物资,我们损失不起!”陶东来当机立断便作出了决定。执委会对这里的地理位置早就有过定论,胜利港港湾荒废已久没有明朝驻军,又没有处在广州到马尼拉等南亚港口的航线上,会来这地方的船队基本不太可能是商船,九成九就是海盗。 “孙长弥还提到一件事。”颜楚杰继续说道:“王汤姆认为如果来者真是海盗,那我们的工地上搞不好已经有海盗的探子混进来了,所以最好先把外来人员都控制住!” 陶东来闻言身体禁不住一颤,这些日子里他们苦于人力紧缺,对来打工的本地人根本就没有做过任何的鉴别或者身份登记,每天上工时就是发个标注了工号的竹筹,然后由一名穿越众带领五到十个民工进行劳作,下工时出示竹筹领取一天的报酬。不管来者何人,只要愿意到工地上做事的,统统都是如此进行管理。 这种粗放式的管理在控制地区安全的角度上来说完全就是千疮百孔,可之前根本就没人对此产生过任何的警惕性。直到胜利港那边发生了状况,事到临头才终于有人提出了这种制度的最大弊端——缺乏对用工人员身份的有效监控。而且王汤姆的猜测并不是毫无理由,如果真有大股海盗打算攻打胜利港,那么在此之前派探子混到附近是很正常的举动,而近些天穿越众的大部队已经从胜利港的一号基地移动到了深入内陆的二号基地,海岸附近的防御力量变得极其有限,这对于潜在的攻击者来说无疑是绝佳的时机。 至于假想敌为何选择天黑之前的这个时机发动,陶东来认为这也是对方的高明之处——入夜之后不管是进攻方还是防守方都会面临很大的麻烦,所以对方决定要在天黑前发动攻势,尽快解决防御力量,利用黑夜的到来拖延救援时间,这样远在内陆的穿越众至少也要第二天才能回援。 对方如果真是打算玩这种小把戏,在掌握了天顶星科技的穿越众面前简直就是班门弄斧。便捷的通讯手段、高效的指挥系统、速度和牢固度都远远超过本时空水平的船只,驻守胜利港的北美帮战士们甚至还全员配备了pvs15红外夜视仪这种真土豪装备,随便拿出一样就足以碾杀对手。 但正面交锋的优势不等于对方没有办法使坏,如果真有探子混到了工地上趁机作乱,哪怕是只搞坏几台发电机,那也是穿越众无法承受的损失。所以来自胜利港的的提醒真是非常及时,可以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回到指挥部,陶东来立刻召集几名委员召开了紧急会议,很快就作出了应对措施。第一,由陶东来、颜楚杰带队,率领五十名军警部成员立刻乘船返回一号基地。第二,由宁崎坐镇二号基地,古卫作为军警部代表配合行动,组织起穿越众预备役人员,尽快控制住目前所有在这里打工的外来人员,并且连夜进行身份鉴别。第三,加强水电站工地和物资仓库的守卫,防止有人作乱。同时执委会售予了军警部临时特权,也就是说如果遇到特殊情况,军警部可以在不加以警告的情况下直接开枪。 十分钟之后,完成了集合领枪的支援部队在码头开始登船准备出发。这些人中绝大多数都没有参加过穿越后的第一场战斗,因此脸上的神情除了兴奋之外也难免有一丝紧张。颜楚杰倒是信心满满,在每个登船的战士背上都轻轻拍了拍以示鼓励。 这支救援队也并非临时组织起来的乌合之众,而是堂堂正正的军警部下属“快速反应部队”,编制为一个加强排,由颜楚杰和陶东来这两个军警部大佬亲自担任正副排长的职务。军警部组织这样一支特殊队伍就是为了快速应对各种突发状况,上次渔村遇袭后陶东来带队赶去增援的也是以这些人为主,今天是第二次派上用场。 战士们每人配发了一支56式半自动步枪,两个弹夹和五十发子弹,头戴仿美式m88头盔,腰间挂着阳江仿的意大利极端武力战术匕首,一身国产丛林迷彩作训服,背上还背着装有水袋、手电、应急药品、军用干粮等东西的突击战术背包,看起来倒也像模像样似乎颇有战斗力。军用对讲机配发到班一级指挥员,而两位高级军官还各配发了一把北美帮统一采购的mk23自动手枪。 颜楚杰从王汤姆那里讹来的一整套美式装备自然再次引起了众人的强烈不满,包括陶东来在内的几乎所有人都对他表示了鄙视。当然这种鄙视有一多半倒并不是因为颜楚杰的行为有“崇洋媚外”之嫌,而是因为这家伙自己吃肉也就罢了,居然都没给小伙伴们弄碗汤喝喝,妥妥的属于不讲义气。 颜楚杰也是没法解释,就算他想给,王汤姆也没那么多存货来给这么多人一一分配啊。要知道这些个人装备可不是当初筹委会出钱统一采购的军备物资,而是人家北美帮自己投钱买的,哪可能做得到见者有份。 不过虽然做不到雨露均沾,但起码个别人还是特殊照顾的,比如身兼数职,实际上担当着执委会领导者的陶东来陶总。颜楚杰悄悄向他表示了王汤姆那里还有一套同样的装备,只是暂时没有“合适的时机”送出,心领神会的陶东来便果断退出了鄙视颜楚杰的队伍。 尽管小船上的马达已经开足了马力,但前进的速度仍然极为有限,这让陶东来更是加大了要尽快打通两个基地之间陆路通道的决心。只要陆上道路一开辟出来,“新世界号”上库存的二十辆山地自行车就能派上用场了,那样来回两地之间所耗的时间至少能比现在缩短一半。陶东来站在船头,心急如焚地望着前方的河道,暗暗祈祷胜利港那边一切顺利不要出什么乱子。 第一卷 新世界 39.第39章 港湾激战(一) 尽管海岸边停放着四艘铁壳渔船可用,但孙长弥还是决定只出动其中的两艘。这不是为了节约油料考虑,而是实在没办法的事情——目前穿越众当中学会开船的人倒是有七八个了,但要说水平靠得住的,仍然只有他和越之云两人。当然这种说法是把北美帮全部排除在外的,他们虽然都会驾船,但到了需要出动铁壳渔船的时候,更适合他们的位置是拿枪的战士而不是操舵的船长。 孙长弥和得到消息赶来的越之云各带了三个人上船,剩下海运部的人一半上了“新世界号”,另一半留守在一号基地的防御工事内。 军警部的动作也相当麻利,几乎就在渔船启动引擎的同时,军警部的队伍也开始登船了。按照每艘船配备十名武装人员的预设行动方案,北美六人分为两组分别登船,一组是四名华裔加上六名军警部成员,另一组是洋大夫组合加上被强行带上船的顾凯以及七名军警部成员——留守人员中说英语的实在太少,只能把顾凯暂时抓了壮丁。其余的军警部成员也将和海运部的人一起,分别防守“新世界号”和一号基地这两个战略要点。 在此过程中榆林角哨所的汇报一直按照两分钟一次的频率传来:对方并没有放慢船速或是改变方向的意图,仍是继续径直驶向胜利港港湾。 “出发!”孙长弥一声令下,柴油发动机发出震耳的轰鸣声,螺旋桨搅动出大股的水花,推动着长近三十米的船身缓缓驶离了趸船。 考虑到穿越之后的军事用途将远远大于民用,这几艘铁壳渔船在穿越前都由海运部按照军警部的要求进行了小规模的改造,除了拆去一些诸如北斗导航系统之类派不上用场的工具之外,还特地将前甲板船舷加高了一截,并且在船舷上留出了若干个射击孔位,这样可以给甲板上的武装人员提供更好的防护,同时也便于他们在风大浪急的海面上可以采用较为稳定的蹲姿射击。 唯一比较遗憾的穿越众手中暂时还没有杀伤力较大的船用炮可用,目前仅仅只能依靠武装人员手中的步枪对目标进行远程打击。而这样的打击力度不管对于杀伤人员还是击毁船只,实际作用都是比较有限的。 为了弥补这个不足,海运部在船头从顶到底专门加装了结实的钢制撞角。本来对于这种撞角的实际作用能有多大,海运部和军警部都是心中没底的,但在俘虏了海沧船之后就有了可对比的实例,经过专业人员计算,这个丧心病狂的楔型撞角在十节的航速下足以把船舷厚达四寸的海沧船一口气撕开,就算不能直接撞成两截,也会在船身上留下一个无法弥合的v型大裂口,让被撞者在极短时间内就丧失移动能力。 按照设计者孙长弥的说法,既然这些铁壳渔船在四百年之后都能在南海上把越猴的小船虐得嗷嗷叫,那么在这个时空里吊打吨位小于自己的船只应该丝毫不在话下,何况还有撞角这种毁天灭地的海上大杀器的存在。 铁壳渔船驶离海岸还不到千米,就已经能看到片片帆影出现在了远方的海面上。此刻日头已经偏西,一群群海鸟掠过海湾上空准备归巢,而在它们的下方,一场武装冲突似乎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按照下午的队形,从对方船队两边驶过去,看看反应再说。注意保持与对方船之间的距离!”王汤姆站在驾驶室里,拿着望远镜眺望着远处的船队,给孙长弥和另一艘船同时下达了指令。 孙长弥当然记得王汤姆所说的“下午的队形”是什么,不过他也没有对此有什么不满的表示,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倒是旁边大副谢春鼻子里哼了一声,很显然王汤姆的说法又勾起了他尚未熄灭的心火。 随着双方越来越接近,王汤姆从望远镜中已经隐隐能看到那帆船上来回奔忙的人影了。这六艘船中两艘稍大的都是双桅帆船,而四艘稍小的是单桅帆船。稍大的两艘的确在体积上与海沧船比较接近,但船型上却有所不同。海沧船前尖后宽两头上翘,首尾高耸,而眼前这船头尖体长,上宽下窄,从船头方向看过去呈现出很明显的v型结构。 “是广船。”王汤姆放下望远镜很平静地说道。 “你认识广船?”旁边的谢春有些不服气地问道。 “福广沙鸟,中国四大古船我还是认得出的。”王汤姆并没有跟谢春斗气的打算,笑着回应了他的质疑。 孙长弥顺口应道:“真是广船的话,我们船上装这撞角能起多大作用还不好说了。” 广船相比福船有一个很大的特点便是用料结实,造福船多是取材杉木、松木等,而广船却是大量采用了铁力木这种极为坚韧的木材作为船体主材。据明代王在晋所著的《海防纂要》中记载,“广船视福船尤大,其坚致亦远过之,盖广船乃铁力木所造,福船不过松杉之类而已,二船在海若相冲击,福船即碎,不能当铁力之坚也。”顺便说句这位仁兄此时正在南京当吏部尚书,不久之后还会调任兵部尚书。 “如果真是海盗,我们不需要撞沉他们的船,只要让他们失去海上的行动能力就够了。”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王汤姆再次拿起了望远镜:“看来对方也已经注意到我们了……甲板上的人似乎都很慌乱。” “不慌乱才怪!咱们这船无桅无帆的就这么在海上跑,这些人看到不被吓尿就算胆子大了。”谢春的情绪也逐渐兴奋起来。毕竟马上就要亲身参与一场17世纪初的海战,这对一个前海事部门员工来说,仍是一件做梦都难以想象的事。 两边的船队在海面上迅速接近,看到这两艘怪船朝着己方船队直冲过来,几条帆船上的意见似乎并没有得到完全统一,有的船还是笔直向前冲,有的船却在试图调整方向,避开对面冲来的怪船。 两边相距还有百米左右的时候,王汤姆突然冒了一句:“转舵从外侧走!那船上有炮!” 孙长弥一听顿时心里一激灵,赶紧就是一记左满舵打下去。这个时代的舰载炮虽然威力不大,但要是万一运气差点打中这四面都是玻璃窗的驾驶室,那也不可能指望这些玻璃能把炮弹给挡下来。 几乎就在这同时,驾驶室里的几个人已经看到对面的船头上冒起一股白烟,接着才传来“嘭”地一声闷响,看来对方果然按捺不住,直接在百米距离上开炮了。 孙长弥和谢春都下意识地想要埋头躲避,但看王汤姆一动不动的样子,又为自己的胆小感到有些羞愧。其实王汤姆不动是因为他很清楚,在这种距离上不管是射程还是射击精度,这种劣质土炮都无法击中自己这艘船。这个时期除了西方一些航海国家开始建造的炮舰之外,东亚的海战还停留在跳帮和火攻为主要进攻方式的水平,船上为数不多的舰载炮基本就是拿来听个响,壮壮胆,实战中能起的作用相当有限。 果然炮弹最后落水的地方距离铁壳渔船至少还有三四十米远,打完这一炮之后,对方船头上就没了动静,倒是从船舷边又伸出几只火铳,噼噼啪啪的放了几响。还有人手里拿着刀枪探出身子大声叫骂,只是距离太远也听不起对方叫骂的内容。这样的攻击在王汤姆看来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吓唬的作用大于杀伤。不过对方既然主动就发起了攻击,至少也能藉此肯定了对方的身份绝非善类,这样穿越众接下来要动手也就没什么心理压力了。 “我看他们的确没有料到我们会出港来迎接。”王汤姆轻拍了下孙长弥的后背:“船交给你了,我得出去教教他们怎么做人。对了,联系一下陶总,告诉他我们这边已经开打了。” 前甲板上蹲伏着的武装人员们这时候早就已经架好了枪,就等着王汤姆这边下命令了。王汤姆提着hk416走到前甲板上,稳稳地站定了身子,大声说道:“节约子弹,瞄准再打,每人十发,自由射击!” 因为携带的弹药非常有限,军警部的成员们只在穿越前打过几次实弹,而在穿越之后甚至都没有进行过实弹射击训练,今天这可算是捞着好机会了,立刻清脆的枪声便在前甲板上响了起来。 为了保证铁壳渔船的安全,最后与对方船队领头两艘大船交错而过时,中间的距离至少还保持在三十米以上,比起今天下午北美帮调戏菜鸟船员的时候可远多了。这样的距离加上海浪的颠簸,对于缺少实弹射击经验的穿越众来说并非理想条件。尽管如此,上百发子弹的集中射击还是有人幸运地击中了目标,因为对方的甲板上传来了清晰可闻的惨叫声,而且听声音中弹的似乎还不止一人。 第一卷 新世界 40.第40章 港湾激战(二) 顾凯找了各种借口理由,但最后还是被约翰逊和摩根两个人高马大的老外以近乎悬空的姿势架上了编号为“渔02”的铁壳渔船。执委会早就颁布了《战时特别条例》,明确规定了在战时所有人员应服从军警部统一指挥,哪怕是执委会委员也没有例外。 看到顾凯两股战战的样子,船上所有人都知道指望他以执委会委员身份督战是不太现实了,只能希望他至少能完成翻译的工作,不至于让这艘船上的指挥体系因为语言不通而出了问题。 不过船上的士气并没有因此而变得低落,因为就在开船之前,居然有一个女生径直冲上了船。 这位个头小小的圆脸女生在被荷枪实弹的军警部成员拦住之后并没有畏缩,而是大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目的:“我是信产部下属宣传组记者罗舞丹,战时我就是战地记者,你们让我上船!” 其实在场不少人都认识或是听说过这个性格直爽的小姑娘,对于“罗舞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论坛上专门有一个“每日时事”板块,内容大多是关于一些在建工程或是集体活动的新闻图片稿,而这些稿子中有九成的落款都是“记者罗舞丹在现场为您报道”。据说罗舞丹在穿越前做过好几年娱乐记者,所以才在穿越后主动报名加入了宣传组,而且这个部门目前就只有她一名固定员工,其他全是兼职或者临时客串的撰稿人。也亏得她有丰富的工作经验,居然一个人就能把这部门的工作给撑起来了。 越之云知道后跟顾凯和两名老外指挥员简短商量了几句,最后还是同意了罗舞丹的上船申请。眼下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可没时间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情让船停在岸边慢慢扯皮。但越之云还是很谨慎地让老外派了两个人专门负责保护小姑娘,毕竟刀枪无眼,等下打起来就是各凭天命,可不会因为她是弱女子而有什么不同。 有了这么一名勇敢的妹子主动加入,全船的士气似乎都得到了明显的提升,就连几分钟前还怂得要命的顾凯,此时也勉强站直了身子——他可不想自己的怂样被罗舞丹手中的dv记录下来,在明天成为论坛上的最新笑料。 “渔02”在与对方的船队相向而行时,同样也遭遇了对方的提前开火。由于这边船上的指挥体系没有那么顺畅,成员们在还没有得到“开火”的命令之前便也纷纷开枪还击,急得两个老外连连大吼叫停。 从对面传来响动的那一刻开始,顾凯就小心翼翼地双手紧按住头盔,背靠着船舷坐在甲板上,根本不敢探出头去查看情形。而罗舞丹却是单腿跪地,一只手抓着船舷稳定身体,另一只手则是将dv举得高高的,尽可能录下战斗的过程。 越之云在一开始时还并未抱着要驾船直接撞击对手的念头,但对面跟在后边的小船正在手忙脚乱的调转方向,其中一艘正好就挡在“渔02”的前进方向上。而这里正是胜利港港口最狭窄的地方,“渔02”此时若是要调整方向避开对手,很可能就会直接搁浅。越之云稍一犹豫,便拉动了汽笛警告甲板上的人。 一直在甲板上盯着前方情形的是罗舞丹最先发现情况不妙,赶紧大叫着让还在瞄着已经驶过去那艘大船射击的成员们抓住身边能固定身体的东西。 “砰”地一声之后,这艘近百吨的铁壳渔船也禁不住左右摇晃了几下,接着便从船头处连续传来了木材折断时的咔嚓声。 “渔02”撞上的这艘小帆船长度顶多只有自身的一半,在刚才这一下撞击中,“渔02”船头的撞角狠狠地撞在了对方的船尾,整个尾部连同船舵几乎在同时变成了海面上的一堆碎木片,大量的海水立刻开始从破碎处涌入,很快便让小帆船的船头翘出了水面。小船甲板上的人惊呼着向船头涌去,似乎这样做就能够延缓船只的沉没。 “撞!撞沉这些王八蛋!”顾凯战战兢兢起身之后发现对方的船已经遭受重创,竟然也禁不住大吼起来。 这次撞击对于铁壳渔船来说自然没什么损害,船身只是稍微顿了一下,便继续径直向前驶去。 “刚才这一下干的不错嘛!”惊魂未定的越之云从对讲机里听到了来自另一艘船上好友的夸奖。 “接下来怎么办?”取得了初胜的越之云反而觉得有些不知所措,赶紧把对讲机当成了救星。 “减速,调头,再冲一次。记住,尽量先撞小船。”对讲机那头的声音已经换成了王汤姆,看来刚才这一记战果让王汤姆对撞角的威力也重新拾起了信心。 两艘铁壳渔船在港湾外完成了调头,然后开足了马力再次冲回了胜利港。而对方的船队在这个时候作出了一个极其愚蠢的决定——留下两艘小船援救被撞坏那艘船上的船员,剩下的两大一小继续直冲向港口。 在双方的船速相差近一倍的情况下,这种决死冲锋注定将会毫无结果,而且更要命的是他们将最为脆弱的船尾暴露过了从后面追来的两个煞星,航海技术最为精湛的王汤姆认为就算是自己处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将无法逃脱被爆菊的命运。 两艘铁壳渔船先是一左一右撞上了停下来想要搭救同伙的两艘小船,一边直接被撞角爆菊,船尾的损坏程度甚至还超过了第一艘被撞的船。另一艘帆船的运气稍好一点,但船肋吃水线的位置也还是被铁壳渔船撞角挂出了一个大口子,同时甲板上的武装人员们端着枪对着对方甲板进行了近半分钟的覆盖式射击。在这么近距离的火力打击之后,除了桅杆之外,对方的甲板上没有再留下任何能够立起来的东西,在驾驶室里掌舵的孙长弥甚至都能听到从帆船上传来的惨叫哀号声。 完成了这次撞击之后,铁壳渔船继续向前猛追。此时前面三艘船与港口码头的距离尚远,反倒是与追兵之间的距离更近,恐怕不等船靠岸就会被追上了,而显然前方帆船上的人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三艘船开始调整方向,似乎想要在港湾中完成一次调头之后就赶紧溜。但这种打算显然不切实际,两艘铁壳渔船并没有准备就此罢手,各自就近盯住了一个目标咬住不放。 剩下的时间里,五艘船在胜利港港湾中进行了一次捉猫猫的游戏,在机动力上占据绝对优势的两艘铁壳渔船不负众望,很快撞伤了另一艘小船,使其丧失了行动能力。而其中一艘大船完成了调头之后,被越之云的船直接逼迫着在田独河入海口东岸的沙洲上搁浅了。 最后一艘船在冲出港湾之前就被两艘铁壳渔船从一左一右堵住了,眼看着大势已去,这艘船上的果断地放弃了抵抗,甲板上的人一边大叫着“饶命”,一边降帆停船以示投降。 此时天色已经渐暗,两艘铁壳渔船都打开了船上的探照灯,对准被堵住这艘大船,让甲板上所有人的动作都无所遁形。全副武装的战士们从两侧船舷一起登船,用捆扎带将这些垂头丧气的船员们一个一个地绑了起来,同时将散落在甲板上的各种武器搜罗到一起。 此时已经大着胆子走到甲板上观战的顾凯注意到,这些人当中除了一部分明显是明人相貌装束之外,还有一些皮肤黝黑的东南亚面孔,中间甚至还混着几个留着“月代头”的日本浪人。很明显,这是一支由不同地区人员所组成的混合海盗势力。 “你看,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不知什么时候,举着dv的罗舞丹走到了顾凯身边,镜头对准了另一艘船上跪了满地的海盗船员们。 顾凯干咳了一声,义正辞严地说道:“谁在怕?我从来就没怀疑过我们的力量能够在这个时代碾压一切敌人!” 罗舞丹嗤笑一声,指了指另一只手上的dv:“刚才我可是全程录像了,希望你媳妇儿看到的时候不会嘲笑你。” “你有什么条件,咱们都可以商量。”顾凯毫不犹豫地就软了下来,无节操的程度颇有律师风范。 “穿越前我就给执委会打了成立新闻社的报告,现在都到了天启七年了,我想问问到底什么时候能批下来?”罗舞丹也早有准备,立刻提出了条件。 “我明天就帮你催一催,尽快批,尽快批。”顾凯颇有些心虚地应道。 事实上对新闻报道进行严格管制就是他第一个在执委会上提出的,这样做可以在穿越初期有效地控制舆论阵地,避免某些自由主义思想的传播。而对此投了赞成票的还有罗舞丹的上司蒙贺,他认为穿越初期并没有必要为此成立专门机构,那样做只会无谓地加大了官僚系统的臃肿。现在只需在信产部设一个下属单位,能在必要时派上用场即可,比如说工程竣工验收的时候帮领导们拍拍纪念照之类的。 顾凯心中不无恶意地想,要不要把蒙贺的意见告诉罗舞丹,说不定这个性子直爽的小姑娘会去找蒙贺的麻烦。他正在为此犹豫的时候,腰上挂着的对讲机响了:“我是陶东来,我们已经到达一号基地,现在海上情况怎么样了?” 第一卷 新世界 41.第41章 打扫战场 “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啊!”颜楚杰望着正在登船的部下们,皱着眉头抱怨了一句。 颜楚杰和陶东来带领“快速反应部队”以最快的速度从二号基地赶了回来,但没想到留守此地的穿越众动作更快,当他们赶到码头的时候,等待他们的只剩下打扫战场了。颜楚杰忽然想到上次战斗后陶东来带人赶来增援的情形,大概那时候他的心情也跟现在的自己差不多吧! 两艘铁壳渔船目前正在港湾里分头把那些泡在海里侥幸活下来的海盗们一个个捞上来,而增援部队的任务就是去搁浅的那艘船所在的位置,看看能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抓住多少人。战斗前被临时关进驳船船舱的十名明军水手这时候又派上了用场,驾驶着他们熟悉的海沧船将增援部队载去港湾东边的沙洲上剿灭幸存的少量海盗。 不出所料的是,留在沙洲上的只剩下空无一人的船,船上的海盗们应该都趁着刚才搁浅之后的空隙逃去了更远的地方。不过这也没什么可担心的,这一小片沙洲毗邻着一连串的山岭,海盗们就算想逃也得先翻山越岭。但没了船之后,就算逃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这艘船显然不能就这么让它搁置在沙滩上,陶东来调了一艘铁壳渔船靠过来,用缆绳将搁浅的这艘帆船直接拖回到码头。至于那些逃走的海盗,可以等明天天亮再慢慢追剿不迟。 四艘较小的帆船中,被爆菊的两艘都已经因为进水而沉没了,剩下的两艘也是受损颇重,只能先用别的船拖回码头,待明天再慢慢查看是否还有修复价值。万幸的是两艘大船除了在最开始的攻击中被步枪子弹打破了几块船板之外,基本上可算完整无缺,海运部的进一步壮大看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一个小时之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考虑到安全问题,颜楚杰下令所有人员停止海面搜索返回胜利港。至于这时候是否还有漂泊在海面上没有被发现的倒霉鬼,那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回到码头之后,军警部立刻对俘获人员进行了初步的清点,发现共抓获来犯海盗七十七人,其中有五人伤势较重,估计撑不到天亮了。另外还一并运回了被击毙或是淹死的海盗共十八具尸体。至于这次来犯的海盗究竟有多少人,还得等到突审之后才能有进一步的信息。 而穿越众方面唯一的伤号就是记者罗舞丹,她在交战过程中看得过于兴奋,结果没站稳脚步,头在船舷上撞出个青包。原本还有后续采访计划的罗舞丹一下船就匆匆跑掉了,据说是摩根建议她马上去医务室上一点散瘀消肿的药,免得以后在伤处留下淤痕。 “各位辛苦了!”这个时候陶东来才终于有机会对今天出海激战的穿越众们表示慰问:“我知道各位都没有来得及吃晚饭,多的话我就不说了,樊师傅已经做好了海鲜饭,大家先吃饭,抓紧时间休息,因为我们现在还不清楚会不会有第二场战斗发生。” 至于王汤姆、孙长弥、越之云和顾凯等人暂时不能离开,他们必须一起先把目前的情况作一个汇总,然后抓紧时间制定出下一步的应对方案。 “军警部先安排人手开始突审吧,我们得先知道敌人是一波流还是藏着什么后招。”陶东来走进会议室之后还没坐下便先打开了话头。 颜楚杰点点头道:“刚才已经安排人手去做了。不过这次俘虏比上次要多了一倍,又是到了晚上,估计审起来会慢一点。” 王汤姆插嘴道:“我认为这次的海盗来袭并不是偶然事件,这是一次有预谋的袭击。” “说说你的想法。”陶东来对王汤姆的看法很感兴趣,之前王汤姆提醒可能会有奸细混入工地的时候,陶东来就认为可能性很大,特别交代了宁崎今晚要控制住工地上的外来打工人员。 “陶总和颜总都是当过兵的人,我就直说了。”王汤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然后开始分析道:“作为突袭性质的军事行动,我们都知道一早一晚是最好的时机。不得不说对方挑的时机其实还不错,特地等着我们这边巡逻结束,所有船都回到港口的时候才发起。要不是我们早就在榆林角布置了哨所,一下子看到六条船冲到码头,恐怕还真会有点手忙脚乱。” “这些远道而来的海盗不太可能刚到这里就直接发起攻击,也就是说他们或许在海湾外的某个地方已经潜伏了一整天或者更长的时间。而我认为他们之所以会在傍晚而不是早上发起进攻,是因为他们想要藉此拖延住我们的救援时间,让他们能够多出一整晚的时间用来劫掠物资。” “当然,我这样的猜测有一个必要前提,那就是对方早就派出了探子,知道我们的主力不在港口,并且大致掌握了我们的海上巡逻时间和范围。” 陶东来听完之后点头道:“如果真有探子,那他们一定跑不出去。两边基地的打工人员都已经控制住了,剩下的就是花时间来慢慢鉴别。” 实际上在他们开会的同时,一号基地的外来人员鉴别工作已经开始了,顾凯自告奋勇地拿下了这件差事。要说上战场顾凯的确不行,但说起刑事侦讯,鉴别口供真假之类的事,顾凯可算是专家中的战斗机。几年律师当下来,各种人渣也不知道见过多少了,是不是在说谎,顾凯基本上从对方的眼神、神态、动作等细节上就能判断出准确结果。 目前留在一号基地的外来人员并不多,满打满算也就十多号人。在下午接到榆林角哨所的警报之后,这些本地明人就已经跟那十名明军水手一起被穿越众控制起来,战斗结束之后才刚刚从驳船船舱里放出来,畏畏缩缩地在刺刀的威逼之下站成一排。 顾凯并没有打算花时间一个一个去审问这些明人,再反复比对他们的口供来找出可能隐藏其中的海盗,他已经想到了更为便捷的办法。 工头于大山是穿越众在本时空任命的第一个土著“干部”,他和于小宝两父子可算是最早一批从龙的本地带路党,平时来一号基地打工的本地人都是交给他在代管,要想了解这批工人的具体情况,问于大山显然比较快一点。 顾凯抬手一指于大山,让他单独叫出列,于大山此时已经知道刚才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唯恐是短毛老爷要拿自己开刀,哆哆嗦嗦地迈不动步子,口中连叫“冤枉”。 顾凯笑骂道:“你怕个毛啊!让你出来认人,不是要杀你的头!” 说完直接一把将于大山拉了出来,让他面对着这一排明人:“这些人里面可能混进了海盗的探子,于大山你好好看看,把你村里的熟人先指认出来。记住,是一直住在你村里的人。” 于大山一听只是认人,这才稍稍放松了一点,赶紧将自己熟识的几个同村村民从队列中指认出来。这几个人基本都是他介绍来这里做工的,真要有什么事情他也得担责任。 这一通指认结束,队伍里就只剩下了三个人。这时候刚刚被指认出的村民相继有人举手,指认了其中两人是他们的亲戚,于是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看来这里没人认识你啊!”顾凯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老爷,我不是坏人啊!”那人吓得脸色煞白,连连摇手分辩道:“我是从凤凰镇来的,只是这里的人不认得我,我在这里做了好几天工了,从来没捣过乱啊!” “你是不是好人,这个很容易就知道了。”顾凯转头对押着他的武装人员说道:“带他去关海盗的地方,演出戏让他出出风头,然后晚上把他跟海盗关到一起!” “别啊!老爷饶命啊!”那人立刻腿一软就跪地求饶了:“小的招了……小的便是探子……” 这家伙反应倒是很快,若真是被押去他的海盗同伙面前演出戏,那么他那些同伙铁定会认为这次失利是被他给出卖了,这种情况下再被关到一起,那妥妥是过不了夜的节奏。 “那就好好说说吧!”顾凯蹲下身来,用嘲弄的眼神盯着这个已经被吓破胆的探子:“你还有没有潜藏的同伙?你们之间是怎么联络的?” 十分钟之后,顾凯将一个小腿粗的竹筒放到陶东来面前的桌上:“抓到探子了。” 不明所以的陶东来将竹筒拿起来打开上面的封口一看,竹筒中赫然蜷缩着一只鸽子,他不由得愕然道:“信鸽?海盗居然这么先进?” “这帮家伙已经在鹿回头角待了快十天,探子四天前混进了我们的工地,他带了三只信鸽,每三天放一只出去。据他交代还有一个同伙在二号基地的工地上潜伏,我刚才已经联络了宁崎,把探子的体貌特征告诉他了。”顾凯不无得意地将自己的成果炫耀了一番。 “港湾外还有没有他们的同伙?”陶东来现在紧张的倒不是还有没有探子了,而是对方是否还有尚未打出的牌。 “据探子交代说已经没有了。” “这伙人的老巢在哪里?” “据说是硵洲岛,不过我不清楚这地方究竟在哪里,那个探子也说不出个一二三。”顾凯耸了耸肩道。 “硇洲岛这地方我知道,在湛江。”陶东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现在应该是叫雷州。” 第一卷 新世界 42.第42章 围捕 硇洲岛地处湛江东南海面上,是湛江市的岛外之岛,面积超过50平方公里,四面环海,地势险要。这地方风景秀丽,气候宜人,是后世“湛江八景”之一。南宋最后两任皇帝就是在硇洲岛上见证了王朝的覆灭,到后世岛上还留有不少南宋时的遗迹。不曾想这么一个颇具历史价值的地方,在明朝末年的时候居然沦为了海盗的贼窝。 陶东来去过湛江多次,其中有一次就登上过硇洲岛,对岛上的宋皇城遗址等古迹印象颇深,所以顾凯一提硇洲岛这名字,他便很快想了起来。 “现在这个情况跟我们事前的预计出入很大啊!”陶东来不无感慨地说道。 军警部在穿越前所做的军事防御计划中,设想可能来犯的海盗势力主要是来自南海,因为地广人稀,物产不丰,又不处在主要通商航道上的三亚地区实在很难吸引大股海盗跨海而来,只有东南亚的小股海盗才会有兴趣专门跑来打劫这里的沿海渔民。 在这个时代,战斗力比较弱小的南海海盗跟中国沿海海盗的实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比如福建广东沿海的十八芝海盗集团,那就是统领数万海盗的庞大存在,首领郑芝龙此时麾下已经有数百条海船,是福建沿海地区实力最强的武装力量,甚至连福建当地驻军都拿他们没办法了。而从硇洲岛来袭的这股海盗虽然规模还不算太大,但毕竟是来自大陆方向。如果穿越众的存在真的引起了大陆沿海地区某些大股海盗的觊觎,那么军事上的防御压力就会因此而加大很多。 当然具体的情形究竟如何,还需要进一步的审讯结果来作为参考。几个头脑人物随后就近期如何加强战备,如何进行第二天的清剿行动等等进行了商议。 不知不觉时间过了一个钟头,陶东来抬手看了下时间,皱眉道:“怎么那边还没消息过来?老颜,你联系一下,问问进展。” 陶东来所指的是二号基地抓捕海盗探子的事情,本以为这边将所知的情报传递过去之后,抓捕行动应该很快就会出结果才对,但过了这么久还没有得到回音,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很快宁崎气急败坏的声音从电台里传了出来:“这个家伙很贼,我们还没动手的时候他就已经先开溜了,不过人已经被我们堵在营地附近了,只是现在天黑什么都看不到,搜索速度很慢。” “不要着急,胜利港这边已经没事了。让我们的人多注意安全,记住任何情况下都是安全第一!”颜楚杰听了之后赶紧叮嘱了几句。虽说那边也还有不少军警部的人,但能打的队伍基本都拉到胜利港这边来了,宁崎又是个急性子,这黑灯瞎火的时候在野外搜索逃犯,可别搞出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来。 宁崎现在不只是气急败坏了,简直就已经是杀气腾腾。 陶颜二人带着队伍从二号基地出发的时候,宁崎这边就已经开始召集人手布控了。当初选址的时候,执委会就把穿越众的营地设置在田独河东岸,而出于安全考虑,把外来打工人员的临时住所统一设置在了田独河西岸。宁崎让古乐带了三十个人在西岸布控,主要目的是掐断田独河沿岸上下游的通路,防止可能潜藏的奸细外逃。 好不容易总算等来了胜利港的消息,宁崎在获知了嫌疑人的体貌特征之后立刻安排人手开始对驻地的外来人员进行排查,可这排查刚刚一开始,这个化身为民工的海盗探子就嗅出了味道不对,居然在临时住所里连放了两把火搅乱局面,宁崎不得不一边派人组织灭火安慰民工们,一边让军警部的人赶紧把这颗老鼠屎给抓出来。 好在事发之时古卫让人立刻封锁了这片临时住所的外围,在二三十支战术手电来回扫射之下,就算是只兔子也别想从包围圈里逃出去,这样一来就成了瓮中捉鳖的局面。 民工临时住所那边虽然已经乱成一锅粥,但水电站的工地上依然在继续施工。目前充足的劳动力保证了工程可以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进行,几百号人被分作三班昼夜不停地赶工。晚上的这一班无疑是最为辛苦的,在最初的几天里执委会不得不付出双倍薪酬才能雇到足够的本地劳动力熬夜加班。 不过最近执委会对人员的安排作出了一个调整,将原本在采矿点打石头的劳改营全部拉到了水电站工地上来。这样做主要是出于几个目的,第一,执委会不希望这些明军俘虏过早知道穿越众在这里开掘铁矿的消息;第二,将这些人放到晚上劳动白天休息,更便于用较少的人手进行看管;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把这些免费的劳动力安排到薪酬最高的晚上劳作,每天都可以帮执委会省下好几十个民工的开支。 俘虏们最近的日子其实过得还不错,虽然每天仍然会累得筋疲力尽,但至少生存环境有了保障,每天三顿粥,顿顿有鱼肉,并且还用积分换来了干净棚屋居住。要是某天劳动任务完成得好,还会得到劳改营长官的允许,让他们用积分兑换黎人提供的米酒或者果酒。尽管这些劣质酒的汇率高达一积分兑一两酒,且只允许每人最多兑换两个积分,仍有不少人乐此不疲地拿积分换酒解乏。 而罗升东这段时间里因为表现良好,终于得到了一项“官员”待遇——每天的基本积分由两分上调为三分。这就意味着在同等劳动强度下,他将比劳改营的这些小伙伴多出一半的积分!每次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比其他人提早几个月的时间重获自由身,罗升东居然忍不住有一点小激动。 但随即他就对自己这种小富即安的心态进行了自我批评:“想我罗升东乃是堂堂大明水师百总,居然为了这么点屁事沾沾自喜,简直就是给朝廷、兵部还有自家老爹丢脸!以老子的能力,再怎么……怎么也得提前半年存够积分才行……诶,好像有哪里不对……” “罗升东!” “到!”罗升东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句,赶紧把乱七八糟的小算盘抛到了脑后。入劳改营这大半个月来,除了被迫养成的固定作息时间之外,点名应到也成了罗升东最大的改变之一。 当然一开始罗升东是不接受这种改变的,总不能你说怎样我就怎样,起码老子还得保留一点大明军官的尊严。但被狠狠饿了几顿饭之后,罗升东总算明白了任长官经常挂在嘴边的“形势比人强”究竟是什么意思。 “把你的人都给我看好咯!从现在开始,每半个时辰清点一次人数,有情况立刻报告,明白了吗?”来下达命令的是他的顶头上司任亮。 “明白,明白。”罗升东连连点头应道。 劳改营两名长官中,罗升东其实畏惧任亮更多于古卫。虽然任亮外表斯文,说话声音也不像古卫那么中气十足,但罗升东却知道这个任长官肚子里坏水不少。罗升东听古长官提过,每一次宣布那些稀奇古怪的新规定或者积分兑换的新项目,可都是这位任长官的杰作。罗升东有时候甚至在想,就凭这大半个月在任长官辖下的熏陶,自己要是现在去当个狱官估计是没多大问题了。 “任长官,我听到西边好像有点乱,是出什么事了吗?”罗升东小心翼翼地试探任亮的口气。其实晚饭时他就看到有一大帮短毛士兵背着火铳坐船往下游去了,还有刚才西边驻地起火的时候,工地上就已经有人在高处看到并且传开了消息。罗升东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能猜到必定是出了什么乱子,不过这乱子应该不大,否则工地上肯定也会停工了,所以他才敢大着胆子直接打探消息。 任亮笑了笑,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有海盗的探子混到这里来了,我们正在抓人。” “海盗!”罗升东闻言不禁瞳孔一缩,自己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不就是想着来这地方打海盗立功吗?结果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没捞着,反倒是成了阶下囚。 “放心吧,海盗已经在港口被我们一网打尽了,现在就剩这个探子还没抓着了。把你的人盯紧点,我过会儿再来。”任亮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之情,虽然没能目睹港口的战斗,但在任亮看来,这些来袭的海盗战斗力应该跟罗升东这拨明军在伯仲之间——都是渣渣。 罗升东心中又是懊恼又是气愤,懊恼的是自己若是晚出发半个月,搞不好就能在海上碰到这些海盗,直接在海上噼噼啪啪揍完,然后带着海盗的首级回去领功,岂不妙哉;气愤的是这些短毛居然兴师动众地对付海盗,简直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而且短毛动手根本不看对象,连兵带贼都是一通揍,这立场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第一卷 新世界 43.第43章 不安分 罗升东的怨天尤人并没有持续很久,就被突然出现的外来者所打断了。 一个渔民打扮的家伙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顺手抓起一把锹就开始往地上戳。罗升东赶紧叫停了他:“你干嘛的?别乱戳!” 先前罗升东带着下属们花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按照短毛要求的水准平整完这块地,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乱搞的家伙?若不是顾虑到劳改营规矩重重,一旦犯错就是各种扣分,罗升东早就一个大嘴巴招呼过去了。 那人抬起头来,一脸掩饰不住的惊慌。在工地四周明亮的灯光照映之下,罗升东注意到他的脸上有明显的烟熏火燎痕迹,再看看这人的神色,罗升东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就是他们正在找的人吧?”罗升东不动声色地问道,背后的手却悄悄攥住了一根撬棍。 那人连连摇头道:“我不是海盗,我跟你一样是来做工的。” “我可没说他们正在找海盗。”罗升东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 那人心知自己情急之下说漏了嘴,只是没等他有所反应,罗升东已经一棍挥到他头上了。恍惚之中他似乎还能听到罗升东的声音:“把这家伙按住了!兄弟们能不能有脱身的机会就着落在他身上了!” 当晚九时许,提心吊胆的陶东来等人终于得到了宁崎的回复,声称在众多人员的努力之下已经抓获了那名海盗余孽,并且成功粉碎了对方企图破坏水电站工程的重大阴谋。当然后面这句是宁崎自作主张加上去的,上百人劳师动众抓这么一个家伙还险些被对方蒙混过关,最后居然是被明军俘虏给逮到的,说出来实在有点没面子。 不过这边陶东来等人也自动过滤了最后那一句,一个海盗探子懂什么水电站工程,又不是台湾反动特务潜入大陆搞破坏。这当口大家也不会故意去扫宁崎的面子,对后方指战员的努力也纷纷表示了赞赏和慰问。但宁崎又提到另外一件事,让大家的注意力立刻就从海盗这边移开了。 “你说那个明军军官申请跟我们谈判?”陶东来几乎不敢置信地反问道:“他一个被俘半个多月的人现在提出来要谈判?” “而且他要求跟官阶最高的人谈。”宁崎的声音听起来也很无奈:“我很难给他解释清楚我们的集体决策制是怎么一回事。” “老宁啊,你真是书呆子毛病,用得着给他解释什么?直接告诉他没资格跟我们谈判就完了。”颜楚杰有些不快地拿过对讲机插话道:“我看这家伙大概是最近吃太饱不消化吧?明天该叫古卫给他补补课了!” “但我看他很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而且他说有办法解决我们的劳役不足问题。” “什么?”陶东来一把将对讲机又拖了回来:“劳动力?” “这家伙毕竟是个当官的,大概也看出来我们现在的问题所在了,我想他既然敢开这个口,或许多少有点干货吧?”宁崎犹豫着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这下颜楚杰也没急着发言了,事情涉及到劳动力,这可是目前除战事以外优先度最高的事情。虽然执委会在穿越前就制定了许多引进人口的方案,但那些方案都是着眼于中长期居多,对于穿越初期如何能在这荒芜之地获取人口,其实一直都没有特别好的办法,而执委会也早就做好了在穿越初期的半年甚至一年内都将面对劳动力严重不足的心理准备。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蹦出来说可以解决困扰穿越众的人口问题,那么在座这几位恐怕很难扛得住这种诱惑。 “要不,明天把人带过来,先听听他说什么?”连一向果断的颜楚杰此时态度也变得犹豫不决了。 “就这么办吧。”陶东来最后拍了板:“宁崎,我们这边暂时还脱不开身,你明天安排人把那个军官送到一号基地这边来。” 罗升东提出要求之后,很快被人从工地上带走,关进了一间单独的棚屋中。罗升东知道自己发现了一个机会,一个可以从目前的奴隶生活中脱身的机会,但如何能利用好这个机会,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知道自己将要提出的一些条件在短毛看来会感觉很荒谬,这些条件很可能会把短毛激怒,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比如让他的积分瞬间跌到死刑标准线。但另一方面他也有可能就此获得自由身,如果运气够好,他甚至还有机会回到崖州,回到过去的生活状态中。 罗升东整晚都在反复推敲自己的计划,对其中的种种不确定之处在脑海中一再推演,力求要一击制胜,这一整夜几乎都没合过眼。临到天明的时候,罗升东突然想到一个不相干的问题——短毛的武力如此之强盛,如果获得了更多的人口,那岂不是能编练出更多的火铳兵,届时崖州这一亩三分地,又有谁能有力量来压制他们? 这问题让罗升东越想越觉得后怕,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干嘛那么冒失地向短毛头领提出了谈判的要求。但事已至此,也不会再有挽回的可能,罗升东最后也只能抱着实用主义的心态来进行自我安慰:“出什么问题那是以后的事,首先我得要好好活下来,不然连面对问题的机会都不会有。” 第二天一早有人给罗升东端来了早饭,内容与过去的日子一样没有变化,有所不同的是,这是他被俘二十多天来第一次单独吃早饭,没了环绕在身边的几十号下属,罗升东居然感觉自己还有一点小小的不适应。 吃过早饭之后,罗升东被人押到了码头上,他看到了劳改营的古长官、任长官,以及那个比他们还要高阶一些的宁姓短毛首领都在。这些人看着他的眼神都是意味深长,似乎是要从他脸上看出花一样。 任亮盯着罗升东沉声说道:“罗升东,我知道你虽然表面听话,但骨子里其实是个很不安分的人。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这次做错了,很可能就会被吊死在胜利港?” 罗升东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哆嗦着嘴唇回应了一句:“我不会死,我会活下来!” 任亮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古卫挥了挥手,有人过来将罗升东押上了船。罗升东见对方拿出了那种白色软带,便自觉地伸出手来,等对方给自己套上。每次有长距离移动的时候,所有的俘虏都会被如此对待,罗升东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待遇。 押送小组一共就三人,两人负责警戒,一人操作船尾的马达。当然穿越众是不会浪费油料和人力专门就只为押送罗升东回胜利港,船上还装满了从黎人那里交易来的各种瓜果蔬菜、米酒,以及昨晚出发赶回胜利港那支队伍的一些个人物品。 罗升东其实对船尾那个突突作响可以推动船在水上行进的铁匣子十分感兴趣,他甚至已经想到了胜利港的那些大铁船也是用类似如此的装置推动,才能跨海而来。但罗升东并没有对此多问什么,不是他不敢问,而是短毛说的东西让他根本就听不懂。什么“发动鸡”,什么“螺旋酱”,罗升东完全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东西,难不成那铁匣子里还能藏着一只鸡? 类似的东西罗升东这段里在工地上已经见过不少,能拖动千斤巨石的四轮怪车,夜里发出耀眼白光的无火明灯,还有那种短毛们带在身上能千里传音的黑色小匣,罗升东虽然不明其理,但作为一个一心上进读过几本兵书的基层军官,他很敏感地就联想到了这些奇异物品在战事中会起到的巨大的作用——一辆怪车可顶百名民夫,无火明灯可解夜战之忧,而传音小匣就更不得了,试想攻守城池之时,其中一方的领军将领可随时掌握四方城门的实时战况,这是何等逆天的事情? 至于说短毛士兵们装备的那种威力强大的连发火铳,在步兵野战中简直就是近乎无解的存在。罗升东想到这里,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对面坐着的两名短毛士兵,他们的手里就拿着这种大杀器。铳身上没有火绳,没有通条,发射时不用装弹装药,这么厉害的武器自己以前为何从未听过见过? 一个多小时之后,小船在一号基地附近的小型栈桥靠岸,一些妇女已经等在这里,帮忙从船上把货物卸下。罗升东下船之后惊讶地发现这里的变化不小,首先是短毛们称为“一号基地”的营地外围已经修筑了一圈奇怪的防御工事,有很多突出凹进的结构,并且明显分出了高中低三道挡墙,这种工事的奥妙何在,罗升东一时还看不出端倪来,不过他知道依照短毛的习惯,绝对不会做任何无用的事情,只能暂且把这工事的模样记在脑中,待以后有机会再慢慢琢磨。 其次是一号基地的大门外面,齐刷刷跪着七八十号人,且全部都双手抱头。罗升东一看就明白,这些人肯定都是俘虏——当初他自己被俘之后也享受过同样的待遇。这些人多是短褂短裤光脚,皮肤黝黑,一看便是水手打扮,罗升东心道这便是昨天来这地方找死的海盗了。 在这片跪着的海盗旁边,还一溜烟摆着一大排用布遮了头的尸体,不想可知这些就是送死成功的倒霉鬼了。罗升东看到这些尸体的时候眼神不自觉地一亮——这些首级要是拿回崖州,可都是实打实的战功啊! 第一卷 新世界 44.第44章 谈条件(一) 在一号基地大门外的另一边堆放着缴获的海盗武器,刀刀枪枪倒是不少,火铳有七支,还有两支三眼铳,另外两艘大船上各有一门土炮,要论武装的强度其实也并不算很弱,比穿越众想象的还强那么一点,只是这些武器中的绝大多数都没有在这场力量对比悬殊的战斗中派上用场。军警部的人已经检查过这些武器,给出的评价是“质量太差不堪使用”,等待它们的大概就只有回炉炼铁这个结局了。 罗升东注意到胜利港的海边多了好几艘广船,较大的两艘居然跟自己统领的那艘海沧船一般大小,另外两艘较小的广船船身像是被什么怪兽咬了一口,破损得不成样子,有一艘甚至因为进水太多而导致了明显的船身倾斜。罗升东也是长期在海上跑的人,从船身上的这些损伤,他不难想象出昨天海盗来袭时战况之激烈。但看着港口上井然有序的样子,应该是这些根本还没完成登陆上岸就已经被短毛们在海面上击溃了。 罗升东忽然感动一阵庆幸,他先前还觉得要是自己能碰上这群海盗就好了,大概可以砍些首级回崖州请功。但以现在看到的情况来看,这群海盗的实力可并不弱小,如果自己的海沧船真的在海上遇到这支海盗船队,多半也只能选择退避三舍。 “先把他关到船上,晚一点陶总会处理他的事情。”前来接收罗升东的颜楚杰两眼通红,打着哈欠一边说道。 颜楚杰昨晚也是一夜没睡,组织了人手对抓获的海盗进行连夜突审。就目前所掌握的情况结合海盗们的口供来看,穿越众一方基本已经算是控制住了局面。昨晚这帮从雷州南下的海盗最初的目标并非胜利港,而是崖州城附近的沿海人口稠密区。 不过他们在沿海南岛东岸南下后路过三亚一带海域时,很偶然地发现了结束巡逻,正在回航中的两艘双体帆船。海盗们从未见过这种古怪的船型,于是他们小心翼翼地绕过了整个海湾,在鹿回头角找了地方停靠,再派出数名探子伪装成本地渔民,深入到了胜利港一带查探。而后来的情况便如王汤姆所推测的那样,海盗们在确定港口一带防御空虚之后,便想抓住穿越众巡逻帆船回港的时机发起突然袭击。 潜伏的海盗探子虽然探清了穿越众的巡逻作息时间,但不知道榆林角的山岭上还有一个隐蔽的预警哨所,并且拥有他们无法想象的通信技术。探子们也看到了岸边停靠的铁壳渔船,但他们却没法想象这些无桅无帆的怪船在海战中的巨大威力。近四百年的科技差距让这些往日在海上作威作福的海盗们几乎无法对穿越众的攻势采取有效的抵抗,以一边倒的局面很快彻底败下阵来。 这帮海盗的头领在昨天与穿越众交锋的第一个会合中就很不幸地被三发子弹击中,当场毙命。而副头领在另外一艘搁浅的大船上,目前还处于率众潜逃中。根据海盗的口供,他们的总人数约在一百六七十人,从搁浅那艘船上逃脱的应该有四十人上下,而迄今没有找到的那些“失踪人员”,估计都已经在昨天的海战中喂鱼了。 今天上午,颜楚杰将率领军警部的精干力量去昨日这些海盗弃船上岸那处沙洲附近进行追剿,但结果将会如何,现在还很不好说。那块沙洲旁边连接着数道海拔在三百米左右的山岭,如果海盗们选择逃进山里,那么以军警部现在有限的人手肯定无法进山围剿。 不过军警部并不认为这些逃脱的海盗还能造成什么麻烦,海盗们供认船上的储备粮原本就已经不多,顶多只够船员们再撑个四五天左右,这也是他们的头领不愿再继续等下去,选择在昨天发起袭击的原因之一。而那块沙洲西边北边是田独河入海口,往南往东全是连绵不断的山区,附近方圆几十里内荒无人烟,没有受过专门野外生存训练的人,很难在这种环境下长期生存。 罗升东再一次被关进了驳船船舱中,还是一样的地方,还是熟悉的味道。罗升东甚至回想起了自己刚刚被抓来时的那几天,当时还以为自己一定会被短毛们随便找个理由就拖出去杀了,没想到居然能好好地活了下来。不过命运轮转,竟然再一次回到了这里,也不知等待自己的结果究竟是福是祸。 陶东来今天一早跟海运部的几个头头一起去查看了昨天缴获的几艘帆船。两艘大船的情况都非常好,除了需要对船舱进行整体消毒之外,基本没什么地方需要大修。据海盗供述,这次南下之前他们还专门为这两艘大船做过一次船底维护保养,这下倒是便宜了海运部。 但两艘小船的状况就很堪忧了,一艘船的肋部被拉出七尺多长,近两尺宽的大豁口,而另一艘的尾部严重受损,需要上岸进船坞才能进行修复了。孙长弥最后给出的判定是,这艘船的船体结构受到损害的程度已经难以彻底修复,即便今后修补好了船尾,这艘船因为结构强度不够,难以承受大风大浪,也不能再出航到大洋中去,只能在近海近岸的地区使用。孙长弥的建议是把这艘船当作海运部的训练船使用,偶尔也可以在胜利港港湾内和田独河入海口附近跑跑短途运输。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缓解了海运部急着上马造船项目的压力。目前光是船用木材的制备进度就远远达不到造船的要求,要造一艘跟海沧船同等吨位的福船,至少还需要一到两个月时间才能把船料备齐,等造好下水搞不好得到年底了。而现在弄来这四艘广船,只需进行修修补补,所需的材料和耗费的工时相较造船都要少得多,那投入使用的速度肯定也比造新船要快多了。 陶东来跟海运部这边商议完事情之后,又提了些新鲜水果去看望了一下因公负伤的战地记者罗舞丹。不过对于罗舞丹提出的由她牵头组建独立新闻社的建议,陶东来跟顾凯一样打了哈哈先敷衍过去。并不是陶东来对新闻工作有什么歧视,不愿对这个项目进行扶持,恰恰相反是因为他知道新闻报道所起到的舆论导向作用,才不敢轻易同意罗舞丹的申请。 参加穿越的大老爷们中有好些人都是冲着今后三妻四妾的日子来的,让罗舞丹这么一个能说会道的女强人掌握了宣传喉舌,大伙儿今后所期待的“性福生活”还要不要了?未来要成立新闻部门,陶东来属意的人选还是宁崎或者白克思,这两个人文化水平和思想觉悟在他看来都合格,政治立场也稳定,比胆大包天的罗舞丹可靠多了。 忙完这些之后陶东来回到一号基地的指挥部办公室,坐下来刚喝了口水,忽然想起罗升东的事,一问才知道今天一早就已经把人从田独河上游押送过来了,当下赶紧叫人去驳船上提他过来。 罗升东这还是第一次进到一号基地内部,一路行来忍不住好奇地东张西望。一号基地是按照建设部和军警部联合设计的图纸修建的,占地面积并不太大,算上外围的防御工事在内也不过才四十亩左右,内部主要分成了居住区、办公区和物资仓库区几个部分。整个营区内功能分区明确,没有任何多余的建筑,甚至连地上排水沟都是挖得整整齐齐。不过最近营区内住的人不多,大部分人又一大早都出去做事了,因此显得十分的冷清。 这里整齐成排的活动板房让罗升东惊讶之余又有些莫名的鄙视:“这些短毛如此厉害,住的房子却如此简陋,连个庭院都没有修。” 陶东来看到罗升东被押进来,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凳子。罗升东心领神会,自己走过去坐下了。 “听说昨晚那个海盗的奸细是你抓到的?”陶东来先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昨晚的事情。 “区区海盗,在下只是举手之劳而已。”罗升东很是自得地抱了抱拳,只是双手手腕被捆扎带绑着,动作有些别扭。 “你突然提出来要跟我们谈判,想必和这些海盗的出现也有关吧?”陶东来继续问道。昨晚他和颜楚杰等人曾经分析了一下形势,认为罗升东这个时候提出要谈判,其动机应该是受到某些外因的影响,比如说这次海盗的突然来袭。至于他的真实想法,几个人合计了半天却是没能琢磨出来。 罗升东点了点头道:“没错。我希望你能把这些海盗交给我。” “嗯?交给你?”陶东来一时还没有对这句话回过味来:“我们的确是有打算把抓获这些海盗全部投入劳改营,到时候算起来也应该是你的下属了。接下来劳改营的编制可能会有变化,你们听长官的安排就行了。” “不,我是想要他们的首级。”罗升东很平静地说道:“我需要带着这些海盗首级,回崖州城立功受赏。” 第一卷 新世界 45.第45章 谈条件(二) 陶东来差点被刚喝进嘴的茶水给呛到:“你说什么?你要回崖州城?” 罗升东点点头:“而且要带着海盗的首级回去。” 陶东来看他的表情,似乎也不像是在开玩笑,慢慢收起了嘴角的笑意,沉声问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 罗升东没有理会陶东来的问题,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近年崖州治下海盗猖獗,屡屡犯境扰民,我若能带回海盗首级若干,上峰对此必有封赏。如今崖州水寨两个把总位置还空着一个,我升了把总,便可在权限之内给予贵部多多的方便。” 陶东来听他这么一说,算是明白了罗升东的意图——这家伙得知穿越众击溃了一股海盗,便动起了心眼,想要从中为自己捞一点好处。不过他这心也太大了点,居然想让穿越众直接放他回去升官发财。 陶东来将身体靠到了椅背上,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略带嘲讽地说道:“方便什么的先放到一边,如果我们不想放你走呢?” 罗升东昨晚思前想后,这些问题自然是早就在脑海中反复推敲过了,当下立刻应道:“我率麾下弟兄出海巡视,定下的半月之期已过,崖州水寨见我部迟迟不归,必定会派出人手船只一路搜索,日后此地定会战事不断。虽贵部军械精良,战力强悍,但若要一直抽出大量人手应付我大明官军的攻势,贵部想在此处落脚生根也恐非易事。” 陶东来皱了皱眉头,却没有立刻开口应对。罗升东的话的确有些道理,也正是这段时间以来执委会所担心的事情之一。明军水师的巡逻队不是抓了就完事,迟早崖州那边会发现事情不对再派人来。抓一次两次或许可行,多几次迟早露馅,到时候一定会召来明军的大举进攻。 虽说执委会对自身战力抱有充分的信心,即便是崖州明军不分水陆倾巢而出,应该也会被穿越众强大的军事科技优势所击退,但一场大战对军用物资的损耗,对各种工作所造成的延误,同样也是不可忽略的。 昨晚那场战斗看似打得酣畅淋漓,但事后清点弹药发现,参战人员在这一仗里共消耗子弹三百余发。当初筹委会采购的军火清单中,56半的子弹可就一万发出头,这么一场小规模战斗就打掉三十分之一,如果日后有十倍于此的敌人来袭,那得打掉多少子弹?这种规模的战斗又能坚持几次?如今的穿越众连黑火药都还没开始造,更不用提什么子弹复装技术,这弹药可是打一发就少一发,真到了弹药耗尽那一天,难道真让这几百号现代人拿着大刀长矛跟人去拼命? 罗升东见陶东来没有立刻驳斥自己,便接着下猛药:“贵部现在与黎人交易看似顺利,但崖州治下二十七个黎峒,每一个峒主可都受过朝廷的封赏,对这些黎人来说,我大明朝廷才是正统,崖州一道令下,这些黎峒都会出人出兵,就算现在与贵部关系良好的黎峒,届时即便不翻脸,也会与贵部断绝往来。” 这下陶东来的确有些动容了,明军的大举进攻还尚属纸上谈兵,但若崖州真给黎峒挨个下命令的话,这些黎人会站在哪边还真的很难说。穿越众的劣势就在于立足未稳,若是能经营个两三年,陶东来肯定有十足的把握让附近的黎峒全站到自己这边。这些黎峒到时候会不会采取敌对态度还是其次,即便只是跟穿越众这边断绝来往,也足以让劳动力出现巨大缺口了。 “贵部扣下我部三十余人,看似多了一批可用劳力,实则隐患重重。若贵部愿放我等归去,日后我必遣十倍劳力至此听用!”罗升东趁热打铁地抛出了自己的杀手锏:“待时机成熟,贵部还可派人去崖州城居住、交易,我定将妥善安排。” “十倍劳力”这个词立刻就刺激到了陶东来,终于开口问了一句:“你能从哪里调来十倍的劳力?据我所知,老百姓服劳役可都是当地官员指派,跟你们军队又没直接关系。崖州……应该是知州或者同知说了算吧?” 罗升东一听有门,立刻应道:“陶长官有所不知,我崖州一地自古便是流放犯人之所,每年自全国各地押解而来的犯人及亲属不下数百人,这些犯人均由崖州驻军管制,日常也都是充作苦役。只要有些许好处,由我军方发令,调动犯人来此垦荒并非难事。” “既然有这办法,为什么你关了大半个月才提出来?”陶东来随口问了一句,脑中却是极快地运转起来,盘算放与不放之间的利弊得失。 罗升东苦笑道:“我初时不知贵部意欲何为,做了这些天的苦役之后,我才明白原来贵部是真的要在这里落地生根。但我在军中官职低微,无权无势之下能谈何条件?昨日见到贵部抓捕海盗,我才生出了这个心思,贵部若愿助我一臂之力,罗某日后必有回报!” 陶东来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我们昨天抓到的海盗不能给你,有两个原因。第一,这些海盗知道我们的存在,让你带回崖州可能会导致事情败露;第二,我们需要劳动力,这你是知道的,而且这些海盗里有不少人是我们现在很需要的水手。” 罗升东张口欲言,但陶东来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你如果想说把这些海盗直接砍头,那还是省省吧。我们若是嗜杀之人,你还能有命活到现在?” 罗升东倒是没有被陶东来这话给堵回去,他早就设想好了种种可能,闻言便应道:“活的留下,死的给我。军中论功只看首级,能有二十来个海盗首级,在崖州已是大功一件!贵部总不会把死人也留着吧?” 陶东来摇摇头:“死人倒是无所谓。不过你的下属也不能全带走。” “无妨,我只带亲兵数人先行返回崖州,声称其他人暂时派驻此地即可。” “那艘海沧船也不能带走!” “这……那我便说船在交战中受损严重,已在此地拖上岸进行修缮,短期内无法返航。” “除了劳动力之外,我们还需要采购硝石、硫磺、桐油、煤炭等物资。” “在下愿代为居中联络,贵部开出清单即可。” 陶东来停下来盯着罗升东看了半天,才感慨地说道:“你这么会做人,怎么混到现在才当个百总?” 结束了与罗升东的谈判之后,陶东来让人把他先押回船上去。不过这次罗升东的待遇有所升级,不用再待在难闻的货舱里,而是被转移到了铁壳渔船上一间闲置的船员室里。 虽然陶东来在意向上已经基本接受了罗升东的提议,但他并没有马上答应下来。执委会不是一言堂,陶东来也不是独裁者,这么重要的路线问题必须要放在执委会上讨论通过才行。 实际上执委会中对于穿越初期应该选择和平路线还是战斗路线一直都很有争议。以军警部为首的战争贩子们一向都抱着“枪杆子里出政权”的理念,认为只有武装斗争才能保证穿越众在初期能站稳脚跟搞建设。而另一派则认为武装斗争只是工具而不是必要手段,与周边武装势力特别是明军发生冲突,对穿越众今后的贸易扩张将产生极为不利的负面影响。 陶东来作为一个退伍老兵,同时又是军警部的一员,感情上自然是倾向于战斗派,但理智提醒他,战斗的确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真把明军打毛了以后要从哪里引进大量人口?又去哪里找大陆这么大的市场进行贸易? 陶东来打算等颜楚杰回来之后跟他先沟通一下,然后下午押送海盗俘虏去田独河上游的劳改营工地,晚上就召集委员们开会讨论这件事情。 颜楚杰此时已经带着队伍在昨天海盗船搁浅的沙洲登陆,目力所见的范围内,并没有看到有人活动的迹象。但颜楚杰认为昨天下船的那些海盗并没有逃出很远,因为这些海盗也很清楚,逃进深山之后并不意味着安全,反倒会更加降低了自己重返文明世界的可能性。饥饿、疾病、野兽、自然灾害,能把他们送入地狱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军警部从昨天抓获的海盗中挑出来七八个比较机灵的,押着他们一起来到了这片沙洲上。他们的任务就是向周围的山林中喊话劝降,让那些躲在林中观察形势的海盗们赶紧出来投降。 不过这种喊话的效果显然很有限,七八个人声嘶力竭地喊了两个多钟头,最后从山林中走出来投降的海盗也不过十几人,距离军警部所掌握的人数至少还差了一倍多。 “行啊,看你们能挺多久!”颜楚杰一挥手道:“搭灶、埋锅、煮饭!” 说是煮饭,其实军警部的午饭早上就煮好装船了,现在只是生火热一热而已。樊氏海鲜饭的香味很快就弥漫了整个沙洲,在海风的吹风下深入到山林中。于是在午饭结束之前,又有十来个扛不过饥饿折磨的海盗走到了沙洲上投降。虽然等待他们的不会有美味的海鲜饭,但至少可以得到一小碗热气腾腾的白米粥。 第一卷 新世界 46.第46章 达成合作 下午返回港口的时候,军警部带回了二十七个认命投降的海盗,另外还在海边发现了三具被海浪冲上岸的海盗尸体。至于还有十来号不知所踪的海盗,军警部已经不打算浪费人力物力进山去追剿,就任由他们在大自然中自生自灭。这样一来,在这一波与海盗的交锋中,穿越众最终得到了一百来个免费劳动力以及四艘帆船。 原本要挖坑埋掉的二十多具海盗尸体也被陶东来下令暂时搁置起来,等执委会就罗升东的事情作出最终决定之后再处理。如果形势真能按罗升东所说的进行下去,那么这些海盗尸体所能带给穿越众的收益恐怕还远远大于那一百来号活人。 但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不管罗升东的计划是否会得到施行,这些新来的俘虏们都将被编入劳改营,想要继续活下去就必须好好卖力工作。如果他们能够坚持度过一段漫长的苦役生活,或许几年后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将有重获自由的机会。 颜楚杰在听完陶东来的介绍之后,表示出谨慎的态度:“听起来不错,但实际执行当中可能会有很多意外,比如罗升东的那套说辞是不是真的能骗过他的上司?他又有多大把握能因功升职?就算前面的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但如果他最后不能给我们调来劳动力又怎么办?最关键的是,我们根本没法确定罗升东这个人是不是真的靠得住。” “这个人很聪明,对形势也看得很准。我相信他在劳改营的这段时间一定是每时每刻都在观察我们,琢磨我们,盘算着怎么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说服我们。以他的见识,或许不能理解我们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但他的确是注意到了我们的短板——人口。”陶东来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们所要建立的社会制度,所要复制的生产体系,都必须以大量人口为基础。罗升东提出的办法,对我们目前的状况来说的确是一条解决问题的捷径。” “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尝试一下他的办法?”颜楚杰和陶东来多年朋友,立刻便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陶东来点点头道:“罗升东这个人靠不靠得住,没人敢打包票。但我认为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知道他想要什么,他的目的何在。如果他只想脱身,那么我认为他不会在劳改营等这么久才开口。他既然没打算空着手回去,那就说明他是真的想抓住这个机会升官发财。” 下午两点过,士兵们押着这一大帮海盗俘虏向内地进发。因为人数过多,军警部并没选择耗费油料从水路坐船逆流而上,而是按照之前押送劳改营苦役的办法,将这些人双手用捆扎带绑在背后,然后用坚韧的登山绳索以二十人为单位直接串连到一起。这样不会影响到正常的行进,即便有人想在途中逃跑,也会因为其他人的牵连而功败垂成。同行的还有罗升东,他这次倒是免去了双手倒绑的待遇,不过若是执委会的讨论没有通过他的提议,那么等待他的结果也只能是滚回劳改营去继续当苦力头子。 从一号基地沿着田独河向内陆延伸的道路约莫三米宽,目前路面只是做了基本的填平处理,至于路面硬化之类的施工手段估计还得在纸面上停留相当长一段时间。一路前行,可以看到沿途堆放着大量的圆木,这些都是开路时砍伐下来,还没来得及运出去的树木。随着近期大量劳动力的加入,打通这条陆路动脉的速度也在加快,据建设部的报告,顶多还有三四天便可完成全线贯通。 这条路修通之后,一号基地与二号基地之间的交通时间将会大为缩短,未来一段时间内这条道路上可能会出现大量的牛车——截止到目前,从黎人那里已经送来了四十多头牛作为交易物,春耕过后这些牛中的大部分都将作为生力军加入到运输队伍中来。 到达一号基地之后,一众海盗俘虏立刻被赶去了劳改营。他们将会被分割成十几个小组,每个组加入两三名已经熟知劳改营规矩的明军俘虏,用以老带新的形式尽快将这批劳动力投放到他们该去的工地。经过数日的劳动改造之后,他们当中一些有技能的人会被挑选出来,比如水手、木匠等,将会被派往别的地方工作。 这个时候罗升东就不会再有什么特殊待遇了,再次回到了他熟悉的环境当中扛起了锄头。不过很快他又被单独提了出来,因为执委会的特别会议已经开始,陶东来需要他出面进行“现场答辩”。饶是罗升东事前已经有所准备,但还是被一群穿越众委员问了个头晕脑胀,到最后已经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错什么话,只能不断赌咒发誓说自己绝无二心。 陶东来看看大伙儿问得差不多了,就让人带走了罗升东。接下来的事就是讨论出一个统一的意见了,问题争论的焦点仍然集中在罗升东的可靠度上,对于这个计划的可行程度反倒是争议不大。几乎所有委员都认为这是打开贸易和人口引进窗口的好机会,如果能得以实施,那么别说付出几个海盗首级,就算把这帮海盗全拖出去砍了其实也是值得了。可问题的关键在于罗升东本人究竟有多大的可信度,放他回去之后会不会变卦,穿越众又该如何来保证这个家伙不会乱来。 会议最后还是陶东来的利益捆绑理论占据了上风——罗升东想要升官发财,这次就必须得靠穿越众帮忙;而后续的合作会让罗升东逐渐意识到,他的利益与穿越众的利益是息息相关不可分割的。 “无论他怎么赌咒发誓,都不如实际利益来得可靠。”陶东来最后用一句话给自己的意见作了总结。 经过投票之后,这件事大的处理意向就基本确定下来,穿越众将会把海盗首级交给罗升东,让他带着少数几个亲兵,驾着缴获的海盗小广船返回崖州,然后以剿灭海盗的名义报功请赏。至于之后的计划,还得看这第一步能不能顺利实施再说。 事情虽然定下了,但实施起来却还有许多具体的事情要做。比如罗升东返回崖州之后,穿越众这边如何跟他保持联络就是个大问题。胜利港到崖州之间的海路距离虽然不算太远,但这个时代的船在路上要是遇到点风浪,一来一去搞不好就得两三天,作为消息渠道实在太慢,时效性根本达不到穿越众的要求。而像电台这种高科技玩意儿当然也不可能交给罗升东来用,但如果要派遣会使用电台的穿越众跟他一起去崖州,似乎又太冒险了一点,谁知道这家伙会不会一进崖州城就变卦把穿越众抓起来请功。 最后还是军警部这边提了个建议,派出一支特别行动队乘坐双体帆船,跟着一起去崖州,但不驶入宁远河河口,因为那地方已经是属于崖州水寨的辖地了。这支特别行动队除了各个相关部门的穿越众之外,还将带上几个可靠一点的本地明人,届时不管是在当地购买补给,还是派入崖州打探消息,亦或是与罗升东联系,都可以派上用场。 除了海盗的首级之外,执委会还打算把破损得最厉害的那艘小广船修补修补交给罗升东带回去交差,再加上那些缴获的海盗武器,就足以证明罗升东和他的部下们在这次出海巡视中与海盗发生了一场激烈大战,这样也可以顺便解释战死的明军士兵和“维修中”的海沧船。 执委会最后给了罗升东六个人的名额,这也是驾驶那艘小广船所需的最低人数。得到通知的罗升东差点没高兴得跳起来,赶紧去劳改营里挑了五个亲信出来,然后军警部押着这几个人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了胜利港——那些海盗尸体已经停放了一天,要是再放个一两天搞不好就要开始有味了,必须得抓紧时间处理掉。而且砍下死人脑袋这件事可没有哪个穿越众会去做,这只能由一心想要立功的罗升东带着他的人去完成了。 军警部的士兵在提供了石灰和砍刀之后,就果断退得远远的。倒是罗升东跟他几个手下的心理承受力颇强,拿起砍刀噼里啪啦一阵就把二十多个首级全砍下来了,然后立刻用石灰腌上。有人抬来了从海盗船上找来的几个木箱,二十多个首级装了整整三箱。完事之后罗升东和手下把这些无头尸身拖去附近山坡上,那里在昨晚就已经挖好了大坑等着埋葬这些尸身。 埋完这些尸体之后,罗升东疲倦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昨晚一夜没睡,今天在两个基地之间徒步走了一个来回,然后又是拖尸又是填坑,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尽管如此他的内心却是十分兴奋,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一步算是赌对了,而自己这大半个月的苦也不会白吃,升官发财就近在眼前了。 第一卷 新世界 47.第47章 劳工等级制 原本执委会打算将受损最重的那艘小广船交给罗升东带回崖州,但海运部检验完船身受损情况之后得出结论,这艘船非得上岸大修才行,而且工期至少是十到十五天。鉴于时间上的紧迫,执委会不得不修改了计划,先让海运部抢修另一条小广船,好让罗升东一伙能赶在崖州水寨察觉异样之前回去复命。 海运部计划用三到四天的时间修复这艘船,但急于脱身的罗升东可不愿再等那么久的时间,他说服了海运部让他和另外五名有幸脱身的俘虏加入到修复工程中来,并且包办了几乎所有的体力活,工作效率也大大超过来打工的明人。这样一来工程进度倒是真的加快了不少,至少可以把预定的工期再缩短一天。 孙长弥为此还专门抽空在论坛发了个帖子,内容是“如何充分调动本时空土著的劳动积极性”。他在文中指出,罗升东的表现充分证明了现代管理学中“目标激励”的重要性和实用性。目前在各项开工的项目中已经在大量使用本时空居民,但这些人来打工的主要目的仅仅是为了换取粮食、盐、铁器或者钱财而已,劳动的积极性并不算高。如何给这些人制定一些能够激发他们产生主动性的个人目标,并且让这些个人目标与穿越众的组织目标联系起来,应该是管理者们在目前需要引起重视的问题。 孙长弥的建议也的确引起了执委会的关注,在陶东来的授意下,蒙贺专门在论坛首页置顶了这篇帖子,以便让所有成员都能在登陆进论坛的第一时间看到它。几乎每个人都参与到了这场讨论中来,千奇百怪的主意也是层出不穷,只是其中真正具备了可行性和实用性的建议并不太多。 不过很快有一份来自劳改营的建议被加入到执委们的碰头会议程当中,内容便是针对孙长弥提出的问题。这份建议书的作者是任亮,他认为现有的酬劳制度的确无法充分刺激外来人员的主观能动性,必须要对此进行改革。而他的改进方案就是建立劳工等级制以及相应的区别待遇。 这个“劳工等级制”可以说是脱胎于劳改营现行的“积分制”,但跟积分制有所不同的是,这套制度并不直接使用积分来兑换各种待遇,而是建立起更为完善的,与积分挂钩的等级制度,利用等级之间的待遇差别来调动被管理者的劳动积极性。 任亮在文中以渔民于大山为例进行了详细说明,假设初级劳工于大山完成了一个工作日所规定工作量,他将获得两个积分和应有的酬劳。当他的积分累积到一百的时候,就能晋升二级劳工,这时候他的工作岗位,伙食待遇和报酬都会比一级劳工有所提升。当个人积分累积升级到三级劳工的时候,他将有机会出任工头,并且积分也将由每天两分上涨到每天三分。而随着劳工等级的上升,他所出任的岗位会越来越重要,手中的权力也会逐渐增加,相应的报酬也会越来越高。在任亮的设想中,未来工厂的职工也将从劳工中招收,将来高级劳工甚至有机会成为归化民干部——当然了,这种干部的管理对象依然只是本时空土著而非穿越众。 除了个人的待遇之外,任亮还引入了“一人工作,全家受益”的概念。比如目前已经开始办学的临时学校,非常受本地居民的欢迎。来自后世的穿越众深知文化输出的重要性,所以直接就宣布了免费免试入学的政策。这种不收学费的私塾在本时空内几乎是不可想象的存在,就连还处于半开化状态的黎人都送来了不少小孩子,希望能在穿越众开办的学堂中读书识字。 而“劳工等级制”便可以将等级待遇跟接受免费教育的权力挂钩,比如说二级劳工的子女才能作为旁听生进入学校学习,三级劳工的子女将作为正式的学生入学,更高级劳工的子女入学后甚至还可以获得课本、文具等等。未来将会建立的初中高各级学校入学制度,届时也将对学生家长的劳工等级作一定的政策倾斜照顾。 相应的等级待遇还可以引入到劳工的医疗保障,甚至是远期计划中的劳工住房保障等等。这些在后世已经司空见惯的用工保障制度,在这个时代环境下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至于说实施之后对现有劳工状况会有多大的改善,任亮表现得很乐观,他认为“劳工等级制”将会极大地增强劳工们的主动性,大幅提高工作效率,并且能迅速获得打工人员在心理上的认同感,让他们能在心理上将穿越众的事业视作实现个人目标的必要条件。 “关于任亮提出的建议,现在大家都已经看过了,我先来开个头说说自己的看法吧。”作为会议主持人,陶东来当仁不让地首先展开了话题。 “关于用工保障制度,穿越前我们也在筹委会开会讨论过多次,但一直没能拿出一个比较可行的方案。这次任亮提出的办法我看不错,可以考虑在实际工作中逐步投入使用。”陶东来旗帜鲜明地表明了态度。 “但我们也要考虑到这套方案在实施中的难度。别的不说,光是对数百个民工进行登记造册,每天还要完成工作统计,这就是不小的工作量。另外在我们工地上的黎人有相当部分都不会说汉语,我们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没法做记录。”负责人力资源的宁崎也说明了自己的看法:“我不是反对这个方案,而是希望大家首先要明白,再好的方案实施起来也会遇到很多实际的困难。” “再难也必须得做!”军警部老大颜楚杰发话了:“我们不能坐视海盗探子的事情再次发生,用工登记制度必须要完善起来!” 这次海盗探子混入本地打工人员,居然在穿越众近处潜伏了多日都没被察觉,这可是极其危险的事情。要是下次混进来的不是探子而是刺客怎么办?军警部对此是高度紧张,已经催了宁崎这边好多次了,要他尽快上马更加严格的用工身份登记方案。但宁崎这边的确也有他实际的困难,这些来自附近多个乡村的打工人员不仅身份驳杂,而且有很多都是短零工,做两三天就消失了然后过段时间又出现的人数不胜数,给身份登记造成了极大的困难。 不过即便是嘴上叫苦不迭的宁崎也承认,任亮提出的这个方案的确具有一定的实用性,只要在细节上再做一些完善,就可以投入到实用之中。而且借着这个机会上马用工登记制度,也算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日后迟早都要在穿越众统治区搞户籍制,现在有关人员和部门先用这个“劳工等级制”练练手也是好事。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农业部袁老爷子开口了:“关于用工登记制度,我们农业部是举双手支持的,实际上我今天也有个提案要说。” “老爷子您请讲。”陶东来恭恭敬敬地说道。因为劳动力都集中到了水电站工地上,今年的春种基本就靠农业部打主力,带着一帮老弱成员奋斗了十多天才完成的,而袁老爷子作为春耕春种总指挥的确是功不可没。 “我希望我们农业部能作为户籍制度的试点单位。”袁若修不说则已,一开口便语出惊人。 “老爷子,您有什么打算,给我们详细说说吧。”虽然有些惊讶,但陶东来还是保持了足够的镇定。 袁若修从自己的黑色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写好的文件,然后又拿出老花眼镜戴上,这才开口道:“首先我给各位说一下今年春耕春种的情况。截止前天,我们总共开荒面积约为七百五十亩,其中完成水稻种植面积约两百亩,其他杂粮种植面积约三百亩,蔬菜、瓜果和经济作物种植面积约二百五十亩……” “需要提醒大家注意的是,这些农作物并不是种到土里就算完,我们同样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对农田进行日常维护。我希望执委会能批准引进一些没有耕地的农民,让农业部以公社的形式把这些人组织起来垦荒屯田。在我们的开荒面积达到一定规模之后,就可以考虑给这些人分一些田地。” 陶东来听得连连点头,其实类似这样的人口引进计划已经在酝酿之中,不过农业部今天先提了出来,也给了执委会一个切入的契机。 以公社制度来组织农业人口屯田生产,就可以较为便捷地把农业、行政、治安、教育等方面的工作有机结合起来,形成一个依附于穿越众政权的社会组织,同时也可为培养第一批真正的“归化民”积累人口基数。不过在穿越众的管理体系中,这个公社成立之后究竟是归农业部管,还是该划给民政系统,可能还需要进一步的探讨。 第一卷 新世界 48.第48章 人选 袁若修提出的这个人民公社试点方案,与执委会目前正在筹备的一个项目倒是不谋而合。 北美帮完成废盐田地区的查探任务之后,执委会还没来得及对他们的报告进行讨论,就发生了海盗来袭事件。现在海盗的事情基本已经处理完,局面也稳定下来,盐田项目就被重新提回到议事日程当中来。 开垦这块废盐田地区并没有太大的技术门坎,就算没有真正在盐田工作过的穿越众,信产部的大资料库里也有详尽的方案可供参考,从设计施工到投产运行,涵盖了盐田生产的各个方面。虽然限于这个时代的条件,穿越众的盐场可能无法达到后世的海盐生产水平,但要做到控制成本的同时,让产盐率和品质超越同时代的盐场却没有太大难度。在执委会看来,只要海盐产量上了规模,那么穿越众的对外贸易之路就算是有了基本的保障。 目前在这个项目上困扰执委会的问题主要有两点,一是盐场的防御体系,二是盐场的管理体系。防御上还好说,根据军警部的建议,可以把盐场工人的定居点设在远离海岸,内陆靠山的地方,一旦海上有敌人来袭,可以通过榆林角哨所的示警,让盐场工人提前进山避险。但管理体系的问题就没那么好解决,如何合理地组织一帮本地百姓入驻盐场,在组织生产的同时还要将其纳入到穿越众的统一民政管理之下,并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事情。 但袁若修提出的人民公社方案无疑是给执委会点亮了一盏明灯,这种可以将生产、生活、政权的管理合并到一起的组织形式,相当适合穿越众在目前时期的垦荒屯田规划。 经过讨论之后,最后执委会决定先成立两个试点公社,一个是处于榆林角对面的盐场公社,另一个则是位于田独河东岸的农垦公社。公社社员的来源主要是附近一些原本靠海为生的渔民、没有土地的农民,以及一部分想要走出大山的黎人。 公社将统一配发农具、耕牛、种子等生产资料,由相关部门制定统一的生产计划并领导实施。公社的行政管理机关是由穿越众组成的管理委员会,这个管委会将直接向执委会负责,具体人员由负责组织生产的技术指导部门,负责社会事务管理的民政部门,以及负责治安防卫的军警部共同出任。 而公社中也将首先开始试运行任亮所提出的“劳工等级制”,对所有加入公社的本地居民开始实行身份登记和劳动量统计。“劳工等级制”将在公社中施行一段时间之后进行查漏补缺,完善后的制度会逐步导入到其他的在建项目中去。这样也可以避免所有项目一哄而上,导致人力资源部门不堪重负的局面发生。 接下来的议题是关于崖州之行,这也是目前穿越众讨论得最多的话题之一。关于罗升东所提出的计划,执委会也在论坛上进行了公示,并且开放了报名渠道,凡有意参加这次崖州之行的穿越众都可以报名,但要表明自己参与这次行动的动机和目的。另外执委会也专门说明了此行的危险性,告诫那些想把这次行动当作短途旅行的人最好早点打消念头。 当然,即便是报了名,也仍然要通过执委会的严格筛选。因为此行中公派人员仍然会占据大多数,留给自行报名参与者的名额不会超过五个。 考虑到安全问题,这支队伍的主体仍然将是军警部的精锐人员,北美帮除了约翰逊大夫留守之外,其他五人都将参加这次行动。执委会留下约翰逊的原因主要是考虑到大本营也必须留下一名专业医生以防万一,另外北美帮六人中只有约翰逊是拖家带口,尽量减少他的外派差事也是出于人性化的考虑。与他们一起的还有另外五名军警部成员,而颜楚杰将作为这支队伍的最高决策者同行。他们除了一路上的安全护卫之外,还将在这趟差事中完成对沿途地理、水文、民情等状况的考察。如果时间充裕,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他们还将对崖州水寨和崖州城进行军事侦察,为将来可能会发生的武装占领搜集情报资料。 工业、农业、建设三大部门都各派出一人,如果此行有与崖州当地商户进行交易的机会,他们将负责购买各自部门所需的各种原材料。财政部则是负责人施耐德亲自出马,根据他的说法,是打算要亲自考察“本时空商人的职业素质以及普通民众的消费力水平”。 同时施耐德还要扮演出纳和会计的角色,负责统筹安排这次出行可能会产生的费用。执委会在穿越前花费巨资储备了整整一吨的白银以及少量黄金,这一吨白银按这个时期的度量衡计算,约合两万七千两。为了便于使用,执委会还将其中一部分白银提前制成了银锭和碎银。 这次出行,执委会给行动队特别批下了三千两白银作为行动资金,这个数目在经济专家施耐德看来简直就是大炮打蚊子一般不切实际。这个时候的银两还保有比较强的购买力,一两银子就可买到大米二石,这近两百公斤的大米换到后世,其价值比明朝增加了足足有七八倍之多。施耐德穿越前就曾开玩笑说,反正虫洞只有时间限制没有使用次数的限制,只要一直用虫洞在两个时空来回倒腾大米和白银,赚钱的速度可要比用外贸订单骗短期贷款快多了。执委会不是没有对这个提议心动过,但考虑到频繁的大宗粮食买卖必定会引起有关部门的关注,最终还是没有采纳这个赚快钱的办法。 此时大明朝官员的法定工资也并不高,以崖州为例,文官系统一把手是知州,从五品官员,月俸十四石,折算下来法定年薪还不到百两银子,二把手州同知就只有八石的月俸。而在武官系统中,如果罗升东有幸升了把总,一年的军饷也不到五十两银子,这还是在上级无贪墨无拖欠的情况之下能到手的数目。像崖州这么偏僻的地方,社会经济水平有限,三千两银子放到市面上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不管是用来交易还是给罗升东的上司行贿,这数目都远远超出了需要。说句不好听的话,罗升东要是知道这支队伍带了三千两银子,搞不好一回崖州就会直接翻脸,带着兵来抢这笔银子。 明代官员的俸禄之低,在历朝历代中都算是一个极致。《明史》中有记载,当初海瑞在浙江淳安当县令的时候,曾因为母亲过生日买了两斤肉,竟被浙江官场传为一时奇谈,这固然见证了海瑞的清廉,但也可由此窥见当时基层官员的生活窘迫程度。张居正在家乡盖房的时候,明神宗赐银千两,时人却称“其数已太多”,皇帝对朝廷重臣的赏赐也就这水平了。明太祖定下了超低水准的官员待遇,也就难怪他虽然想出了“剥皮实草”的狠招来防止官员贪墨,却仍然无法阻止整个官僚系统的逐渐腐坏。 信产部也有一个公派名额,蒙贺本来打算让刘卓去,但这个名额最后还是被女记者罗舞丹抢走了。罗舞丹在前一次充当了战地记者之后,似乎有胆子越来越大的趋势。在这次行动中她将负责全程的影像资料录制收集,并且会在回来之后发布一系列新闻稿,对本次行动进行详尽报道。 另外执委会从报名的穿越众当中选出五人,作为特别观察员参与这次行动。在目前穿越众自身的政治制度还不够完善的情况下,这其实也算是一种变相的监督方式。五位特别观察员将在这次行动中近距离监督各个部门的公派人员有无失职或其他违背穿越众利益的行为,并且会在回来之后交给执委会一份独立报告。 最后还有几个名额是留给本地明人的,这主要是方便穿越众与崖州当地民众的交流沟通和信息收集。已经成为老牌带路党的于家父子因为曾经多次去过崖州城而再次光荣当选,而除了他们之外,执委会为了彰显实力,拉拢关系,还特地指名了符家峒的未来峒主符力。 符力这些日子里一直就住在二号基地外的黎人临时聚居地,每天白天去水电站工地上与其他黎人一起劳作,晚上则是去周恒行的语言学习班练习汉语。最近他已经转到宁琦的班上,和其他粗通汉语的黎人一起开始接受穿越众专门进行过精简的初级教育——主要是以基础数学为主,目的是让黎人能尽快接受穿越众接下来将会推出的“劳工等级制”。同时宁琦会在课余召集明人和黎人的小孩,进行有针对性的文化灌输,比如让他们观看一些精心准备的宣传片。 当投影屏幕上出现了高楼林立的城市,车辆如织的高速公路,巨大如山的远洋船舶,所有的孩子都惊呆了。符力还曾在课后询问宁琦,他所看到的那些不可思议的画面是否就是仙境的影像。 宁琦的回答在数十年后都还深深地记在符力的心中:“这不是仙境,这就是执委会将要带领你们去建设的新世界。” 第一卷 新世界 49.第49章 海汉 胜利港外的造船厂已经初具雏形,海滩上搭建了数间工棚,不断有人抬着长长的木板进进出出,一片繁忙的景象。一根根的圆木被抬到工作台上,然后被推至飞速运动的锯刃之下,一阵尖利的切割声之后,那些原本看起来坚韧无比的松木楠木就变成了一块块的厚木板,整个过程就如同摧枯拉朽一般畅快。 这些被切割好的木板由工人们送入旁边的木材干燥室,在那里将接受十五到二十天的干燥处理。干燥方式是采用风机将木炭燃烧产生的热气送入干燥室中,让木材内部的残余水分加速蒸发。目前穿越众所建的木材干燥室实际上也是在穿越前订做好的预制建筑,一次的装材量可达两百立方,按本时空标准足以建造两艘四百料的海船——这也是明朝政府允许民间建造的最大船只。不过未来如果要打造一支海上舰队,那么木材干燥室的规模还必须要加大数倍才行,比如排水量超过千吨的风帆战列舰,那需要的船材数量就不是现在这个干燥室所能供应的了。 干燥完成之后的木材现在已经送入了精加工的工棚中,蔡弘展用皮尺量好尺寸,取下耳朵上夹着的铅笔头在木板上标注好位置,然后操起轮锯轻轻松松地将木板锯成所需的大小,这些加工好的木板接下来都将用作修补那艘小广船破损的船肋。 罗升东就一直站在蔡弘展旁边看他操作,约莫足足看了有十几分钟之后,罗升东才长叹一声道:“掌如此利器,造船速度岂不数倍于我朝!” “羡慕吧?这只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已。”蔡弘展嘴里应了一声,连头都没抬。这两天罗升东一直在船厂工棚这里帮忙,一开始还有军警部的人专门进行看管,一来二去大伙儿也都知道这家伙现在急于脱身,不会惹是生非,也就没怎么再专门提防他了。 蔡弘展拍了拍工作台上的木板,罗升东立刻心领神会地过去将那块木板搬到了一边,然后恭恭敬敬地问道:“不知蔡师傅以前造过多少料的船?” “造船?我还真没造过,不瞒你说,我以前就是一木匠,专门做家具的,什么床啊、柜啊之类的……”蔡弘展说着说着瞥见了罗升东的神色:“你以为我在骗你?” 罗升东一脸的不信:“蔡师傅手艺娴熟,胜过我崖州水寨中的匠人不少,且又在此督办船厂,这番托辞让我如何能信?” 蔡弘展抬手指了指正蹲在另一间工棚门口争论什么的两个人:“看见那两个年轻人了吗?他们才是造船师,港湾里停着的那些大铁船,都是像他们这样的人造出来的。” 罗升东大惊失色:“如此人才,何不投效朝廷?” “投效你那个朝廷有什么好处?能有钱还是有权?顶多去当个工头而已。”蔡弘展嗤笑道:“别的不说,朝廷能拿出那么多铁让他们造船吗?” 罗升东愤然道:“那铁船一艘耗铁只怕能有数万斤,就算集琼州府所有生铁于一处也不够,自然造不了。” “生铁这东西嘛……以后会有的。”关于采矿的事情,执委会早就下了封口令,不能让明军俘虏过早知道消息,特别是即将放回崖州的罗升东等人,所以蔡弘展也只是打了个哈哈,没有就此细说下去。 罗升东悲哀地发现自己越是了解这些海外来客,就越是生不出对抗之心,不管是自己所看到的哪一个方面,对方所表现出来的能力简直就让人绝望。不管是海战陆战,还是垦荒屯田,这些人的所作所为都远远超出了罗升东三十多年人生的见识,甚至连修路造船这些事情,这些人也同样拿手,罗升东甚至想不出有什么事是这些人所不会的。姓蔡的木匠虽然不肯吐露真情,但罗升东料想他们大概已经有了某种取得大量生铁的办法。 最让罗升东感到可怕的是这些人并不是来此劫掠的海盗,而是打算要在这里生根发芽,逐步扩大势力范围。按照现在穿越众吸收民众的速度来看,罗升东现在甚至不敢去想一两年之后这崖州的地盘还能不能保留在朝廷治下。 “脸色这么难看干嘛?我给你说,只要你回去之后继续跟着我们干,以后别说什么把总,参将总兵也随便你挑!”蔡弘展见罗升东表情古怪,还以为他在为升职的事情担忧,便随口劝说了几句。 罗升东叹口气道:“我出身贫寒,又非将门子弟,晋升高官是不敢想的。” 蔡弘展不以为然道:“出身贫寒又怎么了?你们大明朝的开国皇帝朱重八,小时候不也是个放牛娃?” “这……” 蔡弘展不顾罗升东惊愕的神情,继续说道:“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对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谁说了放牛娃就不能当皇帝,图书管理员就没法逆天的?” 罗升东虽然不懂什么叫做“图书管理员”,但听蔡弘展的口气,想必也是有人从卑微的位置上起步成就了大业。罗升东听得心惊胆颤,但却有一股念头不由自主地从某个角落中钻了出来——或许我真能有当上将军的一天? 1627年4月26日,大明天启七年三月十一日。 罗升东终于等到了出发的一刻,尽快他很想张开嘴大叫几声来发泄自己兴奋的心情,但看到前来码头送行的陶东来等人,他还是努力将自己的这种欲望克制下来——这时候若是有任何的愚蠢行为,都可能会导致前功尽弃。 海盗的首级以及缴获的武器,现在都已经装到了船上,当初罗升东和手下的制服、皮甲和武器,也已经返还给了他们。经过大半个月的劳教之后,罗升东等人再穿起那身红色战袍,似乎缺少了一种军人特有的肃杀之气。 陶东来走到罗升东面前,沉声说道:“我希望这次放你回去之后,我们双方能够化干戈为玉帛,把以前不愉快的误会都忘掉。同时我也希望你不要忘记你所承诺过的事情,如果你没有办到,那么我们会用自己的方式来提醒你。” 罗升东连忙应道:“陶长官请放心,我先前承诺之事必定尽力完成。不过还有一事想要请教阁下。” “你说。” “贵部若是要去崖州与商户交易,我该如何介绍贵部客商来历?”罗升东临走之前倒是问了一个颇为重要的问题。 穿越众这个团体如何确立对外形象,这也是经过执委会多次讨论的议题,对此已经有了比较明确的打算。陶东来点头应道:“这件事你不问,我也准备要告诉你。我们对外的统一称呼是——海汉。” “海汉……”罗升东琢磨了一下之后问道:“是海外汉人之意?” “这是其一。”陶东来继续解释道:“另一种含义是,重视海权的汉人。” “敢问海权是何意?”罗升东继续追问道。 “海权,就是对海洋的控制权和利用权。只有充分重视海权的民族,才能在这个时代的竞争当中胜出……我说这些你大概不会懂,你的朝廷一向认为禁海才是王道,可结果却是白白把海岸线让给了海盗和西洋夷人罢了。”陶东来没有理会意欲争辩的罗升东,继续说道:“是利是弊,是对是错,毋须现在争执,用不了几年就可以见分晓,我们一起拭目以待吧!” 后世中国在海权问题上吃尽了苦头,热血沸腾的键盘党们曾经无数次在深夜的电脑前怒喷有关部门的不作为,可是很少有人想到过,从明末开始,中国对海上的控制力就在逐步走下坡路,慢慢失去了对周边海域的控制力,后世之苦正是始于此时。穿越众当中有不少都是狂热的大炮巨舰党,对于通过控制海洋来征服世界有极大的兴趣,既然来到了这个时空,就绝不会再让海权旁落他人之手。执委会将对外统称定名“海汉”之意,也是要借此时时提醒自己,勿忘初心。 罗升东怀着复杂的心情上了船,命令属下起锚升帆出发。小广船缓缓地驶离码头,船肋那道经过修补的大疤痕还清晰可见,不过对于行船已经没有任何妨碍了。 担负此次出行任务的穿越众也开始鱼贯登上了“飞速号”,各种补给品一大早就已经搬上了船,光是携带的食物和饮用水就足够行动队这二十多人五天的消耗。实际上带这么多食物也仅仅是为了以防万一,崖州到胜利港之间的海路不足四十海里,以“飞速号”的速度,一个白天就能跑个来回,即便真是断粮了找不到补给,也不至于会饿死人。 大多数人上到船上之后都忙不迭地进船舱去参观内部设施去了,毕竟这些人中没几个登上过真正的豪华游艇,颇有点看热闹的味道。不过很快大家的注意力就被船舱中那两箱亮灿灿的银锭给吸引住了,重达一百多公斤的三千两白银将在行动期间充当这艘船上的镇船之宝。 颜楚杰与陶东来握手告别之后,最后一个登船。船员们解开缆绳升起船帆,很快“飞速号”就姿态轻盈地驶离了码头,向着南方的港湾出口飞快航行。 第一卷 新世界 50.第50章 考察(一) 符力侧身坐在船头的位置,两条腿从栏杆间伸出去搭在船舷边。船头不断地破开波浪,符力却感觉船身只有极小的起伏。符力以前也曾跟着峒里的长辈到过海边,不过只坐船出过一次海,因为他很不适应那种海上的颠簸感——小小的独木舟在田独河里跟在海上完全就是两码事。从那之后符力便对坐船出海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但今天这艘船却是完全消除了符力以前对海上航行的负面印象。 在符力的印象中,汉人的帆船应该是像他在胜利港港口上见到那几艘木制帆船一样,船体上宽下窄,有又粗又高的松木桅杆和厚重的船帆,但这些自称“海汉”的汉人却造出了完全不一样的帆船,船身宽大,船体低矮,船帆看起来又轻又薄,这艘不知道是由何种材料制成的帆船,在海上跑起来却是飞快。刚驶出胜利港港湾,便已经将先行出发的那一艘小广船抛到了身后。 “吃惊吧?我第一次上这船的时候也跟你一样的表情。” 符力闻言侧头一看,见说话的人是于小宝,便友善地笑了笑示意于小宝在自己旁边坐下来。于小宝现在每晚也在宁崎的临时学校中上课,跟符力自然是认得的。两人虽然不是同族,但年纪相当,一个十五一个十六,语言沟通上也没有太大的障碍,所以很快就交上了朋友。 “你以前上过这条船?”符力好奇地问道。 “这艘船叫‘飞速号’,我坐这条船出海好几次了。海汉人带我出海打渔,他们的渔网非常厉害,一网可以捕到几百斤鱼,还网到过这么大的鲛鲨……”于小宝一边说一边张开手,比划了一个很夸张的尺寸,口气中不无炫耀之意。 “他们做的海鲜饭也很好吃。”符力立刻便联想到了只有海汉人才有资格吃到的那种香喷喷的海鲜饭,他曾有幸吃到过两次。当然若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平时宁崎对他有特殊照顾,他也跟于小宝一样只有看的份。 于小宝闻言吞了吞口水,不服气地说道:“昨天宁先生说了,等这次任务回来,他就会奖励我吃一次海鲜饭!” 说话间“飞速号”已经绕过了鹿回头角,而此时那艘小广船甚至还没驶离榆林角。“飞速号”绕过鹿回头角之后,便沿着鹿回头半岛海岸向北行去。 “要去崖州城,不是应该向西走吗?”符力虽然没怎么出过海,不过看日头分辨方向的能力还是有的,察觉到帆船前行的方向有些不对,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于小宝立刻抓着机会扳回一城:“我们这条船可不是直接去崖州,而是要在沿途停靠。海汉老爷们说是要看看这些地方的……嗯……对了,开发价值!没错,就是开发价值。” 两个少年一时也弄不明白“开发价值”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个疑问就只能等着从崖州回来之后再向宁先生请教了。 行动队选择这条北上航线的目的很明确,他们要借着水道深入后世三亚市区,对三亚河及临春河沿岸的水文地理状况进行资料搜集。 在执委会的区域规划中,从胜利港至田独铁矿的河谷沿线地区,今后将作为穿越众的主工业基地和军事基地来进行发展,即便煤铁复合产业有可能会在石禄铁矿和鸿基煤矿开发后北移,但部分“高精尖”的工业产品和化工产品,特别是将会受到严格管控的军火产业,还是将集中在田独河上游的内陆地区进行生产。这样做也是为了避免今后穿越众控制地域扩大之后,有人动什么“独立”的歪脑筋——没有现代化的工业做为支撑,谁想在外面自己拉支队伍玩“独立”那就是找死。 而后世繁华的三亚市区,则将会作为未来的商贸区、行政区和居住区进行开发。特别是三亚河和临春河入海口交汇处外窄内宽的地形,简直就是执委会梦寐以求的天然良港。上次罗升东带领的明军来袭,便是在这处港湾登陆之后从陆路行进至榆林渔村潜伏。当时缴获海沧船之后,船员们也曾对这里进行过初步的水文情况调查,而这次再来便真正要为今后的综合开发收集资料了。 “飞速号”到了河流入海口附近就开始降帆放慢速度,逐渐调整航向。从海面驶入这个内河良港的水道最窄处只有百余米,比胜利港港湾外的峡口还要窄得多,而且这处峡口长达一里,在这个地方要是还想玩高速航行,那真的会有搁浅的危险。几乎所有人都拥到了甲板上,观看这里的地形。有船员拿着铅锤等工具,站到船舷边开始测量水深流速。根据后世的水文资料,这个港湾的通航航道虽然很窄,但这里的水深却是极佳,足以容纳后世的万吨级轮船通行,目前看来这里的水文状况跟几百年并没有太多差别。看看岸边渺无人烟的环境,再想想自己这些人就是二十多天前从这地方出发的,船上的穿越众都感觉恍若隔世一般。 颜楚杰指着峡口南岸的山岭对北美帮的人讲解道:“这里是南边岭,我以前来三亚旅游时还上去过,山顶上有个小公园,从那里可以鸟瞰整个三亚市区,风景非常不错。” 颜楚杰说这些当然不仅仅只是为了缅怀穿越前的日子,王汤姆已经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点点头接道:“这里地势的确非常好,以后我们可以在山坡上修建防御工事,瞧瞧这距离,我们只需要步枪就能封锁住这条进出港口的航道!” 乔志亚吹了一声口哨道:“上次路过这里的时候我就说过,这地方简直就是三亚的巴拿马运河。” 北美帮前次押送缴获的海沧船回胜利港,便曾经经过了这处峡口。只是那时候匆匆忙忙,船上又还有数名水手俘虏,众人也没来得及像今天这样慢慢地仔细查看地形。 驶过峡口之后,左边便是三亚河的入海口,而隔着一个形状狭长的河心岛,便是临春河的入海口了。两条河的交汇处在便是鹿回头半岛与海南岛陆地的连接处,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肾形港湾。这个港湾包括两条河的入海口沿岸,在未来全部都可以建成港口,那样至少能同时停泊上百艘海船。 “飞速号”沿着港湾绕行,然后向北驶入了临春河。此时三亚河与临春河之间夹着的这个狭长河心岛还没有后世的面积大,最宽处也不过四五百米,但其长度却跟后世差不多,足足有三千米以上。“飞速号”沿着河心岛兜了个大圈,在上游另一个交汇处驶入三亚河,再沿着三亚河顺流而下。 在上游内陆地区倒是看到两条河的沿岸都有稀稀拉拉的民房,但开荒面积似乎并不大。于大山解释说这是因为即便是在这里开荒,农民们仍需去崖州办理土地登记手续,当然还少不了缴纳费用和承担相应的赋税。而这里因为远离崖州的缘故,即便是已经开荒的地也只有极低的市场价值,大量开荒就需要缴纳更多的钱给官府,对农民来说反倒不太划算。当然也许会有“聪明人”故意不去办理登记手续,但这样做的后果是一旦被下乡收税赋的小吏发现,田地全部充公不说,主人还会被罚作苦役,更是得不偿失的做法。 于大山的话倒是带给了农业部特派员高欢一些启示,如何在这个特殊的时代进行“土改”,一直都是执委会和农业部十分关切的研究项目。在明末时期,因为各种原因导致的严重土地兼并现象,使得失去土地和财产的农民也越来越多,加上后来的天灾人祸最终形成了明末的社会乱局。而执委会的初步想法是在统治区内部分沿袭后世国内施行的土地政策,即土地全部国有化,不管是农民还是地主,私人统统只有土地的使用权,所有权只能在政府手中掌控。 这样做自然会触犯这个时代统治阶级的利益,并且会引起强烈的反弹,所以执委会也没打算一蹴而就直接推行这套做法,而是要分阶段逐步施行。第一步先在人烟稀少地区,即胜利港至田独铁矿一线建立牢固的统治区;第二步再在统治区内结合“人民公社制”和“劳工等级制”,让土地的所有权与使用权的意义慢慢被普通群众所接受;第三步在扩大统治区范围之后,通过接管、没收、赎买、征用等方式,逐步将治下私有土地的性质改变为国有;而最后一步便是建立政权之后通过立法,将土地国有制直接制定为国策之一,用法律手段来保证政策的推行。 在行动队所考察的这片区域中,由两条大河无数年冲刷所形成的肥沃平原自然不会被忽视,农业部早在穿越之前,就已经制定了针对三亚内陆平原地区建设若干大型农场的开发计划。特别是三亚河上游地区,地势平坦,河道众多,灌溉便利,非常适合粮食种植,在后世三亚如此浓重的旅游商业气氛之下依然保有数万亩良田,并且是杂交水稻研究的重点区域。穿越来这个时代之后,执委会也将这里定位为未来三亚的粮食保障区。 第一卷 新世界 51.第51章 考察(二) 当“飞速号”从狭窄的航道驶出,重新回到三亚湾中,正好看到罗升东乘坐那艘小广船驶过鹿回头半岛,远远地向西北方向行去。“飞速号”并没有去追赶的意思,在这里到崖州之间,还有凤凰、天涯、南山三个人口较为集中的小镇等着行动队去考察。 穿越众所掌握的关于这三个小镇的情况,主要都是来自本地带路党于家父子的描述。第一站是靠近后世三亚凤凰国际机场的凤凰镇,只要是穿越前来过三亚的人,大多都曾经路过此处,这次乘着帆船从海上而来,心中多少怀着一种奇怪的故地重游的感觉。但在停船上岸步行抵达目的地之后,穿越众对眼前所见的情形都有掩饰不住的失望。 镇子座落于三亚河上游的河边,整个小镇就只有五六十户人家,房子大多是黄土墙加茅草顶的低级配置,一眼看过去连一栋砖房都找不到,只有少数两三家条件较好的住瓦房,估计已经算是镇上的“大户人家”了,但要划分阶级的话,也顶多算自耕农而已,连地主都还不够格。这里的居民大多都是在附近垦荒种地的农民,在外的民众看到突然来了这么一群奇装异服的人,多数都立刻跑回家里关门闭户躲了起来。只有少数知道榆林那边来了一群短毛汉人的“消息灵通人士”,才敢不慌不忙地杵在路边继续看热闹。 镇上几乎没有什么商业设施,大伙儿转了一圈下来连个饭馆都没看到,唯一出售东西的是镇子西边一个小小的杂货铺,平时就卖点油盐酱醋,针头线脑之类的日用消费品。不过今天杂货铺也没开门,据旁边看热闹的闲人说,开铺子的贺老三去崖州进货去了,估计要明天才能回来。至于教育、医疗、治安等职能单位,这里是半点也没有,孩子要读书,大人要看病,都得送去崖州。如果有外敌入侵,那也只能在组织民团的同时派人向崖州驻军求援了。 穿越众参观完之后,普遍感觉这里与其称之为镇,倒不如称为村落更为确切。于大山说这里常住人口也就这几十户,总共不过三四百人。周边还有一些小村落,但都没有凤凰镇这里人口集中了。从渔村出来招工的几个老渔民早就来这边活动过,现在在穿越众地盘上打工的明人,倒是有三四十个是从凤凰镇这里过去的。 这么个小地方甚至连官方的行政管理机关都没有,崖州的胥吏只有在每年征收赋税或者征发劳役的时候才会出现在凤凰镇上,平时镇上有什么事,都是几个年高德勋的长老式人物在商量着做决定。颜楚杰让本地人带路,找到其中两个长老家中,表示自己这些人只是来此招工,并无恶意,说明来意之后还送了长老每人五两银子,让他们在本地代为招工。 这金钱攻势果然是不管哪朝哪代都一样好用,见到银子之后,原本还有些畏畏缩缩的长老立刻就拍了胸脯,会尽力帮忙招工。当然行动队也没有忘记把执委会最新出台的政策拿出来作个宣传,当长老听说凡是去打工的人,都可以把子女送去海汉老爷们办的学校读书识字,而且时间长了还能分到土地,情绪马上就激动了。 从镇子出来之后,管财政的施耐德把颜楚杰拉到了一边:“老颜,这里的人就算忙活一年都未必能到手几两银子,你刚才这出手是不是太大方了一点?” 颜楚杰当然不会服这个软,立刻反驳道:“你又不是没在场,刚才那两个老头儿见到银子的反应难道你没看到?光靠嘴皮子说哪有给钱效果好。” 施耐德正色道:“老颜,我听说穿越前你可是搞政工的,怎么这觉悟好像不是很高啊,国内不一向都是以精神鼓励为主吗?” “思想工作要做,经济刺激也得有,双管齐下疗效才好嘛。”颜楚杰应了一句,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口气一转道:“我说老施……我呸!这别扭劲……我说小施,你是不是对咱们的分工有意见?” “分工我倒是没意见,我只是觉得老颜你是不是有点超出职权范围了,出发前的会上可是说好采购清单之外的财政问题都由我拿主意,其他人只有建议权。这出来才两三个小时,你就开始代替我了。”既然颜楚杰察觉到了,施耐德也不再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原原本本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颜楚杰哑然失笑,拍拍施耐德肩膀道:“好好好,你才是大管家,我承认错误,以后的支出一定先征求你的同意。” 施耐德一本正经地说道:“老颜,这可不是玩笑。军事方面你是专家,打仗的时候我要是插手指挥,你会放心吗?我审了这么多年的账,在经济上出问题的公司,其问题源头往往都是很小的事情。不管是军事还是财务,制度要是不能坚持下来,那就没有意义了。” 颜楚杰听他说得严肃,也收起了笑意,点头道:“你说得对,不同领域工作的确不能乱插手。咱们在家里坚持的财务制度,出来还是得继续保持。等会我也提醒下其他人,对可能会产生的经济支出一定要先在你这里报备。” 尽快建立起完善的财务制度一直是执委会反复强调的问题,这是未来在统治区内发行货币的基础,同时也是开辟对外贸易,乃至未来海外分基地能顺利运行的重要条件。在四百多人的穿越众当中,经济类学科的大学毕业生倒是有好些个,但要论实际工作经验,可没人能跟施耐德这个神通广大的国际金融诈骗犯相提并论。 施耐德在穿越前做过股票经纪、税务审计、财会、外贸等工作,又搞过走私和金融诈骗,可以说在金融财会领域,不管黑白他都算得上专家了。在穿越前为执委会筹资的过程中,施耐德也充分展现了个人能力和可靠度,所以他加入团队的时间虽然较晚,但仍然在寸土寸金的执委会中占据了一席之地。执委会下属的财政部也以施耐德为领导进行组建,今后在财政部下面还将成立财会、审计、银行等职能部门,都需要依靠施耐德的专业知识,他在未来必定将是位高权重的执委会大员之一。 “飞速号”沿着海岸向西航行了七八海里之后,就抵达了考察的第二站天涯镇。与凤凰镇所不同的是,天涯镇就座落在海边,据说是由渔村逐渐发展起来的市镇。这个镇子上的居民数比凤凰镇多了一倍有余,而且出现了好几家青砖建房,修有院落的“大户”。据于大山介绍所说,这几家可就是正儿八经的地主了,每家都在附近的内陆平原地区拥有成百上千亩不等的耕地,镇上的居民有相当一部分都是租种这几家土地的佃农。 镇上有两处收购皮毛的商铺,对象主要是附近的黎人,他们会定期出山将手中的牛皮、猪皮、兽皮等货物拿到这里来换取所需的粮食、食盐、铁器等等。另外还有一处小药铺,有个跛脚郎中常年在这里坐堂看病。但与凤凰镇一样的是,镇上仍然没有教育机构和治安机构。 穿越众到来的时候,倒是很快有人敲锣示警,接着二十多个民团的人便持枪夹棍地冲了出来,看样子以为他们是上岸劫掠的海盗。好在带了两个本地人,一番解释之后,民团带头的人倒是信了他们的说法,因为最近有榆林方向的渔民来这里提过招工的事情。不过本地的居民多数都是生活较为稳定的佃农,所以这种非专业人士的口头招工也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可能是出于某种顾忌,这里负责主持社会事务的几个大户人家都拒绝了行动队的求见请求。行动队也就没在这里耽搁太久,陆续回到了船上。王汤姆算了下时间,便驾船转头往南走,在三亚湾的西玳瑁岛附近截到了正好行至此处的小广船。两船人在西玳瑁岛下船登岸,进行了一次气氛友好的午餐会。 罗升东也大着胆子坐到了穿越众中间,通过长时间的接触,他知道这些海汉人并不野蛮,相反还很讲道理,只要不与之为敌,其实是可以放心共处的对象。果然颜楚杰等人对于罗升东的主动示好并不排斥,乔志亚甚至还把烤好的海鲜分了一份给罗升东,让他受宠若惊地连连道谢不已。 颜楚杰趁机将自己一行人刚才上岸的见闻说了出来,罗升东倒也真是心思细巧,立刻便听懂了弦外之音,将自己所知的关于这几个镇的情况一股脑倒了出来。他长期在崖州水寨到三亚榆林湾一线巡逻,对于这些近岸小镇的了解程度自然胜过于家父子许多。听了他的介绍之后,在场的穿越众对于这些地方民情的认识又细致了许多。 第一卷 新世界 52.第52章 邀功请赏(一) 崖州因为地理位置十分偏远,自古便是朝廷发配犯人之地,极少会有内地的居民主动迁来这地方,所以在崖州附近的居民,十之七八都是犯人或是犯官的亲属后代。这地方光是被朝廷流放的高级官员就数不胜数,自唐朝以后,单是副宰相以上级别的重臣就有十余人之多,而一位重臣的下马往往又会牵连若干党羽,几百年积累下来。崖州居然有了“幽人处士家”的别称。后世当地政府将崖城当作历史文化名城来进行旅游宣传,号称“诗礼之乡,文化重镇”,并非空穴来风。 但也正是因为发配到此的官员众多,才形成了社会资源高度集中于一地的奇怪局面。这些高级犯人大多会被限定必须定居在城内,以便于朝廷有关部门进行监控,这样就导致整个崖州的文化人几乎都集中到了崖州城里,城中不仅有学堂、书店,更有文人聚会的专用场所。而城外仅仅数十里远的地方,却连个教孩子识字的私塾都没有。 出于对文明生活的羡慕,附近镇子上一些有钱的地主也会主动搬去崖州居住,长期下来就逐渐拉高了崖州城的物价水平,导致城里的生活成本上升,一些无钱无地的人没法在城里生活下去,只能到远离崖州城的地方去开荒糊口。而这些由赤贫居民构成的小镇小村,甚至连教师和医生都养不起,生活水平便如行动队先前所见的那般低下了。 这些新开出的田地因为远离城市,所以土地价值极低,农民们一旦有个大病小灾需要用钱,很可能就不得不卖房卖地倾家荡产来借钱度日,时间一长,土地慢慢就兼并到极少数的大地主手中。而这些有钱的地主又可以利用手中掌握的生产资料,不断地收购兼并更多的土地,导致越来越多的农民变成无产者。 “穷者越穷,富者越富,两极分化严重,这都是恶性土地兼并带来的恶果啊!”颜楚杰听完罗升东的介绍,不禁也有些感叹。他在穿越前对明末历史的了解也就仅限于当年在学校里学的那点课本知识,还是宁崎加入团队之后经常在课余给大家科普,他才对当时的社会变革和历史事件逐渐有了更多的认识。而如今亲眼见识到这些民情,正好也印证了自己所知的那些史实资料。 当罗升东得知行动队的下一站是去南山镇的时候,他明确地表示了反对。罗升东反对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南山镇上设有巡检司。 巡检司是属于军政一体的基层行政机构,在行政级别上要次于县级,主要以军事、治安方面的职能为主。南山镇位于崖州以南,地处山岭之间,是崖州东南方向的陆上要隘,而且因为这里人口较为稠密,所以设立了巡检司对当地进行管理。南山镇外甚至还筑有一堡,平时作为巡检司驻地,战时就成为驻军防御的关口。穿越众这些人要是出现在南山镇,立刻就会引起巡检司的注意,那样或许就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罗升东可不想在自己已经到了家门口的关键时候再节外生枝出什么岔子,当下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向穿越众一一道明。 颜楚杰权衡了一番利弊,最后还是同意了罗升东的建议,暂时取消南山镇这一站的考察任务,让罗升东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双方又就今后几天的联络方式进行了一番商议,便离开西玳瑁岛继续行进。 当天下午,两艘船一前一后驶过了南山角之后,罗升东的船则将径直驶入宁远河,崖州水寨便在宁远河入海口上游不远处。而“飞速号”在后世南山港的位置靠岸停船,将这里作为今后几天的宿营地。这地方离宁远河入海口大约有三千米的距离,如果崖州水寨这边有特殊什么情况发生,“飞速号”也能做到来去自如。 明万历四十五年,崖州设立了水寨前司。嘉靖十九年,根据两广都御史蔡经的上奏,崖州水寨设置了参将一员作为军事指挥,足见当时中央政府对这个偏远地区的军事防卫还是保持了足够的重视。不过崖州水寨虽然设置了参将这样的高级编制,但兵力却是远远没有达到编制的要求。 明初的时候,参将手下有几万人也不是什么怪事,到了嘉靖之后,参将最多能领兵三四千,而到了明末崇祯这个时期,参将一般就带个一两千兵了。但崖州水寨的兵力规模比这还少得多,整个水寨正兵加上水手才不到六百人,只维持了以前水寨前司的人员编制水平,以至于实际军官编制根本就无法按照兵部惯例的方案来安排。最后经过种种调整和妥协,崖州水寨的军官编制变成了参将一员、把总一员、哨官即百总两员,而参将与把总之间的游击、守备这些职位统统都被取消了,这种奇葩编制最后能得到兵部的认可也算是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了。 前任把总上个月前已经调任去了琼州府城,所以罗升东极其迫切想得到的把总位子目前还是空着的。而他的竞争对手魏三柱魏百总比罗升东年纪还大五六岁,平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过人的能力,不过投机钻营拍马屁倒是拿手得很——至少罗升东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这边疆驻军中空出一个小小的把总职位,兵部的大佬们自然不会有这闲工夫来过问,一般的流程都是由地方上推荐人选,然后兵部批准,下发任命文件。推荐的人选只要没有什么性质严重的黑历史,基本都能稳稳地升职。而和平时期无仗可打,想要在军中升职就只能和上级拉拢关系。罗升东虽然也算有些眼色,但比起对手还差了一大截,他自知玩花样玩不过魏百总,所以才会主动请命,带兵出去巡逻,指望着能剿灭一股海盗,拿实打实的首级回去邀功。这可是老罗家的传统,罗升东的老爹当初就是靠着砍海盗脑袋从屯军调任边军,再从大头兵升到百总的。 虽然经过比较曲折,可最终罗升东还是达到了此行的目的,弄到了二十多个海盗首级和一艘船,不要看这数字好像不大,但这功绩拿出来可不是闹着玩的,要知道上一次崖州驻军斩获海盗超过二十人,还是正德十四年的事情,距现在已经超过百年了。当时的崖州知州陈尧恩,指挥谷正春,在战斗中斩获了来自勃泥的海盗二十四人。从那以后崖州驻军的防区就越来越小,榆林附近的好几个驻军点干脆就废弃掉了,而鹿回头半岛更是成为了南海海盗北上海南岛的打尖之地。 罗升东的船刚驶入宁远河河口,便已经被在河道上巡逻的一艘哨船发现。那艘哨所靠过来查看之时,罗升东在船舷边现身了:“马瘸子,别看了,老子这船可没打赏给你!” 哨船上为首的兵头绰号便是马瘸子,听到这声音抬头一望,不禁愕然道:“罗百总!你怎么坐这船回来了?” 罗升东一脸的意气风发:“你罗爷这次可立了大功了!废话少说,前面领路,我先回寨里交差!晚上叫上兄弟们,罗爷今天醉仙居包场!” 那马瘸子应了声喏,赶紧呼喝着哨船上的水手把船调头,引导罗升东这条广船往水寨方向行去。 广船驶入水寨码头靠岸之后,罗升东带着几个手下,提了那装着首级的三个箱子,先去军中文书那里报备,表明自己已经巡逻归来,然后才是去参将那边邀功请赏。不过罗升东发现今天这张文书见到自己之后的神情似乎有些奇怪,心下一动,便悄悄塞了一锭银子到张文书手里——这还是临走前与军服武器一起返还给他的个人物品。 那张文书倒也晓事,左右看了无人,压低了声音道:“罗百总,前天巡检司在南山镇外查到两个逃兵,他们交代是你船上的人,昨天已经送到水寨来认了人,的确是你带出去那拨人里面的……” “嘶——”罗升东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当初战败被俘之后,海汉那边的确是清点过一次战俘人数,算来算去都少了两个,最后是记入失踪名单,没想到这两个逃兵东躲西藏了大半个月,最后居然还是被人给逮到了。这么一来,自己在榆林战败的事不就彻底暴露了?自己这趟回来岂不成了诈功? 罗升东这一瞬间甚至兴起了调头就跑的念头,趁着寨中军士不备,跟几个亲信抢条船冲出去,应该有八九成的把握能够脱身。只要能跑到海汉人的地盘上,必定保命无忧。但这个念头只是刚刚兴起,便被他自己强压了下去:“老子吃了这么多苦,好不容易才捞到这么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岂能就此放弃!” 罗升东脸上露出一丝狰狞:“老子找这两个逃兵也找了很久了!这下正好,砍了这两个家伙的脑袋给老子庆功!” 第一卷 新世界 53.第53章 邀功请赏(二) 罗升东带着几个亲信要进入白虎堂的时候,果然被门口的卫兵拦了下来:“上峰有令,请罗百总堂外听宣。” 罗升东暗暗咬了咬牙,看来自己一到水寨,就已经有人去报信了。现在故意把自己拦在外面,分明是有一种敲打的意思。不过目前形势未明,罗升东也不敢冒然造次,只能乖乖地站外面等着。 过了许久,堂内才传出令来,让罗升东进去晋见,不过手下却需留在堂外。罗升东整理了一下行头,略微调整一下呼吸,便大步走了进去。 堂中正座上坐着一个年逾五旬的老人,头戴乌纱帽,身着红色盘补服,正是崖州水寨参将何文辉。 这位何老爷子在军营里待了三十多快四十年,最为人所称道的不是他曾经立下过多少显赫的战功,而是只要他所在的地方,从未爆发过任何战争性质的大规模武装冲突,人送外号“和平将军”。他能一路升到参将这个级别上来,靠的不是开疆拓土斩杀敌人的功绩,而是数十年如一日的不犯任何错误。仔细想想,这似乎也是一种另类的才能。 按明太祖当年留下的规矩“文武官六十以上者听致仕”,眼看着就快要到一刀切退休门坎的何将军,职业生涯的最后一站被兵部支到了崖州这么偏远毫无油水的地方来,按理说多少会有些不甘。但何将军却没有这种心理,因为他若是不来这地方,估计退休前都没法从守备升级到参将。换句话说,这崖州的参将若是个实权实兵的位子,恐怕也轮不到他何文辉来坐了。 堂上除了何文辉和他的几名亲兵之外,还另有一人,一身行头与罗升东一模一样,只是个头比他稍矮几分,此人正是他的竞争对手魏三柱。这魏三柱此时正上下打量着罗升东,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嘲弄之色。 罗升东对魏三柱视而不见,直接对着堂上的何文辉两跪一揖行礼,口中说道:“卑职罗升东海巡归来,向何大人复命。” 何文辉也不叫罗升东起身,只是慢悠悠地说道:“老夫去琼州府城公干,因为公事在府城耽搁了几日,这一来一去十余日,走得比你晚,回得比你早,这榆林难道比琼州府城还远?” “卑职二月十七日离寨率队东行,二月十八日在榆林湾附近遇海盗来袭,弟兄们在海陆两线苦战三日,终于清明当日击溃海盗。但标下座船在战斗中损毁严重,无法驶回水寨,不得不在榆林就近搁浅。幸俘虏海盗广船一艘,经多日修复损伤之后才能赶回复命。”罗升东不慌不忙地按照自己早就编好的台词作了答复。 何文辉点点头道:“听起来倒是有些道理,不过榆林至此也就百里,这中间二十来天时间,为何不遣人回报?” 罗升东道:“一则受伤的弟兄颇多,且多数人战后都行动不便;二则派出的两批信使均在临春河一带被海盗余孽截杀,是以只能等到海船修复之后从水路撤回。卑职部属除了此次一同返回的五名亲兵之外,现在还有三十余人尚在榆林休整养伤,守卫战船,皆可作为人证。” 罗升东一边说一边心中暗暗嘀咕,各位还在做苦力的弟兄们可千万别怪我胡说八道,我若不先保住性命,就没法救你们脱身了。 何文辉听罗升东说得像模像样,心中也有点拿不定主意了。便在此时,瞧出气氛不对的魏三柱插话道:“罗升东,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你手下的兵可是比你先回来了!你二月十八就在榆林战败被俘,又谈何苦战克敌?谎报军情,欺骗上官,你好大的胆子!” 罗升东心道你小子要是不帮忙点出这一茬,老子还不好接着往下演了,当下作愤怒状陡然起身道:“我战后清点人员,发现有两人遍寻不着,还以为是战时坠海未曾发觉,不想这两人居然当了逃兵!恳请大人将此二人军法处置,以儆效尤!” 魏三柱冷笑道:“是这二人当了逃兵,还是你罗百总做了俘虏,我看事有蹊跷啊!” 何文辉沉吟半晌才开口问道:“罗升东,你说击溃来犯海盗,除了你弄回来这艘船之外,可有其他证据?” 罗升东用挑衅的眼神看了魏三柱一眼,这才不慌不忙地说道:“卑职的亲兵现在就带着海盗首级候在外面,另有缴获海盗刀枪若干,火铳、三眼铳、土炮也均有缴获,现在都放在那艘广船上,随时可待大人查验!” “海盗首级?你不会是杀良冒功吧?”这个转折显然也出乎了魏三柱的意料,他现在质疑罗升东的时候明显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嚣张。 罗升东冷冷一笑道:“是不是杀良冒功,看过便知。” 何文辉这时候自然也不会再给罗升东下什么绊子了,事实上他也很好奇罗升东所说的究竟是不是实情,但不管罗升东和两个小兵哪边说的是实话,另一方肯定都会因为谎报军情而遭受军法严惩——九成九就是砍头的下场。 五个亲兵很快就将装着海盗首级的三个木箱子拖了进来,虽然这些头颅已经砍下好几天,不过在石灰的作用下倒是还没有明显的腐败,只是味道难免有点冲头。这些头颅中至少有一半都具有明显的东南亚人长相特征,另外还有几个留着月代头的倭寇也相当好认,这些人的脑袋可不是平时就能在海南岛砍到的,杀良冒功一说自然不攻自破了。 何文辉派去船上查验缴获武器的亲兵也很快就回来复命了,确如罗升东所说一致。 这下何文辉的态度立刻就起了变化:“还不给罗百总看座!” 罗升东总算吃了颗定心丸,谢过之后便坐下了。倒是另一边的魏三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气得直哼哼。他怎么也想不通事情为何急转直下变成了眼前这样,明明那两个小兵说得像模像样,自罗升东以下所有人都被一群短毛海盗所俘,连海沧船都被人给收了。 想到这里魏三柱似乎又抓到了一根稻草,连忙说道:“大人且慢,那两名小兵说过与其战斗的明明是一群短毛海盗,这些首级中为何却不见一个短毛?” “这两个颠倒黑白的家伙!”罗升东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心下却是窃喜连连——趁着这机会顺便就把海汉人的事情先给料理清楚了,免得单独提起还会显得做作。 “大人明鉴,这短毛确有其人,但并非来犯的南海海盗,而是海外义商。”罗升东对于海汉人的来历早就打好了腹稿,此时也是顺理成章地抛了出来:“当日我部与海盗苦战之时,有数艘船只闯入战场为我部助战,若非如此我部也难以打败数倍与我部的海盗船队。战后得知这些船只来自海外万里的另一国度,却都是汉人后裔,他们自称海汉人,跨海抵达榆林也是想回归故土,做些寻常的经商贸易。我观这些海汉人个个知书达理,并非蛮夷,事后也曾助我修补船只,治疗伤员,何来海盗一说?” “哦?竟有此事……那这海汉人为数几何,今在何处?”何文辉听得中间还有这么些曲曲拐拐的事情,当下也来了兴趣。 罗升东恭敬地应道:“不过三五百人而已,如今已在榆林落脚,结成村寨。另外他们还派来特使,意欲到崖州城中游历一番,只是唯恐因服饰打扮与我朝差异而被人误为海盗,所以此时暂且在南山镇外住下了。大人,这些海汉人也可为我作证当日与海盗战斗之事。” “如此说来,倒是那两个逃兵在造谣生事了……”何文辉说到此处脸色一沉,对着魏三柱道:“本官早说过罗百总对朝廷忠心耿耿,战力强悍,绝不会有被海盗俘虏之事发生,你现在有何话说?” 魏三柱战战兢兢道:“那两人……定是对罗百总心怀私怨才造谣诬蔑,的确该杀!该杀!” “还杵在这里干嘛!速速把那二人拿下,军法从事!”何文辉一拍台案,魏三柱赶紧应喏,失魂落魄地出去了。 到了这个地步,罗升东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自己在这场把总争夺战中已经占据了主动位置。剩下来的事就是稳扎稳打,只要不犯下什么错误,这位子应该有八九成的可能是到手了。 “罗百总这次率众杀敌,战功显赫,我今日便写战报传送琼州府城,为罗百总请功!”何文辉此时也是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 花花轿子众人抬,既然何文辉这么给面子,罗升东自然也不会不懂事,当下赶紧起身拱手作揖道:“都是大人领导有方,指挥得力,卑职才立此小功,大人切莫过于抬举卑职而抹杀了大人自己的功劳。” “好你个罗升东,我看你出去转了这一圈回来,嘴巴比魏三柱可厉害多了!”何文辉见罗升东知情识趣,也是放松下来跟他开起了玩笑。 何文辉做到参将这位置上,他的眼界比罗升东可高多了。近几年福建广东沿海的海盗愈演愈烈,而官军极少能有实打实的胜绩,崖州这份战功报上去之后,只怕在兵部都会引起不小的反响。何文辉盘算着自己现在这个名为参将实为千总的奇葩职位,说不定还能在退休之前再动上一动。 第一卷 新世界 54.第54章 崖州城(一) 罗升东从白虎堂出来的时候感觉一身轻松,似乎自己这一辈子的背运大概都已经走完了,这几天做什么事情都顺风顺水,状态简直没法更好。这次回来不仅成功掩饰了自己在榆林战败被俘的事实,还反而借此立下大功,为失去船只和部下找到了十分合理的借口。既讨好了上司何文辉,为自己晋升把总争取了机会,又为海汉人铺好了路,让他们可以有合理合法的身份出现在崖州,这种两全其美的结果就算罗升东自己在事前都没想到过。现在想想,似乎前面这二十多天的苦役日子也不是那么难过了。 “我真是太机智了!”罗升东对自己的随机应变表示了由衷地赞赏。 罗升东带着五名亲兵走到校场的时候,正看到魏三柱绑了那两个逃兵到辕门外准备砍头。那两人看到罗升东,禁不住大声呼叫求饶。若是没发生这段时间的事情,罗升东或许会恻隐心起,替这两个逃兵求个情,但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就算魏三柱不动手,罗升东也绝不会放过这两个活口了。当然,事情演化到眼下这一步,就算没人动手,何文辉也不会让这两人再活着——这事搞好了就是大功一件,岂能容他们再继续胡说八道? 罗升东停下脚步,指着那两人道:“你们都看清楚了,这就是乱嚼舌根的下场!”身边五名亲兵心腹都明白罗升东这话是杀鸡儆猴说给他们听的,纷纷连道不敢。 军法官带着两个刽子手走到跪着这两人面前,大声宣读了他们的罪状:“军法其四,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军法其八,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军法其十五,托伤作病,以避征伐,捏伤假死,因而逃避,此谓诈军,犯者斩之!数罪并罚,判斩立决!” 旁边有士兵上来解开这两人头上发髻,然后拉拽住头发让这两人的脑袋贴到面前的大木墩断头台上,不让他们继续挣扎,同时露出脖子方便刽子手下刀。 两名刽子手上前先用刀略微比划了一下脖子的位置,便扬起鬼头刀砍了下去,两道血柱把脑袋冲出去老远。罗升东长出了一口气,这两个知道内情的逃兵一死,至少在短时间内已经不会再有人能威胁到自己的安全。 除了处理这两个逃兵之外,罗升东倒也没忘记给自己麾下战死的十五个倒霉鬼报功,好让这些人的家属多少能拿到一点抚恤金。至于还留在穿越众劳改营的三十多号人,罗升东只能等自己有机会安排苦役调动的时候,再向穿越众提出用数倍的苦役人口去换回那些人。有了前面的成功合作范例,罗升东相信到时候提出换人计划也不会遇到太大的阻碍。 当晚罗升东与一众熟识的军士大醉一场,庆祝这次脱身立功。第二天一早,罗升东便带着几个手下去码头上驾了艘哨船,悄悄驶出了崖州水寨。这趟脱身回来之前,罗升东可是给陶东来打过包票,一定会设法带穿越众的人进入崖州城。昨天罗升东已经从何文辉那里得到许可,安排跨海而来的海汉使者进入崖州城游历,以见识我大明天朝上国之国威。 罗升东当然不会放心让别的人去做这个接待工作,惹怒这些海汉人的后果,他可是亲眼见识,也亲身感受过了。而且罗升东隐隐觉得,自己能从海汉人这边得到的好处还远远不止眼前这些。这些海汉人初来乍到便有如此声势,假以时日,又能给予自己什么样的助力,罗升东对此默默地产生了一种期待感。 行动队昨晚在南山镇外的海边沙洲安营扎寨,这地方在崖州以南不到十里,人口密度也大于昨天行动队造访过的几处地方,离海边不远的地方便有人居住。不过昨天罗升东已经告诫过他们,所以行动队并没有贸然与本地人进行接触,以免节外生枝引来了巡检司的人。 罗升东乘坐的哨船刚驶出宁远河河口,负责当班执勤的王汤姆就从望远镜里发现了他:“北边来了一艘小船……罗升东在船上。” 正帮着其他人分发早餐的颜楚杰听到之后放下手里的活儿,走到王汤姆旁边也拿起望远镜张望了一会,点点头道:“既然他今天能从水寨里出来,就说明应该已经过关了。” 果然罗升东踏上“飞速号”的时候一脸傲然:“见过各位!在下昨日回到水寨后便依照事前之定计行事,加之有那些首级武器为证,无人对此有怀疑。此时水寨何参将的战报已在去往琼州府城途中,想必数日之后会有封赏颁下。” “我们的身份问题解决了吗?”颜楚杰并不十分关心罗升东的个人前途会如何,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罗升东是否如他们事前要求的那样,为穿越众争取到一个可以合理合法进入崖州城的条件。 “在下给陶长官承诺之事,自然会尽心竭力去办。各位放心好了,崖州水寨这边已经认可了各位的身份,今日在下便陪同各位进崖州城逛上一逛。”罗升东虽然口气谦卑,却还是散发一股掩饰不住的得意之情。 崖州城位于崖州水寨以东约莫五里,地处宁远河上游,不过“飞速号”的外形实在太过抢眼,所以行动队并不打算驾船从宁远河逆流而上。另外崖州水寨就在宁远河入海口,要是有个意外状况,“飞速号”很容易就会被堵在上游河段出不来,从安全角度考虑,还是从陆路去崖州比较稳妥。 颜楚杰将老外摩根和几名军警部成员留在了船上负责守卫,另外女记者罗舞丹虽然提出反对,但最终还是被留了下来,因为同行的所有人都认为带着这么一个女生去崖州实在有些冒险,谁都不敢保证生性跳脱的罗舞丹会不会在崖州城里惹出什么是非来。考虑到军警部这些人的枪械太惹眼,出发前便全部用帆布枪套装了起来,这样背在身上就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既然行动队决定了要走陆路,罗升东倒也痛快,留了一个人看船,带着其他几个手下弃船登岸,跟行动队一起步行去崖州。好在崖州距此只有数里地,慢慢走路过去也就是一个多小时的事情。 这一队人马有水寨官兵,有奇装异服的海外人士,一路上倒是招来不少的围观群众。途中还碰上了南山巡检司的人马,罗升东便趁这机会将海汉人的来历和水寨何参将的意思传达下去,以便于他们今后能公开在这些地方活动。 崖州在宋代以前都只是土城,十二世纪末到十三世纪初的南宋年间,才开始逐步改建为砖石城墙,到此时经过四百年的改扩建之后,已经成为海南岛规模较大的一座坚城。 崖州城北临宁远河,建有东、西、南三门,行动队自南向北而行,所抵达的城门便是唯一完整保存至后世的南门文明门。崖州城城墙高达两丈有余,赭红色的拱形城门之上建有一座谯楼,上挂牌匾“文明楼”。城墙上垛口分明,有士兵在城墙上来回巡逻,城下也有站在城门两边盘查进入城百姓的哨兵。 有了罗升东这个高级带路党的存在,行动队进城时倒是没有遇到任何的麻烦。虽然水寨边军跟驻守崖州城的卫所兵分属不同治下,但罗升东好歹是个百总,又有水寨何参将的手令,自然没人敢拦下这支队伍,只是城门口执勤的士兵免不了对他们这群人多看了几眼。 刚进城门队伍里就有人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指着石牌坊后面的建筑说道:“你们快看,这是孔庙啊!”当下立刻就有人拿出相机,对着那边咔咔拍了起来。 罗升东闻言心道,这帮海汉人果然还算是文化人,进城什么都还没看就先注意到孔庙了,看样子还是孔夫子的威力够大。罗升东对这崖州城里城外的事情非常熟悉,当下立刻转变为导游模式:“各位,此乃崖城学宫,始建于北宋年间,其中供有孔夫子和四配塑像,十二哲人牌位,若是各位有兴趣,大可进去参拜一下。” 罗升东以为这帮人的惊讶是出于对孔夫子的崇敬,却不知这些人纯属游客心态,完全只是把这里当着了一个人文景观而已。至于说进入参拜先贤,这些人是更是提不起兴趣,说得严重一点,行动队当中连知道罗升东所说的“四配十二哲”究竟是指哪些人的都没几个。 行动队这些人当中,军警部关心的是崖州的布防情况,在心中各自制作着武装攻打崖州的军事计划。工农业部门的人盘算着能在这地方买到什么,又能卖出什么。大奸商施耐德一心想赶紧去看看这城里的商铺,挣钱才是他最感兴趣的事情。而剩下的带路党父子于大山和于小宝根本就不识字,就更谈不上对“孔庙”能有几分崇拜之情了。只有不明所以的黎人符力,见穿越众都大呼小叫的,也跟着兴奋起来,若不是于小宝手疾眼快拉住了他,这个第一次来崖州城的孩子多半就要一个人进去逛逛了。 第一卷 新世界 55.第55章 崖州城(二) 诸如孔庙这样的人文景观,身负特别任务的行动队并没有花费时间去参观的打算——真想去看的人也可以等以后占下崖州了再看个够。在经过颜楚杰的同意之后,施耐德很干脆地向罗升东提出要先去看看本地最大的商行。罗升东当然也不会反对这个提议,他早就清楚这些海汉人来崖州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引进人口,二就是要跟崖州的商人做生意。既然是做生意,那么其中必有利润产生,罗升东也期盼着能帮助海汉人达成几笔交易,那样说不定自己也会有机会沾点油水。当然不管怎样,做生意肯定比开战要好,这个道理总是没错的,海汉人要在崖州做生意,那短期内肯定就不会再开战,这中间的转折关联罗升东可是早就想明白了。 崖州城中最大的商号共有两家,但都是外来户,分别是来自广州的“福瑞丰”和来自琼州府城的“安富行”。罗升东首先带行动队去的,便是座落在南城的“安富行”。 穿越众发现崖州城并不是他们以前认为的那样,地处天涯海角之地,满城的罪犯,满眼的萧条,恰恰相反的是,这里的市面居然极为热闹。街面上有不少贩卖杂货的小铺子,街边也有人就地摆摊卖些时令蔬菜瓜果或是小吃热食,来往行人井然有序,不时还可看到三五成群,边走边摇头晃脑的读书人。 唯一让人觉得有些不满的,是城里糟糕的卫生状况,街边随手丢弃的生活垃圾比比皆是,偶尔路中间还会有一滩热气腾腾的新鲜马粪出现,让这群来自四百年后的穿越众只能掩鼻而过。在这个缺乏专业环卫工人的时代,居民们并没有定点倾倒垃圾的习惯,这样的环境问题在每一个拥有大量人口的城市都会不同程度地存在。要想改变崖州城这样的城市环境现状,恐怕得等到执委会接管这地方之后了。 “安富行”离南城门并不远,穿过两条街之后,就已经能看到店门外黑底红字的招牌了。在门口招呼客人的伙计见有军官带着一帮奇装异服的怪人登门,当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赶紧去里面叫了掌柜出来。“安富行”的张掌柜正在里间算帐,听到消息匆匆赶了出来,一看之下,带头这军官却是自己认识的人。 “罗百总,今天大驾光临,不知有什么指教?”张掌柜赶紧迎上前来寒暄。 “张掌柜,我今天可是给你带财上门了!”罗升东哈哈一笑,将张掌柜拉到自己身边,向他介绍道:“这几位均是来自海外的富商,想要在崖州采购一些东西,我第一个可就想到你这里了!” “多谢罗百总关照!”张掌柜一听这才放下心来,只要不是上门来找麻烦的就好。至于说罗升东的主动示好,张掌柜事后自然会有所表示。 “张掌柜,这里有一份清单,请你看看有哪些货物是你能够提供的?”行动队的商务谈判由施耐德全权代表,他也没打算兜圈子,一上来就直奔主题。 张掌柜接过清单之后并没有急着看内容,而是吩咐伙计赶紧去后堂多搬几张凳子出来让客人们就座。在张掌柜眼中看来,罗升东领来的这些身穿古怪短衫,只留着短发的人个个身材都较为高大,皮肤白净,神情绝无卑微之感,反倒是透出一种上位者的自信,看样子都是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贵人。 张掌柜就这么站着跟施耐德等人寒暄了一阵,顺便打听了一下他们的来历。张掌柜也算有点小本事,他听施耐德说话间有些北方口音,便也用了类似的口音与之交谈。当然施耐德也就顺势把万里海外的汉人后裔寻根故土这套故事搬了出来,听得张掌柜也唏嘘不已。待这一行人全都坐下之后,他才拿起那份清单仔细看了起来。 考虑到明人的阅读习惯,执委会开出的这份采购清单专门用繁体字按竖排方式写就,这样一来对方在理解上就不会出现偏差。张掌柜看完之后放下清单,朝施耐德点点头道:“这上面大部分物品,我们安富行都是有的,只是贵方需要的数量不小,有些货物恐怕还需时间筹措。” “那有哪些是可以马上提供给我们的?”施耐德也没有打算吊死在一棵树上,城里不是还有另一家商行“福瑞丰”嘛。 “桐油、各种造船工具,还有上好的松江厚棉布,这些东西我们因为要给崖州水寨供货,所以是长期都有备货的,罗百总过手的次数也不少,诸位对品质大可放心。至于锡石、丹砂,虽有存货但量亦不多。”张掌柜不经意之间,也点出了这间“安富行”是崖州水寨的官方供应商之一,而罗升东应该也从这里拿到过不少采购回扣。 “而诸位指定的硝石、硫磺、煤炭、焦炭,这些东西莫说在本商行,就算在整个琼州岛都不易采买。”张掌柜很无奈地摇了摇头:“若贵方需要百八十斤,或许还容易筹措到,但贵方这清单上都是以千斤起步,要想在短时间内买够份量,恐怕会有些难处。” “不易采办的东西就暂且不忙,我们先来谈谈你这里能够提供这些货物的价格吧!”施耐德摩拳擦掌,准备让同行的小伙伴们见识一下自己砍价的功力。 不过有罗升东这个曾经的采购商在场,张掌柜在报价上也并没有留出多大的水分,幅宽达三尺有余的厚棉布最后以八钱银一匹的价格成交,这还是看在他们一口气包下了“安富行”两百匹存货的面子上给的特殊优惠价。据张掌柜所说,给崖州水寨的供货价都至少是一两银子一匹。当然在场的人心里都明白,给崖州水寨的供货价可是含了公关费用在内的,跟眼下这种商业采购完全是两码事。 这些布匹是海运部所要求的采购物品,在穿越众自己的棉花生产还遥遥无期的时候,海运部没办法指望在短时间内就能有自己的纺织品出产,而琼州岛本地所产的布在强度上达不到要求,所以海运部要求商务部门采购一批质量较好的松江棉布,用来试制船帆。 把几种商品价格一一议定之后,张掌柜仍是不肯放弃,继续向施耐德等人推销各种瓷器、漆器、珠宝、高级文具等“奢侈品”。不得不说他的推荐其实是经过了慎重考虑,因为这帮海汉人的确看起来很有富商风范——出来谈生意都有百总一级的军官陪同,这架子之大是张掌柜过去从未见识过。照理说这些社会精英都应该非常讲究生活品质,书房里没摆两个高档花瓶,卧室里没用上漆器马桶,书桌上没一套湖笔徽墨宣纸端砚像话吗? 若是在穿越前,一帮人看到这么多的明青花摆在面前,恐怕早就疯了,这玩意儿在后世的文物市场上已经贵到可以直接论克定价了。但今时不同往日,大家都很清楚这些东西对于自己正在进行的事业并不会产生什么助力,更不用说提升生活品质之类的屁话,所以态度也表现得比较冷淡——大伙儿现在住都还是集体宿舍,这些没用的玩意儿搬回去连放的地方没有。 张掌柜一番卖命推销最后无功而返,脸色自然就没那么好看了。不过施耐德可没打算就此结束这次商务谈判——买的东西谈完了,卖的东西还没开始谈呢,只进不出那可不是执委会首席商务代表的行事作风。 “我们也有一些特别的出产,不知道贵商行有没有兴趣代销?”施耐德一边说,一边打开背包,小心翼翼地拿出了几件东西。 张掌柜眼神一亮,伸手拿起了面前的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酒杯,接着又抓起另一个玻璃碗仔细查看:“这可是佛郎机人贩来的玻璃器具?在本地倒是少见。在下曾在广州见过此等玻璃器具,的确价格高昂,不知贵方要价几何?” “这些玻璃器并不是佛郎机人做的,而是我们海汉的产品,品质绝对胜过佛郎机人。只是我们从海外而来,对本地的商品价格不太熟悉,张掌柜不妨出个价让我们参考参考。”施耐德见对方表现出明显的兴趣,心知这事情就已经成了一半了。 曾在无数穿越者手中成为敛财利器的玻璃,执委会自然是不会放过的。而作为制作玻璃的基本材料,三亚当地就有储量极大的石英砂,条件可谓得天独厚。以穿越众手中所掌握的超时代科技,在成本和品质上都将大大优于本时代的任何竞争对手,今后玻璃制品无论在东西方都将会是极好的外贸产品。为了大规模地烧制玻璃器皿,工业部还专门派了几个人去玻璃厂接受过专门培训,学习玻璃生产技术和各种常见玻璃器皿的制造工艺。现在还装在“新世界号”上的几十吨耐火粘土,其中有一部分就是准备用来修建熔制玻璃的坩埚窑。 第一卷 新世界 56.第56章 崖州城(三) 张掌柜以前去广州进货时候,也曾经动过心思,进一些佛郎机人的玻璃器具到崖州贩卖,但这玩意儿本身价格就高,又是易碎品,在海路运输中若是遇上大风大浪,损毁率极高,所以崖州市场上极少有玻璃器具贩卖。但如果这些海汉人懂得玻璃制造技术,能够在本地制作这些精巧的玻璃制品,那就可以有效规避运输环节的风险和成本了,价格上相比广州货自然更具竞争力。 张掌柜默默在心中盘算了一下,才开口报价道:“贵方所制的玻璃器具,可暂以佛郎机人的发卖价格为参考。酒杯一两银一个,碗三两银一个。” 颜楚杰这时候插了一句:“张掌柜,你说这价是你从广州的佛郎机人手里拿货的价格?那本地的发卖价呢?” 张掌柜倒也没有隐瞒之意,向他解说道:“广州运至此地海路颠簸,所以运费至少是其本身的一半,发卖之时价再倍之。” 颜楚杰一盘算,运费加一半,从广州运来的成本就是一两半和四两半了,再翻一倍的价格卖出去,那最终售价就是三两和九两,这钱还当真好赚。正盘算该如何跟张掌柜讨价还价之时,施耐德已经发话了。 “张掌柜,你说的价格没问题,但我们有一个条件。”施耐德指了指桌上的采购清单道:“你想订购的玻璃器具,不用现银交易,只能用我们指定的商品来作等价交换。” “这……”张掌柜一时摸不准施耐德的真实意图,不由得沉吟起来。 “我们的货物可以送到崖州城外进行交割,途中有损坏算我们的。”施耐德又抛出一个诱人条件。当然这个条件对穿越众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飞速号”从胜利港到崖州城跑个来回,也就大半天的事,而且“飞速号”船身平稳,在近海地区运送这些易碎品再合适不过。 与海汉人的交易虽然是以物易物,但这东西到自己手里一倒腾,不就变了现银了吗?张掌柜一咬牙,便允了下来。 就在张掌柜以为生意已经谈得差不多,正考虑要不要留饭的时候,施耐德又拿出一件东西递到张掌柜面前:“你看这个如何?” 张掌柜一见之下立刻伸手接了过去,一脸惊讶地问道:“贵方竟有巧匠能制出此种银镜!” 张掌柜手里拿着的就是一面小小的化妆镜,不过成人掌心大小,金属镜框,样子十分的精巧。这玩意儿是为了与17世纪的商人交易,穿越前执委会从义乌小商品城大批量购入的交易物资之一,进价只有几毛钱。当然执委会采购的尺寸不止这一种,大大小小的各种化妆镜采购了好几千个。 这倒并不是执委会没法在穿越后制造镜子,事实上14世纪初威尼斯人就发明了锡箔和水银的制镜法,这也是执委会要求行动队采购锡石和丹砂的原因之一。但这种制镜法效率极低,且材料含有剧毒,对制镜工人的身体伤害很大,最关键是镜面镀膜不持久,时间稍长镜面便会慢慢花掉。尽管如此,威尼斯人也把这个秘密保持了三百年,直到17世纪后半叶,这种水银制镜技术才通过某些秘密渠道流入了法国。而18世纪德国人发明的硝酸银制镜法则大大改进了这些缺陷,但无论是主材硝酸银还是需要用到的酒石酸钾钠和氨水,穿越众暂时都制备不出这些材料,所以只能先大量储备成品,等以后化工工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时候才能开始自行大规模制造镜子。 至于说这东西到底好不好卖,能卖出什么价钱,只要看看张掌柜现在哆哆嗦嗦的嘴唇和手指就知道大概了。要知道这个时期的确已经开始有西方的传教士和商人带着镜子来到大明,但威尼斯那点可悲的产量连供应欧洲的贵族都还远远不够,就更别说大规模地贩运到遥远的东方发售了。在东方这个庞大的市场上,穿越众将要发售的镜子几乎找不到竞争对手,就算是发明制镜术的欧洲地区,在未来也必将成为工业化制镜的倾销地。 “不知贵方对此银镜要价几何?”这次张掌柜也不敢开价了,因为连他也只是听说过这种传说中有市无价的银镜。 “这种两寸的银镜,二十两银一面。”施耐德报了一个他认为并不算太黑的价格。而旁边坐着的穿越众听到这报价之后都是表情怪异——二十两银子在后世的价值已经足够买两千多面这样的小镜子了!这个十足的奸商! 张掌柜却是从施耐德的报价中捕捉到另一个信息:“这种银镜,贵方还有其他尺寸?” 施耐德对张掌柜在惊讶之余保持了足够的商业敏感非常满意,笑着点点头道:“五寸的银镜,一百两一面,八寸的银镜,三百两一面,方镜一尺起,八百两一面,至于更大的尺寸……我们暂时不会发卖。” 张掌柜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椅把,勉强撑着身体不让自己昏过去。这些海汉人居然能造出一尺见方的银镜!而且听对方的口气,似乎还有更大的尺寸暂时不想拿出来。 执委会的物资仓库中的确还有更大尺寸的镜子,就连一人高的穿衣镜也有好几面。但那些属于“特殊商品”,并不是准备用来在市场上出售的,除非有朝一日穿越众已经能造出同样大小品质的镜子。这些大尺寸的镜子,是执委会留着准备在必要的时候贿赂一些朝廷高官,甚至是进贡给皇室用的。 张掌柜连价都没还,就定下了二十面两寸圆镜和五面五寸圆镜。至于更大尺寸的镜子他不是不想买下,而是店里的货物加上现银都已经不够数目了。除了镜子之外,他还定下了五十个玻璃酒杯和二十个玻璃碗。这么贵重的商品,张掌柜也没指望第一次打交道的对方能允许赊欠。 执委会的交易物资都放在“飞速号”上,施耐德也只是带了几个样品在身边,与张掌柜商定了具体的交易内容之后,行动队留下了于小宝在店里,稍后他会带着“安富行”的送货队伍去南山镇的海边进行货物交割。 行动队婉拒了张掌柜挽留吃饭的要求,告辞出来。现在才上午十点多,完全有时间再去另一家商行谈生意,施耐德可不想把时间白白浪费在这种低层次的人情交际上。 罗升东这时候心头的震撼是颇大的,他不太清楚行动队采购那些东西价值多少,但刚才施耐德展示商品、报价、谈判的整个过程他都是全程旁观,自然清楚刚才这短短的时间里施耐德代表海汉卖出去了多少东西——那可是六百多两银子啊!安富行在崖州城开了好几年了,罗升东也多次跟张掌柜打过交道,他很清楚安富行的状况,清淡的时候一个月也未必能做成六百两的生意。就算自己这次能升了把总,十年的饷银也还不如人家刚才这片刻谈成的生意,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 接下来去的这家“福瑞丰”的实力显然比“安富行”更强一些,接待行动队的这位李姓掌柜表示,他们需要的硝石、硫磺、焦炭等货物都可以从广州组织大量货源运过来,但作为交换条件,“福瑞丰”希望能在广州包销海汉出产的玻璃器具和银镜。 施耐德和颜楚杰对此进行了短暂的商议,最后还是同意了“福瑞丰”的提议。尽管设立独家代理商这个条件有可能会影响到未来驻广办的销售收入,但能够借此打开通往广州的商路,其实也能为穿越众省下不少麻烦。而且对方可以帮穿越众在广州组织货源,直接运到胜利港,这也能在相当程度上缓解现在穿越众运力严重不足的不利现状。 而李掌柜最后确定的订单数目也比“安富行”更大一些,甚至还定了一面一尺的方镜,说是要送去广州的总柜当样品。至于行动队在这边下的订单,也是同样由“福瑞丰”组织人手将货物送去南山镇海边进行交割。 这两家生意谈完,行动队这边不但没有任何的现银支出,反倒是因为两家商行能提供的货物不够数目,还收了近两百两银子回来,看得罗升东和几个手下都是连咽口水,眼红不已。 事情办得顺利,颜楚杰也自然不会吝啬,让罗升东带路进了城里最好的一家酒楼“南海居”,实现了穿越后的第一次公款吃喝。当然这个档次的吃喝在穿越众看来也并不算多高,两桌酒菜塞得所有人肚子都已经胀鼓鼓了,总共才十二两银子。 罗升东酒意上头,忍不住问了一句:“在下斗胆问一句,各位可还有其他类似刚才所见的那般好赚的买卖?” 颜楚杰立刻便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笑着反问道:“罗百总是想捞点外快?” 罗升东叹口气道:“不捞不行啊,在下现在的职位,每月俸禄折银三两,就算升了把总,年俸也不过四十多两,每逢年节还要打点上司,逢迎同僚,这点银钱哪里够用!” 第一卷 新世界 57.第57章 拖下水 颜楚杰点了点头,其实罗升东就算不诉苦,执委会这边也早已经把他定为了“重点拉拢对象”。执委会认为罗升东见识过穿越众的厉害,也算是个知情识趣的聪明人,并且在个人事业方面还具有一定的上进心,作为未来埋在崖州的一颗钉子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颜楚杰给施耐德递了个眼神,施耐德心领神会地开了口:“罗百总,发财的门路我们有的是,就看你敢不敢做了。” 罗升东原本已有些醉意,听到这话立刻便清醒过来,对着几个手下吩咐道:“你们先出去,守着门口不要让人进来!” 待几个手下出去之后掩上房门,罗升东才连忙问道:“不知施长官何以教我?” 施耐德伸出两根手指道:“有两个办法可选,我先说第一个。你现在是朝廷水师的军官,接下来可能还会获得升职,等你当上把总之后,是不是可以调动水寨里的大部分船只?” 罗升东沉吟了一下道:“若是要调动大部分船只,那必须得有何参将的手令才行,不过平常要派用几条船应该无碍。” “那用你能够调动的船,帮我们运货如何?”施耐德建议道:“就跑胜利港、崖州、琼州府城这几个地方,运费可以按市价折算银钱给你。我听说水寨里还有二十多条船,把这些船充分利用起来挣点外快不好?” “这如何使得!”罗升东大惊失色道:“这要是被查到,公器私用,罪名可是不小!” “谁能查你,你就拖谁下水,钱又不是你一个人能挣完的,分润一些好处给你的同僚、上司、下属,不会妨碍你的发财大计。”施耐德就像是魔鬼一样,不断地劝说罗升东。 “我倒不是想独霸这门买卖,但是……”罗升东似乎还有些顾忌,欲言又止。 颜楚杰看不下去了,果断放出了大招:“我说罗百总,你先前谎报军情就已经是死路一条了,到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罗升东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自己这脚早就踩进泥里了,难道还指望能干干净净地上岸不成?什么忠于朝廷,什么效忠皇上,从自己被生擒活捉的那一天开始,就统统都变成笑话了!这些海汉人想方设法与我大明通商,那想必也无意与我朝为敌,既然如此,我又何不从中为自己捞取些许好处? 想通了这个关节,罗升东原本忐忑的心情立刻就放松了不少,点头应承道:“那此事我先应下,细节问题可慢慢相商。施长官不妨再说说第二个办法。” “这第二个办法嘛,就是私盐。”施耐德没有理会罗升东脸上的惊讶表情,继续说道:“不瞒你说,很快我们在胜利港的盐场就会投产,而且产量绝对胜过整个琼州岛的其他盐场。你是水师军官,用水师的船运货去什么地方都畅通无阻,做这行简直就是如鱼得水。至于私盐的利润如何,这就不用我再细说了吧?” 要说起琼州岛上的盐场,现今规模最大的莫过于位于儋州的洋浦盐场,那里至唐朝开始便成为官方盐场,也是少数最早采用晒盐法制盐的盐场之一。耙泥浇灌、过滤盐泥、日晒卤水,千年以来那里的盐工便用这种的方法制造海盐。但即便是这个本地规模最大的盐场,据史料记载年产量也没有超过三百吨,这么点产量对于有着庞大化工产业需求的穿越众来说根本不够看,甚至连满足整个琼州岛居民的需要都还不够。 按执委会的规划,胜利港外海的盐场在面积上已经达到了洋浦盐场的一倍,采取更加先进的制盐技术之后,产量应该也会有大幅度的上升,即便是投产的第一年,产量应该也不会低于千吨。这样一来产盐的成本将会大大低于官方盐场,更何况穿越众这盐场根本不会向朝廷纳税,价格上的竞争优势非常明显。 世界卫生组织曾经发布过一个食盐摄入量标准,建议十八岁以上成年人每天食盐摄入量不低于五克,而我国的建议标准是每天六克,以此计算年人均消耗食盐约为四到五斤。以罗升东所知,目前市面上的盐价按品质不同,约莫为三分银到四分银,也就是三四百文一斤。目前整个琼州岛的人口已经超过了二十万,一年消耗的食盐可达百万斤之多,就算私盐的发售价格只有官盐的一半,那也是每年十几二十万两白银的生意! 这么大笔的银钱,哪怕自己只能百中抽一,罗升东也会毫不犹豫地认为这绝对是一笔巨款了。不过这时候他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施耐德刚才所说的用水寨的战船运送私货,想必根本就是在为这第二个办法铺路吧?要贩运私盐,还有什么办法能比利用军队走私更稳妥的路子? 罗升东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在海汉人的盘算面前,自己原本的坚持根本就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如果自己真的抹下脸面拒绝了海汉人的提议,那这些人想必明天就会去联络自己的同僚甚至是上司,用这难以抵抗的金钱攻势将他们彻底收买。罗升东一点也不怀疑,自己那个快要混到致仕线的上司绝不会拒绝在退休之前利用手中仅有的一点职权大捞一笔。而自己若是要扮演这个绊脚石的角色,那很有可能还没等到琼州府的提拔令下来,就会先被何参将给“军法处置”了。 “罢了!既然如此,老子也豁出去了!”罗升东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应下了施耐德的提议。 行动队此行的任务,在今天上午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下午的时间就变得轻松起来。罗升东带着行动队一帮人在城里四处转了转,满足了这些人强烈的“到此一游”意图之后,队伍又从南门出了城,专门去南山镇附近参观了后世著名的“大小洞天”风景区。 这地方的海景、山景和石景号称琼崖第一山水名胜,登上鳌山,可见崖州湾碧波万顷,附近山岭云深林翠,岩奇洞幽,遍布各种大小石群。其中仙翁寿石上的巨大“寿”字据传为陈抟老祖所书,这一个“寿”字由人、寿、年、丰四字构成,看得穿越众纷纷赞叹不已,末了自然是一一合影留恋。而诸如此类的人文景观在大小洞天景区甚多,有岩瞻亭、海山奇观、鉴真和尚登岸处等等,让这些在穿越前没有来过的人们很是兴奋了一阵。 罗升东开始还不太明白为何这些海汉人都要排着队在那些石刻碑文面前摆出奇怪的姿势,后来发现站在对面的人手里摆弄着一个奇怪的小黑匣子对准他们。他好奇地凑过去一看,差点没吓出尿来,只见这小黑匣子所对到的人全部变成了寸许高的小人映在了匣子上,不知是何门何派的高深法术。 “罗百总,我们也来个合个影吧!”看见罗升东好奇地在那儿张望,王汤姆很热情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边说一边就准备拉着他往摄影师对面去。 罗升东脚下像生了根一般:“不可不可!此等法术,在下承受不起!” 王汤姆还想拉他之时,罗升东已经用力挣脱了他,一个箭步便跨出去六七尺,一脸戒备的神情望着王汤姆,仿佛对方是要拉他上刑场一样,看得围观的穿越众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游赏完毕之后,众人下山回到海边宿营处。此时崖州城两家商行都如约将交易的货物送来了海边,正在与留守船上的人员进行清点交接。而两家的掌柜居然不约而同地都跟着来了,看来也是想亲眼见证一下这海外客商的实力究竟如何。当然首先吸引住他们眼球的,就是海边停靠的这艘通体洁白,外形怪异的单桅帆船了。 两位自认见多识广掌柜站在海边看了半晌,也没看出这艘船究竟是何种材料制成,又为何会采用如此怪异的外形。不过这艘船船体奇宽,船身低矮,的确不是西方佛郎机人或荷兰人所造的船型,看来海汉人自称来自东方万里海外倒也不是随口胡诌。 临走之前,颜楚杰将罗升东叫到船上,由施耐德点了五百两银子给他,然后再次对他叮嘱了一番:“这是给你的活动经费,你在崖州城里替我们寻一处院子,最好是有临街的铺面,或租或买都行,回头我们会派人入驻。剩下的钱你先留着,如果需要打点上司的,你可以自己作主支配。但所有的支出都要做好记录,我们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查验,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罗升东忙不迭地应着,心知这是海汉人准备要在崖州大干一番了,好在他们寻求的只是入驻通商,而不是攻城掠地,这点小事自然可以答应下来。 “另外你先替我们联系几家可以代雇人手的牙行,我们下次再来的时候可能会雇佣一批匠人带回胜利港。”颜楚杰毫不隐瞒执委会的下一步打算。 “是,是。” “好好干,你的终点不会只是把总!”颜楚杰轻轻拍了拍罗升东的肩头,俨然一副革命导师的模样。 第一卷 新世界 58.第58章 考察汇报 当晚在二号基地的执委会碰头会上,颜楚杰作为行动队队长,对本次崖州考察行动的过程和成果做了情况汇报。 “首先我说下军事方面的调查结果,崖州的驻军分为水陆两军,其中水寨的情况我们大体都知道了,这次虽然没能进入水寨,但根据我们观察所得,大致情况应该与罗升东之前交待的一样。崖州的驻军主要以屯军为主,编制有一千七百人左右,驻扎在崖州西门。我们设法抵近了军营,发现大部分营房都是空的,如果这不是巧合的话,我们认为崖州城的驻军实际人数大概在七百至一千人。另外这些明军士兵中老弱的比例非常高,这与我们所掌握的明末大量屯军逃役的史实是一致的。” “城防方面,崖州城墙高度六至七米,厚度超过三米,四面城墙分别长五百至七百米,城墙上的防御设施比较完好,但没有看到大口径火炮或者炮台,后来罗升东也证实了这一点。据我们了解到的情况,崖州明军中装备火铳的比例约为三分之一,但实弹射击的经验极少,并且军中没有配置远程火力,只有少量的佛郎机炮,而且还是嘉靖年间装备的,现在能不能打响都是问题。” “城外守备主要以崖州水寨和南山巡检司为水陆关口,崖州水寨的水上战斗能力如何,这个还不好说。南山的巡检司编制只有四十多个人,不会有多大的威胁。另外从崖州至胜利港之间的天涯镇和凤凰镇,都没有崖州官方的机构派驻,我认为执委会可以考虑尽快派出工作队入驻这些地方。” “最后,根据我们军事组的评估,在没有造出足够的重型武器之前,不建议武力攻打崖州。我们即便不考虑物资消耗,强行把崖州城攻下来,恐怕也难免会在进城过程中遭遇抵抗而出现伤亡,搞不好就要变成血腥的巷战,这对于我们今后治理崖州是非常不利的。” 颜楚杰合上自己的笔记本说道:“军事方面的情况就是这些,关于贸易方面的情况,请施耐德给大家汇报一下。” 施耐德起身走到前台,开始了自己的汇报:“据我所了解到的情况,崖州城内城外的居民大约有四千余户,算上驻军和各类囚犯,总人口约在两万人上下。这个消费市场虽然不算大,但实际消费能力并不差,我在崖州两家商行所观察到的情况,他们贩卖的货物中不乏一些价格相对较高的非生活必需品,如高档文具、瓷器、珠宝等等。这两家商行的营业额都在每月五百到八百两左右,考虑到崖州的人口基数以及其他小商铺和民间商贩的存在,这个营业额从商业角度上说算是非常优秀了,同时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崖州的民间购买力比我们想象的要更高一些。” “另外我们需要注意到的是,崖州在行政上还管辖着宁远、感恩、昌化、陵水、万县五个县,实际的控制人口和地区远远超出我们现在所了解的范围,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崖州会是我们的主要商贸对象之一,而这些地区也同样会成为我们的商贸辐射区。” “目前崖州城出售的商品,除大部分食物是在本地出产之外,日用品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从琼州和广州运来,价格高昂不说,供货量也很有限。另外执委会所关注的食盐问题,目前崖州市场上的盐基本都是从儋州的洋浦盐场运来,销售价格在三到四百文,我认为我们的产品在价格品质上都能有很好的竞争力。并且我们也已经说服了罗升东,让他用崖州水寨的船帮我们贩运私盐。当然,这件事的当务之急是让我们的盐场尽快开工,要知道光是海南岛一地就有每年大约五百吨的食盐市场等着我们去占领!” “我们的出口产品,初期应该以附加值较高的玻璃产品为主,据说西班牙人运来的玻璃制品在广州非常紧俏,建议执委会考虑尽快在广州设立办事处,把我们的产品直接运过去,打入广州市场抢西班牙人的饭碗……” “我们在目前阶段没有那么多可用的远洋运力去跑广州这条航线。”海运部孙长弥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施耐德慷慨激昂的演说:“现在手头上就一艘广船一艘海沧船,那海沧船还是战船的结构,根本装不了什么货。两艘船跑一趟广州,顶多拉回来二三十吨货物,能有多大用?” 施耐德笑道:“你说的这些问题其实我已经考虑到了,我们可以利用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运力,我们的贸易对象也可以为我们效力。比如这次和我们达成交易的‘福瑞丰’就是广州的商行,他们答应今后会从广州运来我们所需要的物资,只要折算运价就行了。等我们设立了广州办事处,有了更多的产品,肯定会有更多的商行拉着货来胜利港和我们交易……对了,说到这个事,我必须提醒一下执委会,我们的临时码头停靠吨位很有限,是时候修建更大的永久性码头了。” “没人可用啊!”宁崎立刻就叫苦了:“盐场和农场马上要开始组建公社,这少说就得抽走两百左右的劳动力。二号基地到胜利港的陆上通道是已经打通了,但接下来还得组织人手对地面进行整修,才能通行牛车。水电站的工地至少还得有一个月才能完工,田独铁矿要正式开采,木炭窑要扩建,水泥窑、炼铁车间和玻璃窑也要马上投产,你告诉我,上哪里再组织大批劳动力去胜利港修码头?” 施耐德还没来得及回话,陶东来开口了:“对了,你们这次出去考察,对人口引进的问题有什么新的想法?” “近处这些村镇还好说一点,大部分人都是赤贫人群,能找个有稳定食物和收入的地方,相信愿意来的人不少。不过远一点的地方就比较麻烦了,如果在崖州大规模地招工,不知道会不会引起官方的注意。”施耐德对此也很无奈,执委会手上有钱有粮,但要想让崖州附近的居民抛弃现有生活,跑到他们眼中的荒野之地生活,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罗升东不是说可以调遣犯人苦役来胜利港吗?”顾凯插嘴问道。 “话是这么说的,但他现在还是百总,手头权力太小还够不着地方,得等琼州府城那边给他下了升迁令,他才能想办法给我们调派劳动力。”关于这事施耐德在酒桌上已经详细问过罗升东,所以也知道得比较清楚。 “我看短期内也没那么多的船会来胜利港,修码头的事先缓一缓,等罗升东那边有了具体的消息再安排施工。”陶东来最后拍了板:“玻璃窑和盐场要尽快投产,人力上可以优先解决。至于设立广州办事处的事,我建议还是等水电站工程结束之后再说,毕竟这是个大事,需要多部门的协调,我们现在一时半会也抽不出那么多精干力量去筹备这件事。” 接着是各部门汇报物资的采购情况,除了海运部比较满意地采购到了他们所需的桐油、布匹和造船工具之外,其他的采购项目大多未能完成,硫磺、硝石、锡石、丹砂分别采购了数十至一两百斤不等,而需求缺口极大的焦炭和煤炭,则分别只买到了五百斤和一千四百斤,对执委会要上马的工业项目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好在崖州的两家商行都已经表示会尽快组织货源,运到胜利港进行交易。 关于崖州实地考察的汇报告一段落之后,接下来的议题就是一些相对比较琐碎的事情了。各个项目的负责人提出在实际操作中遇到的各种问题,并一起商量解决办法。这种探讨在每天晚上都会进行,执委会将就各个项目所遇到的困难,对下一步的发展计划作出调整。 穿越众当中虽然有不少在过去都是专门的技术型人才,但身处在过去那个社会分工极其细致的大工业时代,绝大多数的人在项目建设过程中的实际操作经验并不多,这就导致大部分项目都是摸着石头过河,问题层出不穷。 比如学造船的越之云和孙长弥,虽然是科班出身,熟知各种船体结构,要设计一艘海船不算太难,但要让他们拿起斧锯从木料开始造一艘海船出来,就没嘴巴上说说那么容易了,动手能力远不如当过木匠的蔡弘展。同样的情况几乎在每个项目中都有不同程度的体现,这也慢慢暴露出穿越众在人群结构上的弱点——拥有理论知识的人足够多,拥有实际经验的人实在太少。 面对这样的局面,执委会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鼓励大家在重视安全的前提下,大着胆子去尝试,即便失败也只当是交了学费。唯一让人感到欣慰的是农业口的基础十分扎实,穿越至今从来都没出过任何问题,所有事前制定的农业计划都在按部就班地完成,这样至少让穿越众不用担心因为没人会种地而饿死在这个时代。 第一卷 新世界 59.第59章 组建公社 时间到了1627年4月底,穿越众在两个基地的外围都架上了高音喇叭,用普通话、海南官话和黎语三种语言,每天不停地向工地上的打工者们宣传最新出台的“人民公社”制度。 目前所有在穿越众建设项目中打工的外来人员,不分民族、性别、年龄,均可以报名加入正在筹建中的公社。而宣传的重点,便是公社将会采取的“劳工等级制”,以不同的等级待遇来吸引那些有志于长期为穿越众工作的百姓。特别是普通民众最为关心的教育、医疗,更是被捆绑进了公社的劳工待遇之中。 今后穿越众兴办的学校,非公社劳工的子女只能旁听,连教室都不能进,若要成为正式学生就需缴纳一定数目的学费,而劳工子女不但直接拥有正式的入学资格,而且还是免费上学,高级劳工的子女甚至可以免去课本纸笔的费用,还有保送规划中更高一级学府的待遇。而医疗上的政策倾斜也同样如此,只有公社劳工才有免费的看病待遇,药费也会根据劳工等级而得到部分减免的待遇。 最重要的是,穿越众将保证公社每个劳工只要服从安排认真劳动,所有人的吃穿住行和生老病死都会得到全方位照顾,并且在未来将得到土地的使用权分配。 是的,执委会最终决定在自己控制的地盘上直接推行土地公有制,逐步改变控制区内普通百姓对土地的依附性,从现在就开始为未来的工业化建设储备非农业人口。这样做或许在初期很难得到民众的理解,但随着时间一长,民众的收入并没有因为土地问题而受到不良影响的时候,执委会这套土地政策的推行就会慢慢顺畅起来。 工人这个阶级虽然目前还没有出现,但执委会很有把握在几年之内,让工人阶级成为控制区内的社会主要阶层。而工人的来源,将主要由充分贯彻了执委会统治意志的公社提供,只有得到有效管理和充分洗脑的归化民,执委会才能放心让他们逐步掌控各个工业项目中的岗位。 普通的百姓不会明白执委会组建“人民公社”的深意,但他们能听懂加入人民公社之后的种种好处。别的不说,就光是现在能从穿越众手里买到的粮食、食盐、铁器,在加入公社之后都将变成免费供应。吃饭有集体食堂,劳动有专用的工具,同样是替这些海汉人做事,但相应的报酬算下来却比现在这样打零工高了一半不止。对于无钱无地的贫苦人来说,是该选择加入公社还是继续目前的零工生涯,结果可谓不言而喻。 也有人看中了穿越众在宣传中所说的“土地使用权分配”,凡加入公社三年的劳工,均可以申请到二十亩的土地使用权,申请人将获得这二十亩地在三十年内的耕作权,而每年只需逢十抽一,上缴收入一成的农业税即可。资历达到五年的劳工可以再申请三十亩地,而资历达到十年的劳工可以一次性再申请五十亩地。只要申请人在世,使用权时间到了之后还可以继续续约——当然前提是海汉人所建立的政权到那时候还没有垮台。虽然这些地最终并非能归个人所有,想想似乎有点不过味,但海汉人可是把公社劳工的生老病死费用都包下了,而且这赋税比地主或者官家低得多,省下买地的钱给家里盖栋大房子不是更好? 抱着种种念头的民众开始涌向了报名点,其中以榆林渔村的居民们最为积极。这些人最早跟穿越众接触,得到的实惠也是最多的,穿越众来到这里还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们的收获就已经超过以前忙活半年了。至于说穿越众的土地政策在未来会不会得到大明官府的承认,渔民们并不是很担心,这地方本来就是三不管的地域,连崖州征粮的小吏都从不在附近出现。 何况他们也已经见识了穿越众的厉害,不管是大明水师还是南海海盗,不都一样被揍得屁滚尿流?前两天村里的于小宝跟着穿越众去了趟崖州城,据他所说,那被俘的明军军官老爷这次能被放回去,也是已经跟穿越众达成了合作协议,以后就是帮穿越众跑腿卖命的角色。这个传言的可信度很高,因为田独河上游的劳改营里,到现在都还关着几十号明军俘虏。穿越众行事如此高调,很难想象官府的税吏来这地方会是什么下场。 而黎人的想法更为实际一些,他们在这段时期内用劳动换取了粮食和其他物资,这已经让他们的生活得到了明显的改善,而现在穿越众宣布说只要加入那个什么公社,就能获得更好的待遇,这实在没什么可犹豫的。符力更是不遗余力地替穿越众在黎峒进行宣传,让那些一心向往山外生活的黎人青年们纷纷动心,加入了报名的队伍。 符力自己也想报名进公社,不过却被宁崎从队伍中揪了出来。考虑到符力是符山峒峒主继承人的身份,穿越众有意将他打造为未来海南黎人的精神领袖,或者按对内的说法叫做统治傀儡,基于这样的出发点,执委会是不会同意让符力进公社去当个普通劳动者的。最后在宁崎的建议之下,专门成立了一个“汉黎友好合作会”的双边协调机构,未来这个机构将会被作为黎区工作的主管单位,而符山峒少主符力便在这个机构里获得了“名誉顾问”的职务,他行将就木的爷爷符诺则是出任了挂名性质的“名誉会长”一职。 符力不太明白什么叫做“名誉顾问”,宁崎对此也思索良久才解释了这个他临时想出来的职位:“所谓名誉顾问,就是既有名气又有信誉的专家,你符力就是黎族问题的专家,黎人和我们的接触中有任何的问题,都可以通过你来和我们进行沟通。” “这么说今后我可以代表所有的黎人了?”符力顿时感到一种神圣的荣誉感,对于因为宁崎的阻拦而不能加入公社的事也就没那么耿耿于怀了。 本来执委会给公社招人定下的期限是十天,但到了第五天的时候,就已经报满了原定的名额。于是公社的组建时间得以大幅度的提前,在完成了资料登记之后,相关部门就开始组织这些本地百姓进驻他们将在未来生活的地方。 因为盐场地处胜利港之外,军警部暂时无法在盐场设立有效的防御力量,所以执委会对盐场公社的人员甄别颇为细致,唯恐其中混入了身份不明的人。以榆林渔村村民为主体的盐场公社,最终招收了四十二户共一百三十七人,其中男子九十七人,女子四十人。而于大山因为一贯表现良好,被任命为了盐场公社管委会的特别助理,直接享受三级劳工待遇。他儿子于小宝的编制也在盐场公社,不过因为要在穿越众的初级学校学习,于小宝平时都将住在田独河上游的二号基地。 盐场公社管委会由军警部负责维持治安、工业部负责生产技术传授和生产计划安排、内务部下属的民政管理处负责行政管理,三个部门各自出人手,共同组成管委会。管委会直接向执委会负责,待以后条件成熟再划归到民政部门管理。 1627年五月三日,盐场公社的第一批社员分别搭乘两艘船从胜利港来到了废盐场所在的那块谷地。几天前已经有安排劳工在这里的海水提灌口修建了栈桥式码头,靠岸之后,社员们将船上搭载的各种建材、劳动工具和他们自己所携带的坛坛罐罐等生活用品慢慢卸到岸上。今后的几天内他们将首先把自己的住所搭建起来,然后就要按照穿越众的要求,翻修整个盐场,这可是个工作量不小的任务。 工业部计划一边生产,一边改造,将这个原本使用石槽晒盐的盐场,逐步改造为大面积的水泥盐池,将原来的人力提灌装置改造为风力、畜力为能源,后期等机械加工设备投产之后,还准备上更为高效的蒸汽动力。虽然工业部给执委会定的目标是第一年产盐一千吨,但工业部的眼光可并不会停留在这么低的标准上。后世海南盐场的平均产盐能力可达每亩年产量六十吨以上,就算现有条件有限,产量在此数据上减半,这块面积超过一千五百亩的盐场在工业部看来也有望达到年产四千吨的水平。 这个产盐量在目前这个时代来说算是比较惊人的,毕竟在穿越众来到这里之前,整个海南岛的食盐年产量都没达到三百吨。但在穿越众看来,这个产量还远远不够未来化工工业的需求,以后还需要在三亚东边的海棠湾、黎安,西边的莺歌海,以及北边的洋浦兴建多个大型盐场。等穿越众控制的盐场盐产量至少以万吨计了,才能保证化工工业不会因为原材料的缺乏而停下发展的脚步。 第一卷 新世界 60.第60章 盐场公社 迁入盐场后的头三天,穿越众组织社员们在附近的山坡上砍伐竹木,在原来的盐场村落旧址上搭建起一排临时住所。至于砖房恐怕还得等上好一阵子,因为需要大量的电力供应,联合制砖机要等到水电站竣工之后才能正式投产,而且产出的砖石也得优先供应二号基地附近的营地和厂房修建,等轮到盐场公社至少是好几个月之后了。好在这些明人社员们也艰苦惯了,如今的生活不再为衣食发愁,让他们已经感到大为满足,暂时住得简陋点也无所谓,反正海汉老爷已经说了,只要好好劳动,一两年之内就保证所有人住进砖房,那可是过去做梦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执委会考虑到盐场这边的生活条件会比较艰苦,安排建设部专门在这边给几个驻守的穿越众搭建了一套活动板房,同时也有配套的太阳能供电系统,还引入附近的山泉水,让太阳能热水器也得以使用。驻守在此的穿越众一共就四个,一个负责技术,一个负责民政管理,两个军警部的人负责治安防卫。如果仅以人均水平来算,他们的居住条件倒是已经远远超过了大本营那边。只是这里离大本营距离稍微远了一点,中间还隔山隔海,wifi的信号是不能指望了,就连小灵通也用不了,平时只能靠一部军用电台来进行联络通信。 农业部派人过来指导社员们在驻地附近开垦了十多亩地,种植了一些蔬菜瓜果,并安排社员们今后在山上种植一些茶树。而盐场公社所消耗的粮食,则将全部从大本营运过来。只开垦这么点地倒不是图省事,而是这地方的土壤中盐含量太高,根本无法大面积种植农作物。 安西今年二十六岁,在穿越前他的工作是四川盐务管理局下属地质钻井大队土建技术员,参加穿越后顺理成章被吸纳入了建设部。以前他都是跟井盐打交道,和海盐盐场几乎是完全不沾边,但盐场公社成立之后,他才临时被执委会指定为公社管委会的技术指导专家,从水电站工地调往盐场公社,今后将全权负责盐场的技术指导和生产计划安排。 执委会原本定下的是让工业部出人负责技术,也是百密一疏,事到临头才发现工业部这边根本没人搞过工业制盐,宁崎一翻人事档案,最后发现了安西这个隐藏一直在建设部里的人才。这赶鸭子上架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穿越众四百多号人里就他安西一个人是从四川盐业学校这么专业的地方出来的呢? 安西其实觉得满委屈的,自己一个学土建专业的人,明明组织关系还在建设部,为毛现在要转行来搞制盐,盐业学校毕业的人也不是都懂得制盐技术啊!要说起来,安西在穿越之前可是有不小的打算——就凭自己的土建专业知识,今后在执委会治下的帝国中一定会有接不完的工程,到时候妥妥能做一个跨国大包工头,什么财富、美女、声望,一样都不能少! 但现在安西被执委会一纸调令支到了盐场生产第一线,望着这片谷地里遍布的石制盐槽,他只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制盐其实都还好说,当初在学校虽然不是学制盐专业,但多少也上过几堂专业课,如今临时在大资料库调出相关资料恶补了一下,海水制盐的基本原理和工艺流程大体还是知道的。但这公社体制到底是什么样一个生产组织架构,安西可是半点摸不着头脑。在穿越前的那个时代,公社在安西出生之前就已经改社为乡了,他对公社的了解程度,其实比刚刚迁来的这些社员们也好不了多少。好在这些明人大多知道穿越众的厉害,经过仔细筛选之后也没什么刺头,指挥起来倒也没费什么事。唯一的难题还是出在语言上,几个穿越众只能操着练得半熟的海南官话加上比手划脚才能和这些社员们完成沟通。 另外由于执委会在论坛上公布了安西等人的工作安排,安西很快也就得到了“教练”的绰号——尽管他根本就不胖。现在跟安西相熟的那些年轻人见着他都是笑嘻嘻地改叫“安西教练”了,更有甚者会大叫“教练,我也想学制盐”,搞得这些不明所以的社员们也跟着教练教练地叫开了。安西好几次都打算出手教训这些狂妄的家伙了,但最后还是只能很配合地“呵呵呵”敷衍过去——毕竟他也清楚自己一米七一百斤出头的身板很难跟军警部那些膀粗腰圆的家伙玩真人pk。 因为目前盐场的现代化改造还没有开始,所以安西只能让社员们先按照古老的晒盐方法进行劳作。三天前他们已经开始将潮水通过引潮河道导入到盐田中,让海水对盐田中的泥土进行充分的浸泡。在这几天里,社员们在晾晒过的盐田中,用多齿钉耙从不同方向要将盐泥细细地耙上好几遍,使盐泥更加松软,这样便可以吸收更多的海水。然后再一遍一遍地从盐田四周环绕的沟渠中导入海水,反复多次这样的过程,保证盐泥中吸收的海盐成分已经达到饱和状态。 现在安西指挥着社员们将已经晒干的盐泥收拢到一起,堆放在盐田旁边的一个滤池里。滤池的底部用细竹签或草席铺垫,作为过滤网使用。社员们对滤池中的盐泥进行搅拌,然后进去踩实,让高盐分的卤水通过过滤网之后,从底部的出水口流进旁边的储卤池。这个过程整整进行了三个钟头,直到安西确认滤池里的盐泥已经基本无水可榨了,筋疲力尽的社员们才得到了他的认可,停下来开始休息。 此时对储卤池中卤水的浓度必须要进行一次检测,才能判断是否能进行下一步的工序。化工部倒是有不少的酸碱试纸可用,但以盐场的需求量来说,他们那点试纸储量显然不够用,要是采集卤水样本送去大本营化验,那样时效性又太低。安西对此有更为简便的检测办法,他从池边的灌木丛摘下了一片树叶。这种灌木叫做黄鱼茨,安西掐去叶片,将那一小截叶茎丢进卤水池。看到叶茎并没有沉入水中,而是浮在了水面上,安西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果这叶茎直接沉下去了,那就说明卤水的浓度还不够大,必须对这些卤水进行再次晾晒,直到浓度达标为止。 “挑水吧!”安西将手一挥,歇得差不多的社员们陆续站起身来,开始拿起木桶从池中打水。 接下来的工序便是让社员们用木桶将卤水从池中挑出来,灌入到遍布谷地的那些浅浅的石制盐槽中。这些盐槽大的面积足有丈余,小的就脸盆大小,深不过半寸。卤水盛在盐槽中经过一两天的晾晒之后,便会结晶出洁白的大颗粒海盐了。如果要再进行精制,那就将海盐再次融水,对卤水做真空蒸发处理,不过那就不单单是属于盐场公社的生产任务了,而是要转入化工部的生产流程——在真空蒸发过程中产生的浓缩溶液大部分都将作为化工产品或半成品,只有少量才会作为精制食盐在市面上发售。 这种人力劳作的淋卤制盐法已经持续了数百年,受制于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在工艺上很难再有大的改进,而这显然不是执委会所希望的生产水平。安西经过恶补理论知识和这几天的实践操作之后,对盐场生产环节当中的纳潮、制卤、结晶、收盐等环节中存在的效率短板也有了明确的认识,但要提升现有的生产效率,光靠盐场自己努力是不够的,必须得有其他部门的通力配合才行。 目前比较容易改进的生产环节,应该就当属结晶了,那些大大小小的盐槽在安西看来实在太碍事,未来大面积整齐划一的晒盐池和结晶池才应该是盐场的标志。但要大规模修建这些池子,首先就得让工业部提供足够多的水泥才行。而据安西所知的情况,工业部的水泥窑目前还在试制阶段,什么时候能正式投产没人说得清楚。 安西所不知的是,工业部的水泥窑现在已经遇上了重大技术问题,执委会里懂工业技术的几个头头正全围在水泥窑附近开紧急现场会。 之前矿业部门按照事前准备好的资料,很顺利地就在田独河谷地区找到了石灰石矿和石膏矿,让执委会一度认为水泥的投产只是时间问题。但临到水泥窑建成开始试运行,相关的负责人才发现这中间有被忽视掉的重大漏洞。 后世常见的硅酸盐水泥,其中的硅酸钙要由氧化钙和二氧化硅在高温下煅烧熔融而成,而氧化钙则由石灰石煅烧而成,石灰石现在倒是有了,但要命的是煅烧氧化钙需要大量的无烟煤或焦炭,这可就点到执委会的穴道了——别说无烟煤,就算只要普通烟煤,现在执委会手上也没多少可用。 第一卷 新世界 61.第61章 大步前进 早在穿越前执委会对三亚这个地方的优势和劣势就已经有了共识,地下没有煤炭大概是这地方最大的短板之一,穿越众将不得不在前期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将木炭作为主要的工业用燃料。执委会当初认为这个弊端除了不能大规模的炼钢之外,其他的影响并不会特别大,但显然在这件事情上所有人都犯了一个大错。 穿越时所带来的水泥,一大半都已经用在了水电站的工程中,如果短期内无法让水泥窑投产,那么后续的厂房、住宅,乃至军警部一直热切盼望的碉堡炮台,都会因此而变成空中楼阁。而由此会引发的一连串工程计划延误,执委会简直不敢继续想下去。 “无论如何,水泥问题都必须要尽快得到解决!”陶东来在现场会一开始就定下了基调:“大家都清楚水泥的重要性,我就不再次强调了。懂技术的人都说说,在短期内没法提供大量无烟煤或者焦炭的情况下,我们现在还有什么折衷的办法能让水泥窑尽快投产?” “没别的办法了,老板,上土水泥吧!” 众人沉默半晌之后,建设部的二把手刘山夏终于开口了。他虽然不是工业部这边的人,但毕竟是干了多年的项目经历,在施工中遇到过各种各样的问题,对于某些材料的生产技术问题还是有所了解的。 所谓土水泥就是一种因陋就简的原始版水泥,这种水泥的烧纸不需要复杂的设备和工艺流程,只需把石灰石和粘土碾碎,直接一起放进窑里煅烧,烧出来的熟料再磨细成粉末就行了。而且这种土水泥的煅烧温度不像硅酸盐水泥那样需要达到1450度,只要600到800度就可以了。考虑到增强性能,还可以把炼铁的炉渣灰也磨碎均匀混入熟料当中。这种土法制出的水泥质量自然比不了正规的硅酸盐水泥,但在客观条件不足的情况下,其实是能够满足一般的建筑需要了。 正是因为这种土水泥的制作方法简单,后世直到20世纪60年代,国内都还有大量的小水泥厂在采用这套技术。陶东来这些年都在从事房地产行业,虽然没有用过土水泥,但至少也听过,知道这玩意儿的存在,当下就拍了板:“那赶紧试制,先做一点样品出来看看效果如何,如果强度达标就尽快投产。现在已经是五月,开始进入台风期了,我们现在连一栋砖房都还没有,必须得抓紧时间了!” 试制出来的土水泥很快被送到工地上进行测试,效果居然异乎寻常地好,干结之后完全达到了建材黏合剂的性能要求,只是强度上比硅酸盐水泥还有明显差距。但就穿越众目前的应用范围来说,这种土水泥的性能已经基本达标了,至少它可以把石头牢牢地黏合到一起,甚至可以用来制作强度要求不大的混凝土。 “还是煤碳太少啊!”得到这个好消息的执委会委员们并没有立刻从烦恼中解脱出来。 现在随着工业项目的铺开,需要工业燃料的地方越来越多,而木炭的产量已经开始出现了瓶颈。尽管现有的三座木炭窑一直保持着昼夜不停地开工,新建的两座木炭窑也将很快投产,但产出增长的速度还是比不了消耗的增长速度。特别是新投产的炼铁炉,那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因为三亚本地缺乏煤炭资源,所以田独铁矿目前开采出来的矿石也只能采用木炭炼铁的方式。而炼制一吨生铁,需消耗铁矿石两吨,所消耗的木炭则要达到七吨左右,对目前的木炭产量来说算是相当惊人。所以执委会有意再次扩充木炭的产能,但那样一来又势必需要划拨更多的人手去伐木队砍树,会给眼下已经十分紧张的人力资源造成更大的压力。 这个时候不被木炭产量所困扰的,恐怕就只有农业部一家了。在春耕春种完成之后,农业部并没有停下发展的脚步,而是继续在田独河东岸沿线的河谷地区开垦农用耕地。有鉴于上游地带今后会成为穿越众的冶金化工重污染区,农业部未雨绸缪,并没有在这一地区大面积种植粮食作物的打算,而是将新开的耕地主要用来种植经济类作物,特别是油料作物。 专业就是主攻经济作物的袁老爷子在穿越前筹备农用物资时,就已经替农业部规划好了种植计划。海南的热带气候非常适合种植各种经济作物,而在袁老爷子的规划当中,有四类作为主力阵容的经济作物——香料、橡胶、油料、糖料。 17世纪东亚的香料贸易在后世也是非常出名的,荷兰的东印度公司就是靠着垄断了东南亚肉豆蔻、丁香和胡椒等几种香料的贸易而发迹的。在欧洲市场上,这些来自东方的香料跟中国丝绸和瓷器一样,是非常受欢迎的商品,在亚欧之间贩运香料的毛利甚至接近二十倍。为此葡萄牙、西班牙、荷兰以及英国这几个当时的海洋强国在东亚展开了长期的斗争,香料在国与国之间的贸易中所占据的重要位置由此可见一斑。 在这种历史背景之下,执委会自然也不会放过香料贸易这门利润极高且不愁销路的生意。除了这几种比较热门的香料之外,农业部还小规模种植了咖喱的主料姜黄、五香粉的主料南姜、冬阴功汤必不可少的番芫荽,以及泰椒、罗勒、毛翁等东南亚出产的著名香料。如果今后香料贸易比较顺利,执委会甚至还有意在黎人控制的山区大规模推广种植这些高附加值的香料作物,逐步让黎人在粮食供应上对穿越众产生严重的依赖性,达到变相控制黎人的目的。 至于橡胶对现代工业的重要性就更是不言而喻,别的不说,就只是橡胶轮胎和密封件这两个应用,便足以让穿越众的工业化程度上升一个台阶。农业部在伐木队砍伐出的空地上,种下了总共十亩地的橡胶树树苗,这些树需要等五六年之后才能割胶。不过执委会对此也并不着急,等外贸商路打开之后,说不定一两年之内就能从东南亚其他地方小规模进口橡胶了,现在就开始种植橡胶树,更多的是出于长远考虑。 在油料作物的选择上,袁老爷子最后定下的是油棕。这种油料作物的果实含油量超过50%,一株油棕每年能产棕榈油30到40公斤,亩产能达到600公斤左右,是椰子的两到三倍,花生的七到八倍,在油料作物当中的性价比极高。棕榈油不但可以用来食用,而且还能制造肥皂、工业润滑油等等。 最为重要的是,化工部早就提出了生物柴油的制造计划,而棕榈油就是非常理想的材料。哪怕到时候只能小规模地生产有限的柴油,在执委会看来花在这个项目上的时间和精力也是非常值得的。当然,在此之前穿越众还必须得耐心地等上三年,让这些油棕慢慢地成长起来。 而在糖料作物的选择上,甘蔗当然不让地成为了首选。明末时期蔗糖的主要产地在广西雷州一带,到了后世湛江仍是中国最大的糖业生产基地。而执委会希望能在海南岛南部地区开发出一片能与雷州匹敌的甘蔗种植基地,利用手中所掌握的先进技术,在生产成本上打败大陆的糖商。 执委会之所以同意农业部选择甘蔗作为主要经济作物之一进行推广种植,看中的不仅仅是蔗糖这种产品在对外贸易中的前景,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甘蔗非常适合用来酿酒。后世著名的朗姆酒就是由甘蔗酿制而成,这种由美洲土著发明的甘蔗烧酒在18世纪传入欧洲之后大受好评,不过既然穿越众来到了这个时空,这种酒的发明权很显然就得提前易主了。 酒作为商品,一向都是不愁销路的存在。而穿越众的现状是缺乏大量稳定的粮食供应,粮食酒在短期内都不会作为商品来进行生产,而生产朗姆酒显然就没有这个顾虑。作为后世的六大蒸馏酒之一,执委会认为这种由甘蔗制成的烧酒必将在外贸过程中打开欧洲市场,是非常值得重视的商品。种植甘蔗就能够同时生产出打开东西方市场的两种产品,也就难怪执委会对袁老爷子的计划毫不犹豫就通过了。 农业部的经济作物计划虽好,也需要时间来慢慢实现,最快能够见效投产的甘蔗,从现在算起也需要大概一年的时间。但农业部的人可没打算就这么闲着,眼下就有见效更快的农业项目正在进行中。 农业部在插秧完成十多天后,就开始在稻田中放养草鱼鱼苗。按照农业部的打算,每亩稻田要投放五百尾以上的鱼苗,不过因为时间仓促,鱼苗育种没能跟上,最终的投放密度只有每亩两百尾左右,还搭配了少量的鲤鱼和鲫鱼鱼苗。 这种稻田养鱼技术在后世是比较普遍的一种做法,既可以促进水稻增产,又可以兼顾养鱼,不过农场公社的本地明人看到之后,却全都看呆了——这些海汉人到底是有喜欢吃鱼,海里的鱼还嫌吃不够,连稻田里都要养上鱼! 第一卷 新世界 62.第62章 火炮(一) 五月八日晚,在当天的例行碰头会结束之后,执委会召集部分相关人员另行开了一个小会。这个小会的内容就是探讨军警部提出的铸炮方案,从军事需求和生产技术两方面来考虑,集思广益,确定今后穿越众的火炮武器发展规划。 关于自行制造火炮的讨论,从成立军警部的那天起就没中断过。得益于后世解放军所奉行的大炸逼主义熏陶,键盘军事家们在论坛上、饭桌上、办公室里不分时间地点场合,随时随地都会就穿越众应该采用的火炮发展路线阐述自己的看法。在这种热烈的讨论气氛中,有一点倒是所有人都达成了共识——火炮绝对是穿越众今后陆上攻城略地,水上制霸七海,保证穿越政权能够顺利开疆拓土最重要的武器之一。 而穿越后因为客观条件所限,制造火炮的事情不得不被执委会暂时搁置起来。直到最近田独铁矿投产,炼铁车间已经开始投入运行,这档子事也就再次被心急火燎的军警部提上了议事日程。 军警部的着急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目前穿越众手中所掌握的唯一重武器也就是两门pp89式60毫米迫击炮,而仅仅20发炮弹的弹药储量让这两门小炮的存在更像是一种自我的心理安慰。而上次海盗来袭时,军警部不得不使用铁壳渔船在海上与对手展开贴身肉搏,最后仅仅是靠着坚固的船身才取得了战斗胜利,虽然结果不错,但这对于广大一心想要建立重炮舰队的大海军主义者们简直就是灾难。 造炮!造更多的炮!造更多的大口径重炮!这已经成为了近期论坛上讨论的热门话题,就连顾凯这样的和平主义者都不得不参与其中,应邀为某些半吊子军宅翻译大资料库里的英文军事文献,以便让他们能在现阶段下前装炮与后装炮孰优孰劣的辩论中拿出一点干货。 由于制造火炮所需的物资和人力都不少,执委会对此也是非常重视,决定召开专门会议来讨论这个计划。除了执委会全体委员之外,应邀与会的还有军警部主要成员,海运部相关人员,冶金技术人员,机加技术人员,以及若干水平不等的军事爱好者。三十多号人将小小的执委会会议室挤得满满当当的,加上这些清一色的男人中有相当部分都是烟枪,会议室里汗臭味混杂着烟雾,环境甚至比现在被称作头号污染源的水泥窑还恶劣。 负责主持会议的是陶东来,他首先用白板笔在会议室前方的白板上写下了几行大字。 1、军事上的实际需求 2、技术上的实现难度 3、炮兵战术与编制 陶东来写完之后放下笔,坐回到位子上,抬手指着白板道:“今天的讨论议程就是这样,我们一个一个来。抽烟的同志都稍微悠着点,现在这屋里简直跟遭了火灾似的,当心等下有人冲进来泼水。” 底下一阵低低的哄笑声之后,几个老烟枪不好意思地杵熄了手里的烟头。 “我先代表军警部谈谈第一个问题吧。”陶东来作为退伍军人,本身也在军警部兼着职务,这时候就当仁不让成了军警部的发言人。 “我知道有很多人认为我们应该直接制造后装线膛炮,而且应该追求大口径,远射程,重火力的压制效果。抛开火炮制造技术上的问题先不论,我认为首先我们要对这个时代可能成为我们对手的武装力量有一个明确的认识。” “17世纪的火炮是什么样的水平,我想今天与会的人已经从各种影视作品和相关文字资料中有了足够多的了解。黑火药、前装炮、实心炮弹,这个时代不管是火炮的设计、制造,还是军队中的炮兵技战术实际应用,都还处在一个凭借已有经验进行摸索,没有形成标准化的状况。而我们的优势就在于对各种武器技术和军队战术的发展趋势了如指掌,可以避免在摸索过程中会出现的错误,少走很多弯路。” “超时代的火炮技术在这个时期的确很容易就能在战场上形成压制,但那样的技术水平真是我们现在就需要的吗?我认为未必。我们现在在军事上的需求,主要来自陆海两方面,海上是船装舰炮,陆上是岸防炮和未来部队需要的步兵炮。这个时代海战中的炮击战术是什么?是在两百米甚至一百米的距离上进行对轰,是靠纯粹的火力输出优势来取胜的战术,我们现在还没法造出大型战列舰,在舰炮数量上很难取得优势,所以我们的舰炮就必须要追求更好的精度和更强的破坏力。” “但同时我们也要认识到这个时代还缺乏精确的火炮观瞄系统和火控系统,在海上超过两千米的距离靠目视修正进行炮击,基本就是浪费弹药。我们手头掌握的造船技术足以让我们的战舰速度在这个时代遥遥领先,所以我们的舰炮有效射程只要超过同时代舰炮的一倍以上,就足以在海战中取得优势,我个人认为这个合理的有效射程是一千米以内,在这个射程范围内,其实并没有需要装备生产难度较大的后装线膛炮……” 陶东来正要接着往下说,看到越之云举起手来,便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发言。 越之云起身道:“首先我同意陶总所说关于舰炮有效射程的看法,英国皇家海军在19世纪的射击规范中还明确规定了24磅炮的最大射击距离为400码,也就是不到400米的距离,过大的射程对目前这个时代的海战来说其实是一种不必要的性能浪费。” “但我们在设计火炮的同时还必须考虑到船的承载能力,像12磅的前装式火炮,口径70mm,看起来虽然很小,炮身也不过四五百公斤,但真正要装备上船,那船的排水量就必须达到一定的标准,否则船舱无法提供足够的火炮作战空间。至于说要多大的吨位才能使用12磅炮,我们海运部认为至少要达到胜利港那艘海沧船的一倍,也就是300吨左右的排水量才行,这个吨位的船我认为在年内是没法造出来的。” “如果使用后装式线膛炮的话,那情况又不一样了。根据我在大资料库里查到的数据,12磅后装炮如果使用圆锥炮弹,不仅有效射程将大大超过前装炮,而且精度和破坏力都远远超过同口径火炮,有据可查的有效射程内穿甲威力可相当于24磅的前装式炮弹。如果我们能造出管退式后装炮,那连海沧船都可以直接装备12磅火炮了。” “我插一句!”工业部的白克思举起手来:“液压制退这种机械构造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还只能停留在纸面上,你们在设计舰炮的时候可以暂时不用考虑管退式火炮。” “那用弹簧代替液压制退不行吗?”有半吊子军迷在人群中发话了。 “理论上可以,但首先我们得造出弹簧。”白克思耐心地解释道:“考虑到材料强度,我们必须得使用专门的弹簧钢来制造这种炮用制退弹簧,但这种弹簧钢最快也得等到我们对大茅的锰矿进行开采之后才能造出来。而且弹簧式制退机的缓冲能力很小,所以在历史上很快就被淘汰了。与其考虑弹簧制退,还不如考虑造炮时直接上炮口制退器比较实际。” “炮口制退器在这个时代的舰炮上行不通。”军警部的颜楚杰摇头反驳道:“炮口制退器会影响火炮射击的精确性和瞄准,以我们现在的造炮技术,造那东西是得不偿失,不如还是采用架退技术,我们手头也有很多经过时间考验的成熟技术可用。” 陶东来眼看要失去秩序变成乱战,赶紧在桌上敲了敲,示意大家先安静下来:“你们有没有想过,后装线膛炮能造,但炮弹和引信的问题怎么办?工业部门现在有办法解决吗?” 白克思摇头道:“少量的炮弹能造,弹体可以用车床慢慢车出来,但要批量制造就很难办了,工艺流程根本不一样。要知道造炮弹子弹都有专用的设备,一套生产线好几十台设备,我们现有条件很难复制出来。这还是实心穿甲弹,如果是榴弹的话还涉及到引信的制造,我们工业部门解决不了。” “我们可以复制最老式的后膛炮。”海运部这边又有人嚷嚷开了,居然是那个搞航运管理的谢春,谁也不知道他怎么也会跑来参加这个讨论会。 “最老式的后膛炮弹体是铸铁包铅,仍然使用黑火药作为发射药,没有底火,19世纪的后膛炮基本上都是这种构造。造铸铁弹体和黑火药总没问题吧?”谢春看来也并非无的放矢,事前也是有所准备的。 但马上就有人对他的说法予以反驳:“你说的不就是二次鸦片战争中打得清军狼狈不堪的阿姆斯特朗炮吗?如果我们不能解决好铅皮的附着力问题,开炮时铅碎片会在炮口前的短距离上四散飞溅,有可能会对我们的士兵造成伤害,这可是历史上出现过的真实状况,英国人为此还绕回前装炮,走了一段时间的弯路。” 第一卷 新世界 63.第63章 第六十三 火炮(二) “冶金部门有办法解决这个技术问题吗?”陶东来望向工业部的阵营。今天来的可都是穿越众当中从事相关行业的专家,为的就是能在出现问题时立刻进行现场答疑,尽快清理掉一些无法实现的方案。 冶金方面的技术主管叫刘星礼,2007年中国冶金大学冶金工程工艺学院钢铁冶金专业毕业,穿越前在首钢当现场技术员,正经八百的科班出身,也是执委会最为重视的专业人才之一,目前的冶金车间就是由他在挑头组建。这样的小问题自然难不倒他,便见他点点头道:“当然有办法,在工业生产上,一般都是通过电镀铅来解决这个问题,不过这需要化工部门提供氟硼酸作为镀液才行。” 化工专家乔志亚举起手来,用半生不熟的中文说道:“要制造氟硼酸,首先我们得找到硼砂矿,据我所知那玩意儿在中国的主产地是在青海、西藏和陕西,我想短时间内我们大概还没法去占领那些地方。” 人群中发出一片叹气声,看样子这条路是被堵死了。不过乔志亚旋即继续说道:“但值得庆幸的是你们遇到了我这个专业人士,因为我恰好知道一些替代办法,比如汽车蓄电池常会采用的酒石酸钾钠镀铅和三乙醇胺镀铅,还有甲基磺酸盐镀铅、高氯酸盐镀铅、氨基磺酸盐镀铅……” “停停停,你先别说那么详细的技术名词,这屋里大半人都听不懂。”陶东来赶紧叫停了乔志亚的卖弄:“你就说说,有没有适合我们现状的,能大规模制造镀铅炮弹的加工方法?就说有或没有。” “有!不过……” “不过什么?”陶东来也有点着急了,这个技术问题能否解决,可是关系到穿越众未来火炮该走怎样的发展路线,长远来看甚至会关系到相当多人的性命,由不得他不感到紧张。 “不过得先给我建一间实验室让我完善这套工艺,毕竟我以前也没有实际操作过。另外就是我必须得提醒各位,这套电镀工艺在大规模加工的时候对电力的占用是非常大的,或许届时你们将不得不停下其他一些用电的生产项目。”乔志亚不紧不慢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行,没问题,这个事情我代表执委会特批了。”经过短暂的商议之后,陶东来立刻宣布了执委会的决定:“另外就是铅的问题,我记得海南好像也有铅矿?” 宁崎立刻打开笔记本连接上大资料库:“没错,乐东和昌江两个地方都有,光是乐东那个铅锌矿的储量就接近十万吨,不过问题是我们短期内还没办法去那地方开矿。” “我们去不了可以雇人去,开出价来,让崖州那边组织人去挖矿石。”陶东来立刻就想到了解决办法:“而且我们自己还带了几百公斤铅……” “那些铅还得留着造步枪弹用。”宁崎轻声提醒了一下陶东来。 陶东来一拍脑门,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了。目前的造炮计划只是一方面,制造燧发枪,武装本土部队的计划同样已经列入日程,执委会手里这么点铅储备的确不能随便乱用。 截止目前的讨论,都只是在理论上通过了制造和装备后膛炮的可能,确立今后火炮制造的发展路线。但实际操作中基本不可能一步到位,造出众人刚才所讨论的那种火炮。原因很简单,因为在所有的穿越众当中,都没有人真正去制造过一门炮。包括作为武器专家存在的北美帮六人组,顶多只是亲身发射过老式前装滑膛炮,知道一些火炮的技术参数,但对于铸炮工艺同样也是门外汉。于是讨论了半天之后,话题又回到最初——还是得先铸几门技术难度最小的小口径前装滑膛炮来练练手艺才行。如果连滑膛炮都弄不好,那就暂时不要提什么全面装备后装式线膛炮了。 首先选择制作滑膛炮,这并不是唯一的理由,还有另外两个重要原因促使执委会不得不作出这样的选择。 第一个原因是明王朝在这个时期因为战事频繁,对于军火的采购力度非常大。而历史上靠着卖军火给明王朝发财的典范,当属葡萄牙人莫属。由于自身铸炮技术的落后,明末时期军中装备的红夷大炮,大部分都是与澳门的葡萄牙人交易而来的,因为明王朝对火炮的需求量巨大,葡萄牙人的产能无法满足,他们甚至还做过中间商,将英国人的舰载加农炮倒卖给明王朝。除此之外,荷兰人也曾在这样的军火交易中分到过一杯羹,只是明王朝因为台湾问题和荷兰人交恶之后,双方之间的军火交易才停了下来。 这些从葡萄牙人手中进口的红夷大炮外形虽然粗笨,但价格之昂贵也与重量成正比,动辄就是数以千计的银子。这么大笔的军火生意,执委会并不打算白白便宜了葡萄牙人。不管是军事科技、战术水平,还是对历史走向和关键性事件的把握,穿越众都拥有无法比拟的优势,要在这个时代做一个所向披靡的跨国军火商,恐怕没人能比这群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众更有资格了。欧洲的三十年战争现在正如火如荼地进行中,而且接下来还有二十年的仗要打,穿越众里早就有人叫嚣着要尽早把军火输出到欧洲,让白皮们杀得更惨烈一些,让他们无暇顾忌到东方的海洋控制权争夺。 既然有贩卖军火的意图,这就牵涉到了第二个原因,也是军火生意中的重要原则——绝不能将最先进的武器贩卖出去。在执委会对武器出口的远景规划中,出口型武器与自用型武器至少保持一代以上的差距,这样万一撕破脸客户变对手,穿越众的军队还能凭借武器优势保持足够的战场压制能力。 这个代差原则还不仅仅只是针对未来的军火输出对象,对于穿越众自己在未来所要建立的军队,同样也得适度应用这个原则。 穿越众未来几十年的扩张步伐之迅速,肯定将是历史上前所未见的景象,而军队的组织建设在这种加速式的发展中很难做到十分牢固,即便政工工作抓得再好,某些处于边缘地带的军队也难免有人会生出野心。但如果保持了武器代差,即便有人作乱也不会有翻盘的能力。除此之外,使用火器的军队对后勤的依赖性十分严重,只要掐断弹药供应,持续作战的能力就会急剧下降。在军火的制造和供应上控制住源头,也是有效控制军队的办法之一。 出于这种控制目的,各种科技等级的武器都会按计划同步制造,分别使用。比如穿越众自己已经造出了后膛炮,那么就可以将技术含量较低的“海汉大炮”向明王朝进行出售。当穿越众的土著部队装备米尼式步枪之后,那么淘汰下来的老式燧发枪就可以出现在军火出口的清单上了。 出口军火其实还有一个比较隐晦的目的,执委会并没有公开对外宣布。这个目的其实也是执委会受到后世某些大国军火出口政策的启发后才定下的,那就是通过不断有针对性的出口军火,削弱军火进口国的武器研发能力,长此以往,对军火出口国就不得不产生强烈的依赖性,不管是武器的售后维护,弹药的提供,人员的培训等等,都将会严重受制于军火出口国。比如后世的南亚大国印度,被戏称为万国军火库,海陆空主要武器基本全靠从不同的国家进口,其弊端不言而喻。自己搞个武器研发往往长达数十年之久,等好不容易看着要出样品了,人家军火出口国就会很“适时”地推出生产成本低得多的同等级武器,让这种劳神费力的武器研发不得不半途而废。 这种军火科技上的控制到达一定的阶段之后,军火出口国与其客户之间便很容易达成军事同盟的关系,三不五时还可以找个“联合研发武器”之类的借口,让进口国拿钱出来给出口国当科研经费。当然,出钱的人最后能到手的武器依然只会是留有代差的阉割版而已。执委会认为这种军事科技上的软压制比正面战场上的硬性对抗更为划算,挣钱之余也不用一直打仗,真要打仗的时候还可以拉上一帮小弟当炮灰,怎么看怎么划算。而这些出人出钱的弱势国家往往还会非常积极地对爸爸国进行各种姿势的跪舔,以换取能够在强大的军事同盟中保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这些理念之所以没有公开发布,也是执委会考虑到今后归化民的人数会越来越多,这种理论一旦传播开了,一方面不利于内部团结,另一方面也会对今后的军火出口产生不利影响。 大的发展方向讨论完之后,接下来便是处理一些技术上的细节问题了。 第一卷 新世界 64.第64章 火炮(三) 以穿越众目前手中所掌握的铸造技术而言,直接上24磅的前装加农炮问题也不会太大。不过现在就算铸出了24磅的大炮,对于急需火炮装备的海船来说也毫无作用——胜利港那两艘缴获的帆船排水量都没超过150吨,连12磅的前装炮都没法在船上布置。而如果把24磅炮作为岸防炮布置到胜利港和榆林角,那么又面临炮手不足的问题。 一门24磅的前装炮,最少也得配备六名炮手,才能操作这门重量超过两吨的大炮。而如果真要布置岸防炮,显然不会是一门两门这么少的数量,那到时候军警部不得不面对两难的选择——要嘛把所有军警部成员都拉去练习操炮,要嘛就让这些大炮放在工事里吓唬人。 于是24磅炮立刻在讨论中被否决掉了,接下来又很快否决了无法在现有船只上装备的12磅炮,于是试验品的等级最终是降到了6磅炮。至于铸炮的相关技术,军警部早就准备了一大堆资料,什么铁模铸炮法,什么内模灌水冷却法,都是大大领先于现在这个时代的技术。 冶金部在刘星礼的带领下立刻在现场开始设计工艺流程,而工业部和军警部则是在吵吵嚷嚷中很快完成了图纸设计——其实也没什么好特别设计的,历史上实际在军队中装备过的6磅炮不少,最后选用了其中一种曾在19世纪欧洲战场上出现过的法式加农炮作为蓝本。 “下面来说说炮兵的编制和战术问题。”定下设计方案之后,陶东来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立刻引领进入下一个议题。这个会已经开了快三个钟头了,再磨磨蹭蹭下去今晚大伙儿就别想睡觉了。 “近期内我们的炮兵和火炮都会非常有限,现在讨论编制问题是不是有点过早了?”管人力的宁崎对军警部有任何大量占用人口的借口都非常敏感,立刻就提出了质疑。要成立炮兵部队,那就必须要让一批人脱产进行火炮训练,而这些人很可能就会逐渐蜕变为职业军人。以目前穿越众仅仅不到五百人的数量,宁崎很怀疑这点人口基数能够养得起多少军队。 “瑞典在这个时候已经开始编组团一级炮兵了,而法国人在17世纪70年代就成立了专职炮兵团,作为时代的引领者,我们必须得走在时代的前面!”颜楚杰不失时机地替陶东来补充旁证。 “如果我们现在能拥有跟瑞典和法国一样的人口,我不介意军警部组建炮兵团,你要组炮兵师都行。可问题是现在我们连上山砍树的人都还不够!”宁崎也毫不迟疑地立刻反驳了颜楚杰的所谓论据。 颜楚杰立刻变得像泄气的皮球一样,他的确无法反驳宁崎的说法,人口现在就是制约穿越众发展的最大瓶颈,不管是组织生产还是筹备职业军队,都不得不受到人口紧缺的掣肘。 “我们还是来谈谈战术吧。”看到此路不通,陶东来也不得不先绕过这个大坑,转而将话题引向更专业的部分。果然谈到炮兵战术,包括宁崎在内的一大帮文职官僚就基本插不上话了,参加讨论的几乎都是军警部的人,偶尔会有几个其他部门的军迷发表一下看法。 关于早期炮兵的战术,不管是城池攻防战还是野战,是进攻战还是防守战,后世早就根据无数的实战战例总结出了大量的标准化战术,而军警部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结合自身实际情况,照搬其中一部分实施就行了。军警部甚至准备好了一大叠阵地布置示意图,挂到了白板上进行讲解。军宅们自然都是兴趣盎然,参与度极高,而对军事没兴趣的人则是看得直打瞌睡。 会议一直持续到半夜一点多,直到冶金部拿出了初步的工艺流程之后,陶东来才宣布散会。事情当然不是说完就算完,明天一早,有关部门人员还得到冶金车间集合,共同参与火炮的实际研发制造工作。众人打着哈欠陆续散去的时候,陶东来出声招呼道:“老颜、宁崎,你们俩先留一下,我有话说。” 两人对望一眼,又重新坐回到位子上。 “炮兵编制的事,我刚才又想了一下,宁崎说得对,我们的确是有点操之过急了。”陶东来一上来先向宁崎服了软。 宁崎点点头道:“老陶你能想通就好,这不是我有意要卡你们军警部,而是现在的实际情况就是如此,你军警部调十个人去当炮兵,我这边就少十个劳动力。十个劳动力能干嘛?十个劳动力一天至少可以砍五十棵大树,可以开采四五吨矿石,可以搭建一间还算牢靠的船型屋,可以开荒二十亩……老陶,现在我们的人口太少,还养不起太多的兵啊!” “我承认,你说的这些都对,但是……”陶东来话锋一转道:“现在既然开始考虑要装备火炮了,那招收土著部队的计划就必须要开始实施了。” “你这是绕一圈又绕回刚才的话题了?”宁崎闻言不禁愕然道。 “我来解释吧。”颜楚杰显然为先前的辩论中输了一阵还有些不服,当下抢过了话头道:“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目前我们控制地盘上的外来打工者大概有多少了?” 宁崎略微思忖了一下答道:“如果算上两个新成立的公社和劳改营在内,长期在我们工地上打工的人应该超过七百了,另外至少还有一到两百的零散人员以一两天的短工为主。” “你算过打工者数量的增长速度吗?”颜楚杰继续发问道。 宁崎点头道:“现在每天新来的至少也有二三十号人,多的时候一天会有五六十人。” “也就是说,我们治下的外来人员很快就要破千了。”颜楚杰叹口气道:“我想你也应该很清楚我们军警部现在有多少人可用——军警部编制共八十三人,其中超过一半的人都跟老陶一样身兼数职,平时都在其他部门工作。再扣除每天常驻盐场、榆林哨所、劳改营和每天出海巡逻的队伍,你觉得我们还能剩下多少人能用来保证两个基地的警戒守备,维持施工工地和民工驻地的治安?” “这个嘛……”宁崎这下还真是被颜楚杰问住了。 作为人力资源主管,宁崎也很清楚军警部的人员配置,的确是如颜楚杰所说的那样,大部分有一技之长的转业军人都被塞进了能够发挥他们专长的部门兼职,真正留在军警部作为常备军警力量的人其实并不多,就连在前期作为军备主力的北美帮,最近也开始有了因为成员们工作分配问题而不得不解散的兆头出现,那样一来,军警部甚至连海上的常备巡航力量都无法得到保证,更别说维持日常治安。 “我想你也知道,最近民工驻地内已经发生了好几起纠纷,有两次如果不是我们军警部得到消息及时出动,很可能就会直接演变为大规模械斗了。真要弄出了什么血案,这种后果我想大家都是不愿意看到的。”颜楚杰用十分诚恳地语气说道:“为了维护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我们军警部现在需要扩充力量。” “现在劳改营有一百多号苦役,而我们的看守力量非常有限,只能每天安排四个人,一旦出现问题,四个人四把枪未必能镇得住场面。”陶东来也一起帮腔:“你要知道我们现在所处的环境可远远没有后世那么安稳,几个片警就可以管上万人。我们来这里一个月,就爆发了两次战斗,这可不是大家能坐下来平心静气玩谈判技巧的时代,说开打就开打,总不能每次都事到临头才紧急组织防卫力量。” 宁崎无奈地摇摇头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办?有计划吗?” 颜楚杰一听他松了口,立刻连连点头道:“有有有,当然有!老陶,方案不是在你手里吗?赶紧给宁崎说说。” 军警部的扩招计划其实很简单,就是从目前穿越众控制地盘上的土著居民中招收一批身体健康、老实听话、家庭背景干净的青年,作为未来归化民部队的雏形进行训练。编制上可暂时按照军警一体,平时作为治安维持力量,战时作为协从部队上阵。而目前已经加入两个公社的社员因为都经过了身份登记,相对比较可靠,肯定将是招募的重点对象。 “那你们准备招收多少人?”宁崎心知这件事上的确也没道理阻止军警部,索性就敞开了问个明白。 “按后世的军队编制,先来一个连的编制,这不过分吧?”陶东来试探着问道。 宁崎心中一算,一个班十个人,一个排三个班,一个连三个排,再加上连部指挥、炊事班、通信兵等等,这一个连足足就有一百多号人了,当下摇头道:“两个公社加起来才不到三百号人,你这一口气就要招一百多,是不打算给公社留劳动力了?” “招兵政策上我们可以再稍微改动一下,公社招一部分,再面向社会招一部分嘛!”陶东来倒是极为灵活,见宁崎的口气并不是很坚定,当下也主动作出了小小的让步。 第一卷 新世界 65.第65章 火炮(四) “有太平日子可过,未必有那么多人会选择当兵吃粮,如今这个时代当兵可不算什么好出路。”宁崎对于军警部的计划并不是那么放心:“你们别搞得兵没招齐,最后变成抓壮丁了。” “这个你大可放心。”陶东来信心满满地说道:“没好出路,那是明王朝的军队,你要知道,我们能给士兵的可不仅仅是微薄的军饷和一天两顿稀粥。” 在军警部的规划当中,未来的归化民士兵将拥有特殊的社会地位,而这种社会地位的获得不仅仅只是因为他们身在军队这个暴力机关,有关部门要通过长时间的宣传和理念灌输,在主流社会文化中树立起军人的高大上正面形象。只要选择加入归化民军队服役,那么士兵未来的军饷、医疗、教育,退役后的就业、成家、子女入学、伤残士兵养老、战死士兵抚恤等等,全部都将得到执委会的特别保障。 当然,就算军警部能按计划如期完成土著士兵招收,这些新兵也并不是马上就可以投入使用,至少也得有一个月左右的训练期,让这些人明白什么是军令,什么叫军人。军警部着急上火赶着要扩编,这也是其中一部分原因。至于真正的战术训练,军警部这些人都很明白,那将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急是急不来的。 “最近不是很多人嚷着要进公社吗?等我们收了这批兵源,你再从现在的打工者里招一批人进公社就是了。”陶东来见宁崎脸色不是很好看,赶紧替他出了个主意。 “行了,你们也不用劝了,大局为重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过几天不是要派人去崖州城那边设点吗?让他们把罗升东那小子盯紧点,赶快从崖州拉人过来。”宁崎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这不是部门之间的意气之争,孰轻孰重,宁崎还是分得清的。 第二天一早,一帮红着眼睛的大老爷们陆陆续续聚集到了冶金车间,准备参与第一门火炮的试制工作。说是车间,其实也就是个加固版的茅草棚,只是为了防火,特地把顶棚升高了不少。但就算这样,还是让来此参观的穿越众都不时地盯着头上,唯恐一点半点火星飘上去引燃了房顶。 17世纪初的中国铸炮工艺还非常原始,主要是采用泥模铸炮法。这种铸炮法非常麻烦,用水和泥制成的模具需要一个月以上的时间烘干。而且一具泥模只能铸造一尊火炮,不能重复使用,且废品率极高,铸出能用的炮不过十之二三,所以铸炮的效率相当地下。而诸如在泥模上增加加强筋,焙烧泥模,镗光炮膛等方法,现在这个时代的中国铸炮匠人是完全不知道的。 这种泥模铸炮法还有一个最大的弊端,就是制造尺寸无法真正做到统一,这样的非标准化生产造成的最大恶果就是炮口的直径、炮管厚度往往大小不一,导致后勤供应的困难因此而大为增加,在极端情况下甚至得为每一门炮单独铸炮弹,以满足正常的发射要求。另外炮管厚度不一,也导致了每门炮的装药量都会有细微的偏差,只有这门炮的专属炮手才会通过数次的实弹射击之后逐渐掌握装药量与射程、射角之间的关系。这样一来,如果在战斗中炮手出现了损伤,即便换上替补炮手,因为不够了解炮的性能,这门炮的战斗力也将大打折扣。 就算是这样落后的技术,却是作为吃饭的本领被铸炮匠人们视为不传之秘,结果就是造炮技术在很长时期内没有得到质的进步,以至于在元朝就开始装备金属身管火炮的中央王朝,到了明末居然不得不向原本在技术上落后一大截的欧洲人进口这种武器。所以在确定制炮工艺的时候,穿越众直接就跳过了这种泥模铸炮法,而选择了更为先进,更容易实现标准化快速生产的铁模铸炮法。 刘星礼的职业素养无疑是极高的,昨晚的会议结束之后他根本就没休息,带着冶金小组的几个人连夜就做出了两套6磅炮的铸铁炮模。他们甚至还赶在天亮之前用粗砂对这两套铁模表面进行了打磨,让军警部的一帮人都是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 颜楚杰更是兴奋地拍着刘星礼的肩膀道:“这才是干革命的态度啊!” 今天来的这帮人说是参加试制,其实用围观来形容更准确一点。虽然这里大部分人都玩过枪炮,有不少人还在前两场战斗中杀过人,但要他们去操作那一大炉子烧红的铁水,还真没人敢去下这个手。 技术性的工作还是必须得由专业人士来完成,刘星礼一边操作一边向众人解释道:“现在是给模具内侧刷浆液,这个配方还是在资料库里查到的,浆液分两层,第一层是用细稻壳灰和细沙泥制成的,第二层是用上等极细窑煤加水调制的。” 刷完之后几个人上来将铁模两瓣两瓣地合拢一起,然后用铁箍从外箍紧,用炉火进行铁模慢慢烘热。这样一截一截地装配好铁模之后,刘星礼才下令开始浇筑。 冶金车间里目前用一台微型起重机充当起吊坩埚用的行车,这台maeda公司出品的微型吊车在工作时外观活像一个蜘蛛,朝四个方向伸出去的支撑柱就像四条大长腿,帮助小小的车身稳住重心。这台起重机甚至小到连驾驶室都没有,操作员就只能坐在车后方一个小小的座位上,最大起重重量也只有三吨。本来准备这台微型起重机的目的并非是眼下的行车替代品,而是要在水电站工程中吊装水轮发电机,另外就是目前物资仓库中还没派上用场的数台金属加工机床,到时候也必须要用到这台起重机进行吊装。 至于冶金车间的专用起重设备,机械部门选择了使用技术成熟的蒸汽机动力,目前已经完成了设计任务,第一批生产出来的蒸汽机的装配对象就是冶金和矿山部门。当然,到时候必须还得对目前这间简陋的车间厂房进行翻修,至少得先弄几个坚固的承重柱,到时候才能安装起重设备。 小小的起重机吊臂缓缓地将装满烧红铁水的石墨坩埚吊了起来,移动到铁模上方,将铁水从浇铸口慢慢注入。围观的众人虽然都站在十多米开外的地方,但仍然感觉到一股热气铺面而来。 刘星礼头上戴着防护面罩、安全帽、口罩,穿着全套的隔热服、隔热手套、耐高温鞋,就站在离铁模三米左右的地方,一动不动地盯着浇铸过程。直到石墨坩埚中留出的那股细细的铁水堪堪注满铁模,刘星礼才吹响了口中的哨子,操作浇铸的同事立刻调整石墨坩埚的角度,停止了浇铸。吊臂缓缓地移动,然后开始浇铸第二套铁模,最后用剩下的铁水浇铸了三十多颗球形炮弹。 两套铁模浇铸完成之后,刘星礼才取下嘴里的哨子,回到众人围观的位置。就这么几分钟的工夫,刘星礼已经是热得满头大汗,足见刚才他所站位置的温度之高。旁人有人立刻递上了一杯凉开水,刘星礼也不客气,摘下口罩之后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了大半,这才抹了下嘴角道:“今天时间太紧,来不及搞中心冷却法了,要用那种铸炮法,型芯得进行单独的加工,比较麻烦一点。等这次铸炮试射成功了,定型生产的时候再用好了。” 所谓中心冷却法,就是在型芯内部以流水散热,对炮管进行加速冷却,这样就可以使得炮膛内部先行硬化,当炮管外层金属冷却时向内缩拢,整个炮管的金属结构就更加牢固,可以大大减少铸炮时冷却散热不均出现的炮管裂纹现象。现在铸的这种6磅小炮还好,即便真的铸废了也就500斤生铁,但若是铸造大口径重炮,那炮管管壁要比6磅炮厚得多,浇铸后很容易就会出现冷却不均的现象,不采用这种方法的话很难控制住废品率。 这铸出了废炮,费工还是小事,关键是这种用过一次的铸铁就没法再次用来铸炮,只能用来打造铁制农具了。在这点上生铁铸炮就比不了青铜炮,青铜是可以反复浇铸使用的,在铸炮环节就没这么多后顾之忧。不过以执委会目前那点可悲的铜储量而言,暂时还不敢有这样的痴心妄想。 刘星礼只休息了片刻,便下令拆去模具。有人问道:“现在拆会不会太快了一点?炮管应该还没冷吧?” “冷下来就麻烦了。”刘星礼解释道:“这种浇铸件肯定会有一些毛刺,就是要趁着炮还没冷下来的时候清除掉这些毛刺,顺便把炮管里的泥芯掏干净。” 很快这道工序便完成了,参观者们终于看到了新鲜出炉的两门小炮,与大家心中想象的黑又粗完全一致,还撒发着阵阵焦灼的气味。 “来吧,看看我们这两门炮经不经得起检验。”看到两门炮外形完整无缺,刘星礼总算长出了一口气。 第一卷 新世界 66.第66章 火炮(五) 刘星礼所说的检验可不是马上就把这新出炉的炮拖出去试射,而是作为设计方的军警部对产品的外形和尺寸对照设计图进行检查,看看是否合乎设计标准要求。 颜楚杰拿出了卷尺,对照设计图纸开始核查这两门炮的每一个尺寸,长度、口径、炮管壁厚、炮管深度,测量过程中顺便检查了炮身表面的光洁平整度,还打着电筒对炮管内部扫视了一番。五分钟之后,颜楚杰表示这两门炮尺寸精度已经完全达到设计要求,并且外观上无明显瑕疵。 然而严格的检验程序并不是到这里就算完的,工业部这边还带来了一台便携式超声波探伤仪,用来检查这两门炮是否存在裂缝、气孔等内部缺陷。这并不是工业部小题大做,而是刘星礼主动要求的。铸炮这事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头一回,刘星礼对此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要是万一有任何纰漏,那后果都可能变得十分严重。当然如果这两门炮质量达标,那么今天的铸炮过程就会作为标准化程序来进行,以后铸炮的时候就不用再这么麻烦的做详细检查了。 趁着工业部的人在做检查,颜楚杰对刘星礼问道:“我刚才用手摸了一下炮膛,感觉平整是有了,但还说不上光滑,这炮膛要不要用镗床再处理一下?” 刘星礼摇摇头道:“滑膛炮的炮膛不用处理那么细致,定型后我们就采用中心冷却铸炮法,炮膛的光洁度会比现在更好,等以后上后装线膛炮再搞炮膛精加工不迟。话说回来,现在就是想处理也没办法,我们那台卧式镗床现在还在‘新世界号’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 颜楚杰闻言点点头,转头对白克思道:“白总,你那些机床一直都装在船上没卸下来,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位投入使用啊?” 白克思穿越前有一家小型金属加工厂,所以执委会的加工设备几乎都是由他筹办的。白克思听到颜楚杰的问题,表情也很是无奈:“卸船随时都可以卸,可问题是卸下来你放哪儿用?安装机床前厂房地面都是要做硬化处理的,现在建设部的人几乎都在忙水电站的事,水泥的产能又不够,没人能帮我建厂房啊!再说就算把机床装上了,现在也根本没足够的动力电可用,我看最快也得等水电站投入运行之后才行。” 建设部的几个技术骨干今天并没来这边,在场这些人里只有陶东来在建设部还挂了职,于是这替建设部解释的工作就落到他头上了:“这水电站工程想快也没法啊,现在虽然劳动力是够用了,但那水泥和混凝土总得要花时间等它们干透才行,这事急也没用。” 颜楚杰长叹一口气道:“昨晚上说那么热闹,定了要上后膛炮,我开完会回去兴奋得根本睡不着,结果到最后还是只能用这种粗笨的老式火炮。” 陶东来拍拍他肩膀安慰道:“行了,这些老式炮造出来也不是白造,以后用来培训炮兵,练练基本技战术还是不错的,等火炮换代了还可以卖给大明兵部嘛。” 这两门炮本身体积不大,工业部的人很快完成了探伤检测,没有发现什么异状。至此,火炮的现场验收阶段算是告一段落,下一步就是拉去野外进行试射了。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骚乱,军警部预设的靶场并不在田独的二号基地附近,而是放到了胜利港东边,田独河入海口的那一大片沙洲上。上次海盗来袭之后,颜楚杰曾带队去那地方追剿逃脱的海盗,发现这块地方地势平整,又没有人居住,朝东的一方都是山岭,很适合用来设置靶场。于是在他的提议下,军警部就将这里作为了近期的火炮火枪试射靶场。 出厂前最后还将两门炮过了一下秤,都在220公斤上下,重量相差不到200克,相比这个时代的同口径火炮重量往往相差数斤乃至数十斤的铸炮水平,冶金车间这帮新手已经可以堪称大师了。 冶金车间几个本地劳工用手推车将两门炮和三十多发炮弹送到码头搬上了船,不相干的人便各自散去了,接下来还要去靶场的基本就只剩下军警部和几个化工小组的人。 之所以会有化工小组的人在,是因为他们必须去现场看看赶制出来的火药究竟使用效果如何。化工组比冶金车间的人稍微幸运一点,他们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得到了军警部的通知,试制火炮发射火药,一帮人在简陋的条件下紧赶慢赶,还是赶在火炮试射之前如期上缴了五十公斤颗粒式黑火药,并且为了便于使用,按照每包250克进行了分装。 以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而言,丝绸无疑是最适合做火炮发射药包的材料,不过目前穿越众还没有大量进口丝绸的渠道,没法使用这种昂贵的商品来制作药包,所以只能暂时以粗纸代替。但就算这样也已经处于国际先进水平了。要知道现在大明最厉害的炮手也只不过是凭个人经验,在发射前大概判断需要装药几斤几两,而并没有将火药定量定装,制作标准化药包的概念。 当然,现在化工组拿出来的产品威力如何,暂时都还是停留在纸面上的计算数据,真正的使用效果还是要在实际发射中才能体现出来。但至少在火药颗粒化和定装化这两个方向上,化工组已经大大领先这个时代的同行们了。 使用标准化的定装火药除了在战场上能够节约火药,节省时间,提高火炮发射速度之外,还有两个十分重要的作用。 第一是为了确定火炮最理想的装药量。所谓的理想装药量,就是当炮膛内的火药全部燃烧完毕的时候,正好推动炮弹飞出炮口。如果装药太多,火药还没充分燃烧完毕,炮弹已经离膛,那么实际上是浪费了部分火药。如果装药太少,火药烧完的时候炮弹还在膛内,那么炮弹与炮膛的摩擦会使得出膛的初速降低。 考虑到火炮的不同发射角度对炮弹施加的重力影响会有变化,这个理想装药量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所以就更加需要定装火药包来简化火炮发射的操作流程。 第二个作用是借助理想装药量,可以制定出实用性极强的射表,即射击角度、装药量和射程之间的关系。实战中炮手们只要直接参照火炮射表,调整射击角度和装药量,便可以有效命中某个距离上的打击目标,而定装火药可以说就是为这种火炮战术而生。有了这种战术之后,炮手开炮时不用再凭经验碰运气,他们所要做的就是确定射界范围,然后根据射表炮击目标即可,火炮在战场上的真正杀伤力也将因此而大大加强。 这种通过调整装药量来计算射程,发挥火炮性能的方法其实早在16世纪的欧洲就已经出现,欧洲的铸炮师甚至还会在出厂的火炮上附装一把专门用来测算火药量的比例尺。明朝末年葡萄牙人向中国出售火炮的同时,也输出了他们的火炮战术,派出一些火炮教官到明朝军队中传授这种较为先进的作战理念。不过掌握了这种技术的炮手立刻就把它当作了保住自己饭碗的独门秘术,导致这种“高级技术”根本就没能在火炮部队中广泛传播开来。 随着火炮一起抵达靶场的,还有木工房送来的炮架一个。因为昨晚半夜才确定火炮的尺寸,所以最近生产任务繁重的木工房只赶出来一个炮架。但这个炮架的坚固程度却是让军警部十分满意,单单是其重量就达到了近两百斤,下面装了四个实木车轮以便于移动。蔡弘展更是拍着胸脯打了包票,如果炮架在试射时散了架,他就立刻辞去现在的木工工头职务。当然众人对他的赌咒发誓并没有放在心上,穿越众就这么一个当家老木匠,真要是把他辞了上哪儿再找人来坐镇木工房。 为了测定火炮射程和精度,军警部的人一大早已经来这里设定了不同距离上的土制标靶。从300米起,直到1000米的距离上,每隔百米远便有一条半米高,三米长的土墩作为标靶和距离标示。土墩上用白色的石灰做出了标识,隔着老远也能清晰地看到。而在火炮架设位置的背后,特地用土堆出了一个反向的小斜坡,以便于火炮发射后的炮架能自行复位。 在火炮架设位的侧后方,还挖出了一道半包围的u型战壕,这是为了安全考虑,让观察员们在火炮试射时进入战壕,能够有效遮蔽住身体。 看看差不多都准备就绪了,陶东来便示意颜楚杰可以开始火炮试射了。今天负责试射火炮的炮手,除了颜楚杰亲自上阵之外,还有曾经有过前装火炮发射经验的王汤姆、乔志亚和摩根三人。 第一卷 新世界 67.第67章 试炮 要说这种前装式的火炮的操作,穿越众大多在各种影视作品里看到过,但真论实际操作,却挑不出几个有经验的人。整个军警部八十几号人,连海军、空军的退伍兵都有,居然就没一个正经八百在炮兵部队有过服役经历的人。就算是北美帮这三个号称有实际操作经验的人,也只是曾经在全美枪会的活动中有过那么两三次的发射经验而已。 不过这也难不住准备充分的穿越众,有人早就从大资料库里查到了17世纪前装火炮的标准操作程序,现在照葫芦画瓢,慢一点按部就班的来就是了。 饶是如此,木工房送来的一大堆长长短短的木杆还是看得在场的人们有些眼晕。这些木杆都是按照军警部的要求,木工房连夜赶制出来的火炮装填工具。有蘸水熄灭炮膛火星用的刷子,有擦干炮膛水分用的刷子,有清除炮膛残余药包的钩子,有填塞火药和炮弹的装填杆,还有点火用的长杆,零零总总功能各有不同。 四名炮手先分好工,然后按照操作步骤,模拟操演了好几次,确保每个人都记清了自己所负责的工作之后,才开始准备正式试射。其他围观人员都先下到了避弹战壕里,只露出肩膀以上的部分看着他们操作。 “先按零度角射击吧。确定了平射射程,才好调整角度。”作为指挥员的王汤姆其实也没什么把握,但还好他知道这种滑膛炮的新炮测试程序是怎样进行。 “射角零度!”颜楚杰大声宣布。站在战壕里的记录员立刻记下来,稍后射击数据将用来统计命中率和计算射表。 “装药两包!”颜楚杰继续大声告知射击参数。这个装药量是冶金部和化工部联合计算出来的,是纸面数据上的最佳装药量。但实际效果还有待试射来证明。 “装弹!” 球形铸铁炮弹从炮口被塞入,然后摩根用装填杆伸进炮膛,将炮弹和火药包一起压实了。 “准备射击!” 王汤姆用铁锥从点火口伸进去刺破了药包,然后在点火口灌满火药,装好火绳。 “射击!” 负责点火的乔志亚将点火杆头的火捻凑到了点火口的火绳上,只见点火口迅速向上喷出一股火花,然后听到轰然一声巨响,炮口喷出浓密的白烟和火光,炮身连同炮架一起猛然往后退去,在炮位后面小斜坡的作用下慢慢停住,然后又滑回去一截距离。 滑膛炮的炮弹出膛速度很快,众人只看到一道黑影远远地落到了数百米外的地面,然后连着弹起几次,又向前飞行了几十米之后才撞上目标土墩停了下来。 “好大的响动!”有思想准备不足的穿越众掏着嗡嗡作响的耳朵抱怨道。 陶东来已经跃出战壕,拿着望远镜查看炮弹的落地状况:“撞到400米的土墩停下来了,看来这个角度的有效射程是在400米以内。” 打完一炮之后,技术人员对这门炮又做了一次探伤测试,确保这门炮没有在刚才的发射中产生内部裂纹之类的隐患。而其他人已经兴奋地往着炮弹落地的地方跑去了。所有人都想亲眼看看,这不到三公斤的炮弹究竟有多大的威力。 炮弹最后弹跳的一段在地面上拉出了长长的痕迹,颜楚杰兴奋地指着这道长达三十米的弹痕道:“这一炮要是打进密集阵形,直接就能犁出一条血路啊!” 炮弹最后撞进土墩的深度还有十几厘米,足见其巨大动能所带来的惊人杀伤力。这还仅仅只是最小的6磅炮,更大的12磅、24磅、32磅火炮的威力更将是数倍于此,每每想到此节,就让军警部这帮大炸逼主义者兴奋不已。 接下来试炮组调整不同的发射角度,又打了十来炮,最后确定这门炮的有效射程大概是在一千米左右。实际上超过800米之后,炮弹在空中飞行轨迹和最后的落点都会出现不小的偏差,根本就已经和之前瞄准的目标位置无关了。 这个有效射程跟后世的火炮自然没法比,但对于穿越众来说,这个射程距离已经完全足够了。胜利港港湾通向外海的峡口最窄处只有400米,几乎正好就是这种小炮命中率最高的距离,军警部认为只要在峡口两边各架上两三门这种小炮,就足以封锁住港口,防止外来敌人从海上闯入。 而同样的防御机制还适用于穿越众所看好的三亚湾峡口的防御,那里的出海口宽度连胜利港这边一半都还不到,用这种炮打进出峡口的船只完全就是用枪顶到脑门上射击,对手连躲避的机会都不可能有。 这门炮因为射击频率过高,导致炮管很快温度过热,打了十多炮之后就不得不暂时停下来散热。不过炮组已经完全停不下来,将另一门炮换上炮架,继续进行测试。直到一口气将装在藤筐里的三十多发炮弹全都打出去之后,炮组这几个人才气喘吁吁地倒在地上。 “太累了。”就连一向以坚韧著称的王汤姆都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还是……得尽快上后装炮才行。”颜楚杰一边喘气一边说道:“这体力活确实强度大,我先前小看这活儿了。” 每次发射前的十多道操作程序都还好,虽然繁琐一点但对体力耗费不多,只是每次发射完之后几个人都得推着沉重的炮架让火炮复位,不管瞄准还是调整角度,全是依靠人力,中间还将两门炮从炮架换上换下几次。这三十多发打下来,把这四个壮汉都累得够呛。 试炮的结果,观察团一致认为这两门炮的质量已经合格,达到了设计要求,可以直接运用于实战。不过目前的问题是严重缺乏炮手,甚至连同时操作两门炮进行试射的人手都没有。哪怕仅仅就是出于这个原因,目前都没办法让冶金车间开始大量铸炮。 于是军警部不得不暂时收起立刻组建炮兵部队的痴念,今后一段时期内还是以这两门炮为基础,依靠不断的试射定出射表,同时培训更多的合格炮手。 冶金车间接下来的任务是以这两门炮为基础,改进铸炮工艺,同时也要开始研究大口径前装炮和更高级的后装线膛炮的生产工艺。执委会也提出了明确要求,军工相关部门要秉承“装备一代、生产一代、研发一代”的武器研发原则,保持武器装备的可持续发展。不仅仅是火炮,接下来要进入研发的火铳武器、战船等军工项目,也要以相同的方式来进行操作。 冶金车间对此安排的抱怨声是颇大的,水电站离竣工还有些时日,目前没动力电可用,导致那些高效的金属加工机床迟迟不能投入使用,所以现阶段几乎所有的金属冶炼和加工任务都暂时划给了冶金车间。他们现在不但要造各种铁制农具和生活用具,还得搞武器研发,而接下来他们还要负责协助生产工业部和能源部联合开发的蒸汽动力原型机,根本就忙不过来。刘星礼已经很郑重地告诫执委会,这样高强度的生产任务安排就算不把人累垮,也很容易会造成过度疲劳,发生生产事故。而冶金车间一旦发生事故,后果肯定就是非死即残,到时候只怕没人背得动这个黑锅。 受到无情压迫的并不止冶金车间一家,面临同样状况的还有化工部和木工房。化工部要在生产场所和生产设施都尚不完备的情况下,为军警部的火器试验场继续制造颗粒火药。而木工房则是得到通知,让他们在近期制作一批木制枪靶,作为未来生产出的火铳试射之用。 所有人都忙得脚打后脑勺的时候,倒是有一个部门的工作人员显得格外的清闲。 任亮坐在田独河边的树下,手里拿着根竹鱼竿,一边钓鱼,一边盯着近在咫尺水电站拦河坝上挥汗如雨的苦役们。尽管军警部认为目前的劳改营因为看守太少,已经开始存在安全隐患,但任亮却不这么认为。他在穿越前的工作中所学到的那些管理技巧,现在正好运用到劳改营这些苦役身上,而且收效还非常不错。 上个月这一百来个海盗俘虏入营之后,任亮便已经将他们打散重新编组,由少量明军俘虏管理占据多数的海盗俘虏。罗升东带着几个心腹手下返回崖城后,劳改营的苦役中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权力真空,不管是出于生存的欲望还是有意识的钻营,一些先前被罗升东有意压制的人开始逐渐展现出个人能力,不光是明军俘虏,海盗中同样也有这样的人存在。 这伙海盗来路很杂,既有大陆沿海地区的中国海盗,也有来自南海勃泥、婆罗洲等地的土人,更有一小撮日本浪人混在其中。而最近被任亮特别关注的,便是这群日本浪人当中一个本不起眼的小个子,名叫高桥南。 第一卷 新世界 68.第68章 高桥南 这帮海盗俘虏中的日本浪人虽然不算多,但也有十几个人,任亮会从这些人里注意到个头矮小的高桥南,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这个家伙有姓有名,并不是普通的浪人倭寇。 当初任亮在审讯高桥南的时候,听到这个小鬼子一本正经地报出自己的姓名,任亮就意识到这家伙可不是普通浪人。任亮在穿越前也算是一个轻度动漫宅,所以对于日本的民风民俗还是有一些粗浅的了解,据他所知在这个时代如果不是贵族和正式的武士,普通百姓的名字都是没有姓氏的。 难得有机会在这个时代见识到一个真正的日本武士,在任亮饶有兴趣的盘问之下,俘虏高桥南用并不流利的汉语结结巴巴地交代了自己的来历。 高桥南声称他来自摄津国,原本是隶属于地方高官内藤家的武士,因为酒后冒犯家主而被判了流放,后来在颠沛流离中稀里糊涂就跟着一群浪人到了福建沿海,然后又慢慢流落到广东沿海,加入了上次来袭的这伙海盗。没想到第一次跟着这帮海盗南下打劫,就撞上了穿越众这块铁板。 如果不是任亮以前通过动漫略知一些日本史,恐怕也很难知道这个名字有些不雅的摄津国其实就是后世的大阪地区。日本历史上著名的德川家康灭掉丰臣秀吉的两次大阪之战,就发生在十几年之前。不过这高桥南声称自己只有二十三岁,很显然他没能赶上参加那两次改变日本历史的大战。任亮后来还通过查阅大资料库的日本相关资料,发现1619年摄津国成为幕府直辖地之后,幕府所任命的地方长官就是姓内藤,极有可能便是高桥南所说的家主,这也证实了他的确没有编造自己的来历。 当然如果高桥南仅仅只是具备了一个武士的身份,那顶多能满足一下任亮作为动漫宅的好奇心,并不会因此而拥有什么特殊待遇。真正引起任亮对他关注的,是高桥南在平日所秉持的那种所谓的“武士作风”,与其他浪人在一起的时候永远保持高人一等的姿态。而这些浪人显然也深受日本国内等级制度的毒害,对这个落魄武士仍然保有一定的敬畏,在跟高桥南交流时往往都是一副点头哈腰的模样。 而这种高傲只是相对的,高桥南在几个穿越众看守面前,却一直表现的十分顺从,面对任何的指令都是“嗨”、“嗨”地立刻应承下来,从无其他海盗身上会出现的懒散、抗命的现象。任亮试了几次,甚至让高桥南直接跳进水电站工地上又臭又脏的河底泥潭去安放抽水管道,高桥南每次都是毫不犹豫就去做了,让一向喜欢体罚俘虏的古卫都暗叹找不到出手的机会。 任亮认为这是小日本自古以来形成的一种民族劣根性,即对强者的崇拜和绝对服从,这些家族武士从小所受到的洗脑教育,让他们可以为自己的效忠对象和秉承的武士道精神毫不犹豫地献出包括生命在内的一切。但与之伴随的还有对人性的摈弃,只要是他们认为正确的命令,就会毫不犹豫地去执行,哪怕是为此让自己变成毫无人性的杀戮机器也在所不惜。任亮认为,当高桥南发现与他一起劳作的苦役竟然是一群大明军队的士兵,他对穿越众还保存的那一点点对抗念头就应该已经彻底磨灭了。 在罗升东离开劳改营之后,任亮一直在寻找一个替代者,以便让这些苦役的怨恨不要过多的集中到穿越众身上——人最痛恨的往往不是敌人,而是自己阵营中的背叛者。高桥南表现出的这种对上级命令绝对服从的态度和一贯良好的执行力,正是任亮所需的替代者应有的素质。 于是在任亮有意识的安排下,高桥南开始逐渐担当起工地负责人的职务,而且做得相当的尽职尽责。每每看到有人在工作时偷懒,高桥南嘴里骂着“八嘎”的同时,拳脚就一起上去了,出手比几个穿越众看守可狠多了。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反抗他,但这家伙身为武士,倒是有一点身手,任亮有一次看到他以一对三的情况下,很快就赤手空拳打翻了对方的三个东南亚猴子,而自身则是毫发无伤。任亮掂量了一下,自己虽然比这日本小矮子高出了快一头,但真要放开手打一场,自己极有可能还真不是小鬼子的对手。 高桥南逐渐成为任亮有意识扶持的傀儡之后,劳改营原本存在的一些内部冲突反而减少了许多。这倒不是他有什么特别的管理方法,就是单纯的下得了狠手治得住人。以前罗升东在的时候,劳改营里都是他的手下,罗升东又担心逼急了这些人会故意怠工来害他,所以有人犯错,罗升东往往都只是责骂几句了事。劳改营里虽然规矩立了不少,但实际的执行效果并不是特别好。 但高桥南上位之后,这种情况就得到了根本性的改变。高桥南跟明军士兵和中国海盗都没什么交情,自然也不会留什么情面,那些浪人倭寇虽然与他同出一国,但在他眼里却并非同一个等级的的存在,而在武士道精神中上级对下级的责骂和惩罚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至于剩下的那些黑不溜秋的南海海盗,在高桥南看来根本就只是群还没开化的猴子而已——自从他偶然听到任亮发表过这种言论之后,就深以为然,将其奉为正理了。 古卫在看过几次高桥南训斥惩罚不得力的苦役之后,不禁对任亮感叹道:“这小鬼子下手比我们可狠多了,有这么个狠角色在劳改营压阵,我看我都快要失业了。” 古卫的话可谓是一语成谶,没过几天果然军警部就发来了内部调令,让古卫去新岗位报到——军警部决定招收一批本土青年,作为未来的归化民部队试验品进行培训,而穿越前拥有丰富民兵训练经验的古卫显然就是最佳的人选。 古卫调走之后,就变成了任亮独掌劳改营大权。按理说任亮会因此而变得更为忙碌,但事实恰恰相反,任亮的日子反而比以前更为悠闲了,这都是多亏他成功发掘了高桥南这个头号狗腿。虽然高桥南没有罗升东那么善于揣摩上意和处理苦役内部的人际关系,偶尔还会显得过于死板,但正是这种一板一眼的性格才符合劳改营的管理需求。在他堪称严酷的管制之下,劳改营的工作效率比之前有了明显的提升,而任亮因此也拥有了更多的闲暇时光,让他甚至能在监工的时候享受垂钓乐趣。 如果是放在以前,任亮如此大胆的用人策略肯定会受到同事们的质疑。但最近任亮可是执委会看好的红人,他所提出的劳工积分制改进版现在已经开始在两个新成立的公社中试运行,而且据说效果不错,执委会已经准备在近期再补充招收一批社员,并且会将这套“劳工等级制”在今后的控制区内进行推广。甚至有风声说由任亮提出的这套制度极有可能在一年后的首次全体大会上作为立法提案之一进行审议,一旦通过就会作为今后几年内执委会的施政手段确定下来。在这样的形势下,任亮在工作中有一些尝试也被认为是合理的,加之最近劳改营各方面状况都有了改善,也就没人会对他目前的管理方式提出质疑。 正当任亮在琢磨应该用何种方式烹调今天的收获之时,高桥南屁颠屁颠地小步跑了过来,什么都没说先来了一发九十度的深鞠躬,然后才开口汇报道:“任长官,您交代的工作已经完成,请指示!” 任亮还没来得及说话,感觉手上一沉,当下赶紧用力一抬胳膊,一条半尺长的鲫鱼随着鱼线飞出了水面。 高桥南倒是手疾眼快,在鱼划过自己面前的时候一伸手紧紧地抓住了它,然后取下鱼钩将鱼放进任亮面前的桶里。 任亮赞许地点了点头道:“高桥……” “嗨!”高桥南立刻响亮地答应道。 “以后不要老是嗨嗨嗨的,听着别扭,我说什么你回答‘是’,就可以了……” “嗨!……是!” “还有,我说话的时候先听我说完,不要随便打断我……” “是!” 对于这个不懂得变通的死脑筋小鬼子,任亮嘴角抽搐了几下,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高桥,为什么你就这么听话?难道你一点反抗的意愿都没有吗?” 高桥南一本正经地答道:“武士的存在就是为了强者效命,不能执行命令的武士不是一个合格的武士。” “你这么努力,你家里人知道吗?”任亮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努力就一定会有回报,我高桥南会用一生来证明的!”谦卑的小矮子突然抬起头大声说道:“任长官,请你务必相信我!” 任亮不由得失笑道:“别这么郑重,我不是你的效忠对象。你就算要效忠,也应该是向执委会效忠,而不是我个人。” “执委会?”高桥南对于穿越众的组织架构并不了解,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词语。 “没错,执委会。”任亮想了想,又解释了一句:“就跟你国家的幕府一样,是我们海汉的最高权力机关。” 最高权力机关是什么意思,高桥南不太明白,但“跟幕府一样”这句话他是理解的,当即眼睛就亮了:“任长官,那我有机会成为执委会的武士吗?” “当然有,你也说了,努力就一定会有报应……哦不是,有回报。”任亮忍住笑继续鼓励他:“只要你继续努力,一定有机会的。” 第一卷 新世界 69.第69章 征兵 像任亮这样闲到极致,还有心情慢慢调教手下的穿越众毕竟是极少数,不是每个人手下都有一帮可以随意使唤的苦役可用。刚刚调离劳改营的古卫,现在就正处于十分焦躁的状态中。 古卫是接到军警部调令,让他加入到新成立的征兵办,同时会在征齐兵员之后出任这一期新兵的总教官一职,这对于长期从事民兵训练的古卫来说自然是驾轻就熟的差事,可比在劳改营天天对着那群泥猴子发火好多了。当然,这个机构目前也只是挂着一个“征兵办”的头衔,因为用房紧张,执委会根本就没有给这个机构安排办公室,必要的时候只能先去军警部的办公室挤一挤了。 这次征兵的主要对象是已经加入两个新成立公社的本地百姓,这些人基本都经过了身份鉴别和登记,可靠度较高,对穿越众也已经具备了一定程度的信任感,军警部的头头们认为这两处地方绝对是上佳的兵源提供地。而古卫被分配到的任务,就是到农场公社这边征兵。 古卫最初拿到这差事的时候非常兴奋,他的个人目标就是成为未来军校的掌权人物,而训练本土民兵显然就是实现这个目标的第一步。还没去农场看到自己未来部下的时候,古卫就已经不止一次幻想过自己被一大帮归化民军官簇拥着的景象了。 不过当古卫真正来到农场看到这里的景象之后,他不得不面对现实,重新调整自己的想法,至于什么陆军学院之类的构想,大概是要再往后延一延了。 农场公社管委会已经接到执委会的通知,提前将公社中所有男子集合到一起,供征兵办的人挑选。而站在古卫面前的这些本地百姓,绝大多数都是又黑又瘦,身体甚至比劳改营的那些苦役还要单薄。 首批加入公社的本地百姓,大多是生活极度贫苦,为了求一口安稳饭吃其他的都可以不管不顾,加入公社也算是他们抓住了一棵伸手可及的救命稻草。这样的民众,身体素质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古卫不免担心他们能不能经得起繁重的新兵操练。 “高欢,这就是你们公社的所有人了?”古卫还是有点不敢置信,只能指望农场管委会这边还打了什么埋伏,藏起了一部分青壮劳力。 高欢也是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你还别嫌弃,就这我还舍不得把人交给你们呢!我这儿能干体力活的就这几十号人,你们一句话就准备给我划拉走一半,我这边的生产任务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名册也在这儿,你可以照着点点数。” “全都瘦得跟猴似的……不是说你们农场的伙食是开得最好吗?”古卫一边打量这些一脸麻木的劳工,一边向高欢询问道。 “这些人才收进来几天而已,哪那么快就能调养好身体,就算顿顿吃补药也不行啊。”高欢解释道:“再说现在很多作物才种进地里,能有什么可吃的?顶多就是让他们能三顿吃饱不饿肚子而已。” “这尼玛根本就没几个可用的啊!”古卫心说颜楚杰还指望能从两个公社里挑出一百号青壮,真该把他拉来这边亲眼看一看——青年倒是有一些,壮的可一个都找不到。 一圈看下来,古卫也没发现几个合适的,只能又对高欢问道:“咱们的征兵政策,给这些人说过了吗?” “说了啊!”高欢扳着手指数道:“咱们是代崖州招兵,但就在本地服役,不用去崖州。每月有军饷、每天能吃肉、战死战伤有抚恤、退伍安排工作、子女安排入学……哦,对了,退伍兵还可以申请承包土地。你看到了,公社所有人都报名了。” “这些人都已经报名了?”古卫先前可没想到这些投军的积极性能有这么高。 “我要是跟他们一样,很可能也会报名参军啊,毕竟待遇那么好。”高欢叹口气道:“不过你也别高兴得早,说不定他们眼中的当兵吃粮就跟明朝的屯军是一样的。” “所以这些人以为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当农民而已?”古卫这才恍然大悟,这个时代的屯田兵几乎已经跟农民划上了等号,而对于这些人来说,不管是在公社当社员还是去投军当兵,反正都是种地,待遇却大不一样,那为什么不选一条对自己更有利的出路呢? 这样一来,古卫觉得军警部先前对于兵源的乐观就越发靠不住了,除了身体素质之外,这思想素质也相当堪忧。如果大量招收抱着这种心态的人去当兵,前期的思想工作恐怕要比预计的程度困难得多。 虽然农场公社的人报名积极性很高,但古卫出于顾虑,并没有在这里大规模收人,最后只精挑细选了不到二十人出来。就算这样,古卫对于自己挑选的这点人也不甚满意,看着这群瘦弱的青年,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叹气再叹气。 当天下午,不甘心的古卫又跑了一趟盐场公社,但这里的状况比农场公社也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大部分人的身体素质和思想状态仍和古卫的要求相差甚远。唯一能让古卫觉得比较欣慰的是,这里的社员是以榆林渔村的村民为主,所以对穿越众的认同度更高一些,也有人敢大着胆子跟古卫交流几句。 比如公社管委会特别助理于大山就凑过来畏畏缩缩地问了一个很要命的问题:“长官,你们这样公然招兵,是不是……打算……造反?” 古卫倒抽了一口冷气道:“于大山,你能想到这个问题,思想觉悟倒是很高啊!” 上午去农场公社的时候,那些人可没谁向古卫提出过这样的问题,或许有些人是想到了也不敢问。军警部当然也没有指望那个“代崖州招兵”的借口能糊弄住所有人,总有一些聪明人能看破这中间的猫腻。只是古卫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是一贯老实巴交的于大山先提出了这个问题来。 于大山脸色一下变得煞白,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不敢不敢!” “别怕!”古卫也知道自己的口气大概是吓着于大山了,当下压低了声音对他问道:“有多少人跟你一样的想法?” 于大山结结巴巴地应道:“没……没了,我没对其他人说过。” “其实吧,我们这次招的不是兵,是警。”古卫知道这事要是不说个明白,像于大山这样的人只会越来越害怕,而这种情绪一旦传播开去,对控制归化民的思想绝不是好事,所以他立刻搬出了军警部准备好的另外一套说法:“我们招这些人,主要是用来维持地方上的治安,平息纠纷、缉捕盗匪、抵御海贼,其实就跟巡检司做的事是一样的。不过我们是自己招人自己养,也不需要听崖州的调动。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于大山抬手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我会把长官的意思原原本本告诉后生们,免得他们胡思乱想。” “懂事!难怪执委会这么看重你……”古卫觉得于大山很是知情识趣,自己并没有把话点透,于大山便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下一步了。 虽然过程还算顺利,但结果仍然不甚理想,古卫在盐场公社最后只挑出来二十多人。当然,如果不是安西全程黑脸跟在旁边,古卫或许会厚着脸皮再要几个人。 这样一来,从原本军警部预计的两处兵源集中地,招收的人连预计数目的一半都还没到,这个状况显然是没法让军警部感到满意的。于是备用的计划就不得不再次被提了出来——征收本地少数民族青年入伍。之所以这里会提到少数民族而不是黎族,是因为目前穿越众的地盘上已经开始小规模地出现了苗族的打工者。他们来自比黎族峒寨更远的深山里,生活状况也比黎人和本地汉人更为贫困。 这些苗人基本都是嘉靖至万历年间被征发来海南平乱的苗兵后裔,《崖州志》中有记载,“盖前明时,剿平罗活、抱由二峒,建乐定营,调广西苗兵防守,号为药弩手。后营汛废,子孙散居山谷,仍以苗名。”因为他们的客军身份,本地的汉人黎人都不太待见他们,以至于这些人只能定居在深山之中。 军警部一开始没有过多考虑将黎苗两族作为兵源,是认为这些人尚未完全开化,而且不同民族的混杂可能会给后续的军事训练造成一些麻烦。但现在根本就招不齐预定数目的兵员,让军警部不得不重新开始考虑招兵计划。 军警部里本来就有不少人赞同从少数民族征兵,前次去符山峒做交易的时候,就有人已经在建议组建黎族山地部队,只是当时因为各方面的条件不成熟被否决掉了。现在旧事重提,还加上了一个同样善于山地作战的苗族可供选择,这种组建多民族混合部队的呼声就又变得大了起来。 第一卷 新世界 70.第70章 新兵(一) 随着来到田独铁矿附近打工的本地人越来越多,在穿越众的二号基地外面不远处逐渐形成了一个小型的市集。每隔五天,便有附近的山民将各种山货、水果、毛皮等商品带来这里与穿越众交易。通过口耳相传,方圆几十里的人都知道这里的海汉人能够源源不断地提供各种生活物资,而且价格也相当便宜。这个市集的影响力正在飞速加大,前些天甚至已经有凤凰镇那边的货郎闻风而动跑到这里来摆摊售货了。 目前穿越众所提供的交易物资当中,最受本地民众追捧的当属食盐和生铁制品。执委会专门招了七八个有打铁经验的本地民众,在冶金专家的指导下修建了一间铁匠铺,专门打造出售给本地人的锹锄耙犁等农具,另外铁制菜刀和铁锅因为产量相当有限,也成了铁匠铺的紧俏商品,甚至已经到了需要先缴纳订金排号等货的程度。这种双边交易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就变得热闹非凡,是因为穿越众将交易条件放得十分宽松,本地人可以用银子或者各种穿越众指定的商品来交易都行,实在穷到什么都拿不出来的人,也可以通过在工地上的劳作来换取他们所需要的东西。 本地的苗人和黎人在此前因为朝廷的有意控制而长期得不到生铁输入,现在状况总算有了改善,可以大规模用上铁制品了。虽然这些铁制品仍然价格不菲,但相比以前根本没处买的窘况,现在这样能用农产品和牲口换到铁器,已经让他们十分欣慰了。 与铁器情况类似的还有食盐,从盐场公社投入运行之后,目前的产量大约达到了每天300斤。考虑到盐场现有的人手状况和落后的生产技术,这个产量已经算是中上水平,要想大规模提高产量就必须通过后期的技术改造来实现了。这个产量虽然要供应化工工业的原料还严重不足,但用来当作商品却是绰绰有余了。盐场甚至还囤积了一部分食盐,打算等罗升东那边条件成熟后用来出售到崖州和其他城镇。而黎人和苗人从穿越众这里交易到的食盐,价格也比以前的官价便宜了足足一半,这种实惠也让他们对穿越众一直保持着足够的善意。 今天又是到了赶集的日子,来自附近地区的百姓带着各种物品早早地到了市场上,打算先抢占一个离二号基地大门最近的有利位置。常来这里交易的人都知道,这些短头发的海汉人出手非常阔绰,看上什么东西都是一筐一背篓的直接全买下来,根本不像以前那些走窜村寨的货郎还要讨价还价半天才肯交易。 不过今天来这里的百姓们发现二号基地外摆了一溜桌子,有十来个海汉人坐在那里,看样子是要大规模收购什么东西。当下便有胆子较大的人过去询问,这才知道海汉人并不是要收购物品,而是要收纳人手组织民团。 民团这东西倒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凤凰镇、天涯镇、南山镇等地方都有地主乡绅组织的民团,而苗寨和黎峒也有类似民团一样的准军事组织。在缺乏官方治安机构的地方,民团一向都是民间结社自保的重要手段。但民团这种组织并不是常设机构,一般是世道不太平的时候才会集合起来行动,而海汉人将要设立的民团似乎有些不同,不但声称要长期保持建制,而且还有不少的福利报酬。 很快基地门口的高音喇叭便开始轮流用几种不同的语言宣讲这次的招人政策和待遇,立刻吸引了大量的本地人聚集拢来。 朴实的民众未必理解穿越众组织民团背后所蕴涵的深意,但他们能分辨出参加民团所获得的那些待遇是好是坏。很快民众们便发现,加入民团的福利甚至还超过前段时间几乎挤破头的公社不少,那么该如何作出选择就非常简单了。何况海汉人还说了,如果报了名参加民团,最后因为条件不合被刷下来,还有优先入选下一批公社社员的机会。 民团对于报名者的要求也没有多严苛,只要十六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身体健康无疾病或残疾的男子都可以报名。这样的条件无疑大大地降低了进入门槛,很快就涌来了大量的报名青壮。而有了之前在两处公社征兵的教训之后,军警部在面对应征者的时候就开始更多地注重身体素质,而来自黎苗两族的青壮因为长期在山区生活,多是以在野外打猎为生,身体的强韧程度要明显好于沿海地区种地打渔的汉人青年,也就成为了这次征兵的主力对象。 军警部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便收够了所缺的人数。海汉人用丰厚待遇招人组民团的消息很快在周边地区扩散开,直到三四天之后都还有人赶来报名,执委会倒也没有浪费这些上好的青壮,只要报名就先一律收进公社,作为下一批扩招的备选。反正现在公社因为征兵少了许多劳动力,这些人收进去之后正好也可以暂时弥补一下眼前的人力缺口。 三天之后,被征召而来一百二十名本地青年在胜利港登船,度过田独河入海口之后来到那片被军警部作为靶场的沙洲上。实际征召人数比预定的多出二十人,是因为军警部认为训练过程中可能会有人因为各种原因被淘汰,所以多准备二十个用以补足名额。反正淘汰下来的人也将进入公社作为劳力,原本还有些怨言的宁崎最后也就没再提出异议。 这片沙洲的面积接近一平方公里,又是扼守胜利港进入的交通要道,军警部认为仅仅用来当作靶场实在有些可惜,干脆就把未来的士兵训练营设在此处。这样做一是与大本营隔绝陆上交通,便于对这些新兵蛋子进行管理;二是临近靶场,让他们天天与枪炮声为伴,今后上了战场胆子也能大一些。 新兵们入营时穿的那些破破烂烂的衣服连带鞋帽全部都被强行换下,堆到一起然后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然后让他们进到新建的澡堂里,用刷子和肥皂互相把上上下下都刷个了干净。至于头发,考虑到这些新兵的来源比较复杂,强制推行剪发有可能导致他们心生不满,就暂时把这一条先搁置起来。 新的军服早就准备好了,包括内衣在内的全套军绿色作训服、军帽、解放胶鞋、帆布腰带,每人还有一个35升的帆布背包用来装个人行李物品。当然了,提供给新兵的这些服装比起穿越众自己的装备,在质量上还是相差甚多,基本就是后世大学军训服装的水准。 执委会当初订这批服装的时候内部还有些反对声,认为虽然钱不是很多,但为归化民部队提前准备军装似乎有点浪费。军警部却坚持要采购这批物资,并认为整齐的军容军貌是让归化民士兵产生身份认同感和集体荣誉感的最好手段之一,统一的着装也更便于日常管理和战时指挥。最后还是军警部的意见占据了上风,执委会花了近十万块购买了一千套作训服装,预计将准备五百人的归化民部队。 古卫两手背在身后,站在船舷上看着这些新兵从船上下到海滩之后,就这么东一堆西一群乱糟糟地站着。有人目光茫然,有人垂头丧气,也有人一脸兴奋,似乎到了什么好玩的地方一样,他们只知道自己来这里是受训的,至于训练的内容是什么,未来的民团生活又是怎么样,并没有任何人心里有明确的概念。 古卫摇摇头,拿起了身边的铁皮喇叭,举到面前大声道:“全体都听着,放下背包,半柱香时间,按十人一组给老子排好纵队。到时间没完成的统统受罚,一人没排好,全队受罚,一队没排好,全体受罚!开始!” 旁边有专门的翻译用黎语和苗语又各自重复了一遍,海滩上顿时乱了起来。他们虽然不太明白什么叫纵队,为什么排不好队要受罚,但很显然受罚不是什么好事,不管如何还是要努力排一下的。 混乱中有人你推我搡,有人大声呼喊,也有人默默地数着人头,看自己该加入到哪一个组去。古卫便冷眼看着这一切,并没有出声指挥或干涉的意图。 半柱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海滩上排好队的队伍连一个都没出现,能按照古卫规定的人数独自聚成一队的,也不过才四队人而已,其他人都还在像没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找不着方向。 “时间到!”古卫大声宣布了这场闹剧的结束,从舷梯下到海滩上,将已经分好人数的一个组拉出来按纵队把这十个人排好,然后重新拿起铁皮喇叭大声道:“这就是十人纵队,再给你们半柱香时间,照这样排好,做不到的一律惩罚加倍!” 这次新兵们没有让古卫再失望了,有了范本之后排队的速度也提高了很多,很快在第一支纵队旁边就依葫芦画瓢排出了第二支、第三支……没等计时结束,就完成了十二支纵队的排列。 第一卷 新世界 71.第71章 新兵(二) “记住现在和你同队的人,下一次再让你们排队的时候,就不会再有半柱香的时间了!”古卫环视了这群新兵,语气一沉道:“接下来就是你们的受罚时间了!” 畏畏缩缩的新兵们并没有等来想象中的军棍惩罚,他们只是被要求不停做一种被古长官称为“俯卧撑”的奇怪动作。至少有一半人只完成了不到二十下就已经没力撑起身体了,真正能挣扎着完成古卫要求的五十个俯卧撑的人简直就是凤毛麟角。 然而做完五十下之后也并没有就此结束,新兵们被古卫要求以刚才的十人纵队为单位,绕着他划定的一块区域跑圈。军警部现在还没工夫在这里修操场和跑道,所以古卫只是大概估计了一个长度约莫四五百米的圈子让新兵去跑。第二圈开始,便有人逐渐掉队,第三圈已经出现倒地不起的现象,急得古卫长吁短叹,不得不提前终止了惩罚。通过这番简单的体能摸底测试,古卫发现这些新兵的体质实在是参差不齐,要进行大运动量的训练,恐怕还需要调养一些时日才行。 “没办法了,心急终归吃不了热豆腐啊!还是只能从基础队列练起了……”古卫迫于现实,只能放弃了自己原先准备体能和基本战术一起上的训练计划。这倒不是他操之过急,而是军警部要求他尽快把这批人训练出来——至少也得先练出一批能帮助维持治安的协警人员。 目前军警部在治安维持工作上遇到很多困难,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民族不同,语言不通,缺乏了解,往往让原本不甚严重的问题反而在处理当中变得复杂化,而且黎人和苗人往往也都认为穿越众会站在汉人的立场上,处理问题时不可能做到公平。而一支三民族混合的执法队伍,显然可以对这种尚未爆发的矛盾起到一定的缓解作用,至少能让他们的执法对象没有现在那么多因为不同民族而产生的抵触情绪。 不过在消除民族隔阂之前,古卫首先得通过训练来消除新兵们的个人意识,让他们理解服从与守纪的重要性,而队列训练就是达到这个目的的一种有效训练手段。虽然后世对于队列训练有颇多非议,甚至有人认为整天踢正步走队列的部队是不务正业,练这些技能在战场上也毫无用处。说这种话的人往往并没有经历过军旅生活,体会不到队列训练能够直接有效地抹除个人意识,从精神上让士兵很快就习惯于服从命令,严守纪律,重视团队,而这些素质正是一个合格军人的基础。一支令行禁止的部队,才有可能谈得上战斗力。至于像施州长和史大叔那样的孤胆英雄,也仅仅只是存在于电影中而已,现实里这种敢在阵地交火中站起来放枪的逗比真是死得不要太快。 队列的操练虽然能有效地磨炼士兵素质,但也的确是一件很乏味的事情,仅仅过了一个多小时,古卫就感觉到自己的嗓子逐渐变得嘶哑了,不得不把指挥任务暂时交给了军警部的同事。 “这些新兵太坑了,带一个小时比过去带一天的兵还累!”古卫一边大口灌着凉水,一边不由自主地在心头抱怨道。 刚刚开始新兵训练,队列中就大规模地出现了左右不分的现象,古卫扯着嗓子吼了半天也没有收到特别好的成效。最后还是靠聪明人出招,在所有新兵的左腿上系了一根布带作为标识,才解决了这个困扰古卫许久的难题。 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绝大多数新兵都已经累得直不起腰了,对他们来说,从来不曾想过当兵吃粮居然比开荒种地还要累得多,一上午就是不停地听从命令左转右转,走来走去。这种训练粗看似乎对体力消耗不大,但却要长时间保持足够的精力集中,因为一旦转错方向,整队人都会因此而连坐受罚,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这些人过去从未有过类似这样的经历,这半天训练下来,精神与肉体的疲劳都是相当严重了。 不过午餐送来之后,这帮人的士气倒是稍稍恢复了一些。为了让这帮新兵尽快调养好身体,执委会可是下了血本,按照营养配方制定了专门的食谱,保证这些新兵能在每天摄入充分热量的基础上,还能有足够的营养供应。目前农场饲养的家禽暂时还没到可以宰杀的程度,所以肉食主要是来自海产品。每个人除了一陶钵白饭之外,还有一钵盛满鱼虾蟹的杂煮,让那些极少能有吃海鲜机会的黎苗青年们吃得合不拢嘴。 趁着这机会,古卫也再次对这些新兵进行训话:“你们都记住,现在你们身上穿的,嘴里吃的,都是谁给你们的!想要以后都能吃饱穿暖,就给老子好好操练!要是谁吃不了这苦想溜号的,吃完这顿就赶紧滚,老子手底下可不要那种怕苦怕累的娘们儿!” 或许是这顿丰盛的午餐拯救了士气,又或许是古卫粗俗的训话起到了作用,下午的训练效果果然就有了明显的改善。到日落前,这帮新兵总算掌握了齐步走、立定还有左转右转的基本动作要领,转错方向的次数也比先前减少了很多。晚饭之后,所有人被集合令召集到一起,等待他们的是晚上的文化课。 说是文化课,但实际上这课的内容并不是教他们读书认字,而是仅仅为了教会其中近半的少数民族新兵说汉语。第一天的训练之所以如此艰难,古卫认为很大程度上还是受到了语言不通的影响,如果能尽快教会所有人说汉语,那么训练的效果肯定就将得到显著提升。而新兵中的汉人青年,这个时候就成了陪练,帮助黎苗队友一字一句地练习汉语。 除此之外,组织学唱军歌也是非常有效的文化灌输手段之一。古卫给他们准备的第一首歌,便是后世在部队中传唱了几十年的《中国解放军进行曲》,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将其中的一些用词进行了修改,比如某句提到伟大领袖的歌词就改成了“执委会的旗帜高高飘扬”,歌词中的“同志”也统统改成了“战友”。虽然这群新兵里有一半人连汉语都还说不好,但这首旋律激昂,琅琅上口的军歌显然打动了这群正处于血气方刚的青年人,不管记不记得住歌词,都跟着喇叭里播放出的旋律吼得不亦乐乎。 古卫本来是还想准备定期给这些新兵放映一点古代战争题材的影视作品,好让这些没见过血的新兵能在上战场之前能对什么是战争有一个大体概念。不过这边新兵训练营尚处在初创阶段,连训练场地和驻地都还不完备,就更别指望有发电器材可用了。一号基地倒是有好几台柴油发电机,可现在柴油已经成了战略储备物资,执委会是绝对不会同意用柴油发电来给这些新兵放电影的。古卫只好琢磨着怎样才能把能源部那几个小子拉过来,给训练营也装一套光伏发电设备。 一个半小时的文化课结束之后,古卫便让各个小队自行召开当天的训练总结会,并且每个小队推选一人作为队长,明天集合的时候,小队队长就要站到每支队伍的最前面。古卫作为总教官,轮流在这些小队旁听他们的总结和推选过程。经过这么一天的训练,每支小队的成员间也有了初步的了解,这个时候便可以大概看出来哪些人能力较强,哪些人有明显的企图心。 在这个推选过程中也不乏一些好勇斗狠的年轻人为了能成为队长,而选择了武斗定胜负的形式。这些刺头多半是以黎苗两族的青年为主,古卫对此也不加阻拦,顶多当个裁判让他们不至于玩得太过火而伤了和气。在古卫看来,军人应该就具有这种好斗的作风,如果连打架都不敢,那如何指望他们将来能拿起枪上战场杀人?几场赤手空拳的搏斗看下来之后,古卫反倒是从中发现了几个身手不错的家伙,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这样的基础训练要一直持续十到十五日,然后古卫会根据这些人在训练当中的表现,将他们分成两拨。一拨人作为维持治安的协警力量,将交给军警部的其他同事进行基本警务训练,然后很快就会投入到实际使用当中。而另一拨人则会留在这里,作为未来的归化民士兵进行更加专业的军事训练。古卫相信,未来的第一批归化民军官,应该有不少现在就在这批人当中。 推选结束之后,古卫就下令以小队为单位各自回营休息。目前的训练营还没有修建营房,包括古卫在内的所有人都只能住在军用帐篷里。不过新兵们显然对这样的待遇并无怨言,这一整天积累下来的疲劳在躺到床上的那一刻就彻底爆发了,整个营区内都可以清晰地听到此起彼伏的鼾声。 第一卷 新世界 72.第72章 重访故地 1627年5月15日,大明天启七年四月初一。 这天上午十时许,榆林角哨所向一号基地和附近的训练营发出了警报信息,称有一艘帆船正从鹿回头角方向朝着胜利港驶来。不过仅仅十分钟之后,还没等民兵们集结完警报就解除了,因为哨兵已经从望远镜里看到了站在船头的罗升东。 罗升东笔直地站在船头,看着越来越近的胜利港,心中不禁感慨万千。四十天之前,他在这里战败被俘,成了海汉人的苦役,以为从此自己再无出头之日。二十天之前,他成功说服了海汉人,放自己回到崖州水寨,侥幸逃出生天。四天之前,琼州府城那边颁发的嘉奖令已经送到水寨,罗升东如愿晋升了原本空缺的把总一职。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罗升东被命运抛下低谷,接着又被送上了浪尖,跌宕起伏之快,让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但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罗升东很清楚正是这些神秘的海汉人让自己的命运发生了转折,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自己今后的仕途能否顺畅,也同样会受到他们的影响,就算现在后悔,恐怕也下不了这条贼船了。虽然隐隐觉得自己的做法有点对不起皇上和兵部的信任,但对家人对自己却是好处多多,而后者似乎更为实际一些。 罗升东回家之后并未向自己老爹隐瞒这些日子的经历,而是原原本本都说了,指望从老爹那里得到一些指点。他那个拼杀一辈子最终只做到百总的老爹听完之后思忖良久,才对他说了一句话:“你既然这么了解海汉人,那就好好想明白,与其为敌,与其为友,哪一个选择对你益处更多。” 这个选择对罗升东来说并不太难,与其为友,罗升东可以源源不断地从海汉那里得到钱财,这是海汉人的几个头领都明确表态的事情,毋须怀疑他们的诚意。以后如果再有海盗进犯胜利港一带,乃至是崖州,海汉人都承诺会出手,到时候这份战功少不了也有自己的一份。 而与其为敌,想到这个念头罗升东的后背就开始冒出冷汗。当初自己的属下是如何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海汉人轻松杀戮,自己又是如何被俘做了二十多天的苦役,现在仍然历历在目。有时一觉醒来,罗升东甚至会有错觉,以为自己还被关在臭烘烘的铁船船舱里。而且前些天放自己回崖州的时候,那位陶长官可是撂了狠话,下次若是再在战场相遇,绝无俘虏一说,这完全就是明明白白在提醒罗升东不要跟海汉人作对了。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配合海汉人吧!只要贴紧了这些海汉人,罗升东相信自己就算在仕途上不会再有多大进展,至少也能弄个富家翁当当。上次陪着海汉人去两家商行谈判,罗升东都是全程旁观,那些精巧的物品是他生平从未见过的,而海汉人短短一天就赚取了数百两银子,这种赚钱的速度也是让他叹为观止。要知道整个崖州水寨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一年的军饷总数也才不到两千两银子。海汉人挣钱的本事如此厉害,也就难怪他们舍得耗费万斤精铁来打造那种奇怪的铁船了。 驶入港湾的时候,罗升东听到右首的海岸上传来轰然一声巨响,他下意识地就蹲低了身体——这种大响动可只有火炮才能发出来! 过了良久,罗升东才慢慢从船舷探出头来朝岸边张望,他看到右边的沙洲上有一群人正在推动两门黑乎乎的大炮。罗升东使劲揉了揉眼睛,再次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就是两门炮,罗升东以前去琼州府城参加操演的时候,也曾见过类似的红夷火炮。 或许是穿越众的无所不能给罗升东留下的心理烙印太深,他看到这个场景之后,心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海汉人从哪里弄到了炮,而是这些人海汉人居然连炮都能造! 能造不需风帆的怪船,拥有犀利的连发火铳,现在连杀伤力巨大的火炮都有了,罗升东已经毫不怀疑,这些海汉人如果要拿下崖州水寨甚至是崖州城,恐怕都不是什么难事。罗升东不明白这些人如此穷兵黩武却又为何不去攻打附近城镇,但起码现有的和平在短时间内还不会被打破——否则他们也不用花银子在崖州城里买房了。 船靠上码头的时候,罗升东注意到岸边一些民工正将一筐筐的石头抬来,已经在不远处堆出了好几座小丘。而旁边还堆放着大量的圆木,这些木材明显已经经过了加工,不但已经剥去了树皮,而且长短粗细都是一致。一部分圆木还削尖了一头,显然是要做打桩用的。 “这是要修码头了啊……”作为水师将领,罗升东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这些建材堆在这里的用途。 “别停下,你这个懒猪!再这么慢吞吞就别想吃到下一顿饭了!” 工地上传出的叱喝声吸引了罗升东的注意力,他转头望去,看到一个小个子男人正一脚踹到某个民工的屁股上。那个人似乎感受到了罗升东的注视,转过头和他对视了一眼。 罗升东立刻认出了这个人,是上次来袭被擒的海盗之一,这家伙据说是倭寇中的武士,在那群海盗中很是有一些威望,当时在自己手下就相当不服管教。若不是畏惧劳改营的规矩,罗升东好几次都想动手收拾他了,看来在自己回到崖州之后,这家伙倒是已经抓住机会混出了头,顶替了自己在劳改营中的位置。 “呸!倭寇!”罗升东悻悻地啐了一口。不过他这声音可并不小,这码头附近的人大概都听到了。 “哼!败军之将!”最近努力学习汉语的高桥南也毫不示弱地丢出一句嘲讽。他自然也认出了罗升东,在他看来,这个没本事的明军降将当初完全是靠着拍马屁才坐到了劳改营头领的位子上,如果不是执委会的宽宏大量,这家伙就应该在劳改营一直待到死。 两个人隔空对视,都摆出一语不合便要动手的架势。 “罗升东,怎么一回来就跟人过不去?” 一听到这声音,罗升东顿时就是一激灵,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下到码头上,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道:“任长官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来者正是任亮,作为罗升东曾经的顶头上司,他也有些惊讶于罗升东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恭敬态度,心中不禁暗自琢磨:“这家伙在我手下只待了二十多天就放回去了,现在居然还表现得这么驯服,我当初到底是给他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高桥南,你也见过的,现在负责协助我管理劳改营。你们以后多多亲近。”任亮佯装不知两人之间的矛盾。 在任亮面前罗升东的确不敢造次,不过他也不会因此就向高桥南低头,只是略微一抱拳算是见礼。高桥南也微微弯了一下腰做出鞠躬的动作,只是这动作幅度还不到他向任亮鞠躬时的十分之一。 “任长官,这是要建码头了?”罗升东并不想跟高桥南过多纠缠,当下赶紧转移了话题。 任亮点点头道:“是啊,很快就会有崖州、琼州甚至广州的客商来这里跟我们进行贸易,必须要修个大点码头才行了。上游的水坝工程主体部分快完工了,我就把劳改营的人先调到这边来,为修建码头做准备。对了,你这个时候能出现在这地方,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升职了吧?” 罗升东不自觉地挺直了身板,面带傲色道:“罗某幸不辱命,前日已经被上峰提拔为水寨把总。目前统管崖州水寨一应事宜,有自行调度船只人手之权。” “恭喜恭喜!”任亮笑道:“现在功也立下了,官也升上去了,当初你答应过我们什么条件,不会忘了吧?” “罗某岂敢相忘!”罗升东赶紧收起了矜持,恭谨地说道:“我这次过来,除了按陶长官的要求,在崖州采买了一些煤炭、硝石、桐油、布匹等物品之外,还以修船为由,调拨了水寨下属船匠五户十七人,现在人就在船上。贵方只需负责他们的日常吃住就好,至于时限倒是无妨,我自会在水寨那边安排好。” “哦?这倒是个好消息,你等下,我先通知船厂那边过来领人。”任亮当下摸出小灵通,打了个电话给孙长弥,将事情原委告知之后让他尽快来码头这边领人。 “才十七个人,会不会太少了点?”挂了电话任亮突然想起这个问题,忍不住向罗升东追问。 罗升东以为任亮是觉得自己办事不力,赶紧解释道:“任长官,这从事船匠一职的人在崖州极少,我水寨之中也仅有十户船匠,负责战船的日常修缮。如今给贵方调来五户,已是竭尽全力了。” “原来如此……”任亮点点头算是认可了罗升东的说法,一招手对高桥南招呼道:“高桥,让他们别搬石头了,先来把这艘船上的货卸下来!” “是!”高桥南挺胸抬头地应了一声,然后用挑衅的眼神盯了罗升东一眼,才转身离开去组织人手执行任亮的命令。 “这个倭奴小矮子……”罗升东很是不爽地咕哝了一句,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在目前的职位上似乎比自己当初做得更好,至少以前没在任长官脸上看到过这种欣赏的神色。 “一定是我以前逢迎上司的姿势不对,今后还得好好练习才行。”罗升东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第一卷 新世界 73.第73章 辩论 任亮跟罗升东在码头上寒暄了没多久,接到通知的施耐德就赶到了码头上。由于执委会其他委员都在二号基地那边,暂时来不及赶回来,只能由坐镇一号基地的施耐德出面和罗升东进行接洽了。 罗升东迄今为止也没弄明白海汉人这所谓的“执委会”究竟是什么样的结构,只知道这些被称为“委员”的人都是海汉人中的掌权者。与他所熟知的朝廷政坛有所不同,海汉执委会中除了陶东来、颜楚杰这种统管军、政事务,看起来还比较正常的分工之外,似乎其他莫名其妙的人占据的位置更多,比如负责教书的宁崎,据说是讼师的顾凯,还有这位施耐德根本就是个精于贸易的商贾。 宁崎算是海汉人官府中学正、教谕的角色,这还好理解一点,毕竟本朝也有类似的官职。但顾先生讼师出身,在本朝顶多只能做个师爷幕僚,而施先生这样的商贾在本朝绝无可能执掌官府的财政大权。这些人怎么会拥有了决断事务的权力,罗升东实在是想不明白。如果一定要进行类比的话,罗升东倒是觉得海汉人的执委会更像是海盗或者山贼的当家制,每个当家各司其职,互不干涉。不过这话罗升东只能在心里想想作罢,万万不可说出口去。 虽然心里对施耐德的身份有些看法,但罗升东也亲眼见识过这位仁兄在商场上的厉害,当下先恭恭敬敬地送上了货物清单以备查点。 罗升东这次送来的物资虽然数量都不算太多,但的的确确是按照穿越众的要求进行了采买。施耐德仔细看完之后,收起清单问道:“房子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罗升东这才又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给施耐德:“此乃房契,崖州南城独院一处,院子坐北朝南,交通便利,到南城门只有百步距离。内院有正房七间耳房两间,院里有水井一口,外院还有柴房和厨房,全都是卧砖到顶,陶瓦起脊的好房。另外这院子临街的一边有一间铺面,以前是卖书籍的。我亲自去瞧过,家具都一应俱全,房子也已经叫人打扫干净,让一个老苍头暂时照看着,贵方随时可以入驻。房主原本作价三百两银子,我去了好几趟,最终以二百六十两成交。” “这事倒是办得真不错。”施耐德接过房契,不由得夸赞了罗升东一句。罗升东能说得这么详细,就已经证明他对此事非常上心,并不是随随便便找一处房子就糊弄过去。 “这房子来路干净吗?”任亮毕竟是警察出身,他考虑的侧重点更多是安全方面。执委会稍后就会派出人手去崖州常驻,这房子要是有什么问题,那可能就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干净!肯定干净啊!”罗升东忙不迭地解释道:“您看这房契上的房主,到崖州城一问就知道,这位可是从北京城发配下来的人物。如今得了朝廷的起复,赶着要回去复职,这才给我便宜了几十两银子。” 看看船上的货物已经卸得差不多,施耐德抬手看了下时间道:“到午饭时间了,罗把总,一起随便吃点吧?等下会有人给你的船员送饭过来。” 罗升东上次跟施耐德等人在崖州城已经吃过一次,现在倒是少了许多拘束,当下便应承下来。而任亮有看守职责在身,不便随意离开。 胜利港这边自然没什么酒楼饭馆,就算是执委会委员也只能吃工作餐。施耐德带着罗升东来到一号基地的食堂,这时候得到消息的陶东来也乘船刚刚回到这里。三人便取了餐盘,打了饭菜,找了块树荫的地方围坐到一起。 罗升东是第一次在这边跟穿越众一起吃饭,见他们吃饭居然不用碗碟,却是拿着这么一个精钢大盘盛装饭菜,也是觉得十分稀奇。不过这吃饭的形式虽然粗鄙,但饭菜的味道却是极好,就算崖州城里最顶级的“南海居”,罗升东也没吃出过这样的味道。他所不不知的是,“南海居”的大厨能用的调味品不过是以油盐酱醋糖为主,而穿越众的厨房里却有各种后世带来的调味料和香料,做出来的饭菜味道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了。 罗升东跟穿越众接触得越多,就越发觉得这些人身上存在许多自己所不能理解的矛盾。明明拥有不少能工巧匠,住的房子却十分简陋;吃饭看似毫不讲究,但这饭菜的味道却说明他们对美食有着极深的研究;善于经商贸易,却不去人口密集的广州发展,偏偏要待在这山沟里安家。种种奇怪之处,都让罗升东觉得无法理解。 陶东来见他脸上表情怪异,便随口问道:“饭菜不合胃口?” 罗升东回过神来,连忙应道:“不是不是,这味道是极好的……只是在下心中尚有许多不明之事,不知陶长官可否赐教?” “你问吧,我尽可能回答你。”陶东来心说只要你有好奇心那就好办,不然老子还不好找机会给你小子洗脑。 罗升东寻思片刻,便拣了几件自己觉得奇怪的事向陶东来询问。陶东来和施耐德听完之后都是大笑不已,搞得罗升东一脸的茫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话。 陶东来笑完之后,才对罗升东反问道:“你所说的这些,归纳起来,无非就是觉得我们既然是有本事的人,为何要窝在这个地方过这种苦日子,对吧?” “正是如此。”罗升东见陶东来点出他想问的本意,也就不再隐瞒自己的想法,连连点头道:“就在下所见,各位都是身怀大才的人物,以陶长官的本事,治理一州一府之地也不在话下,施长官要想富甲一方,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可为何各位要躲在这山沟中与山民共居?” 陶东来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反问道:“就你所见,我们现在所做的这些事,如果交给崖州官府来做,需要多久?” “这个嘛……”罗升东心道海汉人在这里修港筑堡,拦河建坝,开荒屯田,都是极其耗费人力物力财力的事情,崖州官府恐怕很难组织起这么大规模的劳作,当下便老老实实地应道:“若是崖州府组织劳役来此大兴土木,恐需经年累月才会有现在的局面。” 罗升东这话的确不是吹捧,如果是崖州府自己组织人手来这边开工,就算是全用免费的劳役不需付出工钱,那动工之前也首先得解决这数百人的吃喝拉撒睡,而且将这些人手、工具、建材以及后续的各种生活生产物资运来此处,也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加之不像海汉人有那么多奇怪的机械可用,一切以人力完成的话,恐怕真得要干上一两年的时间才会有现在的局面。当然,其实这都是不可能发生的状况,因为要不了半年,消耗如此之大的工程就足以压垮崖州府的财政了。 “那你可知道我们来这里多久了?”陶东来继续问道。 罗升东点头道:“在下曾听劳改营的任长官说过,前次与贵部发生误会之时,其实是贵部到这里第二天而已。如此算来,到现在也不过五十余日……”罗升东说到这里似乎悟到了什么,但又模模糊糊地抓不住要领。 “你也亲眼看到了,我们要做的事,可以用大明官府十倍百倍的速度做好。既然如此,我们有什么必要去贪恋富贵和安逸的生活环境?只要花上一两年的时间,我们就能按照自己的需要,在这地方建一座新城出来,比崖州更大更漂亮更舒适,你说我们为什么还要去崖州?知州大人能让我们在那里划块地方出来自己建城吗?要不了几年,这里就会成为整个海南岛乃至整个南海最繁华的城市……” 陶东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接着说道:“最重要的是,这里将会是属于我们的城市!” 罗升东被他最后这句话震得心头狂跳,结结巴巴地说道:“此乃大……大明……属地……” “那也要大明能管得了这里才行。”施耐德一脸的坏笑道:“再过一两年,你觉得大明朝廷在这里会剩下多少存在感?” “这个……”罗升东被施耐德这话噎得还不了口。在他回去之前,就已经见到有许多黎族山民到海汉人的工地上混饭吃,而这些在历史上极其善于反叛作乱的蛮夷跟怀有野心的海汉人搅到了一起,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几乎就是不言而喻了。 “我大明国土万里,披甲百万,终非一城一隅之地所能抗衡!”罗升东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一句话给自己壮胆打气。 “那又有多大用呢?你也知道崖州本地的军队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但朝廷能把百万军队全运来崖州吗?不行吧!”陶东来毫不客气粉碎了罗升东的幻想:“大明朝廷能做的事,我们也可以做,而且会做得更好,你若不信,大可拭目以待。” 第一卷 新世界 74.第74章 收买 罗升东张了张嘴,却连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反驳陶东来的说法。要论嘴炮功夫,十个罗升东都未必顶得上一个陶东来,不管是眼界、学识还是成熟的世界观,两人的水平都相差得太远。但就算辩不过对方,罗升东仍然不愿放弃自己的立场。 陶东来也没有急着要乘胜追击的意思,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罗升东,要等着看他还能如何反驳。 “但你们终究是外来者,而我大明才是这万里国土的统治者!”罗升东的每一次反击,都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思考,而且内容也显得越发的苍白无力。 “你说的没错,所以我们并没有打算要武力推翻现在的朝廷。”陶东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至少在如今的朝廷对我们采取敌对的态度之前不会那样做。” “你们……罢了,若是贵方只求通商贸易,不犯我大明天威,想来也不会有人主动找贵方的麻烦。”罗升东在船上看到火炮试射的场景之后,基本就已经绝了武力对抗的念头,眼下能做的也就是退而求其次,指望海汉人能出于利益考虑,主动保持和平,否则双方一旦开战,自己这个水师把总恐怕就是死得最快的。 陶东来只是笑了笑,没有就这个问题再继续下去,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我记得你回去之前,曾经说过会送来十倍的人口作为你和你那些部下脱身的交换,我琢磨着怎么也该得有三五百人吧?不过我刚才问了一下,好像这次来的就只有五户船匠,这是怎么回事?” 罗升东闻言起身,颇为严肃地抱拳道:“陶长官,说到这件事,在下也有一事相求。” “是你在崖州遇到什么麻烦,需要我们出力?”陶东来见他态度慎重,便也收起了笑容询问道。 “在下还有四十二名下属在贵方劳改营服役,不知何时可以释放他们?”罗升东一边问,一边注意看着陶东来的脸色。 陶东来会意地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你是希望我们这边先放人,然后你再给我们送来你先前所说的犯人苦役,我理解得对吧?” 罗升东口中连道“不敢”,却并没有否认陶东来的猜测。 陶东来沉吟一阵才应道:“放人不难,但这些人回去之后,你能担保不会有人乱说话出卖了你?” 罗升东一听便知这事有门,赶紧说道:“在下所求只是能让弟兄们重获自由,倒不需让他们全部返回崖州去。有一些嘴不严实的,便让他们在此处定居下来,其家眷也可随后迁来。在下此前自作主张,已经向参将大人和知州大人行文,建议在此地筑堡驻兵,以御南海海盗,如此便可合理合法地留下这批军士,回头还能以筑堡为由,从崖州继续调来劳役人口。” 陶东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这办法倒是不错,但如果这些士兵中还是有人不听你调遣,一心想回去崖州,那你打算怎么办?” 罗升东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若是有人不遵军令,坏我边疆驻防重任,那自然是军法从事!” 陶东来闻言,心中对罗升东的观感倒是又上升了一截。罗升东这次回到胜利港,能主动开口为仍然在服苦役的属下求情,足见其人还是颇有些胆识义气,而且知道变通,也分得清事情轻重,的确是一个可以用心扶持的对象。 罗升东就坡下驴,便顺着再问是否可以将当日战死的同僚和下属骨骸带回崖州,陶东来也一并允了,并且表示可以让木工房那边准备一些薄皮棺材。这些被穿越众击毙的倒霉鬼就埋在榆林渔村外的某处,算是罗升东错误决定的牺牲品,现在既然他有心帮这些冤死者把尸骨运回故里掩埋,穿越众这边自然不会阻拦。 当天下午,陶东来带着罗升东参观了盐场公社和农场公社,这其实也是陶东来本人第一次到实地查看公社的生产组织情况。目前公社的人手已经重新补充到了征兵之前的水平,而因为征兵后再次向两个公社注入了不少新招入的青壮劳力,其比例相较于征兵之前甚至还有所上升。看着井然有序的劳动景象,罗升东也不得不再次承认,这些海汉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显得很有章法而且效率极高,哪怕是种粮种菜这种看似简单的事情,其精细程度也绝非本朝现有水平可比。 盐场公社这边早就已经按照执委会的安排屯集了两千斤盐,准备交给罗升东去发卖试试水。施耐德是完全将罗升东当作了代理分销商来对待,以一百两银子的打包价将这批盐赊销给罗升东,然后让他以一百五十文到两百文一斤的价格在市场上发卖,也就正好是官定盐价的一半左右。等销完这批货下次再来的时候,再进行头一次的货款结算。 罗升东一算,一斤盐至少能赚一百文钱,两千斤盐卖完之后,自己至少到手两百两银子以上,这可是相当于把总这职位四年的饷银了!就算除去途中的运输和渠道打点费用,这获利也是极为丰厚了。罗升东再一算自己的饷银,加上平日里的灰色收入,自己现在一年能不能捞到一百两银子,也还得画个大大的问号,看来这海汉人的钱还真是好赚! 罗升东并不担心这些盐运回去之后如何出货,上次行动队离开崖州之后,罗升东便已经开始布置此事。目前崖州有两家盐商,贩卖的都是从儋州运来的官盐,成本上相较于罗升东从海汉人这里拿到的私盐要高出一截,如果他们敢将价格降到同等水平上,那基本就别想赚什么钱了,要跟私盐打价格战是必输无疑。而且罗升东也并不太担心竞争对手会因此而报官,因为大明军队向来都有私下卖盐的行为。 按照大明兵部的条例,凡在军队里吃粮当兵的人,每月都有一定的食盐配额,这种配额只需用市场价格的三分之一或者更低就能从盐商那里买到,也算是当兵享受的福利之一。但这样一来,吃空饷的军头们便可以合理合法地利用这个条例来赚取市场差价,他们按花名册上的人头数买进低价食盐,将空头部分加价后再抛出。这种手段虽然不公开,但在军队、盐商和地方政府之间都是互相默认了其存在的合理性。 部队的军头们能借此搞一点灰色收入,盐商们则抱着互相利用的心态,用这机会拉拢与地方军头之间的关系。至于地方政府,只要没人闹事天下太平就好,反正收盐税的是户部,管盐政的是盐课提举司,跟地方政府无干。而盐课提举司根本跟盐商就是一伙的,盐商这边不发话,盐课提举司也乐得清闲。 这办法虽好,但以往罗升东却没能利用这个套路来挣过外快,原因之一是他过去的军阶不够,在很多场合还吃不开,盐商也未必会卖他这个面子。其次是因为水寨这边的情况比较特殊,几乎是齐员满编,空额少得可怜,就算每个月都能顺利的买进卖出,靠倒卖食盐挣的那点钱也不够分的。 但现在情况已经有所不同,罗升东背后有了海汉人这个大盐商——尽管现在说“大”还稍微早了点,但罗升东毫不怀疑陶东来对他承诺的“下半年盐场日产将达两千斤以上”这种豪言壮语。 罗升东现在非常感激老爹当年把他送去读了几年私塾,还学会了识数算帐,否则他现在恐怕都算不清自己一年到底能挣多少。崖州一地居民就有两万余人,按照海汉人的说法,人均年消耗食盐五斤,那就是十万斤上下,一斤私盐只挣一钱银子,这也是每年进账万两白银的买卖! 这可不是当初在崖州城里嘴上说说的生意,而是实实在在银子已经送到了嘴边,让人根本就无法拒绝。罗升东一边心中默念“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一边在施耐德拿出来的货单上签字画押,签收了这两千斤食盐。 眼看着终于把罗升东彻底拖下水,收买腐蚀明军高级干部的计划算是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陶东来也是难掩兴奋之情,当着罗升东的面就给任亮打去电话,让他尽快安排劳改营中的明军俘虏结束现在的苦役生活,在待遇上给予一定的放宽。另外罗升东指名的数人,也将在他返程时得到释放,一并返回崖州。此时还留在劳改营的四十多个明军俘虏也算时来运转,若是罗升东再迟来几天,指不定他们当中就会有人被恶人工头高桥南操练致死了。 办完了商业的事,陶东来索性带着罗升东坐船去了新兵训练营,一则他也想亲眼看看这批新兵的训练进展,二则顺便也可以借此再敲打一下罗升东,让他知道执委会手中所掌握的力量究竟有多大。 第一卷 新世界 75.第75章 参观训练营 陶东来造访新兵训练营之前并没有给军警部其他人提前打招呼,所以当古卫看到他带着罗升东从船上下来的时候,很是吃了一惊:“陶总,你今天这么有空?” “罗把总今天给我们送物资过来,我想大家都是带兵的人,干脆就过来这边一起交流交流。”陶东来笑着应道:“顺便也来看看你带的这帮新人民团练得如何了。”当初罗升东在古卫手底下也待过些时日,此时倒是不用再给二人另行介绍了。 “这些人的素质够呛,身体和思想都得慢慢改造。不过好在听话,服从性比较好。”古卫将二人带往训练场,一边走一边介绍道:“现在一共一百二十人,暂时编成了十二个班,上午主要是集中训练,以队列行进和体能训练交替进行。下午是分业训练,主要是军体拳和基本战术动作的传授和练习。晚饭后是文化课时间,现在主要是教他们练习普通话和军歌,下一步我打算弄套设备过来,让他们看看战争电影什么的。” 罗升东对于古卫和陶东来的对话只能听个一知半解,因为中间夹杂了太多他不明白的名词。在罗升东看来,他们说的这些大概都是海汉人练兵之法,只是这地方除了渔民就是蛮人,绝非收练民团的好对象。但当他看到这群新兵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疑惑表情。虽然这些人身上穿的服装与海汉人几乎一样,均是花花绿绿的对襟短袍,扎口长裤,但瘦弱的身形和脑袋上的发髻表明了他们并非海汉人,而是实实在在的本地人。而且还有不少额头扎着发带的黎人,耳朵挂着银环的苗人混杂其中。这些人每十人一字横排,按照教官的哨声指示,抬头挺胸地在训练场上走来走去。 队列训练这事,罗升东并不陌生,明军操演军阵,同样也是一种队列训练,罗升东以前当小兵的时候也接受过类似的训练。可是罗升东所见过的军阵操演虽然比这复杂多了,却远远没有眼前看到的这群杂牌部队的队列显得整齐划一。最骇人的是,这些人前进之时连迈动左右脚都是同步同频,听到哨声停下之时也是齐刷刷地没有一人提前或者延迟,而且在此过程中队伍里没有任何一人开口出声。别的地方罗升东不知道,但至少在崖州没有这么训练有素的民团……不,就算是崖州驻军也根本达不到这样的水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虽然这种队列训练看起来似乎极为枯燥乏味,但罗升东作为一个受过专业军事训练,具备一定军事眼光的基层军官,却很清楚这种日常训练中形成的令行禁止在战时所能发挥的巨大作用——如果一支队伍连平时排队走路都做不好,如何指望他们在战场上能保持战阵与敌人交手? 但眼前看到的这支队伍很明显是在自己离开之后才组建的,罗升东实在很想知道,海汉人如何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把一群渔民、农民和连官话都听不懂的黎苗蛮人,训练成眼前这样一支能够听从号令,行动统一的队伍。 陶东来的观感倒是跟罗升东有些不同,他也是当过兵的人,只消一看便能大概知道这些新兵的队列训练只能说刚刚入门,走得能算勉强整齐而已。不过古卫能在短短数天内就把这些人训练到这个程度,也可见他在练兵上真是有两把刷子。 又看了一阵,陶东来对已经目瞪口呆的罗升东问道:“罗把总觉得这民团练的如何?” 罗升东朝古卫一拱手道:“古长官练兵有方,在下实在佩服。只是还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 古卫哈哈一笑道:“说吧说吧,我也很想听听同行的意见。” “在下观这队列,均是以横排为基本队列,且军士之间距离极近,这是何道理?此时赤手空拳倒是无忧,若是手持兵器,在下认为恐会有误伤之虞。”罗升东恭恭敬敬地问道。 古卫先跟陶东来交换了一下颜色,见他没有表示异议,这才答道:“你说的没错,如果按冷兵器来说,他们站的距离的确已经近到会影响兵器的发挥,不过我们也并没有打算让他们以后使用刀枪弓箭之类的武器。” 罗升东脑子也算转得快的,立刻便醒悟过来:“这些民团,贵方也打算给他们配发那种连发火铳?这……这未免……” “太奢侈是吧?”陶东来笑着接过了话头:“如果配发我们用的那种火铳,的确是奢侈了一些。不过我们准备生产一种比较便宜的,功能上没那么强的火铳,专门用来装备未来的民团。” 罗升东心道全员配发火铳,你这还是民团?只怕将来把崖州的驻军拉出来也干不过海汉人组织的民团了。 “昨天送来了两杆试制品,有没有兴趣放两枪试试?”古卫不失时机地展开推销。 穿越众在军事科技和工业制造上的优势,让执委会将军火生意也当作了未来一门十分重要的外贸项目。而军火生意最大的买家,当然就是各个国家的国防部了——比如大明兵部。这桩生意虽然具有相当丰厚的利润,但也首先得有人吃螃蟹才行,而罗升东作为执委会拖下水的第一个大明军官,显然非常适合用来作为未来开启这项特殊贸易的突破口之一。 在执委会的高度重视之下,火炮和火铳的试制工作都在田独铁矿投产后立刻被列入了优先进行的项目清单。火炮的试制工作目前进展得很顺利,6磅炮的制作工艺已经得到进一步完善,接下来就可以进行批量生产。而这边的试射靶场也通过数天的不断射击校正,逐步整理出了6磅炮的实用射表。木工房正组织技术攻关,对船用炮架进行改进,争取早日能将6磅炮装到现有的两艘明式帆船上。 而火铳的试制工作也按照从无到有,从简到繁的原则,先从初级的火绳枪开始制作。在这个过程中,北美帮的几个枪械专家倒是帮了大忙,他们都曾参加过复刻历史著名战役的表演,接触过各个年代不同制式的火枪,对于16世纪至19世纪的火枪进化史有更为直观的认识。不管是制造工艺,还是火枪兵的战术,北美帮都不少有用的信息,协助冶金车间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首批样枪的试制工作。 这个时期明军中虽然已经开始大批量装备被称为鸟铳的火绳枪,但因其制造工艺比较原始,所以产量并不高,造价也一直居高不下。究其原因,主要是在于枪管的加工工艺受到时代科技水平所限,无法得到进一步的提高。 这个时期的火绳枪枪管还在采用精铁卷制工艺,即用精铁加热后先卷成一大一小两根铁管,以大包小使两者紧贴,然后用钢钻将内壁慢慢钻到平滑笔直。而这个钻孔工艺耗费的时间往往要长达一个月之久,且报废率也极高。而穿越众所掌握的科技优势,立刻就一步跨过了这个技术障碍,专用的碳化钨非对称纠偏钻加上订制的深孔钻机,不需一个小时就能钻出一根合格的枪管。为了试制工作,执委会甚至还特批了三百公斤柴油给这个项目,以便让他们使用柴油发电机给深孔钻机供电。 当然,等到试制结束,定型完成,要投入批量生产的时候,有关部门不会再采用如此奢侈的加工方式。只要掌握了先进的钻孔方法,就算土法上马一些畜力、水力甚至人力的的钻机,生产效率和产品质量也将会大大优于同时代的竞争者。 罗升东也很想见识一下,海汉人所制造的“民团式火铳”究竟能达到什么样的水平,于是便应邀到了靶场。王汤姆正在这里主持试枪工作,见三人到来便先停下了手下的活儿。古卫说明了来意,王汤姆便将两支火绳枪分别交给了陶东来和罗升东。 罗升东接过王汤姆递过来的火铳,看其外形,掂其份量,与明军中装备的鸟铳倒是差异不大,长约五尺,重有十多斤,铳管前有准心,后有照门,构成了一套完整的瞄准装置。铳身后部装有弯曲的木制铳托,方便使用者在发射时把持和稳定火铳。不过铳身中部的火绳击发装置,看起来倒是比鸟铳要精细得多。 “这玩意儿罗把总应该会玩吧?”陶东来一边仔细查看手上的火绳枪,一边对罗升东问道。 “在下可否一试?”对于陶东来的问题,罗升东表现得毫不示弱。罗升东知道仅仅这么拿在手上看是看不出究竟的,到底海汉人的火铳质量如何,那必须要来一发才能知道。 陶东来点了点头,罗升东便拿着这支火铳走到了发射位上。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引药、发射药、弹丸、通条、火绳,另外有一个小铜匣子,罗升东认得这是海汉人常用的一种被他们称之为“至宝”的发火装置。罗升东在劳改营的时候曾有幸把玩过几次任亮的“至宝”,他不得不承认虽然这玩意儿的名字有些夸张,不过用来发火的确相当便利,轻轻一拨就有了。 第一卷 新世界 76.第76章 货比货 “你大概会需要这个。”王汤姆递给罗升东一个奇怪的小物件。 罗升东接过手来,按照王汤姆的指导,将这东西戴到了脸上,发现眼睛前面被一层透明的东西罩住了。 “这样你等下开枪的时候就不用闭眼了。”王汤姆耐心地给他解释道。 罗升东恍然大悟,顿时觉得海汉人这个小玩意儿的实用性真是非常强。这个时代的火枪手在开枪时为了避免火药飞溅灼伤眼睛,在射击点火的最后关头,枪手都是闭着眼开枪的。而这样的开枪方式想要击中距离稍微远一点的目标,显然需要很大程度的运气成分才行。 罗升东最初入伍之时,便是被分配成了鸟铳兵,并且接受过系统的训练。手上这杆火铳虽然与明军目前装备的鸟铳、鲁密铳都有所不同,但铳身的大体结构是一致的,罗升东操作起来也不会有什么障碍。 罗升东首先清理了一下铳身中部的引药孔和引药锅。这个地方极容易被火药残渣所堵塞,如不注意就会因无法引火而造成发射失败。 接着罗升东拿起引药,小心翼翼地倒入到引药锅,然后合上盖子,将散落在引药锅外的引药轻轻吹去。然后拿起标有“发射药”字样的小瓶,将发射药从枪口倒入枪管中。罗升东注意到海汉人所用的这种火药并非自己常见的粉末状,而是呈微小的颗粒状。照正常的操作规程,火铳用多重的铅子就装多少火药,火药重量与子弹重量持平就行。但罗升东不明白这种火药和自己以前所用的火药在性能上会有什么区别,出于谨慎,他还是将惯常的份量减去了少许。 罗升东从桌上的小碟中拿起一粒铅弹,将它装入枪口。仅仅凭手上感受到的份量,罗升东便几乎可以确定,海汉人造的这杆火绳枪的口径应该跟明军装备的鸟铳是一致的。 罗升东用通条伸入枪管,捣实了弹丸和发射药,然后用打火机点燃了火绳,将火绳固定在铳身的火绳夹上,端平火绳枪,对准了百步之外的标靶。标靶是刚刚王汤姆命人新换上的,一块用白色颜料涂了几层同心圆的木板,即便是放在百步外,罗升东也能看得非常清楚。 罗升东稳稳地端着火绳枪,扣下扳机,火绳落下的同时,引药锅盖打开,燃烧的火药发出耀眼的白光,然后感觉手上一震,应该是已经射出了这发子弹。但火绳枪发射的同时,火药燃烧造成的白烟遮挡了罗升东的视线,所以他一时也看不清自己的射击成果如何。 罗升东倒也不急着去看是否射中标靶,在征求了王汤姆等人的同意之后,他又试射了五发,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了这杆火绳枪。 “如何?”陶东来饶有兴趣地问道。作为穿越众军火生意的未来客户之一,罗升东的使用感受显然非常重要,这可是有关部门今后改进火绳枪工艺参考依据。 罗升东沉吟了一下说道:“此火铳比我明军配备之鸟铳稍重,但射击之时铳身极稳,想必是这木把抵肩之效。” 穿越众造的这火绳枪与明军用的鸟铳最大的不同之处,便是枪身后部的枪托了。鸟铳虽然也有类似枪托的结构,但更适合将其夹持在腋下,这样开枪时的稳定性自然就好不到哪里去。这种奇葩的架枪姿势其实在当时看来并不奇怪,因为开枪时无法睁眼瞄准,所以架枪的高度也不用做到与头部一致。而穿越众的火绳枪采用了现代步枪的枪托设计,开枪时枪托抵肩,靠身体卸去了大部分后坐力,稳定性自然就胜出一筹。 罗升东接着又道:“我装填之时就有意减少了火药份量,但爆炸之力似乎还胜过鸟铳,想必这火药的制作也有独到之处。” 陶东来面带微笑地轻轻点头,未来的军火贸易当然不会只卖枪炮出去,这弹药同样也是得搭配着卖的。而卖出去的武器要想在使用中具备正常的威力,那就必须得搭配着使用穿越众所制造的特殊火药才行。这样的搭配设计可不仅仅是为了多赚几个钱,更多的是借此来防患于未然,即便是潜在敌人通过某些渠道购买到了穿越众的武器,也不得不在弹药问题上受制于人。等过几年推出定装弹步枪和火炮之后,这种限制的作用就会更加的明显。 很快有新兵营的民兵取回了罗升东刚才瞄准射击的那块标靶,罗升东惊讶地发现,这块一寸厚的木板上被子弹打穿了好几个孔,在这种距离上子弹还能保持这样的威力,已经大大胜过了鸟铳,想必也是那独门火药的功效。明军中的鸟铳很难在百步的距离上打中标靶,只有少数制作精良的鲁密铳才能做到。而且即便是击中,也很难有击穿标靶的威力了。海汉人的火绳枪能在这个距离上直接打穿一寸厚的木板,那么至少也保持了破棉甲的威力。而一般的鸟铳要想击穿棉甲,大概还得把这个距离缩短一些才行。 “六发三中,枪法还是挺准的。”王汤姆对罗升东的枪法精准度表示了赞赏。 “在下疏于操练,见笑了!”罗升东颇为自得地抱拳示意。 戚继光所著的《纪效新书》中对于鸟铳射击的精准度有过明确的要求:“以八十步立五尺高、二尺阔木牌,三发一中,十发七中为精。”刚才穿越众树的这块标靶直径顶多两尺,而罗升东能在百步距离上保持五成的命中率,再加上他是首次使用这种火绳枪,这结果的确是殊为不易了。事实上军警部这帮人在之前试射的时候,因为不太适应开枪方式,很多人都是五发中一,没有一个人能在这个距离上打出全中的成绩。 “此火铳精准度堪与鲁密铳一比,威力尤胜之,想必打造也颇为不易吧?”罗升东很谨慎地试探道。 罗升东既然有兴趣主动提问,陶东来自然也乐于解答他的疑问:“我知道你们明军使用的鸟铳打造起来非常困难,造一支鸟铳往往需要熟练工匠花费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但我们这种火绳枪没有那么费事,不同的岗位生产不同的零件,熟练工装配一支枪大概只需要一天的时间。” 罗升东眼睛一下就瞪圆了,他不知道陶东来所说是否属实,但若是海汉人真的能把这种火铳的制作时间缩短到一天,那可就是了不得的事情。先不说这造价如何,光是这装备部队的速度就是明军万万赶不上的,几十年都难得换装一次,要知道现在崖州守军装备的鸟铳和鲁密铳,还有相当一部分是万历年间的老东西,平时拿来吓唬人可以,战时很难运用到实战当中,因为没人知道那已经锈迹斑斑的鸟铳会不会在击发时直接就炸了膛。若非如此,上次罗升东带队偷袭穿越众,也不会被打出了十五比零的伤亡比。 当然陶东来的说法其实也是有水分的,因为穿越众要大规模制造枪械的话,肯定将会采取零件分别加工,然后流水线装配的生产形式,而这个所谓的“一天”,其实是按照耗费的工时来算的,实际所需的时间不止这个数字。但就算如此,工业化的制造方式也会在生产效率上将明朝的同行们远远地抛在身后,而与之相对应的,便是制造成本上的巨大差距了。 明朝火器专家赵士桢所著的《神器谱》中有记载,“况铳值只须一人安家之费并一月行粮。”按照当时的物价计算,一个士兵的安家费因地区不同,约莫在五到十两之间。精确度更高的鲁密铳因为工艺更精细复杂,所以造价也几乎要在此之上翻倍。据罗升东从自家老爹那里了解的情况,万历年间朝廷配发给边军的这些鲁密铳,兵部的采购价都在二十两银左右,而鸟铳也都在十两银上下。尽管价格不菲,但大明还是咬着牙在部队中广泛装备了鸟铳为主的单兵火器。 罗升东现在跟穿越众也算是惯熟了,便将自己所知的情形说了一些。陶东来听完之后对王汤姆问道:“怎么样,我们的产品在成本上能有多大优势?” 王汤姆摇头道:“这个你问我没用,我只是搞技术的,不是搞成本管理的。我只知道我们的火绳枪肯定会比罗把总说的价钱低,但至于低多少,你得去问负责这个项目的人。” 罗升东摇头道:“无需麻烦,这火铳是极好的,但即便价钱低,崖州水寨也无自行采买之权。军械更换,至少要报备至琼州府城那边才可。” 陶东来呲了一声,摇头叹道:“官僚主义害人啊!” 不过这火绳枪还处在试制阶段,即便开始小批量生产了,肯定也是先装备民兵部队。至于出口军火在短期内是不太可能的,至少也得等到技术部门制成了技术含量更高的燧发枪,确保自身武装与出口的军火之间形成技术代差才行。因此陶东来对于出口军火的事情也并不太着急,既然罗升东表明了目前还存在困难,那就一步一步慢慢来好了。 第一卷 新世界 77.第77章 崖州工作组(一) 便在此时,离此不远的另一处靶场上传来了隆隆的炮声。罗升东听到这炮声脸色微变,陶东来看在眼里,便邀请他去火炮靶场参观。这正和罗升东之意,立刻便应承下来。他实在很想看看,海汉人制造火炮的技术是否跟他们造火绳枪一样精湛。 来到火炮靶场上,首先吸引罗升东注意的并不是正在试射中的火炮,而是在这尊黑乎乎的火炮不远处,有一群海汉人招收的民团士卒,正在一板一眼地操作着一门同样大小的木炮。 罗升东只看了两眼,便已经看出那门木炮只是个样子货,并不能实际发射。但多看了一下,他就发现这些士卒照着海汉人的样子,清膛、装填、发射,每个步骤都一丝不苟,连每个人的站位,动作的幅度似乎都是固定的。罗升东略一思忖,便明白了海汉人这样做的深意。 罗升东虽然没有操过炮,但也看得出来这分明就是海汉人在按照一种严苛的操作方式,培养土著炮手。罗升东现在实在很想骂街,海汉人嘴巴上倒是说的好听,只是组建一支协防治安的民团,但说好的民团呢?要知道崖州城现在都没能装备上铸铁火炮,只有几门铜发熕和佛郎机炮,而初来乍到的海汉人却连炮兵都训练出来了,炮兵加上火铳兵,这种武器上足以碾压正规军的阵容尼玛还能算是民团吗?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罗升东脸上的肌肉也随着颤动了一下。没有受过专门训练的人,很难在这么大的响动面前保持镇静,罗升东已经竭尽全力才能勉强做到身体不动。然而那群土著炮手却像没事一样,继续按照教官的口令,模仿旁边海汉炮手的动作,同步操作着那门木炮。 陶东来一行人到来之后,正在试射的炮组也停了下来。在这边带炮组的人正是颜楚杰,自从这靶场开张之后,他就根本没离开过,吃住都在这地方。等到后来新兵营也定在了附近,颜楚杰就更忙了,上午帮着新兵营军训,下午测试武器,晚上还得抽时间给已经粗通汉语的新兵们上思想政治课。颜楚杰为此特地向执委会递了申请,暂时停止执委会委员的工作,专心先把新兵营和武器测试的事情搞完,所以今天罗升东到访胜利港的时候,也没人去通知他出面接待。 “老颜,辛苦辛苦!”陶东来看到脸被炮火硝烟薰得跟花猫似的的颜楚杰,心中也是一阵感慨,赶紧上前握住了他的双手。 “为执委会服务!”颜楚杰笑嘻嘻地开了句玩笑。 “现在进展如何?”陶东来问道。 颜楚杰接过旁边民兵递来的水壶先灌了一大口,抹抹嘴角应道:“目前6磅炮的陆上校射程序基本都完成了,这两天主要是在训练民兵炮手。木工房那边的船用炮架还没做好,下一步就等着上船测试了。” “这炮……还要装到船上去?”罗升东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必须装到船上去。”陶东来一本正经地回答了他:“罗把总,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一条装备了上百门大炮的帆船在海上航行是什么样子?” 罗升东张大了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上百门大炮,那不就是一个刺猬么? 然而他受到的震撼没有就此结束,陶东来接着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许多艘像这样的帆船组成一支庞大的船队,在海上会有什么样的威力?” 罗升东喃喃道:“不可能,世间怎会有如此骇人之物?” 陶东来摇头道:“可惜世间已经有国家拥有了这样的船队,而且不止一国。荷兰、佛郎机、英国,这些国家都拥有我所说的这种船队。天启四年,福建巡抚南居益举兵驱除盘踞在澎湖的荷兰人,这事你听说过吗?” 罗升东点点头道:“在传抄的邸报上见过,福建水师大获全胜,荷兰人败出澎湖,撤去了台湾岛。” “好一个大获全胜!”陶东来叹道:“福建水师出动两百艘战船,上万的军队,对付只有十三艘战船,九百多人的荷兰,足足打了八个月都没打下来。最后还是靠着谈判,才让弹尽粮绝的荷兰人撤出了澎湖。荷兰人所用的战船,就很类似于我所形容的那种炮舰。罗把总,打成这样的结果也能算大获全胜?” 罗升东老脸一红道:“邸报上多有不详尽之处,在下并不清楚澎湖之战的详情。但想必这荷兰贼寇已是西夷中的穷凶极恶之徒,靠着船坚炮利逞威一时罢了。” 陶东来摇摇头道:“荷兰人先去了南边吕宋的马尼拉,想占据那里的港口,结果被佛郎机人直接揍了出来,然后才去的澎湖。罗把总,船坚炮利者,不止荷兰一国,而现在大明所持的不过是船多人多,拿人命换胜利而已。这次来的是十三条船,还能勉强打个平手,要是下次来一百三十条船,那又该怎么办?” 不等罗升东作声,陶东来便指向了远处的火炮道:“我们制造这些火炮,不是为了攻打城池,而是要为汉人守御疆土。大明失去的东西,我们会夺回来,大明将来无法守护的疆土,我们会去尽力镇守。我们的枪炮、士兵,都是为汉人开疆拓土而生,都将为汉人屹立天下而战!” 罗升东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因为陶东来这番话给予他的震动实在太大了。在此之前他始终有点摸不清这帮海汉人的目的到底何在,既像是掉进钱眼里的商贾,事事均计较得失利益,又像是觊觎天下的反贼,偷偷摸摸地制造武器,征召民团。但陶东来刚才这番话无意是解开了他长久以来心头的困惑——原来这帮海汉人志向如此之远大,先前倒是我罗升东小觑了他们。这一刻,不管别人信没信,反正罗升东是信了。 趁着罗升东被震得七荤八素的时候,其他围观的穿越众都纷纷向陶东来悄悄竖起大拇指,对他卓越的嘴炮功力表示由衷的钦佩。陶东来也是一脸自得,对自己刚才的即兴发挥非常满意。 罗升东打开了这个心结之后,再看这些海汉人似乎也顺眼了很多。一想到不用再与这些危险的人保持敌对关系,罗升东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向着陶东来抱拳行礼道:“陶长官志存高远,心怀天下,罗某实在佩服!” 陶东来也笑眯眯地还礼道:“等有朝一日我海汉舰队纵横大洋之时,一定会邀请罗把总上舰参观。当然,那个时候应该已经不是把总了,至少也是守备或者参将,如果能立下战功,晋升总兵也不是不可能。” 两人互相大肆吹捧之后,结束了这次愉快的会面。在施耐德和任亮的悉心安排下,当天下午就把需要送去崖州的货物全部装上了罗升东带来那条船。不过当天罗升东并没有离开胜利港,他应陶东来的要求,要等到第二天再与执委会派驻崖州城的工作组一起出发。 第二天上午,罗升东在码头上见到了这次将与他一起返回崖州的工作组。这个将会常驻在崖州城的工作组一共七人,其中包括执委会办公室、外交商务部、信产部通信组、后勤部医疗组各一人,军警部三人。 工作组组长是执委办的马力科,现年二十八岁,单身男,穿越前在某县招商办当副主任,也算是一份很有前途的工作。不过此人一向不甘安于现状,加之单位分配了不少有背景的新人进来,越发感到生存压力巨大的马力科自恃有些业务资源,干脆就辞职下海到了广州,偶然的机会之下结识了白克思,然后就被拉进了穿越集团。 穿越后马力科因为以前的工作经历,被分配到了执委办搞行政工作。执委办的日常工作是就执委会的决定对各部门进行具体的任务分派,同时搜集整理各部门反馈的各种信息,供执委会在决策时参考。这个部门主要是起到一个承上启下的信息渠道功能,同时也兼具一定的指挥协调作用。 马力科过去好歹也是副科级公务员,现在连个执委会委员都没混上,甚至还不如蒙贺这种战斗力只有五的宅男,心理上多少还是有些落差的。这次执委会决定要派出工作组常驻崖州,马力科是得到消息之后第一个主动报名的人。他的想法非常实际,目前继续待在三亚这边的岗位上,以工作性质来说,短期内很难做出什么令人瞩目的成绩,与其这么混日子,倒不如去崖州搏上一搏。崖州的环境固然具有一定的危险性,但同样也存在很多的机会,只要自己在崖州的工作做得出色,那么引起执委会乃至其他穿越众的关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将崖州城纳入到执委会的辖区,这在执委会制定的发展计划中是既定的目标,而实现这个目标只是时间问题。马力科认为自己如果能够在完成这个目标的过程中起到加速的作用,那对整个穿越集团来说都是大功一件,因为这就意味着穿越众在整个海南岛南部将不会再有任何对手。如果真能立下这样的大功,那么一年之后的执委会改选,自己也就有很大的机会在这个最高权力机关里占据一把交椅。 第一卷 新世界 78.第78章 崖州工作组(二) 马力科的目标很明确,但同时他也很清楚现状,在穿越众这四百多号人当中,绝大部分人都抱着要成就一番事业的念头,只是大家的目标各有不同而已。比如这次组建的崖州工作组,所有的七名成员全部都是自己报名申请加入的。而且就马力科所掌握的情况,这次报名的人非常多,执委会也是经过一番筛选之后才确定了最终的人选,足见想借此机会展现个人能力的人不在少数。 本来马力科认为这次的行动组当中,自己是可以行政和商务两方面的工作一肩挑的,但最后执委会却又委派了一个外交商务部的人进来,让马力科隐隐感觉到了工作上产生竞争的潜在可能。 其实马力科在这件事情上想得有点多,执委会只是单纯地认为像工作组这样常驻在外的机构,财务肯定需要单独核算,所以专门抽调了一个财会专业出身的人进工作组,主要负责工作组的财务状况审计工作。 负责这活儿的人叫邱元,二十六岁,单身男,穿越前在某事业单位当出纳,也是属于穿越小说看太多导致野心爆棚的家伙,在得知穿越计划的存在之后,毫不犹豫就办了辞职手续飞到广州入伙了。邱元一心想进军警部走武将路线,但人家军警部只招收退伍军人或者是警察专业出身的人,他这种军宅只能靠边站,暂时先在民兵预备役里混着了。 邱元因为工作经历被分配进了外务部,但这个部门有施耐德这种牛人,相比之下邱元这点资历真是不够看的,于是很快又变成了小透明。这次组建崖州工作组,施耐德倒是也报名了,他本身又是执委会委员,如果参加工作组就真可以做到行政商务一肩挑,那样别说邱元,连马力科都得靠边站了。但执委会认为施耐德必须留在大本营,因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执委会准备开始构建自己的货币结算体系,施耐德肯定是要在这个工作中挑大梁的人物。 于是乎邱元的机会终于出现了,他没有马力科那么大的目标,执委会委员是不敢去想的,但其他目标就并非遥不可及了。根据执委会所指定的发展规划,穿越集团在目前以及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必将实行计划经济模式,有风声说未来将会成立一个类似“计委”的专门机构来负责执行内部的经济调控,而邱元的目标就是能够在这个潜力巨大的机构中占据一席之地。 通信组的人是在登陆之初被明军偷袭英勇负伤,刚刚伤愈复出的张广。当初不幸中那一箭,让他在穿越众内部也成了红人。拿着工伤假休息了整整一个月之后,张广决定报名参加崖州工作组,负责维护和使用将要带去崖州的一部军用电台。不过他报名的原因跟别人不太一样,并不是出于事业上的追求,他是冲着人来的。准确地说,是冲着这次工作组成员中来自后勤部医疗组的赵晓若来的。 当初张广受伤之后被送回一号基地,约翰逊给他动手术取出箭头,旁边打下手的护士就是赵晓若。后来张广每天去医疗室换药清洗伤口,一来二去就跟赵晓若熟识了。这男未婚女未嫁,又是处在目前这种社交范围被严重压缩的环境当中,时间一长张广便对赵晓若有了些想法。这次听说赵晓若报名参加了崖州工作组,张广岂肯错过这种能当护花使者的机会,抱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心理,当机立断就跟着也报了名。 赵晓若却没有像张广一样,把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放在心上。对她来说目前的当务之急不是给自己找一个男朋友,而是要尽快结束在医务室打杂的日子,在自己的事业上有所突破。而崖州工作组的组建,让她看到了在外独当一面的机会。虽然崖州目前还处于执委会所划定的非安全区,但赵晓若仍是毫不犹豫就报了名——只在基地附近一里内的范围打转,何时才会有出头之日? 军警部一向是作为特殊部门而存在,执委会有明确规定,任何远离基地的外出行动都必须有军警部的配合。对于这次的工作组,军警部上下也是非常重视。两地虽然相隔不算太远,但真要出了什么事,救援的力量也不可能在第一时间就赶到崖州,所以工作组当中的三人就必须要有较强的处置突发事件的能力才行。基于这样的考虑,军警部内部进行了一次精英式的全员选拔,最后才确定了三个名额。 让不少人大跌眼镜的是,公认综合实力较强的北美帮六人,竟然连一个都没有入选工作组。不过这倒不是其中有什么猫腻,而是执委会认为北美帮这几个人更需要留在大本营发挥作用。目前乔志亚在化工部打主力,为接下来要上马的三酸二碱化工生产体系做准备。另外两个abc罗杰和石迪文在穿越前都是通用汽车公司的高级技工,按国内的说法就是钳工技师,即便水平没达到八级但也已经是穿越集团难得的专业人才了,在火绳枪的研制过程中,这两人也是起到了很大作用,大部分零件都是由他们二人手工制作的,目前也留在冶金车间从事武器研发工作。摩根和约翰逊两个医生要一人坐镇一处营地,担负起日常的医疗食物,执委会不太可能为了几个人的身体健康而专门将他们调去崖州常驻。而王汤姆则是担负起了每天出海巡逻的任务,当然他现在的小伙伴也已经由北美帮的战友换成了一群菜鸟水手。 军警部自行选拔出的三人虽然名不见经传,但也并非庸手。穆夏柏,三十五岁,单身男,穿越前曾在西北某武警部队服役数年,处理得最多的就是各种突发事件,而且还荣立过两次二等功,后来转业到地方上在某个公司当保安队长。有不可靠的小道消息声称,穆夏柏立下的战功可都是见了人命的。穿越后的两次战斗,穆夏柏也都参加了,据说也是有所斩获,这可是真正见过血的军人,战斗力毋庸置疑。 冯安楠,二十四岁,单身男,两年前退伍,之后分配到地方进了防暴队。他在部队的时候曾经在颜楚杰手下待过一阵子,对颜楚杰来说算是知根知底的人,所以顺理成章地就被拉进了穿越集团。既有一定的军事技能基础,又受过专门的防暴训练,冯安楠凭着这份资历也获得了入选。 最后一个人比较特殊,这个叫何夕的男人并没有从军经历,个人履历上也只有某市经侦大队的工作经历。只有执委会高层中少数几个人知道,这家伙曾经在国安里待过,而经侦只是在他调任国安之前的工作职务。当初这个人找到广州来自报履历要求加入的时候,当时的筹委会曾一度认为穿越计划已经暴露,还考虑过要不要全员先逃到境外再说。之后为了是否让他加入的事情,筹委会也曾经讨论过多次,主要也是担心这会不会是有关部门设下的一个圈套。最后还是陶东来力排众议,把何夕收了进来。陶东来的理由非常简单——穿越众迟早都会成立情报机关,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找一个专业的人来做? 何夕在穿越之后一直没有被委派什么具体的职位,只是在军警部挂名,平时多是在各处工地上打杂帮忙。这次组建崖州工作组的消息出来之后,何夕主动找到了执委会要求加入,并且他的理由也相当充分。 “如果要论情报收集工作,不管是政治、军事、经济、人文,我想执委会很难再找到比我更专业的人了。”何夕便是用这样的话进行了毛遂自荐。 自古以来谍报工作在军政之中都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专业的情报收集和间谍组织,能让掌权者在处理军政大事时拥有更全面的信息参考,对形势的解读和判断能更加准确,处理问题也就更加得心应手。这个行当的专业性非常强,可不是随便什么人看了几部007电影就能干得下来的。如何在敌后潜伏,如何有效地收集信息,如何建立安全的情报网络,这都是需要经过专业培训才能掌握的技能。对一个新兴政权而言,谍报系统的组建将要花费相当多的人力物力财力,在不断的摸索与失败中前行,而何夕的出现,显然可以让这个摸索的过程大大地缩短。 不管未来执委会下属的谍报机关会起一个什么样的代称,只要何夕能在这次工作组中做出一些成绩,那么他就有极大的可能会在未来出任谍报机关的首脑一职。这对于像何夕这样的人来说,无疑是一条上位的捷径。 人选确定之后,军警部就对参加工作组的七人进行了紧急集中培训,直到罗升东的到来。培训的内容主要还是各种突发状况下的应变训练,包括紧急状况下的求救信号发送、自卫方式、撤退路线,甚至是在极端状况下如何应对囚禁及拷问,也进行了相关的推演。 第一卷 新世界 79.第79章 崖州工作组(三) 执委会对工作组的安全要求是,如果在崖州出现了敌对冲突,成员们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必须优先考虑保住性命,无法安全撤退的时候可以选择投降被俘。工作组将利用电台,每天定时与大本营联络两次,如果超过24小时失去联络,大本营这边就会启动紧急预案,派出强力人员去崖州救援。 考虑到武器的使用便利性,这次军警部没有再给工作组的人配发56式半自动步枪,那玩意儿实在太打眼了。六名男成员倒是每人发了一把mk23和两个弹匣的子弹,以备不时之需。而赵晓若则是拒绝了佩戴武器的建议,她认为如果出现六名男成员都保护不了她的情况,那么再多一把手枪也于事无补,这话让已经以护花使者自居的张广在心里暗暗憋了一股劲。 另外军警部也不打算浪费穆夏柏和冯安楠两个颇有战斗力的人员,所以他们二人除了手枪之外,还一人配发了一支mp5sd6微声冲锋枪。mp5这种由德国hk公司出产的冲锋枪一向都是各国特种部队的标配之一,而由北美帮挑选采购的这个型号,除了伸缩式枪托让整个枪身显得更加短小精干之外,最突出的特点就是枪管前段自带消音器,另外在百米内的射击精准度非常高,很适合执行一些不宜公开进行的特殊任务。不过这两支枪属于私人财产,在将来任务完成之后,枪和没有使用的弹药还是得归还给北美帮。 除了武器之外,工作组还带上了一部军用电台,太阳能电池板加上蓄电池和照明灯的一整套充电设备,另外为了以防万一还带了一部手摇式发电机。再加上其他的药物、货物、一些食材调料和个人物品,倒是足足装了有十几个大木箱。好在昨天已经将数量最多的食盐装完,今天把这些东西装上船时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这次工作组的出行不再另行安排船只相送,就由罗升东的船将他们直接送到崖州城外,也充分展现了执委会对于罗升东的信任。 穿越众留在胜利港和一号基地的人几乎是倾巢出动来码头欢送工作组,毕竟这次出发前去崖州跟前一次考察的性质完全不同,如无意外的话,他们至少也得一两个月才会回来一次了。在场的多数人都露出了羡慕的表情,因为这差事虽然有一定的危险性,但同时也就摆脱了大本营这边枯燥乏味的生活,如果事情办得顺利,那妥妥地能在执委会的功劳簿里记上一笔,日后穿越集团开疆拓土之时,这些人将肯定是会被优先启用的人员。抱着这样想法的,基本都是先前也参加了报名而未能通过的人。 当然也有人对工作组的前景表示担忧,比如赵晓若的好姐妹吴巧,从早上来到码头就拉着赵晓若哭哭啼啼个不停,仿佛是生离死别一般。站在她的立场上,根本不能理解赵晓若为何要放弃眼下还勉强算是安逸的生活,跑到百里外的崖州去跟那些“原始人”一起生活。 陶东来将工作组的成员向罗升东一一作了介绍。工作组在崖州的行动,有很多还需要罗升东的配合和帮助,特别是当工作组遇上一些突发事件的时候,罗升东很可能会充当救星的角色,所以提前搞好两者之间的关系是很有必要的事情。 罗升东也知道这几个人大概就是自己将来跟海汉人打交道的主要对象,上前一一见礼。唯一觉得有点奇怪的,就是这支队伍中为何还要带个娇滴滴的美貌女子。但他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这女人指不定就是其中某人的妻妾,这些海汉人打算去崖州常驻,自然会带上家眷同行。 众人登船之后,罗升东便下令拔锚升帆,船只很快就缓缓地离港向南而去。工作组的七个人都站到了船舷边,向码头上的人群挥手道别。 自从开始跟海汉人打上交道,罗升东便多了一个观察人的习惯。回想起来,这大概是他在劳改营的时候无意中养成的,通过不断观察几个上司的各种细节,推测他们的性格与思想,这样罗升东在与其接触的到时候便可以更多的投其所好,避其锋芒。这在当时来说,固然是为了生存不得而为之的手段,但后来罗升东却觉得这个技能非常有用,让他在回到崖州水寨之后,与上司同僚打交道中也比过去更加游刃有余。 此刻罗升东便在默默地观察工作组这几个人,试图从他们身上能琢磨出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东西。马力科和邱元很明显是养尊处优的人物,皮肤白净,手上没有劳作的痕迹,谈吐也很斯文。回想陶东来给自己介绍的时候,专门说明了这两人是工作组的主要人物,罗升东的心情就放松了很多——今后自己跟这种读书人打交道,总比和颜长官、古长官那种杀气腾腾的军人交手轻松得多。当然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所作的这个推论简直错得离谱。 叫作张广的小伙子皮肤黝黑身体健壮,但身上却没有军人的那种杀气,罗升东认为他有可能是这支队伍中担当劳力的角色,肤色就是最好的证明。罗升东还注意到他一直有意无意地盯着那个女子,看来其中必有不为外人道的隐秘。 而叫做穆夏柏和冯安楠的两个人,则是具有明显的军人特征。而且罗升东在与海汉人交手的那次战斗中就见过穆夏柏,印象非常深刻,他的亲信手下张疤子就是被这人一枪打碎了脑袋。这两人的眼神和表情都显得非常坚定,很显然是这个团队中的保镖角色,罗升东倒是很想找个机会,跟这两人切磋一下拳脚上的功夫。 最让罗升东感觉忌讳的反倒是那个上船之后就一句话没说,表现得十分冷漠的何夕。这个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军人,当兵吃粮的军人绝对不会情绪如此内敛。每次跟何夕对上眼神,罗升东都觉得像是被毒蛇盯住了一样,后脊梁直发冷,让他觉得十分不舒服。 罗升东想了很久,试图找到这种感觉的根源。后来船都快驶出胜利港了,他才猛然回过味来——这个何夕要是穿上飞鱼服,挎上绣春刀,不就跟崖州城的锦衣卫一模一样! 罗升东自认为想明白了何夕的身份,反倒是不那么怕了。锦衣卫的职能是监视朝廷官员,这个何夕在工作组中的作用大概也差不多,就是用来监视其他几个海汉人是否有贪赃枉法之举。不管怎样,只要不是针对自己,罗升东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罗升东这次来胜利港,还是用的上次带回去那艘小广船,航速顶多五六节,从胜利港到崖州短短几十海里,几乎要跑上一整个白天才行。左右闲着无事,工作组的人便找罗升东攀谈起来,旁敲侧击地了解崖州的各种信息。工作组这几个人上次并没有参加崖州考察团,对考察团带回的报告中所提到的一些东西,也没有那么直观的认识。这次有了罗升东这个土著带路,正好可以了解一些针对性比较强的情况。 马力科想了解的主要是崖州的官僚体系,各个衙门的构成、责权分配以及官员之间的人际关系。邱元很想知道一些崖州在商品贸易方面的数据,不过回答这个领域的问题显然不是罗升东的强项,看到对方一问三不知,邱元也只能暂时打消了念头。两个退伍兵问的就更加专业而细致了,连城防巡逻的布置方案都要一点一点问清楚,让罗升东一度认为这些家伙是不是打着贸易的幌子准备玩夺城了。张广倒是什么都没问,他的职责只是保障通信畅通,余下的时间都准备用来跟赵晓若培养感情,至于其他的事情他也没兴趣知道。赵晓若也打听了一下崖州城里有几家药铺,几个大夫,水平又是如何,让罗升东误以为她是有病在身需要求医,当下便拣了自己熟识的一个大夫好一阵吹捧。 最后何夕一开口,罗升东险些就尿了:“崖州城里应该有东厂和锦衣卫的编制吧?” “这个……有是有的,不过在下也不太清楚他们的具体情形如何……”罗升东一边说,一边就开始在冒汗了。开什么玩笑,东厂和锦衣卫是能随便招惹的衙门吗?不被他们盯着就算万幸了,哪有人敢去注意他们的事情。 罗升东没敢接话,何夕却是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现在是天启七年四月……没记错的话,东厂番子现在是归魏忠贤管,锦衣卫的缇骑归田尔耕管,罗把总,我有没有说错?” 罗升东急得差点要跳过去捂住他的嘴:“不可说,不可说!” “你不用怕成这样吧?这船上不都是你亲信吗?如果要出卖你,够你砍头的事早不止这一件了。”何夕面带一丝嘲讽地说道。 罗升东急道:“话虽如此,但东厂和锦衣卫万万不可随便提起,否则必有祸事!” 第一卷 新世界 80.第80章 厂卫 罗升东对于厂卫的恐惧,那是真真正正发自骨子里的。 当初他老爹能从一个卫所兵转入水师当上百总,除了靠英勇杀敌立下的战功之外,更多也是机缘巧合——他老爹的前任百总就是在崖州城得罪了锦衣卫,一众缇骑直接到了水寨拿人,连参将都不敢出面去拦。这倒霉鬼进了锦衣卫的衙门不到三天就抬出来了,据说身上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找不到,死得颇为凄惨。罗升东的老爹从小就教育他,什么人都可以得罪,但万万不能与厂卫为敌,得罪了别人还可以以力抗争,实在抗争不了还可以求饶保命,但得罪了以抓捕官员为宗旨的厂卫,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这船上的船员当然都是罗升东信得过的心腹手下,否则他也不敢带着这帮人到胜利港与海汉人交易。可是百密一疏的道理罗升东还是明白的,这么多张嘴,保不齐就有谁在外面酒后失言。海汉人的事都还好办,毕竟已经在水寨和崖州都挂了号,知道真相的人也都在控制之中,有什么流言蜚语罗升东也不用太怕。但如果是议论厂卫的事传出去,那可是闻风拿人的衙门,根本不需要证据,只要市面上有那么一丁点传闻飘进厂卫耳朵里,就足以让罗升东身陷囹圄了。 厂卫可不是海汉人,还能有讲道理的机会,任何一个被抓进厂卫衙门的人都是他们升官发财的垫脚石。而罗升东的大好前程现在才刚刚起步,他可不想为了一个口无遮拦的海汉人就把自己给葬送进去。如果不是对海汉人同样有一份难以抵抗的畏惧感,罗升东真的很想叫手下把这家伙用麻袋装起来直接丢到海里。 然而何夕这么单刀直入可不是因为他口无遮拦,作为一个秘密战线工作者,他很明确自己首先要做的事就是全面了解自己的对手,弄清楚对手的编制、组织结构、行事风格等等。而大明臭名昭著的厂卫系统,显然就是何夕目前最大的潜在对手。 大明的谍报系统一度非常复杂,在历史上还曾经有过“三厂一卫”同时存在的时期。一卫自然大家都很熟悉,便是赫赫有名的锦衣卫。这个由朱元璋建立的锦衣卫在成立之初的性质是内廷亲军,由皇帝亲信的武将担任指挥使,其职责是“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实际上就是皇帝的私人警察,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犯人,甚至都不必通过一般的司法机构,可谓权势熏天。 顺便值得一说的是,锦衣卫还有一项非常著名的职能就是“执掌廷杖”,那些因为触怒皇帝而被处以廷杖之刑的官员,如果恰巧跟锦衣卫的关系又不太和谐,那么一顿廷杖下来肯定是非死即伤。因此朝廷上敢于跟锦衣卫做对的官员并不多见,因为谁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落到锦衣卫手里吃一顿要命的廷杖。 而三厂则是分为了东西两厂和内行厂。明成祖朱棣于永乐十八年设立了东缉事厂,由亲信宦官担任掌印太监。而东厂的掌印太监也是宦官中仅次于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二号人物,其官衔全称为“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如果说锦衣卫的职能是秘密警察,那么直接听命于皇帝的东厂便可成为真正的特务机关和特权监察机构,其权力还在锦衣卫之上。最开始两个部门还是有明确的权力划分,东厂并没有审讯犯人的权力,抓到的人犯只能交给锦衣卫审理,但到了明末的时候,东厂也有了自己的监狱。 东厂最大的优势便在于与上级的沟通渠道更为通畅,锦衣卫还需要用奏章来汇报工作,而东厂的掌印太监可以直接向皇帝当面作口头汇报,这种便利的条件是锦衣卫根本无法与之相比的。朝廷的所有衙门,都有东厂的番子坐班进行监视,其无孔不入的程度尤在锦衣卫之上。历史上明朝有名的几个大太监王振、刘瑾、冯保和魏忠贤都曾经统领过东厂,让这个特务机构在数百年之后仍然是恶名昭彰,但非常讽刺的是,东厂一贯在大堂内悬挂着大幅的岳飞画像,堂前还有刻着“百世流芳”的牌坊,俨然以正义使者自居。 而西厂是明宪宗朱见深于成化十三年增设的,西厂提督便是著名的大太监汪直,职能与东厂和锦衣卫类似,其势力还一度超过了东厂。但汪直仅仅只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五年,就因为在斗争中失败下台了,而西厂也就随之解散。但到了明武宗朱厚照继位的时候,掌权的大太监刘瑾又重开西厂,交给他的心腹谷大用领导。这东西两厂虽然都受刘瑾指挥,但却互相斗得厉害,最后刘瑾为了改变这样的现状,不得不又自建了一个内行厂,由他本人亲自领导,权力更在东西厂和锦衣卫之上。这段时期四大特务机构共同存在,业务竞争相当激烈,搞得天下人心惶惶,官员们都是自顾不暇。 刘瑾倒台之后,西厂和内行厂便被朱厚照下令一并撤裁。明正德五年,西厂和内行厂就一起消失在历史中了。而流传至今依然处于运行之中的谍报机关,就只剩下了东厂和锦衣卫两家。 何夕要想摸清这两家机构的状况,最安全有效的途径仍然是通过罗升东这个已经被穿越众拉拢腐蚀的明军军官。罗升东虽然不是这两个机构的人,但好歹他也是属于“体制内”的人,所掌握的信息和渠道是穿越众这种外来户不可比拟的。只是何夕没想到的是,罗升东竟然会对厂卫如此忌惮,甚至是在嘴上谈论都不行,这让何夕不禁感叹后世那些公知精英们简直就弱爆了——一边叫嚣着“言论不自由”,一边在网上公开骂政府的那些人真该来明朝试试,什么叫做真正的言论管制。 要打破罗升东心头那道顽固的封建枷锁,看来不下点猛药是不行了。何夕打定了主意,便揽着罗升东的肩头,将他带到船头无人处,压低了声音道:“罗把总,你跟我们打交道也有一个多月了,有没有见过我们说了什么事而最后没能做到的?” 罗升东摇头道:“贵方行事一向言而有信,一诺千金,在下对此是极为佩服的。” 罗升东这话的确是出于真心,当初他大着胆子提出谈判,也没指望对方能真的完全遵守约定,但后来海汉人所表现出的诚意打消了他原本的疑虑,按照当初的约定,交还俘虏、给钱给货都非常爽快,这次甚至连人都交给他负责了。这种信赖让罗升东对海汉人的好感度也逐渐超过了最初的防备和忌惮——当然这种好感度目前还是建立在足够的利益基础之上的。 何夕压低了声音道:“那好,我接下来所说的话,你听完记下就是了,届时你就知道我们海汉人为什么不会顾忌厂卫那些牛鬼蛇神了。” 罗升东很想吼一句老子不听,但偏偏心头又好奇得紧,实在很想知道这海汉人手里还有什么自保的手段,耳中便听到何夕那犹如魔鬼低喃般的声音传来。 “今明两年之内,魏忠贤、田尔耕这两个人,都会声败名裂而死!” 罗升东差点蹦起来,连连摇头道:“绝无可能……绝无可能……” “哦?那你说说为什么不可能。”何夕一心想要让罗升东摆脱这种心理恐惧,微笑着追问道。 罗升东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左右看看无人在近处,这才小声说道:“贵方上下均是来自万里海外,所得的消息恐有谬误之处。我朝魏大人身为‘九千岁’,如今权势熏天,前几年与其做对的东林党人,都已在厂卫手中死得干干净净。魏大人手下有五虎五彪听命,那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便是五彪之一,据传与魏大人有父子之情。如今厂卫均在其手,天下无人敢捋其虎须,又谈何声败名裂而死?” 何夕笑道:“罗把总,你也算是聪明人,如果要让他们声败名裂而死,需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能做到?” 罗升东支吾道:“除非……除非圣上下旨……但这绝无可能,当今圣上对魏大人可是宠信有加,无求不允,又岂会下旨罢免他?” 何夕点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现在的皇帝的确没有理由下圣旨罢免他们……” 罗升东刚长出一口气,何夕接着又说了一句,差点把他给直接吓趴。 “……但如果换了个皇帝,那我所说的情况就未必不会出现了。” “换……换……大逆不道啊!”罗升东指着何夕一时语塞,连手指都开始颤抖起来。 “很快的,也就几个月之后了。”何夕依然保持着一脸无害的笑容:“到时候新皇登基,这些先帝面前的红人就未必能继续走运下去了,有些手中权力过大的人,比如魏忠贤之流,那在新皇的眼中可就是绊脚石了。” “此等胡言乱语,在下是绝不会信的!”罗升东对于刚才自己因为好奇心而未能及时拒绝对方的游说后悔不已,何夕的那番话就像咒语一样,不断地在他脑海中盘旋。 “你信与不信,该发生的事总会发生的。”面对罗升东激动的情绪,何夕丝毫不以为意。他知道自己在罗升东心里已经打开了一个缺口,而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个缺口会因为事实的冲击而变得越来越大,直到让他心中的堤坝彻底崩塌。 第一卷 新世界 81.第81章 未来形势 何夕的这一剂猛药让罗升东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处于脸色煞白、神情恍惚的状态中,中途有船员过来向他汇报航速航向,他也只是挥挥手示意船员退下,连一个字都没有说。 何夕这样做的确是一种很冒险的行为,如果罗升东的心理不够坚韧,那么他的话很可能会起到反作用,让他心中对于厂卫的畏惧更加严重。但何夕却坚信大力出奇迹,结合罗升东个人的实际情况,通过剧透这一手段对未来大明国内形势作出预言,应该就是粉碎他的心理障碍最直接有效的方法,这可是他在出发前跟几个喜欢研究心理学的家伙熬夜好几天分析出来的结论。 当然更为关键的是,何夕必须要在抵达崖州之初就掌握有关厂卫的初步信息,否则对他接下来开展地下工作是极为不利的。尽管何夕深信自己的专业素养超过这个时代的同行一大截,但干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不能犯错,一次犯错就可能贻害终身,而避免犯错的最基本手段就是掌握足够多的信息,这样才会在需要作出决断的时候不会发生误判。 直到船快驶进南山县境内的时候,罗升东才再次主动找到何夕,继续之前未尽的谈话:“崖州城里有一处锦衣卫衙门,便在西门附近……” 罗升东一开口,何夕便知计成。像罗升东这样的聪明人,绝不会等着看预言是否真的实现才会作出决断——从他听到这个预言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被拖下水了,而这个预言到底是海汉人的妄言还是真的会实现,反而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只要罗升东想通了这个道理,那么就不难作出决定了。 如果这帮海汉人在崖州出了事被厂卫抓走,那么他罗升东不管最后是落在海汉人手中还是厂卫手中,结果都难逃一死。既然如此,罗升东就只能选择站到能让自己活下来的一边。相比以缉捕官员为使命的厂卫,罗升东还是觉得一向信守承诺的海汉人更值得信赖一些。既然何夕那么想知道厂卫的事情,罗升东就决定把自己所知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反正以眼前这么有限的几个海汉人,也不太可能在崖州与厂卫为敌公开作乱。 何夕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情报,或许是因为偏远之地,而且此地又多是犯人犯官,在流放地抓人实在没什么功劳可言,厂卫在崖州所布下的力量并不大。东厂有一个小档头,带了二十多个番子,负责在各处衙门坐班。而锦衣卫在崖州的衙门只有一个总旗官坐镇,别说百户,连个试百户都没有放在这里,也足见锦衣卫的上一级机构对崖州这地方实在不感冒。 船驶过崖州水寨时并未停下,而是沿着宁远河继续上行了数里,一直到了崖州城外的码头才靠岸停船。罗升东一边让人到码头上寻人雇车,一边指挥水手将工作组的行李逐件搬下船。 很快罗升东的手下便雇来了四辆大车,将行李搬上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西门进了城,穿城而过到了离南门不远的驻地。罗升东的手下上前拍门,很快守院子的老苍头便出来开了大门,将众人迎进去。 罗升东看着手下将行李全部搬进院子之后,便急匆匆地向工作组众人告辞,他心里还挂着码头上那两千斤盐,那可是好几百两银子。至于双方平时约见联系的方式,倒是早已经在胜利港谈好,此时就不需再多说了。 送走罗升东,几个人先在姓杨的老苍头带领下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均觉得这处院子相当不错,地方够大,交通方便,生活设施也算完备——除了没有抽水马桶和淋浴装置。七间正房,正好一人一间不用抢。剩下两间耳房,一间给守院打杂的杨老头住,另一间用来当作机要室,放置电台和其他一些物品。房里家具都很齐备,不需另外再添置,而且都是成套订做的好东西。众人看着这些雕工细致的实木家具,都忍不住伸手触摸,感叹不已——这么一套东西要是流传到后世,起码也得六位数以上了。 张广从柴房里找到一张梯子,搭在机要室的房檐上,把电台天线直接牵上了房顶。下面的人也帮忙,把太阳能电池板也递了上去。趁着把杨老头打发去做饭的工夫,张广打开电台,调好频率,与大本营取得了联系并告知平安。 马力科从机要室出来,见邱元正站在院子中间的天井里发呆,便走过去递了支烟给他:“想什么呢?” 邱元回过神来,笑着接过烟:“你说我们以前那时候,要买这么大个院子,得花多少钱?” 马力科皱了皱眉头道:“我看了这院子差不多能有四百平米,如果是在一线城市比较好的地段,至少八位数。” “是啊,放在以前,想都不敢想能买这种房子。可是现在呢?二百六十两银子,算算也就三万多不到四万块钱吧,连在农村买块宅基地都不够,啧啧……这趟还真是来对了。”邱元一脸感慨地说道。 “价可不能这么算。”既然扯到了经济问题上,马力科倒是很愿意跟邱元讨论一番:“现在的一两银子可以买两石米,这院子能换五百多石米,差不多十万斤,搁咱们以前那社会也值好几十万了。不过归根结底,还是现在这个社会的消费水平低。” “没办法,这跟现在的生产力水平是成正比的。”对于马力科的看法,邱元也表示了认同:“不过崖州这地方可能过一两年就会开始有变化了,我们的到来必然会带动这个区域的经济发展速度加快,届时我们可以还亲眼目睹消费水平由低到高的变化过程。” 马力科狠狠地吐出一口烟:“说得没错,我们都是受过专业教育的人,对于社会经济发展需要用前瞻性的目光去看。等这边的工作上路之后,我们也可以建议执委会,对崖州的不动产市场作提前投资……” “如果你们想搞崖州炒房团,我看还是先省省吧。”不知道什么时候,何夕也已经走到了天井中:“执委会的发展规划还是会以三亚为中心,至于崖州,跟后世一样,只会作为三亚的辐射地区而存在。你们要是真想圈地,还不如现在去凤凰镇,天涯镇那些地方比较可行。” “你的意思是崖州的消费水平很难带起来?”邱元问道。 “至少在不动产方面会很难有大的涨幅。”何夕慢慢悠悠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执委会的发展规划,今后田独河一带都是作为重工业生产基地存在,胜利港跟后世一样,将被建设成为南海最大的军港。而三亚河和临春河两岸的沿海平原地区,才是今后重点开发的商住区。我们都知道三亚的人口将会很快超越崖州,经济水平也是一样。以我的看法,今后崖州这边的有钱人恐怕都会想办法搬去三亚,因为新城的居住条件会胜过崖州许多。” “也就是说未来三亚的崛起会引起崖州大量资本的外逃,这样反而有可能会引起崖州经济水平的下降?”马力科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他虽然也能接触到一些执委会的秘密决定,但长期发展规划一直只有有限的少数人才清楚,而何夕显然就是其中之一。马力科主动请缨来崖州,可不是为了想在这里观察崖州是怎么一步一步衰落下去的,要是不能在崖州作出一番令执委会瞩目的成绩,那还不如就在大本营继续窝着,起码还能在执委会里混个脸熟。 “未来怎么样,现在也很难说啊,搞不好执委会也把崖州当作了下一步的发展对象,毕竟这崖州城周围也有大片的平原,搞农业开发还是很合适的。”邱元对此倒是很乐观,当然这种乐观是建立在他并不了解执委会规划的基础之上的。 “你说的这种情况不太可能发生。”何夕毫不留情地给邱元也泼了一盆冷水:“在三亚站稳脚跟之后,执委会的下一个发展目标是昌江,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太可能再分出更多的资源给崖州。” 地处海南西部的昌江地区有面积巨大的平原,而且地广人稀,适合大量安置移民垦荒。最关键的是,这里便是执委会极为重视的石碌铁矿所在地。这个矿石平均品位超过50%,储量超过三亿吨的巨型优质铁矿矿脉极浅,和田独铁矿一样适合露天开采,而且除了铁之外,还并生有钴、铜、镍、硫、铝、金等多种矿产资源,对执委会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聚宝盆。 在执委会的远景规划中,昌江将是未来海南岛上最重要的冶金基地,为此执委会甚至会不惜远征,去开发与昌江隔海相望的越南鸿基煤矿,让昌江地区得以形成一个完整煤铁复合体的工业布局。与战略地位更为重要的昌江相比,缺乏产出的崖州的确显得份量不够。 第一卷 新世界 82.第82章 生活问题 在执委会的眼中,到底是昌江重要还是崖州重要,现在看来似乎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了。但这个结果却让马力科和邱元感到难以接受,他们选择主动来到崖州,为的就是能在这里作出一番成绩,好为将来在穿越集团中出人头地积累一些资本。如果执委会从头到尾只是把崖州当作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那他们来此的意义又何在? 何夕察言观色,知道这两人的情绪不对,便开口劝道:“你们不要误解了我的意思,崖州在执委会的长远规划中或许算不上重要,但在眼下来说,这里可是执委会关注的重点地区。” 马力科被何夕一提醒,也很快从沮丧的情绪中恢复过来:“说得没错,好歹崖州有两万人口,是离大本营最近的销售市场和人力资源提供地,也是我们目前能跟大明保持接触的唯一窗口。” “这里也是能对大本营产生军事威胁最近的一个地方。”不知什么时候,穆夏柏和冯安楠也走了出来,加入到这场讨论当中。 “崖州的驻军虽然力量不强,但终究是一个潜在的威胁。我们这个工作组不但要负担起商贸、外交的责任,而且也要起到军事前哨的作用。”穆夏柏环视众人,缓缓地说道:“各位虽然不是军人,但同样也必须肩负起守卫家园的任务,只是我们手中用的是钢枪,你们用的是自己的专业知识。身在异乡,希望各位能团结起来,不要在乎一时的个人得失!” 很显然刚才马力科和邱元的情绪反应,都被穆夏柏看在了眼里,而作为一个铁血军人,他对于工作组成员的情绪上出现这种松动肯定不会熟视无睹。 邱元觉得有些尴尬,赶紧打圆场道:“老穆说得对,咱们虽然分工不同,但到了这地方还是要好好合作,如果在这里都做不出成绩,那以后执委会还怎么把更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们?对了,张广和赵晓若呢?” “张广在帮赵晓若搬行李呢,我们就不要去多事了。”冯安楠一脸坏笑地说道。 众人都是心领神会,张广在出发前一天晚上就专门把几个同事叫到一起,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并且一人塞了一条烟作为谢礼。虽然一帮人都是单身汉,在个人情感问题上是天然的竞争对手,但毕竟拿人手短,能与人方便的地方那自然就多少得照顾一点了。 张广将装着行李的大大小小七八个木箱子搬进赵晓若房里放好,又打了一盆井水进来,帮着赵晓若将屋里的家具都擦拭了一遍。赵晓若见他忙上忙下,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想去厨房里烧一点开水泡茶。到了厨房一看,这土灶却是烧柴的,她根本操作不来,只好叫了杨老头来生火烧水。 张广将屋里打扫干净之后,转了一圈没看到赵晓若,最后倒是站在天井里的邱元给他指了指路。张广到厨房一看,这丫头正傻乎乎地守在灶眼面前等着水烧开,脸上被烟火薰得黑一道白一道的还不自知。 “这玩意儿不好弄吧?”张广一边说一边在灶眼前蹲了下来,拿着火钳伸进灶膛将没能充分燃烧的柴火拨弄了一下。 赵晓若笑了笑,伸手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柴灶,今天还是第一次用。” “柴灶发火不太方便,明天我出去买点煤回来,做点蜂窝煤,这样烧个水什么的也方便。”张广一边说,一边不断地将细柴掰断,塞进灶膛里。 “你还会做蜂窝煤?我看你好像挺熟练的,以前是练过?”赵晓若好奇地问道。 “我老家是农村的,家里小时候就是烧柴,烧蜂窝煤,这些活儿小时候常做……冶金车间前些天做了一批蜂窝煤炉子和打蜂窝煤的模具,我专门给执委会打报告要了一套,明天从箱子里拆出来就能用。”张广一副驾轻就熟的表情道:“我是觉得没什么不方便,习惯了。倒是你从小都在城里生活,突然到了这种环境,肯定很不适应吧?” 赵晓若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就是不想让别人把我看成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才会来参加穿越。我要证明我赵晓若不管离了谁,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都能活得好好的!” 张广愕然地盯着赵晓若,愣了半晌才接话道:“我可从来没有把你当作大小姐看待。我对你好,不是觉得你什么都不会做……” “我知道。”赵晓若捋了捋垂到面前的头发,没有让张广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我以前好像从没问过你,为什么你会选择参加穿越?” “这是冥冥之中的召唤,我知道有人在等着我出现……”张广见赵晓若瞪着自己,顿时就编不下去了:“好吧好吧,我说实话。像我这种农村出来的人,要在城市里找媳妇很难的,但我出来见了几年世面,要让我回去找个农村大妞当媳妇我又不甘心,正好听说有这么个穿越到明朝的机会,我一咬牙一狠心就参加了。” “说得好像你来了明朝就不用找农村大妞当媳妇一样。”赵晓若毫不留情地打击他。 张广一脸得意道:“那不一样啊,以前是人家选我,现在是我选人,以后再怎么不济也能娶个知书达理的富家小姐……” 张广说着说着便自知失言,赶紧圆场道:“……当然,那些只是以前不成熟的想法而已,我现在绝对不会再有这种念头了。” “有没有你自己知道!”赵晓若将手里的木柴丢进灶膛,起身离开了,留下了一脸惶惶不安的张广。 当天的晚饭是张广主厨,虽然味道没法跟大本营的樊大厨相提并论,但三荤三素一个汤的搭配也足以让其他成员感到佩服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用柴灶弄好一桌子饭菜。而这样的表现似乎也挽回了之前失言的影响,赵晓若还主动向他请教了其中一道菜的烧法,让张广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不过晚饭后的洗澡又成为了新的问题。前任的房主大概没料及会有这么多人同时入住,因此整个宅院就只有两个洗澡用的木制浴桶,再加上还得烧热水,这洗澡就变得极为不便了。当然为了照顾女士,赵晓若肯定是最先分配到浴桶和热水,但这院子里所有的房间隔音效果都不太好,一群单身汉听到这水声哗哗的似乎也不太礼貌,最后只好全部集中到一间屋子里,开着笔记本电脑一边放电影,一边斗地主打发时间了。 等赵晓若把澡洗完,一群人又得进她房间去,把这浴桶连着洗澡水一起抬出来,这情形也是颇为尴尬的。赵晓若脸上红彤彤的,也不知是热水沐浴的效果,还是因为一群大男人帮自己抬洗澡水感到娇羞。 “出发前吃穿住行都考虑到了,但怎么就没人想到洗澡的问题?”马力科义正言辞地提出了质问。 当晚的会议上,洗澡成了首先被拿出来讨论的重大议题。在大本营的时候,有男女分开的公共浴室,有一台专供浴室使用热水的木炭小锅炉,大家似乎也就忽略了这个生活上的细节。但来到崖州住下之后,才发现洗澡这个问题要是不解决好,那么恐怕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一直困扰着工作组这几号人。 当然,出现这个问题的根本原因是在于有赵晓若这么一个异性的存在,如果没有她住在这里,那么大伙儿完全可以在天井里弄个集体露天浴室,每天工作完毕之后在一起愉快地拣肥皂,也算是一桩乐趣。但现在又不可能让赵晓若打道回府再换个男的过来,那样做先不提对赵晓若的心理伤害有多大,就是事后妇女协会的大肆抨击,在座这些个单身男人就没谁敢拍着胸脯说自己能承受下来——虽说大家都知道妇女协会那句“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宣传口号仅仅也只是起到宣传作用而已,但也没人会真的想去尝试一下“半边天”塌下来的威力有多大。 “还是得建专用浴室才行。”邱元按着还在酸痛的肩膀说道:“十几桶洗澡水每天要抬进抬出,这也太累了。刚洗完又出一身汗,这不白洗了。” “用燃煤锅炉吧,厨房里有足够的地方能架设一个小锅炉,然后把厨房旁边的柴房改建成浴室不难,地面做一下防水处理,再挖一道排水沟通到外面街边的阴沟里。做晚饭的时候丢几块蜂窝煤把水慢慢热着,等天黑了就能用了。”张广主动建议道。 “技术上会不会有困难?用着安全吗?”马力科对这种东西不太懂,立刻追问道。 “技术上是很成熟的,大本营的公共浴室就是用的这种锅炉,只不过容量更大,烧的木炭而已。至于安全性也没什么问题,到时候把锅炉的排烟道接入厨房的烟囱就行了。这种燃煤锅炉是常压,水温也不会太高,所以管道密封只要做到不漏水就足矣,实施起来不难。明天我和大本营联系的时候提一下这事,如果那边能重视一下,让冶金车间加个班,说不定下周咱们就能用上了。”张广很耐心地解释了细节问题。 “刚才等洗澡的时候,你就一直在琢磨这事吧?”何夕突然冒了一句。 “那是,我当时……”张广一时嘴快差点又失言,当下干咳了一声道:“我这可不是出于什么私心,也是为了大家在生活上更方便一些。” 第一卷 新世界 83.第83章 欧战带来的商机 不管张广是出于私心还是公义,至少他的建议具备了很强的可行性,并且现在驻崖州办也的确很需要这样一个生活设施。于是很快工作组便通过了这个方案,并且决定第二天跟大本营联系时向执委会提出要求。而且张广还表示自己以前在工地上做过泥水工,这种简单的淋浴系统,只需大本营那边提供材料,自己就可以搞定安装工作。 “真是一专多能啊!”马力科感叹道:“信产部那么多人,为什么执委会要挑你来工作组,我现在算是明白了。” 当然关于浴室的建设方案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众人也都很明白自己报名参加工作组来到崖州,可不单单是为了享受。尽快让三亚出产的商品在崖州打开市场,尽可能多地将崖州的人口引入三亚,同时防备敌对实力的觊觎,这才是工作组当下最重要的任务。关于如何进行分工并开展工作,工作组在来崖州之前已经有过多次的讨论,如今主要是将各种方案核对一遍,再结合自己所了解到的实际情况,补充一些细节进去。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马力科和穆夏柏一组,邱元和冯安楠一组,分别去拜访先前有过生意来往的“安富行”和“福瑞丰”两家商行,一是联络感情混个脸熟,二来也顺便了解一下上次送来的商品在这段时间的销售状况如何。何夕迟了一些才一个人出了门,也没跟其他人说去哪里,慢慢悠悠散着步就走远了。张广独自去了集市,他需要去购买一些做蜂窝煤的材料,如煤炭、木炭、石灰等等。赵晓若则是留在办事处看家,顺便将前一天尚未整理出来的一些物品拆包归类。 马力科和穆夏柏到了“安富行”外面,门口有个伙计就跑过来询问:“两位可是海汉人士?” 马力科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便见那伙计跑进店中,口中喊道:“老板,海汉的老爷来了!” 很快上次跟穿越众打过交道的那位张掌柜便迎了出来,见到这两人虽然有些面生,但这奇特的衣着和短发却是跟上次来的那群人一模一样,当下上前见礼,互道姓名,然后将二人迎了进去。 “贵方若是再不来人,在下可是要寻上门去了!”张掌柜将二人带到后堂入座,让人上茶之后便心急火燎地说道:“不知二位这次来崖州,可带来了上次交易过的那种玻璃器具?” “上次和贵行交易的货物已经卖完了?”马力科有点不敢置信地问道。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执委会很可能低估了崖州的消费实力。 “短短数日便销售一空,之后还有客人问上门来。在下也不知贵方何时能再次到访,还去崖州水寨找过罗大人,可罗大人也说无法与贵方取得联系。”张掌柜喜滋滋地说道:“对了,至于贵方上次所说大量需要的硝石、硫磺、焦炭等物,鄙商行最近也准备了不少,随时可以起运。” “等等。”马力科并未被张掌柜的喜报冲昏了头脑,有些疑惑地问道:“贵行以前不是也从广州贩运佛郎机人的玻璃器具吗?销路这么好,怎么贵行以前没有大量引进?” “这是在下没将话说清楚。”张掌柜歉然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 如果仅仅是崖州一地,玻璃制品的销售状况其实与执委会的推测差距不大,这种奢侈品的销售对象本来范围就比较狭窄,以崖州两万的人口计算,真正有奢侈品消费能力的人顶多不过两位数而已,玻璃器具在崖州的销售情况也一向都是不愠不火。但这“安富行”却不止崖州这一家店,在海南岛北边的儋州和琼州府城也有店铺,当初张掌柜从穿越众这里进货之后,便分出一部分货物送去其他两城的店铺作为分销。哪知只过了几日,琼州府城的总店便来了人,查问这批玻璃器具的来源和库存情况,张掌柜这才知道广州那边的货源已经断了好几个月,市面上的玻璃器具价格居高不下,而琼州府城总店的存货早就销售一空,目前正是有价无市的局面。 在这种眼看有大把银子却没东西可卖的紧要关头,崖州“安富行”送来的几套玻璃器具立刻就引起了总店的高度关注,打听之下这货源并非是佛郎机人或是红毛荷兰人所提供,而是从未听说过的“海汉人”。当然,什么人供货在总店的大掌柜看来并不重要,能不能抓住这一波行情赚个痛快才是要紧的事情。于是总店的信使赶到崖州,让张掌柜迅速组织货源,运往北边的儋州和琼州府城。 张掌柜倒是想组织,可奈何他根本没法与海汉人取得联系。上次崖州行动队来店里谈生意的时候,出于谨慎考虑,施耐德并没有留下具体的联络方式,只说以后每月都会来崖州拜访。这下事到临头可是急坏了张掌柜,每天便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还专门派小二守在门口,若是有海汉人出现就立刻回禀,这才有了马力科他们先前所见的一幕。 马力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欧洲的货源中断,造成了现在市场上的紧俏局面。如果真的像张掌柜所说的那样,连广州市面上都断货了,那么可以想象此时去拜访另一家“福瑞丰”的邱元和冯安楠,应该也遇到了与自己这边相似的情形。至于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大规模的断货现象,出发前花时间恶补了17世纪历史的马力科却恰好猜到了那么一些。 目前这个时期的东亚玻璃制品贸易,基本是处于被西班牙人垄断的局面,但事实上进入17世纪前后,西班牙人在海上的力量已经迅速萎缩,不管是运力还是武装力量都已经大不如前。 1588年西班牙与英国在英吉利海峡进行了一次改变世界历史的大海战,拥有130多艘战舰,超过三万船员,上千门舰载火炮,一向被西班牙人引以为傲的“无敌舰队”在这场战斗中遭受了毁灭性的失败,几乎是以全军覆没的结果告终,从此开始逐渐让出了“海上霸主”的地位。 而从1568年开始的荷兰独立战争,则是另一项急剧消耗西班牙海上实力的战争。这一场战争持续了足足有四十年,直到1609年,已经被不断的对外战争拖得元气大伤的西班牙被迫与荷兰签订了所谓的《12年停战协定》,在事实上承认了荷兰共和国的独立。 然而事情并未到此结束,1618年神圣罗马帝国的内战爆发,然后迅速演变成全欧洲都参与其中的一次大规模国际战争,这就是著名的欧洲三十年战争,要一直持续到1648年哈布斯堡王朝战败并签订《威斯特法利亚合约》才告结束。作为欧洲强国之一的西班牙自然也无法幸免,它所在的哈布斯堡王朝同盟是这场长达三十年的战争中的主角,西班牙被拖入这个泥坑之后,从此就再没有站起来过。 1621年荷兰人乘西班牙身陷战争泥潭之际,果断再次开战。两国这一次开战之后,就一口气打到1648年,直到前面所提到的《威斯特法利亚合约》签订,才同时结束了欧洲三十年战争和荷西八十年战争两场旷日持久的大战。 而就在穿越众来到这个时空的不到一年前,西班牙名将斯皮诺拉侯爵取得了他战争生涯中最著名的一次胜利,攻陷了荷兰战略要地布列达,这也是战争重启后西班牙取得的为数不多的胜利之一。顺便值得一提的是,著名画家委拉斯贵支的传世名作《布列达的投降》,其内容便是这场战役之后斯皮诺拉侯爵受降的场景。 西班牙为了守住这个前沿阵地,不得不调用了大量民用商船来保证海上补给线——西班牙与荷兰之间隔着狭长的英吉利海峡,而英吉利海峡两边的英国和法国此时却都是西班牙的交战对手,这样的补给线对于西班牙人的后勤来说简直就是噩梦。受此影响,由西班牙驶向东亚的商船在这段时期大为减少,而相应的各种欧洲出产的货物就在东亚市场上成了紧俏商品,这其中便包括了来自欧洲的玻璃制品。 虽然残酷的战争发生在地球的另外一面,但在大航海时代已经开启的当下,却不可避免地对东亚的商业贸易产生了影响。当然在马力科看来,这种影响的效果是非常正面的,而且这也给穿越众提供了一个挣钱的机会,眼下如能尽快让玻璃作坊投产,至少短期内的产出是不愁销路的。由于生产技术的领先,穿越众的生产成本就具有了压倒性的优势,等西班牙人打完欧战回到东亚,恐怕会发现这一块市场早已经被突然冒出来的海汉人所占领。 如果不是执委会委派了工作组来到崖州,那这个市场信息不知道何时才能反馈到穿越众这边,而现在只需用电台联络大本营告知市场行情变化,那边只需几日便可以让玻璃窑投产运行,就这一项收入,便足以把工作组的支出给赚回来了。 第一卷 新世界 84.第84章 大生意小买卖 这次崖州工作组的行李当中也带了一些用来出售的玻璃器具,不过数量并不多,因为执委会认为上次出售给两家商行的数量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售罄,所以只带了少量应急。那张掌柜听说海汉人落脚的地方还有少许存货,几乎是跳着脚恳求马力科立刻带路去提货,无奈的马力科与穆夏柏交换意见之后,便同意了张掌柜的请求。张掌柜赶紧吩咐下去,让人去外面雇了三顶小轿,一辆大车,然后急不可待地拖着一脸苦笑的两人出了门。 但一行人还没到驻崖办的院子,便遇上了同样也是浩浩荡荡的另一路人马——“福瑞丰”的李掌柜也拉着邱元和冯安楠回来了。两厢人马这么一照面,自然都是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位掌柜在这崖州城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自然也是认识的,互相见礼之后,“福瑞丰”的李掌柜首先转入了正题:“张掌柜若是为了玻璃器具来的,那就请回吧,这两位海汉朋友已经答应了把这次带来的货都交与我‘福瑞丰’代售。” 张掌柜也并不示弱:“李掌柜此言差矣,刚才到鄙行来的这两位海汉朋友可不是这么说的。鄙行已定下此次的全部货物,我看还是请李掌柜先行回避一下吧!” 马力科望着对面的邱元,两人相视苦笑,虽说事前作了种种准备,但却万万没想到会变成眼下的局面。当下赶紧劝解开已经开始脸红脖子粗的两位掌柜,并表示还有其他货物可以提供,特别是价值贵重的镜子,这次又带来了大小不等两百余面之多。两位掌柜一听立刻便停下了争执,海汉这镜子虽然价高,但利润也相应的高得惊人,即便是尺寸最小的两寸银镜,销售利润就相当于卖出十个玻璃酒杯或者四个玻璃碗,任何一个有商业眼光的掌柜都绝不会放过这样的商品。 于是两帮人涌进了驻崖办的院子,倒是把正在整理货物的赵晓若吓了一跳。两位掌柜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便就地在院子天井里展开了商业谈判,其敬业程度让穿越众都感到叹为观止。 这次工作组带来的玻璃器具,共有碗、杯、碟各五十个。两位掌柜一番唇枪舌剑之后,最后还是“福瑞丰”的李掌柜稍稍占据上风,定下了三十套,剩下的二十套便被“安富行”的张掌柜直接包圆了。而两家商行都很看重的镜子,则是实力更加雄厚的“福瑞丰”占据了上风,一口气定下两寸镜一百面,五寸镜、八寸镜各十面,一尺的方镜两面,光是镜子就一口气下了七千多两银子的订单,直接就把这次工作组带来的数量买走了一半多。“安富行”不像对手那样还有大陆市场为依托,自然也就没那么大的手笔,只定下了四十面两寸镜和十面五寸镜,但相比第一次交易时的订单已经增加了不少。 两家掌柜噼里啪啦下完订单之后,工作组的成员们才意识到他们短短的一上午,便已经做成了近万两白银的生意。这才是来到崖州的第二天啊,这样的销售速度真的没问题? 两家商行的掌柜可没这么多顾忌,在他们看来,现在多进一些海汉人的货,就能抓住这一波商机多挣一些银子。当下清点货物,搬运出院,然后小心翼翼地装上大车,两位掌柜叫了得力的手下先将货物运回商行,这才回到院中,跟穿越众商谈支付问题。 两位掌柜都表示如果需要现银,那今天之内就可以让人送到这边来,保证全用上好的官银支付,绝对无需担心份量成色。而如果需要用货物作为交换,那么只管开出清单,必定在最短时间内备齐货物,若是大宗货物需要运输,还可以按穿越众的要求直接送去他们的驻地。 工作组到这时候才回过味来,敢情这是被土著商人强买强卖了一番,不过这两家商行是目前穿越集团仅有的大客户,有什么脾气也只好先忍下了。再说人家也不是不给钱,只是打算先拿货后算帐而已,起码态度还是很诚恳的。 根据执委会的指示,目前的商品交易还是以物易物的形式为主,大量的贵金属输入对于目前还没有建立起内部货币结算体系的穿越集团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倒不如大量进口一些工业生产急需的原材料比较有用。所以工作组拿出来的采购清单上,焦炭、煤炭、硝石、硫磺等物资仍然是占据了进口物资的大头。 对于这些物资的交接处理,工作组决定还是让两家商行直接组织船只将货物送去三亚大本营。这一是因为穿越众本身的海上运力不够,二来也省去了在崖州转运货物耗费的时间和金钱。以后的大宗交易都照此模式,在崖州城这边谈定交易内容,然后商行持工作组签字盖章的定单去胜利港进行货物交割。而穿越众这边有电台作为通讯手段,自然也可以有效保证这种交易方式不会出现漏洞。 物资的输入只是执委会的一部分需求,另外一个重要的输入项目便是人口。罗升东虽然表示过会尽力将崖州的犯人苦役调去胜利港落脚,但执委会也不会把筹码全压在他身上。谈完了实物交易之后,马力科便提起了引入人口的事情:“两位掌柜,我们海汉人在榆林的驻地还处于初创阶段,需要的劳动力缺口很大,不知道两位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到我们?如果能招到一些有手艺的匠人,那就最好不过了。” 张掌柜率先开口道:“若是需要普通劳力,那贵方大可在崖州城花钱征召,若费用合理,旬日之内组织几百人应是不难。” 李掌柜也跟着说道:“但贵方若是需要特定的匠人,恐怕崖州一地很是有限,需从广州招募才行。如若不弃,鄙行愿代为效劳。” 张掌柜岂肯输了阵势,当下也赶紧补充道:“鄙行也可在琼州府城及儋州代为招募贵方所需的匠人。” 马力科本来只是想打听一下情况,倒是没想到这两人答应得如此爽快,直接便把这差事大包大揽下来,看样子也是要在这场外的竞争中给自己留下一个好印象。马力科当下朝两人抱拳行礼道:“那就麻烦两位多多费心,不管是泥水匠、木匠、铁匠、船匠,但凡是有手艺的匠人,人数不论,我海汉都一律收下,携家带口而来的还有安家费相赠。至于招募中所产生的费用,全由我方负担。” 这边送了两位掌柜出门,张广也带着两辆大车回来了,车上装的是煤炭、石灰和黄泥等用来制作蜂窝煤的材料。于是众人又集体扮演了一次搬运工的角色,把车上的东西统统搬进了院里。 这时候体力较差的马力科和邱元就有些服不住了,只能帮忙打打下手。张广跟两个退伍兵拿铁锹将各种材料按一定比例混到一起,再从井里打出水浇透,慢慢把这一大堆糊状的东西拌匀了,然后铲进模子里,大力拍实,最后拔出蜂窝煤,褪掉模子,将一块块的煤饼堆放到屋檐下,等吹干之后就可以用来当燃料了。 饶是这三人体力出众,干完这番力气活之后也是累得够呛。赵晓若赶紧端了几杯凉开水,三人便就地坐在天井里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我发现这来了崖州跟在家里的时候也没什么区别,一样是干体力活啊!”冯安楠揉着酸痛的胳膊抱怨道。 “都是给自己干的活,哪那么多抱怨!”穆夏柏虽然也累得够呛,不过他的革命意志显然比年轻人坚定得多,当下便教训道:“怕苦怕累,那就不要来这个时代!” “要不咱们做蜂窝煤来卖?”张广怕这二人继续争执下去,赶紧转移了话题:“我今天去市场看过,这崖州城里的柴价可不低,如果以蜂窝煤的成本来计算,使用蜂窝煤的性价比还要胜过烧柴。” “一块蜂窝煤能赚多少?”马力科听到跟生意有关的事情,便顺口问了一句。 张广挠挠头道:“两三文钱总是有的……” “那废这劲儿干嘛!”马力科立刻就听不下去了:“咱们五个人累了半天,才做了这么几百块蜂窝煤,按你的说法,全卖了大概也就挣个一二两银子。你知道我们今天谈成了多大的定单吗?九千多两银子啊同志!时间就是金钱,有这工夫我们还是多琢磨琢磨别的挣钱路子吧。” 张广脸上一红,好在他本来就皮肤黝黑,倒是看不太出来。 赵晓若在旁边帮腔道:“话也不能说这么绝对,小钱就不是钱了?嫌钱少,我们可以雇工人来做啊,每天能卖上千块蜂窝煤的话,我们这驻崖办的基本生活费用就出来了。” “这法子行不通的。”邱元摇摇头反驳道:“蜂窝煤的技术含量太低,很快市面上就会有仿制品。除非我们直接使用生产效率更高的自动制煤机,否则仅凭人力是没法在生产成本上击败对手的。你觉得大本营那边会为此专门给我们造一台做蜂窝煤的机器吗?” 这下赵晓若也不吱声了,毕竟她的专业是医学而不是经商,这种门门道道的东西她的确不太懂。虽然心头有些郁闷,但看到张广朝自己友善地笑了笑,赵晓若又觉得自己帮着张广说话是对的。 第一卷 新世界 85.第85章 换装 晚饭的时候,何夕晃晃悠悠地回来了。他出去的时候打着空手,回来却是手里提着一堆包袱。关于何夕在崖州的职能作用,执委会没有过多的细说,只说了他的工作是“自由调研”,而且他的个人行动资金是单独列项,不需在邱元那里报备记账。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心头对此多少都有点数,所以对于何夕出门去了哪儿、做了什么,众人都不会过多的关注。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出去转了一天,买什么好东西了?”马力科打趣地问道。 何夕抬了抬手里的包裹:“这都是给你们准备的。一人一包,人人有份。” “这么客气,还买礼物了!”马力科伸手便去接何夕手中的包袱。 何夕却是打量了一下包袱,才将其中一个递给了他:“这是分人的,每个人的都不一样。” 马力科心头疑惑,感觉包袱轻飘飘的,打开一看顿时哭笑不得——里面是一件蓝色缎面的衣衫,圆领大袖,还带有一顶折得整整齐齐的四方平定巾。这一身打扮,正是明朝士子的标准日常衣着。 其他几人也已经打开了各自的包袱,果然都是差不多的明人服饰。只有赵晓若的包袱里内容比较丰富,有好几套衣裙,还有一套大红色的袍子十分惹眼。 “我也是估摸着各位的身材买的,可能尺寸上不是那么准确,不过好在这些衣服都够宽大,穿起来应该也不会差太多。”何夕笑眯眯地看着目瞪口呆的一群人说道:“各位不妨先穿戴起来看看。对了小赵,你可以试试那套红色的,其他的都好买,唯独这红色的缺货,我可是跑了好几家铺子才买到。” 赵晓若啐道:“我现在又不是新娘子,穿这么红干嘛!” 何夕笑道:“你这就是不懂科学了,这种红色大袖的袍子,在明朝可是贵妇才能穿的,其他那几件桃红、浅紫、淡绿,都是老百姓穿的。” 赵晓若脸上一红道:“我又不是贵妇……” “我们也不是明人。”何夕脸上的笑意渐渐收了起来:“但既然我们来到崖州,来到这个明人聚居的城市,我们就应该想办法融入这里,而不是显得格格不入。” “但我们的使命是改造这个时代,怎么能被它给同化掉?”赵晓若不服气地反驳道。 “先了解,后改造,实践出真知。我们如果不融入这个时代,那怎么知道该如何去改造现在的社会?”何夕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不过是换身行头,有那么困难吗?” 于是在何夕不懈的努力之下,众人都各自回房更衣。第一个换好了衣服重新出现在院子里的人,自然就是已经驾轻就熟的何夕。他换了一身青色的直裰衣,带上四方巾,看起来的确有几分像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了,只是出于个人习惯,脸上的胡子刮得太干净,看起来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很快众人都换好各自的服装出来,基本都是直裰、道衣、鹤氅这几种明朝士人常穿的样式。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新奇不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又过了片刻,赵晓若那间房的房门也“吱呀”一声打开了,只见她果然穿着那套大红的袍子出来了,头发还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看上去颇有古韵。张广张着嘴,已经看得呆了。 “还不错,再加上饰品就完美了。”何夕点点头认可了赵晓若的装扮:“也不知道你的喜好,就没有给你准备首饰,明天自己去城里买一些吧。” 何夕说罢用手肘顶了一下张广,张广回过神道:“买买买!马上买!全都买!” 打杂的杨老头抱着一摞饭碗正好进来,看到这群家伙吓得一声惊呼,差点把碗给全砸地上,还好旁边冯安楠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杨老头哆哆嗦嗦地说道:“我还以为家里突然进了贼人……” 何夕给每个人都采购了明人的服饰,可不是为了一时好玩。当晚的工作会上,何夕便向众人提出了分头拜访崖州各界人士的建议:“你们两个搞商务的,还是继续负责贸易这一块,多走访一些本地商户,看看有什么我们可以利用的信息。老穆和小冯有空可以去驻军附近多转转,虽说崖州驻军是战五渣,但咱们多收集一些信息,也算有备无患。至于政界的人,我会想办法去接触。小赵嘛……如果能走通夫人路线就好了,明天开始多去城里卖布匹、女红、首饰的店铺转转,能搭上几个官家的太太小姐就最好。大概的分工我暂时就是这么设想的,各位有什么意见不妨提出来,咱们再一起合计合计。” “那我呢?我做什么?”张广从头听到尾,发现居然没自己什么事,当下赶紧追问道。 “你?你还需要专门分配吗?”何夕一脸捉狭的表情道:“你只要跟着小赵就行,这就是你的工作。” 玩笑归玩笑,何夕的建议却并非胡闹,作为执委会派来崖州的前哨,工作组里的每个人都有收集信息充当谍报人员的职能,只不过绝大多数人是兼职,只有何夕是专职而已。而如何才能又快又全面地完成信息收集整理工作,这就是成员们体现自己能力的时候了。这工作做得好,未必能立下什么显赫的功劳,但若是做得不好导致出了漏洞,那妥妥的会被执委会记录到黑名单中,今后前途堪忧。 作为工作组组长,马力科原则上同意了何夕的建议,只是作出了一点小小的调整——张广跟着何夕而不是赵晓若。马力科的理由也很充分,赵晓若既然是要走内眷路线,那么张广跟在她屁股后面满城晃悠就不太合适,毕竟两人现在又不是夫妻关系,让注重礼法的明人看了做何感想? 当然如果没人反对,张广应该是不介意把自己扮演的士子角色改成仆役家奴之类的,但毕竟这是很严肃的情报活动,可不是小情侣闹着好玩的cosplay,所以马力科的建议说出之后,张广也并没有表示异议。 这时候冯安楠提出了问题:“就我们现在这文化水平,假装士子要是被人撞破了怎么办?就说我吧,我说得出名字的明朝诗人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遇到吟诗作对的场合怎么办?” 何夕摇摇头道:“做人不能太死板啊,你穿一身士子衣服,就一定会吟诗作对吗?要学会充分利用我们的优势啊!” 冯安楠茫然道:“我们有什么优势?有枪?” “有钱啊!”何夕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听说今天谈下来两笔大生意,进账近万两,有这回事吗?” “没错,不过两家商行没有付那么多现银,大部分还是要用实物交易,只留了一千多两银子在这里。”马力科向他说明道。 何夕点头道:“这不就够了,一千多两银子,咱们七个人分分,每个人都有一两百两银子,在崖州这地方已经不是小数目了。装不了士子,还装不来土财主暴发户?遇到麻烦直接拿钱砸,这总不需要教吧?” “这样会不会太奢侈浪费了一点?”穆夏柏的思想还是比较保守一点,对于何夕这种过于奔放的做法有些不太认同。 “算不算奢侈浪费,那要看我们的工作结果,而不是工作手段。”何夕耐心地解释道:“如果咱们钱花了一大笔,结果什么信息都没查到,那肯定就是浪费了。但如果能获取一些有用的信息,或者是建立一些能加以利用的人际关系,那这钱就花得值了。就像你们以前当兵一样,明明几十年不打仗了,国防开支还是每年增加,我记得穿越前国家的年度军费预算是八千多亿吧?反正没打仗,你说这么多的钱花出去是浪费了吗?” “那怎么能是浪费,这钱不花不行!没这么多军费撑着,美国佬恐怕早就骑到咱们脖子上来了!”穆夏柏像被踩到尾巴一样就弹了起来。 “我们搞情报工作也是一样的道理,效果可能在明面上看不着,但作用是实实在在的。我们就是执委会的千里眼顺风耳,我们所收集到的信息,会作为执委会未来决策的依据。”何夕环视众人,沉声说道:“这个钱只要花到点子上,多少都是值得的。” “难怪执委会给了特权,让我们可以在三千两的额度内截流崖州这边收到的现银。”负责财物的邱元似乎这时候才恍然大悟。 解除了成员们的心理障碍之后,何夕抓紧时间做了一个简单的情报收集技巧培训,主要内容也无非是一些待人接物,察言观色的细节处理,但通过何夕专业的角度指点之后,众人都有眼前豁然开朗之感,对于情报工作的观感也没之前那么抵触了。 第二天上午,工作组的成员们便按照各自商定的分工安排,分别去向崖州城中各处。 第一卷 新世界 86.第86章 何夕的本领(一) 崖州城北临宁远河,只设有东西南三道城门。而城内靠北边的这片区域,被百姓们称为“官城”,即崖州各个衙门和地方官员居所的所在地。明朝的地方官僚体系基本是按照“三司”来分配,即承宣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提刑按察使司,这三司分管行政、军事、司法的职能,通过分权的方式来限制地方官的权力。崖州虽然只是个小地方,但这三权分立的体系同样是有完整的设置。 崖州的行政司法体系简单来说,主要官员有从五品知州一人,作为二把手的从六品同知以及掌管司法治安的从七品通判数人,管理吏员的从九品的吏目一人,负责教育系统的儒学学正一人、训导三人。当然,下属的各县还有各自的知县、县丞、主簿等低级官员职位设置。 而崖州的军事体系的情况,要比行政司法体系复杂得多。大概是大明兵部从未考虑过崖州这小地方的战时军事指挥系统该如何协调,崖州驻军的军事长官仅仅只是一名指挥佥事,下辖两个千户所的人员编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整个琼州府的卫所驻军最高长官才只是与参将等级相当的指挥使,下辖十一个千户所——当然这也仅仅是纸面数据而已,实际的兵员数目远远达不到编制的要求。这就带来了一个问题,真到了打仗的时候,原本崖州水寨应该听崖州城的调遣,但崖州城驻军长官仅仅是个佥事,比水寨参将低了足足两级,这就像上校要指挥少将作战一样荒谬,而由此将会带来的指挥系统混乱似乎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 虽然这位驻军最高长官只是四品的佥事,不过待遇上比官职三品的崖州水寨何文辉何参将还稍好一些——毕竟手下有一两千人的编制,就算是吃空饷屯私田,这油水也比水寨丰厚得多。当然对工作组来说,贪官肯定比清官好打交道,这位佥事大人有一些小毛病,对工作组在崖州的活动反而是一件好事。 “等等!”张广出声打断了何夕的讲解:“我有不明白的地方。” 张广今天被指派跟何夕一组行动,虽然对于没能成为赵晓若的跟班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怨念,但张广也不是小孩子了,轻重缓急还是分得清的。一路上何夕向他解说崖州的官僚机构体系,这些枯燥抽象的东西让张广难免听得头昏脑胀,但他还是很努力地记下这些乱七八糟的知识。 “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何夕穿着一身青色直裰,头戴黑色四方巾,迈着八字步悠哉游哉地走在街上,乍一看还很像那么回事。 相比之下穿着一身白色道衣的张广却显得有些不太适应,总是要下意识地用手去提衣服的下摆,生怕被自己所踩到。张广压低了声音道:“这些信息,执委会的培训资料里怎么没有?” “因为前一次行动组来崖州的时候并没有收集到这么详细的信息。”何夕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要是他们来一趟就能把事情干完了,执委会还派我们来干嘛?” “可是我们也才来两三天……”张广只说了半句便已经醒悟过来——这些信息当然是貌不惊人的何夕在这两三天里收集到的。 “老何你……厉害啊!”想通了此节的张广只能对何夕的本事表示由衷的叹服。 何夕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得意的神色:“这只是一些基本的公开信息而已,只要掌握了正确的方法,要收集这些信息并不难。” “老何你给我说说,到底你是怎么做的?”相比于何夕所科普的这些信息知识,张广显然对他在收集信息中所采用的手段更感兴趣。 “我们来说说昨晚的培训内容吧。”何夕没有立刻回答张广的问题,反而是将话题引到了之前的培训上:“在这个没有媒体,资讯传媒也不发达的年代,如果需要收集一些地方军政的情报,我们的基本方法是什么?” 张广对此倒是记得很清楚,立刻便答道:“首先要找到合适的情报来源,然后设法与其建立关系。” “那么像崖州这种地方,什么样的人才是我们眼中合适的情报来源?”何夕继续问道。 对于这个提问,张广想了想之后才回答道:“官府的工作人员,比如一些低级的吏员,或者是高级官员的幕僚,这些人能接触到一些非公开信息,比较了解本地官场的内幕,同时又不会像高级官员那样难以接近。” 何夕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说得没错,不过我再补充一个,还有官员的家属,这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条情报渠道。解放战争的时候,有许多敌军高级将领和官员都是被家属策反后选择投降或起义的。我们作为一个情报人员所需要做的,就是逐渐接近和拉拢这些人员,让他们在自觉或不自觉的情况下给我们提供信息。下一个问题就是,我们如何能与这些人建立起关系?” 张广答道:“直接去家里肯定太冒失了,如果去衙门拜访,那种地方人多眼杂,说话也不方便,应该没什么效果。我觉得应该找一些方便说话的公众场合,比如茶馆、酒楼、饭店这一类的地方,这样与对方接触的时候也不会显得太突兀。”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天分的。”何夕笑着夸奖张广道:“对于陌生对象,在工作场合和家庭住所进行直接接触是不太稳妥的做法,而他们经常出入的一些公众场所,就可以用来作为突破口。北城这边衙门和官员住所都比较集中,而官员是崖州的高收入人群,所以这里的一些消费场所就是我们关注的重点区域。” 说道这里,何夕停下脚步,抬手指向前方:“看见前面那家茶楼了吗?那就是我们今天要去的地方。” 在张广看来,这间挑着个茶幡的店铺与印象中后世那种宽敞明亮的茶楼实在相去甚远,店堂内只有七八张桌子,采光也不是太好,张广进去的时候差点踢翻一根凳子。张广不禁有些疑惑,何夕所说的那些信息,真的就是在这样的地方收集到的? 不料两人还没坐下,店堂里便已经有人向何夕打起了招呼:“这不是何掌柜吗?” 何夕立刻改变了行进路线,直奔那一桌而去:“是孔大人啊!我刚才进来居然没注意到,失礼失礼!” 张广站在何夕身后,迅速地瞥了一眼桌上的东西,一壶茶,一盘包子,一碗菜粥,看来这茶馆除了卖茶之外,也在兼做早餐生意。不过看这早餐的内容,张广推测面前这位“孔大人”大概也并非什么大人物,只是这人坐着时候胸前的补子被挡住了一多半,一时也看不出他的官阶。 张广还没回过味来,何夕已经拉着他在这桌坐了下来:“正好我跟我表弟也还没吃早饭,大家一起吃热闹点。” 没等那姓孔的官吏答话,何夕大声把小二叫了过来:“照孔大人的样式,再来两份!另外再来一壶好茶,你们店里最贵的那个什么……总之送来就是了。还有,这桌的钱记在我头上一起算。” 张广这下算是看明白了,何夕这演的便是他昨晚说过的“土豪星人”。当然,何夕扮演的是一个非常知情识趣的土豪——要了两份一样的早餐,这是免得同桌的“孔大人”掉面子;要了一壶最贵的茶,这是显示自己的阔绰;最后要小二一并算账,这除了彰显自己的大方之外,同时也是对“孔大人”的示好和拉拢。 显然“孔大人”很吃他这一套,笑嘻嘻地说道:“何掌柜,这怎么好意思!” 何夕满不在乎地说道:“小钱,小钱而已,孔大人不要客气。”说罢又转头对张广介绍道:“孔大人可是知州身边的红人,这崖州治下各级官衙的来往文书,胥吏杂役,可都是归孔大人管辖。” 张广先前听何夕解说过崖州的官僚系统,这时候便已经明白,原来这位何夕口中所称的“孔大人”只是知州衙门里的吏目而已,官阶从九品,真正的底层官僚,衙门里几乎所有有正式编制的人都算是他的上级。这个职位虽低,但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接触的信息面却是极广。 简单的说,整个衙门里除了吏部明文任命的那几位正式官员之外,所有的胥吏、管事和衙役,统统都得跟吏目打交道,有一点类似于后世的人事科或者人力资源部的味道,但权力相对要小一些,而且还综合了一些后勤部门的职能在内。何夕能结识到这种部门的官员,也就难怪他能迅速掌握那么多的信息了。 趁着吃早饭的工夫,何夕便有一搭无一搭的跟孔吏目闲聊着,张广在旁边听得分明,说的基本都是不涉及州衙中具体事务的闲话,但这些闲话当中似乎的确又蕴涵了许多可以加以利用的信息,而且何夕都会抓住机会状若无事地追问下去。比如孔吏目随口抱怨一句最近发配来的犯人犯官不服管理,何夕便会趁机打听每月发配到崖州的犯人大致数目,如何管理等等。在引起孔吏目怀疑之前,何夕又会很巧妙地把话题引到别的地方,聊一聊崖州城外的田地价格和去年的粮食收成等等。 如果不是何夕在昨晚教授过一些简单的情报知识,张广觉得自己也很难察觉到何夕是在有目的的收集情报信息。至于那位因为何夕的马屁而兴奋地夸夸其谈的孔吏目,张广认为他恐怕根本意识不到何夕对他的接近是别有用心。 第一卷 新世界 87.第87章 何夕的本领(二) 这种当面的言传身教,比起昨晚空对空的培训课显然要直观有效得多,而张广由此也见识到何夕所不为人知的一面。就算以后不搞情报工作,张广认为何夕去当个演员,或者自己开个戏班子当导演,那也是妥妥的高手。 让张广更为吃惊的是,何夕搭上的显然不止孔吏目这一条线。一个上午下来,在这茶馆进进出出的人当中,张广估计有一半人都与何夕打过招呼。张广统计了一下,这其中的大部分都是州衙里的胥吏,有两人分别是同知和通判的幕僚,快到中午的时候店里来了几个当兵的,何夕甚至认识其中的一名百户。 这一上午何夕四面出击,聊得唾沫横飞,不知道的人恐怕会以为他是驻场的说书先生。张广没有何夕那种口若悬河的本事,只能配合着搭个腔,或者是在别人说笑时提供一点背景笑声,没能刷出多少存在感。 等这帮兵油子走了之后,何夕敲了敲桌子叫道:“小二,算帐了!” 算下来总共一两三钱银子,这还是帮着给了好几桌人的茶钱。张广算是见识了,什么是对活动经费的高效利用。难怪昨天何夕能拍着胸脯说,只要能把钱用在恰当的地方就不算浪费,照他这搜集情报的效率,这么点花费简直就堪称节俭的典范。 虽然结束了茶馆的活动,但显然何夕的工作并不会就此结束——他的下一个目标是临近的“南海居”酒楼,那地方可是崖州各界名流经常出没的场所。上次崖州行动队的庆功宴就是在“南海居”吃的,专门向行动队打探过消息的何夕自然也将这间酒楼列为了自己的活动场所之一。 “如果有什么问题想问的,你不妨现在就问我。”坐到“南海居”三楼临街的雅座上,何夕这才不慌不忙地说道。 “我的确有问题想请教你。”张广点了点头道:“两个问题。第一,这些低级别的官吏为什么会在那个茶馆出现,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个情况的。第二,看样子他们都知道你不是本地人,为什么我没感觉到他们对你心存顾忌?” “问题提得不错。”何夕首先肯定了张广的态度,然后才道:“那我一个一个回答你吧。首先说第一个,我昨天早上出来之后,就先把北城这一片跑了个遍,主要是看看有哪些公众场合适合我活动。我昨天说过的挑选公众场合的原则是什么还记得吗?” “人流量要大,这样不容易引人注目,另外收集到的信息也会更多。”张广立刻回答道。 “没错,以这个原则来进行筛选,要在北城的两家酒楼、三家小饭馆、四家茶馆中确定地方就没那么难了……”何夕望着远处的天空,幽幽地说道:“当然,为了节约时间,我并没有做那么复杂的调查工作,直接花一钱银子在街边找了个闲汉一问就清楚了。” 张广听得差点把一口茶水全喷出去。何夕轻轻拍了拍他肩膀道:“不要以为我这是投机取巧,这叫经验。说说你的第二个问题吧,首先你要注意到我们今天接触这些人的身份,他们是什么人?全都是底层官吏,上班时间在单位被人呼来喝去,下班到了外面也没有崇高的社会地位,吃个早饭只能在街边小茶馆这样的地方解决。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就是一个底层的小公务员,那么请你告诉我,他们的心理需求是什么?” 没等张广想出答案,何夕便接着说道:“是尊重,是吹捧,是崇拜,是从别人的反应中感受到自己的不平凡!在崖州这地方,不会有多少人管他们叫‘大人’,甚至连很多被发配来这里的犯人都比他们身份高得多。在他们的工作生活当中,大部分时间只有跪舔别人的份,你可以想象一下他们的心理状态。而现在有一个陌生人,在没有任何利益纠葛的情况下对他们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和善意,并且这个人还明显具有一定的经济实力和社会地位,愿意坐在一张桌子上跟他们愉快的聊天,你觉得他们能有什么理由会顾忌或者防备我?” 张广张大了嘴,呆坐了良久之后才喃喃道:“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如果你对我这门手艺有兴趣,我建议你以后可以在大资料库里找一些人格心理学和社会心理学的著作来看一看。”何夕见张广没有回应,便又补充了一句:“学习一点心理学的知识,对追女孩子也会很有帮助的。” “真的?”张广一下子就回了魂。 “当然,这可是很严谨的科学。”何夕很郑重地点了点头:“不过在你把它用来追女孩子之前,最好先拥有足够的实践经验。” 不出意外地,何夕在这里同样也遇到了两拨认识的人。不过这次他的表现就矜持多了,只是过去敬了一下酒便回来自己这桌,并没有与人过多的交谈。 张广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在何夕回来坐下之后,他便问道:“那两桌是什么来头?” 何夕放下筷子,压低了声音说道:“一桌是州衙的章通判,另一桌是卫所的王千户。” “这可是实打实的官员,你怎么不多聊几句?”张广对于何夕的表现不禁觉得有些诧异。先前在小茶馆里对那些底层官吏如同春风般热情,现在见了正主居然这么不冷不热的寒暄几句就算完事? 何夕竖起两根手指道:“两个原因。第一,今天只是第二次见面,我跟他们还没熟到可以随便拼桌的程度;第二,如果人家要在酒桌上约谈一些公务,那我待在那里的时间太长就会惹人反感。这种情况下最好不要强行刷存在感,容易玩砸。” 张广好奇地追问道:“那你怎么没打算帮他们结账?” 何夕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傻啊?那两桌酒菜至少要二十两银子,再说我又没在一张桌子上吃,抢着结账是让人把我当神经病看吗?话说回来,上下五千年,你见过官员拿自己的钱带同事出来吃喝的?摆明了是公款消费,我还帮着这些蛀虫结账干嘛!” 张广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旋即又觉得不对——自己和何夕现在不也是在公款吃喝吗?何夕这话好像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当然,何夕的节操也仅仅只是停留在口头上而已,坐下来没两分钟,他便叫了小二过来,让小二给那两桌各送一瓶好酒过去,这账自然是记在自己头上。 何夕的示好理所当然地赢得了对方的好感,通判那一桌人朝着这边举杯遥敬了一下以示谢意,而那个千户大概是武人出身的缘故,性子倒是直爽,过来跟何夕和张广各喝了一杯。 吃完午饭,张广便好奇地询问何夕下午该去哪里活动,何夕摇摇头道:“下午是办公时间,没什么合适的地方了,最快也得等到这些人下班之后,去青楼听听小曲,泡泡小妞什么的……不过好像带你去不太方便,我看还是算了。” 张广脸上一红道:“那你昨天一个人行动,也没见你去啊!” 何夕叹了口气道:“这种地方,一个人去根本说不清楚,我说我进青楼是去工作的,你们能信吗?” “好像可信度是差点。”张广也不得不承认何夕的担心很有道理。 “最起码也得两到三个人互相作证才行,改天我带马力科和邱元去得了,这两个家伙以前都是混体制内的,对这些三教九流的场合肯定熟门熟路!”何夕毫不留情地一黑黑俩,把无辜的马力科和邱元直接变成了反面教材。 张广忽然想了什么,干咳了一声道:“老何,我看你也早点打消这念头吧,我记得来之前看过一些资料,上面有说明朝是不允许官员嫖宿的。” “哦?有这规定?”何夕倒是真不知道还有这回事,愕然反问道。 “还真有这规定。”张广便拣自己还记得的说了几个。当初工作组人选定下之后,宁崎便从大资料库中找了一大堆参考资料让他们恶补历史知识。每个人的侧重点都根据自己的兴趣有所不同,而张广当时看得比较多的就是明人记录实事的一些著作。 明代陆容《菽园杂记》中记载,“前代文武官皆得用官妓,今挟妓宿娼有禁,甚至罢职不叙。”明代王锜《寓圃杂记》中记载,“官吏宿娼,罪亚杀人一等,虽遇赦,终身弗叙,其风遂绝。”这说的便是明朝官员一旦嫖娼被抓到,那么就终身不得录用,处罚非常严重。 类似的记载在明人的著作中非常多见,如顾启元《客座赘语》中就有记载南京礼部尚书姜宝的禁嫖处罚,“凡宿娼者,夜与银七分访拿帮嫖指认,责而示枷。”意思是宿娼者一旦被捉,那么就要罚银七分,而且还要带枷示众。而余继登所著的《典故纪闻》一书中,甚至还记叙了明英宗年间海南卫指挥使到北京述职时因为宿娼被抓,结果被削去官职,谪戍威远卫的故事。 何夕听了之后也是目瞪口呆,良久才叹道:“管得这么严,在明朝当个公务员也不容易啊!” 第一卷 新世界 88.第88章 仆役市场 照张广的说法,青楼妓院肯定是没法去了,至少没办法打着“因公”的幌子去,这让何夕很是郁闷了几分钟。他倒不是一心想去那地方解决生理问题,而是实实在在想见识一下十七世纪的东方夜总会跟四百年后究竟有多大的差异。即便要去,何夕也只能等以后薪金制度确定下来了,自己掏腰包进去玩耍,否则这“公款嫖宿”的事情一旦传回大本营,那妥妥的要被众多苦闷单身男喷成狗。 “闲着也是闲着,走,去人才市场转转。”何夕作出决定之后,便拉着张广倒转方向朝南门而去。 张广奇道:“这崖州还有人才市场?” “嗯……应该说劳动力市场更准确一点。”何夕立刻修正了自己的说法:“我听那个孔吏目提过,南门外有一处地方,专供无业闲人在那里等着被雇佣……” 无业闲人这个说法或许还不太准确,每年都会有不少犯人犯官发配到崖州,而这些人往往会有拖家带口的情况出现,让崖州一直保有相当数量的无业游民。如果是全家连坐的那还好办一点,直接全拖进苦役营就是了,但那些本来无罪却跟来崖州的家人亲属、部下家仆等等,数量一多就会成为治安隐患。如何能让这些人生地不熟的外来者能在崖州求到一份稳定的生计,这也是地方官所头疼的事情。 最后本着“头痛医头”的原则,知州大人便在南门外划了这么一块地方给外来者,其一是尽量减少城内的无业游民数量,用比较柔和的办法将他们都赶去城外;其二也让这些人心头抱有一个念想,至少还有个求生的门路可以试试,不至于被生存压力逼急了就去做些盗抢的勾当。时间一长,南门外也就固定形成了这么一个雇佣劳动力的市场,本地一些需要雇佣人手的士绅商人,也会来这里进行挑选。 两人出了南门,沿着大路走了大概半里路,便看了这处所谓的“劳动力市场”了。这里当然没有什么招聘单位的席位设置,也没有衙役在这里维持秩序,只看到大约有两三百人三五成群地坐在路边的空地里。这些人男女老少都有,大多脸色麻木,双眼无神,当有人走近的时候,他们才会站起来躬身低头,希望能获得主顾的青睐。 “我以前刚进城务工的时候,去过一些劳动力市场,差不多也是这样子。”张广看到眼前的情形,颇有感触地说道。 “那还是不一样的。”何夕摇摇头道:“后世的劳动力市场里边,想进城挣钱的农民工居多,而我们现在看到这些人只是为了找个事情做能糊口过下去。对他们来说,来到这里基本就没有退路了,生存压力比农民工大多了。” “我们真要在这地方雇人?”张广有些疑惑地问道。 “如果有合适的,可以雇几个。”何夕对此早就已经有了打算:“我们现在好歹也是海外豪商,就算出门的时候不能乘车坐轿,一两个跑腿打杂的跟班仆役总是需要的吧?” “我觉得不用了,有什么事咱们自己就能做,花钱雇仆人干嘛!”张广顿了一下,旋即又补充道:“当然你要是打算买几个女仆,那我觉得还是可以有的。” “女仆你个头啊!”何夕笑骂道:“你小子别胡思乱想,这是为了咱们以后保持形象、行事方便考虑。你想想,咱们以后打交道的人里边有很多是崖州的富商名流、士绅高官,要是身边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你觉得别人会认同你的社会地位吗?谈生意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去,跟带着司机秘书马仔去,效果肯定不一样吧?” 张广不得不承认何夕说得也有道理,在用不用仆人这个问题上,现在更多需要考虑的是穿越众在崖州的形象问题而不是费用问题。崖州城作为朝廷指定发配地,每年都有一定量的人口输入,本地的劳动力其实是过剩的,这也导致了崖州的劳动力价格常年居于一个比较低的水平。据张广所知,崖州这里的仆役雇佣价格大约是一年五两银,这还是身体健康的青壮年仆役,小孩、老人和妇女的价格比这还低。这个费用对于驻崖办来说完全负担得起,即便是包吃包住,雇佣一个仆役一年的耗费也不会超过十两白银。 两人还没走进这市场,已经有一个青衣男子迎了上来,抱拳作揖道:“请问两位老爷,是准备雇工还是买仆?在下或许可助两位一臂之力。” “这地方居然还有导购啊!”张广不由得叹了一声,看来古人的商业意识也很强嘛。 那男子或许没听懂张广所说的“导购”是何意,当下又从怀中摸出一纸文书道:“两位明鉴,这是崖州州衙签发的牙帖,在下可是正经官牙,专营雇工买卖。两位在这里雇工或是购仆,签订的文书也需在下这样的官牙作为见证人签字画押才可生效。” 张广与何夕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中介!” 在市场上为买卖双方介绍交易并抽取佣金的中间商,古时称之为“牙行”或“牙商”,而牙行必须持有官府发给的牙帖,交税纳课,也是从明代开始的。像这能拿出官方签发牙帖的青衣男子便是官牙,而无证经营的便是私牙,这就跟后世的正规中介公司与黑中介差不多,相较之下,那当然是有经营许可的官牙更为可靠一些。而这个劳动力市场为了杜绝私牙的存在,直接规定了雇工文书需要有官牙的见证才算有效,这样就让私牙完全没有了运作的空间。 明白对方意图之后,何夕便问道:“那你的佣金怎么算?” 那人倒是没忙着报价,而是先介绍道:“来这地方找差事的人虽不少,但素质参差不齐,有些人是常年做工的老把式,雇回去马上就能上工,有的什么都不会,只是迫于生计才来这里寻个门路,外人若是不察,未必能雇到合适的人选。在下可应两位的要求寻人、议价,每日只需两钱银子,今日已过午后,看两位也是初次到此,那只收一钱银便可。” 张广心中一算,这报价听起来不高,但这家伙一天哪怕只接一拨客商就有两钱银,一个月下来怎么也得六七两银子了,年薪比罗升东这个把总还高出不少,看来这中介还挺好赚的。 那人见他们不开口回应,还以为自己报价太高,又继续劝说道:“两位,在下说这价格可是州衙给定下的实价,并非在下随口乱喊。要知在下这边每收到一两银子,就得上缴一半到州衙作为纳课,否则就无法在此地经营。” 何夕心中一动,对他问道:“你再给我看看牙帖,我刚才没看清是由谁签发的。” 那人依言拿出牙帖递到他面前,那牙帖上的经办一栏果然是填着孔吏目的大名。何夕笑道:“我说这家伙怎么这么热心,听说我要雇人就立刻推荐了这地方,恨不得亲自带着我来,原来他也是有油水的……行了,一钱银子是吧?那就是你了。” 那人大喜过望,从何夕手中接过银子揣入怀中,引领二人往人群中走去:“两位这边请,不知两位想找什么样的人?” “年纪小点,老实听话,身体健全,家世干净的男子,要两三个吧。”何夕想了想之后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有适合当丫环的女孩子,也可以看看。” 张广用手肘撞了一下何夕道:“你先前不是说不买女仆?” “我不是打算给自己买的。”何夕解释道:“赵晓若一个女孩子家跟我们一群大男人住在一个院里,多少都会有些不太方便的事情。给她买个女仆,一是让她有个说话的女伴,顺便可以照顾她的生活。二来如果有什么事,院里还有个女人也方便一点。” “啊……是我欠考虑了。”张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承认自己想歪了,但他显然是高估了何夕的节操。 “……如果真有看对眼的,其实给自己买一个放屋里暖床也不错,这总比去青楼解决问题要正经得多。”何夕毫无廉耻地补充道。 有了那牙商的带领,两人就省去了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的工夫,何夕的条件已经提得非常清楚,寻找适合的人选也就比较快了。 很快他们便敲定了两个少年仆役,一个十四一个十五,都是从北方跟随被发配的主人家而来的。这两个少年在小时候就已经卖身为奴,主人被朝廷定罪发配到崖州,他们无处可去,也只能跟着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但如今主人家已经没再养活他们这些仆役的财力,所以干脆放了他们自谋生路。而这样的情况在这个仆役市场上也是最为多见的,几乎有六成的人都是类似的遭遇,他们三人在与这两个少年议价之时,旁边也有不少毛遂自荐者不断恳求他们雇佣自己,场面一度混乱。 第一卷 新世界 89.第89章 购仆 这两个少年均是出身清白,身体健康,以前做的也是伺候人的活儿,正合何夕所提出的要求,当下便带着这两人去附近的牙行签了文书。这两名少年均是以前的主人家送来牙行托卖,所以直接签了卖身契,十五两银子一个。这钱牙行收了之后会抽成一部分,剩下的再交与这两名少年原来的主人家。至于两人的月钱,何夕暂定给他们暂定为每月每人三钱银。 签契文的时候牙商问这两人名字,这两人倒是有几分聪明伶俐,对望了一眼之后便跪了下来,口称“请老爷赐名”。何夕跟张广合计了半天,才想出两个庸俗不堪毫无营养的名字——大富、大贵。 光有了名,没姓也不行。何夕却拒绝让这两个少年仆役跟着自己姓:“不行不行,那我不成了干爹了?这以后让执委会知道了还以为我在外面拉帮结派经营势力,容易产生误会。” 倒是那牙商帮着出了一个主意:“两位老爷既然自称是海外客商,在下以为不妨给他们二人赐姓‘海’,两位意下如何?” “好像可以……但怎么听起来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何夕跟张广还没回过味来,两名少年已经磕头道谢了。何夕从牙商手中接过写着“海大富”字样的契文,苦笑着道:“我们给他起这样的名字会不会太恶毒了一点?” 新鲜出炉的海大富和海大贵却没法体会到主人的心情,对他们来说这真是极好的名字,谁会不希望自己将来能够大富大贵呢?这两位新主人看起来似乎挺和善的,想必自己的苦日子也终于算是到头了。 虽然招了两名少年仆役,但原本打算买个丫环的计划却没能实现,两人又去市场上转了几圈,老婆子到是看到一大群,小姑娘一个都没见着,最年轻的仆妇看样子也有三四十了。 张广不禁有些丧气道:“以前看那些古装剧,这种时候总该有些卖身葬父,插草为标的小姑娘出现了,怎么咱们转来转去看了半天,就没一个能入眼的呢?” 那牙商虽然听不懂什么叫“古装剧”,但张广话里的不满之意他是听明白了,赶紧解释道:“两位老爷有所不知,这地方的小姑娘本来就不多见,一月也不过七八个的样子。不过两位若是真想买个丫环,那请明日再来此地,应该会有所收获。” “明天是有什么不同?”何夕问道。 “明日是本月举办圩市的日子,十里八乡的人都会来这里赶圩,届时可能便会有一些为生计所迫的家庭来此卖儿鬻女。”牙商毫不避讳地介绍道:“如今崖州城外的地七八成都在几家大户名下,有些无钱无地的人家就只能卖了儿女换粮,去偏远的天涯、凤凰乃至榆林一带开荒种地。” “那如果我们能提供食宿,招一些没了生计的人去远点的地方垦荒,你觉得可行吗?”何夕敏锐地感觉到了其中的机会,立刻追问道。 “若是不出琼州岛,又能有一碗饭吃,在下觉得应该还是能招到不少人。”那牙商也是极为聪明之人,听出了何夕的弦外之音,马上又补充道:“两位老爷如果有意大量招收人手,在下可在此地长期代办。” “价钱怎么算?”何夕立刻展开了谈判。 “按招收的人数,一钱银一人如何?”牙商大着胆子报了个价。 何夕摇摇头道:“太贵。每百人结算一次,五两银。”何夕毫不犹豫就把报价砍下去了一半。 “八两银,在下可保证每月不低于二百人。”牙商稍稍做出了让步,并且加大了砝码。 “七两银。可以马上先付你一半作为定金。”何夕寸土必争,讨价还价的架势非常专业。 “成交!”牙商咬着牙答应了何夕的条件。 何夕笑了笑,掏出银子付了定金,同时安慰道:“你不要觉得这价钱吃了亏,你一年要是能给我引进七八千人,那可就是四五百两银子了。” 牙商苦笑道:“崖州一地不过两万余人,哪有那么多愿意外出垦荒的无根之人,老爷您真是说笑了。” 何夕摇头道:“你做生意不能那么死板啊,崖州居民有限,你还可以去别的地方找找嘛,北边的儋州、临高、琼州府城,东边的文昌、万州,都可以去试试嘛。我只管按人头收人给钱,至于你的人从哪里带回来的,那是你的事情了。” 那牙商眼睛一亮:“如此说来,倒是一个极好的办法。只是需要联络各地同行,恐怕还得花费一些时日。” “那没关系,我们长期在崖州住着,你可以直接来找我们。”说罢何夕便将驻崖办的地址告知了牙商。 “若是有人问起,不知这垦荒的去处何在?”牙商倒是没有被这笔大生意砸昏头,对于这些细节问题也没忘记问个清楚。 “榆林以东,胜利港。”何夕毫不犹豫地回答了他。 “胜利港?据在下所知,那处海湾一向荒无人烟,何曾有过港口?”牙商一脸的愕然。 “过去没有,但现在已经有了。”张广抢过话头,自豪地说道:“记着这名字,一两年之内,整个琼州府都会知道胜利港的存在!” 回驻崖办的路上,张广依然有些难以抑制自己的心潮澎湃:“老何,我今天可是真服了你了,你本身的专业工作就不说了,搞商务谈判也这么强悍,我看不比马力科和邱元差啊!” 何夕正色道:“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话,回到家里就不要再随便说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以前好歹也干过几年经警,商业谈判方面的基本技能还没丢完,今天也是恰好碰到这机会而已。明天把大家都叫上,一起过来看看这边的圩市究竟是什么情况……顺便也让小赵来自己挑挑看,能不能选到合适的丫环。” 由于大富大贵两个仆役没什么个人物品,于是一行人又去城里转了一圈,给他们买了换洗衣物和被褥。张广还跑进街边一个小酒馆打了三斤白酒,说是晚上拉大家一起庆祝一下今天的“重大成果”。到了驻崖办之后,何夕将两个少年的住处安排到临街的铺子里——反正现在驻崖办也没什么产品出售,这小小的铺面一直关着,暂时就给两个仆役当作落脚之处。两个少年倒是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妥,自己便在铺面里寻了几块木板搭了床铺。 天黑的时候,成员们陆陆续续地回到了驻崖办。马力科首先发现家里多了两个明人少年,便询问是怎么回事,张广就将今天的经历择要说了一遍。马力科听完之后不由得叹道:“还是老何够专业,心思也灵活,换了别人去未必能把事情办得这么漂亮。” 众人在饭桌上交流了一下今天各自的收获,果然只有何夕和张广二人的战绩最为显赫。其他人虽然也有跟本地的明人进行交流,但大多都流于表面,并没有收集到什么值得重视的信息。军警部的两人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对三处城门的换防值勤情况作了详尽记录,并且打算再继续观察一段时间,以确定崖州驻军的这套警备体系是否长期保持一成不变。 被何夕鼓动走内眷路线的赵晓若虽然在几家卖女性用品的铺子转了大半天时间,但除了买下一堆首饰和女红之外,似乎也没能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据她自己说倒是跟几个女子搭过腔,但口音上的差异成了交流的最大障碍,到最后也没能弄懂互相想要表达的意思,只能作罢了。何夕对赵晓若的表现却大加赞赏,他认为一个女孩子能在这种陌生的环境中独自外出行动,已经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事情,不应再苛求进展速度,毕竟赵晓若学的是护理专业而不是邦女郎。 马力科和邱元各自拜访了几家商铺,对崖州的消费市场做了更为深入细致的调研。根据他们的调研结果,崖州目前的经济状况存在比较严重的两极分化现象,大量的土地及社会财富集中在极少数本地官绅手中,土地的兼并速度加快导致本地无产无业人员数量迅速上升,而这与何夕张广今天所了解到的一些信息也是相对应的。 马力科指出,目前崖州的经济状况对社会安定的负面影响作用是很大的,只是因为本地特殊的社会性质,靠着军事力量的存在才能勉强维持住平和的局面。崖州一地的卫所军加上水寨的水师官兵,总数超过两千人,与本地人口比例达到了一比十,这是一个非常高的比例,以崖州的出产,负担这样规模的武装力量可谓十分困难,结合本地的经济状况变化趋势来看,只有一个结论——久必生乱。 崖州乱与不乱,对于远在胜利港的穿越集团来说并没有十分直接的影响。不过驻崖办身处其境,却必须要考虑好如何利用眼下的局面,为穿越集团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第一卷 新世界 90.第90章 锦衣卫(一) 要搞清楚崖州的经济状况走势不良为何是受到本地土地兼并严重的影响,首先得明白明末的土地兼并究竟是一个什么的社会现象。 明末土地兼并状况对于当时社会形势所造成的影响,在后世也是被许多学者研究的重要课题。普遍的看法都是认为严重的土地兼并导致了大量农民失去土地,从而使得当时的社会阶级矛盾逐渐激化。而由于自耕农是当时国家税赋和徭役的主要承担者,失去土地这项赖以生存的财产之后,政府的财政收入也因此而大幅减少。另外手握大量土地资源的地主阶级越发强大,对封建中央集权也形成了一定的威胁,影响到社会的稳定。大量失去土地的农民中,除了一部分转化为地主的佃农之外,还有许多人成了到处逃荒要饭的流民,而这些人一遇到社会动荡,往往会扮演一点就炸的火药桶——流民跟流寇之间,真就是只是一字之差而已。 在这个过程中疯狂出手兼并土地的除了地主豪绅之外,还有大量的王公勋戚这种特权阶级,利用一纸皇命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将无数百姓的土地收入到自己名下。万历年间,明神宗朱翊钧一次赐给封藩河南的福王土地两百万亩,让河南的耕地几乎被他一人包圆,后来河南土地不够数,还从山东、湖广划出一部分地皮给福王。而天启年间明熹宗朱由校下令拨给桂王、惠王、瑞王和遂平、宁国两公主的庄田,少的几十万亩,多的甚至达到了三百万亩。当时的耕地开垦很有限,这样自然会有一些州县出现无地可拨的窘境,居然还要勒令当地百姓分摊这空头地租,时称“无地之租”,也算是刮出了花样,刮出了水平。 当时还有一个土地兼并的牺牲品,就是卫所军系统。作为以建设兵团形式存在的卫所军,在明后期已经逐步由军队变成了专业农民业余兵,而军屯的土地也大量被地方军头和王公勋戚所侵吞,屯田的军户也逐渐变成了这些人的农奴,景况甚至比租种地主土地的佃农还悲惨得多。所以明末的卫所军中出现大量的逃役,导致军中空额状况严重,战斗力也下降到惨不忍睹的程度。执委会从很早之前就把卫所军的实力定位为战五渣,这其中并不是没有道理。 《明神宗实录》中有记载,当时的全国耕地中,仅仅是皇室和官绅所占有的不纳粮的土地,竟然就已经超过了耕地总面积的一半,帝国失去了大量的税赋,致使整个明朝的中后期国家财政一直都处于非常惨淡的境地。崇祯上台后,国库每年的进账甚至还不如扬州的盐商。官富而民穷,绅富而国困,这样的国家在面对内忧外患,天灾人祸的时候,抵抗力能有几分,就不言而喻了。 而出现这种状况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封建制度的土地私有制。封建社会的自然经济形态,其实质就是农业经济,任何一个封建王朝都是以维护农业经济为根本,这样土地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封建社会个人财富的象征,不管是官僚、地主还是普通百姓,都把土地当作了唯一的投资对象。而这就给予了有钱有势者足够的动力去不断兼并土地,这种趋势不是朝廷颁布几条发令,或是修改一些税制就能阻止得了的,唯一能够改变这种状况的办法就是从根子上改变土地所有制。 驻崖办对本地形势变化的态度很明确,不能眼睁睁看着崖州的经济状况因为土地兼并而迅速下滑。这不仅仅考虑到崖州是穿越集团目前最大最主要的商品倾销地和人力来源,维持这里的社会安定和经济繁荣对穿越集团意义重大,而且驻崖办也担心这里的治安局面一旦恶化,会引起外部的关注甚至是军事力量介入。对执委会来说,在目前这个打基础的时候让明朝廷对崖州这地方投入过多的注意力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但现在所有人都很清楚崖州目前状况的根源是在土地所有制上,而想要改变这件事的难度相当之大。执委会可以在胜利港大本营附近大规模推行土地公有制,是因为那地方山高皇帝远,没人会管也没人能管,而且执委会在地方上的控制力又具备了足够的权威性。但驻崖办想模仿执委会在崖州推行这套办法显然是不可行的,问题并不在于要花费多少钱才能把崖州附近的土地收入执委会名下,而是土地公有制的存在本身,就是与所有的官绅阶级为敌,驻崖办这几号人明显还不具备这样大规模树敌的实力。 短期内比较简单可行的办法,就是大规模地将崖州无业无产的游民引入执委会治下地区,让这些人能有一个稳定的生计。这样去疏散存在潜在危险的人群,的确可以有效减小崖州治安的压力,同时也可以照顾到大本营对人力的需求。从这个角度来说,何夕让牙商长期招收移民无疑是一招很妙的棋。 但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没人知道崖州官方对于穿越众在其辖区内公开地进行人口迁移会持什么样的态度,或许官员们会很感谢穿越众的出手让他们少了许多麻烦,但也很难说会不会有人跳出来质疑这种做法。要知道这地方的现任官员和卸任官员数量多得惊人,其密度之高甚至逼近了北京南京两城,这其中聪明人的比例肯定不低,说不定就会有人看穿了穿越众的“险恶用心”。 众人商量许久,还是拿不出一个定案。最后还是马力科想出了一个折衷的主意,今后这移民的事情尽量不让驻崖办的人出面,而是找“安富行”或者“福瑞丰”去办,尽可能把驻崖办的影响力降低一些。 主意虽然是定下来了,但第二天的圩市,驻崖办还是倾巢而出,打算先亲眼看看仆役市场的状况,确认一下未来可能达到的移民规模,同时对移民中会出现的一些问题早做准备,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等仆役市场这边的招工形成了一套规范化的套路,就可以交给本地的商行和牙行去操作了。 这崖州南城门外的圩市是每月两次,附近的百姓都会乘着圩市的机会来采买一些生活用品,而指望寻个生计的无业者,也会在这天集中来到圩市上。工作组到了圩市之后,张广便熟门熟路地去找了昨天那牙商出来,直接丢了二钱银子给他。有钱果然就好办事,那牙商立刻按照张广的要求,把仆役市场里几个准备卖身当丫环的小女孩都集中到了一起,让他们进行挑选。 这女仆的名额本来就是给赵晓若准备的,几个大男人自然都状若无事地走到了一边以示正直,让赵晓若一个人在那里慢慢挑选。这选项不多,赵晓若挑起来倒也不难,三下五除二选了个顺眼的丫头,又问了一下家庭状况,便准备定下来。 不料此时忽然又来了一帮人,都是一身皂色直裰,头戴黑色纱帽,腰间挎着一把二尺长的单刀。为首那人一指这几个小丫头道:“这几个全留下!” 那人这一声发喊,工作组这边的几个人全都转过头来了,张广不做声径直走过来,将赵晓若挡到了自己身后。那牙商战战兢兢地走过来,躬身作揖道:“龚大人,不知有何吩咐?” 原本想上前理论的穆夏柏和冯安楠立刻定住了身子,他们并不是害怕这些装备冷兵器的官差,这些看似耀武扬威的家伙在mk23的面前纯粹只是活靶子而已,但在没有弄明白状况眼下的状况之前,还是不要冒然招惹事端。 那被称作龚大人的官差瞥了一眼牙商,声音像是从鼻子里发出来一样:“琼州府的百户大人乔迁新居,要选一些会伺候人的丫头,你速速把这几人的契文办好,回头把人送到衙门来。” 那人说完之后,眼神如刀般在工作组众人脸上转了一圈,似乎没有看出什么异端,才带着队离开了。 牙商哭丧着脸歉然道:“各位老爷,你们也看到了,抱歉抱歉,在下这便把银子退还给各位。” 邱元奇道:“这些人是州衙的官差?行事这么霸道……” “恐怕不是官差吧。”何夕叹了口气道:“官差还不至于跨行业去拍一个琼州府百户的马屁,如果我没猜错,这伙人多半就是驻崖州的锦衣卫了。” 牙商点点头道:“这位老爷说得没错,刚才那位便是锦衣卫的龚总旗。” 邱元愕然道:“锦衣卫的标志不是飞鱼服加绣春刀吗?” “飞鱼服、斗牛服、麒麟服这些都是锦衣卫里的高级官员才能穿的,虾兵蟹将可没那待遇。”何夕眯着眼睛看着远去的锦衣卫道:“琼州府的头头也不过是个百户?看来朝廷对海南这地方还真是放心啊。” 第一卷 新世界 91.第91章 锦衣卫(二) 在何夕的设想中,倒是没料到能这么快便能与本时空的同行面对面遭遇,这让他感到兴奋之余,又觉得有一些惋惜。 穿越众当中绝大部分人都跟像邱元一样,仅仅只是从后世的影视作品或者网络小说中了解到锦衣卫的一部分信息,这些通过了无数人的修饰,充满了戏剧性的信息往往让人只注意到锦衣卫的凶残、阴毒和肆无忌惮,却忽略了它作为特务组织及秘密警察机构而存在的本质。 何夕在穿越前的就职经历,让他对厂卫系统有着十分清晰的认识,同行是冤家,何夕的潜意识中早就已经把厂卫当作了自己的对手,笃定了会有与其交手的一天,并且也在一直为此进行着各方面的准备工作。何夕确信凭借自己的专业能力所建立起来的谍报队伍,能力将远远超过靠着行事张扬而使得名声大过实力的锦衣卫。但眼下穿越众的一切都是刚刚起步,何夕设计的强大无比的谍报机构也只是存在于他的脑子里,不管从哪个方面看,现在都绝不是跟锦衣卫过招的好时机。 虽然锦衣卫的突然出现搅黄了这趟原本还算顺利的差事,但很快大家便恢复了情绪,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做。何夕昨天便与牙商谈好了开始大量招收人手,此时市场里已经人满为患,正是开张的好时机。 “各位乡亲父老,现有海外客商招募大量人手,到东边的一处港口开荒屯田,待遇管吃管住酬劳另算,只招三天,愿去的人便在这里报名登记了!”那牙商一心要把失去的二钱银子给拿回来,站到板凳上声嘶力竭地开始作宣传。 “昨天不是说好的长期招人?”张广愕然道。 “这是宣传策略嘛!不这样说怎么能显出紧迫感。”何夕饶有兴趣地抱着膀子看那牙商表演:“以前那些搞什么破产大甩卖的,不一样也是长年累月的喊着‘最后一天’的口号,可最后那口气就是一直咽不下去啊。” 这牙商一作宣传,果然有不少人都涌上来询问具体的细则,牙商便按事前工作组所交代的内容一一作解释。眼看牙商面前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马力科赶紧派了大富大贵两人过去,帮着牙商维持秩序。愿意去的人便在牙商处登记画押,然后领到一支做好记号的竹筹,明天便凭这支竹筹,在南山镇外的海边登船。 赵晓若不解道:“为什么要发一支竹筹?我们现在不是有多少人要多少人吗?” “这就是管理手段了。”马力科向她解释道:“第一,这便于统计人数,一支竹筹一个人,方便我们通知大本营准备船。第二,跟时间限制一样,这也是给应征者一种紧迫感,每天就那么几十支竹筹,领完就没名额了。第三,牙行的劳务费是按人头算的,移民劳工登船时缴上来的竹筹,就是我们跟牙行结算费用的凭据。” 赵晓若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但这样一来,会不会有人动了歪脑筋串通牙行,送人过去之后就让这些人私下逃跑回来?” “这种花样最多也只能玩一次,顶多能赚我们几两银子而已,要是被我们抓住了那可就是送劳改营的命!”穆夏柏狠狠地说道:“我想应该也不会有人为了那么一点银子就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 赵晓若吐了吐舌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也知道军警部里颇有一些狠角色,这些人对于人命的看法,跟她这个医护工作者恐怕存在很大的分歧。 眼看日头渐高,应征的人队伍却是越排越长了,看样子今天招募到的人数很可能会超过工作组事前预计的百人。 “一天能招一百的话,一个月可就是两三千人了!”冯安楠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兴奋地说道。 “不会有这么多人的。”何夕毫不留情地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今天只是恰逢圩市,所以人比较多而已。我乐观的估计,一个月能有一千五百人上下就很不错了。” “今年还剩半年多一点,看来到年底要实现执委会的三万人口目标,难度还是不小啊!”邱元叹道。 “那倒未必。”马力科摇摇头道:“我们如果只从崖州这一个地方想办法,那无论如何都凑不出三万人的。海南岛地方这么大,超过二十万人口,我们也不能只盯着崖州,儋州、万州、琼州府都是我们的目标。昨天老何也说了,已经和牙商谈好,让牙行代理在全岛范围内征收移民劳工,等我们海汉的牌子慢慢打响了,自然就能把引入移民的规模和速度都提上去。” “走吧,咱们先去吃午饭。”看看时间差不多,马力科便招呼大家撤退,而仆役市场这边进展顺利,只需留下大富大贵盯着就行。 南城门因为毗邻南山镇,而且又是天涯、凤凰等地来崖州的必经之路,因此城门内外都有不少小饭馆。众人随意挑了一家门面看起来比较干净清爽的进去,但大概是今天出门前忘了看黄历,进去之后众人才发现局面不妙——刚才来仆役市场截糊的那帮锦衣卫就在饭馆里占了两张桌子吃饭。 这个时候要再退出去显然就太醒目了,何夕压低了声音道:“不要在意,大家先坐下来。” 一行七人坐下之后,随意点了几个菜,便很默契地都闭上了嘴。而那边的锦衣卫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便继续吃饭聊天,似乎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中。众人见状都是长出了一口气,虽说大家不怕这些大明特务,但能不招惹麻烦还是尽量不要招惹的好。 但有些事情不是想躲就能躲过去的,那个姓龚的总旗很快就站起身走到了他们这一桌旁边,沉声说道:“我上午在圩市就看各位眼生得很,想必不是崖州人士。不知各位来自何处,到崖州又有何贵干?” 众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最后由何夕起身应道:“禀这位大人,我们是从海外来的客商,到崖州来做些小买卖而已。” “海外客商?”龚总旗再次打量了几人一番,点点头道:“你们便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海汉人了。” 何夕心中一惊,赶紧应道:“不知大人有什么指教?” “听说城中‘安富行’和‘福瑞丰’的玻璃杯碗,还有那种能把人照得清晰无比的银镜,都是你们贩售来的?”那龚总旗似乎很随意地问道。 何夕闻弦歌而知意,立刻便道:“听说琼州府的百户大人乔迁新居,我们愿献上玻璃杯碗四套,五寸银镜两面,请大人代为恭贺。” “你倒是会做人。请问贵姓?”龚总旗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这些东西价值几何,龚总旗心中是大概有数的,这何夕毫不犹豫就送了好几套出来,出手十分的阔绰,让原本想要找借口敲一笔的龚总旗反倒是没了由头。 “免贵姓何名夕。” “何掌柜这么会做生意,那我就祝你在崖州财源广进了!”龚总旗对何夕表现出来的恭敬态度显然很满意,这让他彻底打消了找茬的念头。 “多谢大人。回头我就差人把东西送去衙门。”何夕一脸无害的笑容,似乎对取得这样的结果非常满意。 两桌锦衣卫吃完走人的时候,何夕又起身去抢着付了账,那位龚总旗出门的时候都是笑着离开的,看样子心情很是不错。 但当何夕回到桌边坐下的时候,脸色已经黑得跟碳一样:“看样子没法装低调了,千躲万躲也没躲过去,我们还是被注意到了。” “还是老何演技好,随便拿点东西就把这群狗腿子糊弄过去了。”张广好意安慰道。他也看得出刚才这番交锋让何夕很是憋屈,毕竟要应对这种明目张胆的敲诈绝不是一件会让人开心的事情。 “找机会干了这家伙?”冯安楠也是个不安分的主,一张脸已经憋得通红。 “不行。”比较老成持重的穆夏柏立刻反对道:“在崖州城下手的危险性太大,搞不好会牵连整个工作组。” “找个晚上敲晕了用麻袋装了,第二天直接拖出去沉海怎么样?”邱元也帮着出馊主意,很显然是受港产黑道片的毒害颇深。 “你们不用争了,我不会同意任何的武力解决方案。”马力科摇头道:“我想老何应该也不会同意。” “老马说得对,这个姓龚的现在不能动。”何夕很快便从刚才的怒气中恢复了理智:“从我们今天观察到的情况来看,这家伙明显是一个习惯于以权谋私,贪渎财物的人。只要我们肯花一点钱,要收买他应该不会是什么难事,无非不过演一下卑躬屈膝的戏而已。但如果我们干掉他,他的上司要是再派一个比他精明的人来崖州,那难道对我们就是好事?两害相权取其轻,留着这个龚总旗,对我们在崖州的行动未必不是好事。” 第一卷 新世界 92.第92章 移民 当天的移民劳工招收异常顺利,工作组吃完午饭之后再去仆役市场,那边居然就已经招满了预订的百人名额,还有不少人在围着牙商继续询问是否还会收人。而牙商则按照工作组之前所交代的说法,只说今天的名额已经满员,想求碗饭吃的一律明天请早。至于领到竹筹的人都得到了通知,明天下午带上自己的行李来此等候东家,到时候统一安排乘船去目的地。 那牙商虽然已经累得声音沙哑,但这大半天下来有七两银子进账,倒是让他依然颇为兴奋:“今日招收劳工如此顺利,各位明日可需继续?” “当然要继续,我们是长期要人,你尽力去做就是了。”马力科想想又补充道:“以后招人你也不用特别强调是去种地垦荒,不会种地的人我们也要。另外如果你能招到各种匠人或者是有一技之长的人,费用可以另行计算。” “还有劳工的年龄可以放低,小孩子我们也要。”邱元也帮着补充了一句。 在执委会的人口引进计划中,除了劳动力之外,小孩子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类别。执委会认为如果要在十年内培养出一批绝对忠心的归化民,那么三观尚未定型的小孩子无疑是最好的对象,所以也特别要求了工作组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可以大量引进学龄儿童。 有鉴于目前穿越众所办的学堂中多民族学生混杂的现状,教学内容依然是以汉语的识字、会话为主,其次是教一些基本的数学运算,剩下的课程便基本属于洗脑内容,从不同角度用不同方式不断地宣传执委会的高大上形象,让这些学生在潜移默化中形成“执委会的决定必然正确,执委会的命令必须服从”这样的意识。而一向对人口输入虎视眈眈的军警部,据说已经将童子军计划列入了日程中。当然,军警部计划训练童子军并不是为了要在短时间内把娃娃兵推向战场,而是想建立起军校式的管理机构,以部分取代现在师资力量严重缺乏的普通学堂。 当晚驻崖办与大本营联系时详细地汇报了劳工移民工作的进展,并要求执委会能在第二天派出船只,到指定地点接纳移民。执委会对于驻崖办的工作进展也是非常满意,之前向大本营及时提供了玻璃制品的市场动向变化信息,目前工业部正加班加点地修建玻璃窑,大约一周内就可以投入小规模生产。现在执委会最为关心的人口问题也取得了突破,对于他们的要求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并且表示驻崖办上次提到的热水锅炉已经在赶工之中,最迟下周便可以运往崖州,届时会将新出炉的玻璃器具的样品也一并送过去。 第二天马力科和邱元再去仆役市场,果然人就比前一日少了许多,一上午才招到了十多人。到了下午,前一日来应征的百姓陆陆续续带着行李出现在市场外,牙商数数人头与前日出入不大,看约定的时辰已经到了,便与马邱二人一起带着这帮移民朝南边海岸行去。 执委会这次派了“闪电号”和上次缴获海盗的那艘广船过来装人,那牙商和这些移民均是第一次见到“闪电号”这样外形怪异的帆船,均是惊叹不已。移民们大部分都被装上了广船,把船舱塞得满满当当的,只有少数妇孺上了“闪电号”,有幸能享受这一趟游艇旅程。 马力科与带队的王汤姆进行了简单的交接之后,便目送这两艘船拔锚起帆,缓缓地驶离海岸向东航行。这个船队在回程途中还将在天涯和凤凰两地停靠,将当地征召的一些移民劳工一并带回三亚大本营。 来应征的这些劳工本来对于前景还有些惴惴不安,毕竟他们所知的一切都是出自牙商的嘴皮子,可信度有几分实在很难说。但来到海边看到这两艘大船之后,劳工们原本不安的心也逐渐平静下来。船上还安排了几个口齿比较伶俐的海南土著,在整个航行中不断地向新来者宣讲“海汉执委会”的各种移民政策,内容基本还是公社制度和劳工等级制的那一套东西,鼓动这些新来者加入公社,用长期的服务来换取执委会的各种优厚待遇。 这套宣传方案的有效性,在三亚地区已经得到过了多次的验证,尽管船上装的都是一些从没有到过三亚的人,但耳中所听到的这些充满诱惑的宣传已经让他们对于目的地产生了憧憬——执委会管天管地、管吃管住、管生老病死孩子读书,服劳役几年之后还能分到属于自己的一块地,这还有什么可苛求的? 当然也还有不少心存疑虑的人,他们在亲眼看到之前,实在很难相信大明竟然会有这样的一个地方,所奉行的社会制度听起来跟他们过去生活的环境似乎完全不一样。去这样的地方生活究竟是好是坏,是救命稻草还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他们现在还很难作出判断。 由于广船本身的速度并不算快,加之又装满了人,所以“闪电号”也不得不放慢了速度等待着广船跟在后面。如果是“闪电号”单独执行任务,那么半天时间足够让它在胜利港和崖州之间跑个来回了,但如今这船速,恐怕得等到天黑才能到了。 一路上紧赶慢赶,船队终于赶在日落前绕过了榆林角,驶入胜利港。船舱里昏昏欲睡的移民们被人叫醒,告之他们已经到地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到甲板上排队准备下船。 当这些移民上到甲板上,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毫无例外的便是停靠在港口的“新世界号”。这艘巨轮的船舷比广船的桅杆顶端还高出少许,庞大如山的船身让所有见到这一幕的移民都瞠目结舌,惊讶得合不拢嘴。尽管他们当中有不少人都曾在海边生活过不短的时间,但也从未有人想过能把船造到如此之巨大。而在这艘巨轮旁边,还停靠着一排无桅无帆的怪船,每一艘都比自己所乘的这艘广船更大。 在这些怪船旁边,有数百人正在海岸施工劳作,将一筐筐的砂石抬上一处伸入海水中的工地,将原本蜿蜒的海岸填出一道直线,并且这个工地沿着海岸朝东西延伸开去,范围长达百丈。有眼尖的人已经看出了门道,这分明是在修建一座大型的码头,看来刚才在船上所听的那些对“海汉执委会”的吹嘘,倒也不是随口编造出来的。 目前田独河上游水电站的主体工作已经接近完工,剩下的工作主要是吊装发电机和进行发电调试,所需的劳动力也不是太多,于是胜利港码头的修建终于被执委会提上了优先位置。从工程量来说,这个码头因为有一部分的填海工序,所以比水电站更大,但这里地势开阔,方便使用各种施工机械,而且技术含量相对较低,施工起来反而比工程量较小的水电站更快。建设部的预计是在本月月底前就可以将三分之一的码头投入使用,下个月就能基本完工。 当然由于目前的条件所限,虽然新码头的坚固度和停靠吨位都大大超过了之前的临时浮动码头,但终究还是以打桩和填石为主要施工手段,需要不断地进行修缮。建设部打算等以后水泥产量能有保障的时候,还是得将整个码头进行再一次的水泥固化翻修,以减少日常维护的工作量。 当船终于靠上了码头之后,移民们发现一群人排着整齐的队伍小步跑了过来,随着一声哨响,这些人齐刷刷地停下了脚步,然后迅速在码头上展开队形,形成了一个矩形的包围圈,而包围圈的口子便正对着移民们将要登陆的栈桥。这些人身着花花绿绿的对襟短褂,扎脚长裤,头戴绿色短檐小帽,左手持着一面直径约莫一尺二寸的圆形藤牌,右手提着一根尺半长的黑色短棍。这群人虽然手里拿着的不是刀枪,但举手投足却是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散发出来,让船上的移民们一时间都噤若寒蝉。 这一支被调来码头上维持秩序的队伍,自然便是新兵营里待了一些时日的归化民士兵了。当然现在称这批人为“士兵”还为时尚早,他们所接受的军事训练还远远没有达到军警部制定的军人标准,现在顶多就是执行一下眼前这样的任务,充当维持治安的防暴队或巡警,执委会将以他们为基础来构建本土治安机构。而另有一批综合素质较高的人手,则是继续留在了新兵营中接受火器训练和一些基本战术培训,那才是真正的第一批归化民士兵。 “所有人排队下船,到我们指定的区域内坐下等候安排,不得大声喧哗,不得随意走动!违者将以扰乱治安罪处以三日以上苦役……”码头上的大喇叭突然响了起来,把正在下船的移民们吓了一条。有人东张西望地到处看,想知道是什么人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嗓门,隔着老远就得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第一卷 新世界 93.第93章 杀鸡儆猴 这批仅仅经过了短期集训的人员会被拉到码头上充当保安维持秩序,是因为执委会认为今天运抵的这些移民存在一定的不安定性,他们不了解这里的情况,也不明白这里的规矩,这种时候就需要有强力的束缚来保证他们能尽快接受这个新的环境。但由于目前条件所限,能给这些保安提供的武器装备也就只能维持在藤牌木棍的水平上,好在服装和武器都很统一,看起来还是挺能唬人的。 移民们提着大包小包,畏畏缩缩地走进了码头上的包围圈,然后按照高音喇叭里不断重复的提醒,就地坐下来等候下一步的指令。那些原本因为到了新环境还有些兴奋的小孩子,也被父母紧紧地拉在身边,不让他们靠近周围这些提着短棍的男子。在所有移民都到码头上集合完毕之后,高音喇叭终于停了下来。 “各位乡亲父老,欢迎来到胜利港。”宁崎拿着一个铁皮喇叭走到了人群面前,开始大声宣讲起来:“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你们将在这里生活、劳作,你们将获得食物、住处和基本的生活保障,只要听从指挥,安心劳作的人,都能在这里过上安稳的日子。你们不用再担心沉重的税赋,不用害怕被人欺压,也不会再被人买卖,你们所需要做的,就是按照执委会的要求好好做事!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向我提出来。” “给你们海汉人做工有工钱拿吗?”人群中有人发问道。 宁崎点点头道:“工钱是有的,不过并不是马上就有,你们需要先付出一段时间的劳动,用来抵押你们享受到的食物、住处和其他生活保障。我想你们在船上的时候都已经听过了有关劳工等级制的说明,你们现在都是初级劳工,等你们靠着劳动换得的积分升到二级劳工,就可以有工钱了。” 宁崎说这话其实还有一点不实之处,执委会的确已经决定对之前的劳工等级制进行修改,引入更人性化的薪酬结算,但目前对于薪酬的计算方式还没有最后拍板,因为这还涉及到执委会正在规划中的金融结算体系。只有等金融口的课题解决之后,劳工的薪酬问题才能真正提上议事日程。而目前的公社还是属于大锅饭性质,分属两个公社的内部劳工们,包括像于大山这样的工头,都是没有工钱可拿的。 宁崎的这个解答似乎并没能让所有人都满意,有人接着问道:“那若是不愿在此地做事了,可否能随时离开?” 宁崎摇头道:“就算有不得已的理由,也得先向上级管理人员报告。我们这地方一切行动听指挥,由不得随来随去的做法。” 那人索性从人群里站起身来:“那我要是现在就想走呢?” 宁崎笑了笑没有回答他,果然作死的人哪里都有,这明明都已经当了难民,有碗饭吃还在挑三拣四,真当是还在自己家里?看他说话时斜肩歪头,眼神游移不定,一副泼皮模样,想必以前也不是什么安分角色。 王汤姆此时走了出来,盯着这人狠狠地说道:“要走也行,把来时的船钱付了就能走,一人一两银子!” 那人叫道:“我这便走了,你能奈我何?”说罢走出人群,打算从保安队伍中挤出去。而这些保安显然不可能对他视而不见,当下便用藤牌将他推了回去。那人怪叫一声,便一脚踢向推他的人,不过仍是被藤牌挡了下来。 王汤姆点下头,便见离那人最近的四五个保安一拥而上,扬起手里的短棍便劈头盖脸打了下去。那人还没来得及护住头脸,便已经被打翻在地。王汤姆没出声,那几个保安也不停手,继续乱棍使劲敲,倒是旁边宁崎有点心软,赶紧叫停了这场单方面的殴打。 王汤姆看了一眼抱着头呻吟不已的作死先驱,冷笑一声道:“把他拉到劳改营去,交给那个小日本,让他好好操练这家伙!” “是!长官!”立刻有人上前拖着两只胳膊将这个已经被打得满头包的倒霉鬼弄走了,等待他的将是劳改营的苦役生活,那时候他大概才会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出这风头。 “不听命令,扰乱治安,你们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样吗?”王汤姆环视这些已经被吓住的移民们,大声说道:“他会被送到深山里开矿,每天要工作八个时辰,没有工钱,只有皮鞭!如果有人想跟他作伴的,现在就可以站出来!” 自然不会有人主动申请成为那个倒霉鬼的同伙,而王汤姆对自己的恐吓效果也很满意,对宁崎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宁崎清清嗓子,举起铁皮喇叭继续说道:“在执委会的管理下,只要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你们都可以过上安定的生活。但要是谁想不安生,想按着自己的意愿乱来,刚才那个人就是前车之鉴!其他人还有问题吗?” 底下一片鸦雀无声,看来刚才这一幕真是起到了杀鸡儆猴的效果,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没有人敢再对宁崎的话提出任何质疑。 “接下来有人会给你们分发食物,安排住处,明天一早开始分配工作。我再强调一遍,所有的行动必须听从指挥!你们要在这里生活下去,就必须好好记住这句话!”宁崎说完之后,便示意保安将这些人带走。 早在工作组从大本营出发去崖州之前,执委会就已经安排了人手在一号基地外修建大片的临时住所,目的就是为了安顿未来将会大批引进的移民劳工。而且这种临时住所并非只在胜利港这边才有,在二号基地以及两处公社所在地,都在开始修建住所。当然鉴于目前的建材短缺状况,这些临时住所主要还是以竹木结构为主,基本只能起到挡风遮雨的作用,还谈不上居住的舒适性。 唯一修得好一点的住所大概还得数军警部下属的新兵营。这里虽然只是一个训练基地和枪炮靶场,但因为其地势险要,正好与榆林角一东一西扼守住进入胜利港的航道,于是新兵营的建设就被当作了未来港口防御工事的一部分来进行规划。军警部甚至再一次抛出了棱堡修建方案,希望能在那里修建一个真正的棱堡防御体系,将碉堡、炮台与驻军营地全部结合到一起,形成港湾南部的一个防御要塞。 当然这个耗费巨大的建设计划被执委会毫不犹豫地枪毙了,人力上先不说,光是物资清单所要求的上千吨水泥就无法满足。目前工业部产出的那点土水泥全部都被送去了二号基地——水电站旁边需要修建大量的厂房,一部分用以安置一直没能派上用场的机械加工设备,另一部分还得满足化工生产和冶金生产的需要。特别是高温高热的冶金车间,在这段时间内已经发生了两次火灾,伤了好几个土著工人,刘星礼也一直在向执委会强调必须建设专用厂房的重要性。在这个节骨眼上,执委会显然不可能把宝贵的建筑物资交给军警部去修建不是那么要紧的碉堡和炮台。 于是军警部退而求其次,建不了混凝土工事,那就先上木石结构。军警部的壮劳力又多,十多天下来居然真的在那片沙洲上建起了一排营房,而且外围还立了一圈寨墙,挖好了壕沟,进出通道还布置了足有一人高的拒马。军警部的说法是要做就做全套,这不但完善了新兵营的生活环境,让士兵们从帐篷搬进了营房,另外还可以顺便教会这些士兵应该如何安营扎寨,布置防御工事。 而新来移民所住的临时居所无疑是最为简陋的一种,就是当初穿越众登陆之初所住的帐篷。当然他们并不会在帐篷里居住很久,大多数人可能就只是在这里过度一夜而已,因为有大批劳工输入的消息已经传开,不少等着要人的单位大概明天一早就会来这里跟宁崎扯皮了。 来到这里的移民们所吃到的第一顿饭并不算丰盛,白米粥、空心菜加上一些咸鱼而已,好在饭不限量,所以每个人能吃个十足饱。当移民们听说这样的伙食每天可以吃到三顿,先前的低落情绪也一扫而光了,仅仅只是这伙食一项,便已经超出了他们原本的预计,而海汉人所承诺的其他待遇似乎也有了盼头。饭后他们便按照保安们的安排,分为男营和女营入住到相邻的两处营地中。有人向他们宣布了晚上的宵禁令,凡是熄灯后出帐篷到处乱串的一律会被视为违令,将受到严厉处罚,就算要解决生理问题也只能用帐篷里的马桶解决。 天色刚亮,移民们便被一阵气势恢宏的乐曲声所吵醒,正当他们不知自己是否应该出帐篷去看一看的时候,已经有穿着绿短衫的保安进到帐篷里,让所有人立刻出去整队集合。 第一卷 新世界 94.第94章 人口输入 睡眼稀松的移民们很快就被保安们呼喝着赶出帐篷,慢慢聚集到了营地外的空地上。接着有人抬来了几个大桶和几大筐陶碗,开始给移民们分发早饭。移民们很自觉地在大桶前排成了几列长队——昨晚分发晚饭的时候有好些不懂规矩抢着上前的人都吃了棍子,全被保安打得哇哇乱叫,如此生动的事例显然帮助到他们迅速领会了在这里吃饭的规矩。 今天的早饭内容仍然是白粥、青菜和咸鱼,但没有任何人对此表示出不满。能一天吃上三顿饭,还顿顿有荤腥,即便他们过去没有失去家产的时候也很难享受到这样的待遇。那些曾经因为家庭的窘境而饿得头昏眼花的孩子们更是对此十分开心,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来到这里之后就有白米粥可以吃,但高音喇叭里那个声音反复在提醒他们,能在这里有饭吃、有房住、有书读,都是执委会的赐予。孩子们不明白执委会是什么,实际上就连他们的父母也同样不明白,但有一件事是显而易见的——执委会有钱有势并且还愿意给他们这些穷苦人一口饭吃,只要服从执委会的命令,谁都可以在这地方继续生活下去。 早饭结束之后,人力部门便开始对这些移民进行分配。绝大部分人将会被分到农场、盐场两处公社中,通过一段时间的劳作之后,管理人员会在他们当中选出一些头脑比较灵活的人去工厂做事。少部分在应征时登记了技能的匠人,会被单独挑出来分给相关单位,木匠去木工房、铁匠去冶金车间、泥水匠去建设部,这些匠人虽然为数不多,但好歹可以算是熟练工,去了相关单位之后上手也会比较快。 十四岁以下的小孩子被单独挑出来,他们将会集中进行七到十天的基本课程学习,然后根据教师所观察到的情况,一部分比较聪明的孩子会留在学校中继续学习。而另一部分被认为素质稍差的孩子就会被军警部带走,进入新近成立的童军营,虽然童军营里同样也有读书识字的课程,但这些孩子所要走的路就会完全不同了。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将会在童军营待到十六岁,然后多数人会直接进入军营,成为一名光荣的海汉战士,少数表现比较突出的人会接受更高一级的军事培训,成为未来的储备军官。 移民们对于自己未来的安排并不清楚,所以也谈不上有什么抵触情绪。完成了分配之后,他们被带到了离临时营地不远的码头工地上。在进入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之前,他们还有一项必须要完成的培训项目,那就是参观劳改营。执委会认为看一看劳改营里的苦役生活,会让这些移民更加珍惜自己所得到的机会。 劳改营的日程一向是排得非常满,真正做到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的劳作时间几乎是普通劳工的一倍。而长期这样高强度的劳作也就不可避免会出现人员的损耗,罗升东的手下在得到释放之前,已经有两人死在了劳改营里,剩下的幸运儿当中除了部分跟随罗升东返回崖州水寨之外,其他人都被分配进了公社,勉强算是摆脱了苦役生活。而第二批被送入劳改营的海盗俘虏,到目前为止已经死了七人,另有十多名幸运儿因为熟悉海情和驾船技巧,加之没有什么劣迹被查出来,于是就被海运部要了过去作为船员补充。 当然劳改营的服役人员并不止这两批俘虏,凡是在穿越众的辖区内闹事的人,只要被抓到就会被投入劳改营,视情节轻重处以不同期限的苦役。这个措施实施之后,对维持地方上的治安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让劳改营里的苦役人数一直都保持在百人上下的编制。特别是汉黎苗三族混合编队的保安队伍投入使用之后,原本让执委会有些头疼的民族冲突也终于有了解决的方法。如今这劳改营里,同样也有黎苗两族的人被抓进来服役。 高桥南昨天就已经得到了任亮的通知,知道今早会有一批移民来工地上参观学习。今天出工前他特地换上了自己最干净的一套衣服,把发髻扎得整整齐齐,并且还穿上了任亮发给他的那双绿色解放鞋。一切准备停当之后,他才拿上自己用来“督促”苦役们的小皮鞭出发去了工地。 于是所有的移民都看到了一个凶神恶煞的小个子男人是如何用皮鞭和怒骂来维持工地上的秩序,特别是那个昨晚才被送来劳改营的倒霉蛋,短短片刻时间便因为手脚太慢吃了好几下鞭子,惨叫声甚至胜过了昨天被保安们围殴的时候。而这里可不会有宁崎这样的好好先生出来劝阻高桥南,就连他的顶头上司任亮也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劳改营存在的意义不仅是为了惩罚犯人,更重要的是警示那些尚未犯错的人,让他们能提前意识到如果行差踏错,会有什么样可怕的后果。 衣衫褴褛的苦役,状若凶神的监工,没有尽头的劳作,在劳改营所见到的一切让移民们全都脸色煞白,心中暗暗提醒自己千万不要犯下错误,给了海汉人把自己投入劳改营的借口。 参观学习结束之后,各个单位派来的人便带领分配好的移民朝不同的地方进发。去盐场公社的人路途最远,需要在胜利港再次登船。但如果抛开劳动量先不提,去盐场的人反而比较幸运,那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穿越众担任着公社管委会的领导任务,劳工们受到的监督相对比较少,比其他单位要自由一些。而少数一些有手艺的匠人被分配去的单位都有大量穿越众,可以说随时随地都处在监督之下,但因为是技术型工种,相应的劳动积分也会比其他单位更高。 当然最有前途的还是那些孩子,不管是留在学堂还是进入童军营,今后这些孩子都将是执委会非常重视的资源,数年之后,在他们中间就会逐渐涌现出一批土生土长的技术人员、民政干部和基层军官。 当天下午,胜利港又驶来了一支船队,这是罗升东应当初的约定,送来的第一批从大陆发配崖州的犯人苦役。这批人共两百七十余人,其中大约超过八成为男子,只有少量的妇女儿童。这些人当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因为一些大案判罚时受人牵连的无辜者。有一些人不过是跟主犯同住一村一街便也被稀里糊涂地判了流放,还有一些人是因为与犯官的亲属关系而受了连坐,基本都是罪名很轻的犯人。 被发配到崖州的犯人一般主要分为三类,一类便是罗升东送来的这些本身无犯罪行为,纯粹只是受人牵连的犯人。第二类是罪名较重,不得开释的犯人,这种人都常年关在崖州大牢中,罗升东就算想弄出来也没办法。第三类则是犯错被贬的官员,这类人当中有不少还尚存重新起复的可能,即便到了崖州也仍然享受着名人雅士的待遇,罗升东肯定是差遣不动的。 这三类人中第一类的人数最多,然而崖州地方政府处理起来也最为麻烦。这些犯人活着总得吃粮,但要想让这些犯人做工,却不是那么容易。崖州本地没有什么产出,更谈不上大规模的制造业,并没有什么短期内能出效益的劳动密集型产业,所以劳动人口几乎唯一的去处就是种地,但崖州附近土地兼并严重,已经开始出现大量佃农失业的状况,想要种地就只能去更远的地方开荒。可是派犯人开荒又得派出军队去看守,这同样是个不小的开支。如何养活本地这数以千计的犯人,就成了历届地方政府非常头疼的一件事情。 而崖州水寨把总罗升东的提案,则是让州衙这边的地方官们看到了解决这个问题的一条新思路。罗升东建议把这些犯人送到东边海汉人新建的村镇去,让急需大量劳动力的海汉人来负责养活这些犯人。这中间如果生出了什么岔子,那地方离崖州足有百里之遥,也不会殃及到崖州的安全。当然这些表面上的理由都是次要的,最为重要的一点是,海汉人愿意为此付出一些代价,比如大家都很喜欢的白银和黄金。 过去每年州衙这边都必须得对崖州大牢进行财政补贴,以养活这些无法创造出足够产值的犯人,而现在这种局面似乎能有所改观,把这个巨大的财政包袱扔出去不说,还能因此而有进账,那么这件事该怎么选择就显而易见了。经过知州、同知与通判们的讨论之后,州衙便发文授权给水寨把总罗升东,让他负责操作这件事情。当然,这其中如果出了什么岔子,比如犯人的大规模逃亡或者是该收的费用没能收回来,那么需要站出来顶雷的人同样也是罗升东。 第一卷 新世界 95.第95章 货币(一) 对于这种可能出现的危险局面,罗升东根本连半点都没放在心上。海汉人那地方群山环抱,周围多是黎苗混居之地,这些犯人就算逃又能逃去哪里?至于说雇工费用,罗升东相信一向言出必行的海汉人不会因为这点小钱就坏了规矩,毕竟拿钱换劳力是双方早就已经秘密商议好的事情。 罗升东代表海汉人跟州衙那边商定的雇工价格不过一人一年一两银而已,就算把这些发配来崖州服苦役的犯人全都送去海汉人那边,一年也不过两三千两银子。这对于每年要对崖州大牢进行财政补贴的州衙来说或许已经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报价了,但罗升东很清楚海汉人的心思有多大,仅仅只是食盐生意在未来就将有每年数万两白银的进账,相较之下这么点雇工费用对海汉人来说真的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至于这批犯人苦役的去处,执委会已经有了大体的安排。两个基地之间的陆路交通目前虽然已经打通,但也仅仅只是停留在打通的水平上而已,这两百多号劳力的到来,正好可以用于进一步平整路面的工程,为下一步把那些重量较大的机床送往内陆地区做好准备。当然,这支筑路队伍中的小孩子也将会被直接纳入到执委会下属的教育体系中,他们将会摆脱犯人身份,作为归化民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下去。而其他犯人的命运,则要视今后穿越众的扩张程度而定——等到穿越众控制了崖州城的那一天,他们大概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洗脱犯人的身份了。 罗升东如此卖力地把人口送来胜利港,其实已经不再仅仅只是为了实现当初对执委会的承诺,更多的是要向海汉人证明自己的能力。现在的罗升东可不是当初向执委会卑躬屈膝乞求生路的那个俘虏军官了,抗击海盗有功,获得了本地驻军高层的认可和嘉奖,又帮助地方政府解决了无业人口的就业、失业人口的再就业两大难题,在本地的文官系统中也拥有了不错的口碑。罗升东现在虽然只是个把总,手头权力不算大,但发展的势头极好,而如何既能得势又能得财,便是罗升东想要借助海汉人去实现的个人目标。 罗升东前几天从胜利港运走的两千斤食盐,不过几天时间便已经发卖到了崖州治下各县,刨去其间的各种费用,罗升东自己最后揣进口袋的银子足足有一百五十多两。虽然事前就已经反复核算过收益的大概水平,但当真金白银到手,罗升东依然十分激动,第二天便去崖州大牢催促办理囚犯的转运事宜,急急忙忙地给海汉人送到胜利港来。罗升东补齐了上次交易时赊欠的货款之后,便向负责跟他交接的施耐德提出希望能继续从这边批发食盐,并且表示自己可以现金结算一部分,不用再像上次那样全额赊欠了。 施耐德却没有急着与他进行交易,而是递给他一张小小的纸片:“交易的事情我们稍后再说,你先看看这个。” 罗升东不明所以,接过手来一看,见这张纸片呈浅绿色,两寸来宽四寸来长,正中间用正楷体印着“流通券”三个字,左侧印着“壹元”,右边是港口那艘巨型铁船的模样,上方有“海汉银行”四个小字,下面则是标注了“当银壹两”的字样。纸面上有非常繁复的花纹,在罗升东看来这印刷可谓十分精美,只是印出这么小的画片就敢卖一两银子,这样会不会太心黑了一点? 腹诽归腹诽,罗升东知道海汉人做事一样目的性很强,绝不会搞一些没有实际意义的东西出来,当下恭恭敬敬地应道:“在下愚笨,不知此物有何用处?” 施耐德笑道:“这叫流通券,用来代替铜钱、白银和金子的东西。” 关于穿越政权的金融体系构建,早在穿越前就已经在筹委会经过了无数次的讨论研究。但不管采用怎样的财务管理制度和金融结算体系,有一个东西是绝对绕不过去的,那就是货币的发行。而直接沿用明朝的货币体系对于一心想要建立政权的筹委会来说,那肯定是行不通的,筹委会的所有人都认为只有发行穿越政权自己的货币,建立金融体系才具备实际意义。 最初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应该直接发行银、铜和硬质合金为材质的铸币,这样的流通货币更容易得到大众的认可,也更符合17世纪国际贸易的结算需求,另外铸币过程中本身也有极大的利润产生,这也每朝每代新掌权者上位之后都会推发新货币的一个重要原因。当时的筹委会为此还做了专题调研,准备了好几套铸币设计方案,甚至已经在白克思的金属加工厂里秘密做出了好几套冲压硬币用的原模。 但当金融专家施耐德加入之后,很快便否定了筹委会之前的计划。施耐德为此还专门开了一个说明会,向当时身在广州的穿越众上了一堂金融知识的科普课。 在施耐德看来,筹委会原本的货币发行计划存在几个很致命的问题。第一、穿越集团本身的贵金属储量太少,即便是勉强造出了铸币,其发行量也大不到哪里去,尽管有人认为可以通过贸易不断收进其他金属货币来对贵金属储量进行补充,但施耐德指出,根据格雷欣法则,当一个地区的市场上同时流通两种实际价值不同而法定比价不变的货币时,价值高的货币必然会因为溶化、输出或者收藏而退出流通流域,市场上到最后剩下的仍然是价值低的货币,这也就是金融领域很著名的劣币驱逐良币现象。穿越集团发行的贵金属货币再多,也挡不住他们将要面对的市场对良币的侵吞,这将是必然会发生而且穿越集团无法抵抗的状况。 第二个原因是穿越集团本身的经济总量太小,发行贵金属货币之后,应对市场的风险能力明显不足。而未来的贸易中大量的贵金属货币输入输出非常频繁,这样一来很容易就造成穿越集团控制地区的物价起伏不定,甚至会在一些特殊时期在部分地区造成金融危机。 第三,施耐德认为穿越集团如果要建立起近现代的金融体系,那么就必须要依靠发行债务性质的货币来实现。所谓的债务货币是跟贵金属类的非债务货币相对而言,像金银这样的贵金属货币不需要依赖任何人的许诺或者是政府力量的强制就可以跨越时代和国界进行流通,而债务性货币则可以通过跟贵金属、国债等挂钩的手段超量发行货币,人为地拉升经济总量,这对于穿越初期的金融体系来说非常有用。 但也有人立刻对施耐德的说法提出了质疑——说来说去你就是在建议发行纸币,在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大明宝钞可是前车之鉴,虽然穿越众可以用现代金融管理知识来避免出现大明宝钞的滥发状况,并且用自己的良好信誉和辖区内的绝对权威来作为担保,但吃过苦头的明朝百姓未必会认可另一种新的纸质货币出现。 对于这种质疑声,施耐德拿出了自己的货币解决方案——纸币币值跟穿越集团的贵金属储备挂钩,同时只在内部结算体系中作为货币流通,而且这种货币必须要强制性取代贵金属货币。 看到很多人对于这个方案都表示不解,施耐德便作出了更为详细的解释。穿越集团可以在自己的辖区内发行一种代金券性质的货币,而这种货币的币值,或者说实际购买力,跟贵金属直接挂钩,比如一元货币就具备一两白银的同等购买力。到这里为止,看起来与大明宝钞似乎也没什么不同,但穿越集团所发行的纸质货币总量是经过严密而科学的计算,同时通过金融机构可以随时调整市面上流通的货币总量,以维持币值的稳定。 这种货币体系的强制性施行,将确保辖区内几乎所有的贵金属货币都集中到穿越集团手中,以应对早期可能会在大宗外贸时出现的货币不足或过盛而造成的市场动荡。 如果换在别的地方,强行推行这种缺乏信用的纸质货币大概只有一个下场——很短时间内这玩意儿就会在市场上沦为没人要的废纸。但穿越集团却有一个无法比拟的优势,那就是穿越初期的辖区内会有相当比例的雇工是根本没有货币收入的,这是筹委会经过反复推演得出的结论,而在这个近乎于零的金融市场上强制推行纸币,难度就相应小得多了——有总比没有好,这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正常想法。 而穿越后的情况也证实了当初推演的正确性,来到穿越集团地盘上打工的人绝大多数都只是为了求一口饭吃,或者是用劳力换取穿越众提供的各种商品,只有极少的人会要求用货币来结算工钱。成立公社之后,入社的百姓只有劳工积分的积累,根本就没有货币酬劳可言。对这些人而言,如果能收到更为实际的货币酬劳,不管这种货币是纸币还是铜钱、银两,他们都是同样欢迎的。 第一卷 新世界 96.第96章 货币(二) 对于原本已经一无所有的本地劳工来说,穿越众的任何赐予都是额外的收获,根本就不会存在什么心理上的抵触。首先在内部推行以纸币为基础的金融结算体系,施耐德认为这才是迈入正确道路的第一步。而对于与外界之间的贸易往来,穿越集团就可以放心大胆地使用贵金属进行结算,而不用担心因为金额过大影响到胜利港本地的货币流通总量。 施耐德对于外贸方面甚至还有更进一步的设想,他希望能够在贸易上也同样实现本地货币的强制使用,即外面的客商来到胜利港进行贸易,那首先要将持有的贵金属货币兑换成穿越集团发行的纸币才能进行交易,交易结束之后,客商也可以将持有的纸币再兑换成贵金属货币带走。这样一个看似多余的过程,但在金融上却具有重要的特殊意义。这其一是增加本地的贵金属保有量,毕竟经常来往的客商为了方便,不会每次都会把持有的纸币全兑换成金银带走;其二可以对外推广穿越集团的金融体系,逐渐形成自有货币的市场信用,其三这样就可以把商品的定价权牢牢把控在自己手上,避免受到自身贵金属货币持有量变化的不良影响。 对于这种纸币要推行到何时何种程度,施耐德对此却并没下定论。虽然从长远角度看,纸币的发行肯定符合历史的发展趋势,但结合当时的历史状况来看,纸币顶多能在内部结算体系中流动,而无法作为一种通行货币向外输出——就算外来的客商们认同穿越集团纸币的信用,它也只能在穿越集团控制的地盘上才具有实际购买力。在施耐德所设计的金融体系中,这种代金券性质的纸币只是一种供筹委会在宏观上对辖区内金融进行控制调节的工具,而非纯粹的流通货币。当穿越集团的势力发展到一定的规模,作为经济大总管的银行机构肯定还得推出一套更为完善的货币体制,用以取代穿越初期使用的这种比较原始的纸币。 在得到筹委会的认同之后,被委任为金融主管的施耐德又提出要预先制作一批代金券,因为出于实际应用考虑,不太可能带一整套的现代印刷设备穿越,就算能带过去,后续的专用纸张和油墨供应也同样是问题。反正筹委会在此之前也已经设计过好几种纸币票样,从中挑一种出来制成实物也不是特别麻烦。当然纸张、油墨和印刷技术都不可能弄到钞票专用的等级,筹委会也没打算印制那么精细的东西。 最后筹委会联系了一家小印刷厂,以桌面游戏道具为名印刷了元、角、分三种币值共九种面额的大量流通券。这种流通券的设计币值为一元等同于一银两,角和分的币值则分明等同于一百个铜钱和十个铜钱。元的三种面额分别为一元、五元和十元,角和分则是采用了一、二、五的面值。至于具体印刷了多少面额的币值,只有执委会的几个委员才知道,但据金融部门的人员透露,经过他们反复计算明朝时期的经济水平,这批印好的流通券足以维持十万人规模的货币市场需求,而这样的数量在穿越前期已经完全够用了。当然这些流通券不会一次性全部投入到市场中去,具体的投放数额和批次,还要相关部门根据穿越后的实际情况进行调整。 对于整套的金融体系设计方案,执委会在穿越前就已经基本有了定论,穿越后对此的讨论主要还是在于实施时机的把握。作为金融部门的主管,施耐德就扮演了决策者的角色。当治下劳工超过千人,并且对外贸易也已经顺利展开的时候,施耐德认为推出初级金融体系的时机已经到来,首批使用者将是穿越众以及两处公社的劳工社员。 给劳工的薪酬定级相对比较容易,因为这些劳工目前并没有任何货币报酬,即便是定一个极低的标准也不会有任何不满的声音。当然,在具体的薪酬上还是会结合现行的劳工等级制,根据不同的劳工等级和工作岗位制定出不同的薪酬标准,重点是突出劳工等级所带来的待遇差异,以刺激民众的劳动热情。 真正的难题还是给穿越众的薪酬定级,这对于制定标准的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考验,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各种不满的声音喷个狗血淋头。穿越集团从最初就是打着“穿越众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职业分工不同”的宣传旗号,但只要是心智正常的成年人都明白,这也仅仅只是执委会表明一下基本态度而已,事实上根本不可能做到同工同酬,更不会有什么完全平等一说。就算是嘴上说得再漂亮,在穿越众内部也同样存在着领导与被领导的差别,岗位也有辛苦程度的不同,技术含量高低的差异,如果把所有人的薪酬都定在同样的水平,那反而是一种最大的不公平。 最终在陶东来的指点下,施耐德领导的财政部将穿越众的薪酬分为两个部分,一是底薪,二是岗位津贴。底薪部分采用全员一致的标准,只要是参加工作的穿越众每月都将有同样数目的保底收入。而岗位津贴则是针对不同岗位所制定出的额外收入部分,比如在榆林角哨所执勤的军警部士兵,在冶金车间恶劣环境下工作的技术人员,深入内陆山区勘探矿藏的地质勘察人员,类似这样具有一定危险性的岗位都可以享受到岗位津贴。另外还有一些技术性较强或者责任重大的岗位,也将获得由执委会和财政部联合发放的岗位津贴。 鉴于穿越集团的各项产业还在逐步铺开当中,所以享受津贴的职位每隔一月便会进行一次重新审议,以便将那些新出现的岗位也能及时补充到薪酬体系中去。 在陶东来的倡议之下,执委会全体委员都放弃了获得岗位津贴的权力,以示执政者的大公无私。这个举措出台之后,在论坛上获得了大量的赞誉,让执委会的声望指数上升了不少。当然也有极少数不和谐的声音,无非是指责执委会此举有表演的成分,毕竟大家都很清楚穿越众能拿到薪酬多少其实无关痛痒,每个人在穿越前拿到的一万股原始股才是真正的收入大头,未来每个年度能到手的分红不知是薪酬的多少倍,当然不用去在乎那点有限的岗位津贴。 对于这种心怀不满却只能在论坛上叽歪几句,影响内部团结的家伙,蒙贺毫不留情地出手删帖,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做“你有发表言论的自由,而我有处置你的自由”。 作为来到胜利港与穿越集团进行贸易往来的首批外商,同时又是一贯与穿越集团保持良好关系的合作伙伴,罗升东很荣幸地成为了新鲜出炉的流通券试用对象。不过饶是罗升东心思机敏,听完施耐德一阵天花乱坠的解释之后仍然没有明白穿越众为何要搞出这么一个麻烦的玩意儿:“施先生,在下直接用银两与你们交易岂不更为方便?何必要用这东西倒一道手?” 施耐德点点头道:“现在我们的交易量小,不过百十来两的生意,直接给现银当然会比较方便。但以后生意做大了怎么办?每次进货你都打算要运几千上万两银子来这里吗?这个流通券就可以解决问题了,你只需把银两换成流通券,没用完的银子就相当于寄放在我们这里,随时可以凭流通券来提走银子,也可以用它来付货款,这样不是比你把银子运来运去更方便?” 罗升东皱眉道:“听起来很有道理,但在下总觉得有点不妥……” “那是因为你觉得银子放在我们这里不放心。”施耐德直接点破了罗升东的心思:“你现在银子少,往家里一放就行了,等以后银子多了,你全放在家里就能放得下心?就算你在床底下挖个大坑把银子全埋在土里,我想你出门的时候大概心思也还会挂着家里的银子。放在我们这里就不一样了,你想想,整个南海有谁能从我们这里抢走东西的?” 罗升东犹犹豫豫地应道:“那在下……先换点用着?” “你不用犹豫了,今后不使用我们发行的流通券,就没法在胜利港买到东西。”施耐德从兜里摸出一叠流通券,点了十张十元面额的递给罗升东:“拿着,等下你拿一百两银子给我,然后你自己去基地门口的货仓,用这流通券买食盐,跟上次一样两千斤,货都已经给你备好了。” 罗升东听到食盐便把对流通券的顾虑先抛到了一边:“施先生可否多卖一些食盐?在下愿用银子再兑换五十两的流通券。” 施耐德见自己的欲擒故纵之计果然奏效,欣喜地再次拿出了流通券:“这就对了嘛,你看这样多方便,不然你还得傻里吧唧的提着十来斤银子去仓库提货……” 第一卷 新世界 97.第97章 自行车 罗升东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一百五十两银子统统被施耐德换成了名为“流通券”的小纸片,当下赶紧带着人心急火燎地去了港口的货仓。直到用流通券顺利兑换到三千斤盐之后,他才长出了一口气,心道海汉人还算有信用,倒是没打算用这花花绿绿的小纸片骗老子的银子。 罗升东准备把这一批盐直接贩到海南岛东岸的文昌去,那里的卫所千户跟他老爹是老相识,论辈分罗升东还得叫一声“三叔”。这三千斤盐只要按照一百二十文一斤批发给那位千户大人,罗升东自己就有超过两百两的毛利进账,而对方只要把这批盐售卖出去,也能落到百两银子的好处,这买卖不愁合作不成。如果可能的话,回程的时候再帮海汉人招揽一批移民过来,也可以补贴一下路途上的花费。 唯一不便的地方,就是文昌离胜利港远了一些,以罗升东这支船队的船速,起码要两三天才能到达目的地。罗升东很是羡慕海汉人的那种宽体帆船,在海上航速飞快,就算是去文昌,想必当天就能达到。只是不知为何这些海汉人却一直没有把这种帆船多造几艘出来,罗升东先前在港口上看到西边临海的造船作坊里,已经有一艘船铺下了龙骨,看样子应该是打算要造一艘福船。 “放着这么多大铁船不用,偏偏造这种小木船……”罗升东看着港口停泊的那艘钢铁巨舰,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罗把总,你要是不急着走,我带你去河上游看点好东西。”施耐德不知何时从他身边冒了出来。 罗升东其实很想拒绝施耐德的邀请,因为这地方实在是给他留下了太多不愉快的回忆。如果不是有银子可拿,罗升东觉得自己大概到死都不会再来这地方了。但最后罗升东还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因为他实在很好奇海汉人又搞出了什么新玩意儿,上次来胜利港看到的火铳和火炮可是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于是罗升东把手下留在港口装货,他自己一个人跟着施耐德走了。施耐德原本是朝着河口的方向而去,走了几步停了下来:“要不我们坐车去吧,比坐船会快一些。” 罗升东不明所以,点点头道:“就按施先生的安排……不知是牛车还是马车?” “我们这种车叫做自行车。我想你以前也见过的。”施耐德笑眯眯地说道。 罗升东的确见过自行车,而且还不止一两次。他清楚地记得,任亮每次出现在水电站工地上的时候,就是骑着那种两个轮子的奇怪小车,比走路的确快快多了,不过罗升东不太明白那车两个轮子一前一后排成一列,看样子明明就立不稳,怎么就偏偏不会朝两边倒下。 “在下也可以试试?”罗升东愕然问道。在他看来那两轮小车就如同宽体帆船一样,是海汉人轻易不会让外人接触的宝贝。 “当然。”施耐德应道:“听说你是练过功夫的人,平衡感应该很不错,学起来一定很快。” 罗升东不太明白什么叫做“平衡感”,但施耐德对自己的夸赞之意是很明显的,当下傲然道:“在下五岁便随老父开始打熬身体,二十多年来从未停止,虽然没练过什么高深功夫,但身手在崖州水寨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不过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自称具备好身手的罗把总很是摔了几次,才知道这个被海汉人称作“自行车”的玩意儿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容易驯服。若只是直线骑行还好,罗升东掌握要领之后基本也能歪歪扭扭地骑走了,但若是要转弯的时候,他便觉得那直挺挺的把手实在有些不听使唤。 “此物驾驭甚难,但行进快速,倒是代步好工具。”停下来喝水的罗升东气喘吁吁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也不算难吧,在我海汉国,上至七八十,下到七八岁,几乎人人都会骑车。”施耐德毫不留情地打击了一下罗升东。 罗升东愤然道:“施先生为何诓我?这自行车岂是孺子老人能驾驭……”说着说着罗升东的声音就低了下去,因为他看到两个少年正从远处骑着一模一样的自行车飞驰而来。而且更让他无语的是,这两个少年看样子就知道并非海汉人,一个头顶上扎着发髻,另一个却是长发披肩,额头上扎着一根红花头带,赫然就是本地明人和黎人。 这两个少年就是本地带路党于小宝和符力,他们天天跟穿越众混在一起,早就学会了骑车这项技能,并且很快便迷上了这项运动,现在一般都是骑车来往于两处基地之间。两人骑到近处便停了下来,朝施耐德招呼道:“施总好!” 施耐德笑嘻嘻地和他们打过招呼,然后朝罗升东耸了耸肩。罗升东虽然不明白施耐德这滑稽的耸肩动作是什么意思,但他脸上的嘲讽神情却是连傻子都看得出来。 罗升东未免觉得有些丢脸,赶紧岔开了话题:“为何我听其他人都称呼先生为‘施总’,先前似乎也有人称呼陶长官为‘陶总’,这是何意?” “这是一种对高级领导的尊称。”施耐德耐心地解释道 “原来如此。”罗升东点了点头,心里寻思着要不要叫自己的手下以后也改改称呼,“罗总”听起来似乎比“罗大人”有气势多了。 “我们也出发吧,再不走天就快黑了。”施耐德看看天色,现在也的确没时间让罗升东再继续慢慢练下去了,干脆就边走边练得了。 从胜利港到二号基地这十几里路,两人慢慢悠悠骑了足足一个小时才到。抵达二号基地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正赶上晚饭时间,不少穿越众看到施耐德居然带着罗升东骑着自行车出现,均是停下来围观这一奇景,害得罗升东一时紧张忘记了刹车,差点直接冲进二号基地外的防御壕沟里去。 施耐德带着罗升东进到食堂里,准备先解决晚饭问题。罗升东发现这里并非全是海汉人,有不少明人也在排队等着打饭,他在这里的出现也并没有预想的那么突兀。 罗升东向施耐德低声问道:“在下记得以前明人都是在工地上吃饭,现在可以进到食堂了?” 施耐德点头道:“这些明人都是在我们开设的工厂里做工的人,也算是我们的一份子了,在一起吃饭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吃饭期间,罗升东也遇到了不少熟人,不过似乎并没有什么人对他的出现特别在意,就连陶东来和颜楚杰也只是打了个招呼便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是不是觉得很没有存在感?”施耐德似乎已经猜到了他的心事。 罗升东并没有否认施耐德的猜测:“以前在这里,随时随地都会被人盯着,一个不小心就是扣分。如今似乎没人把在下当成外人看待,这实在有些怪异。” “那是因为大家都把你当自己人了。”施耐德耐心地开导他:“首先,你在这里待过很长的时间,很清楚我们做事的风格是怎样的,也能够理解我们的做事方式。其次你现在跟我们有生意上的合作,是利益相关的伙伴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我们看来,没有必要再防备你什么。” 如果不是数次见识过施耐德的嘴炮功力,罗升东搞不好还真的会被这番话所打动,不过现在他的想法更实际一些——海汉人不会继续防着自己的唯一原因,其实应该是看穿了自己没有威胁到他们的能力罢了。 当然类似这样的腹诽,罗升东只会放在心里。随着跟海汉人打交道的次数越来越多,他也逐渐发现了海汉人的一些特点。比如海汉人个个都生了一张利嘴,恨不得能把活人说死,死人说活,而且他们跟自己打交道的时候,虽然言语之间并无欺瞒,但也并非所言尽实,所说的内容往往都带有极强的目的性。如果不注意分辨,很容易便会被这些海汉人所蛊惑。 吃过晚饭之后,罗升东便在施耐德的带领之下往东边的厂房区行去。此时天已经黑了,但隔着老远就能看到那一片厂房中仍是灯火通明,不时还有乒乒乓乓的声音传出来。 罗升东跟在施耐德身后进了厂房,所看到的第一件东西便是一个硕大的圆柱形铁罐,直径约莫三尺有余,一人多高。最为奇特的是,罗升东发现这大铁罐似乎两头都封了口,只在罐身中部接出来两根鸡蛋粗细的铁管,不知能派上什么用场。 罗升东看到这玩意儿其实就是驻崖办发电报回来要求打造的热水锅炉样品。驻崖办只是一句话,这边冶金车间却已经因此而忙成狗。张广说得并没有错,这个热水锅炉的工艺制造并不难,但那也是放在后世来讲,而目前要造锅炉,最大的问题就是焊接。 第一卷 新世界 98.第98章 蒸汽机 执委会当初准备的物资里也有两个热水锅炉,不过现在都用来搭建公共浴室了,再说尺寸太大,也没办法送去驻崖办安装。不过即便驻崖办不主动提这个要求,相关的部门也已经在开始研制锅炉了——执委会指示要尽快造出蒸汽机,以便提高田独铁矿的生产效率。 世界上第一台投入实际应用的蒸汽机便是用在矿山的抽水作业上,之后随着蒸汽机技术的不断改良,才逐渐推广到了冶炼、纺织和机械制造等行业中。至于被作为推进动力使用,那已经是蒸汽机发明百年之后的事情。而目前田独铁矿开采中的抽水作业更多的是依靠水泵来完成,每次几个大水泵一开动,整个二号基地的民用电就得全停下来以保障生产用电,这样自然就造成了很多的不便。民间也早就有呼声要执委会尽快上马蒸汽机项目,以解放出目前还很有限的电力供民众使用。 掌握了超越时代黑科技的穿越众,自然不用再走历史上那些弯路,从穿越众来到这个时空的那一刻开始,蒸汽机的发明时间就比历史上提前了六十多年。而至于蒸汽机上那些诸如分离式冷凝器、行星式齿轮、平行运动连杆机构、离心式调速器等陆续发明出来的零部件,都将会比原本的时间提前一百多年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现在田独铁矿已经在开采之中,可以足额提供制造蒸汽机所需的生铁,机加部门也能完成一部分简单的金属加工任务,不想再继续等下去的执委会便下令展开了蒸汽机的研制工作。执委会所指望的当然不仅仅只是用来抽水的动力装置,更重要的是尽快造出能作为推进动力使用的蒸汽机。 穿越众当中可是有不少的多铆蒸刚党,甚至连执委会当中某些位高权重的人士在私下也明确表示过对多铆蒸刚的欣赏。而要想实现那种粗犷豪迈的机械之美,强劲有力的蒸汽机绝对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只是要以现有的条件来生产蒸汽机,在一些关键性的工序上还是不可避免地遇到了技术障碍。 焊接问题只是其中之一,对于焊接的解决办法,有关部门早在穿越之前就已经有了详细的方案——多铆蒸刚这铆字,正是用来解决这一问题的最佳途径。罗杰和石迪文两个海归高级钳工再次派上了大用场,用铆接工艺解决了锅炉制造的难题。这种比较原始的工艺虽然密封性能没有焊接好,但对付眼下造的这种初级蒸汽机使用的非高压锅炉也已经足够了。 在目前大部分机械加工设备还没有安装到位的情况下,蒸汽机上的很多零件不得不靠技工们手工打造,特别是活塞、阀门、齿轮等零部件,更是耗费了大量的工时。第一台蒸汽机从出图纸到装配完成,足足花了二十多天的时间。而今晚便将进行这台蒸汽机的试运行,施耐德把罗升东带来这里,也是想让他亲眼见识一下蒸汽动力的巨大威力。 罗升东看着眼前的景象,脑子里已经有点糊涂了——在硕大的地台上安放着一部由生铁打造的复杂装置,右边是一个将近一人高的巨大铁轮,这个铁轮只有几根粗壮的辐条,而几根连接在辐条上的铁棍将它连接到了另一端的铁罐子上,而这个铁罐的旁边还卧着一个更大的铁桶,下面生着旺旺的炭火。 罗升东环顾周围,见自己认识的好些海汉人头领都已经到场,心知眼前这玩意儿必定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当下便压低了声音对施耐德问道:“施总,可否告知在下,此乃何物?” “这是蒸汽机,是前后几百年间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施耐德死死地盯着逐渐从烟囱中冒出白烟的蒸汽机,缓缓地说道:“好好看着吧,这就是能够改变世界的力量!” 罗升东心道若是你们造出能够崩山裂城的巨炮,又或是有堆积成山的金银,我倒是相信你们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但就凭这么一个黑漆漆的铁疙瘩也能改变世界?真当老子是从小被人唬大的吗?争气鸡?听起来有点耳熟,不知道跟任亮说过的那种“发动鸡”有什么关联? 在场的穿越众也没人在乎罗升东的这点小心思,他们的注意力全都在这台蒸汽机身上。有了蒸汽动力之后,整个穿越集团的生产力就将得到大幅度的提升,由蒸汽机驱动的抽水机、起重设备、锻压机乃至蒸汽机车,将会大大地加速穿越众改变这个世界的步伐,而未来纵横七海的蒸汽动力舰队,似乎也已经不再遥不可及。 “启动吧!”陶东来下达了命令,同时说出了一句在后世广为流传的狗血台词:“让整个世界在我们的蒸汽机面前颤抖吧!” 负责操作蒸汽机的罗杰打开了蒸汽阀门,一股浓厚的蒸汽白烟从烟囱中猛烈地冲出。在蒸汽的推动之下,汽缸中的活塞缓慢而坚定地开始了移动,然后由连杆带动巨大铁轮的辐条,推动着铁轮由慢到快开始旋转起来。 “成功了!”为此苦战多日的技工们纷纷激动地击掌拥抱,庆祝这一胜利时刻,执委会的委员们也用热烈的鼓掌来表达心中的喜悦之情。 “这……”罗升东已经瞠目结舌,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这铁轮只怕重逾千斤,左右又无人推动,怎么会自己就转动起来?海汉人的妖术竟然厉害如斯! “动了动了!你看了没?它动起来了!” 施耐德激动着抓住罗升东的肩头连连摇晃,倒是让罗升东恢复了几分神智,赶紧问道:“施总,此物为何能无风自动?莫非是什么高深法术?” 施耐德大笑道:“法术?不,这不是什么法术,这是科学!” “在下愚笨,只听说过儒学、道学,这科学又是何人所创?还有,这争气鸡又是一只什么样的鸡?”罗升东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连连向施耐德发问。 施耐德耐心地解释道:“蒸汽机可不是一只鸡,它是由蒸汽带动的一种机械装置,就如你眼前所看到的这台一样。至于科学嘛,这是一种追求知识,认识世界的方法,是我们每一个海汉人都会恪守的信仰!” 罗升东听得云里雾里,只有“信仰”两个字他是大概听明白了:“原来如此,这科学想必就是海汉国的国教了!只是为何各位都如此激动?” 施耐德指着转动中的大铁轮道:“不需人力畜力驱动的机械,这难道还不能让人激动吗?” 罗升东挠头道:“可是此物造出来又有何用?” 施耐德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罗升东:“罗把总,我以为你是一个想象力足够丰富,能很快接受新事物的人,才带你来看蒸汽机,想不到你头脑这么禁锢。这只要装上四个车轮,它就可以在陆地上自行走动,装上桨叶,它就能代替风力推动船只航行,套上索具,它就能拉动千斤重物……你居然还会问它有什么用?” 罗升东猛然想起了胜利港港湾里的那些大铁船,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些铁船上就……就是用的这个?” “船上用的比我们现在造的这台更好。”施耐德并不打算隐瞒什么,这种跨越时代的黑科技就算罗升东亲眼看到也没法复制:“我们现在的制造水平还很有限,暂时还造不出那么好的东西。不过能造出现在这种已经够用了,罗把总,能亲眼看到这个世界上第一台蒸汽机的诞生,等你老了以后跟你的孙子们就有牛皮可吹了。” 直到现在,罗升东才明白自己看到的是什么东西。施耐德所说的这个“蒸汽机”,不就是一个傻大黑粗版的“发动机”吗?那些港口的大铁船,搬运石头的怪车,所用的都是这玩意儿的高级缩小版而已。 罗升东老早就觉得很奇怪,海汉人有“发动机”这样的技术,为何不大规模制造这些力大无比的机械装置,反而还需要在各种建设工程中大量使用人力来补充机械装置的不足。如今看到这台扑哧扑哧作响的铁疙瘩,罗升东算是明白了——海汉人不是不想大规模使用机械装置,而是因为他们之前一直造不出来! 如今海汉人总算造出了这种装置,罗升东悲哀地发现大明与这帮海汉人之间的差距似乎更大了。一想到以后会有无数被这种装置驱动的怪船纵横海上,罗升东越发觉得自己这个水师把总干着真没什么意思。一台这样的机器,就可以代替二三十人进行升降船帆的操作,而这些节省下来的船员,又可以用来操作海汉人那种宣称要搬上船的铁炮。虽然还没见到过实物,但罗升东觉得陶东来曾经提到过的那种布满火炮的强大战舰恐怕真的会在未来的胜利港中出现了。 “为何我大明的炭火就只能用来烧饭做菜,而海汉人却可以用来造这威力巨大的蒸汽机!”罗升东对此很是不平,在这一刻,他似乎感到了上天对于大明丝毫不加掩饰的深深恶意。 第一卷 新世界 99.第99章 内乱 不管服还是不服,事实已经无可辩驳地摆在了眼前,罗升东除了哀叹上天不公之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挽回两者间越来越大的差距。罗升东很清楚,海汉人根本就不顾忌让他看到这些东西,甚至是有意识地在向他进行展示,就像前一次向他展示那些犀利的枪炮一样,因为自己即便是知道了这些蒸汽机和先进武器的存在,也没有办法让大明的工匠将其复制出来。这种无力感大大地冲淡了先前大笔银子进账所带来的欣喜,让罗升东甚至有了连夜就离开胜利港的念头。 虽然蒸汽机的试制工作取得了圆满成功,但穿越众也并没有因此而忘乎所以。目前造出来的这台样机还存在诸多问题,粗重、热转化率低、密封性能差……很多项目都还需要在制造工艺上作改进。并且这么大块头的蒸汽机也只能安放在矿山或者工厂,想要作为推进动力使用,目前这样机还远远达不到要求。 目前造这种往复式的双动蒸汽机,作为固定的动力来源使用问题不大,但如果想要放到船上使用,那么就必须得造出结构上更为复杂的多胀式蒸汽机才行。由于在海上的淡水补充受到极大的限制,而普通的往复式蒸汽机在工作时需要消耗大量的淡水,顶多只能用在内河航道上的小船使用。而多胀式蒸汽机由于结构上的优点,蒸汽在做功过程中通过不断的减压过程,可以重新进入到锅炉加热,从而就大大节约了淡水的消耗,非常适合海船使用。 但多胀式蒸汽机的结构比往复式要复杂得多,光是汽缸就有三个以上,这在加工和准备的难度上也相应增加了不少。按照专家组所给出的意见,以现在这样近乎纯手工的加工方式,要打造多胀式蒸汽机不是不行,只是性价比实在太低,整个冶金车间加上一群技术水平高低不一的钳工,只怕一个月都未必能造得出一台合格的产品。最可行的办法是等到机械加工设备安装到位、水电站投入运行之后,再用带来的那些先进的设备来进行重要零部件的加工。 而且蒸汽机的上船也不是说造出多胀式蒸汽机就能完事,如何设置舱室、调整船的重心,如何计算实际运行状况下水与煤的用量,定出船只的续航里程,以及水下推进系统的制造等等,没有哪一项课题是轻松就能拿下的。 执委会也清楚这种爬科技树的过程急是急不来的,很多东西就算知道原理,就算图纸摆在面前,受限于目前的客观条件,造不出来的仍然还是造不出来。于是专家组的意见获得了执委会的首肯,大规模的蒸汽机制造稍稍延后一段时间,接下来还是以完善蒸汽机的设计方案和工艺流程为重点。 天明之后,揣着一肚子心思的罗升东离开二号基地返回胜利港,所有的贸易在昨天就已经完成,该装上船的货物也已经全部装载完毕,今天就可以出发去文昌,那里还有好几百两银子等着他去拿。但让罗升东略微有些失望的是,今天离港的时候并没有任何一名海汉人的头领来码头相送,码头上就只有几个明人水手在帮着解开缆绳,这与他前两次离开码头时的情景大相径庭。 “跟这些海汉人混得太熟,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罗升东带着一丝惆怅离开了胜利港。 其实罗升东是有一点误会了,并非没人愿意去码头上送行,只是今天一早接到消息,农场公社那边出了事,执委会的几个实权人物都赶过去处理紧急状况,顾不上去胜利港送罗升东一程了。 农场公社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就给执委会发去求救信息,称公社内发生了“大规模流血冲突”,搞得军警部鸡飞狗跳,立刻拉警报集合了一批精锐,又带上了新成立的保安连,急急忙忙地赶去了农场公社。带队的颜楚杰走到半路才想起忘了通知医务组,赶紧又联系基地让老摩根带着医务组尽快出发赶上来。 等应急部队抵达农场公社村落的时候,发现这里的冲突已经结束了,村口外的空地上散落着不少乱七八糟的家什衣物、锄锹棍棒,而且能看到一滩滩尚未干涸的血迹。有几个伤者还躺在地上无力地呻吟着。而行凶者显然已经散去,这让原本有些紧张的救援队稍稍缓了一口气。 颜楚杰命令保安队先四下散开维持秩序,让懂得急救知识的人对伤员先进行基本处理,同时让人去找公社管委会的人。早上管委会发来求救信息的时候,颜楚杰便已经要求他们第一时间先确保自身安全,不要冒然行事,等救援部队到了之后再说。执委会可不希望有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不明的时候出面去当英雄,要是一个不小心被这些头脑简单的明朝农民给打死打伤,那就太不值得了。 管委会的几个人很快就被找到了,他们在公社的住所是单独建造的,独立于整个公社村落之外。事情发生后他们也按照执委会的要求,一直待在屋里没有出去,直到救援队伍到来。 担任主管的高欢到此时说话还有些哆哆嗦嗦,看来是被当时的情形吓得不轻:“我早上出门……就看到两拨人在村口打了起来,而且全是下狠手……我吼了几声没人听我招呼,于是我就回来打电话联系你们了……” 另一名管民政的穿越众从头到尾都没出门,根本就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剩下就只有指望负责治安的军警部成员了,驻扎在农场公社的这名军警部成员是一个肤色黑黝的蒙古大汉,叫做哈鲁恭。他曾在内蒙古军区骑兵第一营服役,这也是后世国内唯一一支成建制的骑兵部队。有鉴于哈鲁恭的特殊经历,军警部已经内定未来归化民部队的骑兵教头非他莫属,而把他分配来农场公社驻扎,有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他跟马打交道的时候比较多,对目前农场公社负责饲养的马匹也能进行照料和驯养。 对于参加穿越的原因,哈鲁恭可能算是穿越众当中比较特殊的一类。他的祖上据说是蒙古的斡罗纳氏,在元朝时出过好几个大官,后来到了明朝才改了汉姓为哈。而哈鲁恭选择参加穿越,就是因为他很想来这个时代寻访一下先人的痕迹。虽然现在离他家族最辉煌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好几百年,但哈鲁恭认为说不定还能在这个时空中碰到自己的某个先祖之类的,上演一出跨越时空的寻根之旅。 当过兵的哈鲁恭显然比两个同事镇定多了,很平静地讲述了早上发生的事情:“……我听到高欢回来喊着外面打起来了,就背着枪出去看了看,有几个家伙我也认得,应该是新老移民之间的械斗……人数嘛,有大概二十四五个人参加。考虑到安全问题,我没有上前阻止他们,就拿着枪去了牲口棚守着,怕有人乘机捣乱搞破坏。直到那帮人打完散伙,我才从外面回来。” “这帮家伙……”颜楚杰听完之后反而是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是新老移民的内斗,那性质倒还算比较单纯,怕就怕有外敌入侵或者是有针对穿越众的袭击行为。至于这些移民,死伤几个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这倒不是颜楚杰太冷酷无情,视人命如草芥,而是这样的械斗在民间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为了牛啃了几把青苗,为了溪水的流向,为了田坎应该算在哪家的地里,都有可能会引起一场村级规模的械斗。公社虽然设有管委会,但仅仅几个人的管理机构要掌管一大帮脑袋里没有任何法治概念的村民,显然缺乏足够的威慑力,甚至连打起来了都不敢随便出面去进行劝阻。这当然也有客观原因的存在,毕竟军警部的力量有限,新训练出来的保安连也基本都布置在胜利港和二号基地外面这种治安问题多发地段,而公社内因为有一系列的规章制度约束社员,反而还是社会秩序相对比较安稳的地方,所以军警部也一直没有在公社布置强力机构。 既然现在出了这种事,军警部也不可能视而不见,如果不做严肃处理,那么说不定军警部前脚走人,公社这边后脚又会开打。此时老摩根带领的医疗队也终于赶到农场公社,开始对伤员们进行救治。很快医疗队便统计出了这次大规模斗殴造成的伤情:两人不治身亡,五人重伤,其中有两人可能会落下残疾。现场没有找到轻伤者,是因为这些家伙大概都已经跑回家里躲起来了。不过现在想躲也躲不了,颜楚杰已经带了人马开始一家一家地进行调查,而身上带伤的家伙根本不用审问,直接就先抓起来再说。 第一卷 新世界 100.第100章 庭审 抓捕参与斗殴人员的过程并没有起什么冲突,首批被揪出来的几个轻伤员很快就交代了同伙的名字,于是又很快进行了第二次抓捕,最后一共抓出了十七人。加上先前在打斗现场发现的七名死伤者,数目上与哈鲁恭所说的情况基本一致。 “看来我们的基层组织工作还需要改进,现行的公社管委会模式,出了事完全就没有抵抗能力。这还好是内部斗殴,如果是有敌人来袭,恐怕很难把人组织起来防御吧?这两天新进入公社的移民又多了不少,我看还是得多派点人到公社里坐镇才行。”刚刚赶到公社的顾凯忧心忡忡地说道。 “农场公社这边的工作人员可不算少,农业部的人都在这边工作。”一牵扯到人力相关的问题,宁崎就像被踩到尾巴一样:“只是军警部这边不派人驻守农场,出于安全上的考虑,绝大部分人每天还是会回到一号基地那边过夜。一般晚上就留下三个人在公社这边守夜值班。” “我们军警部也是没办法啊!”颜楚杰哪会背这黑锅,赶紧分辨道:“军警部的人手从来都不够用,这个情况我已经在执委会上反复强调过很多次了,我们现在只能做到对一些治安事件多发地段重点布控,不可能像撒胡椒面一样,把人手平均分配到每个地方。” “军警部不是新训练出了一个保安连吗?”顾凯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说是一个连,其实也就只有两个排的编制啊!”颜楚杰叫苦道:“这两天都有移民到港,所以大部分人员都派到胜利港维持秩序去了。至于二号基地这边的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只要没人盯着,那些黎人和苗人三天两头就得打起来,斗殴规模可不比公社这边小!” “行了行了,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不是忙着追究管理部门的责任,而是得先把眼前这一摊子事给处理好。”陶东来眼见这几个家伙又要开始打嘴仗,赶紧劝阻了他们:“都说说意见吧。” “公社的规章制度,在这些人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反复宣传过了,我看就按制度来,凡是参与斗殴的,全部送劳改营!”颜楚杰恨恨地说道。 “送劳改营不是问题,不过我觉得有必要先审一下,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才行,这对我们今后开展群众工作也有好处。”宁崎也表达了自己看法。 “审问肯定是有必要的,不过我建议就在公社进行公开审判,一是展示我们从重从快处理事件的决心和能力,二来也可以借此对现在公社的社员做一次法治教育,让他们知道尊重规章制度的重要性。”陶东来综合了两人的意见并加以补充。 “那么还需要组织一个临时法庭?”赶来公社看热闹的施耐德饶有兴趣地插了一句。 “我看法庭就不必了,不过法官倒是得有一个。”陶东来说罢,众人的眼光都转向了顾凯。 顾凯愕然道:“都看我干嘛?我的专业是律师,是法官的对手……” “我们现在不需要律师,只需要法官。你看看,现在还有比你更熟悉法律的人吗?”陶东来拍拍顾凯肩膀道:“老弟,早点转行吧,法官可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在穿越众当中从事过司法体系工作的人并不止顾凯一个,比如劳改营的任亮在穿越前的工作就是狱警。但如果要说对法律法规的深入了解程度,却是很少有人能比得过顾凯。毕竟他在穿越前所从事的律师职业性质比较特殊,说得难听一点就是通过对法律的研究来寻找其中漏洞,并且对这些漏洞加以合理利用。虽然目前限于客观原因,仍由军警部将司法和执法的双重职能一肩挑,但执委会的长期规划当中,在制定出适合本时空现状的法律体系之后,司法体系从军警部独立出来是迟早的事情,而未来司法机关的领军人物,执委会一致认为整天跟法律条文打交道的顾凯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实际上顾凯目前除了日常参与执委会的管理工作之外,更多的时间就是花在了制定法律体系上。当然说制定或许不太确切,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以后世的法律条文为基础,参考本时空的实际情况加以修订。这套法律体系涵盖了民商法、行政法、刑法、经济法等方面,工程量颇为浩大,虽然只是在现成的模本上进行修改,但仍是一件颇为耗费时日的工作。据顾凯自己的估计,等制定出一套完整的法律体系,自己和女友瑞莎的孩子大概都能打酱油了。 顾凯在穿越前也的确曾经设想过,自己作为海汉共和国首席大法官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情景,法庭上庄严肃穆的气氛和至高无上的权威感简直就让人心醉,大声呼喊着“饶命”的死囚和跪地哭叫“青天大老爷”的百姓,似乎也不再是影视作品里的景象。 不过顾凯就算想破脑袋也不会料到,自己的首次法官体验居然是在农村的晒谷场上,根本谈不上什么庄严肃穆的气氛,面前这张案桌还是临时从公社管委会抬出来的饭桌充当的。好在维持现场秩序的法警力量还是很强大,几十个荷枪实弹的士兵在周围一站,让这些旁观庭审的百姓全都变得畏畏缩缩不敢出声。 这些百姓也并不都是自愿来旁观庭审的,绝大部分人是被强制性带来这里,不过大家其实都很想看看,海汉老爷们是如何升堂审案的,而那些因为参与斗殴被抓起来的人,又会被施以怎样的惩罚。 到场的另外几个执委会委员充当了陪审团的角色,这让初次坐上法官席的顾凯稍稍镇定了一些。以前在这个场合,他可都是站在对面跟法官打嘴皮子仗的人。 首先由一名军警部成员大声宣布了法庭纪律,主要是提醒旁听者不得大声喧哗,不得扰乱法庭秩序等等。当然其实这个程序走不走都无所谓,因为旁听席的百姓现在已经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就更不用说喧哗之类的了。 “带犯人上庭!”顾凯板着脸宣布了审判开始。至于什么“犯罪嫌疑人”之类的称呼直接就被他抛到了脑后——穿越众的法庭上可没什么嫌疑人一说,也不打算搞什么“无罪推定”,凡是被抓起来审判的人,一律当作犯人对待。 两个保安押着一个垂头丧气的青年上前,站到了标有“被告席”的地方。这青年头上还裹着布条,隐隐有血迹渗出,看样子是在早上的打斗中挂了彩。 问过姓名年龄等基本信息之后,顾凯迅速切入了正题:“今天早上你是否参与了村口的斗殴?” “我只是去帮我三叔……” “回答问题,你是否参与了斗殴?”顾凯可没兴趣跟他慢慢扯下去,今天这起斗殴案最重要的是定性和处理,至于起因反倒不是那么要紧。再说这二十多号犯人等着审理,一个个的细细盘问下去,只怕到天黑都审不完这起案子。 “……是。” “入社的时候,你是否学习过公社的规章制度?” “你是否知道在公社打架斗殴会被处以劳动改造?” “跟你一起动手的参与者还有哪些人?” 顾凯的审理速度很快,快到根本就不留给被审者思考的时间,而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民青年似乎也根本就没有什么狡辩的意识,一五一十地照实交代了问题。第一个犯人的审理只用了不到五分钟就结束了。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到中午的时候,犯人已经审理了一大半。看看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顾凯便宣布休庭一个小时。公社的伙食是由集体食堂负责,此时早已经做好了午饭送来了法庭现场,于是一时间出现了法官、陪审团、犯人、法警和旁听群众在一起吃饭的奇特场景。 执委会的几个头头围坐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讨论上午的庭审过程,同时也要商量一下最后的判罚尺度问题。 “上午的庭审已经让案情很明显了,典型的新老移民之间的矛盾。”顾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本案的重点:“如果我们不及时调整相关的移民安置措施,这种事只靠事后处罚恐怕很难有效杜绝。” 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资格较老一批的公社社员认为新来者不懂规矩,在劳动的时候也不听从安排。而新移民认为老社员是纯属刁难,仗着有海汉人撑腰,故意对他们进行打压。这天一大早,两边又因为劳动任务的分配问题发生了争执,冲突很快就由口角升级到抓扯,然后就有血冲脑门的人操起了家伙,最后演变成一场出现了数人死伤的大乱斗。 “之前这些新移民到港的时候,也安排他们去劳改营看过,看样子震慑作用不够啊!”颜楚杰颇为遗憾地感叹道。当初让新移民参观劳改营的这个主意就是他提出来的,但现在看来效果并不好,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就有这么多人胆敢公开违禁寻衅滋事。 第一卷 新世界 101.第101章 基层组织 “不够的方面就要进一步加强!”陶东来已经想到了某个办法:“我们俘虏的那批明军士兵,现在放出来不是已经分配到这两个公社里了吗?从他们中间找几个机灵点的出来,定期给新社员做做报告,忆苦思甜,才知道好日子得来不易嘛!” “这个可以有。”宁崎立刻对陶东来的主意表示了赞同:“有亲身经历者的现身说法,这肯定要比让他们走马观花地看看劳改营更有用一些。我看甚至可以直接从劳改营里挑改造得比较好的人来做报告,像那个整天跟在任亮屁股后面的小鬼子就不错。” “你说高桥南?那家伙的确是当监工的好手,任亮把他提拔起来之后,劳改营的劳动效率比以前提升不了。不过据说那家伙下手也挺狠的,明人和日本人还稍微好过一点,那些东南亚猴子可是被折腾得够呛。昨天吃饭的时候跟任亮闲聊了几句,上次俘虏的东南亚猴子差不多已经死了一半了,这里边估计有不少都是被小鬼子给弄死的。”颜楚杰言语之间毫不掩饰对那些个头瘦小皮肤黝黑的东南亚人深深的敌意。 “这小鬼子中文说得如何?要是社员们听不懂他说什么,拉来做报告也没用。”顾凯对宁崎的建议有些担忧。 宁崎笑道:“放心吧,这小鬼子自从进了劳改营就在模仿任亮的普通话,还会一点海南官话。现在他的口音比我教的识字班那些学生还标准点,做个报告什么的应该问题不大,不过就是大的方向得有人帮着把把脉,免得他胡说八道。” “话说回来,今天这案子的判罚轻重尺度到底该怎么掌握?”顾凯眼见话题越说越远,赶紧又提起了正事:“照我们之前定的规矩,在公社打架斗殴,依情节轻重判罚劳改一个月到半年,不过当时制定的这规矩的时候可没想到会出人命,现在该怎么办?是延长劳改期还是杀人偿命?” “我建议不要轻易判死刑,这搞不好会引起社员的不满情绪。”宁崎首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我也觉得不判死刑比较好,但是如果不判死刑,这会不会引起民众对我们执法力度的怀疑?”颜楚杰提出了新的问题。 “关于判罚的尺度问题,我认为我们应该换一个角度去考虑。”陶东来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我们要考虑到社员对我们的认同度,如果他们认为我们跟大明官府一样有法律上的权威,那么不管是判死刑还是判劳改,那么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而如果他们并不认同这一点,那么我们所作出的任何判罚都会受到质疑,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才需要考虑调整判罚尺度来取得民众的认同。而农场公社的这些社员显然是属于前者,我认为没有必要顾虑那么多,在案情已经很清楚的情况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老哥高见啊!”顾凯对于自家表哥的说法非常赞同:“那我就参照刑法草案来判?” “你是专业人士,就按你的专业意见来办。” 午饭时间之后,公审继续进行。最后剩下的几个人都是重伤员,只能躺着听审,其中一个甚至还因为失血过多处于休克之中,根本就无法审理。迅速地完成了所有犯人的审理工作之后,顾凯很快宣布了判罚决定。 五名带头滋事者全部判了终身劳改,不过其中一人在斗殴中已经死亡,另有三人重伤,只有一个轻伤的家伙很倒霉地要被立刻送进劳改营去。其他的犯人依照参与度的不同,判了最短一个月,最长半年的劳改期。宣判完毕,立刻执行,保安们上来押走了这些人,他们将会在劳改营里度过今晚。当然,至于他们之前所获得的劳动积分和劳工等级,按照公社管理规定,也全部被一撸到底直接归零了。 旁听审判的人员中倒是有这些人的亲属在低声哭泣,但并没有任何人站出来叫冤或是表示不服判罚,这与陶东来事前的判断相吻合。这些民众在心理上基本已经默认了穿越众在本地的权威性,并没有谁觉得穿越众替代大明朝廷的衙门断案有什么不妥。 事情并不是到此就算结束了,为了避免事后还留有隐患,参与斗殴的新移民家人也被全部从农场公社迁出,他们将被安置到盐场公社。而关于这边所发生的事情以及处理决定,执委会也得要及时告知盐场公社,避免那边再出现类似的冲突事件。 这起突发事件让执委会意识到了目前看似平静的局面下仍然蕴藏着种种矛盾,短时间内的大量人口输入所造成的管理危机正在一点一点地显现出来。大部分穿越众都被安排在技术岗位上工作,从事民政管理的人员相对较少,造成了底层的组织松散薄弱,才是目前出现这些不安定状况的根源所在。在当晚的执委会日常例会上,这个观点被陶东来明确地提了出来。 “三五个人要管理好数以百计的老百姓,我看我们之前把这事想得太过简单了。”陶东来环视在场的执委们,缓缓地道出自己的看法:“除了加大政策宣传力度和违规人员的惩戒程度,我认为公社的组织结构也有必要再进行调整。” “但人手上的缺口仍然是我们面临最大的问题,军警部能在一个月时间内训练出一批具备基本执法能力的保安,可我们却没法在同样时间内训练出一批合格的土著干部。”宁崎摇头道:“我们现在也没那么多管理人员可用,除非连我们这几号人都全部下到基层去。” 让现有的这些高级管理人员下到基层去显然不太现实,各个执委们除了要参与日常的执委会管理规划之外,也都有各自负责的专门领域,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公社扮演监工角色。 “不仅仅是干部的任用问题,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陶东来解释道:“老百姓当中的矛盾是解决不完的,就算不是新老移民之间的观念差异,也还会有其他的事情引发矛盾冲突,我们要做的是在公社中建立起有效的疏通和调解渠道,是一种解决矛盾的有效机制,而不是临时派几个高级干部下去坐镇一段时间。有了成熟可靠的管理机制,我们今后才能在更大的范围内进行推广,不然再过几年我们恐怕得为了今天这种事情而疲于奔命。” “老陶你意思是要搞社员自治?那不就是村委会了?”已经从陶东来话里琢磨出了几分味道的白克思问道:“但你想过没有,这有可能会跟我们的公社管委会之间造成权力重复。” “不是简单的复制我们所熟知的村委会,而是要把公社更全面地纳入到民政管理体系中来,把管委会的职能扩大化,不仅仅只是简单的行政管理、组织生产和维持治安的机构,更要深入老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形成更细化的组织机构。我这么说可能太抽象了一点,为了帮助大家理解,我还是画图吧。”陶东来说罢站起身来,走到会议室前方的白板前,拿起笔开始了自己的讲解。 “我们之前的公社管委会就如同浮在水面上的一滴油,无法渗透到老百姓这一碗水里去,所以管理的效果并不是很理想。这并不是管委会人员多少的问题,而是我们设计这个管委会的时候对职能上的考虑不够充分、细致,同时工作方法上也存在一些问题。”陶东来转过身,一边在白板上写字一边解说道:“我现在所设计的这种基层组织结构,我称之为‘根系式’管理。” “何为根系式管理?我有一个初步的设想请大家一起参考。”陶东来在根系式下面当真画出了一副类似植物根系的图谱,然后一一标准上名称。 农技会、农民教育、文体健康、红白理事、寺庙宗教、生产互助、农村金融、公共治安维护、民间纠纷协调……陶东来一口气写了十七八个名称上去,让这副根系图的内容立刻充实起来。而围观这副图的执委们,脸上也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些组织机构可以在有关部门的指导和监管下成立,比如农技会、生产互助会可以由农业部来监管,而治安维护、纠纷协调可以由军警部监管,红白理事、宗教事务可以由民政部门监管,以此类推,管理人员还是这些人,但可以把这些细化的职能性机构权力下放给社员,而我们只履行指导和监管的责任。” “这些半独立的基层组织能够有效地协调社员之间的关系,同时给社员之间,社员与管委会之间建立起更多沟通对话的渠道。我们现在的问题就是指望管委会的几个人能眉毛胡子一把抓,把什么事情都管完,但就是没想过把一部分权力下放给老百姓,让他们组织起来进行自我管理。我知道大家都会担心旧时农村的宗族式管理体系,但我们采用这种新兴的管理结构,就可以在最大限度上避免宗族关系对我们推行农村政策的干扰!” 第一卷 新世界 102.第102章 管理的学问 要认真说起来,陶东来所提出的这套所谓的“根系式”管理体系,其实也并没有完全脱离后世村委会的影子,不过他根据这个时代的具体情况,对原本的村委会组织结构做了不少本土化的修改。而这些职能性的设置,正是之前的公社管委会在细节上所欠缺的部分。 正如陶东来先前所说的那样,要解决老百姓之间的矛盾,最重要的是建立起一个完善有效的机制,让各种民情都能找到合适的沟通渠道。而“根系式”管理体系对于职能的细化和深入,正好就可以达成这个目的。这些深入到民众中间的“根系”涉及的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可以在最大限度上在矛盾初显的阶段就有针对性地进行化解。 当然,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陶东来所提出的这套办法看起来对于解决目前的问题的确很有针对性,但同时也有其不可避免的弊端。宁崎对此就有担忧的问题:“这样的职能细化,哪怕是在公社这个层面可以靠社员成立半独立的组织来进行操作,但我们还是得设立更高一级的管理单位来对这些细化之后的基层组织进行管理。” 陶东来回应道:“这恐怕暂时只能由现在的各个主管部门把责任担起来,等我们几个大的基建项目完成之后,就可以把人手更多的投入到管理岗位上去。我希望大家记住一件事,在这里,在我们所控制的地区内,我们的角色是高级管理者,是制定游戏规则的人,而不是事必躬亲,什么都要亲自过问的保姆。” “在穿越之前,我们的政府一直在说简政放权,我想我们现在也可以借用一下这个概念,简化我们作为管理者的工作内容,把一些不那么重要的权力逐渐下放。我们只有四百多个同伴,在未来我们需要管理的地域可能会有上百万平方公里,数以百万乃至千万计的人口,权力下放只是时间问题。与其到力不从心的时候才开始改变做法,倒不如从现在开始建立起一套有效的管理机制,起码我们会有很充分的时间来慢慢找出漏洞,进行调整然后加以完善。” 陶东来说完这番话之后,会议室里陷入了一片沉静。大伙儿选择穿越虫洞来到这个世界,当然都想着要做高高在上的管理者,但如何能真正做好一个高级管理者,整个穿越集团中却没几个人明白其中的道理。绝大多数的穿越众都是专业性比较强的技术型人才,只有少数人在高级管理者或者是官僚系统中待过,就算在能力相对比较强一点的执委会里,宁崎、顾凯、蒙贺等人也是毫无行政管理经验的新手。 这么一帮人在踏上管理职位之后,更多的都是在考虑如何能将自己的工作做到尽善尽美、滴水不漏,但对于科学的管理制度却并没有太明确的认识和了解。直到陶东来此时说出了这番话,大家才似乎注意到了自己之前工作当中的误区。 要说管理经验,陶东来无疑算是穿越众当中的佼佼者,他在穿越前的公司有正式员工两百多人,这当然并不包括他公司名下开发的那些楼盘上的施工队。如果连直接或间接为他打工的人都算进去,那么至少也有三四千人左右。而现在的执委会,其实在某种角度上来说也算是一个高级董事会,只不过董事们的身份不是来自股份多少,而是小股东的推选罢了。而在这个团队中仍然在扮演领导者角色的陶东来,也很适时地给陷入迷途的同伴们指出了正确的道路。 “未来的土著干部不太可能全部通过教育系统培养出来,大部分人还得从基层做起,靠自己的能力一步一步往上走。而这套基层组织结构体系除了可以辅助我们的行政机关履行管理职能之外,同时也可以逐步选拔出一批土著干部的苗子。”陶东来沉默了片刻之后,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不管是基层管理体系的建设,还是土著干部的培训选拔,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制定出规则,然后将其制度化,这样才能把我们的精力和时间节约出来用到其他更重要的地方。” “老陶,你今天这番话可真是振聋发聩啊!”颜楚杰听完之后赞叹道:“我之前一心想在控制区推行军事化管理,但今天听了你说的这些东西,感觉自己之前的想法还是有很多不切实际的地方。” “军事化管理本身并没有问题,在我们对控制区的统治还不够稳固的时候,一定程度的军事化管理还是有必要的。”陶东来首先肯定了颜楚杰的观点,但接下来话锋一转道:“不过我们也必须要考虑如何能让其和民政管理顺利衔接起来,我们可以有限度的训练民兵,但老百姓毕竟不是军人,不能以军人的要求一概论之。适度的军事化管理能加强内部凝聚力,但如果掌握不好尺度就容易让民众产生不满情绪。” “我看我们这里大多数都还需要好好补补课才行。”宁崎苦笑着说道。他之前对于陶东来提出的很多方案都持有保留意见,最大的顾虑便在于穿越众自身的人手有限,同时进行的项目过多就会面临人力资源匮乏的限制。但今天听了陶东来的一席话之后,宁崎也觉得自己的看法似乎要适时地进行转变了,毕竟现在已经开始成批地引进外来移民,劳力上的缺口不像以前那么大,随着穿越众从劳动力岗位上的逐步解放,如何对现有的人力资源作出调整安排也变成了摆在宁崎面前的一道新课题。 陶东来见众人都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又提了一条建议:“如果大家有兴趣,可以在闲暇时调阅大资料库里的一些管理学方面的书籍。这个类目的资料是我写的书单,然后让蒙贺搜集的电子文档,都是一些实用性比较强的管理学概论和实例,相信应该能够帮助大家在实际工作中提升效率。” “关于公社基层组织细化的详细安排,各个部门下来再进行内部讨论吧,不过实施细则最好能快一点拿出来,时间不等人啊!”陶东来轻轻敲了敲桌面:“进行下一个议题吧。” “我代表工业部反映一个情况。”白克思抬起一只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讲:“目前冶金车间这边的生产状况有点问题。” “哦?问题是出在哪个环节?原材料供应还是加工工艺?”陶东来顺口问道。 “原材料。现有的状况已经很难维持冶金车间的连续生产了。”白克思特别强调道:“实际上从昨天开始,我们就不得不对生产计划作出了调整,减少了15%的生铁产量。” 宁崎愕然道:“铁矿的开采不是挺顺利吗?昨晚吃饭的时候我还听说冶金车间准备造一台蒸汽气锤,用来打造铁轨,给矿上修一条简易轨道。” “造轨道的计划是有的,不过可能没有充足的铁来打造轨道,估计得先上马铁皮包木的轨道暂时顶着用。”白克思提高了声调:“我必须提醒各位,虽然田独铁矿已经投入了开采,但我们的生铁储量并没有各位想象的那么大。到目前为止,我们的库房里也只有十几吨生铁,并且都已经明确了用途。如果现在炊事班的樊大厨需要打造一把菜刀,他恐怕得等到两周以后才能拿到手里。” “难道是开矿的人力不够?如果有必要,可以把崖州送来那批人先抽调一半到矿上去做事。我们现在最需要保证的两个产业就是粮食和铁矿,不管怎样都不能让冶金车间停下来。”陶东来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是人力的问题。”白克思摇摇头道:“是燃料问题。木炭的产量跟不上消耗,而煤炭和焦炭的进口量实在太少,远远不够用来进行大规模冶炼。” 白克思见在座的人有差不多一半仍然是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情,只好先就目前的生铁生产状况做了一个简单的说明。 眼下冶金车间的铁矿冶炼还是依靠木炭作为主要燃料,木炭虽然取材容易,整个三亚地区满山遍野有砍不完的树木可用,但生产起来却是个费时费力的活。而冶金车间的炼铁作业对于木炭的消耗却是非常之大,每炼出一吨生铁,平均只需消耗两到三吨铁矿石,但需要消耗的木炭却达七吨以上。由于木炭的制造速度跟不上,冶金车间原本打算修建二号炼铁炉的计划也一直因此而延误。 虽然商务部门一直在努力从崖州搜刮煤炭和焦炭送来大本营,但崖州本身也不产煤,市面上能搜刮到的那点煤简直就是杯水车薪,用来确保生产是远远不够的。而执委会现在要造枪造炮造蒸汽机,对于生铁的需求量猛增,这就造成了眼下生铁产量供不应求的局面。 第一卷 新世界 103.第103章 计划提前 以木炭为主要燃料来炼铁,这是执委会早就定下来的穿越前期金属冶炼方案,但目前看来在实际运用当中还是出现了不大不小的问题——保证一定规模的生铁产量问题不大,但如果要扩大生产规模,却并不太容易实现。 木炭最大的问题是生产时间太长,以穿越众现在所采用的炭窑,每一窑碳从进料到出碳,至少需要五天时间。而这耗费五天时间所烧制的木炭,仅仅只是勉强够冶金车间炼一炉生铁,这就使得木炭的消耗速度远远高于生产,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增大木炭的产能。 但这并不是靠着多修几个木炭窑就能解决的事情,每新建一个炭窑,那么相应的伐木队就至少得增加二十到三十人。因为燃料已经成为战略储备物资,目前伐木队基本停止了使用油锯,只能靠着斧头锯子硬上,劳动效率可想而知。而且产出的木炭不仅仅只是供应给冶金车间使用,目前穿越集团辖区内几乎所有要用到明火的地方都改用了木炭作为燃料。运行中的六个炭窑有一多半的产量供应冶金车间,剩下的则是被其他单位所瓜分。而依照现在的发展趋势,需要燃料的项目只会越来越多,比如说很快就要投入实际使用的蒸汽机,那也是一个消耗燃料的无底洞。 根据白克思和刘星礼的计算,如果冶金车间要再增加一个炼铁炉,那么至少还要新建四到五个木炭窑才能保证生产的顺利进行。考虑到未来一段时间内蒸汽机的投入,那么新建炭窑的数目可能得达到十个以上才行。这样的规模会让伐木队立刻变成执委会旗下人员编制最多的单位,甚至将会超过目前两个公社的人数之和,届时只怕还要专门成立一个伐木公社来对这个单位进行管理才行。但就算再增加一个炼铁炉,生铁的产量也还是不能满足执委会拟定的各项发展计划,燃料已经成为了扩大生铁产能最大瓶颈。 白克思的说明让执委们都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宁琦急忙问道:“生铁产量的停滞,对我们的发展计划会有多大的影响?” 白克思看了一眼自己的笔记本道:“如果说生铁产量在年内没有明显的提高,那么我们之前制定的各种计划都会因此而滞后,比如说在工业生产中大规模使用蒸汽机,制造大口径岸防炮,铁器制品的输出等等,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 “就是说我们必须得尽快弄到充足的煤才行……”陶东来已经明白了白克思的意思,缓缓地点了点头。 “就算是为了炼钢,也得弄到煤!”白克思斩钉截铁地说道:“远的先不说了,我就只说一个最直接的影响,没有钢,我们造出来的蒸汽机上有很多零部件的强度都达不到要求,这会严重影响蒸汽机的使用效率和寿命。” “我记得以前看过一些资料,国内当年土法大炼钢铁的时候,民间建的土高炉好像也有用木炭当燃料的吧?”顾凯愣愣地问了一句。 “别说木炭,连直接用木材的都有。可那种土法炼钢根本就炼不出什么合格品,农民们把自家的铁锅菜刀都拿去熔了,最后只得到一堆废铁而已。58年的钢、铁产量都过了千万吨,但实际合格的也就只有国营钢铁厂的产品,民间炼出来的几百万吨土钢土铁几乎全都只是废品。我们现在要搞的是工业化生产,而不是社会运动。”白克思说完盯了顾凯一眼,顿时让这个文科生羞愧地闭上了嘴。 “海南南部是没有煤的,北边的儋州和琼州府倒是有煤矿,不过产的都是褐煤,并不是很适合用来当作冶炼钢铁的燃料。事实上我们之前从崖州买到的煤炭,大部分也就是从海南北部运过来的褐煤。”陶东来补充说明道:“如果我们要买更好的煤炭和焦炭,那大概只能从广州想办法了。” “从广州买,这一来一去的消耗,倒不如自己去开矿挖煤了。”颜楚杰缓缓地说道:“我看有必要把海外煤矿的开发计划提前。” 所谓的海外煤矿开发计划,是穿越前筹委会制定的对后世越南鸿基煤矿的开采计划,这个坐落在越南东北部下龙湾的煤田有超过二十亿吨的煤炭储量,是整个东南亚地区最大的煤田之一,也是距离海南最近的一处巨型煤矿,离海南岛西岸仅仅百余海里。这里的煤层厚,表土薄,利于露天开采,而且煤的质量极好,基本全是无烟煤和焦煤,并且拥有好几处天然良港,筹委会在制定穿越计划之初,便已经将这里当作了发展计划中的一颗重要旗子。 当初筹委会制定计划的时候,鸿基煤矿倒并不是急于开发的目标。筹委会是打算把海南岛的南部乃至西部沿海地区纳入治下之后,再将鸿基煤矿和石碌铁矿同时进行开发,并且在石碌建设整个东南亚地区最大的煤铁复合体。在筹委会的整体发展规划中,这一步其实是作为中长期的目标来制定的,但不曾想计划没有变化快,筹委会当初自以为能靠着自产木炭和进口煤焦炭来度过最初的发展阶段,却没料到穿越之后仅仅不到三个月的时间,燃料就已经成为了制约工业生产的最大瓶颈。 “要开发鸿基煤矿,我们需要解决两个问题才行。”宁琦扳着手指说道:“第一,人力。如果没有足够的人力,就算去了那里勉强进行开采,也不会有足够的产量来供应大本营。第二,运力。以我们目前的运力水平,恐怕也难以满足实际需要。” “我认为这不是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颜楚杰似乎对此已经有所考虑,立刻回应道:“在人力安排上我们没有必要从大本营运送太多的人手过去,只需要从现在的公社中选一些吃苦耐劳的人迁过去,绝大部分矿工我们可以直接在当地雇佣。开发鸿基煤矿,我们所需要的是在当地驻留一个管理团队和一支足以保证安全的武装力量。” “不过越南在这个时期是什么局面?那里的政权现在应该是叫安南吧?我们如果冒然在那边开矿,会不会引起敌对?”陶东来有些担忧地问道。虽然越南人的武力水平不会比明朝卫所军高到哪里去,但要远隔重洋在那里建设海外基地,并且开矿设埠,驻留人手,那就不得不先要考虑到安全上的问题。而越南此时的国内形势,绝对是一个重要的参考依据。 在场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也只有宁琦这个历史爱好者了,他清了清嗓子,对陶东来所问的情况做了一个简单的说明。 在15世纪初越南曾经被明朝军队有过近二十年的占领期,当时的越南被称为“安南国”,后来明朝政府在当地设立了指挥使、布政使、按察使三司官署,就将越南改名为“交趾”。1427年越南重新独立,明朝政府册封了当时的傀儡君主为“安南国王”,在这之后安南便陷入了连绵两百年的内乱之中。 16世纪中叶,因为连年的战乱,安南甚至陷入了南北分裂割据的局面。直到16世纪末,后黎朝大将郑松才击败了盘踞北方的莫朝,让黎氏王朝统一了安南。但多灾多难的安南并未因此而迎来和平,很快黎氏王朝便沦为政治傀儡,而新的权臣郑氏和阮氏分别在北方和南方崛起,再次形成了南北对峙的局面。 “这就是说现在的越南……不对,应该是安南,正处在内战爆发的边缘?那敢情好,或许我们的第一笔军火交易可以着落在这帮猴子身上了!”颜楚杰听到这里立刻便兴奋起来。战乱的国家可怕吗?对当地的百姓来说或许是的,但对别有用心的人来说,一个战乱的国家却往往意味着巨大的利益。 “事实上就在1627年,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时期,南北双方已经开战了。从今年开始,直到45年之后,对峙的两方一共进行了七次大规模战争,而且到最后的结果还是打和。”宁琦对颜楚杰的看法显然非常认同,继续说道:“如果我们能合理利用好安南目前的国内形势,那么能带给我们的利益不仅仅只是军火输出而已,还有大量逃离战区的难民,也是我们可以充分加以利用的人力资源。如果我们能收容到足够多的人力,那我们甚至可以直接在当地割据一方,像三亚一样形成一个独立于当地政权之外的地区。” 一想到可能会有数以万计的战争难民,在场的执委们立刻眼睛都红了,而且这场战争将会在安南国内持续数十年,那也就是说在此期间还会有海量的难民不断产生。这大量的人口别说开发鸿基煤矿了,只要利用得当,真的可以如宁琦所说的那样,在北部湾地区扶持起一个新兴的傀儡政权。 陶东来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不管是人口还是煤炭,我们都要拿下!” 第一卷 新世界 104.第104章 中西对比 如果只是靠嘴巴喊一喊口号就能实现目标的话,那拥有大量嘴炮资源的穿越集团恐怕早就该称霸全球了。不管是人力还是煤炭,都不是拍桌子摔板凳就能到手的东西,就算现在大家都知道安南的国内形势有可趁之机,也没办法立刻就能把手伸过去。 “船呢?我们能动的船就这么几艘,难道全派出去运煤?”宁崎给情绪激动的陶东来泼了一盆冷水:“从鸿基港到三亚,就算是海上的直线距离也有两百多海里,如果是我们缴获的福船广船,单面航程最快也得四到五天,算上两头装卸货物的时间,大概半个月能跑一个来回就已经是很顺畅了。那两艘船的排水量都不到百吨,就算全派出去又能装多少煤炭?如果半个月跑一趟才装几十吨煤,我们这么使劲折腾的代价会不会太大了?” “海运部的造船工程现在进展得怎么样了?”情绪重新平静下来的陶东来对颜楚杰问道。目前与海运部关系最为密切的就是军警部,事实上由海运部所培训的帆船水手,其中一多半都是隶属于军警部名下,而且海运部的职能本身也有战时划归军警部指挥这一条。这也就是说,在今后相当长一段时期内,海运部与海军之间的界限不会很清晰,平时作为货运或者巡逻任务的海运部帆船,在战时可能就会化身为运兵船甚至是炮舰。 “还算顺利。我前天去造船厂看过,现在造的这艘船基本上是按照缴获的那艘海沧船的放大版复制品,设计排水量是两百吨,目前龙骨已经铺装完毕,船料也已经备够了,越之云说如果人力资源能得到充分的保证,那么年底前这艘船肯定能下水。”颜楚杰见众人都没说话,只好继续道:“我知道你们都觉得这造船速度太慢,可问题是我们现在就只有十来个专业船匠,而且他们所造过的最大的船也就只有四百料,排水量两百多吨而已。我也想要几千吨的火炮战列舰,可现在的船厂规模根本没办法实现,甚至连同时开工造两艘船都还做不到。” “两百吨的船,那我们现在造出来的那几门炮可以上船了?”陶东来倒是很敏锐地抓住了颜楚杰话中的信息。 “上船是没什么问题了,炮架也已经做出来了。不过火炮只能布置在甲板上,数量也不能太多,否则会影响船帆的操作,而且会让船的稳定性变差。海运部的意见是四到六门,具体数目到时候要下水之后经过测试才能确定。如果是更大口径的火炮,这个数字还得再降低。”颜楚杰颇有些遗憾地说道。 拥有一支由炮舰组成的海军是军警部一直以来的期望,虽然经过几个月的努力之后,总算攻克了大炮上船这一课题,但仅仅几门小口径火炮的点缀显然没法让颜楚杰这个巨舰大炮主义者感到满意。就算这样,都还得等上几个月之后才能实现,也就难怪颜楚杰会感到遗憾了。 “就不能像西式帆船那样造几层甲板来布置火炮?”宁崎问完这话突然有些后悔,这样问法不是直接就表明了自己在这方面的小白? 果然颜楚杰立刻就投来了鄙视的目光:“宁崎啊,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中式帆船在结构上跟西式帆船有很大的不同,根本就没办法设置全通式炮甲板。” 中式帆船在船体形状上跟西式帆船有极大的差异,比如福船船型底尖上阔,船体截面跟现代舰船的v字船型很相似,越到顶部甲板越宽,所以火炮一般都是直接布置在顶甲板上。而船体下部因为设置了一间接一间的水密舱室,加之本来就面积狭小,就没法布置更多的火炮。郑成功收服台湾时的主力战船大青头长约十丈,宽两丈有余,吃水八尺,这样的大福船也就只在船头船尾配备了两门大口径火炮而已。而他所使用最大的三桅炮船,船长二十丈,装备的红夷大炮八门,千斤佛郎机四十门,这种火力仍然没办法跟西方的战船相提并论,只能从战船数量上去压制对手。 而西式帆船并没有水密舱室的设计,论抗沉性能远远比不了中式帆船,西方设计师的解决办法是用大量的肋材,并且加厚船体,由此来使得整个船身变得更为坚固。西式帆船的船体截面成u型,而且下大上小,底部宽敞的炮甲板用来布置炮身最重,口径最大的火炮,逐层往上依次减小火炮的重量和口径,这样船体的重心也能得到稳固,而且狭小的顶部甲板也能在两船靠拢发生肉搏战的时候减少接触面积。这样的船体结构也就决定了西式帆船所能装载的火炮重量和数量都大大超过中式帆船。 以这个时期的海上武装力量而言,西式帆船的战斗力的确超过了中式帆船不少。但如果单就设计理念来说,中式帆船却是大大领先了这个时代。几百年之后的近现代战舰,最终还是采用了中式帆船的船体设计,靠着水密舱技术来增加抗沉性,并且火炮的布置也类似于这个时代的中式帆船,只在甲板上布置少量大口径火炮作为主要火力。而西方的风帆战列舰从战舰进化史的角度来看,更像是一种走错路的滑稽设计。可惜的是中国人的聪明才智终归受限于当时的造船和造炮水平,否则东西方的海上力量对比未必会那么悬殊。 当然,带着天顶星科技来到这个时代的穿越众肯定将会改变历史的进程,先进的造船理念和武器制造技术必然能大大增强中式帆船的战斗力,不过这种改变还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去慢慢实现,至少在目前而言,穿越众暂时还只能指望造船厂能早日造出自己的武装商船。至于建造战舰,那还不是现在所能实现的事情。 宁崎听完颜楚杰的介绍之后愤愤然道:“那这么说我们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还是得在海上避着白皮的风帆战舰了?不造出蒸汽铁甲舰,难道就没办法在海上打败他们?” “那倒也不见得。”颜楚杰摇头道:“西式帆船在这个时代的确是有它设计上的天然优势,但劣势也同样明显……” 西式帆船需要大量地使用优质木材来作为肋材,而这就直接导致了同吨位的西式帆船造价要远远高于中式帆船。而西式帆船所采用的软式船帆需要更高的桅杆,更多的水手,这些都在无形之中增加了帆船的使用成本。最要命的是西方列强能在远东投入的力量非常有限,而西式帆船在火力上的优势还不足以弥补其数量上的劣势,特别是要面对善于水上跳帮作战的东亚对手,因为船只和水手数量上的差距所造成的劣势就将更加凸显出来。 “等等!”宁崎打断了颜楚杰的介绍道:“这个时代的舰载火炮好歹也能打个几百米了,怎么会面对跳帮束手无策?” “能打几百米是没错,但并不是说打到几百米之外还能有准头可言,这个时代的舰载火炮可没有什么观瞄和火控系统,全凭炮手的直觉和经验。”颜楚杰耐心地解释道:“再说双拳难敌四手,真被几百艘船给围住了,就算有炮又能打沉几艘?这可不是迈克尔贝的电影,打到什么玩意儿都直接炸,很多时候就算命中也只不过把船身砸个洞而已,要打沉一艘船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更多的还得凭运气。” 这个时代的海上交战的确是如颜楚杰所说的那样,火炮射出的实心弹威力很难彻底击沉一艘大型的战舰,多数的海上交战仍然如《加勒比海盗》当中的场景一样,双方船只贴近后用火炮对轰,打得船板与鲜血横飞,看起来热闹无比,但最后还是得靠跳帮作战来解决对手。 虽然在1588年的英西大海战中英国海军就靠着火炮作战打败了西班牙的无敌舰队,由此开始改变了海上霸权的归属,但跳帮作战这种效率低下的作战方式仍然在海上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直到19世纪初特拉法尔加海战,纳尔逊海军上将率领的英国海军大胜拿破仑元帅麾下的法国海军,接舷战仍然在这场伟大的战斗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再厉害,也抵不过一个‘多’字。现在来到东亚的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兰人和英国人,他们的舰队能有多大规模?还不是一样在大明的海岸吃了亏。而且我们手头上有那么多的先进科技,造出作战性能更加高效的战舰只是时间问题而已。”颜楚杰对己方的技术储备是信心满满,并没有太担心西方列强的舰队。当然,他能这么自信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三亚所处的位置并不在目前东南亚主要的贸易航线上,几乎就没有可能碰到来自西方的商船或是战舰,自然也谈不上发生什么海上冲突了。 第一卷 新世界 105.第105章 买买买 “吹了半天牛,船的问题还是没解决啊。”顾凯敲了敲桌子提醒了一下说得唾沫横飞的颜楚杰:“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风帆战列舰,而是能装货、跑得快的商船。” 颜楚杰干咳了两声赶紧转移了话题:“那冶金车间这边有没有计算一下,需要多大的煤焦炭输入量才能保证生产?” 白克思应道:“考虑到要在维持现有生铁产量的基础上扩大生产规模,同时还要上马炼钢的平炉,以及之后会在生产中使用到的蒸汽机,我们认为每个月的煤炭输入量至少要保持在三百吨以上才行,而且我必须强调一点,这个底线数字将会随着产能的扩大持续上升。” “三百吨……那么运煤船的总吨位至少要保持在五百吨以上,考虑到路途上的补给消耗和船只的轮休维护时间,船只总吨位可能在七八百吨才够用。”颜楚杰迅速在心中估算了一下,然后得出了一个答案。 “等等,刚才不是说了按照现有帆船的航速,在三亚和鸿基港之间可以每个月跑两趟吗?那我们需要的总吨位应该减半才对。”顾凯发现了颜楚杰的话中似乎有漏洞。 “那只是字面数据而已,实际上很难达到。”颜楚杰摇摇头道:“首先帆船在海上航行的时候就不太可能走长距离的直线,根据风向、洋流的变化往往会偏离事前预订的航线,有时候甚至不得不采用之字形前进,这样在海上航行的实际时间就会大大超出纸面上的计算。鸿基港到胜利港虽然从地图上看只有两百多海里,但真正走一趟,你就会发现航程肯定会大大超过这个数字。我们之前预估的一个月两趟,是假设全程顺风顺水,毫无耽搁的理想情况之下,才能完成这样的航行。” “其次,海上的天气千变万化,在台风季来临的时候,这种排水量一两百吨的帆船根本就没办法出海,而且可能一耽搁就是好多天,所以我们必须要准备超额的运力,这样可以在大本营保有一定量的煤炭储备。在这条运输线因为天气或者其他客观原因而不得不停航的时候,我们才不会因为无煤可用而停下生产。” “那么我们现有可用的帆船只有不到两百吨的吨位,照这样计算至少还有五六百吨的差额。”宁崎很是遗憾地摇了摇头:“造船厂的速度终究有限,我们的船队要凑齐这个吨位,估计得到明年第二季度了吧?” “造肯定是赶不上了,我看还是买吧!”陶东来咬着牙道:“驻崖办前些天才做了近万两银子的买卖,扣掉这段时间的费用和支出,加上我们本来的白银储备,还有三万多两银子可用。我建议从中抽取一部分作为紧急项目支出,先买一批船来作为货船使用。” “我前几天跟船厂的几个本地船匠聊过,他们打造过四百料的船,售价约在千两银子左右,具体要看造船使用的木材材质如何。二手旧船肯定比这个价格要便宜一些,买个几艘对我们来说还不至于伤筋动骨。”颜楚杰补充道。 “光有船还是不行,我们现在有这么多水手可用吗?”宁崎继续追问道。 “我们穿越过来之后,自己培训了三十多个水手。前两次打仗,俘虏的水手船工一共有三十多人,加在一起差不多够配置四五艘船使用,不够的数目就只能再想法雇佣了。”关于人力上的缺口,颜楚杰也显得很是无奈。毕竟穿越过来时日尚短,根基还不够扎实,就算是想凑一支货船船队的水手都还有困难,至于什么战舰、海军,还是暂时不要做梦比较好。 “拿银子砸,给安家费,不信招不到水手!要不就买船的时候连着水手船工一起买下,我们现在也不差那点钱!”陶东来忿忿地说道,土豪作风显露无遗。 一直没说话的施耐德这时候也开了口:“我觉得陶总说得对,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我们出得起价,船和人应该都能弄到。虽然开发鸿基港的花销肯定会很大,但从长远来看,我们迟早都要在那地方投资,那么就干脆早点开始,这样我们的收益时间还能更长一点。” “如果我们在海南岛大肆买船,会不会引起地方官府的注意?”谨小慎微的宁崎不放过任何一点可能产生威胁的地方。 “这的确是你多虑了。”陶东来摇头道:“我们现在在地方官府心目中是什么形象?是海外来的一群客商,一向遵纪守法,不但帮助官军抗击海盗,而且还很踊跃地替地方政府排忧解难,有效解决了本地民众的吃饭就业问题。我们本来就是以海商的角色出现,买几条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再说我们也可以托请别人出面去买船雇人,比如罗升东,或者跟我们做买卖那两家商行,我们想他们都会很乐意帮我们这个忙。”施耐德笑着补充道。 “看样子已经没什么能够阻止你们了。”宁崎终于放弃了追问:“那好吧,让我们来想想该怎么实现这个开发计划。” 就算解决了运力问题,也不过是打开了整个开发计划链条中的第一环,后续仍然还有相当多的麻烦需要一一处理。比如说下一步的航线制定,就难住了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任何人跑过三亚到鸿基港这条海上航线,之前的航程计算也只不过是看着地图划出直线距离而已,真到了需要制定航线的时候,这群纸上谈兵的门外汉就全部被难住了。 “看来得找专家来才行。”陶东来盯着地图发了一阵呆之后才无奈地说道:“海运部有谁现在能马上来的?” “海运部的人恐怕都来不了,这段时间他们的人全在胜利港那边,据说是每天晚上都在开会讨论船只的设计方案,那帮子年轻人积极性可高得很。”颜楚杰说起这事也很是觉得欣慰。经过两个多月的艰苦劳动之后,很多成员最初的雄心壮志和满满的干劲已经开始慢慢褪去,而海运部这些人却一直保持着高昂的斗志和工作热情,这的确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北美帮的人呢?”陶东来转念又想到了候补人选。北美帮的几个人都是航海经验丰富的专家,或许从他们那里可以获得一些比较有价值的建议和意见。 “对啊,倒是忘了他们几个,我这就去叫人。”颜楚杰说干就干,立刻起身出了会议室。不过几分钟工夫,摩根、罗杰、石迪文和乔志亚四个人便跟在他身后鱼贯走进了会议室。除了常驻在胜利港的王汤姆和约翰逊之外,其他几人正好都在二号基地这边,颜楚杰便干脆一股脑全都叫了过来。 颜楚杰叫人的时候就已经说明了情况,所以四人坐下之后便立刻进入到正题。 乔志亚在地图上指点道:“我们来参加穿越的时候,在越南的岘港停靠休整后直接到的三亚,至于更靠北边的地方也没有去过。不过我们现在有比较细致的卫星地图,所以制定大概的航线并不难,我们甚至可以现在就把未来的鸿基港规划出来。不过出于慎重考虑,在建立起这条长期的货运航线之前,我们恐怕得先跑上一趟,熟悉一下这条航线上的海况。” 摩根补充道:“这条航线至少超过两百海里,我们现有的中式帆船航速比较慢,所以一定要考虑好沿途的停靠补给点。特别是鸿基港到海南岛西岸之间的直线距离有一百三十多海里,超过中式帆船一天的航程,这个补给点的位置一定得考虑好。” “补给点是现成的不用再找了。”颜楚杰示意摩根放大笔记本电脑上的卫星地图,然后指着越南东岸与海南岛西岸之间的一个点道:“看到了吗?这个岛距离鸿基港大约六十多海里,离海南岛东岸大概七十海里,正好处在中间位置,作为补给停靠点再合适不过!” 颜楚杰所指出的这个岛屿,便是后世的浮水洲岛。这个三角形的岛屿面积约莫两平方公里多一点,岛屿南部地势较为平缓,可以设置小型的港口码头。最为重要的是,这个岛上有淡水资源,而且位置如此合适,不把它利用起来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在这个小岛上设置一个中转码头?”陶东来看着卫星图若有所思地问道。 “这样的补给点不需要太多的人手和设施,只要一个小型的港口可以让来往的船只停靠过夜就足够了。两岸的船只抵达海岛都只需一天,对岛上食物和日用品的补给也比较方便。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们能在岛上修建一个灯塔就更好了。”摩根看了这个岛屿的位置之后也同意了颜楚杰的建议,同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如果我们以后需要从越南那边引进人口,那么这个这小岛倒是真的可以作为中转站来使用。看它的面积,安置一到两千人应该问题不大。” 第一卷 新世界 106.第106章 实力展示 关于航线的制定工作,北美帮的几个人表示可以揽下来,不过一趟实地考察仍然是必不可少的步骤。两艘双体帆船都能保持十五节以上的平均航速,跑一趟鸿基港倒也花不了几天时间。能够在憋了几个月之后出海跑一趟长途,想必在胜利港的王汤姆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一定会非常高兴。 当然,尚在众人口头计划之中的这趟航线考察的内容可不仅仅真的只是考察航线而已,船员们还得记录沿途的水文海情,并且根据航程寻找安全可靠的沿岸停靠点。最重要的是考察浮水洲岛与鸿基港两处固定停靠点,计算建设所需的物资、人手,然后才能以此来制定详细的开发计划。 但北美帮这几个人的临时抽调,势必会影响到他们手头上的相关项目进展。比如已经在进行三酸二碱试制的化工部门虽然还有好几个学化工出身的穿越众,但调走乔志亚仍然会有比较大的影响。而罗杰和石迪文现在是机械加工方面的专家级人物,在机床还没有安装到位的情况的下,很多精度要求较高的金属零部件就必须由他们这样的熟练工用纯手工的方式打造出来,这一趟公派出差很有可能让执委会不得不下令机加工序暂时停工几天。 而另一项比较耗时的准备工作当然就是买船和招募水手。第二天执委会便与驻崖办取得联系,要求他们在崖州发动关系,想法完成这两项工作。要说起来,驻崖办现在算是穿越集团唯一的对外窗口,执委会试图要在短时间内弄到足够的船和人,那就必须得看驻崖办的本事了。 驻崖办这边倒是有一个好消息立刻反馈给了执委会——前一次与两家商行交易之后,有一批货物和现银会在今天发运送到胜利港,而两家商行的掌柜都会亲自押货走这一趟,届时执委会可以直接与他们进行接触,商谈买船的事宜。这两家商行的根子一个在琼州府城,一个在广州,都是比崖州繁华得多的地方,不管是想要买船还是雇佣水手,相较于崖州要容易许多。 这个消息让执委会颇为重视,陶东来和施耐德立刻放下手上的事情赶去胜利港,为这次会见做一些事前准备工作。而保安连和驻扎在胜利港东岸的新兵营也全体动员起来,他们将在这两天负责维持好胜利港的治安秩序。原本在港口修建码头的劳改营苦役也被暂时调离,全部送去了新兵营所在的东岸沙洲上,为扼守港湾的防御工事加筑石墙。炊事班的樊大厨也被临时调回了胜利港,执委会指名由他来负责操办今天为客人准备的接风宴。 下午三点,在榆林角外巡弋的“飞速号”联系胜利港,称发现从西南海面上驶来了两艘中式福船。十多分钟之后,“飞速号”发来确认消息,看到驻崖办的何夕便在其中一条船的甲板上,这应该便是从崖州送货过来的船队。 在“飞速号”的引领之下,两艘福船顺利地驶入了港湾,停靠在已经完工了三分之一的码头上。而这两艘船上的几乎所有人都是第一次来此作客,他们也毫不例外地被岸边那一排巨型铁船震了个目瞪口呆。他们出发之前倒也多少听说过那么一点风声,据称海汉人是乘坐一些巨大的铁船跨海而来,大部分人原本都认为这只不过是荒谬的传闻,但当他们看到实物的时候才真正感受到了这种巨大的震撼。两位自认为见多识广的掌柜瞬间就觉得自己过去的人生简直就是坐井观天,人世间竟然有人能造出如此巨大,可以漂浮在海面上的铁船!由此看来,海汉人当中果然是有不少能工巧匠,也就难怪他们能制作出那些精巧的玻璃制品和清晰照人的银镜了。 两名商行掌柜在何夕的带领下离船上岸,陶东来和施耐德已经在码头上等候他们的到来。这做生意的人都是极有眼色,见上次来崖州谈生意的那位施先生还站在这位陶先生身后半步,便明白这位陶先生在海汉人当中的身份应该极高,当下便深深作揖见礼。 张掌柜见码头上整整齐齐地站着成排身着花绿对襟短衣的男子,便向陶东来询问这是何意。陶东来笑道:“这些都是我们在本地训练的民团,平时负责维持本地治安,缉捕盗贼。今天有贵客来访,就让他们来维持一下码头秩序,免得有不懂事的人惊扰了客人。” 张掌柜见这些人的确都是本地的明人百姓,其中还间杂了不少黎苗青年,个个昂首挺胸,目不斜视,队列也如刀切一般整齐,不由得赞道:“在下先前只道海汉巧匠辈出,善于经商,不曾想这练兵也是行家,就这民团的风貌而言,犹在崖州驻军之上。” 李掌柜对问题的看法则更为深入一些:“嘉靖、万历年间朝廷征调广西苗人入琼戍守,便是为平黎峒叛乱而来,两族互相视若仇寇数十年,即便是官府征发兵役,这两族的士兵也绝无混编可能。如今贵方的民团竟能同时收容两族青年,殊为不易也。” 陶东来道:“黎苗两族以前打来打去,最终的目的其实不过是求口饭吃,是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战。现在我们海汉人来了,只要替我们做事,就能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有饷拿,病了管医死了管埋,有孩子的还能送进我们的学堂免费读书识字,你说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再继续打下去?只要能有安稳的好日子过,谁会愿意没事就打来打去?” 李掌柜愕然道:“民团竟有如此待遇?这养一支民团的费用只怕要胜过崖州驻军不少!” 陶东来只是笑了一下,并没有回应李掌柜的这个问题。养一支职业军队的费用的确很高,因为这一百来号人几乎不能创造出任何价值,反倒是每天都要在他们身上花费不少。如果跟崖州那些卫所兵相比,那么这支海汉民团的待遇简直就是天堂。但关于这支队伍的具体信息,陶东来并不打算向外来者透露太多,在任何国家的任何时期,一支军队的维持费用肯定都是军事机密,执委会组建的这支民团自然也不会例外。 船上的货物和现银,自有两边的相关人员负责清点卸货,而几位头面人物则是在陶东来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号基地。这里不仅是穿越众在胜利港的陆上大本营,同时也是执委会有意修建用来向外界展示实力的“形象工程”,初次来到胜利港的客人肯定是要被带到这里游历一番的。 一号基地现在占地面积约为四十余亩,整个基地的形状呈五角形,每个角上都各有一处突出的菱形工事,建有结构坚固的石制碉堡。这五个碉堡高达两丈有余,朝外的墙面上建有数个用于瞭望和射击的枪眼,在各个防御面上都能做到无死角射击。 基地的寨墙高约一丈,厚约七尺,周长超过一里。能在短短两个多月中建成这么大的工程,这道寨墙自然不可能全都是用石头砌成的,除了五个角上突出的棱形碉堡之外,其他地段的寨墙都是用木头打桩排墙,中间夹土夯实。最近几周,腾出手来的穿越众又在现有的寨墙上加筑了两段更高的工事,让一道寨墙上形成高中低三段防御位置,让使用火器的守军能够构成简单的立体火力网。军警部打算等以后水泥的产量上去之后,再想办法重新修筑更为坚固的混凝土寨墙。 在寨墙之下,还有一道围绕整个一号基地的壕沟。这道微型护城河宽约六尺,深只有五尺,从上游引入田独河河水灌满壕沟。壕沟中还设置了一上一下两处通水阀门,可以用木制水闸来调整壕沟中的水位高低,主要是用来应对雨季时可能会出现的田独河水位暴涨。虽然这道壕沟的尺寸不大,实际防护作用有限,但军警部认为目前的南海军事力量中应该还没有谁有这个能力可以突破火力封锁,攻到壕沟的位置来填河。 在一号基地的南北两面各设有一个出入通道,战时可以将厚达一尺的木制吊桥收起以加强防御。整个一号基地从外面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座拥有完备防御工事的小型城堡,军警部下一步甚至还计划铸几门小炮放到寨墙上的碉堡中,把这几个碉堡直接变身为杀伤力更大的鬼子炮楼。 两名商行掌柜看到这外形怪异,似驴非马的寨堡自然又是大吃了一惊。他们虽然丝毫不懂军事,也看不出这怪模怪样的寨墙和石堡究竟有何种威力,但修筑这样一个寨堡需要耗费多大的人力物力,却是不难估计出来的。单单只是寨墙下这道六尺宽的蓄水壕沟,起码就得数百人劳作数月才能完工。当然,他们并不知道海汉人自有投机取巧的手段,是采用了超过人工效率数十倍的挖掘机修建了这道壕沟。 第一卷 新世界 107.第107章 市场变化 走过吊桥踏入基地中,两位掌柜赫然发现寨墙里面所修建的房屋全都是整齐划一,就连屋檐下的排水沟也横平竖直如同刀切一般。路面上干净整洁,绝无崖州城里那种乱哄哄的景象,就更不要说随处可能出现的牲畜粪便了。虽然地方不算大,却是显得十分的井然有序。房屋之间的空隙保留了一些椰子树,让基地里的空间并不缺乏绿色的点缀。空气中除了草木的自然清香之外,并没有崖州城里那种由生活垃圾所发出的臭烘烘的气味。 两位掌柜震惊之余,又觉得这里环境虽然还算不错,但这房屋大多显得狭小了一些,也不知这些富有的海汉人为何甘愿窝在这种地方生活。从这一点上说,他们的看法倒是与水寨把总罗升东很一致,罗升东也认为以海汉人的物力财力,不修建一些舒适的庭院,反倒是住在这种类似军营一样的集体宿舍,这种行为简直就不可理解。 目前留在胜利港的穿越众除了少数几人驻留在“新世界号”负责船上设备的日常保养之外,绝大多数人都仍然住在一号基地的活动板房里。因为几个月来人力的持续缺乏,一号基地内现在也只有几处有限的砖石结构房屋,而且都有专门用处,并非用来供人居住,比如需要用到明火的食堂厨房,保存枪械军火的武器库,安置大资料库服务器的电脑机房,以及掌管整个胜利港——田独这一地区内无线通讯的电信中心等等。 穿越众倒也不是打算一直这样艰苦朴素下去,只是穿越以来一直有比修建宿舍更为重要的基建项目在进行,所以大家也就只能接受这种农民工的住宿条件。不过执委会是打算等田独河水电站竣工运行之后,便开始在水电站旁边的河心岛上修建一批砖石结构的宿舍,解决困扰穿越众许久的住房问题。这地方毗邻水电站和田独河东岸的未来工业基地,不管是保障用电或是上班都比较方便,加之有天然河道包围,修建基本的防御工事也变得更加简单。 当然,就算未来修建砖石结构的住宅,也不可能是明人所认为他们应该拥有的庭院式建筑。建设部早就有了规划,按照后世筒子楼的结构来修建宿舍楼,到时候以个人或者家庭为单位进行分配。至于说修建真正的舒适住房,执委会认为至少要等到以后对三亚的“两河一港”地区进行开发的时候才会提到议事日程上来,那时候或许才真的能有精力和资源来进行商住楼的修建和开发。 进入到同样是由活动板房搭建的会议室中,两位掌柜这才发现这房子原来非石非木,而是一直看起来极为纤薄的板材所搭建的,当下更是对这些海汉人的手艺佩服不已。 陶东来热情地邀请两位客人入座之后,便询问道:“今天天气有点炎热,两位要不要来一点冰镇饮料解解暑气?” 张掌柜惊道:“此时此地竟然有冰可取?” 陶东来笑道:“我们有自己的制冰方法,一年四季都是有冰可用的。” 李掌柜也惊疑不定道:“那倒是要见识一下了。” 这两人都在崖州待了很长时间,从没听说过这个时节本地还能有哪户人家有冰可用,更何况陶东来说的“制冰方法”可以全年制冰。李掌柜倒是知道广州有一些富贵人家会用硝石制冰,但崖州本地并不产硝石,所以也就无人采用这个方法制冰。莫非这些海汉人一直在崖州大量采购硝石,就是为了制出冰块在夏天饮用?但海汉人连住都住得如此“简陋”,在饮食上会这么奢靡,这道理似乎也说不过去。 穿越众自然不会把辛辛苦苦采购来的硝石用来制冰,那可是制造火药的宝贵原料。至于制冰的方法,当然是来自穿越前采购的数台大型商用冷柜了。光是容积超过800升的冷柜就有四台,主要用于两处基地的生鲜食品保存。此外还有小型冷柜数台,用于农业、冶金、化工等部门的科研需要。 两位掌柜目瞪口呆地看着陶东来拿起一个小黑匣子说了几句话,然后没一会儿便有人真的端着几碗绿豆汤和一小桶冰块送进来了。 “两位请自便。”陶东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两人自己在绿豆汤中放入冰块。 两人见那装冰的小桶和用来夹冰块的夹子均是亮铮铮能映出人影来,心中闪过的念头也是一样:“先前还道这海汉人不图奢靡,原来是看走了眼,连这装冰块的器具分明都是精钢所制!” 冰桶中的冰块全部都是半寸见方,大小形状一致,两位掌柜一看之下便知这的确是专门制来做冷饮的冰块。那“福瑞丰”的李掌柜犹豫半晌,还是问出了口:“莫非贵方大量采购硝石,便是为了在炎热之时制取冰块?” 陶东来和施耐德先是一愣,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陶东来摆摆手道:“我们制冰有专门的办法,倒不是用硝石来制的。这冰块也不是为了自己做冷饮用,只是今天两位远道而来,我们就顺便拿出来招待一下客人而已。” 两位掌柜吃了一碗冰镇的绿豆汤,顿时全身清爽,觉得一路的疲乏也减去了不少,当下便转入到正题中。两人各自拿出这次的货单,递给了陶施二人。 这份货单上的内容主要是上次交易未曾结清的现银,以及一部分按照驻崖办的要求,用来抵价的货物,主要有煤焦碳、硝石、硫磺、绳索等等。 施耐德注意到其中有些货物与第一次的交易价格起了变化,便开口问道:“我记得上次煤炭价格是每百斤八分银子,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就涨到两钱银了?莫非两位这次运来的煤炭比上次的要好?” 张掌柜连连摆手道:“这可不是我们两家有意提价,而是市面上的煤价的确涨了不少。” 李掌柜接道:“崖州的用煤大多来自儋州和琼州府城两地,以往供应充足的时候的确是百斤八分银的价格,但最近据说是北边大量征发民夫,导致没有充足的人力开采煤炭,所以才会价格暴涨。” “怎么会突然大量征发民夫?难道是有什么战事?”陶东来很明锐地察觉到其中的不寻常味道。 “还不是四川、贵州两地的奢安之乱,朝廷打来打去打了六年还没剿灭叛党,如今战火据说已经烧到了广西布政司,桂林府给朝廷上了折子,要求朝廷组织援兵。一道圣旨下来,整个两广都跟着忙了起来,连琼州府也不例外,这征发的民夫,便是要送去桂林府充当辎重运输之责。”消息比较灵通的李掌柜便顺口介绍了一下他所知道的时势变化。 奢安之乱爆发于天启元年的川、贵两地,起因便是两地大土司奢崇明、安邦彦试图在地方上建立彝族政权,于是起兵反叛明廷。这场平乱之战在历史上持续了十余年,战事波及川黔云桂四省,双方死伤总计超过百万人之多,财产损失更是无可计数,大大加速了明朝末期国内形势的崩溃势头。 如今这场内战已经进入到第六个年头,虽然一线战场远在大陆,但仍是不可避免地对遥远的南海小城产生了间接影响,而且这影响的势头已经波及到了穿越集团。虽然每百斤煤的价格上涨到二钱银也不是什么天价,但陶施二人想到的却是煤炭供应断货会对穿越集团生产所带来的影响。 施耐德立刻便问道:“那如果北边没有煤炭运过来,崖州会怎么样?” 张掌柜苦着脸道:“那大家就只有烧柴度日了。倒是贵方驻崖办那几位大人颇有先见之明,事前采买了不少煤炭,又制成了一种名为‘蜂窝煤’的煤饼,十分的耐烧。在下看驻崖办中存储了不少这样的煤饼,想必近期内都不会被这事所困扰。” 何夕这时候去了大资料库调阅一些历史资料,否则他倒是可以告诉沮丧的张掌柜,这并不是驻崖办有什么先见之明,纯粹是张广一时兴起搞出来的东西罢了。 李掌柜补充道:“崖州缺煤,便只能从更远的广州运来,价格只怕还会翻倍。贵方近期若是仍需大量采购煤炭焦炭,恐怕只能从别处想办法了。” 陶东来和施耐德对视一眼,两人均是心道这鸿基港的开发计划看来还真是赶鸭子上架,非得提前进行不可了。如今崖州的煤已经涨到每百斤二钱银子,那就是差不多四两银子一吨,而李掌柜说广州运来的煤炭恐怕还得在这个价钱上翻番,就算八到十两银子一吨的价格,对于每个月的煤需求量在三百吨以上的穿越集团来说,这个采购项目可能会用到的支出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如果这种煤炭紧张的局面持续时间较长,那么一年下来穿越集团光是花在买煤这一项上就得好几万两银子,这么算下来,反倒是自己开采一个煤矿的花费还能比较少一点。 第一卷 新世界 108.第108章 开发新产品 如果仅仅只是每年需要几万两银子买煤,那么施耐德负责的商务部门倒是有这个信心能把这钱给赚回来,毕竟穿越集团所需的煤基本都是当作生产成本而不是生活成本在进行使用。消耗了多少煤,肯定全都会计算到出售的商品价格之中,不需担心做了亏本买卖。 执委会所顾忌的并不只是买煤的巨大花费,更多的还是担心依靠别人供应煤炭的可靠性和稳定性。如今大陆内战吃紧,崖州的煤炭供应就断了一多半,就算现在能从广州或者别的地方买到煤炭,说不定哪天就会因为外界的不可抗力而突然中断了。 “还是得买船跑鸿基自己拉煤!”陶东来再一次在心中肯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他朝施耐德点点头,示意是施耐德可以跟对方商量一下买船的事情了。 施耐德心领神会,清清嗓子道:“两位掌柜,我们这边最近想买几艘大一点的海船,一直苦于没有门路……” 张李两位掌柜对望一眼,均是有些惊讶于施耐德所说的话。张掌柜问道:“在下看胜利港港湾之中停泊有多艘大船,贵方为何还需另行买船?” 施耐德应道:“两位有所不知,其实港湾里停靠的那些船的寿命已到了,现在没有办法再出海远航,而且这种大船造起来耗费极大,我们在本地的人力物力还没法支撑建造这种船。而崖州本地又没有像样的造船厂,所以我们就只能想法买船了。” 施耐德这番说法倒是合情合理,两位掌柜也没有对此产生什么怀疑。那李掌柜问道:“不知贵方欲购多大的船,数量几何?” 施耐德也知道现在民间的合法商船最大就只能造到四百料,不过这四百料的海船根据船体结构不同,造船工艺差异,排水量吨位其实也有较大的差距,从百吨出头到近两百吨的都有,并没有一个非常统一的标准。但现在穿越集团急着用船,施耐德也只能拼命往大了说:“最好是四百料的海船,数量嘛,能有个十来艘估计就差不多了。” “四百料的海船在崖州是买不到的。”李掌柜一句话就把施耐德到了嘴边的词全给堵了回去:“崖州最大的海船的确有四百料,不过那是崖州水寨的战船。海船多在两百料上下,便如今次鄙行与‘安富行’来的这两艘船一般大小。” 这次两家商行来的两艘商船都是广船,大小与穿越集团上次俘获海盗的那艘广船差不多,排水量也在百吨不到的水平,买这样的船对执委会来说只能是聊胜于无,顶多最为备选方案而存在。 正当陶东来和施耐德感到失望之际,张掌柜开口道:“崖州本地没有四百料的海船,但北边的儋州、琼州府城却是有的。在下不才,愿为贵方代为寻找卖家。” 李掌柜也抢着不甘示弱道:“在下这次要乘船回广州处理账务,贵方所需的四百料海船,在下可在广州代为购买。” 陶东来喜道:“那可就真是感谢二位了!不过这买船是一码事,船上的水手也需要雇请一批……” “自然一并代劳!”张掌柜绝不肯在竞争对手面前落了下风,不等陶东来把话说完便立刻抢着应道。 “两位代我们雇佣船工水手的时候可以说明,凡是愿意全家一起迁来我们这里安家落户的,都有安家费可拿。”施耐德笑着补充道。 至于这安家费发放标准,施耐德并没有细说。反正现在在穿越集团的控制区内正在推行流通券,就算要发安家费那也是发流通券而已,对执委会来说这个安家费的成本其实是极低的。 挣完了表现,掌柜们便拿出了商人本色,都表示这次过来希望能顺便在购买一些海汉所产的商品,比如说现在市面上非常紧俏的玻璃制品和银镜。 就算他们不提,施耐德也会主动提起这事。驻崖办发来玻璃制品紧俏的信息之后不过三四天,执委会在田独河西岸一处山坳里建设的玻璃窑便已经投产了。这个地方其实就紧挨着劳改营最初开辟的那片耕地,相较于胜利港的位置而言是属于内陆地区,而且比较隐蔽,要从胜利港乘船度过田独河入海口才能到达这里。 选择这样一个比较封闭的位置,是因为这个时代的玻璃制造,特别是镜子的制造工艺,还是一项非常先进的技术,整个欧洲就只有威尼斯的匠人能够造出精美的彩色玻璃,而且掌握了镜子的制造和镶嵌技术,可谓是独步天下。直到17世纪后半段法国国王路易十四让财政大臣科尔贝尔派出商业间谍,从威尼斯偷偷运出了几位匠人到巴黎,制镜的技术才在世界上传播开来。 威尼斯人的制镜技术在执委会看来既落后又低效,根本无法与穿越众所掌握的工艺相提并论,虽然目前还受限于材料和工艺上的条件暂时没法按近现代工艺生产镜子,但穿越众在这个行业中的崛起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执委会可不希望在将来也被某些势力的商业间谍混进了玻璃作坊,把这其中的工艺给偷走。等条件成熟之后,执委会还打算要在这里开设一个平板玻璃生产车间,这玩意儿作为门窗装饰件一旦流行开来,市场简直大得惊人,而且相较其低廉的成本,这门生意的利润也是高得惊人。 当然,在投产之前,这个玻璃作坊的投入也是非常之大。按照相关部门的估算,厂房内需要建造熔窑、煅烧窑、退火窑,如果要达到一定的产能,那么这些职能各有不同的窑还得进行复数建设。另外为了采用生产效率比较高的“平板浇铸法”来制造平板玻璃,厂房内还必须要安装至少一套行车系统,用以起吊和移动盛装玻璃液的坩埚。而这又将涉及到厂房的跨度和净空,还必须考虑到防火的功能,对于厂房设计和施工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至于浇铸平板玻璃最重要的巨型铁制工作台,执委会决定把这个麻烦事交给冶金车间去头疼。 以现在穿越集团的实力,暂时还玩不动这么“大型”的工业项目,所以大部分计划都还仅仅停留在纸面上。目前所投产的玻璃窑,能够制造出来的玻璃制品非常有限,生手们的技术水平也远远达不到后世玻璃制品的工艺等级,做出来的杯碗碟往往形状都不够规整。所以为了克服这种窘况,相关部门特地开发了一些比较另类的玻璃制品以供商务部门向外推销。 “两位请看,这是我们新出品的玻璃镇纸。”施耐德一边介绍一边暗骂产品开发部门的无耻——这分明就是一根矩形的玻璃棒料而已,边角处经过了简单的打磨让其不会割手,看起来倒是晶莹剔透,但也仅仅就是如此而已。 本来他听说这主意之后还觉得不错,甚至提建议让生产部门在原料上雕刻一些诗词什么的,增加一下产品的附加值,但生产部门说玻璃雕刻必须得等到化工部门生产出氢氟酸才能实现,而化工部门则表示要先建专用的反应炉、粗馏塔和精馏塔,没一条专门的生产线就没办法大量生产出玻璃窑所需的氢氟酸,而这显然不是短期内能够完成的项目,于是施耐德的计划只能无奈地搁浅。 “这还有我们新开发的玻璃杆毛笔。”玻璃杆毛笔也没多大的技术含量,就是用模具浇铸出来的毛笔笔杆而已,形状尺寸与常见的竹制笔杆一样。生产部门显然对这个产品更上心一点,因为他们为了这次展示竟然生产了八种尺寸不同的样品。 “这是玻璃砚台……”施耐德看到这个样品眼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这玩意儿不就是个比较浅的平底烟缸?真当人家掌柜们读书少,用这种东西来唬弄人? 一向嘴炮功力强大的施耐德第一次感到有点心虚,拿这种东西出来推销真的没问题?施耐德暗暗决定等这事完了之后去找产品开发部门的人说道说道,只要对方肯承认错误施耐德保证自己不会打死他。 “此物甚好!”正在走神的施耐德却听到了张掌柜的夸奖声,一转头见他正拿着一支玻璃杆毛笔大发感叹:“在下也曾见识过玉石雕刻的笔管,浮华有余而清雅不足,此玻璃笔杆清透且凝重,正适合读书之人!” 而李掌柜也拿着玻璃砚台赞叹道:“以往从佛郎机人处购入的玻璃制品,往往以把玩的摆件居多,即便是杯碗盘碟,所用之时也极少,多沦为摆饰而已。贵方这几种物品却颇具巧思,以简胜繁,甚好!甚好!” 陶东来在旁边也是看得呆了,他一直没说话就是在琢磨着要是对方对这些产品不满意,自己该编一套怎样的说辞来劝服对方,倒不曾想这两位掌柜一上来就把台词全给抢过去了。看这样子,似乎自己之前的担忧是有点多余了。 第一卷 新世界 109.第109章 比逼格更逼格 施耐德忽然醒悟过来,自己原本的思路其实已经陷入到了一个误区,觉得似乎产品必须要具备比较强的功能性和实用性才会比较好卖,但眼下的玻璃制品可并不是几百年后的玻璃制品那样完全沦为了日用品,如今穿越集团所面对的市场和消费群体完全不同。现在的玻璃制品更类似于奢侈品,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种彰显身份的象征。而在此之前,这类商品忽略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客户群体,那就是读书人。 在这个时代,读书识字未必能够有钱有势,但有钱有势的人,基本上都能读书识字,这样所催生出来的高端文化市场实际上一直被西洋的玻璃制品商所忽略。他们所带来的玻璃制品往往都是餐具、花瓶、摆件为主,这些东西摆在家里固然可以给主人带来一定的心理优越感,同时也彰显出主人家的经济实力,但话说回来,这种“炫富”的手段还是显得稍微低级了一点,用后世的话来讲,那就是逼格不够高——家里玻璃碗盘摆得再多,也就只是个暴发户嘴脸而已,根本就显示不出高贵典雅的气质啊! 现在穿越集团推出的玻璃文具系列却打破了原有的束缚,让有钱有势的官商士绅们立刻拥有了一个崭新的装逼舞台。试想在书房之中以文会友,或是会见下属、同僚之时,桌上摆放了全套造型简洁明快的玻璃笔架、毛笔、砚台、镇纸,视觉效果将是何等的震撼,这简直就是将装逼与文化完美地融为了一体! 玻璃文具的推出无疑将大大提升社会精英阶层展示自我手段的逼格高度,施耐德记得自己穿越前有个叫库克的商人曾经在产品发布会上说过一句著名的台词“比逼格更逼格”,这话用来形容穿越集团这些玻璃产品的市场前景真是再恰当不过——这个时代的玻璃制品本来就是社会中上层人士用来装逼用的,那么为何不设法让这些客户的逼格变得再更高一些? 把产品跟文化挂钩,绝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办法。施耐德觉得自己真的该去看望一下开发部门的同事,感谢他们开发出了如此具有市场前景的产品,同时还打开了自己原本开始变得闭塞的销售思路。 在心结打开之后,施耐德立刻恢复到正常水平的十成功力,巧舌如簧侃得唾沫横飞,先用一堆他自己都不太明白的专业技术术语震得两位掌柜头晕,然后大谈玻璃文具的艺术价值和文化价值,并且大胆预言玻璃文具的出现将会大大推动明朝文化产业的进步云云,恨不得把桌上那几样产品立刻拔高到御制贡品之类的程度上去。 陶东来在旁边微笑着听施耐德胡吹乱侃,心里却是在琢磨这个项目不但值得深挖下去,进一步丰富产品生产线,还要尽快把品牌给建立起来。这种东西的技术含量太低,只要让西班牙人、葡萄牙人在市场上看到产品,那么他们就可以把信息反馈回欧洲,出现仿制品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 不过受限于这个时代的交通和通讯条件,这信息一来一去,等欧洲玻璃工匠作出仿制品运来东方,最快也得半年以上的时间。穿越集团便可以抓住这个时间差,率先在市场上用品牌来占领市场,即便西方能造出一摸一样的仿制品,那也只是山寨货而已。而且穿越集团所处的位置离终端市场要比竞争对手近得多,可以及时地对市场变化作出应对,调整产品的品种和规格,这种反应速度也是竞争对手绝对没法达到的。 为了杜绝仿制品冲击市场,陶东来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建立起穿越集团自己的产品品牌。而作为玻璃制品来说,最好的商品标志莫过于直接雕刻在器具表面,但现在因为化工生产的步伐还比较滞后,没办法生产出蚀刻玻璃所需的化学制剂。陶东来决定稍后得去一趟玻璃窑,看看能否通过模具的改造,把品牌直接铸印在玻璃制品上。这种办法加工出来的效果肯定会比较粗糙,而且像笔杆这样的小件物品可能还会存在工艺问题,但目前市场上没有同类产品,倒也不用担心被人仿制。 这种状况只需几个月之后就能得到改善,穿越集团这边的化工生产一旦跟上来,那么逼格更高的蚀刻玻璃制品出现在市面上就只是时间问题了,到时候甚至还可以接受一些价格不菲的高档订制,比如施耐德所设想的在玻璃上雕刻诗词等等。陶东来决定在今晚的碰头会上就要把这个情况向执委们说明,同时提请将化工方面的建设项目优先进行安排,争取早日让这些计划中的高档产品面市。 好不容易等到施耐德絮絮叨叨地做完了产品介绍,两位掌柜才一脸憧憬地开始询问这些玻璃制品的价钱。施耐德自然对此早有一套方案,当下介绍道:“关于产品的价格,我们是这样打算,首先我们准备为此专门成立一个品牌……您问什么是品牌?就跟贵商行的名头一样,让人记住了方便以后认准购买。另外这个玻璃文具我们准备推出高中低不同档次的产品,以适应各个阶层的需要……” 施耐德脑子里的东西随便掏了几样出来,便又唬得两位掌柜一愣一愣的。原本没几样产品的文具系列,被他三言两语地一包装,产品门类立刻就变得丰富起来。既有专门走精品路线,专供高级官员、豪商、名士所用的高端产品,也有走普通路线,适合一般官员和士子所用的实用系列,更有专攻底层读书人,价廉物美的平民系列,让家庭条件不是那么宽裕的书生们也能拥有提升逼格的机会。 对于某些特别需求的客户,施耐德还准备推出更为高档,适合用来收藏的限量版。比如明年是戊辰年,那么就可以推出限量发行九百九十九套的“龙年纪念专属套装”,每套都有独立的编号来彰显珍贵。针对这样的收藏市场,还可以不定期地推出一些“唐诗套装”、“宋词套装”等等,甚至是某位大诗人的专属套装,一定可以满足那些具有收藏癖的文人雅士需要。 这类商品的文化附加值极高,相应的利润空间也要比普通系列的商品高出很多。两位掌柜也是久经商场,施耐德只需提纲擎领地一点拨,他们便能很快想通其中关键,对这位施先生在商业上的奇思妙想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至于说商品价格,那倒反而成了其次,因为施耐德已经说了会有针对不同消费人群的产品,价格档次自然从低到高都有。两位掌柜都是听得心急火燎,恨不得立刻就采买一批玻璃文具回去发售。 但施耐德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不是太满意:“两位刚才看到的这种镇纸、笔架、砚台加上毛笔的四件套,我们目前也只生产了二十套样品出来……” “鄙行愿全部买下!价格好说!”张掌柜唯恐失去先机,赶紧抢在头里应道。 李掌柜怒道:“来时说得好好的,有好货一家一半,你这厮怎地事到临头又想吃独食!” “两位两位,不必激动!”施耐德赶紧劝住情绪激动的两人:“我看还是照老规矩好了,一家一半,价钱嘛,因为只是样品,就按十两银子一套好了,两位觉得如何?” “如此甚好!”李掌柜狠狠地瞪了张掌柜一眼,这才向施耐德抱拳道:“鄙行的银子都放在船上,可否稍晚一些再作结算?” “这当然没问题了。”施耐德笑眯眯地说道:“不过从这次交易开始,我们之间的现银结算方式需要作一个小小的调整。” 施耐德说罢这句话,便拿出一套流通券放到了桌上:“这是由我方发行的代用纸币,两位今后与我们交易之时,请将带来的现银先换成这样的流通券,再与我们进行交易结算。至于没有用完的部分,两位离开的时候也可以在港口的结算处兑换成银子带走。” 两人听完介绍,便各自拿起桌上的流通券仔细打量起来。张掌柜首先问道:“这一元便是等价一两白银?” 施耐德点点头应道:“没错,而且以后胜利港这边会修建起来的饭馆、酒楼、旅店,也将统统使用这样的流通券进行结算。请两位记住,在我们海汉人所修建的市镇上,这才是能够花出去的钱。” 李掌柜道:“那若是在胜利港之外的地方交易又该如何?” “那可以按照你们的意思来选择结算方式,现银或者流通券都可以。”施耐德对此并不在意,他相信这些明朝客商一旦体会到了流通券在交易方面的便利性之后,就会果断地选用这种更为便捷的交易结算方式。至于说向外界推广这种先进的结算方式,施耐德倒并不打算急于一时。 第一卷 新世界 110.第110章 何夕的工作汇报 与当初罗升东的态度不同,张李两位掌柜对施耐德要求他们使用流通券却显得十分配合。这大概是执委会精心准备的实力展示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仅仅只是胜利港和一号基地这一片地方,就已经让他们认识到了穿越集团的实力。在他们看来,海汉人既然有能力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修寨筑堡扎下根来,还不断地迁入移民编村建镇,那么其经济实力自然毋须质疑,至少在整个琼州岛上都是独一无二。何况海汉人还能制造出那么多能赚大钱的稀罕玩意儿,并且要指望通过他们背后的商行来销售商品,那就根本没有必要用流通券来骗他们两家经销商的那点周转银子。 顺利地谈完了生意之后,便由施耐德出面招呼两位掌柜享用了一顿海鲜大餐。而陶东来并没有出席接风晚宴,他抓紧单独会见了从崖州回来汇报工作的何夕。作为目前最大的人口输入来源,崖州方面的政治、军事动向,一直都是执委会所关注的重点,而何夕在驻崖办的主要职能便是充当执委会的千里眼顺风耳,对崖州的有关部门进行监控。 何夕一边翻看着自己的笔记,一边向陶东来介绍崖州的情形:“从目前所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明朝现存的两大特务组织东厂和锦衣卫,他们在崖州的力量都非常有限,可以看得出他们的上级机关对于崖州这个地方不怎么重视。我认为原因有两点,第一,崖州太过于偏远,有什么案子要往上呈报,光是报到琼州府城就得好几天,如果要报到广州,那来回至少得半个月,这就大大消磨了下面基层人员的办案积极性。第二,崖州这地方自古以来就是发配地,一座城里不是犯人就是犯人的后裔,就算抓起来价值都不大,在这种地方办案,也很难立下什么功劳。据我所知他们几乎不插手地方上的事务,一般的案件都是地方巡检司在处理。” 何夕顿了顿,接着说道:“官府方面,这一任崖州知州的能力看起来并不强,但工作还算是用心。当我们第一次组织移民之后,他还派了个幕僚到驻崖办来了解情况。” “哦?那位知州大人对你们所做的事情是持什么样的态度?”陶东来饶有兴趣地问道。 “支持。跟我们预计的一样,官府方面认为我们的行为是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崖州的社会矛盾,让大量的无业人员能够有一个求生的渠道,这对维持崖州的社会安定是一件好事。”说到这里,何夕话锋一转道:“不过那个幕僚也代表州衙提出了条件。” “提条件?说来听听看。”陶东来笑了笑,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在制定穿越计划之初,筹委会的众人便已经推想过当地官府得知穿越集团之后的种种反应,并且由此来制定各种应对预案。 明朝大举发兵来攻自然不太可能,因为穿越集团并不打算以军事入侵的形式出现在三亚,明朝的军队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来发动一场战争。当时筹委会并没有想到穿越第二天便发生了罗升东突袭榆林渔村这种意外,但要说起来其实也是出于误会,若不是立功心切的罗升东将穿越众误认为海盗,这场战斗其实根本就打不起来。果然后来的形势发展仍然与筹委会的推想一致,知道了海汉人存在的明军水寨和崖州驻军也根本没有发兵来攻的意图。 既然不会发生战争,那么崖州方面将三亚这边重新纳入到治下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当时筹委会认为如果双方能保持和平相处,并且对方了解到穿越集团在三亚的影响力,那么崖州方面必然会派出官员甚至是小股驻军到三亚地区常驻并设立地方管理机构,至少要在行政和税收上对三亚地区进行实际管控,否则对崖州的官员来说就是失职了。 果然何夕接着便说道:“州衙方面希望能派出税吏来这边勘测耕地,登记造册,并且要照章纳税。另外他们想在这里成立一个巡检司,负责治安方面的工作。” 陶东来点了点头,没有立刻表明态度,而是问起了何夕的看法:“你认为我们该不该接受对方提出的条件?” “我认为没有必要拒绝。”何夕的回答也很是微妙:“即便我们拒绝,州衙也不太可能因此而改变他们原来的打算,毕竟新开耕地和增加税收对地方官员来说都是政绩。但我们必须考虑到这种正面拒绝的后果,很可能会让州衙对我们的印象发生不好的转变。不管我们是否拒绝,州衙那边最终还是会执意派人的,既然如此,我们就根本没必要拒绝他们,他们愿意派税吏,派捕快衙役,那就让他们派来好了。这里已经是我们的地方,他们派几个人来根本不能改变任何事情。” “至于说纳税嘛……我觉得税吏到了我们手上,搓圆捏扁还不是随我们的意。收税……哪那么容易就把税给收走!”一旦谈到钱的问题,何夕的态度便变得强硬起来。 陶东来对何夕的态度非常赞同:“到了我们的地盘上当然就得听我们的安排,那个什么巡检司,可以让他们派人来,我们直接划定地方圈养起来就是了。如果不听话,那就全送进劳改营里去!” 何夕笑道:“陶总,你这打算可比我们预计的狠多了,我们这边合计出来的办法还是以收买利用为主,你这直接就一步到位,不听话就要挨揍啊!” 陶东来摆摆手道:“不要在意那些细节,老何你再说说,现在驻崖办这几个人的情况如何?有没有什么需要大本营这边协助的地方?” “老马的工作能力的确还是挺强的,执委会没有挑错人。”何夕首先对驻崖办负责人马力科的能力表示了肯定:“老马不愧是在招商办工作过的人,也有比较强的行政管理能力,现在把驻崖办的工作分配得井井有条,每个人的职责分工都已经明确下来。” “邱元嘛,毕竟是搞财务工作的,感觉平时比较抠一点,不过人还是挺不错的,也比较好相处。” “军警部这两个人,穆夏柏比较稳重一点,冯安楠相对要外向一些。不过我看他们在崖州都挺憋屈的,每天除了例行去观察崖州驻军的换岗情况之外,就是待在院子里训那几个仆役。看他们那架势,是打算要自己练一支童军出来了。”何夕笑着说道。 “现在驻崖办一共买了几个仆役?”陶东来顺口问道。 “就三个,两个小男孩负责打杂跑腿,另外专门买了个十二岁的小丫头给赵晓若,倒也不是纯粹给她当丫环使唤,主要还是考虑着她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还是有个女伴比较方便。”何夕想想又补充了一句:“那小丫头家人都死在崖州大牢里了,所以买的时候也没花几个钱。” 陶东来微微点头道:“花几个钱是小事,你们的做法是对的,当初只安排了小赵一个女孩子进工作组,看来执委会还是有一点欠考虑了。你接着说吧,张广和小赵现在怎么样?” “我看有戏。”说到这八卦新闻,就连一向城府较深的何夕也忍不住兴奋起来:“才去的时候我还觉得张广这小子不怎么起眼,时间一长发现他还挺有料的,会做蜂窝煤,会做泥水工,厨艺也不错,据说还跟着小赵学过急救术。到了崖州之后是天天跟在小赵屁股后面,我们都笑话他快成了小赵的影子了。我看小赵对他似乎也没什么反感,虽然两个人还没确定关系,但能看出来已经有点苗头了。” 陶东来微笑道:“这个张广当初为了抢这个名额可是来执委会求爷爷告奶奶闹了好几次,最后连中箭的事情都搬出来谈条件。他要是拿不下小赵,辜负了执委会的期望,回头直接把他给发配到越南去!” 何夕倒是十分敏锐,立刻捕捉到了陶东来话里的要点:“执委会打算要提前开海外分矿了?” 陶东来应道:“这纯粹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煤炭输入都快断了,我们唯一的买法就是高价买煤,而且还不一定能保证货源的稳定。与其这么折腾下去,倒不如直接去开分矿。这件事执委会已经定下来,现在正在四处设法买船和雇佣水手。” “这开分矿可是大项目啊!”何夕面露担忧之色道:“不光是船只、人手,所用的矿山设备,开采工具也得全部从这边起运,而且隔着这么远,真要有事连救都来不及救!” “这也是被逼上梁山啊!”陶东来对此也很无奈:“先不说这事了,说说你下一步的工作打算吧。” 何夕点点头道:“这次我跟着商行的船回来,除了汇报前期工作之外,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打算跟着张掌柜的船去趟琼州府城。” 第一卷 新世界 111.第111章 肥皂与火柴 “去琼州府城?你一个人?”陶东来愕然问道。虽然派人到海南岛北边的琼州府城去打探情况是迟早的事情,但对穿越集团来说也并不急迫,所以执委会一直没有急于安排此事,没想到何夕倒是主动提了出来。 “陶总你不要紧张,我并没有打算要常驻在那边,只是跟着张掌柜去走一趟看看情况,顺便去拜访一下‘安富行’的老板,看看这家商行的实力究竟如何。”何夕想了想又补充道:“执委会不是打算买船吗?我想你们下午应该也跟两位掌柜谈过这件事了,我出面走一趟,也可以先看看船的质量,商谈一下价格。” 陶东来想了想,缓缓点头道:“早晚都要派人过去,你先去打个前站也好。顺便也在那边雇佣些船工水手,待遇可以适当放宽一点,船一买到,开分矿的计划就要尽快展开了。” 这下轮到何夕吃惊了:“这么快?这条航线可从来没人跑过,会不会太冒险了一点?” “我们已经安排了北美帮那两条船跑一趟鸿基港做实地勘测,等他们回来就要开始正式筹备物资和人手了。”陶东来叹了口气道:“开发初期的物资消耗估计会很大,各方面的准备工作也很繁杂,可以说算是一次微缩版的胜利港登陆了!你在外面也多帮着看看市场行情,如果觉得有什么商机,及时给大本营反馈回来。” 何夕点点头道:“说到这个我还真有一点建议。我们现在往外销售的产品,除了食盐之外就是奢侈品,对日用品市场的开发完全是一片空白,是不是考虑一下利用现有条件开发一些薄利多销的日用品出来?” 陶东来道:“你这个建议倒是跟执委会的打算不谋而合,我们昨天开碰头会的时候也正好谈到这件事。但很多日用品我们现在还没有条件大规模进行生产,只能一步一步来,而且往往需要多个部门的协调配合,可不是明白生产工艺就能马上做出来的。” 何夕被陶东来这话提取了兴趣,赶紧追问道:“那先给我透露透露,下一步准备开发什么产品来投放市场?” 陶东来竖起两根手指道:“一是肥皂,二是火柴。” 肥皂这东西从历史上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罗马人早在公元2世纪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原始的肥皂生产,用动物脂肪与草木灰来制造肥皂。而中国人制造肥皂的历史同样源远流长,到南宋的时候,“肥皂”这一名词已经明确地出现在了当时的书籍当中。 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就非常明确地记载了肥皂的制法,宋人杨士瀛所著的《仁斋直指》也有非常详尽的肥皂制作配方。《金瓶梅》中曾提到“茉莉花肥皂”,以后世的眼光来看,应该算是一种比较原始的香皂了。清人李渔在《闲情偶记》一书中记载道:“皂之佳者,一浴之后,香气经日不散。”古典名著《红楼梦》当中,也有对贾宝玉使用香皂的描写。 不过中国人所使用的肥皂跟后世日常所见的香皂肥皂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生产效率和去污能力都远远不如后者,在民间使用非常普遍,毋庸置疑,肥皂即便是在这个比较原始的时代,仍然是一种市场潜力巨大的日用品。 但率先在执委会上提出生产肥皂的部门并不是化工部或者商务部,而是军警部。军警部提出这个计划可不是出于经济上的考虑,他们的目的相当明确,那就是通过生产肥皂来获取副产品丙三醇,也就是俗称的甘油。而甘油除了在医学、印染、食品、造纸等行业中都有广泛的用途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作用就是制造硝化甘油,即19世纪瑞典科学家诺贝尔所发明的安全炸药的主要成分。 当然要制造硝化甘油炸药,仅仅有甘油是不行的,硫酸和硝酸同样不可或缺,而且就算穿越众的大资料库里有详细的配方和制作工艺,要大规模生产炸药仍然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根本不可能一蹴而就。这中间所需经历的研制过程,不知要比资料库里那些枯燥的文字说明繁琐多少倍,或许要等到好些年之后,甘油才能真正运用于军事领域。 而军警部提出这个方案,倒也没指望能在短时间内就能生产出黄色炸药,只是想要将其作为未来军事科技的预研项目。但不管怎么说,肥皂或香皂的制造的确是一个拥有良好市场前景的项目,而且要投入生产也并不算太难。 三亚地区拥有丰富的椰子资源,冶金车间已经根据执委会的要求生产了一套榨油设备,接下来便是建设一个小型的榨油作坊来专门生产椰子油。等过两三年农业部大面积种下的油棕开始结果,那么就还能再获得一部分棕榈油的补充,制皂所用的油脂根本就不用担心供应问题。而制皂所需的另一材料烧碱,只需等到水电站投入使用,便可以通过电解食盐水这一简单的方式来进行生产。单单从工艺上而言,大规模的生产肥皂已经没有什么明显的技术障碍存在。 执委会通过肥皂的生产方案之后,化工部立刻便提出了火柴的生产方案。他们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制备火柴所需的各种材料都已经齐备,没有理由不生产这样一种生活必需品——即便不拿出去卖,穿越众自己也迟早会用到。 制造火柴的原料并不复杂,主要是火柴头上的氯酸钾、二氧化锰、硫磺等物质,以及涂有红磷的发火面。早在穿越之初,执委会组织工作队拜访黎峒的时候,就已经探明了位于内陆地区的大茅磷锰矿,这里的磷矿储量近千万吨,锰矿储量也有过百万吨,足以支持穿越集团的生产所需。 只是目前限于交通条件,还只能进行小规模开采,然后由黎族山民用人力将矿石背到位于田独的选矿厂进行深加工,只有等到条件成熟的时候在矿点附近开设选矿厂,才有可能把开采效率提升上来。不过就算以目前的生产效率,要满足生产火柴所需的锰、磷供应,却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至于硫磺,目前还主要依靠进口,不过货源倒是很充足,甚至比煤还容易买到一些,毕竟硫磺不是生活必须品,不会出现像煤那么紧俏的市场走势。 最为麻烦的是氯酸钾,需要先用草木灰、硝石或明矾等含钾丰富的原料来制取钾盐,然后经过一系列的化学反应之后来制成氯酸钾。以目前化工部门的生产水平来说,暂时还不太可能大规模的制造氯酸钾,这有可能会成为限制火柴产量的一个技术瓶颈。 当然还有一些次要的问题需要一一解决,比如未来炸药车间的选址问题,如此危险的场所自然不能放到人口密集地区,哪怕只是预研炸药的实验室,也必须建在比较偏僻的山区。最后执委会在田独铁矿的矿坑附近,后世的颂和水库旁边,找了个山坳给军警部划出了一块地皮,作为未来的军械研发所。这地方远离居住区,就算炸翻天也不会伤及二号基地和一些主要的生产车间,旁边有一个山间湖泊,一旦失火也可以就近取水灭火。 另外火柴包装也引出了造纸的需求,虽然到目前为止穿越众所带的纸张还有大量没有使用,并且很多场合仍然在依赖于手提电脑和平板电脑的无纸化办公,但必须未雨绸缪,将来迟早还是得依靠笔头和纸张。何况纸的用途远远不止于此,如果储备的卫生纸都用完了,难道大家真的要用竹片草叶之类的东西来擦屁股不成?于是执委会除了批准火柴的生产项目之外,也将造纸作坊的建设列入到下一批的建设部施工项目清单当中。 第二天一早,何夕便搭乘“安富行”的商船离开了胜利港,他将去向海南岛北边的琼州府城,也就是后世的海口市。那里是如今整个琼州岛的治所所在地,各方面的物资和信息也比崖州这小地方更为丰富,对于何夕所从事的行当来说,无疑是比崖州更好的舞台。 而另一艘“福瑞丰”的商船则晚了一个时辰才出发,这是因为李掌柜得到施耐德的授意,故意拖延了一下时间。等“安富行”那艘船出发之后,施耐德便带着李掌柜去仓库领了另一批竞争对手所不知的货物——一千斤精盐。 施耐德并不打算在海南岛扶持除罗升东之外的第二个本地经销商,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照顾罗升东的利益,同时也是为了避免两家经销商在本地市场上出现竞争现象。罗升东手头有船有兵,在本地做这私盐生意正合适不过,多开发一家经销商出来其实是对资源的变相浪费。而“福瑞丰”的情况就有所不同,这家商行的根子在广州,如果能借着这条关系,把穿越集团出产的私盐销往大陆,那才算是把私盐生意的大门给真正打开了。 第一卷 新世界 112.第112章 弹药储备 对穿越集团而言,海南岛市场跟大陆市场完全是两个不同等级的概念。穿越集团现在打开的崖州市场不过两万多人口,整个海南岛人口有二十余万。但广州一地的人口,就已经数倍于海南岛,就算在这个人口数量并不太多的时代,广州所拥有的人口已经几近百万,是整个远东地区数一数二的大城市。 人口的众多就意味着巨大的消费市场,除了走高端市场的玻璃制品之外,执委会认为私盐这种生活必需品同样也能取得极好的销路。商务部给代理商的私盐批发价为每千斤五十两银,这价格看似极低,但只要出货量够大,利润也同样很可观。仅是广州一地,每年的食盐生意就有数十万两银子可赚,执委会可绝对不会放任这么一个大好市场摆在面前不去占领。而且低廉的批发价不但给代理商留出了足够大的利润空间,同时也给他们留下了降价竞争的空间,如果遇到同行竞争,那么就可以凭借更低的成本,通过降价手段来简单有力地击败对手。 给“福瑞丰”装了千斤私盐,只是用这点货去试试水,如果“福瑞丰”确实有经营私盐的能力,那么他们售完这批私盐之后肯定很快还会再来进货。而如果对方没有再次提出进货的要求,那就说明这个代理商的人选还需要再斟酌斟酌了。不过那位李掌柜倒是拍着胸脯打了包票,说自家老板在广州一地有权有势,售卖私盐这种小事根本不在话下。只是这买卖能不能长期做下去,李掌柜表示还是得看老板的决断才行,毕竟这不是合法生意,要是被广州的盐课提举司抓到也是一个麻烦事情。 目前盐场公社的生产工艺改造已经在进行当中,本地出产的土水泥有一半都被运往盐场,用以修建面积广阔的水泥晒盐池和结晶池。根据盐场公社主管安西所提交的工作计划,只要技改工程进展顺利,那么本年度食盐产量超过执委会原先预计的一千吨将毫无压力,并且有望在这个数字上再增加一半,在今年内完成一千五百吨的食盐生产量。而这个产量已经是目前海南岛所有盐场食盐总产量的七到八倍,并且达到了整个海南岛食盐需求量的三倍,除了满足目前的本地销售和化工生产所需之外,已经有能力开始向更远更大的市场进行销售。 这个产量以本时代的生产水平来看已经相当惊人,但执委会和化工部却知道这还远远没有达到上限。等到后期将提灌装置改为更高效的蒸汽动力之后,盐场公社的产盐能力有望达到每亩年产量三十吨以上,整个公社的产能将会超过每年四千吨,这个产量毫无疑问已经足以把广州盐课提举司的提举大人给直接吓出尿来。 虽然买船和雇佣船员的计划现在连八字那一撇都还没写完,但执委会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准备胜利港——鸿基港的航线探索之旅。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这次出行的船队仍然是“飞速号”和“闪电号”两艘双体帆船,它们航速快,在海上的稳定性也极佳,比起另外几艘木制中式帆船的确让人放心得多。 同时这两艘船上的生活条件也相对较好,船员们能够拥有独立的舱室,这对于漂泊在大海上的人来说绝对是十分重要的一种享受。只要带上足够的物资,这两艘船都可以在海上连续航行半个月以上而无需靠岸补给。 唯一比较遗憾的是船上的液化气炉已经成了摆设,船员们如果要在航行途中做饭的话,只能使用木炭和烧烤炉了,而这在起伏不定的海面上显然并不容易操作,稍有不慎甚至可能会引起火灾。 至于这趟特别行动的成员选择,北美帮的全体入选就显得毫无争议,有他们六个人的存在,军警部和海运部就可以少占用几个名额,将有限的成员名额让给矿业勘探、建筑施工以及物流管理等方面的专业人员。因为这次实地考察涉及到之后建立海外基地,执委会对于考察队人员选拔也是相当慎重,其严谨程度甚至还超过了前两次对崖州派出的队伍,极有可能一部分考察队成员会在这之后将会成为分基地的首批建设者和驻守人员。 在物资的准备工作上,执委会对考察队也是绿灯大开,几乎有求必应,各种食材、蔬菜瓜果都是不限量地提供。至于最为重要的军械问题,执委会却根本不需担心,因为北美帮的军火储备已经足以让他们发动一场小规模战争了。 直到最近执委会才知道北美帮自行筹资购买的军火并未全部都运到一号基地内进行统一保管,事实上他们运上岸的只是几百支品牌型号各异的枪械和一部分弹药,而绝大部分的弹药都一直被北美帮放在船舱底部作为压舱物在使用。足足重达两吨的弹药,这其中包括了各种枪械子弹近三万发,数十公斤的c4塑胶炸药和雷管,少量的美制m67手雷,警用闪光弹和烟雾弹等等。在他们的弹药库中,甚至还有数枚m16a1反步兵地雷。 北美帮当初入伙的条件之一就是执委会承认他们的私有财产,并且不会不经同意就征用他们的私有物品,这其中既包括了两艘双体帆船,也有他们自己采购的军火物资在内。穿越之后两艘帆船几乎就一直是作为军警部的工具在使用,而北美帮也将绝大部分枪械搬入了一号基地的军火库中,所以并没有人对北美帮持有枪械的问题提出异议。但当北美帮的储备弹药曝光之后,却是在军警部和执委会引起了小小的震动。 由于种种原因,当初穿越集团虽然在海外采购到了三百支56式,但子弹却仅仅只有一万余发,搞得每次战斗结束之后还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清点弹药,回收弹壳,以便能在技术条件成熟后进行子弹复装。但当爆出北美帮的弹药储备比军警部还多了好几倍的消息,这就让某些人有点坐立不安了——手持大量军火,很难保证他们当中有没有人会生出异心,毕竟大家都知道灯塔国每年都会出一些持枪屠杀无辜平民的神经病。当然,在某些公知精英眼中,这好歹也是“民主”的屠杀,是“自由”的表现。 这消息越传越开,然后在论坛上也掀起了一场热热闹闹的论战,从弹药储量多少争到穿越集团是不是该采取军事扩张的发展路线,最后甚至歪楼到二战时期的杀敌数与弹药耗费之比,反正键盘军事家们也不会在乎这个时代究竟会不会有二战当中那种交战强度的战斗,举出例子证明自己的意见正确而对方纯属脑部发育不全才是最重要的事。 这场论战足足持续了大半个月,正反两派的口水多到足以在胜利港掀起一次海啸。最后北美帮不得不搞了一次现场答辩会,专门回答各路神仙的质疑。于是大家才知道弹药储备的真实情况是北美帮自己公布出来的,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是炫耀武力,而是为让那些在穿越后一直担心军警部弹药储备量太少的人们稍稍能放宽心一点,至少在军工部门能批量制造出燧发枪之前,军队有足够的弹药储备来支持几场中小规模的战斗。 或许北美帮没有在穿越之初就向执委会上报情况是有其他的想法,但那已经变得不再重要。穿越到这个时代已经近百天,每个人都意识到要想在这个时代很好的生存下去,依附于穿越集团这个强有力的集体是最好的选择。哪怕是强如北美帮这几个人,同样也知道如果自己离开了穿越集团,那么充其量能在东南亚当个海盗头子,要想建立起近代化的工业体系却是绝无可能办到的事情。没有数百人的分工协作,很难撑得起一个合理的社会结构来实现各种建设目标。 在答辩会之后,为了让穿越众安心,北美帮还是将绝大部分弹药储备搬入了一号基地的军火库,接受军警部的统一管理。不过按照他们与执委会达成的事前协议,这部分弹药仍然是属于北美帮的私有财产,他们仍然可以自由地使用这些弹药,当然前提是要向执委会事先告知合理的用途。 这次的航线考察行动具备一定的危险性,所以执委会对北美帮的弹药使用量也不作任何限制,于是考察队中的武装人员除了人手一把的自动步枪和手枪的配置之外,还配备了一挺m249班用机枪以防万一,而枪法较好的摩根则是多挑了一把m200狙击步枪作为火力补充。这支弹容量只有7发的狙击步枪精度非常高,同时是所有现代狙击步枪中有效射程最长的一支,实际战斗能力远远超过比它名气更大的巴雷特和awp狙击步枪。当然,拥有如此强大能力的m200价格也同样不菲,当初摩根可是花了整整一万四千美金才在黑市上采购到了这把沙漠迷彩涂装的宝贝,若不是这次任务比较重要,摩根还不一定舍得把它拿出来见光。 第一卷 新世界 113.第113章 调教猴子的正确姿势 除了武装到牙齿的几名北美帮特战队员之外,其他每个加入考察队的成员都被要求至少要学会使用手枪。当然有鉴于弹药的储量有限,军警部并没有安排实弹射击训练,所以这些入选的成员也只是在教官的指导下用枪比划一下,水平只达到掌握手枪的基本使用要领而已。出于安全考虑,他们得等到出发的时候才会领到配发的手枪和子弹。虽然这次勘察发生战斗的可能性很小,但军警部还是要让成员们做好万全的准备。 除了军事训练之外,所有队员还在海上进行了四天的航海技术集训,主要就是教会他们该如何驾驭这两艘双体帆船,以及一些简单的海上航行知识。这也是为了避免万一出现几名专业船员无法驾船的情况,其他人能够临时充当起水手的角色。由于时间太短,这种训练自然说不上有多好的效果可言,但只要有一名老船员指挥这些新手操作,倒也勉强可以在海上慢速行进了。 信产部加班加点,从大资料库里搜集整理了下龙湾地区的详细地图,以及后世鸿基港的港区建设布置图。另外还有当地的各种风土人情介绍,当然这些信息的主要来源都是后世的各种旅行报告。 在这些繁杂的信息当中,下龙湾地区的海图显得格外的重要。下龙湾位于鸿基港外海,面积约有1500平方公里,在这块海面上散布着三千个大小不等的岛屿,航道也比较复杂。这里也是后世越南最出名的风景区之一,穿越众里就有好几个人曾经去过下龙湾旅游。这个时代应该没有多少人会选择在远离大陆的小岛上居住,但也并不能排除这些岛屿上会有少量的渔民甚至是海盗的存在。 临到出发的前一天,执委会开碰头会,有人提出了问题:“跟越南人的语言不通怎么办?派去这些人里面可没有会说越南话的。” 执委会这才发现之前一直忽略了这个看似不甚重要的问题,别说这支队伍当中,就是整个穿越集团四百多号人里面,也没有一个会讲越南话的人。当下碰头会也暂时停了下来,让人去把在夜校里上课的宁崎赶紧找了过来。 宁崎听完问题之后便笑了:“大家不用担心,现在这个时代去越南并不存在什么语言问题。”说罢宁崎便给大家作了一个简短的科普。 越南和中国之间的藩属关系由来已久,从公元前111年汉武帝年间,到公元939年越南利用唐朝末年天下大乱的时机独立,这段时间内越南都是接受中国的直接统治。但在此之后越南仍然向中国朝贡并且承认中国的宗主国地位,直到19世纪后半叶法国侵略越南,中国的地位才被法国所取代。 但在越南独立之后的数百年中,当权者仍然采用了从中国引入的科举制度和儒家思想来维护统治,于是越南历史上的各朝各代一直都把汉字奉为正统,也是唯一使用的官方文字。所有的越南人,识字只能识汉字,读书也只能读中国的书,所以在沟通上并不存在语种上的差异。 “这就是说语言上甚至可能比我们跟海南本地方言的差异更小?”颜楚杰抢着问道。他在穿越之后一直苦于无法在方言上取得进展,所以现在每次去新兵营训练士兵仍然很头疼,新兵们听不懂他所说的海南方言,而他也听不懂新兵们尚未练熟的普通话。 宁崎摇摇头道:“那倒不一定。其实在这个时代,越南跟朝鲜、日本的情况有些相似,虽然用的是我们的汉字,但发音和使用习惯上还是有一些差异的。” “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那就是越南方言嘛。”颜楚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越南人把这种本地化的汉语叫做‘字字喃’,同时也有相应的生造字诞生。不过就算是学这种已经本土化的文字,也还是得先学习汉字,否则就没办法理解‘字字喃’的含义。”宁崎耐心地对颜楚杰解释道。 “那后世我们所知的越南语和文字又是怎么回事?”既然说到这个话题,陶东来也饶有兴趣地追问下去。 宁崎闻言愣了一愣,忽然用力在桌上一拍,众人见状都是一惊,这是没吃药还是吃错药? 宁崎可不管其他人现在是怎么想的,大声说道:“我们现在介入越南还正是好时候,可以切断他们从文化上独立的机会!” 越南在这个时期虽然已经开始出现生搬硬套的本土化文字,但终究其根源无法脱离汉字和汉语体系,而且这种生造出来的字往往比汉字更难以书写和识读。直到十七世纪初,欧洲的传教士开始进入越南,他们为了与当地人更好地进行沟通,便利用自己所熟悉的罗马字替越南语设计了一套新的书写系统。第一套越南罗马字的词典就是在1651年由法国传教士出版的,而这种文字在经过不同时期的不断修改完善之后,就成了后世越南所使用的文字。 当然在目前这个时期,这种越南字还处在草创阶段,并且传播的范围也极为有限,只是存在于极少数的传教士与教民之中。而穿越众的介入,极有可能会影响到这种文字的诞生和传播进程。 在眼下这一个历史时期,一个没有自己语言和文字的地区,基本不可能脱离殖民地或者藩属国的地位。而一旦具备了自己的语言文字,那么几乎可以肯定的说,这一地区的独立仅仅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宁崎深知穿越集团中对后世的越南怀有深深恨意的人不在少数,甚至连他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对于这种能够影响越南未来走势的重大历史拐点,宁崎觉得穿越集团很有必要从中插上一脚。 宁崎解说完其中缘由之后,立刻就获得了“倒越派”主力颜楚杰的支持:“这事必须得做!我认为在我们今后拥有一定的实力之后,就必须要在越南境内悬赏捉拿那些欧洲传教士,杜绝其文化独立的可能性,让这些猴子们安安心心地再做几百年藩属国,免得他们整天东想西想要翻天……嗯,我这也是为了猴子们的子孙后代考虑。”颜楚杰说得义正言辞,丝毫没有一点作为侵略者的自觉性。 执委们并没有太在意颜楚杰的随口胡诌,就算以后真的要在越南打击欧洲传教士,那也不是近期能够办到的事情。眼下最为要紧的事情,还是保证考察队的顺利出航。不过大家虽然没有明确表示出对颜楚杰和宁崎的赞同,但心中却无不认为这才是调教猴子的正确姿势。 1627年6月17日,大明天启七年五月初五。即将出发奔赴鸿基港进行航线考察的船员们已经聚集在了码头上,通过近十天的紧急培训,他们都很清楚这趟为期十到十五天的考察行程将会决定穿越集团未来一段时期内的发展方向,无形的压力也让事前还叫嚷着可以去下龙湾免费旅游的小年轻们变得稳重起来。 凡是能够抽出时间的执委们几乎全部到场,也足见执委会对这次考察的重视程度。由于近期很多重要建设项目都到了关键时刻,这次的考察队当中并没有执委加入,而在各项出海任务中一贯表现沉稳的王汤姆被委任为考察队队长,全队岁数最大的老摩根被任命为副队长,两人将全权负责考察队在这趟旅程中所有行动的指挥工作,并且有权力决定在必要情况下是否采用一些非常规手段来确保行动的顺利进行,比如说在受到外部威胁的时候主动采取武力手段来进行自我防卫。这也是穿越后北美帮成员第一次被执委会赋予如此重任,可见这几位外来者靠着自己一直以来的表现,其忠诚度也在慢慢得到执委会的肯定和信任。 “今天是端午节,所以伙食团特别赶制了一些粽子,你们可以在路上慢慢吃。”陶东来将一大包还冒着热气的粽子递给了王汤姆。 “请替我谢谢樊大厨和他的小伙伴们!”王汤姆显然已经从论坛上学会了当下比较时髦的开玩笑方式。 “你们都是老水手了,执委会相信你们有足够的能力可以顺利完成这一趟考察任务。不过我还是要老调重弹,再次强调一下,任何情况下都要以自身的安全为重!”陶东来说完之后伸出手去,与王汤姆紧紧地握了一下。 考察队队员们鱼贯登上两艘帆船,然后解缆升帆,缓缓地驶离了码头。不过十多分钟时间,他们便已经驶出胜利港港湾,慢慢消失在送行队伍的视野中。 根据船员们事先制定的航程安排,考察队在去鸿基港的航程中将主要考察海南岛西岸的沿岸情况,并且要选出几个适于靠岸休整的地点。如果有可能,他们还将在西岸昌江附近短暂驻留,看看这里的水利条件是否能够允许小型船只航行到上游的石碌铁矿所在地,为将来开发石碌铁矿先作一些前期准备。 第一卷 新世界 114.第114章 海外考察(一) 驶出胜利港之后,两艘船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将船只交给了一帮新人水手来操作,几个老鸟只负责指挥他们的行动。这样做也是为了让新人水手们能更快地适应远航的生活,毕竟前些天的集训仅仅只是在家门口打转,每天训练几个小时就上岸了,而这次出行却有可能要在船上待上好些天,那种感受跟集训完全是两码事。好在执委会挑出的这批队员身体素质都还不错,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有人出现强烈的晕船现象。 因为从胜利港到崖州这一段水域已经是熟门熟路跑过多次,这次考察队出行便没有再选择一路靠近海岸线航行,而是在绕过鹿回头角之后直接走了外海航线,从三亚湾的东西两岛南端驶过,直插南山角。 船队在崖州附近的宁远河口做了短暂的停靠,完成他们此行的另一个小任务——将工业部加工好的小型热水锅炉和一捆管道部件带给驻崖办。提前得到通知的驻崖办让张广雇了一辆牛车来这里等着,不过由于“飞速号”上没有吊装设备,众人只能通过搭建跳板把体积硕大的锅炉卸到码头上,十几个男人又扛又搬地忙乎了近半个小时,才把这个将近三百斤重的大家伙搬上了牛车。 离开宁远河口再次出发,因为由此向西的航线开始变得陌生,老船员们便接手了驾驶工作,选择了相对比较安稳的近海航线,一边航线一边对照地图记录沿岸状况。而这时候穿越众的黑科技就派上了大用场,有专人直接拍下海岸的照片,然后沿着航路行进的顺序进行排列,并标注出其中一些比较重要的地理辨识位置。这样下一批船员跑这条航线的时候,就有了十分明确的参照物而不仅仅只是枯燥的文字航线记录。 大约两小时之后,船队抵达了海南岛的西南角莺歌咀。后世整个中国南方最大的盐场——莺歌海盐场,便是座落在这里。这里临海的地方是一片数十平方公里的冲积平原,而在后世这片平原的大部分地区都被用来修建盐场,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这里的海盐年产量就已经达到27万吨,放在17世纪来看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莺歌海地区一向是执委会发展计划当中的一个重要区域,这里的盐场可建设面积极大,至少是胜利港外海盐场公社的十倍以上,只要把这里充分开发出来,那么穿越集团未来的化工生产原料基本就有了充足的保障。不过执委会目前还苦于受制于人力瓶颈,根本无暇来对这里进行大规模开发,目前也只能做一点前期勘察准备工作。 根据手头所掌握的资料,考察队知道这里有一个非常大的海湾隐藏在狭窄的入海口后面,考虑到这里的沿海滩涂地区水深非常有限,船队在海岸边停靠,从船上放下了橡皮冲锋舟,通过狭窄的入海口进入了海湾地区进行考察。由于这里是属于从未造访过的陌生区域,出于安全考虑,冲锋舟上只搭载了四名全副武装的北美帮人员。 冲锋舟驶入海湾之后,王汤姆负责驾船,罗杰负责警戒,摩根拿着摄影设备对这里的地形地貌作影像记录,化工专家乔志亚在不同的地点分别采集水样,通过简单的检测手段来确定这里海水的含盐量。此时这地方并没有被开发出来当作盐场进行生产,整个沿海滩涂都见不到人烟。其实即便到了后世,这里的莺歌海镇的居民也仅仅只有一万余人,远远比不上其他沿海地区的人口密度。 而其他驻留在海岸的考察队队员们也没有闲着,他们按着几个老鸟的指点,拿出数根钓竿,便站在船舷边开始垂钓起来。在后世这里可是南海著名的渔场之一,各种渔业资源非常丰富,而在眼下这个尚处于原生态的环境当中,近海的鱼群也十分稠密,鱼竿甩进海里往往不过一两分钟就会有反应。等到去海湾考察的小分队回来的时候,众人已经钓起了大大小小七八十条海鱼了。 于是考察队按照老海员们的传统,又一次在海边举办了烧烤餐会。有一部分队员是今天才跟大部队一起合流,大家现在聚到一起,又重新互相介绍认识了一下。 这次的考察队当中一如既往地是军警部占了大头,全队十七人中有十人隶属于军警部,其中也包括了北美帮的六人在内。剩下的七人当中有三人是工业部下属矿业勘探小组的成员,鸿基煤矿的初步勘探任务将由他们来完成。另外海运部有两人随行,主要负责整理制作航线图和撰写航海日志,同时还要负担起一部分水文海况勘探任务。剩下两人中一个是乔志亚的化工部同事,另一人是农业部派来的,他的考察内容是越南的稻米种植状况。 有鉴于这次考察任务的危险性比较大,执委会并没有再安排女性成员加入这支队伍当中。不过这群难得有放风机会的家伙显然不太在意这事,队中的大部分人在穿越之后都是首次离开胜利港,而且目的是后世非常出名的风景区,这绝对是一趟不可多得的好差事。 矿业勘探组的田叶友个头不高,肤色黝黑,如果仅仅只是看外貌,几乎很难把他与黎苗两族的山民区别开来。他穿越前曾在华北地质勘查局工作了好几年,一直都是从事野外矿业勘察工作,在穿越集团当中也算是科班出身的技术专家了。田叶友一边啃着烤好的鱼,一边嘟囔道:“执委会这帮家伙总算还有点人性,看我们在山里蹲了一两个月不容易,还知道安排我们出来公费旅游一下。” 王汤姆好奇地问道:“待了这么久?内陆不是就那么一两个矿点吗?” 田叶友没好气地说道:“一两个矿点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我们这几个人从四月份就进山,上个礼拜得到调令才从黎峒出来,一直都在大茅那边探矿。大茅的磷矿和锰矿可不像田独铁矿埋得那么浅,随便刨几锄头就出来了,我们还得指导那些黎人矿工架设坑道,教会他们如何在地下挖掘矿脉而不会把自己给活埋掉。风餐露宿在野外待了三四十天了,你看看我们几个这肤色,只要换身衣服就能直接进黎峒冒充黎人了!” 乔志亚笑着安慰道:“不过这次去鸿基港应该不会太累,我看资料上说那边的矿脉都非常浅,有很多地方甚至就是露天的,你们只要直接去采集样品就行了。” 田叶友摇摇头道:“一般的煤好找,不过无烟煤和焦煤还是得下点功夫才行,特别是焦煤,只占煤田储量的10%-15%,搞不好又得一顿好找。” “在风景秀丽的滨海地区探矿,总比窝在深山老林里要好吧?”王汤姆笑着打趣道。 田叶友点点头道:“都说下龙湾风景漂亮,我穿越前就想带女朋友一起去看看,可惜一直没能成行。” “女朋友跟你一起参加穿越了?”乔志亚好奇地追问道。 田叶友脸色一黯,摇摇头道:“分了。主要是我这工作一年起码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野外到处跑,还怎么能好好谈恋爱?就更别提什么结婚了。有次在网上看到陶总他们组织穿越的消息,索性就辞了职,把工作这几年的存款全都留给了父母,然后自己跑到广州入了伙。” 乔志亚叹口气道:“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更悲伤的是穿越之后居然跟穿越之前根本就没没什么变化,一样的荒郊野外,一样的孤身一人。”田叶友脸上倒是没显露出悲伤,只有深深的无奈:“我原本琢磨着穿越之后能不能换个行当做做,当个地主什么的,欺压一下长工,调戏调戏丫环,也体验一下纨绔恶少的生活。结果没想到还是跟以前一样的老本行,一进山就是几十天,基本就只跟石头泥巴打交道。” “别这么沮丧,慢慢都会好起来的。我看顶多两三年之内,你们这些搞技术工作的人都会提拔起来的。未来的海汉共和国不仅仅需要政客,还是得有一大批技术官员才能撑得起来。”王汤姆倒是对未来的形势走向看得比较透彻,安慰起来也头头是道:“估计等到鸿基和石碌这两个地方开发出来,你们的主要使命就会有所变化了,到时候肯定要成立相关的技术学校,把你们这些技术人员请去当老师,到时候就不用这么天南地北的到处折腾了。” 田叶友笑了笑道:“怕就怕在外面跑习惯了,到那时候要叫我们这种人坐办公室,反而会觉得待不住。我是已经想明白了,这次去考察就顺便看看那里的生活环境如何,如果环境好,干脆回来就向执委会申请常驻算了,反正那边肯定也需要懂行的人监督开矿的进程。” “常驻海外?这你可得好好想清楚了!”王汤姆摇摇头道:“那地方环境再好,生活上肯定也没有大本营这么方便。” “那倒未必,再说越南新娘这么出名,我也很想见识见识越南妹子的好处。”说到女人,田叶友忍不住张开嘴笑出声来,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 第一卷 新世界 115.第115章 海外考察(二) 抱怨归抱怨,但大家都是成年人,知道事情要分轻重缓急,大家既然选择了参加穿越,那么就必须在这个集体中尽自己的一份力。穿越集团最初的扩张进程中固然会有一些比较艰苦的工作岗位,但至少能让成员们清楚地看到前方的希望。不管是越南新娘还是明朝新娘,田叶友也很清楚这些事情对于未来的穿越集团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只要熬过最初这段创业期,穿越众这几百号人迟早都会成为新政权下各行各业中的特权人物。好日子虽然还比较遥远,但并非遥不可及。 享用完午饭的烧烤大餐之后,两艘船拔锚升帆离开了莺歌海盐场,绕过莺歌咀,沿着海南岛西岸一路向北行进。海南岛西岸的滨海地区有大片的冲积平原,并且拥有丰富的水利资源,一路沿岸都能看到或大或小的河流入海口不断出现。海南岛最大的感恩平原就座落在这里,面积超过了四百万亩,几乎全部都是海拔五十米以下的平原和台地。这样的地理环境非常适合大规模的热带农作物种植,在途中船队多次靠岸,把隶属农业部的那位队员送上岸对土壤进行采样。 这一段滨海平原属于土地肥沃区域,考察队登岸的时候,也能看到远处内陆地区已经开垦出了不少良田。不过相较于农业部所规划的未来大型集体农场来说,目前这里的土地开发程度还纯属于小打小闹而已。 在后世东方市的位置,考察队在船上用望远镜就能看到海边有人口比较密集的村落。不过当考察队这两艘外形奇怪的帆船出现在海面上之后,几艘漂在海上的小渔船迅速地逃往了岸边,看来又一次被人当作了不速之客。考察队也无意节外生枝,并没有选择在这里登陆,直接绕过海岸岬角,驶往石碌河下游。 石碌河下游是一个非常典型的河流裹带泥沙长期冲积形成三角洲平原。从考察队所携带的卫星地图上看,石碌河入海口处淤积的泥沙已经让这地方完全无法通行大型船舶。不过或许是考察队提前了四百年来到这里的缘故,河道的泥沙淤积程度倒远没有卫星照片上那么严重。田叶友认为这种差异正是由于后世对石碌铁矿的大力开采所造成的,在石碌河上游大面积的地面开采对地表水土的作用直接形成了下游地段的泥沙淤积,算是教科书式的矿产开发对生态环境产生负面影响的范例。 船队仅仅只顺着河道逆流上行了几里就打住了。前方的河道变得越来越狭窄,王汤姆很担心船驶入之后到时候没法再调头开出来就麻烦了。至于说坐橡皮冲锋舟倒是能够顺利通行,但这里距离石碌铁矿的位置还有足足三十公里,很显然派一支坐冲锋舟的小分队深入内陆去进行勘测是不太实际的想法。 “看来以后只能在下游靠近入海口的地方修一个换乘码头,海船在那地方停靠之后卸下煤炭,然后用吃水浅的平底货船把煤炭运到上游的铁矿去。”海运部的谢春眼看无法再逆流而上,只好无奈地设计了另一种货运方案。 谢春这家伙一向对于军事行动十分热衷,自从参加了第二次胜利港战斗和火炮的设计讨论会之后,他泡在军警部的时间甚至比海运部还多一些。这次听说执委会的海外分矿计划需要组织一支勘探队,谢春也是在第一时间就报了名参加。 “执委会一心想早点开发石碌铁矿,真该让他们亲自来这地方看看,这地方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开发得了的!”田叶友也感叹道:“离海岸这么远,又没法直接通航,到时候还得再复制一次大本营的模式,先在海边建立前进基地,再一点一点地把东西运到内陆去。而且这距离比大本营的两个基地之间远了好几倍,以后要修陆上通道,工程量肯定小不了。” 船队按照卫星地图上的方位,继续向北行驶了几里地之后,抵达了后世的昌化港所在的位置。这里虽然挂有一个港名,但并非大型海港,只是一个临海的小渔港罢了。这里已经处于石碌河入海口三角洲冲积平原的最北端,常年冲刷形成的沙洲在港外外侧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大型防波堤,然后在靠近北岸的内陆形成了一个口袋形状的港湾,虽然面积比胜利港的港湾要小了不少,但位置和环境都是极佳,就算外面的海面上生产了海啸,海浪也很难波及到这个港湾里来。 船员们在缓缓前行的帆船上不断地测量水文数据,最后确认这个港湾至少可以通行排水量在两千吨上下的船只。如果能够对进入港湾的航道进行更深一步的清理挖掘,那么再大一些的船要驶进港湾也不是问题。未来开发这个港湾所需要做的事情,基本就只剩下在岸边筑起一排供船只停靠的码头和栈桥。 眼看天色渐暗,考察队选择了在这里抛锚停船,并且派出了两支侦查小队对岸边三公里范围内进行了简单的搜索侦查。侦查的结果让考察队员们既觉得安心,又略微有些失望——这附近人烟稀少,侦查小队一共也只发现了四五户稀稀落落的人家,甚至连像样的村落都没能形成。在这样的环境下自然不会有什么能够威胁到这支考察队的力量,但今后执委会想要开发这地方,无疑需要从外地大量运来劳力,这也将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考察队吃过晚餐之后,王汤姆首先安排了夜班的执勤班次,从晚上九点开始到早上六点为止,一共九小时,分为三班执勤换岗。所有人员没有得到允许之前,都不得下船深入内陆。然后按照穿越集团的一贯传统,各个部门的负责人聚在船舱的起居室里开了一个简短的碰头会,内容主要是整理一下今天一天的考察内容。 晚上八时,考察队按照约定好的时间用电台与大本营取得了联系,并汇报了第一天的考察内容和收获。依靠军用短波电台,考察队即便是去到千里之外,也仍然能方便地与大本营取得联系。当然这种联系在很大程度上会受到地形和天气的影响,不过在这个时空来说,电台是穿越众所能利用的唯一一种快捷高效的长距离联系方式了。 当晚一夜无事,第二天上午船队再次整备出发。由于时间十分充裕,船队并没有急于向西面的北部湾航行,而是继续沿着海岸线北上,中午时分便已经抵达了海南岛西岸最大的海湾——儋州湾。 这处海湾的形状与胜利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也是在较为狭窄的峡口后面藏着一个面积巨大的深水港湾,不过儋州湾的面积却是超过了胜利港的数倍。在后世这里的沿海地带都是非常繁荣的海港,但眼下这个时代显然还没有那么多的物流需要经过这里转运,海岸上除了一些渔村之外,还可以看到岸边有盐田的存在。 “儋州有煤,可惜品质不算太好,都是褐煤。”田叶友向队友们介绍着自己所知的情况:“事实上我们前期所进口的煤,大部分都是来自儋州。我曾经打过报告希望执委会能考虑主动参与开发儋州的煤矿,不过这里比崖州好像要更麻烦一点,所以执委会暂时不打算把手伸到这边来。” 这个时代海南岛北部的城市当中,除了琼州府城,儋州就应该算是第二了。明廷对于儋州的统治要远远强于地势偏远的崖州,执委会经过反复研究之后认为在目前阶段派人到儋州经营煤矿会有诸多变数,而大本营距离这边基本是隔着整个海南岛,真要有突发状况会导致救援不及,最后还是决定暂时放弃对儋州的直接商贸活动。 考察队并未在儋州湾靠港上岸,只是快速地在港湾里转了一圈之后便飞速离开了。不过当地民众显然不会对这两艘怪船的出现视而不见,很快便有地方保甲将目击的情况报到了儋州城,但因为考察队并没有上岸骚扰民众,这件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驶出儋州湾之后,船队先在附近找了一处无人的海岸停靠,船员们上岸埋锅造饭。下午两点,船队重新调整航向,向着西方驶去。对于考察队的大部分成员来说,这都是他们人生中第一次远离海岸在真正的大海上航行,因此所有人都显得极为兴奋。不过负责驾驶船只和计算航线的船员们却没那么轻松,虽然地图上清晰标明了下一个目标所在的位置,但在没有卫星导航的情况之下,要在茫茫大海中寻找一个面积不过两平方公里的小岛,并不是一件很容易办到的事情。 虽然两艘船上都有好几个老船员,但这次他们所面对的陌生海域还是为这段航程制造了不少的困难,船员们必须在航行过程中不断地根据洋流和风向变化来调整航向。直到天色已经开始变得昏暗,一直站在船头用望远镜瞭望目标的王汤姆才兴奋地叫了起来:“到了到了!我们到目的地了!” 第一卷 新世界 116.第116章 海外考察(三) 前方的海面上,一个岛屿的轮廓正逐渐显现出来,这里正是这条航线中一个相当重要的停靠点——浮水洲岛。考察队还算比较幸运,虽然途中有些波折,但总算是赶在天黑之前抵达了这里,晚上可以靠船上岸,睡上一个安稳觉了。 从北面驶近浮水洲岛之后,两艘船兵分两路,从岛屿北端开始,沿着岛屿海岸线向南行进。按照考察队手上所掌握的资料显示,这个岛屿从空中俯瞰呈三角形,北窄南宽,而唯一便于船只停靠的海岸就位于小岛南端。 两艘船的实地考察结果与资料基本一致,这个小岛除了南端有一道两百米长的弧形沙滩之外,其他各处临海的海岸都是悬崖峭壁,根本没有能让船只停靠的位置存在。从军事角度而言,这倒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样一样来整个小岛的防御压力就减小了许多,只需在南端建立起简单的防御线就能够防止住外敌的入侵。 当然,执委会也不太可能会在这么一个汪洋中的孤岛上修建大型防御工事,毕竟在没有海疆划界的年代,这地方根本就没有太大的战略价值,执委会要开发这里的唯一原因就是需要一个位于鸿基港和海南岛西岸之间的停靠点而已。除非未来执委会要对越南方面采取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这个小岛才可能会被划定为军事战略要点。 眼见天色渐暗,考察队停船登岸之后并没有立刻对岛上展开探索,而是在海岸边寻了一处避风的位置安营扎寨。根据先前在船上的观察结果,岛上并没有居民,所以这一晚大家都是睡得极为安稳。 不过从凌晨时分开始,天上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随后又伴随着大风过境,这给原定的岛屿探索行动造成了一定的麻烦,队员们不得不蜷缩在帐篷和船舱里度过了一个无聊的上午。这片地区在每年的五到八月都是雨季,考察队来的时机也的确巧了一些。 直到下午两点多,雨势才逐渐变小,天空慢慢开始放晴。考察队抓紧时间,分为了三个小组,一个小组留守船上,另外两个小组沿小岛东西两岸向北行进,在北端碰头之后再从中路返回南端,以完成对整个岛屿的探寻。 虽然小岛四周海岸线都是以悬崖峭壁为主,但岛上的地势还算比较平缓,只有岛屿中部有一处海拔不过六十米左右的丘陵,算是全岛的制高点。负责搜索东线的小组出发不久,就在一处坡地上找到了泉水,在经过摩根医生的简单检验之后,认定这处泉水是可以直接引用的淡水,这个好消息让大家都颇为兴奋。淡水的发现意味着今后这里所开辟的海上中转站将不会需要额外的淡水补给,而且岛上可以供给的人口上限也会因此而增加不少。 两个搜查小组花了整整三个小时完成了对全岛的搜索,在岛上并没有发现有人居住的痕迹,也没有大型食肉动物的存在。事实上这里除了形形色色的海鸟之外,几乎没有其他陆生动物的存在。常年在海上航行的王汤姆也算是半个海鸟专家,在他的指点之下,队员们认识了白腹褐鲣鸟、红脚鲣鸟、海鸥等多种海鸟。 岛上的树木还算比较茂密,多数都是麻风桐树形成的典型海岛绿林。这种树木高度都在十米上下,树干直径最粗的已经超过了半米。这种树木往往丛生在一起,形成非常茂密的树林,是岛上各种鲣鸟的主要栖息场所。除此之外还有一簇簇密不透风的灌木丛林,这是俗称为“羊角树”的草海桐。这种热带常绿植物即便是在珊瑚石沙地或者沙滩上也能很好地生长,生命力十分旺盛。农业部的队员在考察之后认为今后岛上可以小规模地开垦一些相对比较平整的土地,种植一些热带水果和蔬菜,这样也可以有效地缓解食物补给的压力。 最大的意外收获除了淡水之外,要当属这个小岛上的鸟粪资源。茂密的树林让这个无人岛变成了鸟类天堂,而大量的鸟粪在经年累月之后形成了鸟粪层,在高温多雨的环境之下,逐渐被植物所生成的有机酸所溶解,鸟粪当中的磷慢慢向土质中渗透、充填、胶结,然后就变化成了鸟生磷灰岩,也就是俗称的鸟粪磷矿。这种鸟粪磷矿中富含氮磷钾元素,对农作物而言是极好的综合肥料,其效力堪与后世闻名遐迩的金坷拉一战。根据田叶友的测算,这个小岛上的鸟粪磷矿储量至少在万吨以上,已经具备了大规模开采的价值。 不过海运部的谢春却认为田叶友的这种观点恐怕在短期内很难得到实现:“这地方离大本营太远,从这里运鸟粪回去,还不如直接在三亚湾的东西两岛或者亚龙湾里的几个小岛上开挖,那样运输路途更短,开采也更加方便。” 田叶友不服气地反驳道:“我们也可以开采这里的磷矿卖给越南人当肥料。” 谢春啧啧道:“兄弟你傻啊!下龙湾那地方三千多个岛,要挖鸟粪卖给越南人,我们直接在下龙湾开挖就是了,干嘛还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费劲!要依我看,这岛上的鸟粪唯一能用得上的地方,大概还得等到我们在石碌开矿之后了。那边有几百万亩的临海平原,再多的鸟粪都不够往那里填的。” 船队原本定于完成岛屿考察之后的第二天就继续出发西进,但没想到却出现了小小的意外状况。矿业勘探组这几个成员因为长期待在内陆地区,没什么机会能吃到新鲜的海鲜食品,结果在出发后这两天里贪吃太多,拉肚子拉得直不起身。于是整个考察队都不得不因此而延缓了一天的行程,停下来让这几个贪吃鬼调养身体。摩根甚至为此动用了宝贵的战略储备,给他们各输了一袋葡萄糖水以补充身体流失的水分。 出于团结队员的考虑,考察队一致同意不在与大本营的联络中提及此事。王汤姆只是说因为天气原因不得不在浮水洲岛耽搁一天,执委会倒也不疑有他,只是叮嘱考察队一定要注意安全,不需要为了完成考察任务而赶时间,等到海况好转再出发不迟。这个小小的插曲搞得以田叶友为首的几个肇事者很是不好意思,都表示要在后面的工作中把这次的过失弥补回来。 在浮水洲岛休整了一天之后,两艘船在清晨出发向西航行。从浮水洲岛到鸿基港就只有六十多海里了,以两艘帆船的正常航速,顺利的话五六个小时就能抵达目的地。 中午时分,海面上开始有岛屿出现在考察队的视野中。一个小时之后,海面上岛屿的密集程度就迅速地开始上升。这些岛屿大多如探出海面的山峰一般,直接矗立在海面上,与一般人印象当中的海岛外貌大不一样。海面上山岛林立,星罗棋布,千姿百态颇为壮观,也难怪这里在后世被评为了世界自然遗产保护区。 一直对这地方念念不忘的田叶友忍不住咕哝道:“这地方倒是很像桂林啊,早知道当初该带女朋友先去桂林转转解解馋才对……” 从地理构造上来说,下龙湾和桂林的确有共同的地方,两者都呈现出非常显著的喀斯特地貌特征,只不过一个在陆,一个在海而已。而首次来到这里的考察队队员们几乎无一不被这里的美景所倾倒,就连见多识广的王汤姆也不禁对摩根说道:“我看我必须要修正之前的想法,被执委会派驻到这个地方也未必见得是什么坏事。” 船员们有意识地降低了船帆,以缓慢的航速穿越这个难得一见的岛群奇观,直到天色渐暗,依依不舍的船员们才在老摩根的催促下升帆加速:“这地方迟早是我们的,以后有很多时间慢慢参观这里,现在我们需要的是尽快停船靠岸,天黑之后谁都不能担保我们不会在这地方触礁!” 1627年6月20日,大明天启七年五月初八。在从胜利港出发四天后,考察队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后世越南鸿基港的所在地。 从军事眼光来看,鸿基港所出的位置和地形地貌都不是太理想,这个港湾狭窄而短小,外宽内窄呈尖锥状,大型船只在这个港湾里甚至会很难调头,更谈不上什么防御纵深可言。在防御方面,唯一可以借助的天然地形就是靠近港口入海处的沿海山丘,只需在这里架上几门岸防炮,火力就足以覆盖整个港湾的进出口。但无论如何,这里都并不是一个适合作为商港或者军港来进行开发的位置,货运码头似乎的确是它唯一一种合理的用途。而港湾外密密麻麻矗立在海面上数以千计的大小岛屿,更是让这里的对海防御难度成几何倍数上升。 第一卷 新世界 117.第117章 海外考察(四) 在初步查看了这里的地形之后,军警部的成员们普遍认为最好是祈祷未来没有敌对势力从海上对这里发起大规模的进攻,一旦有这种情况发生,这里的沿海地形对采取防御的一方简直就是一个噩梦。而穿越集团在未来可见的一段时期内,肯定不太可能派出重兵驻守海外,有鉴于这些情况,穿越集团对于目前的安南政权该持何种态度就需要进行慎重考虑了。 当然,考察队并不会仅仅查看了这一处地方就下了定论,实际上鸿基的产矿区面积非常大,可以修建货运码头的地方也远远不止这一处,而很多具体的地理环境只从地图上是很难看出优劣的,必须要亲身实地考察才能获得最为直观的感受。 当晚考察队通过电台与大本营取得联系时获知了一个好消息,第一台试制出来的蒸汽机已经在田独铁矿安装到位并通过了试运行。由于加工工艺的限制,这台蒸汽机的热转化效率和稳定工作时间都还处在一个比较低的水平,但机械动力的投入,无疑意味着穿越集团的生产效率将由此跨上一个新的台阶。 这个消息让考察队员们欢欣鼓舞的同时,也带来了不小的压力。蒸汽机的投入使用就意味着燃料需求将迅速增加,而能否拥有稳定的煤炭输入渠道,极可能会成为制约穿越集团发展速度的瓶颈。从这个角度来说,考察队此行的成败将会直接影响到穿越集团的未来发展路线。 第二天一早,经过休整之后精神抖擞的考察队便离开了前一晚的锚地,沿着海岸线缓缓西行。因为各个开采矿点的资料都比较细致,所以矿业勘探组的任务相对还比较简单,到时候直接上岸去地图上标注好的地方采集矿石样品就行了。而这次考察的真正难点是找到一个让各方都觉得满意的港口所在地,虽然有后世的资料作为参考,但执委会仍然必须要结合实地考察的结论才能做出最终的选择。 考察队今天的主要任务是寻找下一处适合用来开发的港口,这个地点的选定需要综合考虑当地的沿岸水深、水域环境、与开采矿点的距离和陆上运输难度等等,当然还包括军警部相当重视的军事防御难度在内。 这一片开采区所在的位置实际上是一个探入到海面的巨大半岛地带,而与其相对的还有另一个半岛,这两个半岛的尖端处相距不到千米,而两个半岛所环抱形成的扇形海湾,便是今天考察的重点区域。 这个扇形海湾实际上是数条河流共同拥有的出海口,所以沿海处几乎全是大片的滩涂地带,而考察队试图绕到蕴含煤矿这个半岛靠近内陆的一面,看看这里的沿岸地区是否有适合修剪大型货运码头的场所。 在抵达半岛的另一端之后,考察队靠岸停船,派出队员对这里的陆上情况进行了勘察和采样。让矿产勘查组比较高兴的是,这里的矿点完全没有被人为开采过的迹象,这就意味着会因此引来敌对势力觊觎的可能性将大大减小。但同时他们也发现了另一个令人沮丧的现实——这个地方完全处于荒无人烟的状态,如果执委会想要对这里的煤矿进行大规模开采,那么如何引进本地移民仍然会是一个不好处理的麻烦。 一路考察下来,倒是有几处看起来适合修建码头的地点,但陆续都被海运部和军警部否决掉。海运部的理由是这几处地方要嘛离计划中的开采点距离太远,会对今后的物流运输造成比较大的麻烦,要嘛就是处于河流入海口以内的区域,水深和水域宽阔度都十分有限,对于未来会有大量重型货船频繁进出的货运码头来说并不合适。 这也怪执委会之前所下达的命令存在着一些自相矛盾的部分,一方面要求考察码头选址时要有“长远眼光”,必须充分考虑到五年乃至十年后的货物运输规模,另一方面又显得急功近利,要求未来的码头地址“尽可能靠近开采点”,以减少前期打通陆上运输通道所需的工程量。这也就难怪沿途上的几个备选地点都被海运部给枪毙掉了。 军警部的理由跟前一天所否决的地点差不多,今天所考察这几处地方基本都是属于沿海平原地形,光是无险可守这一条就足够让军警部否决这几处地方了。按照军警部内部合议之后的意见,今天这几个地方甚至还不如昨天过夜的那处锚地,至少那地方在港口出海处还有几个制高点可以用来修建防御工事。而今天考察的这些沿海平原地带一旦发生战事根本没法防御,难道让矿工们去沿着海岸线挖战壕吗? 农业部的专员倒是对这几个地方十分满意,在他看来,这些靠近江河入海口的冲积平原土质肥沃,很适合用来大面积种植粮食作物。不过这种看法很快就被别人给驳倒了——越南最大的产粮区之一红河三角洲就在西边仅仅几十海里的地方,那里的粮食种植条件和种植规模不管在这个时代还是几百年后都是相当惊人的,穿越集团要想达到那样的水平,恐怕得等到把海南岛西岸的临海平原全开垦出来种粮才行。在这种地方开分基地,基本上不需要考虑断粮的问题。而且这里是海外基地,人力始终都是问题,执委会恐怕恨不得能让这里的每个人都变成矿工,怎么会分出人手再去搞农业开发。 眼看时间已经到了下午,考察队的成员们因为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目标而变得兴趣缺缺。王汤姆见状干脆下令停止今天的考察行动,在天黑之前组织成员们进行一场野外狩猎活动。 听到这个消息的成员们立刻欢呼起来,有人甚至喊出“大王英明”的口号。毕竟成员们大多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对于狩猎这样的活动自然十分有兴趣。不过限于穿越前国内的条件,真正有过狩猎经历的人并不多,所以要临时组织一次野外狩猎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王汤姆让老摩根和大胡子约翰逊留下来守船,他们两人虽然有狩猎的经验,但汉语水平有限,要充当教官恐怕还差点水平。然后剩下的十五人分成了三组,由几名有经验的人分头带队。 至于狩猎所用的武器,王汤姆可不会大胆到让一群菜鸟直接端着枪开打,他从“飞速号”船舱中取出了两把复合弓和一把mp9军用弩,分配给了三个小队。这几件东西都是他个人的收藏品,这还是穿越之后第一次拿出来亮相。 成员中倒也不乏识货之人,学识杂驳的谢春接过弓便叫了起来:“hoyt的碳素蜘蛛啊!这可是国内少见的好东西。”接着又抓过另一把弓,啧啧连声道:“马修斯出的chill-r,土豪,请务必跟我做朋友啊!” 王汤姆笑了笑道:“你也喜欢玩弓箭?” 谢春摇摇头道:“说不上喜欢,只是略懂一二。以前在射箭馆倒是玩过,但野外狩猎还是第一次。” 王汤姆道:“那你试试看,这两把都是70磅的弓。” 谢春愕然道:“射箭馆可不会有70磅的弓,我记得超过60磅就会被比赛禁用了,我以前也只玩过50磅的弓。” 旁边的罗杰插了一句:“我们一向都是玩70磅的弓。小心点,你可别闪到腰。” 谢春听了这话自然不服,戴上王汤姆递过来的护指,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发力一拉,第一下居然没能拉开,又再次发力,弓倒是勉强拉开了,但谢春一张脸已经憋得通红,看样子也是差不多到了极限。 罗杰摇摇头道:“你还是去玩弩吧,70磅的弓不适合你,就算能拉开也射不了几下,这样你很难射中目标。” 王汤姆拿出来那把mp9军用弩也不是样子货,这可是真正装备特种部队所用的武器级弓弩。弩上除了装配有光学瞄准镜之外,加粗的钢丝和八轮分力滑轮组让这把弩的射程和威力都大大超过普通的猎弩,有效射程超过了150米,在猎杀野兽时,弩箭可以直接击碎动物的骨头而不是被骨头所挡住,杀伤力非常强劲。 王汤姆可不想浪费有限的子弹让这些菜鸟们去过打猎瘾,于是把三把冷兵器指定为狩猎所用的主武器。当然,或许冷兵器的使用反而会让这次狩猎更加富有乐趣一些,毕竟这种武器能让打猎这项运动更加具有返璞归真的感觉。 所有人员除了全部都需携带步话机随时汇报方位之外,王汤姆还要求大家脱下迷彩外套,上身只穿着显眼的白t恤,这样做是为了避免在树林中因为视线模糊而造成成员之间的误伤。当然为了安全起见,分配到三个小组的军警部成员还分别配备了两长两短四支枪,但除非是出现危及成员生命的状况,持枪人员才会开枪射击。 第一卷 新世界 118.第118章 海外考察(五) 这种谨慎并非没有道理,王汤姆在出发前的准备会上很严肃地告诫成员们,越南所处的中南半岛地区可是有印度支那虎这个丛林之王的存在,这种战斗力极强的猛兽除了捕食鹿、野猪、猴子之类的动物之外,甚至还会捕猎豹子、熊这些竞争对手。雄性印度支那虎体长近三米,体重能达到两百公斤左右,天生就是一台非常犀利的杀戮机器。除了亚洲象之外,在整个中南半岛上的自然界中几乎没有能与其一战的对手。另外还有云豹和黑熊,也是这个地域内具有超强攻击性的猛兽。所以任何人在狩猎行动中都不得落单,不得擅自行动,狩猎区域也只能在帆船停靠点三公里半径的范围之内,不得随意向更深处的内陆进发。 最后王汤姆强调,如果有人发现了亚洲象,那必须立刻往出发点撤退,不得有其他任何挑衅亚洲象的行为。这是因为亚洲象是群居动物,一旦与象群起了冲突,那将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而有限的几支枪械非但不能阻止象群,反而有可能会造成象群的骚乱。亚洲象虽然看起来体形庞大,行动迟缓,但其实这种动物奔跑起来的速度能达到每小时三十公里以上,绝大多数的成年人都是跑不过它的,一旦被大象追赶那就真的只能向上天祈求好运了。 打完预防针之后,三支狩猎小组一起出发,按照相隔两百米左右的距离平行向前推进。虽然这个距离不远,但由于大量地表植被的遮挡,几支小组相互之间的能见度并不太好,所以大家都打开了步话机,随时保持联络。 在这片尚处于原始状态的地区,野生动物的数量是相当多的,而且由于人类并未踏足这里,所以大部分野生动物对考察队的出现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戒备。狩猎开始之后,王汤姆很快就用复合弓射中了一只锦鸡,然后他将弓箭交给队友,自己充当起教练的角色。而其他两组人马不久也有了斩获,罗杰和石迪文的小组打到了一只果子狸,乔志亚那边则是抓到了一条两米多长的蟒蛇。 狩猎行动进行了一个小时之后,王汤姆亲自动手,用复合弓在四十米开外一箭射翻了一只成年水鹿,然后就宣布他们这一组结束了今天的狩猎——这只成年雄鹿的体重足足有两百公斤,只有集全组五人之力才能把这家伙拖回到停船的地方。 很快乔志亚的小组也宣布结束狩猎,他们虽然没有猎到像水鹿这样大的目标,不过锦鸡倒是打到了五六只,还掏到不少鸟蛋。 罗杰和石迪文的小组则是因为收获不大,磨磨蹭蹭搞了很久,直到其他两支队伍合流,已经在回程路上走到一半的时候,步话机中才响起了罗杰无奈的声音:“好了,我们准备返回了,看来今天并不是打猎的好时候……等等,我们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接着远处的林中传来了两声枪响,回程中的队员们立刻停下了脚步,众人脸上神情都是惊疑不定,纷纷猜测另一组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王汤姆一边呼叫罗杰那一组人,一边对其他队员迅速下达了命令:“军警部的人和我一起返回接应他们,其他人立刻回到船上戒备!” 王汤姆带领的援兵还在途中的时候,罗杰兴奋的声音已经在步话机中再次响起:“我的老天!汤姆,你绝对想不到我们打到了什么东西!” 王汤姆气鼓鼓地回话道:“我猜你们一定是干掉了不幸降落在地球上的外星人吧!” “虽然不是外星人,不过也差不多了!”几分钟之后,得意洋洋的罗杰向气喘吁吁赶到的援军展示他们这一组的收获。 地面上躺着一个黑乎乎的大家伙,身体肥壮,四脚短粗,头大如斗。粗看之下有一点像是野猪,但个头却比野猪大多了,身长足足超过了两米,而且身上并无野猪那样的鬃毛。 “这是……犀牛?”有眼尖的人已经认出了躺在地上这支猎物的真面目。 “犀牛不是非洲动物吗?越南哪来的犀牛?这玩意儿不会也是穿越过来的吧?”有人问道。 王汤姆没有说话,蹲下身去仔细查看了一阵之后,才下了结论:“没错,这就是一头犀牛。各位,你们很有幸见到了一种已经灭绝的动物——爪哇犀的印支亚种。” 事实上犀牛并不是仅仅只存在于非洲大草原,在亚洲就有三种犀牛的存在,而爪哇犀是其中唯一一个濒临物种灭绝的倒霉鬼。这种犀牛曾经存在于在东南亚的广大区域内,不过绝大部分在二十世纪就已经灭绝了。在穿越行动的几年之前,最后一只印支亚种的爪哇犀在越南国家公园被偷猎者所杀,地球上的爪哇犀只剩下了爪哇岛原始森林中的不到五十只。 “所以我们刚才杀死了一只很珍贵的动物?”听完王汤姆科普之后的罗杰显然已经没刚才那么开心了。 王汤姆拍拍他肩膀道:“四百年后的确很珍贵,但在这个时代应该还算不上。” 罗杰刚刚露出欣慰的表情,王汤姆又道:“但你们杀死这只犀牛纯粹只是浪费子弹而已。这是一只母犀牛,头上连角都没有,那是它们身上价值最大的部分。除此之外这就只是一堆肉,难道你们打算吃一顿犀牛大餐吗?” 罗杰强辩道:“犀牛皮可以剥下来做盔甲!” “那你估计得折腾很久了,我看这头犀牛至少有六七百公斤。”王汤姆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是下午六点,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多一点就会天黑,你打算在这里花一整晚时间完成剥皮还是在天黑前把它搬回到船上去?” 罗杰张了张嘴,但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自然没人会帮罗杰把这个庞然大物搬回到两公里之外的船上去,而罗杰显然也不可能为了一张血淋淋的犀牛皮留在这荒郊野外过夜。最后猎手们只能无奈地放弃了这头倒霉的爪哇犀,拿着一些比较小的猎物回到了船上。 有几个兴奋的成员脱了衣服就准备直接下河洗澡,不过他们都被王汤姆给拦住了:“这里可不是田独河,你们要记住一件事,不是随便哪里的河都可以下的。” “为什么不能下?”有人问道。 王汤姆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抓起一只血淋淋的锦鸡抛到了河岸边,仅仅十来秒钟,河岸的草丛中就窜出一道黑影,吭哧一口咬住那只锦鸡,然后无声地沉入了水中。甲板上目睹了这惊人一幕的几个赤膊青年都张大了嘴,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是暹罗鳄,成年鳄能长到四米长,像你们这种身板下到水里,它一个就能打你们十个。”王汤姆毫不留情地打击着这群冒失鬼。 “那这几天不是没法洗澡了?”有人心有不甘地问道。 “那倒不至于,我们找一处泉水就是了。”王汤姆自然有解决的办法:“我记得昨晚的宿营地附近就有一处山泉。” 于是两艘帆船再次拔锚起航,沿着今天的来路返回,在天黑之前回到了昨天的宿营地。这晚的烧烤大餐显然比前几天都更为丰盛,不但有海鲜更有飞禽走兽,谢春还用越南锦鸡做了两只叫化鸡,让几个abc领略了一下中华美食的威力。而田叶友则是向王汤姆讨了那两支鹿角,说是要作为收藏。 吃得兴起的罗杰拿出了他珍藏的两瓶威士忌,引来了众人一片叫好声。国内的穿越众虽然也有不少人在个人物资中带了烟酒之类的东西,但因为个人物资限重的原因,这些消耗品都带得很有限,所以也极少有人会拿出来分享。虽然只有两瓶酒,十几个人分下来每个人连100毫升都分不到,但这群漂泊在海外的男人们仍然是喝得兴高采烈,仿佛喝进喉咙的是琼浆玉液一般。在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人在意威士忌的味道没有老白干那么舒爽,吞进肚子以后,酒精对神经的刺激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显然这点酒完全没法让男人们尽兴,于是北美帮的几个人开始陆续分享自己的私藏,除了一向不沾酒的两个老外医生,其他人都喝得十分尽兴。当然,有鉴于其他人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今晚的值夜任务显然又得拜托给老军医组合了。 酒精无疑是拉拢人情关系的最佳催化剂,已经经过了几天磨合的这帮男人很快就在酒精作用下开始称兄道弟。如果说此前大家的关系只是同处于一个大集体中的同伴,那么这次海外远航无疑已经大大拉近了众人之间的关系,有些过去不便说出的话,在酒后似乎也能比较轻松地倾吐出来。 谢春晃着脑袋很坦诚地承认了自己对北美帮曾经有过比较偏激的看法,认为他们的到来极有可能会导致内部出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毕竟在一般国人的印象中,这些老外都是自由散漫惯了的人,很有可能根本不会服从执委会这样的管理模式。而一旦出现比较严重的意见冲突,手里掌握了大量军火的北美帮显然会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第一卷 新世界 119.第119章 海外考察(六) “我想这不只是你一个人的看法,其他人应该也有类似这样的观点。”王汤姆对此显然也已经有了充分的认识:“这并不奇怪,我们在穿越之前,一直在不同的社会环境中生活,所接触的文化观念也不一样,对事情的看法自然会有不同。但我认为这只是我们缺乏足够的沟通和了解,如果大家能明白互相的想法,就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误会。” “不只是这样。”喝得倒醉不醉的谢春继续摇着脑袋,也不知他这动作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我问你,你们几个人,为什么会选择参加穿越?你们的出发点是什么?” 王汤姆耸耸肩道:“别人是什么想法我不能随便说,不过我自己是很早以前就立志要当航海之王。这个目标在二十一世纪显然是实现不了了,所以当我听到有这个机会到四百年前的时空中改写历史,就毫不犹豫地报名了。” 谢春点点头道:“我刚跟他们几个聊过了,罗杰和石迪文说是想改行做将军,但在原来的时空靠着参军入伍升到将军至少得花上三十年时间,他们不想等这么久。乔志亚说是想要取代道尔顿、拉瓦锡和门捷列夫,成为后人眼中的化学之父。大胡子约翰逊这个奇葩,他的目的居然是为了让他的两个女儿今后不会被校园暴力和毒品残害,这个鬼父女儿控……至于老摩根,我知道是你们这群朋友不想让他孤伶伶地留在另一个时空,所以才叫上了他一起。我说的都对吧?” “嘿,朋友,我可没你说的那么可怜!”不知什么时候摩根已经走到谢春的身后,正好听到他在大发厥词,伸出手用力在谢春肩头一拍,吃力不住的谢春立刻嘴就歪了。 “我今年才四十四岁而已,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摩根抬起手放过了谢春,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要问我的理由?还有什么理由能比一个世界在等着我去征服更好?” 谢春揉了揉被摩根拍得生疼的肩膀,哼哼唧唧地说道:“问题就在这里了,你们几个基本的出发点都是想换一个环境,过一种更为刺激的生活罢了。” 王汤姆不明其意道:“这有什么不对?” “你知道我为什么参加穿越?”谢春端起酒杯嘬了一口威士忌,然后说道:“我以前在很多行业里干过,可是干来干去好多年一直都没做出点像样的成绩,不断地跳槽跳槽跳槽,但到了最后还是莫名其妙地背了个大黑锅,被单位给辞了……你知道我什么感觉?就三个字,不甘心!我不甘心一辈子就这么庸庸碌碌地过下去,不甘心做一个一直在社会底层挣扎的小人物!” 王汤姆点点头安慰道:“你和田叶友的情况很像啊,他也说过他不想再当一个常年只能待在荒山野岭的地质学家,可是他也无力改变自己的境遇,所以才会选择参加了穿越。” “不是他和我像,我和他像的问题,而是这个团体中的大部分人都是这样,是抱着一种不甘的心情来参加穿越的。”谢春眼神望着空中,缓缓地说道:“对我们这些人来说,这可不仅仅只是一趟寻求刺激的单程旅游,更重要的是把握住改变自己人生的机会。我想你们大概也知道,这个团体中像陶总、白总那样的成功人士少得可怜,甚至连像你们这样的高收入人群也不多,参加穿越的成员大多数都是不甘于现状的普通人而已。” “这很正常,年轻人,在社会上扮演成功者角色的人不会那么轻易改变自己的位置,穿越虽然很刺激,但对大部分人来说还是眼前的安稳生活更好一些。”摩根听到这里也加入了讨论之中,慢慢地用不是太熟练的中文表达自己的意思:“我明白你想表达什么意思了,你们觉得自己在穿越前的时空中是loser,所以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更希望能获得成功,于是你们把彼此当作同伴的同时,也用竞争者的眼光在互相审视,这样一来,我们这几个外来者在这种气氛中就显得格格不入了,对吗?” “老哥你说得没错!”谢春重重地点头道:“你看,我们这个团体当中,在穿越前事业有成者基本都成了执委会委员或者各个部门的头头,他们在准备阶段出力更多,这当然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而大多数普通人想要获得上升通道,那就必须面临竞争的压力。当然相比以前的社会环境,现在的竞争可算是小得多了,充其量也就几百人而已,但也正因为如此,竞争对手变得更加明确,那就是我们每天所见到的这些同伴们。” “而我们几个人的加入显然改变了这种竞争局面。”王汤姆接着谢春的话说了下去:“我们从一加入就得到了执委会的重用,几乎所有的重要任务都少不了我们的参与,这当然会让团体中其他怀着竞争意识的人感受到很大的压力。” “是的,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了解你们,甚至会有一些人并不喜欢你们。”谢春舔了舔嘴唇,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说道:“海运部培训船员的时候,每次在海上遇到你们驾着两艘船玩杂技,整条船的船员们都会破口大骂,我就是那个骂得最狠的人!” 王汤姆先是愕然,接着便和摩根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引得不远处几个正在把水鹿腿架上炭火堆准备烧烤的队员纷纷望向这边。 “朋友,我们其实没有恶意,这只是老鸟向菜鸟打招呼的特殊方式而已。”王汤姆笑着说道:“好吧,虽然有些迟了,但我还是代表我的伙伴们向海运部的同事们道歉。” “当然还有我。”摩根也举手示意道:“不过下次在海上碰到训练船,我们还是会这么做的!” 王汤姆跟摩根大笑着击掌相庆,看得出他们并没有打算就此悔改的意思。谢春很惊讶地发现自己这次并没有生气,反倒是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们一起大笑起来。 当晚的烧烤会一直持续到深夜,包括谢春在内的成员们都逐渐感觉到北美帮这些人并不是那么难以相处,虽然他们带着浓重老外腔调的中文说得并不流利,但基本上这几个家伙还算是比较单纯的人,相处之后就会发现他们并没有什么复杂的心思。 第二天早上谢春看到王汤姆的时候,仍是有些不好意思:“昨天喝得有点多,说话没怎么经过大脑,如果说错了什么你不要太在意。” 王汤姆笑道:“不不不,昨天这样就很好,我想以后我们应该多多找一些这样的机会来进行沟通。我昨晚和摩根他们商量了一下,以后我们可以不定期的举办一些户外烧烤会性质的聚会,大家像昨天这样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增进一下互相了解。” 谢春用狐疑地眼光望着王汤姆道:“你们当中只有约翰逊成了家,你们……不会全是基佬吧?” “这个问题留给你到时候自己来弄明白吧!”王汤姆拍拍谢春肩头道:“记得自带肥皂哦!” 谢春一阵恶寒,抖了抖身子强迫自己努力不要去想一群大男人在海滩上赤膊嬉戏追逐的场景。 经过昨天的狩猎活动和烧烤会之后,队员们的精神状态明显得到了提升,而且几乎每个人在登船的时候都笑着向北美帮的船员们打着招呼,看起来这两项活动的举办的确已经将距离拉近了不少。 今天是考察行动的第六天,考察队的目标非常明确,那就是位于前两天考察地区东面的另一个大开采区。 从地理位置上看,鸿基煤矿的主要开采区分为两大部分,一是考察队前两天做完实地勘察的西部矿区,而另一部分则是在陆上被绵延数公里的山区所阻隔的东部矿区。不管从开采面积还是煤炭储量上看,两个矿区的相差并不大,东部矿区也同样是这次考察行动的重点考察区域。 虽然两地从地图上看仅仅只有十多公里的直线距离,但考察队要从海上过去却需要在海面上绕一个大弯,并且需要在密集的近海岛礁中找出一条最合适的航道。好在今天天气晴好,一路出航都是顺风顺水,两个小时之后便已经抵达了后世越南锦普市所在的临海位置。 在沿着海岸兜兜传转又行进了一个多小时之后,考察队抵达了他们之前在卫星图上找到的重点考察位置。 这里的煤矿开采点距离东边的海岸仅仅只有一公里左右,船员们对这里的沿岸水深进行了测量,得到的数据也非常令人满意,平均深度达到九米以上,就算是后世的万吨轮也能在这里靠泊码头。事实上后世锦普货运码头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停泊大大小小小驶向中国的运煤船,从越南输入中国的煤碳,绝大部分都是在锦普这里装船。 后世的货运码头建在了锦普东南角临海处,这里的海域十分开阔,有足够的空间容纳多艘万吨级货轮在这里闪转腾挪。不过考察队所属意的地方却是在锦普东岸更靠近内陆一点的位置。 第一卷 新世界 120.第120章 海外考察(七) 东岸这处被考察队视为货运码头候选位置的地方有一个朝向内陆的凹进,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小型海港,而整个港区是被群山从三面环抱的一块临海小平原,面积大概只有不到两平方公里,唯一通向向西面内陆地区的通道是一道长度约莫有一里多的狭长山谷,而这道山谷的另一边便是煤矿开采区,地理条件简直是得天独厚。如果选择这里作为登陆点进行建设,那么只需在港口和矿区之间打通一条大约一千多米长的陆上通道,便可以将开采出来的煤炭直接运到码头装船了。有鉴于这样便利的运输条件,海运部对这个地方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认为在已经考察过的地区中,这里是最符合未来港区规划要求的一处。 而军警部的看法也很直观,他们认为三面环山一面临海的地理位置让这个地方变得易守难攻,大大减小了防御面积和防御压力。最为重要的是,在港区对面的海面上仅仅三四百米远的位置,就有一南一北两个紧挨着的岛屿完美地屏蔽了港区的东部海面。这就意味着进出港区的船必须从这两个岛屿与大陆东岸之间的狭窄海峡通过。 只需在这两个丘陵状小岛上架设起岸防炮,就能配合港区南北的岸防火力对出入港区的整条航道实现无死角的火力覆盖,这无疑是这个时代防守海上来犯之敌的完美地形。几乎是在驶入这片海面的第一时间,亲眼看到实景的军警部成员们就对选择这个地方作为未来的货运码头和定居点投了赞成票。 虽然从地理位置上看,选择东部矿区的这个位置会比西部矿区增加大概两到三个小时的航程,但这里的地理环境的确是远胜过考察队前两天在西部矿区勘察过的那些地方。特别是从军事防御的角度来看,这里的环境更是好得无以复加,不需花费太多的工夫就可以把这里打造成一个水泼不进的海陆一体防御堡垒,在安全方面的优势足以弥补这点航程的缺陷。 当然这里也并非没有毛病可挑,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这地方远离人口稠密区,距离最近有人口定居的临海区域有大约四十海里,而人口比较稠密的河内就更远了,那地方还得从临河地区沿着红河逆流而上好几十公里。 河内从十一世纪开始就被越南的统治者定为京城,到十七世纪初已经是整个中南半岛最大的城市之一,执委会自然是打算将河内作为吸收本地移民的主要目标。不过河内这个时候还被安南统治者称为“东京”,虽然听起来有些违和,但直到十九世纪这个城市才改名为沿用到后世的“河内”。当然,所谓的大城也只是在中南半岛这个特定区域而言,与大明治下的城市规模相比,河内也就只是一个二流偏下规模的水平了。 虽然考察队十分默契地决定了要将这地方选定为海外分矿的主基地,但该做的勘察工作仍然一件都不能少。两艘帆船在这里靠岸之后,武装卫队护送着矿产勘探小组登陆,开始朝内陆的开采区进发。 虽然这地方在后世的卫星地图上是一片繁荣的城区,但在现在这个年代却仍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茂密丛林,很显然还没有人迹踏足过这里。 “看来我们需要一支强大的伐木队才行。”王汤姆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把自动步枪拿在手中,从跳板快步下到了岸边。 这里的纬度虽然比三亚高了不少,但仍是处于热带地区,所以森林植被情况跟三亚有颇多相似之处。在登陆之初也被拉进伐木队当过几天壮丁的田叶友,一路上就认出不少的树种。 在花了近半小时穿过这片树林之后,考察队到达了地图所示的峡谷入口。这时候他们发现自己遇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这个所谓的峡谷其实是一个河谷,谷底便是一条从山中流出的小河。好在谷底有足够宽的石头河滩,通行并不是问题,甚至可以利用这里的平坦石滩架起一条通往海边的铁路。 不过王汤姆对此这个意外情况还是担心:“如果将来遇到暴雨天气,恐怕河水会冲毁这里的通道。” 有过工程兵服役经历的乔志亚却显得十分乐观:“没有你想的那么遭,这个河谷的地形走势还算比较直,我们可以在河谷地势稍高的地方修筑一条直线通道,在工程上那说并不算很难,不过有几个地方可能会需要爆破一下才行。” “我们的c4炸药可只有几十公斤。”王汤姆提醒他道。 “不需要用到c4这种高级货,现在的黑火药就行,只是可能需要的量会比较大。”乔志亚一边说一边在打量河谷里的地形:“算上开矿,搞不好得要一两吨黑火药才够……看来回去之后又得加班一段时间了。” 穿过峡谷之后,队员们发现了一个山间小湖,面积不大但水质倒是十分清澈。王汤姆宣布在这里停下来休整十五分钟再前进,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恐怕队员们都会脱了行头跳进湖里游个痛快。当然,在那之前他们不会忘记确认一下这个湖里有没有暹罗鳄的存在。 短暂的休整之后考察队继续前进,又进行了几百米之后,他们便抵达了预订的勘探地点,这里的林木相对海边那片区域反而更为稀疏一些。队员们将背包卸下,除了几个负责外围警戒的人员之外,其他人都拿出装备了特制长柄的工兵铲。 “祝我们好运吧!”田叶友说完之后,率先将工兵铲狠狠地铲进了脚下的泥土中。 十来分钟之后,分布在各处的队员们陆续从脚下的泥土中挖到了乌黑的煤炭。虽然这是早在意料当中的事,但队员们仍是忍不住发出了一阵欢呼。 三个矿产专业人员将大家所挖出的样品收集到一起,然后花时间做了一个初步的检测。很快田叶友就宣布了评估结果:“这里的煤层埋藏非常浅,但煤的品质很高,从我们刚才挖到的样品来看,基本都是灰分很低的精煤。我们的运气不错,这个开采点下面埋着的煤炭,不管是用来做动力煤还是炼焦煤,都是非常好的合格品!” 田叶友的鉴定结果仅仅只是整个勘探工作的开始而已。既然已经基本选定了这附近的海岸作为未来的港口,那么所要勘探的地区就不止限于刚才开挖的这片区域。在接下来的这一天中,负责上岸考察的所有人都充当了矿工角色,在近三平方公里的范围内挖掘了十几个样品采集点,以至于所有人在下午返回登陆点的时候都是疲惫不堪。几个身体相对弱一点的成员甚至连脸都没洗便一头扎进了帐篷里呼呼大睡起来。 但这并不是勘探工作的结束,考察行动第七天,工作内容仍然是在勘探队员的带领下,游走于山林之间挖掘矿石样品。除了这里漫山遍野的煤炭之外,考察队还很幸运地发现了一个石灰石矿,这样一来今后就只需在本地修建几个水泥窑,不用长期从三亚跨海运水泥过来了。 这两天折腾下来,队员们总算是明白为什么田叶友总是嚷着要转行了。这不过才两天时间,大家就觉得有些受不了了,但像田叶友他们这样搞矿业勘探的成员都是常年累月地待在野外,背着几十斤矿石标本翻山越岭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就连自诩体力上乘的王汤姆在背了一趟矿石之后都不得不甘拜下风。 “回去之后一定要给你们请功。”晚饭时王汤姆很郑重其事地向勘探队员们表达了敬佩之情。 田叶友摆摆手道:“份内的工作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立不立功,对我们这行当也没什么影响,该风餐露宿还是得继续撑下去。与其请功,倒不如让我们去挑一些学徒,早点带一批徒弟出来,我们就能早点解脱了。” 谢春对此很是赞同:“回去之后我们联名给执委会打一份专项报告,把你说的这个事尽快落实下来。不干不知道,你们这活儿确实苦,比我们当海员的还苦得多,光是这体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撑得住的。” “我看你这两天干得也很卖力啊,没想到你这小身板居然能撑下来。”田叶友笑着夸赞道。 “这两天让我想起了才穿过来的头两个礼拜,每个人都在拼命的干活,那时候我在想,我们不是穿过来享福的吗?为什么会变成了农民工?”谢春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对当时的想法已经颇为不屑:“可现在感觉不一样了,虽然累,但是心里已经有了足够的动力。” “什么动力?”王汤姆好奇地追问道。 谢春摆出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姿势,缓缓地说道:“这是我们的事业,这里是我们的世界!” “切,不装逼会死吗?”众人毫不犹豫地朝谢春亮出了中指。 第一卷 新世界 121.第121章 海外考察(八) 临时矿工们在野外奋战的两天时间里,留守海岸营地的几个人也没有闲着,他们要根据航海日记和海图,整理出一条从浮水洲岛到这个港区的航线。另外还需要制作出军用级的港区地图,一方面是让军警部用以研究防御部署,另一方面要在回去之后提供给执委会和建设部制作港区规划图。 当晚在考察队与大本营的例行联系中,王汤姆向执委会汇报了这两天实地考察的结论,并且请示下一步的行动。实际上考察队到现在基本上已经完成了预定的各项考察任务:制定跨海航线、探寻开采区海岸线、寻找合适的港区环境、对开采区进行实地勘探、采集矿石样品、绘制详细地图。如果执委会没有新的任务布置,那么考察队就可以准备返程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执委会并没有立刻作出决定,电台中短暂的沉默之后,执委会表示需要一点时间研究一下。结束这次对话之后,考察队众人都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执委会这是什么意思?”王汤姆皱了皱眉头,心道难道是我们还有什么疏漏的地方?还是说大本营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我们估计还得在越南这边耽搁一两天。”谢春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执委会可能会派我们跑一趟西边。” 下龙湾以西大约四十海里远的地方,就是越南北部最大的产粮区红河三角洲,而现在安南政权的京城,后世的河内,位置便在红河三角洲以西一百公里左右的内陆。有鉴于考察队这几天所到的地区基本都是没有人迹踏足的无人区,未来矿区所需的大量劳动人口,大概就要以河内以及其东边临海区域作为主要目标了。 在鸿基煤矿所处的位置上来说,东北方向广西境内的钦州、北海两地其实也是可以考虑的移民引入地,但执委会目前的运力还严重不足,没法专门派出大量船只跑到几百海里之外的地方去输送人口。而越南方向则要顺路得多,从胜利港驶向越南方向的船只多数是空载,完全可以先停靠红河三角洲一带装人,然后再去往港区。 但如果执委会决定这样做的话,那就必须有人先去查探越南沿海地区的状况,看看引入移民的难度如何。不管是出于时间还是效率的考虑,执委会都不太可能再专门派出一支队伍去做这件事情。而此时尚在下龙湾候命的考察队,无疑就是完成这个任务的最佳人选了。 果然在一个多小时之后,执委会再次与考察队取得了联络,向他们下达了寻访移民引入地区的任务。 “大家今天都早点休息吧,接下来的两天里所有人都必须打起精神,我不希望这趟旅程的最后一段出现任何的意外。”王汤姆对执委会布置的新任务显得非常谨慎,在他看来,有人定居的地区说不定比这几天探查的无人区更加危险。 第二天一早,考察队便收拾行装,登船离开了这个驻扎了两天的港区。船队一路向西横穿了下龙湾,绕过面积巨大的吉婆岛,在当天下午就抵达了后世海防市的所在地。这地方在后世是越南北方最大的港口,也是越南国内规模仅次于河内和胡志明市的第三大城市,拥有超过两百万的人口。 但当考察队亲眼看到这里的场景之后,却只是感受到深深的失望。从望远镜中眺望岸上的情形,的确可以看到离海岸不远的地方便有人烟居住的迹象,但其规模却远远没有达到考察队的期望值。村落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十户人家,充其量只是比当初的榆林渔村大一点,连凤凰、天涯这种小镇都还比不了。 如果考察队事前就海防市的历史状况请教过宁崎,那么就不会抱着这么大的希望而来了。海防这地方直到19世纪后半叶,人口数量仍然只维持着渔村规模。直到1870年,阮氏王朝在法国的胁迫之下,才在这里开埠,修建了码头、商馆、兵站等等,走上了港口城市的发展道路。考察队印象当中的沿海大城,还需要两百多年的时间才会出现在这片土地上。 “这也太坑了吧?难道我们真得逆流而上去河内走一趟?”谢春看着海岸上破落的渔村,忍不住抱怨道。 “不,我们没法走水路去河内。”王汤姆摇摇头否决了谢春的想法:“我们这两艘船可不是内河船,很难在内陆那种曲曲拐拐的河道上航行。再说这里到河内的陆上距离都有一百公里以上,河道长度恐怕得在这个距离上翻倍,从水路走基本不可能。” 走陆路显然更不是什么好主意,考察队的人数有限,而驾驶这两艘帆船至少就得留下七八个人。要以一支十来人的小队深入陌生国度上百公里,并且还要探访这个国家的京城,这绝对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情。更何况宁崎说过这个国家目前正处于南北内战之中,像穿越众这样奇装异服的家伙去到人口稠密区,很难说会不会被当作敌对势力看待。 虽然整支小队都可以配备在这个时代顶尖的武器,可以说自保无虞,但他们却不得不受制于原始的交通条件。考察队甚至连一匹驮运行李的骡马都没有,要想靠人力背着数天的补给,穿越上百公里的荒野,也不是说完全做不到,但一旦在内陆地区发生任何的意外,他们就只能靠着两条腿逃命了,如果运气不好,能不能回到海边都很难说。 “还是先上岸看看吧,跟本地民众接触一下,才好作出进一步的判断。”王汤姆最后还是下了决心:“就是不知道语言上能不能沟通。” “放心吧,应该能听懂的,越南北部本来就有很多人是跟两广地区一样说白话的。”田叶友很有把握地安慰王汤姆。他在穿越前虽然因为工作原因最终没能实现带女朋友来越南旅游,但相关的功课倒是做了不少。 出乎考察队意料的是,这里的渔民并不像当初榆林渔村那些人一样畏惧外来的陌生人,这或许是因为北部湾这边的沿海地区极少有海盗出没,渔民们也没怎么被外来入侵者祸害过的缘故。 这些以打渔为生的百姓虽然并不识字,但他们能认得考察队拿出来的精盐,这可比他们自己用瓦罐煮海水熬出来的盐精细多了,而且在品尝之后他们发现这种盐完全没有自制海盐那种刺激味蕾的苦味。自从食盐的销路打开之后,执委会便意识到用这种商品来作为敲门砖简直是无往不利,哪怕是到了产盐区也一样——这个时代盐场大规模生产出来的食盐,在质量和价格上都无法与执委会的产品相抗衡。 而考察队也很欣喜地发现,这里的人所说的语言果然是如田叶友预计的那样,带着浓重的两广口音的白话。考察队中倒是有好几个能说白话的人,曾经在无数行当中折腾过的谢春也能勉强对付几句,这样一来,考察队和当地渔民之间便基本没有了沟通上的障碍。 根据考察队所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这里的渔民生活水平其实与三亚、崖州这些地方的渔民差不多,都仅仅只是达到能糊口的程度而已,经济上也完全没有能力去寻求医疗、教育等方面的保障。相较于崖州官府对于附近地区的管控力度,安南政权对于地方上的控制力似乎更小,在这种离京城才一两百里的临海地区,竟然即无治所又无驻军,对本地的百姓完全就是放羊式的管理,这就像完全不设防的天津一样不可思议。 按照这些移民所说,最近的人口密集区大概还要向内陆行进三四十里地,从那里开始就有一些皇亲国戚所占有的大片土地,绝大部分都是用来种植水稻。正如考察队所掌握的资料那样,这片地区就是越南北部最大的产粮区。而在这里到河内之间的广袤冲积平原上,有数以万计的农民在充当贵族们的佃农,为他们耕作土地,收获粮食。 在交谈中考察队还掌握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那就是最近几个月开始有大量的人口从南边的顺化、洞海、荣市等地逃到了附近地区。据说是因为南部的局势变得紧张,南北对峙的权贵开始征召附近百姓充当民夫甚至是直接充作农兵,而一些不愿被战火牵连的百姓便携家带口地往远离交战地带的北部逃亡。这个情况与当初宁崎所说的安南政局走势正好符合,而大量的战争难民无疑正是作为劳工移民的最佳人选。 “看来我们还得往南边走一走。”得知了这个好消息的王汤姆立刻下令考察队继续沿着海岸南下。 在出发之前,考察队用食盐和白银从渔村雇佣了两个胆大的年轻人作为向导。一个小时之后,船队绕过与吉婆岛隔海相望的涂山半岛,这里在后世是著名的风景区,同时也是越南国内唯一合法的赌场所在地。当天傍晚,船队抵达了红河三角洲的南端——红河入海口。考察队将在这里休整一晚,天明之后他们要造访此地以南四十多海里的清化,那里是安南京城与战区之间最大的城市之一,考察队认为在那里很可能已经聚集了大批战争难民。 第一卷 新世界 122.第122章 海外考察(九) 清化对于考察队来说,算是一个相当陌生的城市。考察队手上所掌握的资料,基本都是穿越前的越南国内状况,只知道这里是后世越南清化省的首府,是其东部沿海地区的大城市之一,但这些信息对于目前的形势判断来说几乎起不到任何的参考作用。 关键时刻,考察队还是想到了求助大本营,至少那边还有一些像宁崎这样比较熟悉历史的半专业人士,说不定可以提供一些比较有用的资料。果然大本营的专家组这次也没有让考察队失望,在得到求助的要求之后,考察队很快便得到了专家组的指点。 在这次行动之前,宁崎曾经在考察队的培训课上提到过这一时期的越南国内历史,其中一个重要的历史事件就是1427年越南摆脱明朝的统治获得独立。而领导这次独立运动的越南人黎利,正是出身清化,他在1418年所发起的针对明朝统治的武装叛乱,便是在越南清化的寿春县,越南史书将其称之为“蓝山起义”。黎利一手建立了国号大越的黎氏王朝,这个王朝虽然在统治期间长期处于分裂状态,但还是勉强维持到18世纪末阮朝上位,黎朝才退出了历史舞台。顺便值得一提的是,现在“越南”这个国名便是阮朝在19世纪初所使用的国号。 在穿越众来到这个时空的100年之前,也就是1526年,当时的黎朝皇帝黎昭宗被权臣莫登庸所杀,翌年莫登庸便篡夺了皇位,建立莫朝。而当时的黎朝大臣阮氏、郑氏在清化拥立了昭宗之子黎庄宗继位,形成了黎莫对峙的南北朝局面。在这一时期,清化是一直作为黎朝的统治中心、事实上的都城而存在,。直到1592年黎朝大将郑松灭掉了莫朝,才将黎朝都城迁回到这时候名为“升龙府”的河内。 但郑松上位之后立刻成为新一代的权臣,黎朝皇帝继续沦为傀儡,而另一大权臣阮氏则是占据了南部的顺化作为据点,形成了新的南北对峙。从1627年开战的安南内战,便是其国内这两大势力的正面碰撞。而曾经的临时都城清化,也就成为了北逃的战争难民们落脚首选之地。 但至于说这个时候的清化究竟是什么情况,拥有的驻军力量和政治局面究竟如何,后方的专家组也没法提供更为详细的信息了。毕竟专家组归根结底都是些键盘历史学家,有限的精力基本都用在研究国内历史和欧洲历史上了,能对越南这种等级的国家有如此程度的了解已经很是不易了。 考察队在得到这些信息之后再次进行了集体讨论,最后对第二天的行动制定了几条规则。一是要尽可能回避当地军队,因为目前这个国家还处于内战状态,很难说考察队的出现会不会引来军方的攻击;二是对可能出现的大量难民也必须要保持适当的安全距离,毕竟流民与流寇也只有一字之差,迫于生存压力的人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第三就是要在其沿岸地区寻找合适的锚地,以备后续可能会到这里大规模运送移民的船队停靠,如果有可能的话,还要看看是否有适合建立难民营之类场所的环境。 1627年6月25日,考察行动第九天,考察队继续驾船沿着海岸南下。这一段航程顺风顺水,考察队只用了三个小时的时间便跑完了四十海里的航程,抵达了清化外海。 考察队所请的两个向导都是前几年才从清化迁出来的,根据他们所说,这里距离地处内陆的清化还有大约三十里,要去清化城有陆路和水路两种选择。不过考察队并不需要去清化城才能探查到情况,两艘船只是在清化江的入海口附近兜了一圈,就已经看到岸边有不少背着包袱背篓的百姓。 “这应该就是我们想看到的战争难民了。”谢春嘀咕了一句,转头对那两个向导问道:“这些人为什么会聚集在这里?” “他们在等渡河的船。”其中一个向导回答了谢春的问题:“他们想继续往北走。” 谢春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向导的答案。虽然从地理位置上看,这里已经远离了战场,但能向北多跨过一条河流,就更多了一分保命的把握。何况就在三十多年前,清化这地方可是南北交战的主要战场,黎朝和莫朝在清化一线足足打了有六十多年才分出高下,其惨烈程度足以让后人自觉地避开这一潜在的危险区域。如今南北大战重开在即,曾经深受其害的越南百姓自然不愿在这地方逗留太久,或许在他们看来,能离开战场越远越好,至于说最终能去到哪里反而不是那么明确的事情。 两艘双体帆船的突然出现也并未能影响到这些难民北逃的决心,数以百计的难民仍然聚集在南岸,等待河面上摆渡中的两三艘小木船。根据考察队所观察到的情况,仅仅只在这河口一处便有成百上千的难民,那么从这里到清化城之间,少说也有好几千难民了。可是河面上这几艘小木船一次也只能装十来个人而已,要将日渐增多的难民全运往北岸,不知要花费多少时日才行。 站在“飞速号”船头上观察情况的罗杰吹了一声口哨道:“如果我们的新世界号还能动弹,这时候来拉上一趟,就足够北边开矿需要的人口了。” “新世界号是没法指望了,我们剩下的燃油储备已经不够它从胜利港开到这个地方来了。”王汤姆对于眼前所见的景象也是不无遗憾,如果穿越集团现在能有足够的运力保障,那么从这地方征召一些百姓应该难度不大。这些人只不过是想过和平的生活而已,对于想好好活下去的人来说,一个安稳的环境显然比什么都重要。 两艘帆船找了一个难民相对比较少的地方靠岸,然后让两名向导下船,去附近带了二三十个难民过来询问情况。正如他们所想的那样,这些难民绝大多数都是来自于南部的广治、广平、河静等地区,为了逃避立刻就会被送上战场的兵役和劳役而背井离乡。 根据这些难民的描述,目前南北两军的对峙主要是在顺化与广治之间,而在最近爆发的几次小规模战斗中似乎北朝军队吃了些亏,有溃败的迹象出现。即将沦为正面战场的广治一带已经十户九空,大量百姓开始向北逃难。有一个年纪较大的难民声称,仅仅广治一地,北逃的难民就至少有万人之多了。而在这些难民看来,即便清化城距离顺化足足有八百里之遥,但也并非绝对安全的地方。只要有前进的可能,他们将会继续向北行进,甚至有人想要逃到河内西北更为遥远的内陆地区去躲避战火。 当难民们被问及在保证衣食住的前提之下,是否愿意去到北面尚未开发之地做工的时候,大概有十之二三都表示愿去。而当他们得知这个地方距此不过三四百里,乘船最多两日可到的时候,则至少有一半人都表达了愿去的态度,如果提及医疗、教育、待遇晋升机制等方面的保障,考察队相信这个比例还会呈现大幅度的上升。这样的调查结果让考察队感到分外的兴奋,他们已经隐隐预感到,困扰执委会多时的海外基地劳动人口问题似乎已经找到了一把解决的钥匙。 考察队很好心地用船将这些配合调查的难民送到了北岸,并且还送给了他们少量食盐。临走时这些难民被告知,如果愿意在这里多等半个月的话,将会有船来载他们去北边那个没有战火的地方开始新生活。 两名向导也被放在了北岸,他们只能靠自己步行回家了。不过这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最后考察队还给了他们一人二两银子作为额外的奖励,这已经足足顶得上他们一年的收成了。同时这两名向导也得到了考察队的提醒,下一次还会有船队造访他们的渔村,希望会有更多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加入。 已经归心似箭的考察队甚至放弃了一贯上岸完成的埋锅造饭,直接就启航离开了越南海岸,朝着东南方向全速行进。第二天上午,船队便抵达了海南岛西南角的莺歌咀,但船队并未停下来进行休整,而是继续向西航行,以最快的速度驶往大本营。当天下午两点,榆林角那熟悉的山岭终于出现在视野当中,已经连续在海面上航行了二十四小时的船员们忍不住欢呼起来。在出发十天之后,考察队终于完好无损地回到了胜利港,并且带回了大量的矿石标本和实地考察的图文影像资料。 提前得到消息的执委会委员们几乎全部赶到了胜利港,迎接这群首次执行海外任务的成员归来。所有参加这次考察行动的成员,无疑已经在自己的个人履历上添加了十分重要的一笔。能够参加这次行动的人都是经过了精挑细选,个人能力都是毋庸置疑,这次顺利完成任务也是从侧面证明了执委会的眼光准确,用人有方。只要不出大的意外,在穿越集团今后的发展当中,这些人必然都会得到执委会的重用。 第一卷 新世界 123.第123章 大本营的准备工作 考察队员们在下船之后被人群簇拥着回到一号基地,在简短的欢迎餐会之后,已经疲惫不堪的队员们便各自回到营房中休息。在执委会得知考察队是连续航行了二十多个小时赶回来的情况之后,队员们被允许先补上几个小时的瞌睡,等晚上养好精神再进行这次考察的汇报。当然,在此之前考察队已经将制作出的港区图和航线海图交给了执委会,以便让他们协同有关部门立刻开始准备工作,类似港区建设这种比较复杂的工程项目要做规划和设计施工方案,可不是一天半天就能弄好的事情。 在考察队出行的这九天当中,相关部门也并没有闲下来,整个穿越集团为海外开矿所做的准备工作一天也没有停下过。 首当其冲的便是冶金车间,他们除了要完成日常的生铁冶炼任务之外,同时还承担了金属加工的工作。海外开矿将会需要大量的铁制工具,整个车间在这些天里一直在不停生产各种锹、锄、锤等工具。为了确保有足够的数量供应给开矿行动,穿越集团甚至暂停了对黎区及崖州的铁器输出。 第二台蒸汽机也已经进入了装配调试阶段。有了第一台试验机的制造和使用经验,第二台的蒸汽机在制造过程中便做了大量的技术改进,技术小组希望这一台蒸汽机能够在实际使用中达到连续运行72小时无故障的水平。这个要求看起来似乎很低,但考虑到目前的生产工艺水平和加工精度,技术小组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实属不易。只有等到大型的电传动机加设备安装到位之后,让一些重要零部件的加工精度得到质的提升,蒸汽机的实际使用效能才会有大的飞跃。至于说很多穿越众翘首以待的蒸汽火车和蒸汽帆船,恐怕还得等到穿越集团开始拥有大规模冶炼钢铁的能力才行。 除了生产工具之外,武器生产也是这段时间的重点项目。目前27式火绳枪经过前期的反复试用和改进之后,已经开始定型量产,当然这种所谓的量产也只是相对于目前这个时代的生产效率而言,以穿越集团现在的产能,全力开动也只能达到每月120到150支的水平而已。技术上更为先进的燧发枪也已经试制出了样品,制造中的难点仍然是卡在了材料上,想要增大枪械的威力,目前的生铁枪管已经没有多大的潜力可挖,必须要使用更为坚实的钢铁才能满足要求,而现在穿越集团手中根本没有足够的钢铁储备来供给给军工部门进行大规模生产。 在火炮方面,6磅陆军炮已经基本定型,海炮也开始装船进行海上试炮。值得一提的是在化工部试制火柴的过程中,已经顺带着造出了火炮进化所需要的氯酸钾,这可是制作火炮拉火管的重要的材料,军警部等这东西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有了拉火管之后,火炮发射就再也不需要用引火药和明火了,这不但大大增加了发射时炮组人员的安全性,同时也解决了阴雨天火炮发射成功率较低的难题。 对于海外分矿所需的武装防卫力量究竟需要有多强,是否需要大规模地装备火器,执委会和军警部都召开过多次的讨论会,但一直都没有最终结论。这一方面是因为最终的港区选址没有确定下来,无法测算出防御所需的武装力量;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穿越众内部对于应该在海外基地建立什么样的武装力量结构还在一直争论不休。 有人认为目前的归化民士兵受训时间还很有限,不管是技战术水平还是思想改造工作都仅仅处于起步阶段,不适合大量派往海外驻扎。即便是当地需要一定数量的治安维持部队,归化民武装人员的数量也不宜超过穿越众太多。 而军警部的意见却是应该主要以归化民士兵来构成驻外武装力量的主体,而穿越众只派出少量的指挥人员即可。至于火器的配置,军警部认为在目前既然已经在新兵营中开始了火绳枪和炮手的训练,那就应该尽早让这些人投入到实战当中,越早掌握火器时代的战斗技巧就越好。当然驻扎在鸿基煤矿也未必能遇到什么战斗,但这种海外驻扎的经历对于士兵来说无疑是一种很好的磨练。 事实上军警部可不是只是口头说说而已,在得到了执委会的首肯之后,前期的准备工作在考察队出发前就已经展开了。第二批归化民军警学员共计110人已经在半月前就入驻新兵营,这些人和第一批学员一样,征召对象也是主要来自于执委会下辖的三个公社。他们将在经过一段时间的集中培训之后,充实到本地的治安防卫力量中,以补充抽调武装人员到海外驻扎所造成的人力缺口。 而第一批已经接受了一个多月训练时间的本土保安和士兵,将会抽调出一部分远赴海外驻扎。这些驻外人员除了薪酬待遇会得到上浮之外,他们在完成海外服役期之后就将会获得升迁的机会,未来归化民部队的第一批基层军官极有可能就在这批人中间了。穿越集团将建立海外基地的消息已经半公开,而外派人员的基本待遇也在私底下传开了,对于这种机会,稍有头脑的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根据军警部作的内部调查,目前归化民士兵的报名积极性都非常高,毕竟双倍薪金和提前升迁的诱惑力还是相当大的。 除此之外值得一提的还有四十多名十六岁以下的本地少年被选拔进了新成立的童军营,这些少年都是被宁崎主管的文教系统推荐过来的。相关部门的选择标准非常的简单粗暴,学习成绩不好、学习进展缓慢、喜欢闹事有暴力倾向,统统都是入选童军营的理由。这些熊孩子将会在童军营里接受半军事化的训练生活直到十六岁为止,届时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将会加入军警系统服役。 关于执委会目前最为迫切的运力问题,似乎也已经看到了希望的的曙光。就在考察队返回的前一天,独自去琼州府城探听情况的何夕已经搭着“安富行”的船返回了胜利港,而与他一起返回的还有一艘四百料福船和四十七名拖家带口的水手。 依靠着“安富行”的介绍,何夕在琼州府城期间结识了不少往返于琼雷两地之间的海商,很幸运地便遇到了一个准备卖掉船回北方的商人,最后作价八百两买下了这艘状况还算不错的海船,并且在琼州府城招募了一群贫困潦倒的水手一起带了回来。至于海船的卖家倒是还有一些,只是这些出售中的船吨位太小,并不符合执委会对这条航线所提出的能够多拉快跑的要求。 不过这也没难倒何夕,他很快就想到了折衷的法子。何夕以每月二百两银的价格,在市面上寻找愿意接受雇佣的大型商船。这个价格立刻便在海商中引起了反响,很快就有好几家海商主动与何夕联系,商谈雇佣的事宜。对这些精明的海商来说,与其把船作价卖给这个财大气粗的“海汉人”,倒不如长期将船租给他的获益更大。于是何夕在回来之前就已经谈妥了三艘大船的租赁事宜,只是这几艘船当时都并非空载,必须还得跑一趟琼州海峡对面的徐闻,才能到胜利港听从调遣。当然,在船只租赁期间,船上所有水手和船工的饷钱、开销,也将一并由穿越集团这边负担。 除此之外,何夕还在琼州府唯一的一家造船厂下了两艘四百料福船的订单,共计二千二百两白银,不过目前只给了六百两的定金,至于交船期就恐怕需要等到年底了。当然这笔钱何夕也不会白白地付出,他在船厂靠着开出三倍工钱的条件,很快说服了几个资历丰富的老船匠跟着自己南下,以极小的代价完成了一次成功的挖角。 这些开销看似不少,但执委会倒是并不担心会给财政造成多大的负担。上次“安富行”拿去的几套玻璃文具样品,在琼州总行展出的当天就被各路权贵们抢购一空,而且据说至少有两套都已经送进了知府大人的官邸之中,引起市面上的流行风潮只是时间问题了。这次送何夕回胜利港的时候,“安富行”的张掌柜便立刻开口定了整整两百套,并且表示“安富行”与海汉之间可以全面使用“流通券”进行账目结算。这就是说今后琼州府城或者其他地方的“安富行”,都可以用流通券直接购买商品了。当然,这种待遇也是建立在施耐德承诺对“安富行”采取无限兑换政策的基础之上——安富行无论何时,都可以在胜利港不受任何限制地用流通券兑换到足额白银。 商业部很有信心,随着产品种类的不断丰富和产品工艺的快速进步,哪怕就仅仅是玻璃制品这一项外贸收入,就足以抵销掉目前商业上包括原材料购买在内的所有支出,实现贸易顺差。 第一卷 新世界 124.第124章 人道主义救援 考察队员们还在呼呼大睡之时,执委会已经开始计算目前手头的海上运力,衡量是否能够承担海外开矿的前期建设物资和人口的输送工作。 目前执委会手头上有一艘刚刚购入的四百料二手福船,两艘来自前期缴获的福船和广船吨位稍小一些,这三艘船都可以跑跨海的航线,只是航速没有双体帆船那么快,在航程上还需要仔细进行计算。而且根据考察队回来前所发回的情况来看,今后从胜利港去鸿基的帆船很可能要放弃胜利港——崖州——莺歌咀——昌化——浮水洲岛——下龙湾——新港这条本来已经规划好的航线,而是从莺歌咀直接向西北航行,跨过北部湾抵达清化一带,在当地装上移民之后再沿着越南海岸北上,一直过了吉婆岛之后才转向东行,横穿下龙湾抵达新港。 新的航线比先前规划的航线在航程上增加了一百海里左右,按照中式帆船的速度,加上途中停靠会耗费的时间,单面航行时间至少会比原来增加两天以上。这条新航线主要有两个难点,一是从莺歌咀到清化之间的距离有一百八十海里左右,中式帆船至少需要两天以上时间才能完成这段跨海航程,并且中间没有像浮水洲岛这样的停靠点,对于从未跑过这条航线的船员们来说将是一个不小的考验。另一个难点是船队要在清化接纳移民登船,在抵达新港之前还需要一天半到两天的航行,如何保证足量的食物饮水补给,并且在这段时间内维持好船上的秩序,同样也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 除此之外,物资运输与人口运输之间的矛盾也是困扰海运部的一个难题。港口矿山建设之初,将有大量物资需要依赖大本营的输送,但如果船上装载了太多的物资,那么就无法在越南海岸装上太多的人口。而如果运载的人口过少,又将会大大延缓新港的建设和矿区的开发进度。 海运部一帮人为了拉人还是拉货争得唾沫横飞,到后来连执委会的人也全都加入进来,双方大打口水仗,都是不肯服输。最后还是老成持重的陶东来出面平息了这场战火:“争来争去,说到底还是我们运力不够,这就像我们穿越之初的人力不够一样,不管怎么想尽办法去安排,都会有明显的缺口出现。依我看还是要以考察队的意见为主,毕竟只有他们亲自跑过这些地方,我想他们的看法应该会更具有合理性。” 晚上九点,睡得迷迷糊糊的考察队员们被叫了起来,各个相关部门的负责人现在都已经赶到了一号基地,等着用他们的行动汇报来作为下一步准备计划的参考。为了能让他们尽快从睡梦中恢复神智,执委会甚至还准备了热腾腾的洗脸水和冰镇冷饮。 片刻之后,经受了冰火两重刺激的考察队员们勉强打起精神走进了会议室,迎接他们的是穿越集团中大大小小的头目们经久不息的掌声。虽然下午在码头下船的时候已经经历了类似的场面,但看到围观者脸上由衷的钦佩神情,考察队员又再一次感受到了这次行动的重要性。 关于由谁来作这次考察行动的汇报,最佳人选毫无疑问是王汤姆。首次被执委会委以如此重任的王汤姆在这次行动中的表现堪称完美,不但圆满完成了所有考察项目,并确定了新港的选址,而且还顺带解决了困扰执委会许久的劳动人口问题,让新港在筹划阶段就拥有了长期稳定的人口输入渠道。另外在这次历时九天航程近千海里的陌生环境考察任务中,能够做到所有成员无一人出现重大疾病或伤亡,作为队长的王汤姆也是功不可没。 执委会和相关部门都相当看重这个工作汇报,虽然考察队已经上交了这次行动的详细电子文档记录和航海日志等相关资料,但大家还是想听听当事人的现身说法,毕竟有很多主观的东西靠着纸面数据无法体现出来,当事人的亲自说明更有助于大家理解考察队在此过程中那些具体行动的真实意图。而且大家也很想听听王汤姆对于物资筹备、人口转运以及新港建设会有什么样的意见和看法。 王汤姆走到会议室的前方,面对着下面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忽然觉得有些紧张,这与他以前在海上面对惊涛骇浪时的那种紧张情绪似乎完全不同。王汤姆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在政治上完全是一个新手,从未在类似场景下做过这样的发言。 王汤姆深吸了一口气,将笔记本电脑放到讲桌上,打开自己事前所做好的文档内容,以略微生硬的腔调开始了这次考察行动的汇报:“各位同事,我的汇报内容分为三个主要部分,一是这次行动的日程安排说明,二是关于具体考察项目的完成情况说明,三是现场回答各位同事的提问。其中一些需要进行补充说明的地方,我会请出这次的队员进行协助。下面我先谈谈这次考察的日程安排……” 一旦谈到了自己的专业,王汤姆就重新恢复了游刃有余。他先简单地说明了这九天的行程安排,然后着重谈了一下自己为何要进行这样的安排。特别是在航线的选择和航程的设计上,王汤姆的专业意见无疑是具有极高的权威性,而这部分他也讲解得最为详细,对于今后如何采用航速稍慢的中式帆船来跑这些航线,他也给出了自己的一些意见。 对于各个考察项目的说明,则让听众们比较明确地感受到了考察队在这次行动当中所遇到的种种困难,以及他们为克服这些难题所付出的努力。在讲解过程中,王汤姆利用投影仪向与会者展示了一些图文影像资料,以加深他们对于当地环境的理解。 当建设部的与会者看到真实的港区影像,再结合考察队绘制的等高线地图来看,就更加的生动真实,也便于他们制作出更有针对性的建设规划方案。而当荧幕上出现清化河口大批聚集的战争难民的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变得更加集中起来。考察队在当时召集部分逃难百姓做调查的内容进行了全程录像,因为王汤姆不懂白话,所以另外叫了一个考察队员到台上代替进行了说明。这些难民的表现大大增强了执委会从当地引入劳动人口的决心,如果说执委会之前对于能否引进移民还存有种种顾虑,在看到这些实地录制的影像之后,那些顾虑统统都被抛到了脑后,执委会只需要考虑如何解决运力不足的问题就够了。 在访谈影像结束之后,王汤姆的考察汇报也就算是告一段落了。与会者们再次对考察队在行动过程中所作出的优异表现报以了热烈掌声,如果说之前的鼓掌还属于一种比较模糊的钦佩感,那么在经过王汤姆一个多小时的详细汇报之后,这种钦佩感就已经变得十分的清晰了。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王汤姆的集中答疑了,陶东来首先开口提了一个与会者都很关心的问题:“如果我们要在越南沿海地区大量地运走人口,比如说清化,这会不会引起当地政权的警惕和敌视?” 这个问题的确十分重要,在这个国界与国籍都不是那么明确的时代,穿越集团从某个沿海地区大规模运输人口的行为,极有可能会被当地政权视为对治下人口的掳掠,从而造成了对方的敌意甚至是更进一步的敌对行为,不管是在越南还是在大明,这都是有可能会发生的状况。而现在的穿越集团无意也无力去招惹一个国家级的对手,哪怕这个国家在许多穿越众口中被称为“猴子国”,哪怕他们现在根本无法跨海来攻打穿越集团的老巢,但想要在自己的地盘上搅乱穿越集团的打算却并不困难。 “根据我们的观察和了解,北边的黎朝政府对民间的控制力非常有限。他们的军队只驻扎在一些主要城市里,甚至连京城附近仅仅一两百里远的海岸都没有军事人员驻防,我不得不说他们的军事防御意识非常差,这大概也是这个国家在数百年间一直战乱不断的原因之一。”王汤姆首先谈了一下自己的认识,然后才开始回答陶东来的问题:“如果当地政权还具备一定的组织能力,那就不会出现我们所看到的大规模逃亡景象,我认为黎朝的军队恐怕根本不会知道有多少百姓逃到了北方,更不会知道这些人最终去到了什么地方。在我看来,越南整个东部海岸都是不设防的地区,如果我们有足够的运力,甚至可以直接把那地方搬空都行。” “这就是说我们不会遇到来自当地政权的麻烦?”陶东来追问了一句。 “完全不会!”王汤姆摇摇头道:“而且我建议尽快开始移民,这不但能满足我们的人口输入需要,同时也是对战争难民的人道主义救援行为。” 第一卷 新世界 125.第125章 战争贩子 人道主义救援?坐在下面的人丛中立刻就有嗤笑声传出来,这王汤姆真不愧是在灯塔国长大的,受到帝国主义毒害颇深啊!殊不知强权大国提出人道主义救援的时候,往往都是因为想要直接插手某一地区事务而没有更为合理的借口而已。在穿越之前,号称世界警察的灯塔国进行过“人道主义救援”的地方多了去了,哪一个地方不是被越搅越乱,远到科索沃近到叙利亚,从欧洲搅到亚洲,凡是被灯塔国以“人道主义”名义干涉过的地方基本上都没逃过成为一片焦土的下场。 任何一个三观端正的旁观者,都会清醒地意识到“人道主义”这玩意儿完全就是灯塔国为了干涉别国内政而舞动的一根搅屎棍而已。用“人道主义”的口号来维护人权是灯塔国的惯用伎俩,只要灯塔国需要,随时都能以“人权高于主权”的名义对他国采取种种制裁手段乃至军事打击,而当它需要用“棱镜”这种毫无人道主义精神,完全无视人权的间谍手段监视全世界的时候,又会毫不犹豫地把吐出来的话全给吞回去,摆出一副“老子从来都是奉行主权高于人权”的嘴脸面对别人的责难。当然在这种时候,“人道主义”之类的口号立刻就会被贬低到狗屁不如的境地。 穿越集团当中有相当比例的人对于灯塔国和越南都没有什么好感可言,区别只在于一个是无耻的流氓,另一个是讨厌的猴子,而现在一个前灯塔国国民声称执委会应该对猴子国的国民采取“人道主义救援”,这种说法就显得相当不讨好了。 颜楚杰立刻就对王汤姆的这种腔调发难了:“汤姆,你这个话的提法有待商榷,不管现在那边是越南也好,安南也好,我们所要进行的移民行动跟人道主义没有什么必然联系,那些老百姓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活下去,而我们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充其量只是各取所需而已,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我们不需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说服谁或者遮掩什么,你也不需要用这种很官方的发言方式来应付我们。” 王汤姆不禁脸上一烫,还好他长期在海上生活,肤色早已经被紫外线晒得黝黑,旁人倒也看不出来他的窘状。不过王汤姆也并没有被颜楚杰的话所说服,仍然辩解道:“我说的人道主义救援并不是什么政治借口,只是站在普世价值的角度上说一下自己的看法而已。” 颜楚杰还欲争论下去,陶东来已经忙不迭地终结了这段对话:“行了,我们内部之间的争论,没有必要上升到意识形态的高度,就算要讲政治正确,我们也只对内,不对外。我们对外采取任何行动或者措施的标准只有一条,那就是合乎我们这个穿越集团的利益!在这个前提之下,对外打一打各种主义的旗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是宣传需要吧。好了,其他人接着提问吧!” 颜楚杰立刻开口道:“我有问题。汤姆,根据你们实地考察的结果,你认为那个地方所面临的外部威胁有多大?我的意思是我们要确保当地的安全,需要达到什么样的防御力度?” 军警部之前所制定的防御方案,基本是以他们在大本营未能完全实现的堡垒式防御为蓝本,而这种方案最被人所诟病的便是在人力和物力上都耗费巨大。而军警部也一直没有足够的事实依据根据来支撑自己的观点,这种时候考察队的意见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王汤姆点点头,重新调出卫星图,指着新港所在的区域开始进行解说:“要考虑新港的防御力度,首先我们必须清楚外部威胁的具体状况。各位请看,新港的西面和北面,都被绵延数十里的大片山脉隔绝了陆上通道,而以东、以南都是大海。根据我们观察到的情况,在以新港为原点半径五十公里的范围内,可以说基本都是属于无人区状态,新港与外部的唯一连接通道就是海路,而最近的人口聚集地距离新港也有四十海里的里程,我认为在其周边一天行程的范围内,目前没有能够威胁到新港的力量存在。” “如果将这个范围继续放大,那么周边地区最大的一处威胁,应该还是来自于河内。”王汤姆在地图上指出了河内所在的位置:“但河内到海边足有一百公里,以这个时代的步兵部队行进速度来算,至少要三到四天才能从河内行进到海边,再花上一天的时间乘船过海……事实上我不认为河内的黎朝当权者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因为新港那地方实在没什么可抢的东西,兵派得少,未必打得下来,派得多又会面临得不偿失的结果。”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现在越南国内的南北对峙会帮助我们引开当权者的注意力,他们国内的军队正在不断朝顺化一带集中,至少一两年内没法顾及到我们的存在。而一两年之后嘛……我想那时候新港的局面应该会比现在好得多,至少应该能建立起一支足以威胁越南北部沿海地区的准军事力量了。” “鉴于短期内在新港周边地区并不会出现真正会产生威胁的势力,我认为不需要在新港建设之初就把对外防御作为军事重点。相较于防御,我认为我们更应该重视大量移民引入当地之后的治安问题。如果要开大规模开发煤矿,我们至少也要从越南引进两三千移民到新港吧?而我们能够派到当地的管理者顶多就只有两位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显然更需要一支协助我们进行内部管理的治安维持力量。” “看来我们军警部的当务之急是要扩编保安连了。”颜楚杰有些悻悻地应了一句。王汤姆的意见明显已经推翻了军警部的最初打算,一个不具备重大外部威胁的港口当然没有必要从一开始就朝堡垒式据点的方向去进行军事建设。而且王汤姆说得的确很有道理,与其重视尚不知在何处的外部敌人,倒不如先管理好短期内引进的大量移民。 “抽调去海外驻扎的军事人员比例要重新进行调整,适当增加治安维持人员的比例。”陶东来对王汤姆的意见也表示了赞同。 “那你们军警部定的几门陆军炮还要不要了?”冶金车间的刘星礼在人群中发问道:“如果不急的话,那些铁就先用来打造工具了。” “先造工具吧。”颜楚杰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 “炮可以缓缓,不过造枪可别停下来。”会议室中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场面,宁崎居然对军警部的事务发表了意见。 “为什么?”颜楚杰一时间也忘了宁崎这是在帮着军警部说话,顺口反问了一句。 “不要忘了越南这时候处于内战状态,我们造出来的火绳枪除了训练和装备归化民部队,还可以用来出售。”宁崎转向施耐德道:“你们商务部不是一直想跟军警部联手出售军火吗?如果大明这边暂时走不通路子,我觉得越南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们所需要的火器数量未必会比大明少。” “这个时候的越南人打仗也在用火器了?”颜楚杰疑惑地问道:“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 “你不要以为我们整天‘猴子猴子’的叫,那里生活的就真只是一群猴子,事实上越南人使用火绳枪的历史并不比大明晚,《明史》里兵志之四就有记载,明成祖朱棣出兵平交趾,得到了神机枪砲,才因此而设置了神机营,开始在明军当中装备火器。那可是十五世纪初,两百年前的事情了。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时期,葡萄牙人已经向越南国内出售了不少的火器,可以说那里已经是一个比较成熟的军火市场了。”宁崎抓住机会又给颜楚杰上了一课。 施耐德听完之后眼睛立刻就亮了:“我们的生产成本和运输成本比葡萄牙人可低多了,质量上又要比他们的货高出一大截,这个市场不抢白不抢啊!就算以目前的产能来算,这也是每个月一两千两银子的生意了。” “卖枪赚不了多少钱,一杆鸟铳才十来两银子,撑死能了赚个八九两,卖炮才是大买卖,一门大炮轻轻松松就能卖到上千两!”宁崎继续点化施耐德这个奸商:“必要的时候我们还可以用武器换粮食,武器换人口,武器换矿产……” “好东西一定要分享!我们卖完北边再卖南边,两边都卖,让他们杀个痛快!”颜楚杰咬牙切齿地说道,凶狠的口气让旁观者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二十世纪50年代开始的越南南北大战。在那场持续近二十年的内战中,越南国内有近四百万人死于战火。 望着这群兴奋不已的战争贩子,王汤姆的嘴角忍不住有些抽搐,但他什么话都没说。就算再怎么白目,他也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再提什么“人道主义”之类的话题,恐怕立刻就会被在场的人喷个狗血淋头。 第一卷 新世界 126.第126章 行动筹备 “只要打开了这个市场,我们以后完全可以让大明组织军事观察团去越南围观嘛。看看越南军队使用我们的武器之后在战场上的表现,这对于我们今后打开大明的军火市场应该会很有帮助。”说到做生意,施耐德的思路显然比颜楚杰更为灵活,已经联想到该如何利用越南的国内战事来开辟国际军火市场。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对于该如何打开越南的军火市场各抒己见,至于原本的话题是什么反倒没人在意了。 明明是在讨论如何调整新港尚在计划中的军事力量配置,可话题偏偏就转到了军火生意上,这种跑题歪楼几乎已经成了穿越集团内部会议的传统特色。王汤姆已经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内部高层会议,也开始逐渐习惯了这种风气。 最后还是建设部的刘山夏出声将话题拉回到正轨上:“关于港区到开采区之间的通道,我想问一下有没有条件直接上轨道?” 在矿区使用轨道运输无疑是一种相对比较便利的运输方式,效率也较身背肩扛或者普通的平板大车要高得多。在田独铁矿的矿区,第一条长约三百米的矿石运输轨道已经铺设完毕投入使用,专门负责将矿石从矿坑运送到选矿厂。并且这条轨道还是复线建设,同时可以使用一来一去两条轨道,如果其中一条出现问题需要停下来检修,也不至于会让运输线彻底停摆。 不过穿越集团目前还没有大规模生产钢铁的能力,这轨道自然也不是用轧钢机之类的大型机械轧制出来的。鉴于目前有限的生铁储量,这些轨道甚至都不是用生铁打造的,而是选用了铁皮包木轨的方式,先凑合着上马用着。 这完全是没办法的事,就算按照后世的最轻轨道标准,修建一公里的铁路也至少需要钢铁70吨以上,而如果采用复线建设,那么这个需求量还得翻番,而这个重量甚至还没有计算道钉、连接钢轨的鱼形板以及道岔之类的配套装置在内。真要采用全钢铁轨道,那么田独铁矿这条仅仅三百米的复线轨道就得40吨钢铁才能满足建设需要,就算眼下真有这么多的钢铁,执委会也不敢一股脑全用在这条轨道上。 而在这条轨道上拉动沉重矿石的也并非刚刚问世的蒸汽机,而是原始的畜力。虽然速度稍微有点慢,但已经大大地节省了人力资源,以往一车矿石至少要五六个人又推又拉才能运走,现在只需一头牛就够了。在这几个月与黎人的持续交易中,穿越集团已经得到了七八十头牛,这其中除了一部分分给了农业部作为耕牛使用之外,矿上也分到十头牛,而修建轨道之后,这十头牛所能完成的工作量就足以为铁矿开采节省下几十个劳力。 正因为轨道运输的高效,工业部在规划鸿基煤矿的时候就将轨道运输列入了基建项目,不过立项容易建设难,真正需要面对这个难题的却是建设部。修建轨道并不是图纸上两点之间拉一道线那么简单的事情,尽管考察队已经提供了图文影像资料,但刘山夏仍然还需要得到王汤姆的进一步说明才能作出判断,这不单单是建设部一家的事,同时还牵涉到工业部是否要给木工房和冶金车间下达生产任务的问题。 王汤姆皱眉道:“工程技术方面,我不是太懂,还是让乔志亚来说吧。” 乔志亚起身道:“我们可以从图上看到,以这条河谷的走势,修建一条轨道并不难,关键是为了预防雨季的河水,我们必须要从比河床高出一截的河岸开始修建,这可能会需要用到工程爆破的手段。如果炸药的供应能够得到保证,那我认为在这条通道里直接铺设轨道是比较可行的方案。” “那你能不能估算出大致需要的人力和工期?”陶东来追问了一句。 “如果有五百劳力和充足的工具,我认为打通这条河谷通道不会超过半个月。至于铺设完港区到开采区的轨道,顺利的话一个月之内就能完成。”乔志亚想了想才回答道。 “还是太慢了点,时不我待啊!”陶东来感叹道:“再等上一个多月,我怕冶金车间这边都快要停工了。” “实际上应该要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宁崎插话道:“如果按照考察队所说,只要我们有足够的运力,就能从越南东部沿海地区源源不断地获得劳动力,新港的建设不会再像大本营这样,经常面临劳动力不足的状况。乔志亚说的是五百人的施工进度,那如果我们能够投入一千人呢?两千人呢?” 陶东来立刻转头往向海运部的坐席:“小越、小孙,你们怎么看?” 越之云和孙长弥对望一眼,孙长弥点点头示意越之云先说。越之云便开口应道:“我们目前手头有三艘比较大的船,如果尽快投入这条海外航线,那么除了载货之外,每次大概还可以从越南东岸运送三百到四百人去新港。加上何夕从北面租了三艘船,那这六艘船每次可以运去至少五六百人,两地之间的往返航程大概需要四天,一个月下来运送两三千人问题应该不大。”眼见众人脸上露出喜色,越之云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所说的这个数据只是纸面上的计算而已,实际运行当中我们几乎没有可能实现这样的目标。” 孙长弥接着说道:“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现在有一个绕不过去的问题——新港建设所需的物资有绝大部分都必须从大本营运过去,而且因为有很多东西需要大本营这边不断生产出来,很有可能一趟两趟还拉不完,所以也没法让所有船一直跑新港和越南之间的航线拉人。以我们的估算,要保证新港的建设进度,至少要分出一半的船返回大本营运送物资才行,所以运送人口的速度可能达不到越之云说的那个标准。” “那到底能保证多大运力,你们给个准数行吗?”建设部的刘山夏已经被这两个家伙给绕晕了。 “前半个月顶多八百人,一个月之内能运一千五百人估计就已经是极限了。”越之云总算是交了底。 “够用了!”刘山夏重重一拍桌子道:“只要劳动力能达到这个数目,二十天之内我就能完成港区到开采区的轨道建设……当然,只是单线轨道,建设复线轨道要麻烦得多,不过如果有必要的话,那两个月之内应该也能完成复线轨道的建设。” 接下来王汤姆又断断续续地回答了几个提问,不过都是些比较容易处理的问题,王汤姆三言两语便完成了答疑。陶东来看看差不多,便宣布会议进入下一个议程,对海外开发行动计划作最后的审议。 “物资供应情况由我来说一下吧。”陶东来打开自己面前的笔记本开始进行说明:“目前的物资筹备主要有四个项目,分别是生产工具、建筑材料、食品补给和生活用品。” “生产工具的生产目前是由冶金车间和木工房在负责,截止今天下午,我们准备了铁锹、锄头各三百把,铁锤,斧头各一百把,凿子、锯子、竹筐、扁担等工具若干。目前生产部门还在加班加点的赶制工具,争取能够在行动开始的时候起运足够新港第一个月建设所需的工具。” “建筑材料方面,除了大量的水泥之外,我们已经拆除了一号基地内的数间活动板房准备装船,届时将用来搭建新港的指挥中心和成员的居住点。至于移民的住房,将沿用二号基地的模式,以高架船型屋之类的竹木结构建筑为主。另外我们还需要追加制造一批货运轨道,这部分的生产计划由相关部门在会后再做详细讨论。另外新港码头的建设,在前期将采用竹木栈桥为主,等到当地的水泥窑投产之后,再逐步修建永久码头。” “食品补给方面,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粮食,因为我们可能从一开始就必须要在当地供给上千人的吃喝,这个压力可不小。粮食问题我们打算分两部分来解决,一是先从大本营起运足够千人一个月的粮食,二是在当地采购部分粮食,毕竟离产粮区那么近,我们现在也不缺钱,可以就近多采购一些,这大概将是今后新港所需粮食的主要输入渠道。等当地的人口满足煤矿生产需要之后,也可以小规模地组织农业开发,种一些粮食蔬菜来补充一下。” “至于生活用品,除了派驻人员的个人行李之外,我们还准备了用于生活设施的光伏发电设备,一套短波军用电台,二十多部步话机,可供千人使用的净水设备,热水锅炉和管道。另外冶金车间还专门赶制了一批蜂窝煤炉,到时候派驻新港的人员就不用像大本营这样还得烧柴灶度日了。” 第一卷 新世界 127.第127章 扩招之争 执委会在物资筹备上绿灯大开,凡是新港建设需要的物资,只要现在仓库里还有,几乎无一例外都很快得到了批准。现代药物因为储备量有限,一向被执委会限制使用,这次医疗组交上去的清单竟然一点没打折地获得了通过。就连已经被列为战略储备,受到严格管控的燃油,执委会也十分“慷慨”地批了整整一吨给新港项目。而仓库里没有的,执委会便想方设法从现在使用中的地方拆,比如活动板房和光伏发电设备等等。 但物资的筹备仅仅只是新港项目准备工作的一部分,对于新港项目来说,最重要的仍然是人力,是穿越集团这些掌握了先进技术的成员。开发新港项目,大本营需要派出多少人,又应该派哪些人,驻外周期和驻外的薪酬待遇应该怎样形成制度化,这都是需要执委会仔细考量的问题。 到目前为止,只有极少数的岗位已经确定了外派人选,比如建设部将派出以刘山夏为主的技术骨干,而矿业勘探组的田叶友已经向执委会递交了新港的常驻申请,至于行政、民政和运管等部门,则尚未确定人选。 在行政方面,执委会的意见是至少要有一名执委到新港去,哪怕今后不常驻当地,起码也要在初创阶段把行政管理工作先抓起来再说。关于这个海外分基地一把手的人选,执委会也讨论了好几次,这倒不是说没人愿意去,而是这帮执委们都有各自脱不开身的本职工作,无暇顾及海外。 现在这一届试运行中的临时执委会一共九名执委,基本都是由各个部门的负责人出任,包括建设部陶东来、工业部白克思、农业部袁若修、信产部蒙贺、内务部宁崎、外交商务部顾凯、财政部施耐德、军警部颜楚杰以及海运部越之云。每个执委手头上都有一大堆事情要管,随便抽调一人就有可能造成管理上的空白区。执委会讨论了好几次之后,最终这个人选落到了相对不是那么繁忙的顾凯头上,而驻外期间他的本职工作将由施耐德暂时兼任。 确定领导人选之后,接下来便是每个相关部门的外派人选审议,矿业、建设、医疗、通信、海运等部门,一一呈上了候选人员名单供大家讨论审核。为了保证审议流程的效率,这些人选在此之前都已经经过了各部门的初步审定,只要没什么大的问题都会顺利通过最后这一关。 海运部报上来的人员名单密密麻麻写了足足两三页,这次除了一小部分需要留守大本营的船员之外,几乎所有在海运部注册的水手船员都被划进了名单中。就连当初被穿越众俘虏而留下来的几个明军水手,这次也得服从征调全部出海。 此外劳改营里一些表现较好的海盗水手,也已经被挑出来进行集中培训,作为替补船员待命。这些海盗水手被告知如果表现得好,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将在新港的建设期完成之后重获自由,并且在此之后将有与本地居民同等的机会,可以选择加入公社作一个光荣的海汉归化民。这对于急于从劳改营脱身的苦力们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刺激,就连一些根本不会驾船的苦力也纷纷报名,试图抓住这次难得的脱身机会。 另一个占据外派人员大头的部门是军警部,虽然对新港进行据点化、要塞化建设的提案已经在先前被否决掉,但这并没有阻止军警部要接着这次开发海外基地的机会扩大自身影响力。颜楚杰代表军警部提出的新方案是在行动一开始就派出现役保安部队的三分之二,武装部队的三分之一组成一支混编的队伍驻扎到新港。这支部队将集治安管理和军事防御两种功能于一身,再加上七到十人的穿越众指挥人员,新港的军警力量便以这支七十人左右的武装力量为主体,然后在当地逐步组建起小规模的民兵组织,协助军警人员维持秩序。 当然,派了这么多人出去之后,军警部打算将这边已经征召入营的第二批军警学员也尽快加入到正式的编制当中,并且要在近期准备开始第三期学员的征召,因为现在谁也不知道海外基地的武装力量到底够不够用,如果需要从大本营再运送武装人员过去增援,那么大本营自身的军事力量就会显得过于空虚了。按照军警部的计算,以目前大本营的规模和扩张速度,至少要保有两百名以上土著武装人员的水平才堪堪够用,而现在军警部的编制离这个目标显然还有一段明显距离。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军警部的第三期学员有扩招的打算,准备一次性组建保安连和武装连各一个,然后加上前两期的人员,在军警部的编制下能够保持一个归化营的总军力。这个扩张计划可谓野心勃勃,如果能顺利完成这三期的征召和训练,军警部下属的归化军警人数将达到五百人上下,加上穿越集团自身的武装力量,这无疑已经达到后世一个满员步兵营的编制。 颜楚杰的扩张计划一提出来,便遭到了宁崎的反对:“先不说在军事上有没有必要保持这个规模的武装人员编制,就从我们现在的总体经济规模上来讲,也很难养得起这么一支职业军队。简单的说我们现在控制的人口还不到两千,就算过段时间算上海外的分基地,三四千人就顶破天了,在目前的生产力水平下平均五六人供养一个职业军人,我认为这简直就是穷兵黩武!要知道我们的军队可不是大明的卫所兵,只要有口饭糊口就行,我们要给士兵供吃供穿发饷钱,要消耗武器弹药对他们进行训练,军警部到底算没算过供养一个士兵需要花多少钱?” 没等颜楚杰张口反驳,分管财政的施耐德已经把话头接了过去:“我们就说说新兵营第一个月的开销好了。每个士兵月薪两元,另外为了安抚民众,我们还多给每人两元的安家费。服装因为是穿越前准备的物资,我们姑且不论好了。武器装备上,保安连使用的藤牌木棍都很便宜,我们姑且跟士兵薪酬算到一起五百元好了。但民兵连为了掌握火器作战技巧,都配备了27式火绳枪,目前军工部门的出厂价大概是五元一支,再加上操练炮兵的两门6磅炮,算上一个月下来实弹射击中的火药消耗,这笔支出大概也有六七百元。各位,不算吃穿住,我们养一个连的投入大概需要投入千元以上,如果难以理解,我们可以把这个数目换算成等值的白银。” 眼看颜楚杰跃跃欲试的样子,施耐德似乎已经料到了他要说什么,并没有给他留下开口反驳的时机,立刻继续说道:“或许军警部的同事要说,安家费、营地、服装和武器都是一次性的投入,每个月实际上没有那么大的开销。但我想提醒各位的是,即便没有那些支出,一支职业军队的日常维护费用也不是小数目。” 施耐德从电脑中调出一篇文档,然后用投影机放映到会议室前台的荧幕上:“各位,这是军警部交到执委会的下季度费用预算,其中并未包括尚未成军的二期学员和还没开始征召的三期,仅仅只是现有的部队,一个季度的维持费用就达到了……” 施耐德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顿,才继续说道:“……一千五百元。各位,每月五百元,这是一个连编制的部队在和平时期的支出,如果军警三期扩招完成,那么我们就要维持四个连的编制,每个月的费用超过两千元。这是什么概念?两千元我们能买两艘崭新的四百料海船,如果是雇佣,我们能雇到十艘同等吨位的海船!而我们要赚回这两千元,需要出售二十吨食盐,或者是两百套玻璃文具才行。花钱容易挣钱难啊,我建议各位审议军警部扩招计划的时候一定要慎重,我们要明白,这些职业军警只能花钱,没法创造出社会价值,现阶段的职业军警规模如果发展得太庞大,只会给我们的集体造成经济上的累赘……” “一派胡言!”颜楚杰拍着桌子打断了施耐德的演讲,他已经不能容忍军警部精心准备的扩招计划被这个假洋鬼子诈骗犯继续诬蔑下去:“没有足够的武装力量保护,我们真的就能安心发展壮大?你们这些人是不是以为打败了小股的明军和海盗,我们就能安枕无忧了?我郑重提醒各位,最好早点收起这样的侥幸心理!明军的战斗力虽然很差,但他们在海南岛好歹也有上万人的军队可以调动,而且还可以从大陆不断地抽调军队来补充,而我们的武装力量极为有限,可以说死一个就少一个,真要是哪天爆发了战争,我们临时组织从来没进过军营的民兵能管用吗?” 第一卷 新世界 128.第128章 华夷之辨 “但我们现在跟大明的关系保持得很好,不管官方还是民间都有很多沟通渠道,并且随着我们贸易规模的不断扩大,大明与我们之间的利益纠葛只会越来越深,我不认为近期内会有双方关系破裂乃至需要开战的可能。只要一两年以后,我们在大明内部就会培养出足够多的既得利益者,像罗升东这样的人将越来越多,他们会不遗余力地维护与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且替我们处理掉那些可能引起麻烦的隐患。”施耐德自然不会轻易被颜楚杰的言辞说服,在他看来颜楚杰的态度更像是一种为了达成目的而故意表现出来的危言耸听。 “大明是我们的外部威胁之一,但也不是唯一的威胁!”作为军警部的主管之一,陶东来实在没法看着自己的战友继续孤身战斗下去,只能选择参加到这场辩论中来:“在座的各位不要忘了,我们今后的对手还有西班牙人、荷兰人、葡萄牙人、英国人,以及从吴淞口到马六甲这一大片海域上的无数海盗!这些势力当中的任何一支,都不会比大明的威胁更小,而且他们绝不可能像大明这样把我们当作同宗同族的后裔看待,我们那套出身海汉的说辞对这些海上势力来说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效果。不要以为只有海盗才会干劫掠的勾当,如果我们没有足够的实力保护自己,这些西方列强同样会把我们当作一块肥肉给吞掉!” “各位不要认为这些归化民经过一两个月的集训就是合格的士兵了,他们现在的作战技能基本是零!说得严重点,这些士兵和保安连什么是战争都不知道,对这方面的认识甚至比不了我们中间那些键盘军事家!没有经年累月的训练,他们根本就没法上战场作战,跟明朝的卫所兵相比,他们也就是排队排得更整齐点而已!” “还有,各位不要忽视了一支军队的成军时间,陆军或许只需一两年就能够成军,但对我们今后非常依赖的海军来说,一两年恐怕只够训练出一批水手而已,离成军的要求还远得很!我们未来的海军从哪里来?还不是要从新兵营一批一批地训练出来!一个月一两千的开支很多吗?相比海军,陆军的开始算是很小了,现在就开始叫苦叫穷,以后海军还搞不搞了?” 陶东来很少在内部会上把话说到这么重,说完之后会议室中竟然出现了短暂的沉寂。最后还是施耐德出声打破了沉默:“陶总,我的意思并不是反对军警部组建军事力量,而是反对在现阶段就大规模扩建军队,我们至少应该等到……” “我们可以等,但我们的对手不会那么好心等下去!”颜楚杰没等施耐德说完就打断了他:“刚才陶总也说得很明白了,我们训练的这些归化民士兵、保安,真正形成战斗力还需要一段时间,事实上他们现在连后世的新兵素质要求都达不到,就得因为形势需要投入到部署中去。虽然我们未来是要走精兵路线,但现在手头上这些兵可不是什么精兵,在军警部看来甚至连一个合格兵的水平都还没达到,我们现在所能做的也就只有扩大编制规模,在数量上做做文章。” “好吧,我想我大概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说服你们,但我要提醒你们,军警部的下季度预算最好重新作出调整,并且我建议从下季度开始,军事预算要通过执委会的审议之后才能在财政部兑现。毕竟我们的执委会模式是一个民主体制,而不是军政权执政,对吧?”面对两个大佬的坚决态度,施耐德很是无奈地放弃了继续对抗,但他还是希望在游戏规则上能给军警部加上一道限制。 这次陶东来也没有再坚持,点点头道:“这是应该做的,事实上我认为有必要在年底的时候,各个部门都要为明年的发展计划制定一个预算表。既然我们已经开始在推行内部的货币结算体系,那么预决算手段就应该跟着开始推广,这其中的重要性,施先生应该很清楚吧?” “那当然。”见陶东来的态度有所缓和,施耐德也打起了精神说明道:“制作政府的年度财政收支预算,这可是穿越政权的财政工作核心,也是我们这样的新兴政权区别于封建政权的最大不同之一。有了政府预算,我们才能科学地制定发展计划,并且有效地对各个职能部门进行财政监管。这个问题上我无条件支持陶总的提议,年度预算体系的确应该尽快得到施行。” 虽然略微有一些跑题,不过执委会最终还是就此达成了一致意见,批准了军警部的扩招计划。但在审议军警部的外派人员名单时,又有人提出了新的质疑。 “这里面怎么还有小日本的名字?”蒙贺指着人员名单大声道:“高桥南不是劳改营的那个工头吗?怎么他也会在军警部的外派名单里?” “这个由我来说明一下吧。”颜楚杰开口道:“这个小日本在劳改营期间表现一直比较突出,而且组织能力也不错,最重要的是对我们穿越政权的认同度很高,乐于为我们做事。任亮给军警部打了几次报告,都提到希望把高桥南的身份转入到归化民中,给他一个上进的机会。” 任亮在此之前把劳改营管理的井井有条,而且还提出了“劳工等级制”这样具有深远意义的用工方案,执委会对他的能力都是相当认同。既然这个人选是任亮提出来的,蒙贺倒也不会质疑任亮的眼光,只是颜楚杰的回答并没有让他心中的疑问全部得到开解:“那把这个小日本派到那边去的具体作用是什么?” 颜楚杰应道:“继续做他所擅长的监工工作。新港输入的越南人口很可能会在短期内就达到一两千人的规模,而我们派去当地的人绝大部分是技术人员和武装人员,真正工地上的管理人员很少,任亮认为像高桥南这样的人,在新港能够发挥出比劳改营工头更大的作用。” “小日本善于搞管理是天赋吗?”蒙贺顺口开了句玩笑。 “与其说是天赋,倒不如说是后天所形成的习惯。”宁崎替颜楚杰解释道:“他们所奉行的武士道就是一种绝对服从的体系,对下级武士来说,无条件执行上级的命令就是他们的天职,所以在我们看来,高桥南的服从性一直表现得非常好,并且他也会以自己为标准,去要求和训练他的下属。” “高桥南在劳改营一直都是唱白脸的,我们用日本人去管理越南人,让高桥南去扮演恶人的形象,这样其实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我们与越南移民之间产生直接的冲突。”颜楚杰补充道。 说到这个话题,陶东来忍不住也开口阐述自己的看法:“关于归化民的种族问题,我认为大家不要过分在意,多民族乃至多人种并存于我们的管理之下,这样的局面我们迟早都会面对的。以后在我们的工厂中,部队中,很可能还会有日本人、越南人、朝鲜人、蒙古人、欧洲白人甚至非洲黑人的加入,我们不应局限于后世的认知,把语言、民族、人种、肤色作为区别国与国、内与外的界线,我们征收归化民的标准应该是基于对我们所施行社会体制的基本认同,对我们穿越政权的高度忠诚!” “关于高桥南的工作安排,我认为这对我们今后从制度上解决民族问题是一个很好的尝试机会。在座的各位应该都知道,在后世我们的国家因为错误的民族政策吃了太多的亏,追根究底,我认为在制度上对各民族的区别对待就是祸乱的最大根源!我们不搞什么‘两少一宽’,但也不能对其他民族、人种进行歧视性的对待,只有这样才能让不同民族、人种的归化民在最大限度上认同自己的新身份!” “陶总,你说的这种民族政策不是不好,但我觉得像我这样的大汉族主义者很难认同你的观点,这样一来岂不是变相弱化了我们汉人的地位?”一向有强烈皇汉思想倾向的蒙贺立刻就对陶东来的说法表示了质疑。 “你这么说是想扯到华夷之辨上了?你这种观点不是大汉族主义,而是狭隘的民族主义。”陶东来立刻反驳道:“就算按照老祖宗的说法,以《春秋》和‘三礼’来区分华夏和蛮夷,也只是从文化上来进行区别,说白了就是遵守我们的社会制度和文化传承,那就是华夏人,老祖宗可没说过要按肤色、人种什么的来区分华夷。我们需要做的是对归化民从文化上,从制度上进行同化,而不是从一开始就把归化民按照民族、人种等等条件区别开,分出汉人与非汉人的族群,如果那样做,我们不是就又走上了后世的错误老路吗?” 第一卷 新世界 129.第129章 民族政策 关于如何对待穿越政权辖区内的“异族”,这是从穿越前就在团体内部一直争论不休的话题。事实上这种争议的范围不单单是对外,就连穿越集团内部,对于像北美帮这样的“外籍人士”的加入,在早期都有颇多争议,甚至很多人认为执委会引进几个老外有崇洋媚外之嫌。好在北美帮这几个人没有让执委会失望,以一贯的优良表现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以及对穿越集团的忠诚,终于才慢慢地得到了大众的认可。 但在穿越集团内,仍然是有一种隐藏着的“排外”情绪存在,具体的表现就是很多成员只认同大明及其治下区域内的百姓是汉人,是同胞,而在此范围之外的人统统都会被当作异族,是穿越集团潜在的对手和敌人。特别是那些后世与中国关系欠佳的国家和地区,更是这种“排外”情绪的重点关注对象,比如日本、越南一类。典型的例子如颜楚杰,一直就对越南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反感,要不是新港的建设无法解决人力问题,他恐怕真的会站出来反对引进越南移民到新港定居。 就穿越政权未来的发展前景来看,在治下引入多种族的移民基本是不可避免的状况,只是早晚时间的问题罢了。而制定一套行之有效的民族政策,对执委会来说也是必须完成的工作之一,就算没人主动提出来,迟早也得去面对这个问题。如今关于日本人高桥南的工作调动所产生的争论,只是把这个隐藏的矛盾提前给暴露出来而已。 “现在为我们工作的黎人和苗人,他们算不算我们的人?我们今后要建立的政权,难道就容不下所谓的异族?如果以后地盘扩大,占了更多的地方,那时候怎么办?”陶东来越说越激动,慷慨陈词道:“请大家想一想,我们未来所要建立的国家,是不是只能偏居一隅,是不是只能局限在现在的汉人活动领域之内?” 陶东来抛出这一系列的问题如同一把把大锤,重重敲击在在座的人心头。很多人之前并没有深入地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很模糊地认为像黎人、苗人这样为穿越集团工作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似乎还是和汉人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区别。而现在陶东来正是把这中间的区别给说了出来——他们并没有得到一个统一有效的身份认证。是夷狄,还是中国人,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黎人苗人都还好,毕竟后世都在同一个国家,从感情上说并没有太大的隔阂,但要接受其他国家的人获得归化民的身份,对穿越集团中的相当一部分人来说似乎还存在着认知上的障碍。而如果高桥南能够成功获得归化民的身份,那就意味着此事将成为民族问题的先例,今后的异族入籍很可能就会照此办理,最终形成法律法规。 “但如果这些其他民族或者是人种在我们治下占据的比例过高,会不会形成新的种族问题?”蒙贺对于他所坚持的大汉族主义仍然是有些不死心,继续对陶东来追问道。 “如果我们的归化民都能做到说汉语、写汉字、尊汉礼、守汉法,以一个海汉人的身份去工作、生活,又怎么会发生种族问题?蒙贺,在我们执委会的治下不会有什么种族的区别,不管是什么人,想要成为归化民,他首先就得把自己当作一个海汉人。”陶东来很是耐心地回答他的疑问。 蒙贺听得眼睛一亮:“我好像明白了什么……陶总,你这大汉族主义好像比我更极端啊!” “我这不是极端,是科学!”陶东来立刻纠正了蒙贺的说法:“在我们治下没有黎人、苗人、越南人、日本人,只有海汉人!以后我们所管理的领土上,也都应该遵循这个原则,一年同化不了就十年,一代人不行就几代人,我们的对手不在内部,那些不肯归化的异族,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 王汤姆举手示意有话要说,陶东来朝他点点头,王汤姆起身道:“陶总所说的这种民族政策,我可不可以将其理解为跟美国差不多?对移民兼收并蓄,任何民族、人种都可以加入到我们今后所建设的国家中来。” 陶东来笑笑道:“美国的确有很多民族和人种并存,但美国的种族问题也是相当严重的,我并不认为我们需要在民族问题上走美国的老路。美国在历史上对黑人、华人、印第安人、墨西哥人所做过的那些事情,注定不会从这些族裔的记忆中彻底消失,我们必须要尽可能避免类似情况在我们的治下地区出现。当然,这也并不是说美国的民族政策一点可取之处都没有,如何把原属于不同民族的人民吸纳到相同的社会生活轨道当中,如何在语言、文化上确立起汉文化的主导地位,如何引导归化民逐步漠视民族差异,建立起国籍意识,都是我们需要学习的方面。” “我希望在以后海汉共和国的身份证上,不会再有民族这一栏出现,所有公民对自己身份的认证只有国籍,而不会再有什么种族之分!等我们这一代人百年之后,能留下一个没有民族问题的政权给后人!”陶东来最后用一番简短有力的发言为自己设计的民族政策理论作了总结。 话说到这个份上,高桥南的工作调动自然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不过军警部的外派人员名单仍然没有立刻获得通过,因为执委们在名单上看到这次外派武装人员的负责人是一个不太熟悉的名字——钱天敦。 “如果我没记错,这个人好像还不算是军警部的骨干成员吧?”顾凯拿着名单对颜楚杰问道。 军警部里比较能干的人现在几乎都在各个部门独当一面了,除了陶东来和颜楚杰两个大佬之外,一直处在舆论风口浪尖的北美六人组、主持水电站建设的项持南、管理劳改营的任亮、负责新兵营事务的古卫、刚刚在农场公社升任主管领导的哈鲁恭,以及被调派去驻崖办工作的穆夏柏、冯安楠、何夕,都算得上是军警部能力比较出众的人物。可是这个钱天敦似乎比较陌生,顾凯记得前后两次派往崖州的队伍和这次去新港的考察队,都没有这个名字的出现,怎么军警部会突然推荐这样一个之前无声无息的人出任新港的军事主官这样重要的职位? “这个情况我来说一下吧。”颜楚杰似乎早料到了这个人选会受到质疑,点点头解说道:“钱天敦今年二十三岁,北京人,国防大学毕业,加入穿越前在38军服役,中尉副连长,多次被派往国外接受军事培训,参加各种军演,还曾经在西北地区执行过打击三股势力的任务。我们军警部反复讨论过人选,最终认为钱天敦同志比较适合担任这次派驻新港地区的军事主官。” 顾凯听得下巴都快掉到桌面上了,良久才出声道:“这么厉害的人物,你们军警部到底还藏了多少?” “这是军事机密,无可奉告!”颜楚杰一脸严肃地应道。 “这个钱天敦……在穿越前是现役军官?”蒙贺注意到颜楚杰的介绍中并未提及到此人退伍专业的情况,忍不住追问道。 颜楚杰看了一眼蒙贺,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现役军官跑来参加穿越?这是搞什么东西?你们居然还批准了?”蒙贺简直不敢置信。 当初筹委会对报名参加穿越的人员审批可是极其严格,对于可能会出现问题的人选一律都是敬而远之,特别是从事警务工作的人员,如任亮之流,每一个入选前都是审了又审,唯恐出现什么纰漏。在这种情况之下,军警部居然还悄悄地特批了一个现役军官进来,就不由得让蒙贺如此惊讶了。 “钱天敦同志参加穿越,是有他不得已的私人原因,我在这里就不作公布了。”陶东来接过了话头:“但他的加入是经过了我们军警部的联合审查,最后一致认定该同志政治合格、思想坚定、军事技能过硬,熟悉现代军队的基层工作并且有一定的指挥能力,最重要的是他拥有丰富的外派经验,多次在境外复杂环境中执行任务,这不光是在我们军警部或者是穿越集团,就算是把他放到现役部队当中都是十分难得的人才。基于爱惜人才的考虑,我们最后才批准吸收了他加入穿越。” “既然这么厉害,那为什么之前的行动军警部都没有派他出去过?”蒙贺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道。 陶东来和颜楚杰交换了一下眼神,摇摇头道:“这个问题涉及到最高军事机密,我们不能在现在这种场合下公布出来,如果你对此有什么疑问,可以单独到军警部查询相关事宜。” 蒙贺嘴角抽了抽,最终还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知道自己就算是私下去军警部追问这事,多半还是会被这几个老油条拿些不痛不痒的言辞给糊弄过去。不能泄漏的军事机密?隐姓埋名的现役军官?蒙贺对这种借口只能报以冷笑,说得这么神秘兮兮的,搞得好像网络上那种狗血的兵王小说一样,就差没明说钱天敦是特种兵了。军警部越是这样遮遮掩掩,蒙贺就越是觉得其中有不可告人的猫腻存在。 第一卷 新世界 130.第130章 钱天敦 蒙贺并不打算轻易放过此事,作为一个受过后世民主教育的知识分子,特别是作为本届执委会的一名执委,蒙贺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资格接触和了解穿越集团内部的一切事务。但眼下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至少军警部里就有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甚至把执委会都瞒了过去。 这在蒙贺看来绝不是什么好现象,军警部这样一个强力部门,如果缺乏足够的透明度,很容易会引起民众的恐慌。而且在穿越集团当中,军警部的影响力已经太大,几乎各个部门都有军警部的成员在兼职,比如蒙贺主管的信产部下属通信部门主管吴卓就是军警部的人。从某种角度来说,整个穿越集团的架构更像是建立在军警部的基础之上。而陶东来和颜楚杰刚才所表现出来的态度,让蒙贺瞬间感觉到执委会有被军警部架空的危险。 “不能让执委会变成了军警部手中的傀儡!” 抱着这个念头的蒙贺决心要把钱天敦的事情一查到底。当然,蒙贺也知道自己并非名侦探,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想靠着自己去查清真相恐怕不太实际,而穿越集团里受过系统的侦察技能培训的人都隶属于军警部,显然也指望不了。好在信产部里也不是无人可用,蒙贺立刻就想到了一个很好的人选——记者罗舞丹。 现在罗舞丹可是已经在穿越集团内小有名气了,她曾在胜利港海战中与军警部成员一起出海并肩作战,当时所录制的战斗过程后来制成了二十分钟的专题新闻报道,现在仍然是论坛上点击次数最高的帖子之一。罗舞丹因此而一战成名,名头甚至一度超过了蒙贺这个信产部老大。罗舞丹对本职工作的热情一向很高,而因为她的女生身份,在进行一些采访活动的时候也极少会被人拒绝。当然,罗舞丹绝不会承认她在记者这个职业上所获得的成功和她的性别有直接关系。反正不管怎样,在蒙贺看来,让罗舞丹去追踪报道军警部任命钱天敦为新港军事主官这个题材真是再合适不过。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深夜,经过漫长的讨论之后,很多人都已经开始变得精神萎靡,陶东来不得不宣布散会,择日再讨论未尽事宜。其实现在外派人选已经基本确定,物资筹备计划也在稳步进行中,剩下的主要工作就是等建设部拿出新港的规划建设方案了。 第二天蒙贺便找到罗舞丹,将自己所质疑的问题告诉了她。小姑娘果然正义感爆棚,马上就表示会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如果军警部真的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她也一定会在论坛上揭露真相。 记者最为擅长的就是打探消息,作为娱乐记者出身的罗舞丹更是深谙此道,不过一个小时左右,她便已经打听了目标人物所在的位置是胜利港港区外的木工房。 考虑到生产效率问题,木工房和造船厂、木材干燥室、木炭窑都被建造在同一地区,工作区从胜利港西边的海滨一直绵延到数百米之外的山脚下。砍伐的树木送来这里后会先进入木工房,进行初步的处理,较细的枝干被送去烧炭,而型材会送进木材干燥室脱去水分,最后按需要再次运回木工房进行精加工或者是送去造船厂使用。短短三个月的建设,这里已经搭起了一大片的竹棚式厂房,虽然看着有些简陋,但这片区域却是穿越集团中劳工数量最多的地方之一,目前有超过三百名本地劳工在这里为穿越集团日夜工作。为此在工作区之外,又新搭建了数十间竹木结构的船型屋,以供长期在这里工作的劳工们居住。据说执委会已经在考虑,近期将要在这里建立第三个公社的编制,以便对这里日益增多的工人进行更好的管理。 罗舞丹对这地方也算是轻车熟路,前段时间她来这里进行过造船厂首艘帆船铺设龙骨的采访,顺便也结识了不少穿越众。这次罗舞丹便直接到木工房找到了负责人蔡弘展,希望能从他这里先对钱天敦作一点侧面了解。 “你说小钱啊!”蔡弘展脱下手套,指了指外面:“我们出去说吧,厂房里太吵听不清。” “我们这地方乱,小罗你随意啊!”蔡弘展随便找了个树墩子便坐了下来。罗舞丹稍一犹豫,也在旁边的树墩上坐下了。 “才穿过来的时候,小钱就在伐木队跟我一起做事,要说干活真是一把好手,就算不会的也学得很快,似乎就没什么是他干不了的。”蔡弘展眯着眼回忆道:“而且这小伙子有个优点,叫他做什么从来都不会抱怨,话很少,但做事很踏实。我本来以为他穿越前是在工地上做事的人,后来有次颜总来这边找他,我才知道原来他的编制是在军警部。” “那他有说过什么穿越前的事情吗?”罗舞丹可不是来听劳模事迹报告的,她想知道的是钱天敦这人的来龙去脉。 “没有。”蔡弘展想了一下之后摇头道:“他从来不说自己在穿越之前的事情,不过……” “不过什么?”罗舞丹敏锐地察觉到了蔡弘展欲言又止的犹豫。 “不过我能感觉到小钱以前应该是有一些不太好的经历,所以他才不愿意提起。”蔡弘展说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小罗,你突然跑来问小钱的事情,是不是上面准备提拔他了?” 罗舞丹笑了笑:“正式的通知应该还没下来,但不出什么意外的话,钱天敦将会被执委会任命为新港的军事主官。” “哟,这可是一方大员了啊!”蔡弘展惊讶地说道:“驻港部队总司令啊!” 罗舞丹点头道:“差不多是那意思,所以我打算在赴新港的队伍出发之前给钱天敦做个专题报道,毕竟还有很多人都不太了解他。” “那敢情好!”蔡弘展说着站起身来:“正好,小钱回来了,走,我带你去认识一下。” 罗舞丹回过头去,便见到一个肤色黝黑的青年赤着上身,独自扛着一根四五米长的圆木正朝这边走来,那一身轮廓分明的肌肉让罗舞丹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 蔡弘展快步迎上去,帮着他将圆木放到地上,然后就把人直接拖到了罗舞丹面前:“小钱,这是信产部的罗舞丹罗记者,专门来采访你,你们好好聊聊。” 钱天敦比身材娇小的罗舞丹足足高出了一头有余,在他沉默的注视之下,罗舞丹竟然感到一丝没来由的心慌。不知为何,罗舞丹的直觉已经感到面前的这个目标并不是太好对付。 “听说在昨天的执委会例会上,军警部已经提名你出任新港的军事主官了,恭喜你!”罗舞丹收拾情绪,赶紧进入到正题中。 钱天敦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出声,但目光却仍然停留在罗舞丹脸上。 罗舞丹也拿不准他这种反应是已经知道了这消息,还是对名声淡泊到根本不在意,只能强打着精神继续问道:“我想请问一下,你对军警部这样的安排事前就知道吗?” “知道。”这次钱天敦总算吐出了两个字。 “那请问是你自己提出的申请还是军警部主动替你安排的这次机会?”好不容易撬开了对方的嘴,罗舞丹赶紧追问道。 “无可奉告。”钱天敦面无表情地给了罗舞丹当头一棒。 罗舞丹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来到这个时空已经三个月,她采访过的人前前后后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还是第一次遇到像钱天敦这么冷漠的类型。 “那请问你对出任新港军事主官这个职务有什么想说的吗?”罗舞丹仍是不死心地追问道。 “没有。”钱天敦甚至连语调都没有变过。 罗舞丹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的事业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大危机,对方的冷漠甚至让她都忘记了事前想好的一系列问题——当然,现在就算是记得也没什么用,显然这些问题都不可能得到什么明确的答案。当了好几年的记者,罗舞丹第一次发现自己在面对采访对象的时候居然语塞了。 钱天敦等了大概十秒钟,见罗舞丹没有再继续发问,点点头道:“再见。”说罢竟然转身就径直走了。 于是这次耗时只有一分钟的短命采访就此结束,穿越集团著名记者罗舞丹一共只从采访对象钱天敦口中掏出了四句话十个字。说起来似乎好像也不算完全失败,但这个结果却是罗舞丹所不能接受的。 “我罗舞丹可不会被一个省电侠打败!”罗舞丹咬牙切齿地咕哝了一句。 就在她准备追上去的时候,有另一个人从她身边疾驰而过,高速冲向了钱天敦。不过这人在距离钱天敦两三米的地方就停了下来,然后深深地一记九十度鞠躬:“钱长官,属下高桥南报到!” 第一卷 新世界 131.第131章 中尉与下士 罗舞丹这才认出来,原来从自己身边跑过去这家伙是劳改营的日本工头高桥南。以前罗舞丹曾经也去劳改营采访过任亮,自然认得他身边这个头号御用打手。不过今天蒙贺给罗舞丹布置工作的时候,只记得让她去深挖“新港军事主官”这件事的黑材料,倒是忘了把执委会对于外籍人士入籍归化民的调整告诉她,因此当她看到高桥南居然向钱天敦报到的时候,很是吃了一惊——军警部这是打算放虎归山,任命一个前倭寇俘虏当基层军官? 钱天敦看了看高桥南,脸上的表情倒没有罗舞丹这么惊讶,显然他在此之前已经得到了军警部的通知。像高桥南这种不事生产,又具备一定战斗能力的人就算是能依靠执委会的特赦重获自由,也只能纳入到军警部的治下了。高桥南被派往新港的职务是工头,但在编制上仍是由当地军事主官直接指挥,所以早上他从任亮那里一得到调令,便立刻忙不迭地辞别旧老板,赶来向新上司报到了。 “以后不要长官、属下的,我们的部队中没有这种叫法,直接叫军阶,如果搞不清军阶,就称呼职务!”钱天敦很严肃地批评了初来乍到的高桥南:“另外进了部队就要行军礼,点头哈腰的动作都收起来!” “是!”高桥南倒是在劳改营里早练得熟了,啪地一个立正,然后按照任亮曾经传授的姿势行了一个不是十分标准的举手礼:“钱中尉,下士高桥南向你报到!” 目前的军警部仍然是基本沿用了后世解放军所使用的军衔体系,只是鉴于目前穿越集团只招募志愿兵,所以取消了列兵和上等兵这两级专门为义务兵所设置的军衔,所有经过新兵营培训之后列入编制的士兵统统都会获得下士军衔。如果以后形势发展需要,比如在某些地区出现了协从军、雇佣军性质的临时部队编制,那么可能还会启动列兵、上等兵这两级军衔来加以区别对待。 而高桥南的军衔算是一个特例,他的下士军衔不是在新兵营,而是在劳改营中获得的,这就算不是绝后,至少也是空前了。其他穿越众的军衔则是以“尉”级起步,穿越前只从事过警务或者技术性岗位工作的成员全部被授予少尉军衔,有过正式从军经历的成员,包括那些在转业之后进入警务系统的人在内,则是获得了中尉军衔。 这么一刀切式的授衔看似不太公平,但军警部也是出于实用主义的考虑。首先今后负责对内事务的警察部队肯定是要单独分出去的,到时候警察部门另起炉灶,建立起另一套警衔系统也是迟早的事情,所以现在少尉中尉的军衔差异对这部分人来说其实影响不大——至少大家的基本工资都是一样的。其次这样做可以很清楚地让不熟悉军警部的人分清他们是属于军队系统还是警察系统,在人员的调派安排上会更加便利一些,遇到紧急情况时不至于忙中出错,让学刑侦的去指挥作战。第三个理由就是在指挥归化民部队的时候,归化民士兵不至于因为纷繁复杂的军衔系统而搞不清该听从谁的命令。少尉军衔的穿越众只能指挥排级部队,有中尉军衔的人则可以担任连级指挥员。 有不少军警部的成员只在部队里当过三年兵,很多人退伍时不过是个上等兵军衔,这次的军警部授衔算是极大的升迁。像钱天敦这样在穿越前就已经是现役部队的中尉副连长,那么现在算是不升不降,延续了之前的中尉军衔。 至于肩章标识,陶大老板在穿越前早就自掏腰包买了一大堆从少尉到上将的肩章,甚至连根本没影的空军都准备了。按他的说法,穿越集团这帮人“有生之年”应该已经够用了。至于今后会不会真的有某个猛人靠着征服某个大洲的军功晋升到元帅,那还得拭目以待。 当然,在一刀切的制度治下仍然会有例外,比如陶东来和颜楚杰两个军警部的主官就自封了少校军衔。这倒不是他们贪图军衔上高出两级的虚荣,而是出于实际的作战指挥考虑。目前的军警部下属归化民部队只有第一期学员已经被列入了正式编制,算上保安部队在内也仅仅只有一个连的编制,中尉军衔担任连长也能凑合了。但随着第二期学员的征召和第三期扩招计划的出台,年内归化民部队的编制将会扩大到四个连编制,五百人左右的规模,届时肯定要成立营级编制以便对部队更有效的进行战时指挥和日常管理。那么按照军衔计算,出任营长的军官就应该是少校一级,于是在军警部内部全票通过的前提下,两位大佬当仁不让地获得了少校军衔。 不过这套军衔出台时间还不到一周,刚刚从北部湾赶回来的考察队队员们甚至都还没来得及领取自己的肩章。而高桥南也仅仅只是在一天之前才获知自己被纳入到军警部的编制中,并且获得了“下士”这个他并不是太理解的军衔。但这不要紧,任亮已经给他上过简单的培训课,大概解释了一下军衔的分级制度。 高桥南对此有自己的理解方式,目前自己的“下士”军衔无疑就是军警部麾下的底层武士“足轻”而已,而根据任亮所说,自己今后将会拥有凭借军功升迁的机会,甚至有朝一日也能升级到穿越众这样的“尉”级军官,这让高桥南对于自己的新工作充满了希望。能与强大到不可战胜的海汉军官们一起并肩作战,成为了高桥南藏在心头的下一个目标。 当然,高桥南很明白万里征程的第一步,首先就是要获得自己上司的首肯,无论是过去的家将身份还是现在的海汉下士,这都是应有的觉悟。在劳改营里苦熬的两个月里,高桥南正是凭着这样的信念,才获得了任亮的青睐,并且得到了进入归化民体系的机会。所以当他来到这里,向自己今后的顶头上司钱天敦报到的时候,态度显得格外的端正。 而在场唯一的观众罗舞丹此时已经是看得呆住了,但旋即她又感到了一种被羞辱的愤怒——钱天敦对高桥南的态度竟然比对她还“热络”一些,刚才自己这么努力,才从他嘴里抠出十个字而已。本来以为这家伙是个省电侠,然而看起来并不是这样,他竟然很乐意跟这个小日本对话? 罗舞丹快步向钱天敦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大声数落道:“钱天敦,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谈话?” 钱天敦看了罗舞丹一眼,突然开口道:“高桥南!” 高桥南下意识应了一声“到”,便听钱天敦放低了声音说道:“现在我命令你拦住她。” 高桥南愕然半秒钟,然后立刻转身张开双臂拦住了来势汹汹的罗舞丹。 罗舞丹眼见这个不明事理的小日本拦在自己面前,钱天敦趁此机会转身又走,当下也急了:“姓钱的你躲着我干嘛?有事当面说清楚!” 罗舞丹左转右转,那高桥南只是沉默地跟着她打转,一直拦着她前进的方向。 “高桥南你让开啊!”罗舞丹伸手去推他,却不想这高桥南矮是矮点,身体可是结实得很,这一推之下根本就像是推在了墙上一样,根本毫无效果。 高桥南这时候开口说了一句话,险些把罗舞丹给直接气哭了:“钱夫人,请不要为难我!” 很显然,不明就里的小日本已经把这场争执误会成了夫妻吵架,罗舞丹这时候很想要大喊一声“我跟钱天敦这个家伙没有任何关系”,但眼看着周围已经逐渐开始出现了围观群众,她只能硬生生地把这话给咽了回去。钱天敦已经消失在了一排厂房后面,而这个小日本还死死拦在面前不肯放弃,罗舞丹忿忿地跺了下脚,带着强烈的不甘转身离开了。 罗舞丹前脚刚走,钱天敦后脚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又转了出来,拍拍仍然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高桥南道:“干得不错,看来我们以后会合作得很愉快。” 当天晚上,尚未走马上任的新港军事主官候补人选钱天敦,以及刚刚从劳改营获释,分配进了军警部连屁股都还没坐热的高桥南下士,携手登上了论坛的头版头条。虽然今天的采访失败了,但这并不妨碍罗舞丹写出一篇内容精彩情节曲折的采访稿,当然,其中大部分内容都是来自于她个人的推测,或者说是脑补。蒙贺也给予了技术上的支持,直接把这篇采访稿全站置顶,以引起成员们的关注。 但让他们感到失望的是,群众的论调居然大部分都是倾向于支持军警部的决定,并且指责某些“无良记者”是故意危言耸听,破坏团结,气得蒙贺差点把服务器给直接关掉。蒙贺很清楚那些在论坛上叫嚣着“记者不能对专业领域的人员分配指手划脚”的id,大部分都是来自于军警部。作为穿越集团下属部门中成员最多的一个,显然军警部对于舆论也有足够的影响力。 第一卷 新世界 132.第132章 保密制度 在穿越集团目前尚未开始细化的职能分配制度之下,宣传也是信产部的众多职能之一。但在这次与军警部的过招当中,信产部可是一点便宜都没占到,堂堂专家组竟然在舆论战当中败给了一群业余人士。 蒙贺可不打算就这么忍了,身为执委之一,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军警部在错误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如果没有适当的限制,军警部迟早会发展成一个无法约束的怪兽,而整个穿越集团也势必会走上军国主义的道路。蒙贺虽然是个皇汉分子,想要看到汉人制霸全世界的一天,但他也并不希望穿越集团只是一味地靠着军事扩张来壮大自己的力量。 蒙贺决定找陶东来单独谈一谈这个问题,虽然陶东来也是军警部的一份子,但蒙贺认为陶东来的立场会更为公正一些,至少绝大多数时候他能站在整个穿越集团领导人的角度上去看问题,而不是像颜楚杰之流那样一心只顾着维护军警部的利益。 陶东来作为整个穿越集团的实际组织者和领导者,在个人待遇上还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特权,比如说在一号基地内拥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虽然这间办公室面积还不到十平米,并且还要兼做他的卧室,但这已经是整个穿越集团独一无二的待遇了。其他部门的领导人虽然也有办公室,但基本都是一个部门安排一间,小小的空间里要供好几个人办公,条件肯定是要比陶东来这里低一个档次。 蒙贺找上门的时候,陶东来正与宁崎在商议一部分外派人员的名单问题。蒙贺当下也没打算要兜圈子,直接便顺着他们正在讨论的话题切入了进去:“陶总、宁老师,照理说我们这个集体内所有人的个人资料,在信产部的人事档案库里都应该是有记录的,可为什么这次的外派人员名单里会出现钱天敦这样的情况?我已经查过了,他的资料里只记录了姓名年龄之类的基本信息,根本就没有穿越前的任何东西,这样不大对吧?” 陶东来抬起头看着蒙贺道:“这问题昨天老颜不是已经说过了?钱天敦的性质比较特殊,他的资料是不宜公开的。” 蒙贺皱眉道:“老颜只说不宜公开,但怎么个不宜法,他连一个字都没解释过。这种欺上瞒下的事情不能开先例!” 陶东来摇摇头道:“首先,这件事的性质并不是欺上瞒下,老颜昨天也说了,你如果有疑问可以在会后单独向军警部查询,其次,这也不是什么先例,何夕的资料不是一样没登记到信产部的人事档案库里?” 蒙贺张了张嘴,略微犹豫了一下才道:“何夕情况不一样,他顶多算登记的信息不实。” 何夕当初在信产部人事资料库里的个人档案只记录了某市经侦大队的工作经历,至于他所隐瞒的国安工作经历,按照执委会的决议,至今都没有被补充到档案中去。而那一次蒙贺也是在崖州工作组的人选决定之后,才被告知了何夕的真实背景。 陶东来摊了摊手道:“那好吧,那你想知道什么,也不用去军警部了,我都可以告诉你。” 蒙贺摇摇头道:“陶总,我之所以要追问这件事并不是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而是为了我们的制度能够得到贯彻执行。以后军警部遇到什么事都用不宜公开来搪塞执委会,那我们的民主管理制度还要不要继续坚持下去了?这问题说得严重点,以后穿越集团到底是执委管理还是军委管理?” 陶东来听到这话,慢慢从椅子上坐直了身体:“军警部一切行动都必须听从执委会的指挥,这是在我们这个团体筹建之初就写进了基本纲领的,就算是到了战时,军警部也只有指挥权而不会拥有决策权,军委执政这种事情,在我们这个团体内决不允许出现!” 蒙贺听到陶东来这样的表态倒是稍稍放下了一点心,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希望知道为什么军警部需要对执委会隐瞒一些成员的个人档案资料?” “这个问题我可以替老陶回答你。”一直没插话的宁崎突然开口道:“信产部的人事档案库一直都是对内公开的性质,这是为了在目前人力资源缺口较大的情况下,方便各部门寻找自己所需的专业人才,以后可能还需要为此建立起相应的归化民档案库。这样做的好处虽然很明显,但也会因此没法在短期内建立起查阅权限分级制度,这对于各个部门职能逐渐细化的趋势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你应该能想到,慢慢会有一些不能公开人员编制的部门出现,比如军队、情报机关、有特殊职能的部委。我们现在还没有相应的法律法规来界定哪些是需要保密的范围,所以只能暂时通过一些行政手段来达到这个目的。” 蒙贺花时间消化了一下宁崎这番话,他虽然不精于政事,但头脑也算是转得快的,旋即便问道:“我录入资料库的人事档案都是由你这边提供的,这么说你负责的人力资源部门还有另外一份人事档案?” 宁崎点了点头道:“你不要觉得我们是有意识向你隐瞒什么,鉴于其中有一些不便公开的内容,这份档案目前只有老陶、颜总和我掌握着,其他执委如果没有提出正式要求,也没法查阅到这份人事档案的内容。” “传说中的黑历史啊!”蒙贺恍然大悟道:“信产部的资料库里虽然有每个人的资料和从业经历,但对于他们参加穿越的原因可没有任何的记录,我想你手头那份档案一定有不少这方面的内容吧?” “多少有一些吧。”宁崎并没有否认蒙贺的猜测。 “那钱天敦的个人资料不宜公开也是这个原因?”蒙贺倒是没忘了自己追查这件事的初衷。 “大致如此。”宁崎这次的回答就很模糊了。 “关于钱天敦的情况,我再重审一遍,这个同志的工作能力毋庸置疑,对执委会,对我们这个集团也有足够的忠诚度,军警部对他委以重任是没有任何问题的。”陶东来看看欲言又止的蒙贺,接着说道:“我知道你质疑的不是他的能力,而是像他这样有前途的现役军官为什么会跑来参加穿越,我们又为什么不肯公布这部分资料,对吧?” 蒙贺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你现在就可以向我们的提出咨询要求,但有一个前提。”陶东来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我们现在也没有相应的保密制度可用,所以我只能口头要求你,你所看到的内容都必须烂在肚子里,走出这间屋之后,不能传给第二人知道。你能做到吗?” 蒙贺眼见陶东来说得慎重,并不是在开玩笑,当下也犹豫了良久,最后才狠狠地咬牙道:“好,我答应你,这件事我一定会保守秘密!” 陶东来没有再说什么,从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里调出一份文档,然后将屏幕转向了蒙贺。 这份人事档案果然要比蒙贺昨晚从人事资料库中查询到的内容详尽得多,不仅记录了钱天敦的学习、工作经历,甚至连他何时出境至何处执行何种任务都作了记载,看得出当时军警部对他的调查也是细致之极。身为王牌军基层军官,又有立功受奖的经历,足可以看出军警部对于钱天敦个人能力的肯定并不是没有依据。 当然蒙贺的注意力重点是放在了钱天敦放弃军旅生活参加穿越的理由上,这份个人档案翻到第二页,果然有这方面的记录。蒙贺花了几分钟时间,反复看了好几遍之后,才抬头对陶东来道:“不会有第三份秘密档案了吧?” 陶东来摇摇头道:“当然没有,这就是原始档案了。” 蒙贺脸色有些发白:“好吧,我觉得这件事的确是我有点多管闲事了。” 陶东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我昨天就说了,钱天敦参加穿越是有不得已的私人原因,现在你也知道为什么我们不愿公开了?” “知道了,知道了……”蒙贺站起身来,突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那什么,我也还有别的工作,就先出去了,你们先忙着……对了,这事我会保密的。” 目送蒙贺离去之后,陶东来叹道:“看来制定保密制度也必须要提上日程了,不然这种事迟早还会发生。” 宁崎点头赞同道:“好在蒙贺也知道轻重,没有一上来就把这事情给闹大。” 陶东来苦笑道:“还没闹大?都上了论坛头条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瞟了眼论坛,那个记者小姑娘去采访钱天敦结果吃了闭门羹,把小姑娘气得立刻写了篇报道喷他,连执委会也给扯进去了。一个小姑娘哪有那么多挖黑材料的心思,这事不用多说,肯定是蒙贺这家伙指使的!” 宁崎奇道:“还有这事?我今天倒是还没空上论坛看稀奇,调出来我看看。” “喏,你看……”陶东来打开浏览器调出论坛页面:“咦?置顶的帖子没了?这个蒙贺,手脚还真是够快……” 第一卷 新世界 133.第133章 水电站竣工 关于新港军事主官人选的事情就如同在池塘中丢下了一粒小石子,虽然激起了一点水花,但没有了相关部门的追踪报道,事态很快就重新平复下来。而此前一直叫嚣着要掀翻军警部挖出真相的蒙贺,也突然哑了火,不但撤下了论坛置顶的新闻稿,而且否决了罗舞丹深挖此事内幕的要求,让她把注意力转移到报道目前正如火如荼进行中的海外基地筹备工作中去。 罗舞丹虽然也对蒙贺进行了追问,但蒙贺一直三缄其口,不愿再提及钱天敦的事情。罗舞丹再去木工房寻访钱天敦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调离这里,据说是去新兵营挑人去了,这才无可奈何地罢了手。新兵营那边对外界是军事禁区,就算是穿越众也需要得到军警部的许可才能进去,而罗舞丹现在显然不太可能取得这样的资格。 很快就有另一件真正的大事占据了论坛的头版头条,所有的八卦新闻在这件事面前统统都得让道,就连罗舞丹也不得不服从安排乖乖地带上录音笔和dv,去现场做采访。 1627年7月7日,大明天启七年五月廿五,总共耗时八十二天的田独河水电站工程终于宣布竣工。 虽然当初建设部的刘山夏口口声声打了包票要在汛期之前完工,不过实际上在六月底的时候汛期已经悄然来临。好在那时候水坝主体已经完工,只剩下了发电机的吊装工作尚未完成,略有上涨的河水倒是没有给工程建设者们造成太大的麻烦。因为整个的工程过程都还算顺利,最终的完成时间也在计划工期之内,所以也不会有人去追究刘山夏在开工前所立下的军令状。 田独河水电站的设计装机容量是两台150kw斜击式水轮发电机,最大功率一共300kw。之所以装备两台功率较小的发电机而不是直接使用一台仓库里的320kw混流式水轮发电机,也是考虑到两台发电机在维护、维修时的便利性。否则一旦发电机在运行中出现问题,整个供电系统都会陷入到完全瘫痪中。 这个装机容量以后世眼光来看自然是小得可怜,但考虑到这是本时空第一个真正投入使用的水电站,并且将原来历史上水电站的出现时间提前了两百多年,穿越者们完全可以自豪地将这个小小的水电站视作跨时代的天顶星科技。有了这个水电站所提供的电力,冶金、机加、化工等项目的技术水平都会在短期内得到质的提升,而且这种提升是无法依靠人力做到的,后世历史学者们认为穿越集团真正开始与同时代的竞争者们拉开差距,便可以从此时算起。 田独河水电站在穿越集团的能源规划中并不是到此为止,这仅仅只是穿越者们对于水电开发的第一块试验田而已。等到条件成熟的时候,建设部将会在距离这个水电站仅仅几百米远的山坡上开始第二水电站的工程,这个建立在后世颂和水库原址上的水电站规模就比田独河小水电站大多了,设计装机容量达到了1200kw以上,足以供应未来田独河上游工业区的电力需求。而在远期计划中,相关部门甚至已经将原来三亚市区的三亚河与临春河两条水系,还有市区边缘的半岭水库和水源地水库两个大型水库都列入了水电规划当中。 当初水电站奠基开工的时候,执委会并未举行什么像样的庆祝仪式,不过水电站的竣工对穿越集团的未来发展意义重大,为了鼓舞士气,振作精神,执委会这次还是临时走了一下形式主义路线,搞了个小小的剪彩仪式。为此绝大部分工地和单位都宣布放假一天,也让本地劳工们有机会见识一下穿越集团的领导阶层风采。 这个假日的安排效果非常好,从附近各地赶来围观的人群超过了千人之多,以至于军警部不得不将新兵营第一期学员全部都调到了会场维持秩序。为了避免发生混乱,执委会不得不临时取消了通过高音喇叭播放鞭炮录音的计划——这要一乱起来立刻就是群死群伤的重大事故,没必要为了庆祝活动去冒这个风险。 围观的本地劳工们自然不太明白这帮海汉人的大头目们为何要站成一排剪断一根红布带,但当听到今天晚饭全体免费供应肉食的的消息之后,劳工们也兴奋地大吼大叫起来,有不少人都学着海汉人的庆祝方式,使劲鼓掌来表现自己的欣喜之情。 而等待他们的好消息并不止这一个,陶东来在剪彩仪式上还宣布,第三公社木工公社,第四公社建设公社,即日起开始报名招人。木工公社的招收对象主要是之前在木工房、木炭窑、木材干燥室、造船厂以及伐木队工作的本地劳工,而建设公社则主要招收一直在水电站、厂房、铁矿等建筑工地上,以及参与修建胜利港至二号基地简易公路的本地劳工,同时还会征收少量有一定专业劳动技能的人补充进农场、盐场两处公社当中,以补充新兵营二期从公社征召青壮之后的人员不足。 这个好消息更是引起了全场一片叫好之声。自从穿越集团实行劳工等级制的政策以来,本地劳工就开始有了内外之分,这“内”是指取得了公社社员资格,举家迁入到公社集体居住区的人,而“外”便是那些尚未取得公社社员资格的本地劳工。 对内,穿越集团给予了社员们高福利的待遇,不但有免费提供的居处,一天三顿的饱饭,连医疗、教育等费用也会根据社员的劳工等级予以减免,并且每月还有少量的流通券作为工饷发下。 而对外,普通的本地劳工自然无法获得这些待遇,不管在哪个单位工作,都只会在工作时间内提供食物,一早一晚只能吃自己。医疗、教育也不再像海汉人刚来的时候那样完全免费。而且最近海汉人出售的铁器、食盐、粮食的价格都开始略有上浮,这对本来就很贫苦的本地人来说无疑是个坏消息。但这些变化对于社员来说就完全没有影响,据那些有亲戚进入公社的人传言,公社中的铁制农具都是统一发放不用花钱购买,粮食也是一样,至于食盐,据说社员每人每月都能领到二两精盐作为全勤出工的奖励,这一年下来可就又省下了至少一两银子! 最让本地劳工忿忿不平的是,他们不管在海汉人手底下干了几个月,薪酬都是毫无变化。而只要加入公社当了社员,待遇立刻就会上升一截,并且还能累积劳工积分来提升等级。据说最先进入公社的渔民已经有人升到了****劳工,可以在工地上出任工头,其相应的薪酬待遇已经是普通劳工的三倍,这更是让很多人都对于宝贵的社员资格红了眼。 种种的区别待遇,让本地劳工一直都盼望着能够早日加入公社成为一名光荣的海汉社员,但海汉人招募了两次之后便停下了继续招收社员的脚步,一直只维持着两个公社的编制。许多青壮为了获得更好的生活条件,不得不选择了另一条道路,报名参加海汉人组织的民团。参加民团虽然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有吃有住有饷拿,家属可以进公社,本人在退役后也将直接获得社员资格,但对于有家有室的民众来说,很多人还是不愿冒着当兵打仗的风险去换取这个资格。 如今穿越集团再次敞开了公社的大门,有正常思维能力的本地劳工都不愿错过这个加入公社的机会,要是这次没能进去,谁知道海汉人下次什么时候才会再招收社员了。而且稍微聪明点的人会意识到,目前在各处工地上工作尚未获得社员资格的本地劳工足有千人之多,按照海汉人的编制,两个公社肯定不可能招收这么多人,肯定还会有相当一部分人在这次竞争当中失败。想要增加自己成功的可能性,唯一的办法就是尽早报名,于是这边剪彩仪式刚一结束,另一边的公社报名处就已经挤破了头,军警部甚至不得不紧急调来了一个排的保安以维持报名点的秩序。 完成了田独河水电站的工程之后,穿越集团在人力问题上持续几个月的窘迫状况终于得到了缓解,接下来从水电站工地解放出来的大量劳力将被投放到附近的厂房建设当中。而一直存放在“新世界号”上的那些大型机械加工设备也开始逐件卸船,用特别加固过的平板牛车将这些大铁疙瘩从胜利港运往地处内陆的工业区。在接下来的两三个月时间里,工业区的大规模厂房修建工程将是穿越集团的主旋律。 不过在此期间,劳动力还会先被抽调至另一个地方进行大规模的集体劳作,那就是地处田独河谷的农场。根据农业部的安排,本地的粮食作物种植将采取两季稻为主,少量杂粮为辅的结构。而眼下已经到了七月里,穿越后抢种的水稻已经到了面临收割的季节,在此之后还要翻耕土地,播种下半年的二季稻。 第一卷 新世界 134.第134章 新任巡检(一) 由于当初要赶在穿越前进行育秧并且带着秧苗进行穿越,受限于这样客观条件,上半年春种时最终的水稻种植面积只有两百亩左右,其他数百亩耕地都被用来种植玉米、大豆、薯类等杂粮作物和经济类农作物。虽然农业部对于这两百亩来自后世优良稻种的水稻田产量很有信心,但有鉴于目前穿越集团辖区内快速增长的人口,粮食种植规模的进一步扩大已经势在必行。 在农场公社成立之后的这段时间里,公社组织人手在田独河口到二号基地之间的东岸地区又开垦出了五百余亩的耕地,计划将其中大部分都用来种植水稻。而更深入内陆的黎峒苗寨地区,已经开始逐步接受穿越集团的安排,种植一些经济作物,如香料、油棕、甘蔗等。 上次考察队从北部湾回来之后,便向农业部提出了可以考虑挖掘附近岛屿上的鸟粪磷矿作为农田肥料的建议。这个建议很快就得到了执委会的首肯,并且指示海运部进行配合。于是海运部近期出海训练的帆船又多了一项任务,便是轮流到三亚湾的东西两个玳瑁岛上挖掘鸟粪。 这天越之云带着训练船来到东玳瑁岛停靠,像往常一样让随船的二十多个农场公社的劳工上岛挖了几个小时。等看看差不多已经装了有两三千斤鸟粪磷矿上船,越之云便下令收工回家。回航的时候,越之云从望远镜中观察到从西边的海面上有一艘海沧船缓缓驶来。 越之云看那船上挂着的水师幡旗,便知这是“海汉人民的老朋友”,大明崖州水寨的罗升东罗把总又到访了,当下便一面用船上的电台通知胜利港这个消息,一面准备下令降帆减速,等着对方靠近,。 不过胜利港的回复却是有些出乎了越之云的意料,让他尽快带船返回胜利港,不与对方发生接触。越之云虽然心头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做不误,赶紧下令升帆,并且亲自掌舵,带着船赶回了胜利港。下船的时候越之云发现陶东来、颜楚杰、宁崎、施耐德都出现在码头上,这样的阵势显然不会是等着迎接自己,赶紧问道:“是不是出事了?明军又要来攻打我们?应该不会啊,我只看到一艘海沧船,没有观察到水师的船队出现。” “水师当然不会来攻打我们,就算要来,罗升东也一定会想办法先和我们通气的。”陶东来拍拍越之云肩膀安慰道:“驻崖办已经发了消息过来,是崖州州衙坐不住了,派人过来接手这里的地方政务和税收。” 越之云嗤笑一声道:“这算盘打得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今后是谁接手谁!” 陶东来也笑道:“先看看情况吧,如果知情识趣,那我们多养几张嘴巴也无所谓,如果是不懂事的家伙,到了这地方,我们也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关于崖州这边有意向胜利港派驻巡检司和税吏的消息,上次何夕回来时已经向执委会汇报过了。崖州那边眼看着胜利港逐渐有了人气,想要把这里重新纳入治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过执委会可不是明朝海商,对于大明律法并没有任何的畏惧之心,当时陶东来就已经给何夕表明过执委会的态度,只是不知他是否已经将这层意思成功地传达给了崖州官方。 魏平站在船头,迎面吹来的海风带着一丝腥味,这让他的鼻子有些不太舒服,不过他还是努力作出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眺望着远处已经出现在海平面上的鹿回头角。崖州水寨的罗把总就在旁边,魏平可不希望在他面前失了脸面,这次出来之前姐夫已经特地打招呼让他好好干,替崖州州衙这边争口气,不要让风头全被水寨的大老粗们给抢跑了。 魏平在此之前是天涯巡检司的巡检官,正九品,这职位还是靠着他那位身为崖州同知的姐夫给扶上去的。虽然只是小小的巡检司,不过好歹也是已经入了官流,起码比那些庸庸碌碌的小吏已经高了一头,要知道很多小吏在衙门打了一辈子工最后都没办法跨过那道门坎,相比之下魏平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巡检,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 但魏平自己可不这样认为,天涯镇那地方居民不过七八百,流动人口更是少之又少,巡检司根本没什么油水可捞。上任三个月,魏平就只在一开始去了几天,然后干脆就撂挑子不干了,谁爱管谁去,本大爷回崖州歇着了。 当然巡检司也不全是这样干瘪瘪的苦差事,比如南山巡检司的状况就要好得多,魏平曾在跟同僚们喝酒时听别人说起过,那边的巡检一个月的外快少说也在八到十两银子,年景好的时候一个月捞个二十两也不稀奇。对此魏平很是忿忿不平,专门找他姐夫说过这事,干着同样的差事,凭什么别人两三个月就能捞到本大爷一年的收入?不如把那个巡检踢了让本大爷来做。 魏平认为自己的要求很合理,但还是被姐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若是别的地方也就罢了,但南山巡检司的现在的头头是锦衣卫龚总旗的堂弟,这靠山别说搬不搬得动,就算有搬动的可能,魏平的姐夫也不想冒着得罪锦衣卫的风险去尝试。 虽然南山巡检司的差事没能拿下,但同知姐夫很快给魏平寻到了一个油水丰厚的新差事。知州大人打算重设榆林巡检司,这个人选肯定是从现有的“本地人才库”中进行选拔,而“一贯表现良好”的魏平便在同知姐夫的推荐之下抢到了这个位子。 榆林巡检司其实早在明初就设立了,只是最近几十年迫于海盗活动猖獗,而本地驻军实力又呈逐年下降的趋势,在万历年间便已经名存实亡。到穿越集团登陆胜利港的时候,榆林这地方就只剩了一个小队的士兵驻扎,而且一见到有大规模陌生势力登陆就直接跑路了,根本没什么作用可言。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海汉人在榆林的出现逐步引起了崖州官方的注意,先是有崖州水寨上报,有“海外义商”在榆林助战水师官兵剿灭海盗,随后便开始有海汉客商进驻崖州城,并且开始在崖州出售一些精巧的玻璃制品。如果仅仅只是一拨贩运海货的商人,自然还没有那么引人注目,但这些海汉人接下来便开始从崖州大量引入人口,不管是犯人还是平民,统统照收不误。 自打水寨把总罗升东牵线,让海汉人引进了大批崖州囚徒之后,崖州官方发现这么做除了解决本地长期以来因为犯人过多而造成的财政问题之外,居然还有按人头计算的“用工回扣”可拿,从那时起便开始对胜利港的海汉人打上了主意。 根据从各种渠道反馈回来的消息,海汉人在榆林已经开港立寨,扎下根来,同时雇请了大量的本地百姓为他们务工和开垦耕地,还将榆林的港湾重新命名为“胜利港”。崖州官方认为于公于私,都必须要插手榆林的事务了,于是便决定重新设立榆林巡检司,派出一套治安班子和几名税吏,将那块区域重新纳入到崖州治下。 魏平虽然是个高不成低不就的混混小子,但基本的眼界还是有的,他接到这差事的时候并不是第一次知道海汉人的存在。事实上海汉人的富足早就在崖州出了名,大宗收购各种货物,导致本地煤价、布价等日用品经常出现价格大幅波动,甚至有些市场供应量不大商品会直接被海汉人买到断货;大量地雇佣本地劳力去“胜利港”打工,每次都是百人为批次起运,让人实在想不通那地方能有什么赚钱的生意,竟然需要如此之多的雇工;还有“驻崖办”的那几个海汉人,整日里便是到处交结本地权贵,花钱如流水一般,魏平便在姐夫的书房中见过海汉人托了姐夫幕僚送来的一套精美的玻璃文具,据说同样的玩意儿在城里的“安富行”和“福瑞丰”都要卖到二十两银子以上,这种送礼的手笔甚至很难让人鼓起勇气来拒绝。 这种种的迹象都表明,海汉人是非常有钱的一个群体,而海汉人所定居的胜利港,应该也是一个充满了油水的地方。魏平认为自己捞钱的本事应该不会比南山巡检司的同僚差,人家在南山那种地方都能做到每个月捞一二十两银子,难道本大爷到了胜利港这种地方还不赚个盆满钵满?看看海汉人送礼做人情的阔绰,自己再怎么个不济法,一年捞个一二百两银子应该还会很轻松吧。 魏平在船上与罗升东闲聊之时,便将自己的想法拣了一些来说,想听听这位据说与海汉人非常熟悉的水师把总有什么样的意见。哪知罗升东只是笑了笑,一脸鄙视地看着他道:“一二百两银子?兄弟,你这是狗熊掉进蜜罐里,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第一卷 新世界 135.第135章 新任巡检(二) 罗升东跟海汉人的来往紧密,甚至跟海汉人有私下的勾结,这事不光是崖州水寨的人知道,崖州城里很多有心人也同样知道。 最近崖州市面上的盐价已经从以前的四百文一斤跌到了二百八十文一斤,而且还有继续下跌的趋势,大量的低价精盐开始涌入市场,已经没人会愿意再花高价去买以前那种颗粒粗大还略带苦味的海盐了。而在此期间,崖州周围的几个巡检司并没有任何查获贩运私盐的记录。 气得咬牙的巡检们根据各路商贩反馈出来的小道消息,几乎可以确定这个幕后的盐贩子就是水寨把总罗升东,是他正在将这种廉价的精盐通过海运源源不断地投入到市场当中。 众所周知,崖州本地的食盐出产地只有背面的儋州、琼州府城等少数几处盐场,由于产能有限,每年还需从大陆运来数十万斤食盐补充海南岛所需,因此本地食盐价格一直居高不下。而罗升东所投入市场的廉价食盐迅速打破了这种价格平衡,而且数量非常之大,按照巡检司几个头脑比较好的人估计,每次投入市场的食盐至少也在千斤以上,否则还不足以影响到整个崖州的盐价变化。那么问题就来了,罗升东是哪里弄来的这么多廉价精盐? 这个问题不需深入调查,答案就已经呼之欲出了。首先崖州水寨里肯定不可能藏着一座产量高得惊人的盐场,事实上以往水寨官兵每月领到的食盐全都得从本地市场上购买,虽然军队的采购价格会比市场均价要低,但那每月百十来斤的数量就算全返回到市场中也根本不足以影响到盐价,所以这些廉价精盐绝不可能出自于崖州水寨。其次水寨这位罗把总自从因为剿灭海盗立下军功升级之后,每月至少都要跑两三趟海汉人所在的胜利港,如果没有任何的好处,他凭什么会跑得这么勤快? 很显然,窝在胜利港的海汉人向罗升东提供了充足的货源,让他可以轻松地打压本地盐价。虽然不知道罗升东从这笔生意中可以赚到多少,但罗升东最近在崖州购入一套上等宅院,又大模大样地托了水寨参将何文辉出面,向州衙的章通判家求亲,看起来很是发了一笔横财就是了。 罗升东买的那套宅院离魏平姐夫家就隔了几户而已,魏平估计价格应该不会低于三百两银子,也难怪他一个把总就能鼓起勇气求亲,想要娶通判家的女儿。据说罗升东还许下承诺,只要章通判允下这门亲事,他便替老丈人在广州老家再买一套宅子,百亩田地,让老丈人今后致仕了还可以回老家当个乡绅地主享享清福。这种赤裸裸的暴发户行径无疑已经告诉了每一个人,以前那个靠着喝兵血才能勉强过活的罗升东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冉冉升起的崖州新贵。尽管罗升东只是一名武官,在文官为上的大明官场上并不是那么吃得开,但没有任何人会无视他所在短时间内所展露出来的财力,包括州衙那位平时看起来非常有风骨的章通判在内——据说两家已经谈妥了婚事,目前进入到了商议婚期的阶段。 眼看着罗升东发财,说没人眼红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私盐这种生意,罗升东能做,巡检司的人认为自己也同样可以做,大家在这个社会中都属于特权阶级,只是职能分工不同罢了。唯一不同之处,就是罗升东拥有便利的海上运输条件,而且碍于他的边军身份,根本没人敢查他的船,哪怕是巡检司这种地头蛇也只能心痒痒地干看着。 对巡检司来说,私盐生意的另一个障碍便是与海汉人搭上关系。罗升东与海汉人曾经“并肩作战”,这种关系巡检司的人自然是没法轻易建立起来的,但这可难不住人,魏平和另外几个巡检司的同僚直接就去了驻崖办。 驻崖办那位姓何的海汉人客气十足,但谈话间滴水不漏,对于巡检司这边要求“分润”一点私盐生意的说法只是推脱,声称海南岛目前只有罗升东一个代理商,巡检司若有意做这门生意,可直接找罗升东商谈。这种说法巡检司是绝不会接受的,只要罗升东脑子没坏掉,怎么可能把自己手里的挣大钱的生意拿出来分给别人去做?就算真的肯分出来,他也会直接分给他的上司或者是州衙的大人物,以换取更大的利益,怎么可能分给一群给不了他任何好处的九品巡检? 任凭巡检司的几人软磨硬泡,最后还是没能取得什么进展,只是出门的时候一人得了两个玻璃酒杯的赠品而已。魏平气得差点把杯子给摔了,但后来跟同知姐夫谈过之后,才慢慢转变了想法。得罪了驻崖办这几个海汉人事小,耽搁了挣钱事大,就算用个什么罪名把这几个海汉人给抓了,最后没盐还是没盐,眼红还得继续下去。当务之急还是要跟海汉人取得更高层次的联系,而新设的榆林巡检司显然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私盐的买卖魏平是暂时不指望了,所以他在船上向罗升东进行咨询的时候,自然也没有考虑还会有其他这种挣快钱的项目存在。被罗升东无情地鄙视之后,魏平心头的气也上来了,忍不住出口驳道:“罗把总,一二百两银子你自然是不会放在眼里了。现在人人都知道你有门路替海汉人贩运私盐,我们巡检司可没这路子,只能想办法挣点小钱罢了。” 罗升东对于魏平充满怨气的说法也不以为意,这段时间看他不顺眼的人比过去多了不少,当然因为他的暴富而转变态度怒抱大腿的人也增加了许多,他自然知道这是与海汉人合作的私盐生意所造成的结果。罗升东本来是不欲这样高调,但驻崖办却要求他尽力扮演好暴发户的角色,以吸引更多的本地人心甘情愿地为海汉人做事——当然驻崖办希望他所能吸引到的对象并不是普通百姓,而是“体制内”的大明官吏。罗升东虽然想不明白海汉人为何有这种奇怪的要求,但看在海汉人一贯正确以及银子的份上,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照海汉人的意思去做。 罗升东笑道:“魏巡检,你以为私盐的银子就是那么好赚么?我这出一趟海,船上水手加兵士就有三四十号人,几十张嘴都是要吃饭的。我要官船私用,上司、同僚要不要打点?要让各处的商贩都只出售我运去的私盐,要不要给他们留出更丰厚的利润?你以为卖盐的银子都是我一个人收了?哪有那么好的事情!这生意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至少也是好几十人都有利益在内的。” 魏平强辩道:“既然你还抽得出这么多的银钱来打通各种关系,那更是说明了这买卖利润丰厚,来钱轻松。” 罗升东道:“你若是有做私盐的意愿,那我分一些盐让你去试试如何?” 魏平倒是没想到罗升东如此好说话,立刻惊道:“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罗升东点头道:“不过我也有条件。” “有何条件?罗把总不妨先说来听听。”魏平倒是没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昏头,眼神立刻变得戒备起来。 “我给你的盐,不能在崖州本地出售,也不能在陵水、万州、文昌这些地方出售,只能在儋州、临高、琼州府城这几个地方发卖。当然如果你有本事,运去雷州卖也行。”罗升东毫不犹豫地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关于私盐的销售网络该如何构建,施耐德早就对他进行过初步的培训,罗升东自然不会把手头已经十拿九稳的市场让出去,但如果魏平有本事能打通北边的私盐渠道,罗升东倒是不介意从自己的利润中分一部分出去——反正现在也没路子把私盐卖到海南岛北边去,能多卖一个钱就是一个钱。 魏平听完这话,热情立刻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罗把总,我若有船,又何必找到你这里,径直去胜利港找海汉人不是更快?” 罗升东笑道:“就算你找上海汉人,他们的条件也会跟我说的一样。海汉人里面有一位姓施的先生,做生意十分精明,他说了这个叫做……对,叫做‘避免恶性竞争’,一片区域内,有一个盐商就够了,太多就会变成自己杀自己的价了。” 魏平挠挠头道:“虽然我听不明白你说这是什么意思,但觉得好像挺厉害的。只是没了私盐生意,我这巡检司岂不就没什么捞头了?” “谁跟你说没捞头的?”罗升东摇头道:“海汉人的赚钱生意又不止私盐一桩,你只要听从他们的安排,这些人绝不会亏待你!” “什么?我堂堂大明巡检司,正九品巡检魏平需要听从这些海汉蛮夷的安排?”魏平一下子站起身来,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样。 第一卷 新世界 136.第136章 新任巡检(三) “蛮夷?”罗升东差点笑出声来:“等你去胜利港看过那地方再下评语不迟,在我看来,那地方可比崖州强多了!” “听说那胜利港人口不过千余,只与南山镇接近而已,如何能与崖州城相比?”魏平并不是太相信罗升东的说法。 “南山镇?如果胜利港跟南山镇差不多,崖州的百姓又何必要眼巴巴地等着海汉人招工?你是巡检司的人,消息应该很灵通,我想一定听说了不少关于胜利港的事情吧?”罗升东反问道。 魏平想了想之后点头道:“从胜利港回来的人几乎都是回崖州接人或是搬家,据这些人说,胜利港人人有活做,有饭吃,孩童有书读,病患有人管。照我看这不过是海汉人欺骗这些愚民的噱头,世间哪会有如此好事!” “有没有这样的好事,还是亲眼看过便知。”罗升东在这个问题上并不与魏平继续争辩下去,胜利港在这几个月里日新月异的变化,他是亲眼看在眼中,说一万句都不如让事实说话更有效。 如今海汉人在崖州的招工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陆陆续续招收了六七百人。当初为驻崖办出面招人的那个牙商,现在已经在南门外的劳力市场专门搭建了一间屋子,门口还挂了块“海汉招工处”的牌子,把这事当作了专职来做。而那些在崖州附近寻不到生计的百姓,纷纷将迁居胜利港为海汉人打工当作了一条不错的出路。胜利港这边为了吸引更多的移民主动投奔,偶尔也会派一些比较机灵的移民回崖州做点现身说法的宣传工作。 罗升东抬手指向前方:“绕过榆林角,就能看到胜利港了。海汉人其实很好打交道,但有一个前提,就是不要和他们作对。你若能做到这一点,想在胜利港发点小财其实并不难。” 魏平心道老子才是这地方管事的人,若是海汉人不听话,老子就把他们统统抓起来。不过心中虽然腹诽不已,魏平却没有说出口来,因为他隐隐感到这位罗把总的屁股大概并不是坐在自己这边的。 帆船绕过榆林角,缓缓地驶入了港湾。魏平也毫无例外地跟其他初来乍到的人一样,被港口里停泊的那一大堆大铁船震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这种跨越了时代,超越了想象的东西的确具有极大的震撼力,哪怕是胆大包天的人,看到岸边这些巨大的铁船也会不由自主地生出敬畏之心。 罗升东却是注意到港口中多了好些帆船,除了以前那艘海沧船和一大一小两艘广船之外,还有四艘至少有四百料的大福船停在码头上,民工们正在手提肩扛地往这几艘船上装运各种物资,看样子近期这几艘船就会出航。 罗升东对于经常在崖州外宁远河上出没的商船都非常熟悉,这几艘大船显然不是崖州那边的,当下便吃了一惊,心道海汉人的手脚倒是真快,这些船恐怕都是从北边来的,看来海汉人已经把生意做琼州府城去了。 这几艘大船自然不是来这里装货的商船,而是准备要驶往北部湾开辟新港的货船。其中一艘是买的,三艘是从琼州府城租的,执委会准备用这四艘船加上原有的两艘帆船,进行第一次的物资和人员运输任务。至于最小的一艘广船因为当初在海战中受损太严重,已经不再适合远洋出海,只能留下来作为海运部的训练船使用。 魏平看到这些船之后也不得不承认胜利港至少在海运方面的繁荣度已经超过了崖州,起码在崖州的码头上极难看到四百料的海船出现,而这里却并排停着四艘。而这里码头的规模也是大得惊人,虽然还有数百劳工在码头上施工,但码头轮廓已经初现,东西方向至少长达百丈,岸边全部用青石堆砌、泥浆浇缝,看起来颇为坚固。魏平估计如果要在崖州的海边修建这么大个码头,光是施工恐怕就得要半年左右,而这些海汉人来此不过数月,居然能完成如此大的工程,看来罗升东对他们的推崇也并非全无道理。 下船之后,罗升东看到陶东来等人出现也是有些惊讶,没想到海汉人这边会对崖州官方派出的巡检司如此重视,当下立刻替双方作了介绍。罗升东在途中的洗脑虽然效果不算太理想,但魏平倒也收起了往日的桀骜不驯,抱拳跟陶东来等人客气了几句。 魏平这次带来的手下一共十二人,其中十人是负责缉捕、查私、催差、征粮、押解的外班衙役,两人是州衙专门派来为这里新开发的耕地进行量地建契的吏员。这些外班衙役不像在衙门里站岗值班的那些内班衙役好过,不但薪金低而且差事累,一年的定饷不过几两银子,往往需要靠着灰色收入才能过活。 “这次听说崖州官府要重设榆林巡检司,我们也觉得很欣慰,充分感受到了大明朝廷对我们这些海外游子的关怀!”陶东来笑容满面地唬弄魏平:“考虑到贵方初来乍到有诸多不便,我们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巡检司办公和住宿的地方,魏巡检要不要先看一看?” 魏平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情顿时一松,点头笑道:“如此甚好!那请陶先生前面带路!” 他转眼瞥了一眼罗升东,心道这就是你所说的高大上的海汉人?也不过如此而已,见到了本大爷还不是照样跪舔。罗升东却是一脸沉静没有任何表示,他很清楚海汉人的办事风格,这态度越是客气,就越是说明事情不那么简单,这魏平恐怕很快就要吃瘪了。 陶东来等人在前面带路,领着众人出了码头往一号基地的方向而去。这里的道路全部都又平又直,根本不似崖州城外那种坑坑洼洼,除了牛车之外,不时还能见到有人骑着一种两轮小车飞驰而过,魏平带着的下属都是议论纷纷,好奇不已。 “陶先生,这路面如此宽阔,何不就走中间,偏偏要靠右而行?”魏平注意到这个细节,忍不住开口问道。 “来往行人、车辆都靠右走,这样面对面行进的时候就不会出现冲撞,交通流量大的时候可以提高通行效率。”陶东来随口解释道。 这话里有太多的生僻词,魏平只能听懂小半,不过他还是故作了解地点了点头,旋即又指着前方的一号基地大门道:“这便是贵方所修建的寨堡?” 陶东来应道:“没错。出于方便的考虑,我们为巡检司准备的办公场所就在这里。” 陶东来说着指向了前方,在护城的河沟之外,大门左侧约莫二十米的地方,搭建着一间活动板房和一个大型军用帐篷,外面还用齐胸高的木材建了一圈篱笆,围出了一个临河的小院,整个面积约莫有一百来平米。小院门口还挂着个木牌,上面白底黑字写着“榆林巡检司”五个大字。最引人注目的是,小院外居然还有几个站得笔直的绿衣哨兵,不过这些哨兵并未配发刀枪,只在腰上挂着一根两尺多长的木棍而已。 “请,请到里面看看。”陶东来当先进到院中,为客人们介绍道:“这间房是给巡检司日常办公使用,我们已经准备了桌椅和笔墨纸砚。帐篷是给各位暂住用的,这几天人手太紧,暂时没能来得及搭建房屋,各位先委屈几天,保证月底前解决各位的住房问题。” 魏平在活动板房门口探头进去看了看,回头问道:“可还有其他屋子?没厨房,我们这些人如何吃饭?” “每天三顿饭,会有人准时送来,各位不需要自己做饭。”宁崎接过了话头:“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协助,可以告诉院子外面穿绿衣服的保安,他们会帮你们转达。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我们都会酌情处理。” “什么意思?”魏平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妙:“我们巡检司要做什么,还需得先通知你们?” “这是为了避免发生不必要的误会,这样对大家都好。”宁崎指着院子比划了一下:“平时没什么事,各位就不要出这个院子了,如果觉得闲着没事,可以在小河边钓钓鱼,在院子里打打拳,也都是不错的消遣。” 魏平怒道:“你们竟敢圈禁堂堂大明巡检!” “这不是圈禁,这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面对愤怒的魏平,宁崎脸色一点都没变:“我们不但提供包吃包住,而且各位在胜利港期驻守期间,我们会参照各位以前从崖州官方领到的报酬,双倍给予津贴。另外我们海汉执委会还特批了每月五十两银子的办公经费给榆林巡检司,只要各位老老实实的,每月月底最后一天会准时发放这笔钱。” 每月五十两!魏平的心砰然跳了一下,他现在的年俸才二十两上下,这个数字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至于他身边那些年俸才几两的下属们,此时早已经鸦雀无声了。 第一卷 新世界 137.第137章 新任巡检(四) 魏平虽然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但他也不是傻子,海汉人这么做是打的是什么算盘,他现在也基本有点头绪了。 海汉人希望能用优厚的待遇收买崖州官府派来的这些人,这种收买并不是需要巡检司为海汉人做些什么,恰恰相反的是,海汉人的目的就是希望他们在胜利港什么都不要做,甚至连这个划定好的院子都不要出去。与其说是圈禁,倒不如说是圈养更为准确。 近在咫尺的寨墙上不时有巡逻的士兵走动,而小院外也有人站岗值勤,加上院子周围这低矮的栅栏围墙,这地方摆明了就是海汉人为了便于监视巡检司而特地设计的。 魏平忽然想起,罗升东之前曾经强调过好几次,只要听从海汉人的安排,发点小财并不是什么难事。而现在自己所遇到的景况似乎也正好印证了罗升东的话,如果照海汉人说的做,就在这院子里待着什么都不用做,连三顿饭都有人做好送来,舒舒服服的当大爷不用风吹日晒,每年还有几百两银子的进账,比去过去在天涯镇那种荒凉的地方当差的确好过百倍不止。 这种待遇魏平过去闻所未闻,而且海汉人开出这每月五十两的诱惑实在是很难抗拒,但魏平还是觉得心里不太舒服,凭什么我堂堂大明巡检要听你一帮海商的安排?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么? 魏平想到这里刚要发作,罗升东在旁边轻轻拉了他衣袖一下,这一走神,便听宁崎继续说道:“如果魏巡检觉得这里的条件不太合适,那尽管回崖州去就是了,我们绝不阻拦。但如果要留在这里生活,就必须要遵照我们的规矩来。” “若是我不按你们的规矩来,又待怎样?”魏平终究还是没忍住,带着三分火气问了出来。 “也不会把你怎样。”一直没说话的颜楚杰终于开了口:“但最近一直有海盗在附近游弋,说不定过两天就会登陆这里,魏巡检为了保护本地民众,率领手下奋战力竭而死,到时候我们肯定会派人去崖州为各位请功的。” 威胁!这简直就是毫无遮掩的威胁!魏平气得肺都要炸了,正待要来个翻脸不认人,却见颜楚杰将脖子上挂的铜哨叼到嘴上吹了一响,旋即便见到篱笆外面出现了几十个手持火绳枪的绿衣士兵,将这小院团团围住。带头的军官一声令下,立刻几十支枪口从几个方向一齐对准了巡检司这十几号人。 魏平见状大吼道:“我乃榆林巡检司巡检魏平,尔等乱民还不速速退下!” 那些士兵都是一脸的麻木,站在原地连半点反应都没有,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咆哮。 “尔等私自练兵,不遵法令,就不怕我大明发兵来剿!”魏平知道凭自己这点人肯定无法安然离开这里,索性撕破脸,希望能吓唬住对方。 “没用的。”罗升东一脸同情点拍拍魏平肩膀:“要是靠一张嘴就能吓住他们,我早吓死他们几回了!” 陶东来缓缓地说道:“魏巡检,你这是何必呢?买卖不成仁义在嘛,你把话说得这么僵,我们也就没法再放你回崖州了。这样吧,还是给你两条路选,一是留在这院子里好好做你的榆林巡检,我们好吃好住地把你养着,过个一两年就放你回去了。” “那第二条路是什么?”魏平不甘心地追问道。 “第二条路嘛……刚才在码头上你应该也看到那些苦工了吧?如果你不愿意采纳第一个办法,那我们也只有勉为其难,送你去工地上做工了。当然了,在那里可就没巡检司这么自在了,要是工作不够卖力,那是要吃鞭子的!”陶东来的语气很平稳,就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不过这个苦工也不用做一辈子,做个一两年之后,我们也是会放你回崖州的。” 陶东来看着气得直咬牙的魏平,继续说道:“至于你的这帮下属,如果你选择享福,那么他们都可以跟着享福,如果你选择做苦工,那他们也得跟着你一起去做两年苦工!” 魏平看看左右这些人的表情,大多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但也并未有任何一人站出来说点什么支持他的话。魏平叹了口气,心知差异如此巨大的条件,若是还会有人支持自己跟海汉人对着干,那才是真的疯了。 “我若依了你们,可保我这一行十三人的平安?”魏平心知硬斗无望,只能服软了。 “那是当然,我重申一遍,我们并不想伤害你们,只要你们服从安排,在这里好好生活就行了。我们不希望有外人插手这里的事务,包括大明官府在内。”陶东来见他服了软,也就不再用言语恐吓他了。 “我们巡检司倒也罢了,那他们的差事怎么办?”魏平一指那两个吏员:“他们是来丈量耕地的,关在这地方如何做事?” 陶东来回头看了一眼施耐德,施耐德对此似乎也早有准备,开口说道:“丈量的事情就不用麻烦了,我们的地自己会量。至于登记造册嘛……你们随随便便写个一百亩就行了。” 一百亩?魏平感受到这话里深深的恶意,上千人居住的地方,耕地才一百亩?老子虽然读书少也不是让你这么唬弄的! 魏平心里这念头还没转过,便听施耐德接着说道:“至于粮税什么的就不要想了,我们这边的粮食自己都不够吃,没法再向大明朝廷缴粮上税了。” 施耐德几句话便把这差事给堵死了,魏平虽然心头不服,但在几十支火铳的瞄准之下,也早就没了抗争的勇气。何况即便他要抗争,他手下这帮人却未必愿意帮他,说不定还没把腰刀抽出来,就先被身边的自己人给按翻了。这些人肯跟着魏平来这胜利港可都是冲着钱来的,谁都不可能去跟这帮连民团都装备了火铳的海汉人玩命,要是魏平真跟海汉人翻脸动手,那这帮手下多半会选择跟他翻脸而不是海汉人。 接下来便有士兵上前收走了他们携带的武器,连行李也仔细查看过,将几乎所有的金属器物都收得一干二净,不过这些人随身携带的银钱却是一分未动。 陶东来最后指了指院门道:“你们的活动范围就在这个院子里,不能随便下河,不能翻越这个栅栏,未经允许不能出这个院门,以上行为发现一次警告,发现两次就直接发配到工地做苦工。” 宁崎补充道:“如果有家书或者财物需要带回崖州的,可以通知我们的哨兵,我们有船定期前往崖州,会帮你们送到家里。隔天会有人组织你们洗澡,还有便桶一定要倒在指定的地方,不许倒进河里!” 魏平铁青着脸听完了这些训诫,目送这帮人鱼贯走出院子。罗升东走在最后,压低了声音道:“魏巡检,你自己放老实点,他们看你态度好就不会关你太长的时间,好自为之吧!” 劝告完魏平,罗升东赶紧屁颠屁颠地跟上了队伍,他还得跟施耐德和宁崎交接船上的货物。这次他从崖州又运来犯人苦役共八十八人,另外还有一些由驻崖办采购,托他送回胜利港的货物。上次拉了一批盐去陵水、万州、文昌一线卖得极好,几乎是船到当地就立刻脱手了,罗升东打算趁着这次出来再跑一趟东岸,抓紧时间把海汉人出的廉价精盐尽可能多的卖到这些地方。罗升东前次听施耐德讲过,这种行为叫做“抢占市场”,只要能在当地形成消费习惯,以后这些地方的盐业市场就能稳稳地掌握在手中了。 巡检司这帮人却是并没有从惴惴不安的情绪中缓解过来,执委们前脚刚走,这边立刻就开始商量该如何从这里逃脱了。 待问到魏平这里的时候,魏平只是冷笑道:“逃?往哪里逃?这院子前后左右都有岗哨,我们只要稍有异动就会被发现。那些哨兵脖子上的铜哨一吹,我们便无所遁形了。” “或许我们可以趁夜摸进山里,又或是去码头上抢条船。”有人出主意道。 “方圆几十里就这里有人烟,进山了搞不好得躲上好些天,我们吃什么?”立刻有人反驳。 “船抢了也没用,我们这些人里面连一个船工都没有。”很快有人也驳斥了另一条逃生途径。 “要不,我们先待几天看看?反正那个海汉头领也说了,只要我们不生事,就不会伤及我们性命。”有胆小的人开始建议另外一种选择。 “是啊,海汉人还说了会按照我们原来的俸禄双倍发放饷钱,每个月还有什么‘办公经费’,这笔钱自然是魏巡检拿大头,但我们也可以跟着喝点汤嘛!”有刚才对政策了解得比较仔细的人已经开始琢磨自己能够拿到多少钱了。 商量了半晌,一帮人还是没有一个统一的结论,但逃跑看来是不太可行了,于是先留下来观望一下形势,也就理所当然成为了他们唯一的选择。魏平站在栅栏前面,看着远处码头上忙忙碌碌的人群,心里却是在琢磨另一件事——这些海汉人出手如此阔绰,他们的钱究竟是怎么来的?要在这里修港建堡,还要养活上千的雇工,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第二卷扩张之路 138.第138章 进入倒计时 相较于当初罗升东在胜利港的遭遇,执委们对于崖州官方派来的这群人已经算是很克制了。以穿越集团现在的规模,要养这么十来口闲人并不费力,执委会也认为每月花几十两银子买个清静很是值得,只要这些人不在胜利港捣乱生事,执委会很乐意将目前与崖州之间的和平贸易状态继续保持下去。 巡检司的小院距离码头不过两三百米,不用出院就能看到码头上的情形。众人在这里住了两三天之后,除了不太自由之外,倒也没什么不习惯的地方,每天吃完三顿饭,一群人便站在栅栏边围观码头上繁忙的情景。 这几天住下来之后,魏平更深刻地理解了海汉人口中所说的“规矩”是什么意思。在胜利港这个地方,所有人的行为似乎都遵循着看不见摸不着的“规矩”。在小院周围站岗的这些民团兵给魏平留下的印象最为深刻,哨兵们一个时辰换一次岗,站岗期间都是在原地站得直挺挺的,互相之间不会有任何的交谈,对于小院里这些围观者的某些挑动行为也一概置之不理。 魏平当然能看得出这些人都是本地百姓而并非海汉人,其中有不少甚至是黎苗两族的山民,但这些人都毫无例外地遵守着海汉人的“规矩”。他也感受到了罗升东当初的困惑——海汉人究竟是怎么把这些人训练到如此地步的? 再看看身边这些下属,每天吃完饭之后不是倒上床睡觉就是坐在河沟边钓鱼打发时间,虽说这样平静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但魏平却觉得这样无聊的日子简直难以忍受。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即便向海汉人提出抗议也没用,除非他能想到什么有效的办法,让海汉人认为放他出院子自由行动比留在院子里更好。魏平一边日复一日地观察着海汉人的动向,一边绞尽脑汁琢磨着该如何从这该死的院子里脱身。 崖州官方想在胜利港这边设立巡检司进行直接管理,对穿越集团来说只是疥癣之疾而已。执委会目前关注的重点也并不是这一小队人,已经进入到最后筹备阶段的海外拓殖才是当下穿越集团所有工作的核心。 就在魏平一行人抵达胜利港的两个时辰之后,又有一支船队驶入了胜利港。“福瑞丰”的李掌柜终于从广州返回,与他一起抵达胜利港的还有在广州为穿越集团买到的两艘四百料的广船,以及随船一起被雇佣的六十多名船工水手和少量技工。 李掌柜此行还带来了别的好消息,穿越集团新推出的玻璃文具在广州总行得到了极高的评价,而市场的反应也相当好,送去的样品根本没有公开销售,“福瑞丰”只搞了一次大客户的内部推介会,便很快被一抢而空了。这次李掌柜赶回胜利港,除了带上了两条穿越集团求助代购的大船表达善意之外,还特地送来了数千两现银,希望能够一次性订购五百套玻璃文具,并且点名要购入施耐德前次说过的“升级版”、“高级版”、“限量版”。 除此之外,广州的总行也表示对私盐生意有一定的兴趣,但希望穿越集团这边能保证稳定的供应量,每月不少于一万斤。本时代海南岛上的盐场几乎都不可能完成这样的生产任务,但对于将今年的生产目标设定在一千五百吨的盐场公社来说,这点数量根本算不了什么。目前盐场的技改工作正在稳步推进,大量的水泥晒盐池并开始逐步代替以前所用的石槽,通往盐场内陆的引水渠被重新修整,生产效率已经比安西刚接手盐场时提高了好几倍。 虽然相比于一笔买卖动辄上千两银子的奢侈品生意,食盐的销售额实在不算太起眼,但执委会却十分看重这个项目。原因很简单,因为食盐是一种完全没有门坎的快速消费品,并且还是一种人人都得购买的生活必需品,这种特殊的产品性质让它在市场上的可流通性大大强于穿越集团目前出产的其他日用品,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作为硬通货来使用,这是其他产品无可比拟的优势。 李掌柜还表示,“福瑞丰”的广州总行目前仍在继续替穿越集团在广州市面上搜罗二手大海船,并且近期将会派船到胜利港拜访。届时“福瑞丰”这边的高层人员将出面与穿越集团进行接洽,商谈长期稳定的商业合作模式。 这个好消息大大地刺激了执委会,第一条本岛之外的海上商路开通,将意味着穿越集团出产的商品拥有了一个巨大的消费市场。相较于这个市场,目前穿越集团的产能显然太低,想要缩短原始积累的时间,尽快掘到发展壮大的第一桶金,穿越集团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尽全力去扩大产能。而要达成这个目标,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解决目前最大的困难——能源。 现在可用于海外拓殖行动的海船已经由六艘变成了八艘,船队总吨位达到了一千五百吨左右。执委会经过计算,认为这个吨位已经可以满足装载第一次出航所需的物资,另外还能空出部分船舱,按移民计划在越南东海岸装一些当地难民去新港拓荒。开发鸿基煤矿的条件已经成熟,执委会决定不再继续耽搁下去,下达了全体动员令,所有的部门都停下手里其他事务,全力为这次海外拓殖行动做准备。 执委会为了这次行动,从内部抽调精干人员,组建了三十五人的“庞大”驻外团队。他们将率领由八十名新兵和两百名本地劳工组成的队伍,在新港履行为期一年的驻扎任务。 新兵们在完成这一年的驻扎任务之后,将自动获得中士军衔,并且在驻扎期间的军饷全部按照原来标准的双倍发放。而这些本地劳工的待遇也比留在胜利港的同行们高得多,光是海外津贴就已经超过了原本的工饷。在一年期满之后,这些人都将获得****劳工待遇,并且去留自便,可以自由选择是留在新港还是返回胜利港。 相较于已经有了基本纪律概念的新兵们,招募劳工多多少少还是遇到了一点麻烦,绝大多数百姓都不愿意背井离乡去海外打拼,甚至连执委会开出的高薪和优厚待遇都没能起到太大的作用。最后不得已执委会只能动用了一些半强制措施,对公社中一些一家多丁的家庭进行了抽丁征役。 另外还根据任亮的建议,从劳改营里挑选了一部分表现好,老实听话的囚徒出来加入驻外劳工,当然这些人是不可能在一年后就获得****劳工的称号和待遇,他们能得到的仅仅是在一年后重获自由而已。但即便如此,劳改营里为了这珍贵的名额也几乎抢破了头。 海运部在买来的三艘四百料大船的船舷上用涂料刷上了统一编制的舷号,从“商运01”到“商运03”,而之前缴获的海沧船和广船依然沿用了以前的“海训01”和“海训02”的舷号。虽然两艘训练船上都已经装备了军工部门最新研发出的27式甲型6磅海炮,但军警部和海运部都没有将这些船列入到未来海军编制的打算。这些船都并非按照战船的标准进行设计建造,用来充当海军的作战船只实在太过勉强了一些。 按照两个部门合议之后的打算,目前这批船的武装程度还用不着太高,只需要达到同时代中式武装商船的程度就够了。以穿越集团所制造的武器水平而言,在装备同等数量火炮的情况下,这些船绝对能在对方的射程之外就完爆对手了。为了新到港的几艘四百料大船,军工部门已经开始制作9磅海炮和12磅海炮,只是这炮铸出来之后还得经过长时间的校射检验,恐怕是已经赶不上第一趟出航的时间了。当下只能在这几艘大船上先装了几门稍小的6磅炮,也算有了基本的海上防御能力。 不过人手不足的弊端在这个时候再次显现出来,新兵营花了一个多月才培训出来十多个掌握了基本操炮规程的归化民士兵,这次执委会一股脑都全划进了远航船队中。但就算是这样,船上的炮手也还远远不够。平均分配下来,每门炮只有两个炮手而已,真要是遇到海上需要炮火参战的时候,恐怕只有让菜鸟炮手们指挥临时抽调的水手船工才行了。 由于海炮的增加,对火药的用量需求也随之大大上升。化工部门在这段时间内把所有的科研工作都停了下来,全力制造黑火药。这玩意儿不但船上的火炮用得着,新港那边修路建矿,需要的火药量更是巨大。按照建设部的预计,在新港建设过程中需要的火药量至少在一吨以上,为保险起见,化工部直接加班加点生产了两吨黑火药,而这也让库存的硫磺、硝石等材料全部一扫而空。 到七月中旬的时候,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而海外拓殖行动也进入了倒计时当中。 第二卷扩张之路 139.第139章 海外拓殖行动开始 1627年7月17日,大明天启七年六月初五。胜利港的码头上一大早便人头攒动,喧闹不已,天色刚蒙蒙亮便有上千人聚集到了这里。 这些人都是提前得到消息,早早就来到码头上等着欢送即将出发的海外拓殖队。仅拓殖队本身就有三百多人,再加上来送行的亲戚朋友,强力围观的热心群众,整个码头上足足汇集了目前胜利港——田独一线七成左右的居民。甚至有不少黎苗山民听说海汉人又有大型船队要远赴海外,特地从二十多里外的山寨赶来胜利港观看这一奇景。 这么多的人聚集到一起,对于穿越集团的控制区来说还是第一次。负责维持现场秩序的军警部压力山大,不得不从新兵营调来了全部人手。随着围观群众的不断增加,军警部只能将拓殖队的八十名归化士兵也全部调到码头上参与维持秩序。好在本地的劳工早已经形成习惯,看到绿衣绿裤的归化民士兵出现,便自动停止了无序的拥挤,否则等下就会有硬梆梆的棍子敲到身上。在胜利港这种民智未开的地区,棍棒显然比律法能够让普通民众更快地学会遵守规矩。 巡检司小院的一帮闲人也早就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吵醒了,此时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栅栏上远距离围观码头上的热闹景象。有人说道:“码头上这么乱哄哄的,莫不是海汉人要弃了这处地方逃跑?” 另一人反驳道:“逃?他们在本地又无对手,为何要逃?” “他们不是要逃,是要派船队出行。”魏平还算有点见识,观察了一阵之后就得出了结论:“而且这支船队要去的地方大概离胜利港比较远,短时间内都无法回转,因此才会有这么多的人赶来相送。” 很快码头上高音喇叭传出的声音便证实了魏平的猜测:“各位同胞、各位父老乡亲,今天大家来到这里,除了送别我们的亲人、朋友扬帆远航之外,也将一起见证我们这个团体从今天开始进入到新的发展阶段……” 魏平虽然看不清码头上的情形,不过这个声音他倒是很熟悉,便是海汉人当中那个姓陶的头领。最初才住下的两天,早晨准时响起的高音喇叭如同惊雷一般,把他们这帮人全都吓得屁股尿流,后来才慢慢发现这是海汉人的伎俩,只是用来提醒所有人起床而已。但院子之外的人都有事情做,院子里这十几号人起来吃过早饭之后便只能大眼瞪小眼,煞是无聊,多得几天下来,那早上的高音喇叭便如同紧箍咒一般招人厌恶了。 陶东来可管不了几个被软禁的倒霉鬼怎么想,他站在“商运01”的船头上,手里拿着麦克风继续发表着热情洋溢的演讲:“……请各位记住,我们这些同伴的出行,将会为我们打开一扇大门,在这扇大门后面等待我们的是一条高速发展的金光大道!他们将从海外为我们源源不断地输送煤炭,帮助我们生产出更多的商品去换银子,然后执委会就可以让更多的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书读、有房住!我们的生活会因为他们所作出的贡献而越来越好,请大家记住他们,记住这些为了我们这个集体的利益,勇敢奔赴海外的勇士们!” 站在码头上尚未登船的几百名拓殖队员们此时都是昂首挺胸,就连那些先前因为被征召而不太乐意的人此时也是一脸的骄傲。围观的群众们大声叫好,用海汉人特有的鼓掌方式来为即将出行的勇士们打气鼓劲。 巡检司小院里有人嘀咕道:“这些海汉人疯了不成?北边的儋州就有煤矿,他们怎么还要派这么多人去海外挖煤?” 魏平斥道:“儋州的煤比泥好不了多少,而且市面上的儋州煤都被海汉人抢购一空,这说明他们对煤的需求比整个崖州城还大。你没听刚才那话里说了,有了煤之后他们就能生产出更多的东西去发卖,这才是他们派人去海外挖煤的真正原由!” 被驳斥那人不服气道:“但就这么两三百号人,一个月又能挖多少煤?这么点人挖出的煤恐怕连供应崖州都还不够,如何能满足海汉人的需要?” 魏平这次却想不出什么理由继续辩下去了,当即不耐烦地说道:“我们要是能明白海汉人的想法,就不会被困在这地方了!别说了,老老实实看热闹吧!” 陶东来代表执委会发言之后,海运部便开始安排船员和拓殖队员们陆续登船。这次出航除了三百多拓殖队员之外,八艘中式帆船上的船员水手也有一百多人,另外执委会为了确保万一,还专门派出“飞速号”以及相对比较熟悉航道的北美特战小组为船队护航。“飞速号”将护送船队一路抵达目的地,沿途负责警戒和航路勘测、导向。 整个船队一共有差不多五百人,随船运送的各类物资也多达三百余吨,是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最大的一次海上行动。而这次行动的难度甚至远远超过了当初的穿越登陆,仅航程就是登陆行动的数十倍,而且船队全是清一色的中式帆船,在海上的行进操作统统只能依靠风力来实现,这对于还有相当一部分菜鸟船员的队伍来说实在是一个不易克服的难题。 为了解决船员水手实力不均的问题,执委会不得不将一部分船上的水手打散,重新进行编组。至于那租来的三艘船上倒是有不少老水手,虽说不熟悉这条新开的航路,但在有船带领的情况下,完成这段航程起码不会存在技术上的障碍。这三艘船执委会都一口气付了半年的租金,虽然付出的租金比买一艘船还贵出不少,但急等着船用的执委会也顾不上再去计较那点蝇头小利了。执委会现在算是想明白了,要等着自己的船厂造船下水来组织船队,那在短期内都是不太现实的想法,最实际最有效的便是用钱直接砸一支船队出来,哪怕是代价稍微大一点也值得,要知道这节约下来的发展时间可是拿钱根本买不来的。 这次的船队出动之后,在近期一段时间内整个胜利港其实就只有一艘小广船和“闪电号”可以出海活动了,海上警戒的力度和范围都将大大降低。为了应付这个不太安全的时期,执委会在前几天罗升东到访时提出了要求,希望他能调动几艘崖州水寨的战船到胜利港一带驻守个十多天二十天。 当然了,这个忙也不是白帮的,执委会为这支雇佣军开出了五百两银子的价格,而且吃住全包。面对这样的优厚条件罗升东自然不会拒绝,一口便答应了下来,并表示等回到崖州之后立刻去打点何参将,争取早日成行。这些兵住在水寨里反正也是吃公粮,派到胜利港驻扎反而能省下一笔日常开销,加上执委会给的银子,足够罗升东上下打点之后还能给自己留些好处。按驻崖办昨天发回的最新消息,崖州水寨那边已经开始在整备,估计罗升东已经打通了何参将这个关节,出行时间也就在这一两天了。 上午九时许,所有的船员登船完毕,先导船“飞速号”缓缓地驶离了码头,一马当先驶向外海。在它后面,八艘帆船一一扬帆出航,排成一条长龙驶出了港湾。码头上的人群直到船队消失在海平面上,才开始逐渐散去。那些有亲人在拓殖队里的家属久久地伫立在栈桥上,默默地在心中为远去的亲人祈求平安。 虽然事前经过海运部、农业部等多部门联合天气预报小组的分析,最近海南岛以南以西海域没有明显的大风迹象,但仅仅只是寻常的海上颠簸,也很快就让船上出现了第一批晕船的人员。虽然在各条船上都配备了医护人员或是接受过相关医护技能培训的归化民,但晕船这玩意儿真没有什么百试百灵的妙方能够治愈,绝大多数晕船者在出海后仅仅一两个小时内就已经直不起身了,只能躺在船舱中发出无力的呻吟。好在严重晕船者的比例很低,不过百之二三,倒还不至于影响到整个船队的行进。 拓殖船队的航线是从胜利港沿着海岸线一路西行,经过海南岛西南角的莺歌咀之后,便离开近海,直接驶向越南东岸。从胜利港到越南东岸的清化,仅纸面航程就超过二百海里,海运部估计顺利的话,实际航程约莫在二百五十海里左右,考虑到整个船队的平均航速约莫只有六七节上下,完成这段航程再快也得三四十个小时。另外夜间在海上行船的速度远远低于白天,这样一来,完成这一段航程就起码需要两天的时间。对于那些严重晕船的倒霉鬼来说,这两天绝对会是他们生命中难以忘记的一段时间。船队的补给带得十分充足,所以最快也得等到船队在清化一带靠岸装运越南难民的时候,他们才会有机会能够下到岸上进行短暂的休整。 第二卷扩张之路 140.第140章 抵达清化 或许是顺风顺水的缘故,拓殖船队出发之后保持了较高的航速,在当天中午便经过了崖州以南的外海地区,傍晚时分顺利抵达了莺歌咀。船队指挥王汤姆通过电台与“商运01”上的海运部人员商量过之后,决定仍然要连夜赶路,继续向西航行,不过航速得放慢至少一半。如果夜间行船时船队发生了离散,那也是个极为麻烦的事情,降低航速也是为了便于各条船能在黑夜中保持航向一致。 至于如何能在夜间航行时辨识正确的航向,有“飞速号”上的一帮老船员在,这个问题倒是难不住穿越众,其他船只只要跟住“飞速号”就行了。为了能让船队中的船只在夜间易于辨识领航船,“飞速号”的桅杆顶部特地加装了一个硕大的环形led灯具,这个照明灯用太阳能电池板供电,入夜之后打开,在天气晴好的状况下,两海里距离内都清晰可见。而其他的各条中式帆船的桅杆和船尾上也挂上了成串的灯笼,以便让周边其他船只保持合理的航行间距,避免在夜间航行中碰撞到一起。各艘船上都有拿着对讲机的穿越众,一直通过无线通信联络来保持船队的夜间行进队形不至于太过松散。 这个时代的中国船只出海,船长和船员们主要是依靠记录了各种航线的“针簿”和较为原始的罗盘等工具来辨识航路。“针簿”相当于是文字版的航海指南,除了记载有各处港口之间的航线、航向和航行时间之外,更有各处港口的海水涨退潮时间,航线上需要注意避让的暗礁险滩等等水文资料。 不过这种“针簿”中所记录的航线往往都只限于制作者熟知的几处地方,而且不同的“针簿”制作者对于同一条航线的描述可能有较大的差异,并没有一个相对比较客观的标准。这也是受限于当时的航海技术和社会环境,靠海吃饭的人往往都是薪火相传,子承父业,没人会把自己吃饭的家伙拿出来与别人分享。这样即便有人发现了海外的新兴航线,也不会很快在民间传播开,无形之中也降低了民间探索未知海域的热情。 穿越众的优势就在于掌握了更为详尽的海图和各种水文资料,并且有着后世制作的各种先进航海仪器,能够准确计算出船只的航线路线,不需要再用“针簿”中记录的“观星望斗法”来辨识夜间的航行方向。 当晚船队保持着三节左右的平均航速,继续向西偏北方向行进。降低了航速之后,船员们分为两班进行轮流休息,不过他们睡觉的地方也只能在甲板上,以备不时之需。有了前面闪闪发亮的领航船,各艘船上的船长们倒是因此而轻松了许多,他们无需耗费精力在黑夜中辨识航向,只需指挥船只跟住前面的领航船就行了。 第二天早上,领航船用六分仪测算了经纬度,得出的结论是昨天这一晚的行进距离大概只是莺歌咀至清化之间的四分之一而已。船队在天明后还不得不临时停了一次,从各条船上转移了数名严重晕船者到“飞速号”上。相较于同时代的海船,双体结构的“飞速号”在海上的航行中的确要平稳得多,这样做也是为了让这些倒霉的人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能够稍稍轻松一点。 接下来的一天中船队全速前进,但在天黑之前也只跑出了不到一百海里的距离,考虑到这里离越南东岸还有大概四十到五十海里的距离,船队决定继续再熬一夜,这样就能在第二天上午抵达越南东岸进行休整了。 船员们不得不强打起精神,继续连夜前进。“飞速号”倒是很轻松,一个人负责驾驶方向,两个人负责升降帆,只需三人便能十分便利地驾驭这艘三十米长的帆船。北美帮六个人正好分作两组,轮班负责驾驶。不过不当班的人也并不意味着就能闲下来,他们需要在船舱中继续制作航海图,以便计算航程。 石迪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丢下手里的铅笔道:“这一趟可比上次过来幸苦多了,在我记忆中已经很久没有连续驾船超过四十八小时了。” “主要是还是因为船慢。”王汤姆对于自己这艘船不得不放慢了航速等待其他的船只也感到颇为无奈:“其他的船连我们的一半的速度都达不到,不难想象他们今后没有了领航船会是什么样的情况,我们想仅仅是清化到莺歌咀的这段航程,他们得要多花上一天的时间才能完成。” “如果能把这些船的航速提高一点就好了,哪怕就到十节左右都好,这样一天一夜就能跑完这段距离,船员们也不会搞得这么疲劳。”罗杰也加入到他们的讨论中来。 “造船厂现在正在造的那艘船,据说设计航速会在十节以上。”王汤姆说道:“如果这条航线用十节以上的船只来跑运输,那么整个航程至少可以缩短一天的时间。” “我去看过造船厂那艘船,那是一艘中式帆船,就跟我们船队里那几艘船是一样的。中式帆船的平均航速能跑到十节以上吗?”罗杰对于王汤姆的说法表示了质疑。 “没错,他们的确是在造中式帆船,不过我听说海运部对船帆和索具都进行了重新的设计,大概会采用某些西式船帆的优点,搞一个中西结合的作品出来。”王汤姆推测道。 “老天,希望他们别搞出一个四不像的怪胎。”石迪文叹道。 王汤姆虽然还不太清楚海运部的建造计划细节,不过想想海运部在这艘船开建之前就在内部讨论了大半个月,那么肯定不可能完全照搬中式帆船的旧有设计方案。从船体结构来说,v型船身和水密隔舱的使用让中式帆船已经远远领先于这个时代,当下并没有大幅度改进的必要,顶多只是加大一下船体的长宽比,那么最有可能的改动之处就是在桅杆和船帆的设计上了。 众所周知西式帆船在海上的航速更快,这跟西式帆船使用的船帆有极大的关系,通过加高桅杆,增加桅杆数量来加大船帆的受风面积,从而提高航速。但中式硬帆船是没法轻易加高桅杆的,如果桅杆长度超过船体长度,那就等着翻船好了,所以相较于竞争对手,中式帆船的船帆面积一般都比较有限,这样也就变相地限制了船所能达到的最大航速。 当然西式帆船的缺点也极为明显,由于加高了桅杆,就必须使用大量的支索来拉住桅杆,这将大大地限制西式横帆的转动角,让船只无法有效地利用侧风和顶风,以至于所谓的快速帆船也只能在顺风情况下才能拥有比较快的航速。同时由于帆具索具的复杂化,甲板上需要的操作人员也大大增加,这其实也就变相降低了船只的续航能力。而中式帆船的船帆面积虽然相对较小,但胜在操作方便,只需少量船员便可以驾驭,而且几乎各个方向的来风都能利用上。但至于说两种帆具该如何揉合到一起,取长补短,王汤姆这个航海专家却是没什么好主意,毕竟这种牵涉到船舶设计和流体力学方面的专业知识并不是他所擅长的领域。 在海上度过第二个不眠之夜以后,领航的“飞速号”终于在第三天清晨从望远镜中看到了越南东海岸的地平线。这个消息通过步话机传达到其他船上之后,引来了疲惫不堪的船员们一片叫好之声。 拓殖队指挥部一帮人经过商议之后,决定先到上次考察队停靠的清化河入海口,看看那里现在的难民情况如何,然后靠岸休整一天时间再继续前进。 船队抵达海岸的地方大约在清化河入海口以南大约十多里,一个叫岑山的小渔村。“飞速号”放下橡皮冲锋舟,先行登陆对渔村进行了探访,但结果让大家都很吃惊。这里的渔村已经空无一人,从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屋子来看,这里的居民已经全部举家搬迁——或许应该说逃难更为准确。 “看来这边的形势恶化得比我们想象的更快。”王汤姆面对这样的情形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附近还有大批的难民聚集,而短短二十多天,连这里的居民也全部离开了家园,变成了战争难民。 “清化河不是那么容易过的,我们继续往北走,应该会遇到大批的难民。”罗杰建议道。 于是船队放弃了在这里停靠的打算,继续向北航行。在抵达清化河入海口之后,船队转入河道中,逆流上行了没有多远,负责瞭望的石迪文便在船头叫了起来:“看,罗杰说得没错!岸边有好多人!” 这里河岸边等着渡河的人群比考察队上次到来时更多了,黑压压的少说有两三千人之多。顾凯听到石迪文的叫声也钻出船舱来到甲板上,见到这样的情形顿时眼前一亮:“看来我们需要的劳动人口肯定是有着落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141.第141章 组织难民 “好在有这条河啊!”王汤姆感叹道。 若不是清化江横亘在这里,阻断了难民北逃的路线,这些人大概早已经不在此地了。不过这些难民所不知的是,即便是跨过了这条清化江,在北边四十里之内,还有从清化江上游分流出来的两条支流会挡住他们的去路。而且由清化往北,便逐渐进入到了水网密集的红河三角洲地区,那里的江河密度更要超过这里好几倍,会大大地增加他们北逃的难度——当然,这对于急于收拢难民送去新港搞基建开发的穿越集团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为了避免引起混乱,船队并没有马上靠岸,而是在离岸边有尚有三十来米远的地方就抛锚停船,丝毫不管岸上难民那眼巴巴的目光。但就算这样,还是有少数难民跳下河游向船队,指望船上的人将他们拉上船去。 “这些该死的猴子!”在军警部几个大佬的耳濡目染之下,王汤姆也学会了用“猴子”来称呼这些越南土著。这些人大多又黑又瘦,面容枯槁,这个外号还真不算太离谱。虽然王汤姆心中有些不满,但他还是拿起了甲板上的捞网长杆,准备救起游过来的难民。 “不要管这些人,否则岸上的人都会跟着跳河游过来。”军事主官钱天敦终于出现在了甲板上,面无表情地说道。他的身后还跟着个穿迷彩服的小矮子,正是刚刚加入军警部编制的下士高桥南。 高桥南原本并非被分配来当钱天敦的随从,只是从编制上说归钱天敦指挥而已。但出了罗舞丹那档子事之后,钱天敦便直接向军警部高层开口要人,把他给要到了身边当勤务兵用。这对于一心要往上爬的高桥南来说可是莫大的机缘和荣誉,他也是直到出发前才知道,自己那天“拯救”的这位钱天敦中尉竟然是海外拓殖队的军事主官,这让高桥南感到离自己奋斗的目标又近了一步。于是这一路上高桥南的贴身服务自是不必多说,就连王汤姆也开玩笑说这根本不是勤务兵,而是钱天敦多了一个“影子”出来。 几艘中式帆船的船舷较高,人在水里是没法够到船舷边的。船上的人都得到了钱天敦的指令,自然是不会动手捞人。那些人见上船无望,只好又游回河岸上去。也有两个不长眼的直接朝着“飞速号”游过来,他们大概是看到这艘船船尾有低矮的舷梯可以上船,刚伸手够到舷梯,便被快步赶过去的高桥南抽出腰间的木棒,一下一个把他们又打进了水中。 王汤姆见状倒也没有表示反对,他知道钱天敦的命令听起来似乎有点冷酷,但在当前的环境之下其实是对的。这么多急于北逃的难民聚集在河边,一旦失去了基本的秩序,局面就会变得很难控制。 “把喇叭架起来,先宣讲我们的政策,然后再派人上岸组织难民。”钱天敦不慌不忙地下达了命令。 军警部对于航行途中,特别是在转运越南难民期间可能会发生的各种状况都做了推演,并且一一制定了应对预案。眼前的这种状况也在军警部的预料之中,船上的拓殖队只需按照事前制定好的方案一步步进行下去就行。 很快在“飞速号”的甲板上架起了喇叭,负责进行政策宣讲的人是这次拓殖队的民政主官周恒行。周恒行本身就是海南土著,熟悉海南的风土民情和各种方言,这让他在穿越初期的表现非常惹眼,穿越集团能与本地明人、黎人和苗人顺利地建立起,都有周恒行的功劳。但在此之后的一段时间内,穿越集团辖区的海南官话和普通话的双向普及速度非常快,就连摩根和约翰逊这种老外都学会了几句简单的海南官话,周恒行这个翻译的重要性和存在感自然就变得逐渐薄弱了。 这次执委会组织海外拓殖队,周恒行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海外镀金”的机会,第一时间便报了名。执委会考虑到他一贯的优良表现已经证明了他的工作能力,另外也是对他前期立下功劳的一种变相“嘉奖”,便遂了他的愿,将他任命为这次拓殖队的民政主官。 按考察队前次来探知的情况,这里的人语言基本与两广地区相通,自然也难不倒精通多种地方语言的周恒行。他在宣讲中首先告知这些难民,这支船队的目的是河内以东数百里外的一个滨海港口,如今正需要大批的劳动人口。如果愿意跟着船队走的难民,到达目的地之后将获得食物、住处和工作,船队会负责所有人的一切吃穿用度,并且保证只要遵守规矩,他们的人身安全和个人财产都会得到有效的保障。最重要的是,他们当中不会有人被强迫征发兵役,更不可能被送上如今南北双方内战的战场。 当然,如果没有兴趣跟着船队走的难民,船队也不会有这个工夫去搭救他们。至于他们会不会因为滞留此地,而被清化城派出来搜罗民夫的军队给抓去,那自然也就与船队不相干了。 对于这些难民来说,他们在逃难的过程中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随身携带的就只有一些衣物、食物和少量的钱财。最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失去了赖以为生的土地和生产工具,就算是能够逃到更远的北方,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将面临着极大的生存压力。如果找不到外来的援助,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在一段时日之后就不得不面临断粮的威胁,届时要嘛饿死在逃难途中,要嘛就只能抢夺其他难民的粮食苟延残喘。 虽然往北不远就是著名的产粮区,但这些难民恐怕不会有胆子去那里寻找食物,因为河内附近的产粮区几乎都是皇亲贵族、豪门大户的产业,像他们这样的难民出现在那些地方,很快就会被抓起来充当民夫,重新送回到交战区去。 在这种情况之下,这些驾着大海船出现在清化河边的陌生人却为他们提供了另一外一条出路。一个远离战场的无人区,并且食物和住所也能得到保障,最重要的是这些陌生人看起来有足够的实力能维持当地的社会秩序,这无疑比看不到尽头的逃难之路要好多了。 周恒行在宣讲完两遍政策之后,接着又开始说明愿意登船的人该如何加入。首先周恒行要求岸边的人全部退后十丈距离,然后船队会派人上岸进行登记和挑选,合格的人将会被允许上船,而报名之后没被挑上的人,等船队挑完人之后,也会将他们渡到对岸去,给他们的逃生之路助上一臂之力。 这一来原本心头还有些犹豫,打算再观望一下的人都果断下了决心报名,即便是不能被船队选上去那个北方港口,至少报名还有机会能借机渡到对岸去。 要知道最近这附近二三十里内的居民都逃了个一干二净,连河上摆渡的船都没有了,若是错过了这支船队,那可能就真的没有机会度过清化河了。只有少数单身青壮才会不顾一切地泅渡过河,而绝大多数拖家带口的逃难者都被堵在这里无法再前进。清化城的驻军已经开始隔三岔五地出巡,在周围地区抓捕逃难的民众投入到民夫营中,再在这里耽搁几天,结果就真的很难说了。 不管是自愿还是不自愿,绝大多数难民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这支船队上,在高音喇叭的反复提醒之下,岸边的民众终于退出了一段距离,给准备靠岸的船队留出了一定的空间。 “我们这艘船的武装人员先上岸戒备,其他船不要全部靠岸,一艘一艘的来,装满人之后再让下一艘靠上来。”钱天敦首先通过对讲机向其他船上的指挥人员下达了命令,然后才让王汤姆驾驶着“飞速号”缓缓地靠拢了岸边。 为了防止在河滩上搁浅,船在离河岸还有两三米的地方就抛锚,用跳板搭在船舷上,然后武装人员迅速登岸。在此期间船上的高音喇叭一直重复提醒着难民们站在原地不要上前,但还是有急于逃生的人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在这种情况下王汤姆的处置倒是相当果断,直接便放枪打中了其中两个倒霉鬼的腿,迸出的鲜血和伤员的哀嚎立刻就阻止了其他想要抢占先机的蠢蠢欲动者。 接着“海训01”船跟在“飞速号”后面靠了岸,二十多名民兵下船之后立刻接替了外围的警戒拦阻任务。这些负责维持秩序的民兵并未装备火绳枪,那玩意儿在这种可能会发生零距离接触的场合并不好用。取而代之的是人手一把的kabar野营刀,这种半米长的狗腿刀非常适合单兵在肉搏中使用,当初执委会采购的大量“管制刀具”中,这种占据了相当大的份额,原本就是准备拿来装备民兵所用。 黑乎乎的刀身将流线型的银色刀刃衬托得十分亮眼,而统一的武器也让这些民兵显得更加有威慑力。当然了,执委会所采购的这些刀并非原厂出产,而是国内阳江的仿制品,不过放在当下这个时代的武器制作水平来看,这些刀可是已经算得上难得一见的宝刀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142.第142章 转运策略 原本军警部对于民兵是否需要大量配发刀具还是有一点争议的,但最后还是“佩刀派”战胜了“警棍派”,理由是这些海外难民并不像本地归化民那样已经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相处,对于他们来说,警棍的威慑力未必足够,佩刀才是民兵在执勤时最好的武装方案。 不但如此,这次的民兵也主要挑选了更为好斗的黎苗两族青年,军警部认为如果一旦出现需要民兵出手的状况,这些黎苗青年会比相对比较平和的汉族青年更有战斗力一些。 现在看来,这种方案的确是收到了不错的效果,急于上船的民众在这些民兵靠近之后并未与其发生身体接触,反而是向后退去,唯恐触怒了这些手上提着黑色砍刀的人。难民中并没有多少好勇斗狠之徒,那样的角色多半都进入军队打仗去了,会选择逃难这条路的大多也是一些胆小懦弱的普通百姓罢了,面对无法抵抗的暴力手段,他们立刻就变成像绵羊一般的温驯。 有人从船上提来一桶石灰,在岸边用石灰画出了两道三尺宽,之字形的通道。周恒行随后宣布,凡是想要报名跟着船队走的人,只能站在石灰所画的通道内排队。 难民之所以会变成流民、乱民,是因为没有一个强力的存在为他们建立起行为规则,而拓殖船队的出现就恰好填补了这个空白。有了前面中枪倒霉鬼的教训,没人再敢于对这些陌生人立下的规矩进行公然挑衅。虽然仍旧有些拥挤,但难民们还是很快按照对方的要求,在两条通道内排成了长队,等候着命运的挑选。 拓殖队挑选劳力的标准其实也很简单,主要还是看身体是否健康,是否能够适应长期的体力劳动,至于性别、年龄、有无家产等等倒是其次。比如身体有残疾或是没有家人供养的孤寡老人,拓殖队都只能狠下心把这些人剔除出去。穿越集团的新港开发计划不是慈善行为,目前所需要的只是大量的劳动力,供养非劳动力人口显然不是执委会乐于看到的状况。 当然如果是小孩子又另当别论,执委会目前对于十六岁以下儿童的移民条件放得非常宽,只要身体没有明显缺陷或者病患,都可以收入到穿越集团的治下,这条规则对于非中国儿童也是同样适用的。执委会认为小孩子的三观尚未形成,在穿越集团的教育氛围下,只消几年时间便能让这些懵懂儿童变成穿越集团的忠实拥趸和守护者,其忠诚度必然大大超过那些普通成年归化民。 相关人员在岸边摆开架势开始挑选劳工移民的时候,其他几艘船都靠向了清化河北岸,让船上这些在海上颠簸了整整两天的人们下船进行休整。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将在清化河这地方停留整整一天,直到明天早上才会再次出发往北航行。 顾凯和周恒行分别负责一个移民通道的把关工作,与他们搭档的还有约翰逊和摩根两名医生,一般只会粗略问一下个人情况,然后医生会检查眼底、口腔和四肢,没有大问题便算过关。比较详细的人事档案,要等到抵达目的地之后才会开始建立。过关的人立刻便能通过跳板登上“海训01”船,摆脱掉多日以来一直在身后追逐他们的战争阴影。 “海训01”船的排水量不到百吨,装载能力也比较有限,加之本来船上还装有一些货物和补给品,这下在船舱里塞进了六十个人之后就已经满满当当了。于是旁观的钱天敦便下令暂停工作,将刚才被剔出的几个不合格者也赶上甲板,驶向北岸。“海训02”船很快靠了过来,挑选工作又继续进行下去。 难民们看到船队履行了承诺,就连被剔出的人也全部登船去了北岸,这下就更为放心了。较为良好的秩序让上午的劳工挑选进行得还算顺利,到午饭时候,已经挑出了三百多名合格的移民登船。 到了下午,河边排队等候的人群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还有所增加,看来是清化河上游被河流阻挡的难民们得到了消息,也纷纷赶来这里应征。但船队的装载能力有限,注定无法将这些应征者全部都带走。到天黑的时候,共有合格移民七百余人登船,而岸边至少都还有上千人聚集,其中不乏哭天喊地,下跪磕头者,指望船队能够将他们带离此地。 周恒行不得不再一次架起高音喇叭,向这些难民们说明,船队最多十日之内就会再次回到这里装运移民,如果愿意跟着船队去北方定居的人,就请再在这里等上几天。周恒行重复多次之后,才让岸边情绪激动的难民们渐渐散去。 “这些人确实太可怜了。”晚上的队内会议上,顾凯首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其实我们应该考虑在清化附近设立一个移民安置点,让这些有心跟着我们的走的本地百姓能有一个相对比较安稳的地方暂时住下来,随后我们再用大船进行转运。” “你说这办法海运部早就想过,但实施起来难度很大。”海运部的代表谢春发话道:“如果移民安置点设置在海边,那我们很难在短时间内为安置点建立起有效的防御体系,我们带的民兵数量有限,在安置点放少了没什么用,放多了新港那边肯定会出问题。而这附近近海的岛屿极少,离我们的最近的地方是往北八海里的一个小岛,但上次我们去查看过,那岛上没有淡水。而有淡水的岛屿要二十多海里之外才有,帆船一来一去就是大半天的时间了,从时间上来说不划算。” “说到底还是我们现在的运力不够。”周恒行接过了话头:“两艘海训船跑完这一趟是要返回胜利港的,我们就只有六艘船负责以后两地之间的物资输送任务。执委会要求每月至少要送回五百吨煤,这剩下的六艘船跑一趟或许还不够数,跑两趟能超额完成,这种情况下很难再抽出船去跑别的航线。我们要想抢运人口,就只能趁着新港开发这段时间了。” “你们大概有三十天的时间可以利用。”建设部的刘山夏开口说道:“从建设码头、定居点到修路、开采,执委会给出的工期是一个月,最迟在八月底,第一船煤就必须要运回胜利港!” “三十天够了!从这里跑新港,五天左右就能一个来回,一个月可以跑六趟了。”王汤姆迅速地计算道:“按照那六艘大船的运力,一次装载七八百人问题不大。我们甚至可以让执委会考虑一下,从胜利港派船过来,装完人直接拉回胜利港去,或者往回运煤的时候顺便运一些人口回去,反正那边的劳动力缺口一直都居高不下。我们从崖州和其他地方引进移民还需要额外花钱,这里的移民可是只要运费就行了。” “这个可以有。”顾凯对于王汤姆的提议非常赞同:“依我看可以这样,从胜利港过来的船就到清化沿海装人,回去的船就走浮水洲岛那条航线,我们这边把能干重活的青壮劳力多留下一些,妇女儿童尽可能多往大本营那边转运,这样不管是对我们还是对这些难民都是最好的解决途径。” 第四天清早天色刚蒙蒙亮,在清化河东岸休整了一天的移民们便在拓殖队的组织之下重新登船出发。船队驶出清化河,沿着海岸向北行进,当晚抵达海防以南的涂山半岛。有鉴于从这里往北到新港之间的航线海况比较复杂,船队不再连夜行进,而是在涂山半岛的天然海湾内靠岸停船,组织移民们到岸上过夜,这也大大缓解了船员和移民们在路途上的疲劳。 第五天一早,“飞速号”先于船队出发,直接去了上次在海防附近雇人的那个小渔村。考察队前次带到清化的那两名向导已经回到了渔村,这里故地重逢,双方都是有一种熟悉的亲切感。寒暄几句之后,王汤姆便询问这边是否有人愿意跟他们一起去北方开辟新家园。或许是上次考察队的友善举动获得了本地渔民的信任,这个小渔村居然有近半的人口愿意跟着他们去那个传说中的港口定居。这些渔民自小在海边长大,水性都不错,只要稍加训练就可以成为合格的水手,这让搭乘“飞速号”一起过来的顾凯和谢春都觉得非常满意。 不过临出发的时候还是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这些渔民都不愿抛弃他们那点可怜的家当,特别是那些最长不过六七米的小木船。最后还是王汤姆出了主意,把这些小船全部用缆绳串起来拖在“飞速号”后面,在剩下的航程中由“飞速号”拖着前进。而渔民们对这样的安排也非常满意,并且多数渔民并未选择登上“飞速号”,而是就在自己的小船上守着他们带出来的那些坛坛罐罐家什。 第二卷扩张之路 143.第143章 登陆新港 好在这些渔民们的家什不算太多,收拾搬家并不需要太多的时间。上午十点,“飞速号”拖着七条小木船和四十多名渔民从这里出发,两个小时之后,这支看起来颇为奇怪的小船队终于在吉婆岛东北海域赶上了大部队。而看到这支八艘大海船组成的“庞大”船队之后,原本心中还有些惴惴不安的渔民也安定下来。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之大的海船,不由得啧啧称奇。 船队向东横穿下龙湾,这一带的海域岛屿众多,秀美的海上风光也引得移民们纷纷到甲板上争相观看。下午两点,船队抵达了后世的锦普港海岸,然后沿着海岸转向北方继续前行。约莫半个小时之后,领航的“飞速号”发出信号,马上就要抵达目的地,要求后面的船队开始减速慢行。 在经过一道约莫三百米宽,六百米长的海峡之后,考察队前次所选定的港湾终于出现在船队眼前。这个天然港湾约莫有五百米的海岸线,近岸处没有任何的礁石、沙洲,水深也十分理想。紧挨着港湾南侧,有一座海拔在六七十米上下的小山包,正好与海峡对面的岛屿扼守住整个进出港湾的通道。 1627年7月21日,大明天启七年六月初九,来自胜利港的拓殖队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按照事前制定好的登陆计划,吃水较浅的“飞速号”首先靠岸,对沿岸的水深和海流做了查探之后,才通知后面的船依次靠岸。首先登岸的仍然是军警部成员和武装民兵,他们需要在近岸出划定出登陆区,并且对登陆场周围实施一定程度的警戒。这里虽然是无人区,但各种野兽仍然为数不少,考察队上次来这里见到了犀牛和鳄鱼,但还有尚未露面的虎、豹、熊等猛兽生活在这里的森林之中,片刻也大意不得。 民政部门在这两天的航行途中就对临时征召的移民们进行了分组,并且将两百名来自胜利港的移民以一比四的比例也打散分配到这些移民小组当中。每个移民组保持在百人左右的规模,由来自胜利港的移民负责带领新移民,这些已经经过最少一个月以上公社生活的归化民经过了各种方式的不断洗脑,在遵纪守法方面会为新移民作出良好的榜样。 除开穿越众、民兵和船员之外,这支船队总共载来了差不多一千人的移民,这个数目的移民如果不是相关部门早有准备,那登陆之后一定会是一片乱糟糟的景象。好在穿越众已经有过一次登陆的经验,这次行动时便显得从容了很多。有专人负责指挥移民们在指定位置放下行李之后,立刻投入到卸货的行列中。整个船队靠在海岸上进行卸货,移民们如同一列列蚂蚁一般,不断将船上的货物通过手提肩扛转运到岸上。 并没有人对这样的安排明显地表示出不满,这一方面是周围那些负责维持秩序的武装民兵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另一方面在来这里的途中,相关部门也已经将此地的情况向移民们作过宣讲,他们都很清楚现在所搬运的这些大包小包,都是他们今后在此赖以生存的物资。这其中包括了他们今后要吃的粮食、要住的帐篷、要用的工具等等,若是要想在这里定居,把这些物资搬下船就是当前必须完成的任务。而且这些物资全部都是由这些自称“海汉人”的海外来客所提供,要吃人家的住人家的,那出卖劳力为人家干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刘山夏带了一组移民在事前选好的一块比较平坦的地方开始平整地面,目前其他所有的基建项目都可以延后,但宿营地是必须要首先解决的问题。执委会并没有料到第一次的移民招收就有这么大的规模,光靠搭建帐篷可没法满足这一千多号人的住宿需要,这次拓殖队虽然带上了几乎所有能够腾出来使用的大型军用帐篷,但满打满算也顶多只能住下一半的人口。活动板房倒是带了十几间,但那只是给驻守这里的穿越众办公居住和存放一些重要物资用的,对于目前的状况来说只是杯水车薪,而且活动板房至少还得打个地梁固定结构,这也不是登陆当天就能完成的工作。 刘山夏对这个局面的解决方案就是抓紧时间,先在岸上搭一些简易的竹木棚子,把这些移民们暂时安顿下来再说。移民们只要克服一周左右的时间,就能住进到更为坚固一些的船型屋里去,这对于已经抛家弃产的战争难民来说并不是无法接受的事情,事实上能大多数人来到这里的目的便是求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至于住处的条件好坏并不是他们的首要考虑。 登陆一个小时之后,第一批帐篷已经在岸上搭建起来。这些帐篷并非用来住人,而是要存放从船上卸下来的一些重要物资,比如粮食、水泥、火药等等。鉴于这一批装来的移民数量已经超过预计,拓殖队几个头脑人物经过短暂的商议之后,决定暂时先不急于建设通向内陆开采区的道路,而是先全力修建定居点,同时转运船上的货物,让这几艘船能够尽快出发,再去清化一带跑一趟。 拓殖队认为这里的人口在超过一千五百之后,初步的开发建设计划中就基本不会再出现人力不足的现象。至于以后煤矿开采的规模,那大概需要跟穿越集团的海上运力挂钩。就目前来说,海运部估计每月能运回胜利港五百到八百吨优质煤,那么本地所需的矿工数量有五六百人就足够了,相较于大本营,这边的开发建设对于人力的要求并不是那么迫切。 这个时候顾凯、钱天敦带了几个人,正在港口南侧的小山包这里做另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目前穿越集团虽然还没有正式建立政权亮出旗号,但每一个穿越者都已经理所当然地把自己所在的这个团体视作了本时代最有发展前景的新兴政权,至于说什么时候会开始对外使用“海汉共和国”的名号,那只是单纯的时间问题而已。 执委会现在派出拓殖队,在北部湾这里修建海港和定居点,这在十七世纪来说无疑是一种通过殖民开疆拓土的行为,而第一块海外殖民地的建立,也为将来海汉共和国的扩张提供了实践范例,对于整个穿越集团来说都是意义重大。所以为此执委会专门找了几个本地石匠,制作了一块两米长,四边都是半米宽的主权碑,让拓殖队带到新港这边,在港口附近找地方树立起来。 指挥部一帮人上岸在附近转了一圈之后,便决定选定这里作为主权碑的树立点。一是这地方相对比较显眼,登岸之后很容易便能看到,二来这里的地表浮土下面都是坚石,用来浇筑主权碑再合适不过。于是便立刻调遣了几个劳工,将主权碑从船上抬了下来。 这块花岗岩主权碑看着体积不大,但重量却足足有七百多斤,几个劳工吭哧吭哧地好不容易才把这块碑抬到了小山包上,后面还跟着几个人,用背篓背了几包水泥上来。 劳工们在穿越众的指挥下,先用锄头铁锹刨去地面的浮土,然后用凿子铁锤在石头地面硬生生地凿出一条石槽。这道工序很是费时,钱天敦只等了十来分钟便离开了,他作为军事主官,必须要在码头那边盯着以防出现什么乱子。顾凯耐着性子等了足足有一个小时,叮叮当当的凿石声才终于停了下来。劳工们小心翼翼地将主权碑树立到石槽里扶正,然后旁边有人用已经搅拌好的水泥浇筑到根部,让主权碑与地面牢牢地结合在一起。 关于主权碑上的内容,执委会之前也经过了充分的讨论,最终还是决定以后世共和国的主权碑形式为参考,尽可能地简化,因为这东西在数年以后很可能需要大规模地建造,现在把规制搞得太复杂,以后建造的时候麻烦就会很多。于是海汉政权的第一块海外主权碑的内容就这样诞生了,四面一致,上方竖着刻有“海汉”两个一尺见方的大字,下方刻着“一六二七年海汉执委会立”的字样,并且全部用红漆填充,隔着老远也能看到。 据后世的史书记载,“这块主权碑的建立象征着海汉共和国从此踏上了征服世界的道路,在场的民众无不欢欣鼓舞,掌声雷动,上千移民一起庆祝这里从此纳入到海汉执委会的治下,成为一片新的乐土……” 但事实上主权碑落成之时,小山包上只有饥肠辘辘的顾凯和七八个累到不行的劳工,根本没有掌声和喝彩声,也没有什么欢欣鼓舞的民众,所有人脑子里都是同一个念头——赶紧弄完了下山吃晚饭! 第二卷扩张之路 144.第144章 命案 刘山夏指挥的施工队在天黑前完成了三十顶大型军用帐篷和二十间简易竹木棚屋的搭建工作。每间帐篷里挤挤可以住下二十人,竹木棚屋可以住下十人,凑合着可以解决八百人左右的住宿问题。至于剩下的人,今晚就还得在船上凑合着过一夜了,好在船已经靠岸,在船上倒也不会像航行中那么颠簸。 这次拓殖队带来的十多口大锅全部派上了用场,在民兵的指挥之下,移民们在大锅前排成了一路路的纵队等着开饭。今天的晚餐是米粥加青菜,虽然没什么油水但是至少管饱。执委会对于这次的海外拓殖行动非常重视,甚至连粮食储备也拿出了近一半拨给拓殖队以备不时之需。按照目前的人口规模,船队运来的粮食保证两个月以上的供应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港口附近的土地非常有限,并不适合用来搞大规模农业开发,等拓殖队在这里扎根之后,就会派出人手去河内以东的产粮区购买粮食。 当然了,作为统治阶级的穿越者和一路从大本营跟随穿越者来到这里的归化民们都是有小灶开的,他们可以享受到从海南带出来的各种野味肉食。虽然分到每个人头上也不多,但总算是有点油水,最重要的是归化民有肉吃才能体现出和新移民的待遇区别。不少小孩子都眼巴巴地望着这一列飘着肉香的队伍,口水在嘴角吊着老长还不自知。 不过这种不是太公平的局面并不会维持太久,从明天一早开始,指挥部就会让那些带着家什过来的渔民出海捕鱼,并且组织小规模的狩猎队在附近猎捕一些野生动物来补充肉食。 晚饭之后,指挥部的人便陆续回到会议室,准确地说应该叫会议帐篷,开始准备晚上的例会。按照约定的时间,指挥部首先通过电台与执委会取得了联系,简单汇报了一下这边的进展,然后听取执委会的最新指示。 执委会除了祝贺拓殖队顺利抵达目的地之外,同时也告知了拓殖队一个消息,那就是执委会通过内部投票决议之后,以六比二的结果将新港定名黑土港。身在拓殖队的顾凯并没有参加这个投票,当然了,他手中的这一票也不可能改变这个结果了。这个名字也算是简单易懂,生动形象,满地下都埋着煤炭,那可不就是黑土么? 与执委会的短暂联系结束之后,接下来便是各方面情况的汇总和下一步工作安排的商议。首先是负责工程指挥的刘山夏提出了意见:“建活动板房是技术活,我们基本都得自己来,这个没什么办法。但船型屋可以让这些移民来帮着建,我们从大本营带了十来个会建船型屋的工人,可以让他们指挥这些越南人,这样效率会快一点。另外明天得多拨些人手给我,不然明晚上还会有人不能上岸过夜。” 在得到了顾凯肯定的答复之后,刘山夏接着说道:“海边的码头现在只能用栈桥式,我们暂时还没条件修建永固码头,修栈桥有个四五十人就足够了。现在用木头的地方多,伐木队的人要多安排一些才行,不然很可能会被木头给拖了后腿。” “我们可以一边组织移民砍树,一边清理通道,尽快打通港口到开采区之间的陆路。”周恒行建议道:“这样老刘他们工程队开始修路的时候,也能省下不少工夫。” “还有美国来的那个谁不是当过工程兵吗?明天就可以带上工具先去测绘路线,做一下前期的准备工作。”刘山夏补充道。 “ok,没问题,交给我好了。”乔志亚举手示意道:“顺便说一句,我叫乔志亚。” “你们组织移民进森林砍树的时候最好小心一点,晚饭前有个移民被草丛里窜出来的蛇咬了,还没来得及救治就挂了。”刚刚进到帐篷里的钱天敦插话道:“这种地方的毒虫可不少,我让人组织了移民在居住区外面挖隔离沟,以后凡是有人活动的地方,地面上都得清理干净才行。” 疫病、毒虫、猛兽,无疑是热带森林中最要命的几种威胁,虽然拓殖队在出发前就为此做了种种准备,但仍然避免不了会有这样人手折损的情况。好在这个倒霉鬼并非穿越者,否则小事故的性质就会立刻上升为重大事故了。 “报告!”帐篷外有人出声道。 钱天敦起身出去了一会儿,很快又回到帐篷中:“移民营地出了点事,我要过去处理一下。” “怎么了?”顾凯看他脸色不善,立刻追问了一句。 “有几个家伙不安分,不过已经被我们的人抓住了。”钱天敦将帽子戴到头上,阴恻恻地说道:“这些猴子的确是天生就不老实啊!看来还真得杀几只鸡立立规矩才行了。” 钱天敦虽然没有说明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起来显然事态有些严重,否则就不需他这个军事主官亲自出面去解决了。几个头脑人物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决定暂停会议,跟着钱天敦出了帐篷,先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穿越众的营区布置在港口南端的山脚下,而移民居住区则是位于更靠近内陆的西边。为了便于管理,拓殖队将这些新来的移民分作了男女两营,中间还特地用栅栏隔开。营地的四周都安排后民兵的岗哨,另外还有不定时的流动巡察队会对整个营地进行巡视。 就算这样,最终还是出了事。指挥部一群人很快赶到出事地点——位于营地南端的女营。 四个年轻男子被反绑了双手,垂头丧气地跪在地上。旁边有个十多岁的少年正哭得一塌糊涂。高桥南带着几个民兵正在旁边守着,眼见着钱天敦来了,赶紧立正敬了一个军礼。 钱天敦举手还礼,然后问道:“怎么回事?” “大概十多分钟之前,这几个家伙抢这两姐弟的财物,可能遇到他们反抗,情急之下就把姐姐给杀死了。我正好带着巡察队经过这里,当场抓住了这几个家伙。”高桥南指了指几丈开外的树下:“女孩子的尸体就在那里,他们大概是想把她拖进树林里去。” 高桥南这么一指,钱天敦这才发现那树下的草丛中躺着一具尸体。他走过去蹲下身来,旁边立刻有民兵举着火把提他照亮。钱天敦稍微查看了一下,注意到这具女尸的脖子上有明显的瘀伤,看痕迹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窒息而死的。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岁数也不大,放在后世估计也就是个高中生的模样。 “这几个人还有没有同伙?”钱天敦起身之后问道。 “没有,现场就这几个人,一个都没逃掉!”高桥南显然也很是为自己的表现而骄傲。 钱天敦指了一下那个尚在哭泣的少年道:“你们谁能把他先给弄走?我要审一下这几个人。” “我来吧。”善于跟人打交道的周恒行自告奋勇上前,将那少年半劝半推地带走了。 “高桥南,把这里收拾一下。那个受害人……先抬到营地里找个角落放一晚,不要让野兽给啃了。注意不要让营地里的人受到惊扰,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被蛇咬了。”钱天敦接着下令道:“这四个人,押到指挥部去。” 审理的过程并没有花太多的力气,很快案情就水落石出了。这四个家伙都是从顺化战场跑出来的逃兵,他们跟着拓殖队到了黑土港,原本是想着在这里混吃混喝混日子过,但眼见来到这里的每个人都被分配了大量的劳动任务,并且还要受到严格的管理,就连吃饭上茅房都得排着队,日子并不是想象的那么好混,他们便动了心想要离开这里。 但要离开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并不容易,按照这些海汉人所说,附近有人烟的地方距离这里最近的也有百里以上,而且根本没有平坦的陆路可以通向外界,要离开这里就只能乘船。他们要想从这地方逃脱,一是要有船,二是要有足够逃亡途中消耗的补给。 船还比较好说,这几个人已经看好了岸边的几艘小木船,只要连夜离开这里,然后等到天亮在附近寻个小岛躲个三四天,逃脱追兵的几率就会很大。但补给不是那么好办,海汉人的三餐供应都是集体发放,而且只有粥没有干粮,总不可能一人揣着一竹筒粥逃亡吧? 其中一人偶然发现同帐篷的某个少年的行李之中居然还带有好些干粮,于是便打算找机会抢了他。这少年吃了晚饭之后便提着自己的包裹出了男营,到女营找到他姐姐,准备将干粮、财物之类的东西交给姐姐保管,毕竟女营相对要比男营更为安全一些。 但就在这时候四个贼人现身了,只可惜他们的抢劫过程并不顺利,因为上船之前所有人都被搜过身,他们并没有任何的东西可以拿来威胁对方,只能依靠徒手打劫,结果遭受了两姐弟的拼命抵抗。其中两人唯恐他们呼叫,便将姐姐按在地上扼住了脖子,谁知就这么要了她的性命。好死不死正好高桥南带着队民兵巡逻路过这里,没费什么力就把这几个家伙一网打尽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145.第145章 杀鸡儆猴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四个人既然被抓了现行,那么判决也没什么争议。何况拓殖队初来乍到,对于这种犯罪行为肯定是要重拳打击,就如钱天敦所说,不杀几只鸡,这些猴子又怎么会知道害怕呢? 顾凯作为穿越集团的首席大法官,毫不犹豫地就判了这四个人处以极刑,这个判决的结果并没有人表示异议。但该如何执行死刑,众人却是起了争议。有建议枪毙的,也有说照这个时代的规矩应该砍头的,还有说丢出去交给百姓活活打死的。 这些提议最终都没能获得通过,枪毙和砍头太过于血腥,没人愿意动手,甚至连监刑的差事都没人想接。军警部来黑土港的这些人里倒是有好几个沾过人命的,但那都是在战斗中发生的事情,跟处决人犯根本是两码事。而交给百姓处理显然不妥,因为这极有可能会场面失控引起更大的混乱,并且与执委会提倡的“建立法治社会”的发展路线也不太符合。 最后还是王汤姆出了个主意——用绞刑。绞刑相对于其他死刑来说没有那么血腥,而且高高的绞刑架也很适合让大量的移民进行围观,而顾凯等人希望借助这个案子的判决来进行一次杀鸡儆猴式的普法教育,绞刑无疑是最为合适的一种施刑手段。 “木工组受点累,加班吧!”定下了行刑方式之后,顾凯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抵达黑土港的第一天就出了两条人命,一起抢劫凶杀案,这对于拓殖队指挥部来说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考验。好在到目前为止,一切看起来都还算是顺利,而且众人的意见也比较统一,在处理手段的选择上并没有出现什么根本性的分歧。 木工组要连夜赶制的不仅仅是绞刑架,还有好几个哨楼。经过这件事之后,军警部认为目前的岗哨视野仍然太狭窄,需要配合视角更好的哨楼来对整个营区进行监控。不过军警部的要求并不高,只需要在营地周围有几个制高点就够了。 木工组问明之后倒是很巧妙地偷了个懒,直接在营地周围寻了几棵高大粗壮的树木,在上面寻个分叉处用木板搭出一个桌子大小的平台,然后将挡住视野的分叉枝干全部清理掉。这种三四米高的观察点用绳梯木梯上下都很方便,在使用要求上也完全达到了军警部的要求。钱天敦看了搭出来的样品之后也没挑出什么毛病,只是点点头算默许了木工组的做法。 第二天一早,走出棚屋出来领取早饭的移民们发现港口上多了一个高大的木台,台上还竖着一副木头架子。不明所以的移民们被民兵指挥着聚集到木台前,纷纷交头接耳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情。很快周恒行便拿着话筒出现在木台上,跟在他后面的还有几个劳工,把高音喇叭和沉重的蓄电池也搬上了台。本来这个场合应该是顾凯出来讲话更为合适,但他的语言能力的确比周恒行差了一大截,如果由他上台来发表演说,恐怕下面绝大多数人都听不懂他在讲什么东西。 “首先,我代表海汉执委会欢迎各位来到黑土港定居!”周恒行沉稳地开始了演说:“在这个地方,你们将会得到海汉执委会赋予你们的各种福利,你们不用再担心没有饭吃,没有房住,居无定所,随时会被人抓起来送上战场……在海汉执委会管辖的地区,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只要你们踏踏实实地劳动,遵守我们制定的行为准则,每个人都会得到相应的报酬。” 这些东西基本上都是老调重弹,关于海汉移民政策的宣讲,在来黑土港的途中几乎就没停下过。几乎每个成年移民都知道,他们来到这里之后大体会被安排什么样的工作,他们又将得到什么样的待遇,未来又有哪些值得期望的前景去等着他们奋斗。绝大多数人对于拓殖队的这些安排都是很满意的,毕竟是拓殖队将他们从战争边缘拯救出来,又给吃又给住,组织他们建立定居点,然后还要帮助他们这些难民重建社会秩序,这都是很值得感激的事情。虽然移民们都是空着肚子在听,但也并没有对此产生什么怨念。 “但是,就在昨晚,发生了一件极为不好的事情!”周恒行话锋一转,开始说起了昨晚的抢劫案:“几个黎朝的逃兵混进了我们当中,在昨晚抢劫杀害了一个无辜的小姑娘,并且打伤了她的弟弟,为的只是抢夺姐弟俩行李里带着的十多斤干粮!” 台下立刻一片哗然。逃兵杀百姓抢夺粮食或者财物,其实这种事并不是十分罕见,在此之前也多有发生。这些从战场溃逃的士兵往往为了活命不顾一切,沿途都是靠着抢掠来补充消耗,遇到有人胆敢反抗的,直接杀了也是常有的事。如果战场上出现大规模的溃败,那溃兵经过之地往往会出现大规模的烧杀抢劫事件。否则清化一带的居民离战场那么远,又何必早早地就开始逃难。 但这种事情在海汉人出现之后还从未发生过,拓殖队在清化河边招收移民的时候,就已经用比较强硬的手段表明了态度,任何不服从安排的人都会收到严厉打击。而之后这一路过来也没人敢于捣乱生事,毕竟每艘船上都有十几个带着腰刀的民兵负责执勤,想要惹事的人也得先想想自己赤手空拳是不是干得过这么多人。 有不少人都认为自己很幸运地遇到了好人,因为这些民兵对于他们的个人财物并无兴趣,更不会像黎朝溃兵那样先将他们这些老百姓刮个干净。加上一路上的政策宣讲,让很多移民对未来的新生活充满了各种憧憬。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到港的当晚就发生了溃兵洗劫移民的事情,还出了人命,这让移民们都感到了恐惧不安。 接着有人带了昨晚那个少年上台,这少年红肿着眼睛,在周恒行的诱导之下,哽咽着讲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台下那些善良的民众无不露出了愤慨的表情,有人直接在地上抓了石头就往台上扔过去,险些砸到周恒行。维持秩序的民兵赶紧制止了这种行为,否则场面一旦失控,这几个家伙恐怕等不到行刑就会被愤怒的群众用石头给砸死。 “虽然发生了这样不幸的事件,但幸运的是,我们的士兵在第一时间就抓住了这几个罪犯!”周恒行一指台下,大声说道:“带犯人上来!” 一身迷彩服的钱天敦领头,后面由军警部的成员将五花大绑的四名抢劫杀人犯押上了台。 “经过我们的连夜审讯调查,确认了这几个人的犯罪事实。现在我代表海汉执委会宣布,判决这四名犯人……”周恒行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提高了声调:“绞刑!” 台下又是一片喧哗声,多数人并不清楚绞刑什么怎么回事,便互相开始询问起来。 很快有人拿上台几捆绳索,将绳子从高高的木架上方穿过,然后一段固定在木台后方,另一端则是打了一个绳圈活结。 “这是要吊死他们!”台下有人已经看出了端倪。 那几个抢劫犯这时候也知道大事不妙,一个个都瘫软在地。有人拿了麻绳麻袋上来,分别用麻绳从膝盖处捆住他们的裤管,这样做是为了防止他们受刑时脊椎断裂导致下半身肌肉和神经失控,屎尿齐下弄得一地都是。麻袋则是用来套住头部,避免他们死时脸上狰狞的表情吓到了台下围观的移民。大人或许还好,但这些移民当中还有不少未成年的孩子,拓殖队认为最好还是不要在他们幼小的心灵中留下阴影。 台下已经有人带头喊了起来:“吊死他们!”很快这种呼声便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声。 钱天敦从周恒行手里接过话筒说道:“今天我们选择在这里公开处决这几个杀人犯,这不仅仅是对他们犯罪行为的惩罚,同时也是警告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不要触犯了我们立下的规矩。遵守海汉法则的人,生命和财产都会受到我们的保护,而任何胆敢挑战海汉法则的行为,都必将受到严惩!这几个罪犯是黑土港绞死的第一批人,但我希望他们同时也是最后一批在这里被判决死刑的人!” 看着几根绳索已经都分别套到了死刑犯的脖子上,高桥南还专门上前又检查了一下,然后向钱天敦敬礼示意。钱天敦点点头道:“行刑!” 啪嚓一声,四名死刑犯脚下的木台地板直接垮了下去。连夜赶工的木工组来不及做翻板式的绞刑台,只是在台子中间估摸着位子留出一个长方形的大洞,下面用几根木桩支着一块木板当作地板。行刑的时候把捆在木桩上的绳子一拉,这块地板立刻就塌下去了。 四个犯人吊在空中用最后的力气使劲挣扎起来,连上方的木架也跟着有些晃动。站在台边的周恒行和钱天敦都有些担心,心中暗暗祈祷这几个家伙可别把绞刑台给摇垮了,那样的话这个绞刑就完全变成闹剧了。 好在木工组的手艺似乎还算过得去,虽然有点摇摇晃晃但仍然无碍。仅仅十多秒钟之后,就有人已经没了动静。最后一个顽固的家伙足足坚持了四十秒,才无奈地蹬腿告别了这个世界。 第二卷扩张之路 146.第146章 勘察道路 从钱天敦宣布行刑那一刻开始,台下的人群中便已经没了任何的声音。在犯人脚下的木板轰然垮掉的那一刻,不少人甚至连呼吸都停止了。所有移民都是怀着一种战战兢兢的心情目睹了整个绞刑的经过,看着几个犯人在绞刑架上很快断了气,就连那些先前叫嚷着“吊死他们”的人,这时也已经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发不出声音来。从现场的反应来看,这次的公开行刑无疑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 最后一个犯人无力地垂下头颅之后,钱天敦又掐着表等了足足有一分钟,才示意约翰逊和摩根两名医生上前检查犯人的情况。 两名医生仔细检查了四名犯人的状况,还取下套在他们头上的麻袋检查了瞳孔,最终确认四人全部都已经死亡。得到医生的检查结论之后,钱天敦再次拿起话筒,看着台下的移民们说道:“以后在黑土港凡是有伤及人命的行为,都一律按照这几个人一样的绞刑处置,请所有人都要引以为戒!另外我也请大家放心,我们海汉执委会有决心,也有能力保护每个人的安全!” 很多移民不知道钱天敦所说的“海汉执委会”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但从海汉人反复不停的政策宣讲当中,他们能够模糊地感受到“执委会”力量的强大,所有在“执委会”管理之下的人,都必须对“执委会”怀有足够的敬畏。而执委会希望通过政策宣讲所能实现的目的也正是如此,这个时代的民众不管学识还是眼界、思想水平都非常有限,执委会便是意图用最为简单有效的洗脑方式,将自身的权威尽快地在归化民当中建立起来。 这种手段在海南岛的根据地已经收到了不错的效果,拓殖队自然会把这个简单有效的方法移植到黑土港继续使用。目前看来除了惯常采用的政策宣讲之外,结合适当的暴力惩治手段似乎效果更好。毕竟这些新移民与拓殖队的相处时间太短,光靠嘴皮子未必能让这些人改变原有的意识形态和生活习惯。 受害者的弟弟突然跑到台上,对着钱天敦直挺挺地跪了下去,然后就砰砰作响地开始磕头。钱天敦见状连忙拉他起身,可刚把膝盖拉离地面,他又朝着周恒行跪了下去继续磕头。 周恒行上前扶住了少年,叹了口气对钱天敦道:“这孩子也是可怜,昨晚我跟他了解了一下家里的情况,家人都在战乱中死了,好不容易跟着姐姐逃到这里来,没想到姐姐又遇到这种事……战争孤儿啊!” 钱天敦对那少年好言安慰道:“好好活着吧,这样你死去的家人才会安心。过段时间我们送你去一个比这里条件更好的地方,到了那里你可以去读书识字,学习知识。” 那少年抬起头望着两人道:“小人哪里都不去,小人愿意给大人们做仆人,求大人们收留!” 钱天敦和周恒行对望一眼,脸上均是露出了苦笑的神情。他们当然能够理解这小孩的想法,他大概是以为自己年岁太小,又做不了什么重体力活,害怕会被他们卖去别的地方。与其到别的地方当仆人,那倒是真不如直接就拜在眼前这些为自己家人报仇的大人物门下,就算当个最底层的小仆,起码心理上也不会太抵触。 这时候高桥南已经带着民兵上台来收尸了,钱天敦和周恒行便将这少年带到了指挥部的帐篷里,打算把这件事好好处理完。毕竟这是拓殖队在黑土港处理的第一起命案,对于犯人的处刑自然是受到重点关注的一个方面,但对受害者家属的处理同样不可忽视,这在一定程度上就代表了指挥部对于本地民众的态度。 台下聚集的移民们在民兵的指挥下逐渐散去,热闹已经看完了,等待他们的还有一整天安排得满满的劳动任务。不愿劳动想要偷奸耍滑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他们刚才都已经看到了,如果不想成为绞刑架上随风飘荡的尸体,那还是按照工头们的安排好好干活比较好。 在加大了对伐木工作的人员投入之后,整个营地的建设速度也随之加快了不少。这里的林木密度比田独一带有过之而无不及,大量的圆木在经过简单的处理之后,便直接被用来修建木屋。指挥部已经向工程队下了死命令,今天之内至少要先完成一间木屋仓库,以便让船上的粮食、火药和水泥等物资能够尽快卸到岸上存放。 另外工程队在今天内还得必须为穿越众居住的十多间板房完成地基处理工作,这次执委会把所有的快干水泥都拨给了拓殖队,这番好意可不能浪费了,趁着这两天天气还算晴好,工程队得赶紧把活动板房搭建起来。现在的时间已经到了雨季,天气说变就变,搞不好在黑土港连下半个月的雨也难说。 海运部也希望能尽快把船上的货物卸完,然后可以抓紧时间再去越南东部沿岸抢运难民。如果他们的手脚够快,那么赶在黑土港港区的建设期内,至少还能从东岸拉来一千五到两千人。这个移民速度已经大大超过了三亚大本营,要知道那边花了足足三个月的时间,纳入治下的人口才堪堪两千。 拓殖队中负责煤炭开采的是主动申请来黑土港驻守的田叶友,今天矿业、军警、工程和民政四部门组成了联合小组,对港区通往开采区的这段路线进行勘察,工程队要根据勘察数据和矿业组所提出的运输要求,制定出这里的道路修建方案,然后由民政部门调配和安排劳动力,军警部负责施工过程中的秩序维持与安全警戒任务。 刘山夏和顾凯都是第一次来到这地方,好在有田叶友和北美帮的几个人带路,途中倒是省下了不少的工夫。上次考察队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作过初步的地形勘察,而这次工程队带来了更为专业的工具和设备,对计划线路进行更为详细的测算。 “这道山谷只有四百米左右,比较麻烦的是谷底有一条小河,我们担心到雨季的时候河水可能暴涨冲毁道路,所以这里的修建方案你们工程队得多用点心想一想。”田叶友一边前进,一边向刘山夏等人介绍情况。 “如果是在三亚,这事会比较麻烦,不过这地方解决起来不难,无非就是多花点人力。”刘山夏指着前方说道:“上次乔志亚也说了,这地方修路得修高一点,相对来说工程量就会比较大。不过还好我们现在的人力很充足,两百不够就来四百,四百不够就来八百,要挖通这几百米的道路并不难。” “这里的土质能铺设轨道吗?”相较于是否能在最短时间内打通这条道路,顾凯更为关心的是煤矿投产之后的运输问题。 “这里的植被状况很好,我们基本不用担心滑坡或者泥石流之类的问题,一些比较要紧的路段在道路两边砌上条石挡土墙就足够了。前面开路,后面就可以跟着一路跟着铺枕木和轨道。”刘山夏指着山谷的另一头道:“顺利的话,我们每天可以推进五十米以上,轨道的铺设可能会慢一些,但下个月之前肯定能完工。可惜这里的条件不太理想,如果可以两头一起施工,那工期还能再缩短一半。” 说话间众人已经走出了山谷,田叶友开始向众人介绍考察队上次来确定的几个开采点:“如果我们的人力足够的话,我建议在这里一次性开挖五个开采点,其中有一个开采点是质量非常好的焦煤,这对于大本营炼钢炼铁都很有用。” 顾凯问道:“五个开采点?那大概需要多少矿工?” “这里的煤矿埋藏很浅,直接使用露天开采就行了,所以人力上没有坑道式作业限制那么大,投入的人力越多,开采的速度就越快。如果能有一千名矿工投入,我认为每个月的开采量至少能达到两千吨以上,足够大本营那边用上好几个月。”田叶友对于煤矿的产能十分有信心,继续挥舞着手臂兴奋地说道:“这还仅仅只是人力开采条件下的水平,如果未来我们在这里投入更多的矿山机械,那么这个产量很容易就能提升一大截。” “要是能全运回去就好了,归根结底还是我们的海上运力不够啊!”顾凯听到田叶友所描绘的前景并没有表现出同样的兴奋,因为他对于穿越集团目前的状况更为了解:“就现在这几条船拼了命的往回拉,一个月能拉回去一千吨出头就算很不错了。” “慢慢来嘛,以后有了煤,我们的产品线就丰富了,能卖的东西也会越来越多,到时候还怕找不到船厂给我们造大船?”田叶友对未来的憧憬可是乐观得多。在他这样一个地质工作者看来,有了能源,无疑就等于拥有了一切。 第二卷扩张之路 147.第147章 黑土港的发展前景 这一天夜幕降临的时候,前一晚被安置在船上的移民也终于得以上岸过夜,虽然居所只是简易的竹木棚屋,但对于这些曾经对生活前景几乎感到绝望的人来说,却无疑是非常难得的好地方了。逃脱战争阴影的人们在这个世外之地开辟出了新的家园,对他们当中的很多人来说,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将他们带离了困境的海汉人几乎就等同于救世主一样的存在。海汉人在这短短几天中所展示出来的实力,也让他们对于这些神秘的海上来客的统治者地位生不出太多的反抗之心。 天黑之前,移民们被民兵赶回棚屋,所有人都要限制外出。这样做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便于管理,同样也是想要避免刑事案件的再度发生。整个营地中,只有穿越众所居住的几个帐篷亮着灯,其他地方只在棚屋中间特地留出的空地里生着几个火堆。 勘察道路的联合行动小组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才刚刚回到营地。如果不是王汤姆等人一再强调入夜之后的野外极不安全,刘山夏和他工程队的小伙伴们恐怕要打着电筒连夜干完线路勘察的活。 今天晚饭比起昨天又丰盛了不少,从海防渔村迁过来的那些渔民已经开始下海捕鱼了。下龙湾这地方的渔业资源非常丰富,加之这里在漫长的历史当中几乎一直都是属于无人区,鱼群完全处于自然状态,随随便便一网下去就能拉到不少大鱼。另外罗杰带出去打猎的人马也小有斩获,仅仅一下午时间就猎到了三只水鹿和十多只锦鸡以及几只兔子。炊事班按照指挥部的要求,特别做了几只叫化鸡给在山林里辛苦了一天的联合行动小组加餐。几个家伙每人手里提着半只鸡,啃得不亦乐乎。 顾凯最先解决战斗,意犹未尽地擦净嘴角之后,清了清喉咙开始了今天的例会:“今天大家去实地看了情况,大家有什么想法、意见,现在都说说……工程队先开头吧?” 刘山夏依依不舍地放下手里的鸡爪子,用毛巾擦了擦嘴,然后开口道:“关于修建运煤轨道的事,其实在家里的时候我们建设部就已经根据上次考察队带回来的资料做了施工方案,今天去实地看了一下,我觉得问题不大,上次考察队的工作做得很细致,今天测绘的结果和他们当时给出的资料误差并不大,基本可以照原方案直接进行施工。” 刘山夏说完之后,特地朝着乔志亚比划了一下大拇指。经过今天的沟通,他也清楚上次考察队来勘测这段道路选址的时候,基本都是乔志亚这个前工程兵在打主力。今天的勘察工作能这么顺利,的确得多谢乔志亚他们当时的用心工作。 “工程进度有把握吗?”顾凯还是多问了一句。 “当然有!当初修水电站的时候我给执委会打过包票的,最后按时完工了吧?”刘山夏时刻不忘把田独河水电站这个得意之作挂在嘴边。 顾凯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回答,开始了下一个议题:“我们到这里两天了,拓殖队的指挥部模式应该转化成本地管理模式了,我建议按照执委会的安排,立刻成立黑土港管理委员会。” 指挥部模式是执委会当初在胜利港登陆时率先采用的一种管理模式,这种模式的特点就是由相关部门来暂时性地统管全局,比如航行过程中由海运部进行指挥,而登陆时则由各部门组成临时指挥部来协调工作。而登陆之后,指挥部的作用会越来越小,存在时间一般就不会太长了,顾凯的提议也算是恰到好处。 黑土港管委会的人选基本是出发前就已经确定好的。总负责人是这里官阶最高的顾凯,同时将兼任后勤主官,其他人有民政主官周恒行、军事主官钱天敦、矿业主官田叶友、港口及海运主官谢春。 原本还有一个分管本地基建工程和未来矿山开发的建设主官,但刘山夏和工程队的人只能在这里待一个月,之后基本都得撤回到大本营去,因为那边还有更多更重要的建设项目在等着他们。于是这个职务也只有让负责矿业开发的田叶友先兼任起来了。好在刘山夏已经表了态,一个月的时间里基本可以完成营地、道路和港区码头三个主要项目的建设任务,临走之前还会在这里建一个石灰窑和水泥窑的小型连锁作坊,以便黑土港能够在本土生产出水泥这个重要的建筑材料,省下从大本营跨海运来的麻烦。后续要搭建船型屋,修整一下营地外的防御工事,倒也不用再麻烦工程队了,只要穿越众指挥本地这些劳工就可以完成。 这几个部门要说起来,军警这边反而是最轻松的。这些新移民在这几天的不断洗脑和强力手段的双重教育之下,已经变得比较容易管理,只要是穿越众定下的规章制度都能比较顺畅的执行下去。而黑土港这个地方又几乎不会面临外在的威胁,方圆上百里都是无人区,就算是在南海打劫的海盗也不会想到这么一个偏僻的小海湾里居然还有这样的一个聚居地。这样一来,军警这边的压力相对就减小了很多,甚至连上次考察队提出“在港湾进出航道两边的山地上修建岸防炮工事”的提议也被无限期延后了——当然,这个决定的背后还隐藏着火炮、火药、水泥等关键性物资产能不足,以及炮手数量根本不够等等客观原因。 但钱天敦可不是那么闲的住的人。在此之前钱天敦已经在胜利港闲了有三个月,既然执委会这次决定要启用自己,钱天敦就打算要在黑土港这地方好好做点成绩出来。出发之前他就已经向军警部提交了一份训练计划,内容是在黑土港试建立第一个山地作战部队的编制。 钱天敦的目的还是属于一种军事训练方向上的尝试,军警部肯定是乐见其成的。至于说这个编制的大小就有待高层商榷了,毕竟派往黑土港的民兵就这么几十人,一个连队都凑不齐,最后钱天敦的训练结果能有几个人合格还真是不好预测。最后军警部拍了板,还是给了钱天敦一个“山地连”的预备编制,并且授权他可以在黑土港当地自由吸纳新血——当然了,有鉴于目前其他部门都死死盯着军警部的下半年度财政预算,这部分新血的开支暂时得黑土港这边自己想办法解决,军警部顶多就是在方便的时候解决一下装备问题。 这种撒手不管的方式对于钱天敦来说既是机遇,也是挑战。做得好了,可能为军警部今后的部队编制和新兵招收走出一条新路,做得不好,到最后捅了漏子,军警部可能就会因为外界的压力而不得不将他从现在的位子上撤下去。 从功能设置上来说,执委会从头到尾都没有将黑土港这地方当作军港去设想过,顶多就是考虑一下当地地形对军事防御的有利性。但钱天敦来到这里之后,却发现这里其实也有供自己大展拳脚的天地。 这地方的移民引进比胜利港那边容易得多,而且执委会对于引进移民的数量并没有作出明确的限制,也就是说这边只要能有足够的粮食养活得起人口,那黑土港管委会甚至可以在这里重现后世锦普市的人口规模。而众多的人口,正是钱天敦对黑土港军事构想的切入点。 如果是建立内部货币流通体制之前,钱天敦的这套方案铁定是行不通的,因为这里的粮食需要靠外来输入,而所有的之处都只能靠执委会的物资拨发或者是财政拨款,想要养一支计划外的部队根本就没有资本来实现。但现在穿越集团内部已经开始建立起内部结算体制,这就意味着作为独立结算单位的黑土港,有了跟驻崖办一样的创收能力。当然创收的这一部分也同样属于集体,对穿越众个人来说目前还尚处于吃大锅饭的阶段,创收得再多也只能通过每年一次的分红来体现。 但独立结算单位就意味着黑土港也有权力自行支配一部分收入,就如同驻崖办在崖州花销了一部分收入自行招收人手,或是通过各种手段建立起人脉网络等等。只要执委会觉得合情合理的开支,得到批准并不算难。 不过相比驻崖办,黑土港有一个明显的劣势,这里的一切都是来自于穿越集团,运回胜利港的煤是没有多少利润可言的,创收的对象肯定只能从外部找,而附近显然没有崖州这样稳定的消费市场存在——最近的地方也在百里之外。钱天敦想要通过创收来养一支试验性质的部队,那么就得先好好琢磨琢磨,怎么能从这个只产煤的地方生出钱来。 钱天敦对于做生意并不是太在行,所以他必须得找个人商量一下。而执委会显然没有考虑过把这地方发展为商埠,连一个商务部的人都没派来。钱天敦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在会上把这个话题抛了出来——当然,他并没有直接说明创收的目的是为了建立一支部队,那样很可能会被顾凯这个和平主义者直接否定。 第二卷扩张之路 148.第148章 配套产业 顾凯听完钱天敦的阐述之后,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点点头道:“黑土港未来肯定是要在经济上逐步独立的,但这个过程所需要的时间恐怕要比你预计的更久。在座的各位可能不是很清楚,其实这次的黑土港拓殖行动,执委会就已经是按照贷款的方式来计算对黑土港的投入。而黑土港的还贷方式很清楚,也很单一,那就是源源不断送回胜利港的煤炭了。” “黑土港要创收,有两条路,一是还完执委会的投资贷款之后再利用煤炭输送赚取利润。但事实上这条路很难行得通,按照执委会的决议,一切矿山今后都是属于国有,这里开发的煤炭也只能以极低的价格供应给大本营,不会有什么利润可言。另一条路是加大产能和运力,把这里的煤卖去别的地方,比方说西边的越南人。” “你说的这些看法都是政策层面的,但实际上从技术层面来说,黑土港可以出产的东西其实很多……至少在未来会很多。”田叶友对于顾凯的说法并不认同:“我们要发展这个地方,就只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脚下面埋着几十亿吨煤,那我们就得想办法充分利用这种资源才行。” 顾凯一听也来了兴趣,对于田叶友的反驳并没有什么不高兴,反而鼓励他道:“那你从技术角度说说,黑土港的未来应该怎样发展产业结构?” 田叶友道:“首先我想问一下,执委会在黑土港的投资额是多少,我们向大本营供应煤炭的收购价又是多少?” 关于这两个问题,在座的人无疑都会十分关心,顾凯很坦诚地作了回答:“我先解释一下投资的计算原则。人力上的投入花费,执委会只按现行工资计算,这部分费用并不高,大头还是在物资上。有一些物资在目前来说是很难以价格去衡量的,比如水泥、火药等等。最后经过各种考量,执委会计算出来的投资额大概是在五万元上下。” 听到这个数字,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对于一个能源基地来说,几万元的前期投入真的不算多。 顾凯继续说道:“至于煤炭的收购价,执委会也充分考虑了目前市场上的煤炭价格,最后定下的价格是……每吨两元。当然,这个价格并不是死的,以后会根据实际供需情况再做调整。如果没有其他问题,那么就请你接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说吧。” 执委会的收购价格实际上比市面价要低得多,目前穿越集团从崖州买煤的价格是每百斤二钱银,换算下来差不多四两银子一吨,也就是四元钱。考虑到海运还要产生一部分费用,执委会不得不进一步压低了黑土港这边的出产收购价。但考虑到执委会对黑土港的投资是采用了无息贷款的方式,价格稍微偏低一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田叶友从上次来这里考察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显然也就这个问题做过了深入的思考,立刻解说道:“黑土港这个地方,本身不具备天然良港的条件,从地势上来说也不靠近任何繁华地区,依靠海贸来发展的可能性不大。但我们这里有足够挖上几百年的煤,这对我们来说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 “虽然从目前来看,大本营对于煤炭的需求量还并不是很大,一年下来也才不到万吨。但长远来看,我们对于能源的开发利用水平在很长时间内都难以有大的提升,水力发电将是电力的主要来源,而动力就基本得依靠煤了。按照执委会的收购价,我们每个月的煤炭收入大概只有千元多点,要偿还执委会的投资贷款的确会很久。但我认为顶多到明年,大本营的煤炭需求量就会出现井喷式的爆发,到时候恐怕就不是每月几百吨能够打得住了。五万元说多不多,也就两万五千吨煤而已,要是放在后世,年产量四万吨以下的小煤窑可都是停产对象,我们这点产量根本不够看。如果我们的产量能够达到小煤窑的水平,那偿还投资贷款的时间就能大大地缩短。” “我想你大概忽略了一个问题,我们这边倒是可以无限地扩大产能,但能运回去多少,这还是要受限于我们的海上运力。”海运部的谢春听到这里插了一句。 田叶友点点头道:“你说的的确没错,我们就算能年产十万吨,如果不能都运回去,那还是白搭。所以我们的思路就必须放宽一点,既然运力有限,那我们就应该想办法充分利用这些运力,多向大本营输送一些附加值更高的产品。” 在座的人眼睛都是一亮,似乎已经预感到了田叶友想要说什么。 “我们这里既然是煤炭产地,那么就应该充分地开发煤炭的配套产业。通俗地说,就是煤化工!”田叶友虽然不是化工专业出身,但他在工作当中却是接触过不少的煤炭配套行业,对于这个行业也有一定的认识:“我们目前找到的几个开采点当中,就有一个是出产优质焦煤,我们完全可以在本地炼焦,让船把价值更高的焦炭拉回去,这样一来,我们的产能扩大就不是那么容易被浪费掉了。” “而且大家不要忘记,炼焦过程中会有一样非常重要的副产品产生,那就是煤焦油……”田叶友说到这里忽然卡了壳,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化工毕竟不是我的专业,剩下的请乔志亚帮我补充吧!” 乔志亚站起身来,朝田叶友点了点头,继续说了下去:“煤焦油的成分非常复杂,在化工上有十分广泛的应用,它其中含有各种芳烃、含氧化合物、杂环化合物和多种有机物……” 顾凯皱眉打断了他的话头:“你这毛病老是改不了,这里可不是你的实验室,说点我们能听懂的!” 乔志亚耸耸肩表示抱歉,话锋一转道:“好吧,简单来说,煤焦油可以用在生产塑料、合成纤维、染料、橡胶、医药和耐高温材料等很多项目上。当然,这其中的大部分东西并不是马上就可以用工业化的方式生产出来,但我们可以通过实验室的一些手段进行少量的制造。” “那有什么可以尽快投产的好东西?”顾凯追问道。 “这东西说出来想必大家都是知道的。”乔志亚环视众人,卖够了关子之后才继续说道:“沥青。我想提醒各位,沥青这东西除了铺路之外,同时也是极好的防水防潮防腐的涂料,对于执委会现在倡导的基建项目要‘大干快上’的政策,我想在未来的很多年之内,沥青的产出都会供不应求。” “这玩意儿产量高吗?”钱天敦也饶有兴趣地插话问道。 “根据我们在这里找到的焦煤品质而言,一百吨焦煤能出三四吨煤焦油,其中能提炼出大概两吨上下的沥青吧。”乔志亚应道。 看到钱天敦脸上的神情有些不以为然,乔志亚补充道:“别觉得少,东西就是因为少才会有价值。你不妨想想,相比两元一吨的煤,这个产品的价格应该是多少?” 这下钱天敦算是回过神了:“产量差了有五十倍,我琢磨着价格怎么也得差上五十倍吧?” “五十倍?这东西起码要两百元一吨!”乔志亚这时候也换上了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道:“你觉得人工和加工过程中的各种材料耗费不需要算进去吗?而且这玩意儿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处于有价无市的程度,即便是黑土港这边全力开动,一个月也产不了几十吨,根本满足不了大本营那边的需求……” 几十吨还少么?那可是几千元了!而且还供不应求!在座的所有人似乎都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光明前景。 “……等有了产出之后,黑土港就可以向大本营定制更多的化工设备,在这里搞煤焦油深加工,煤炭的配套化工产业路子很广,就看你们将来怎么走了。”乔志亚一阵长篇大论之后,才终于因为口干舌燥而收了声。 “看样子这地方还是可以作出一些成绩的。”顾凯如是想道。 “一千矿工肯定不够用了,起码要组织两千……不,还是越多越好!”周恒行如是想道。 “运这玩意儿可是比运煤高效多了……但沥青这东西臭烘烘的,得想办法在船上做一个专用密封舱才行……”谢春如是想道。 “要充电才行了,煤化工这方面的东西完全不明白啊!”田叶友如是想道。 “能不能说服他们,将来用沥青向大本营换一些武器?”钱天敦如是想道。 第二天一早,几个部门的主官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一大早便红着眼催促劳工们尽早开工。高桥南看着一脸严肃的钱天敦,小心翼翼地问道:“少尉,是不是昨晚又发生了什么事?” 钱天敦盯了他一眼道:“我听说你当初在劳改营当工头干得很不错?” 高桥南立刻一挺胸道:“那都是长官领导有方!” “好嘛,拍马屁还挺专业的。”钱天敦指了指前方的伐木工地:“那就拿出你的专业精神,把工地给我盯紧了,如果黑土港的基建工程能够提前完工,管委会一定会为相关人员请功的。” “是!”高桥南兴奋地应了一声,便快步跑向了工地。 第二卷扩张之路 149.第149章 一盆冷水 在美好前景的刺激之下,所有人的劳动热情都被充分激发起来,各部门的主官都亲临一线指挥,这也大大提高了整个港区的建设速度。移民们现在有了三顿饭的保障,又有了安稳的住处,对于加班的要求倒是没有显露出太多的抵触。 而穿越众在胜利港就已经累积了不少的成功经验,这时候也故技重施,比如通过分组的方式让劳工之间形成竞争,能够保质保量完成预定任务的小组都能获得奖励,比如晚餐时的一条鱼或是一块鹿肉。这种奖励看起来或许并不丰厚,但真当吃饭的时候看到别人碗里有肉而自己只能吃青菜,那种心理上的不平衡感足以刺激劳工们更加努力地工作。 高桥南在钱天敦的鼓励之下,对伐木队采取了严厉的督促措施。仅仅用了四十八小时,伐木队便在山谷中打通了一条宽有三米的通道。而后续的工程队只需将这条通道进一步修整和填平,就可以开始在山谷中铺设枕木和轨道了。 工程队指挥刘山夏在管委会的例会上很乐观的估计,只要能保持住现在的施工速度,整个运煤轨道的铺设工程的完工时期可以比预期的提前五到七天。 有鉴于伐木队的优异表现,管委会特批了上百斤的海鲜给伐木队补充肉食营养,并且在例会上对伐木队的监工,归化民下士高桥南提出了口头表扬。但管委会的好心却是办了错事,包括高桥南在内的十几人因为吃了海鲜而导致严重腹泻,并且还有不少人出现了海鲜过敏的症状,搞得管委会不得不赶紧停止了他们的海鲜供应计划,转而加大了捕猎队的人员配置,以保障能有足够的肉食提供给这些重体力劳动者。 伐木队从前进道路上砍伐的林木全部运到了营地,在营地外围开始立起了一道两米高的圆木寨墙。而营地内的蓄水池、食堂、澡堂、公厕等公共设施一一建设完成,同时管委会也开始对移民营地进行更规范化的管理。比如随地大小便之类的恶习在营地中是被严厉禁止的,被发现者最轻也将会处以禁食一天的惩罚。而就寝、就餐、聚会也都必须按照管委会定下的规矩来执行,这种规范化的管理是执委会在公社中最先开始采用的。事实证明这样的制度非常有效,贯彻到民众日常生活中的规范化管理,可以让这些没有受过什么教育的普通人在短时间内就建立起遵章守纪的意识,这对于只占本地人口百分之三左右的穿越众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管理和统治手段。 而穿越众营地的建设水平显然更高一些,营地周围除了立起牢固的寨墙,还在墙外挖出了一米深两米宽的壕沟,并在进入口通道附近修筑了防御工事,在面对移民营地和港口的方向,都分别竖起了哨楼,二十四小时有民兵执勤放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任何本地移民乃至从胜利港过来的移民都不得进入到穿越众的营地当中。 这么做可不仅仅是管委会为了防备这些本地移民,更重要的是考虑到如果一旦发生外敌入侵的情况,那么管委会至少要有一个较为坚固的据点进行自保。当然仅仅依靠民兵的火绳枪,还无法让管委会获得足够的安全感,藏在营地中的两门6磅陆军炮才是管委会的终极大杀器——这是抵达黑土港第一天晚上,钱天敦带着几个民兵趁着天黑悄悄从船上卸下来的。在目前火炮、火药和炮手都相当紧缺的情况下,这也算是执委会和军警部给黑土港这个殖民据点的特殊照顾之一了。 港区码头的建设速度也相当惊人,在有了充足的人力和原料保障之后,码头上的栈桥在几天时间内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延伸开来。如果不是本地的水泥供应暂时还无法解决,刘山夏甚至都想让这边直接上马修建永固码头了。 就在所有人都热火朝天希望能尽快完成基建,让煤矿早日投产的时候,一盆从天而降的冷水却将管委会这群人浇了个透心凉——在那场确定黑土港未来发展路线的会议仅仅三天之后,一场瓢泼大雨便降临了这里。 虽然此时已经进入到雨季时节,大家对于暴雨的来临早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当它真正到来之时,还是气得管委会所有人都集体骂娘。 这场暴雨来势非常凶猛,在最初的三个小时之内,降水量就超过了20毫米。之后虽然雨势稍稍有所减小,但在二十四小时之内的降水量仍然突破了100毫米,管委会不得不无奈地将这场雨的等级由暴雨升级为大暴雨。 这场暴雨所带来的危害非常直接,移民营地里前期所搭建的简易棚屋无一例外地开始漏水,一些地势低洼的地方已经出现了积水和倒灌。管委会不得不组织了一部分无法继续在棚屋中居住的民众转移,住进了原本用来堆放物资的军用帐篷里。 从下雨的第二天开始,整个营地和港区都变得泥泞不堪,很多事前没有来得及挖掘排水沟的地区直接就变成了沼泽地。而管委会虽然料想到了雨季的来临,却没有对此作好充分的准备。相关部门没有足够多的雨具让移民们能够继续冒雨劳作,几乎所有的工地都不得不暂时停工等待雨停。 管委会也不敢冒风险让移民们冒着这样的大雨继续工作,人累病了倒是小事,但如果在黑土港出现了流感,那对于这个时期的医疗水平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尽管拓殖队也配备了医护人员,但显然不可能应对大面积爆发的流感,这个风险可比工期延误大多了,就算是一心想要在这里取得一些亮眼政绩的顾凯也不得不考虑到这个可能会威胁黑土港未来的公众卫生安全问题。 但老天爷显然不打算轻易让管委会和其手下的移民们通过这次考验,很快在山谷附近值班的民兵发来了警讯,说是山谷中的河水水位开始快速上涨。刘山夏和乔志亚冒雨去查看了情况,回来的时候两人都是黑了脸。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乔志亚问道。 “先说坏消息吧。”顾凯立刻作出了决定:“这样至少听完后一个消息之后我们还不会绝望。” “河水快要漫出河床了,如果我们不采取措施,我想最迟在今天晚上,我们的移民营地起码有一半的地方会被淹没。”乔志亚语气沉重地说道。 帐篷里一片寂静,很显然这个消息对每个人来说都很震撼。顾凯强笑着问道:“看样子我们距离世界末日只有半天时间了,那么快说说好消息是什么?你们应该已经在上游找到了诺亚方舟,对吧?” “好消息是这条河的水量并不大,即便是淹了营地,也不至于把我们的一切都冲走,甚至连淹死人的可能性都很小。”刘山夏用毛巾使劲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嘴里咕哝着回答道。 “这算哪门子的好消息……”谢春对于他们在这个当口下还有心思开玩笑很是不满。 “好吧,真正的好消息。”刘山夏放下毛巾,坐下来点了支烟:“如果我们现在组织人手去加高一下营地附近的河岸,那么应该是可以避过这一场水灾的。当然,前提是这场雨最好能尽快停下来,否则再下个三四天的话……我想那时候我们还是直接上船比较安全。” “既然这样,大家也就别在帐篷里干坐着了。”顾凯站起来身来,开始下达命令:“周恒行立刻去组织移民,青壮劳力都抽调出来,听老刘的指挥去加高河岸。钱天敦去查看我们的重要物资,以防万一,最好是指挥民兵在仓库周围先垒出一圈防水堤来,其他东西都还是其次,要是我们的粮食被水冲了,那事情可就大了。其他人没有具体任务的人,都先听从老刘的指挥!请各位记住,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情不仅仅为了这些移民,更重要的是为了我们自己!”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抗洪抢险运动就这样在十七世纪的北部湾沿海小港展开了。尽管这些穿越众在以前的时空中或许一直在扮演默默无闻的小人物甚至是失败者的角色,但在这一危急时刻没有人畏难退缩,所有人都响应了顾凯的号召,冲进了瓢泼大雨之中。 在身先士卒的穿越众带领之下,数百名移民也冒雨劳作,总算抢在河水漫出之前将河岸加高了一大截,免去了刚刚建成的营地被山洪冲毁的危险。每个从抢险第一线下来的人都会得到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这是食堂里用前两天从河里捕到的淡水鱼熬出来的,可以为这些湿漉漉的人们驱除一部分体内的寒气。同时后勤部门也准备了热水和干衣,让这些累得筋疲力尽的人能够尽快恢复精神。但尽管做了不少的准备工作,还是有不少的人在当晚就出现了各种程度不同的感冒症状,让医护人员整夜都忙得不可开交。 第二卷扩张之路 150.第150章 灾后重建 这场大雨一直持续了整整三天才慢慢停了下来,虽然营地里一片泥泞,但管委会还是立刻就开始组织移民们进行自救。这次的暴雨让移民营地中三分之一的简易棚屋失去了继续居住的可能,工程队组织劳工们拆掉那些已经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的简易棚屋,重新建起更为坚固牢靠的木结构船型屋。 管委会里的几间木屋倒是毫无悬念地挺过了这场暴雨。因为这里的木材储量非常丰富,管委会修建这几间储备物资的木屋时,全部是用大腿粗的圆木,一头埋入土中为墙,其坚固程度甚至远远超过了用水泥圈梁固定在地面的活动板房。 营地中比较低洼的地方因为积水而形成了几个大小不一的池塘,最深的地方已经超过了一米。工程队指挥劳工挖了一条排水沟直通到营地外的河里,慢慢排掉营地里淤积的雨水。这些水洼都得尽快抽干填平,否则会很快滋生大量的蚊蝇,有可能会在营地中造成疫情。 为了避免灾后疫情出现,医护组将一部分移民伤病员集中到一起进行治疗。但医护组带来的药品数量很有限,首先要保证穿越者的生命安全,而多数的移民病人还得听天由命。 军警部也加强了营地中的巡逻力度,钱天敦专门召集军警部的人开了个小会,明确规定所有穿越者都必须亲自带队巡逻,如果有人在灾后妄图乘乱生事的,一定要严惩不贷,情节严重者可以当场进行处置。不过一向积极的高桥南没能参加这次的行动,他因为海鲜后遗症,这时候还躺在病床上直哼哼。钱天敦去看了一次之后,发现他已经因为腹泻而导致严重脱水,连神智都有点不清了,他很怀疑这家伙是否能挺得过这一关。钱天敦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把分配给自己的葡萄糖冲剂给高桥南兑水服下,以帮助他缓解一下脱水的痛苦,至于剩下的事情就只能交给老天爷决定了。 当晚的例会上,黑土港各部门的主官开始一一汇总灾后的各种情况。 首先是来自民政主官周恒行的汇报,在持续暴雨的第二天晚上,一间棚屋在狂风暴雨中垮塌,造成了两名移民不幸遇难身亡——这也是这次抗灾过程中仅有的两个倒霉鬼,除此之外只有几个移民受到了轻伤。而管委会用来存放重要物资的仓库因为一开始就修在了高处,加之防水措施做得比较周全,倒是没有造成什么损失。 周恒行同时建议灾后立刻组织移民开采内陆的一处石灰矿矿点,因为营地内需要大面积地进行消毒处理,而管委会手头上可没什么有什么消毒药剂可用,生石灰消毒是目前最为简易可行的办法。另外那些重要物资这次虽然没有进水,但以这里的天气情况来看,一年到头的空气湿度都很大,用石灰进行防潮处理也是必须要采用的手段。 接下来顾凯对后勤供应方面的情况作了汇报。为了能让人们及时驱除身上的寒气,姜、胡椒、辣椒、咖喱等调味料在这几天的伙食中被大量使用,于是这场大雨让本地库存中的各种辛辣调味料迅速见底。不过这样做的代价很值得,从目前来看至少有效地避免了大规模流感的的出现。唯一麻烦就是今后数天内厨房里能用的佐料种类会变得十分有限,这对于已经吃刁了嘴的穿越众来说并不算什么好消息。 不过顾凯立刻就补充了一个好消息,因为暴雨期间管委会也一直与大本营保持着联络,执委会在得知这里的受灾状况之后,决定派遣“闪电号”以最快速度运送一批调味料和药物到黑土港进行支援。如果路上一切顺利,“闪电号”在三到四天之后就能抵达黑土港。 军警部的汇报内容相对比较简单,钱天敦一句“一切正常”就结束了发言。或许是前几天的公开绞刑让移民们心有余悸,又或许是军警部的密集巡逻起了作用,这次灾后并没有出现任何违法乱纪的行为,良好的治安状况倒是让军警部这边省了不少心。 最后是刘山夏就目前的建设进度状况作了汇报,这几天他一直奋战在第一线上,每天顶多就能睡两三个小时,精神状况并不是太好,一双眼睛里全是红红的血丝。 刘山夏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着事前整理好的提纲,用嘶哑声音说道:“营地里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我们必须要用两到三天时间来恢复营地的设施,然后才能重新开始跟开采相关的基建项目。另外我们之前在河上建的两座小木桥都已经被这次的山洪冲垮了,重建也需要至少一天的时间。好在我们之前几天的进度抢在了前面,所以整个工程的工期并不会有太大的拖延,只要我们能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步来,按时完工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顾凯有些担忧道:“老刘,你也别太拼了,这竣工早几天迟几天问题不大,你要是在这里累倒了,谁来指挥剩下的工程?” 刘山夏强笑道:“没事,等这两天忙完,放我一天假,让我好好补一补瞌睡就行了。” 周恒行道:“这样吧,老刘的伙食和休息,我来安排,保证让老刘在黑土港期间吃好睡好!” 由于种种原因,原本的移民转运计划被耽搁了好些天,天气放晴之后,在港口已经停泊一周的船队装完补给,立刻就从黑土港起航出发。管委会希望利用煤矿投产之前这段有限的时间,尽可能多的从越南东岸抢运一些移民过来,因为不管是煤矿开采还是后续的配套产业建设,所需的人口都不是一个小数目。按照众人这些天商量出来的结果,未来黑土港要建成规模化生产的煤炭产业基地,至少需要四到五千的劳动人口,那么常驻人口至少得达到六七千人的水平。虽然不可能一步到位,但趁着目前越南那边国内形势大乱,多抢运一些不要钱的人口过来总是好事。这边的煤矿一旦投入开采,海上的有限运力就很难再像现在这样用来快速输入人口了。 “飞速号”和两艘海训船也一起出发,本着船不跑空的原则,他们也会去清化一带再装些移民,直接拉回到胜利港去。这个时候“闪电号”已经从胜利港出发了,那边基本处于无船可用的状态,海上的预警都交给了罗升东的几艘水师战船。执委会对于这种状况显然不可能放心,已经通过电报要求这边的几艘船尽快回航。 两天后船队再一次抵达了清化附近海岸,钱天敦和谢春带着六艘大船将在这里停靠两天,慢慢收拢移民之后再装运去黑土港。而两艘海训船则是各装了一百左右的移民之后,便拔锚起航,与“飞速号”一起向东航行,返回海南岛。 在出发半个月之后,这支小船队终于回到了熟悉的港湾。船员们在榆林角外围海域看到了两艘在海面上游弋的明军战船,不用说这肯定是罗升东带来这里作为临时海上警备力量的雇佣军了。 好奇的越南移民们已经纷纷涌上甲板,争相目睹这个在他们的恩人口中被称为“世外桃源”的地方。相比起那些会被转运去黑土港当矿工的移民,这些人无疑要幸运得多,来到本土的移民除了可以享受到更好的医疗、教育等社会保障之外,他们的工作环境也会比尚处于草创阶段的黑土港要好上很多。 穿越初期因为劳动力紧缺,执委会有意放宽了移民防疫这方面的口子,但现在随着穿越集团已经走上了稳步发展的轨道,各种基本的人口输入条例也在逐步地得到完善。对于外来疫情疾病的防控,现在已经是移民工作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要在现有的条件下对外来新移民进行疫情防控,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就是洗澡、更衣。刚刚下船的移民便被一群穿着绿衣的民兵押着进了集体澡堂,他们脱下来的一些破旧衣物都将被送去焚毁。 赤条条的移民被民兵们要求用刷子互相刷干净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他们中的很多人从出生之后大概都没有像这样被彻底的洗净过。如果其中有人想要敷衍了事蒙混过关,立刻就会吃到民兵手中挥舞的棍子,澡堂中不时有人发出挨打后的惨呼声。这也提醒了其他人彻底放弃掉侥幸念头,拿着刷子和粗布使劲在同伴的后背上搓着,每个人从澡堂出来的时候肤色都是红彤彤的,如同蒸熟的大虾一般。 这些移民并不是太理解为何新主人要求他们把身体清洗得如此干净,有人甚至在偷偷怀疑这些海汉人是否有吃人的习惯,据说有些军队在缺粮的时候就会杀人为食。他们大概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连洗澡都会洗得这样战战兢兢。 第二卷扩张之路 151.第151章 移民安置 除了刷干净身体之外,移民们的头发同样被要求打散发髻进行仔细清洗,这里也是滋生各种人体寄生虫的重要区域之一。对于一些愿意剃掉头发的人,执委会也有额外的奖励,只要剃完头,立刻就能得到热腾腾的大肉包子两个。在美食的诱惑之下,已经在逃难途中受过太多苦的移民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接受了这个条件,用头发换来了香喷喷的食物。 考虑到民众可能会出现的抵触情绪,执委会目前在辖区内并没有强制性推行短发,甚至连民兵当中也有不少人仍然梳着发髻。但有些必要的软手段还是已经开始在慢慢地推行了,比如社员要想从二级劳工升到****,就必须按执委会的要求剃掉长发,军中的民兵也是一样,今后凡是要晋升上士军衔的民兵,也必须考察该士兵是否已经剃发,留长发者将会失去这一宝贵的晋升机会。 这种软手段的效果目前不是特别明显,但还是有不少想要在执委会的治下搏个好出身的人,大着胆子剃掉了原来的长发。而这样的人无一例外都很快得到了执委会的重点照顾,民兵中剃发的优先提拔为班长,高级劳工中剃发的也会被第一时间任用为工头。古语说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是经过历史检验的真理,执委会相信在这些软手段的潜移默化之下,蓄发的社会风气一定会慢慢得到改变。 洗净身体的移民们在民兵的驱赶下穿过一道布帘,进入到另一间大屋子中,在这里有医护人员对他们的身体进行简单的检查。这一方面是防止各种传染性疾病的流入,另一方面也是要通过这种手段尽可能杜绝外来移民携带一些“不合法”的东西进入到移民居住区当中。 在经过了这道检验之后,每个新移民都将得到两套吉贝布内衣和两套粗布衣裤和两双草鞋,这项支出虽然不是小数目,但执委会认为统一的服装有助于让新移民尽快建立起集体意识,融入到这个全新的生活环境当中。为此执委会给民政部门特批了一笔置装费,让他们能够从本地黎人和崖州两个地方购入大量的布匹。公社中一些无法从事重体力劳动的妇女,也开始转职做起了裁缝,缝缝补补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女人的专长,每制作出一套衣服还能得到少量的加工费,对于她们来说也算是个不错的营生。 新移民们被安置在港口的“特别观察区”,他们将在这里度过至少三天的观察期,一是让他们在长途跋涉之后能有一个休整和恢复的时间,二来也借此观察他们当中是否有人怀有特殊目的。 这个“特别观察区”的设立,是何夕上次回胜利港汇报工作的时候向有关部门提出的建议。他认为从新移民到港的时候,就有必要开始在移民中掺“沙子”,派出一些可靠的老移民混在新移民中间生活几天。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是可以有意识地引导新移民的一些行为和想法,第二是可以及早发现一些居心叵测的人,这样有关部门就能有效地防患于未然。 执委会经过讨论之后采纳的何夕的建议,在港区以北靠着山脚的地区修建了四排营房,一次可以接纳移民五百人左右。营房外围用圆木筑有寨墙,所有新移民登陆后的头几天都会被限制在这围墙之内活动,等到观察期结束之后,他们才会被分配到各个项目的工地上去。在此期间,他们会搬去工地附近的劳工宿舍居住,其中一部分表现得比较好的人将会获得下一批次的社员备选资格。 移民能够获得休息的时间,但刚刚赶回来的这些穿越众却没法获得那么多的休息时间。抵达胜利港当天晚上,在简单的接风宴之后,便是出席例行的工作汇报会了。 这次回来的人除了北美六人帮之外,还有驾驶两条海训船的三十多名土著水手以及隶属海运部的两名临时船长。另外他们还带回了两百一十三名越南移民,除了几个严重晕船者状况不是太好,其他移民都平安无事地抵达了胜利港。 按照执委会的要求,他们在越南东岸装运移民时还有意识地进行了挑选,着重以单身女子、战争孤儿为主。之所以特别要求他们引进单身女子,也是为了平衡本地男多女少的人口现状。由于前期的基建项目较多,执委会最初引入移民的时候都是挑选青壮,后来成立公社才逐步开始以家庭为单位迁入移民。再加之穿越集团内部也是男多女少比例失衡,引入大量的年轻女性已经成为维护社会安定的必要条件。 而战争孤儿对于穿越集团来说就是未来的统治根基,这些无依无靠的小孩子会在这里接受穿越集团的养育,当数年后他们在这里长大成人,脑子里不会再装着什么君权神授或者忠君报国的念头,为执委会效忠将会是他们最主要的人生目标。尽管这种投资占用的资金会很很多,回报期又特别长,但执委会没有任何一个人对此提出过反对或者异议。 执委会中的每个人都很清楚,未来的穿越集团绝不会被限制在这个岛上,当有几十几百乃至几千万人在将来纳入执委会治下的时候,他们所需要的是一大批忠于执委会,忠于海汉政权的基层管理者。穿越众将是未来海汉共和国的统治者,但这些本时空成长起来的基层管理者才是这个政权真正的统治基础。越早开始培养种子,到时候的收获就会越大。 这次运来的两百多名移民当中,战争孤儿就有四十多人,所占的比例相当高。这些孩童将在观察期结束之后被送进港湾东边的童军营,在那里接受专门的教育和技能培训。直到年满十六岁,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会进入基层充当民政人员,另一部分人则会直接进入新兵营接受军事化管理,然后成为民兵的一员。 王汤姆在汇报中着重说明了越南东岸的战争难民现状,并且督促执委会要尽快地加大运力抢运人口。这些逃难的人不可能长期聚集在没有粮食供应的海边,时间一长,他们还是会逐步逃亡到内陆的粮食产地,不管是卖身为奴还是占山为王,到时候想要再大批量地招揽移民就不像现在那么容易了。 另外王汤姆详细说明了拓殖队在黑土港的基建开发情况,以及遭遇暴雨之后的应对措施。对于黑土港的灾后重建,王汤姆认为并不是很乐观:“我们离开的时候,已经出现了很多病号,说实话我不是很确定他们能不能控制住流感的蔓延。当地缺乏药品和消毒手段,这会对我们的医护人员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陶东来安慰道:“我们昨晚与黑土港联系过,那边的情况听起来还比较稳定,病员的范围并没有进一步扩大,而且天气也开始好转了,各项重建工作都在顺利进行当中。另外前天海运部的人已经驾着‘闪电号’去了黑土港,顺利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浮水洲岛,最迟明天就会抵达黑土港,他们会送去一些黑土港急需的补给和药品。” “还有一件事我想说一下。”王汤姆可没忘记黑土港管委会的发展大计,顾凯等人专门整理了一份书面报告,委托王汤姆带回胜利港并向执委会做当面汇报。 “黑土港管委会对于当地的产业体系有些想法,我想这很值得各位研究一下。”王汤姆从背包中拿出文件夹,开始宣读那份计划书:“为了实现煤炭资源的高效利用,完善执委会的能源战略发展计划,以及推动金融领域的内部结算体制顺利运行,现黑土港管委会经过民主协商和广泛听取专业人员意见之后,制定了以下发展计划……” 这份计划书的篇幅并不算长,但内容很详实,王汤姆花了十多分钟念完了整篇计划书,最后他补充道:“我个人认为黑土港管委会的计划是具备比较高的可行性的,不过这肯定需要大本营这边加大对他们的技术支持,毕竟他们所需要的那些化工设备,在当地可没办法造得出来。” “设备还是其次,在当地搞化工生产,肯定需要大量的专业技术人员,这个怎么支援?”宁崎很敏感地联想到了人力资源的问题:“这边的三酸二碱工程才刚刚开始上马,接下来要进行的化工项目还有一大堆,再干三五七年也未必看得到头,哪抽得出技术团队去黑土港那边常驻?” “黑土港想搞的煤化工都是些粗浅的入门项目,不见得需要多少技术人员。”化工专家乔志亚插话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他们计划建设的主要项目还是煤焦油以及沥青,技术含量都不高。真正要从煤焦油里进一步提取萘、苯、酚这些物质,在当地是没有办法完成的。这些比较精细的加工,还是得运回大本营来进行。” 第二卷扩张之路 152.第152章 内河航运系统 相关人员为黑土港发展所设计的煤炭深加工产业当中,主要是以焦炭和炼焦的副产品即煤焦油为主,从煤焦油中提炼沥青的技术难度不大,在当地就可以完成生产。而提炼难度较高的萘、苯、酚等物质,从一开始就没有列入到这个计划当中。这些东西就算是在大本营,也不是短期内就能进行工业化生产的,因为生产过程中所需的各种高温高压设备现在一时半会还造不出来。 即便如此,由于大本营这边正处于发展时期,对于优质焦炭和沥青有长期且大量的需求,这两个项目就足以让黑土港的配套产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 宁崎听完乔志亚的解释之后点头道:“这帮人倒是会想办法……不过对大本营来说也是好事,省下了这边搭建炼焦炉的工夫,而且我们现在有限的海上运力也能得到更高效的利用。有了沥青,我们的柏油路面主干道应该就指日可待了吧?” 蒙贺也兴奋地补充道:“有了柏油马路,两地之间的通行速度至少可以比现在的土路快上一倍,我们也不需要那么多人去频繁地维护路面了。” “没那么快的。”陶东来摇摇头否定了他们的幻想:“刚才汤姆也说了,那边的管委会预计煤矿投产后能在年底前达到每月两千吨煤的开采量,那边的焦煤只占总储量的15%左右,我们就大着胆子算他们按1:1采掘无烟煤和焦煤,每个月能采一千吨焦煤,炼焦后能产出的沥青也不过二十来吨。这点沥青用来铺路是什么概念?按照沥青砼路面的施工标准,以三米宽的路面来计算,连一里路都铺不完。我们要想把胜利港到田独这条主干道都铺上沥青路面,需要的沥青估计得四百吨上下,黑土港一年半载都生产不了这么多。与其用来一截一截的铺路,我看还是把它先当防水涂料用着吧。” 陶东来以前就是搞这一行的,他的话自然具有很高的权威性,于是柏油马路的希望刚刚出现,便立刻就幻灭在众人眼前。 不过执委会中的金融专家施耐德却是注意到了这个产业布局背后的深意:“黑土港想上马生产焦炭和沥青,看来他们是对集团内部采取独立结算之后的地方盈利部分很有想法啊!” 被施耐德这么提醒,陶东来也回过神来:“他们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对了汤姆,这个主意最先是谁提出来的?顾凯还是田叶友?” 王汤姆稍微犹豫了一下,才回到道:“是钱天敦提出来的。” 对于钱天敦的某些打算,王汤姆多少也知道一点,如果不是陶东来主动问起,他并没有打算要在汇报中提到这个细节。毕竟现在文官派对于军警部的各种发展计划都非常敏感,如果让他们察觉到了钱天敦另有想法,那么黑土港的的“山地编制”很可能还没开始就会夭折。 陶东来显然也没有料想到会问出这么一个出乎意料的结果,脸上的表情略微僵硬了一下,但他也算是老江湖了,立刻就打了个哈哈绕过这个话题:“小钱经济头脑也挺不错嘛,看来我们当初选人还是选对了!依我看黑土港的方案在实施上并没有太大的困难,可以让他们往这个方向尝试一下,毕竟对两边的发展都有好处。” 关于钱天敦的计划,身为军警部主管之一的陶东来自然早就知道,他当然也能想到钱天敦这样一个职业军人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才会去设计一个能帮助黑土港增加收入的发展方案。“山地编制”的计划在军警部内部都属于高层机密,只有极少数几个人知道细节,陶东来自然不想过早地在执委会曝光这一秘密项目。 好在与会的人并未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小小猫腻,这个话题就被陶东来顺利地带过了。这个发展煤炭配套产业的计划本来就于双方都有益,执委会也不希望对黑土港进行财政扶持的时间过长,毕竟新的拓殖点必须拥有自我造血能力,这才能算是一次成功的殖民行动,所以执委会对于黑土港管委会提出的这个计划肯定是乐见其成的,随即在场的执委们全票通过了在技术上和财政上对相关项目进行帮扶的决定。 虽然黑土港的煤矿尚未投产,但大本营这边却已经开始为未来的煤炭输入作准备,各个部门都开始制定相应的开发计划。 首先胜利港要新建一个专门的货运码头,位置就定在胜利港现有码头的西边。建设部计划在这里修建六到八座货运栈桥,未来将可同时容纳十至十六艘大型商船同时停靠。在泊位设计上也充分考虑到了未来的海运船只发展进度,最大的停靠泊位直接按照一千五百吨排水量的大船来设计。这座码头将会有专用通道连接到胜利港与田独之间的主干道上。 尚在规划之中的三亚地区首条客货两用铁路,货运码头这里便是一期工程的终点站,等今后这条铁路通车之后,从海上运抵胜利港的煤炭和别的货物便可以直接在码头上装车,用铁路运往田独内陆,届时其效率将会远远地超过现在的牛车运输系统,大大节省路途中转运的时间。 建设部的计划是下半年同时开工运煤码头和铁路两个大工程,虽然这两个工程的技术含量不算特别高,但所要使用的劳工数量却是相当大,比起之前的水电站工程有过之而无不及,对宁崎负责的人力资源部门又将是一次极大的考验。 建设部希望码头能在明年春节之前竣工,而铁路的进度相对可能会慢一些,并且就算竣工了也未必立刻就能有蒸汽火车头可用。相关部门对于年内造出比较成熟的燃煤动力蒸汽机已经很有把握,但能否赶在铁路修通之前就造出蒸汽火车并不是太有把握,两样东西的原理虽然相通,但制造的难度却相差了一大截,搞不好到时候得先用牛拖车皮也很难说。 不过执委会也没打算在一棵树上吊死,除了陆地上的铁路计划之外,相关部门还联合设计了一套内河运输系统,准备充分利用起田独河的航运能力。 这套运输系统主要是由两种船组成,平底货船和蒸汽动力的拖船。平底货船按照后世的内河驳船设计,设计载重量在十吨左右,每三到四艘组成一个船队,由一艘二十匹马力的拖船提供前进的动力。 当然如果一定要多拖个几艘其实也能慢慢在河上航行,问题在于田独河上游的河道极窄,而且河湾又多,如果货运船队的长度超过一定的限度,那么在河道中的行进就会比较麻烦。 这种内河船队可以直接在胜利港的货运码头接收卸下的货物,然后驶入内河直达田独工业区。虽然速度比现在使用的牛车快不了太多,但相同时间下能运送的货物重量却是翻了好几倍。在陆上的轨道运输系统投入使用之前,执委会准备把这套运输系统当作货运主力渠道来使用。就算是未来往返田独胜利港两地之间的蒸汽机车通行了,这种内河船队同样也是一个很好的运力补充。 执委会搞这套系统出来也不仅仅只是着眼于田独河一地,事实上未来的三亚地区开发才是这套内河航运系统大展拳脚的时候。三亚地区有临春河和三亚河两条通航能力极佳的大河,而密集的水网让这里无法大规模铺设轨道交通系统,内河航运系统就将会成为这一地区的内陆运输主力。现在在田独河上搞这套河运系统,也是在为将来三亚地区的开发建设积累相关经验。 除此之外,在海南岛上还有一处极为重要的内河运输地点,那就是位于海南西岸内陆地区的石碌铁矿。当地的情况要比胜利港这边复杂得多,石碌铁矿到海边的昌化港直线距离就有足足四十多公里,是田独铁矿到海边港口距离的四倍有余,想要在那里仿效胜利港和田独之间建设一条陆上通道的难度极大,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和时间都是开发初期难以承受的。 唯一可行的运输办法,就是乘船从昌化港沿着石碌河逆流而上,抵达铁矿附近。根据后世卫星地图上所显示的距离,开采区离最近的河道仅仅只有一公里多一点,届时完全可以在河道和开采区之间修一条轨道,然后通过内河运输系统将铁矿石转运出来。 这个过程看似很麻烦,但对于一心要在昌化附近建设本岛最大煤铁复合基地的执委会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事。那边除了储量丰富的石碌铁矿之外,最大的一个优势就是离黑土港的距离近,中式帆船跑单程仅仅只需两天多一点的时间,比到胜利港的距离足足近了有一半,这就已经注定了未来石碌——昌化一带的钢铁生产成本会远低于大本营这边。 第二卷扩张之路 153.第153章 关于新航路的意见分歧 如果一切顺利不再出什么大的意外,那么距离黑土港煤矿投产的时间大概还有一个月左右。执委会在这段时间里还有一个大问题需要尽力去解决,那就是目前穿越集团所面临的海上运力严重不足的局面。 从穿越之初开始,穿越集团就一直陷入在缺乏海上运力这个泥潭里无法自拔。虽然穿越时带过来的船真心不少,加在一起排水量都过了万吨,但因为燃料的储备十分有限,而来到这个时空后限于生产水平,短期内又无法对燃料进行补充,包括“新世界号”在内的这些船现在基本上都成了靠在岸边的摆设——当然,这些巨大的摆设用来在视觉上震一震初来乍到的外乡人还是很有效果的。 这些船最后一次出动已经是三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在抓住了包括高桥南在内的那批海盗之后,所有的铁船都再没有离开过码头半步。如果未来没有大规模的海上来敌,执委会大概也不会再轻易让这些船动弹了。关于穿越集团未来海上运输的发展方向,海运部所提出的观点大家都很认同,那就是风帆动力作为海船主要动力的地位还会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哪怕是将来蒸汽船下水,船上同样也少不了风帆的存在。 既然海运部已经开了金手指,能够把握住未来船舶的发展趋势,那么自己建厂造船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然而自己造船的难度要远远超过了事前的预计,目前开工这条仅仅一艘四百料的海船就需这些新手们耗时数月。以现在这种造船规模和速度,军警部的几个头头都很怀疑自己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等到蒸汽铁甲舰下水的那一天。 这次迫于海外煤矿的开发计划,执委会下血本买了三条船又租了三条船,组成了一支基本的货运船队。但这样规模的船队对于心怀大志的执委会来说,实在还不够看,但又没办法搞到更多的船。海南岛本岛各个港口之间的海运业本来就不太发达,现在是执委会手上拿着银子都找不到可以买的船。尽管何夕在琼州府城的船厂还定了两艘四百料海船,但估计也得快年底的时候才能交付使用。 按执委会的打算,最好能在黑土港和胜利港之间这条航线上长期保持十到十五艘货船的运力,但现在看来,海运部的船队距离这个目标还有相当遥远的距离。而海上运力的高低,很可能会继人力之后成为新一个制约穿越集团发展速度的瓶颈。 目前执委会唯一可以指望的解决办法,就是派人去大陆买船。上次“福瑞丰”李掌柜从广州回来的时候,可是带了两条大船和数十名水手船工回来,这无疑也说明了大陆的海运市场比海南岛繁荣得多。在黑土港的开发已经开始进入轨道的时候,执委会也在盘算何时开启通往大陆的航路。 关于是否在现阶段开辟大陆航线这件事,其实执委会乃至基层的穿越众一直都有两种声音存在。 通航派认为打通大陆航线的好处多多,除了开辟新兴市场这个人所共知的理由之外,大陆能够提供给穿越集团的原材料和各种匠人,也不是小小的海南岛可以比拟的。 从开港以来,穿越集团虽然也想方设法从崖州等地引入了不少移民,但这些移民中的多数人以前都是从事农业生产,黎苗两族的人甚至有很多连种地都不会,而执委会一心想引进的船匠、木匠、铁匠、泥水匠、石匠等各种有专业技能的人却十分稀缺。 这种职业比例上的不均衡,就造成了穿越众当中很多技术人员不得不亲自从事一些简单重复的体力劳动,这对于以人才为贵的穿越集团来说无疑是一种极大的浪费。仅仅两万左右人口的崖州,本来匠人的比例就很少,现在更是极为稀缺,据驻崖办发回的报告,目前崖州的房价比他们刚到的时候上涨了至少两成,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被穿越集团以优厚的待遇带走了大批木匠和泥水匠,以至于有人想修房子而请不到工匠的情况频频出现。 类似的情况并不仅限于木匠和泥水匠两个行业,崖州城外的一个砖窑,从工头到技师,上上下下三十多号人现在全部都移民到了胜利港这边,原因是他们在这里能拿到的报酬是以前在崖州的两倍。但就算驻崖办一直在倾尽全力引进崖州的匠人,这些专业人才的数量也远远达不到执委会所期望的水平。 而大陆的情况则完全不同,仅仅只是广州地区,人口就已经超过整个海南岛数倍之多,各种专业匠人的种类和数量也自然比崖州这个偏远小城要丰富得多,通航派认为打通航路之后,就能够从大陆大批地引进匠人,从而迅速提升本地的生产力水平。 而另一派的观点则相对要谨慎一些,他们认为不能仅仅因为目前跟崖州官方的相处还算“融洽”就放松了警惕,如果真要有人挑刺,那么他们的身份从“海外客商”变成“海外乱党”恐怕就只是一纸文书的事情而已。何况现在穿越集团现在已经把私盐生意的触角伸到了琼州府城和广州,这真要是被广州的盐课提举司抓到小辫子,有心人分分钟就能把事情给闹大。 谨慎派认为在现阶段穿越集团不应该急着出头,而是要先埋头发展自身实力,至于商品的外销和原料、人口的输入,完全都可以交给代理商去进行。这样不但能规避海运途中的风险,而且也能避免穿越众在广州抛头露面而引起官方的注意。 当然如果谨慎派的理由仅仅就是这样,那么肯定还不具备足够的说服力。事实上谨慎派还有另一个很有力的论点是通航派也无法辩驳的,那就是广州地区所存在的西洋势力。 在这个时期,广州作为大明最重要的对外通商口岸之一,已经有西方各个海上列强的商船聚集到这里。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兰人、法国人、英国人,这些都是早就已经被执委会列为未来重要竞争对手的势力,他们如果知道了“海汉”的存在,会采取什么样的态度,现在是完全无法预料的。 或许其中会有对商机敏感的西洋商家赶来胜利港与穿越集团进行交易,但也极有可能会招来某些势力的觊觎——特别是当他们得知这里可以出产连欧洲都没有的那些工业制品的时候,会对穿越集团保持怎样的态度还真是不好说。谁都不知道这些劫掠成性的海上强盗会不会在利益的趋势之下铤而走险,对穿越集团采取一些激进的敌对手段。对于在远东地区已经建立了据点的葡萄牙人、荷兰人、西班牙人来说,目前严重缺乏海上力量的穿越集团简直就是一块肥肉,只要伸出手就可以夹到自己碗里。他们甚至都不用攻打胜利港,只要直接掐断胜利港对外的海上航路,就能把穿越集团困死在这个小小的港湾里。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在穿越集团这块肥肉把海上列强全部吸引到胜利港来之前,就先已经招来了沿海地区的大股海盗。前次从雷州来袭的海盗团伙,只不过是沿海海盗中毫无名气的一支小队伍罢了,真正像十八芝这种档次的大海盗团伙,穿越集团根本就不具备正面抵抗的能力。如果真被这种大海盗团给盯上,那穿越众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龟缩到一号基地的棱堡中进行防御作战,等待对方失去耐心之后自行退走。 南中国海的形势非常复杂,谨慎派认为在目前穿越集团尚处在缺乏自保之力的时候,不应该急着去趟这滩浑水,而是稳步发展为上,先打造出一支靠得住的海上力量再考虑开通航路的事。 这两派的意见纷争从穿越之后就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键盘执委们隔三差五就会在论坛上斗得不亦乐乎,而执委会的意见也一直摇摆不定,没有就此拿出最后的决议来。 这个情况一直维持到八月中旬,一支来自广州的船队抵达胜利港,才为这场旷日持久的争论画上了句号。 前次“福瑞丰”的李掌柜去广州总行回来之后,就已经给执委会这边带了信,近期会有“福瑞丰”的高层人员到胜利港与他们进行接洽,商谈长期稳定的商业合作模式。这次不但是人来了,银子来了,还带来了为穿越集团在广州代购的两艘大海船。 船队在胜利港之外就已经被海巡船发现,海巡船靠过去之后,得知了对方的来意之后,便立刻通过步话机通知了港口,而港口又赶紧联系了田独工业区。于是几个执委立刻吭哧吭哧地骑着自行车一路赶回胜利港,会见这位据说是“福瑞丰”总行高管的贵客。 第二卷扩张之路 154.第154章 广州来客 李奈倒背着双手站在甲板上,默默打量着前方那艘挂着“海汉”旗号的福船,心里却是在想着别的事情。 “福瑞丰”这个商号是李家在洪武年间创下的,一辈一辈传到现在已有两百多年。经过数代李家人的努力,“福瑞丰”从最初游街走巷的小贩货郎,逐渐发展成为一家拥有十七个分店,生意遍布华南各地的大商行。在广州一地,如今的“福瑞丰”也算是数得着的商场大鳄之一了。 李奈的命不错,可以说是含着金匙出生的,这是因为他老爹便是“福瑞丰”的大老板李继峰,从生下来那天开始,他就一直过着人上人的生活。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就是在他上面还有两个哥哥,要论继承人顺序,李奈顶多能排到第三。 如果今后不出意外,李奈所能够继承的大概就是“福瑞丰”下面某个地方商号。就如崖州“福瑞丰”的那位李掌柜,他与大老板李继峰也是堂兄弟的关系,但因为没有继承权,就只能被分配到地方商号上担任管事了。 李奈的老爹倒并不是太想让他继续走从商这条路,毕竟整个社会环境都是重农轻商,士农工商四个阶层,商人一向都是排在最下面的。虽然李家人代代都是做生意的好手,两百多年间不断地发展壮大“福瑞丰”,但真要论社会地位的话,李家跟真正的豪门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这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因为李家往上数八代人都没出过一个当官的,一溜烟下来全是商人,自然就很难取得更高的社会地位。李继峰痛定思痛,就在李奈身上下了工夫,花费重金请名师读名校,想让他今后通过考科举一飞冲天,让老李家也能出一个体制内的公务员。 李奈倒也争气,十四岁中了秀才,十八岁就过了乡试中了举人,但之后参加了两次会试,却均未能过关。虽说只要当了举人就可以做官了,但天下举人何其多,要排个知县官职起码都得排到十年之后了,这与李继峰当初望子成龙的目标显然是有一些偏差。 而李奈自己读了十多年的书,对于年复一年的应试也有些厌倦了,便婉转提出自己想试着帮家里打理生意。李继峰也算是个开明人,心想反正李奈已经考上了举人,也算是有了功名,再想上一步抢那三百贡士的名额的确不太容易,便给了他一个相对轻松的差事——到琼州府与当地一家海商谈谈贸易合作。若是李奈做得顺利,慢慢交一些生意给他打理也无不可,若是做得不顺,再回去读书应考也就是了,反正家里也不差这点钱供养他专心读书。 关于这次出访的对象,李奈其实也是有所耳闻的。五月的时候琼州那边的商号就送来了几件玻璃器和银镜,据送来东西的伙计所说,在琼州岛南边的崖州附近新出现了一伙海商,自称来自万里海外的“海汉国”,其相貌、语言都与明人一致,只是服装、习俗多有独特之处。这些海汉人似乎掌握有某些独特的工艺,可以制作出丝毫不亚于西洋番商的玻璃器皿。至于那银镜,李奈也亲眼见过,照人十分清晰,胜过铜镜不少,更是市面上稀罕之极的物件。 李继峰经商多年,也知道西洋番商手中有这种奇特的银镜,但因为数量极其稀少,人家根本就不外卖,都是留着自用的。而这些新出现的海汉人显然掌握了某种制镜的技术,在他们所出售的镜子中,甚至还有一面长宽都达到一尺的方镜。虽然这面镜子被要价八百两银子,但在李继峰眼中看来,这种世上罕有之物,莫说八百两,便是价钱再翻个两三倍也是值得的。 果然这面镜子只在“福瑞丰”总行里摆了两天,便被广州府某位大人物差人来收购了,作价一千五百两银。而其他从琼州府送来的少量样品,也很快就被抢购一空。李继峰立刻便让人在市面上收购对方要求的硝石、硫磺、焦炭等商品,装船运往琼州岛。 之后每隔大约半月时间,便会有一批来自“海汉”的商品运抵广州,因为崖州那位李掌柜的精明表现,“福瑞丰”拿到了海汉玻璃器和银镜在广州的独家经营权,这也让总行因此赚了个盆满钵满。 六月中旬,“福瑞丰”崖州分店的李掌柜回广州述职,顺便带回了最新的海汉产品和他们的要求。这种新出的玻璃文具,李继峰自己就先留了一半下来,而李奈作为家中的读书人代表,也有幸分到了一套。 为了帮助家里推销这种新产品,李奈专门牵头搞了一次诗会,请了不少广州本地的文化名人出席。这玻璃文具一出场,整个诗会的逼格似乎都得到了质的提升。正如当初施耐德所预料的那样,这种晶莹剔透的文化用品立刻就得到了读书人的好评和追捧——当然了,能追捧这玩意儿的读书人一般家境都比较殷实,毕竟不是每个读书人都有经济实力能花上一百两去买一套玻璃文具。 是的没错,在胜利港出厂价仅仅十两一套的玻璃文具,到了广州之后就已经水涨船高,加上李家自己已经消化了五套,于是能流入到市面上也就只剩下了五套而已。一百两还别嫌贵,如果不是跟“福瑞丰”东家李三公子关系密切的人,就算抱着银子也没地方买去。 李奈在诗会上“十分遗憾”地告知本地的士子,这种玻璃文具来自万里海外,且每一套都是定制品,得来十分不易,鄙商行正在设法订货,但至于什么时候到货,能到多少就无可奉告,有意购买的朋友可以多多关注鄙商行的店铺——言下之意便是这玩意儿现在有价无市,大家如果想买来装逼,那就早早准备好银子吧! 自然就有脑子转得快的人在诗会之后悄悄找到李奈,硬是要先拿订金进行预订。有鉴于消费者高涨的购买热情,李奈也只有“无奈”接受了这些预订,两三天下来,便已经有二十多人在李奈这里下了订金,其市场前景可以说是一片光明。 根据带回这些样品的李掌柜所说,这还只是海汉人试制出来的样品而已,正式的产品肯定会更为精致完善。海汉那边的一位施掌柜已经发了话,后续会有多种多样的产品陆续推出,而且会将这个类别的产品从品牌、价位上区分开档次,用海汉人的话说,这叫做“针对消费者的需要来开发产品”。 李家父子几人听得都是一愣一愣的,这些经营策略中蕴涵的道理并不算特别深奥,他们都是经商多年的人,稍稍一点便能想通其中关键,但偏偏就从未有人这样想过,这样做过。李掌柜所转述的这些言论,就像在他们眼前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一样,让他们认识到原来生意还可以这么做。 当然,除了这些之外,那一千斤精盐也引起了李继峰不小的兴趣。私盐这生意利润不消多说,在商场打滚多年的李继峰自然是有数的。而海汉人所提供的这些精盐不但质量够好,而且价格极其低廉——对方愿意以每千斤五十两银的价格向“福瑞丰”长期供货。与目前广州市面上每千斤三百五十到四百两银的价格相比,利润简直高得吓人。就算是“福瑞丰”自己不直接售卖,将这些私盐转卖给几家本地盐商,这转手的利润也同样非常可观。但出于谨慎起见,李继峰还是叮嘱了李掌柜,向海汉人回话的时候需要求对方每月供货万斤以上——如果没有庞大的交易量作为支撑,那么这门生意所能带来的利益还不足以让“福瑞丰”为此而冒险。 已经跟海汉人打过不少交道的那位崖州李掌柜对海汉人做生意的态度非常推崇,在他看来,海汉人做生意有几个特点,其一是守信,谈好的商品价格、种类数量都不会更改,账目的结算也十分清楚,绝无拖延反复之举。 其二是灵活,海汉人做生意极少会要求必须现银支付,一般都是以物易物的情况居多,而现在更是推出了“流通券”这么一个东西在本地交易中代替银钱使用,省去了钱款结算中的清点数目、检查成色的麻烦。 其三是方法,海汉人不但掌握了先进的生产工艺,其推销商品的技巧也十分值得学习,像这次李奈所搞的诗会,实际上就是施耐德给崖州李掌柜出的主意,当然施耐德描述这个办法的时候并没有提到采用“诗会”这种形式,而是用了另一个所有人都比较陌生的词语——产品推广会。但不管怎样,这个方法显然是十分奏效,李继峰甚至已经想好了以后有什么新东西上市的时候,都应该像这样提前搞一搞推广才是。 崖州李掌柜所总结出的这几个特点,也就成为了李奈出行琼州岛拜访海汉人的一个重要参考。李掌柜在几天之后便带着数千两现银和两艘为海汉人购买的海船离开了广州,他将去胜利港向海汉人订购下一批的玻璃器皿、文具、镜子,或许还会有其他新出的好东西。 第二卷扩张之路 155.第155章 修炮台的海商 又过了一个月之后,李奈所率领的船队才从广州港出发。在此之间“福瑞丰”为海汉人又购买了两艘大海船以及其他一些物资,并且搜罗招揽了一批对方点明要求的匠人和船员。李继峰希望通过派遣李奈出访和提供这些人员物资的手段,对远在崖州的海汉人施放出足够的善意,为接下来双方的长期合作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 李奈并不是第一次乘船出海,在以前赴京赶考参加会试的时候,就是从广州乘船北上,在杭州湾登陆之后,拜访当地一些师友,然后才从陆路去京城。不过这次能作为一支商队的领导人物出行,对他来说的确是一种新鲜的体验,一路上都在琢磨到了地方之后该如何与海汉人交际。 按照崖州李掌柜的说法,这些海外来客虽然打扮有些怪异,但能够感受得到他们都受过极好的教育,言谈举止彬彬有礼,丝毫不像那些西洋蛮夷似的粗鄙。但李掌柜也提到,这些人对于大明的很多规矩并不是很认同,往小了说可以算是不拘小节,但要往大了说,他们的言行多少就有些目无法纪之嫌。 李奈对于这些细节倒不是特别在意,如果真是遵纪守法的海商,能有胆子制贩私盐?“福瑞丰”能在广州一步步做大到今天的规模,可也不完全都是做的合法买卖——事实上但凡是做海上贸易的主,谁敢说自己屁股是干净的? 对海商来说,犯不犯法的界定并不在于大明律里是怎么写的,而是在于有没有被抓住现行,只要没被官府逮到,那么不管走私也好,逃税也罢,那都是属于“合法”的范畴。想要从海上贸易中赚大钱,这点风险是必须要冒的。 或许是因为船队中多了李奈这个重要人物,有关人员并不想冒险驶入远海,于是船队的行进航线也就更加趋于保守。船队出了珠江口之后,便一路往西,经过阳江、茂名、湛江,再顺着雷州半岛南下,渡过琼州海峡之后还到琼州府城停了一日进行补给休整,然后才继续沿着海南岛东海岸一路绕行到三亚附近。 这么一条航线走下来,比从珠江口直行海南足足远了有三分之一,船队一路走走停停,花了有十多天才算到了地方。 船队在路过亚龙湾的西洲岛时,遇上了正在这里采挖完鸟粪准备回港的“海训01”船,双方扯着嗓子经过简单的沟通之后,“海训01”便在前面带路,领着这支船队驶往胜利港。 “三少爷,前面这处海岬是锦母角,绕过这个地方,就是海汉人的港口所在了。”说话的是这次李继峰派来辅助李奈的人,“福瑞丰”总柜的副管事贺强。他在“福瑞丰”工作多年,从跑腿小伙计一步一步升迁上来,也是整个“福瑞丰”的高层管理人员中为数不多的外姓人之一。李继峰担心初出茅庐的李奈在与海汉人交易时吃亏上当,于是便派出贺强跟着他一起来,关键时刻可以帮着李奈把把脉,提供一些参考意见。 贺强以前曾经到过崖州几次,所以对这段航路也比较熟悉,继续介绍道:“海汉人待的这个港湾,古称榆林,胜利港是他们来这里之后才改的名字,喏,你看前面那处海峡,左边的海岬便称之为榆林角……不过这地方距离崖州太远,人烟又稀少,且年年遭受海盗侵袭,并不是什么好地方。据说因为没有多少百姓在这里定居,前几年崖州官府已经撤掉了这里的治所,只有往内陆去十几里的地方才有些黎苗山民居住。真不知那些海汉人为何要选择这样一处荒凉的所在。” “据李掌柜所说的情况,这些海汉人都是极为聪明之人,行事都是谋定而后动,他们这样做一定有其原由。”李奈倒是没有把事情想得很简单,他的看法和李继峰是一样的,这些海汉人做事,大胆之中带着谨慎,但绝非毫无目的的乱打乱撞,跟他们打交道一定得多加个小心才行。 两人说话间,从右边的海湾中忽然窜出一条白色的单桅帆船。这条船的船身又扁又平,但在海上的航行速度却是快得惊人,在他们的船队面前远远地兜了一道弧线,便向着西边的海域行去了。 “这便是李掌柜说过的海汉人的快速帆船了!”李奈见到这传说中的船只出现在眼前,立刻便到了船舷边眺望起来:“据说这样的帆船只有两艘,一艘名曰‘闪电’,另一艘名曰‘飞速’,却不知我们所见的这是哪一艘。” 自诩见多识广的贺强此时也惊讶地长大了嘴,目睹那艘快船以惊人的速度掠过海面,嘴里只能喃喃叹道:“好快……好快的船……” “贺叔,依你之见,此船若是要跑广州,需要多少时日?”李奈饶有兴趣地问道。 贺强在心头略微计算了一下才道:“我们来时的航线多有绕行之嫌,若是从珠江口出海后直行琼州岛,六至七日便可抵达此处,但以此船的速度,恐怕顶多两日便到了!我见过佛郎机人和红毛人的快船,跟此船绝无相似之处,且速度也远远不及此船。” “海汉人既然有此种快船,又为何千里迢迢的托我们从广州买来二手的海船?”李奈皱眉道。 “原因可能有好几个,例如海汉人的海上货运量极大,此船快则快矣,但船身扁平,装载量肯定有限,大约是满足不了他们的要求。而此种船的建造可能十分困难,海汉人手头上只有这么两艘,就可见一斑了。”贺强大胆猜测道。他的这番猜测倒是基本都说中了关键,海汉人买船本来就是因为运力不足,而双体快速帆船的建造需要的材料和技术都不是现在所能达到的。 船队缓缓地驶入榆林角旁边的海峡,过了这里之后便正式进入到胜利港当中。环顾周围的贺强突然脸色变得煞白,愕然惊道:“三少爷,你看右边的海岸上……那是什么?” 李奈转头望去,见那里的沿岸坡地上有一排石头砌成的低矮建筑,有不少民工正挑着条石喊着号子在那里施工,看样子是一处尚未完工的工程。看那已经建好的一截有十分明显的稚堞垛口,倒是有些像城墙的模样。 李奈摇摇头道:“这些海汉人为何要在海边修筑城墙?” 话一出口,他自己便已经察觉到了不对。果然贺强战战兢兢地应道:“三少爷,那可不是城墙,那是炮台!” “炮台?”李奈也是吓了一跳:“贺叔你真的看清楚了是炮台?” “前两年虎门翻修炮台的时候,大掌柜认捐了一门炮,当时知府大人便是在炮台上接见了认捐的广州士绅,我见过虎门的炮台,大体上便是这样的形制。你看每一处用稚堞围住的所在,便是今后安放火炮的地方!”贺强也算是有点见识,压低了声音对李奈解说道。 此时船行的地方距离海岸不到百米,岸边坡地上的情况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贺强这么一说,李奈也看明白了,那一个个弧形稚堞围成的地方,可不就是一个个炮台的样子吗? 这下李奈的脸色也变了,修炮台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如果真是海汉人在这里修建炮台,那至少说明三件事:第一,这里已经不在明军的辖区之内,否则明军绝无可能眼睁睁看着外来人在这里修建这种军事设施。第二,海汉人手里有炮,而且极可能不是那种海商惯常装备在船上的短管粗身,只能打些石子铁钉的土炮,而是货真价实打炮弹的红夷火炮!第三,就算海商会在船上装备一些防御海盗的武器,但绝不会有哪个海商会在港口修建炮台,海汉人会这么做,他们的目的和动机就很值得怀疑了。 李奈想了想,旋即强笑道:“贺叔,或许是我们想多了,既然连远在广州的我们都知道了海汉人的存在,那崖州官府当然也早就知道了,说不定官府早已经在这里恢复了治所,这炮台也是崖州驻军在主持修建。” 贺强恨铁不成钢地叹道:“三少爷,若是如此简单的事情,我又怎会想不到?崖州我去过好几次了,那地方也从未建过炮台,去年我去的时候,那里的城墙上都没有一门火炮,只有几门打不远的佛郎机炮而已!若是真要修炮台护卫海岸港口,那也应该是在崖州修建,而不是在这个地方!” 这下李奈也想不出什么能够解释眼前所见状况的理由了,但驶入港湾的时候,却看到海面上分明有两艘桅杆顶上挂着“明”字旗号的水师苍山船正驶往外海。甲板上的士兵服饰、武器和军旗都清晰可见,的确是崖州水寨的明军水师无误。 两人对望一眼,均是感觉这里的状况诡异无比。贺强一脸的迷惑道:“难道……真是我想错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156.第156章 种种震撼 看到这两艘苍山船之后,贺强似乎想到了什么,对李奈道:“在前面给我们领路的那艘船,好像也是我大明水师的战船……” “海训01”船就是当初穿越集团登陆胜利港之后,缴获的那艘水师战船。罗升东被放回崖州的时候辩称这艘船受损严重,需要在胜利港这边上岸修理。于是这艘船便不明不白地被穿越集团给黑了,还改名刷了新舷号。罗升东倒也光棍,在这港湾进进出出互相都能看到的情况下,他居然就对这船视而不见,就像根本不知道这艘船的来历一样。 但罗升东装着认不得,不等于别人都分不清这民船与战船的区别。这海沧船的船舷上有类似城墙一般的稚堞构造,以便于水师官兵在船上使用火器,仅这一点,便与民用的福船大不一样。“海训01”上的水手们虽然在船舷上搭了不少渔网,但仍然是露出了一截稚堞被眼尖的贺管事给看到了。 李奈强笑道:“贺叔,我就说你多虑了吧!这地方在我大明水师治下,怎会有海商私建炮台之说?” 贺强此时只觉得困惑无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眼前所看到的这些情况,但为何总会觉得有哪里不对? 此时船队已经驶入胜利港港湾,李奈兴奋地抬手指着前方道:“贺叔快看,那就是传说的海汉大铁船!” 本时空的任何一个人在看到“新世界号”这样的钢铁巨兽之时,都免不了受到极大的冲击和震撼,就算是见多识广的贺强也不例外。当时大家在听李掌柜描述海汉大铁船的雄奇壮观之时,几乎都是当了笑话来听——世间哪会有人傻到用数十上百万斤的铁来造船,那样造出来的船不会直接沉进海里去么? 但真正看到这个庞然大物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当初所有的质疑都已经抛到九霄云外,贺强心中也忍不住蹦出一个念头——到底谁才是傻子?是建造了这些大铁船的海汉人?还是当初悄悄嘲笑过李掌柜吹牛不打草稿的自己? 海汉人的铁船不止一艘,当他们看到在“新世界号”的后面还停靠着一排稍小的铁船,已经彻底无话可说了。这些小号的铁船几乎每一艘都比他们这支船队中的四百料海船更大,船身细长,线条优美。唯一让他们不太明白的是,这些大大小小的铁船上都没有桅杆和风帆,看起来海汉人似乎并不打算使用这些铁船出海,又或是这些铁船出了什么问题以至于无法出海——这似乎也可以很好地解释为何他们还需要掏钱从大陆购买二手海船。 胜利港的码头不小,沿着海岸线延伸开来,足足有百丈之宽,最西边的地方还没有完工,仍有近百名劳工在太阳下奋力劳作。但李奈和贺强注意到这个码头上停靠的帆船并不多,只有寥寥两三艘而已,也不知之前替海汉人买来的海船去了什么地方。 前面带路的“海训01”船已经靠岸,船上的水手从船头船尾分别将几条缆绳抛到码头上,有民工将缆绳栓到岸边的石头缆绳桩上,固定住船只。 贺强突然一拍脑袋道:“我知道是哪里不对了!这艘船虽然是水师的船,但船上的人可不是水师的人!” 李奈定睛一看,可不是正如贺强说的这样,从“海训01”上正通过跳板登陆到码头上的这些船员水手,根本就不是水师士兵的打扮,而是一色的蓝布短衣。只有走在最后的两个人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头发也如和尚一般,只有冒出头皮外的短短一截。 “是海汉人,最后那两个是海汉人!”李奈清楚地记得自己那位堂叔提到过,海汉男子普遍短发,长度基本都未过肩,也不留发髻,多喜穿一种绿花短衣——眼前所看到的这两个人,可不正是这样的外形? 贺强此时却没有李奈那种兴奋的感觉,这些海汉人不但跟明军水师十分熟悉,甚至连水师的战船都霸占了,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上了岸,在码头上迎接他们的是商务部负责人施耐德。施耐德的工作因为需要与外界打交道,所以目前都是常驻在胜利港的一号基地,有外来客商到访的时候,他这边接待起来也会比较方便。 双方互相作了身份介绍,免不了一通“久仰久仰”、“客气客气”之类的寒暄。关于货物和船只的交接,施耐德这边自有商务部的工作人员与“福瑞丰”的管事们进行接洽,而李奈和贺强两位贵客,则是由施耐德陪同,先去一号基地内休整。 目前随着胜利港码头一期工程的接近尾声,从码头到一号基地大门这一段三百米长的“景观大道”作为配套项目和执委会钦定的“对外宣传样板工程”也已经基本完工。这条大道宽度达到了六米,整个路面都用水泥砼进行了硬化处理,相较于同时代的黄土路或是石板路,平整度高出了一大截。李奈和贺强踏上这条路面之后都是暗暗吃惊,不明白这坚实的路面何以能做到如此平整划一。 道路两侧还以三米为间隔,栽植了大量以椰子树为主的行道树,路边每隔一段还有条形的花坛以及圆木对剖后刷桐油制成的简易长凳。如果不是一号基地这边的生活供电已经处于比较紧张的状态,执委会甚至还打算要在这里装上几盏led路灯,不过目前看来暂时还只能以能见度较差的油灯来替代。但饶是如此,这种优雅的环境也让初来乍到的李贺二人感到新奇万分。 即便是在繁华程度超过此地十倍不止的广州,他们也从未见过有哪条路能修成如此规整。李奈忍不住问道:“施先生,恕我冒昧,这条路为何能保持如此干净?” 施耐德笑道:“这一是要对本地民众教育到位,让他们知道不可以在路上随地抛弃废物,如果有牲畜粪便也要自己负责打扫干净,违者是要罚款的,所以现在几乎所有的牲畜身上都挂了粪笼。二嘛就是雇请了专人打扫,每隔半个时辰,就会有清洁工巡视这条路,把路面上的杂物清扫干净。” 李奈愕然道:“竟然如此简单?雇人清扫也就罢了,但若是对民众罚款,民众岂能服气?” 施耐德正色道:“这里的每一条路,每一栋房,都是我们组织民众修建的,爱惜这里的环境,是在这里生活的每一个民众应尽的责任和义务!如果觉得这里的管理制度太严格,那大可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生活。” 施耐德说得倒是很严肃,但这话里避重就轻的伎俩还是被更为老练的贺强听了出来。贺强插话道:“那你们出面对违规的民众进行处罚,本地的官府难道就不闻不问?还是说崖州官府根本没有在这里建立治所?” “治所?有啊,当然有治所。”施耐德笑着指向前方道:“两位看到前面那个小院了吗?那里就是胜利港的官方治所了。” 说话间李奈就已经能看清那小院门口挂着的牌匾了,他不禁轻声念了出来:“榆林巡检司……施先生,这可是崖州派来的人?” 施耐德点头道:“如假包换。我看两位不是太相信我说的话,这样吧,我陪两位去看看就是了。” 李奈心道就算你不说这话,我也定要去看看真假。这行商每到一地,首先需要打点的便是诸如巡检司、衙役、税吏之类的人,“福瑞丰”若是要跟海汉人做长期买卖,那驻扎在这里的巡检司当然也是需要打点的对象。当然更为重要的是,看一看这里巡检司的情况,也好确定这地方是否真的像贺强所认为的那样有古怪。 “魏巡检!有客人来拜访你了!”施耐德站在院子外面也不敲门,直接放开了嗓门通知院内的人。 很快有人便跑来开了门,点头哈腰地将三人请进了院子里:“施先生稍等,魏巡检尚未起床,已经有人去叫醒他了。” 贺强忍不住皱了皱眉,如今已经接近午时,这位魏巡检居然还在酣然大睡,日子倒是过得挺自在。再环视这小院一圈,见这里的建筑都是木制小屋,心中不禁哂笑,这巡检司连间砖瓦房都没有,看来条件也是有限得紧,海汉人似乎对巡检司的重视度还不够高啊……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贺强嘴角的那一丝冷笑就已经僵住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贺强快步走到其中一栋木屋的窗子旁边,伸手摸向了那扇窗户,冰冷的触感告诉他,这玩意儿竟然真的是玻璃!若不是这东西在阳光之下反光,他甚至会以为这里的窗户全是开着空洞连窗户纸都没有糊上。 尽管这面窗户是用二十多块掌心大小的玻璃镶嵌而成的,但在贺强看来这却是极其震撼的一件事,甚至丝毫不亚于刚才在港口看到的大铁船——用小块玻璃来制成一扇窗户也就罢了,这种高档货居然用在这么一间小破木屋上,这尼玛到底是奢侈还是疯狂? 第二卷扩张之路 157.第157章 谁主谁客 用小块玻璃或者琉璃镶嵌成窗户这种事,贺强以前并不是没见到过,但因为技术上的原因,这些东西很难有大块的平板形状可用,往往都是用很小的碎片来拼凑,而且成品的价格极高。李继峰的书房中便有两扇窗是用玻璃碎片镶嵌而成的,透光度极好,白天即便关上窗户也能让屋内十分敞亮,但那两扇窗户所用的玻璃片可比眼前这扇窗小得多了。即便如此,整个李家宅院里也就这么两扇玻璃窗,足见这玩意儿的珍贵之处。 除此之外,贺强以前去蠔镜澳跟佛郎机人做生意的时候,曾经在他们的教堂里见过这种玻璃镶嵌的玻璃门窗,据说都是从遥远的欧罗巴运来。而且那些佛郎机人曾经说过,就算是在他们的家乡,这种东西同样也是价值不菲。 如今贺强再次看到了这种玻璃窗,可是万万想不到它居然是出现在巡检司住的小木屋,高大上的玻璃窗配在简陋的小木屋上,这种强烈的反差使得贺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想这至少可以打消贺先生心中的一部分疑虑,没错,我们的确是有制造玻璃器具的能力。”施耐德看到贺强的反应,已经大致猜到了他心头的感受,走到他背后轻声说道:“对于我们来说,玻璃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我们想造多少,就有多少!” 施耐德的故意炫耀并没有什么夸张的成分,目前与一号基地隔河相望的山谷中已经开始修建玻璃制品车间,而平板玻璃也开始进入到试制阶段。以穿越众目前所能达到的技术水平,暂时还制作不了太大的尺寸,而且废品率极高,在试制过程中产生了大量的玻璃碎片。 这些破成小块的玻璃除了回炉之外,其中一部分尺寸稍大的,便被用来镶嵌门窗。只是因为这种镶嵌工艺的加工速度较慢,玻璃门窗的产出量并不大,目前也仅仅只是开始在对胜利港和一号基地的房屋进行换装工作。而巡检司这边也很有幸地搭上了顺风船,将几间屋子的窗户由木条全换成了玻璃。这在穿越众看来不过是顺手为之,充分对废物进行利用,顺便还能培养几个安装玻璃门窗的匠人,但在外来者眼中,这可算是一种穷奢极欲的表演了。 贺强不知道玻璃的制造原理,也不了解海汉人制造玻璃的成本如何,但他从施耐德的话中判断出了一件事——海汉人对于玻璃制品的重视程度并不是很高,这极有可能是因为他们认为这东西制造起来毫不费事,或许就跟建这些小木屋一样简单。 “若是海汉人能够出让制造玻璃的技术……”贺强不知不觉就想得更远了。 “见过施先生!”说话间魏平魏巡检已经穿好衣服出来了,只是精神有些萎靡,看样子还没有睡够本。 “魏巡检,这两位是从广州来的商人李先生和贺先生,说是想来拜访一下你。”施耐德朝魏平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直接了当地向他说明了两人的来意。 “拜访我?”魏平走到李贺二人面前,打量了一下两人道:“两位有何贵干?” “在下是广州‘福瑞丰’的管事贺强,这位是我们三少东家。鄙号初来乍到,自然是要先拜访地方上的父母官。”贺强抱拳作揖道。 “父母官?”魏平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我这里地方太小,也就不留你们喝茶了,请两位自便吧。如果在胜利港有什么事,直接让施先生出面处理即可,不用来找我。” 贺强客气两句,又从袖子里掏出两锭银子塞进了魏平手中:“一点心意,请魏巡检务必收下。” 魏平看了看施耐德的脸色,见他略微点了一下头,这才将银子揣了起来。 从巡检司小院告辞出来,李奈和贺强心中都是有说不出的别扭。趁着施耐德还在院中与魏平说话,李奈压低了声音对贺强问道:“贺叔,这个巡检会不会是……海汉人找人冒充的?” 贺强摇摇头道:“那倒不是,去年大掌柜来崖州巡视,我跟着一起来的。跟崖州同知大人吃饭的时候,这位魏巡检也在场,好像是同知大人的什么亲戚,我记得那时他是在天涯镇的巡检司做事。只是当时一面之缘,我认得他,他却已经不认得我了。” “可我看他怎么好像一直很在意施先生的脸色?”李奈追问道。在这个时代,巡检司简直就是行商的克星,但凡是商人,有谁敢不在意巡检司的存在?就算是“福瑞丰”这样的大商号,每到一地也同样要记得给巡检司上贡,否则说不准什么时候运货的商队就被他们给扣了货物抓了人。但这种情况在胜利港似乎调了过来,巡检司反而要看海汉人这群商人的脸色? 两人都觉得胜利港这地方有太多的问题,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味道。明明这里有水师战船和巡检司的存在,但两人都觉得这里似乎与自己以前到过的那些地方不太一样。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很有序,环境干净整洁,但不知为何总有一种无形的违和感存在。 施耐德很快就从院子里出来了,领着两人向一号基地大门走去。或许是来此之前从李掌柜那里听到的详细描述起了作用,两人并未对一号基地的坚固寨墙和护城河式的壕沟感到太惊讶,倒是门口立着的一块告示牌吸引了李奈的注意。 告示牌上用毛笔写着两行字:一般民众在此止步,社员入内需先登记。 在告示牌的旁边有一个小亭子,里面坐着个文书模样的人,亭子外的吊桥口还有两个站得笔直的民兵,手里杵着五尺长的火绳枪。 李奈好奇地问道:“这社员是何意?” “社员是我们这里的一种人员编制。”施耐德解释道:“我们对这里的百姓用公社来进行编制,有社员身份的百姓,才能享有本地的各种福利待遇,比如教育、医疗、劳工等级提升等等。如果没有社员身份,那就只是临时工,除了一点工钱之外什么都不会有。” 李奈听得心中一惊,什么公社云云,这不就是变相地把大明的百姓控制在了他们的手中?加上此地随处可见的民团士兵,李奈似乎有点明白魏平和他的那帮手下为何会缩在小院里无所事事了。 但李奈还是不死心地追问了一句:“那官府的治所在本地有何作用?” 施耐德停下来脚步,意味深长地望着李奈,良久才道:“你如果是想听那个你愿意知道的答案,那我可以告诉你,崖州官府的治所当然是在这里维护正常的社会秩序,对本地的民众进行管理,你们刚才所去的榆林巡检司就是本地的最高权力机关。” “这么说,那就是还有另外一种答案了?”李奈终究是年轻人的心性,不顾贺强在身后连连拉扯他的衣袖,继续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你一定想知道,那我也不怕告诉你。”施耐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你们来时看到的崖州水师,还有这里的榆林巡检司,这些人都是靠我们拿钱养着的。明白我的意思吗?他们在这里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是要照着我们定下的规矩来办,这样大家都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那这里岂不是……不是脱离了我大明的管辖?”李奈又惊又怒道。 “不不不,这里当然没有脱离大明管辖。”施耐德立刻摇头否认了李奈的说法:“你也看到了,大明的军队和官员在这里同样存在,只不过是由我们代替他们在行使职能而已。” “你们这样做是李代桃僵!”李奈无法认同施耐德的狡辩。 施耐德耸耸肩道:“就算是吧,可这样做对于大明来说并没有任何的损失,而且我们能把这地方治理得更好。不怕告诉你,这里的居民大部分都是在别的地方破产而无法继续生活下去的人,在他们来到这里之后,获得了食物、住房和工作,是我们让这些人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并且一起把这个原本很荒芜的地方建成了你所看到的样子。” “百姓自有地方官府管制,就算他们破产,官府也会设法安排他们的出路!”李奈仍是不肯服输地强辩道。 “说实话,我不认为崖州或者其他地方的官府有能力比我们干得更好。”施耐德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神色道:“上个月从崖州一共送来了六百二十九人,其中普通民众四百三十三人,剩下的都是犯人苦役……是的,你没有听错,崖州官府正在想法设法把他们那里的犯人塞到这里来,这样做他们不但能节约下大量的开支,而且还会从我们这里得到一笔不小的回扣。” 施耐德顿了顿,脸色的神情变得厌恶起来:“事实上我最近还听说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崖州官府打算将附近一些失去田产的农民都抓起来,然后当作犯人全部塞给我们,这样他们就可以用‘合理’的方式多捞一笔外快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158.第158章 童子军 崖州官府是否真的像施耐德说的那样不堪,李奈并不清楚,但有一件事应该是毫无疑问的——这里的民众应该都是自发在为海汉人工作,因为就他所看到的情形,这些人在做事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的抵触情绪。 最重要的是,李奈在这些人脸上并没有看到普通平民脸上惯常会出现的那些灰败、麻木、卑躬屈膝等神态,相反的是,这里的每个人身上似乎都透着一股李奈无法理解也无法形容的精神头。没有皮鞭的驱使和工头的喝骂,码头上的每一个劳工都在自觉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站岗的民兵在向施耐德敬礼的时候,脸上那种发自内心的敬畏也并不是装出来的。 民众会有这样的变化,很显然不是崖州水师或者榆林巡检司的功劳,他们很可能根本没有机会插手这地方的民政管理事务。能做到这一切的只有海汉人,虽然不明白海汉人究竟是怎样去做的,但李奈已经深深感受到了他们在本地的影响力之深。 基地内的营区简洁也给李奈和贺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早就听说了海汉人的居住环境极为节俭,但亲眼目睹这些日进斗金的商人居然蜗居一些看起来弱不经风的板房里,李奈还是大为叹服他们的坚韧:“贵方既然善于经商,何不直接迁入广州,购地建宅,岂不胜过此处百倍?” “广州我们迟早会去的,但这里是我们的起家之地,同样也不会轻易放弃。”说话间陶东来大步走向他们:“不出数年,这里的繁荣程度一定丝毫不亚于广州,并且将成为整个南海地区最大的贸易中心!” 陶东来等人接到港口的通知以后骑着自行车从田独一路赶回来,只花了半个小时便到了一号基地,这也是多亏了两地之间的道路已经修通,要是放在以前,只能坐船从上游慢慢地顺流而下,没两个小时左右是到不了港口的。 施耐德立刻为双方作了介绍,李奈和贺强听说新来这几位是跟施耐德一样身份的海汉“执委”,顿时肃然起敬。他们先前都听崖州李掌柜提到过海汉人的内部管理结构,这“执委”一职便是海汉人当中的掌权者,总共不到十人。“执委”由一般海汉人推选出来,而由“执委”所组成的“执委会”,便是海汉人的最高权力机构。 当时李继峰还笑称海汉人这套机构与乡党宗族颇为相似,都是推选几个德高望重的人物出来主事,若不是李掌柜提到这些执委的姓氏各不相同,李继峰肯定会认为“执委会”这些人和宗族一样,也全是沾亲带故的一群乡老罢了。 但李奈的看法现在已经不一样了,这些执委个个都是年轻力壮,眉宇之间透着的一股掩饰不住的自信。李奈认为这是一种久居上位者才会有的气质,并不是什么宗族乡党里的乡绅头子能够比拟的。但海汉执委的这种气质似乎又与大明官员身上的那种官僚气息不太一样,少了许多夸夸其谈的成分,说话的目的性极强,这让与大明文人打惯了交道的李奈还颇有点不适应。 “毕竟是一群商人。”李奈也只能这样来解释海汉人的表现了。但就算用这样的想法来安慰自己,李奈也不得不承认这些海汉人与普通的商人大不一样,他们的言谈举止显示出每个人都受过良好的教育,可不是那种走贩行商的层次,更不是亦商亦盗的海上走私商人这类草莽之辈能与之相比的。如果放在大明来说,像他们这样的人肯定是出自某些世家大族,但这种人显然不会跟海汉人一样去从事经商这种属于社会末流的行当。 “两位从广州一路赶来辛苦了,今晚将设宴为两位接风洗尘。如果两位觉得疲倦的话,我们现在可以安排两位先去休息一阵。”陶东来倒是没有急着要跟他们立刻开始谈正事,磨刀不误砍柴工,有些东西在酒桌上谈或许比在会议室里更容易取得效果。 李奈抱拳道:“陶先生客气了!我们见此处与广州等地多有不同,若是贵方能给予方便,倒是想要在这里游历一番,也能增长一点见识。” 从抵达胜利港之后的所见所闻已经引起了李奈极大的兴趣,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看,隐藏在胜利港这种良好社会秩序后面的真实情况究竟是怎样的情形。当然,在提出这个要求之前,李奈就已经做好了被对方拒绝的心理准备——一个连地方巡检司都已经被架空的地方,怎么可能允许两个外乡人到处乱跑? 出乎他意料的是,陶东来却一口就答应了下来:“没问题,不过为了两位出行方便,请允许在下作陪,顺便也可以回答两位的疑问。” 于是执委们分成两拨,陶东来和施耐德负责带两个客商去参观本地民情,而其他人则是要处理好“福瑞丰”这次从广州带来的货物和人员——除了“福瑞丰”的随行人员,两艘海船和大量工业原材料之外,还有数十名水手、船工、匠人及家属需要登记和安置。 临走的时候颜楚杰把陶东来拉到一边叮嘱道:“老陶,带他们参观可以,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有些军事上的东西不能说得太多。” 陶东来拍拍他肩头道:“放心,我有分寸。那些工业原料清点之后就尽快安排人送到田独去,化工口的那些人等这些东西已经等得眼睛都绿了。” 三亚地区虽然有丰富的铁、锰、磷等矿藏,但其他的矿产资源种类并不多,像需求量极大的硝石、硫磺等原料一直以来都只能从崖州等人购入。而这次“福瑞丰”从广州运来了大批的工业原料,其中便有军工和化工部门所急需的硝石硫磺——黑土港拓殖队出发的时候,带走了库存黑火药的八成多,直接导致了现在新兵营的火器训练全部停止,就连军工部的新型火炮试射工作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从理论上说,田独铁矿中的硫铁矿比例不小,而硫铁矿里便可以通过一些化学手段提炼出硫粉。但到目前为止,这种手段还只停留在实验室阶段,暂时未能投入到大规模的生产当中。不过化工口这边已经立下了军令状,最迟会在年底就解决工业化提炼硫粉的技术障碍。 而第一片面积为三十亩的硝田已经在农业部和化工部门的联合运作之下投入了运作。这种土法制硝的方法曾经在二十世纪50年代的时候大规模推广过,同样十分适合现在三亚地区的生产水平,原料只需要人畜粪便即可。虽然目前暂时还没有产出,但有关部门确信硝田的投产将在很大程度上解决本地没有硝石产出的弊端。 虽说要在一定程度上保守军事机密,但李奈和贺强被带去参观的第一个地方,便是穿越集团训练民兵的新兵营所在地。 位于田独河入海口东南,同时也是后世南海舰队潜艇基地所在地的这块大沙洲,早已经不复几个月之前的荒芜状态,建起了大片的营房和训练设施。在东边内陆靠近山脚的地方,还划出大片区域修建了火器靶场。目前民兵部队的火器训练和军工部门的火器试射,都是在这个地方进行。只是因为最近火药紧缺,靶场也暂时清静了下来。 一行人刚刚从渡船下到码头的栈桥上,李奈便看到一队民兵……不,准确地说是一队小孩快步走了过来。这些小孩子大的不过十多岁,小点的还拖着鼻涕,穿着统一的绿色衣裤,左臂袖子上的条形黄色袖标代表了他们的童军身份。 这些小孩并未佩戴任何武器,只有打头的孩子脖子上用细绳挂了一个铜哨。这个孩子头看样子也不过才十三四岁的模样,精瘦的身子看起来多少有点营养不良,不过他还是精神头十足地大喊了一声“立正”。一队高矮不等的孩子在他身后停下,然后跟随他“向右转”的命令,一起转向右边面朝陶东来等一行人。 李奈注意到有个孩子转反了方向,不过他很快便察觉到了自己的错误,迅速转回到正确的一边,然后悄悄举起手用衣袖擦掉了快要掉下来的鼻涕。 这个小动作很幸运地逃过了孩子头的目光,因为孩子头的注意力现在都在陶东来这边——他挺胸抬头地行了个举手礼,然后大声报告道:“童军营一连一排三班向长官报到!” 陶东来很郑重地回了个礼,然后吩咐道:“士兵,现在有一个重要任务交给你。你要带领你的人,在这里守住这条船,直到我们回到这里为止。大声回答我,你能做到吗?” 那孩子头果然大声应道:“请长官放心!” 陶东来再次敬礼,孩子头还礼并且大声道:“为执委会服务!”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李奈和贺强都是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第二卷扩张之路 159.第159章 参观军训 离开码头之后,李奈终于是忍不住心头的疑问,对陶东来道:“陶先生,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 陶东来笑道:“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们要让这么小的孩子入伍当兵?” “不错,在下正是此意。这些孩童看起来还未到束发之年,小小年纪便被贵方征召入伍,这样……岂不是有违人和?”李奈心直口快,忍不住指责道。 “他们是童子军,但并不是真正的军队或者民团,也不可能会被派遣到战场上参与作战,严格说来,他们只是接受军事化的管理而已。”陶东来解释道:“他们在这里不但接受基本的军事训练,也会有相应的文化教育,我们会教他们读书识字,教他们做人的道理。等他们年满十六岁以后,可以自由选择是否进入民团做一个民兵战士,不想当兵的人也可以去务农、务工、经商、当船员,有很多不同的出路可以供他们选择。” 听了这样的解释之后,李奈面色稍缓,但还是追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让他们进入正规的书院学习?在营中整日与军汉为伍,又如何能读书识字?” 陶东来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我刚才听施先生提过,据说李先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 说到功名,李奈傲然应道:“在下不才,于天启元年在广州府中了会试。” “那就是举人老爷了。”陶东来点点头,继续问道:“那李先生可否还记得,当初在蒙学与你一起念书的小伙伴,现在有几人是考上了功名?” “秀才不过四五人,举人唯在下一人耳。”李奈对于自己的专业水平很是自傲,毕竟考上举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对于华南的读书人来说,考上举人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了。 “这就是了,教育并不能让每个人都成为学问大家。真正能在学问上达到一定高度的只是少数人,就像当初和你一起识字的那些人,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不可能会成为举人或者是更高一等的进士,念过蒙学的人也不可能个个都进到国子监。” 说到这里,陶东来回身指向码头道:“你刚才看到的那些孩子,都是经过了书院的初步淘汰,被我们认定为不适合在书院学习的对象。我们的师资力量很有限,目前只能让少数更聪明的孩子接受更全面更深入的教育。但这些孩子我们也并不打算放弃他们,只是要换一个培养的方式而已,他们在这里一样会读书识字,只是学习的内容跟正规书院有所差别而已。” 李奈摇头不止道:“不读圣贤书,岂能妄称读书人!” “在这一点上,我们海汉的风气和大明有所不同。”陶东来笑道:“我们需要的是有用的读书人,而不是只会读书的读书人。” 这话虽然有一点绕口,不过李奈还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反驳道:“读圣贤书可治天下,岂可称之为无用?” “可治天下吗?”陶东来掩饰不住脸上的嘲讽之情:“既然如此,还要武官和军队干嘛?全国的百姓都去读圣贤书不就好了?” “此乃歪理邪说!”李奈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陶东来的这种说法,因为在此之前他从未听到过如此荒谬的理论。 “是不是歪理邪说,我们不用现在就分出对错高低,一切可以交给时间去证明。”陶东来看到负责新兵营训练的古卫已经快步朝这边走来,便将这场争论暂时划上了句号。 两人面对面互致军礼之后,陶东来便向古卫介绍道:“这两位是从广州来的客商,我和施先生带着他们到处转转,顺便也来看看民兵的训练。” 古卫心领神会道:“那就请客人参观一下我们的操练情况吧。几位,这边请!” 经过近两月的建设之后,新兵营已经拥有了一片面积足有四个标准足球场大小的训练场,并且还修建了大量的训练器械。为了填补黑土港拓殖行动之后在本地留下的军警力量空缺,目前第三批新兵学员已经被征召入营,开始接受训练。而第一批入营的“老学员”,现在也有不少成为了带训新兵的基层班排长,将他们从穿越众这里学到的一些基本军事训练手段用到了新学员身上。 李奈看了一会儿,发现那些在哨声指挥之下进行队列训练的民兵,转向行止多有错误之处,不由得连连摇头道:“依在下之见,这些民团士卒的战力堪忧,比起广州一带豪门大户组织的民团尚有差距。” 陶东来闻言只是笑笑,朝古卫点了点头。这些新兵入营还不到一周,哪有什么整齐可言,现在能听明白教官的指令然后照做,就已经算是进展很快了。 古卫大步走到场中,吹响了哨子。他用这哨子跟发给普通民兵的不一样,是正品fox裁判哨,声音超过120分贝,吹起来立刻压过了场中所有的喧闹声。听到这熟悉的哨声,各个班排的指挥人员立刻组织集合整队,然后将队伍带到一起,在古卫面前形成了以连为单位的两个方阵。 “一期二期学员出列,以排为单位,整队!”古卫一声令下,老兵们立刻小跑着出列,在旁边排出了新的队伍。 “你们刚才走的这是什么玩意儿?队伍横不平竖不直歪七扭八的,你们这些家伙是瘸了还是拐了?教官的指挥也不听,耳朵都是用来吃饭的?新兵蛋子都给老子好好看着,这队列到底是怎么走的!”古卫喷着口水对新兵训完话之后,便开始用口令和哨声指挥起老兵的队伍行进。 这些老兵资格最老的其实也就比新兵早来了两个多月,但训练水平的差距的确十分明显。老兵们在古卫的指令之下不断变换行进方向,一直保持行止如一。 对于归化民部队的训练,军警部基本上是参考后世总参发布的《新兵训练手册》来制定的训练内容,但在体力训练方面作了一定的删减。这是因为本时空招募到这些青年的身体状况远远达不到后世兵员的水平,至少还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才行。要是直接照后世的训练标准来,恐怕三个月之内就得练废一半人不可。 按照古卫的说法,这些民兵的军事水平还很低,要从无到有让这些民兵建立起战斗和战争的概念需要很长的时间。但队列训练水平基本已经接近后世的新兵标准,至少比大学军训的效果要好上几倍。虽然这些民兵的基础几近于零,又没有什么文化,但正是因为这样,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在穿越众看来都很朴实,对于军训的服从性也很不错,加上加上本身享有优厚的待遇,民兵们入营之后也能保持比较高的训练热情。 放在后世,即便是这些入营较早的老兵们走出的队列其实也不达标,一样会被教官骂个狗血淋头,但在这个时空,这样整齐划一的队列行进在视觉上已经具有极强的震撼效果了。至少在队列行进这一项上,古卫相信自己训练出来的民兵不会亚于这个世界上同时代的任何一支精锐部队。 后世有不少半罐水的键盘军事家认为热兵器时代的队列训练已经意义不大,散兵线在战场上的广泛使用已经让军队彻底摆脱了冷兵器时代的阵列式进攻和火药枪时代的排队枪毙阵形,并且这些人认为像我兔部队这样重视队列训练对于提高实战能力并无任何益处。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一支成军数十年,与地球上几个大流氓国都有过交战经历的部队会不懂得怎么训练士兵?与键盘军事家的观点恰恰相反的是,我兔正是意识到了队列训练在军事训练中的重要作用,才会数十年如一日地坚持将其列为军事训练的基本科目之一。 尽管队列作战在热兵器时代的战场上逐渐失去作用,但队列训练可以在短时间内让一个普通人养成仪容严整、穿着整洁的好习惯,并且建立起时间观念、组织纪律观念和集体观念,最重要的是让这个集体中的每一个人都养成服从命令的习惯。 对于指挥员来说,队列训练也是从最基础的程度开始让他们锻炼自己的组织、指挥和管理团队的能力。一个指挥员如果连让部队走个队列都练不好,那又如何能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去指挥自己的部下作战? 穿越集团的民兵训练系统正是继承了我兔的优良传统,将队列训练作为了最为基础的训练科目。这些资格老一点的民兵在古卫的指挥之下,所表现出的队列行进水平跟刚才那些新兵就完全是两码事了。 李奈虽然没有读过兵书,但一个人的知识面到了一定的层次之后,很多事情都能做到无师自通。他就算不会排兵打仗,看到如此整齐的队列操演,心中也能想到这支部队的战斗能力该是什么水平了。但同时他的心头也产生了新的疑问——海汉人把民团训练得如此之强,到底是要意欲何为? 第二卷扩张之路 160.第160章 海汉民团的战斗力 由于明朝官方的军事武装力量大多集中在城市,对于广大非城市地区的护卫能力十分有限,所以乡绅大户自行组织民团、保安团一类的准军事力量也是常事。特别是在经常受到海盗袭扰的东南沿海地区,几乎是所有的村寨都有民团的存在,有些人口密集地区还有数个村寨联防的大型民团,其民兵数量甚至超过千人。李奈常年居住在广东,也过不少的民团,但像海汉人这般训练民团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一般的民团训练,都是由大户请来几个武师或是从军中退伍的老兵,传授给民兵们一些基本的打斗技能。是的,只是打斗,而不是战斗,这是因为教官们也极少有人对战斗或者战争有比较清晰的概念,更谈不上什么指挥的技巧了——这种民团教官是不太可能请到高级军官出任的。这样的训练水平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民团的指挥员往往只能有效地指挥班排级别的战斗,至于更大规模的军事力量调动和作战指挥技巧,就严重缺乏相关的训练,往往只能靠临阵的发挥来拼运气了。 民团训练的内容,基本都是以打熬身体的体能训练和格斗技为主。鉴于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都是一天两顿,热量的摄入很是有限,所以体能方面的训练也多是做做样子而已。而格斗技更多的是强调个人的战力,却非军队的协作战斗技巧。至于说队列方面的训练真的少之又少,顶多就让民兵们学会集合站队而已,至于行进中的队列保持和变化,那是不用想了。 当然了,更为重要的是,民团的金主都是地方上的豪绅大户,金主愿意出多少军费,那是跟民团的战斗力直接挂钩的——抛开真正需要战斗的时候不论,就算是日常的操练,那也都得给这些业余士兵发赏钱的,否则没人会认真参训。 这个恶习是跟着明军学来的,明朝的正规军队是四日或者五日一练,卫所兵因为制度懈怠,往往是十日甚至半月一练,有些条件差的地方一月一练也不足为奇。而民团的训练频率,肯定是在正规边军之下,好一点的能跟卫所兵差不多,差一些的甚至还不如卫所兵,几个月才会组织一次合练。无论是从训练方法、条件还是频率的角度来看,都很难让人相信这样训练出来的武装力量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福瑞丰”李家的祖籍就在广州府的番禺,作为当地的豪绅之一,李家也常年养着一支规模在八十人上下的民团。李奈每次随家人回乡祭祖的时候,这支民团兵都会出动,用以维持地方秩序。如今看着海汉人的这支民团,李奈心中默默地就将两支队伍作了比较。 若论队列操演的水平,海汉民团无疑是把李家庄民团远远抛开了八条街,在李奈的记忆中,李家庄民团甚至都没有进行过这么专业的队列训练。而海汉民团令行禁止,队伍中绝无交头接耳或者是左顾右盼的现象出现,表现出了极强的纪律性,这也是李家庄民团远远不及的一方面。 不过李奈还是不认为海汉民团的实际战力在自家民团之上,这是因为李家为了这支民团可是下了不少本钱,不但从佛山请了几位身手出众的武师当教习,还重金聘了广州府驻军的一位参将大人指点行军布阵方面的技巧——放在后世这就是妥妥的军事顾问。 除此之外,李家还花重金为这支民团全员装备了皮甲、单刀、长枪和盾牌,甚至队中还有五名民团中难得一见的弓手。至于明军中已经普遍列装的鸟铳,李家也花钱买了十支配给了这支民团。就战力而言,李奈认为整个广州府恐怕很难找出几个村寨的民团能与李家庄民团相提并论了。海汉人的民团固然是训得极好,但队列操演得再怎么熟练,这些赤手空拳的民团能打得过全副武装的对手吗? 这边的队列操演结束,李奈的心思都还没有回到现场。倒是他身后的贺强干咳一声道:“陶先生,贵方这民团的军纪固然是极好的,可为何操演之中不携军械?莫非贵方缺乏精良武器?” 陶东来笑道:“那倒不是,刚才不过是单纯的队列练习而已,既然两位想看看军械,那好。” 他转头向古卫大声道:“古教官,我们的客人想看看军械的练习。” 古卫先是一愣,接着便点头道:“好的没问题,那请各位跟我去靶场吧。” 这靶场设在东边的山脚下,距离操场很近,转眼即到。古卫一声令下,有人便去设置五十米之外的木板标靶,而另外几名民兵则是在其他教官的带领之下,抬来了几个长长的木箱。 李奈和贺强看到民兵设置标靶,都以为这是要演习弓箭,心中还道海汉人果然有些本事,居然还练了一批弓手出来。待得那木箱打开,民兵们上前开始领取武器的时候,两人才大惊失色。 “鸟铳!”李奈忍不住轻呼出声道。 民兵们领了火铳和弹药,并没有急着开始装弹填药,而是先在古卫的指挥之下迅速列队,十人一排,分为六排。李奈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了——这些海汉人不但有鸟铳,而且已经训练出了大批的鸟铳兵! “检查枪械!”待队伍排好之后,古卫大声下令道。 民兵们先检查身上佩戴的三个皮盒子,分别是装着引药、发射药和弹丸。其中发射药已经采用了纸包分装的方式,以避免士兵因为紧张或者疏忽而多装少装了发射药。接着是火铳的引药孔和引药锅,避免有火药残渣堵塞住孔道,造成发射失败。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发现自己的装备有问题,会举手示意,然后退后,让身后的人先补充到自己的队列中来。 “装填弹药!”古卫数着时间下达了第二条命令。 民兵将引药抖入引药锅中,然后合上盖子。用牙咬开装发射药的小纸包,将发射药从枪口倒进去,然后装入弹丸,从枪管上取下通条将弹丸和发射药捣紧实。 “点火!瞄准!”古卫继续下令道。 民兵们用火捻点燃固定在火绳夹上的火绳,然后举枪瞄向标靶。 “五发急速射击,发射!”古卫手一挥,立刻便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惊起了标靶后面山林中的一片飞鸟。 发射完的民兵立刻从队列间隙中退向后方,第二排的士兵上前举枪。 “点火……瞄准……发射!” 如此周而往复,六排民兵火枪手以轮转不停的方式各打出了五发子弹,才在古卫的哨声之中停了下来。然后所有人原地检查枪械,清理枪膛,等待下一步命令。 “两位觉得如何?”陶东来笑眯眯地对已经看得目瞪口呆的两名客人问道。 “好生厉害!”李奈用十分干涩的声音回答道。火绳枪操演他也见过,但自家民团那十支鸟铳的打击力度跟眼前这种轮转式射击的作战方式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这要是两支民团在战场上对决,岂不是还没接触就已经被海汉民团打翻了一大片? 很快便有民兵将标靶取回,看着那一寸厚的木板上被射穿的一个个弹孔,任何人都完全能够想象得出这支火枪部队在正面战场上的杀伤力有多大。 李奈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犹自强辩道:“这鸟铳枪固然厉害,只是弹药有限,一旦用完,岂不是成了烧火棍?” 陶东来点点头道:“说得没错,明军的鸟铳的确有这个问题存在,所以我们已经想办克服了这个缺陷。” 陶东来伸出手去,古卫心领神会地递给了他一把火绳枪,然后是一支两尺长的刺刀。刺刀的末端是一个套筒,陶东来将套洞口对准枪口套入,然后一转,便通过枪身上的卡榫固定住了刺刀。这样一来,五尺长的烧火棍立刻就变成了七尺长的短矛。这必须得感谢军工部门的努力,是他们让卡榫式刺刀提前了半个多世纪出现在了这个时空当中。 陶东来手上稍稍用力一捅,刺刀立刻便将那一寸厚的标靶扎了个通透。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李奈和贺强都是张大了嘴巴,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沉默了良久之后,李奈忽然问出了一句让陶东来都觉得很意外的话:“敢问陶先生,贵方这些鸟铳,是通过何种途径得来?” 陶东来还没回过味来,旁边的施耐德却已经从李奈的话中嗅到了一丝商机,赶紧接过了话头:“李先生是不是想买几支回去?” 李奈没有正面回答施耐德的疑问,自顾自地说道:“在下看这鸟铳与明军装备的虽然相似,但似乎制作更为精良,且有这可以加装在铳口上的矛尖,这应该不是兵部的制式吧?” 施耐德和陶东来交换了一下眼神,便直接给他交了底:“这些火绳枪都是我们造的,如果李先生有意购买,那这笔生意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 第二卷扩张之路 161.第161章 丧心病狂的军火推销 李奈先是一愣,接着便摇头道:“施先生这话只怕有不实之处,据我所知,如此精良的鸟铳,只怕只有马尼拉的佛郎机人和巴达维亚的红毛人才有。” 放在这个时代背景之下来看,李奈也算是很有见识的年轻人了,这也与他的家庭环境有极大的关系。“福瑞丰”的经营范围中也有不少西洋货,与西洋各国的海商都有贸易往来,所以他才会知道这个时代中南洋地区最大的两个贸易中心。 巴达维亚即是后世印尼首都雅加达,十七世纪初荷兰人开始在远东建立殖民点,其中心便是爪哇岛上的巴达维亚。1619年荷兰东印度公司第三任总督彼得尔斯逊将巴达维亚设为了东印度公司的总部,这里也就一跃成为了整个东印度群岛殖民地的政治经济中心。 荷兰人想方设法引进了大量的中国移民到巴达维亚从事基建项目,并且通过种种手段,诱使中国的商船前往巴达维亚进行贸易,以获得他们梦寐以求的丝绸、瓷器、茶叶等货物。像丝绸这样的东方商品从这里转运到欧洲以后,毛利率就高达三倍以上,足以让趋利的荷兰海商们为此铤而走险。 事实上十七世纪的东印度公司为了让更多的中国商船前往巴达维亚进行交易,曾多次派出武装舰船封锁西班牙人占领的马尼拉、葡萄牙人占领的澳门以及澎湖列岛一带的港口。 而马尼拉是由西班牙人在十六世纪70年代占据的殖民地,并且在十六世纪末逐步成为了西班牙在远东地区殖民统治的首府。从地理位置上看,马尼拉距离广州约六百海里,而雅加达离广州则足足有一千八百海里,距离足足是三倍之多,所以大多数海商在航路正常的时候仍然会选择去马尼拉进行贸易。 而此时被葡萄牙人租借的澳门,因为葡萄牙还尚未脱离西班牙的统治取得独立,所以西班牙商船在澳门也可以停靠和贸易,而明朝也将这两国的洋鬼子统统称之为佛郎机人。 这些中外之间的贸易既有正常的商品往来,同样也夹杂着一些秘密或者半公开的军火交易。就李奈所知,澳门的佛郎机人可是卖过不少红夷大炮给朝廷,还有制作精良,来自数千里之外奥斯曼帝国的鲁密铳。而这些进口的武器质量似乎也明显优于国产货,就如同眼前这些火绳枪对比李家庄民团装备的鸟铳一样,李奈显然不太相信这些民兵所使用的火绳枪,是由海汉人自己所造出来的。 施耐德还欲分辩几句,陶东来已经抢先道:“是不是我们造的,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这里可以出售这种武器,并且价格上会比你所知的任何地方都更便宜。如果李先生想买这种武器,我想我们这里应该是你最好的选择。” 李奈问道:“陶先生可知鸟铳的市场行情?” “大概价格我还是知道的。”陶东来此前就这个问题专门做过研究,回答起来也是底气十足:“兵部装备给军队使用的鸟铳,大约是十两左右,鲁密铳因为制作工艺复杂,大约要二十两左右。这些武器从军队流入到民间,价格恐怕还得翻上一倍。至于说从西洋运来的武器,因为数量太少,价格更是高昂,类似鲁密铳这样的火绳枪起码要五十两以上。” “陶先生消息倒也灵通。”李奈听陶东来的推测与市面上的报价差异不大,微微地点了点头。 “我们的这种二七式火绳枪分为两款,不带刺刀的基础版八两银一支,带刺刀的升级版十两银一支,制作工艺和性能上已经全面超越了你现在能够在市面上找到的任何火绳枪。”陶东来说话间已经将一支火绳枪递到了李奈面前,李奈稍一犹豫,还是接过手仔细查看起来。 “再多加二两银子,就可以得到原本单独售价五两一套的战术背带。”施耐德顺手抓过来一个民兵,指着他身上的背负系统解说道:“李先生请看,这背带上的三个皮盒子分别装着引药、发射药和弹丸,分工明确,便于士兵携带,而且这套战术背带全部是牛皮制成,防雨防潮,经久耐用。有了这东西,指挥官再也不用担心士兵在战场上因为紧张找不到弹药了。” “哦?”李奈又仔细看了看这套战术背带,皱眉道:“做工倒还马虎,不过这玩意儿就要二两银子,是不是太贵了点?” “不贵不贵,一点也不贵。”已经确定李奈有购买意愿的陶东来立刻帮着补充道:“你只要购买我们任意一款火绳枪加战术背带的套餐,我们都将赠送三十发精制弹药。” “铅弹火药不值钱啊!”李奈立刻挑刺道。 “李先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们的火绳枪和弹丸全部是进行标准化制造,外形尺寸全部整齐如一,任何一支火绳枪都可以使用,不需要每支枪再专门配一个做子弹的模子,这绝对是别家的产品比不了优点。”陶东来唾沫横飞道:“我们的发射药全部采用纸包装,绝对不会出现士兵手一抖药装多导致炸膛的情况。另外我们所用的这种火药是独门精致的颗粒火药,威力比你在市面上能买到的任何火药都大,不信你回去之后可以自己找来试一试。同样的装药量,普通火药只能最远打到七十步左右,用我们的发射药就可以打到一百二十步的距离!” 李奈心里暗自盘算起来,李家庄的民团在未来要全面装备火枪,这是家族内部早就议定的事情,只是市面上的优质火铳实在很难买到,而且价格也极高。之前李家庄民团的几支鸟铳都是从军队中流出的所谓“报废品”,高达三十两银一支,而鲁密铳的叫价更是高达六十两,就算是财大气粗的“福瑞丰”也觉得用这么贵的东西来装备一支民团实在是有些肉疼,前前后后也就只给民团配了十支火绳枪。 但海汉人的火绳枪看起来的确比以前买到的那些货好多了,刚才打靶的时候李奈特意观察过,发射哑火率极低,而且这种火铳前面还可以加装矛尖变成一支短矛,就基本解决了鸟铳兵的自卫问题。 当然最为关键的是,海汉人开出的价格极有诱惑力,火枪加刺刀加弹药背带加三十发弹药,一共才十二两银子。就李奈所知的市场行情来看,这价格的确算是低得惊人了。不过他似乎无意中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陶东来和施耐德至始至终都没提过后续购买弹药的价格。 两个大放嘴炮的推销员自然不是忘记了提这件事,而是有意识不去提起。他们可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对于后世的军火销售策略最是熟悉不过,很清楚武器的后续使用和维护费用才是真正的采购大头,所以才会故意这样避开。 现在这种二七式火绳枪所使用的铅弹虽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也很容易被仿制,但军工部门研制的颗粒火药可不是说仿就能仿得出来的产品。颗粒火药相比这个时代惯常使用的粉末火药具有极大的优势,因为黑火药含水只要超过2%就会失去正常的效能,而粉末状的黑火药有极强的吸水性,所以火绳枪的实际使用当中会频繁出现哑火或是发射无力的状况。颗粒火药的吸水性则是大大地减小,同时闪速一致,爆炸时的威力比闪速不均的粉末更大,并且在燃烧后不会留下大量的残渣,更加便于清理。 优质的颗粒火药制造工艺对这个时代的军工匠人来说算是很复杂了,首先得把黑火药的粉末压成高密度的药饼,同时要保证其中的各种成分均匀分布,然后用药饼来压碎之后制成颗粒,筛除掉药粉和尺寸不符的颗粒,再对剩下的半成品进行打磨处理,这样的筛除和打磨至少要进行几次之后,得到的才是大小基本一致的颗粒火药。而这中间一些具体的技术细节,绝对不是随便哪个匠人拍脑袋就能凭空发明出来的,就算看到海汉人的特制火药,也没法在短时间内仿制出来。 等到再过两年军工制造技术进一步发展,开始使用定装弹的时候,购买方对弹药的依赖性会越来越强。这些后续的销售不但会为军工部门带来大量的盈利,而且也会变相限制住那些买家的实际战斗力,让他们无法与穿越集团长期为敌。 李奈想来想去,都觉得这生意可以做,但这海汉人是否能够如期足量供货,却是要再问上一问。于是他便对陶东来问道:“那不知若是要订制这种鸟铳,需要多长时间才可交货?” 陶东来心知大事已成,展颜笑道:“我们现在就有一批库存的新枪,如果李先生定的数量不是太多,那立刻就可以交货。” 从二七式火绳枪定型生产以来,军工部门已经制作了两百多支,其中黑土港拓殖队带走了六十支,目前的民团装备了不到一百支,而剩下的近百支枪都上好了枪油放在军火库里,等着第三批学员结业,进入到民团编制之后才会进行装备。不过现在看来,这批新枪的主人很有可能会换一换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162.第162章 二道贩子 李奈正要回话,见贺强悄悄朝自己使了个眼色,便向陶东来抱拳道:“请容我们商量片刻。” 陶东来会意地拉着施耐德退开一段距离,给他们留出空间。 贺强低声道:“三少爷,此物可大量购入!” 李奈愕然道:“这是为何?我们在李家庄的民团不过百人,就算半数装备此种火铳,也只需四五十支就够了。左右不过几百两银子,他们又有现货,若是大量购入恐怕海汉人反倒无法立刻供货。” 贺强道:“三少爷,这是好东西,我们不但能留着自用,还可以转卖赚钱!” 李奈摇头道:“军中那些军头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你让他们拿军械出来卖或许能行,但要让他们掏腰包买军械……绝对无此可能!” “就算他们肯买,卖给军中又能赚几个钱?”贺强打量一下站在远处的陶东来和施耐德,继续说道:“这东西我们若是卖到福建那边去,至少能赚两倍的钱!” “你是说……卖给十八芝?”李奈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贺强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他相信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奈自然可以想明白这事是否可行。 所谓十八芝,是福建大海盗头子郑芝龙牵头组织的一个海盗同盟。郑芝龙年轻时曾经来往于东南亚各地,并且先后在大海盗商人李旦和荷兰人手下做事,1624年郑芝龙娶了日本倭寇首领颜思齐的女儿,并于次年颜思齐身死之后继承了他的遗产,然后纠集各路海盗首领,成立了“十八芝”,成为福建沿海地区实力最为强大的一支武装力量。顺便值得一提的是郑芝龙之子,被后世所崇敬的民族英雄郑成功已于1624年出生,目前还尚处于幼儿形态。 十八芝成立之后李旦也于当年八月去世,于是他在台湾的产业全部被郑芝龙所控制,而厦门的产业则是落入了海商许心素手中。在穿越集团定居三亚的这个时候,十八芝正以台湾魍港为基地,与福建广东沿海的明军不断交战,同时对许心素的海上力量进行打击。 “福瑞丰”在福建也有分号生意,甚至与许心素、十八芝都有私底下的贸易往来,对于那边的局势也很清楚。现在郑芝龙和许心素都是倾尽全力想要消灭对方,独霸东南海疆,对于各种物资的需求都是极大,而武器自然是重中之重。 由于福建的明军与十八芝正处于交战状态,十八芝想要从军中买到制式武器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唯一能向郑芝龙和许心素大量提供武器的荷兰人一直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态,对于两边提出的求助要求都表示了拒绝,显然是要等他们自行分出高下之后再决定接下来的合作对象。 在这种形势之下,如果有另一个军火商介入市场,那无疑会受到这些参战方的追捧。至于说这些武器的价格,只要不超过现有的黑市价,这些不差钱的金主肯定会大量购入。 这种地下军火买卖固然会存在一定的危险性,但对于做惯了大买卖的“福瑞丰”来说,他们的抗风险能力要远强于普通商行——每年掏了大把银子好吃好喝养着的民团可不是吃素的,这些人平时是守村护寨的民兵,在护送商队的时候就变身为武装镖队。如今李奈打算将民团装备进一步火器化,可以预见其战斗力将很快会再提高一大截。而随着“福瑞丰”在东南沿海的生意越做越大,所控制的民团规模也需要进一步扩大,就算到时候卖不出去,这些火绳枪在内部消化掉也没什么问题。 李奈打定了主意,便走回到陶东来身边道:“此种火铳,鄙行欲采购两百支,价格便按先前的报价,全要十二两的套装,陶先生觉得如何?” 陶东来道:“两百支没问题,不过目前我们手头上没有这么多现货,这次先交易一百支,半个月之后再交易一百支,怎么样?” “若是这样,那还请陶先生多给些优惠。”李奈趁机讨价还价。 “那就所有枪支都按四十发弹药进行配发,相当于我们多送两千发弹药,这样总行了吧?”陶东来肯定不会降价,宁可多送赠品,价格是咬死不松口。 “那便这样定下了!”李奈倒也爽快,没有在这点小钱上跟陶东来过多纠缠。毕竟这次来胜利港的贸易内容中原本并没有武器一项,只是临时起意的一桩生意而已。虽然交易额已经有两千多两,但在李奈眼中看来,与海汉人的贸易可远远不会止步在“千两”这个等级。 唯一有点麻烦的是海汉人不直接用银两进行交易,李奈他们还必须得先将来的现银兑换成海汉人的“流通券”才行,好在“流通券”与白银的兑换率定在一比一,兑换起来倒也不算麻烦。李奈此行还有许多交易要与海汉人商谈,也不急于现在立刻就进行结算。 谈定这笔交易之后,李奈追问道:“若是鄙行以后想要大量购入此种火铳,这价格和提货期上是否能有更好的条件?” 陶东来和施耐德两个老狐狸眼神一对,两人心头都是一样的念头——这家伙是想做二道军火贩子啊! 对于李奈的这种想法,陶东来他们并不介意,虽然代理商会分走相当一部分利润空间,但对于目前缺人缺船缺关系的穿越集团来说,这其实是在短时间内打开市场的最有效办法。如果要靠着自己一点一点去摸索,恐怕最快要等明年才能把出产的货物卖到广州,而现在像“福瑞丰”、“安富行”以及罗升东这样的代理商,已经迅速地将穿越集团出产的商品发卖到目前穿越众所不能到达的区域。 像军火这种性质特殊的商品,要打开销路更是不易。上次陶东来已经与罗升东谈过此事,但罗升东却表示想让经费捉襟见肘的明军采买军火绝非易事,除非是朝廷和兵部拨下来专款,否则就算穿越集团的火绳枪威力大到能一枪打死一百人也没用。 而“福瑞丰”的这位少东家提出这问题,显然不是无的放矢,陶东来和施耐德都立刻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商机。 陶东来干咳了一声道:“只要贵方能提早下订单,具体的价格和提货时间,我们都是可以协商的……其实我们这里除了火绳枪之外,也还可以买到别的军械。” 李奈摇头道:“若是寻常刀枪,陶先生便不必推销了,佛山一地遍地都是冶铁匠所,要打造这些东西很是方便,价格也极为低廉。” 陶东来也摇头道:“李先生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可没打算卖给你那些东西。我的意思是,有些比火绳枪威力更大的武器,不知道李先生有没有兴趣?” 李奈立刻就想到了进港时看到岸边坡地上正在修建的那些炮台,当下脱口而出道:“莫非是红夷火炮?” 陶东来点点头道:“如果贵方有兴趣买,那我们也可以好好谈谈价格。” 相比于火绳枪的生意,陶东来和整个军警部都更属意出售火炮。同样的一吨生铁,用来生产火炮要比生产火绳枪所需的人员和工时都少得多,而成品的利润更是相差巨大。一支二七式火绳枪连同刺刀在内目前的生产成本约在两元上下,出售价格为十元,毛利率大概有五倍。 而一门二七式6磅陆军炮的生产成本还不到五十元,出售的价格按照军工部门的预计,至少在六到八百元,毛利率竟然高达十倍以上。更大口径的火炮由于其制造难度倍增,价格更是以几何倍数上涨,像欧洲商人卖给郑家水师的大口径舰载长重炮,一门18磅炮的价格竟然要数千两银子。枪炮两种武器对于外贸来说孰轻孰重,从利润的角度来看,结果就不言而喻了。 为了迟早都会到来的军火销售,军工部门早就下了苦工,研发出专门用于外销的外贸版火炮。在短期内火炮还无法升级换代的情况之下,为了坚持贯彻军火交易中的“代差理论”,军工部门有意识地将外贸版的火药、射程和使用寿命都做了小幅度的削弱。如果有朝一日穿越集团的部队在战场上面对使用外贸版武器的敌人,那射程上的差距就足以让炮兵们好好教对手该怎么做人了。 至于火绳枪的销售倒是没有这个忌惮,因为下一代主力武器燧发枪的研制已经顺利完成,等到黑土港投产之后运回煤炭,这边的炼钢炉开始使用之后,质地坚韧的钢铁将解决掉军工生产中的一系列技术难题,燧发枪就会很快成为武装民兵的制式装备。而相对发射速度较慢,威力有限的火绳枪就将彻底沦为外贸产品。当然这种淘汰下来的军备对于现阶段整个远东地区的战场来说仍然还是高级货,只要想法打开了销路,穿越集团的军工制品肯定会迅速占领这一地区的地下军火市场。 第二卷扩张之路 163.第163章 推销大成功 李奈跟贺强交换了一下眼神便立刻作出了决定——先看货。火炮现在是什么行情,他们比这些穿越者更清楚,这玩意儿比火绳枪还吃香得多,福建那边的金主可是抱着银子到处求爷爷告奶奶都买不到。海汉人要是能提供红夷火炮,那真是有多少就能卖多少,至于价格,对福建那些日进斗金的武装海商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于是古卫带着众人去了距此不远的火炮靶场,因为火炮射程的关系,这个靶场就比火绳枪的靶场大多了,而且还修建了好几个不同规格的炮位,其中也不乏李奈他们进港时所看到的那种炮台设计。靶场旁边有几间石头砌成的仓库,平时用来存放火炮和弹药。因为最近火药比较短缺,所以火炮都已经收回了仓库当中,炮位上空空如野。 在古卫的指挥下,众人很快便从仓库中推出了一门6磅陆军炮,后面跟着一辆装运弹药的平板小车。与平时训练所不同的是,炮手当中没有再采用归化民,而是清一色隶属于军警部的穿越众,这也是为了确保这次武力展示能够顺利进行。 亲眼看着海汉人的炮兵放了七八炮之后,李奈的心已经开始痒了起来。这些炮的性能丝毫都不比他所见过的红夷火炮差,射程和精确度也有不错的表现,硬要挑刺的话,只能说这炮的口径实在小了一些,威力还是很有限。 打完十发之后,陶东来便示意炮兵们先停下来,向李奈询问观后感。 李奈故作沉稳点头应道:“此炮尚可,不知陶先生可否详细解说一下?” 陶东来道:“这种二七式火炮有两种,一种是陆地上使用,一种可以装到船上使用,刚才试射的这种就是陆地使用的陆军炮。这种炮全重四百四十斤,炮弹重五斤,有效射程可达一里半,散热间隔为连续发射十二发。” 那就是可以打到两里?李奈眉毛轻轻一挑,心道这炮果然厉害,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那不知这样一门火炮,贵方报价几何?” 他却不知陶东来报的这个数据其实是外贸版,而军警部自用版的射程则足足有两里,而且这个射程其实是指最大射程,出口的外贸版能够靠着瞄准和调整角度来进行修正的有效射程顶多只有一里的距离,在此之外的那一段距离就只能纯粹靠运气了。不过对于这个时代的远东武装力量来说,实际有效射程上的这点差异已经无所谓,因为他们没有望远镜可用,要在平地上观察一里之外的目标已经很困难了,就更不消说瞄准了,能够拥有这样惊人射程的火炮,在他们眼中就已经是了不得的神器了。 施耐德接过话头道:“我们的火炮虽然性能优异,但价格却很实惠,像李先生看到的这种二七式陆军炮,每门只需要六百元,也就是六百两银子……” 施耐德见李奈微微皱眉,不慌不忙地补充道:“……这个价格还包括了火炮的整套瞄具、射表和装填工具,以及承载火炮的这种既坚固又轻便的战术炮架,另外还有十发精铁炮弹以及相应的发射药包。鉴于我们与‘福瑞丰’之间良好的合作关系,我们还将额外赠送可发射十次的拉发式点火管。相信阁下刚才也看到了,这种拉发式点火装置的好处除了在发射时保护炮手的安全之外,同时也提高了火炮在恶劣天气状况下作战的可靠性,就算再大的风,也不会影响到火炮的发射。” 李奈听了他的解说,这才明白为何刚才火炮发射的时候,那些炮兵都站得远远的,手里拉着根连到炮身的细绳,使劲一扯便能让火炮发射,根本不需用明火去点燃引火药或是导火索,这倒真是李奈以前闻所未闻的新装置,甚至连那些佛郎机人和红毛人的火炮也没听说过有这样便利的设计。 施耐德接着说道:“如果对于我们这些装备没有兴趣,那么也可以直接选择购买裸炮,每门炮的价格只要四百元。这个价格绝对没有任何的水分,也不可能再有第二家军火商能用这个价格出售这种品质的火炮了!” 买裸炮?开什么玩笑?能花大价钱买炮的金主,根本不会在乎多花一点,用以买下这门炮的所有配套设备,特别是那个既方便又安全拉发式点火装置——李奈心中立刻便否决了施耐德的这个提议。当然了,等这炮运到福建发卖的时候,可就不是六百两银子能买到的东西了,至少还得在这个价格上翻一番才行。 李奈未置可否,而是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这种精铁火炮,可有威力更大一些的?” “有,当然有!”陶东来毫不犹豫地应道:“我们还有一种千斤炮,炮弹重量为十斤,射程可达两里……” 陶东来口中所说的千斤炮,自然便是军工部门早已经试制成功的12磅炮了。不过由于材料尚未取得突破,火炮制退系统一直没能开发出来,12磅的火炮根本没法装到目前的海船上使用,而作为陆军炮又显得笨重了一些,以目前的民兵编制而言还用不着这么大的火力。用来当岸防炮吧,但军警部又说这个时代的西洋炮舰已经使用了18磅炮,必须要用更大的火力才能进行有效压制,于是尚在修建中的岸防炮工事已经将未来要用的炮定在了至少24磅以上。这样一来,12磅一时间反倒是成了鸡肋,军工部门做了几门定型用的12磅炮之后就再未进行后续生产,转而大力研发岸防工事需要使用的24磅重炮去了。 穿越集团暂时用不到,不等于外界没有这个需求,在李奈看来,千斤炮的威力明显就更适合那些正处于交战状态的金主们,威力越大,射程越远,肯定就越会受到他们的追捧。不过出于谨慎考虑,李奈还是先打听了一下价格。 施耐德的报价也不算离谱,12磅炮的套装一千两,裸炮八百两。这个价格在李奈看来是完全可以接受的。不过让李奈微微有点失望的是,当他要求更大更猛的火炮时,陶东来却拒绝了新的提议。 陶东来的理由很简单:“目前我们还暂时没有出售更大威力火炮的打算,如果以后能够出售了,我们一定会首先通知贵行。” 现在如果出售更大口径的火炮,那无疑将会影响到胜利港的自身安全。为了避免出现一支装备了穿越集团制造的大口径舰炮的船队来攻打胜利港这样的荒谬情景,火炮的外贸出口计划暂时还是不要把步子跨得太大,这样容易扯着蛋。 但这样的禁售应该不会持续太久的时间,只要钢铁产量一旦突破了瓶颈,那么钢炮取代铁炮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而有了钢炮之后,火炮射程与威力的增加都是顺理成章会出现的技术进步,届时再把淘汰下来的铁炮逐渐出售也不会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虽然这个要求被陶东来拒绝了,但李奈也没有为此感到气馁,能在这里买到这种重型武器本来就是意外之喜了,要知道这玩意儿可是连西洋人都不愿轻易出售的,纯粹是有价无市的紧俏商品。李奈很快就下了订单,购买6磅炮十门,12磅炮五门。好在考虑到火炮的丰厚的利润,军工部门此前已经提前预制了一批外贸货,这个订单居然能够全部以现货的方式提供给“福瑞丰”,倒是方便了之后的货款结算。 之所以只买了几门炮并不是因为李奈钱没带够,而是他们回程的时候就只有一艘船,且载重量有限,而这十几门炮加上弹药,重量已经超过了万斤。考虑到回程时还要装载其他货物和补给,李奈只能暂时忍下来,心中暗暗决定等回到广州之后立刻就要申请第二支船队来胜利港大肆搜购一番。 至此,陶东来和施耐德带着李贺二人参观新兵营的真实企图获得大成功,火绳枪加上火炮的订单金额达到了一万三千多两,这也是穿越以来外贸订单中数目最大的一笔。而这样的一笔大生意从他们在新兵营码头登岸到达成初步协议,仅仅耗时两小时十五分,两名嘴炮推销员的工作效率堪称相当厉害。 而痛快花掉这么多钱的李奈也一点都不心疼,在他看来这些东西运回广州之后,很快就能赚到翻倍的利润,这种暴利生意在如今竞争激烈的海商行当中可是越来越少了。 最重要的是,李奈认为跟海汉人做生意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必每次都用现款结算。海汉人对于各种原材料和初级制品有着非常广泛的需求,只要运来他们所需的物资,便可以抵价进行折算,这样一来有进有出,来此地交易也就不存在跑空的情况出现了,对船只的利用率相当高,也避免了携带太多现银出海的危险。 第二卷扩张之路 164.第164章 大地主 相比之前所看到的那些火绳枪,李奈倒是更相信海汉人有能力制造这种红夷火炮,因为这样就可以很好地解释他们为何在进港的岸边坡地上修筑了那么多的炮台。就目前所看到的工程规模,虽然还赶不上虎门的炮台,但至少一般的港口外绝对见不到这样的防御工事。 “不知这些海汉人从哪里寻来的铸炮师。”李奈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广州驻军所使用的火炮大部分是在佛山铸造,而当地的铸炮师个个都是被当作菩萨一样供起来,外人甚至都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神秘人物。但以佛山那些铸炮师的本事,显然还制造不出海汉人所出售的这种红夷火炮。 一行人回到码头的时候,那一队童子军果然还在岸边的树荫下守候着,这种尽忠职守的行为理所当然地得到了陶东来的表扬和鼓励。李奈和贺强都是看得啧啧称奇,那些民兵也就罢了,能把这些小孩子都调教到如此守纪,这海汉人的手段的确有独到之处。 船只在劳工们的划动下沿着田独河入海口缓缓驶向上游,陶东来准备再带着客人们去看一看离此不远的农场。仅仅展示武备,在执委会看来是远远不够的,对于大明这样一个尚处于农业社会的国度,粮食的生产能力同样也是实力的一种体现。 农业部在田独河东岸开辟的农场距离田独河入海口的新兵营并不远,中间只隔着一座山岭而已。很快小船就抵达了农场外的码头,已经接到通知的高欢正在栈桥上等候他们的到来。 高欢向前来参观的客人们介绍着目前的农场公社生产情况:“我们五天前刚刚完成了上一季的水稻收割,目前正准备进行下一季的水稻种植。虽然上半年我们最终只抢种了两百亩水稻,不过好在后续的打理还不错,各种粪肥也用得足,也没有遇到什么自然灾害,产量比预计的五十吨要好得多,最终统计出来的产量是共计八十吨出头。” 高欢看了看一脸茫然的两位明朝客商,耐心地解释道:“我们海汉的一吨,大约相当于大明的两千斤左右。” 李奈不愧是出身商贾之家,这心算能力倒也不错,立刻便惊道:“一亩水稻一季收四百多斤?” “是少了点,主要是上半年抢种时间太仓促了,下一季的亩产应该比这个高得多。”高欢颇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亩产四百多斤还少?”李奈很是不解地问道:“那一年两季,一亩地的水稻岂不是能种出一千斤?” 高欢一愣,接着便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若是以后世的眼光来看,一亩地两季才种出五百公斤的成绩实在有点拿不出手,好一点的杂交水稻品种单季的收获就比这还多了。但放在十七世纪初来看,这个产量已经逆天了。 顾炎武在《日知录》中有对明代南方稻谷亩产的记录,就算是一年两季的熟田,收成极好之时也不过四五百斤而已。大多数情况下,二到四百斤是比较正常的收成状况,而高欢报出来的一季收成比人家一年还多了,怎能不让李奈大惊失色。若不是双方已经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恐怕李奈已经认为他们这群人是会使什么妖法了。 高欢立刻解释道:“这是我们从海外带来的优良稻种,与大明本土所用的稻种不一样。加上我们有科学的种田方法,才会有这么高的收成。” “这科学是何种学说?”身为读书人的李奈立刻来了兴趣。海汉人的学识驳杂他已经见识到了,没想到连种田都有相关的学识。 “科学是我们学习知识,认识世界的一种方法,是我们每一个人自小形成的思想观念和精神信仰。”陶东来向他解释道。这套学说陶东来曾经对罗升东用过一次,把半文盲的罗升东唬得一愣一愣的。 “陶先生可否细说一二?”李奈立刻来了兴趣,他很想弄明白这些海汉人脑子里究竟是装了什么东西,可以搞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简单来说,就是找出万事万物的运行规律,然后加以认识、总结和利用。”陶东来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已经收割完毕,光秃秃的水田道:“水稻产量为什么会有高低之分?” “因为田有生熟之分,稻种有优劣之分,农夫看顾有勤惰之分。”李奈倒也不是那种纯粹只会读死书的呆子,回答起陶东来的提问也头头是道。 “没错,你说得很好,而科学的目的就是找出这些事物的规律,怎么把生田尽快变成熟田,怎么筛选培育出优良的稻种,如何能让农夫更有效地打理农田,这都是科学。”陶东来言简意赅地说明道。 李奈听得似懂非懂,一时间还很难消化这话中的含义。不过他很快又发现了新的兴趣点,指着水田里搭着的凉棚道:“这凉棚为何要搭建在水田中央?农夫要歇息的时候岂不是十分不便?” 高欢笑道:“那可不是让农夫歇凉的地方,那是用来给鱼遮荫的。” “这稻田里还养了鱼?”李奈俯身一看,果然有不少半尺来长的鱼在田间的水沟中窜来窜去,好不热闹。 “稻田养鱼可以提高水稻的产量,另外鱼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高欢指着水里的鱼解说道:“三个多月前我们在田里放养了鱼苗,等到明年春种的时候就可以收获了,一亩地至少能有六七十斤鱼,这两百亩水田应该能收获一万斤左右。” 李奈若有所思道:“这便是种田的科学之一了!” 陶东来笑着应道:“正是如此。” 接下来高欢又带着他们参观了附近的油棕、甘蔗、香料等种植区,并一一加以解说。其中李奈最感兴趣的莫过于香料种植区,这里有些香料是他在自家贩卖的货物中见过的,有些却连听都没听说过。但让李奈有些遗憾的是,这些香料的植株多是幼苗,要等到出产的时候起码还得一两年时间。 不过高欢宣布的另一个信息很快又让他的情绪恢复过来——目前执委会已经在内陆的黎峒苗寨地区发动山民,开垦了两千多亩土地种植各种香料,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的扩大当中。等这些香料成熟之后,执委会将统一进行收购,然后发卖到其他地方。 毫无疑问,海汉人的香料会比那些西洋人漂洋过海运来的香料要便宜得多,李奈立刻便想展开独家代理权的谈判。但这次陶东来却微笑着拒绝了他,只说这些香料的成熟期尚需时日,订货也不用急于一时。 执委会并没打算把香料这个生钱利器简单处理掉,商务部可是早就提了计划,今后要在远东地区搞一个规模颇大的香料联盟,以海汉人控制下的香料产量来影响亚欧两大洲的香料价格。这个盘口实在太大,即便像“福瑞丰”这种规模的商行填进去也不够看的,陶东来并不想这么早就给“福瑞丰”一些关于香料交易的承诺——届时有大量香料在手,还怕没有客商来胜利港挤破头? 除了那整齐划一的农田和茁壮的各种农作物之外,农场公社的设置也引起了访客极大的兴趣。李奈还从未见过或是听说有哪个地方的农村是采用了海汉人这样的方式来组织生产,一队队的农民集合起来分赴各处农田劳作,那场景让李奈不由得想起了刚刚参观过的民团。 “高先生,这些农夫为何如此听从你们的安排?难道他们劳作之时不会一直记挂着自家的农田?”李奈先前还以为肤色黝黑的高欢是个农夫,但经过这一路的解说之后,现在早已经收起了轻视,恭恭敬敬地向他请教。 “你可以把他们理解成佃农,他们为执委会种地,用劳动换取他们在这里的衣食住行等权利。我们不会强迫他们进行劳动,但如果不服从我们的安排,那就必须离开这个地方另谋出路。”高欢向他解释道:“这些人来到这里的时候除了身上的衣物,几乎什么都没有,如果离开这里,那么他们立刻就会回到一无所有的状态。” “原来如此。”李奈点点头继续问道:“那么他们可有机会在这里置地购产?” “恐怕很难。”陶东来结过了话头道:“在我们执委会的治下,没有人有权力买卖土地,所有的地都是公产。这些农夫在累积了一定的劳工等级之后可以长期租种土地,但不会拥有土地的归属权。这里只有佃农,不会有地主。” “可这里的土地是属我大明所有,贵方如此安排,岂不是乱了法纪?”李奈不解地问道。 “是大明所有没错,我们手上也有大明崖州知州大人亲自签发的地契,写明了这些开垦出来的土地都是归我们海汉人所有。”陶东来嘴角露出笑意道:“我要纠正刚才的话,这里不是没有地主,而是只有一个地主,那就是海汉执委会。” 第二卷扩张之路 165.第165章 隔空算计 自从穿越集团在胜利港落脚以来,崖州方面已经通过不同渠道传过几次话,希望能把这边的土地纳入到官府治下。而达成这种统治的标志,崖州方面认为应该是巡检司的入驻和田契地契的建档。 地契这玩意儿,在执委会看来其实可有可无,穿越集团占下的土地不是凭着一张纸就能夺走的。不过执委会考虑到目前跟崖州官方的相处还算比较融洽,在人口和原材料的引进方面还有许多要借重崖州的地方,也没有必要因为这种小事情撕破了脸面。上次跟着巡检司一起来的人当中有清查登记田亩的小吏,执委会便顺手把田契地契一股脑都办好了。 当然了,在官府登记的田契地契文书上所写明的面积,比这里的实际开发情况少了十倍不止,田契上还特别注明了海汉人所开垦的二百一十二亩田地全部为“下田”,于是需要缴纳给官府的粮赋又直接砍去了一半。 不过就算这砍了又砍的粮赋,执委会也并没有打算要上缴给崖州官府。反正现在征赋管税的小吏就在手上捏着,到时候叫他随便编个什么理由混过去就是了。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有人出来挑刺,执委会倒不是很担心。何夕在崖州的工作做得十分扎实,每家庙里都是按时烧香,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的消息甚至可能比锦衣卫和东厂番子更快更准确——毕竟那两家特务机构可没执委会这么财大气粗的后盾,一方是用牢狱之灾让人避之不及,另一方则是采取了利益捆绑的方式诱人合作,孰高孰低一望可知。而用金钱开路的措施显然收效相当不错,比如胜利港这边的各种地产文书送回崖州之后,甚至连知州老爷的书案都没上,就已经盖完章批复下来了。 执委会已经给驻崖办发了指示,如果现阶段还有人想要挑事的,尽管送来胜利港,反正已经接了一帮巡检司的人,就不会介意再多接一些人了。 至于像李奈这样的外来客,陶东来倒是不怕在他面前多暴露一点实力,毕竟双方的合作现在正逐渐加深,要想稳固住这种合作关系,就必须建立在对彼此实力信任的基础之上。执委会很清楚像“福瑞丰”这样可以跨数省开连锁商行的客商必定实力不凡,但“福瑞丰”之前却未必能意识到“海汉执委会”这个机构在地方上的控制力。 果然李奈听完陶东来的话之后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李奈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他在江浙一带交往的士绅朋友,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大地主,家中有数千乃至上万亩土地的也大有人在,但他从未见过有人像陶东来说得这样理直气壮,毫无顾忌。最重要的是,陶东来说的地主并不是他自己,而是“海汉执委会”这个机构,联系到陶东来先前说过“这里没有地主”,李奈似乎已经明白了一些事情。 在大明的社会中,不管是老百姓还是皇亲贵戚,无不以土地作为安身立命的根本。李奈虽然不明白这些海汉人为何要将土地这种宝贵资产公有化,但显然这种做法与大明的制度是格格不入的。没有地主,就没有士绅阶层,没有了士绅阶层,就没人来统领基层的百姓,那这个社会岂不是就乱了套? 但偏偏海汉人经营地盘上秩序极好,可以说比李奈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好,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按照海汉人指定的规矩在精确而刻板地运行着,甚至连行人走在路上应该靠左还是靠右这种细节都有专门的规定。大明士绅的作用,仿佛就是被那些看不到摸不着的各种规矩给代替了。 至于海汉人,李奈并不认为他们是士绅,真要做个类比的话,他们更像是这里的官府——修建码头村寨、运输移民迁入,组织开荒种地,自行造枪铸炮组建民团,这些事情可不正是官府应该去做的吗? 当然,李奈丝毫不会认为海汉人有聚众作乱甚至造反的打算——有这种想法的人怎么可能把自己造的快枪利炮卖给对头家的商人?这就像朝廷不会把生铁和粮食出售给北边的鞑子一个道理。 对于海汉人处理本地事务的一些做法,李奈不敢苟同,不过他也承认海汉人的确是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这些人不但有强大的武装实力,更重要的是他们很讲究规矩,这种固执的偏好甚至已经渗透到了本地的方方面面。而一个讲究规矩的合作伙伴,甚至比每次交易所能带来的高额收益更为重要。 眼看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陶东来一行人便草草结束了对农场公社的巡视参观,回到了一号基地。事实上他们所看的地方也仅仅只是农业部一期开发的成果,而后续在田独河上游沿岸又开垦出了千亩土地,除了种植水稻和经济作物之外,甚至还搞了一个小型牧场,开展多种家禽家畜养殖。 李奈一行人可以说是胜利港开埠以来,访客中身份最重要的人了,因此他们所接受的晚宴款待也最为隆重。除了陶东来和施耐德之外,颜楚杰、宁崎也列席陪同,规格之高前所未有。当然了,这也与第一天的贸易洽谈就达成了一万多两白银的贸易订单有很大的关系,像“福瑞丰”这样的大土豪,其经济实力和销售网络都是现在穿越集团所必须倚重的对象。 这几个嘴炮大神聚到了一起,肯定是要想方设法从李奈口中多掏些情报出来,为此陶东来还动用了私人储备,拿了两瓶五粮液出来。贺强本来还想帮着自己少东家抵挡一下,但几个家伙颇有默契,三下五除二就先灌翻了碍事的贺强,然后慢慢开始跟李奈套话。 李奈虽然也是在社会上走南闯北过的人物,但相比于后世复杂环境中锻炼出来的这些家伙,他还是显得嫩了一些,几杯酒下肚之后,该说不该说的话慢慢都被他们套了出来。等到第二瓶酒见底的时候,李奈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陶东来这才让人送他们去准备好的营房中休息。 至于他们这几个老江湖,从头到尾根本就没喝下去多少酒。用颜楚杰的话来说,那就是“嘴都还没打湿战斗就结束了”。不过现在他们也无心继续再喝下去,有些信息需要趁着没忘的时候赶紧梳理一下,再顺便商量商量后续的贸易谈判应该如何进行。 从刚才李奈酒后的话语中,他们取得了不少的收获,其中很重要的一条便是“福瑞丰”购买这些军火之后的打算。 陶东来道:“我原本以为他们买这些军火是有某些渠道可以卖给明军,倒是没想到他们打算直接倒卖到福建那边去。” “算算时间,今年应该正是十八芝和福建副总兵俞咨皋、大海商许心素打得热闹的时候,对军火武器的需求量应该非常大。而且按照历史发展的轨迹,明年郑芝龙就会接受明朝的招安,然后十八芝很快会出现内讧,东南沿海的乱局一直要持续到1635年。”宁崎的头脑也保持着清醒,立刻补充了历史背景。 “不过我们既然已经来了,就未必会打那么长的时间了。”颜楚杰嘴角露出一丝坏笑道:“我们的出现应该可以大大提升这个时代的作战效率,有了我们制造的武器,历史里要打上几天的海战,说不定几个小时就会结束了。” “这是没错,但我们还是要注意策略。”宁崎对颜楚杰的乐观并不是十分赞同:“郑芝龙一家独大的话,对我们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好处。历史上到1633年的时候,郑芝龙手下的海上军事力量已经成为远东第一,就连荷兰人都已经打不过他了,所有在东南沿海活动的商船都必须给郑芝龙交保护费,这更加变相壮大了他的实力。” “那历史上有记载郑芝龙的兵力如何吗?”颜楚杰饶有兴趣地追问道。既然有通晓历史发展趋势这个金手指可以开,颜楚杰也很有兴趣了解一下未来潜在对手的实力如何。 “目前这个阶段,郑芝龙率领的十八芝海盗团伙至少有三万人左右,五六百艘船肯定是有的。至于他打败俞咨皋和许心素之后,实力膨胀得更快,到1635年他剿灭刘香的时候,大概有二十万上下的军力,三千艘规模的船队,就算以世界范围来说都是一支非常强大的海上武装力量了。”宁崎不无感叹地说道。 颜楚杰听得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可以料想八年后的穿越集团肯定会比现在强很多,但也未必能拥有二十万左右的军力和三千艘规模的船队,这个数字着实有些吓人。 “一个以海起家的枭雄不可能坐视我们这样一支力量在南海崛起,就像我们不会坐视他在福建一带坐大一样。”陶东来沉声说道:“我们得想办法拖一拖他的发展速度才行。” 第二卷扩张之路 166.第166章 防御策略的调整 穿越集团自行取名为“海汉”,对于海上控制权一向都是十分重视。像军警部和海运部这种相关单位,闲下来的时候几乎都是在研究同时代的海上竞争对手的资料。当然了,他们所研究的资料绝大部分是来自于信产部和宁崎这样的业余历史学家搜集整理之后的成果。 像十八芝这样的超大型海盗团伙,自然是研究的重点对象。郑芝龙的发家史就是靠着不断地吞并其他势力壮大自己,先吞并颜思齐,接着是李旦,然后是十八芝的各路海盗。如果让他意识到在海南岛的南端有一支日后可以威胁到他的力量存在,那么他肯定不会坐视,让这支力量继续发展下去。 而与之对应的是,穿越集团也同样不可能看着郑芝龙一步步发展壮大自己——1627年的郑芝龙跟1635年的郑芝龙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真让他的力量发展到历史曾经出现过的规模,那对穿越集团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执委会肯定不会同意自己的船向郑芝龙这种海盗缴纳所谓的“保护费”,两方日后出现利益冲突应该只是时间问题,所以跟郑芝龙和平共存的可能性极小,有些事情现在就必须要开始进行准备了。 陶东来道:“对郑芝龙的对手,我们应该有策略地进行一些扶持,比如说在军火的出售策略上,需要有意识地进行一些倾斜。” 施耐德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道:“这方面的事情我会跟那个李少爷再好好商量商量,让他的商行也调整一下出售军火的策略,对郑芝龙一方尽量少卖或者不卖。” “尽可能延缓郑芝龙海盗集团统一东南沿海的步伐,其实也是给我们自己留出发展的时间和空间。”陶东来接着说道:“我们今后的海上贸易想要做到江浙,甚至更北边的地方,那就必须要保障航路的安稳,郑芝龙海盗集团的存在,显然会成为我们今后发展北方海贸的一个大绊脚石!” “但同时也不能让他过早地注意到我们的存在。”颜楚杰指出了大家都没太在意的一个漏洞:“如果郑芝龙得知了海南岛有个地方可以出产火枪火炮,他会怎么做?是带着银子来做生意吗?我看不见得,说不定他会直接带着手下攻打这里,连人带货一起抢回台湾去。” “要让‘福瑞丰’答应保守商业机密不难,难的是不让有心人打探到这些情报。”施耐德摇摇头道:“他们只要卖出去第一批军火,很快就会有人打听到这些军火的来路。我认为与其考虑如何在跨越三省的贸易当中保守住商业秘密,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加强我们这里的防御措施更实际。” 陶东来皱了皱眉,对颜楚杰问道:“胜利港岸防炮的工事什么时候能建好?” 颜楚杰道:“如果只是修建炮台和工事的话,年底前就可以完成一期设计方案的八成以上。但问题是我们目前还有两个大缺口,一是炮,二是炮手。” “岸防炮的炮台都是按照24磅乃至更大尺寸的火炮来设计的,但现在24磅火炮的铸造环节里有些小的技术问题,还处在攻关阶段,军工部门也说不好什么时候能够定型生产。” “另外一门24磅前装炮非常笨重,就算我们用上机械制退和导向装置,最少仍需要六名炮手才能操作,这个问题我们在当初开火炮讨论会的时候就提过,炮手训练起来周期比较长,投入又大,这个缺口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弥补的。按照一期方案的炮台设计,有八门24磅炮,那么我们至少需要五十名左右的炮手才行,实际上考虑到作战时可能出现的损耗,我们还得留出一部分替补轮换人员,所以实际数字至少还要上升三分之一。” “这还仅仅只是一期工程,二期工程要在坡度更陡峭的榆林角这边修筑同样数目的炮台,那么驻守的炮手大概也需要这么多才行。至于说军警部构想的岸防炮堡垒系统,因为要等到后装式火炮定型投产才能进行炮台改造,恐怕一两年之内还没法进行施工建造。” 陶东来叹了口气道:“这就是说如果我们要完成初步的岸防炮体系,至少得配备一个连的炮兵编制才行?” 颜楚杰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不过他还没开口,宁崎已经抢先道:“现在算上刚刚招募的三期民兵,本土也就只有三个连的民兵编制而已,要训练那么多炮兵出来恐怕不太现实。不过你们也不要继续再打扩招的主意了,我们现在的军事人员和普通百姓的比例都快要接近十比一了,我想你们应该知道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 作为退伍老兵,陶东来和颜楚杰当然明白军事人员在总人口中的比例过高意味着什么,这会使得控制区内的政治、经济、文教、生产等各个方面都不得不向着军事方面倾斜,社会思想和政治制度也会极大程度地受其影响,如果控制得不好,那么演变成军国主义政权就是迟早的事情。 军警部虽然一贯主张加强军备,但也没疯到要将穿越集团变成军国主义大本营的程度。二战时德国和日本因为穷兵黩武所造成的巨大灾难和惨败之后的结果,是每一个军人都必须要引以为戒的经验教训。所以面对宁崎的敲打,两人都是无法辩驳。 宁崎接着说道:“岸防炮的工事当然该修,炮手也必须要培训,但我认为在我们现有的条件下不能一蹴而就,而是应该像规划建设方案那样分阶段来进行。我们的防御并不是完全只能依靠岸防炮,事实上我们现在所在的一号基地就已经修得比崖州城更坚固了,就算有几千敌人从海上或是陆上方向来袭,我们都可以依托这里进行有效的防御。而外来的敌人不可能在这里耽搁太久,因为这附近除了我们的耕地之外根本就抢不到什么补给。” 陶东来思忖片刻,点点头同意了宁崎的意见:“开始出售军火之后我们是有可能引起福建方面的关注,甚至可能会引来外部的武力攻击。但我们不要忘了,从福建或是台湾到这里的海上直线距离都超过六百海里,大型船队完成这段航程至少需要十天左右,想要对我们发起一次远征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目前在台湾海峡交战的这几方,不管是哪一方的实力都在我们之上,但不管哪一方都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抽出太多的力量来对我们进行远征。” 几个人讨论之后得出的结论是,今后一段时期内胜利港可能会遭到外来的袭击,但力度不会很强,应该是在本地防御能力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目前胜利港对外的航路也仅有去往崖州和黑土港方向的一长一短两条而已,加上有联络方便的电台,倒不用太担心回胜利港的船因为消息不畅,被人在港湾外面给堵了。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执委会就轻视了可能出现的危险,军警部随后仍会扩大炮手的培训规模,加快培训进程,力争能在年底岸防炮台投入使用的时候培训出至少四十名左右的合格炮手。但扩招新兵暂时是不用想了,后续的炮手训练费用肯定不菲,军警部的预算也的确已经开始吃紧了,这种情况至少要等到军工部门的军火出口贸易形成一定数量规模之后才能得到缓解。 李奈前一晚被几个老江湖灌了个七荤八素,与随行人员一起被安排在了一号基地内的招待所居住。说是招待所,也不过就是一排活动板房罢了,因为相当一部分人已经搬去了田独工业区的二号基地居住,所以这边的板房空出来不少,民政部门便收拾了几间屋子用来作为招待所,像崖州方面来的人要在胜利港过夜,也会安排在这里。 李奈正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候,一阵喧闹的音乐声便将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李奈不知这巨大的声响从何而来,慌慌张张地跳下床。与他同屋的贺强同样也是慌乱不已,两人手忙脚乱地打开了房门,却见外面天色已经亮起,同样也是睡眼稀松的海汉人陆续走出了营房,互至早安之后便朝一个方向去了。 两人惊疑不定地交换了一下眼神,还是迅速回房换好衣服跟了上去。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这只是虚惊一场,原来这些人去的地方是发放早餐的档口而已。这早餐档口便设在一号基地的大门外面,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排起了两条长队。李奈早听说过海汉人有“排队”的规矩,便与贺强一起,老老实实照着前面的模样排在了队伍末尾。 李奈注意到队伍中也不尽然都是海汉人,居然还有不少明人、黎苗山民甚至是黄发白肤的西洋番人,不禁啧啧称奇。贺强倒是发现了另外的要点,碰了下李奈的胳膊轻声道:“三少爷,你看前边。” 第二卷扩张之路 167.第167章 魏平的小算盘 李奈闻声抬头往向旁边那一列队伍,居然看到了几个熟人——昨天在巡检司见过的魏平和他的小伙伴们也在这里排队等着领早饭。看看左右没人注意,李奈朝贺强使个眼色,两人便默默地变换了队列到魏平等人的后面。昨日他们对于巡检司就有诸多疑问,只是一直有施耐德在旁边盯着,他们也不方便与魏平单独交流。 李奈和贺强一度认为这些巡检司的人已经被海汉人软禁起来,但现在看来似乎也没那么严重,这些人还是可以自由进出那个小院,而且周围也没有人对他们进行监控。 “魏巡检早啊!”李奈装模作样地向魏平打招呼。 魏平见是这两个昨天来巡检司送过礼的商人,点点头算是回应。他现在可没什么心思搭理这些外来商人,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让海汉人给予自己更高的行动自由度,至少要突破现有的“巡检司周围三十丈距离之内”的活动范围。 魏平和一众属下甫到胜利港的第一天,便被海汉人软禁在了巡检司的小院里,小院周围不但有哨兵二十四小时执勤,连三顿饭都是从外面送入,根本没有出外活动的机会。魏平直到这时候,才知道自家姐夫给自己找了一个多坑的差事。 好在海汉人也算厚道,在生活条件上并无什么克扣,三顿饭虽说不上多好吃,但至少都管饱,隔天还能吃一顿荤腥。住房也很快由帐篷改成了小木屋,虽说外面看起来仍然有些简陋,但看到海汉人居然给这小木屋装上了玻璃窗,魏平觉得自己也实在没什么可抱怨的了——姐夫家里那两套玻璃器具全是海汉人送去的,平时收藏得就像宝贝一样,自己那两个年幼的外甥根本连碰都不让碰一下,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在这边居然住上了装有玻璃窗的房子,不知会有怎么样的表情。 当然除此之外,海汉人承诺的经济报酬才是魏平他们所关注的重点,每个人都可以得到原本薪饷的双倍,而且每个月还有整整五十两的“榆林巡检司特别办公经费”,仅这笔银子一年下来就有六百两之多!经过简单的商议之后,众人决定这笔银子由魏平独得一半,剩下的一半由其他十二名手下均分。 不过计划虽好,但始终赶不上变化,到胜利港的第五天半夜便有一个家伙试图翻出小院逃跑,结果被牵着大黑狗的巡夜队给抓了个正着。第二天早上从劳改营来了个姓任的海汉头目,让人将这个倒霉鬼押走了,他将在劳改营完成三个月的苦役——当然这段时间之内他将不会有任何的报酬可拿。这个姓任的海汉头目还表示,因为巡检司捅了这么个娄子,这第一个月的“特别办公经费”将被直接扣掉一半,如果再有类似的情形出现就扣掉全部。 有人多嘴问了一句如果有第三起又会怎样?那个任头目阴恻恻地笑着回答说,如果这种事发生第三次,那巡检司所有人都直接送进劳改营不解释。 于是为了大家的利益着想,剩下的人从此就安生多了。魏平发现不少人甚至会互相提醒,目前的生活状况没什么值得抱怨的,千万不要有什么越轨的想法,好好在这里待个两三年,回崖州就可以买房买地了。这帮人每天便在院子里待着,看海汉人指挥着那些百姓不断地修路建房。 当然港口上来了一批新移民的时候,这帮人也会一起站在小院的栅栏后围观,并且打赌这批新移民中会不会有人在码头上就因为不服从指挥被抓进劳改营去。魏平的眼光却是要比这些下属高一些,随着移民一批一批的到来,他的心也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沉——这里的人口越多,就说明海汉人的力量在越发壮大,而这个地方恢复到大明治下的可能性也就越小。 而巡检司的名头在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任何影响力,就魏平他们所能接触到的本地人而言,不管是执勤的民兵还是送饭的普通小工,都是言必称“执委会”,根本没人在意崖州官方对于这个地方是什么样的态度,这也是魏平在崖州其他地方从未见到过的景象。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想要利用这些本地人向崖州传递消息也就成了很不实际的想法,如果一定要这么做,想必消息直接传到海汉人耳中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时间到了一个月之后,巡检司这边没有再出任何的岔子,执委会如约给他们发放了一半的“特别办公经费”——当然,这笔钱也是以流通券的形式发放的。他们被告知只有今后离开胜利港的时候,才能将这些流通券兑换成等值的白银。 不过这其实也无足轻重,因为他们在这地方根本没有花钱的必要,衣食住都由海汉人全部负责,至于行,一直被禁锢在院子里也行不到哪里去。而海汉人对外出售的东西就只有盐和玻璃器具,并且就连这两样东西人家也只对商家销售,根本不卖散户——就算他们买了也没法运出去。 鉴于巡检司这帮人表现良好,执委会终于同意给他们多一些活动空间,但仍然将范围限定在了“巡检司周围三十丈距离之内”。至于在这三十丈距离内所能做的事情,基本就只有每天三顿饭的时候自行到一号基地大门外的食堂档口领饭了。 虽然活动范围小得可怜,但巡检司上下都很珍惜这个得来不易的机会,甚至连一贯喜欢差遣手下做事的魏平都改了习惯,每天都亲自去排队领取三顿饭,就连早上这顿也是如此。魏平每天都是出来吃完早饭之后,才回到巡检司小院去继续睡个回笼觉。 这当然也是执委会的管理手段之一,让这些人每天能到院子之外的区域转转,与其他人交谈几句,至少能让他们觉得自己不是这个地方的囚徒。逐渐降低他们的敌意和反抗意识之后,通过各种生活细节对他们进行意识和文化的洗脑就会容易得多。在这方面,已经有罗升东等人的例子在前,执委会相信巡检司的这些人也不会比明军水师能多出几分节操。 这样潜移默化的效果还是有一定的作用,至少魏平本人对海汉人的敌意已经比最初的时候淡化了不少。他发现这些海汉人并没有上位者惯有的那些嘴脸,每个人都显得很平和,与一般百姓也能平等相处,这是大明士绅或者富商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并且这些海汉人对于巡检司这帮外来者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敌意,偶尔甚至会有人问他“在崖州的时候多久能吃到一顿肉”,或是“明人一般会娶几个老婆”之类让他哭笑不得的问题。 对终于有来自广州的客商出现在胜利港这件事,魏平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他知道以海汉人做生意的本事,将玻璃制品和精盐贩运到大陆地区只是时间问题。何况海汉人一直在不断地扩建海边的码头,肯定不会只是为了停靠他们那几艘有限的海船。在这里住的时间长了,魏平也已经慢慢地看出海汉人对于这个地方有很多长远的规划,并不只是打算把这里当作一个落脚点来布置。 规模日益扩大的海港码头只是一方面,魏平注意到海汉人花了很多精力修整从港口到一号基地这段不算太长的道路,用一种灰泥将整个路面铺得十分平整,路旁还栽种了行道树,布置了花坛和座椅。而这还不是全部,在道路两侧,已经有劳工开始在海汉人的指挥之下平整地面,看样子似乎还有什么工程要进行。 巡检司有人认为海汉人这是要搭建民房,安置日益增多的外来移民。但魏平对此有不同的看法,新到港的移民都会被安排进西边山脚下的一处营地居住数日,然后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都会被转往别的地方安置,留在胜利港这里的人不多,海汉人并不需要在港口附近大规模修建民房来安置移民。 对海汉人接下来所会进行的工程,魏平认为极有可能是仓库、商铺、饭馆酒楼之类的设施。因为这条道路在胜利港所处的位置极佳,如果今后这里真的成为了一个繁荣的港口,那么大量外来的客商和水手们肯定会需要吃饭、住宿、购物的场所,而从港口到一号基地大门的这一段路无疑就将是整个港区最为繁华的一片区域。而心思较为敏捷的魏平,已经从中嗅到了一丝商机。 魏平琢磨着如果自己的猜测属实,要是能在这地方开个酒楼饭庄之类的铺子,日后肯定不愁没有生意,而海商的钱可比崖州那些穷鬼的钱好赚多了。不过要做这件事,摆在魏平眼前的还有两个必须克服的难题,一是设法落实自己的猜测是否属实,二是如果情况真是如此,那又该怎样说服海汉人允许自己出资在这里经营一门生意。 魏平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了看正眼巴巴盯着自己的李奈,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第二卷扩张之路 168.第168章 海汉人的民政管理 李奈和贺强来到胜利港是要买盐还是买玻璃制品,魏平并不关心,但有一件事魏平很肯定,这些客商远道而来,一定不会放过任何能够赚钱的生意。 “两位,前面队伍排这么长,不如我们先到旁边找地方坐着等。待会儿我让手下把两位的早饭一并领了送来便是。”魏平主动向他们示好。 李奈赶紧抱拳作揖道:“不敢烦劳魏巡检。” “小事,小事。”魏平立刻就吩咐了手下,然后带头往旁边一棵大树下走去。魏平倒也想找个更隐蔽的地方说话,不过他的活动范围有限,倒也不敢走得太远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这大树旁堆着不少条形青石,是劳工们从附近山脚的采石场运来,之后会转运到港口上用以修建码头。三人便各寻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不过双方的心思不一样,谁都没有先急着开口。 过了片刻魏平终于忍不住了,早饭时间过后附近的劳工就会陆陆续续开始工作,而这里也就找不到什么僻静的地方了,他可不愿意再等到明天早上。 “两位昨天来巡检司的时候,我看两位似乎欲言又止,可有什么疑虑?”魏平也算是在社会上打滚了几年的人物,一上来不提自己的事情,先是设法套对方的话。 李奈应道:“在下本是打算向魏巡检打听打听本地状况如何,但昨日有那海汉的施先生一直伴随在旁,说话多有不便,倒是让魏巡检挂心了。” 魏平笑道:“不知李公子想知道哪方面的状况?在下到此已经居住了一月有余,本地民情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魏平这话就有些吹牛之嫌了,他在胜利港住了一个多月是不假,但这段时间里有一多半都是被禁锢在巡检司的院子里不许外出,所涉足的范围极为有限,能够体察到的“民情”多半也只是来自他从院子中观察的结果而已。 不过李奈可不清楚魏平是否真的遭到了软禁,只是有此猜测而已,既然魏平表现出这种乐意交流的态度,他当然也不会拒绝对方的善意,赶紧问道:“那请问魏巡检,本地民众对于海汉人的风评如何?以魏巡检所见,此地民情是否安定?” 魏平沉吟道:“海汉人治理民政的确有独到之处,本地民众对他们的安排布置都是言听计从,极少听到有埋怨不满之声。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他们吃穿住用都是靠着海汉人……” 说到这里,魏平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处境不也正是这样,赶紧岔开了话题道:“至于民情安定与否,我想两位昨日在附近参观游历,一定见到不少民团士卒吧?” 李奈和贺强想起昨天参观新兵营的情形,连那些半大的孩子都被训练得如同士兵一般,都是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 “胜利港此地的法治极严,民众稍有犯错,便会被投入到被唤作‘劳改营’的所在中做苦役。并且这里除了民团之外,还有另一种用来维持治安的编制,海汉人称之为‘保安’,你们看那些身着黑色短衣,腰间别着短棍的人便是了。他们平时便在港口和民众居所附近巡视,专管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若是港口有新移民抵达,他们也会去码头上协助民团维持秩序。”魏平详细地向两人解释道。 李奈和贺强环顾四周,果然看到有几个魏平所说的黑衣保安在远处站着。李奈心道,这‘保安’一职,恐怕便与我大明的巡检司职能近似了。只是当着魏平的面,这猜测却不可随便说出口。 “可为何这些民众初到胜利港,就愿意加入民团或是当保安替那些海汉人卖命?莫非海汉人给的报酬极高?”贺强不解地问道。 魏平解释道:“这事我先前也一直不解,后来才慢慢知道,原来海汉人以‘公社’为单位,对本地平民进行收编,凡是入了公社的平民都被称作‘社员’,待遇也较一般民众好得多,所以来到这里做工的百姓都以进入公社为目标。而一家人中只要有一人入了民团或是当了保安,家人便可迁入到公社中居住,享受社员的各种福利。” “原来如此……” 李奈和贺强此时都想到了昨天去参观过的农场公社,那里的各种制度安排给两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却不曾想公社与本地民团之间还有如此的联系。 “不仅如此,据说海汉人在离此十几里远的内陆修建了大片工坊,据说还开了一座铁矿。在工坊中做工的收益比在港口劳作和开荒种地更高,只是要进入工坊做事不是那么容易,必须得先有‘社员’的资格才能接受海汉人的进一步挑选。”魏平继续解说道。 经过魏平这么一番解说,李奈和贺强也算大致明白了这地方究竟是怎样一个社会结构。这些新移民来到胜利港之后经过筛选,首先会被分流到各个工地上做事,其中表现较好的一些人会被选入到“公社”当中,而公社中表现较好的人,会被选入等级更高的工坊做事。至于在工坊之上还有什么样的设置,李奈就算不用问也能想到了。 据说此地的海汉人不过数百,要管理好日益增多的民众,肯定需要提拔一些本地人来做基层的管理工作。从新移民、普通劳工、社员、工坊劳工,到更高的用工等级,海汉人为普通民众设计了一套上升通道系统,不管这些人奋斗到了哪个等级,一定还会有新的诱饵摆在他们面前,诱使他们去为之努力。 这套社会结构其实并没有什么新奇之处,大明社会中同样也存在这样的上升通道,比如贺强这个“福瑞丰”的高级管事,就是从端茶跑腿的小厮一步一步做上来的。真要说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李奈认为海汉人对本地的管理手段更像是将民政治理和经商挣钱两件事结合到了一起。 若是大明的地方官府,一般只会治理民政,至于民众如何做工糊口,官府是没有那个闲心去管的。除非是修路治水这种需要大量劳动力的工程,否则官府绝对不会把民众组织起来开工——毕竟组织大规模的工程是一个相当劳神费力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很少会有地方官员乐意主动去做这种事。 而善于挣钱的商行一般也不会组织民众进行生产,这不但是管理上会遇到很多难题,同时很容易被人扣上“纠集民众、网络民心、意欲不轨”之类的帽子。就算像“福瑞丰”这样在广州根基深厚的商行,也顶多就是组织个商队,在老家弄个民团,绝对不会像海汉人这样搞什么“公社”,将成百上千的民众组织到一起修村建寨自成体系。这种事要是出现在广州,李奈敢保证这帮海汉人早就全部被抓起来下狱待审了。 但海汉人将民政管理和商业经营已经揉合到了一起,本地的民众被组织起来进行规模化的生产,李奈从昨天去看过的农场公社便意识到了这一点。这里的农田全部是统一耕作,统一收割,收获的粮食也全部进入公共粮仓,由海汉执委会统一安排。 海汉人对于农业生产的安排细化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李奈甚至发现他们对施肥的频率、数量和种类都作出了十分详尽的规划,这是他过去在任何一处农村都没有见过的现象。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了农场的运作情况,李奈恐怕只会认为高欢所说的水稻一年亩产能达千斤是在吹牛皮。 以海汉人做事的风格,李奈不难想象,他们一定也在精盐和玻璃的生产中采用了类似农场公社这样的管理方式来组织生产。事实上前一天的接风宴上,施耐德就已经向他透露过,第二天会安排他们去参观本地的盐场公社,以增强他们对长期合作私盐买卖的信心。 李奈从昨天的农场公社参观中得知,只有一个规模很小的“公社管委会”作为农场管理机构,但这个管委会只是起到统筹协调的作用,而具体的事务则是由社员们所组成的各种职能细化的机构来负责实施,比如什么农技会、健康会、红白理事会之类的一大堆。当时介绍的时候听得李奈头都大了,现在回想起来却意识到了海汉人这样做的深意。 以海汉人在本地的发展速度来看,不管是农场公社或是别的生产场所,规模的继续扩大只是时间问题,而下面这些基层的管理机构也在随之扩大,海汉人已经开始任命一些本地人出任民政方面的管理者。这跟大明民间的保甲制有着根本的区别,这里的公社并非民间联保自治,而是由海汉执委会进行组织和管理,同时这些工作人员现在已经享有海汉人发放的工饷,在李奈看来他们就跟替衙门办事的小吏差不多——也就是说海汉执委会在本地的民政管理当中已经在全面取代地方官府的功能。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李奈不得不承认海汉人在民政管理方面做得极好,其成效远远超过了地方官府。而民众的丰衣足食反过来也保证了此地的民情安定,社会秩序良好,而这正是李奈这样的商人所看重的特质。 第二卷扩张之路 169.第169章 沆瀣一气 对于“福瑞丰”这样的大型商号来说,建立各种产供销渠道,依靠商品流通环节中产生的差价是获得盈利的主要方式,但也并不是唯一的方式。“福瑞丰”名下除了有商号之外,也有旅社、饭馆、酒楼乃至散布于广州附近乡间的土地,历代大掌柜或许不懂什么叫做“把鸡蛋放到不同的篮子里”,但对通过分散投资来规避经营风险的道理却是早有领悟。 只要是有利可图的买卖,“福瑞丰”首先考虑的是其盈利能力是否值得介入,而不是这个行当以前有没有做过。就像前次崖州分店运回广州的一千斤私盐,“福瑞丰”虽然以前并没有贩运过私盐,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从现在开始介入到这个利润极其丰厚的行业中来。同样的还有军火生意,对“福瑞丰”而言完全是李奈临时起意所谈的买卖,但这笔生意却是秉承了“福瑞丰”一贯的经营原则,只要是能赚大钱的生意一律不放过。 而当李奈踏上胜利港土地的时候,就已经对这个港口的规划留了心。李奈的见识可比魏平这个一直窝在崖州的小小巡检广多了,从广州湾到江浙一带,几乎所有的大港口他都曾踏足过,自然能分辨得出胜利港的建设规模绝对不是普通渔村码头或是行商私港的水平,而这也从侧面反映出海汉人对于胜利港这个地方有着更大更长远的规划。 在来胜利港之前,李奈一度认为海汉人出售的精盐和玻璃制品是从南海的西洋番人那里买来的,但来此之后他就迅速推翻了这种想法——海汉人既然能够自行制造枪炮,那么有生产精盐和玻璃制品的能力就不足为怪了。而李奈相信海汉人凭这几样商品,就足以在数年内把胜利港这个地方变成琼州岛南端最繁荣的港口。 最关键的是,海汉人有枪有炮还有无限近似于军队的民团组织,这就让他们拥有了足够的自保能力——不管是南海海盗还是崖州官府,都别想轻易介入这里的事务。而之后李奈所看到的巡检司状况,也恰恰印证了这一点。 没有地方官府的介入,本地民情非常安定,加上海汉执委会这个十分有实力但又非常讲究规矩的地方管理者,要到哪里才能找到像胜利港这样适合做走私贸易的港口?李奈认为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自家商行若不抓紧时间早早在此落脚,等海汉人一两年之后发展壮大,只怕想在这地方插一脚都难了。 当然,在向海汉人提出相关的要求之前,出于慎重考虑,还是需要从侧面更多的了解此地的情况。李奈最初是希望从普通民众的口中打探一些消息,但当他看到那些不过三尺高的孩童都已经学会说“为执委会服务”这种话的时候,便果断地打消了原本的念头。真要向那些民众打听消息,说不准直接会被海汉人当探子给抓起来,而且这里可没有什么官府可以慢慢打官司,所有的事情都是海汉执委会一言而决,李奈可不想为了这种事冒太大的风险。 那么除了普通民众之外,李奈所能选择的询问对象大概也就只有巡检司了。李奈从观察中得出结论,巡检司这些人虽然看起来已经“屈从”于海汉人的管理,但似乎与海汉人之间仍有隔阂,两方应该还没有沆瀣一气结为同党。于是早上一逮着机会,李奈便主动向魏平搭话,希望能他这里打开突破口。但他却万万没想到,魏平居然也是抱着与他类似的心思,指望着能在“福瑞丰”这里借把力,完成他自己的计划。 魏平等了半晌,见李奈和贺强都是陷入了沉思之中久久不语,正好手下已经将早饭送来,便干咳了一声道:“两位,早饭已经送来了,边吃边说吧。” 李贺二人回过神来,连声道谢接过了早饭。魏平挥挥手,手下便知趣地退开了。 早饭的内容只是很普通的稀粥、馒头和咸菜,但这三人的心思显得都没放在这上面。最终还是魏平沉不住气,开口说道:“以我来此之后所见,海汉人的谋划极大,未来此地必定会逐渐繁荣起来,发财的机会定然不少。” “魏巡检高见啊!”李奈出声附和道:“此地本是天然良港,加之海汉人经营有方,假以时日,必有更多的客商来这里进行贸易,成为一方大港指日可待。鄙行也有意在此设个货栈,顺搭着做些买卖,只是……” “只是如何?”魏平一听游戏,立刻便应道。 “只是此地事务都是由海汉执委会作决,在下多少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李奈故作犹豫道。这时候他如果还没看出来魏平有别的企图,那这么多年的家传熏陶就是白废了。 果然魏平便安慰道:“若是李少爷担心此事,我倒是有个办法。” 李奈应道:“魏巡检有什么好办法,不妨说来听听。” “这做买卖的事情,由我与贵商行合作进行,如何?”魏平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管货栈也好,旅馆也好,饭馆也好,平时我也可以让巡检司看顾着一点,这样想必李公子也能放心一些。” 李奈心道你主动凑上来,倒是省下我不少麻烦。从生意中分润一些利益给巡检司,李奈并不在乎,事实上即便魏平不提,他也已经有此打算了。海汉人虽然在此发展得很好,但谁知道将来会有什么变故?官府会不会收回此地,驱逐海汉人?届时“福瑞丰”有本地巡检司这个挡箭牌,自可保全“福瑞丰”在本地的利益。 话说到这个份上,双方的意图便已经都很明显了,接下来无非是一些合作上的细节讨论。唯一的争执焦点便是在日后的利益分配比例上,魏平虽然想要坚持五五开的原则,但由于他手里没有多少现钱可以用来投资,绝大部分出资金额还是要依靠“福瑞丰”这边,最后他只能无奈地答应李奈提出的三七开建议,“福瑞丰”方面分得本地经营收益的七成,而魏平和巡检司分得剩下的三成。 除此之外,双方还有很多细节需要慢慢探讨,比如经营项目,人员安排,职责分工,结款的时间和方式等等,这也是相当耗时的事情。 陶东来和施耐德站在一号基地的寨墙上,一直注意着这几个人的小动作。 陶东来道:“这个李奈还真是有点不老实,昨天你没让他跟魏平多接触,今天可是抓着机会凑上去了。” 施耐德笑道:“这也很正常,他虽然是来做走私生意的,但固有观念中对官府的信任还是更多一些,如果不让他跟巡检司这边打打交道,他恐怕也放不下心跟我们深入合作下去。” “你倒是好算计。”陶东来无奈地摇头道:“我只希望他们别商量什么出什么鬼主意,要是倒头来李奈帮魏平从这里脱逃,那我们还真的不好处理。” “那个李少爷可不傻,他不会去做这种于己无益的事情。”施耐德对于自己的计算显得非常有信心:“依我之见,他应该是对我们这地方有些别的想法了。” “哦?”陶东来笑道:“那看来我们的招商引资计划要跟着启动了。” “我看机会很大。”施耐德道:“如果我们去广州做买卖,同样也会先在当地寻找一个落脚点,就像我们在崖州做的那样。‘福瑞丰’这样的成熟商号,肯定也会考虑到这个问题——如果李奈不朝这方向去考虑,我反倒会怀疑他的合作诚意了。” “那就让他们先慢慢谈着,等他们谈完了,再按照今天的日程安排去盐场公社转转。”陶东来拍拍施耐德肩头道:“你先盯着,我去看看那几套盐场公社需要的设备准备好没有。” 盐场公社的改造工程一直在持续进行当中,截止目前已经平整土地,改建出了两百余亩面积的水泥底晒盐池,大大提升了生产效率和实际产量。而之前全手动的海水提灌装置,也在开始逐步改建为以风力、畜力为能源的新设备。今天带客商去参观盐场公社的时候,就会顺便将两套最新的风力提灌设备运过去进行安装。至于安西教练翘首以待的蒸汽动力提灌设备因为有关部门产能不足,暂时还无法进行制造,最快也得等到明年上半年才有可能装配到位。 过了半个小时之后,三人总算结束了商议,魏平一脸心满意足的神情回巡检司小院去了。施耐德便出来招呼了李奈和贺强,让他们跟随自己一起到码头上乘船出行。 施耐德指着劳工们正搬运上船的一堆器物道:“这些东西都是要运去盐场安装的生产设备,需要先装上船,我们先稍等片刻吧。” 李奈奇道:“这盐场难道不在胜利港?” 施耐德笑道:“虽不在此,亦不远矣,等一下去了就知道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170.第170章 参观盐场 货物装运完之后,陶东来也带着一帮负责安装设备的技工匆匆赶到了码头。众人上船之后升帆启航驶向外海,李奈还在琢磨海汉人的盐场究竟是藏在哪里,便听施耐德道:“李先生请看,前方那处海湾中就是我们的盐场了。” “这么近?”李奈倒是小小地吃了一惊。他原本以为既然要乘船去,那海汉人的秘密盐场离此至少也有一两个时辰的路程,却没想到刚出港湾就要到了。 李奈有些疑惑地望向施耐德所指的那处海湾,却只见岸边椰树成林,连人烟都看不到,哪来的盐场? 直到船驶到近岸处,李奈才注意到这里有一个小小的河口,有劳工驾着几艘平底小木船停在这里。众人下船转到了小船上,劳工们便划动小船,沿着这条小河向上游行去。 小船前行了大概两里地,前方出现一个小小的码头,盐场公社管委会的安西等人已经站在这里候着了。 陶东来替双方作了简单的介绍,安西很是热情地招呼道:“欢迎广州的朋友来我们的这里参观!请随我来,我们边走边说。” 以目前穿越集团的内部编制来说,绝大部分单位都属于生产部门,只有文教、卫生等极少数部门属于需要依赖财政拨款的事业单位。自从执委会提出建立独立结算体制以来,各个生产部门都在想方设法提高生产效率以获取更多的收益。特别是像能够接触到进出口贸易的军工、化工等部门,更是干劲十足。 盐场从穿越集团创业之初就已经被定为重点生产保障单位,执委会认为盐场的生产能力对于整个穿越集团的发展“具有战略性作用”,并且也给予了足够的重视和全面的支持。只要是安西这边打上去的报告,基本都获得了执委会的批准,要人力给人力,要物资给物资。像水泥这样的紧俏产品,执委会也是尽可能提供给盐场,以保障他们的生产改造计划顺利进行,让一心想要修建混凝土炮台的军警部对此抱怨颇多。 而盐场公社也并没有让执委会失望,从投产以来,盐场公社的食盐产量一直呈现快速上涨趋势,不仅能够满足本地的化工生产需求,同时前前后后已经出口了好几千斤精盐。从经济角度来说,盐场公社已经初步具备了自负盈亏的能力。 当然,有鉴于商务部对外的批发盐价一直都保持在极低的水平,实际上的成交金额并不算大,盐场公社的销售利润也很有限。但执委会还是很看好这个项目,原因无它,因为食盐的销售市场实在是太大了,只需保持现在每吨一百两的盐价,就足以对大陆乃至整个远东的盐业市场形成倾销之势。只要销售量上去了,原本看起来比较微薄的利润同样也会变成天文数字。 这个道理盐场公社管委会也很清楚,所以当安西得知今天有广州来的客商参观盐场,并且极有可能会签下盐业订单,便提前一天已经开过了准备会。盐场上上下下都得到了通知,今天所有人都必须加倍认真地做事,只要大家表现得好,晚上就把前一天农场送来的两头猪杀了加餐——对于没有什么文化的普通百姓而言,物质刺激显然要比精神鼓励更为直观和有效。 “我们这个盐场是从三个月前开始建设的,最开始的时候这里就是一片荒地而已。”安西抬手指向远处已经变成一块块整齐盐田的内陆平原,很是骄傲地介绍道:“在执委会的领导下,盐场公社的社员们战天斗地,用很短的时间就把这片荒地改造成了整个南海地区产量最高的盐场!各位,根据我们最新的数据统计,目前公社的食盐日产量已经达到了四千斤!” 李奈分明听到了旁边贺强艰难咽下口水的声音,这个数字的确是太惊人了,程度丝毫不亚于昨天在农场听说那里的水稻田亩产可以超过千斤。 关于海汉人的食盐生产能力究竟有多大,也是这次李奈前来胜利港考察的任务之一。“福瑞丰”当家李继峰认为如果海汉人的盐产量真的能够达到一定规模,那么今后“福瑞丰”多开一项利润丰厚的私盐买卖也是不错的选择,但如果产量偏低,那是否要冒这个风险就值得商榷了。 作为事前的功课,李奈也了解过一般盐场的运作情况,像是琼州岛地处儋州湾的那个号称琼州岛最大的盐场,其最大产量大概在每天千八百斤,能超过千斤的时候很少。而且那个盐场是从宋代就开始运作,各个生产环节可以说都已经十分成熟,盐丁也都是家传数代人的熟手。但与海汉人所宣称的产盐效率相比,儋州盐场的产量反而更像是一群外行人操弄的结果。 而广东盐课提举司和海北盐课提举司下辖的广东、琼州共二十九处盐场,其生产数据也并不是什么秘密,李奈敢说没有任何一处盐场的日常产量能保持在千斤以上。 李奈固然也想过海汉人的盐场大概会比儋州或是其他地方的盐场高效得多,产出的食盐无法在本地市场完全消化。否则他们也不需搭上广州这条线,直接在本地发卖就好了。但他也没想到这里的盐产量居然高得这么离谱,每天四千斤,这让“福瑞丰”先前提出每月至少供货万斤的要求听起来简直就成了一个笑话——莫说月供万斤,就是月供十万斤,海汉人也供得起啊! 李奈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如果把交易量从每月一万斤提升到五万斤,那么“福瑞丰”可以从交易中获取的利润是不是能够用来多买两门海汉火炮。 当然在此之前,李奈还是要尽可能先落实一下海汉人的说法,谁知道这个姓安的会不会是在吹牛?月产十几万斤的盐场就在面前,李奈倒是真的很想见识一下他们的生产方式。 穿过一排棕榈树林之后,李奈便看到了这片盐田平原的真实面目,这里没有盐场里惯常能见到的石质晒盐槽,而是一个个巨大的矩形晒盐池整齐地铺设在地面上,每一个都足有四五丈的长宽。这些池子蓄水很浅,不过两三寸上下,很多池子里的海盐已经结晶出来,铺在池底白花花的一片。一些劳工正站在晒盐池中,用耙子将晒好的食盐收拢到一起,然后装进麻袋运到指定的地方。 李奈只是粗略一看,这片平原上像这样的晒盐池少说也有数百个之多。一个池子里析出的海盐收集到一起,少说也有二三十斤了,如此看来,海汉人所说的日产四千斤倒也并不是吹牛。 安西带着他们一边参观,一边进行解说。除了这些正在收获的池子之外,还有一些地方正有劳工用人力水车将河道中的海水提灌到盐田中,而每片盐田旁边都有一个滤池,多数劳工都在滤池劳作,对浸泡了海水的盐泥进行搅拌和压榨,这是一个相当费时费力的工序。经过搅拌过滤之后的高盐分卤水会放进滤池旁的储卤池中,经过检验合格之后,才会提灌到晒盐池中进行充分晾晒。 对于这些生产工序,执委会并不害怕暴露出去。这种生产盐的方法并不是穿越众首创的,而是同时代的盐场正在使用的技术,盐场公社与之不同的便是大规模工业化的生产方式,而这样的生产方式是那些仍处于封建制度生产结构的老式盐场所无法实现的。民政管理和生产组织两方面的技术优势拉大了盐场公社与这个时代的同行们之间的生产效率差距,而这种差距靠着走马观花式的参观是绝对不可能弥补的。 李奈是个见过世面的聪明人,当他看到那些精巧的提灌装置和灰泥制成的平底晒盐池之后,他就知道海汉人的制盐方式无法在其他地方复制。这并不是因为海汉人使用了较为先进的晒盐法,其实潮州、惠州乃至儋州的盐场,早就也在采用晒盐的方法制盐了。之所以无法复制的原因其实很简单,那些由盐课司派驻盐场的盐使和攒吏们并不关心如何提升生产效率,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全力去压榨盐户,将生产任务直接硬性摊派下去,至于盐户是砍柴煮盐还是筑池晒盐,这些当官的人是不会在乎的。 而想要在盐场建成这样大规模的晒盐池,没有官方的经济投入显然不可能办到,这需要调用相当多的人力物力财力才能实现,而那些穷得叮当响的盐户并不具备这样的组织能力。而有这个财力的私人盐商就算有心但也无力,毕竟盐场是由朝廷设置,盐商只能买卖食盐,但想要自建盐场那绝对是拿不到朝廷批文的。 李奈甚至也已经想明白,海汉人之所以这样有恃无恐地向自己展示整个食盐生产的过程,就是因为知道这套东西根本没办法复制到其他地区去施行。除了暗叹海汉人算得够精之外,李奈也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为何这些看起来并不复杂的事情,我大明却偏偏就做不到? 第二卷扩张之路 171.第171章 福利保障 想要在生产环节上模仿海汉人显然是行不通了,李奈虽然觉得有些郁闷,但还是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福瑞丰”的长处是贩运,而不是生产,商品流通过程中所产生的利润才是“福瑞丰”最为看重的部分,至于组织生产这种相对比较麻烦的事情还是交给更专业的人去做就好。 参观完盐场的生产流程之后,李奈要求到这里的盐户,准确的说法叫“盐场社员”的家中看看。安西很爽快地答应了这个请求,将他们带到了处于内陆山脚下的集体宿舍。 因为大量劳动力都被用于盐场的生产改造工程,所以社员们住的地方仍然是以初期修建的船型屋为主,暂时还没有来得及修筑更为坚固的砖瓦房。目前盐场公社有社员和管理人员总共三百余人,近期还将会有一批百人左右的新移民被分配到这里。船型屋的分配基本是按一户一间的规矩,如果这一户是两代甚至三代人,公社会酌情另行安排。 虽然住宿条件比较简陋,但李奈从这些社员脸上并没有看到大明盐场那些盐户的苦闷、绝望的神情,这些人和昨天见过的农场社员一样,脸色红润,并且对海汉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感。只要看到安西等人的到来,他们都会停下手里的活儿,站直身子鞠上一躬。并且这些社员的衣着样式和服色都很一致,显然是海汉人统一发放给他们的。这农场有数百人之多,仅此一项,便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李奈忍不住问道:“在下看这农场、盐场的百姓都是统一的着装,贵方为何要大费周章替他们置办衣装?” 陶东来应道:“我们这样做有两个理由,一是便于管理,我想李先生一定也注意到了,农场、盐场和其他地方的劳工穿的衣服颜色都是不同的,这样一看就能知道劳工的所属单位。二是通过统一服装让他们对自己所处的集体产生认同感,对他们来说,这身衣服其实就像士兵身上穿的军服一样,每天穿上这身衣服,他们就会意识到自己是盐场公社的社员。” 李奈将信将疑道:“这真的有用?” 陶东来招招手,将近处一个正在劳作的社员叫了过来:“社员,报上你的身份!” 那人见安西站在问话这人身后,心知多半是海汉人中的大人物,按照平时的教法诚惶诚恐地应道:“报告首长,小人蒋三,盐场公社三大队初级劳工。” 陶东来一指李奈道:“这位李先生问你什么问题,你都老老实实地回答他,明白吗?” 蒋三连连点头道:“是是,明白,明白。” 李奈倒是没想到陶东来如此做法,当下便随口问道:“蒋三,你如何来的这里?到这里多久了?” 那蒋三应道:“回李先生,小人是上个月初五从崖州乘船来的胜利港。” “那你为何要从崖州来这里做事?”李奈继续问道。 那蒋三脸色一黯道:“回李先生,小人家父去年发急病卧床不起,家中贫寒,只能将几亩田地抵押出去借钱治病,后来终究还是没救得回来。小人一时无力偿还借款,债主逼得急了,家里的田地连同房子便全给人收去了。小人除了种地什么都不会,在崖州也找不到户口的营生,后来知道海汉首长们在招人,管吃管住还给饷钱,小人便去报了名。若不是首长们收留,小人此时恐怕早就饿死在崖州城下了。” “那以你之见,此地如何?”李奈继续追问道。他实在很好奇本地民众究竟是怎样看待海汉人的存在,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当面询问,李奈自然是不会放过,只是不知这个蒋三是否有勇气回答这个提问。 果然蒋三脸色变得有些犹豫,微微转头去看陶东来的表情。陶东来倒是满不在乎,挥挥手道:“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那蒋三咬牙道:“回李先生,小人来到此地之后觉得十分不公!” 此言一出,陶东来脸上倒是没什么变化,安西的眉头却皱了起来,心道你这家伙要是敢胡言乱语,回头就把你送进劳改营去好好改造改造,到时候你才知道新生活为什么这么可贵! 李奈倒是一惊,没想到自己这一问还真问出名堂了,下意识应道:“有何不公?” “小人来到此地之后,发现这里人人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却统统不需花一文钱,只要好好做工,到了月底反而还有工饷可拿,为何我大明却没有这样什么都不需花钱的好地方?小人在崖州时也是如此勤快劳作,最终却只落个无家可归的下场。两地不过相隔百十里,为何如此不同?老天爷待人为何如此不公?”蒋三愤愤然地发了一通牢骚,却没注意到几个听众都已经听得瞠目结舌。 李奈很想说你要是给我当家仆也能有同样待遇,但想想又觉得不对,海汉人可不是把这些人当做家仆在用,而是包吃包住的长期雇工,只是这长工的使用成本略高了一些。贺强倒是已经抓到蒋三话中的漏洞,驳斥道:“你来了这里,家里有人看病吃药,同样是要花钱的。” 蒋三摇头道:“首长们说了,社员看病吃药一律不收钱。” 贺强愣了一愣,接着又道:“孩子读书识字总是要给修金的。” 蒋三继续摇头道:“首长们说了,社员和社员的孩子念书都不要钱!” “那婚丧嫁娶,红白喜事,总是需要自家花钱筹办的!”贺强不死心地继续举例。 蒋三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道:“先生说的是大明的规矩,在这里有红白理事会,专管筹办红白喜事,花的钱也都是首长们给的!” “这……”贺强一时语塞,竟然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够驳斥蒋三的话。 这个过程中陶东来没有说话,就一直在旁边听着,心里却是暗自好笑——自己当初的一些民政管理设计看来现在是正在逐步实现中,低收入高福利的待遇对于收买普通民众的人心取得很不错的成效,民众对于这些看得见摸得着的福利待遇认同感是相当的高。 从一开始设计归化民待遇体系的时候,执委会便决定采用低收入高福利的方式。这是因为这个时期的大明正处在社会秩序不断崩塌的阶段,主动或者被动投靠到穿越集团治下的民众,绝大多数人都是因为无法在原来环境中正常生存下去,而穿越集团却正好可以提供给他们一个全面的社会保障体系。哪怕身处这个体系中不会有太多发大财的机会,对于一心想要求个安稳环境生活下去的这些人来说也已经具备了足够的吸引力。 就如蒋三所说的那样,民众进入到公社体系,成为归化民之后,几乎所有的日常开支都会被集体化的统筹安排所替代。吃饭、穿衣、读书、看病乃至生老病死,所有的一切都有公社管委会和下属那些职能细化的基层机构负责,普通民众在公社的环境下甚至都找不到花钱的必要性。 这样全面的员工福利花费自然不小,但从信息回馈来看,其回报也是相当值得的,当民众们意识到他们现有的待遇只能在海汉执委会治下才能获得的时候,对于自己所处这个集体的认同度就会更高。当有朝一日需要他们向外推行或是拿起武器保卫这套社会制度的时候,甚至很可能根本不会再需要做什么思想动员工作。 当然了,这些庞大的福利开支还是羊毛出在羊身上,终究都是来源于这些民众在公社中,在工厂中所创造出的产品价值。执委会将这些价值中的一部分以社会保障福利而不是工饷的形式返还给了归化民群体,而这在归化民看来却已经是了不得的举措了,有人甚至会把这些社会保障当作是“海汉首长的恩情”。 也不是没有反对的声音出现,有人就认为这样做会导致未来本地的商品流通不畅,因为民众普遍低收入的关系,社会消费能力将十分有限,大量的工业化生产出来的产品只能外销,而本地民众却无法享受。 但以施耐德为首的经济专家很快驳斥了这种看法,以计划经济为纲的穿越集团完全可以通过调控内部商品流通价格来避免这种局面的产生。商品出口价格的昂贵,并不意味着它们会以同样的价格在内部流通。 比如出厂价十元一套的玻璃文具,在对内供应给书院的时候就完全可以降低到十分之一甚至更低的程度。通过对内部的产品价格调控,甚至可以让民众以低于成本价的待遇享受到那些会在海外卖出高价的产品。这样即便是低收入的民众,也能有机会过上中产阶级的生活。而内部降价所需要的财政补贴,完全可以通过堤内损失堤外补的形式找回来,相比未来可以展望的工业产品出口额,内部这点消化能力实在算不了什么。 第二卷扩张之路 172.第172章 离岸价与到岸价 计划经济固然有很多弊端,比如容易产生生产与需求之间的脱节,不能合理调节内部各个经济主体之间的利益关系等等,但其众多的优点也同样不容忽视。它可以有效地避免市场经济发展的盲目性和不确定性,以及对自然资源的无节制消耗,并且能够对有限的人力资源进行科学的调配和充分利用,使其产生的效益最大化。 当然执委会所看重的功效还有一点,那就是计划经济可以很有效地控制社会贫富差距,维持安定的社会局面,这对于前期扩展需要吸纳大量贫民的穿越集团可谓十分重要。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不管其文化高低,都有一种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心理存在,如果大家的生活状况都差不多,苦点也就苦点,忍忍就过去了,但如果一群苦哈哈里住着个土财主,那势必会引起民众的敌视。执委会将治下土地和生产资料全部公有化,并在内部施行计划经济制度,正是为了杜绝民众中间出现过大的贫富差距。 当然计划经济并不能杜绝特权阶级的出现,事实上这四百多名穿越者现在就是这个社会环境当中的特权持有者。为了避免出现人亡政息,四分五裂的情况,穿越集团的要害部门和关键单位在两三代人的时间内都必须掌握在穿越者及其直属后代手中,而这将不可避免地制造出一个特权阶级。不过对于穿越集团未来经营的整个大环境来说,有一小部分人成为特权阶级倒并不会引起太大的麻烦——相比未来十几年大明所要面对的麻烦,这根本只是芝麻绿豆大的事情而已。 李奈不懂什么叫做计划经济,更不明白社会福利保障制度是什么玩意儿,但他能从蒋三的回答中听得出来,本地的民众对于海汉人执政的方式有多么的认同。听完蒋三的说法,李奈甚至也有那么一点觉得天道不公了。 关于蒋三后来所补充的这些执政措施,李奈可以确定不仅是在崖州,就算是整个大明也不会有第二处地方能像胜利港这么做。要承担一个雇工吃穿住行,生老病死的所有费用,这笔支出可不是小数目,在李奈所知的绝大部分行当之中,这种程度的福利保障都会让老板直接跳脚。当然官府什么的就更不消说了,不收钱还给民众发钱,真把父母官当成是老百姓的亲生父母么? 本地对普通民众的待遇给得这么好,李奈甚至都不需开口询问,就能想到这里针对普通民众的各种税费肯定也是不存在的。这样耗费巨大的政策,也只有善于经营贸易,拥有各种高利润出口产品的海汉人才有可能做到。李奈虽然一时想不明白海汉人如何在经济上进行运作来保证这套社会制度的顺利运行,但很显然海汉人的手段比大明的地方官府高出不知多少倍,就此地的民情来看,顶多只消两三年时间,这里的民众为了享有这种高福利的生活,绝对会自认为海汉人而非明人了。 不过就算海汉人再怎么善于拉拢民心,李奈也并不认为他们会在这里干出什么逆天的事情来,充其量就是把胜利港这地方建成南海区域内一个大的走私港口而已。至于海汉人造枪铸炮甚至组织民团替代地方官府行使职能,李奈也觉得没有多大的问题,福建、江浙那边沿海地区也有一些大海商采取了类似的做法,自行建设用于海上贸易的港口码头,只不过规模没有胜利港这么大而已。 安西听完蒋三的话之后已经是眉开眼笑,心里暗道平时的群众教育工作还真算是卓有成效,想不到像蒋三这样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的农民居然还能说出这么一番道理来。表彰,这必须得事后进行表彰,正好社员互助会还差个管事的人,蒋三这人看来应该很适合这位子。 众人在安西的挽留之下,中午便留在了盐场公社用餐。除了今早才捞上岸的各式海鲜之外,桌上也颇有几道盐场风味的菜色——盐煎肉、咸鱼和各式咸菜。陶东来询问李奈是否要来点酒时候,李奈立刻脸色就变了,连连摇手称不必客气。前一晚被几个海汉头领灌得七荤八素的难受感都还没过去,他哪敢再次挑战自己的极限。 菜过五味,李奈便主动提起了私盐的买卖:“前次贵方送来的精盐品质和价格都很不错,鄙行愿在福广一带代销贵方出产的精盐,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还是按贵行之前所说的每月一万斤?”施耐德意味深长地反问道。该看的差不多都看了,该谈的也都谈到位了,如果李奈到这个份上还放不开手脚,那么执委会恐怕就得考虑在大陆地区另外找一个代理商来做这私盐买卖了。 果然李奈摇头道:“先前鄙行低估了贵方的精盐产量,是以只提出每月一万斤的交易量。但今日到盐场看过之后,在下认为这个交易量至少应该是每月五万斤,之后可以随行就市再进行调整。” 相较于前一日达成的军火出口协议,这每月五万斤的食盐订单的总金额并不多,按之前每千斤五十元的批发价来计算,也就是卖了两百支二七式火绳枪的水平。但执委会所看重的并不是单笔交易的利润,而是食盐生意的长期收益。 仅广州府及其治下周边地区,人口就几近百万,这么多人口一个月的食盐消耗量可远远不止五万斤,更何况“福瑞丰”有能力将私盐贩运到更远的广东内陆和福建发卖,执委会认为未来可供开发的市场非常值得期待。像制盐这种劳动密集型产业,只要有劳动力,执委会就可以不断扩大产能,不会受到原材料供应或是技术人员不足的困扰,并且由于生产效率的优越性,穿越集团的食盐能够将成本控制在极低的水平,大陆地区根本就无法抵御有计划的大规模倾销。 这样做的后果肯定会带来沿海地区大量的盐场和盐户破产,福广两地官方的盐税也会因此而锐减。但这也正是执委会所要达成的效果——直接把这条路变成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等那样的局面出现之后,执委会就将设法从当地招揽破产盐户迁入三亚地区,充当开发海南岛的劳动力。 这中间或许会有因为巨大利益产生的各种明争暗斗,比如盐商之间、盐商与盐课提举司之间、盐商与盐场之间等等,但执委会相信有了穿越集团的背后支持,类似“福瑞丰”这样的代理商绝对不会在争斗中吃大亏——要枪有枪,要炮有炮,整个东南沿海地区都不会有第二支装备这么强悍的私盐贩子存在。 不过要顺利达成这笔交易,还是有一个小问题必须要先解决。施耐德道:“每月五万斤没有问题,但交货的地点必须要确定一下。我想李先生也知道,我们现在的海上运力很紧张,恐怕暂时还没法抽调船只专门跑广州运盐或是运别的货物,所以我们之前报出的商品价格都是离岸价。” 李奈不解道:“交货地点倒是好商量,不过何为离岸价?” 施耐德这才意识到这种后世的国际贸易术语估计李奈是弄不明白的,赶紧解释道:“离岸价便是卖方商品装船后离港前的价格,就是说交货地点是装运港,我们在装船时完成货物和钱款的清点就算是交易结束。另外还有一种方式是到岸价,交货地点就是买方指定的目的港,因为运输费用的关系,到岸价会比离岸价贵上一些就是了。” 李奈点头道:“施先生这么一解释,这离岸价到岸价的说法倒是形象易懂。那请问施先生,胜利港的贸易可是与以前一样,不需抽税?” 施耐德连连点头,心道这个富二代倒还真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并没有因为交易的顺利进行而忽略关税这种细节。执委会从筹划之初就是将胜利港作为免税自由港来进行定位,所以也就并没有关税的设置。免税港对于提高进出口贸易量的好处已经经过历史的证明,无需在此赘述。 至于说容易让本地产业遭受进口商品冲击的状况,执委会并不担心,要说生产效率和生产成本,这个时代不会有人能比穿越集团做得更好,只要是三亚本地的制造和生产行业,其产品价格肯定能低于同时代竞争对手。更何况穿越集团的进口商品绝大部分都是以原材料为主,而出口商品则是以工业制成品为主,这种商品进出口结构用免税港的方式来进行贸易反而会获利更多。 但相较于胜利港简单明了的免税政策,明朝的相关政策和税制却是要复杂许多,甚至不是简单加上运费就能解决的问题,所以施耐德才会提出需要先确定交货地点的问题。 第二卷扩张之路 173.第173章 推销技巧 作为中国古代的外贸管理机构,市舶司从唐朝就开始设立,到明末终止,见证了这数百年间中国对外贸易的历史。明朝的市舶司也基本沿用了前朝的设置,主官是从五品提举一人,另有从六品的副提举两人。提举的人选是一般是由按察使或者盐课提举司的提举兼任。明代的市舶司几兴几废,到了明末的时候虽然还有市舶司的编制,但已经改成了定额保税制。 按照《明史》记载,市舶司有对外的征税任务,前来明朝朝贡的番邦船只,所载来的货物均要按两成的税率进行抽税。但到了明朝后期,由于定额包税制的施行,市舶税的征收便由民间的牙行开始代劳。而掌握了外贸经营权的牙行便以船商代表的身份上下舞弊,所谓的市舶税多是进了私人的腰包中。 如果穿越集团与“福瑞丰”进行贸易的交货地点定在广州,那么穿越集团派往广州的货船无疑会被当作“番邦海商”对待,抽取两成的税率,仅仅是这笔钱都已经超出了两地之间的货运费用,对施耐德和李奈这样的商家来说肯定是不愿意让自己的经营成本中无端地多出这笔钱来。 当然,这也并不是说像“福瑞丰”这样的广州本地海商就不需向市舶司纳税了,实际上明朝对于海上贸易有多种多样,征收比例并不统一的税制,大体可分为水饷、陆饷和加增饷。 水饷是依照从事海上贸易的货船容积为计量单位的一种出口税,在实际运用中一般是直接按照船的宽度来收税。比如船宽一丈六尺,征税标准是每尺五两银,一艘船就是八十两银的贸易税。船越大,抽税的比例也就越高,按照每尺五钱银进行累加,例如船宽两丈六尺以上,要按照每尺十两银的标准收税,一艘船就是至少二百六十两银。而且跑的地方不同,税制也不一样,跑东洋的商船就比跑南海番邦的税率要低三成。 除此之外还有陆饷这种进口税,像“福瑞丰”这种从海外运回货物的海商便是这种税的征收对象。但因为进口货物千差万别,种类繁多,所以税制也很难统一。有些货物按重量和数量计算税率,有些货物却是按货物品质或者实际价值计算税率,至于收多收少,就给具体经手的人留出了很大的操作空间。 而加增饷则是一种针对进口商品的附加税,由船主负担。这是因为很多海商去吕宋等地交易之后,只装着墨西哥银元回到国内,这样一来船上没有什么可以征税的货物,对于按照陆饷征税的政府来说就是无利可图的结果。为了减少商税的损失,便设立了加增饷这么一个新税种来填补税制上的漏洞。 站在“福瑞丰”的角度而言,无论是出口还是进口,如果让海汉人承担胜利港至广州之间的货运流程,因为征税的关系都将会大大地增加商品的运营成本。而将交货地点定在胜利港,这种成本就几近为零,是双方都乐于接受的一种处理方式。 于是李奈便提出今后如无意外,大可将交货地点都放在胜利港。陶东来和施耐德立刻便同意了这个提议,抛开商品的运营成本先不说,光是这海上的运力就帮穿越集团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目前穿越集团可以投入到黑土港——胜利港航线的货船一共有八艘,其中两艘现在还停在胜利港,需要在做完船只维护和人员调整之后才能投入运营。除此之外剩下的那点可怜的运力,就只能跑跑崖州和胜利港之间的航线,来回输送移民和各种物资。而广州到胜利港之间的航程比到黑土港还要远三分之一左右,想要保障这条航路畅通运行,穿越集团至少还得有几条大船才行,这显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办到的事情。 对于合作伙伴所面临的运力困难,李奈在来胜利港之前就已经知道一二。若不是如此,海汉人又怎么会托了“福瑞丰”在广州买船和招收船员?因此在确定了交货地点之后,李奈很痛快地表示,“福瑞丰”的船队将担负起两地之间的货运任务。 “福瑞丰”当然也不是雷锋,这么做同样需要将运来胜利港的货物加上运输的成本,另外李奈这也是出发之前得了李继峰的指点——海汉人的货物既然暂时运不出来,那对“福瑞丰”来说就是独霸货源的好机会,可以趁着这段时期先赚个盆满钵满。等今后海汉人有能力自己将货物运到广州,那么货源地也就很快会暴露在市面上,对于“福瑞丰”而言就意味着将会面临更多的竞争对手,相比之下还是现在多花些运力将货物运到胜利港进行交易更为稳妥。 确定了交易量和交易方式之后,这第二笔大订单也算是谈成了。此时双方的交易金额已经超过了一万五千两,而李奈此行真正的贸易目标玻璃制品甚至都还没有进入到看货的阶段。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李奈认为这次的交易总额超过两万两白银应该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用过午饭之后,考察团便乘船从盐场返回胜利港。在一号基地的会议室中,李奈见到了施耐德向他展示的两件新商品。一件是一块四四方方的黄色小砖头,另一件则是一个小纸匣子里装着一些小木棍——这便是化工部门最新的研发成果,肥皂和火柴。不过这个称之为肥皂还不太准确,因为这个展示用的样品是按照香皂的标准来做的,里面加了少许的提炼香精。 李奈自然看不懂这两个是什么东西,不过他知道施耐德郑重其事地拿出来向自己展示,肯定不是为了开玩笑。李奈没有急着发问,静等施耐德向自己进行讲解。 施耐德首先拿起了那块香皂向李奈介绍道:“这是我们最新研发的香皂,使用方法就跟肥皂一样,同样也有去污的功效。当然,它的成分和制作方法跟肥皂是完全不同的。” 肥皂这种东西从宋朝就已经在民间广为使用,到了明朝更是成为很普及的日用品,《本草纲目》里就有肥皂团的制造方法。不过中国所用的肥皂都是用皂荚树的种子煮熟捣烂之后再加入其他一些东西所制成的,并非用油脂皂化的方法制成,外形也与施耐德所展示的商品大不一样。 李奈拿过来看了看,又凑到鼻子面前闻了闻,不解地问道:“制作方法倒是其次,此物除了去污之外,可有其他功用?” 施耐德道:“用这种香皂洗脸或者洗澡之后,身上会有香气存留。” 李奈皱眉道:“肥皂加上少许香精也可有此效果,此物不大可能比民众所用的肥皂更便宜吧?” “不但不会比肥皂便宜,反而会比肥皂贵出不少。”施耐德指了指李奈手上的那块香皂道:“你手上拿这块香皂,需要五角钱。” “那就是五百文?”李奈此时已经对流通券的兑换率比较熟悉了,一听就立刻反应过来:“可是肥皂一般才几十文一块,最好的才不过百文左右,这五百文有谁会买?” 施耐德摇头道:“做生意的思路不能这么死板,如果照李公子的意思,那玻璃器具的功能,陶瓷器具一样具备,可为什么玻璃器具的价格要比陶瓷材质的贵上好几倍?用玻璃碗吃饭难道吃起来会比较香?” 李奈眼神一亮道:“施先生的意思是要从这发售技巧上想办法?” 施耐德点头道:“首先你要让你的顾客深信这是好东西,并且这个好东西并不是拿着钱就能买到的。只有那些有身份,有地位,有一定经济实力的人,才配得上使用这么好的产品。并且只要是使用过这种香皂的人,很容易就会被人分辨出来。” “哦?愿闻其详。”李奈倒是很想知道怎样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是否用这种香皂洗过脸。 “你再仔细闻闻这味道,想想看有没有曾经闻到过类似的香味。”施耐德指点道。 李奈依言又仔细闻了一下,然后交给贺强也闻了一下,两人想了半天,最后都是摇了摇头。施耐德心中暗笑,心道这可是化工部门花了十几天时间调出来的香精配方,大自然里根本没有,你们当然是想不到类似的香味。 “这种香味是我们海汉的秘制配方,世上绝无其他地方能够调配出这种香气,对那些有幸使用这种香皂的人来说,这种香气就意味着独特!唯一!高贵!”施耐德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我们卖的不仅仅是产品,更重要的是这种独一无二的优越感,优越感你明白吗?就像皇家贡品一样,只能有极少数人有机会享用到。” 这时候有人按照事前的安排端来了一盆温水,拿来了干净的毛巾。施耐德鼓动道:“东西好不好,亲身试过就知道,请!” 第二卷扩张之路 174.第174章 销售模式 李奈将信将疑地用那香皂洗了脸,果然用过之后一股香喷喷的味道就出现在自己身上,而且用手触及脸部肌肤,似乎真的比洗脸之前光滑了许多。用那皂荚所制的肥皂洗脸,虽然也能洁净肌肤,但用过之后却会觉得皮肤干燥,与这香皂的使用效果大相径庭。这当然不是他的错觉,而是香皂研发团队的功劳——只消加大香皂成分中的甘油或植物油含量,用过之后就会觉得皮肤光滑细腻。 “施先生诚不欺我!”李奈不由得由衷地发出了感叹。 贺强靠近李奈用力嗅了嗅,也出声赞道:“此味道甚是好闻!” 李奈又问道:“这股香气可以保持多久?” “如果不出大汗,一天左右是没问题的。”施耐德笑眯眯地说道:“只要每天使用,那就能长期保持这种香气。” 李奈当然听懂了施耐德话里的意思,点点头道:“这东西若是用得勤了,自然便消耗得快,那便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再买。依我之见,这东西卖给家境较好的妇人最合适不过了。只是仅此一种香味,独特倒是有了,但难免也会显得单调。” “这个问题我们也想到了,所以除了这个香味之外,我们还开发了其他一些不同香味的产品。”施耐德打个响指,立刻便有人送上了新的样品。 “两位请看,我们目前开发了一共九种不同的香味,而且我们可以保证没有人能够复制出这些味道。”施耐德鼓动着如簧之舌介绍道:“这其中既有适合少女的素净淡雅清香型,也有****会喜欢的热情似火浓香型,更有适合男子使用的沉稳香型,保证每位顾客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那一款。” 李奈将样品一一拿起细闻,果然味道均不相同,各有特色。而且这些香味也如施耐德所说的那样,并不是某种花香或者植物香气的简单味道,而是像多种香气的混合物,想要仿制这样的香味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奈一边检视样品,一边在心中盘算,广州城家境较好的官商士绅少说也有五百户以上,加上周边的广大区域应该一千户有多无少,这仅是女眷就有好几千人了。这香皂若是推广得当,在广州一地就可每月销出千八百块,销路应该不愁问题。向福建、江浙推广之后,销售量或将数倍于此,而且这香型都是海汉人的独门配方,倒是不怕被人仿制出来低价贱卖。 东西是好东西,这没什么可说的,不过作为生意人的习惯,李奈还是想要尽力挑一挑刺,看看有没有进一步压价的可能性。 “这香皂售价如此之高,又是质软易变形之物,不知贵方打算如何包装?”李奈询问道。 施耐德暗道好个富二代,倒是一眼就看到了这产品唯一的短处。化工部门现在虽然已经造出了香皂,但包装香皂用的纸盒子却是个麻烦。这一是因为造纸作坊刚刚才开始试运行,各方面的工艺还跟不上要求,造不出比较坚韧的纸板来做盒子,二来则是尚无比较好的印刷手段,总不可能弄个白板包装拿去发卖。目前也就只能用普通白纸进行简单包装,想要弄出像样的高档包装还需要时间。 不过施耐德嘴巴上肯定不会认这个栽,干咳了一声道:“关于包装这件事,我方是这样打算的。我们认为香皂这个产品完全可以在广州进行包装,那里有更多的工人可用,更好的材料可选,并且贵方完全可以把包装印上‘福瑞丰’的名号进行发售。” 李奈眼神一亮,如果能把香皂这东西变成了“福瑞丰”自己的产品,哪怕仅仅只是名义上的,这对于今后自家独霸东南沿海的香皂生意都有极大的好处。只是施耐德开出了这样的条件,李奈倒也不好再抹下脸来提杀价的事情了。 施耐德倒不怕因为冠名权的事情让“福瑞丰”独占了东南沿海的香皂市场,说到底这生产技术是在自己手里掌握着,“福瑞丰”就算卖出去一百万块香皂也得不到技术。等到条件成熟的时候,穿越集团随时都可以再自行推出别的品牌,无非就是改头换面调个新香型弄个新包装而已,像后世宝洁集团那样旗下有几十个牌子的日化清洁用品,这种经营模式要模仿起来并不难。就这些经营上的手段伎俩而言,施耐德脑子里装的东西足以把“福瑞丰”玩到哭,所以他给出这些优惠条件的时候也并无顾忌。 当然,就算不跟“福瑞丰”的经销地域起冲突,穿越集团也还可以开发其他的市场——比如体味甚重,正需要香皂这种东西的西方人。西方虽然已经有类似这样的制皂技术出现,但私人作坊式的生产与未来穿越集团将要采用的工业化生产模式,在产量与成本上都有无法逾越的鸿沟存在,打入西方消费市场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至于说为何穿越集团没有向“福瑞丰”推广售价更低,消费群体更大的肥皂,倒并不是因为肥皂的利润相对较低,而是目前穿越集团的产能还不足以大规模地生产皂类产品。穿越集团的制皂方法并不是采用天然皂角来加工,而是用油脂和碱经过精炼、皂化、盐析、洗涤、碱析、成型等一系列工序制成的化工产品,油脂和碱的产量就成了制约皂类产品实际产量的瓶颈。 农业部门种植的油类作物至少需要两三年之后才能大规模收获,目前穿越集团的油脂来源主要分为三个部分,一是从崖州等地购买的成品植物压榨油,二是牧场饲养的动物宰杀之后取出的动物油脂,三是用三亚遍布沿海地区的椰子压榨出的椰子油。但无论是哪一种油脂来源,规模都还相当有限,除去穿越集团治下这两三千人的日常消耗之外,可以用来进行工业生产的油脂总量并不太多。 而制皂所需的纯碱,目前相关部门也还没有具备大规模生产的能力。虽然制备纯碱所用的食盐已经量产,但另一项重要材料氨的制备,却需要大量的煤炭才行。不管乔志亚等人是想采用比利时人索尔维发明的氨碱法,还是想直接上马更加高大上的侯氏联合制碱法,那都得指望黑土港早日投产,保证大本营这边有足够的煤炭可以用于生产才行。 因为这些原因的存在,在大明社会大规模推广物美价廉的肥皂恐怕还得推迟很长一段时间,不过施耐德却认为这并不是坏事。以穿越集团的产能而言,不管推出什么样的外贸产品,其产量肯定都难以满足市场的需求,与其直接生产大众消费品,倒不如先将这些工业品当作奢侈品来进行销售。 就如同之前推销玻璃文具的策略一样,先推出一些高逼格高价格的高端产品,引领起社会上精英阶层的消费风潮之后,再随着产能的扩大逐步推出一些针对中低端消费群体的产品。而由社会精英阶层引领的这种自上而下的消费风潮,也将会在后期推出中低端产品时为穿越集团节省大量的时间和推广成本。 这个营销方式同样也被施耐德套用到了香皂的推广上,在他的设计当中,香皂的发售对象并不是平民百姓,而是具有一定消费能力和社会影响力的人群。这个群体的消费习惯一向都是普通人羡慕和模仿的对象,不过因为经济实力的关系,普通人消费不起精英系列的产品,当有朝一日穿越集团向市场推出价格低廉的平民系列时,受到消费者的追捧几乎是必然会出现的现象。当然,具体如何在产品规格和价格上实现不同系列的差异化,以保证高端市场不会受到低端产品的冲击,还需要有关部门慢慢下工夫去研究筹划才行。 看完了香皂之后,另一项产品火柴的演示就显得生动而直观了,这一擦就燃的引火之物根本不需要什么解说,李奈和贺强就能了解到它的功用是什么。这东西相比目前惯常使用的火石火捻之类的发火工具可方便多了,李奈和贺强亲自尝试点燃了几根火柴之后,都是大为赞叹。 当然了,东西虽好,价格自然也不会便宜,施耐德为火柴开出的批发价是一元十五盒,也就是大约合六七十文一盒,按照每盒五十根来计算,每次的使用成本竟然要投到一文钱以上。而这仅仅只是厂家批发价,真等到“福瑞丰”发售的时候,这个价格至少还要上涨一倍左右。 不过李奈并不担心这东西卖不出去,就像施耐德说的那样,便宜的东西有便宜的卖法,贵的东西有贵的卖法。物品本身制造的成本并不等于它的实际价值,能把便宜的东西卖出高价,这才是一个商家应该追求的目标。这火柴和香皂虽然不便宜,但李奈相信只要找对了方法,同样可以让它们像玻璃文具那样成为热销货。 第二卷扩张之路 175.第175章 经济与文化 这次来胜利港,李奈觉得自己最大的收获倒不是谈成了军火、精盐、香皂、火柴这几桩买卖,而是在和海汉人的接触当中,发现了不少新的观念和思维方式。而这些新观念新方式当中,最让李奈感慨的便是海汉人做生意的技巧了。 在广州看到那些海汉人制造的玻璃制品之时,“福瑞丰”上下都认为海汉人应该是精于技而拙于行的一群匠人,销售的渠道和技巧会是海汉人的短板。若不是崖州那位李掌柜一力坚持,总店这边甚至都不太想专门派人到胜利港来考察和谈判。 李奈这次来了之后,才发现李掌柜所言非虚,海汉人的销售技巧和制造工艺同样出色,而且他们并不是造出一件东西之后才去筹划如何发售,而是先就想好了销售模式,再在此基础上进行产品开发,这与他过去所接触到的商品流通环节完全是两码事。而施耐德所提出的那些营销理念,更是李奈之前闻所未闻。 施耐德有很多词汇都是李奈不太明白的,多数时候他都处于虽不明但觉厉的状态在听取施耐德的讲解。但就自己所能理解的那部分来说,李奈能感觉到施耐德的销售技巧远远在自己之上,甚至连自己父亲恐怕都没有对某件商品进行过那么细致的销售规划。而这种规划的效果也是显而易见,尽管目前还只是处于看样品签订单的阶段,但经过施耐德等人的讲解之后,李奈对于这些商品的销售前景都十分看好,只要按照海汉人那详尽的销售策略来进行推广,大把的收益已经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相较于玻璃制品,李奈其实更喜欢这次已经谈成的几桩买卖。这与商品的利润并没有什么关系,玻璃制品的利润同样很高,但有一个缺陷就是这东西被顾客买回去之后,往往都是作为收藏摆件,几乎不存在消耗一说,买一套玻璃文具回去可能会在书房里摆上若干年。而这次谈成的其他几种商品都是消耗品,在使用过程中就会快速地消耗掉,而买家也会因此而持续购买,可以为“福瑞丰”带来长期稳定的收益。 李奈当然不会知道这其实也是执委会所制定的外贸发展计划的一部分。在执委会的筹划中,本地产业多以原材料或半成品的深加工为主,相应的外销商品则主要发展快速消费品,以保持长期可持续的外贸交易规模。至于玻璃制品这个比较特殊的商品,执委会也将通过不断地扩大生产规模来降低生产成本,使其面对的销售群体更加大众化,以便于在未来进一步推出玻璃包装的商品——比如说最快一年内就将面世的酒类商品。 在商品的价格上,由于施耐德主动提出了给予“福瑞丰”这几种商品在福广两省的两年独家经销权,李奈也没有再进行不必要的杀价。这些商品根本不愁找不到卖家,要是杀价杀得海汉人不开心了,另外再寻一家代理商进行合作,那“福瑞丰”的损失可就比那么一点点的差价大多了。当然,李奈也并不指望能够在两年中一直守住这些商品货源地的秘密,两年之后肯定会有别的竞争对手参与经销权的争夺,但因为自家来得最早,施耐德也承诺等经销权到期之后,“福瑞丰”会享有同等条件之下优先续约的待遇。 至于到时候海汉人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经过这两天的接触之后,李奈心里已经大概有了一点谱——海汉人无非就是要求合作伙伴满足他们对于物资和人员的输入需求,另外大概还有在商品的销售策略上加以配合而已。这些事情对于在广州人脉广泛而且财大气粗的“福瑞丰”来说,并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关于这一点,李奈非常认同施耐德昨晚在酒席上说过的一句话: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 李奈很爽快地对香皂和火柴各下了一千两银子的订单,尽管施耐德表示现货不足,需要分批交货,李奈也认为这没什么打紧的。只要胜利港这地方能保持社会安定,海汉人生产出这些商品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而从这两天参观的情况来看,李奈认为海汉人在本地已经拥有了十分牢固的控制力,有足够的能力来保证生产的顺利进行。 最后被拿出来的才是李奈他们此行原本的目的,海汉人独家推出的玻璃文具系列。经过这段时间的进一步开发之后,第一个正式的系列产品已经定型。从外观上看,与之前的样品差别不大,不过每件文具上都有了一方铸印商标——小篆字体的“海汉”二字。 研发部门本来一开始想用其他的商标,但后来执委会还是坚持使用“海汉”作为玻璃文具的商标。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省事,而是有更为深远的考虑。 穿越集团开发的玻璃文具制品,其销售对象主要是文人士绅,特别是前期作为奢侈品推向市场的高档产品,所针对的消费群体便是那些颇有身家地位的高级文人。这些人口袋里的钱倒是其次,他们在大明社会中所拥有的话语权和影响力才是执委会所看重的部分——用后世的眼光来看,这些人实际上就是大明的公知精英阶层。 这些占据了社会主要话语权的士绅文人只占整个人口的极少部分,但他们在这个缺乏传媒的时代中所能起到的舆论导向作用是其他人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的,穿越集团以后想要影响大明治下地区的民意,必然会用到这些人。 穿越集团想要逐步兼并大明的属地,将本属于大明的百姓纳入到自身的体制中来,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一个认同感的问题。如果穿越集团仅仅只是以“海汉”这种不是很明确的名号出现,那么很有可能会被大明社会当作海外番邦看待,特别是那些接触不到穿越者的普通民众,他们未必弄得清海汉人跟佛郎机人或是红毛人有什么区别。 如果穿越集团要把宣传对象瞄准大众,那么所需要做的工作是非常繁琐而艰巨的,能够取得的效果也很难进行监控。而如果将这个对象换成掌握话语权的士绅文人阶层,那效果就不一样了——铸印有“海汉”标志的玻璃文具几乎肯定会在市场上走俏,而这些用户对于这种产品的认同感,很容易就会被潜移默化成对于“海汉”文化的认同。 试想一个常年使用海汉文具的文人,天天都能看到用小篆书写的海汉标志,还会将海汉作为海外番邦看待吗?而这些人的看法会逐步影响到周边的人,让普通民众对于海汉的认同感也随之逐步增加。 这种隐性的宣传策略是长期的,并且也不会拘泥于玻璃文具这一种形式。信产部已经在联合文教、机械、化工等部门,配合着造纸作坊的投产,准备对印刷业进行开发。届时除了印制一些内部资料、证件等东西之外,对外的文化输出也是未来印刷业的重点项目之一。执委会希望能够通过向大陆地区输出大量印刷精美,价格低廉的书籍,进一步取得文人阶层的认同,这样在今后逐步蚕食大陆的时候,能有效减少来自民间的抵触情绪。 这种以文化为载体的“入侵”方式究竟能取得多大的效果,现在还不太好说,但从李奈这个大明读书人的典型代表来看,对展示的样品已经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李奈将样品一一拿在手里慢慢打量,在惊叹于海汉人想象力和创造力的同时,他当然也注意到了那些铸印在商品表面的小篆标志。与穿越众想法有些不同的是,李奈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变相的“文化入侵”,而是认为小篆标志是海汉人的一个巧思,是为了突出自身的品牌,杜绝市面上出现仿冒品的一个手段——施耐德便是这样向他解释了标志的作用。 李奈心中已经在琢磨,这样制作精美的玻璃文具运回广州之后,“福瑞丰”只消将其加上锦盒包装,那么妥妥就能卖出高价。只是海汉人曾经提过的高中低档次区分应该如何来进行?难道是以包装而定?装的东西都是一样的,那岂不是成了骗傻子的手段?而且这文具样式如果过于单一,似乎跟海汉人所倡导的“独特、唯一、高贵”的销售理念也不太符合。 李奈忐忑地向施耐德提出了这些问题,施耐德饶有兴趣地反问道:“正如李先生所说,仅仅靠着包装或者是宣传口号来区别高中低档产品是很难的,而且也不容易让买家认同。如果是李先生来主持设计工作,那打算怎么来实现你所说的这种差异化?” 李奈皱着眉头想了一阵才应道:“恐怕还是得如贵方以前的提议,从外形上设法区别,例如可否用上一些雕刻的技艺,在文具上刻一些诗词歌赋或是画作,用来增加其……其……那个词是叫什么来着?哦,对了,产品附加值!” 第二卷扩张之路 176.第176章 高中低档的区分 李奈能把新名词活学活用,这让两天下来费了不少口水的施耐德倍感欣慰。文化输出工程任重道远,但见效的确也很快,对于像李奈这样善于学习新知识的聪明人来说,已经开始在消化吸收海汉人的独特文化了。在商品输出的同时也进行文化输出,施耐德认为这才是商务部门应尽的职责。 关于玻璃文具的差异化设计,相关部门对这个问题早就有了计划,只是因为一些技术手段目前还受到客观条件的限制,暂时没有办法大规模投产而已。 “高中低档的文具,我们现在也已经作出了样品。”施耐德一声令下,便有人又送进来三个托盘。这次托盘上却是盖着白布,遮住了样品。 施耐德没有急着揭去白布展示样品,而是先指着李奈刚才所检视的样品道:“这种没有任何装饰的款式,我们今后就将它作为基本款,销售的时候就走低档廉价路线,那些财力有限又希望用上好东西的穷书生,就可以选择这一档次的产品。” 施耐德说罢就揭开了第一个盘子上的白布,李奈一见之下便愕然道:“妙哉!竟能制成如此款式!”旁边的贺强也是看得瞠目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托盘上摆着一排玻璃杆毛笔,但与基本款所不同的是,这一排毛笔的颜色各不相同,紫、绿、黄、红、黑、白,色彩缤纷十分别致。 李奈左右手各拿一支笔杆,对着窗口反复打量,口中连声称赞道:“好!好东西啊!” 这些东西从化学原理叫来说,构成并不复杂,只是在普通玻璃烧制过程中加入了锰、铁、铜、锡、金、银等金属氧化物所制的着色剂。对着色剂使用量的多少,熔制时间的长短和熔制温度的高低进行调整,还可以制成颜色深浅不同的最终完成品。不过其中有些金属氧化物因为制备比较麻烦,还只能用实验室手段来制造,因此并不是每种颜色的成品都能大量制造。 施耐德对李奈倒是没有解释得那么详细,就算真说了估计李奈也听不懂。他只需要让李奈明白,这种玻璃着色手段只有海汉一家,别无分号就行了。 李奈赞道:“西洋来的玻璃制品中也有少量绿、黄、褐的颜色,但却没有贵方的制品颜色如此纯正多样。” 施耐德笑道:“西洋番邦的技术怎么能跟我们相提并论?比我们差了好几百年呢!” 李奈只当施耐德是在夸海口,倒不曾想这家伙说的真是实情。 施耐德接着道:“这些彩色玻璃文具因为制造工艺比较复杂,所以产量有限,正好适合用来拉开与基本款的价格差距,李先生以为如何?” 李奈十分赞同施耐德的提议:“在下也正有此意。” 施耐德又掀开第二个托盘上的白布,这便是李奈先前所提过的“雕刻款”玻璃文具了。不过李奈对于这一款的惊喜度反而不如彩色款,因为文具上并没有雕刻出他想要的诗词歌赋或是花鸟山水的画作,仅仅只是一些简单的几何图案或是花纹而已。 施耐德解释道:“因为目前胜利港没有手艺精细到能在玻璃上进行雕刻的匠人,所以暂时没有办法刻出更好的图案。我们目前只能采用一些特别的方法来制作这种雕刻款的文具。” 李奈吃了一惊道:“这些花纹难道不是手工刻制上去的?若是如此,这门手艺倒很是不错,若是有手艺精巧的工匠配合,当能制成精品。” 施耐德摇摇头道:“这是一种药剂侵蚀玻璃之后形成的效果,并不是手工雕刻的。而且这种药剂的其中一种原料本地没有,我们还需要拜托贵行在大陆采购。” 李奈好奇地问道啊:“不知施先生所说的原料是什么?” “萤石。”施耐德说道:“这种矿物在福建的邵武、光泽、建阳、将乐等地,以及浙江的金华都有大量出产。” 施耐德所说的化学药剂蚀刻技术,其实就是氢氟酸。在玻璃表面涂上一层石蜡,用工具在石蜡上刻出图案,然后用氢佛酸涂上去,就得到了蚀刻图案。这个制作方案比玻璃雕刻要容易得多,只是目前胜利港这地方懂雕刻技术的就只有几个石匠,做不了这么精细的活儿,出于无奈之下也只能先制作了几个相对比较简单的样品进行展示。而制作氢佛酸的重要原料萤石,海南岛本地并没有出产,所以这种制作工艺必须要通过进口原材料来作为生产保障。 李奈对于这个要求自然是满口答应,这只不过是将海汉人要求的物资清单上又多加上一项而已,何况施耐德把这东西的产地都说得清清楚楚,采购起来倒也不会太麻烦。至于说手艺精巧的雕刻匠人,大陆也有大把,“福瑞丰”大可帮着海汉人搜罗一些到胜利港来。 倒是这种“雕刻款”文具与“彩色款”文具孰优孰劣,哪一个该放到更高的一档去进行市场推广,李奈却是有些犹豫不决,照他的观点来看,彩色玻璃文具似乎更为稀罕一些,毕竟这东西不是凭借现有的手工就能制作出的,而雕刻款却大可买个基本款回家之后自行找匠人雕刻——当然这雕工要花多少钱,会不会在雕刻中损毁就另说了。 最后还是施耐德帮他作出了决定,哪一个产能少,哪一个就该卖得更贵。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雕刻款的制造能力显然更为有限一些,于是乎便按照基本款、彩色款、雕刻款的顺序排好了三个价格档次。 而最后一个档次的样品的出现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彩色雕刻款。对于这样的高中低档次分配,李奈也的确挑不出什么刺来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对海汉人的奇思妙想感到钦佩。 当然这还不是样品展示的结束,施耐德没有忘记顺带宣传一下那些尚未完成方案设计的未来产品:“每隔两三个月我们还会推出一套特别制作的限量版来满足那些有收藏癖的买家,比如江南四大才子版、王守仁特别珍藏版等等。另外每年至少推出两套年度纪念版,用以纪念历史重大事件,如天启七年风调雨顺版,孔子诞辰两千一百七十八年纪念版等等。总之买家想要的,我们就能做,这方面的信息贵行在平时的销售中也可以注意收集一下,定期反馈给我们,就可以更有针对性地开发出好卖的商品。至于那些需要特别订做个人版的收藏家,贵行也可以接下来,具体价格方面我只有三个字——用力宰!” 就如同当初崖州的张掌柜和李掌柜一样,李奈也被施耐德精心准备的一连串组合拳侃得晕晕乎乎的,良久才回过神道:“那以施先生之见,现有这几款文具的定价该如何筹划?” 施耐德对此早有计划,不慌不忙地说道:“最低的一档,至少要保证读书人当中有八成的人能买得起,高一档的色彩款,只要有三成的人能买就行,更高一档的雕刻款,供给一成的买家就够了。至于最高档的彩色雕刻款,百人当中有一两人能买得起,那就行了。届时贵行可以按照这样的策略去制定价格,总之你记住,低价的要让大部分人都买得起,高价的要让那些买得起的人捧着银子也未必能买到!” 李奈此时对施耐德的商业头脑已经是佩服不已,自然是言听计从,一一记在了心里。于是在这种良好的气氛之下,李奈代表“福瑞丰”又下了七千元的订单,订购了一批玻璃文具以及碗碟酒杯等玻璃器具,还有大小不等的海汉银镜百余面。但由于产能的问题,其中一部分高档玻璃文具会延期交货。 为了能够缩短两地之间的贸易时间间隔,双方还就此机会达成了另一个协议,“福瑞丰”将在每月的初一、十五从广州派出两支商队前往胜利港进行贸易。为了便于双方的长期合作,李奈提出希望能够在胜利港设立长期商栈,并派驻少量的贸易经办人员。 施耐德这种成了精的人物,立刻便从李奈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因为李奈所说的并不是货栈或者是库房,而是明明白白说的商栈,那意思就是希望这个驻留机构除了履行货栈库房的职能之外,还能够在此地从事一些别的贸易了。 对于执委会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好消息。执委会对三亚地区的构想是将这里建成未来整个远东地区最大的自由贸易港,而大量外来客商在这里进驻,建立货栈、商栈甚至是定居都是迟早的事情。李奈代表“福瑞丰”所提出的这个建议,算是为这个庞大的规划开了一个头。 虽然这是好事,但施耐德倒也不便独断专行,立刻叫人去请其他在基地内的执委过来一起听取李奈的要求。片刻之后,陶东来和颜楚杰二人便来到了会议室中。 第二卷扩张之路 177.第177章 李奈的投资建议 关于胜利港的整体建设规划,执委会早在穿越之前就已经在着手进行制定。在当时的筹委会确定了穿越目标地之后,相关地区的发展规划就列入了建设部的讨论日程之中。 按照长远的规划方案而言,胜利港港区在数年后会逐步过度为军港,未来的中央行政机构以及主要军事力量也会布置在这片区域。而地处内陆的田独工业区将以“高精尖”的深加工产业为主,就连矿石冶炼也将在石碌铁矿投产之后逐步迁徙过去,而后世三亚市区的地带才是今后的主要居住区和商贸区。但这样的规划在开发时需要投入数量巨大的人力,而目前穿越集团治下还远远达不到这样的人口水平,纸面上的计划在短期内是无法实施的,只能暂时躺在执委会的档案库里。 至于目前所修建的胜利港港区,以及从港区通往一号基地的景观大道,都是属于过度时期建设方案。在今后一段时期内,胜利港仍将担负军港与商港的双重使命,而作为贸易港口,相关部门也早就开始对这里的地皮进行了功能性的规划。 正如魏平、李奈等人所猜测的那样,港区景观大道两侧的开阔地,正是为了建设未来的胜利港商贸区所划出的地域。这里除了外来客商的商栈、货栈和库房之外,还将会建设一些旅馆、饭店、酒楼、商铺等配套设施。这些设施除了满足外来人口的消费和生活需求之外,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拉动本地的消费。 而李奈对于商栈建设的要求,细说起来可以分为三个部分,一是存放物资的仓库,二是提供给驻留人员以及每月来港贸易的人员居住的场所,三是对外的小型商铺,面对本地民众直接出售一些从广州贩来的货物。 陶东来和颜楚杰听完他的要求之后,三个执委又走到旁边低声商议了一阵,才回到了谈判桌上。 陶东来沉声答复道:“我们原则上同意贵行在胜利港设立长期商栈的申请,但对于建设用地,我方要收取一定的土地使用金,收取时间以年为单位。如果在此期间我方需要征用该土地,将退还贵方当年的土地使用金,并会另外划出地区作为补偿。” 李奈皱眉道:“钱不是问题,但在下希望能直接买下土地,以免以后出现争执。若是贵方突然需要征用土地,那鄙行建设商栈的时间和费用该怎么算?” “土地我们是不会出售的,任何人都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使用我们名下的土地。关于你所担心的问题,我们会对贵行建设期间的费用进行考核,贵行也可以提供一个建设费用清单,这样在需要征用土地的时候,我们会按照相应的金额给予一些补偿,比如迁移到其他地方建设时土地使用金的减免,或者是在土地面积和一些本地能够提供的建材、劳力的费用上给予优惠。”陶东来很详细地解释了李奈的疑问,作为前房地产开发商,对于这方面的问题他再熟悉不过了。 李奈沉吟了一阵之后,才点头同意了陶东来的提议。对于“福瑞丰”而言,要想与海汉人长期合作,并且稳稳地霸占住部分产品在福广两地的经销权,那在本地设立商栈是十分必要的手段,而这个商栈的土地究竟是买还是租,都不会影响在胜利港建立商栈这个计划。海汉人坚持只租不卖收取土地使用金,李奈对此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当然李奈的意图还不仅如此,他接着便提出了进一步的投资计划:“鄙行打算在胜利港投建一间酒楼,一间旅店,如果贵方允许,鄙行还想建赌档和妓院。” 三个执委闻言都是吃了一惊,酒楼旅店也就罢了,他们没想到李奈这个堂堂的大明举人居然光明正大地提出来要开赌档妓院。 明代初期,官方严刑禁赌,朱元璋曾经造了一座“逍遥楼”,专门用来关押抓到的赌徒。而洪武三十年由朱元璋亲自督订的《大明律》当中,对于如何界定赌博行为,处罚参赌人员都有十分明确的规定。明孝宗时,还专门下了旨申明国子监生员参赌的一律都“问发为民”,而参赌的军人则是“俱问发边卫充军”。但到了明代后期,禁赌措施便逐渐松弛,不但民间又开始兴起赌博之风,就连一些达官贵人和文臣武将也都沉溺于赌桌之上。如蒲戏、双陆、骨牌、马吊、掷钱、斗鸡、斗蟋蟀等等,都是明末时常见的赌博方式,赌博也由明令禁止的地下娱乐方式慢慢变得半公开化了。 “福瑞丰”在广州并没有公开经营赌档和妓院,但私底下在好几个地方也有股份,所以李奈对于这些生意所能获取的利润并不陌生。在他看来,这些生意如果能在胜利港这种大明法律管不太到的法外之地开设,来此消费的金主们就根本不需有任何的顾忌,等今后胜利港慢慢繁荣之后,肯定能够比广州这种地方赚取更丰厚的利润。 而促使李奈提出这个建议的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目前被圈禁在胜利港的榆林巡检魏平。魏平向李奈主动提议在胜利港建一些商业设施,其中就包括有赌档和妓院。对于李奈来说,魏平的理由非常具有说服力——这些海汉人非常善于赚钱做买卖,没道理放过赌档和妓院这种生意不做,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根据魏平的观察,海汉人中的女性极少,估计只有十分之一二,对于这样的性别比例,要是不在胜利港开个妓院做做海汉人的生意,简直就对不起天地良心啊。 陶东来干咳了一声道:“酒楼和旅店的建设,贵行可以先拿个方案出来,看看需要多大面积的用地,原则上应该问题不大。不过赌档和妓院嘛……这个还需要商榷一下。” 李奈不解道:“可是贵方有意参股?这个可以商量啊,鄙行并没有打算独自经营,如果方便的话,鄙行还希望能引进崖州官方的人参与进来,共同把这生意做起来。” 陶东来闻弦歌而知意,立刻反问道:“李先生说的是巡检司的魏平吧?” 李奈点头道:“今后胜利港这地方的客商肯定会逐渐增多,在下与魏巡检商议过,要想在胜利港做这些生意,今后必须就得面对三教九流的人,如果仅仅只靠着贵方维持秩序,有些人不见得会买账,但如果有崖州官方的人在这边坐镇,那或许效果就不同了,毕竟大明的人还得大明的法来治。” 陶东来还没回话,旁边的颜楚杰就发话了:“李先生,你这个话我不太认同,什么叫大明的人还得大明的法来治?我说句比较狂妄的话,魏平他自己在这地方一样也得遵守我们海汉执委会立下的规矩!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只要是到了胜利港这一亩三分地,任谁都得照这里的规矩来。如果不服管的,我们自然有办法对付!” 颜楚杰可算是执委会中的鹰派人物,哪里听得李奈这种刺耳的说法,立刻就表现出了强硬的态度。执委会现在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好不容易在这里初步建立起了一套社会秩序,颜楚杰哪会同意因为一点生意上的需要,就让魏平这种人重新跳到前台来表演。 陶东来倒是没有颜楚杰这么激动,帮着打圆场道:“这个事情嘛,我觉得还是要以辩证的角度去看待,我们让魏平留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一是让崖州安心,表示我们并没有什么敌意,二是让来往胜利港的客商安心,表示这里仍然在大明的管辖之下。李先生的这个提议,我认为还是有参考的价值,有些情况下我们不便出面处理的,的确是可以考虑让巡检司出面。当然了,这个事情还要看魏平本人的态度如何,他如果不愿意跟我们配合,那也没有必要勉强。” 陶东来这一席话听在李奈耳中,感觉比颜楚杰还更要肆无忌惮一些,基本就坐实了他之前对于魏平处境的猜测——尽管在先前的交谈中魏平并未提到他被软禁的事实,但从陶东来话中可以感觉到,魏平现在只不过是海汉人放在胜利港向外界展示的一个道具而已。 而此时李奈也明白过来,为何魏平一心想要说动他将未来投资胜利港的买卖与巡检司进行合作。如果这个计划成功,那么巡检司总算还有一丁点的作用可以发挥,而他魏平自然就不会再只是挂在墙上的展示品。而如果计划失败,那么魏平就不得不继续他的软禁生涯,被海汉人当作对外的执政傀儡使用。 但话说了这么多,李奈还是不明白陶东来为何不同意开设赌档和妓院的提议。从陶东来的回应来看,恐怕股份还并不是海汉人对此感动顾虑的主要原因,那他们担心的问题究竟是什么? 第二卷扩张之路 178.第178章 生理需求 执委会所担心的原因很简单,但却没法向李奈解释,因为他很可能理解不了为什么赌档和妓院的存在有会破坏掉胜利港安定的社会秩序。黄赌毒可是后世在国内被明令禁止的三大罪,“福瑞丰”想在胜利港搞这些行当的生意,执委会很难一口就答应下来。 关于赌场对社会秩序的危害性,来自后世的穿越众都是很清楚的,莫说公开赌博了,就连私底下聚赌,执委会也是不允许的。这玩意儿一旦形成风气,真的可以说是后患无穷。 但人都有赌的天性成分,就像穿越者们选择来到十七世纪,实际上也是一种对人生前途的赌博。这种人性仅仅靠着堵是不行的,还得想办法疏,执委会的计划是等辖区内经济水平发展到一定程度,民众们不需再为了生计担忧的时候,适时地推出博彩业来满足这种人性的需要。当然了,博彩业也是属于公共事业的范围,并不会允许私人来进行经营,其收入也将像后世那样,大部分用于建设公共设施及保障福利政策的方面。 而妓院这个买卖的麻烦更大,仅仅是想到穿越集团中那群每天嚷嚷着“妇女权力必须得到保障”的女汉子们,执委会就绝对不敢轻易答应李奈的要求。 就执委会所知的情况,多数人还是只能靠着大数据库中那些“人民艺术家”的作品来解决生理需要,但穿越集团中也早就有人通过一些简单的手段,哄骗了一些黎苗两族的女性进行皮肉交易。不过既然没有惹出什么大的是非,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执委会也就装着不知道。但久在河边走,终究要湿鞋,搞不好什么时候就会出事,还是要寻个长期的解决办法才行。从现实角度来说,在这个时代中妓院青楼是客观存在的一门合法生意,而穿越集团中男多女少的状况也容易产生一些问题,如果能让穿越集团中大量的未婚男有一个合理合法解决生理问题的途径,其实执委会是乐见其成的。 但问题难就难在这事不可能不引起女权主义者的反弹,而且这部分人所发出的声音是执委会无法忽视的,极有可能会引起穿越集团内部比较大的矛盾出现,这显然不是几个执委能够一言而决的事情,必须要在执委会公开讨论,并且征集部分民众的意见之后才能作出决定。 陶东来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便主动提议说先享用晚餐,明天再接着谈。李奈倒也不急于一时,便同意了这个提议。不过在晚餐的时候李奈又提出了一个要求,想要去参观一下穿越集团在本地所办的书院。对于这个要求,陶东来一口便答应下来。 即使李奈不主动提这事,执委会也已经有了这方面的计划安排。对大明文人阶层的文化输出和渗透,是执委会一直非常重视的工作,未来随着穿越集团控制地盘的扩大,必然会需要大量读书识字的人来充当基层管理人员,而仅仅靠着穿越集团自己的书院来培养,肯定远远跟不上需求增长的速度。最现实有效的解决办法,就是吸引大明的落魄文人投效,而在此之前首先要取得对方在心理上的认同感才行。 像李奈这样取得了举人功名的读书人,已经可以算是大明文人阶层的代表,他对于海汉文化的认同程度,将是执委会调整文化输出战略的重要参考。如果能够让李奈在文教方面也对海汉文化产生一定的认同感,那么下一步就可以拜托“福瑞丰”在大陆招揽那些考不上功名又无法养活自己的落魄文人来胜利港打工了。 吃过晚饭之后,李奈和贺强便回住处休息去了。他们这两天下来谈了两万多银子的订单,还跟穿越集团谈定了好几桩合作协议,现在正是需要时间来好好缕一缕头绪。而陶东来则是召集了执委们召开例会,商讨李奈今天提出的这几个买卖是否具有可行性。除了外派的顾凯,以及身体有恙的袁老爷子两人无法出席,其他的执委都从各自的驻地赶来参加这次例会——陶东来在电话里特别强调了,今天的例会将关系到大家的切身利益,最好不要缺席。 陶东来言简意赅地将今天与李奈的商谈结果叙述了一遍,然后说道:“像商栈、旅店、酒楼这些设施的引进,我们之前已经作过相关的讨论,这次就没有必要再重复一遍了,原则上只要对方遵守我们定下的规矩,这些生意是可以允许进驻胜利港的。但赌档和妓院,我认为这还是需要我们充分讨论,整体权衡之后再作决定比较好。” 宁崎笑道:“老陶,你这心思可是够深的,不想自己背黑锅,就打算拉着整个执委会一起背这黑锅?” 陶东来不以为然道:“这怎么叫背黑锅?我们这是民主集中制,执委会作出的决定就是最后决定,集团内所有人都必须按此执行,哪里来的黑锅一说。” 宁崎摇头道:“赌档也就罢了,那是我们早就商量好不能让私人搞的生意,但这妓院……不管我们最后是准了还是不准,内部都会有不满的声音,你说这算不算是黑锅?” 宁崎无疑是很敏锐地认识到了这个决定背后所隐藏的内部矛盾,若是准许“福瑞丰”在本地设立妓院青楼,那么肯定将招来“妇联”的严厉抨击,顾凯虽然走了,但他那个大洋马女朋友瑞莎可是留在了胜利港没走。而且据说瑞莎在女性成员中的人气极高,在一年之后的执委会改选时,掌握了女性成员选票的瑞莎极有可能会挤掉目前的执委,进入到最高委员会当中成为女权代表。 而如果执委会否决了李奈的提议,那占据穿越集团人口大多数的单身男在事后绝对会怨声载道,而断绝了这个“福利”实施可能性的执委会肯定将受到口诛笔伐的攻击。要知道穿越过来已经四个月了,执委会之前所承诺过的解决配偶问题不但一直没有实质性的解决举措,甚至连一个可行的方案都没有拿出来进行过公开讨论。单身男们早就在论坛上对于执委会在这方面的“不作为”发起过数次攻击,认为执委会这是对“群众工作”的有意忽视。 关于这些“群众呼声”,执委会当然也不是耳聋眼瞎的摆设,多少也知道一些。但就本地这现有条件,想要解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生理需要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本地的人口结构以前是以黎苗两族占了多数,女性问题处理得不好就很容易起民族纠纷,而日益增多的外来移民中,仍然是男性劳动力占了多数,总体上看本地的男女比例仍然处于严重失衡的状态。 当然,也有人提出了作为一种集体福利,干脆直接从外面购买女仆甚至是女奴,以抽签的方式分发给单身成员。但也有很多人认为纯粹的人口买卖对于穿越集团来说是“重大的历史倒退”,奴隶贩子这个头衔可能会在今后的历史中一直扣在他们这些“先贤”头上——尽管目前一直在从崖州引进的犯人苦役也是一种变相的人口买卖,但这部分人坚持认为两者的性质是完全不同的。所以这个办法虽然也有拿到执委会上进行讨论,但一直处于悬而未决的状态。 驻崖办的何夕等人倒是给执委会出过一个更可行的主意:每十天或者半个月组织一次崖州短途游,让那些有意愿的人到崖州的青楼里去解决个人需要。这样在短期内可以缓解广大单身群众的不满情绪,同时也不会让女权分子有话可说。 不得不说这个主意听起来是很有诱惑力的,但在实际操作中还是遇到了一些小麻烦——第一批去的人就遇到了某个身上有病的妓女,结果统统被吓得直接提裤子走人——要是被传染上了某些乱七八糟的病,这年头可没有什么特效药可以治。执委会当然也没有任何办法对崖州的********进行卫生监控,于是这个办法最后也就无疾而终了。 而如今李奈的提议将这个难题直接就摆在了执委会面前,这次甚至连逃避的机会都没了,执委会如果拿不出一个可行的方案,那么就将如宁崎所说的那样,不管是同意还是否决,都将会遭受到反对意见的攻击。 “我看还是照程序来,投票吧。”白克思提议道:“先作决定,再来想解决办法。” 除去两名缺席的执委之外,到场的执委有陶东来、宁崎、白克思、颜楚杰、施耐德、蒙贺、越之云七人。按照执委会的章程,只要到场执委人数超过三分之二,投票所作出决定就是有效的。这七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全部是单身状态。 七个单身男人对这样一个议题进行投票,其结果简直就不言而喻。 第二卷扩张之路 179.第179章 公心与私心 “同意。”负责唱票的白克思打开了最后一张票,向众人展示了一下,纸面上用黑色记号笔画了一个圈:“投票结束,七人投票,全部是赞同票,议题通过。” 会议室里众人都是一片沉寂,并没有因为这个议案在集体投票中顺利通过而感到欢欣鼓舞——不管结果是通过还是否决,仅仅都只是这个麻烦的开始而已。而且就连他们自己大概也说不清,在这个投票中自己的选择究竟有多少是出于公心,又有多少是出于私心。但从乐观的角度来说,这个决定至少会为执委会争取到穿越集团中多数成员的支持。 陶东来干咳了一声打破了屋里的寂静:“不管是好是坏,既然决定已经作出了,那么我们就好好想一下该怎么去执行。这东西就算要搞,也必须得有个章程。大家都说说吧,集思广益先拿个草案出来,回头在论坛上公示一下看看群众的反应。” “考虑到影响问题,我认为这生意不能由我们出面去做,只能由‘福瑞丰’牵头,否则就等着娘子军闹上门吧。至于让不让巡检司的人参与其中,这个倒是影响不大,可以结合实际情况慢慢再研究。”白克思首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卫生和治安方面必须要进行严格监管!”颜楚杰接着发言道:“最容易出问题的就是这两个方面,只要把问题源头掐死,其实可以避免出现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另外这格调和档次也应该要对经营方作出一定的要求,不能太过于低俗,搞得跟猪肉摊子一样。”作为文化人,宁崎从不同的角度提出了看法:“这妓院的提法就不太好听,起码也要用青楼来代称才行,搞得跟街边按摩发廊似的……” “宁老师,你这是要往腐败的路上走啊!”越之云开玩笑道:“照你这说法,那必须得按照夜总会的模式来搞青楼才行了。” “小越你别诬蔑我啊!”宁崎反驳道:“这生意说白了目前的消费对象就是我们穿越集团的这些帮子人,就算是为自己着想,那也得把条件弄好点不是?老陶和老白都是在珠江三角洲做生意的人,以前东莞没少去吧?有什么值得借鉴的地方,到时候就给对方提出来,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享受的还是我们自己人嘛。” “你黑我别黑得这么明显行吗?”陶东来苦笑道:“这可不是你我几个人的私事,而是为了解决广大单身男人的生活问题。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对了蒙贺,你一直没发言,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蒙贺干咳了一声,略微有些犹豫地开了口:“到时候……能不能……搞点角色扮演之类的服务?” “果然十个宅男九个骚啊!”陶东来啧啧道:“你就不能提点有建设性的意见?” 蒙贺道:“建设性的意见?有啊,到时候完全可以把这些小姐……不对,这些青楼的工作人员组织起来进行职业培训嘛,数据库里那么多教学片还怕没教材?” “你这家伙……太淫了!”越之云笑着连连摇头道:“不过我很喜欢!” 当天晚些时候,执委会在论坛上发了公告,将这个议案对内部进行了公示,并广泛征求成员们意见。正如执委会事前所预料的那样,立刻就分为了旗帜鲜明的两派,一派认为执委会此举深得民心,是在切实为成员们解决实际生活问题。而另一派则认为此举将大大伤害女性成员的感情,并且会动摇女性成员在本地民众心目中的地位。 两派的看法都各有论据,互不相让,但因为性别比例上的天然不平衡,赞同执委会决议的声音还是占了多数,这也让原本还有些忐忑的执委们安心了不少。 惹出这一摊子事情的李奈并不知道海汉人已经为这事争翻了天,他与贺强在屋里完成了对账之后,便开始研究起天花板上的led灯。他在来胜利港第一晚看到这东西时也被吓了一跳,无火无烟却远亮于普通灯烛,而且还可以用装在墙上的一个小小机关操作亮灭,如果不是陪同人员解释这只是一种特殊的照明灯具,李奈几乎要认为这是海汉人所施的什么法术。 李奈当然也对施耐德提过希望能购买这种神奇的照明灯具,但施耐德却婉言谢绝了他。这东西穿越集团短期内是肯定造不出来的,而且作用巨大,李奈就算拿再多钱,执委会都不会出售。 李奈看着闪亮的led灯不禁赞道:“海汉人的确手巧,竟能造出如此奇妙之物!只可惜他们不肯出售,否则这灯具运回广州,只怕一千两一盏也是有人买的。” 贺强摇头道:“那倒未必,施先生不是说了,这种灯具需要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电才能点燃,除了海汉人手中,外界没有产电的设施,这灯就算是运出去也点不亮的。” 李奈叹道:“海汉人的这些学说听起来似乎很荒谬,但偏偏他们又能造出实物来。来此之前若是有人对我说世上有这种不需明火的灯具存在,我定然是不信的。” “就如同港口停泊的那些大铁船,若不是亲眼看到,老夫也不信世间真有此物。”贺强对于来到胜利港之后的耳闻目睹也有类似的感慨。 “贺叔,依你之见,海汉人下午为何没有立刻便同意我的提议?”李奈问道。 贺强沉思片刻才应道:“想必是海汉人对我们大举入驻此地还有些忌惮。三少爷,你想那巡检司的一帮人为何会被海汉人圈养起来?还不是海汉人觉得他们可能会碍了事。而我们一下要引入那么多生意到胜利港,海汉人作为这里的地头蛇,肯定会有些提防。” 李奈恍然大悟道:“贺叔说得是,看来是我有些操之过急了。” “海汉人或许会对此提出很多条件,只要不碍大事,三少爷尽可答应下来。即便是要参股,也可以商量商量。”贺强继续说道:“几间铺子,花不了多少也赚不了多少,相比我们从这里运回广州的货物,让海汉人占些便宜也无妨。” 第二天一早,两人依然是被高音喇叭从睡梦中惊醒。收拾停当之后到基地大门外领了早饭,还没来得及吃完便见到一个海汉人快步朝自己这边走来。李奈认得这人也是海汉人的头目之一,据说是主管文教的“执委”,当下急忙起身见礼:“宁先生早!” “两位早!”宁崎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等下吃过早饭,我就带两位去看一看本地的书院。” “如此多有劳烦!”李奈知道对方是海汉人当中的学者,便抛开了商人的那套说辞,变身为文化人。 宁崎这时候却是有些慌张,刚才他看到顾凯的洋妞女友带着几个战斗力比较强的小伙伴朝着执委会办公室的方向去了,少不了是为了昨天的公示去找执委会闹腾。宁崎可不想被大洋马指着鼻子骂什么官僚主义,当下只能在心中祝愿其他几个执委好运,自己赶紧脚底抹油溜了。反正今天正好有任务在身,倒也不怕事后被那几个家伙埋怨不讲义气。 宁崎主管的文教口现在主要设立了两处固定的教育场所,一处是在胜利港东边的新兵营,那里除了给童军营的小孩子教授基本的课程之外,同样也会定期对新兵营的民兵们进行识字教育。军警部并不会强行要求每个民兵都能写能读,但如果要晋升到班长以上的职务,那就必须有一定的识字量才行,否则以后看不懂军令,写不了战斗报告,那还怎么当一个合格的指挥官?所以稍有上进心的士兵,包括部分黎苗青年在内,都还是会努力学习识字,希望能够有朝一日也像自己的教官那样当上排长、连长。 而另一处教育场所,便在一号基地的西北方山脚下,这里经过伐木队几个月的运作之后,早已经清理出了大片的空地,宁崎便组织人手在这里搭建了一间书院,主要都是十六岁以下的儿童在这里接受教育。入学的对象主要是公社社员子女,少量穿越集团收养的孤儿,也有一些家长自己掏腰包来读书的外来子弟。当然,穿越众的学龄儿童也被安置在这个地方一同学习,比如大胡子约翰逊的两个女儿杰西卡和艾米丽也都在这里学习中文。 目前这个采取走读制为主的学校一共有学生百余人,教师资源相对比较少,包括宁崎在内的固定教师不过才五个人,但其他一些单位的穿越众在空闲的时候也会来这里帮着上上课,比如医疗组的吴巧就经常来这里代课,并且因为外形甜美而广受学生欢迎。 学院外建有一圈一人高的木制栅栏,并且在大门处有军警部的哨兵执勤,这也是为了防止万一有突发事件发生时,像学校这种地方因为缺乏组织而导致混乱。木制的书院大门上挂着一块牌匾,黑底白字写着“胜利港小学”五个大字。 第二卷扩张之路 180.第180章 地 李贺不解地问道:“宁先生,何为小学?” 宁崎解释道:“这小学就跟蒙学是一个意思,主要是教小孩子识字。当然,除了识字之外,我们还会教他们一些别的知识,比如简单的数学、自然、常识等等。” 李奈听得连连点头,他自己虽然是科举制度的受益者,但也不是死读书的书呆子,自家经营的生意加之他年纪轻轻就有不少走南闯北的经验,让他很清楚数学、常识等知识在生活中的重要性。而这些东西,在大明的蒙学中往往极少会有教师进行传授,因为在读书人看来这些并不是文化学习的正统——当然也不排除很多当先生的自己就根本没学过相关的知识。 大门口执勤的民兵看到宁崎来了立刻就行了一个军礼,这让李奈想起了第一天来胜利港参观民团驻地时的情景。海汉人对于民团士卒的使用频率和密度显然跟大明有非常大的区别,在李奈看来,这些民团兵几乎就是跟军队一样的职业士兵,就算不作训的时候也在站岗值勤,完全就已经是常备军的设置。 进入书院之后,首先映入李奈眼中的是一个平整的操场,虽不及民团军营里看到的操场那么大,但设置却是一模一样。整个操场都用黄土垫平,外围用石灰划出几圈椭圆型的圈,李奈在新兵营参观的时候就听陶东来介绍过,这个圈是用来训练跑步的,想不到小学中也有这样的设施。 在操场周边是几排木制的房屋,从中传来学生们整齐的诵读声。宁崎带着李贺二人向教室走去,边走边介绍道:“我们这所小学分为两个阶段,两年初小、两年高小。这边就是初小,现在应该是正在上识字课。” 李奈首先注意到的却是这里的教室居然全是玻璃镶嵌的窗户,而且从窗户望进去就能看到天棚上同样也有玻璃制成的天窗。看来为了让室内能有良好的采光条件,海汉人的确是下了很大的本钱。 教室里约莫有三十多个孩子,每人有一桌一椅,虽然这原木所制只刷过一层清漆的桌椅看起来多少有些粗笨,但整齐划一的形制却体现出了海汉人一贯讲究的规矩。 教室前方挂着一块黑板,李奈看到一个海汉男子正在指着上面的内容一字一句地教学生们朗读,而这正在教授给学生的内容让李奈感到很是亲切,居然是大明蒙学经常也会采用的《千字文》。 《千字文》是南朝时期的周兴嗣编写,据说是用王羲之作品中拓出的一千个不同的字所编成的文章。这篇文章构思精巧,最适合识字阶段的学童记诵,即便是到了数百年之后的二十一世纪,《千字文》也是一再翻印出版,有着十分悠久的文化传承。 不过有一件事却让李奈很在意,黑板上那几句千字文的上方,还有一种曲里拐弯的符号,似乎是某种标注,但李奈却一点看也不懂。 李奈又看了片刻,实在忍不住心中好奇,便轻轻碰了碰宁崎手臂,示意自己有话要说。三人离开教室窗边一段距离之后,李奈才问道:“在下看那千字文上方有一种奇怪符号,不知何解?” 宁崎解释道:“那种符号叫做拼音,是为了让这些学生们从一开始就养成统一的发音习惯。” 李奈皱眉道:“统一发音习惯?这有何用?” 宁崎笑了笑,心道古人的意识的确还是差了一大截,耐心向李奈继续解释道:“我中华地域辽阔,各地口音差异很大,比如琼州岛这个地方,就有若干种方言,连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也不见得都能听懂,这样交流沟通上就有很多不便。如果能够从启蒙教育的时候就让孩子养成一样的发音习惯,那以后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都能方便得多。语言和文字真正统一起来,对于国家来说也有很大的好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奈恍然道:“原来如此。用这北方的口音作为标准,想必也是海汉传统?” 李奈自己是说的广东官话,与说普通话的穿越众沟通起来倒也不算麻烦。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当然能听出这些海汉人中的绝大部分都是带有一定的北方口音,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猜测。 宁崎点头道:“没错,在我们那一国,这种口音是标准官话,人人都是要学的。” “甚好,甚好,这些娃娃长大之后,去北方赶考的时候也可省心得多。”贺强也捻着胡须赞叹道。 宁崎笑而不语,穿越集团的教育机构可不是为了大明朝廷在培养人才,今后这里走出去的毕业生也绝对不会去参加明廷的科举应试,贺强这番欣慰只怕是要落空了。 不过李奈接着所说的内容倒是把宁崎吓了一跳:“在下前几年看到一本西洋传教士所著的《西字奇迹》,里面既有汉字文章,又有西洋文的注释,很像是贵方所使用的这种拼音符号。” 李奈所说的这本书,宁崎也略有耳闻,《西字奇迹》的作者便是著名的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这本书在大约二十年之前出版于北京,其中便有用拉丁字母注音的汉字文章。当然了,利玛窦所使用的拉丁字母注音方法跟汉语拼音完全是两码事,只是因为字母的原因看起来比较类似而已。不过李奈居然连这种书都看过,的确是出乎了宁崎的意料。 历史上在利玛窦之后,穿越者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法国传教士金尼阁曾经在杭州也出了一本类似《西字奇迹》的著作,书名为《西儒耳目资》,这本书当中的注音方案是在利玛窦方案的基础上进行了更科学的更改,并且完全就是按照北京的口音来进行的设计,跟后世的汉语拼音已经有了很多相似的地方。 穿越集团所使用的汉语拼音方案,已经经过了后世近现代上百年的沉淀和不断修订,有丰富的实践经验作为参考,要在启蒙教育中进行推广并没有什么难度。而且当那些本地居民发现自己的孩子在短时间内就已经开始学会了海汉首长们的说话口音,大多欣喜不已,原本还对海汉人办的蒙学书院存有的那点疑虑也就荡然无存了。 接着宁崎又带着他们去了另一间教室,这个正在上课的班级属于高小,而教授的内容便不止拼音识字那么简单了。黑板上挂着一副大大的世界地图,这是穿越集团从后世带来的物资之一。教师正用教鞭指着地图上的某个点向学生们讲解道:“这里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胜利港,从世界范围来看,这里不过只是一个针头大的点而已……” 李奈这次才是真的惊了,一把抓住了宁崎的胳膊道:“宁先生,这……这是……” “这是全世界的地图,包括了大明在内。”宁崎回答得倒是很平静:“等他们下课了,我们再进去看看。” “好,好!”李奈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放开了抓住宁崎的那只手。 三人在教室外等了片刻,终于等到下课的敲钟声。孩子们从教室蜂拥而出,来到操场上撒欢奔跑。李奈急不可耐地跟宁崎进了教室,宁崎跟正准备收拾地图的同事打了声招呼:“先挂着吧,我们的客人想看看这地图。” 李奈快步走到地图前,见这幅地图与自己以前所见过的所有地图都不一样,印刷得十分精美,上面用绿豆大的小字密密麻麻地标注了各种地名。李奈倒也算是有点见识,没用多久的时间,便在上面找到了“广州”的位置,只是并没有文字的标注——事实上李奈也是通过这片区域上有长江、黄河的标注才能确定大明的海岸线,最终找到南边的珠江口。 李奈又看了一阵便提出了问题:“宁先生,为何这地图上有许多地名与在下所知的并不一样?” 宁崎对此早有准备:“这是我们海汉的叫法而已,李先生不必太在意这种细节。” “可这分明标写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并非我大明……而且短短七字就有两个别字……”李奈气得连话都说不顺了。 地图上当然不会出现别字,那只是后世的简体字而已。不过面对深感“屈辱”的李奈,宁崎只能将其解释为地图制作过程中的疏漏。为了弥补这个过失,宁崎找来一支铅笔,在地图上勾勒出明末疆域的大致位置。 李奈虽然身为大明文人,但大明的疆域究竟有多大,覆盖了哪些地区,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地图上直观地看到。最让李奈感到揪心的是,东北的大片地区在鞑靼人的压迫之下,只有辽西走廊一条细若游丝的通道与京城所在的顺天府相连。 “如果这条通道一旦被掐断,岂不让关外大好河山尽丢?”李奈虽然对于行军打仗一窍不通,但这么直观的形势图还是看得明白的。这些年朝廷跟北边的鞑靼、女真多有交手,虽说互有胜负,但似乎一直都未能消除掉北虏南侵的势头。 第二卷扩张之路 181.第181章 一语灭国 在穿越集团来到这个时空的前一年,公元1626年正月间,大明帝国与后金在辽西走廊的宁远城发生了一场大战。由袁崇焕指挥的明军在内忧外患之下坚守宁远城,以两万军力抵抗努尔哈赤率领的十余万后金军队。这一战守军依靠坚固的城防、犀利的火炮以及众志成城的决心击败了来犯的敌虏,被明廷称之为“宁远大捷”。 这场胜利对于在对垒中已经连着输了八九年,快要丢完东北国土的明廷来说具有重大的政治意义和战略意义,时年四十三岁的宁远道袁崇焕一战成名,在当年三月就被升迁为辽东巡抚。而年近七十的努尔哈赤则是遭受了带兵四十多年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失败,八个月之后便病逝了。 对于“宁远大捷”所取得的“辉煌战果”,大明国内的宣传是做得相当到位的,甚至有人将战争结束八个月之后死去的努尔哈赤也算在了“宁远大捷”的成果中,称努尔哈赤就是在宁远城下被城防炮火打伤的——也不知道后金去哪里找来的神医,能让受了致命伤的伤员拖了八个月才死。 在努尔哈赤死后,双方经过数次交涉之后决定暂时议和,并且在1627年正月达成了和平协议。不过大明与后金的战争并不是到此就结束了,到五月的时候,从朝鲜抽回兵力的皇太极便包围了锦州。双方在锦州和宁远两个战场交战二十多日之后,无法攻克坚城的后金军终于退走了,这次战役被明廷再次大肆宣传,称之为“宁锦大捷”。 天启七年六月初五,也就是随拓殖船队去黑土港的“飞速号”护航归来抵达胜利港的同一天,皇太极终于下令全线撤军。第二天袁崇焕便写了《锦州报捷疏》,称这场战役为“诚数十年未有之武功也”。不过此时虽然北方的战事已经结束,但因为南北路途遥远,这次大捷的消息倒是还没有传到广州来。 像李奈这样的南方人,对于发生在遥远东北边疆的战事完全没有任何的概念,朝廷的邸报虽然屡有后金率兵入侵的消息,但每次都被英勇的边军奋力击退,那些北方蛮夷的危害似乎一直都处于可控的范围。但当李奈看到宁崎所绘出的大明疆域边界,也不禁深深地为北方的战事感到忧虑。 “事实上辽西走廊以东的大片区域,已经不在大明朝廷的控制之下了。”宁崎说着又用笔在地图上勾划了一下,将锦州以东的大片地区直接划出了大明的疆域:“以实际控制区而言,从这条线以东、以北的地区都已经是后金的地盘了。” “北虏竟然如此厉害!”李奈对宁崎的讲解并没有太多的怀疑,因为这样精细的地图就算是整个大明都找不出来第二张,再说宁崎也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欺骗他的必要。 对于李奈的感叹,宁崎也并不方便向他作出更多的剧透。事实上此时的后金军队的实力还远不如明军,特别是在攻城战方面,明军所拥有的众多火器让尚处于冷兵器时代的后金军吃了不少苦头。直到崇祯四年后金也开始铸造红衣大炮,胜利的天平才开始逐渐向后金一方倾斜。而之后的登莱之乱,更是为后金带去了许多先进的军事科技,在短时间内就拉近了双方的军备水平。 当然了,后来大明的衰亡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军事力量不足,其原因是多方面造成的,既有天灾,也有人祸,不能简单的一言以概之。而且东北方向的军事颓势,到这个时候已经不是更换几个将领或者地方巡抚就能逆转,只会朝着失败的深渊越来越快地滑下去。 话说回来,宁崎也并不希望让李奈的注意力过多地集中到东北的战事上,毕竟双方的主要合作方向是生意,顶多还加个文化,而不是政治军事方面的协作。 为了转移李奈的注意力,宁崎主动问道:“贵行以前应该跟佛郎机人也打过交道吧?” 李奈对此并不否认,点点头道:“鄙行每年会有船只前往马尼拉与佛郎机人进行交易。至于壕镜澳的佛郎机人,也多有贸易往来。” “那李先生知道佛郎机人是从哪里来吗?”宁崎接着问道。 “只知来自西方极远之处,距我大明有万里海疆,具体何处却是不知。”李奈老老实实地答道。虽然两百年前郑和绘制了详细的海图,囊括了东南亚至中东的广大地区在内,可惜的是这些珍贵资料并没有得到有效利用,如今的大明海商所能去到的几个海外港口也极为有限,更不用说对于万里之外的地理认识了。 “佛郎机人的国家在这里,我们习惯上称之为西班牙。壕镜澳的佛郎机人其实是来自西班牙的属国,我们称之为葡萄牙。”宁崎指着地处欧洲大陆西南角的西班牙,对李奈解说道:“法兰西在这里,英格兰在这里,还有红毛人,他们的家乡在这里……另外,他们乘船来大明的海路是这样的……” 李奈看着那条绕行了几乎整个非洲和大半个亚洲的海岸线也颇为吃惊:“难怪西洋货会要价高昂,这些西洋番邦竟然距离大明如此之远。” “这些国家在他们航路的沿途设立了无数的殖民点,将土地圈为己有,并且建设起商贸点,就如同他们在马尼拉和巴达维亚所做的那样。”宁崎说着在地图上指出了马尼拉和雅加达的位置。 李奈却是没有理解宁崎话中的意思,与贺强正对着地图感慨道:“原来巴达维亚距广州府这么远!”“是啊,难怪红毛人会封锁马尼拉,逼迫海商们去巴达维亚交易。” 宁崎只好接着说道:“这些西洋国家,加在一起都没有大明的疆域大,但他们已经在全世界占据了很多地方,这些地方的出产足够让他们从大明赚取大量的利益。像你们会花大价钱购入的各种香料,其实就是这些殖民地的出产,并不是他们从家乡运来的货物。” 贺强不解道:“可是大明海商与其贸易,也赚了不少的银子。” 宁崎叹口气道:“那些银子也是他们从殖民地的银矿挖出来的,对他们来说,挖银子就像挖石头一样容易,你们明白吗?” 李奈总算是有点明白宁崎的意思了,反问道:“宁先生是想说,只要有了足够多的殖民地,赚钱就会变得很容易了?” “这不仅仅是圈地赚钱的事,这是开疆拓土!”宁崎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他们每占领一个地方,就会宣布这块地区归其国家所有,你们想想如果大明从两百年前也开始这么做,现在是什么局面?巴达维亚,马尼拉这些地方统统都是大明的,都是汉人的,哪会轮到这些洋鬼子作主!” 宁崎说到后面情绪上来,声音也大了些许。李奈和贺强听得面面相觑,他们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那些被西洋人占据的遥远贸易港,竟然本来可以是大明的属地?这些海商在远离故土的万里海外东一块西一块的占了些地皮,建立起城镇村寨和港口,也算是为国开疆拓土? 李奈愣了半晌之后才摇头道:“我大明断不会如此行事,如此甚是不妥……” 宁崎气急反笑:“你说得对,的确不能指望大明来做这些事情!自己碗里的稀饭都没吹冷,哪还有工夫去盯着别人碗里的肉!” 李奈不太明白宁崎这话的意思,但从宁崎的口气里也能感觉到这位“海汉夫子”对于大明有些不太好的观感,只好赶忙岔开了话题道:“贵方既然自称为海汉,据说贵国在万里海外的大陆上,不知这海汉国究竟是在何处,宁先生是否可为在下指出?” 宁崎看了看地图,顺手就把太平对岸的整个北美洲一并划拉进来:“这一整块,都是我海汉所属的领土。” “可为何此处标有美国、加拿大的字样?”李奈看着地图上那片比大明疆域还要大出许多的陆地,不解地追问道:“这应该是国家的名称吧?” 宁崎笑了笑道:“哦,这两个国家已经成为历史了,在我们海汉建国的时候,这两个国家就已经被消灭了,是地图上还没有来得及更正而已。” 宁崎这话倒也没有太大的谬误,从穿越集团来到这个时空的那一刻起,几乎就注定了加拿大和美国不会再出现在历史的长河中。虽然1620年“五月花号”已经带着第一批移民抵达了北美建立定居点,但一直到1775年莱克星顿的枪声打响,才标志着美国独立战争打响。而加拿大的建国时间比美国还晚了大半个世纪,对于满怀雄心壮志要在这个时空中达成“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目标的穿越集团来说,这两个地区大概是不会有机会熬到独立了——在那之前的若干年,穿越集团所建立的政权肯定早就已经踏足北美洲的领土。 第二卷扩张之路 182.第182章 突如其来 宁崎这肆无忌惮的牛皮当然也不可能被揭穿,此时的大明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万里海外的北美洲究竟是什么情况,就算他把南美洲也全划进去都无所谓。不明真相的李奈只能面对地图大叹海汉国的强大:“贵国疆域如此辽阔,国力必然鼎盛,难怪能造出这么多精巧之物!” 宁崎只是嘿嘿一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李奈的猜测。海汉未来的疆域必定会很辽阔,不过现在跟鼎盛还远远沾不上边,充其量能在三亚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当个土霸王而已。 接下来宁崎带着两个客人又参观了几个班级,并且还旁听了半堂常识课。从教室出来之后,李奈开始发表自己的感想:“贵方在胜利港建蒙学教书育人,实乃本地百姓的幸事。只是贵方教授的课程,在下实在不敢苟同。这半天看下来,竟无一位先生传授四书五经,讲的全是数理、常识。这不读圣贤书,岂能明事理?若是贵方采买书籍不便,在下愿代劳从广州购入一些,赠与贵方小学。” 宁崎先谢过李奈的好意,才解释道:“我们办小学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要在这里培养出秀才、举人、进士,而是教会这些孩子们读书识字,并让他们掌握学习的方法。这样在他们今后的人生中,可以慢慢地学习我们从海汉带来的各种知识。” 李奈不解道:“为何不学习先贤的各种著作?宁先生可是看不起我大明?” 宁崎摇头道:“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大明读书人学的东西跟我们海汉不太一样,你们更注重精神方面的东西,而我们看重的是实用价值。” “治国平天下,可不都是靠着先贤学说?怎地不实用了!”李奈争辩道。 “李先生,治国平天下,只靠政治学说可不够,你见过哪个朝代是靠一张嘴一本书上位的?军事力量必不可少啊!”宁崎虽然也是个知识分子,不过他可不是明朝文官的作风,一心只想压住武官系统,他很清楚军事力量对维持政权的重要性:“学四书五经可造不了枪铸不了炮,但学我们海汉的知识就可以。这些学生今后所要从事的工作,并不是在朝廷考个功名就能胜任的,我们也不希望他们把时间和精力花在考取功名上。” 穿越集团目前的状况,注定了教育系统的培养目标是要以实用的技术工人为主,至于一些文科方向的专业,就算宁崎不太愿意放弃,也只能先服从集体需要。现在文教系统连教读书写字的教师都还不太够,哪有什么工夫去传授四书五经?宁崎要是敢在执委会上提出这个议案,肯定会被工业党人喷个狗血淋头。 李奈张大了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宁崎的“谬论”。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读书不为了考取功名,这简直就是颠覆了他人生二十多年所形成的价值观。 宁崎摇头道:“李先生,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让你接受我的观点,只是希望你知道,我们在这里所做的事情自有我们的考虑。对这些孩子来说,他们在这里能够接受免费的教育,这本身就是一件利民之举,这你总不会否认吧?” 李奈点点头,表示认同宁崎的说法。大明虽然也有义塾,但往往背后都是地方宗族在提供经济支持,并且招生对象也主要是面向自己家族的子弟,可不像海汉人办的小学这样兼收并蓄,甚至连黎苗两族的孩童也照收不误。真要按孔圣人说的有教无类来看,李奈必须得承认海汉人无疑是比大明的教育机构做得更好。 宁崎接着又道:“哪一种教育制度更好,我不会和你争辩,时间会帮助我们分出高下的……” 正在这时候,宁崎身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宁崎摸出来一看见是执委会的办公号码,心道莫非是大洋马闹得太厉害,留守办公室的几个兄弟撑不住了?当下向李奈和贺强说声抱歉,走到一边去接听电话。 李贺二人这几天倒是已经见到不少海汉人使用这种奇怪的小黑匣子进行隔空通话,初时也是以为这是海汉人的法术,后来经过解释,才知道这是某种自己所不能理解的通话工具,即便隔着数里远,也能进行隔空通话。当然了,李奈求购电话的意图也毫无意外地遭到了拒绝。 稍稍有些出乎了宁崎预料的是,执委会打来的电话并不是让他回去帮腔打嘴仗,而是通知他来自气象部门发布的警告,今明两天可能会有短时热带风暴过境,胜利港小学需要立刻停课,将学生先全部安置到一号基地内的营房里。 穿越集团的气象部门里并没有真正气象专业出来的科班生,不过海洋、农业、信息工程等专业的大学毕业生在校时都多少学过一些相关的知识,七拼八凑地组了一个天气预报小组,农业部的老专家袁若修老两口担任顾问,平时由海运部的越之云兼任小组长。 目前海南正处于雨季当中,不过这里的雨往往来得快去得也快,甚至有“牛头下雨牛尾干”的神奇说法。宁崎接完电话之后倒也没有太紧张,先通知了同事开始组织各班的学生集合,然后向李贺二人说明了天气可能会马上恶化,参观行程可能不得不暂时中断。 李奈对此也表示了理解,既然海汉人推断很快会有狂风暴雨的天气出现,要对学校进行人员疏散,那么自己作为客人,这种最好还是服从安排。 胜利港小学虽然不像童军那样采取了军事化的管理,但整队集合这种初级训练还是经常会进行练习,因此学生们很快撤到了操场上,并按照教师的指挥以班级为单位站好了队列。几位教师迅速收好了教具和教材,便指挥着学生们以两列纵队出发。李奈看了之后叹为观止,感觉海汉人真是将“规矩”两个字贯彻到了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就连组织学生避难都是如此的秩序井然。 胜利港小学距离一号基地的北门很近,只有半里路的距离,走路很快就到。孩子们倒是丝毫没有避难的沮丧感,而是显得兴奋不已,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没有进过海汉先生们居住的这座堡垒,对于他们来说能够有机会进入这里就已经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学生们被安置到已经腾出来的几间活动板房当中,虽然显得有一点点拥挤,不过这个年纪的孩子显然不会对此有什么抱怨,他们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心,甚至包括这奇怪的板房本身在内。李奈和贺强也被带回了给他们安排的住处,宁崎还特别叮嘱他们不要到处乱走,以免发生麻烦。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宁崎便回到了执委会开始协助相关部门进行灾害预防工作。近海的生产单位都直接采取了停工措施,并且已经在疏散工作人员。而居住在一些简易棚屋的本地居民,也被组织起来安顿到更为坚固牢靠的木屋中。所有的船只都接到通知回港避风,并且码头上也开始将船只用绳索牢牢地固定在一起,以抵抗可能会出现的大风大浪。 一直忙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宁崎才终于有空向天气预报小组的人打听情况。负责人越之云对于未来天气状况的变化非常不看好:“我们现在只能判断出会有热带风暴出现,但强度,持续时间和可能的前进方向都没办法作出更精确的估算,唉,要是有卫星云图就好了!” 宁崎笑道:“别做梦了,说真的,这热带风暴到底会有多严重?” “可轻可重啊!”越之云皱着眉头道:“说不定就是一场大雨,半个小时就过了,但也说不定就会演变成台风,直接把胜利港给刮成一片废墟!” 宁崎吃了一惊道:“情况真有这么严重?” 越之云摇摇头道:“尽人事安天命吧,我们现在所能做也只有祈祷了,但愿老天爷别跟我们玩得太大!” 午饭之后,原本晴朗的天空很快就转阴了,平时海港上盘旋不断的海鸟也全都不见了踪影。胜利港的几处工地、造船厂、木工房等地方都已经停了工,往日喧嚣的港区变得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海浪不断拍打码头堤岸的声音。而一号基地里却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劳工们正在穿越众的指挥之下,用绳索,木桩等工具,不断地在加固基地里的建筑。 天气预报小组一直守在寨墙上,将风速和气压的变化报告给执委会,然后由相关人员在电脑上计算可能出现的风暴强度。 很快一阵疾风从南方的海面上刮来,让港口停泊的几艘吨位不大的帆船左右晃动不已。越之云看着手里的风速计,对着步话机大声说道:“目前风速已经超过每秒十米,看起来还有上升的趋势……已经到十五米了!” 陶东来在步话机的另一头大声命令道:“为了安全起见,天气观察小组现在马上撤到室内来!” 第二卷扩张之路 183.第183章 防灾减灾 当越之云等人从观测点撤下来的时候,风速已经突破了每秒二十米,达到了八到九级的风力强度。大风夹杂着雨水,对整个港区形成了无差别攻击,一些手臂粗细的树木迅速被折断或是连根拔起,移民安置点的船型屋大多都被吹得东倒西歪,在大风到来的十几分钟之内就有相当数量的船型屋被揭去了屋顶。 很快一号基地内一部分来不及加固的帐篷和棚屋也在大风大雨中出现了损毁的情况,但出于安全的考虑,执委会要求所有人没有得到明确的命令之前都不得到户外进行活动。 执委会办公室的电话声此起彼伏,不断从各个地方发来的受损情况报告让执委们颇有点焦头烂额。即便是早就有了防灾预案,事前也得到了明确的预警,并且还采取了一定的预防措施,但在这样的恶劣天气之下,依然无法避免各种各样的损失出现。 风暴持续一小时之后,情况反而逐渐稳定下来——在这样的风暴强度之下,能刮走的基本都已经被刮走了。按照最新出炉的数据,目前的风力强度应该是在九到十级之间,而第一个小时的降雨量则是达到了20毫米,已经妥妥地达到了暴雨等级。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风力没有继续加强的趋势出现,天气预报小组认为这场热带风暴演变成台风的可能性并不大。 但这场热带风暴还是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上午才开始有了明显的减弱,只是降雨量并没有减小多少,一直保持着大雨状态。午后乘着雨势减小,执委会抓紧时间组织人手对部分受损不大的建筑进行抢修,并对基地内外的排水沟进行紧急疏通,以避免持续不断的大雨在基地内形成淤积的泥潭。 不得不说建设部当初修筑一号基地的时候把基础工程做得比较扎实,基地内外各种大小排水沟渠都经受住了这连续二十四小时的考验,并没有出现严重的堵塞或是排水不畅的情况。虽然一号基地外的护城河水位上涨了不少,但暂时还没有出现倒灌进基地的威胁。 而地处内陆的田独工业区显然要比港口地区状况好得多,两地虽然只相隔十几里,但由于这片滨海地区的多山地形,这场热带风暴抵达工业区的时候强度已经比海边减弱了不少,风力最大时只有六到七级,造成的破坏比较有限。田独工业区接到通知之后也按照执委会的安排进行了停工疏散,除了一些房屋出现损坏之外,目前倒也没有特别大的损失。 唯一情况比较严重的地方大概要数盐场公社了,这里虽然也在事前就采取了一些防灾减灾措施,但仍有近六千斤食盐没有能够及时回收到室内,并且几十方晒盐池里的卤水也被这场暴风雨冲了个干净。而且由于分配给盐场的建材几乎全部被用于生产改造工程,大部分社员仍然是居住在开发盐场时所修建的船型屋当中,结果在这次风暴中房屋损毁严重,并且出现了数名因为房屋倒塌而受伤的人员。按照安西发来的初步损失预计,盐场公社在最初的二十四小时内直接经济损失就已经超过了八百元,加上事后的整修、善后的费用,很可能就把整个盐场公社前两个月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全给搭进去了。 农作物方面也受到了一定的损失,特别是水稻田因为降雨量太大,出现了大规模的倒伏。目前农场公社也已经组织了大量劳工,冒雨下田对水稻进行扶正,并加速农田的排水作业。好在雨势已经明显减小,只要后续没有大的灾害,那么因此而造成的粮食产量损失也会很有限。 总的说来,建筑物受损最严重的还是民居部分,从统计结果来看,在第一天的风暴中一共有七十余间船型屋民房严重损坏,其中至少有一半都无法进行修复。而工业设施因为在建设之初就有一定的强度要求,加上提前做了一些预防措施,所以受损并不大。所有的仓储设施因为提前又做了一次防水预备,储备的物资和粮食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这也让执委会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在人员伤亡方面,共计有三十四人在第一天的风暴中受伤,大部分伤员受伤的原因都是房屋损毁,好在没有出现人命,最重的伤员也只是骨折而已,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执委会原本以为这场短时热带风暴很快就会过去,但没想到大风基本停下来之后,雨势却并没有停下的迹象,就这么淅淅沥沥一直持续下去。 这场雨给后续的救灾工作造成了极大的麻烦,由于失去住处的民众多达数百人,民政部门为了安排好这些人忙得鸡飞狗跳,甚至不得不暂时修改了安全条款,在一号基地内收留了不少老弱妇孺。 而“福瑞丰”的商队因为这场雨也被留在了胜利港——目前执委会忙于救灾,对于已经达成交易的物资暂时还抽不出人力来进行调配装船。当然,为此施耐德也向李奈表示了歉意,并且还向他赠送了一套特别订制的玻璃文具作为执委会的心意。 李奈倒是没有因此而觉得不满,发生了这样的天灾并不是海汉人的错,而且他们在这里住着也没有半点的亏待,每天三顿热饭热菜仍然是准时送到住处,包括他们带来的随从、船工、水手,全部都受到了良好的优待,实在没什么可以挑刺的地方。作为回礼和友好态度的表示,李奈还代表“福瑞丰”捐助了一百两银子给执委会,用以帮助本地的灾后重建工作。 唯一有点让李奈觉得不爽的就是这天气实在恼人,走也走不了,想出去转转也不行,出了一号基地到处都是泥坑,而这里又没什么轿子马车之类的交通工具。那些海汉人倒是骑着两轮小车就可以到处跑,可偏偏这玩意儿李奈又不会。 李奈很想去看看内陆的那个神秘区域,据基地内暂时收留的某些来自田独地区的民众所说,李奈知道海汉人在内陆还有一个比胜利港地盘更大的生产基地,不但有各式作坊,甚至还有一座铁矿和配套的冶炼炉。这次“福瑞丰”订购的军火、香皂、火柴等商品,据说就是由那里的作坊生产出来。那里除了有大量的工坊之外,据说还有海汉人制造的各种可以自行动作的机关,这些机关有千人之力,而且精巧无比,让李奈很是心痒难耐。 李奈对负责接待他的施耐德也提过几次要求,只是每次都被对方婉言谢绝。不过某天他去巡检司那边找魏平闲聊的时候,却听说跟海汉人关系密切的崖州水寨把总罗升东曾经去过海汉人的工坊参观——这也是魏平在来胜利港的途中听罗升东说的。由罗升东所转述的那些见闻,加上魏平不知所谓的夸张,听得李奈更是心驰神往,想要去看一看的心情越发强烈了。 又等了两天之后,雨势终于停了下来,出来吃早饭的李奈却赫然发现海汉人正在海边整理几艘帆船,看样子是要打算出海。 陪同李奈的施耐德很快解开了他心中的疑问:“这场风暴不但在我们这里造成了麻烦,同时还顺着海岸线向西行进袭击了崖州,并且在那里搞出了大麻烦。我们得到消息,现在崖州内外出现了上千无家可归的难民,而崖州官府对于这个突发情况显然还缺乏应对方法,据说那些难民已经有很多人因为饥饿和疾病倒下了,我们打算从那里用船拉一些人回来,缓解一下崖州官府的救灾压力。” 施耐德的话讲得是冠冕堂皇,滴水不漏,就连李奈也没有意识到这是海汉人要打着救灾之名去崖州抢运难民,还真的以为海汉人就是单纯的要为官府分忧,同时解救那些缺少粮食和医药的难民。 李奈主动说道:“既然是如此善举,那鄙行适逢其会,也不能置身事外。如果方便的话,鄙行也愿派一条船跟随贵方去一趟崖州,另外鄙行这次随行人员中也有一位大夫,当能为救治灾民略尽绵薄之力。” 既然是李奈主动提出来的要求,施耐德便将这个情况迅速反映给执委会,而执委会当然也不会断然拒绝李奈的好意,便同意由“福瑞丰”出一条船跟着去崖州装人。这多去一条船,至少就可以多装回一两百号人,数量也不算少了。 为了表彰和感谢李奈的善举,执委会最后还是决定答应李奈的要求,安排他去田独工业区参观一圈。当然了,部分比较重要的生产环节,比如铸炮、制造枪管等等工序,那肯定是不能让李奈参观的。施耐德把话也讲得很清楚,只允许李奈一个人去,并且到了那里之后没有随行人员的允许,不得随意与工作人员交谈,不得擅自进入未经许可的场所,一切行动都必须听从安排。但就算有这一系统的规矩需要遵守,李奈还是兴奋异常,他预感自己此行必然将会有极大的收获。 第二卷扩张之路 184.第184章 参观工业区 从一号基地通往内陆田独工业区的陆路在这次的风暴中也受到了一定的损毁。虽然建设部在施工时已经按照乡村公路的标准,每隔一定距离就挖出横穿道路的排水沟,并且在上面覆盖青石板,但由于前几天雨势太大,不少地方的排水沟还是被山上流下来的雨水冲毁,一部分地势较为低洼的地方出现了池塘一样的雨水淤积。 施耐德为李奈安排了特别的交通工具——牛车,虽然速度比较慢,但也省去了踩在烂泥中行进的麻烦。李奈注意到沿途被雨水冲毁的地方都已经有劳工在海汉人的指挥下对道路进行抢修,即便是一些因为积水太多暂时无法施工的地段,也在水洼里搭起了跳板,以便于运货的牛车能够通过。除了惊叹于海汉人的灾后应对速度之外,李奈也注意到海汉人对于保持交通顺畅的重视。 因为路上的耽搁,十几里的路程走了将近四个小时才到,但下车之后的李奈却并没有多少疲劳感,反而显得异常兴奋。他下车之后所看到的第一个建筑物,便是一处类似于一号基地的寨堡,只是寨墙的似乎不如一号基地那么坚固高大而已。但从大门两边左右延伸开去的寨墙幅度来看,其占地面积应该不会比一号基地小。 这里自然便是田独工业区的中心枢纽二号基地,虽然从一开始的设计目的就不是将其建成军事堡垒,但在不断的完善修建当中,还是具备了一定的防御能力。基地内除了有能够容纳三百人居住的营房之外,剩下的几乎都是各种各样的仓库,用以储备工业所需的各种设备、原材料和出产的商品。 虽然防御能力上不如一号基地,但这里的建筑因为其功用的关系,大部分都修建得比较牢实,每一栋库房外面都建有完善的排水系统,因此二号基地在这场连绵多日的大雨中并未遭受到大的损失。简单吃过一点东西之后,施耐德便带着李奈出了基地,开始参观工业区。 施耐德为李奈安排的第一个参观单位是工业部的试验车间,这里主要利用现有工艺,开发各种新产品,并制备一些暂时无法大规模生产的工业和化工原料,比如火炮拉火管所用的氯酸钾等等。而玻璃文具、香皂、火柴等产品最早都是在这个地方进行的研发,并且后续的产品深度开发也将在这里继续进行。 在施耐德的授意下,技术人员向李奈展示了玻璃蚀刻等几个效果比较夸张的化学反应,看得李奈是连连惊叹不已。虽然不太明白施耐德所说的“化学”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在李奈看来这种东西应该已经与传说中的法术相当接近了,而掌握了“化学”技术的海汉人简直就是深不可测。 第二个参观单位是建材生产基地,这里除了烧制水泥的几个小水泥窑之外,还有一排砖窑。虽然带来的那台联合制砖机运转良好,制砖的速度也很快,但依然满足不了现在遍地开花的基建工程需求,所以建设部打了报告,又在这里兴建了几个砖窑。但对于这玩意儿李奈明显缺乏兴趣,加之这里灰尘又大,李奈用衣袖捂着口鼻转了一圈就示意施耐德可以走人了。 而第三个参观单位根本就没能进去,化工口的生产车间外竖着大大“生产重地闲人莫进”的牌子,并且还有民团的士兵站岗,于是两人在厂房外就吃了闭门羹。军警部无疑是把这些哨兵训练得极好,只认出入证不认人,哪怕是面对施耐德这个“海汉首长”也是毫不退让。 随后闻讯从厂房出来乔志亚向他们解释了为何现在要对外封闭:“这几天正在搞硫酸的大规模试制,厂房里比较危险,所以不能让闲杂人等入内。” 乔志亚自觉这话有点地图炮,歉然笑道:“当然我不是指你们,但这个时机的确不太合适。再说我们这厂房也没什么可看的,里面全部是大大小小的铁罐子和管道,没什么视觉冲击力啊!要不你们还是去看看炼铁吧,听说他们那边昨天重新点火开炉了。” 告别了乔志亚之后,李奈的好奇心又犯了:“施先生,这硫酸是何物?” 如果换个人可能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李奈这个问题,施耐德也算是有点学识,立刻便答道:“硫酸就是绿矾油。” 李奈恍然道:“原来如此。可这绿矾油不是道士用来炼丹的一味丹药么?” “炼丹?”施耐德先是一愣,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不,我们可没有炼丹的打算,对我们来说,硫酸的作用可比炼丹大多了。” “施先生可否细说一二?”李奈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这下可把施耐德给难住了,他虽然也算博学,但化工方面的知识终究不是他的专业,能分得清三酸二碱就算不错了,哪里还说得出多少具体的应用来。施耐德灵机一动道:“具体的作用太多,有些我也不便细说,但刚才阁下看过的玻璃蚀刻,那种用来腐蚀玻璃的溶液,就是由硫酸加工而成的。” 事实上不仅仅是蚀刻玻璃的氢氟酸这类无机酸需要用硫酸来进行加工,硫酸在炼焦、电镀、制革、颜料、橡胶、造纸、油漆以及军工技术等许多方面都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三酸二碱项目一直都是执委会重点关注的对象,并且在穿越时就带来了大量的成套设备,只是碍于本时空的实际条件,一直未能建成生产线。 李奈根本不懂化学,自然也就猜不到施耐德心里那些曲里拐弯的念头,当下只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施耐德的答复。 有很多涉及到军工的生产单位都有保密原则,执委会是不能让李奈去看的。施耐德琢磨了一下,似乎也只有乔志亚推荐的冶炼车间可以去看一看了。现在冶炼和铸炮已经分开成两个不同的厂房,倒是不用担心有泄密之嫌。 李奈早年也去佛山看过不少的冶铁作坊,自认对于这方面还是有点见识的,不过当他看到厂房里那硕大无比的炼铁高炉时还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虽然隔着老远,但凭借炉前那些操作工人的身形对比,仍可以判断出这个高炉的尺寸至少是他以前见过那些炼铁炉的数倍之大。 冶炼车间的负责人刘星礼热情地向他们介绍了目前的生产情况:“目前我们这座高炉主要是使用焦炭进行炼铁,每炼出千斤生铁大概需要消耗焦炭七百斤左右,生产效率还比较低,不过等我们解决了焦炭的供应之后,很快就能把产量提高,在今年年底前我们要达成的目标是日产生铁十五吨以上。” 李奈这段时间天天跟海汉人打交道,对于他们所采用的度量衡也慢慢熟悉了,十五海汉吨大致相当于三万斤,这种产量放到佛山足以吓尿一大堆老铁匠了。但或许是这段时间在海汉人地盘上看到的不可思议的奇迹实在太多了,李奈并没有对这个数字感觉到特别的惊讶。他心中只是在想,自己这些天在这里所看到的海边铁船、劳工们用的铁制农具、海汉民团装备的鸟铳和红夷大炮,其原料大概都是来自于这里的炼铁高炉吧。 冶炼厂房中的温度实在太高,两人在这里没有待太长时间就感觉大汗淋漓,在刘星礼的建议下,他们又来到了旁边的选矿车间参观。在这里李奈终于看到了传说中拥有千人之力的机关——三台蒸汽动力的矿石粉碎机。 之所以会有三台,是按照矿石的不同尺寸来进行粉碎作业。最大的矿石会被先送进颚式破碎机压碎到下一台机器能够操作的尺寸,经过三台粉碎机的连续作业之后,原本大块大块的矿石便已经变成了可以直接送进炼铁高炉的大小。 冒着白烟的锅炉,吭哧吭哧缓慢而坚定地转动着的巨大飞轮,来回往复运动的曲柄连杆,加上机器里矿石被不断粉碎的破裂声,让李奈十分直观地领略到了蒸汽机械的巨大力量。当那些硕大的矿石变成了碎渣从出料口倒出来的时候,李奈深深地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些原本要耗费大量人力才能完成的矿石粉碎工作,海汉人凭借这些古怪的自动机关仅仅在片刻之内就做到了! 李奈的见识可比水寨把总罗升东广得多,虽然他不懂这台机关是如何运转起来的,但他已经能想到这东西更多的用途——接上吊锤就可以用来打铁,连上磨盘就能用来磨米磨面,但凡是需要大量人力才可完成的工作,都可以用这种机关来替代!若是这种机关够多够大,恐怕用来移山填海都不是问题。海汉人手里掌握了这样的技术,也难怪他们仅仅以数百人之众,便能在胜利港这地方做出如此之大的局面。 第二卷扩张之路 185.第185章 生产与销售的合作 “你所看到的一切并不是法术,而是科学的力量!” 此时李奈脑子里能够想到的便是这句来到胜利港之后时常会听施耐德说起的话。这当然不是什么法术,李奈也不是没有受过教育的村夫愚妇,虽然海汉人给他作的那些讲解有一多半都听不懂,但这并不妨碍他判断出海汉人说法的可信度。他相信自己来到胜利港所看到的这些慑人心魄的景象,的确是海汉人依靠“科学”所取得的成果,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而不是玄之又玄的法术。 科学是什么?科学就是海汉人认识事物,改变世界的方法——这是海汉头领陶东来所给出的解释。而可惜的是,这种方法似乎并没有被明人所掌握。 虽然佛山也有十分发达的冶铁业,但就李奈所看到的情况来说,可以肯定两个地方的技术水平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佛山唯一值得骄傲的大概也就是铁匠比较多而已——整个胜利港的人口全加在一起都没有佛山一地的铁匠多。但光是人多也没用,比如眼前这种可以自行往复、力大无比的机关,一台就可以代替至少数百人的不停劳作。李奈觉得就算佛山的铁匠有十万人,恐怕也造不出这么一台设计精巧的机械怪兽。 李奈注意到运进选矿车间的矿石,全是一种行驶在两条并行铁轨上的方形小车。这种小车是由牛拉的,两头牛后面往往拉着一长串装满矿石的小车。卸完矿石的小车会绕到另一边的并行轨道上,拉着空车往来时的方向返回。 李奈指着空矿车对施耐德问道:“在下可否跟去看看?” 施耐德心想执委会倒是没有说过不让看采矿,便同意了他的要求,于是两人顺着铁轨跟着运矿石的小车往东而去。在登上一个长达三百米的缓坡之后,巨大的矿坑便出现在了李奈的面前。 田独铁矿的矿脉非常浅,几乎不用开挖隧道就可以进行露天式的开采,在这一点上与黑土港的煤矿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目前田独铁矿共有矿工四百余人,每天能够开采大约六七十吨铁矿石。 这个生产效率自然算是比较低的,但考虑到开采过程几乎是全凭人力,而且执委会对于矿工们也没有进行压榨式的管理方式,那倒也不算太离谱。当然等到煤炭问题解决之后,这种局面就会得到改善,届时执委会将成立专门的矿务局来对矿产开发工作进行管理,主要对象便是田独铁矿和位于内陆更远一些的大茅磷锰矿。 有了足够的煤炭保障之后,大炼钢铁几乎是必然会上马的工业项目,到时候目前这种矿石产量将会无法满足生产需要,而在生产中更多的引入机械动力就将会成为必要的手段。比如现在采掘当中,矿石都是以人背肩扛的手段从矿坑底部运出来进行装车,运输效率低下,对有限的采掘人力也是极大的占用。而如果采用机械式的提升手段,那么就可以改变现在这种三分之一的劳力用于运输的局面,把更多的劳力投入到采掘工作中去。 当然,目前的矿坑也有蒸汽机驱动的机械设备——由两台20匹马力的蒸汽机轮流驱动的矿山抽水机。这部抽水机用于保障矿坑底部渗透出来的地下水能够被源源不断地抽排掉,因为目前所使用的蒸汽机加工精度有限,能够连续运作的时间往往只有数小时,所以这种需要持续工作的设备就必须得有两台蒸汽机来轮流提供动力。 当李奈听施耐德讲解了执委会对于田独铁矿的“雄心壮志”之后,脸色都有些白了。很快海汉人就能达到每天炼铁三万斤的水平,只要他们不断地扩大生产规模,并且保证足够的煤炭供应,日后只怕日产十万斤乃至几十万斤都不在话下——仅仅只是胜利港这一地,日后的产铁量恐怕就能与整个广东齐平了。 如此之多的铁,能够给社会带来多大的变化,即便是身为商人的李奈也不敢随便妄言。但有一点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实,这么多的生铁所能武装起来的军事力量,恐怕不是现在琼州府这虚弱的守军能够抵御得了的对手! 当然了,到目前为止,李奈并没有感觉到海汉人对于大明表现出任何的敌意,恰恰相反的是,他们很乐于引进大明的人口作为雇工。甚至是那些一字不识的黎苗山民,海汉人也是兼收并蓄,一视同仁。对于大明的地方官府,海汉人虽然不是太合作,但也没有采取对抗的态度,而是用一种比较柔和的方式逐渐拉拢办事人员,比如水寨把总罗升东,还有目前正在出于态度转化阶段的巡检魏平。看得出海汉人并不打算与大明官府走军事对抗路线,而他们的武装看起来似乎用于自保的可能更大一些。 不管这些猜测是否属实,李奈暂时也只能用这样的想法来安慰自己,不要太过于担心海汉人会对大明造成威胁。 站在矿坑边的高处,李奈可以从这里俯视遍及整个河谷地带的工业区。在最远处的田独河西岸是一片片的竹木房屋,据说那里是劳工们集中居住的村落,海汉人称之为“居民区”。田独河上有一处显眼的拦河水坝,据说也是海汉人修筑的,李奈不太明白那处水坝的作用,因为他实在不明白施耐德所说的“水能转化为电能”究竟是什么意思。 田独河东岸紧挨着水坝的便是海汉人居住的二号基地,从高处望去,整个基地外围的寨墙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多边形,将数十栋仓库和几排整齐的营房包围在其中。而二号基地东边和南边的大片沿河区域便是工业区的所在地,除了刚才去参观过的几个地方之外,往南还有一大片的厂房被施耐德称之为“禁入区域”,是执委会明令禁止外人入内的——这个“外人”,当然就包括了李奈在内。 虽然很是无奈,但毕竟事前就达成了协议,李奈也只能遵守施耐德的安排。不过施耐德还是适当地向他透露了一些信息:那些禁入区域基本都是军工单位,专门生产枪炮火药之类的东西。 施耐德这么一说,李奈便觉得释然了,这些东西不管对于匠人还是对于制造单位来说都是技术机密,对外人保密是很正常的举动。何况海汉人要将军火卖到大陆,要想靠着这生意长期挣钱,首先就必须得保证他们制作技术上的秘密不被泄漏。尽管“福瑞丰”是海汉人的生意合作伙伴,但海汉人也没有这个义务让李奈知晓他们所掌握的那些先进技术。 虽然还有很多地方没能获得执委会的参观许可,但李奈认为仅仅从自己所看到的这些地方,已经不难判断出海汉人在生产领域上的专精程度。就他们所能生产的东西而言,恐怕整个大明很难有商户匠户能与之匹敌了。而面对这样的合作伙伴,“福瑞丰”最大的优势就在于流通渠道,商行不但可以组织船队来往于广州和胜利港之间,同时在大明国内所拥有的广泛销售渠道也是海汉人十分需要的——他们所生产的各种产品都是为了外销,这个目的十分明显并且也从没有任何的掩饰。 李奈坚信自家商行的这个优势是海汉人无法在短时间内赶上的,哪怕是他们手中掌握了“科学”也不行。因为这些遍及东南乃至江浙地区的销售网络和人脉关系,是靠着“福瑞丰”数代掌柜花费了上百年时间才逐步建立起来的,这其中许多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进行维护,初来乍到的海汉人不可能拥有这样的能力。 只要海汉人需要大明这个商品销售市场,并且一直需要从大明输入各种原材料和手艺匠人,他们必然就需要像“福瑞丰”这样的合作伙伴。而海汉人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让李奈也觉得很放心,日后也可以在胜利港这里购置一些产业,进一步地稳固双方的合作关系。 当晚李奈在施耐德的陪同之下,又坐着牛车返回到了胜利港的驻地。刚回到住处不久,施耐德又登门拜访来了:“李先生,关于你提议在胜利港开设赌档和青楼的事,现在执委会已经有了决定。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打算先听哪个?” 李奈显然不太习惯施耐德这种卖关子的说话方式,愣了一愣才应道:“那就……先听坏消息吧?” “坏消息是在你提议之前,执委会就有相关规定,胜利港地区绝对不能出现赌场、赌档这类形式的场所,任何以盈利为目的的公开赌博活动都是被明令禁止的!” “那么好消息是什么?”李奈没有因此而感到沮丧,反而是隐隐觉得似乎有好事情要发生了。 “好消息就是开设青楼的提议已经获得了执委会的批准……”施耐德笑眯眯地说道。 第二卷扩张之路 186.第186章 关于开设青楼的种种麻烦 施耐德的回答并没有让李奈觉得多开心,反倒是觉得海汉人的办事效率突然变得十分的低下。从提出建议到现在都过了六七天了,这才有了执委会的答复,跟其做生意的积极性完全就是两码事。李奈不明白开青楼赌档又不需要海汉这边出钱出人,只需出个地皮然后等着分红就行了,这么简单就能赚钱的生意为什么海汉人要拖了这么久才作出决定,而且还把赌档这个无本生意给否决了。 不过这也让李奈莫名其妙有了一种熟悉的亲切感,在广州与大明衙门打交道的时候,可不就是这么拖拖拉拉的作风么? 其实这真是对执委会莫大的冤枉,李奈并不清楚自己一个小小的提议在这些天里给执委会造成了多大的麻烦。仅仅是瑞莎领导的“妇女儿童权益保障会”,便堵着执委会整整吵了两天的架。 双方争执的重点自然就是妓女的人身权益是否应该得到保障。按照执委会的说法,所有在海汉执委会辖区内的人都应该得到足够的人权保护,而卖身为奴,与青楼老板有人身买卖契约的妓女显然不具备“人权”一说。瑞莎等人便是抓住了这个漏洞,要求执委会必须照章办事,不得对青楼作出特殊照顾。 有人觉得不过是几个女人在闹,到时候建了也就建了,这几个女人还能去拆了人家的店不成?但执委会却认为群众意见还是必须要得到重视,不能因为已经作出了决定,就压制民间的声音不作答复,那样做只怕会引起更加激烈的内部矛盾——要是这帮女汉子等到青楼开业了再去堵着门口闹事,那广大单身男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执委会要跟瑞莎讲道理,那还真有些讲不过,一是本来就有些理亏,这玩意儿的确是与执委会现行的管理政策有些冲突,二来瑞莎本人也是学法律出身的专业人士,想要就这个问题在法理上驳倒她难度太大。 后来宁崎提出是不是可以走曲线救国的路线,让远在海外的顾凯通过电台的方式做一做未婚妻的思想工作,说不定可以奏效。虽然执委会对于耳根子软得一塌糊涂的顾凯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死马当作活马医,既然没有别的路子可走,那也只好试一试了。 于是执委们有幸见证了大洋马隔空训夫的神奇本领,纵然胜利港与黑土港之间隔着一片大海,顾凯的表现还是一如既往的软弱。想象力比较丰富的人,几乎都已经可以脑补出顾凯在黑土港那边跪着回话的样子。这场一边倒的电台通讯只持续了十五分钟,绝望的颜楚杰就唆使负责通讯设备的吴卓故意掐断了信号——要是再让瑞莎继续说下去,只怕顾凯这个家伙就要上演忠跳反背叛革命了。 但顾凯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第二天他就发了密报回来提出了一个新的办法。于是执委会对于青楼的问题给出了最新的处理意见:青楼的劳资双方必须要重新签署用工协议,此前双方之间一切带有奴隶性质的协议,执委会一概不承认也不允许其存在。 这样一来,青楼工作人员将会以雇工的形式出现在胜利港,而不是失去人身自由的奴隶,瑞莎等人所主张的人权保护就一下子没了着力的地方。当然,瑞莎到时候也可以继续去在双方签署的用工协议中抠字眼找麻烦,又或者是质疑青楼女子的卖身行为是否具有合法性,但这些都已经无伤大雅,并没有足够的理由来阻止执委会批准胜利港出现青楼的决议。 至于说投资方“福瑞丰”是否会按照执委会的意思来办这件事,相关人员倒是并不担心。说到底这个办法只是为了应付穿越集团内部部分异见人士的质询,届时投资方适当地配合一下就够了,至于“福瑞丰”是不是真的会去签订什么劳资双方用工协议,废除掉青楼行业所存在的人身依附关系,那基本就是属于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范围了。 这倒不是执委会有意要徇私枉法,而是在此期间与反对派的拉锯战已经被广大单身穿越众视为了“优柔寡断”,有人甚至在论坛撰文声讨执委会的“官僚主义”。虽然这种声讨应者寥寥,并没有多少不理智的人当跟风狗,但还有另一种意见逐渐在群众中清晰起来——穿越集团说到底还是民主集中制,这民主完了那就应该集中了,反对这事的毕竟只是少数人的意见,那大多数单身男的意见要不要尊重,少数服从多数的规矩还要不要执行了? 如果要说最稳妥的解决方案,那当然是先立法,确定这项生意能够取得合法性的标准,然后名正言顺地通过议案。但唯一称得上法律专家的顾凯现在远在海外,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通过立法来界定这件事情到底是可做还是不可做——当然,就算顾凯在大本营也未必能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原因所有人都懂的。在这样的舆论形势下,仓促应对的执委会一时间也拿不出什么更好的解决方案,只能暂时按照顾凯出的折衷之计来应付过去了。 瑞莎自知斗不过这帮老油条,只能负气而去,临走时还丢了几句场面话表示不会就此罢休,颇有点江湖儿女的气势。不过执委会的烦恼也并没有就此结束,送走了瑞莎,新的麻烦就已经堆到了眼前。 之前胜利港到田独这一片地区的所有产业,清一色都是在穿越集团名下,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而各个部门的划分虽然比较粗犷,但基本的职能范围还是很明确,哪个部门负责管理哪些事务都有详尽的规定。 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作为外资注入胜利港的这些生意,应该划归到哪个部门名下来管理? 执委会直接管理?开什么玩笑,就现在这样,执委们已经被瑞莎挨个指着鼻子骂“以权谋私”了,还搞这套岂不是落人口实?再说到时候肯定要派个执委去具体分管此事,谁会愿意自己无端端地头上落了个“鸡头”的名号?执委们很默契地在心里就直接把这个方案给否决了。 照理来说,与“福瑞丰”的合作是商务部在负责,那么“福瑞丰”在胜利港开设店铺也是属于达成合作协议之后的后续事宜,也应该由商务部来负责日常管理。但问题是商务部一向只管贸易接洽,不管单位的具体经营,要是把这几间店铺划给了商务部,那照这道理,是不是今后所有的生产单位也需要划给商务部去管?于理不通,于法不合,这个办法很快也被否决掉了。 接着又有人提议是不是应该由负责治安的军警部来管,毕竟青楼的出现肯定会涉及到一系列的治安问题——提议出这个建议的人当然就是颜楚杰了。军警部可不会在意什么“鸡头”之类的,堂堂暴力机关只在乎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权力是否够大。胜利港的地面上出现某个军警部管辖权力之外的所在,这对颜楚杰来说显然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颜楚杰表示,声色犬马之地从来都是治安重点,不管是这个时代还是几百年之后都一贯如此,特别是来自后世的这些单身男,他们脑子里装的东西可比这个时代的花花公子们多出不知道几百倍,出事的概率也同样不会小。如果军警部不插手进行管理,那这地方出现治安纠纷的频率恐怕很快就会让执委会后悔通过允许经营青楼的提议。 不得不说颜楚杰的说法的确是切中了问题重点,但同时他也忽视了一件事,那就是文官系统对于军警部的警惕。在上次出了黑土港军事主官选拔的事件之后,隶属于文官系统的执委们都意识到了军警部势力的强大,而这种单方面且缺乏限制的强大很有可能会将整个穿越集团带向军国主义的发展方向,这显然是一种极其危险的可能性。在此之后文官们也开始逐渐形成一种默契,但凡是军警部要争的东西,那就必须对其加以限制。 这并不是一种明面上的对抗,因为大家都是来自后世,都很清楚重文轻武或是重武轻文会给一个执政的政府带来多大的麻烦,两个系统之间的抗争不是目的,只是达到权力平衡的一种手段。在具体的事务上,军警部想要独揽任何一个项目的企图都会被文官系统阻击——必须得有军警部之外的部门对其进行监管,这个项目才具有实际操作的可行性。 青楼项目上也不会例外,既然颜楚杰自己跳出来想抢这个管辖权,那么遭到文官系统的反对也是必然的,而且其理由也跟商务部遭到的反对相类似——作为治安主管单位就只能负责治安方面的管理,如果连具体单位的日常经营也要管,那就是越权行为,这显然与穿越集团的基本职能分工是不符的。 第二卷扩张之路 187.第187章 复杂的筹备工作 李奈根本就听不懂施耐德对他解释的这些东西,在他看来生意就分为两种,一种是赚钱的生意,另一种是不赚钱的生意。青楼赌档摆明了是稳赚不赔的生意,而且这里没有官府插手,最大的地方势力就是海汉人本身,连见庙烧香的费用都省下来了,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开个青楼妓院而已,还需要讨论由哪个部门来管?李奈觉得海汉人的规矩有时候看起来也实在有些可笑,具体由谁来管真的那么重要吗?每个月交一笔规费上去不就行了,反正这笔钱是交到执委会手里,至于海汉人怎么用这些钱完全可以慢慢讨论,先把这生意开起来再说嘛。这样十天半个月的讨论不出个结果,不是白白耽搁时间吗?有这工夫完全可以先动土盖房子,要是海汉人不耽搁,这时候地基都应该弄得差不多了。 施耐德听了李奈的意见,只是笑着摇头道:“你说的是大明的规矩,不是我们海汉的规矩。在我们这里做生意,首先要合法,其次才能谈钱,如果不合法,再怎么赚钱的生意也是不能碰的。比如赌档就是这样子的生意,虽然我们也知道这门生意来钱快,但因为海汉的规矩不允许,那就不能在胜利港开赌档。也许你会觉得这样的制度很死板,但这才是保证我们的管理机构能够顺利运转的根基。” 李奈反问道:“这也是科学?” 施耐德笑道:“这是科学的制度。不能理解没关系,胜利港的民众也有很多人不理解,但只要遵守这些制度就行了。” 李奈摇头道:“那随便你们吧。若是实在太麻烦,这生意不做也罢,在下当初也只是提个建议而已。” 施耐德道:“那倒不用,执委会既然已经批准了,那就是能做的。” 李奈摆摆手道:“那以后谁是这些生意的顶头上司?该上香的在下便早些去把香上好。” 施耐德收起笑容,很严肃地说道:“为了对今后入驻胜利港的外来商家进行统一的管控,执委会决定……成立一个港区管委会来负责这个工作。” 是的,执委会一帮人讨论到最后的结果,就是决定成立一个新的机构来负责管理工作。与公社管委会的结构类似,港区管理委员会同样也是由多个部门联合组成,将会集商务管理、治安维持、卫生防控和情报安全等多种功能于一身,在职能上将是未来整个胜利港港区的综合管理及执法机构。 如果仅仅只是为了一间青楼就大动干戈成立一个新部门,那只怕执委会这帮人又会被键盘执委们在论坛上黑成碳,肯定会有人对此作出人浮于事、机构臃肿之类的评价。但实际上执委会的这个决定还是具有一定的前瞻性和实用性的考虑,并不仅仅只是针对于“福瑞丰”的投资。 根据建设规划,在未来的几年中,胜利感的建设目标是成为南海地区交易量最大的自由港,将会有大量的商船货船抵达这里进行贸易,而像“福瑞丰”这样在本地设立商栈乃至投资做生意的商家也会越来越多,管理上的复杂程度也会逐步增加。另外港区也会有源源不断的移民和来自各处的大量原材料抵达,仅仅只是靠着单一部门对这里进行管理显然并不符合港区的发展需要。 港区管委会便是在这样的形势预估之下应运而生,而作为本地权力最大的管理机构之一,由执委委员担任领导职务也是必须的举措。毫无意外地,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落在了主管商务和金融的施耐德头上。而作为一种权力平衡和职能需要,副职领导将由军警部派人出任。经过军警部的内部权衡之后,将由在穿越后表现十分出众的任亮出任这个职位。 除此之外,港区管委会的组成中还有来自民政、卫生等相关部门的人员,以完善其机构职能。而管委会的办公地点都已经规划好了,就在一号基地大门外紧邻着巡检司小院的旁边。建设部正在调集人手和材料,几天内就会开始动工。 对于海汉人那些复杂的机构部门设置,李奈早就听的头晕脑涨,不过有一件事他倒是听明白了——负责对外贸易的施耐德施先生应该是又升官了。 李奈拱手恭喜道:“施先生年轻有为,仕途走得极顺,可喜可贺啊!” 真要说起来,施耐德还比李奈大了有十来岁,不过他算是保养得比较好的一类,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多岁不到三十的模样,所以李奈一直以为施耐德的岁数跟自己差不多。 施耐德摆摆手道:“这港区管委会可不是什么升迁,对我来说只是兼任而已。而且你也知道我们海汉的一些制度,任何事情都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 “明白明白。”李奈连连点头道:“这个我听陶先生说过,你们海汉人称之为民主。” 施耐德接着说道:“另外还有一些事情,我们作为合作方,必须要先跟你们通个气,如果你们觉得能够办得到,那接下来我们就可以签署正式的合作协议了。” 施耐德所说的事情主要是执委会,或者说是新成立的港区管委会,对于“福瑞丰”提出的一些经营方面的要求。 首先,“福瑞丰”在胜利港港区所有经营项目和人员都必须在管委会进行备案。只有管委会批准的项目,才能在港区内开始经营,相关的工作人员也是如此,都需要在管委会登记造册,拿到暂住证明之后,才能长期在胜利港驻留。并且这种驻留资格暂定每过半年进行一次审核,遵纪守法者可以继续延长驻留时间。 这个规定在李奈看来倒是问题不大,海汉人掌握了那么多的先进技术,想要通过一些行政手段来守护自己的秘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虽然稍显苛刻,但也并非不能接受。 其次,所有的经营项目和工作人员都必须遵守胜利港本地的行为规则。换句话说,也就是要遵守海汉人立下的规矩而非《大明律》。并且“福瑞丰”方面必须要承认和接受海汉方面对违纪者的判决和处理,这在李奈看来就是坐实了海汉人在胜利港地区享有土霸王的地位。这个条件也没什么问题,李奈通过这些时日的了解,发现海汉人制定的那些规矩和制度基本上还是合情合理的,虽然很多细节上与大明律有出入,但并无什么违背情理的地方。 施耐德代表管委会提出的第三点要求是,特种行业经营必须要接受管委会的直接监管。特种行业当然就是指尚在纸面规划中的青楼,而直接监管的意思,施耐德解释为有关部门可能会派出人员出任青楼中的管事。这种人员不会管理具体的事务,也不会干涉青楼的正常经营,只是单纯地负责情报安全工作——当然最后这一句施耐德是不会对李奈说的。 对此李奈的理解是海汉人是要防着自己接着青楼搞什么古怪勾当,颇有点哭笑不得。在他看来青楼就是喝酒寻欢的地方,哪会有海汉人想的这么复杂。不过看在施耐德的面子上,李奈也没有提出任何的质疑,仍然是一口就答应下来。 最后施耐德终于谈到了李奈所关系的重点,关于这些生意需要上缴给港区管委会的费用。按照管委会的设计,“福瑞丰”方面需要上缴的费用分为两个部分,首先是建设阶段的土地使用金,这个是按面积和地段来征收,一次性征收三年,到期可续,这部分没什么好说的。 第二个部分便是这些生意需要上缴的税赋了,是的没错,施耐德直接就使用了“税赋”这个词而不是别的什么管理费、赞助费之类的掩饰词语,这让李奈心理上颇有点接受不能,甚至让他觉得比接受管委会对生意的全面管控还要心塞。不过好在管委会定出的税率不高,甚至比在广州的生意所受的官府盘剥还更低一些,这才让李奈觉得稍微好受了一点。 不过施耐德还提出了一个额外的要求,就是希望让“福瑞丰”在港区所投资的这些生意能够完全使用海汉的流通券来进行经营和结算。李奈此时还没有体会到海汉人在货币政策上的“阴险”,他在胜利港期间只是觉得流通券的确用起来会比较方便,双方交易点算货物的时候也不需再为银两铜钱的成色问题产生争执。而且施耐德之前也说了,今后整个胜利港地区所有的收费场所都只能允许流通券的使用——哪怕是真金白银,到了这里也只能变成没用的石头。于是对此李奈也没有过多的纠缠,仍然是答应了下来。 “行了,基本就是这些条件,如果还有新的情况,我会及时通知贵方。”施耐德确认自己没有什么遗漏,这才合上了笔记本:“我刚才说的这些只是个粗略的意向,接下来还会有民政、卫生和治安方面负责人找你们商谈具体的事宜,都谈妥了就可以动工了。你如果明天有空,也可以先去看看地皮。” 李奈苦笑道:“为什么你们卖东西的时候很爽快,但开个店却如此麻烦?” 施耐德笑道:“现在的麻烦是为了之后的省心,我们把条件谈得越详细,今后扯皮的事情就越少,多花一点精力处理好前期工作是很值得的。” 第二卷扩张之路 188.第188章 少壮不努力 接下来的几场商谈让李奈觉得自己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不管是民政、卫生还是治安,海汉方面派来商谈详细事宜的没一个是好打发的主。 民政方面并不是李奈认为的那样,登个记办个暂住证就完事,所有由“福瑞丰”派驻胜利港人员在驻留期间的行为,都必须遵守本地的制度,而这些制度之繁杂,让李奈一度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上京赶考前那种读书读到昏天暗地的状态。而对方还一再提醒他要记住这些制度,一旦违反那就是进了治安单位的管辖范围了。 卫生方面也同样不好应付,不管是商栈、旅社、饭馆、酒楼还是青楼,统统要定期接受卫生检疫。如果不是对方声明这些检疫措施并不会向“福瑞丰”收取多余的费用,李奈几乎便要以为对方这是准备向自己打秋风了。不过海汉方面主管公共卫生的居然是两个会说汉语的西洋番人,这倒是让李奈颇为惊奇,不由得脑补了一下这两个洋大夫悬腕诊脉的样子。 最后代表治安主管单位来的人是新上任的港区管委会二把手任亮。李奈见来人不是那位看起来颇为凶悍的颜中尉,心里也稍稍放松了一些。李奈在前些天听到那些安置在一号基地暂住的本地人谈论,据说那位颜中尉在海汉的时候便是带兵打仗的将领,亲手收去的人命不在少数,后来每次看到颜楚杰,李奈心里都有点毛毛的感觉。 不过李奈很快就发现这个面带微笑的任亮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他所提到的什么“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可比先前民政的人说那些制度严重多了,动辄就是要抓进劳改营接受劳动改造的节奏。而且这个条例的规定之严密,比起《大明律》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李奈开始有点担心自己当初的提议是不是真的太过冒失了一点——到时候派来这边打理生意的人要是被海汉人抓去劳改营当苦役,那自己该如何向家里交代? 任亮见他面露忧色,大概也能猜到他心里的想法,好言劝道:“李先生,我们制定的这些措施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要惩罚犯错的人,而是要让普通民众知道,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如果大家能在做事之前想一想这些制度,那么犯错的几率就很减小很多。” 李奈心道制度制定出来难道就会没人违反了?如果《大明律》真那么有用,那还要衙门和捕快做什么?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地方终究还是海汉人说了算,看在白花花的银子份上,李奈也只是在心中腹诽了一下,并没有与任亮就这个话题展开争论。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这几拨人,建设部的人又上门了,让李奈去挑选地皮,办理登记手续,并且还得商量一下“福瑞丰”这些生意场所的具体修建事宜,由哪方设计、施工,是否需要在本地采购建材,雇佣工人等等。李奈简直不胜其烦,干脆就将事情全推给了贺强,自己出门到海边闲逛去了。 李奈这些日子在胜利港进进出出,多数人都已经认得这个从广州来胜利港做生意的举人老爷,倒也没人上前询问他的去向。李奈便在码头上随意散步,心中回想着与海汉人最近的几场商谈,越想越觉得这些海汉人心思缜密,考虑事情极为周全,就正如施耐德所说的那样,事前的麻烦是为了之后的省心。 走着走着,李奈便发现自己无意中走到了停靠那些大铁船的地方。李奈也知道这个区域是海汉人不让外人靠近的地方,正准备往回走,忽然听到有两个人在船上说话的声音。 “符力,你这次回了黎峒之后,可还会来胜利港?” “当然要来了,我还要读书识字,以后跟着首长们去征战四海!颜中尉说了,只要我能学完小学的课程,就考虑收我当他的贴身护卫,厉害吧?” “那你小子可得加把劲了,现在认识的字还没我一半多。别忘了颜中尉还说过,当兵打仗没文化可不行,少壮不努力,一生在内地啊……” 李奈听到这里,文青情绪一下就上来了,忍不住踏着岸边的跳板上了船,一边走一边大声道:“荒谬,荒谬!什么一生在内地!明明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才对!” 李奈上船之后,便看到两个少年手里拿着钓竿,站在船舷边一脸惊愕地盯着自己。这两个少年的服饰一汉一黎,正是于小宝和符力二人。 于小宝一家人连带着亲戚朋友都已经进了公社,可算是海汉的铁杆附庸者。他老子于大山因为“投身革命”的时间早,被当作劳工模范第一批升到了****劳工,现在已经是港区码头工程的一个工头了,于小宝自然也就成了根红苗正的资深归化民。有了这一层身份之后,于小宝不但获得了在胜利港小学就读的待遇,而且出入一号基地也十分自由,甚至偶尔还能跟执委首长们说上几句话。 而符力所在的符山峒因为是最早和海汉人接触的黎峒,受到的汉化程度也是最大的,峒里八成以上的劳动力现在都在海汉人的工地和矿山上做事,还有不少年轻人甚至直接就报名参加了海汉人的民团,以便让家人能够有资格进入到海汉的公社中。峒里剩下不多的人口,也已经转行开始帮海汉人在内陆地区种植那些奇怪的香料作物。黎人再也不需要担心粮食问题,海汉人用来向他们交易各种山货的粮食可比在山坡上种出来的野生稻好多了。 符力如果不是因为年龄还差了一岁,他也会报名去参加海汉民团。在他看来那些荷枪实弹,着装统一的民团士兵,可比穿着破旧军服的明军威风多了——不管是明军、海盗还是别的什么势力,在海汉的枪炮面前统统都是渣渣,这就是符力心中朴素的世界观。 符力虽然并不属于归化民,但由于符山峒接班人的特殊身份,执委会对他一直是有特殊的政策照顾,所以也能有幸在胜利港小学就读。而且因为他在胜利港没有住处,宁崎直接就把他安排进了一号基地里跟穿越众一起住,这甚至足以让于小宝这样的小伙伴感到嫉妒。 今天正好到了休息日不用上学,两人便相约来港口钓鱼打发时间,却不曾想闲谈之间居然把广州来的举人老爷给引出来了。 举人是什么身份,符力并不是太清楚,但于小宝多少知道那么一点——总之是地位很高的人就对了,要不然怎么会到哪里都是有施首长亲自作陪。所以面对李奈的出言教训,两人均是愣住了不敢还嘴。 李奈见只是两个少年,当下也没了辩驳学问的心思,只是连连摇头道:“海汉这小学……简直是误人子弟啊!” 这下两个“海汉粉”可不干了,你教训我们可以,但说海汉的不是,那就是不行。符力立刻反驳道:“小学绝不会教我们错误的东西!” 李奈怒道:“这还不是错,那什么才叫错?小学就教些写写算算的东西,诗词歌赋一概没有,难不成是要把你们这些孩童全都教成商人?” 于小宝摇头道:“先生们说过,不管今后是要当商人、当士兵还是从事别的职业,都必须要掌握基本的知识,但是这些知识我们是没办法在古人的诗词歌赋里学到的。” 李奈气得直咬牙:“简直是岂有此理!” “先生们还说了,大明的功名并不代表有本事,在大明,没有科学这种说法,真正的本事只能在海汉的学校中学到。”于小宝不慌不忙地补充道。 科学!这个字眼深深地刺激到了李奈,他很想否认于小宝的这种说法,但来到胜利港之后的见闻让他实在无法昧着良心去否定事实——正是海汉人所掌握的科学让他们制造出了坚船利炮,还有那么多大明工匠无法制造的精妙器物。海汉人的科学让他们在短短四个月之内就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建立了两座小镇,一个港口和数十处工坊,千亩良田,养活了数千民众,而且据说他们甚至还有余力派出了一支船队远赴安南,在另一个地方依瓢画葫芦已经建起了另一个定居点。 这些事情如果是依靠大明的地方衙门来进行组织,没有三五年时间只怕是难见成效的,而又有哪里的地方官会花几年时间来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拓殖?总而言之,胜利港这地方所出现的种种奇迹,在大明都是不可复制的,而最根本的原因,李奈认为便是大明并没有掌握海汉人所说的“科学”一道。 海汉人如何传授他们的看家本领?毫无疑问,就是靠着他们所办的书院了,而这样看来,于小宝所说的这种论调并非全无道理,没有学会科学,还谈什么本事,精于诗词歌赋的书生可没办法在荒山野岭的地方搞出来这么大的场面。 想到这里李奈不禁觉得十分沮丧,甚至有一种心灰意泠的念头,摇摇头下了船,没有再跟两个少年辩下去的意愿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189.第189章 黑土港的好消息 两个少年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良久符力才发话道:“我们是不是做错事了?这个举人老爷好像是首长们的贵客……” 于小宝也有点拿不准,咬咬牙道:“我看还是去跟首长们说一声,不能让这举人老爷先上门告状。” 于是两个少年把鱼竿丢在船上,下到岸边推出自行车骑上,直奔一号基地而去。他们这两辆车可是经过执委会特批,仅有的两辆提供给本地民众使用的山地自行车,说是本地民众,其实也就是只有他们两人可以骑行,由此也足见两个少年现在深得执委们的喜爱。 两人回到基地便先找到了宁崎,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宁崎听了之后自然没什么紧张感,反倒是觉得哭笑不得,堂堂的大明举人居然因为颜楚杰瞎编的两句顺口溜,被两个刚刚开始上蒙学的孩子给嘲讽了,这还是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典范。 相隔四百年的两个族群虽然在文化和血统上一脉相承,但后世的价值观与这个时代的大明的确是有极大的不同,在双方的接触当中肯定会出现很多矛盾冲突。特别是在文化方面,穿越集团带有后世实用主义色彩的种种做法肯定无法得到李奈这种正统文人的完全认同,哪怕他承认大明与海汉在生产力上存在着明显的差距,但也绝不可能接受“诗词歌赋无用论”这种有悖于大明文人观念的说法。 同为文人,宁崎完全可以想象到李奈的感受,就如同要是有人当面对他宣扬数理化无用,他肯定也会有抽人的想法。不过宁崎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李奈气归气,但肯定不至于影响到双方的合作。毕竟他除了举人的功名之外,还有商人这个身份,而对于职业商人来说,是否能与合作对象保持一样的价值观并不重要,合作的生意能不能赚钱才是重点。对“福瑞丰”而言,跟海汉人合作的买卖全都是利润丰厚,市场巨大的项目,哪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影响到未来每月交易额数以万两计的大买卖。 当然了,符力和于小宝如此维护海汉的价值观,这样的表现还是很值得作为教育工作者的宁崎骄傲,不难想到再过几年之后,这些少年肯定都会将自己当作海汉人的一份子,从而发自内心地去维护这个集体的利益。宁崎安慰了两个少年几句,便让他们先回去了。他现在还必须赶去参加执委会的临时会议——黑土港发来消息,那边的运输通道在经过整整一个月的修筑之后,近日终于完工,估计很快就可以开始向大本营输送期待已久的煤炭了。 接到通知后的执委们陆续赶到,就连穿越之后一直身体状况不是太好的袁老爷子今天也打起精神到场参加会议。陶东来向全体执委转述了今天早上黑土港方面发来的电报,并就黑土港目前的状况做了详细解说。 尽管在拓殖队登陆黑土港不久就遭遇了暴雨和山洪的侵袭,但黑土港管委会还是很快就组织了生产自救,在短时间内恢复了当地的正常秩序,并且按部就班地开始实施了生产和建设计划。作为当地未来若干年最主要的支柱产业,第一个投产的项目便是早已经勘察好开采位置的煤矿。 目前黑土港的煤矿已经有两个开采点投入了运作当中,其中一个开采点出产的便是对于穿越集团十分重要的焦煤。相关的配套生产设施也在建设部的协助下顺利建成,分为受煤、筛分、破碎、选煤、储存、装运等环节,完全是照着后世标准的煤矿生产环节所进行的布置。虽然由于条件所限,暂时没办法采用大量的蒸汽动力机械来辅助生产,不过好在黑土港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劳动力,充足的劳动力足以保障煤矿的生产顺利进行。 煤矿还在开采区之外就近修建了两座炼焦炉,将在本地完成一部分焦炭的生产,而还有相当数量的焦煤则是将直接运回大本营进行加工。之所以保持这样的生产比例,倒不是黑土港这边没有能力建设更多的炼焦炉,而是来自执委会的安排。 化工部门未来要搞联合制碱法的生产,氨气就是必须品,而制氨的主要方法只有三种,天然气、重质油和煤焦碳。穿越集团现在离建立石油工业和天然气工业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唯一能够用得上的办法就是靠煤焦碳制氨了。黑土港目前显然没有搞大规模化工工业的可能,所以这部分的生产环节也只能放在本土来进行。这样的安排就算黑土港反对也没用,农业部可是一直在眼巴巴地等着合成氨投产之后生产化肥,执委会不可能为了黑土港小集体的利益牺牲影响更大的农业。 当然了,执委会并不反对黑土港在有余力的情况下加大本地的焦炭以及炼焦副产品的生产能力,特别是本土基建工程中需求量巨大的沥青,那更是多多益善,有多少就要多少。 民政方面,黑土港一直没有停下从越南海岸引进移民的脚步。在拓殖船队近一个月的人口抢运之后,黑土港所安置的移民已经达到两千四百余人,基本跟大本营这边所辖的人口数量处于一个水平了。值得一提是随着第一批运煤船的返回,将会有数百名妇女儿童从黑土港被运回大本营进行安置,这对于急于充实本地人口的执委会来说算是一个利好消息。 由于黑土港迁入移民来源区域较广,黑土港东拼西凑的居然还在港区建了一个小型造船厂。当然了,规模上和造船能力上是没法跟本土的造船厂相提并论,莫说两百料以上的海船,就连一百料的船现在也没有办法建造,人员上以搜罗来的本地越南船匠和木匠为主,技术指导是海运部的万事通谢春。谢春虽然不比越之云孙长弥这样的科班出身,但在海运部混了这么久,本身也是船舶爱好者,带去的电脑里有不少相关的资料,指导这些十七世纪船匠造几艘小型渔船还是没问题的。而在他指导之下造出来的渔船比起第一批迁来黑土港的渔民带来那几艘小木船,不管是适航性还是稳定性都大大优于后者。 不过由于之前没有在黑土港设立造船厂的计划,船用木材并没有进行大量的储备,直到现在也只是造了两艘小渔船作为试验品,目前正在修建木材干燥室,下一步计划将造船厂的规模进一步扩大,争取能够达到制造一些近海运输船的能力——这样以后就不用再占用有限的货船专门跑去越南海岸运输移民了。 而大家最为关心的运输通道,在经过二十七天的加紧赶工之后,终于建好了规划的轨道货运线——当然,目前还只是单线而已,这么短的时间内实在没有完成复线建设的可能性。完工之后,内陆开采点的煤炭便可由轨道上通行的畜力矿车直接运送到港区的货场,整条轨道长为1450米,每两小时就可以完成一次来回装运任务,而单次的运输量就达到了十吨。等未来建设了轨道复线,用上了蒸汽动力之后,运力还将会成倍上升。 不过同时也有一个坏消息传回来,负责工程的刘山夏因为劳累过度,在工程完工三天前就病倒了,目前正在当地休养,病情还有待观察。如果短时间内病情没有明显好转,那么刘山夏可能将会无法随第一批运送煤炭的货船返回胜利港。这样一来,田独工业区的部分基建项目可能也会受其影响而导致工期延误。 而对于这样的突发情况,执委会所能做的事情就是让本地的医疗专家对当地医护人员进行遥控指挥,先看看有没有治愈的可能,并让快速帆船和医务人员待命,如果刘山夏的病情在当地控制不住,那么本土就派专家组过去看看,实在不行就把人先拉回大本营来。快速帆船路上只需两天航程,比起福船至少快了一倍,路上的颠簸也会小一些。 目前黑土港港区的堆煤场已经存储了三百吨煤炭,正等待派去越南海岸收罗移民的船队返回。等船队回到胜利港放下移民,便开始装运货物和补给,然后船员水手们休整一两天之后,就会从黑土港出发,沿黑土港——浮水洲岛——昌化港——莺歌咀——崖州这条航线一路返回胜利港。 之所以要提前这么多天就通知大本营,除了报喜之外,同时也是让大本营有一个准备的时间。这种准备不仅仅是本地对港口货运码头和煤炭堆放场所的修整,还有一些需要运往黑土港的物资,如农具、药品、建材、粮食等等,也要相关部门提前进行准备,免得船队在胜利港耽搁的时间过长——船队里可是有三艘船是租来的,不充分利用好有限的时间,那就是对高额租金的浪费。 第二卷扩张之路 190.第190章 补给物资的筹备 黑土港附近并没有大面积的沿海平原,多山的地形让当地的农业开发面临着巨大困难,想要像越南东岸沿海那样大面积种植水稻肯定是行不通的。但经过管委会在当地的实地考察之后,认为一些热带经济作物,特别是能够产出香料、橡胶、食用油等适合山地种植的作物,完全可以在当地大规模进行栽种。相关人员甚至已经开始在黑土港附近的山林中规划种植区域,只等大本营运来农用物资就开始大干一场。 对于黑土港管委会的这种提议,执委会是十分乐见其成的。海外拓殖点的产业单一化并不是执委会希望看到的局面,黑土港如果能够发展出多种产业并行的局面,那么自身的造血机能无疑会得到极大的加强,执委会收回前期投资的时间也会因此而缩短不少。 除了大量的种子之外,上千件锄头、铁锹、斧、锯、凿、锤等工具也是农资的一部分。由于黑土港当地并没有铁矿产出,所有的铁制品都必须依靠大本营输入,这在今后很长一段时期内都是无法改变的状况。当然,对于执委会来说,这点小麻烦的存在并不是什么坏事,海外拓殖点要是在物资供应上对大本营完全没有依赖了,那反而会让大本营这边感觉不太放心。 建材方面,黑土港要求的物资主要还是水泥。当地跟三亚这边差不多,有十分丰富的林木资源,木材是完全不缺的,但管委会还是希望能在当地修建一些水泥建筑——比如穿越众在当地的住所,重要物资存放的仓库,港口附近的防御工事等等。不过当地已经发现了一处石灰石矿,目前正在筹划着修建石灰窑,下一步便准备直接上马水泥窑了。由于当地燃料的充沛,不管是建砖窑、石灰窑、水泥窑,都比大本营这边要从容得多。一段时期之后,当地的水泥产量有可能会超过大本营,到时候或许还将进行反向输送。 在粮食方面,由于当地人口暴涨的速度远远地超过了预期,所以第一批运去的粮食虽然还可以供给几个月的消耗,但因为当地完全没有粮食产出,现在就必须开始未雨绸缪了。返航的货船将为黑土港送去三十吨新收获的稻米,可以稍稍缓解一下当地的粮食压力。 不过紧靠着粮食产地,还要大本营长期送粮就不太科学了,按照当初的规划,黑土港的粮食问题还是要着落在越南本土解决。与越南人进行贸易,采购粮食是黑土港接下来必须要进行的项目,执委会除了补贴一定数量的现银之外,另外还准备了一种贸易物资,打算届时采取以物易物的方式从越南方面换取粮食。 这种贸易物资就是无往不利的食盐,穿越集团在盐业上的生产成本足以击败同时代的所有竞争对手,到任何地方都可以用低价倾销的方式迅速占领市场,像越南这种小国自然也难以抵御所向无敌的价格攻势。而且由于越南国内的局势恶化,南北军事对峙造成了大量沿海居民外逃避难,位于顺化、广治、南广平、河静等地的沿海盐场全都陷入了瘫痪之中,近期越南的食盐价格肯定会呈现走高的趋势,在这个节骨眼上贩运食盐去越南绝对是一桩很合时宜的好买卖。 而位于河内以东、以南的主要产粮区,大部分的土地都是属于皇亲贵族等大地主,在这些土地上种出的粮食贵族们吃不完,但也绝不会送给贫苦百姓,大量囤积起来的粮食导致其国内的粮价常年处于一个很低的水平,大概只有大明粮价的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穿越集团用越南人急需的食盐换取他们并不是特别在乎的粮食,双赢的结果对双方来说都是能够接受的。 当然,执委会也不会忘了借此机会推销自己的工业品,玻璃制品、肥皂、火柴这些东西,既然大明的有钱人会买,那么越南肯定也会存在同样的市场,准备一些样品去探探市场风向是很有必要的。 至于说在海外推广军工产品,执委会实在是有心无力,目前要完成“福瑞丰”的订单还尚需时日,连原本准备发给民兵使用的火枪都收起来卖给李奈了,一时间根本没货拿去别的地方推销,只能暂时作罢。不过火药倒是必须得给黑土港再送一批过去,因为先前第一批运去的火药,绝大部分都已经用在了轨道建设工程当中,目前黑土港的火药储备甚至已经低于了安全线——就连两门炮配发的火药包都已经拆开用掉了。 另外像药品这类的消耗性物资,也需要定时进行补充。当然了,穿越集团从后世带来的那些药物肯定不会给普通民众使用,只是出于人道主义考虑,执委会还是让驻崖办从崖州的药铺采购了一批清热祛湿,以及可以治疗一些常见病症的中药,准备这次随着货船一起给黑土港送去。 在人员配置方面,黑土港管委会的内部磨合速度显然比执委会预计的更快,这大概是前段时间的抗灾工作起到了一定的促进作用。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当地的民政、生产和军警三个主要部门配合得还算不错,特别是出发前引起了很多争议的军事主官钱天敦,几乎就是靠着几十名经过两个月短训的民兵在维持当地的治安秩序。值得庆幸的是,虽然移民涌入的速度相当快,但黑土港只是在建设初期发生了一起抢劫杀人案,之后得到了军警部门的迅速处理,当众吊死了几个罪犯,并且在那之后就没有其他恶性事件发生,有效地保障了生产建设任务的顺利进行,作为军事主官的钱天敦算是功不可没。 根据钱天敦的报告,当地已经开始选拔人员,建立本土民兵组织。由于当地的人口数量已经稳稳处在两千以上的水平,所以钱天敦的报告中将民兵的编制设定为一个连——这当然并不包括大本营先期派去的这部分民兵在内。但由于当地物资缺乏,民兵的服装、训练设备以及武器装备都没法自行解决,所以钱天敦也提交了相关的物资申请。 在钱天敦的物资申请清单上,首先被划掉的就是枪械火炮,执委会认为当地的民兵才刚刚开始选拔,不必急着一步武装到位。话说回来,大本营的武器库里的确也没有多余的装备能够送去黑土港了。 其次申请的服装也被划掉了,当初带来的迷彩作训服虽然还有一些,但大本营这边也需要扩军,这些装备肯定是要留着给“中央军”优先使用的。由于胜利港本地并无纺织产地,所有的布料和染料目前都只能依靠进口,甚至连一部分的成衣都还需要从崖州订制,供应源源不断到来的移民还尚有不及,就更别提给海外驻军添置统一服装了。所以对于这个要求执委会也只能很无奈地拒绝,并要求当地军警部门克服困难,尽可能因地制宜,看看有没有办法从越南订购一些布匹服装,执委会这边可以用物资适当地补贴采购费用——反正食盐是要多少有多少。 当然执委会也不是完全地不近人情,考虑军警部的实际执法需要,还是准备了一批铁制武器,如腰刀、矛尖等等。至于警棍、盾牌之类的器械,就可以在当地自行解决了。 因为目前穿越集团已经开始实施内部结算体制,所以这些物资绝大部分并不是完全无偿地提供给黑土港,而是作为中央向地方投资的一种形式,其中一部分是以长期无息贷款的形式存在,黑土港将以产出来逐渐进行偿还。等这部分资金偿还之后,便会按照一定的比例来分配黑土港本地的财政收入——大部分上缴大本营,小部分留下来用于本地的基础建设和管理机构运转。 这些物资的筹备说多不多,但涉及到的部门确实不少,所以才会通知执委们全部到会。各个部门特别是生产单位,都领到了自己的物资筹备任务,而执委们的工作就是督导这些筹备工作能够顺利进行,并且在货船返回胜利港之前完成基本的筹备工作。 其中压力最大的部门倒并不是生产任务最重的冶金车间,而是尚处于灾后重建状态的盐场公社。由于前些天的热带风暴摧毁了盐场公社大量的民房,并且造成了数吨食盐存货的损失,目前盐场的生产并没有恢复到正常水平。大量的劳动人口仍在进行住房复建的工作,目前的每日盐产量只有灾前十分之一的水平。 为了帮助盐场公社克服这个难关,执委会不得不暂停了内陆工业区的厂房修建工作,将有限的建筑工人先送去盐场公社帮助社员们修建住房。而为了避免悲剧在日后再次发生,这次建设部索性就一步到位,将最近出产的砖瓦全部都装船拉去了盐场公社。 第二卷扩张之路 191.第191章 关于驻广办的讨论 仅凭目前有限的产量,要让所有盐场社员在短期内全住进砖瓦房显然是不可能的,不过要在盐场建一个“公社示范小区”倒是基本够用了——而这也正是执委会批准这个建设项目的主要原因。 盐场公社是这次热带风暴中的重点受灾单位,执委会对于灾后重建工作本来就很重视,便打算利用这个机会随便也做一点对民众有实际意义的事情。当然这个“示范小区”的建设规模不会太大,重在示范,主要目的是让社员们看到执委会的善举和自己过上美好生活的希望。至于说建设进程,那肯定要分阶段慢慢来才行,毕竟穿越众自己的宿舍楼都还处在规划阶段当中。 当然,既然要在盐场公社建设“示范小区”,那么把一贯表现良好,状况稳定的盐场公社设为示范单位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目前辖区内几个新成立的公社虽然架子已经搭起来了,但基层的各种群众组织都还处在草创阶段,正好也可以把这些新近提升起来的工头和管事送去盐场公社参观学习一下先进经验。树立起典型和学习榜样,对于推广执委会的民政政策和提高民众凝聚力都将会是十分有效的举措。 另外还有一件值得一提的事情,黑土港管委会已经开始在浮水洲岛建设中转站,一期工程主要是一个小型的泊船码头和可供二十名留守浮水洲岛人员居住的房屋。转运站建成之后,横渡北部湾的船只就可以在这里进行短暂的休整补给或是躲避恶劣天气。另外计划中还将在岛的南端建立一个灯塔,这是因为无论从哪边的港口出发,按照航程来说,正常抵达浮水洲岛的时间都是在傍晚前后,灯塔的存在无疑将会为船只在夜色中发现落脚点的方向提供极大的帮助。由于岛上本来就有淡水资源,所以只需定时对驻岛人员补充食物和生活物资就行了。而且浮水洲岛上有丰富的鸟粪资源,之后肯定是会进行小规模的农业开发,由驻岛人员种植一些粮食蔬菜,逐步实现自给自足。 而随着黑土港的投产,一直限制大本营产能的能源瓶颈终于有望得到一定的缓解,可以预计在未来的一段时期内,各种工业品以及工业设备的生产制造状况都会有明显的提升,而一直久拖不决的一个重要议题也终于被列入到执委会的议事日程中来——驻广州的办事处该何时设立,而这样一个重要机构又该怎样去进行运作。 作为中国南方最重要的对外贸易港口,广州的重要性可以说尽人皆知,而注定将以制造业和对外贸易来充实资本的穿越集团,自然会将广州视作了海南岛之外的主要商贸目的地。但穿越前期大量的基建项目让执委会根本无暇去考虑在广州设立办事处并派驻团队的事情,而且对于当时的穿越集团来说,直接去广州设点也显得过于好高骛远了一些——毕竟近在咫尺的崖州地区都还没吃透,跑去人生地不熟的广州设点,中间不可控的因素实在太多了。 执委会所采取的是一种稳扎稳打的方式,首先设立了驻崖州办事处,用以积累与明朝社会各个阶层打交道的经验,而这项工作的收效也很好,经过几个月的运作之后,驻崖办不但与当地的商户建立了比较牢固的贸易往来,同时还为大本营引进了大量的明朝移民,并且已经在崖州地区建立起了一张看不见的情报大网。可以说现在发生在崖州地头上的大小事情,不管是民政还是军情,都会在第一时间就上报到执委会的案头,这方面的工作效率远非明朝的同行们可比。 崖州与胜利港之间商贸航路的开通,也为穿越集团进军大陆打开了一扇窗口,正是由于与“福瑞丰”建立起来的贸易关系,才有了后续双方不断的商贸往来。而这次李奈代表“福瑞丰”高层来到胜利港洽谈的这些订单和合作协议,再次大大地拉近了双方的关系,李奈甚至明确地提出希望执委会也派出一支商队去广州看一看,所有的花销均可由“福瑞丰”一力承担。 执委会的几个老油条当然明白李奈并不是单纯地请这边派人去大陆游山玩水,而是希望能够进一步扩大双方的贸易规模。“福瑞丰”好歹也是经营了超过两百年的大商号,所经营的商品、掌握的航路、商路、人脉,这些都很难通过李奈的造访展示出来,最直观的办法莫过于把穿越众请去广州亲自看一看,双方多半还会因此而增加新的合作项目。 “那么问题就来了。”陶东来环顾在场的执委们,沉声说道:“我们是直接设立驻广办,还是先派一支商队去看看情况再说?这个驻广办的人员该如何调配,权限和工作方向上又该怎么进行规定?” “事不宜迟,直接设立驻广办比较好,这样可以更快地在大陆地区展开贸易,仅仅一家‘福瑞丰’可喂不饱大家的肚子。”白克思对此早就有了想法,陶东来话音刚落,他便接着话头开始阐述自己的意见:“要是还花那么多时间去考察,等考察半个月再回来慢慢选人,准备物资,真开始做事的时候一个月都过去了,这是对宝贵时间的极大浪费!” “老白,你的话是说得没错,但也要考虑到我们现在的实际状况。”宁崎对此有不同看法:“‘福瑞丰’的货物装船就这一两天的事,顶多再过两三天他们就会回广州去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先不说物资的筹备,就只说人手,我们一时间哪里去凑一支比较可靠的团队出来派去广州?” 宁崎伸出手指挨个点了一下在座的这帮人道:“驻广办这种单位,必须得有个得力的人当领导吧?就说在座这些人,有谁现在能抽得出身去广州长期待着的?” 众人听了这话之后都是面面相觑,想想还真是这个样子。 白克思是负责机械和木材的加工,目前工业口至少有一半的事务是在由他直接监管,生产任务正是繁重的时候,就算他想去执委会也不敢放人。 宁崎负责人力资源调配和本地的文教事业,同时还要兼顾着每天在小学和夜校上课,连穿越众的小孩也都是他在教,最起码家长们就肯定不会放他离开胜利港。 袁老爷子负责农业开发方面的事务,虽说他一家人都是从事农业,也能为他分担不少的工作,但老爷子最近身体一直有恙,肯定不宜远行,去广州要是身体出了状况,谁来负这个责? 信产部的蒙贺工作相对比较简单,统管数据、通信和宣传,但大数据库的编程全是他一力完成的,日常维护工作也只有他能胜任。何况执委会中一部分人对于他的社交和管理能力并不是特别信任,所以这个人选也行不通。 军警部的颜楚杰就更不消说了,目前民团正在招收新一期的人员,有繁重的军训和政工任务正等着他去做,还得盯着军工部门的生产研发,哪有工夫去广州领导驻广办。 海运部的越之云已经在造船厂住了一个多月了,每天都忙于新船的建造工作,目前他和孙长弥在海运部的分工就是一人负责岸上,一人负责海上。在三号人物谢春去了黑土港之后,两人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同样也脱不开身。 至于陶东来就更不用说了,穿越集团几乎所有的重要信息都是在他这里进行汇总,而每次的议事过程也都是由他在主持,虽然没有什么具体的头衔,但的确是整个穿越集团实际意义上的第一人,大家甚至根本想都没想过会发生他不在大本营主持工作这种状况。 众人的眼神转来转去,最后几乎都集中到了一个人身上,就是负责商务和金融事务的施耐德——似乎目前也只有他手上的事情相对少一点,而且他本身就是负责商贸工作的领导,这驻广办的主要功能也就是维持两地之间的贸易,想想完全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个职位嘛! 当初在驻崖办的领导人选问题上,施耐德也是候选人之一,但他只是去崖州考察了一趟谈了几笔买卖,帮穿越集团的外贸事业开了个头。因为那时候金融口正在制定相关的货币体系建设方案,施耐德脱身乏术,后来驻崖办的领导任务却是交给了马力科。当然了,马力科后来在驻崖办也干得很不错,没有辜负执委会的信任。 不过驻崖办的重要性与驻广办是无法同日而语的,仅仅只是两地的人口就相差了几十倍之多,商贸的规模更是无法相提并论,驻广办所担负的责任和任务都比驻崖办要多出许多,如果不去一个执委级别的领导主持工作,执委会这边是肯定放心不下的。而如果一定要从执委当中挑出一个合适的人选,似乎也只有施耐德最为适合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192.第192章 驻广办的领导班子 施耐德见众人的眼光都逐渐聚集到自己这边,这中间的意味他当然也明白,微微一笑道:“如果大家觉得由我去比较合适的话,那我就当仁不让了。说真的,广州这地方我在穿越前是去过很多次了,但十七世纪的广州是长什么样子,我还真的是很好奇。不过有一个问题我们必须先解决——我现在可是港区管委会的主管,这上任才两天,办公室都还没盖起来,这么快卸任也算是空前绝后了吧?” 陶东来当然知道他意思并不是想霸着港区管委会一把手的职位不放,而是必须要先解决卸任后的职责交接问题,才能安心去广州做事。 陶东来想了想才道:“主管领导的位子肯定不能空着,我看由副职进补吧。” 尚在筹建阶段的港区管委会副职领导人选是任亮,于是丝毫不知情的任亮在几句话的作用下便又提升了半级,坐实了港区管委会一把手的位子。而这个位子能够顺利交接,也是因为目前胜利港的商务规划还没有进入到实施和运作阶段,否则光是手头工作的交接,就不是几天能够完成的事情。 陶东来道:“那关于驻广办领导人选的问题,各位有什么不同意见吗?” 对于陶东来的这个问题,并没有出现以往例会上的反对声音,原因也很简单,设立驻广办势在必行,而领导人选除了施耐德也没有其他人能够胜任了,即便有谁心里还有不同的意见,但也提不出更好的人选。与其跳出来反对之后被人喷“你行你上啊”,倒不如老老实实地服从集体决定。 陶东来等了片刻,见没有人表态,便点点头道:“那么领导的人选就先确定下来了,驻广办由施耐德担任行政领导职务。” 施耐德道:“按照传统,是不是还应该有一个人跟我搭班子?” 陶东来应道:“考虑到驻广办的特殊性质,我个人提议由军警部这边的人来出任驻广办的二把手。” 颜楚杰连丝毫犹豫都没有就举起一支胳膊:“我同意陶总的提议。” 施耐德笑道:“我觉得去广州那种龙潭虎穴必须要有高手在身边当保镖才行,所以我也同意陶总的提议。” 其他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也慢慢举手表示了赞同意见。既然一把手是由施耐德出任了,那么二把手交给武官体系,也不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在此之前的两个驻外单位中,驻崖办的二把手虽然不是由军方出任,而是财会部门的邱元坐了这位子,但第三号人物何夕的行动自由度甚至比一把手马力科还大,是实实在在的特权阶级。与他所享受的特权成正比,何夕的表现和所起的作用也同样突出,让文官系统甚至都找不到什么吐槽的漏洞。而黑土港管委会筹建的时候,执委会就直接任命了钱天敦作为二把手,事实证明这个决定相当正确,黑土港能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就开始有了产出,钱天敦负责的治安部门也是功不可没。 这两处驻外单位的成功经验,让军警部在筹建新单位的时候,也有了更多的底气参与到权力划分中来。文官系统当然也很清楚驻广办这种单位不可能把军方排斥在外,所以也并没有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跟军方的意见唱反调。 “那关于搭档的人选,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想法?”陶东来对施耐德询问道。 “我可以自己选?”施耐德愕然反问道。一直以来驻外人员的选拔要嘛是公开报名进行甄选,要嘛是各对口单位进行推荐,倒是没有出现过由驻外单位领导自行决定的情况。 “广州毕竟情况比较复杂,如果驻广办的领导班子还需要时间来慢慢磨合,那有可能会耽搁正事。”陶东来解释道:“如果你有觉得比较好的人选,不妨提出来大家讨论一下。” 陶东来的意见的确是考虑到了驻广办设立之后将会面对的实际状况,广州的社会复杂程度要远远超过崖州和黑土港,如果驻广办的领导班子不能从一开始就很好地进行协作,那整个驻广办的工作可能都将会受此影响。而对于施耐德的能力和眼光,陶东来是很信得过的,否则也不会在他加盟之初就将其拉进了筹委会,而施耐德在之后的表现也很对得住陶东来的信任,不但通过“金融手段”帮穿越集团搞来了大笔资金,而且在穿越之后的工作中也一直勤勤恳恳,没有出现过任何的失误。正是基于这样的信任感,陶东来才一反常态地提出让施耐德自行推荐搭班子的人选。 当然了,既然是执委会,那就不能搞一言堂,施耐德可以提出人选,但仍然得经过执委会的讨论和表决。就算陶东来在内部的威望再大,这基本的议事制度还是得遵守的。 施耐德想了想道:“我认为王汤姆不错,既有军事素质又熟悉海路,而且我们都长期在西方国家生活,共同语言会比较多。而且他从黑土港回来之后,似乎就没有担任什么具体的职务了吧?” 前次执委会派出考察队探寻胜利港到黑土港航路,曾经将王汤姆任命为考察队队长,而之后的拓殖队出行,王汤姆又担任了护航船队的领导任务。不过从那次回来之后,王汤姆交了差事就回到了之前的岗位上。因为王汤姆的专业是天文学和航海,而目前穿越集团肯定没条件给他单独弄个天文台之类的设施,所以他也只好暂时继续做个船员,接受军警部和海运部的双重领导。 施耐德的话音刚落,越之云便代表海运部发表了反对意见:“汤姆现在虽然没有担任什么具体的职务,但他的工作内容安排的得很满,他每天有半天要出海执勤,另外半天要协助海运部整训从广州新来的这批水手船员。除此之外,他还担任了造船厂的技术顾问,每周一三五都必须到船厂参加技术讨论。如果他走了,这些工作肯定会受到很大影响。” 颜楚杰也补充道:“军警部现在每月有两次的内部集训,专门培训新兵营的教官和归化民基层军官,王汤姆可是战术教官之一,负责教授近距离战斗技巧。他这个当口要是走了,后续的训练计划就没法执行下去了。” 施耐德摇头道:“北美帮不是有六个人吗?王汤姆会的,其他几个人也差不多都会啊!” “其他几个人也得有空才行。”负责人力资源调配,熟知内部人员工作情况的宁崎立刻接道:“罗杰、石迪文、乔志亚都在田独工业区,一时半会是脱不了身的。至于两个洋大夫,老摩根去了内陆的黎峒和苗寨做巡回医疗站的活动,估计要半个月之后才能回来,现在只有约翰逊在大本营守着。不过拿执照的医生就剩这么一个,让他去顶王汤姆的工作,那谁来负责看病?小护士开的药你敢随便吃吗?” 施耐德撇了撇嘴,显然对于这个结果有些接受不能,不过很快他又提出了新的打算:“驻崖办的人我能不能抽走?” 陶东来反问道:“你先说你想把谁抽走?” “何夕。”施耐德解释道:“何夕是军警部的人,符合你们的要求,并且他当过经警,对于商务方面的门门道道也比较熟悉,而且他还是秘密战线工作者,这样驻广办就可以节约下来一个谍报人员的名额了。” 说实话施耐德报出驻崖办任何人的名字,陶东来都不会太吃惊。当初驻崖办的人选可是通过公开甄选确定的,这些自愿去崖州常驻的人可以说个个都是具备了一定的事业野心,想要借着这个机会给自己的履历添上一笔——当然这其中张广要算个例外,他至少有一多半的目的是冲着赵晓若去的。 驻崖办这些人自然是不会甘于一直待在崖州这个小县城里消磨人生,他们的目的都是借此踏上更大的舞台,执委会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到目前为止,驻崖办的事务都进行得很顺利,而其中表现最为出色的无疑就是何夕,他的情报工作让原本就疏于防范的崖州已经变成了一个大筛子,到处都是漏洞,对胜利港地区的威胁程度也大大地降低了。 但由于何夕的特殊身份,除了与他共事的几个人和执委会高层、军警部部分人员知道之外,这些功绩都并没有被大肆宣扬过,甚至到现在很多人都不知道驻崖办的何夕究竟是何许人也。虽然没办法公开表彰何夕作出的成绩,但执委们心中自然有一杆秤,也有意愿在合适的时候给何夕一些更好的发展机会。 施耐德的这个提议的确是满足了多方的需要,作为主管部门的军警部自然不会出言反对自己人在体制中获取更大的权限,而何夕在此前表现出来的工作能力和工作表现都足以让其他的反对声音消失。 第二卷扩张之路 193.第193章 驻崖办的不和谐因素 崖州城,驻崖办的院落中。 海大贵坐在屋檐下的板凳上,两眼微闭靠着边上的柱头打盹,但这木头梁柱表面漆得油光水滑,身子靠在上面很容易打滑,而稍一滑动他就会惊醒过来。 这几天他跟在穆夏柏和冯安楠身边做事,感觉真是累得够呛,天色刚暗下来就已经瞌睡连连了。这两位爷每天都要围着崖州城转上一整圈,并且有两个固定地方是一定会去看看的,一是崖州水寨,二是崖州城外的军营。崖州虽然地方不大,但这么来来回回的跑一趟至少也是十几里地的路程,对身体缺乏锻炼的海大贵来说算是一个不小的消耗。 海大贵虽然不是很明白两位老爷每天去看这些地方的意义何在,但当下人就要有下人的觉悟,不该问的就不要多嘴。每天他就背着一大包东西跟在后面,包里装着三个人的干粮和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累是累了点,不过比起之前从北方中原漂泊数千里来到崖州这段苦日子,现在在驻崖办的生活几乎可算是天堂了。 虽说他与另一个少年海大富仍然是做着下人的事情,但他们能明显感受到,这些海汉来的客商并没有完全把他们当成奴仆使唤,三顿饭吃的都是一样的饭菜,空闲时还会轮流教他们两个读书识字,讲一些深入浅出的道理给他们听,那种释放出来的善意还是很容易能感受到的。最重要的是,这些海汉人虽然自称来自海外,却几乎都是标准北方口音,海大贵海大富两人跟他们沟通起来毫不费力,让他们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海大贵知道海汉人在东边建了一处很大的港口,现在每个月从崖州坐船出海的民众便是去那里定居的。据说那个地方比崖州还要繁华,而且人人都不用担心吃不起饭,海大贵很想等今后有机会的时候去看看海汉人修建的城市究竟是什么样的。 海大贵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张广出现在门口,对海大贵道:“大贵,何先生回来了吗?” 海大贵瞌睡一下就醒了,连忙起身回话道:“何先生今天说是去跟州衙的王大人商谈事务,估计要晚些回来。” “你知道他去的地方在哪儿吗?有急事要找他回来!”张广追问道。 “在南条巷子胡二娘的店里……”海大贵也不敢隐瞒,这还是听他的小伙伴海大富出门前说的。海大富现在长期跟在何夕身边做事,对于何夕常去的地方也都比较熟悉。 张广道:“你赶紧跑一趟,通知何先生马上回来,就说家里来了消息!胡二娘……哼……” 张广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太好看,他来崖州也这么久了,对于城里哪家店做什么生意的已经比较清楚,那胡二娘的店并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说白了就是个喝花酒的场所。不管何夕去那里的目的是为了公事还是私下寻欢作乐,对于张广来说这种行为都是应该遭到鄙视的。 海大贵不敢怠慢,赶紧整理下衣装出了门。胡二娘的店离驻崖办的院子并不算特别远,穿过三条街巷就到了。说是店,其实也就是一个小院落而已,在巷子口远远就能看到门口挑着个南瓜大的灯笼,上面写着个“胡”字。 海大贵还没进院子,便被人叫住了。海大贵听这声音便知是谁,停步回头就看到海大富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来找何先生?” 海大贵点头道:“张先生让我把何先生找回去,说是家里来了消息。你怎么在这里等着?” 海大富摇头道:“何先生不让我进去,说什么少儿不宜,让我就在这里等着他。” “我看张先生着急得很,这事情耽搁不得,我们赶紧进去通知何先生。”海大贵一把抓住海大富手腕,拉着他一起进了院子大门。 此时何夕正赤条条地躺在后院的某张软床上,身边一个年轻女子也是一丝不挂,香汗淋漓地卷缩着身子躺在他的旁边。那女子眼神迷离地看着何夕的侧脸,手指轻轻在他手臂上划动,口中嗔道:“你这坏人,每次都是如此粗鲁,丝毫不懂怜香惜玉!” 何夕闭着眼睛应道:“明明是你表现得跟母老虎似的,怎么又怪我粗鲁了?就你在床上这劲头,也别装什么香啊玉啊之类的东西了。” 那女子掐了何夕一把道:“还不是你这坏人要求的!” “我给钱了那还不能提要求么?”何夕嘿嘿一笑道:“行了,看在你今天表现好,我就跟你透个风,州衙的王判官发话了,你那桩麻烦事只需花一百两辛苦费,自己把银子准备好就是了,王判官回头会让人来取。” “二娘我就知道,还是何大爷办事靠得住!”女子说着把自己温热柔软的身躯靠上了何夕肩头,眼神迷离地说道:“何大爷,贱妾该如何报答你才好?” “想要报答我还不容易?王判官以前勾搭过哪些姑娘,在这南条巷子收了多少黑钱,又做过哪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这些事情你胡二娘应该都是很清楚的吧?”何夕说着说着便睁开了眼,微笑着望向胡二娘道:“把这些事情都写下来交给我,应该没问题吧?” 胡二娘坐起身来,脸上变色道:“你们神仙打架,可别牵扯了我这凡人进去!你既然要帮我,又何必再害我?” 何夕也跟着坐了起来,哼了一声道:“你以为王判官会放过你这生意?如果不是我在中间说了好话,他早就借故把你这生意一锅端了!你拿着他的把柄也没用,因为你根本就扳不动他,但这些把柄拿到我手上就不一样了,必要的时候我把黑材料往东厂番子那里一塞,就可以让他王判官下课!” “何为下课?”胡二娘不解地问道。 何夕干咳了一声道:“下课嘛……总之就是不会让他好过,甚至丢官也在我一念之间!” 胡二娘咬着牙道:“若真是如此,二娘便信了你这回!” 何夕还待劝说他几句,忽然房外出来了海大富的声音:“何先生,家中有事,请你速归!” 何夕心知应该是驻崖办派人找到这里来了,赶紧应了一声,然后起身穿衣。何夕一边穿衣服一边对胡二娘道:“你也别怕,真要是在这里呆不下去了,你大可去琼州或者广州谋生,路费我替你出了就是。” 胡二娘嗔道:“听说你们海汉人在榆林置下了偌大的产业,****不停在崖州搜罗劳工过去开荒屯田,怎地不让二娘去那边落脚?” 何夕笑道:“去是可以去,不过去了之后你这皮肉生意恐怕就不太好做了。我们那里对这个行当可是管得很严格的。” 胡二娘啐道:“什么皮肉生意,你当什么人都能进二娘我这房间么?那卖布的邱掌柜和城南的文教谕,天天都往这里跑,你可见过我给过他们半分好脸色么?” “是是是,你有节操!”何夕穿戴完毕,在胡二娘的光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道:“记着正事,明天我找个信得过的读书人来帮你代笔,事成之后再讨论你今后去哪里落脚的问题。” 何夕出来一看,果然见海大贵也在外面站着,问了两句,海大贵也只知其然。何夕心知估计是大本营那边有了什么临时的通知发过来,当下便不再继续问下去,等回到驻崖办自然一切就清楚了。 三人返回驻崖办,何夕发现就差自己一人了,其他几人都已经在机要室里就座了。张广看到何夕进来,忍不住咕哝了一句:“出去玩也要有个限度,天天在外面喝花酒,让大本营的同志们知道了会怎么想?” 何夕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道:“喝花酒我承认,但这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我不这么做,要想搜集州衙那些官员的黑材料可就没这么容易。” “你这是用目的来掩盖错误手段!”张广不依不饶地说道:“你是执委会的特派人员,但不等于你就能把自己当007,走到哪里泡到哪里!” “张广,不要说了。”马力科沉声阻止了张广的控诉:“没必要说这些有碍团结的话,再说还有女同志在场,注意影响!” 张广未必是真认同马力科的话,不过当他看到赵晓若的脸已经红了,这才气鼓鼓地收了声。 何夕何等精明的人物,一听马力科这话便觉得有点问题——听起来倒是在劝阻张广,但似乎也是在隐隐地指出是自己这方做得不对。而其他人却是沉默不语,似乎并没有站出来劝解的意思。 何夕承认自己的工作方法是有些离经叛道的意思,但效果却是任何人都无法否认。再说去胡二娘的店里搜集情报这事马力科也很清楚,上次何夕还带着他跟邱元一起去过一回,也没见他当时有什么不满。大家都是单身男,又在艰苦的环境中憋了那么久,来到这种地方有些放浪形骸肯定是难免的。除了张广之外,其他哥几个出去找地方快活可都是何夕带的路,好歹也是建立起了人生三大铁之一的关系,一向是和睦融洽,怎么今天这气氛就有些转变了? 不过马力科接下来的话就让何夕心中顿时明白了其原因所在:“执委会在半小时前来了电报,对你的工作有调动安排。” 第二卷扩张之路 194.第194章 两个人的筹备组 工作调动意味着什么?对驻崖办而言,这个调令几乎就是等同于升迁。 这帮人当初报名参加甄选来到崖州,就是看准了驻崖办这个机构是一处上升通道,在这里的工作经历将会成为今后自己在集团内部升迁的资本。驻崖办在成立之后也一直运转顺畅,在人口、物资、情报方面为大本营提供了相当大的支持,功劳自然是不用多说,升迁也仅仅只是时间问题了。 不过执委会的调令有那么一丝丝的奇怪——调的不是一把手二把手,而是游离于驻崖办边缘,一向独来独往的何夕。这个不合常理的调令显然让驻崖办的某些人心里有些发酸了,气氛也因此而变得有点奇怪。 马力科继续说道:“……明天上午九点,大本营会派船到南边的港口接你。关于你下一步的具体工作安排,执委会并没有提到,不过我个人猜测,估计是要派你去广州了。祝贺你,老何!” “谢谢老马!”何夕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道:“去哪里都一样,我会服从执委会的安排。既然明天就要走了,那我手头的工作需要进行一下交接……” 何夕说着望向两名军警部的同事,两人交换一下眼神,心领神会地站起身来。穆夏柏道:“工作交接的事情,到我屋子里谈,你们先继续开会。” 三人出去之后,张广才愣愣地问道:“老马,你怎么知道执委会是要安排老何去广州?” 马力科不慌不忙地扭开茶杯盖子,先喝了一口茶,这才回答道:“首先老何的工作性质就决定了他待的地方必然是城市,否则他的本事就派不上太大用场。这海南岛上大点的城市就只有北边的儋州和琼州府城,但那两个地方和胜利港的贸易量还没崖州大,短时间内也用不着专门派驻人手。除了崖州之外,与胜利港保持了贸易关系的地方就只有广州了,而且‘福瑞丰’专门从广州来了船队到胜利港考察,如果谈得顺利,估计‘福瑞丰’会在胜利港派驻些人手,那么相应的我们这边也会派人去广州。执委会能给老何安排的工作地点就这么一两个,广州的可能性应该是最大的。” 不得不说马力科还是具备了一定的政治眼光,虽然人不在胜利港,但凭借着一些信息还是可以拼凑还原出事情的大致经过。 张广愕然道:“难道执委会是调老何去驻广办当头儿?” “那不太可能。”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邱元插话道:“驻广办这种级别的机构,多半要从执委会里派个人过去主持工作,就像安排顾凯去黑土港当主管一个道理。不过就算这样,老何的舞台也比这崖州大多了!” 邱元的语气颇有点萧瑟,看得出他对于何夕在这场无声的竞争中的脱颖而出也有些不甘心。 赵晓若突然开口道:“几个大男人,遇到这么点事情就消沉了?全中国就只有广州一个大城市吗?你们的眼光就只盯着东南沿海这么大点地方吗?就是个驻广办而已,个个都脸垮得跟家里死了人一样!” 马力科尴尬地干咳了两声道:“不要扯这些事情了,不管执委会有什么人事安排,我们驻崖办的工作还是要继续进行下去。说说移民的事吧,今天牙行那边来消息说有十几个从北边儋州来的手艺匠人愿意去胜利港落户,正好明天有船过来接老何,我看就安排这些人一起坐船,不用等到下一批移民凑齐人数了……” 第二天早上,何夕踏上了“飞速号”的甲板,回首向岸边的同事们挥手告别。在崖州的利用价值被彻底榨干之前,驻崖办都必须继续运行下去,他们很可能还得在这里驻扎一段时期。、 回到胜利港之后,何夕立刻去了执委会报到,并且接受了执委会对他的工作安排。马力科能够推测到的事,他同样也已经想到了,所以陶东来宣布将他派往广州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意外。只是听说自己是被即将出任驻广办主管的施耐德亲自点的将,何夕这才稍稍有了一点惊讶的神情。 陶东来宣布完执委会的决定之后,便让何夕去找施耐德,商量一下驻广办的筹备事宜。 从业务范围来说,何夕跟施耐德并没有什么交集,以前也说不上熟识,所以当他找到施耐德的时候,只能是表现出公事公办的态度。施耐德并没有急于跟何夕探讨工作上的事情,而是先将他带去认识了一下李奈等人,然后介绍了一下关于驻广办的筹备情况。 何夕直到这时候才知道,驻广办的实际筹备时间非常短暂,目前需要的物资有大部分倒是已经落实了,人手方面却暂时只有自己和施耐德两个光杆司令——执委会的意思是先派两三个人去探探路,然后再按照实际需要往广州派驻人手。当然了,这么做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人手短缺问题,不然也不用急急忙忙专门派了船去崖州把何夕载回来了。 在穿越集团当中,超过九成的成员以前都是从事技术类工作,真正搞过行政管理的人并不多,像马力科这样在体制内待过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大量理科出身的成员有效地保障了各个领域的建设项目有序进行,但同时也带来了一定问题——缺乏真正熟悉统治机构运行规则的人。 这种缺陷在大本营并不明显,大家可以参照后世的社会制度,慢慢打造一个符合自身发展需要的社会环境,摸着石头慢慢过河也没什么问题。这问题在之前公社体制推行的时候曾经暴露过一次,后来在陶东来的倡议之下对管理制度进行了一些改革,才逐步弥补了管理人员在经验上的不足。但当穿越集团需要向外部扩张势力的时候,短板缺陷的影响就会逐步显现出来。 驻崖办之所以能在短期内就在崖州站稳了脚跟,建立起商贸关系和人脉网,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有马力科和何夕这两个熟悉体制的人在从中进行运作。他们对于当地官场所做的有针对性的渗透,并不是商业或者军事手段能够替代的。广州的情况显然要比崖州复杂得多,需要接触的社会面也会更广,相应对于驻广办人员的能力要求也就更高——穿越集团内部现在并没有太多符合这样要求的成员,执委会对于人员的选择空间可以说相当有限。 目前高层人士对于这种人员结构上的缺陷已经有了一定的认识,但短期内也并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技术人员转行搞管理是需要时间来慢慢熟悉的,而仅有的一些拥有从业经验的成员,就不得不像何夕这样充当起救火队员的角色,哪里需要就得分配去哪里。 “所以我这种情况是属于有点抓壮丁的性质了?”何夕苦笑着对施耐德问道。 施耐德耸耸肩道:“我被执委会抓了壮丁,你被我抓了壮丁,事情就是这样。” “那为什么不继续多抓几个壮丁?”何夕追问道。 “执委会不放啊!”施耐德扳着手指头数道:“除了你之外,我还想要王汤姆、任亮,如果有可能其实驻崖办的马力科我也想带上,可惜这些人执委会一个都不肯给我。” 何夕笑笑道:“你把我抓了还想抓马力科,那驻崖办谁来管事?按照传统,军警部肯定是抢不到这个权的,所以穆夏柏和冯安楠肯定没戏,邱元一个会计,张广是搞技术的,赵晓若是女生,没一个能拿得住局面的人,这驻崖办非崩了不可。” 施耐德无奈地摇摇头道:“反正能符合要求的人就这么多,这个不行那个不给的,那我还有什么办法?时间又憋得这么紧,这一两天就要跟着‘福瑞丰’的船一起回广州去了。只能先把你抓过来,我们俩搭档去广州看看情况再说了。” 不得不说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两个人所用的物资很快就筹备完了。除了少量的衣物之外,行李中最重要的是两人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光伏电池系统和一部短波电台。军警部倒是提供了一大堆军械备选,甚至北美帮的存货也在其中,不过施耐德和何夕的意见很一致,认为没必要过度武装,毕竟要去的是广州又不是荒郊野外。最后两人只是选了两把mk23加上消声器的套装,少量的子弹,以及两把“极端武力”的捕鲸叉匕首——这可不是阳江货,而是北美帮自己收藏的原厂正品。 钱财方面,施耐德表示并不需要太多,因为双方现在已经达成了合作协议,等驻广办在广州落户之后,一部分钱款可以直接在广州进行结算,不用每次都到胜利港这边来结款,而驻广办的运行经费就主要来自于结余的部分。当然了,等驻广办有了自我造血能力之后,这种结算制度还需要做一些小小的变化才行。 第二卷扩张之路 195.第195章 初上广州 1627年8月19日,大明天启七年七月初九。 “福瑞丰”的船队在胜利港驻留了十余日之后,终于拔锚起航踏上返程旅途。而施耐德和何夕两人,也顺理成章地上了船作了乘客。他们这次真的是独自上路,甚至连使唤的下人都没有带一个。施耐德想的是到了广州再雇人就是了,而李奈却认为他们这是一种行事洒脱的表现,相对整天围着自己打转,大事小事都要来请示个不停的这些下人,反而是有些羡慕他们的无拘无束——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子。 船队一路走走停停,行进的速度莫说与“飞速号”这类快速帆船相比,就连海运部那几艘训练船都比不了。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船上有李奈这个矜贵人物,首要任务就是保证航行的安全和平稳。船队每天只在天明时贴着海岸线行进,天色将暗时就靠岸停船休息,海面上风浪稍稍大一些,便会放慢行进的速度。仅胜利港到琼州府城这两百海里的路程就足足走了三天时间,让已经习惯了紧张日程安排的两名穿越者很是不适应。 船队循例在琼州府城停留了一天,主要是补充给养,顺便装一些本地特产填补空余舱位,另外还给本地的“福瑞丰”分号留下了这次新近购入的部分商品。施耐德也有幸上岸参观了一下十七世纪的琼州府城。何夕倒是之前已经来过一次,便为施耐德当起了向导。 作为海南岛此时的政治经济中心,琼州府城的面积和人口都大大地超过了崖州。在全岛的二十余万人口当中,有近三分之一的人口便生活在琼州府城及其周边区域内。而庞大的人口基数所带来的商业繁荣度同样也是崖州那样的流放之地比不了的,施耐德初步估算,琼州府城的消费能力至少是崖州的五到七倍,但目前这里与胜利港之间的贸易量显然还没有达到及格线。 不过这种局面随着海汉商品的逐渐输入,肯定会迅速地发生改变。胜利港的产出品正在不断地丰富,除了玻璃制品和食盐之外,很快香皂、火柴等工业产品也会出现在这里的市场上。精明的商人们会主动采购穿越集团所需的那些物资,送去胜利港进行贸易——一个没有设置关税的自由港,对于从事海贸的商人们来说,根本就是绝对无法抵抗的诱惑。 李奈在巡视了本地的分号之后也作出了指示,要这里的掌柜设法从本地募集一些人手,为“福瑞丰”在胜利港投资的买卖做前期准备。除了一些比较重要的管理职位需要从广州派过去之外,李奈认为基层岗位完全可以从本地招募,这样也能为“福瑞丰”节省下大量的转运和安置费用。李奈甚至想过直接在胜利港招人,但当他了解海汉人给民众的酬劳之后就放弃了这个打算——海汉人给的工钱看似不高,但吃穿住行什么都包,这样算下来经营成本就很高了,讲究精打细算的“福瑞丰”可没有这种先例。 随后船队从南渡江入海口直接北上,沿着雷州半岛缓缓前行,抵达湛江外海之后才折转向东,经过茂名、阳江等地,终于在几天后抵达了珠江口的濠镜澳,也就是后世的澳门。 1553年葡萄牙的船队抵达了这里,并开始在此定居。1557年,葡萄牙人向明朝求得了在澳门的居住权,不过此地名义上仍然是明朝的属地,并且设有地方官府,划归广东省直接管辖。不过直到1590年,这里才因为生产牡蛎而得名为濠镜澳。戏剧家汤显祖的《牡丹亭》里对于外国商人的描写,便是源于他在十六世纪末的澳门游历之旅。 不过此时的澳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贸易港,与后世繁华的销金窟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根本还称不上城市。码头边除了一排石头砌成的仓库还像点样之外,便是一间间低矮的木屋小酒馆,往来的船员水手们基本上就在这种地方打发时间。眼尖的施耐德还看到远处的房顶上竖着一个十字架,那里应该是一处小小的教堂。 岸边的码头甚至还没有胜利港目前的港口设施完善,似乎根本就没有管事的人对这些船只的货物装卸区域进行协调,杂乱的货物到处堆放,不时有被堵住去路的船员们发出怒骂的声音。不过停靠的船只倒是比胜利港多了不少,其中甚至还有一艘三桅的西班牙大帆船,高耸的船首和船尾以及长长的桅杆,让它在港口的一片船只中显得格外突出。 “这艘盖伦船排水量该有三百吨以上了吧?”何夕对于这艘充满异国风情的船只很是感兴趣,喃喃地说道。 “恐怕不止,我估计在四百到五百吨之间。”施耐德猜测道:“这船大概是从马尼拉过来的。” “此船船身高大,炮火强劲,在海上甚是厉害,听说这种船即便是遭受海盗围攻,也可轻松脱身。”李奈听他们在谈论这艘船,便也参加进来。 施耐德摇摇头道:“这艘船是老式‘卡拉克’型帆船,艏楼跟艉楼太高会招风,这样肯定会影响船只的重心,而且逆风的时候也不利于船只的操作。英国人已经改进了这种船,降低了两头的高度,适航性更好,欧洲现在已经普遍采用了新船型。这种老船型大概也只有远东地区的马尼拉和澳门才有了。” “哦?施先生对佛郎机人的帆船也有研究?”李奈颇为吃惊地问道。 “略懂,略懂。”施耐德很是矜持地回应道。出发前他专门去海运部找了不少资料,恶补了一下航海方面的知识。不过他可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在海面上打败西方列强,那是军警部的责任,他并没有兴趣参与进去。施耐德之所以这么做,主要还是顾虑到万一在广州遇上一些意外,驻广办需要紧急撤离,自己雇条船起码还能知道该怎么一路逃回胜利港去。 施耐德本想着是不是也能在这里登岸游历一番,不过这次李奈却让他失望了。船队只在码头上停留了一个多小时,装卸了少量货物之后,便起航驶离了这个小小的海港。何夕却是松了一口气,因为这地方实在太臭了。虽说海港的空气中都难免有股鱼腥味,但这里的港口却是实实在在鱼臭掉之后的那种气味,再待久点何夕真的会担心自己的呼吸系统会出问题。 何夕所不知的是,这个时代绝大多数欧洲人控制下的港口都是这样的气味,因为欧洲人根本没有兴趣在港口这种地方建立公共卫生体系。地方官员们认为完全没有必要花钱为那些臭烘烘的水手们整理出一个干净的环境——反正不管整理得多好,这些家伙到来之后也会立刻把那里变得臭烘烘的。于是几乎所有的港口都成了垃圾堆,而这种管理习惯也被葡萄牙人带到了澳门。 澳门以北便是后世的珠海市,不过此时的珠海还是一片荒芜,从船上望过去根本看不到这片土地有任何繁荣的迹象,甚至连临海的小渔村都很少见。 施耐德对此也感到很不可理解:“广州是中国南方的贸易大港,照理说这些位于珠江口的地方应该很繁荣才对,怎么看起来反倒是像荒野一样?” 李奈对此作出了解释,原来珠江口外的群岛一直都有海盗盘踞,这些海盗偶尔会上陆进行劫掠,而珠海这一带就是受灾最重的地区,沿海的居民大多自发迁往了内陆。 “这地方距离广州这么近,广州官府为什么不出兵剿灭海盗?”施耐德继续问道。 李奈摇头道:“官府出兵,海盗就躲,官府一撤,海盗又回来。这官兵一动,那真是兴师动众,银子花花的往外用,多折腾几次还是劳而无功,谁肯背这责任?” “这么说海盗应该布置了很多线人在广州附近,官兵一动,他们就得到消息了。”施耐德立刻便想通了其中的道理。 “那这些海盗的存在,难道不会影响普通商船?”何夕问道。 “影响自然是有的,不过商船一般都结队而行,而且本地大商人跟海盗之间或多或少都有些联系。”李奈说完这句话之后指了指自己,意思是“福瑞丰”也包括在内,但没有具体再解释这所谓的“联系”究竟有哪些内容。 不过就算李奈不肯明说,施耐德和何夕凭借后世的经验,大概也能推算出一二。海商跟海盗之间有联系,无非就是几套路,要嘛给海盗缴纳保护费以保出入平安,就如同郑芝龙在福建沿海所做的那样;要嘛就是跟海盗勾结,帮助销赃并从陆上采购物资提供给海盗;更有甚者,直接就是上陆为商,下海为盗,同时拥有两种身份。 “福瑞丰”在胜利港订购军械的时候已经表明了他们有销售渠道,其实当时执委会就几乎可以肯定“福瑞丰”跟海盗团伙之间可能存在贸易往来。 第二卷扩张之路 196.第196章 广州城 对于“福瑞丰”跟海盗团伙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贸易关系,执委会对此并没有特别的顾忌。事实上在制定武器外销政策的时候,执委会就已经将海盗团伙列为了重要的销售对象,而“福瑞丰”的出现恰好为穿越集团解决了最困难的销售渠道题。 明末这个时期的东南沿海,实力最强的武装力量并不是明朝的军队,而是大大小小的海盗团伙。广东这边状况还稍微好一点,福建那边的明军近两年跟郑芝龙海盗集团的交手鲜有胜绩,已经是一败再败。不过好在背后有明帝国这个大靠山,官军承受失败的能力仍然远远超过海盗,虽然屡战屡败,但还可以坚持继续战下去。而对于海盗来说,只要输一次就可能会倾家荡产,所以他们更愿意花钱升级自己的武装以保证在交手中取得优势,甚至不惜花上几千两银子一门的价格向西班牙人和荷兰人求购重型火炮。 如果论经济实力,海盗集团当然还没法跟疆域辽阔的明帝国相提并论,但对执委会而言,肯花钱的客户才是好客户。明帝国近年东北战事吃紧,每年的军费有一多半都是用在了关外,并没有太多的花销能用于南方军队的武器更新——要不是这样,郑芝龙组建的“十八芝”也不可能在福建混得风生水起。 两边比较下来,显然近期内跟海盗集团达成交易的可能性更大,而大明官军到时候挨揍挨得狠了,自然也会兴起购买枪炮的念头来,穿越集团到时候再来和大明方面谈交易不迟。 进入珠江之后,江面上的船只明显就多了起来,越往上游走越是密集,到虎门附近的时候,已经能见到四百料的大福船成群结队地出行。 “这些船是要去马尼拉与佛郎机人做生意。”李奈介绍道:“因为路途遥远,所以商船都是结伴而行,以便在海上能有个照应。” “从广州到马尼拉得要十来天吧?”何夕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 “顺风顺水,十日可到。”李奈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不过南海之上,风云变幻莫测,能在十五日上下抵达马尼拉就算是不错了。” 施耐德听了这话,心头却是在盘算如何能吸引广东海商,逐步将他们的交易地点转向胜利港。 船队顺着珠江逆流而上,又走了大半日,终于进入了后世广州市区的范围。 施耐德指着珠江南岸的一片荒芜河滩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里应该就是广州塔所在的地方了。以前来广州游览珠江,这条江上的大桥一座接着一座,可是看看眼前,整个珠江以南几乎都是荒地,简直像是在做梦一样。” 何夕应道:“你辨识方位的能力倒是不错。我也记得这里的沙洲是个旅游公园,可惜我到广州会合大部队的时间太晚,没能来得及好好参观一下当时的广州。” 又前行了一段之后,两人在船上便已经能够看到广州城的南城墙了。经过数日的海上颠簸,总算是顺利抵达了目的地。两人都是精神为之一振,开始仔细地打量岸上的情况,在未来的一段时期内,这个城市将成为他们发挥各自本领的舞台。 广州城在明初的时候分为子城、西城和东城三个区域,三城各自都有城濠环绕,子城与西城之间隔着西湖,与东城间隔着文溪,交通十分不便。在洪武三年时,由广东参知政事周正主持,拆除了部分旧有城墙,填埋了三城之间的濠池,完成了三城合一的改造。洪武七年时永嘉侯朱亮祖又向北扩建了一段城墙,并且在北城门修建了镇海楼——也就是宁崎加入穿越团队时曾经被陶东来等人带去验证虫洞的那个地方。 到明朝后期,广州城继续向南扩筑,据《广州新筑子城记》的描述,仅嘉靖年间扩筑的新城规模就为“长一千一百二十四丈,高二丈八尺,周三千七百八十六丈,为门八。”东城墙在后世越秀南路一线,南城墙抵临珠江,西城墙紧挨着西濠,北城墙倚着越秀山,面积大概有六平方公里左右,基本上就是后世广州的中心城区范围。 这时候李奈也走到他们身边,开始向他们介绍岸上的情况。在南城墙外的珠江沿岸地带修建了数里长的码头,这里便是广东海商最为集中的区域。而五羊驿、税课司、批验所、市舶提举司等与经济往来相关的官衙也都集中在这里。 “福瑞丰”这样的大商行,在码头上有专门的停靠地段。船工们抛出缆绳,由岸边的劳工将船缓缓拉到近岸处。待船停稳之后,船工们赶紧抬出跳板搭在船舷与河岸之间。李奈抬手作势道:“两位,请下船吧!” 两人都是故地重游,但再次踏上这里的土地,心情却是十分复杂。上次来到这里时,周围全是高楼大厦,喧嚣的车流,拥挤的人群,而现在眼前这一切似乎更像是历史电影中的布景,不可思议但又无比的真实。 “像不像是在拍电影?”何夕压低了声音对身旁的施耐德问道。 施耐德点点头低声回应道:“群众演员的专业素质很高啊!” 一个面目与李奈依稀相似,下颌留着短须的青年迎了过来,远远就在招呼道:“三弟!” 李奈连忙快步上前见礼,然后向施耐德和何夕介绍道:“这是家兄李魄。这两位是从胜利港来的海汉贵客,施耐德施先生,何夕何先生。” 几人先“久仰久仰”地客气了几句,李魄好奇地问道:“两位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 施耐德笑着摆摆手道:“倒不是有功名,我们海汉对于有文化有身份的人都尊称为先生,哪怕是做生意的也一样。” 李魄恍然道:“原来如此。两位先生想必这一路旅途劳顿,肯定有些乏了,鄙行已经准备好了休息的地方,这边请!” 李魄早让人准备好了几顶软轿,施耐德和何夕是既来之则安之,也不推辞就直接上了轿子,至于他们的行李自有“福瑞丰”的人会随后送去。 关于住处问题,双方在胜利港的时候已经有过讨论。李奈也提过可以直接住到李家,不过这个提议直接就被施耐德婉言谢绝了——驻广办的任务有很多是不宜公开的,住在李家肯定多有不便。 施耐德希望一切就按照正常的流程走,先找个环境好点的客栈住下来,然后在广州城里挑一套合适的院子直接买下,作为驻广办的驻地。李奈当时就拍着胸脯表示这事可由“福瑞丰”代办,绝对保证物美价廉环境好。 李奈这话倒不吹牛,“福瑞丰”在广州的产业颇多,光是宅院就有七八处,其中有几处是一直空闲着的,专门就是用来安置远道而来的客商。所以李魄虽然事前并不知道会有海汉人跟着李奈一起返回广州,但立刻就表示已经帮两人安排了住处。 关于李奈家人的情况,穿越集团这边掌握的情况并不多,只知道李奈上面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而且是一直随父经商,并没有走李奈这条读书考功名的路子。按照执委会的分析,这几兄弟之间应该会存在有继承权的问题,驻广办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必须要慎重一点才行。 两人在摇摇晃晃的轿子里坐着,如同又回到了海上一般,片刻便觉得头又开始有些晕了。好在没过多久,轿子便停了下来,抬轿的力工掀开布帘请他们下轿。 “这院子不错啊!比驻崖办的院子还大一些。”在参观完李魄临时为他们准备的这处宅院之后,何夕很满意地称赞道:“家具和生活设施也很齐全,离珠江边的码头也不算太远。” “两位觉得满意就好,请尽管安心住下来,这里一应用具都由鄙行提供,回头再差几个下人过来服侍二位。”李魄很是热情地说道。 施耐德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也不急着跟他提租金或是直接买下的事情,打算先住个几天熟悉熟悉环境再说。这广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驻广办到底要设在哪里比较妥当,这还需要实地考察之后再慢慢斟酌。 说话间两人的行李也送到了地方,七八个大楠木箱子按照两人的指示直接抬进了卧房里。李魄看看事情差不多,便带了李奈向两人告辞,并约定了晚一点再请两人过府做客。 李家两兄弟走后,这院子就只剩下施何二人和一个看门的下人。施耐德起身伸了个懒腰道:“好了,我们开始做正事吧。” 两人先取出了电台和蓄电池,将室外天线绑到庭院中的一棵树上,向大本营发出了平安抵达的信号。大本营那边显然是一直在等他们的消息,很快就有了回复,让他们行事要以安全第一,并且定时联系。 两人接收完消息之后便关了电台收拾好东西,在目前住处没有确定之前,他们并不打算把电台和发电系统马上架设起来。虽然明人肯定看不懂这些玩意儿的功用,但搞不好也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第二卷扩张之路 197.第197章 李大掌柜 对于目前仅有两名成员的驻广办来说,他们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根本就没有停下来休息的工夫。首要的任务便是熟悉这个时代广州城的地理环境,以便为之后的工作做好准备。 广州城算上城墙外的区域,顶破天面积也不过十平方公里,与后世超过7000平方公里的大广州有着巨大的差距。但尽管如此,作为外来者要在短时间内熟悉并摸透这块地皮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大本营的历史研究小组专门花了几天时间整理资料,并且在卫星地图的基础上绘制了一份广州城简图交给二人先遣队。这份简图的依据主要还是各种史料的记载,跟实际情况肯定存在不小的出入,但至少精度上已经大大优于同时代地图那种涂鸦水平了。 这份简图上标注了广州城的一些主要街道,如东西主干道的惠爱街,南北向的主要街道,如布政司署直达正南门的承宣街,大北门南下通往归德门的大北门直街,以及番禺县衙通往定海门的德政街,以及新城内那些几条直通江边码头的小南门直街、小市街等等。 而有了街道作为参照物之后,整个城区的布局也就变得更加容易分辨。整个广州城基本以承宣街为中轴线,惠爱街以北的城北区域主要是官衙区,承宣街东边分布着番禺县衙、番禺县学、清军道、府学、盐课司等官衙,而西边则是广州府衙、都司、南海县衙、总兵府、察院、提学道、按擦司等等。 南面在明代中后期扩建的新城则主要担负了贸易的功能,这里遍布着各种工坊、商号、货栈,可以算是此时广州城的商贸区。 有了这样一份简图来进行对照,可以大大提升施耐德和何夕熟悉本地环境的速度,并且也便于他们更有针对性地进行活动,搜集本地的军政商情报。 天色渐暗,贺强按照约定的时间登门相请来了。算算时间,李奈的工作汇报估计也应该作得差不多了,这次从胜利港订购的商品足以引起“福瑞丰”大掌柜的重点关注。施耐德估计对方也想抓住这个机会趁热打铁,进一步扩大双边贸易的规模。 坐着晃晃荡荡的轿子,两人来到了对方设宴的地点,一间名为“醉南海”的酒楼。不过前面领路的贺强进店之后并没有上楼,而是带着两人直接穿过了热闹的店堂,往后院里走去。这后院院门外站着两个仆役,见贺强来了赶紧开门让他们进去。两人进到院中之后,才发现这院子就只有正面一间大屋,此时已经是灯火通明。屋中设了一桌酒席,席间的人此时都陆续站起身来。 施何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心头均是一样的念头:“还有专用vip包房,逼格很高嘛!” 一个年约五旬的男子率先迎了出来,口中连连道:“贵客光临,有失远迎!” 施耐德见这人身着缠枝宝相花纹的蓝色锦袍,头戴四方平定巾,挺胸凸肚贵气十足,李魄李奈都跟在他身边,猜测此人多半便是正主了。 果然贺强从旁介绍道:“两位,这边是鄙行李大掌柜。” “久仰久仰。”施耐德笑嘻嘻地与李继峰见礼。不过他对于自己身上穿着的明式锦袍还有些不习惯,动作多少有点别扭。反观何夕,因为在崖州时就经常穿着一身明式衣着到处晃荡,他的反应就自然多了。 “请请请,两位先请入席。”李继峰很是热情地招呼两人,然后吩咐道:“上菜,开席!” 后世都说食在广东,不过这个时候的粤菜可没那么丰富,而且各种调料、香料也不似后世有那么多选择余地,按照见多识广的两人观点,这也顶多就是个农家乐的水准——而且还是那种档次偏低的。不过胜在食材天然无污染,既不用担心地沟油,也不用怀疑转基因,吃进肚子可以放一万个心。 在座的就只有李继峰和两个儿子加上贺强,施耐德暗暗在心头琢磨,这桌上连一个外人都没有,看样子对方多半是还想谈谈生意的事情。 果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番客套环节走完了之后,李继峰便主动提起了生意上的事情:“听犬子说两位这次来广州,是准备在此设立商栈?” “没错,我们有很多物资需要从广州采买,设立一个商栈,今后做买卖也方便一点。”施耐德点点头应道。穿越集团在广州设立商栈,这件事对双方都是互惠互利,施耐德并不担心对方会对此有否定的想法。 李继峰继续问道:“这次犬子从胜利港带回的货物,在下也已经看过样品,的确都是极好的东西。但不知贵方设立商栈之后,这些货物的发卖……” 李继峰只是拖长了声调,并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施耐德已经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立刻接道:“李大掌柜可以放心,我们之前所达成的协议会继续执行下去,现有的玻璃制品、香皂、火柴,由贵行负责广东全省的代理代销,枪炮军械、精盐,由贵行负责福广两省的代理代销。在这个协议的框架范围内,我们不会将相关商品出售给其他商行,直到协议到期为止。另外在那之后,贵行也拥有同等条件下的优先续约权,我们可以通过协商来继续延长这些代理代销的协议。” 虽然施耐德话里有很多生僻的词语,不过李继峰大概还是理解了七八成,当下点头沉声道:“这样便是最好不过。” 其实关于双方所达成的一系列贸易协议,李奈今天已经原原本本地对李继峰复述过了,并且还出示了双方签署的书面协议。不过出于谨慎考虑,李继峰还是必须当面再确认一下,以确保“福瑞丰”在这几项商品的销售过程中不会受到来自其他竞争对手的攻击。 李奈之所以在胜利港的贸易谈判中一直没有对穿越集团的商品进行大幅度的杀价,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出于李继峰的授意。在他看来只要能保证自身获得的利润足够丰厚,货物进价高一些其实也无所谓,反正一转手就能成倍地赚回来,压价压得狠了,说不定海汉人就会另谋出路,再去寻找别的代理人。 双方虽然签署了代理代销的书面协议,但真要说起来这玩意儿是没什么法律效力可言的。李奈在海汉人地盘上的所见所闻,已经让李继峰明白《大明律》在那个地方是根本行不通的,真要是海汉人单方面撕毁协议,连打官司都没地方告去。而且在李继峰看来,这个协议本身也存在很多的漏洞,比如代理权的时间限制,以及商品种类的限制。李继峰注意到对方特别指明了“福瑞丰”所代理代销的只包括“现有”的这些商品,这就是说今后海汉那边新出的东西,哪怕只是玻璃制品改个样式,香皂改个味道,按照海汉人的解释那就是属于代理权之外的东西了。如果双方合作得不够愉快,那么海汉很容易就能以十分“合理”的方式抛开“福瑞丰”另寻出路。 李继峰觉得这是因为李奈年轻无知,在签署协议时被对方钻了这些空子,若是自己亲自去跑这一趟,断然不会只达成这样的条件。不过李奈的表现已经可圈可点,这次出访除了扩大原有贸易规模,增加贸易商品种类之外,还打探到了不少海汉人的内情,功劳同样不容忽视。再说这些协议并没有给“福瑞丰”造成任何的实际损失,只是增加了未来控制市场的难度,李继峰倒也不好因此而责备李奈。 事已至此,李继峰也只能先维持现状,看看海汉人的需求,然后再设法深化双方的合作关系。李继峰在商场上打滚了几十年,见识可比李奈多得多,一看海汉人卖的那些东西便知道挖到宝了,若是能拴住这个财神爷,“福瑞丰”在今后几年里真的可以赚个盆满钵满。但若是拴不住,市面上很快就会出现竞争对手,将“福瑞丰”挤到旁边去。 但要做到这点,李继峰首先得先摸准了海汉人的脉,特别是这次来广州考察的两个海汉人。李奈可是专门强调了施耐德在海汉人中的地位——所有的进出口贸易都是这位看起来文绉绉的施先生在作主。生意上的事情,只要施耐德点了头,那基本就成了。 对于李继峰的试探,施耐德其实也心里有数。当初的代理代销协议就是他亲自草拟的条款,这中间门门道道的东西他岂能不知?“福瑞丰”想要跟穿越集团保持贸易往来很容易,只要老老实实的当代理商,做好自己的生意就行了,但想要把穿越集团拴上,那可不是施耐德愿意看到的局面。 之后李继峰又在言语间试探了好几次,施耐德滴水不漏地应付过去,什么都好说,想要重新谈代理协议那就对不起。 第二卷扩张之路 198.第198章 私盐变官盐 李继峰眼看这条路走不通,当下便转移了方向换了话题:“两位这次到广州,不知需要采买何物,鄙行或许可以提供一些方便。” 对此施耐德倒是没有打算隐瞒,在物资采购方面,他的确还需要“福瑞丰”提供一些帮助。出发前由各个生产部门都提出了各自的物资采购清单,执委会将其汇总到一起之后足足有三尺长,这么多的物资如果全要由他们两个人去一一采购,那最近一两个月基本就不用做别的事了。委托给“福瑞丰”或许会让对方从中又赚上一笔经手费,但节约下来的时间和精力却是金钱难以买到的。况且现在穿越集团在双边贸易中占据了主动位置,施耐德相信“福瑞丰”在目前的状况下也不会在物资采购中玩什么花样。 “我们需要采购的物资很多,不过有一样的东西要得比较急。”施耐德笑着回答李继峰道:“船。四百料的大船,不管是福船还是广船都行。” “贵方欲从广州大量订船,莫非是为了跑广州这条航路?”李继峰对此十分敏感,立刻追问道。在此之前“福瑞丰”已经为对方代买了两艘四百料的海船,由李奈带去了胜利港,但如果穿越集团大量买船的目的是为了自行开辟这条航路,那对于同样从事海上贸易的“福瑞丰”而言未必是好事。 施耐德摇摇头道:“我们买船当然不是为了开辟这一条航路……” 李继峰的心稍稍放下一点,可这时候又听得施耐德继续说道:“……我们要开辟的航路有很多条,所以才需要大量的船和水手。” 好大的口气!李继峰心道这南海航路开辟不易,哪一条不是水手们经年累月才摸索出来的,就算是老海商要开辟新航路,也不是短时间能够达成的事情。 不过李继峰旋即便想起李奈曾提到过,海汉人是来自东方的万里海外,而且还有不少奇形大铁船停泊在胜利港。对方既然能驾着这种大铁船漂洋过海而来,那航海的本事只怕也很了得,这开辟航路一说倒也未必是在吹牛。 施耐德仿佛是看透了李继峰心中所想,笑着继续说道:“大掌柜不用顾虑太多,我们即便是开辟了到广州的航路,也不会影响与贵方的贸易。运力的增加,只会加大我们之间的贸易量,让我们都能赚到更多的钱。举例来说,比如食盐,贵行代理福广两省的销售,这两省一年下来要消耗多少食盐?几百万斤总是有的吧?现在因为运力不足,每个月只有万斤的订购量,但今后我们可以通过扩充运力,把交易量提升到每月五万斤、十万斤,甚至是更多,可以把盐卖到广西、湖广、江西、浙江这些更远的地方去。我们需要的并不是单方面增加运力,也希望贵行能组织更多的船来加入到航路当中。” “即便是有足够的运力,但贵方真能产出这么多的食盐?”李继峰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施耐德指了指李奈道:“贵公子也去参观过我们的盐场,三四百人的规模,产盐十万斤以上,等到年底,这个产量还会上升。对我们来说,只要劳动力足够,食盐的产量完全不是问题,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怎么把这些盐从琼州运到广州来而已。” 李继峰脑子里立刻盘算开了,目前海汉人给自己供应食盐的价格是每千斤五十两银,刨去运费和转运途中的损耗,在本地以市场价的半价发卖之后仍然能获得至少两倍以上的收益,也就是至少有一百两的利润,一月若是能卖出十万斤盐,那可就是一万两银子到手。而十万斤食盐,一艘四百料的海船就能轻松装运,既然海汉人的食盐供应有保障,那若是专门有一支船队从琼州岛运盐到广州,跑一趟就是几万两银子进账,这一年下来得赚多少银子?只怕扬州那些大盐商赚钱也没这么轻松。 现在李继峰脑子里打的这些算盘,当初水师把总罗升东早就已经盘算过一次了。有所不同的是,罗升东面对的市场还比较有限,毕竟整个琼州岛才二十多万人口,远远不及大陆地区的条件,而且罗升东虽然有官方身份掩护,没人会查他的船,但终究不敢太过张扬,每次就偷偷摸摸地运个两三千斤盐,赚点小钱。 而“福瑞丰”所拥有的经营规模和覆盖的地区都是罗升东无法比拟的,明明是能赚到大钱的买卖,李继峰当然不会满足于小打小闹。不过他倒是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了头脑,仍然是保持了足够的冷静,对施耐德继续问道:“那除了广州之外,贵方还打算开辟哪些港口的航路,施先生可否透露一二?” 施耐德很坦诚地说道:“大陆沿海的港口城市都是我们的目标,不过那应该是至少一两年之后的事情。在商业的目标,我们同贵行应该是一致的,把生意做到更远的地方,赚更多的钱。” 施耐德这话说得含含糊糊不尽不实,李继峰自然明白对方是有所防备,当下便也没有再不识相地追问下去。 当晚散席之后,李家父子三人回到家中并未各自歇息,而是到书房中继续商讨先前酒席上未尽的话题。 李继峰道:“这位施先生的确是商场老手,说话十分圆滑,也难怪老三你会跟他谈成那般不利的协议。好一个代理代销,你可知若是有别的商行搭上了他们的线,给出更好的条件,那他们很容易便会将我们踢掉!” 李奈连忙躬身道:“孩儿不识其中厉害,只想着如何能从中多赚些钱,倒是忽略了这些细枝末节……” “算了,你也是第一次处理这么大宗的买卖,能谈成这样也算不易。”李继峰吃饭的时候就已经想通其中的关节,此时只是提出来警示一下李奈,倒也没有继续怪罪他的打算:“听那施先生的意思,他们是有意要将私盐买卖做大,你们有什么看法?老二,你先说说。” 李魄想了想才应道:“海汉人制盐的本事虽高,但运力却是不足,而且他们在沿海各地并无售卖私盐的路子,所以这方面必须要借重于我们的商号。这私盐生意本小利丰,孩儿认为值得一搏,只是须得先铺好门路,谨防被盐课提举司那边寻到什么岔子。” 李继峰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老三也说说吧。” 李奈道:“二哥说得有理,这门生意做得好了,今后月入数万两也是等闲之事。不过孩儿觉得除了提防盐课提举司之外,还得提防其他的盐商。这同行便是仇家,何况我们若是大量贩运私盐发卖,必定冲击市场盐价,这断人财路的事情定会惹来争议报复。” “那你可有什么解决之法?”李继峰继续问道。 李奈道:“孩儿曾在闲谈中听闻海汉人谈及我大明的盐场,据说福广两省的二十多处盐场有多处都有荒废,而现在市面上发售的食盐多是来自江浙、淮扬一带的盐场,因此盐价价格居高不下。若是我们直接跟各地的盐商供货,价格可比北方运来的盐更低,这样一来我们赚我们的,盐商赚盐商的,各取所需就是了,我们也可省去了一一发卖的工夫。” “就是说把私盐变成官盐发卖了?”李继峰的手指在书案上轻轻拍打着,心中盘算着李奈出这主意的可行性。 “福瑞丰”在福广两地都有多家分号商行,想要通过自己的渠道出售食盐不是不可以,但仍将面临一个合法性的问题。所谓官盐,就是盐商得先去盐课提举司交钱,然后拿着盐引去盐场买盐,而这盐商的资格却并不是拿钱就有的,往往在一个地区都被少数几家豪门所把控。“福瑞丰”在此之前并没有盐商的身份,就算卖盐也只是以零售性质少量贩卖从盐商那里批发来的官盐,以这种方式想要月销数万斤私盐,显然难度很大,而且出货量大了就很容易引起同行和主管部门的注意。 而那些出货量很大的盐商想要在其中混入一部分私盐就很容易了,他们拿得出盐引,主管部门也很难界定他们出售的食盐中到底有没有私盐在内。事实上因为私盐的成本较低,很多盐商都会夹杂着私盐一起出售,以获取更多的利益。而海汉人的私盐无疑是拥有极强的竞争力——他们的价格已经低到了极致,在大明的盐业市场上甚至找不到能与其匹敌的对手。就算“福瑞丰”把价格提升到每千斤一百五十两银,仍然要比盐商们现有的货源拥有更大的价格优势。 把海汉人的盐卖给各地盐商,再由这些盐商将其当作官盐出售到市场上去,这似乎的确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李继峰考虑清楚其中要点之后,便迅速作出了决定。 第二卷扩张之路 199.第199章 驻广办的工作规划 李继峰是一个行事很果断的人,一旦决定,便立刻拿出了章程:“老三这办法不错,但与各地盐商接洽此事恐需耗费不少时间,需要尽快着手进行。我立刻修书一封送去福建,让你们大哥负责当地福州府、泉州府、漳州府、汀州府、延平府、建宁府的私盐事务。” “老二,你负责广州以西的肇庆府、高州府和雷州府。如有可能,也探探广西那边的路子。” 李魄躬身行礼道:“孩儿定不辱命!” “老三,你就跑东边的惠州府和潮州府,以及北边的韶州府三个地方,如果有余力,也可看看江西赣州、湖广郴州这两地的情形。” 李奈也起身应道:“孩儿明日便收拾行装出发。” 李继峰继续说道:“至于供货价格方面,你们可根据当地的情况灵活掌握,无须过于坚持。这私盐买卖不同于玻璃器具,我们不求价高,只求量大!” 李继峰父子三人在商议如何拓展私盐生意的时候,施耐德和何夕也已经坐着轿子回到了住处。让两人微微有些吃惊的是,院中除了看门的那个下人之外,已经又多出了五六个仆役,其中还有两个是十四五岁的小丫头。 何夕问道:“你们管事的人是谁?” 一个中年人上前躬身应道:“禀老爷,小的邱三,暂任这处院子的管事。两位老爷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下人们去做就是了。门房是老丁,厨子老黄、打杂跑腿的平二狗,还有这两个小丫头,叫做小香和小曼,是贴身伺候两位老爷的。” 这邱三故意把“贴身”二字加重了语气,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施耐德笑道:“老何,这可是糖衣炮弹打过来了,你看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何夕没好气地说道:“糖衣剥下来,炮弹打回去。帮着洗衣做饭可以,贴身伺候什么的就免了吧。” “先打两盆热水来洗洗脸,其他人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施耐德挥挥手驱散了这些下人,拉着何夕进了书房:“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我听说你在崖州的风流事迹可是不少!” 何夕苦笑道:“都是张广这家伙乱嚼舌根,我那完全是出于工作需要,逢场作戏一下而已。” 施耐德摆摆手道:“你放心,我不是在代表执委会质询你的工作状况,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事情没必要太较真。我们来到这个地方又不是真的有什么崇高的目标,大家说白了都是想做人上人而已,谁会没点私心?我认为只要不干扰到正常的工作,没必要对私生活看得太紧了。” 何夕摇摇头道:“都是你这么想就好了,可很多人想法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啊,别人看我们这些驻外的都认为在外面是吃香喝辣还能玩女人,谁会想着我们这些人在这种陌生环境下所承受的压力。我回胜利港那晚上特地开电脑上论坛看了看,风言风语的还真是不少。” “说到底还是环境太封闭了,大家憋在那个地方好几个月,一直在埋头做事,平时又没什么消遣,肯定会有一些怨言的。”施耐德安慰道:“不过这种情况过段时间应该就会有好转了,李奈不是说要去胜利港开青楼吗?至少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一下目前的状况。” 说话间两个小丫头已经端着热水进来了,其中一个拧干了毛巾就往何夕脸上凑,何夕连忙伸手接过了毛巾道:“我自己来就行了。” 施耐德见状也不好独自享受,接过了毛巾自行擦了擦脸,等两个小丫头端着盆子出去之后,他才对何夕问道:“洗个脸而已,你这样会不会太过了一点?” 何夕摆摆手道:“算了,这年纪的小丫头算起来还是初中生,别说下手,就算碰到我都会觉得有犯罪感……别说这个了,说说正事,我们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你应该有详细的规划了吧?” “那必须有啊。”施耐德起身回房拿来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之后调出了早已经写好的相关规划,开始向何夕进行解说:“首先我们得把地方先摸熟了,明天开始我们就按照地图先在城里城外到处转转,熟悉一下环境。顺便看看有没有更合适的居所,这院子虽然不错,但作为今后驻广办的所在地还是不太妥当,院墙低矮有安全隐患,外面巷子狭窄不便于人货进出,房子全是木结构的,想弄个坚固点的机要室都不太放心。最重要的是,这地方是李家借给我们的,始终不太方便,执委会的意思也是让我们购置一处产业,把驻广办当作长期机构来进行建设。” “那你准备选在哪个区域?”何夕将工程部绘制的广州简图铺在书案上,指着城区道:“北城几乎全是官衙,肯定是不行的。南边的新城据说有不少作坊和商行,倒是比较适合今后开展贸易。” “我也觉得南城比较好,不过那边全是商户,估计地皮价钱低不了啊!”施耐德摸着下巴斟酌道:“昨天在船上的时候我问了下李奈,据说南城的院子往往都超过千两,而且有价无市,不太容易买到。” “不好买也得买啊,难道我们自己盖?”何夕不以为然地反问道。 “说真的我的确是有这样的想法。”施耐德指了指珠江的位置:“在城区之外的珠江两岸都有大片的空地,完全可以自己买块地皮来盖房。” “珠江南岸不太合适吧?今天在船上看到南岸基本都是荒地,没什么居民,当时我还特别问了船工,船工说主要还是交通的问题。老百姓想要在那边定居,所有的东西都还是得从北岸的广州城采购,就连盖房需要的砖瓦木材也得这样运过去,所以那边才会有大片的空地。”何夕对施耐德的想法并不是太赞同。 施耐德叹口气道:“这么一条三四百米宽的河就阻碍了城市的发展,真是可惜……那只能在北岸想办法了,等去了实地看看再说吧。先说下一件事,船的问题。” “目前我们连租带买一共弄到了八条大船,到年底琼州府还有两条新船交货,加上我们自己在建的这艘就有十一艘船了,短期内应该可以满足黑土港的运输需求。我和海运部的人开会商量过了,如果要开辟胜利港到广州的航路,并且保证每个月的运输量,那至少得有四五艘大船才行。广州城外就有船厂,我们抽时间去看一下,有船买船,有人挖人!”施耐德毫不客气地说道。 “还有水手和船工,也不能忘了。”何夕提醒道。 “说到水手和船工,那就顺便说下一个问题了。”施耐德的眼神回到了自己的电脑屏幕上:“执委会希望我们能在广州设立一个类似崖州的人力牙行那样的机构,专门负责招揽有一技之长的人,特别是各种工匠。我知道崖州的移民工作做得那么好,有一大半功劳都应该记在你的头上,想必这方面已经有不少经验了吧?” 何夕摆摆手道:“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做的,驻崖办的人都有份出力。关于移民问题我想先问问,执委会打算大规模公开移民还是小规模悄悄招揽?” 施耐德想了想应道:“目前广东的局势比较平稳,我们不宜把声势搞得太大,以免引起本地官府的注意。” 何夕默默地点了点头,片刻之后才开口道:“那我回头去找几家牙行谈谈,这种事我们自己干效率太低,还是要让专业的人去做比较好。” “另外执委会还要求我们尽可能搜集无依无靠的孤儿送回胜利港。”施耐德补充道。 “又是打算充实童子军吧?”何夕摇了摇头道:“说实话我认为这种措施从长远来看并不见得是好事。” “何以见得?”施耐德饶有兴趣地问道。 执委会对于培养孤儿一直抱有很大兴趣,已经从崖州乃至越南收了不少的孤儿回来,从嗷嗷待哺的幼儿到十四五岁的孩子都有。这些孤儿只要到了学龄,就都将进入童军营的编制,接受军事教育。执委会认为在经过数年的意识灌输之后,这些孤儿都将成为海汉政权的忠实拥趸,他们对于这个集体的忠诚度甚至会超过穿越集团中的一些成员,会毫不犹豫地在战场上为了海汉政权战斗到最后一滴血流干。施耐德在执委会好几个月了,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此持有反对的意见。 “无依无靠,没有亲情羁绊的人,在性格上很容易会走极端。”何夕分析道:“通过洗脑式的教育,的确可以让这些孩子拥有极高的忠诚度和服从性,但缺乏家庭环境会让他们的性格在成长中出现缺陷。我以前的工作你是知道的,在接受专业培训的时候也学过很多刑事案例,在采用极端手段犯罪的人当中,孤儿或是家庭不完整的人占了相当大的比例。按照执委会的办法,当然有可能培养出大量的忠诚战士,但也有可能培养出来一大批无情的冷血杀手。” 第二卷扩张之路 200.第200章 驻广办成立 施耐德听了何夕的说法之后,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你的意思是,这些孤儿长大之后,其中一些人的思想有可能会走极端?” “没错。他们会认为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维护现有的体制和政权,而为了这个信念,他们会做出任何必要的举动,哪怕这些举动在法律上可能会被定义为违法行为。”何夕点点头道:“其实这种事情在后世很常见,很多自认为是爱国者的人会固执地做出一些在旁人看来很荒谬的举动,特别是当这种人拥有军人身份的时候,这种危险的程度会大大地增加。” “比如说二战时的日本军方?”施耐德有些明白何夕的意思了。二战时日本军方可是打着爱国的旗号干出了不少让世人瞠目结舌的荒唐勾当,甚至连首相都被激进军人以“爱国”的名义给干掉了。 何夕点点头道:“这些人的对错和是非观念都是以自己的信念为标准,没有家庭就意味着没有什么可为之奋斗的私人理由,对他们来说,壮大国家实力或许比千千万万的人命更重要。比如希特勒,如果他的父母不是死得那么早,或许他长大后会成为一名画家,而不是发动战争害死了千万人的独裁者。心理不健全或是性格有缺陷的人掌握了大权,那对社会而言绝对是一个灾难。” “你说的是有道理,但话说回来,我们所处的形势也要求我们必须尽快拥有一定的群众基础才行。”施耐德已经明白了何夕的意思,但他认为对方的看法也有偏颇的地方:“要转变成年人的思想观念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他们是在大明的制度下成长起来的人,尽管这套封建社会制度有很多的弊端,但潜意识里他们仍然会去维护和遵从旧有的制度。而孩子特别是孤儿却不一样,他们在执委会的照料下长大,接受的是我们的价值观教育,今后跟我们思想观念最接近的归化民也将是这些人。对我们来说,恐怕在相当一段时期内都不会找到更好的选择。” “那也不放任问题存在。”何夕并不打算就此放弃辩论,继续说道:“我们既然意识到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就应该想办法来弥补这些漏洞。” “给孤儿建立家庭吗?”施耐德笑了笑道:“那有一大帮子成员要喜当爹了……我看这也不是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执行起来可能会存在很多问题。不过不管怎样,回头我会把你的想法向执委会进行汇报,我们这边先设法完成既定的任务,这些麻烦事还是交给宁崎去头疼吧。” “要收集孤儿应该不难,我们可以联系‘福瑞丰’,让他们出面搞一个慈善机构,经费由我们来出就是了。”反对归反对,但何夕还是立刻拿出了一个可行的方案:“至于后续怎么去操作,那就很简单了。” “以慈善的名义……这个不错,我想执委会应该会很乐于采用这个方案。”施耐德连忙把这一条也记录下来。 “除了收罗人口送回胜利港之外,我想我们自己也需要一些人手。”何夕朝门口的方向努了努嘴道:“这些人都是李家送来的,可信度不高,我们做事也不太方便。依我之见,还是早点设法换掉。” “落实住处的时候,就把这事也一并解决了吧。”施耐德对此也很赞同,毕竟这些人是拿着“福瑞丰”的钱做事,驻广办有什么风吹草动,估计分分钟就会报告到李继峰那里去,留着这些人在身边肯定不是长久之计。反正日后要收罗孤儿,施耐德打算届时从中挑几个机灵点的留下来就是了。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两人便每天出门巡游,熟悉广州城环境的同时也在挑选合适的置产地点。至于设立慈善机构的事情,在与李继峰进行沟通之后,也得到了对方的肯定答复。设立善堂收养无依无靠的孤儿,这对于“福瑞丰”来说是赚取名声的好事,何况这费用还是由海汉人来出,先期已经拿出了五百两银子作为经费,李继峰确实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李继峰让贺强在广州城外寻找合适的地方,按照施耐德的要求去筹建这个机构。 数日后施耐德和何夕终于在广州城外以东靠近东山湖边寻到了一处合适的宅院,占地约有五亩地左右,放在后世绝对是豪宅级别的庭院了。宅院的主人是北方人,整个建筑结构也是按照北方的院落形式来设计的,南北走向的四进院落,标准的深宅大院。这家主人因为要迁回北方居住,所以准备出手卖掉这处宅院。 第一进院落是由南侧街门、北侧垂花门、游廊和倒座房构成的前院。倒座房有八间,可做厨房、柴房、门房及下人居所等功用。由垂花门进到第二进院落中,北边是正房五间,两侧各有一间耳房,东西厢房各有三间。这个院落主要是主人日常会客、举办宴席以及留宿客人的地方。正房中间的明间为过厅,通过这里就可以进入第三道院落,这个院落的房屋布局与第二进院落大同小异,是主人生活的场所。而最后一个院落是后罩房,从功能上说是女眷或者女仆居住的场所,不过这个院落有一道后门,施耐德认为用来将其作为货物进出的仓库倒也很不错。 整个院子包括房屋在内都是砖石结构为主体,围墙墙基由条石砌成,高达一丈,驻广办即使在里面架起电台天线和光电设备,在外面也绝对看不到。且围墙外五丈范围也是属于这所宅院的地皮,从视野上来说比较开阔,进出方便,并且有利于对外的防御。 这处宅院从建成到现在也不到五年时间,以这个时代的标准而言完全可以算是新房。整个院落的生活设施齐备,加上清一色的岭南红木家具,基本已经达到了“拎包入住”的程度,要说缺憾就只有一点,这个院落的仆役大部分都是原主人的家仆,所以也会一起离开,需要另行雇佣下人才行。不过这对驻广办来说完全不是什么坏消息,反而会节省下打发这些人离开的工夫。 这处院落所在的位置距离广州城东城墙最近的一处城门只有两里地,进出广州城非常方便。距珠江江岸直线距离不到一里,已可算是标准的江景房。硬要挑毛病的话,就只有临近的东山湖了,现在这里只是一块荒芜的沼泽地而已,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芦苇,完全没有后世的公园景观可供欣赏。 施耐德和何夕这些天看了十几处地方,没有哪一处能像这里一样让他们挑不出多少毛病的。两人在看过宅院内外环境之后,立刻就已经作出了购买的决定。 不过真是应了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这房好价也不低,主人家直接喊出了三千两的价。两人磨了两天,最后还价到两千五百两就再也杀不下去了。在汇报执委会之后,最后特批了三千两经费给驻广办购置这处地产,同时这笔钱里也包括了改造庭院,购买生活用品,以及雇佣下人等等的费用在内。 买下这处宅院之后,两人立刻搬出了李家的院子,然后雇了个厨子,又从善堂已经收留的孤儿中挑选了几个岁数大点,比较听话的孩子,便入住到了这处新宅院中。 不过直到这时候两人才发现,由于出发时太匆忙,竟然忘了提前将驻广办的门牌制好带来,这下挂牌仪式也只能延后,回头在城里找木工作坊做一块了。 因为驻广办目前在本地还没有正式展开社交活动,所以入住时也比较冷清,只有李继峰着人送来了一份贺礼表示心意。不过施耐德和何夕也并不太在意这种事情,在他们看来驻广办现在才算正式起步,而未来的几年中这地方必然会门庭若市,目前的冷清只是暂时现象而已。 按照驻广办的编制,施耐德担任主任职务,同时负责商务和外交事务,何夕担任副职,负责情报、安全和军事方面的工作。而其他人现在都仍是属于临时编制,虽然这些孤儿并不知道什么叫做临时编制,不过驻广办内部的文件上已经有了他们的名字,并且今后只要他们不离开这个体系,那么他们在内部档案上所记录的参加工作时间均为“1627年9月1日”。 当然这地方并不是搬进来进算完事,实际上对这个院子还是需要进行一些小规模的改造。比如说后方作为库房使用的后罩房,就必须作更好的防水处理,并且狭窄的后门也需要再做些改造以便于货物进出。而在第三进院落中作为机要室使用的耳房,需要在里面存放文件、金银、电台、武器等贵重物品,也必须要进行加固。何夕打算让大本营制作专门的铁制门窗,下次用船运来广州安装。 第二卷扩张之路 201.第201章 吃紧的产能 除了这些防御性质的改建措施,施耐德还打算要对驻广办的卫浴设备进行改建,这也是来自于何夕的建议。 驻崖办成立之时就因为洗澡问题折腾了好些天,后来还是安装了小型热水锅炉之后才解决了这个问题。而这种锅炉的妙处经过有意无意的宣传之后,已经有好几家大户向驻崖办下了订单订购这种方便的小型锅炉。驻广办这边虽然暂时没有女人带来的不便,但日后肯定会慢慢增加成员,这热水锅炉还是早点配上比较方便。 除此之外,施耐德还希望能尽快用上大本营自产的卫生洁具。海南本身就有丰富的紫砂泥、高岭土和陶土资源,勘探队在田独地区也早早就发现了陶土矿。在工业区的砖瓦窑建成投产之后,陶瓷的试制也被列入到了生产项目当中。 目前穿越集团收罗到的匠人中倒是有几个烧制过陶瓷的匠人,但技术水平都很一般,也就能做做普通的碗碟盘杯,想搞点能出口西洋的高档艺术品还远远不够格,一开始也只是给后勤部门烧制一些装菜的粗瓷碗而已。不过很快就有人打起了别的主意——搞艺术品我们不行,搞日用品还有谁能比得了我们? 烧制陶瓷马桶并没有什么技术难度,这玩意儿几百年前就已经有了,在民间也不算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而这个时代的英国人刚刚发明了最原始的抽水马桶,但仅仅也只是具备了冲水的功能而已,自动储水水箱和u型排水弯管这些在后世看来很简单的东西要到一百多年之后才会问世,穿越集团完全可以用自身的技术储备来抢占这个市场。 普通陶瓷马桶改成抽水马桶,那这技术含量立刻就上去了,而且干净卫生,经久耐用。施耐德当时听到这个事情就认为这东西不管在大明还是在西方都会有销路,虽然施工上会稍微麻烦一点,必须要在室内挖坑埋管道连到室外的便池,但有钱人肯定不会在乎这点小小的麻烦——只要见过或者用过抽水马桶的人都不会再乐意见到自家卧室里需要每天清理的老式马桶。 施耐德离开胜利港的时候,有关技术部门正在对陶瓷管道件的制作和密封工艺进行攻关,这东西不仅可以用在抽水马桶之类的卫生洁具上,同时也是化工部门正在规划中的三酸二碱生产线的重要部件之一。 要想在大明推销这些日用大件,首先就得先在自家装上样品,这才方便日后向来往的富商士绅们进行商品展示和推广。不过不管是锅炉还是抽水马桶,都必等待大本营那边制出成品之后跨海运来安装,甚至连相关的安装技术人员也需要由大本营派过来,所以驻广办短时间内还是只能按照十七世纪的生活方式过下去。 搞定了驻广办的驻地之后,施耐德又马不停蹄的找了两家船厂,一口气下了四艘四百料海船的订单,但因为船厂的生意太好,首船的交付日期排到了明年二月间。这中间足足有半年的时间,干等也不是办法,施耐德于是开始打听二手行情,终于在数日之后又买到了一艘七成新的大福船,赶紧发电报回大本营,通知执委会派人到广州接船,顺便也把这些日子里采购的一些物资和收罗到的移民运回去,当然也没有忘记提及驻广办扩充人手的要求。 驻广办在安顿下来之后已经开始了正常的工作,施耐德负责商务活动,何夕则从事情报搜集工作,两人虽然已经身兼数职,但还有很多具体的工作他们无暇分身,这个时候就必须要对驻广办的编制进行扩充才行了。 施耐德对大本营提出了比较具体的人员要求:一名从事内部机要工作的人员,即整理驻广办内部文件,并负责日常收发报工作;一名运输专员,专管广州与胜利港两地间的货物运输事务;一名专管移民事务的人员,负责监督慈善机构的运行,以及甄别管理准备送往胜利港的移民;一名医务人员,主要为驻广办提供医疗保障,同时也保证从广州上船的移民中不会出现恶性传染病携带者;至少两人以上受过专业训练的保卫人员,用以保证驻广办的日常安全。除此之外,驻广办还需要数名可靠的归化民服务人员,负责日常打杂跑腿,搬运货物等等。 如果这些人员全部配齐,那么驻广办的常驻人员至少也有十几号人了,这个院子倒是会比现在更有人气一些,不至于延续现在晚饭后就变成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状况。 执委会接到广州发来的消息是在九月七日,一周前黑土港返回的首批运煤船队已经顺利抵达了胜利港,供运回三百余吨煤炭和四十余吨的焦炭,都是品质极好的上等货色。执委会对此十分满意,并且立刻安排了运输力量将这些紧俏物资源源不断地送往田独工业区。工业部下属不管是冶金口还是化工口,都已经对这批燃料期待已久,就等着运抵之后开始大干一场了。同期返回的还有病情稍稍好转的包工头刘山夏,他将在一号基地的内部诊所进行全面检查,以确保这场大病不会对他的身体留下什么后遗症。 为了提高煤炭的转运效率,田独工业区至胜利港的轨道运输系统也于驻广办落成的当天同时动工,这段全长接近十公里的轨道分为两期工程进行,通行后将直接上马蒸汽动力的机车。 轨道的线路基本就是沿着前期的路上通道来进行铺设,所以也不须重新再做勘测工作,路基也将完全利用现有的这条道路。这条路线基本就是按照后世224国道的线路,北端止于田独河水电站旁边,南端则直达在建中的胜利港综合货运码头。 由于目前的钢铁产量还十分有限,无法将大量钢铁用于建造铁轨,一期工程并不会进行复线建设,投入运行后将采用两头同时发车相向而行,在中间铺设小段的复线轨道以便于相向而行的列车错开。二期工程的实施时间则要视钢铁产量的提升速度和两地间货运量的实际需要而定,届时会在一期工程的旁边修建复线,以加大两地间轨道交通的运力。 除了轨道建设之外,执委会近期重点抓的另一项目就是盐场产能的进一步扩大计划。在上个月盐场受灾之后,执委会的及时反应和灾后处理让盐场的人心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一部分受灾严重的社员更是因祸得福,被分配了新盖的砖房,这也大大地提升了盐场公社的士气和劳动积极性。执委会将随着运煤船运回来的两百多越南难民中的绝大部分都调拨给了盐场公社,并且要求他们在今年最后几个月中进一步提升产能,争取能够在年底时将现有产量再翻上一倍,达到日产食盐四吨以上的水平。 执委会之所以心急火燎地要加大食盐的产量,是因为最近食盐的需求量突然猛增,盐场公社的产能已经是到了供不应求的境地。虽然盐场公社很快就恢复到每月六十吨以上的产能,但仍然不能满足现有的需要。 产生这种变化的原因主要来自四个方面。第一是内部的生产需要,化工口几乎所有的生产环节都离不开盐,而随着化工口产品增加,产能扩大,对于盐的需求量也陡然猛增。还有就是以前很多项目处于实验室研究阶段的时候,每天的盐需求量很小,但现在随着项目逐步投入到实际生产环节,需求量几乎是是呈现出爆炸性的增长。按照化工口的估算,要满足内部的化工生产,每月所需的盐至少在三十到五十吨左右,而这已经就占到了现有产量的一半以上。并且这个需求量还将随着化工部门产能上升而增加,盐的供应缺口只会越来越大。 第二个食盐的重要输出方向是罗升东这个打着水师旗号公开走私的业余盐贩子。随着钱越赚越多,罗升东的心也越来越大了,不再满足于每次两三千斤的小打小闹。前些天他托驻崖办发来电报,希望今后的供货量能够上升到每次五千斤以上,并且会采用现金付款提货——这家伙有钱了之后底气也足了不少,再也不提赊欠的事情了。而对于提货的频率,罗升东希望从现在的每月一两次提升到十天一次。这样一作调整,他每月的提货量就比过去提升了至少三倍左右,虽然也不过才七八吨的量,但对于目前的盐产量来说也同样占据了不小的份额。 第三个输出方向是来自越南。虽然执委会是打算等到第一批运煤船返程时给黑土港送一批食盐过去,看看能不能开辟越南的私盐生意,但在这个项目上黑土港管委会已经走在了前面。在此之前他们就已经将库存的部分食盐运去越南东海岸,并且通过归化民与当地的富商接上了头,用盐换取粮食,达成了小规模的私盐贸易。 第二卷扩张之路 202.第202章 产能与市场 正如执委会之前预料的那样,越南由于内战的原因,使得处于交战区的大片盐场全部停产。在南方食盐供应被迫中断了几个月之后,越南北部已经陷入到一定程度的盐荒当中,市场上食盐价格暴涨,而且有价无市,即便是拿着钱也没法再通过正常渠道买到食盐。 在这种情况之下,黑土港运去的一千斤精盐立刻就成了抢手货,对方听说只需用粮食就能换到这些食盐,根本连价都不还就同意了黑土港方面开出的条件。河内以东的红河三角洲本就是稻米丰产之地,粮食价格极低,本地的离岸价甚至只有崖州粮价的三分之一,大约是每千斤不到二两银子的水平,相比越南市场上价格爆涨到每千斤四百两以上的精盐,竟然已经相差了两百倍之多! 于是黑土港运去试探行情的一千斤精盐,很顺利地就交换到了十多万斤稻米。而由于黑土港方面没有预计到这种局面,只去了一艘船进行交易,结果事到临头竟然还无法一次运回这么多稻米,不得不分作两次完成这笔交易。黑土港管委会在做完这笔买卖之后立刻给大本营发来急电,取消了原本的粮食支援要求,申请将这部分运力全部都换成食盐。 这种暴利的交易当然不可能长期持续下去,越南官方肯定也会再开辟新的盐场以供给国民所需,所以黑土港打算抓紧这有限的时间多跟越南人做几次私盐买卖,先打开一个口子,以后即便越南的食盐供应有所恢复,黑土港这边同样也能通过进一步降价的手段继续从中获利。 黑土港管委会主任顾凯甚至在电报中声称,只要大本营的产能足够供应,完全有可能接着这个时机控制住北越的盐业市场。同时顾凯还建议大本营自行派出商队前往南越地区,因为据现在了解到的情况,集中在河静、广治、南广平、顺化、广南这些交战区的盐场,产能占了其国内食盐产量的七成以上,这些盐场停工后受到影响的地方不仅仅是北越,南边的阮氏统治地区同样也面临着盐荒的困境,这对穿越集团来说简直就是天降横财,不发白不发啊! 只要打开了贸易的窗口,那么下一步对越的军火外销计划也就有了可以借助的渠道。对于还将持续数年的南北越军事冲突,执委会一直将其作为了扩充自身力量的好机会,对如何利用好这个局面也早有谋划。出售军火,吸纳越南的人口和财富,这将是今后几年中穿越集团对越政策的主旋律。不过在实现这些美好愿景之前,执委会首先得设法满足当前的交易需求——向越南市场供应大量的食盐。 按目前的自身盐产量来说,越南市场的盐需求量完全是一个无底洞,盐场公社的产能就算全填进去估计也填不平这个坑,所以执委会才会心急火燎地想要扩大产能。仅仅就是这三个食盐输入的方向,就已经完全耗尽了本地的食盐产能,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驻广办又发来了电报,申请扩大大陆地区的食盐输送量。 作为第四个输出方向的大陆地区,由于其巨大的潜在市场,食盐消耗量将完全超过前三个输出方向之总和。哪怕仅仅只是福广两省,所需的食盐也不是小小的盐场公社能够供应得了的。而现在“福瑞丰”方面已经派出了人手前往两省各个州府打探销售渠道去了,如果一切顺利,那么这两省的私盐销售网络全面铺开,估计也就是今年底明年初的时候了。 面对巨大的市场需求,却因为产能的不足而没法一口吃下去,这种甜蜜的烦恼对于执委会而言简直就是一种煎熬。9月10日,执委会不得不召开了专项讨论会,将相关单位的负责人集中起来,一起研究如何尽快扩大盐场产能的问题。 会议首先由盐场公社一把手安西介绍目前的生产状况:“现在盐场公社的社员共计六百六十五人,其中青壮劳力比例约为65%,以目前的生产规模而言是基本够用了。大家都知道盐场的大部分都是盐田和晒盐池,这两项占据了整个盐场工作面积的八成以上,而目前盐场的实际开发区域只占整个规划区的二分之一稍强,还有大量的可用面积没有投入使用,我认为如果能够对这些地区加快开发建设速度,那么在短期内大幅提升盐产量是可以实现的。” “另外目前的海水提灌作业大部分还依靠风能、畜能甚至是人力,工作效率非常有限,我建议执委会尽快给盐场分配一批蒸汽动力设备,哪怕是烧木炭的都行。关于这方面的报告我已经打了五六次了,希望执委会能够给予足够的重视!” 陶东来干咳了一声道:“安西同志,你的报告大家都看过,也很重视,但一直没有给盐场公社配发蒸汽动力设备,这其中还有些客观的原因。我们之前的钢铁产能不足,为了扩大产能,造出的蒸汽动力设备几乎都投入到了扩大再生产上面。罗杰,这方面的情况你来说一说吧。” 罗杰和石迪文两人在穿越前都是高级机械技工,目前都在机械加工部门作为主管。石迪文主要负责军械方面的研制,而罗杰则是一直在从事制造蒸汽动力机械方面的工作。 罗杰耸了耸肩,用已经纯熟了不少的普通话说道:“就像陶总说的那样,我们已经掌握了蒸汽机的制作技术,可是有限的原材料限制了我们的生产速度。现在我们制造一台二十匹马力的蒸汽机需要花费五天的时间,如果有必要我们可以同时制造三台这样蒸汽机,但问题是我们的钢铁产量还跟不上……” 刘星礼举手插话道:“我打个岔,钢铁产量的瓶颈并不是我们的生产水平或者生产工艺问题,而是燃料!没有足够的煤焦碳,我们就没法大量冶炼钢铁,这件事相信大家都很清楚。只要黑土港和海运部能保证足够的燃料供应,那么冶炼车间同样也可以保证提供足够的钢铁给制造部门。” 眼看越之云也要出来给自己洗白,这话题似乎越扯越远,陶东来赶紧终止了这场漫无边际争论:“今天讨论会的主题是扩大盐场产能,各位负责人都注意自己的言论,不要跑题跑成了习惯!” 白克思开口道:“我看这样吧,既然现在客观形势需要我们扩大盐场的产能,那不妨就在政策和物资供应上暂时对盐场公社保持倾斜,比如近期出产的蒸汽机、水泥,新到港的移民,都可以优先分配给盐场公社。” 对于白克思的建议,并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大家对于现在的外部环境都很清楚,食盐可以说是技术门槛和生产成本最低的工业输出品,而且拥有巨大的消费市场。尽管食盐的外销价格只不过每吨百元,比起其他工业产品来说可算是十分廉价,但价再低也抵不住量大,有朝一日能达到每月成千上万吨地向外发卖,那收入也算相当可观。而且食盐与其他的工业产品最大不同之处就在于食盐是刚需品,价格高低都不会影响到他它在市场上的实际需求量,这是其他产品所不能相比的。目前内外对于食盐的需求量都极大,执委会要优先照顾盐场公社的需求,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过安西对于这样的安排似乎并没有感到满足,他摇摇头道:“仅仅是这样恐怕还不够。” 陶东来愕然道:“这话怎么说?” “我们可以先来计算一下盐场公社在未来可以达到的理论产量。”安西站起身直接走到了会议室前方的白板前面,拿起记号笔开始书写起来,一边写一边解释道:“盐场公社所在的区域是一个山坳,所以实际可开发面积是很有限的,在规划之初我们就很清楚这里的可利用面积,大概只有一百公顷左右。” “按照我们目前的产能来计算,大概每公顷的年产量约在十四五吨左右,这个产量对照后世海南盐场的产量来说是非常低的,大概只有四分之一左右。就算我们通过各种技术改造,使用大量的机械设备来增加工作效率,但限于客观的科技和管理水平,能达到后世三分之二的产量大概就是极限了,也就是每公顷年产四十吨左右,这么计算下来,盐场公社的年产量大概就是四千吨上下,好一点也不会超过五千吨。” 安西放下记号笔,转向众人道:“这个产量供应内部工业生产所需加上整个海南岛的居民食盐消耗,应该是足够了,但如果同时还要向两个国家级别的市场进行大规模的输出,恐怕还有不小的缺口。” 陶东来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道:“你是不是想说,我们现在就应该开始规划新的盐场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203.第203章 安西教练的野望 执委会对于盐场的发展前景一向十分看好,在立足之初就将此作为独立建设项目进行了开发,甚至在上次派出考察队去探寻黑土港航路的时候,也没有忘记顺便考察了一下位于海南岛西南角的莺歌海盐场地区,为将来的大规模开发做准备。 不过就算执委会早有计划,也没想到私盐生意的推广速度竟然会如此之快。在原本的计划中,对大陆地区的食盐销售策略本该在1628年才开始实施,没想到开通大陆销售渠道如此顺利,比原计划提前了足足四个月,而对于越南的私盐贸易更是属于计划之外的的内容,算是意外之喜了。如果真想对这两个地区展开大规模的倾销,那盐场公社的产量的确是有点不够看,哪怕将产能开发到极致,达到安西所说的理论生产上限也是如此。 看到安西点了点头,陶东来皱眉道:“胜利港附近也没什么适合用来开发盐场的地方了,真要再扩大产能只能另外再找地方。但现在要想再开分基地,怕是有点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啊!” 为了能早日用上自产的煤焦碳,整个穿越集团在六七月这段时间几乎都是围着黑土港分基地的事情在转,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都不是小数目,为此甚至不得不暂时停下了一部分基建工程,将人力资源优先用到黑土港的项目筹备中去。 而现在黑土港开发才实施了不到两个月,刚刚开始有了产出,现在就要急着另外开分基地,对于穿越集团来说的确是有心无力。别的先不说,这海上运力的问题就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得了的事。 “船怎么解决?”陶东来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没船我们什么都干不了。” “我们不如先确定地点,再来考虑运力的问题。”安西似乎对此早就有所准备了:“确定了航程和航线,我们再根据实际的需要来计算运输量要求。” 既然是讨论扩大食盐产能,那么开辟新盐场的想法自然也是在讨论范围之内。陶东来点点头道:“那先说说你的想法吧!” 安西对于盐场的未来的确是有一些自己的打算。虽然他在最初被调去盐场主持工作的时候还有些不太乐意,认为这跟自己一直所从事的土建专业相差太远,但很快他就适应了这个岗位,并且还做出了不错的成绩。 在盐场公社待了一段时间之后,安西自然就明白了执委会对于盐场发展前景的重视。对于穿越集团来说,负责重点项目就意味着容易取得政绩,这对于任何一个想往上走的人来说都是极好的表现机会,安西当然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当初他在进入集团后结识的几个年纪相仿的好友中,周恒行先是从信产部调往民政部门担任黎苗事务主管,然后又被调去了黑土港担任民政主官一职,任亮刚刚被任命为胜利港港区管委会一把手,马力科在驻崖办担任主任职务,个个都已经开始独当一面,只有他安西似乎还差了那么一点。 虽说公社管委会主任级别也不低了,从内部的行政等级上说跟其他几个小伙伴也是平级,但政治上的影响力却似乎差了一大截。安西对此仔细考虑之后,认为还是单位性质的原因,盐场是个生产单位,与其他几个人所在的部门在职能上有很大的区别。 在穿越集团内部,一直隐隐有一种“企业单位不如事业单位吃香”的风气,特别是从政治影响力来看,主抓生产的这些人,如安西,农场公社的高欢、冶金车间的刘星礼、木工房的蔡弘展、能源综合管理处的项持南等人,几乎都没有什么出头露脸的机会,这方面比起那些在军警、民政、商贸等事业单位做事的人要差了一大截。 安西原本是没什么政治野心的人,但屁股下的位子到了一定的高度之后,所看到的东西也与过去有了很大的不同。在他看来能爬得比较顺比较快的这些人其中多数并不是有多大的本事,而是在对的时机做出了对的事,发挥出了执委会无法忽视的作用。 安西认为对盐场这个单位来说,就算产量能提到天高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因为再怎么高法也不可能超过后世的产量,根本没有什么惊艳的效果可言。想要在这个领域做出成绩,就只有两个方向,一是扩大销售量,二是想法扩大产能。 食盐的对外销售一直是由商贸部门负责,盐场公社只具备生产的功能而已,连向外输送产品都需要依靠海运部,在这个方面自然是很难有所表现,安西的注意力也就只能放到第二条路子上。 扩大产能,除了通过科技手段有限地提升生产效率之外,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开辟新盐场了。事实上从执委会开始组织黑土港项目的时候,安西便意识到了分基地的政治意义。开新盐场肯定比不了黑土港项目那么大的动静,但好处也很明显,一是选址肯定就在海南本地,相比隔了几天航程的黑土港来说,开发难度没那么大;二是要论盐场的开发建设,整个穿越集团都找不出第二个能够替代安西的人——现在说到食盐生产的相关事务,安西可是独一号的专家了。 从筹备组建到投产运行,从民政管理到组织生产,盐场的整个建设流程,安西都是了然于胸。要想在执委会上发出自己的声音,安西认为最适合自己的路子就是成为某个领域的权威——比如盐业开发。 安西原本以为这个机会最快也得等到明年,不过既然提前出现了,当然也没有理由放过,而且对此他也早有了一定的准备,不至于被执委会这些人三两下就给问住。 安西擦掉刚才写的数字,在白板上画出海南岛的轮廓简图,并标出胜利港的位置:“我们首先要知道,海南岛哪些地方适合建设盐场。北边是明朝统治基础比较牢固的区域,我们暂时还无法涉足当地的盐场,所以儋州到文昌这一块地区可以先划掉不做考虑。” 安西一边说一边在儋州到文昌之间拉了一根横线,然后把横线以北的区域画了个叉。 “先看东岸,万州沿海地区的北坡、东澳两地都有很适合开发盐田的海湾,不过当地据说有明朝的驻军,开发起来会比较麻烦。往南的陵水,有黎安和新村这两个港湾,也很适合盐田开发,但也有同样的问题,那里有明朝一个卫的驻军。” 安西继续向南指去:“东南角紧挨着亚龙湾的铁炉港是个不错的地方,距离胜利港的航程大约二十海里,海船半天时间就能到。那里进入海湾的航道非常窄,并且没有明军在那里驻扎,可开发的盐田面积至少是目前盐场的三倍以上。当地还可以通过一道狭长的山谷走廊从陆路直接抵达田独工业区,条件成熟的时候打通这条陆上通道,可以将两地间的距离再缩短一倍。我个人认为可以将这个地方列入到候选地点当中。” “从胜利港往西的海岸沿线,大概就只有宁远河入海口附近的区域适合开发盐田,并且当地有一定的开发基础可以利用。不过那里离崖州实在太近了,有可能会出现一些问题。除非我们现在已经全面掌控住了崖州,否则我不建议选择那里。” “再往西就只有莺歌海这个地方了。关于莺歌海盐场的具体情况,上次考察队的报告中已经有了详细的描述,我在这里就不多重复了。我只补充一点,莺歌海盐场的可开发面积大概是胜利港盐场的三十倍。” “另外从莺歌海盐场往北直到昌化港的沿海地区因为地势平坦,其实有很多地方都可以用建设盐场,如果我们有足够的人力资源,把整个西海岸建成连绵不断的盐场也是有可能的。当然我个人还是建议有重点地进行开发,以便于管理和统筹安排生产计划。” “综上所述,我建议执委会重点考虑两个地方,一是东边的铁炉港,二是日后我们肯定会进行开发的莺歌海盐场。”安西放下了记号笔,最后说道:“盐场从筹划到建设投产,这中间至少也需要一个月左右的建设期,如果执委会想要在短期内大幅度提升盐产量,那就应该提前考虑新盐场的建设开发计划。” “安西教练做好了赛前装备啊!”听完了安西的讲解之后,蒙贺很是佩服地称赞道。 能够简明扼要地对新盐场的选址进行有条理的讲解,这自然不会是随兴的表现,若说安西没有在事前有所准备,在座这些人肯定都是不信的。不过这时候并没有人去深究安西为什么会做这些准备工作,大家都在考虑安西所说计划的可行性。 陶东来倒是没有忘记之前的问题:“假定我们会对两个候选地点中的一个进行开发,那么运力的问题如何解决?” 第二卷扩张之路 204.第204章 于大山的私心 对于运力的问题,安西也已经作过详细的考虑,不慌不忙地答道:“这两个候选地点所需的运力,我们可以分开来看,首先说铁炉港。” “铁炉港距离我们很近,近到我们甚至可以每天派船过去运回前一天的产出,这个运载量并不大,海运部现有的两艘海训船就可以完成任务。我们还可以在当地建库房储备一些食盐,以后针对大陆的食盐输出就直接在铁炉港进行交易,从大陆方向来的海船也可以节省下半天的航程。” 陶东来听了之后不置可否地继续问道:“那如果选择莺歌海盐场,又该如何?” “如果是莺歌海盐场,那会稍微麻烦一点,毕竟航程比铁炉港要远了三倍。我的解决办法是进一步加大跑越南方向的货运船只数量,在来回经过莺歌海的时候都装运当地产出的食盐,分别送到越南和本地。当然,加大运力其实不必急于一时,因为我们即便是要开发莺歌海,形成规模化的产量至少也得需要几个月的时间。而这头几个月的有限产出,凭借越南航线上现有的运力完全可以解决。”安西信心满满地回答道。 “海运部怎么看?”陶东来望向越之云问道。 越之云应道:“我们目前一共可以安排八艘四百料的海船跑越南航线,从胜利港出发的时候货舱相对会比较空,在莺歌海装运食盐肯定没问题。但回程的时候需要装煤焦碳和一些移民,要再装食盐上船,可能运载量会比较有限……” “从越南运回的移民完全可以就近安置在莺歌海盐场,一方面尽快扩大生产规模,一方面可以腾出船舱多运几吨盐回胜利港。”安西插嘴补充道。 这倒真是一个很不错的解决办法。如果要修建莺歌海盐场,那么可能需要持续数年向那块地区投入人力以满足不断扩大的生产规模,而从处于战乱状态的越南收罗移民显然要比大明容易得多。就算单纯以距离而言,莺歌海到越南东岸只有一百三四十海里,比到北边的琼州府城还近了一大截,从时间效率上来说也更划算一些。 至于国别、种族,这些问题在如今的执委会看来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了。首先越南移民中本来就有绝大部分人的语言、服饰、生活习惯与两广地区相近甚至一样,在文化传统上的隔阂并不大,对其进行思想改造也会比较容易。其次经过了内部数次的华夷之辨,执委会基本已经统一了认识,对于愿意归入治下的民众,不必在意其本身的国别种族,只要愿意遵从海汉的文化传统和生活习惯,遵守执委会制定的法律法规,拥护执委会的执政政策,那就一律视为归化民而不用再进行特别区分对待。 当运力和劳力都不再成为问题的时候,有待解决的问题似乎就只剩下了一个。 颜楚杰见陶东来的眼神朝自己望过来,便主动开口道:“如果从军事防御的角度来说,两个地方都是有利有弊。先说铁炉港,这地方进入港湾的航道狭长曲折,且航道的南面全部是山地,非常便于居高防御,只要建立少量的防御工事,可以说外来的船队很难从海上攻破铁炉港。但适合进行盐田开发的滩涂区全部在港湾北面,地势平坦不易防守,如果有敌人从海滩直接登陆,将很难组织起有效的防御。另外铁炉港离明军驻扎的陵水非常近,只有十多海里,一旦出事我们甚至都来不及出动海上力量进行支援。” “再说说莺歌海,这地方的港湾同样也是藏在狭窄的航道后面,具有很好的隐蔽性。但这里临海的地区都是一马平川,以我们现有的条件根本无法建立起有效的防御体系。从莺歌海到胜利港有五六十海里的航程,中间又隔着个崖州,从军事角度来说,要开发莺歌海存在着相当的危险性。” 安西听颜楚杰这么一说就有些急了,连忙反驳道:“我不认为崖州现在还能对我们造成多大的军事威胁。现在罗升东手头有了钱,把水寨上下都打点得极好,上次来公社运盐的时候我还专门问过他,他说现在水寨能出海的船基本都已经在他的控制之下。除非罗升东想要自断财路,否则崖州方面根本就没法威胁到我们的航线。” 颜楚杰摇摇头道:“即便罗升东不会对我们产生威胁,也不代表那里就安全了,必要的军事防御手段一点都不能松懈。你想想看,如果以后莺歌海日产精盐万斤的消息传出去了,会不会有人打那地方的主意?” “这个……”安西一时为之语塞。颜楚杰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一万斤精盐市值好几千两银子了,难保不会有听闻这个消息的海盗或是别的武装势力铤而走险。而无险可守的莺歌海地区一旦遭遇进攻,恐怕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守寨自保了。而如果开发莺歌海需要在当地再建立一个基地式的堡垒,那耗费的人力物力未免太多,无疑会大大增加开发建设阶段的难度和时间。 安西的计划再怎么完善,但军事方面的防御漏洞是无法回避的,而且这并不是通过一些诱人的数据就能让执委会忽视的环节,按照执委会稳妥持重的办事风格,设立任何一处据点首先都是考虑到军事防御的难度,不管是大本营还是黑土港的选址都是秉承着这一基本原则在进行。新盐场无论选址何处,未来的居民肯定都要过千,对于这样一个位于胜利港之外的新定居点设立,执委会仍将会坚持安全第一的原则。 虽然安西满怀希望并且为此做了十分充分的准备,但在接下来的投票环节,执委会果然没有通过立刻开始筹建新盐场的决议。不过安西倒也没有因此而觉得沮丧,因为执委们同时也都认可了建立新盐场的必要性,只是出于安全角度的考虑,必须要对候选地点的开发方案作进一步的讨论研究——至少得拿出一套军方认可的防御方案才行。 安西打算接下来就去找好朋友任亮谈谈,虽然任亮的专业是警务管理而不是军事方向,但他身在军警部任职,也有不少的军方朋友,或许可以为新盐场建设方案中的防御手段提供一些意见和建议。 会议接下来的议题跟盐场没有太大的关系,安西没什么兴趣继续旁听,便起身走人了。刚出门口,便有个归化民恭恭敬敬地朝他鞠躬道:“安教练!” 安西一看,这人是归化民中目前级别最高的于大山,当初盐场刚开始开发的时候,于大山就已经在当工头了,带着一批劳工去盐场公社盖过房子,两人也算在工作上打过几天交道。这“安教练”的称呼,便是当初于大山从别的穿越者口中学来的,安西也懒得去纠正,于是就这么一直叫了下来。 安西点点头道:“来执委会汇报工作啊?” 于大山应道:“货运码头的工期催得紧,建设部的首长要增加一批劳工人手,让小人拿了文件来找宁先生签字。” 安西道:“那你先在这儿等着吧,里面还在开会,估计一时半会儿完不了。还有,以后不要自称‘小人’,就说‘我’,明白吗?” “小人明白……哦,我,我明白!明白!”于大山忙不迭地连声应道。他这习惯已经被穿越众纠正过多次,不过还是一直没能改过来。 于大山恭送安西离开之后,便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外等着会议结束。像这种级别的会议,即便是于大山这种“老资格”归化民,也还不具备旁听的资格,不过站在会议室外面倒也没人会去管他。 于大山自己倒是很兴奋,虽说现在自己已经当上了高级工头,每天要指挥手底下几百号人在工地上劳作,但海汉首长们商量事情的时候,大多是关起门来开会,少有这种能够直接听到会议内容的时候。 便听会议室中一个声音说道:“……下面我们商量下驻广办的人选问题。现在施耐德和何夕已经拿出了详细的人员配置方案,就等着我们派人去广州了,我先说一下他们的方案……” 于大山一听这声音便知是陶东来陶首长在说话,当下赶紧竖起了耳朵仔细听下去。他倒不是想要打听什么机密,而是纯粹地出于好奇,想知道这些海汉的首长们在开会时究竟是怎么决定事务,分配工作。 关于驻广办的人选问题,相关部门其实已经有所准备,也早就做好了人员备选工作。驻广办给出的这份人员配置方案,与各个部门之前的预计出入并不大。信产部出一人专门负责信息搜集和两地联络,海运部出一人负责安排广州方面的货运事宜,民政部出一人负责移民事宜,医疗部出一人负责卫生防疫,军警部出两人负责安全保卫工作。除此之外就是忠心可靠的归化民数人,去驻广办负责跑腿打杂之类的事情。 方案拿出来之后,相关部门很快就拿出了备选人员的名单,然后迅速确定了将要派驻到广州的几名穿越众。于大山这个旁听者也可算是第一批得知这个消息的人,不过他的注意力可没有放在那几个即将被派往广州的海汉首长身上——这次将会选拔数名归化民一同前往广州,这才是他所关心的重点。 在穿越集团登陆胜利港之前,于大山只是个普通的渔民,没有受过教育也没见过什么大的世面,但穿越众的到来在他面前展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他第一次知道了原来无桅无帆的铁船也可以在水上行驶,修堡立寨竟然如此容易,往年打得不可开交的黎苗两族年轻人居然能够一起为海汉人效命……有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这几个月中,也让他看到了改变自己和家人未来的希望。 因为“投身革命”的时间最早,所以于大山从一开始就得到了海汉人的重用,并且被长期树立为优秀归化民的榜样。于大山对于自己能够做到现在的程度已经十分满意,倒也没什么想当老爷的痴心妄想,不过对自己的儿子于小宝今后的前途,他的确是有更高的期许。 在于大山看来,海汉首长们分文不收便将于小宝收进了学堂读书识字,这绝对是一种仁慈的恩赐,而且他也看得出自己儿子在海汉首长当中很是受宠,不但经常能在一号基地内与首长们同吃同住,甚至还能骑着首长们专用的宝车座驾出行,这待遇在整个胜利港的归化民中也是少见,据说就只有于小宝和那位黎族长老的公子才能享受到。 海汉首长们究竟想做什么,于大山并不是太懂,但源源不断到来的移民和越来越多的出产,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迹象让他意识到海汉首长们绝对不是甘于据守一地的小小海商,现在就连崖州的水军把总也三不五时地来胜利港朝贡——于大山可是看到过好些次,那位被海汉首长们放回去的罗把总在回到胜利港见到海汉首长时脸上那种卑躬屈膝的表情。 还有那个一到胜利港就被圈禁起来的魏巡检,虽然对方多半已经记不起自己这个平民百姓了,但于大山可是记得前两年在从崖州回来途中被对方搜去了辛苦卖海产换来的二两银子,那次经历气得他回来之后大病一场,差点连性命都丢了。但这家伙到了胜利港之后却半点也嚣张不起来,每天只能在划定的区域内活动,这样的处理措施看得于大山很是解气。于大山甚至可以预计,要不了多长的时间,那位魏巡检脸上的表情就会慢慢变得跟罗把总一样了。 安南移民的到来,让于大山意识到原来海汉首长们去安南国设立的据点已经获得了成功。而广州客商的船队到访胜利港,则是象征着本地已经与广州这个据说是南中国最大的城市建立起了联系。海汉首长们还能做出多少出人意料的事情,于大山不知道也想象不出,但有一件事情于大山却是已经认准了——靠着大明官府,自己这辈子就只能当个穷渔民,并且很可能子子孙孙也只有继续当渔民的命,但若是靠着海汉首长,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机会却是可以期待的。 海汉首长们时时都把“文化”、“知识”挂在嘴边,个个都是知书达理,甚至连伙食团负责炒菜的樊大厨樊首长张嘴都能随便念几句唐诗出来,这种文化气氛让只字不识的于大山十分向往和崇拜。他也深知自己岁数大了学不了多少东西,但自己儿子如果能得到首长们的培养照顾,日后肯定也能成为和首长们一样的人上人。而于小宝今年已经年满十六,要想日后在首长们手底下混出名堂,那就必须得做点事情了! 为海汉首长们做事,在本地混得最好不过就是于大山自己这样,做一个高级工头了。但如果能去广州,似乎会有不一样的出路——那位施先生可是生财高手,传说能够点石成金,本地的出产能销往外面,大多都是靠了施先生的本事。如果能让于小宝跟着施先生做事,就算没学到多少本事,能去广州见识见识也是一件好事。若是于小宝能学到一两分施先生的本事,那日后光大于家门楣就有指望了。 于大山满脑子想着自己的事情,连会议是什么时候结束的都没注意到,直到宁崎从会议室里出来,他才一下子醒过神,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赶紧迎上去道:“宁先生,这里有一份文件需要签字。” 宁崎接过来看了看,便掏出笔签了自己名字,正准备离开时便听于大山低声道:“宁先生,小人有几句话想说。” 宁崎皱眉道:“怎么你这毛病就改不过来了?” “不是小人,是我,是我!”于大山连忙更正道,心里暗暗埋怨自己没用。 “有什么事就说吧,是不是小宝的事情?”宁崎随口问道。 “宁先生真是料事如神!”于大山赶紧用脑子里有限的词汇拍了一记马屁,这句成语还是于小宝前几天告诉他的,也算是活学活用了。 “小人……我刚才在外面等着宁先生的时候,无意听到执委会准备选派归化民去广州……”于大山眼巴巴地盯着宁崎说道:“我……我想替我家小宝报个名!” 宁崎皱了皱眉道:“去广州?那小宝这书就不念了?” “施先生不是在广州吗?小宝若是能跟着施先生,也能学到不少东西。”于大山倒是早已经想通了其中关节。在他看来海汉首长们个个都是满腹经纶,即便不能跟着宁先生念书,跟着施先生那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于大山见宁崎脸有犹豫之色,便又补充道:“小宝这孩子一向听话,宁先生也是知道的,去广州替首长们做些跑腿打杂的事情再合适不过。” 第二卷扩张之路 205.第205章 父子对话 宁崎笑了笑道:“广州的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 他话音还未落下,便看到于大山膝盖开始往下弯了,赶紧伸出手一把抓住于大山胳膊道:“你这是干嘛?站直了好好说话!” 于大山这一跪没能跪得下去,只好躬身回话道:“宁先生,我于家这几个月多得首长们照顾,我寻思着小宝都十六了,也该是替首长们做点事情的时候了。” “你的想法我能理解,但是不要动不动就跪,你知道我们不兴这个规矩!”宁崎见于大山站稳了身子,这才放开了手。 “是是,是我不对。宁先生,您看小宝这事……”于大山可怜巴巴地望着宁崎,那样子只要宁崎说个“不”字,只怕他膝盖马上又会软下去了。 宁崎对此也很是有点挠头,像于小宝这样的归化民二代,如果能一直在胜利港接受系统的教育,那日后进入到新政权的官僚系统中肯定是没多大问题。但现在驻广办也的确是用人的时候,正需要像于小宝这样的人去协助施耐德等人的工作——大本营选派的归化民肯定都是在这里有根有底的人,可靠度比施耐德他们在广州当地雇人要高得多。 “算了,各人自有天命。”宁崎心想自己如果不答应这件事,于大山心里说不准还会有别的想法,反而可能会节外生枝,当下便对于大山道:“这样吧,报名的事情我答应了,但派去广州的人选还是得经过执委会的讨论才能决定,这个意思你明白吧?” “明白明白!”于大山脑袋点得跟鸡啄米似的:“就是要执委会的首长们都同意,这件事才算成了。” “等出了结果,会有人通知你们父子的。还有,这事你最好先和小宝说一下,看看他自己有没有什么想法。”宁崎最后叮嘱道。 “一定一定,多谢宁先生成全!”于大山躬着身子深深地鞠了一躬。海汉的规矩不兴下跪,于大山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尊敬与感谢了。 得到了宁崎的首肯之后,于大山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情也稳定下来,回到工地上交了签好字的文件。下班时间一到,便哼着每天早上都会从高音喇叭里听到的《苏维埃进行曲》去了一号基地大门口的食堂,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慢慢打开来,原来里面是一小叠流通券。 于大山从最下面抽出一张两元面值的流通券递了出去:“一份普通餐,一份首长特供,要加煎蛋的,另外再打二两水果酒!” “哟,老于这是发达了啊!”“于工头是又要升官了吧?” 周围一些排队的劳工纷纷起哄,作为目前胜利港为数不多的****劳工,于大山可是归化民当中的明星人物,周围不乏各种羡慕嫉妒的眼光。现在码头工地上一般劳工到食堂吃普通餐是不额外收费的,四两杂粮饭加两个素菜,但想吃荤菜得另外加钱,虽然价格便宜,但多数劳工还是舍不得花这钱,一周顶多开个一两次荤罢了。 不过像于大山这样的****劳工,各种工饷加上岗位津贴,每个月的收入已经超过十元,是这些刚刚被纳入本地民政系统的初级劳工收入的四五倍之多,在归化民当中妥妥地属于“高薪阶层”,消费能力自然也要强得多。一份两荤两素,白米饭配咸菜、肉汤和水果的“首长特供餐”,加上煎蛋足足就要一元钱,普通的劳工肯定是不具备这样的消费能力,就算是于大山也只能偶尔为之。再加上一角钱一两的高价水果酒,这顿“丰盛”的晚餐只能让旁观者们大呼土豪。 虽然海汉首长们的伙食水平看起来比自己吃的好得多,但并没有人认为这有什么不对,这在劳工们看来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其实最初的时候食堂本来是一视同仁,并没有将穿越众和归化民的伙食区别开,大家都是一样吃大锅饭,但后来随着归化民的数量越来越多,这种食物配给制度不得不在现实的压力下进行了改变,人为地将穿越众享用的一日三餐区别开来。 这其中的主要原因是由于民政部门对归化民劳工采取了高福利待遇制度,一日三餐全部免费供应,而本地的高级食材如肉禽蛋奶等等的产出都还十分有限,完全无法满足本地的人口增长速度。在经过民政部门的研究之后,也只能屈服于现实状况,按照穿越众和归化民的区分制定了不同的伙食标准,除了沿用过去的免费制度之外,同时也采用了部分收费的形式——归化民想要享受普通餐之外的菜品那就得掏流通券付账。 只要愿意花流通券,哪怕是穿越众专享的套餐也可以买到,这在一定程度上也缓解了少数人的不满——吃不起好东西是因为劳工等级不够,只要好好工作,升到****劳工以上,不就有足够的流通券能享受一下首长们的伙食了吗? 执委会认为,适当地拉开待遇差距不但不会引起民众不满,反而会在民众心目中有效地树立起海汉首长高大上的形象。当然,这样做的同时要为普通民众在这个社会体系中提供上升的通道,让他们能看到通过自身努力获得更高地位、更好生活的希望。这种上升的通道是陈腐的大明无法提供的,除非家中有人通过科举进入仕途当了官,否则永远无法摆脱“民”的身份,但在海汉的治下,哪怕是大字不识的于大山,也可以通过自己在工作中的优异表现从平民百姓一步一步地往上升迁。 尽管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期内,归化民乃至他们的后代的头顶上会有一层看不到的玻璃板一直存在,不太可能直接参与到这个政权的掌管和决策当中,但对普通百姓来说,这种上升通道的存在就已经让他们不会存有任何挑剔的心思了。 于大山咬着牙点了“首长特供餐”,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肉疼的——这一顿饭可是花掉了他三四天的工钱了。在旁人羡慕的眼光下,于大山小心翼翼地端着两个托盘到食堂旁边的草棚里寻了张空桌子坐下来。这个草棚也是专门为首长们用餐才搭建的,摆放了十来张桌子。配上桌子是为了便于穿越众放下盛装饭菜的托盘,一般劳工只能端着普通餐的粗瓷大碗在外边空地里吃。而于大山能进到这里吃饭除了他点了特供餐之外,还有他****劳工的身份——《海汉劳工管理条例》第七条明确规定,****劳工不需提前报备就可进入一般非军事性场所,如首长食堂、非军工工坊等等。虽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待遇,但对于普通的归化民来说,能有资格与首长们坐在一起吃饭,这无疑也是一种身份和权力的象征了。 于大山坐下之后并没有急着开动,而是端坐等待着。不一会儿便看到于小宝出现在食堂外,于大山连忙起身招呼他过来。 “爹,怎么今天还买了首长特供餐?”于小宝眼尖,还没坐下来就看到桌上的内容与往日不太一样——白米饭上盖着焦黄的煎蛋,旁边是油汪汪的红烧肉和白斩鸡,还有一支半尺长的香蕉,今天的首长特供餐内容可是相当不错。 “爹给你买的,趁热吃!”于大山笑眯眯地将托盘推到了于小宝面前,把普通餐的大碗划拉到自己这边:“饿了吧?饿了赶紧吃!” “爹,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于小宝是个机灵人,心知自家老爹平时连针都舍不得买一根,每个月领到的流通券也几乎是全存起来舍不得用,说是有什么内部消息,日后首长们会给本地民众统一修建住房,而且只收成本,这流通券要留着到时候买房用。相比平时的节俭,今天自家老爹这暴发户式的举动实在太异常了一些。 于大山举起酒杯不慌不忙地嘬了一口水果酒,这才将下午在执委会旁听到的会议内容拣重要的给于小宝说了。末了于大山很是得意地说道:“这消息一公布出来,不知道多少人要抢破头。上月船厂那个张船匠也是评上了****劳工,他可有五个儿子,要是跟他张家争,我们老于家还真有点吃亏。还好你老爹我动作够快,已在宁先生那里替你先报了名,宁先生一向都很关照你,有他替你说话,想必这个人选就跑不掉了!” 于小宝听完哭笑不得道:“爹,这么大的事,怎不先和孩儿商量?” “商量个屁!”于大山放下酒杯斥道:“等我回来跟你商量完,黄花菜都凉了!施先生在广州急着要用人,这事估计两三天之内就会定下来,你回头就把东西收拾收拾,等执委会的消息下来就尽快出发!” 于小宝将一块红绕肉夹到于大山碗里,苦笑着道:“爹啊,去广州可不是背着行李就走的,得坐好多天船才能到。” “这事我知道。”于大山一筷子又把肉夹回到儿子碗里:“买给你吃的,你又夹给我作甚……那位李公子来的时候,我跟他船上的船工聊过,他们从广州过来一路走了十多天,据说最快也得四五天的样子。远是远了点,可那是广州啊!不比这崖州小地方强上十倍百倍?” “可孩儿想念完小学课程之后便报名入伍当差去……”于小宝小心翼翼地说道。 “当差有什么好!”没等他把话说完,于大山便打断了他的话头,看看周围似乎有人投来了注视的目光,于大山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实在太大了点,赶紧压低了声音道:“首长们组那民团你以为是闹着玩的么?又是鸟枪又是大炮,天天操练,比崖州的官军还厉害。每次听到兵营那边放炮我心里就慌得厉害,就怕哪天首长们跟官军真干起来了!” “爹,那你觉得崖州的官军打得过首长的民团吗?”于小宝追问道。 “打得过才有鬼了!”于大山没文化,但并不代表他一点见识都没有,对于这件事他其实看得很明白:“崖州水寨已经被打得没脾气了,这巡检司的老爷现在也跟坐牢似的,崖州那边要是真想开打,只怕讨不了好去!” “那要是首长们想开打呢?” 于大山听到这话差点跳起来去捂于小宝的嘴:“你这小子别瞎说!这种事岂可随口乱说!谋反大罪株连九族啊!” 于小宝脸上的神色倒是很镇静:“宁先生说了,今后执委会治下的地区,只需要遵守执委会规定的制度,大明律在我们这里并不适用。” 于大山握着筷子的手都有点抖了:“你不用说那么多,首长们自然有他们的考虑,但你要进民团这件事,我不同意!” 于小宝见此路不通,赶紧换了个方向劝说:“爹,以前村里的柱子哥现在就在民团二连,已经当了班长了,可以指挥十来号人了!” “你爹我每天在工地上指挥两三百号人都没吹这个牛!”于大山很是不屑地反驳道:“照民团的编制,我这应该是也是个……连长了吧?” “可民团当差只要是升到排长,等退伍之后就直接升到****劳工了。”于小宝不肯放弃,继续说道。 “这么说以后民团会出不少的****劳工?”于大山先是愕然,接着便放松下来:“无妨,等这些人当完这几年差,你老爹我早就升到四级,五级去了!” “当完差之后还能分地,柱子哥说退伍之后就能包一块地来种,期限好几十年,省下了买地的钱,而且只需缴纳极少的粮赋给执委会就行了。”于小宝只好使出了最后的绝招。封建社会普通民众的终极追求就是地皮,上到皇亲贵族,下到贩夫走卒,极少有人能够抵挡住这个诱惑。 “这你小子就不知道了吧!”于大山很是不屑地摇摇头道:“你老爹我升到四级劳工之后,一样可以包地来种,民团排长退下来的只能包三十亩,四级劳工可以包五十亩,你想想哪个划算?” 于小宝虽然已经在小学上了几个月的学,天天跟穿越众混在一起,多少有了一些见识,但要说这些民政政策,他却是不及于大山吃得透彻。 于大山能在短短几个月当中就完成了****跳,从普通平民升到****劳工,除了民政部门的有意扶持之外,他自己的能力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民政部在农场公社发生骚乱之后就专门给归化民干部开了课,让他们学习一些粗浅的管理技巧,作为重点培养对象的于大山自然也在此列。他虽然不识字,但并不妨碍他理解首长们传授的那些管理技巧,其中最让他认同的便是“要让下属们看到生活的希望”。 除了满足吃穿住行这样的基本生存需求之外,如何调动普通劳工的工作积极性,这一直是民政部门研究的重要内容,制定《劳工等级制度》、《劳工管理条例》之类的法规也是为了更好的实现这一目的。而将这些法规的内容灌输到普通劳工心里并帮助他们理解,这就不是穿越众能够手把手去做的事情了,必须要依靠于大山这样的归化民基层干部去施行。 于大山在这个方面做得相当好,不但自己努力把政策吃透,同时也不忘时时向自己管辖的劳工们宣讲、解读这些政策,让他们看到未来生活水平逐步提升的可能性。像他这样的工头,既要抓生产,又要抓思想改造,表现出了出众的能力之后,升职升得快也是有道理的。 于小宝辩不过自己老爹,索性把筷子一放道:“孩儿跟符力约好了,明年一起进民团,这一走岂不是要让孩儿做言而无信之人?” 于大山斥道:“你还真是糊涂,符力想进民团,首长就真能让他进吗?他可是符山峒的继承人,现在民团里那么多符山峒出来的黎人,符力要是进去当差,你说那些黎人是听他的还是听首长的?” “这个……”于小宝还真没有想到过会有这样的麻烦局面出现,他和符力只是一心想进民团去当兵,对于这些更深层的利益冲突和人际关系,在他们这个年龄显然还考虑不到这么多。 “你别想着好像只有进民团当民兵才能出人头地,要真是那样,海汉首长们干嘛不全都当兵去?施先生、宁先生这样的读书人不一样在执委会里做事吗?”于大山恨铁不成钢地训斥道:“我去求宁先生让你去广州,就是想着你以后能跟着施先生学点本事,今后在首长们身边也算是有点用处,不比那只会放枪放炮的民兵强上百倍?” “可是……” 于小宝还想分辩,于大山的筷子头已经落到了他额头上:“说了这么多你小子还听不进去,非要打在身上才有用?盯着我干嘛?赶紧吃,吃了跟我去王裁缝那儿,我下午就跟他说好了,给你小子做两套新衣服,赶赶工应该能穿着新衣去广州,等下过去把尺寸量了……你不用盯着我看,布料的定钱都给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206.第206章 第二梯队 对于家父子来说,于小宝今后的出路就是天大的事情,但对执委会而言,从归化民中挑几个听话可靠的人去广州并不是什么大事,经过短暂的讨论之后便定了下来。六名穿越众,加上十名归化民,将组成第二批开赴广州的人手。不过他们的出发时间还得再等两三天,因为驻广办要求的物资当中,像洁具、锅炉和铁制门窗等等都必须得按照他们用电报发回来的尺寸进行订制,就算再怎么赶工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这批人将搭乘刚刚做完维护的“海训02”船前往广州,与他们同行的还有海运部下属的数人,他们将在回程时负责把驻广办新买的那艘二手福船驶回胜利港。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施耐德和何夕都认为驻广办的安全不会有太大问题,但执委会还是坚持在第二批人员中安排了较多的武装人员。十名归化民当中有八人是从民兵中挑出来的骨干分子,并且配发了军工部门刚刚定型开始试产的二七式燧发枪。不过新枪虽然已经定型,但短期内还无法量产——军工部门几乎所有的产能都用在了赶制“福瑞丰”的军火订单上,暂时无暇生产新枪。并且执委会要求火绳枪的储备量需在三百支以上,以备下一步开始向越南内战的交战双方出售。 除了八名民兵之外,剩下的两人一个是于小宝,一个是造船厂高级船匠张天贵的小儿子张千智。这张天贵就是让于大山念念不忘的竞争对手,福建人氏,曾参与过多种民船、战船的建造工作,后来因为福建沿海的战乱,举家流落到广东,当初“福瑞丰”第一次在广州替穿越集团买船招募人手的时候,他便应募来了胜利港。到港之后因为有造船经验,张天贵便被分配去了造船厂,在那里很快就显示出了过人的专业水平,引起了海运部的重视。 对张天贵这一家子船匠,执委会在经过研究之后认为必须要给予一定的优厚待遇,于是破例将张天贵的劳工等级在短时内就升到了****,升级的速度比于大山还快了近一倍。当然了,如果论可靠程度,执委会还是愿意相信“投身革命”更早一些的于大山,给予张天贵的待遇更多还是看中他身上的本事。 不过现在在海汉治下的劳工虽然已经突破两千人,但****劳工数量仍然极其稀少,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不管是于大山还是张天贵都属于重点培养对象。那么对于这有限的几个人来说,谁能率先升级到四级劳工,无疑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归化民第一人,嘴上虽然没人会说,但私底下可是都较着劲——就算是选派归化民去广州这样的事情,也会在民间引起小小的波澜。而高级工头于大山与高级船匠张天贵,无疑是这场竞争中最具实力的两人。 于小宝和张千智的双双入选,象征着这个回合双方打成了平手,于大山对于这个结果也还算满意。唯一有点遗憾的是,下次碰到张船匠的时候,似乎自己没什么优越感可以向其展示了。 于小宝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跟张千智在学校里也是同班同学,关系相处得还算不错,并没有父辈之间的那种竞争感。这次去广州能有这么一个小伙伴同行,对于小宝来说反而是一种不错的安排。他唯一感到的遗憾的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符力最近回符山峒去了,恐怕没机会进行告别,而这一去广州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了。 这十名归化民的选择规则,也是严格依照了新近出台还尚未对外公布的《归化民管理条例》来进行,其中第五条规定,“凡派驻外地重要岗位的归化民,需优先选择思想可靠,在大本营有家属或亲人居住的人员”。这十人无一例外都是如此,至于何夕所担心的那种“孤儿心态”造成的不良影响,目前来说还为时尚早,近期内还不会有孤儿出身的归化民进入军、政系统当中任职。 九月十一日,所有的后勤补给物资终于备齐装船,第二批赴广人员也在胜利港全部登船准备出发。就在船只缓缓驶离码头的时候,趴在船舷上的于小宝看见符力骑着自行车正飞驰而来,冲上码头栈桥的时候车把差点刮到几名送行的海汉首长。 符力几乎是快到栈桥尽头的时候才捏住了刹车,然后抬手使劲朝船上的于小宝挥手,大声喊道:“小宝,一路顺风!” 于小宝将手拢在嘴边,也大声喊道:“符力,好好念书!” 于大山站在码头上目睹了这一幕,嘴里咕哝道:“这小子倒是还知道念书要紧……” 在“海训02”船上担任这次出航指挥任务的是海运部二把手孙长弥。这次“海训02”不但担负了将这批人手物资安全送达广州的任务,而且还要利用这次行程完善两地之间的航路图制定工作,以便为将来的两地间通航做好技术准备。而航海技术专业出身的孙长弥,无疑是完成这一任务的最好人选之一。除了孙长弥之外,执委会还特别征调了摩根医生同行,拥有丰富航海经验的老摩根将在回程时负责新购入那艘二手船的指挥工作。 绘制航路对于拥有大量精密海图的海运部来说并不是难事,相比同时代的船员水手,海运部下属这些帆船在海上的航行效率无疑要高得多,所需做的工作基本就是按照已经在电脑上绘制好的路线实际走上一遍,然后将行程仔细做好记录,以便于海运部事后制定出可实际执行的航程安排。 “海训02”驶出胜利港之后,便转向西南,绕过了亚龙湾,径直驶向此行的第一站铁炉港。前几天安西在会议上提出新盐场开发计划之后,也引起了执委会足够的重视,对于其中的候选地点之一铁炉港,便借着“海训02”北上广州这个机会安排了实地考察,以便后续对当地的开发可能性作出评估。 铁炉港这个地方原本是有少量沿海渔民居住,不过近几个月都逐步迁移去了生活条件更好的胜利港定居,慢慢已经恢复成了无人区的状态。 铁炉港南端是从田独内陆一直向东延伸过来的亚龙岭,这道横亘东西的山岭长达十几公里,南边是风景秀丽的亚龙湾,北边是地形隐秘的铁炉港。从地图上来看,亚龙岭与西北边相邻的白石岭之间有一条狭长的山谷,这条六七公里长的山谷两端,便分别是田独工业区与铁炉港港湾。不过日后真想要打通这条陆上通道,所耗费的人力财力物力也不会是一个小数目就是了。 帆船沿着海岸线曲折前行,一直到驶入铁炉港外的u型海湾之后,才看到南端紧贴着亚龙岭的山脚下有一道宽不过百余米的狭窄航道通向内陆。这处航道口因为南端亚龙岭和岸边树木的遮掩,不驶到近处设置都难以发现,隐蔽性的确是相当好。 从这个狭窄的航道驶入之后,才能真正见识到这里地形的奇妙之处。航道以南是高耸的亚龙岭,而以北则是一马平川的沿海滩涂,仅仅一条水道相隔,两岸的地形就相差甚远,呈现出两种完全不同的地质面貌。 “从地图上看,这地方还是个高尔夫球场啊!”孙长弥对照着卫星图,再看看眼前被红树林占据的荒滩,不无感慨地说道:“沧海桑田,造化神奇啊!” “以后能在三亚建一座高尔夫球场就好了。”摩根不无遗憾地说道:“我穿越的时候还带了一套高尔夫球杆,真希望有朝一日能让它们在派上用场。” “放心吧老摩根,你的球杆会派上用场的。”孙长弥安慰道:“即便执委会没这打算,以后你自己也可以买块地来建球场。” “no!no!no!”摩根很严肃地摆摆手道:“我们已经不允许私人买卖土地了,不是吗?所以只能租,不能买。” 孙长弥哭笑不得道:“摩根,做人别那么死板行吗?” “我是医生,严谨是我的职业操守。”摩根很是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意见。 甲板的另一边,军警部的人正在讨论在这里修建防御工事的可行性。这次除了摩根这个身兼数职的多面手之外,军警部只派出了两名成员出行,在这里完成考察任务之后,这两名成员将随船北上广州,担任驻广办的保卫职责。 军警部这次派出的是两个年轻人,萧良和虞尧,都是在穿越前一年左右才从部队退伍回来的,按照军警部的评语,这两人“军事素质和思想素质都比较过硬,可堪重任。” 军警部作为穿越集团中的实权部门,人员实力也最为雄厚,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之外,大部分人都不清楚军警部的人事档案里究竟还隐藏着多少好货。而自从上次钱天敦的事情之后,军警部再向执委会推荐人选时的质疑声就少了很多,就连一向喜欢跟军警部唱对台戏的蒙贺也学乖了不少,这次直接就对军警部推荐去驻广办的人选投了赞成票。 萧良指着南边的山岭道:“按照我们所掌握的资料来看,这里在后世有一个规模不小的采石场,如果需要修建岸防工事的话,这里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位置。” “我看修工事倒不难,无非是多派些劳工而已,真正的难处是修完工事之后的事情。”虞尧显然没有萧良那么乐观,摇摇头道:“你看胜利港现在造的岸防炮工事,炮位造好了炮还不够用,据说最快也得明年中旬才能全部部署到位。这边再来建个工事,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形成有效的防御体系?” 萧良摇头反驳道:“胜利港的岸防炮不能部署到位,那是有多方面原因的。颜总现在一心想要把胜利港的岸防炮直接上到24磅以上的重炮规格,军工单位的产能跟不上啊!像铁炉港这里这么狭窄的水道,只要几门6磅炮或者12磅炮就能封锁,这种规格的炮对军工部门来说就没什么问题了。而且这里的航道呈s型,我们完全可以把炮台布置在阴面,这样即便入侵者有射程更大的重炮,在航道之外也没法对我们的防御工事造成威胁。等驶入航道,我们再用精准的小炮从高处挨个点名就行了。” “你说得倒是轻松,但做起来没那么简单的。”虞尧对于萧良的盲目乐观并不赞同:“我就说一件事,炮手你怎么解决?6磅炮最少也得要四个炮手,12磅以上的火炮需要六个炮手,我们现在一共训练出了多少炮手?能独立操炮的民兵又有多少?” 这下算是击中了萧良的软肋,虽然军警部中大部分人都是“大炸逼主义”的坚实拥趸,崇尚的是火炮洗地,弹幕徐进这种丝毫不给对手留下生机的作战策略,但实际操作起来除了制作火炮中所遇到的各种技术难题之外,最大的难点还是在于炮手的培养。 就目前来说,不管是物资还是人员,军警部的炮兵训练计划都仍然处在一个比较窘迫的状况下。开发黑土港的时候,为了省出足够的火药供黑土港当地开山修路,炮兵训练就不得不因此而暂停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而军工部门目前还是以6磅炮和12磅炮为生产的主要对象,对于更大口径的火炮并无多余的产能去制造,也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岸防炮工事的建设速度延迟。 而培训一个合格的炮手,掌握基本的操炮流程只是入门课而已,想要真正在战场上发挥出火炮的威力,那么炮兵必须得熟练掌握更多的战斗技巧才行。如何对目标观瞄、测距,压制、摧毁敌方的炮兵和指挥系统,支援、协同本方的其他兵种作战,这些战斗技巧和相关的战术都必须得要经过长期的训练才能练成。 土著民兵们虽然很听从指挥,也有一定的训练热情,但还是有两个根本问题是教官们现在也无法解决的。第一是文化问题,这些民兵九成以上都不识字,绝大部分人根本就无法理解教官们所说的观瞄测距法,更别说利用火炮发射角度和装药量来调整弹道这么高深的学问。即便教官们已经制作出了详细的射表让民兵炮手们背诵,但真正能做到理解之后活学活用的人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只能交给时间,通过长期的训练来让民兵炮手们逐渐熟悉火炮性能,总算还是有一条可行的路子,但另一个问题就没那么容易解决了——这些民兵根本没人上过战场,也不明白战场上究竟是什么样的状况,更谈不上理解教官们所说的“火力支援”、“步炮协同”之类的战术。 这个弊端在平时的训练当中并不明显,民兵炮手们只要按部就班地执行教官的命令就可以了。但如果真正在战斗当中一旦失去了穿越众的指挥,那么这些民兵炮手对战场局势的判断能力会极速下降,这一点已经经过数次的演习得到了证实。没有穿越众指挥的民兵炮手对于设定的战场突发状况完全缺乏应对能力,甚至连最基本的“火炮掩护步兵推进”命令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完成,这可不是军警部想要看到的局面。 目前军警部的应对策略就是从大资料库里找出若干近代战争电影,从中截取一些具有代表性的战斗场面,定期组织民兵炮手和基层指挥人员观看,并且由教官对具体战术进行解说,以帮助这些脑子里根本不知道战争为何物的民兵们树立起战斗和战术的概念。 当然了,这种“看电影学战术”的方式进展可以说非常缓慢,除了极少数有天赋的人之外,绝大多数人就算看上十次百次,也不会真正理解教官们口中所说的“战术”的含义。这就像后世那些热爱看战争片的军宅一样,绝大部分人就算看上十年二十年,其军事水平也仍然只会停留在键盘军事家的程度上——真正的战争,毕竟跟电影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话说回来,就算是这些当教官的穿越众,也没有人真正经历过大规模的战争场面,穿越之后发生在胜利港的两次武装冲突是军警部当中大部分人人生当中所经历的仅有的两次战斗。教官们虽然都受过系统的军事技能训练,但也很难有什么具体的亲身战斗经历对民兵们进行讲解,训练效果自然也就有限得很了。 两人都放弃了继续争论下去的念头,因为他们出来之前都已经隐隐感受到了军警部高层的态度仍然是倾向于选址铁炉港,因为相比另一处待选地址莺歌海,这里的地形已经算是对防御方相当有利了,而且海陆都毗邻目前的执委会控制区,对这里进行开发也更符合执委会一直以来打造“大三亚”的发展战略。 第二卷扩张之路 207.第207章 沿途考察 所谓的“大三亚”发展战略,就是重点建设崖州以东,陵水以南,位于海南岛西南角的这一大片区域。执委会准备花费五年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将这一片区域打造成海汉政权在南海地区最为牢固的一片根据地。 这个发展战略在前期主要是以胜利港为中心,逐步向周边地区进行辐射开发。为了集中利用好有限的人力资源和武装力量,执委会认为现阶段开发区域不宜距离胜利港太远——当然黑土港这样的资源型拓殖区算是一个特例,穿越集团必须要有那里的煤焦碳资源来保证本地的钢铁生产规模。 但除了能源工业之外,其他的产业的布局都只能按照这个战略逐步向外扩张,莺歌海盐场的开发前景虽然十分诱人,但对于现在的穿越集团来说却有两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存在。一是当地地形平坦,几乎不具备任何的险要地势可供防御,距离胜利港的航程超过五十海里,以现有福船或者广船的速度,顺风顺水也得要整整一个白天的时间,一旦出事根本来不及救援,从军事角度来看,开发的风险较大;二则莺歌海地区可供盐场开发的面积虽然大,但也得有足够的人手投入才行,而目前外来移民输入的速度恐怕还不足以进行大的开发工程。 两地如果不比理论产量,单比开发建设的难易度和所需承担的军事风险,那么铁炉港的得分无疑将大大超过莺歌海。这里唯一的弱项,大概就是因为奇特地形而形成的北部防御漏洞了。不过这在执委会看来也无伤大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总比莺歌海的地理环境要好得多。而军警部的考察目的就是要根据这里的实际情况,设计出一套切实有效的防御体系。 岸防炮体系在短期内肯定是行不通了,事实上很多人也觉得执委会有些大题小作——一个盐场真的需要修建炮台来进行保护?真要这样干,那以后海南岛不是得修成环岛炮台才行了? 军警部倒对修炮台没有什么执念,反正这里也不是胜利港,就算真的打起来也无非损失一些盐而已。既然无法依靠炮火正面对抗可能出现的来犯之敌,那至少得退而求其次,制定一套逃生的方案。这也是执委会的最低限度要求,至少要保证在这里劳作的归化民能够得到人身安全的保障。 根据这里的实际情况,把要求调低一档之后,萧良和虞尧的任务就变得轻松多了。铁炉港的港湾深入内陆达数公里,前期完全可以只在内陆地区建设盐场,而在沿海的山岭上设置观察哨所,就如同军警部在榆林角所做的那样,在出现外部威胁时只要提前预警,那么盐场工作人员至少有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用来从容撤离,安全方面肯定无虞。盐场的劳工们可以沿着亚龙岭与白石岭之间的山谷一路西撤,半天时间就可以回到田独附近,这条山谷通道虽然目前不能用来运输大宗物资,但作为逃生通道却毫无问题。 而对于这条山谷通道的存在,农业部给出了一个十分理想的解决方法,那就是对山谷进行农业开发,在山坡上种植油类、麻类、香料等经济作物,同时设法慢慢说服那些习惯在山岭中居住的黎苗山民逐步从内陆迁出,将其安置到这个山沟里。几年之后,这里自然就会形成工业区——农场——盐场这样一条经济走廊。 虽然也有人对于结有世仇的黎苗两族能否在相邻很近的地方安居抱有疑虑,但执委会对此却表现出了乐观的态度。两族过去打来打去,除了初期有大明官方的意图之外,到后来更多的其实是为了在山林荒野中争取到更多的生存资源,哪怕只是瘠薄的山坡耕地,小小的一处山泉,也会成为他们大打出手的原因。 而现在穿越集团可以向他们提供充足的粮食、生铁、食盐和其他生活物资,并且只要他们愿意走出大山,就可以过上跟汉人一样的生活,这对于很多黎苗两族的青年来说都是难以抵挡的诱惑——目前民团中比例高达四成的黎苗民兵就可以证明这一点。虽然两族之间还是不时会有摩擦纠纷发生,但有了穿越集团这个强有力的仲裁者之后,已经没有再出现过去那种动不动就整村整寨的人参与械斗的局面。 “海训02”船上的船员们测量了进入铁炉港这整条s型航道沿途的水深,并且按照化工部的要求,对水样也做了相应的含盐度测试。根据测试的结果来看,这里的海水含盐度比盐场公社、莺歌海都稍低,但满足盐场的生产需求却已经绰绰有余了,而且遍布港湾的大片滩涂区要改造成晒盐池也会比较容易,甚至都不需要盐场公社那么多的提灌装置来将海水引入内陆盐田,这里每天涨潮的时候就可以靠着大自然的力量完成这个任务,开发之后的生产效率可能会比现有的盐场公社更高。 在滩涂区之外,铁炉港附近还有大面积的平坦地区可用作农业开发。虽然这里的土地的盐碱度较高,并不适合普通农作物的种植,不过农业部早在穿越之前就已经开始有针对性的制定了海南农业发展的各种方案,对于海边的盐碱地该如何开发,相关单位也早就有了准备。比如海水灌溉农业的首选作物海蓬子,种子因为含油量高,可以用来榨取植物油,其幼苗和嫩尖也是营养价值极高的海水蔬菜,也就是俗称的海笋。除此之外,还有适合重盐碱地种植的药用植物黑枸杞,以及海茴香、海甘蓝等蔬菜。铁炉港除了建设盐场之外,同样也可以进行大规模的农业开发,将这里建设成为油料作物和蔬菜的生产基地之一。 另外值得一提是,来自建设部的专业意见对于执委会的选择倾向也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铁炉港本地有采石场和丰富的林木资源可供开发,这就大大降低了未来的开发难度。盐场公社附近缺乏石材,能开采的石头几乎全被先民们用来制成了石头晒盐槽,以至于后来需要修筑砖石房屋的时候,不得不将这些建材从胜利港装船运过去,好在路途不远,倒也不算特别费事。而另一处选址地莺歌海附近即使平方公里内连座山都没有,别说采石,连木头恐怕都得从胜利港运过去,前期开发难度之大可见一斑。 在得到来自军警、海运、建设、农业等多个部门的意见之后,执委会更加倾向于选择铁炉港作为下一个盐场的开发地点,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当然,要对这里进行开发建设也并不是执委会丢一句话出来就能马上开始,这次的考察结束之后,相关的结论会送到执委会以供执委们作出决定,确定地点之后,还会派出至少一到两批考察队,对实地进行勘测规划,计算需要的物资和人手,制定更详尽的开发计划。真正开始动手开发这里,估计最快也得在半个月之后了。 等勘察完铁炉港出来,已经到了下午。帆船驶出狭窄的航道之后,从蜈支洲岛东侧驶过,划了一道弧线径直驶向了外海。考察队在去广州的途中会采取直航广州的航线,计算出最短的航程和航行时间,而回程时则会采取相对比较保守的航线,沿着海南岛东岸南下,顺便也考察沿岸地区的民情海况。 尽管“海训02”上有一大帮老船员,但船本身的速度极为有限,加之以前也没有跑过这条航线,到了第四天头上,前方才终于看到了珠江口外的万山群岛。好在一路上天气状况还算不错,并没有遇到大的风浪,也让那些第一次乘船出到远海区域的归化民好过了许多,船上也没有出现黑土港拓殖船队中那种严重晕船到几乎休克的重症病人。 而于小宝和张千智两个半大少年更是精力旺盛,几乎全程都在甲板上度过。张千智家里往上数八辈都是船匠,他自己也是从小在船厂里长大,对于船只十分的熟悉,这一路过来,于小宝倒是从他那里学到了不少造船驾船的知识。 “海训02船”并没有急于往北驶入珠江,而是调整方向往东北驶去。在去广州之前,他们还有一项考察任务,就是探查香港水域及诸岛的情况。 香港这个地方从唐朝开始就已经被纳入了官府管辖,隶属于东莞县,到明朝万历元年的时候,官府因为这里距离东莞县治太远,管理不便,便从东莞县划出了地皮、人口,成立了新安县。从这个时候开始到19世纪被英国人强租为止,香港地区都是在新安县的管辖之下。 而香港这个地名其实在穿越众来到这个时空之前就已经有了,万历年间郭棐所著的《粤大记》艺术中,就已经提到了“香港岛”这个名词,同时书中所记载的“广东沿海图”里,标注了香港、赤柱、尖沙咀等地名。 在目前这个年代,香港地区的经济主要是靠着种香、煮盐、捕鱼、耕种等农产业维持,其中以种香业最为发达。香港地区盛产的香木在福广与江浙都是销路极好的商品,明代的《新安县志》对香港地区出产香木的状况有过记载,后世的沙田、大屿山等地都盛产香木制品,这些商品先运至尖沙咀,然后用当地特有俗称“大眼鸡”的艚船运到广州发卖。香港这个名称的由来,其中有一种说法就是因为这里香木买卖在历史上十分红火。 香港的盐场目前还采用老式的煮盐法来生产,产出量十分有限。但广东盐课提举司还是在这里设立了管理机构——一个小小的巡检司,用以查禁私盐买卖。而对于穿越集团来说,这里的盐产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一年的产量都顶不过盐场公社半个月的多。 除了巡检司之外,香港这里还驻有水师,在佛门堂、龙船湾、洛格、大澳、浪淘湾、浪白等地都有少量驻军。当然,这个少量只是针对明朝庞大的军队编制而言,根据史料记载,在16世纪末的时候,香港驻守的明军及军中杂役人数超过了两千人,大小战船数十艘,比起崖州水寨加上卫所驻军还强出不少。而且这里的驻军可不是摆着看的,从明正德年间开始,这里的驻军便与西方殖民者有过多次交手,而且鲜有败绩。离穿越众来到这个时空最近的一次东西交锋,应该当属1622年荷兰军舰闯入佛堂门,但在当时新安县军民的严防死守之下,荷兰人最终没有选择进攻,而是默默地离去。 “海训02”船对于香港的考察任务之一,就是查明这里的水军驻地状况。当然了,这种事情肯定不能光明正大的进行,孙长弥让人用渔网、帆布遮住了船舷上涂装的船名舷号,然后军警部使用高倍率的军事望远镜从数里之外的地方对目标地区进行侦查。这种侦查的效果自然十分有限,但出于安全考虑,孙长弥也不敢让船过于靠近明军的水寨驻地,以免引起注意节外生枝。“海训02”船上虽然有十几杆枪,但在海战中的作用极其有限,而且船速本身也不够快,真要被人发现了连跑路都不太容易。 “海训02”船花了一天的时间在大屿山与香港岛之间的水域四处巡游,顺便也看了一下尖沙咀、避风塘一带的商港。此时的维多利亚港自然无法与后世的繁荣相比,但海面上已经随处可见帆影往来,港口码头也有不少来自福广两地的商船停靠。孙长弥考虑到自己船上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太过显眼,就没有选择在这里靠岸停船,而是完成侦查任务之后便驶出了这片海域,从马湾与大屿山之间的水道穿过,然后转向西北,重新驶入了珠江口。 在香港考察这一天多的时间里,船上的穿越众大部分都一直出于神经紧张状态,直到回到珠江口才慢慢平复了情绪。他们不但要提防被当地驻扎的明军发现自己的目的,而且还得预防香港水域附近时常都会出现的海盗——按照李奈的说法,在香港以西的大亚湾水域,就有好几股大大小小的海盗,不时会抓着水师巡防的漏洞,在附近水域对商船民船发起袭击。 不过归化民显然不知道首长们的脑子里装着那么多的烦恼,他们单纯的认为这只是一趟正常的旅途而已,有无所不能的首长们在这条船上,天下哪里去不得? 当晚船只便停泊在珠江口的一个小渔村外,并通过电台与驻广办取得联系,约好了第二天的会面时间。尽管大家都想早一点踏上陆地好好休整,但这地方距离广州城还有几十公里远的水路,又是逆流而上,显然不可能摸黑前进了。 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心急火燎的穿越众便把船舱里的船员们赶起来上了甲板,迅速升帆起锚出发,连早饭都是出发后才吃的。但就算他们急也没用,这逆流而上的航速比在海面上乘风破浪慢了一倍不止,直到天色都已经擦黑了,站在船头的瞭望员才报告说已经从望远镜里看到了广州城的城墙。 施耐德和何夕是下午各自办完事情之后便到了离驻广办仅有数百米的码头上等候,左等右等等得两人都已经饥肠辘辘,怀疑船是不是在途中出了什么意外状况的时候,终于是看到桅杆顶上系着显眼红布的“海训02”船出现在了河道中。 “赶紧的,标语打起来!”何夕对跟来的几个仆役少年吩咐道。 仆役们赶紧把竹竿竖起来展开了横幅,二尺宽白布上几个大黑字十分显眼——广州欢迎你!这倒不是何夕要哗众取宠,而是他们怕船到得太晚看不清岸边的情况驶过了地方,特地做了个显眼的标识,当然也是顺便彰显一下驻广办的存在感。不过这玩意儿也只在天亮时才有用,如果天色再继续黑下去,何夕就得命人把火把打起来了。好在这时候天色也晚了,码头上已经没多少人,他们打出这条横幅来倒也没有引起不明真相的群众围观。 好不容易等到靠岸停船,从跳板上率先走下来的便是他们的老相识孙长弥和摩根医生,施耐德和何夕迎上前去,四双大手紧紧地握到了一起:“辛苦辛苦,一路上辛苦了!”“彼此彼此!你们也不容易啊!” 跟在后面下船的萧良若有所思道:“这怎么看着……有点红军在陕北胜利会师的架势?” “万里长征我们才走出第一步,这才哪儿跟哪儿!”虞尧笑着回应道:“走吧,赶紧下船,我可是一秒钟都不想再待在船上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208.第208章 新来的小伙伴们 等后续的一帮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下到岸上,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驻广办的几个仆役点亮了预先准备好的灯笼,但能够照亮的范围仍然极为有限。在这个没有实现城市照明的年代,一旦进入夜晚,到处都是漆黑一片,也是让穿越者感觉最为不适的地方之一。 “现在天色也暗了,要不这样,先回驻广办,再慢慢给你们介绍其他几位同志。”孙长弥眼见现在黑灯瞎火的也不是个说事的时候,便对施耐德建议道。 “这样也好,那把行李都放上车,我们这就回去。”施耐德赶紧指挥手下人把牛车赶过来。这牛车还是下午在码头上找了家车马行租来的,为的便是等这艘船到了之后驮运船上的这些行李。 这个时候想要把那些沉重的大件物资搬运下来肯定是不行了,能用牛车运走的也就是众人的随身行李而已。孙长弥趁着这个工夫,又回到船上对值班留守人员多叮嘱了几句,无非是防火防盗之类的内容,这才回到岸上,与施耐德等人一起返回驻广办。 在几个纸灯笼的指引之下,第二梯队的一帮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运行李的牛车后面往前行去,好在驻广办在当初选址时就考虑到了日后经常都会到珠江边的码头办事,特地找个了离码头极近的地方,不一会儿工夫便到了。 驻广办门口并没有挂着什么标志,只在门檐下挂着两盏长明灯笼。门牌倒是已经在广州城里找了木工作坊做好了,不过并没有急于挂牌——施耐德的意思是等这批人到了之后再择时搞个简单的挂牌仪式,以增进这个小集体的内部凝聚力。 早有仆役赶在前面,将院子里的一帮人都叫了出来帮着将牛车上的行李拿进去。新来这帮人里只有孙长弥因为工作的关系去过一次驻崖办,看到这个院子,自然就有了比较:“我说老何,你们找这地方不错啊,看这规制,应该比驻崖办还大一些吧?” 何夕在驻崖办待了好几个月,对此最是熟悉不过,闻言笑道:“这个院子可是标准的北方庭院,四进的院子,面积比驻崖办大了将近一倍。这可不是我们有意超出标准,毕竟驻广办编制下面这么多人,以后不但是迎来送往的地方,而且还要放些货物,地方总得宽敞些才行。” 孙长弥摆摆手道:“老何你不用解释,执委会既然已经批了这笔花销,说明上面也清楚这钱省不下来。贵是贵了点,不过驻广办可是生钱的地方,有施总坐镇,没几个月就捞回来了。” 施耐德笑道:“你把我捧这么高,也不怕摔死我!” 众人说笑着进到第二进院落中,便听何夕道:“各位一路奔波辛苦,我们准备了接风酒为大家洗尘,今天我们暂时不谈工作,只畅叙革命友情,大家可以小小的放松一下。顺便说一句,今天这个接风酒的费用可是施总特批的,算在驻广办的办公费用里了,大家等下可不要客气。” 施耐德既是驻广办的一把手,又是整个穿越集团的金融主管人员,特批这点费用对他来说当然只是举手之劳。当然了,也不会真有人对这么一顿饭的费用指手划脚,几千两的购房款都花了,趁着驻广办人到齐的时候聚个餐并不是什么大事。 北边的正房里已经摆好了一桌宴席,施耐德和何夕招呼众人一起入座。这张黄花梨木大圆桌是买院子时一并附带的家具,足足可以坐下十二人,现在十个人入座还稍显宽裕。而随同前来的归化民则是由下人带去了另一间厢房中用餐,自然也有好酒好菜招待。 施耐德自然是被众人推举坐了首席,而摩根医生因为岁数最大,坐了次席,余者众人便依次挨着坐下了。施耐德拿着酒壶给众人一一斟满酒杯,然后举杯道:“各位在海上颠簸了这么多天,一路上吃不好睡不香,这个感受我很了解,到了这里就算是到家了,大家吃完喝完就好好休息。另外我们驻广办的人员配置现在就算是齐了,希望各位同事今后都能团结一心,把驻广办的工作搞好!干杯!” “干杯!”众人一起举杯齐贺。 “这酒不错啊!”摩根一放下酒杯就不禁称赞起来:“这可比我们在胜利港喝的水果酒好多了!” “现在大本营的粮食都是管控物资,还没法用来酿酒,水果酒的味道自然没这粮食酒好了。”何夕向摩根解释道:“不过这酒真的还不错,是‘福瑞丰’的大掌柜推荐给我们的。穿过来这么久,这算是目前我所喝到过最好的一种白酒了。” “要不要考虑买一些送回胜利港去?”孙长弥打趣道。 “送回胜利港?不不不……”施耐德插话道:“与其送回胜利港,倒不如用这酒在大陆市场上赚钱。只要胜利港每次过来的时候运一些玻璃瓶子过来,我们就可以在广州搞个作坊专门灌装。只要把这酒的包装换一换,价格至少能上涨五倍!只要跟这酿酒的作坊谈好价钱,他们应该会很乐于和我们合作一起挣大钱!” “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啊!施总果然是专业人士!”孙长弥不禁对施耐德的经济头脑感到佩服不已。任何事情到了他这里,仿佛都会自然而然地转化成商机,也难怪执委会要将他派到广州来坐镇主持对大陆的贸易工作。 “行了你就别夸我了,这马屁可以留到你调来驻广办的时候再拍。”施耐德开了句玩笑,然后再次斟满了自己的酒杯:“你这个队长还不赶紧给我介绍一下新同事!” 孙长弥这才想起来刚才还一直没来得及给施耐德和何夕介绍第二梯队这些人,一拍脑门道:“是我的疏忽,我等下自罚一杯!” 玩笑话说完,介绍众人互相认识才是正事。其实这些人在一个大集体中已经好几个月,时间长的超过半年,大多已经见过面,有一些也互相知道名字,但具体每个人是从事哪个方面的工作,却不见得了解。孙长弥此行虽然也带来了这些人的电子档案资料,稍后会交给施耐德保管,不过酒桌上这种相互介绍也是员工在新单位入职必须要走的流程。 “马大姐两位应该都认识吧?”孙长弥首先介绍的是第二梯队中岁数最大的一位。 “认识认识,马大姐肯定认识啊!”施耐德连声应道。 马玉,三十八岁,女,穿越前在某卫校当实习老师,现隶属于内务部下属的医疗部门,主要担任医疗护理方面的指导工作,同时也在负责归化民护理人员的培训工作。考虑到广州在未来一段时期将是大陆向三亚地区输送人口的重要窗口,而卫生防疫工作又是必须常抓不懈的重点项目,执委会便从内务部推荐的人选中挑中了马玉,一方面是看中她的实际工作经验,另一方面也是让驻广办里能有个女同志,在将来处理移民事务的时候会更方便一点。 当然了,执委会绝对不会承认,硬在驻广办里塞进一个女性其实还有来自女权分子们所施加的压力——批准在胜利港开青楼这事执委会多多少少有点心亏,在驻广办留一个位置给女成员也算是一种事后的补救措施。以人事安排上的小小妥协来换取少数女权分子偃旗息鼓,执委会认为这个买卖还是比较划算的。 马玉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但保养得极好,外表看起来仍如二十多岁的青春女子一般,甚至有不少人在背后称她为“天山童姥”。马玉独身一人没成家,本身又长得十分漂亮,而且据说年轻时去艺术学院进修过,画画唱歌都有出众的水平,很符合大众心目中文艺女性的形象。马玉进入穿越集团之初曾经引起过不少单身男的兴趣,不过后来这些人纷纷都打了退堂鼓——他们并不是被马玉的岁数所吓住,而是因为这位外表出众的马大姐据说性取向有点特殊,对男人不感兴趣,所以才人到中年都没有成家。 当然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还有待考证,不过这反倒是让马玉在穿越集团内部的名声更响了。一大帮单身宅男天天都在内部论坛上叫嚣烧死异性恋,百合是王道,而马玉的出现正好契合了这种玩笑论调,加之她的气质、外貌本来也都属上乘,在一众宅男支持下迅速成为了穿越集团内部的草根偶像人物。 施耐德虽然不属于宅男一族,但对于马玉的美貌外表他还是很欣赏的——也仅仅只停留在欣赏的层面上而已,施耐德对于年龄比自己大的女人并无兴趣。在他看来,马玉的综合素质在穿越集团内部的女性成员中至少应该排进前三,如果不是有岁数偏大这个弱项,那很可能就不是草根偶像而是国民女神了。 马玉的性格很开朗,也没什么架子,很是爽快地举起杯来,对施何二人说道:“施总,老何,以后就请你们多多照顾了!” “不敢当,大家互相照顾,互相照顾!”施何二人不敢托大,赶紧也举杯相迎。 马玉之后便是军警部派来的两人,萧良和虞尧。关于这两人的底细,就连带队的孙长弥也不是特别清楚,有何夕和摩根两个在军警部挂职的人在场,他也不好随口乱吹,只能简单介绍了两人的名字和将要在驻广办所担负的任务。 倒是何夕因为工作的原因接触过不少内部的人事档案,对这两人都有印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两人应该都是广东人吧?” 萧良点头道:“我是潮州人,他是汕头人,离得很近。我想执委会选中了我们,应该和我们的老家也有一定的关系。” 萧良的猜测的确不错,执委会在挑选人手,特别是军警部的人手时,的确有特别留心过备选人员的籍贯。像广东这种地方,如果冒然派几个北方人过去,恐怕一时间很难适应当地的气候饮食等等。而萧良和虞尧这样的广东土著就不太会有这样的问题,而且有他们两个人在,对驻广办尽快熟悉当地的民情也能提供一定的帮助。至于说其他的信息,涉及到执委会对广东地区的长远布局,两人却是不便在这样的场合再过多的透露了。 接下来介绍的民政部门派来负责驻广办移民事务的沙喜,二十五岁的单身男,在穿越前在某旅行社做带团导游,狂热的穿越文化爱好者,偶然的机会下得知了穿越集团的存在,便砸锅卖铁投身了革命事业。不过这家伙除了导游之外没有其他的工作经验,技术性岗位显然是没他的份,好在卖了多年的嘴皮子,见过的人也算是形形色色,待人接物倒是很有一套,于是最后被宁崎要到民政部门去做事了。 在被分派来广州之前,沙喜的工作主要就是在胜利港安置源源不断到来的移民,驻广办认为他具有一定的实际操作经验,正好适合来广州主管移民相关事务。如果沙喜没有在这次的筛选中被挑中,那么他极有可能会在新成立的港区管委会中出任移民事务官之类的重要职务。而现在这个被很多穿越众盯着的职位就不知道最后会便宜谁了,相比之下被执委会一纸调令送来广州的沙喜,从某种角度来说更有点像是被突然发配边疆的感觉。不过他自己倒是看得很开,毕竟驻广办的前景十分光明,能在这里干出成绩,其意义并不亚于在执委会眼皮子底下的胜利港挣表现。 “小弟沙喜能跟各位共事真是小弟的荣幸以后还请大家多多照顾!”这沙喜说话的语速极快,啪啪啪像连珠炮一样根本不带标点符号,大概也是在导游生涯中练出来的本事。 信产部派来的人名叫陈天齐,二十六岁单身男,穿越前在某市档案馆上班,标准宅党,业余生活除了二次元之外,就只有无线电了,是经过crac,即中国业余无线电工作委员会考核认证的资深玩家。虽然陈天齐并不是通讯专业的科班出身,但他对于无线电这门技术的了解和熟悉程度,一点也不亚于信产部里的吴卓、张广这些专业人员。 当执委会接到驻广办发来的人员申请信息之后,蒙贺直接就拿出了陈天齐的档案:“不用选了,就他最适合。” 熟悉无线电台的应用与维护,并且具有档案管理的工作经验,这样人员要求简直就是为陈天齐量身打造的。不过陈天齐在出发之前倒是还有点小小的不满,因为他的志愿去向并不是驻广办,而是尚在计划当中的海汉档案馆。 这个档案馆的设立目的就是在穿越集团带来的各种电子设备报废之前,尽可能把资料都书面化——包括大数据库内的那几百块大容量硬盘中浩如烟海的各种资料在内。 这无疑是一项耗费巨大的工程,甚至到穿越众的最后一块硬盘报废的时候,或许工程仍然没能圆满结束,但这又是穿越集团无法回避,不得不去做的一项工程。就算这帮人全是天才,也不可能在一代人的时间里就复制出21世纪的科技水平,很多东西他们仍得留给后人去慢慢研究,而从穿越之前的世界带来的各种资料,就将成为后辈们改变世界的倚仗——或许会因为留下了太多的资料而导致世界毁灭也难说。 陈天齐所瞄准的就是这个大型档案馆的主持工作,他想将自己的名字永远地铭刻在新世界的科技史当中。但可惜的是,执委会虽然已经把档案馆立项的事情列入了议事日程当中,但距离真正开始启动项目还尚有不短的时日。修建档案馆并不是最麻烦的事,执委会现在挤一挤也能调配出足够的劳力和物资,真正让执委会感到头疼的是这必须要占用大量的穿越众人口,因为只有穿越众才能理解大数据库的存在原理,并且根据其中的数据分类规则加以整理,之后才是耗费时日的书面化过程。而识字的归化民顶多能帮着抄抄书,但要让他们整理知识体系肯定是行不通的,到头来精细活儿还是全都得由穿越众自行完成。 执委会为了把陈天齐调来广州可是很废了一番口舌,最后几大嘴炮一起出动,又是赌咒又是许愿,才终于说动了一心只想窝在胜利港等待大买卖的陈天齐改变了态度——执委会答应等到档案馆项目进入实际操作阶段的时候,一定会在整个数据库复制过程中为二次元文化留一块空间。 当然执委会也有没说出口的潜台词——如果到时候你陈天齐找不到那么多的画师去复制他所要求的那些经典作品,那也别埋怨执委会言而无信。 不管如何,陈天齐最终还是服从了组织安排,乖乖地收拾自己的行李来了广州。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期当中,他将负责驻广办的机要整理及电台联络工作,把施耐德和何夕两个人从繁琐的内务工作中彻底解放出来。 第二卷扩张之路 209.第209章 关于军工的若干讨论 孙长弥最后介绍的是他的同事,由海运部派来驻广办的代表游益汉。游益汉,二十九岁单身男,老家是山东青岛,长得敦敦实实的典型山东汉子,穿越前在青岛港港务局从事货运仓储方面的工作,在进入穿越集团之后理所当然地被分配到了海运部干老本行。游益汉曾参与了胜利港与黑土港两处码头的规划设计工作,对于海路货运方面的情况比较熟悉,来到驻广办之后将负责广州地区的货运管理工作。 海运部把游益汉派到广州来,一是响应执委会要求各部门尽可能推荐精兵强将,将驻广办打造成大陆地区桥头堡的号召,二来也是看中了广州湾在未来南海区域运输体系中的重要地位,直接派出得力人员来打好这个前站,为后续的发展计划做好铺垫准备工作。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广州是南中国地区最大的一处对外贸易港口,同时也是距离穿越集团大本营胜利港最近的一处大型贸易港,日后将是穿越集团与大陆地区进行商贸往来最重要的一处窗口,具有十分重要的战略价值。而驻广办存在的意义不仅在于维持两地之间的商贸活动,同时还有采购原料、组织移民、收集情报、军事预警等多个方面的功能,执委会这次派来广州的人手,可以说精干程度并不亚于驻崖办和黑土港,而驻广办在获得的政策支持上甚至还要超过前两个驻外单位——在大陆地区,驻广办就是穿越集团的代言人,驻广办的言论和行为,就可以代表穿越集团对大明的态度。 这也就是说,执委会对于驻广办的言行给予了高度信任,驻广办拥有极高的行事自由度,绝大部分日常事宜都可以自行作出决断——当然了,如果要向大明宣战之类的那还是得先跟大本营这边吱个声才行。虽然穿越集团拥有这个时代最为先进的高科技联络方式,但执委会认为“早请示晚汇报”的工作方式并不适合驻广办这样的机构,给予适当的自由度才能让这些人充分发挥出自己的能力。 在穿越之前,对于如何控制未来在穿越政权统治之下的辽阔疆域,几个高层人士也曾有过数次的讨论。穿越集团从落户海岛开始着手建设新世界,那么向外扩张的方式必然是以通过海洋为跳板,不断建设拓殖点来控制更广阔的地域,如何保证这些拓殖点在具备自我造血能力之后不会突发野心搞起独立王国,这就成为了摆在高层面前的一道课题。除了传统的政治、经济上的领导权之外,高层人士认为更重要的是要把各种战略资源牢牢地把控在执委会手中。 能源、钢铁,是其中的重中之重,钢铁产量几乎可以视为一个国家的国力象征,而能源就是钢铁产量最为重要的保障。只要执委会能牢牢把控住这两项资源甚至哪怕只是其中之一,那么拓殖点的发展就必然长期依附于大本营。纵观整个南海地区,真正有条件大规模建设煤铁复合产业基地的大概也只有海南岛一地了,所以这个政策在未来很长一段时期内都会坚持执行下去,直到有朝一日穿越政权能够有更加完善的政治制度来维系和管理遍布各地的拓殖点和殖民地为止。 执委会并不指望驻广办能够在几年之内就把广州变成了穿越集团在大陆的新拓殖点,虽然大明帝国已经开始在走下坡路,但毕竟寿命还没到结束的时候,短期内穿越集团还不能具备足够的力量去撼动这个国家,而且跟大明过早进入敌对状态,对于穿越集团想要借助大陆市场来进行经济扩张的计划也会很不利。 孙长弥和游益汉借着这个机会,也向在座的人解释了一下执委会对于广东地区的一些长远打算。对大陆地区的商品和文化输出,自然是以广州为核心区,这也是驻广办未来一段时期的主要任务。而穿越政权的领土扩张,或者说是军事扩张的步伐,在短期内却不会涉及广州,那样很可能会跟大明帝国产生正面的冲突。海运部和军警部都认为,更有价值的扩张目标其实仍然是在海上,例如能够控制珠江口航道的万山群岛或是相邻的新安县香港地区。 孙长弥道:“以我们的发展模式来说,控制航路应该是首要之选,其意义甚至要远大过在大陆地区占据一州一县,而珠江口无疑是台湾海峡以南地区最为重要的一处航道,只要我们能在珠江口站稳脚跟,那就真的可以说革命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了。” 游益汉道:“如果单以地势而论,那么我们毫无疑问会选择荃湾、昂船洲、西九龙、尖沙咀这一沿线的海岸,或是直接占领香港岛,以后世的维多利亚港为中心来建设能够控制珠江口的未来海军基地。但问题是大明在这些地方都有驻军,我们想抢这些地方,就必然会跟大明发生武装冲突。” 萧良插话补充道:“根据我们在来时的初步侦查结果,我认为新安县驻扎的水师不管是装备规模还是训练水平都远在崖州水师之上,我们可不能小瞧了这些大明的海军,在没有重炮巨舰之前,我们要跟这种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在海上交手,很可能占不到什么便宜。” “说到重炮巨舰,我真的要请教一下海运部的同事了,造船厂铺下龙骨都两个多月了,我看到现在也没个船型出来,你们设计这新船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下水啊?”虞尧禁不住质问道:“照这速度,我们这辈人应该是没指望看到铁甲舰纵横七海了吧?” 孙长弥叹口气道:“设计容易建造难啊,现成的造船图纸在数据库里有好几百种,能拿出来用的也不少,但要嘛没有建造经验,要嘛材料和加工工艺上达不到要求,而且现在造船厂这帮船匠都只造过福船或者广船,但完全照搬这两种船型,大概只能用来跑跑货运,根本不能满足海军的要求。你知道颜总给我们这边设计部门提的什么要求吗?两三百吨排水量的船,最少也得装备十门12磅炮,并且起码还要有两门18磅的重炮,水手不得超过三十人,正常航速不低于十节……明军的主力战船比这排水量还大,也才一门红夷炮六门佛郎机而已,要把这么多大炮塞进一艘小船,你说难不难?” 现在执委会对于发展海上力量的思路已经比穿越之前有了一些改变,因为现实实在太残酷了,造船的速度根本追不上实际需求,如果干等着造船厂自己慢慢积累经验,那么头两三年估计都只能在海南岛近海区域打转。还好黑土港的开发让执委会发现了新思路,那就是货船完全可以先使用买来甚至租来的中式帆船,而造船厂则集中攻关一些船舶性能改进方面的难题,特别是以军事用途为主。当然了,截止目前,成立时间已经有好几个月的造船厂还并没有取得什么突破性的进展,甚至连第一艘试验船的进展也显得十分缓慢,对造船厂工作效率产生质疑的可远远不止虞尧一个人。 “要装这么多炮上船,那还得有火炮制退装置才行。”萧良对此倒是有些见识,替孙长弥解释道:“但之前因为钢铁产量很有限,而且加工设备没有到位,军工单位做不了液压制退装置,所以没法让大口径火炮大量装备到这种吨位的木制帆船上去。” “那现在能做了?”虞尧追问道。 “做倒是能做了,但产能很有限。液压装置对加工精度的要求比较高,而且加工工艺上比较复杂,这玩意儿的生产效率在现阶段不会比蒸汽机更高。加上现在自造的试验船进度很慢,军工部门认为急着造出来也没法装船试验,所以火炮液压制退装置也并没有被列入到优先生产的名单当中。”萧良很有几个在军工部门做事的朋友,因此他所掌握的内幕消息比其他人要更多一些。 孙长弥叫苦道:“问题是军工部门一直没定型量产,这液压制退炮座不确定规格,我们怎么来计算船只的配重平衡?到时候船造出来发现炮座有问题,难道能把船拆了重来?” “这就是你们两个部门协调沟通的问题了。”施耐德说了一句公道话:“完全可以事先把设计要求先作个沟通嘛!这样吧,你回去之后,联系军工部门还有军警部,三方开个联席会议,把各自的要求都说清楚,然后好好讨论下该如何协调生产和设计的关系。年底的时候要是还看不到试验船下水,我看陶总和颜总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孙长弥摇头道:“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造船厂在胜利港,军工部门全在田独,很多技术上的改动不是靠电话和电台就能说清楚的,必须要拿着图纸当面讨论才行。这两个地方相隔十几里地,只要有一点小问题就得跑上来回二三十里解决,你说谁有这么多的闲工夫?” “看来是时候组建我们自己的萝莉控公司了!”何夕突然用十分深沉的语调插了一句。 “什么萝莉?”刚才已经被众人灌得晕晕乎乎的陈天齐不知怎地就听到了这个关键词,立刻就醒了。 “不是萝莉控,是norinco。”施耐德说了一句,见除了军警部这几个人之外,其他几人几乎都是一脸茫然,马玉更是一张脸通红,也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听这个话题听得兴奋了,当下赶紧解释道:“马大姐,我们说的可不是你想的那种萝莉控,我们都是绅士,绝对的绅士!” 陈天齐干咳了一声道:“绅士其实也不是什么好词……在宅文化里,绅士有时候和变态是同义词。” 施耐德瞪了陈天齐一眼,赶紧把话题扳回到正常向:“何夕说的萝莉控公司,其实就是chinanorthinustirescorporation,简写就是norinco,念起来就像是萝莉控。” “我说施总你绕来绕去说了半天那萝莉控到底是什么?”沙喜没什么文化,别人都已经差不多听懂了,就他一人还在追问不休。 “就是北方工业公司。”何夕替施耐德回答道:“中国兵器工业集团下属头号军火商,我们的伟大祖国能在世界军火出口国排进前五,这家公司功不可没。” 沙喜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道:“就是卖枪卖炮的军火商,跟我们现在要造炮舰的事有什么联系?” “北方工业公司实际上是一个军工联合体。”施耐德重新接过了话头:“像现在这样,一个军工项目由各个部门各自负责一块,就很容易出现我们目前在造试验船当中遇到的这种各自为阵的问题。如果我们有一个包涵了研究、试制、制造、销售、维护等一系列军工服务的综合性单位,就可以在武器研制过程中调配各个单位进行有效协作。甚至从武器的研发之初就规划好后续的试制、量产、装备、维护等等工作,而不是像我们现在这样,所有的军工项目都是摸着石头过河,缺乏统一的安排计划。” “其实这样一个单位的职责,目前是由执委会在承担,但是执委会的工作实在太多,而且执委们也并不都懂得军工制造中间这些门门道道的东西,产业规模小的时候还能撑着,但产业规模稍大一些,比如扩建兵种或是加大对外的军火输出量,单靠执委会可能就管不过来了。”何夕对这个问题也有着比较深刻的认识和理解。 孙长弥则是听得连连点头道:“说得太对了,现在的局面就是这样子,军警部只知道提要求,根本不清楚这些要求实现起来的难处何在,而军工部门一心就按着自己的科技树规划去升级,也不管我们海运部这边是不是能跟得上。执委会在中间协调过好多次,但是也没起到多大的作用,颜总倒是在执委会上提过一次成立更高一级的军工主管部门,但听说是被否决掉了。” “颜总提建议那次我也旁听了,事情的确不是嘴巴上说说那么简单。”萧良接过话头道:“军工部是目前主要还是隶属于工业部管辖,而造船厂属于海运部,如果另行成立一个主管单位来管理军工项目开发,那就相当于把工业部和海运部的一部分都划到了军警部名下。现在本来就有很多人在私下喷军警部的权力过盛,这种提案如果能够在执委会获得通过那才是见鬼了。” “军工项目必须要多部门搞联合开发,但三个单位之间始终都会存在权力划分的争议,照这么说,解决这个问题的时间就遥遥无期了?”虞尧对于这种官僚系统中惯常存在的问题感到很是愤懑,但限于他的眼光和见识,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解决问题的办法。 “那倒也不见得。”一直旁听多时的游益汉忽然开口说道:“关键还是得有利益。军工联合体的出现原因就是利益的驱使,有钱分了你再看看这些单位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缺乏积极性。” 说到这里游益汉自嘲地笑了笑道:“虽然我也是属于海运部的人,照理说在这种场合不应该自曝其短,但在军工项目开发上,海运部的确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现在这试验船的研制建造费用是执委会统筹安排的,那日后军警部要下订单,这钱肯定还得执委会拨款,说到底还是执委会拿钱出来办事,那海运部干嘛要听军警部的指挥?我说这话可不是挑拨两家关系,你们几位不要往心里去。” 何夕摆摆手示意无妨,萧良和虞尧也表示没有什么关系,摩根竖着耳朵努力想多听懂一点游益汉的山东味发音,根本来不急琢磨话里有没有别的意思。 游益汉继续说道:“但如果有了足够的利益,足以让参与武器设计研发、生产制造的单位都获得丰厚的利润,那成立一个主管部门的压力就会减小很多,而这种开发模式的盈利能力会让所有持反对意见的人都乖乖闭嘴。当然,在那之前我们都得各自先做出成绩才行。” “你说的这种模式有成功案例吗?”沙喜很是有兴趣地问道。 “穿越前那个世界最大的军火商是美国,这个大家都不否认吧?”游益汉环视众人,然后接着说道:“在2011年,美国出口的军火装备总值超过了4000亿美元,其中最强的几家军工联合体的交易额就占了其中一半。同年我国的军费才1400多亿美元,可以想想看这些军工联合体从中赚了多少钱?美国佬在全世界到处煽动战争,实在没人打的时候就自己挽着袖子上,这不是因为他们吃饱了撑得慌,而是这背后巨大的利益——甚至连美国的对外政策也不得不在这种利益面前屈服。” 第二卷扩张之路 210.第210章 贸易进展 看着游益汉对这些数字如数家珍一般,何夕立刻就在心中给他打上了“键盘军事家”的标签。这倒并不是游益汉列举的数字有什么大的出入,而是他对于美国国策的理解还是太肤浅了一些。对于国家层面来说,不管是军事手段还是经济手段,其目的都是为政治,为国家利益服务,或许对外手段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政治的决策,但那也并不是游益汉所理解的这种“屈服”。 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中说过,“战争无非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延续”,这就充分说明了军事手段在对外政策中的实质作用。对外发动战争或是纯粹的军火输出,这些手段并不仅仅只是为了让背后的军工联合体获得海量收益,主要还是为了达成某些政治目标。而执委会的执政方针,可以说是十分贴近这种理论,不管是经济还是军事手段,都是以穿越集团的长期利益为目标,而并非简单的挣钱或是扩大地盘而已。 如果真像游益汉所理解的那样,国家对外政策会因为军工联合体的利益而“屈服”,那么美国对某大国的武器禁售法令恐怕早就变成一纸空文了。 但有一点游益汉是说对了,如果能有更多的利益摆在各个单位面前,的确能促使穿越集团成立一个军工联合体来对军工项目进行统筹管理。目前在军工开发中的这种混乱,其实质还是内部的管理制度和责权分配不够明确和完善造成的,并不单单是某几个单位或者是决策层的错误。好在大家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搞好工作促进发展,在座这些人当中并没有那种一心想靠着喷高层来刷存在感的公知——这种人一定会跳出来指责“这一切都是体制的问题”,并且他们唯一能提出的解决办法就是“推翻现有体制”。 当然,如果穿越集团中真有这种人出现,那么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并不是这种嘴炮分子成为民意领袖,草根大v,而是会迅速从公众视野中消失,被执委会打发到黑土港或者是深山里的勘探队去做事。街头政治家的那套把戏,大家在穿越前都看得多了,穿越集团并不需要跳梁小丑式的人物来引领民意,这一点是在穿越之前的集体培训中就反复强调过的,所以成员们心中也都有个底线。哪怕是掌握舆论喉舌的信产部,也必须要服从执委会的决策意见。 不过即便何夕不太认同游益汉的观点,他也不会立刻批驳对方的说法。在第二梯队来到广州之前,施耐德和何夕两个人就做了充分的沟通,认为执委会选派来广州的人必然是具备一定的工作能力,但其他的方面,特别是思想认识,未必都跟执委会保持了同一个步调,这些人到了驻广办之后能不能用,该怎么用,还是有待观察的。施耐德和何夕都是察言观色的好手,通过短暂的接触之后,自然就能对这些人的思想观念有一个大致的认识。 今天的入职接风宴,便正好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酒过三巡之后大家都已经放松了心情,闲聊中也没有什么保留,何夕对于这些新人也都有了初步的印象。 众人一边吃喝,一边闲聊,不过陈天齐酒量不行,很快就处于半昏迷状态了,何夕叫了两个仆役过来,将他送回房中休息。没过多久马玉也告辞离席,她习惯早睡早起,这时候差不多已经该去休息了。 这两人离开之后,话题慢慢从军工联合体又转回到了穿越集团对大陆的扩张政策上来。应众人的要求,施耐德先介绍了一下目前在广州开展商贸活动的进度。 因为之前的出口商品都与“福瑞丰”签有独家代理的协议,所以施耐德来到广州之后,暂时也没有其他的商品可以向外销售,所以目前的商贸活动都是以原材料的采购为主。相比崖州、琼州市面上有限的商品供应量,广州这里的市场无疑要大得多,很多在海南岛比较难大量买到的原材料,比如水银、锡、铜等等,在这里只要能出得起钱,自然就能找到商行出售,哪怕一时没有足够的数量满足施耐德的采购需求,商家也会很快另行组织货源。 而一些在海南岛相对售价较高的民用物资,如松江布、桐油等等,在广州采购的价格也会相对低了不少。这些采购好的物资大多已经装上了新购入的那艘二手福船上,等孙长弥他们返回胜利港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带回去了。 “福瑞丰”前期从胜利港运回来的玻璃制品,据说现在已经在广东境内的数家分号开始发售,而因为其进货数量有限,大部分地方几乎是在第一波的发售中就直接售罄。特别是广州府以东的韶州、南雄、惠州、潮州几片区域,对新近现身的玻璃文具好评如潮,甚至有不少人已经向分号提前缴纳了订金,预订下一批到货的商品。而广州城中更是掀起了一股收藏海汉文具的风潮——这自然也是施耐德当初给李奈出的主意,只要赞助几次诗会,掏钱让一些公知在这种场合做做宣传,在市场上受到消费者追捧当然是妥妥的。 至于玻璃镜,根本不需“福瑞丰”再搞什么官方宣传了,富商官绅的后宅要是没有一两面海汉出产的银镜,那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虽然“福瑞丰”的售价十分高昂,两寸银镜就要价五十两银以上,但这也挡不住有钱人家的购买欲望,连售价两千两银的一尺方镜都已经卖完了。“福瑞丰”的贺强前两天还专门登门来拜访,询问施耐德是否可以出售尺寸更大的镜子,据说是江浙那边的富商看到海汉银镜之后十分喜欢,表示愿意出重金购买更大一些的镜子,具体的价钱倒是没详说——对于某些真正的大富商来说,钱真的只是数字而已,不管在这个时代还是在几百年后都是一样。 而新产品火柴和香皂,因为产量仅为有限,仅仅只在广州城的“福瑞丰”总号中发售。当然了,像李继峰这样的生意人不会忘记用上海汉人所说的那些销售手段。这是“福瑞丰”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贴牌商品,按照当初的约定,香皂的外包装全部是在广州印刷,并且将使用“福瑞丰”的名号出售,为了确保这个新商品能够一炮而红,李继峰对此也是下了极大的本钱。 来自海汉的最新商品润肤养颜香皂必须要通过缴纳订金才能买到,至于说这东西究竟有多好,“福瑞丰”在发售前半个月就通过各种渠道在民间进行宣传。宣传费虽然花了不少,但由于之前已经有银镜和玻璃文具的口碑,新产品“福瑞丰香皂”的市场推广也是异乎寻常地顺利。而李继峰还无师自通地想出了另一个促销手段,对预交订金的顾客,将赠送另一种新产品“海汉火柴”一盒。 对已经被民间炒作吹嘘得神乎其神,预售价高达五两银一块的香皂而言,把进价才几十文一盒的火柴当作赠品并不会亏钱,反而会让顾客们有一些新鲜感。而这些会花五两银子买香皂的顾客都具备较强的消费能力,等这些人用过火柴之后,肯定也会喜欢上这种便利的生活用品,用完之后肯定还会来买,至于说每盒两百文的价格,对于富人阶层来说真的只是毛毛雨而已。在卖香皂的同时,顺便也把火柴一起就做了市场推广,可谓是一举两得,就连施耐德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也赞叹李继峰的确具有一定的商业头脑,居然知道采用这种手段来针对目标客户展开商业推广。 而穿越集团最为重视的出口快消品食盐,销售也较为顺利。虽然“福瑞丰”前前后后从胜利港拉了一万多斤盐回广州,但“福瑞丰”并未傻到只在广州一地出售这些私盐,而是分别运往各地,配合李魄、李奈两人到各地的盐商那里游说,借以表明自己的供货能力。这些私盐平摊到全省各地之后,分到每处城镇不过百十来斤,根本不会对市场造成明显的冲击。目前李魄、李奈都还在外地跑市场推广,估计至少还得一两个月才能转回广州来。不过“福瑞丰”已经提前向施耐德下了订单,希望下次去胜利港的船能够至少运回五万斤精盐,从这个举动来看,李家在广东所做的市场推广应该是已经取得了一定的进展。 最后就是另一个出口大项军火,前次李奈在参观完胜利港的军事基地之后,就在陶东来等人的极力推销之下一口气订购了两百支二七式火绳枪,十门6磅炮和五门12磅炮,总额超过一万三千两白银的大订单,可算是军工部门的开门红。而前次因为火绳枪现货不够,当时只交货了一百支,后来李奈在胜利港耽搁了一些时日,走的时候又交了五十支,剩下的五十支枪这次用船运来了广州,明天便可完成上次的订单了。 这批军火按照李奈最初的打算,是准备运往福建,卖给正与明军交战的大海盗团伙“十八芝”。但对于这个销售方向,执委会直接进行了干预,要求“福瑞丰”只能将这批军火出售给福建地区“十八芝”以外的武装势力——比如说“十八芝”首领郑芝龙目前处心积虑想要除掉的对手许心素。 执委会之所以要干涉这件事,也是为了长远的打算考虑。许心素在大海商李旦死后,继承了他在福建厦门的产业,并且因此而成为了郑芝龙的眼中钉。1626年迫于外部压力的许心素投靠了福建总兵俞咨皋,并且将自己手下的海盗全部摇身一变送进了水师,而自己也在水师挂了个把总头衔。当然了,此把总非彼把总,许心素作为此时福建最大的海商,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可出海一战的海船也有上百艘,实力比远在崖州的同级军官罗某人可要强出许多。 在成为官商之后,许心素便是福建地方官府与荷兰人之间唯一的贸易中间人,并且他也抓住这个机会,以承包的形势包揽了荷兰东印度公司在东南沿海的几乎全部生意,而这显然大大地阻挡了一心想要控制住整个台湾海峡水域的“十八芝”。郑芝龙一心想要灭掉许心素,以全面掌管东南沿海的海贸生意,而许心素也想打掉郑芝龙的海盗团伙,夺回好友李旦死后被郑芝龙“非法霸占”的那部分台湾产业。双方在这种情况之下,从1626年开始就不断在台湾海峡水域交战,其中互有胜负。 按“福瑞丰”的看法,把军火卖给“十八芝”显然更为现实,因为明军采购军火十分麻烦,先得打报告到兵部,然后几个部门为预算来回扯皮,等到这预算批下来可能都到猴年马月了。而像“十八芝”这样的买家只要看上之后就能马上付现银,效率比明军高上十倍不止。 但知悉历史发展趋势的执委会却很清楚,在明年许心素就会兵败厦门,而他自己也丧命于郑芝龙手下,他的上司俞咨皋同样被“十八芝”打得大败,整个台湾海峡都会彻底落入到郑芝龙的手中。而在那之后郑芝龙便接受了福建巡抚熊文灿的招安,同样摇身一变成了大明水师的军官。 台湾海峡是南海地区通向北方的重要航道,穿越集团想要在未来把势力扩展到华东、华北乃至东北亚地区,必然需要通过台湾海峡这个交通要道,而这样的地方如果把持在郑芝龙这么一个身怀扩张野心的海盗头子手里,对于穿越集团可并不是什么好事。别的不说,通行那里的海船每年需要给郑之林上缴数千两白银的保护费,这个条件对穿越集团来说就不可能轻易接受。而且郑芝龙一向善于玩吞并的把戏,他的整个发迹史都是伴随着不间断的大鱼吃小鱼套路,很难说日后他会不会对远在海南的穿越集团也生出觊觎之心。 从历史角度来看,整个东南沿海都没人能够阻止郑芝龙的崛起,但这个历史发展趋势对于穿越集团来说并非好事,所以执委会下决心要扭转这个趋势,至少不能让郑芝龙的势力扩张得那么容易。目前的穿越集团连自己用的商船都还不够,就不用提什么组织远征军去对付盘踞在台湾海峡的三万海盗了,去了也只是送菜上门而已。要想给郑芝龙找点麻烦,那最有效的办法就莫过于资助他的对手了。 明军虽然没钱买军火,但许心素作为大海商,他可是不缺这点购置高级装备的钱。而且背靠着大陆这么大的市场,许心素的经济来源可以说是源源不断,状况要远好于还得部分依靠海上劫掠来维持运转的“十八芝”。在执委会眼中,“十八芝”这种销售对象的定位顶多只算是普通消费者,而许心素却是经过官方认证的“rmb战士”,妥妥的vip玩家,挣钱当然要先挣这位身家更丰厚的主。 先将许心素武装起来,逐步扭转他在双方争斗中的颓势,从而遏止住“十八芝”一家独大的趋势继续发展下去。等许心素这边占据了明显的上风之后,执委会才会考虑向“十八芝”也开放军火出售的路子——这两家打得越狠,对穿越集团就越是有利。若是几年之后双方打个两败俱伤,届时羽翼丰满的穿越集团去台湾海峡收拾残局的时候也能更轻松一些。 目前通过一些渠道,“福瑞丰”已经跟许心素方面达成了初步的军火交易协议。首批火炮和火绳枪已经从广州通过海路运往厦门,预计最迟在九月底十月初的时候就能完成交货。虽然不清楚“福瑞丰”方面和许心素那边交易的实际价格,但施耐德从最近几次与李继峰的接触中发现,对方一直有意无意地想要打探穿越集团的军火产能,看样子应该是卖出了不错的价钱,已经在计划着后续的长期买卖了。 做完了情况介绍,施耐德笑着总结道:“就目前的贸易状况而言,我们的出口商品虽然品种不多,但胜在利润丰厚,并且已经初步打开了大陆的贸易窗口,在广州本地也有了一定的品牌效应。就算是以目前的出口量而言,靠着出口利润要养活胜利港的这些人也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众人听得都是一阵心神澎湃,通过贸易手段获得稳定的收入之后,穿越集团可以做的事情就更多了。穿越集团用相对极低的成本从大陆输入原材料和劳动力,制成工业品之后又以高价返销到大陆地区,赚取高额利润,这样的经营模式将帮助穿越集团快速积累资本,并且有望在未来一段时间内获得爆发式的发展速度。 第二卷扩张之路 211.第211章 最惠价格待遇 施耐德继续说道:“从目前的利润率来看,玻璃制品无疑是最高的,毛利率至少是在百倍以上。但玻璃制品同时也存在一个问题,就是我们目前的产能还很有限,根本无法满足大陆地区这个巨大的消费市场。” 关于玻璃制品的产能问题,也早就引起了执委会的重视,并且在胜利港兵营与农场公社之间的山坳中规划了一大片地方用来修建专门的玻璃制品基地。但因为玻璃的制造场所长期处于高温明火的状态下,出于安全考虑肯定不能采用易燃的竹木结构,而砖石水泥等建材的产能还远远跟不上现在为数众多基建项目的建设需求,所以玻璃制品基地的建设速度也十分缓慢。接下来执委会大概又要优先解决新盐场的开发计划,建材方面肯定是要先供给盐场这种向外拓展地盘的项目,就如同当初所有物资都优先保障黑土港项目一样。这样一来,玻璃制品的产能至少在今年内都不太可能会有明显的提高。 “在未来一段时期内产能有限的不光是玻璃制品,还有香皂。”对于目前良好的贸易状况下隐藏的问题,施耐德比在座的这些人看得更为清楚透彻:“香皂的问题主要是原材料,不管是动物油脂、植物油脂还是纯碱,我们现在都没有办法大量生产,如果要在现有水平上提高产能,光从广州进口原材料还不够,必须得等到化工部门的纯碱产量提高才行。” “关于贸易方面,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了。”施耐德点明潜在的问题之后,并没有就此再深入探讨下去,毕竟在座这些人并不是物资生产部门的成员,跟他们讨论商品的产能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老何,说说你手头上的工作吧!”施耐德把话题交给了何夕。 何夕到广州之后一方面是负责情报搜集,另一方面同时也在组织移民。第二梯队到来之后,他手头上的一些工作就要和新同事进行交接,先做下情况介绍肯定是有必要的。何夕清清嗓子,便开始讲述来广州之后的一些工作进展。 首先是移民工作方面,因为之后的移民事务要交给沙喜负责,所以关于这方面的信息,何夕也说得比较详细。移民事务一直是穿越集团对外工作的重中之重,对此感兴趣的也不止沙喜一人,在座的人都听得很是仔细。 何夕在来到广州之后,首先便以驻广办的名义与“福瑞丰”达成了组建一家慈善机构的协议。由驻广办出资,“福瑞丰”出面,在东城外买了个小院子成立了一家名为“义善堂”的机构,专门收养无家可归的孤儿。这种善举自然不会遇到什么阻挠,并且很快就收纳了二十多名孩童,从蹒跚学步的幼儿到十五六岁的少年都有。目前在驻广办做事的五六个仆役,都是从“义善堂”收留的这些孩童中挑选出来的。 成立这么一家慈善机构,收留孤儿只是其中一方面的工作,今后借着这个机构的名义组织移民外迁,才是工作重点。大明的地方官府和特务机构可不会对一家慈善机构投入过多的关注,有了这层掩护之后,以后驻广办在广州地区的移民工作就不会特别的显眼。 当然,除了这种地下手段,明面上的公开雇佣仍然是移民的重要方式之一,不过这种手段主要是针对一些有特别技艺的匠人或是执委会比较急需的人员,比如水手船工。这类人只要流动量不是太大,一般也不会引起特别的关注。而这些人的来源主要是由本地的各种牙行或是“福瑞丰”这样的地头蛇介绍过来,一般都是直接举家搬迁,有的一大家子就有二三十人之多。 在第二梯队到来之前,何夕已经通过各种手段组织了一批移民,主要是胜利港目前急需的木匠、铁匠、造纸、雕刻等方面的匠人,加上前期搜罗的孤儿共有百余人,这些移民都将随返程的船队一起出发。 何夕要向沙喜移交的,主要是前期建立起来的各种业务关系。沙喜虽然文化不高,但与人打交道却是个鬼灵精,很快便吃透了何夕话里话外的意思,拍着胸脯把事情揽了下来。 除了移民工作之外,还有驻广办的安全保卫工作,之前也主要是由何夕在负责。在萧良、虞尧等人来到驻广办之后,何夕便可以将这些事务都交由他们处理,自己专心从事情报方面的本职工作了。 关于安保方面,驻广办的选址本身倒是就已经给这项工作降低了不少的难度,东边是一片芦苇荡,南边是珠江,西边是广州城的东城墙,北边临近东大门进出广州城的道路,必要时在房顶上就可以用望远镜监视广州城水陆两路的状况。驻广办这处宅院本身又有坚实高墙,普通的毛贼根本就进不来。而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这次来的船上还运来了一批玻璃渣子和水泥,回头在墙头上砌上一排玻璃渣,就算飞贼来这里也得着了道。另外在前院的倒座房和后院的后罩房都各养了一条狗,以作夜间警讯之用。 两名新来的军警部成员听得十分仔细,并且向何夕讨要了院子的平面图,打算接下来再进一步细化驻广办的安保措施。何夕对此倒并没有什么芥蒂,虽然是在军警部任职,但他的专长是情报工作,安保方面并非他的强项,这种专业的工作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比较好。 等谈完工作交接,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午夜时分,众人一路劳顿,加之喝了不少,这时候也困乏了。施耐德见状便宣布今天到此为止,各自先回房休息。穿越众全都住在第三进院落中,这个院落有五间正房,东西各三间厢房,早已经收拾出来准备停当了,而随从的归化民则是分别安置在了倒座房和后罩房两处院落中。 第二天一早,虽然驻广办没有高音喇叭的唤醒服务,绝大多数人还是时间一到就条件反射地自然醒了过来。不过此时的广州早点可没有后世那么丰富,驻广办因为座落在城外,也没法这么早就入城采购早点,所以也没什么好东西,就只有面和粥两种可选。 囫囵吃过早饭之后,施耐德带着一大帮人前呼后拥地出了驻广办赶去码头。船上还有不少的物资需要卸下来运到驻广办去,另外还有一些货物要等“福瑞丰”那边派车过来装运,其中有些东西可是不太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的,比如军火、私盐等等。 紧赶慢赶,施耐德等人赶到码头的时候还是迟了那么一分,市舶司的人居然已经守在了“海训02”船的岸边,等着要上船检查货物之后收税。 船上还有几个海运部的穿越众留守,他们深知船舱里装的这些货物不能随便让市舶司的人看到,所以船员们对于市舶司的要求并不配合,并且抽掉了跳板,不让对方上船,双方一时间僵持不下。 施耐德心里暗骂一声,赶紧上前把市舶司那人拉到一边,取了二十两银子塞过去:“行行方便,这船上也没什么贵重东西。” 不想那小吏居然把银子推了回来:“没什么方便不方便,在下只是公事公办而已!你就是船东?还不赶紧让船工放下跳板?” 施耐德拿不住这家伙到底是安心找茬还是纯粹嫌贿赂太少,正在犹豫之时,有人大声招呼道:“我‘福瑞丰’的商船,一向都是定额包税,按时缴纳给衙门,怎地又有私下收取之举?” 这说话之人却是“福瑞丰”的管事贺强,他也是昨晚才得到驻广办来人的通知,让他一早到这边的码头卸货。这赶早不如赶巧,正好就看到了市舶司小吏想要查船收税这一幕,贺强也知道这交易的货物万万不可让市舶司的人看到,当下赶紧上前替施耐德解围。 这收税的小吏倒也认得贺强,拱拱手道:“原来是贺管事!非是在下多事,这船也并未打出贵商行的旗号,看着眼生得很。” “这船是鄙行琼州分号的船,平日极少会来广州,阁下不认得那也正常。”贺强朝施耐德点点头,施耐德心领神会又把那锭银子塞了过去:“阁下这么早出来做事,一定还没吃过早饭,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这次那小吏便没有再推托,将银子收入袖中,拱了拱手离开了。施耐德看着他离开之后这才叹道:“好险,还好你及时赶到了,不然这也是不大不小的一个麻烦。” “也没什么麻烦,市舶司而已,再说这些收税的小吏并非正式的吏员,不过是牙行雇的人手而已。”贺强望着那小吏离开的背影,颇为不屑地说道。 施耐德惊讶道:“竟然还有这种事?” 贺强解释道:“现今广州海商出入频繁,市舶司人手有限,便将大段的江岸码头包给了一些牙行,由这些牙行定额包税,替市舶司在这些地段收税。” 施耐德何等精明的人,一听就明白了:“广州的海贸生意这么繁荣,这收起来的税钱也不是小数目,只需要上缴其中一部分给市舶司,剩下的都是进了牙行的私人腰包了!” “正是如此。”贺强点头道:“鄙行也有不少海船,因此一向都在牙行缴纳包税,这样也可省下一些费用。贵方以后来广州的船只,大可打出鄙行的名号,如此也可省却不少麻烦。” 贺强虽然没有说得很明白,但施耐德却已经完全听懂了这其中的猫腻。说什么市舶司人手不足云云,应该都是借口罢了,这些负责代收关税的牙行,多半都是官商勾结,中饱私囊而已。 而像“福瑞丰”这样的大客户,每年缴纳的包税必然不是小数目,所以不管是市舶司还是代理的牙行都不会轻易找他们的麻烦,甚至根本连船都不会上去,就更别说检查船上的货物来定税了。 当然了,这种明目张胆的贪腐行为对于穿越集团来说却是一件好事。在穿越集团销往大陆的商品中,私盐和军火这两样东西是绝不能让官府发现的,而广州市舶司这种只管收钱不管事的态度,却正好符合了走私活动的要求。 既然“福瑞丰”的车马都已经到了,施耐德就决定先将对方订购的货物卸下来。不过在此之前施耐德还要再征询一下贺强的意见:“现在这个时候,把船上的盐和枪支卸下来不会有问题?” 贺强捻须笑道:“施先生尽管放心,鄙行在这珠江码头上也算是有些名气,绝不会有人来插手多事。” 有了贺强的保证,施耐德就放心多了,当下孙长弥返回船上,立刻指挥船员们开始卸货。此次除了向“福瑞丰”交付最后一批火绳枪之外,还运来了精盐五吨共万斤,以及一批新近订购的玻璃制品。 这就不得不提到驻广办所具备的信息优势了,只要“福瑞丰”这边有什么商品需要,都可以直接在驻广办下订单订货,而交付方式也变得更加灵活多样,如果胜利港近期有船过来,那么交货地点就在广州,付款也可以在广州完成,而如果正好“福瑞丰”有船要去胜利港,那么也可以将交货和结款地点放在胜利港进行。有了电台作为两地之间信息沟通的桥梁,“福瑞丰”原本担心两地信息不畅将会造成的麻烦也就迎刃而解了。 趁着卸货的工夫,两人又闲聊起来。施耐德问道:“贵行与福建方面的贸易,多是通过海路,不过我之前听说珠江口以西到泉州府之间好像有不少的海盗,不知贵方是如何应对的?” 这个问题其实以前施耐德也曾旁敲侧击地打听过,不过那时候双方的合作关系还没现在这么广泛深入,所以每次李奈和贺强都是打着哈哈应付过去,并不肯细说。根据执委会的推断,“福瑞丰”多半是跟这段海区的海盗有些往来,要嘛是帮助销赃,要嘛就是交了保护费。执委会认为未来要在珠江口建立军事桥头堡,那么势必得先搞清楚附近海域的海上势力分布才行,而“福瑞丰”既然有船长期在这条航线上跑,应该比较熟悉这一带的海况,那么他们手中掌握的资料可信度应该就比较高了。 贺强侧过头看了施耐德一眼,笑着说道:“施先生一直热衷于探知这方面的消息,看来贵方对于福建方面的买卖很是有兴趣啊!” 施耐德被贺强一语道破,却连一丝羞愧的情绪都没有,点头承认道:“别说福建,就连江浙,乃至更北边的地方,我们也有兴趣把生意一路做过去……只是据说福建沿海的海盗多如牛毛,想要安全通过并不容易。” 贺强沉默了良久才道:“贵方若是把生意做到北边去,对鄙行又有何好处?” 施耐德一听这是有门了,当下赶紧打起精神,开始启动嘴炮神功:“贺管事,像贵行这样的商家既然已经从事了多年的海上贸易,难道会满足于仅仅只在福广两省境内发展?我们完全可以携手把生意做到更北边的地方去,你想想看,只要过了福建之后,北边的松江府、杭州府、苏州府、应天府、扬州府、淮安府,哪个不是富得流油的地方?要是贵行能在这些地方都开上商行分号,那一年能赚到多少钱?只要贵行肯与我方合作打通北方的航线,我可以代表海汉执委会给你一个承诺,以后‘福瑞丰’将一律享受海汉商品的最惠价格待遇。” “最惠价格待遇?”贺强很是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新鲜词。 “所谓最惠价格待遇,就是说未来我方给予第三方的一切优惠条件,将无条件地适用于‘福瑞丰’。”施耐德很耐心地向他解释道:“比如将来在北方某省,因为贵行在当地没有分号,所以我们必须找另外的代理商代销我们的产品,那么我们如果给予当地代理商一个很低的价格,贵行就可以自动获得同等的价格待遇。” 贺强也是个老生意精了,施耐德稍作解释,他便明白了这个待遇的作用。按照海汉人做生意的扩张速度来看,他们将生意做到北方去大概只是时间问题,即便是没有“福瑞丰”这个合作伙伴,时间一长,海汉人终究也能找到别的势力合作。而且在那些“福瑞丰”触角尚未到达的地区,海汉人找别的代理商分销货物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福瑞丰”在未来必然会面临其他代理商的竞争。 作为根本不愁销路的海汉商品,可以说海汉人完全掌握了定价权,给予每个地区代理商的价格当然不会一样,而这个最惠价格待遇的保证,无疑是可以大大增加“福瑞丰”的竞争力,特别是在那些生意尚未进入的地区,这个待遇就保证了“福瑞丰”与当地代理商拥有同等的市场竞争力。 第二卷扩张之路 212.第212章 驻广办的改造工程 在经商这方面,贺强真的很佩服施耐德,脑子里的各种奇怪想法层出不穷,有些生意点子甚至比自家大掌柜还要高明得多,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招数。贺强不知道什么叫做“双赢”,但他很明白如果达成这个协议,那么对于双方都会有极大的好处。但对于达成这个协议所需付出的代价,贺强还有点犹豫不决——施耐德希望能够获知更多关于福广一带海上势力的情报,而这已经超出了贺强的职权范围。 贺强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施先生所说这最惠待遇自然是极好的,不过施先生欲知之事,在下却不便透露过多,不如由在下为施先生安排,亲自与鄙行大掌柜商谈细节可好?” 施耐德本来就没指望着能够一举成功,获得这样一个突破口已经算是意外之喜,既然贺强有意帮施耐德安排面谈,那倒也不必再急于一时了。施耐德含笑点头道:“那就麻烦贺管事了!” 贺强带来的二十多个力工,花了足足两个小时才卸完了“海训02”上的货物。贺强手下的人点算无误,便将货单呈上来请双方的主管签字。贺强签完字便拱手告辞道:“先前所说之事,待在下禀告大掌柜定好时间之后,再派人到府上通知施先生。” 送走“福瑞丰”的人之后,这才开始从船上卸驻广办自己的货物。昨天傍晚到达码头之后,众人的行李便已经装运上岸送去了驻广办,船上剩下的就是从大本营送来的生活物资和一些建材。而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热水锅炉和陶瓷洁具了。 因为驻广办的人手较多,地方也比较宽敞,所以这次驻广办订做的热水锅炉比驻崖办当初用的要大出不少,为此施耐德和何夕已经提前让人拆了后罩房外的后院门,以便把这又粗又长的锅炉运进去,并且在后罩房里腾出了两间空屋,一间稍小的作为锅炉房,大的一间作为公众澡堂使用。为了提高使用效率,并未区分男女澡堂,而是直接分时段区别使用。 至于卫生洁具,也按照驻广办的要求,马桶、蹲便和洗手盆都生产了一大堆,不但自用够了,还可以拿点样品做做市场推广。不过这些东西运来才仅仅只是个开始,后续的安装工作才是麻烦事。 驻广办买这宅院虽好,但碍于目前的生活水平有限,这宅院可没什么复杂的下水构造,洗澡水和生活用水还好说,直接排入外面的水沟就行,但要安装抽水马桶之类的洁具,那就只能挖化粪池了。而这玩意儿肯定又不能安置在院子里,施耐德和何夕合计了很久,才决定把化粪池设置在东墙外,这边靠近芦苇荡,平时也不会有人从这里经过,到时候在上面盖几块木板,定时让人清理就是了。 何夕甚至想一步到位,直接把化粪池修建成沼气池,以后还可以利用沼气来生火,做饭、烧水、照明都能派上用场。不过施耐德认为工程量太大,光是铺设沼气管道就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几乎相当于要把驻广办彻底翻修一遍了。意见报上去之后,执委会倒是很快作出了决定,反正也不差这几个钱,驻广办可按沼气池的规格来建造卫生设施。 沼气池其实早在登陆之初就已经开始投入应用,在各个公社建立之后,沼气池更是成为了公社食堂、澡堂使用的主要能源,相关的施工技术已经在实践中经受过考验,无非就是基建投入大一些,但从长期来看其实收益是远大于支出的。就连远在北部湾那一面的黑土港,也已经将沼气池作为了基础能源设施之一——虽然那地方根本不缺燃料,但大量的人畜粪便总得有一个科学的处理方式,当地又没多少耕地可开发,于是修建沼气池便成了最佳的选择。。 当初驻崖办是因为周围的环境原因,没条件在院子外面再挖建沼气池之类的设施,而驻广办并未处于繁华地段,客观条件既然允许,那执委会倒也不吝多烧制一点陶瓷管道,派几个受过培训的泥水匠来驻广办协助他们修建沼气池。 不过执委会再怎么照顾,也不能让驻广办在每个穿越众的房间都装一套卫生洁具——那样真的得把驻广办的院子全挖了重新铺设下水管道才行。无奈之下,这厕所也只能建成公用的形式了。好在大家在大本营住了几个月,早就习惯了各种公共设施的存在,倒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些陶瓷洁具和管道的外面都是用极粗的稻草绳密密麻麻地捆扎起来,不打开来根本看不出里面包括的是什么东西。倒是那锅炉从船上卸下的时候实在很是麻烦,这直径一米多,长两米多的大铁罐子分量不轻,为保险起见跳板也搭了两层,避免在重压之下发生断裂。一群力工折腾了好一阵,才把这玩意儿从甲板搬上了码头。 除此之外,还有装着驻广办安保人员武器的几个大楠木箱子。除了八个民兵全部配发新出的燧发枪之外,还有两长两短四支枪是给萧良和虞尧使用的,当然,这些长枪平时都会锁在机要室里,只有必要时才会取出。施耐德和何夕两个人一贯都是赤手空拳就在满广州城到处跑,根本无所顾忌,配发给他们的两支手枪长期都躺在驻广办的保险箱里睡大觉。而新来的萧良和虞尧因为工作的原因,警惕性却是要高得多,除了睡觉的时候,手枪基本都在腋下的枪套里装着。 这些东西从码头上运回驻广办,已经到了中午时分,众人简单吃过午饭之后,便分头开始了驻广办的改造工程。 驻广办的改造分为两个部分,一是安全防卫设施改造,包括了后门改扩建、机要室防盗门窗、围墙墙头玻璃渣、正房屋顶瞭望位等等。后门的改扩建是因为后罩房除了已经定为澡堂的两间房之外,其他数间房都会被改成库房,用于存放往来货物,而后罩房的人员出入可能就会比较频繁,于是除了要将后门扩大便于货物进出之外,同时也得对后罩房进出第三进院落的门户进行改造,以防止有外人混入穿越众的居所中。 位于第三进院落中的机要室主要是放置电台、武器、钱财及重要文件等等,可以说是整个驻广办的核心区域。在这间屋子本身的房门之外,还将加装特地从大本营订做的全铁防盗门窗,并且在门口安置了两口装满清水的粗陶水缸,以防失火。至于在墙头安玻璃渣倒是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和好水泥搭好梯子,门外汉也可以轻松完成这项工作。 第二部分是生活设施的改造,主要是公共澡堂、厕所及沼气池的修建。相比安保措施,这才是真正的“大工程”。从大本营派来的泥水匠工头看过现场之后,表示至少需要五天的工期才行。难点主要还是在沼气池的建设,必须要铺设一条管道通往后罩房的锅炉间。为了充分利用沼气,众人又临时决定在旁边再腾一间房出来作为厨房,以省下另行铺设一条管道通往现有厨房的工夫。 沼气池是何夕提前就已经组织劳力在墙外挖好了,现在只需对池底池壁敷上水泥,连接管道就行了。但这个时候众人又发现了一个新的难题——这围墙的墙基竟然打得极深,顺着墙根挖下去一大截居然还是青石。但墙外的池子都已经挖好了,改地方也很费事,只能埋着头继续往下面挖,挖到一尺半的时候,才终于在青石下面见了土。 “看看这建筑质量!”沙喜在旁边啧啧叹道:“连围墙的地基都打得这么深,驻广办这房子买得值啊!” “也就是个小院子而已!”施耐德在穿越前过的生活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谓奢侈,对于沙喜的这种感叹颇有点不屑。 “小院子?我当初辛辛苦苦存了好几年的钱也才够在大城市买个厨房而已,哪怕是个小院子对我这种人来说也是梦想啊!”沙喜不无感慨地说道:“要是以后真发达了,我就想能自己买块地修个院子……嗯,当然还得娶几个漂亮媳妇回家才行。” “放心吧,房子会有的,媳妇也会有的。”何夕拍拍沙喜肩头安慰道:“未来这些地方都将是我们的,你要是愿意做,以后像陶总那样自己搞个房地产公司也行啊!” 当天晚上,“福瑞丰”就派了人过来,传话说李大掌柜明天请施耐德过府一叙。施耐德心知对方大概是听了自己开出的条件动了心,先答应了下来,等来人走了之后,施耐德将何夕、萧良和虞尧都叫到自己房里,把今天与贺强商量之事说了一遍。 打探东南沿海的海上势力分布情况,是执委会给驻广办布置的重要任务之一。这个任务与其他商贸推广、物资采购、组织移民等完全不同,因为驻广办的人员几乎无法与那些海盗团伙发生直接接触,并且驻广办也没有自己的船只能够在东南沿海地区从事侦查活动,要想打探到相关的情报难度极大。而“福瑞丰”是目前最有可能让驻广办获得情报信息的一条渠道,对于应该如何利用好这次难得的机会,施耐德还需要军警部这些专业人士给予更多的建议。 何夕听完施耐德的讲述之后,沉思了一阵才反问道:“那你现在拿不准的地方是哪里?” 施耐德道:“大的方向我很清楚,执委会肯定是以打击敌对势力,控制沿海地区为目标的。但你们军警部通过这种情报收集具体想要达到什么样的目标,我还不太清楚。比如说我们需要掌握哪些信息,这些信息详细到什么样的程度才算有用,在掌握这些信息之后,我们自己下一步的目标又是什么,为此我们应该对‘福瑞丰’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我必须明确地知道我们要达成的目的,才能想办法跟李继峰讨价还价。” 何夕点点头道:“我明白了。这么说吧,军警部对于东南沿海的军事扩张计划并不是独立进行的,而是要伴随着商贸的活动逐步推进。我们现在在海上还谈不上什么武装力量,所以也不太可能采取军事手段来向北扩张,所以还是要先以搜集情报为主,可能的话与其他海上势力建立联系。至于说情报细节,目前我们只需要知道这些势力大致的活动区域分布、规模和他们的行事风格就行了,当然如果能详细一点就更好。”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贸易推广上,顺带着搜集军事情报?”施耐德反问道。 “没错。施总你可以集中精神去做你最擅长的市场推广,情报自然而然就会出现的。这些海盗不管势力大小,他们并不是独立于大陆地区之外的存在。除了极少数几支大的势力之外,绝大多数海盗团伙都不事生产,所有的给养都必须从大陆上采购,而他们也没有销售渠道,抢来的货物,绑来的人质,也必须要通过中间人才能换成现钱和物资。”何夕顿了顿,加重了语气道:“这些跟海盗搭伙做买卖的商人,绝对都是一些见钱眼开的家伙,只要有足够的利益驱使,他们会出卖一切,包括曾经的合作伙伴在内!” “说得挺有道理。”施耐德听得连连点头:“只要有经济活动的存在,那必然就有迹可循。‘福瑞丰’的船能常年来往于闽粤两地之间不出事,九成是因为他们跟海盗团有些秘密关系,说不定从他们这里真能牵出不少的内幕消息。” “关于军警部在东南沿海的战略目标,我想补充一下。”萧良示意自己有话要说。 “目前对香港以东的沿海地区,我们既没有运力也没有销售渠道,所以近期都不会有我们的船出现在那边,更谈不上采取什么军事手段,所以军警部的初期目标,还是控制珠江口海域。”萧良一边说一边打开电脑调出了珠江口海域的地图进行展示:“从珠江出来的船要驶往福建方向,一般来说都是经过大屿山岛以北的海峡,经马湾、维多利亚港、将军澳,出佛堂门这条航线。而从大屿山岛到佛堂门有多处明军水寨,我们也不太可能用军事手段直接在这片地区占领据点。” “而大屿山岛以西的澳门附近海域有葡萄牙人的存在,一时半会的我们也很难插足,所以留给我们的选择并不多。”萧良的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圈:“万山群岛,距离珠江口、香港、澳门都非常近,并且没有明朝的驻军存在,如果我们在万山群岛设置小规模军事据点,不太可能会引起广州地方官府的敌视。” 施耐德皱眉道:“如果规模太小,那据点设立起来有意义吗?再说我们现在也没有军舰,摆些士兵在远离的小岛上能有什么用。” 萧良还没答话,虞尧已经抢着答道:“怎么可能没用?这些驻军可以化装成明朝渔民,对澳门、香港两地的船只往来进行长期的监视,并且搜集这一地区的海况为今后的海军进驻做准备。打仗这种事不是说打就能马上开打的,我们可能要在五年十年甚至更久之后才会开始真正攻略大陆,但准备工作其实从穿越之前就已经开始了。我们收集的各种军工资料、军事地图、还有我们这些当过兵的人,都是在为这个目标做准备,在沿海地区不断地建立军事据点,同样也是战前准备工作之一!” “这些准备工作不到战争爆发的那一天,或许永远都不会发挥作用,但该做的事情终究还是得去做。”萧良接过了话头,指着万山群岛中一个不起眼的岛屿说道:“这是白沥岛,或许施总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个岛的存在,但这个地方却一直是珠江口最大一处军事基地。后世的共和国为了防御珠江口,把这个岛彻底掏空了,岛上建有能防原子弹的隐蔽船坞,能供几十万人吃上几年的大粮仓,军火库、油库,各种设施齐全,你可以想象一下当初建设这个地方花了多少人的心血,多少人力物力财力,但这一切都是为了从未爆发过的战争。直到这地方在二十世纪末开放为旅游区为止,都并没有真正发挥过作用,但谁都不能说它的存在没有意义。战争的准备工作,其作用往往不是眼前就能够看到的。” 施耐德愕然道:“我到过深圳、香港和澳门很多次,从来不知道这么近的地方还有个军事基地……一座被掏空的小岛……穿越之前我真该找时间去那地方看一看的!” “有机会的,下次回大本营的时候应该会从那附近经过,你可以要求船在那里停靠一下。”萧良微笑着说道。 施耐德耸耸肩道:“我想看的是建成军事堡垒之后的白沥岛,现在这荒岛可没什么好看的。” 第二卷扩张之路 213.第213章 说服工作 以十七世纪的现有条件,当然不可能把白沥岛再还原到二十世纪的军事堡垒状态,那种改天换地的大工程可不是目前的建设水平能够完成的。不过要想在这些岛上设立小规模的军事据点,倒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难事。 “要在这里选址设立据点,有两个问题必须要解决,一是淡水,二是港口。”萧良指着地图解说道:“再考虑到岛屿本身的面积不能太小,留下的选择就已经不多了,大概也就是大万山岛、白沥岛和东澳岛这三个相邻的岛屿。这三个岛的客观条件都能满足我们的需求,但具体最后选择哪一个,恐怕还要做几次实地考察之后才能决定。” 萧良没有直接明说,但施耐德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我们最好是能尽快弄清楚这几个岛屿的情况?” “至少要先确定这几个岛屿上没有海盗势力盘踞。”萧良点点头肯定了施耐德的猜测:“李继峰那里多多少少应该会有这方面的消息。” 李继峰端坐在厅堂中,双眼微闭,心中盘算着稍后与施耐德的会谈。 海汉人的发展速度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从崖州方面第一次传回关于海汉的消息,到现在才不过三个多月而已,这些海汉人的生意已经从崖州扩展到了广州,并且还打算进一步向北发展。但同时李继峰也很清楚,海汉人目前大概并没有向北扩张的真正实力,因为据他所知,那位善做生意的施先生最近还在市面上买船,这就足以说明海汉人仍然严重缺乏运力。 既然没有足够的运力,那么他们为何又要拼命打听福广一地沿海势力的情况?李继峰认为这是施耐德耍的又一个小花招,想要借此来谋求某些好处,比如说跟某个大的海上势力搭上线,然后直接向其出售军火、私盐等等物资,这样一来就可省去“福瑞丰”这个中间环节,海汉人便能从这些生意中获取更多的利益。 对于这样的企图,李继峰一向是防范得很紧,他深知海汉人选择和“福瑞丰”合作的最大原因,便是看中了自家的销售网络,所谓的各种代理权,也全都是建立在“福瑞丰”遍及福广两地的分号之上。如果海汉人自己建立了销售商品的渠道,那么双方现有的合作基础就不复存在了。 海汉人虽然现在还没有足够的海上运力去扩张北方航线,但在李继峰看来,海汉人在贸易上的野心会趋使他们尽可能快地打通北方商路,届时海汉人必定会抛下“福瑞丰”,在江浙一地寻找新的地方代理商进行合作。而江浙远比福广两省富庶,那边的大商家比比皆是,以海汉人做生意的套路,不难找到比“福瑞丰”实力更强的合作伙伴,这就是李继峰最不愿看到的状况。 李继峰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思考该如何将双方的利益绑在一起,以免海汉这棵摇钱树自己生腿跑了。他当然也可以不断地用各种理由推托海汉人的要求,甚至可以给海汉人使点小绊子,让他们的海上贸易发展得不那么顺利。但李继峰不敢确保这种伎俩能够瞒得过海汉人,特别是那位异常精明的施耐德施先生。要是双方一旦闹翻,海汉人恐怕很快就会在广州城找到另一家合作伙伴。 最近海汉商品大火,广州城所有的大商家都在拼命打听这些东西的来路,尽管“福瑞丰”上下一直在小心翼翼地保守秘密,但海汉人已经在广州城外设了点,暴露在公众视野面前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届时肯定会有大量的商家找上门去寻求合作,如果“福瑞丰”这边出了什么岔子被对方逮到,那么当初海汉人在代理协议中故意留下的那些空子恐怕就要发挥作用了。 而施耐德新近提出这个“最惠待遇”,让李继峰看到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希望。如果“福瑞丰”拿到了这个待遇,那么海汉人今后不管选择与哪个商家合作,至少“福瑞丰”都能具备与其同等的竞争力。从这个角度而言,李继峰认为告知海汉人一些相对比较机密的信息也是值得的。但李继峰心头拿不准的是,海汉人对于这些情报信息的上下限究竟在哪里,如果情况泄露得太多,会不会对今后自家在东南沿海的海贸生意产生不利影响。 李继峰斟酌再三,还是觉得有些忐忑,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刚要放下又想起一事,开口吩咐道:“等下上茶就不要用这大红袍了,用今年从杭州府买回来的雨前龙井,施先生比较喜欢。” 下午申时,施耐德按时登门拜访,贺强去大门口接了人进来,引入内堂与李继峰相见。两人寒暄几句之后就各自入座,下人奉上茶水之后,堂内便只剩下他们两人。 “好茶!”施耐德喝了一口之后便赞道:“广州城还是只有李掌柜这里才能喝到最地道的龙井茶!” 李继峰笑道:“施先生既然如此喜欢,回头我让人送几斤到府上去。” 施耐德客气两句之后,便迅速进入了正题:“昨天我跟贺管事提过的事情,不知道李掌柜考虑得怎么样了?” 李继峰跟施耐德前前后后已经会晤了好几次,倒也习惯了他这种不喜客套的实干作风,当下便应道:“施先生开出的条件很不错,但不知要如何才能达成这种‘最惠待遇’的协议?” 经过昨天在驻广办的商讨之后,施耐德对于应该如何进行这件事已经有了比较全盘的打算,当下便向李继峰解说起来。 首先,海汉一方需要了解福广两地沿海势力的分布状况,越是详细越好。这个地区包括从珠江口到与福建毗邻的温州府之间,以及台湾海峡的海域在内。同时施耐德也表示,目前仅仅只是对相关情况做个了解,短期内海汉一方并不会涉足福广两地之间的海运业务,也无意与“福瑞丰”争夺客户,了解这些情况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执委会评估向北扩展贸易渠道的风险而已。 其次,“福瑞丰”一方发往福建方向的货物,必须接受海汉一方监督,并且部分货物禁止向海汉提供的黑名单上的商家或地方势力出售,哪怕是通过中间商转售也不行,一旦发现,海汉一方将立即终止“福瑞丰”在福广两地的所有商品独家代理权。 对于这两个要求,李继峰还是有一定的思想准备,不过对施耐德所解释的原因,他并没有完全相信。海汉人虽然很讲信用,但并不表示他们是一群很刻板的人,恰恰相反的是,海汉人做任何事情都有其目的,只是有时候他们所采取的手段让人看不清其目的何在而已,就如同现在的情况一样。李继峰认为施耐德所说的“海汉执委会需要评估风险”只是一个借口,同时这个借口还为自己这方可能会采取的不合作态度准备好了应对措施——届时施耐德就可以用“执委会认为福广海上航线风险过大”之类的理由,堂而皇之地拒绝跟“福瑞丰”在福建乃至更北边的沿海省份合作生意了。 “貌似忠厚,实则奸猾!”李继峰在心里暗暗给施耐德下了评语。不过施耐德肯定不会在乎这种评价,以他的脸皮厚度,多半会将李继峰带着怨气的评价理解为对自己专业精神的褒奖。 而对于施耐德提出的第二个要求,也并没有出乎李继峰的意料,因为之前的第一批军火买卖,海汉人就已经跳出来指手划脚,不同意“福瑞丰”将这些军火出售给福建海盗团伙“十八芝”,而是只能将其卖给被他们指名的厦门大海商许心素一方。 如果不是看着军火生意利润丰厚,贩运一门炮就有几百上千两的毛利,李继峰肯定不会容忍这些海汉人干涉自家的生意。毕竟福建那边战事频繁,军火生意是可以长期做下去的好买卖,李继峰即便跟海汉人过不去,也不会跟钱过不去,为了今后能够从福建那边接到军火订购大单,李继峰决定先忍下这口气。 可是没想到海汉人这次居然变本加厉,居然直接就要求“监督权”,并且还有随时可以生效的“禁售令”,对此李继峰既觉得难以理解,也觉得不能接受。 “施先生,买卖买卖,双方都是自愿合作,你不觉得如此举措有强买强卖之嫌吗?”李继峰也算是有点城府的人,并没有因此而发作,而是试图从语言上驳倒对方。 当然了,施耐德要是会在嘴皮子上认输,那他就不会被列为穿越集团五大嘴炮之一了。对于李继峰的质疑,施耐德早就准备好了答案:“李掌柜,我们提出这个要求的原因,并不是为了干涉贵方的经商自由,而是要保证我们在东南沿海的生意能够安全平稳地长期做下去。哪些东西能卖,哪些东西不能卖,谁家可以买,谁家不可以买,这都是经过我们执委会仔细论证之后的决定,并不是空口说白话,想到哪出就唱哪出。简单来说,你可以把这理解为一种销售策略,而我们要求监督权,只是为了保证这个策略能够得以实施。” 李继峰被他一番话侃得云山雾罩,似乎听懂了,但似乎又根本没提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李继峰心里暗自盘算一阵才应道:“如果贵方要求鄙行做某件事,那至少应该先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而不是用言语搪塞!” 施耐德端起茶杯作势喝茶,心中暗道这老家伙居然还挺明白,看来不使点杀招是镇不住了。 施耐德放下茶杯,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李掌柜一定想知道原因,那我就适当透露一点好了。不过法不传六耳,我今天在这里说过的话,希望李掌柜听完之后都烂在心里,否则恐怕会有祸事临门。” 李继峰心中嗤笑,你个文绉绉的书生还想拿话吓唬我?本大爷十二岁就随父辈出海远行,不管是海盗、官军还是西洋番人都见多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李继峰心里虽然不以为然,但脸上仍是不动声色道:“便如施先生所言,在下定当保守秘密。” 施耐德点点头道:“我就拿福建为例来说,‘十八芝’跟厦门的许心素打仗打了也快有两年了吧?” 李继峰吓了一跳,心说这施耐德倒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连那边什么时候开打,打了多久都清楚,当下点头称是,等着施耐德继续往下说。 “我知道贵行跟交战双方都有生意上的来往,恕我冒昧问一句,李掌柜是否会明确地选择一方进行支持?”施耐德问道。 李继峰摇头道:“与其有来往的可不止鄙行一家,但凡要在福建海域做生意的海商,多少都会与这两家保持一定的关系,以免被殃及池鱼。至于说支持其中一方……这交战双方都是实力雄厚,不到分出胜负的时候,谁敢轻易选边站队?要是万一看走眼押错了宝,那岂不是自找麻烦?谁肯出钱,鄙行就跟谁做生意,事情就是如此简单。” “那依李掌柜的看法,哪一边最终获胜的几率比较大?”施耐德继续追问道。 李继峰想了想才道:“想那‘十八芝’不过是一群海寇,虽有郑一官这等枭雄领军,但大员岛物资匮乏,补给困难,而许心素背靠大陆,又有水师把总头衔,行事有诸多方便,多拖上几年,照理说耗也把郑一官给耗死了。” 施耐德听得连连点头,如果不是知悉这段历史的人,大概也会与李继峰有类似的想法,许心素手底下这些人不管是不是挂牌,好歹也算是明朝正规军,背靠大陆补给无忧,自己手头又有钱不愁造不船买不起武器,怎么都不可能输给一帮海盗才对,而这大概也正是李继峰一开始打算想把军火卖给“十八芝”的理由之一。 “那如果我说,郑一官最后会在这场争斗中取胜,你觉得如何?”施耐德含笑问道。 李继峰皱了皱眉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提问,而是在心头盘算起来。如果说海汉人那边更看好郑一官,那倒是很容易解释他们之前的干涉行为了——卖军火给“十八芝”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加速这场争斗结束的速度,而这显然不符合海汉人作为军火商人的利益需求。 李继峰思索片刻之后开口道:“贵方看好郑一官,可有什么理由?须知现在红毛人两不相帮,而许心素背后又有福建官府撑腰,在下实在看不出郑一官有什么取胜的机会……或许贵方是认为一两年之后,战局转变,形势急转直下也难说,但在下却不敢妄下论断。” 施耐德摇头道:“这可不是妄下论断,是经过我们严密考证之后的推断,不用等到两年后,就在明年许心素就会兵败中左所,而且他自己的性命也会丢在那地方。你不用这么惊讶地看着我,这件事是必定会发生的事情,如果我们把武器卖给‘十八芝’,那么许心素很可能连明年都撑不到就会败北。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李继峰愕然道:“意味着……从此福建方面偃旗息鼓,购买武器的需求骤减?” “那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施耐德摇头道:“郑一官控制福建沿海之后,就会立刻归顺大明,并且接替许心素在福建水师中的地位。而‘十八芝’会成为整个东南沿海最大的一股海上势力,所有在他们辖区内做海上贸易的船只,都必须按年给他们缴纳保护费……李掌柜,你应该知道什么是保护费吧?” 看到李继峰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施耐德才继续说道:“贵行每年有不少船要去福建,想来要缴纳的保护费也不是个小数目,所以要是郑一官打赢了这场战争,不管是对贵行还是对我们,都是没什么好处的。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就是让许心素败得别那么快,他们打得越久,对我们的好处越大。当然了,即便是许心素打赢了,对我们同样也没什么好处,所以如果将来要是许心素占据了上风,那么我们也会根据形势发展来调整销售策略,有倾向性地扶持相对比较弱势的一方,好让他们把这场战争旷日持久地打下去。” 李继峰叹道:“在下原本以为不选边就是最高明的策略,但现在看来,还是施先生棋高一着!” 施耐德心道我这跟你不一样,对你来说是赌运气选边站,对我来说只不过是开了一个小小的金手指而已。施耐德摊手道:“现在李掌柜应该没问题了吧?” 李继峰却仍是摇头道:“说来说去,施先生都是空口无凭,如此之大的事情,在下岂能凭施先生几句话就轻易相信?” 施耐德叹了口气,看来这剧透党还不太好做,不拿点干货出来是没法得到李继峰的信任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214.第214章 剧透党 穿越众手中最大的武器除了超越时代的黑科技之外,剩下就是对原本历史进程的了解。这种对于历史大趋势的掌握可以让穿越集团在壮大中尽可能少走弯路,少犯错误,需要站队的时候能保证每次都站在于己有利的一方,算是一个相当有力的金手指。必要的时候,还可以适当地玩一点剧透把戏,以便在明人心目中树立起未卜先知的形象。 当然这种剧透的度必须得把握好,否则有可能会弄巧成拙,甚至搞不好还会惹祸上身。前次李奈造访胜利港的时候,宁崎曾经用后世带来的地图向李奈科普过世界地理知识,后来有人质疑宁崎的这种变相剧透有可能会被揭穿,因为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到达美洲并且建立了殖民地,而荷兰人也在1610年的时候登陆了北美,并且在穿越集团来到这个世界的一年之前,无耻地用60荷兰盾从当地印第安人手中骗取了曼哈顿岛的所有权。“福瑞丰”如果跟这些西方国家的商人有贸易关系的话,那么宁崎当时吹的那些牛大概很容易便会被揭穿了。 不过宁崎对此持有不同的看法,他认为西班牙人在这个时候占据的地区主要是南美洲的西海岸、加勒比海群岛以及墨西哥湾地区,而葡萄牙人则根本没有涉足北美,他们的殖民地是南美洲后世的巴西这块区域。真正在北美落脚的是法国人、英国人和荷兰人,不过这个时候这几个国家的殖民者也还没有深入到北美洲内陆,只是在东岸建立了若干殖民点而已。对于这些国家来说,北美洲的西北还有辽阔的未知区域,谁又能有证据否认那地方不会存在着一个“海汉共和国”呢? 至于有人认为让李奈看到世界地图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宁崎也作出了相应的解释——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早在1584年就已经在大明出版了《坤舆万国全图》,著名学者李之藻1602年时对这幅图进行了完善和再版。而除了他之外,明末理学家章潢的著作《图书编》,学者冯应京的著作《月令广义》,以及学者潘光祖的著作《汇辑舆图备考》中,都各自有收录世界地图在内。这些地图在地理名称上大多参考了《坤舆万国全图》,只是在细节上有所差别而已,当时的明朝知识分子中已经有相当一些人了解世界地理的大致分布,宁崎所出示的地图只不过是更精确一些而已,真要说多稀奇那倒也未必见得。 后世也有人从《坤舆万国全图》一些细节中考证,认为这个地图与同时代的欧洲地图出入很大,多有当时中国学者修改的细节,特别是关于北美洲西海岸的绘制,完全不可能出现在此时尚未到达过那里的欧洲航海者所制的地图上,由此推论出中国人应该早于西方人抵达北美洲西海岸。 尽管有这样的推论,但很可惜的是李之藻在十七世纪初出版的《坤舆万国全图》所有七份原件全都流失到了国外,以至于一切都只能停留在理论的推测上。其中两份在梵蒂冈教廷图书馆,一份在法国,一份在意大利,还有三份在日本。不过在日本这几份地图可不是在二十世纪的侵华战争中被掠去的,而是在十七到十八世纪前后通过西方传教士之手流入到日本成为了贵族的收藏品。至于后世在网上能够查阅到《坤舆万国全图》,基本都是来自日本人新井白石根据李之藻的地图为蓝本,在十八世纪初制成的彩色版。 话说回来,宁崎认为李奈不识世界地理,那只是他个人的见识有限,并不代表大明知识分子的见识就停留在这个水平上。西洋番人来自何处,大洋的彼岸又是什么地方,在大明其实还是有相当一些人是知道的,只是在民间的比例不那么高而已。而让李奈看一看世界地图,科普一下地理知识,其实无碍于大局。 不过施耐德现在要对李继峰透露的事情,可就不仅仅只是看看地图那么简单了。不过事到临头,施耐德心头还是多少有点犹豫,他倒不是担心自己所说的话能不能让李继峰相信,而是怕李继峰听了之后会吓出毛病来。 眼看着李继峰等着自己发话的样子,施耐德忍不住又强调了一次:“李掌柜,今天我们在这里所说的话,切记不可让其他人知道,否则真的会大祸临头!” 李继峰有些不耐烦了:“施先生,这话刚才你已经说过一次了!” 施耐德干笑道:“因为很重要,所以得说两遍才行。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事关重大,李掌柜你可别吓着了!” 施耐德越是强调,李继峰越发认定了他是在故弄玄虚,当下只是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开口作答了。 施耐德翻腕看了一下手表,自顾自地盘算道:“今天是九月二十一日,嗯,农历是……是……农历是天启七年八月……八月……” 李继峰见他神神叨叨的,忍不住接话道:“是八月十二!” “对对对!没错,就是八月十二!”施耐德总算理清了时间,清了清喉咙,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就在昨天,发生了一件举国震动的大事!不过这件事发生在京城,因为路途遥远,暂时还没有传到广东来,但我们通过某种秘密渠道,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 李继峰差点笑出声来:“施先生不要说笑了,举国震动?我大明如今国泰民安,天下太平,哪来的举国震动之事?” 施耐德腹诽道你大明在北方的疆土都快丢得差不多了还国泰民安,福建沿海那些海盗打仗打得官军都退避三舍了这叫天下太平?李继峰你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倒也是对得起大掌柜这个职位。 施耐德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以李掌柜之见,什么样的事情才算得上是举国震动?” 李继峰想了想道:“如天启元年奢安之乱,天启六年宁远大捷,今年六月的宁锦大捷,均可称为举国震动之事。” 施耐德点点头,继续问道:“那如果是皇位更替,够不够得上举国震动的标准?” 李继峰顺口应道:“那自然是够得上的……你说什么?皇位更替?” “没错。”施耐德看着李继峰有点失控的神情,心中总算是有了一点满足感:“我说的就是当今的大明皇帝,天启帝。” 李继峰死死地盯着施耐德的双眼,似乎要借此来观察他是否是在撒谎,但施耐德平静的表情明显是在告诉他这并不是在开玩笑。 李继峰鼻息渐渐粗了起来:“施先生,这种事可万万不能拿来说笑的!” 施耐德耸耸肩道:“这并不是说笑,天启帝已经病入膏肓,昨天就已经驾崩了…… “噤声!”李继峰屁股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快步走到厅堂门口左右张望一番,见外面并没有仆役在附近,这才急急忙忙倒回来说道:“如此大事,施先生岂可信口胡说!” 施耐德盯着李继峰,不慌不忙地说道:“是不是信口胡说,几天之内就会见分晓。皇帝驾崩这种大事,算得上举国震动了吧?如果按照正常的程序,这个时候报丧的信使正在用八百里加急的手段奔赴全国各地。广东虽然路途遥远,但正常算来,大约十来天就该有消息了,届时你就知道我有没有胡说了。” 李继峰狐疑地问道:“果真不是说笑?” “我还不会无聊到拿这种事来开玩笑。”施耐德用手比划了一下砍头的动作:“我知道议论这种事在大明是死罪,所以之前我才特别强调了要你保守秘密。当然了,我相信你绝对不会把这事到处乱说。” 李继峰瞪了施耐德一眼,心道我又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这事哪敢拿出去说?要是被锦衣卫听到半点风言风语,哪怕自己在广州根基深厚,恐怕也架不住这妄议君上的重罪。 李继峰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端起茶杯灌了一口茶,嘴里却是半分味道也没有。这个消息带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了,以至于一时间他都忘了两人之前到底是在谈论什么话题。 施耐德等了半晌,见李继峰还是处于灵魂出窍的状态,当下干咳了一声道:“李掌柜,这么重大的消息,应该足以能够证明我方的消息渠道很可靠了吧?” 李继峰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了看施耐德,又想了想才道:“就算这消息是真,那也说明不了什么。在下听犬子说过,贵方有一种密器,相隔千里也可随时互通语音,若是贵方安排了人在京城,用这密器将消息传回广州,那自然就可比骑马的信使快上许多。” 施耐德听得又好气又好笑,这李继峰的对自己的戒备异常顽固,但偏偏又有能够接受新事物的一方面,居然能把这事跟李奈在胜利港见识过的无线通讯系统联系起来,也算是颇有想象力了。 施耐德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才继续问道:“那李掌柜认为这还不足以证明我方的能力?” 李继峰没有开口,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看来这么一个大炸弹丢出来还是没能起到足够的效果。 施耐德心里暗骂了一句,只好继续说道:“那我若是能推测出继位的新皇帝人选呢?” 李继峰摇头道:“世人皆知天启帝看好信王,若是施先生想说信王,那就罢了。” 信王便是朱由检,也就是后来继位的崇祯皇帝。这下真是把施耐德的话堵得严严实实的,若不是要跟“福瑞丰”继续合作下去,施耐德甚至连动手的心思都有了。 “好在大爷功课做得扎实,准备工作作得足够充分!”施耐德一边在心中安慰自己,一边打起精神继续进行说服工作:“的确是信王没错,不过要说信王哪天登基即位,这个总没法猜了吧?” 李继峰一想,这个问题倒真是如施耐德所说,根本就没法猜。天启帝继位是在万历帝驾崩一个月之后,而万历帝接隆庆帝的位子,则是等了半个月,老天爷才知道这接任天启帝的下一任皇帝会选哪天登基。 这皇帝登基肯定要选良辰吉日,而做主登基时间的并非新帝一言而决,必须的由钦天监先提出几个备选的好日子,然后由内阁大学士们商量着办,最后将结果告知新帝和相关部门。李继峰认为在这种事情上,海汉人绝对不可能预先知晓结果,就算海汉人买通了内阁大学士,昨天天启帝才刚刚驾崩,这个时候也根本还来不及定出下任皇帝的登基时间。 想到这里,李继峰终于是点了点头,认可了施耐德的说法。李继峰心道若是你连这都说得中,那今后便听了你的指令便是,海汉人指南,我就绝不往北去。 “李掌柜,你记好了,八月廿三。”施耐德很是得意地抛出了最后一击:“你现在不相信我,没有关系,等过些日子京城的消息传到广州,结果自然就见分晓。我只希望你到时候能接受我提议,今后都按照我们海汉制定的策略来选择销售对象。” “若是果真被施先生言中,那毋须多说,鄙行自然会以海汉马首是瞻。至于施先生想知道的事情,在下也必定会一一告知。”李继峰看施耐德信心满满的样子,这下说话也没了之前的硬气。 “一言为定!”施耐德这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说服李继峰所费的精力远远出乎了他的预料,如果不是之前的准备工作做得足够扎实,恐怕今天这场会谈也难以谈出什么像样的结果。 话说回来,跟李继峰剧透了那么多信息才换了他一个半信半疑的态度,做剧透党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有点失败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算是今天让宁崎来谈,恐怕也说不出什么能够立刻应验的历史事件,来向李继峰证明海汉的预测能力。施耐德甚至想过直接爆出“崇祯”这个年号,但想想这天启的年号要到明年才会改,李继峰可以慢慢等着验证,自己可等不了这么长的时间,最后还是作罢了。 能谈到这个份上,施耐德也算是尽了自己的力,脑子也是费了不少,当下便准备要起身告辞。正在此时,李继峰忽然开口道:“在下还有一事想求教施先生。” “不敢当,李掌柜直说就是了。”施耐德已经到嘴边的告辞话语不得不又先咽了回去。 “若真如施先生所说的那样,新帝即将继位,对福广两省可有影响?”李继峰问道。 施耐德眼珠子一转,笑着应道:“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误的话,李掌柜应该是想知道会不会因此而带来什么发财的机会吧?” 李继峰正色道:“也不尽然是为求财,新帝登基,官场上必定有所变动,对我等经商之人是福是祸还尚难预料。若是能多得到一点消息,便能多做一分准备。” 施耐德笑道:“怎么李掌柜现在觉得我说的话比较可信了?” 李继峰并不理会他的取笑,直挺挺地回话道:“若是施先生不便说明,那就当在下没问过好了。” 施耐德心道你个老狐狸还跟我玩欲擒故纵,算了,今天反正已经剧透了不少东西,倒也不在乎再多透露一条。当下施耐德干咳了一声道:“倒是有件事真值得注意一下……”说到这里施耐德便停了下来,眼神望向李继峰。 李继峰也是心领神会,立刻接道:“在下明白,保密,保密,此事定然不会外传。” 施耐德笑了笑,接着说道:“新帝登基之后,魏忠贤就要开始倒霉了,所以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跟阉党的人走得太近,小心受到牵连。” 李继峰这下又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快步到门口巡视了一圈,这才回来坐下,长出了一口气道:“下次施先生来访,还是到我书房去谈吧,这间屋子太大,容易走漏风声。” 施耐德笑道:“快倒台的阉党而已,李掌柜干嘛这么害怕?” 李继峰急道:“小声,须知隔墙有耳!” 李继峰看施耐德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便告诫他道:“议论国事乃至议论皇家事务,都罪不及死,但若是议论阉党,要是被其党羽抓到,到时候就只恨自己死得不够快了!” “这么凶残?”施耐德也吓了一跳。他是属于典型的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虽然知道天启年间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篡权,对内把持朝政,打击异己,对外公器私用,祸害天下,但究竟这阉党厉害到什么程度,施耐德心里却并没有明确的认识。就连魏忠贤在崇祯上台后被拿下这件史实,也只是之前做准备工作的时候顺便了解了一下,刚才李继峰说到“是福是祸还尚难预料”的时候,施耐德才想起了这档子事情。 “施先生,此事在这里说过便算,切勿外传,务必保密啊!”这次轮到李继峰向施耐德强调保密工作的重要性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215.第215章 交换情报 李继峰这么紧张,并非是做给施耐德看的把戏,而是真真切切地感到了恐惧。号称九千岁的魏忠贤可不是什么善茬,跟他作对的朝廷官员大多被杀的杀,贬的贬,流放的流放,剩下还在朝中的宗室、外戚、廷臣,有相当一部分都投靠了阉党,并且以作魏忠贤的爪牙为荣,甚至几个起草圣旨的大学士,也会在圣旨中写下“朕与厂臣”这样的说法,这“厂臣”便是指魏忠贤,因为他位高权重,根本没人敢直接写出他的名字。 而作为大明皇帝私军存在的锦衣卫,上上下下早已经全换成了魏忠贤的人马,仅在1627年当中,魏忠贤便庇荫锦衣卫指挥使达十七人之多,又任命了族孙、姻亲等十余人出任都督、都督同知、佥事等职位,就连现在的兵部尚书崔呈秀都是由他越俎代庖直接任命的。魏忠贤的侄子魏良卿甚至还代天启帝祭祀太庙,民间有相当多的人因此认为魏忠贤恐怕会篡夺政权,李继峰也是持这种看法的其中一个。 可以说现今的整个朝廷上下,从内阁、六部到四方总督、巡抚,大部分都是魏忠贤的人,在这种形势一边倒的情况下,就算换了新皇帝,想要扳倒魏忠贤的难度仍然极大,李继峰甚至并不认为施耐德所说的话能够实现。但施耐德信誓旦旦的样子,又很是让李继峰举棋不定。这事要是操作得好,可利用价值比新帝登基要大多了,但要是操作失误,那就绝对是灭族灭门的下场,可谓是风险与机会并存。 施耐德见李继峰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便开口劝道:“李掌柜也不用马上就作出什么决定,等京城来了消息,证实了我先前说的那些话,你再考虑要不要按我的建议去做。” 李继峰没有立刻回应施耐德,他心里已经开始在盘算,自家的生意有哪些是跟阉党中人有往来的,若是要跟阉党划清界限,又该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才不会招来麻烦。在他看来,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即便在新帝登基之后会开始走下坡路,但顶多只是失势而已,未必会发展到你死我活的程度,所以这个保持距离的尺度还得好好想想该如何把握。 施耐德干咳了几声,李继峰才从沉思回过神来,连连抱歉。施耐德也不以为意,他本来就不太清楚魏忠贤这事对于此时的朝政和民情会有多大的影响,所以也并不了解李继峰此时的紧张情绪。 “李掌柜,诚意我可是已经拿出来了,贵行这边是不是也应该有所表示?”施耐德问道。 剧透了这么多信息,施耐德如果连一点有价值的情报都交换不回来,那回去之后肯定会被何夕这个情报系统头子瞧不起。比遭到鄙视更惨的状况,莫过于是被自己的下属鄙视,身为最高执委会委员兼驻广办主任的施耐德,可不希望因为“搜集情报不力”之类的理由被其他人给看低了。 李继峰不解道:“施先生的意思是?” “太远的地方我现在也不急着知道,不过我们的两艘船很快要启程返回胜利港,据说珠江口外经常会有海盗出没,关于这方面的信息,李掌柜能不能先透露一点?”施耐德问道。关于东南沿海特别是福建沿海的情况,施耐德清楚对方肯定不会轻易透露,起码得等到自己的“预言”兑现之后,才会换得对方的信任和情报。目前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搞清楚军警部打算在未来设点的珠江口海域的情况。 李继峰沉吟一阵,终于开口道:“珠江口外新安县驻有水师数营,海盗一般不敢在其附近水域出没,广东沿海的海盗多在新安以西的岛屿上安营扎寨。我听犬子说贵方有一种极其精细的地图,施先生想必知道新安以西有两个大的海湾吧?” 施耐德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他穿越前曾多次到过深港两地,对于那片地区的状况还是比较了解的。李继峰所说的两个海湾,便是后世位于深圳附近的大鹏湾和大亚湾了。 “有四五股海盗便在这两处海湾中落脚,伺机劫掠来往于珠江口与福建之间的海船。”李继峰介绍道:“据说担干岛一带也有海盗的巢穴,负责劫掠从新安驶往琼州、南洋等地的海船。” 施耐德事前的功课做得扎实,李继峰一说“担干岛”这名字,施耐德的脑海中立刻就浮现出了这地方所在的位置。 担干岛在香港九龙以南大概三十公里远的海上,因其窄长形似扁担得名“担干”。这座岛屿面积有十多平方公里,在其东面和南面都没有其他海岛,所有从南海方向进出香港的船只都必须从这个岛旁边驶过,从地理角度来说可以算是香港的门户,所以其军事价值也相当高。在后世的共和国,这个岛是万山要塞区第一守备区,可算是南中国重要的战略门户。 当初军警部在选择珠江口适合建立据点位置的过程中,同样也考虑过担干岛。这个岛不但有几处适合建成码头的天然港湾,而且岛上有天然矿泉水水脉,日后的淡水补给也不是问题。但军警部的目的主要还是监控广州与琼州、南洋之间的航路,而担干岛离这条航路着实远了一点,从地理位置上来看不如万山群岛更有利。另外担干岛的位置太靠东,军警部认为既然明知香港以东海域有海盗出没,那担干岛所在的位置就很容易受到海盗的攻击,而军警部可不打算用这种监视作用的据点去冒险,要是真有海盗大规模来攻,岛上有限的留守人员恐怕连一个时辰都撑不过去,这种风险实在不值得去冒。 而现在李继峰的话无疑是证实了军警部的猜测,担干岛的状况的确有点小麻烦。而且看样子军警部还得头疼该如何防备或是处理担干岛上的海盗,因为那里距离军警部中意的万山岛、白沥岛、东澳岛都只有二十多海里而已,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可能直接摸上门了。 不过要头疼那也是军警部的事情,施耐德可不在乎这个,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李继峰所说的情况全部记在脑子里,然后回去之后将相关信息整理出来交给专业人士去处理就行了。 “这担干岛上的海盗,名唤‘海旋风’,头领据说是个广西人。他们总共只有一两百人,四五艘船,在福广沿海算是势力很小的海盗。”李继峰既然开了口就没有再保留什么,详详细细地向施耐德解说了关于这股海盗的情况:“新安县的水师据说去剿过两次,但大概是走漏了风声,都被岛上的海盗提前避开了。这伙人出动得并不频繁,他们出现在担干岛上已经有两年多了,好像也没听说他们做成几次买卖。” “恕我冒昧,请问李掌柜以前跟这伙人有没有过来往?”施耐德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这个担干岛距离军警部选址的地方那么近,恐怕双方迟早都会起武装冲突,这“福瑞丰”有没有牵涉其中,最好还是先清楚,免得到时候起了不必要的误会。 李继峰摇头否认:“这伙人跟鄙行半分瓜葛也没有。今年年初鄙行有艘船往南海去的时候倒是被这伙人拦过,不过他们的船速太慢,根本就没能截住鄙行的船。” 那就是结了梁子了,施耐德心里暗暗对此下了评论。 “那新安西边那几股海盗又都是什么来头?”施耐德追问道。 “那几股海盗其实上面都是一个大东家,施先生听说过刘香这个人吗?”李继峰问道。 施耐德摇摇头,心说刘翔我倒是知道,刘香又是哪位。 李继峰笑了笑,却是没有接着再说下去了。施耐德既然不知道刘香是何许人也,那他自然也不会急于把自己手里的牌都掀出来给对方看。 施耐德虽然不知道刘香是谁,不过他还是先将这名字记了下来,等回去问问军警部那帮人就清楚了。 “除了他们之外呢?珠江口还有没有别的海盗势力?”施耐德见李继峰停了下来,便继续追问道。 李继峰摇摇头道:“据在下所知,从那里一直到潮州府的南澳岛,都属刘香的势力范围。” “哦?”施耐德这才回过味来,敢情李继峰说的这个“刘香”并非一般的海盗头子,而是具有相当实力的大海盗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继峰便闭口不谈了,两人又闲扯了几句之后,都没什么心思再继续谈下去了,当下施耐德便向李继峰告辞离开。 “施先生!”一直等在外面的于小宝快步过来,从施耐德手里接过了他的公文包。于小宝这次到了驻广办之后,便被安排在了施耐德身边做事,而他的小伙伴张千智则是跟了何夕。施耐德其实没什么兴趣特地带个跟班学徒,但宁崎这次专门给他捎了消息过来,让他照顾好于小宝。同在执委会做事,这点面子施耐德还是要给足的,于是于小宝就成了施耐德的小尾巴,只要施耐德一出驻广办的院子,于小宝就肯定在后面跟着拎包。 于小宝倒也不觉得拎包这事有多低贱,虽然他脑子里并没有“能给领导拎包是福气”这样的奴才想法,但他也知道哪怕是这种拎包的工作,胜利港有好多人想抢都抢不到。毕竟这可是在海汉首长身边做事,能像这样全天候刷存在的岗位,在胜利港都不多见。要说起来,给首长当影子混到出头的,在此之前倒是有一个成功的范例——高桥南。当初高桥南正是因为在劳改营里天天给任亮当影子做狗腿,后来才有机会表现能力,获得了提拔。据说黑土港新近发回来的电报中,军事主官钱天敦已经提议让高桥南负责当地的民兵训练事务,日后升职加薪融入海汉主流社会,似乎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短短几个月之间,这家伙就摇身一变,由土鸡变凤凰了。 历史上拎包拎出名的人也不是没有,于小宝就记得在胜利港的时候,宁崎曾经对他说过一个故事。在遥远的北方帝国,有个平民出身的年轻人,有一次他获得了一份十分难得的工作,就是为国家的首脑人物拎包——后来,这个年轻人成为了这个北方帝国的新任皇帝,并且在位长达二十年。 当然,并不是每个为领导拎包的人都有变成皇帝的机会,从拎包到登上皇位之间还有无数的故事并不为人所知。不过于小宝已经理解了宁崎讲这个故事的真正意义——哪怕是权势熏天的帝国皇帝,当初可能也只是一个拎包仔;哪怕只是一个普通拎包仔,同样也有变成大人物的机会。要想改变命运,只能靠自己去争取,争取了才会有机会,否则就如同那千千万万个没有成为大人物的拎包仔一样。 施耐德顺手摸了一下于小宝的脑袋,便径直往前走去。没走两步他突然停下来,转头对于小宝问道:“小宝,我听宁先生说你很聪明,大概是胜利港最聪明的小孩了,那我问你个问题行不行?” 于小宝赶紧点点头,难得遇到施耐德肯主动跟自己说话,这种机会可不能轻易放过了。 施耐德问道:“假如说我们打算在一个地方买房,可是隔壁住那家是坏人,但若是赶走这家坏人,有可能会住进来一家更坏的家伙,你说这种情况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于小宝眨眨眼睛应道:“那就换个地方买房?” 施耐德摇头道:“地方没法换,再想!” 于小宝眼珠一转,继续回答道:“赶跑那家人之后,连隔壁的房子一起买下来,这样就不用担心那个问题了。” 施耐德咧嘴一笑道:“果然宁先生没说错!” 回到驻广办之后,施耐德便让于小宝去通知军警部那三人过来开会。不过等了一阵只等来了萧良和虞尧二人,何夕说是出门办事去了,至于去了什么地方却无人知晓。施耐德对于何夕的这种作风已经习以为常,倒也没太在意,直接便拉这两人坐下开会了。 施耐德将今天与李继峰会谈的过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然后又将自己交换到的情报内容告知了二人。萧良和虞尧听完之后交换了一下眼神,却没有开口说话。 施耐德感觉气氛有点不对,连忙追问道:“是不是我剧透得太多了?但我对李继峰说的事情都是经过大本营核准的内容,那些东西要不是他们写好了材料发过来,我也没法给他透露啊!” 萧良摇摇头道:“不是这个问题,而是你获得的情报……就是那个刘香的事情,恐怕会比较麻烦。” 施耐德似乎所有所悟道:“当时我听李继峰说话的那个口气,似乎这个刘香来头挺大的。” “不是大,是非常大。”萧良纠正了他的说法:“未来几年中对我们最有威胁的海上对手是谁?” “郑芝龙的十八芝啊!”施耐德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这几天的工作讨论当中,只要是涉及到海贸的内容,就几乎没法绕过这个话题。驻广办所有针对福建方向的情报收集工作,首要的对象也同样是这个名叫“十八芝”的海盗团伙。虽然双方素未谋面,甚至连接触都根本谈不上,但相关部门还是早早就开始对未来与“十八芝”的冲突做起了准备工作,而施耐德所负责的商贸部门也在其中——对福建方面的军火销售政策,几乎就是针对“十八芝”所制定的。 “郑芝龙可是刘香烧黄酒斩鸡头拜过把子的契兄弟!”虞尧接过了话头说道:“简单的说,刘香也是‘十八芝’的海盗头目之一。” 施耐德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这就是说,我们很快就要正面面对来自‘十八芝’的威胁了?” 萧良点点头,面色凝重地应道:“很有可能。照李继峰所说,从香港以西一直到潮州附近海域,都是刘香的地盘,那他手底下少说也有上千号人,上百条船才能控制面积这么大的海域。就算我们的武装力量倾巢出动,也未必能在海上奈何得了他。” “倒不见得一定会打起来吧?”施耐德对此事还是抱有一线希望:“我回想了一下,李继峰谈到刘香的时候,感觉并没有多少敬畏的成分,搞不好他跟刘香的团伙就有私下的联系。” “有联系不等于他说话能顶事。”虞尧对于施耐德的乐观却不太赞同:“李继峰难道能说服刘香做什么不做什么?哪怕我们现在不在珠江口设立据点,等将来我们的势力扩张到了广东沿海,还是会有跟刘香对阵的一天。李继峰终究只是个商人,顶多能在初期帮着说说话圆圆场,真到了抢地盘拼生存权的时候,谁会把他的话当回事?你会吗?” 施耐德轻轻摇了摇头,不得不承认虞尧的话说得也有道理。 第二卷扩张之路 216.第216章 军力吃紧 即便李继峰与刘香之间在私底下真的有什么往来,双方所追求的目标仍是大不相同。李继峰这样的坐商肯定是为了保障航路畅通安稳,能获取更多的商业收益,而海盗团伙则是要不断地扩张势力,捍卫自己在海上的生存权。这样目标不一的合作关系注定很脆弱,李继峰能给刘香一方施加的压力肯定也相当有限,至少穿越集团不能把宝都押在他身上。 “还有那个担干岛的海盗团伙又是怎么个情况?”虞尧继续追问道。 施耐德道:“我听李继峰的口气,担干岛上那帮人应该是自己单干的,并不是刘香的属下。” “距离万山群岛这么近,这事很麻烦啊!”萧良一边看着地图,一边皱起了眉头咕哝道。正如施耐德所预计的那样,军警部对于这样的局面显然会感到头疼。 “直接打掉这伙人,然后我们把这个岛占下来怎么样?”施耐德主动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这是他先前与于小宝的问答之中所受到的启发。于小宝的办法虽然很直接很简单,但有时候简单粗暴也不失为一种解决棘手问题的途径。 “打胜的可能性很大,但完胜的可能性很小。”萧良仔细查看了地图之后下了评语:“如果李继峰所说属实,这伙海盗只有一两百人,那么我们要拿下这地方应该不难。但这个岛有十几平方公里,要是这些人逃到岛上的密林山间,我们就很难再派出足够的人手在岛上慢慢追剿。如果有人从岛上逃出去,那我们的行动就暴露了,这有可能会引起别的海盗团伙注意。” 虞尧补充道:“担干岛距离香港只有几海里远,要是有人躲到晚上再趁机放小船下海,我们就算想拦截也没办法。” “另外即便我们把这地方打下来,恐怕暂时也没法驻守这个地方。”萧良不无遗憾地说道。 施耐德奇道:“为什么不派人驻守那里?要监视香港以东的海域,担干岛可是一个很不错的观察点,岛的东端距离佛堂门这个进出香港的关口只有十来海里,天气好的时候肉眼都能观察到那附近海面上的情况。” “这我当然知道,但不要忘了我们现有的军备水平,仅仅一个补给问题就很难解决。而且我们现有的民团规模很有限,就这么几百号人,还往往都是训练期都没完成就已经拉出去在当正规军使了。”说到这个问题,萧良也真的很无奈,兵员不足是限制穿越集团向外扩张速度的重要原因之一,但想要扩充兵员,又得面临更多的实际问题。 “你们军警部的编制不是已经准备好升到营级了吗?陶总和颜总可是在三个月之前就升了少校军衔,当时你们军警部给出的理由,就是为了便于管理,以少校军衔出任营长职务嘛!”施耐德不以为然地说道。 关于这事施耐德记得很清楚,当时军警部为了扩大编制的事搞得沸沸扬扬,后来这个事还专门提交了议案到执委会讨论,虽然不少人质疑军警部的扩张速度和经费规划,但最终还是同意了军警部的要求,同意了征召第三批归化民士兵的计划,并且在第三批民兵完成训练列入编制之后,军警部的编制规模由之前的连级上升到营级,民兵加上保安的总数将达到五百人以上。 “一个营很多吗?那我就给你数数看好了。”虞尧扳着手指头开始细数军警部的现有编制:“现在民团一共有四个连,黑土港就占去了一个连的编制,所以大本营这边实际上只保留了三个连。其中保安队还占了一个连的编制,真正的武装民兵就只有两个连,现在一个连在做海上训练,准备以后发展成海军,另一个连以炮兵训练为主,打算以后就作为胜利港岸防工事的驻军。现有部队的规模连满足目前的军事需求都还嫌不够,哪还有名额能派驻到海外据点去?就算是万山群岛的据点,起码也得等到今年底明年初才能落实计划准备实施,要对担干岛动手最快也是明年的事了。” “可是你们军警部的民兵有五百多号人,派几个人去岛上建个据点就真那么难?”施耐德对于虞尧的解释并不是十分认同。 “五百多号人并不是都是战斗部队啊!”萧良摇头反驳道:“这五百人里包括有保安、炮兵、水兵、后勤、辎重、通讯、医疗等专业的民兵,这些辅助兵并不适合派去第一线执行战斗任务,我们虽然有好几百号人,但真正的陆军战斗部队其实很有限。” “而且这种监视据点必须要有我们的人去才行,否则没法使用电台,就失去了建立据点的意义。”虞尧接着说起了另一个原因:“这种任务的危险度可比驻崖办、驻广办大多了,那个据点可能会遭到海盗的袭击,而且需要长期驻守,执委会不见得能同意军警部冒这个风险。” 施耐德听了他们的解说之后,才明白自己之前的想法真的是过于简单了,策划军事行动并不仅仅只是简单地作出“打”或者“不打”的决定,需要考虑的其他因素还很多。而穿越集团目前的军事规模,还不足以支撑起大规模的向外扩张——甚至这种扩张仅仅只是多建立一两个海外据点,也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事情。 萧良叹道:“要是执委会当初放开口子,能批准我们的民兵训练计划,或许现在就不用这么发愁了。” “还不是那些知识分子作梗!什么军事常识都不懂,每次开会就知道拿着我们军警部的预算说事,除了给军警部下绊子,什么忙都帮不上!民团扩编的报告打了无数次,哪次不是用预算超支这种借口打回来的。”虞尧气鼓鼓地埋怨着,一抬头发现施耐德脸色不太好看,连忙解释道:“施总,我可不是在说你。” 施耐德的脸色的确没法好看,因为当初投票否决军警部扩编计划的人也包括他在内。对于军警部不断膨胀的势力,文官系统这边一向都是很警惕的,特别是涉及到增加军费,扩大编制等议案,一般都是持反对态度。 这倒也并不完全是文官系统无条件要跟军警部唱对台戏,事实上在预算方面,相关部门的确也有苦衷,养一个兵的费用,需要好几个劳动力的工作才能补上缺口,军警部扩编一个连或许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但对人力资源部门来说就需要额外的几百个劳动力来补充这个经费缺口,而财务部门就不得不为此而更改已经做好的各类预算安排。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扩军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措施,而且对于目前穿越集团对外以发展商贸为主的政策而言,扩军无疑将大大占用外贸方面的资源,减缓对外贸易的收益速度,而这些事情都是军警部不甚了解并且也不愿去了解的。 这种意见分歧,执委会内部还可以通过沟通解决,大多都是在互相的妥协让步之后达成了某种协议。但一般成员或许并不是很了解执委会决策的依据,所以拥有类似虞尧这样比较偏激想法的人还是挺多的。而且这种事也很难解释,因为位置不同,所看到问题的高度也不一样,外围人员或许只是把扩军看作是单纯的政治立场或者经济问题,但只有掌握了决策权的少数人才知道这其中的牵扯有多大,实施起来又会遇到怎样的困难。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也没什么好说的,所以施耐德虽然脸色有些难看,但也没打算在这个节骨眼向他们解释这中间曲曲绕绕的内幕——就算解释了他们也未必能懂,反而可能会认为执委会作出决策的过程太官僚化。 “所以现在即便我们知道刘香的地盘在香港东边,知道担干岛上还有一小窝海盗,但仍然什么都做不了?”施耐德对于自己辛苦收集到的情报不能立刻发挥作用还是觉得有些不甘。 “军事建设并不是为了马上开战,而是为了能在开战的时候取得胜利。”萧良不得不把之前说过的话再次强调了一遍:“我们现在所做的工作不会马上就派上用场,甚至可能永远都不会在战斗中其作用,但该做的准备工作一定还得做,而且一点不能马虎,因为我们在准备阶段中有任何的疏忽大意,付出的代价就可能是将士们的生命!” “知道了。”施耐德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站起身道:“你们继续研究策略吧,我还是先去看看昨天订的货送来没有。” 施耐德离开之后,剩下两个人对着地图又比划了半天,最后虞尧终于忍不住放弃了:“如果担干岛上要驻军,起码得去一个排才行,但以现在的民兵规模,我估计执委会顶多能给万山群岛那边批一个排的编制,担干岛大概是没办法了。” 萧良也叹气道:“没兵可用,就算计划得再好,这仗也没法打了。按照大本营的安排,只怕近期都不会有民兵能调拨出来了。” 萧良说的没错,执委会最近对民兵还有别的地方需要用到,这珠江口的企划只能暂时放着,待军力的需求能有所缓解的时候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在第二梯队完成了对铁炉港的考察之后,他们所获得的考察结果已经在途中通过电报联络的方式反馈给了大本营。而大本营的决策速度也非常快,仅仅在两天之后就又派出了第二支考察队去铁炉港。这第二支考察队除了海运和军警部门的人之外,还有建设部的技术人员,以及盐场建设方面的权威人士安西。 虽然执委会尚未宣布最后的决定,但安西的亲自出马其实已经在事实上确定了铁炉港将会是穿越集团下一个建设地区,并且很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承担起食盐的主要生产任务。 这第二支考察队在铁炉港地区逗留了整整三天时间,对当地的水文、地理、殖民点建设条件等等都做了十分详细的查探。应执委会的要求,建设部甚至已经在当地选定了殖民点以及盐场一期工程的建设地点,并且做了比较详尽的规划。而军警部虽然已经放弃了在铁炉港入海口设置岸防炮的计划,但必要的瞭望预警哨所肯定还是要有的,为此军警部的人也是在铁炉港进进出出好几趟,并且专门登上了铁炉角的几处制高点确定哨所选址。而安西因为拥有丰富的实际操作经验,就由他来进行总体的把关,对各个部门所做的预备工作进行汇总,再制定出统一的建设计划。 为了配合好铁炉港开发项目,执委会不得不再次启用调控措施,对铁炉港项目的准备工作提供了政策倾斜,要求各个相关部门都要充分保证物资和人员的需求。特别是修建晒盐池所需的大量水泥,为此执委会甚至不惜让胜利港港湾口的岸防炮台工事先暂停下来,将水泥节省出来有限供给给铁炉港项目。当然了,这样做的后果自然又是受到了军警部的强烈抗议。 人手方面,人力部门也响应执委会的号召,开始面向陆续来到胜利港的移民招收新一批的社员。这些新社员一部分将分配到现有的盐场公社,以填补那些会被调去铁炉港的制盐工人留下的劳动力空缺。而剩下的人都将被分配到铁炉港,在完成前期的基建任务之后,他们都将被划入未来铁炉港盐场公社的编制当中。 与此同时,现有的胜利港盐场的改扩建工作也一直没有停下来。虽然胜利港盐场的先天地理条件限制了发展,不过目前还是有一小半的面积尚未充分开发利用,等这部分的改造工程完成之后,盐场的产能还有望在现有基础上再翻上一倍。 当然了,这种比较大规模的新殖民点建设工作,肯定也少不了民兵的参与。为了新盐场的治安能得到有效保障,军警部至少要派去一个排的民兵驻守。这对于目前捉襟见肘的民兵军力来说无疑又是一个考验,当然军警部也没有忘记利用这个机会,再次向执委会提出了扩大民兵编制的建议。 不过这次颜楚杰学了乖,吸取了以往提案被否决的教训,转而提出了一个曲线救国式的解决方案,那就是只扩大受训人员的数目,而不扩大正式民兵的编制。 这个方案简单说来就是要普及大众化的军训,对归定年龄段的归化民进行大面积的分期军事训练。这种训练并不追求把所有的社员都训练到民兵的战斗水平,但需要掌握基本的军事技能,懂得如何听从和执行军令。经过这种训练的归化民在未来也不会是军事行动的主力,但可能会充当后勤、辎重等辅助兵种,并且在必要的情况下作为兵源补充进主力战斗部队。而真正的全职士兵编制并不受到这个训练计划的影响,暂时也不会扩编——如果真需要扩编的话,就可以已经从受过一定军事训练的归化民中直接招收。 这个计划不管是从军费上还是从人力上,都比军警部原来提出的那些扩军计划要节省得多,对穿越集团的经济和人力资源的影响也没那么大,而且目前穿越集团的发展态势又的确需要更多具备一定军事技能的民众,因此执委会对于这个提案的阻力并不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方案将会在这一周的执委会集中表决会上获得通过。 之所以大本营这边要急着上马新的盐场工程,一方面是之前就因为客观需求而制定了相应的发展规划,另一方面则是来自越南方面的消息。 就在第二梯队从胜利港出发去广州的第二天,从黑土港返回的运煤船便带回来一个消息,北边的升龙府,也就是河内,有大商人希望能跟穿越集团进行大宗的食盐贸易——每个月十万斤海汉精盐。对方放出话来,只要供货稳定,那么价格和交易方式都好商量。目前因为内战,当地的食盐生产已经几近荒废,市面上盐价飞涨,比正常价格翻了好几倍,仍然是有价无市。黑土港这边派出的商人试探性地报了个每千斤二百两银的价过去,那边居然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这个价格可是已经达到了目前向外供应私盐价格的四倍之多,而且对方需求的量也足够大,对穿越集团来说是利润十分丰厚的一笔买卖,肯定不可能放过——为了抓住这笔大买卖,哪怕是先暂停向大陆地区供盐也是值得的。 而且对方也同意了必要的时候可以以物易物,比如红河三角区生产的优质稻米,就可以用来作价交换海汉出产的精盐。另外在黑土港方面的反复试探之下,对方似乎对于穿越集团出产的军火也很感兴趣,有意购入试用。 第二卷扩张之路 217.第217章 对越策略 私盐买卖还好说,无非是想法加大胜利港这边盐场的产能就行了,而每月五十吨的交易量对于目前拥有八艘四百料海船的货运船队来说也毫无压力,这点重量只需要拿一艘船装运就足够了。既然现在对方已经开出了十分优厚的价格,这简直就是肥肉送到了嘴边,黑土港自然是先一口答应下来再说。但军火的买卖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太多,黑土港管委会不敢私自做主,所以先把这消息报了回来,等执委会作出决定。 对于执委会来说,这真算是一个极大的喜讯。对越军售本来就是穿越之初各个部门集思广益制定好的外贸策略之一,持续数年的越南南北内战对于需要快速累积第一桶金的穿越集团来说,绝对是一个非常好的军火输出机会。而军火输出虽然跟输出食盐在商业性质上是相似的,但其政治、军事意义却跟食盐贸易有着天壤之别。 执委会的几个高层在穿越前制定发展策略的时候就已经统一了认识,认为未来的穿越集团肯定不会限于海南岛一地,要向全球扩张是迟早的事情,但向外扩张的过程中如何控制其他政权,这是非常值得考究的一件事。像蒙古人那样每征服一个地方就杀杀杀,杀得当地一干二净,这种无脑式的种族灭绝显然不是穿越集团能够接受的方式。执委会认为,类似后世几个大国那样,从军事、经济上对缔约国、盟国、仆从国施加控制,是穿越集团未来发展过程中比较可取的一种解决办法。 这种方式远比靠着战争手段来征服对方的消耗要小得多,并且不易激起民族仇恨,很符合执委会心目中“文化搭台、经济唱戏、军事控制”的综合扩张方案。再加之穿越集团手中本身就掌握了大量的天顶星科技,要实施这个方案的难度就相对更小了,相距近四百年的科技差距,是这个时空的其他政权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而相对于体积庞大不易撼动的大明帝国,身板较小的南洋诸国毫无疑问是这套扩张方案最好的试验田。 军工部门在不断试制新式装备的时候,几乎每一型的武器都同时研制了自用版本和外贸出口版本。上次李奈造访胜利港,穿越集团就已经成功地卖出了第一批专门用来外售的猴版火炮,这种火炮不但比自用的版本射程要短一些,而且设计使用寿命大概只有自用版的一半多一点,最要命的是如果不用穿越集团军工部门特制的颗粒火药和拉火管,那么这种猴版火炮的实际战斗力就会大受影响。买炮的一方要想保持这些火炮正常的战斗力,那就必须长期从穿越集团手中购买这些价格不菲的附属品,火枪也是同样如此。 这样一来,虽然使用海汉武器的势力看似军力大大增强,但却将会因为后续的弹药供应问题而一直受制于穿越集团。而且从经济角度来说,这种后续的费用同样不可小觑,按照军工部门的核算,猴版武器在正常使用寿命内的后续弹药费用,绝对不会低于最初的购买价,而弹药的实际造价并不会高于武器本身,这就几乎相当于卖一批武器赚两次钱了。 相比此时福建方面以海战为主,时打时歇的地方豪强争斗,越南这边僵持数年,造成百万人死伤的内战规模毫无疑问要大得多。虽然此时越南的猴子兵还大量地装备着竹木武器,火器在战场上的使用少之又少,但这对穿越集团来说反而是个好消息,因为这就意味着一个潜力巨大的空白市场摆在了穿越集团面前。何况历史顾问宁崎还特别指出,法国传教士此时应该已经开始在越南南部开始活动,很快就会有来自欧洲的火枪出现在内战战场上,这个时候穿越集团应该及时出手抢占市场,连一口汤都不能给西方列强留下来。 与穿越前辈们急于北上参与逐鹿中原不同,执委会认为海汉穿越集团的立足点就应该首先着眼于南海,在发展到一定规模之后再考虑夺取大陆政权的事情。所谓的一定规模,可以简单地理解为人口和资源。按照执委会的计算,要想参与大陆争霸,那至少得需要超过五万的陆军士兵,以及能够控制长江口以南海域的海军,并且这个规模还会随着占领区的增加而不断扩大。而养这么多士兵所需的人口基数极大,海南岛现有的人口全加在一起也还相差甚远。没有足够的人口,即便穿越集团名下有煤有铁,也难有足够的生产力来向如此庞大的一支军队供给物资。 鉴于这样的现实条件,执委会所制定的发展方案中,第一首要的任务是人口输入,第二便是资源,先要有生产力,才会有战斗力。 穿越以来,人口输入的主要渠道一直是来自崖州。根据人力资源部门九月最新出炉的人口调查统计,目前穿越集团控制区内的归化民人口已经突破三千大关,其中有大约75%是来自于崖州地区,这其中也包括了从崖州城输入的流放犯人和黎苗两族的山民在内。 有10%的人是来自崖州以北的儋州、琼州府城以及文昌等地,这些移民主要是由驻崖办联系的各个商家、牙行组织而来,甚至其中还有罗升东手下的士兵家属。罗升东现在不但是自己做私盐发了财,而且手底下跟着他的一帮人也都已经有了不少进账。这些人当然明白自己干这买卖要是被抓着了非掉脑袋不可,而家里人也势必会受到牵连,有些胆大的索性就直接把家人全迁到了胜利港定居。他们都很清楚海汉人的政策,只要肯听话做事,到了胜利港就肯定饿不着,海汉人会安排好衣食住行等一切事务。就连罗升东也找几名熟悉的执委打听了好几次,想知道胜利港这边什么时候能有房产出售,他也准备要在这里先置好一处落脚点以防万一。 另有10%的人是来自越南,这些人基本都是先到了黑土港,然后再搭载着运煤船来到的胜利港。相比留在黑土港的那些民众来说,能够来到大本营的这些人无疑更为幸运。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黑土港管委会按照执委会要求挑选出来的战争孤儿,抵达本地后经过卫生隔离的净化手续就会直接被分配到童军营中,成为海汉军事体系中的一员。 剩下的5%才是来自大陆地区的移民,这些人基本都是由“福瑞丰”代为招募而来的落魄匠人,其中便有目前造船厂的首席归化民技术员张天贵这的人物。这批人的人数不多,但大多拥有一技之长,来到胜利港之后也很快就获得了比较好的生活待遇。 至于劳改营中还存活的百十来号人,根据执委会制定的《归化民管理条例》,这些人并不享有归化民的权力,在人口统计时也不会被计入到归化民数据中去。 除了这些归化民之外,胜利港地区目前还有大约五六百尚未取得归化民资格的民众。这些人一部分是只愿意从事短期工作的山民,另一部分是到港不久,还没有完成卫生隔离的手续。这些人加上穿越集团这四百多号穿越众,让穿越集团控制地区的实际总人口超过了四千人。 六个月,四千人,这就是穿越半年之后的人口状况。对执委会而言,这个速度比事前预计还稍微快那么一点,原本以为至少要到年底才能达到这个数字,现在是提前了两个月实现。但对于目前的生产发展速度而言,人口还是大大地不够用。别的先不说,光是铁炉港的新盐场开发计划,就至少需要投入五百人以上,而目前盐场公社的编制才不过五百人左右,以宁崎为首的人力资源部门正在为此而头疼不已。 如何能在短期内大量地获取人口,这是有关部门在穿越前后一直都在研究的课题。海南岛的南北人口分布不均,大部分人口都在北边,南边的人口相对较少,穿越集团真想一次性获取大量人口,大概就只有攻打崖州城一途了。不过这个设想显然不现实,与大明为敌并不是穿越集团目前该做的选择,而且崖州地方官府的存在还能很好的掩护羽翼尚未丰满的穿越集团,攻打崖州从技术上说实现难度不大,但实际意义却是弊大于利。 与其同理的是,想要在短期内从海南岛上任何一个城市大量地获取人口,几乎都是无法办到的事情,虽然每月都有那么些人从北边乘船来到胜利港定居,但对穿越集团来说这个速度的确是太慢了一些。 而出了海南岛之后,距离最近的地方就只有两处,一是大陆,二是越南。从大陆大量迁入移民倒不是做不到,但现在南中国基本还是处于和平时期,想不引起官府注意而让民众背井离乡去一个海岛上定居,那就只能以利相诱了,但这无疑将会大大增加移民的成本。所以目前执委会对大陆的移民政策还是以匠人和水手为主,另外再辅以驻广办在广州设置的慈善机构,有针对性地小规模从大陆地区搜罗移民。以目前两地之间的运力和驻广办的影响力而言,每月能够送回胜利港的移民数量大概也只能以百人计。 再看另一个方向,穿越集团从越南移民的成本就相对低多了,内战导致大量的战争难民从交战区外逃。黑土港开发的头一个月,就已经从越南沿海地区搜罗到了超过三千难民,其人口增加速度可是大大地超过了大本营这边。而根据有关部门综合分析认为,因为越南旷日持久的内战,从当地获取移民的潜力仍然很大。这些逃离家园的难民往往会为了一个安定的环境就不得不选择登上穿越集团的海船,去往黑土港或是胜利港,而穿越集团所需付出的不过是路上的运费和食物消耗而已,说起来甚至比崖州犯人的移民成本还低——从崖州引进那些罪行较轻的流放犯人,那都还得根据人头数给崖州官府返回扣过去。 越南移民还有一个无法忽视的好处,那就是文化上的亲近感和认同感。这些移民大多都是说两广地区的方言,在语言上没有太大的障碍,这对于安排他们在胜利港地区的生产生活都比较有利,也更加容易融入到本地的社会当中。虽然在初期还有以颜楚杰为首的一帮仇越分子持有反对意见,但当这些人看到拉回来的越南移民在衣着、外貌和语言上几乎跟此时两广地区的明人没多大的区别,甚至有相当一部分人可以直接用汉语进行对话,这种反对的声音也就逐渐消失了。毕竟此时的越南连自己的语言文字都没有,这些移民来到胜利港之后也不会再有什么可以坚持的民族特性。 随着与北越政权的贸易展开,执委会认为仅仅只是靠着几艘运煤船每月一两次这么往回拉人,已经不能满足本地日益加快的发展速度所需,必须得想办法提高越南方面的移民输入效率才行。而最好的办法,可能还得从贸易手段上去着手进行,比如直接用食盐或者军火去换人口。 当然了,说到底贸易也只是手段,解决移民问题还是必须要从更高的角度去审视才行。用商品换人口只是档次比较低的解决办法,执委会认为与越南之间的关系还是要把眼光放得远一点——索性想想看怎么能够控制越南的局势,让当地政权能够更加“自愿”地将人口输送给海汉。 这样一来,问题就又回到了最初,穿越集团该如何掌握对待外部政权的分寸,该打该拉还是该控制,要想达到控制的目的,又该如何下手,采用何种手段。 想要控制越南的局势,无非就是之前说过的几条路子,政治、经济、文化、军事。政治这条路对目前的越南来说可以算是一条死胡同,不论南北,现在都是权臣当道,人家连本国皇帝的面子都不卖了,怎么可能会让外来势力轻易介入到国内政局,所以这条路几乎是无法走通的。 经济上倒是有很多办法,比如目前的走私食盐就是一个不错的介入渠道。但问题是通过贸易来实现经济影响力可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事情,别说现在穿越集团的食盐产能还很有限,就算是产能大到可以无限供应了,想凭借单一产品就影响一个国家政权的经济仍然不太可能实现。只有等到以后产品多样化,在对越贸易中逐步引入海汉的经济制度,才有可能借助一些金融手段慢慢对其政权施加影响力。 而文化跟经济一样,也是属于见效缓慢的软手段,没有数年之功难以见成效。法国人从17世纪初就已经在越南传教,用文化输入的方式开始在当地建立影响力,但直到两百年之后发生法越战争之时,这种文化输入的效果依然不明显,法国入侵者仍然是遭受到了当地民众自行组织的游击队的顽强抵抗。而这场战争也充分说明外来殖民者依靠单纯的文化或是军事手段,将很难降服这个外柔内刚的国度。 当然,多了几百年见识的执委会手里还有一个军事手段可用,那就是控制对方的军备。这在后世是技术先进的军事大国惯常会采用的一种手段,不管是出售也好,援助也好,通过控制一个政权的军备来对其国内政局施加影响力,算是一种相对比较和平的军事控制手段,再辅以建立军事基地,制定共同防御方案等等,就可以比较有效地控制住一些相对比较弱小的政权。 当初执委会对于军火出口贸易本来就有这样的打算,而黑土港现在发回对方有意购买军火的消息,无疑是已经给这种战略手段提供了一个实施的机会。不管从经济、政治还是军事角度去考虑,穿越集团都不能放过这样一个介入越南政局的好时机。而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要派人去跟越南人谈判了,对方需要哪些军火,我方该如何定价,交易方式如何,我方又该对这种军火贸易施加何种条件,这些都必须要等派出的代表跟越南方面交涉过之后才能作决定。 谈生意这件事,集团内首推施耐德,不过施耐德现在在广州也是忙得团团转,一时抽身乏术。再说就算要接他回来,派快速帆船跑个来回也还是得要一周左右,执委会可不打算白白地等上这么久的时间。经过内部讨论之后,执委会决定组织一个专门的考察团去越南商谈此事,并且出于慎重考虑,此次的考察团将由陶东来亲自领衔出马,以便在谈判过程中就某些重大问题当场作出决定。当然了,为了贯彻民主精神,这个决定权也是由执委会全体投票通过之后售予陶东来的临时决策权。 第二卷扩张之路 218.第218章 越南之行(一) 陶东来作为穿越集团的实际领导者,在来到这个时空之后还一次都没有离开过胜利港,就连距离不远的崖州都没去过。不管是远赴北部湾还是北上广州,也都没有他的份,而这一次将由他亲自带队去北越谈判,也足见执委会对于越南的重视。 既然这么远都去了,那么代表最高执委会顺便巡视一下黑土港的建设情况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途中要经过的崖州,浮水洲岛,也可以安排时间去看看。这些驻外据点与大本营的联系几乎都是靠着电台来传递消息,实际的情况怎样,在大本营的人只能依靠想象。而这次陶东来亲自去巡视一次,也可以印证一下执委会之前所获得的各种汇报是否属实,驻守当地人员的状况是否良好。 军警、海运等几个相关部门计算出这次行程至少需要十天左右,那么陶东来就必须要先将手上的工作进行交接,为此执委会还不得不紧急召开了一次小范围的会议专门处理此事。 陶东来除了在执委会所担任的职务之外,他同时还在工业部、建设部、军警部、内务部等多个部门兼任着领导职务,绝对算是穿越集团中兼职最多的人之一。兼任的职务多了,手上的事情也多,所以必须要开个统筹会来交接工作,同时让接手的人能互相衔接好关系。工业部的工作将交由白克思负责,建设部由已经恢复健康的刘山夏负责,内务部由宁崎负责,军警部则是由留守大本营的颜楚杰负责。 颜楚杰个人是非常想跟陶东来一同出行,作为军警部的头头,在穿越之后他也仅仅只是跑过一趟崖州而已,其他时候不是在兵营中训练民兵就是在督促劳工们修筑港口防御工事,这与他心目中征战四方成为千古名帅的梦想的确落差比较大。但现在军警部的民众军训计划刚刚提交上去,正是要为此大干一番的时候,颜楚杰也知道自己肯定在短期内无法脱身,只能暂时按下了出行的念头。 这次返回胜利港的四条货船总共运回了煤炭一百八十吨,焦炭一百吨,以及首批出产的沥青。虽然运回来的沥青仅仅只有三吨,但这却是标示着黑土港的煤炭配套工业开始投产运行。接下来这批沥青将被运往田独工业区,作为新建厂房的防水涂料使用。 这个时代的防水技术还比较原始,大多是屋顶用瓦,墙柱用灰泥,墙根用石料,房屋建在加高后的台基上之类的方式,基本只能依赖于灰土类的建材,以巧妙的设计和精细的施工来达到较好的防水效果。而沥青的出现,无疑是让防水技术踏上了一个新的台阶。不过因为煤焦沥青中含有较难挥发的蒽、菲、芘等毒性物质,化工部门建议这种沥青还是不要急着作为铺路的建材使用,待以后有条件获得石油了,用毒性物质含量少的石油沥青铺路更为合适。 既然是准备去谈军火买卖,这军火肯定是要准备一批的。上次李奈订走了那批军火之后,执委会立刻就通过了扩大军火产能的决议,将原本职能没有细分的军工部门拆分为火炮、火枪、弹药、冷兵器、其他军用品,以及武器设计六个部门,以提高现有的武器生产效率。 关于摒除现有的分工弊端,设立军工联合体的设想,其实执委会也已经在考虑之中。不过设立军工联合体要牵涉到多个单位的管辖权和职能的重新划分,存在很多实际的困难,不太可能直接通过行政命令来做到一步到位,所以执委会打算把这个过程稍微拉长一些,分成几个阶段来进行。 首先就是把生产部门专业化,这几个拆分出来的部门今后就作为专门的军工生产单位存在,而不是像之前那样闲时做农具,忙时做火枪火炮。由于目前的生产效率还很低,生产的武器连装备自己的民兵都还有点跟不上,所以也根本不必担心这些单位拆分出来之后会闲着没事做。而且这样做之后,各个生产单位的责权更加明确,上一级单位管理起来也不会像之前那样眉毛胡子一把抓,将有效地提高整个军工部门的运转效率。 其次就是要实现军工部门的收支单独核算。从目前来看,军工部门已经开始盈利,并且在将来也极有可能会是穿越集团的主要盈利大户,那么实行独立核算,开始向财政部门缴纳部分利润就是接下来必须要在制度上完善的措施了。 在这些客观条件成熟之后,执委会才通过行政命令来设立一个新的主管单位,将这些军工部门全部都纳入到新的军工联合体管理之下,而今后的军备开发、制造、销售、维护,都将交由军工联合体来负责。当然了,具体的武器研发还是得根据军警部提出的要求来进行,而军工联合体对外出售军火所获得的利润还是得按比例大部分上缴给财务部门。 在武器生产方面,目前各个单位都是以出口版本为主,占据了生产量的大约四分之三,而自用版本则相对产量较少。这一方面是因为现阶段的军工生产都是以外销为主要目标,在产能有限的情况下就会有所侧重,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本来民团的规模就小,需要装备的武器也不多。本土需要配备火器的民兵战斗部队实际上还不到三百人,目前已经全部配备了二七式火绳枪,在二七式燧发枪定型生产之后,目前也正在逐步更换装备,而更换下来的火绳枪已经大部分都卖给了“福瑞丰”运去福建。 照执委会的看法,火绳枪这种武器虽然非常原始,但在目前这个时代却仍是属于先进的单兵武器。火绳枪固然存在诸多的弊端,如发射速度慢、射程有限、对弹药依赖性强、易被天气影响等等,但其在战场上发挥出的杀伤力却是任何人都无法质疑的。最重要的是,火枪兵的训练非常简单,寻常的人只需数日就可以学会完整的操作步骤然后投入战场,而同属于远程攻击的弓兵,所需的训练时间则要以年计算。而且就算个人武力再强的人,在面对火枪兵的时候也占不到任何的优势,久经沙场的猛将有可能刚刚进入火枪射程。便会被一个新兵蛋子用这种无视个人实力的武器夺去性命。 目前的越南内战中火器使用极少,一是因为他们尚未在实战中真正尝到使用火器的甜头,二来也没人向他们提供这类武器,就算想买也没地方去买。但当穿越集团向他们开了这个口子之后,这些杀伤力远超冷兵器的武器很快就会在战场上得到应用,等到他们意识到这种武器的威力之后,这个市场就会自然向穿越集团敞开怀抱了。 执委会一声令下,现有的三百多支库存的火绳枪全部装箱,另外还有外贸版6磅炮20门,12磅炮10门,以及配套的弹药和各种用具。而为了能够在客户面前进行武器演示,军警部还给这次出行准备了一个连的编制,由经过选拔的火枪兵和有限的几个归化民炮兵组成。另外军警部也特地抽调了数名精干人员随行,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较为熟悉越南沿海地区情况的王汤姆在内。 九月二十七日,“飞速号”和装载着少量货物的四艘货船从胜利港出发,前往越南北部地区。虽然出发时货船上装载的物资不是很多,但这几艘船可不会跑空趟,等到了越南沿海之后,多少都能装一些人上船送去黑土港垦殖。 目前来往于黑土港——胜利港之间的船队分为两批,每批四艘船,每次都会有少数几名穿越众跟船押运。而这次负责船队指挥的人是谢春,自从两个月之前被分配去了黑土港,以往总是抱怨多多的谢春似乎也成熟了不少。看着他拿着步话机站在甲板上沉稳指挥船队的模样,陶东来很是欣慰地说道:“年轻人就得接受这样的锻炼才行啊!” 身边的王汤姆笑着应道:“你别以为这家伙变老实了,我可听说他现在放着正职不做,一心泡在海上,都是为了今后能加入到海军里去。” 谢春在黑土港的正职是“港务及海运管理”,如今不好好在黑土港待着,反而是跟着运煤船出海,这的确是有不务正业之嫌。而且谢春是军事爱好者这事很多人都知道,很早就申请过进入军警部,但最后是因为没有从军或从警的经历而被否决了,不过看样子他倒是并没有放弃自己的将军梦。 陶东来不以为然道:“想加入海军也不是坏事嘛!我们在航海方面的人才本来就比较少,将来的海军舰长估计大部分都是归化民,能多一个自己人当指挥官也是好事。再说这些外派人员也并不是就这么限定了他们今后的位置,谁行谁就上,现在的驻外部门主管,说不定再过几年就是县长、市长、省长了。” 船队经过崖州附近时并未停留,按照行程安排,陶东来的巡视将是在回程的时候,因此船队直接从宁远河入海口外驶过,一路往着莺歌海而去。当晚船队停靠于莺歌海港湾内,而陶东来也抓紧日落前的时间登岸查看了附近的地形地貌状况。 “好地方啊!”陶东来回到临时营地之后感叹道:“如果我们有足够的人手把这地方开发出来就好了!就这片地方的食盐产出,我看供给整个南海地区都够了。” “关键就是这地方无险可守,而我们又没有足够的兵力分出来驻守这里。”刚从船上下来的谢春立刻也加入到讨论中:“我听说执委会打算放弃这里,把新盐场定在铁炉港,应该也是有防御方面的考虑吧?” “没错。”陶东来点点头承认了谢春的猜测:“这个地方距离大本营太远,从防御角度来说漏洞太大了。” “那现在有什么解决方案吗?”谢春追问道。 “有是有,就是见效会慢一点。”王汤姆结过了话头道:“军警部打算开始大规模地进行民兵训练,今后适龄民众都必须要参加这个训练,等民众的基本军事素质得到提高之后,可以按照规定的编制再组织二级民团,到时候要再开发这种位置比较偏远的地方就没那么大的风险了。” 谢春也算是个精明人,听完之后眼珠一转,便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这接下来就是要把民兵转成正规的全职士兵了吧?” 目前穿越集团控制下的民兵部队对外仍是打着民团的旗号,并且编制也是双轨制,这些人一方面是在军警部登记的民兵,另一方面又是在民政部门登记的公社社员——有不少人可是冲着这个宝贵的社员资格才报名加入民兵部队的。 这种兼职不像兼职,全职不像全职的编制让军警部一直都比较不满,军官们可不希望今后带着一支业余军队出去打仗。而且这些民兵拿着军警部发的军饷,花着军警部有限的预算,头上却是顶着民政部的编制,这种说法实在是有悖常理,在管理上也容易出现问题。最要命的是士兵对自己的军人身份如果都不能确定,那又如何保证这支队伍的战斗力呢? 这次趁着扩充军力的提案,军警部很是隐晦地把这个目的遮掩了过去。大部分人都认为军警部的目的只是为了扩大民兵训练的受众比例,根本没意识到这事对于军队性质的改变作用。即便是执委,也没几个人注意到军警部的这步暗棋,也有可能是根本就没意识到现在的民兵跟职业军队有什么差别。倒是谢春这个业余军事爱好者闻弦歌而知意,立刻便嗅出了其中的味道。 当然了,即便是默默地改了制,民团的现有运行状况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变化,但等年底军警部提出下个年度军费预算的时候,这件事就会被拿到台面上来说事了——既然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民兵,那么之前培训的这些归化民士兵就是时候转为正规部队了。 陶东来一本正经地应道:“建立正规军是势在必行的事情,我们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已。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只带着一帮民兵可没办法打天下。” “怕就怕到时候又有人从中作梗啊!”谢春一脸的担忧道。他虽然是属于文职人员,但屁股完全是坐在军警部这边的,对于军警部所遭受的种种“不公正待遇”,谢春心中的怨气只怕不比军警部的人少。 “所以我们得想办法用军事手段多挣点钱才行。”陶东来信心满满地说道:“利益会让所有反对者都乖乖闭嘴的。” “看样子陶总是已经有全盘计划了?”谢春似乎听出了陶东来的弦外之音。 “行不行得通,还得跟越南人谈过之后才知道。”陶东来抬手看了下时间道:“到时候跟大本营联络了,把电台拿出来发个信号吧!” 休整一夜之后,天色刚蒙蒙亮时,船队便启航出发,准备横穿北部湾直接前往越南海岸。这段距离虽然只有一百七八十海里,但考虑到洋流、风向等原因,实际的航程是已经超过两百海里,按照货船平均在五到七节的航速,不眠不休地走完这段航程也需要至少四十个小时左右,考虑到夜间的航行速度放缓,实际所需的时间会在两天上下。好在船队中有“飞速号”这艘领航船,船上虽然没有gps导航系统可用,但这条航路就是王汤姆亲自制定的,倒也不虞在途中迷失方向或是走了冤枉路。 又经过近两天的航行之后,船队顺利越过了北部湾,抵达了越南近海。船队的第一个目的地仍然是清化,之前黑土港在拓殖阶段曾以这里为主要目标,组织带走了数以千计的战争难民。而在长达一个月的抢运期之后,从交战区北逃的难民大多知道了在清化附近海岸可以搭船离开的消息,尽管船队的目的地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在海外某处,但迫于战争压力的人们还是纷纷涌向这里,等候神秘船队的再次来临。 黑土港方面一度认为那一波难民潮之后,就很难再在清化附近组织到移民,却不曾想那地方居然变成了难民们的希望所在,甚至还有一些本来已经逃到更靠北地区的人又再次南下返回了清化海岸,指望能从这里寻觅到一线生机。 这天上午,当船队驶到清化河入海口的时候,果然看到岸上仍有不少的民众聚集,其中还有人大声叫嚷着:“是神船,没错,那艘白色的就是神船!” 所谓的神船,自然便是指由王汤姆驾驶的“飞速号”双体帆船了。当初前往黑土港的拓殖船队第一次在这里装运移民的时候,最先靠岸的就是这艘外形十分打眼的“飞速号”。而自那之后,难民之间也有了种种奇怪的传言,其中之一就是将“飞速号”认作了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的神船,而由神船所带领的这支船队,将会去的地方自然就是没有被战争所笼罩的世外桃源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219.第219章 越南之行(二) 距离穿越集团的货运船队第一次在这里装运移民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足足两个月,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在不停转运移民的黑土港方面也没有闲着,管委会甚至还派出了二十多个比较可靠点的越南人,在这里设了一个救助站,把散乱的难民组织起来,并进行初步的筛选鉴别。这样每次货运船队抵达这里的时候,就不用再浪费许多时间去慢慢挑选移民了,直接把已经选好的人装上船就可以走。 船队靠岸之后,王汤姆就发现自己所看到的景象与两个月之前已经是大相径庭,原本空旷的荒地上现在居然搭建了不少简易窝棚,甚至还有几所木屋——那是救助站储存粮食的仓库。为了能够组织更多的移民,黑土港定期会送来粮食、食盐等物资,让那些没有携带多少口粮的难民能够在这里等到下一批船队的到来。 虽然船队的出现让岸上的民众兴奋不已,不过这次没有再出现难民一拥而上的场面,通过救助站的宣传,在这里等船的难民都知道需要遵守怎样的规矩才能得到搭船离开的机会。在此之前倒也不是没人试图打破这种规矩,可是这么干的人最后都被捆上手脚直接丢进了清远河里。大约丢了十来个倒霉鬼下河之后,这里就再也没出现过王汤姆第一次抵达这里时的那种混乱场面了。 这个办法是归化民下士高桥南想出来的,虽然这种处理办法显得简单粗暴,但对于处理难民营混乱局面的效果却是非常好,也再次证明了“乱世用重典”的必要性。当然,作为和平主义者的顾凯也不是没对这种处理方式提出过质疑,认为这与穿越集团未来想要建设的“法治”社会并不相符,但站出来力挺高桥南的不仅有他的顶头上司钱天敦,连周恒行、谢春、田叶友等人都认为这样做并没有什么过错——黑土港现在并不缺乏劳动力,所以对于那些不服从命令,有可能会成为刺儿头的家伙还是尽早排除在黑土港之外比较好,何况这样做还能顺便杀鸡儆猴,震一震那些心思不安定的人。 为此周恒行甚至连孔夫子的话都搬出来了:“政宽****慢,慢则纠之以猛;猛****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意思是对于这些没有法治概念的越南移民,就应该用严厉的措施来纠正他们的行为,让他们先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就像黑土港开埠之处吊死那四个犯人一样的道理,如果不是果断把那几个人判了绞刑给新移民们上了一课,仅凭从胜利港过来这点有限的管理人员,也未必就能把几千号移民管得服服帖帖的。 不得不说救助站在这里的作用还是比较明显的,除了维持民众的基本秩序之外,他们甚至还组织了人手在岸边搭建了一处栈桥,以供来往这里的货船停靠。搭好跳板之后,首先登陆的是军警部下属的民兵,这些穿着花绿短衣,手中拿着五尺火铳的士兵一出现,围观的民众就立刻自动地向后推出了一段距离——以前那些闹事的家伙,就是被这些奇装异服的士兵给丢进河里的。 民兵们清理出一条通道之后,以陶东来为首的一帮穿越众才登场亮相。谢春把这里救助站的负责人,一个三十多岁的越南男子叫了过来,向陶东来等人汇报工作。那个越南人听说面前这是首长的首长,是来自传说中的“海汉执委会”,差点便要跪下来行磕头大礼,好在谢春眼疾手快把他给拖了起来。 “先带我们四处看看吧,边走边说。”陶东来现在也是领导气质十足。他原本就是公司老总,穿越之后又一直担任高官,时间长了身上慢慢就有了上位者的那种威势。 原本的日程安排中并没有在清化的巡视环节,不过陶东来听说这里有黑土港的派驻人员之后,就临时改了主意。虽然驻留这里的人员都是越南人,并没有穿越者,但要说起来这些人的身份也算是归化民了,有必要让他们感受到来自执委会的关注。 于是救助站的负责人战战兢兢地在前面带路,领着来自大本营的一群穿越众参观了这个位于清化河入海口处的小小难民营。 救助站这些人被派驻这里之后,就在本地组织了一批自愿移民去黑土港的难民开始搭建窝棚。因为从这里经过的货船往往十天半月才有一次,所以简易的居住点是必须要修建起来的。而随后来到这里的难民,在各种宣传攻势之下也开始在周边搭建窝棚,等着传说中的船队来搭救他们脱离苦海。 如果能从空中俯瞰,便可以发现这个难民营的结构是以河边的简易码头为中心,沿着河岸向周边地区辐射的一个类似半圆的形状。最中心的位置便是码头和救助站,而外围则是一圈一圈的窝棚。当有船队到来的时候,便会接走一批人,空出中心附近的一片窝棚,然后外围的人逐步向中心处迁入,等待下一支船队到来。这样近乎原始的分批移民方法,居然也比较顺畅地一直维持了下来,其间也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不愿意服从这种方式的人可以自行离开,如果想要强行插队,那也会被剥夺移民的资格。 当然,这驻外的人一多了又没监督,就难免出现漏洞,最初被派驻到这里的归化民当中也有心思比较活泛的,就发现这似乎是一个给自己谋取好处的机会,便向难民索取财物以换取移民的优先权。不过这事后来被押船的穿越众发现了,直接就在这里的码头上当众吊死了三个胆大妄为的归化民,才算是暂时刹住了这股风气。 如果黑土港向这里派驻了穿越者的话,或许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陶东来在看过这里的居住条件之后,也不得不承认黑土港这样的安排并没有什么问题——相比真正的殖民定居点,这里的生存条件的确是太差了一些。 这些难民居住的简易窝棚里甚至连张像样的床都找不到,大多都是用干草、芦苇等东西在地上垫了一层而已,就算是居住条件稍微好点的这些归化民,也不过就是每人多一张从黑土港运过来的木制单人床罢了,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家具。 救助站做饭的食堂也建在室外,只有用石头垒出的几个灶台,食堂旁边的窝棚下面是几口水缸,装着救助站日常所需的食用水。因为这地方靠近大海,涨潮时海水还会从河口倒灌进来,所以这里的淡水含盐量还是比较高的,甚至会超过一般人身体能够接受的程度。 对于这种状况,唯一能采用的淡化方法就只有蒸馏了。食堂里有几个灶眼是长期用来生火烧水的,水蒸气经过冷凝之后,就得到了可以实用的淡水。虽然这个过程比较麻烦一点,但好在燃料不要钱——从黑土港方向过来装运移民的货船,每次都会拉来数吨的燃煤,足以保证本地的燃料供应。当然了,采用蒸馏法能够获得的淡水极其有限,无法供应给滞留在这里的所有难民,所以只有救助站的这些归化民,少数婴幼儿以及病号才能享用到淡水,大多数难民仍然只能喝到带着咸味的水。 至于伙食也乏善可陈,虽然越南是盛产稻米的国度,但黑土港管委会也不打算用稻米来白白养着这些人,所以这里的救助站每天只向那些缺少食物的人供应一顿食物,绝大部分人都得等去了黑土港或者胜利港之后,才能够真正地饱餐一顿。 最让陶东来感到不安的是这里的卫生状况。虽然难民营建设之初就已经修建了好几处茅厕,但随着这里的难民一批批离开,后来的难民似乎并没有清理茅厕的意识,在外围的营地中已经开始出现了屎尿横流的状况。而由于本地缺乏医护人员,这里的病人基本就只能靠着自己的身体硬抗了,体弱者一旦倒下,就几乎没有可能再离开这个地方了。而本地救助站对此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把那些患病的人尽快清理出难民营,避免他们身上的疾病在这里传播开。 这种处理手段的效果可以说极其有限,就算明天这里会爆发一场瘟疫,陶东来也不会觉得有丝毫的奇怪。如此恶劣的卫生状况,如果黑土港管委会还坚持要派穿越者来这里驻守,那反倒是一种失职了。 根据归化民的汇报,现在这里的越南难民大约有一千二三百人,听起来人倒是不多,八艘货船如果空着过来装一趟大概就能勉强装完了。不过实际上货船从这里转运移民的速度并不比这里人口增长的速度快多少,每天都会有百八十个新来的难民,而负责转运他们的货船现在至少要十天才会来一次了。而且来到这里的货船也不是每次都能装人带走,比如这次的四艘船当中,其中两艘上装运了民兵和军火,并且途中还有其他任务,所以实际能带移民去黑土港的船就只有两艘。船上的空间本来就有限,哪怕是全塞满也不过能带走三四百人而已。 简单巡视过难民营和救助站的状况之后,陶东来吩咐从船上卸下一些蔬菜瓜果,用以慰问在这里驻守的归化民。同时也在言语上鼓励了一下他们,并许诺他们在完成这里的工作之后,将有机会举家迁往执委会的所在地胜利港定居——在那之前他们至少得在清化这地方待到明年。 不过对于这些归化民来说,这已经是天大的喜讯了。因为迄今为止,从黑土港出发前往胜利港的运煤船都会带走一些小孩或是单身妇女,而黑土港管委会对此事的宣传也是下了相当大的气力,声称只有那些被管委会选中的幸运者,才能有机会去到海汉的大本营,远在大海另一面的胜利港定居。而胜利港自然就被描绘成了一个人间天堂,在那里人人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没有战争,没有地主,更没有皇帝的存在,每个去到那里的人都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 除了被选中的这些幸运儿之外,普通的民众只要升级到三级劳工,便可以向管委会提出申请,迁往胜利港。当然了,这种迁居名额也是很有限的,每三个月为一个申请期,而每次申请期的核准比例将只有申请人数的五分之一。因此当这些归化民听到陶东来的许诺之后都是兴奋异常,这将大大增加了他们在未来迁往胜利港的机会。 不明所以的陶东来在听过谢春的解释之后,才知道原来黑土港方面还有这种宣传,也是有点哭笑不得:“你们这样神化执委会和胜利港的地位,短期内或许能有比较好的作用,但从长远来说不是好事情啊!” “先走出去再说,一步步来嘛。”谢春倒是有些不以为然:“以黑土港现有的条件,也很难给这些人描绘出一个美好的前景,奋斗的目标,那就只能用大本营来说事了。让他们心里有了目标,才能安下心来做事嘛!” 黑土港目前开埠时间不长,劳工等级普遍偏低,所以暂时也还没有出现符合申请条件的人。这批被选派到清化建立难民救助站的人,从这个角度来说倒是有可能会成为首批因为工作出色而被迁往胜利港的归化民了。 完成了巡视之后,陶东来便下令开始让已经挑选好的移民登船。这次用来装运移民的两艘船上除了必要的补给之外,并没有装运什么其他的货物,所以可以带走的移民数量也算比较多。在荷枪实弹的民兵注视之下,移民的队伍排成了长长的两列,缓慢地向两艘船上前行。 为保险起见,这些人在登船前还将接受最后一次身体状况的检视。这次的船队从胜利港带了好几个医护人员,顺便就在这里也派上了用场。这个检视主要是看看移民中有没有明显的传染病患者,或是身体状况不适合远航的人员,类似这样的人员会被清理出队伍,失去移民的资格。 当天下午一点,这批移民终于完成了登船。这次将搭船前往黑土港的新移民共计三百八十二人,这些幸运儿将从此摆脱战争的威胁,成为执委会治下的归化民。而另有七名不幸的倒霉蛋在检视中被查出身患各种病症,并且因此而失去了移民的资格。 半个小时之后,船队从清化河入海口缓缓驶出,调整方向继续向北行进。第二天下午,船队抵达了此行的第二个目的地,位于后世海防市境内的涂山半岛。 两艘装运移民的货船并未在这里停留,它们继续向北往吉婆岛方向航行,将不作停留直接前往黑土港。而另外两艘装运民兵和军火的货船,则是与“飞速号”一起停靠在了涂山半岛的东南端。 涂山半岛这地方,当初第一批探寻黑土港航路的考察队就已经来过这里,不过并没有在这里登陆。这个呈s状往东南方向探入海中的狭长半岛其实战略位置相当不错,当时王汤姆就曾经在报告中提过这个地方,认为在将来条件成熟的时候可以将这个地方占领,建设一个越南近岸处的战略支撑点。 这个构想其实与军警部想要在珠江口建立据点的理念非常接近,这种战略支撑点的目的并不是建立大型的军事基地,而是小型的军事据点,和平时期主要起到补给、监视的作用。而纵观越南北部河内以东的沿海地区,这里无疑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地点——直接连通大陆,地形狭窄易守难攻,有天然的港湾可容船舶驻留。 涂山半岛距离河内约一百公里,有水路直接连通。距离最近的粮食产地不过十来公里,也便于日后的粮食贸易。这个半岛最窄处不过百米,以穿越集团所装备的武器火力,很容易构筑一条无法跨越的防御线,而且岛上有制高点,必要时可以构筑立体防御工事。s型的岛屿地形拥有两个硕大的天然港湾,能容纳数艘千吨级的船舶停靠,事实上后世苏联人为了停靠军舰也占用过这里多年,直到二十世纪90年代初才从涂山半岛撤走。 军警部认为如果在这个地方构筑一个据点,那么主要的威胁方向还是来自陆地,而这种威胁完全可以被轻易地控制住。至于海上,军警部并不认为在目前的北部湾区域会遭到来自海上的威胁,这附近的海岸线本来人口就稀少,甚至连海盗都没有,根本谈不上有什么威胁。至于说现阶段的越南水上力量,并不会比海边的渔民强上多少。要知道越南的南北内战打了这么多年,一直沿着海岸线打来打去,可就是从没在海上干过,也足见其海上力量之虚弱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220.第220章 越南之行(三) 涂山半岛所处的位置如果能建起一个战略支撑点,那么就可以对整个红河三角洲的滨海区域进行有效的监控。而这里距离黑土港的航程不过四十海里左右,一旦有什么情况发生,黑土港方面也完全来得及进行支援。当然了,要在这里建设据点最大的困难并不是经费或者物资,而是人员。 黑土港现在的居民人口已经超过三千,但军警力量只有百人不到。这点人手如果仅仅只是作为社会秩序维护者来使用倒是够了,但如果要作为军事防御力量,乃至对外扩张的先遣队,那这么点人还真是不够看的。而且就这么一点有限的人手,都已经被分成了四个部分,分别驻守采矿区、居住区、港区和位于黑土港与海南岛之间的浮水洲岛补给站。想要再从这中间抽出人手来驻守涂山半岛,那显然是不太实际的想法了。 当然了,在军警部内部还有一个秘而不宣的备用方案,那就是钱天敦提出的,由黑土港方面自筹资金、人员,组建训练一支以山地、丛林作战为主要作战区域的战斗部队。这样就可以从黑土港抽调一部分人手,在涂山半岛设立长期据点了。 这个方案在人员方面倒不是问题,有源源不断抵达黑土港的移民可供慢慢挑选,就算百里挑一也可以选出一些好的苗子。主要的难点还是在于资金和军械,黑土港开埠之初的所有投入都是来自大本营,不管是资金还是军械都严重依赖于大本营的供应,没有大本营的支持是肯定无法实现的。而这个方案要是直接报到执委会,恐怕又将受到反对派的批驳,所以黑土港虽然开埠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但这个方案却一直搁置着等待合适的时机。 陶东来与其他人一起登上了涂山半岛东南端的小山,从这里可以鸟瞰数十里内的海岸和海面,不用借助望远镜就能清楚地看到十海里外隔海相望的吉婆岛,而后世海防市范围内的数条河流入海口,也都在视野范围之内,的确是一个绝佳的监控地点。 “好地方啊!”陶东来也忍不住叹道:“占着这里,就等于占住了越南东北部的出海口啊!” “这地方虽然不大,但真需要的话,一两千人也能驻扎下来,距离黑土港、浮水洲岛的航程都在一天之内,如果今后需要军事介入越南,这个地方真的是极好的一个支撑点。”王汤姆补充道。当初正是他提出的意见,才让军警部注意到了涂山半岛的地理位置重要性。 “最重要的是这附近没有什么有威胁的势力。”谢春也加入了讨论:“从黑土港到清化这条线的海域我们反反复复沿着海岸线摸了好几次,没有发现海盗的踪迹。而距离涂山半岛最近的越南驻军,已经在百里之外了,也不太可能对这里造成威胁。我们只要从黑土港运几百劳工过来,花半个月时间修好营房、码头和基本的防御设施,然后派驻少量的部队,这地方就算是拿下了。” 陶东来侧头看了一眼谢春,笑着问道:“你小子跟钱天敦是已经串通过了吧?” 谢春对此并没有否认:“我们的确商量过了,这地方如果放弃了实在太可惜,哪怕就是要付出一些代价,我们也应该把这里拿下来!就算我们现在士兵不够,那也可以先迁一些人过来定居,就如同我们在浮水洲岛所做的那样,先建补给站,再考虑建军事据点。” 陶东来点点头,不置可否地说道:“想法是好的,不过这个地方的战略地位要比浮水洲岛高得多,不驻军恐怕是不行的。” “能不能驻军,那还得看陶总你在执委会的发挥了。”谢春眼巴巴地盯着陶东来道。 陶东来笑了笑道:“不急,这事等这次跟越南人谈完买卖再说吧。” 船队之所以在涂山半岛这个地方停靠,就是因为黑土港管委会跟对方已经约好了在这里会面。对方倒是希望穿越集团能够直接派人去河内会面,不过考虑到安全问题,最后还是把会面地点订在了涂山半岛。但因为这个时代联络不便,所以双方也只是提前约定了一个大致的会面时间,而陶东来等人则是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两天到达这里。 为了慰劳船员和随行的民兵,当晚在岸边举行了传统的海鲜烧烤宴会。北部湾属于热带、亚热带内海,自然条件非常适合各种海洋生物的快速生长繁殖,在后世也是著名的渔场。这里的海洋生物资源非常丰富,船员们只是在海湾里随意捞了几网,就拉上来不少好东西。 饱餐一顿之后,谢春意犹未尽地摸着肚子道:“穿越之后最爽的事情,就是终于可以免费吃海鲜吃到饱了!” 王汤姆笑道:“难怪你一门心思就想往海军里钻,原来是抱着这种吃货心态啊!” 谢春摆摆手道:“要是只为了吃,我早就混进伙食团去了,小哥我当年可是拿过二级厨师证的。” “你倒真是多才多艺啊!”说话间陶东来也进到了他们住的这间帐篷里:“我们提前了这么一两天就到了,闲着也是闲着,明天出海在周围转转怎么样?我想去吉婆岛上看看。” “那得早点出发了,我们只有大概半天的时间。”王汤姆接话道:“刚才黑土港那边发了电报过来,钱天敦明天要亲自过来一趟。” “他必须得来啊,这买卖都是他联系的。”谢春应道。 黑土港的人员配置中并没有外贸口的人,所以当初黑土港管委会提出要通过外贸手段尽早实现经济独立的目标之后,开展外贸的工作也只能委托给海运和军警两个部门了——只有这两个部门的人,才跟越南方面有直接的接触。 对于自筹资金一事,心中怀有扩军目标的钱天敦是相当热衷的,而负责海运事务的谢春又是个军迷,两人可谓一拍即合。至于这打开外贸渠道的方法,两人虽然都是外行,但两个臭皮匠凑到一起之后,还是想出了一个笨办法。 钱天敦首先从民政部门调取了黑土港现有居民的信息,从中找出那些为数不多识字的移民,开始一一约谈。钱天敦认为,在越南这样一个纯农业国度,能够读书识字的人肯定家庭环境是相对比较好的,而他们的见识和社会关系当然也就比一般的百姓更多一些。 钱天敦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要从移民中找到能够跟越南方面搭上线的人,而这种类似瞎猫抓耗子似的办法居然还真的收到了成效,他们竟然真的从移民中找到一个据说是权贵远亲的家伙。 这个叫郑林的移民据说是跟平安王郑松有亲戚关系,在北逃的过程中与家人失散,后来跟着别的难民逃到了清化,然后莫名其妙就被带上船来了黑土港。到了这里之后因为他还算有点文化,就被分配到了煤矿上统计矿工们的劳作成绩,除了煤灰大了点,总算还是个比较轻松的职位。 不过钱天敦和谢春对于越南历史并不熟悉,也不知道这平安王郑松是何许人也。非但他们不知道,就连整个黑土港的穿越众当中都没人知道,所以最后他们也只能通过电报向大本营求援。 随后大本营发来的长电报说明才解开了他们的疑惑,这位平安王郑松的来头可是不小。郑松的父亲郑检就是后黎朝的大权臣,曾经受封为“都将、节制各处水步诸营、兼总内外平章军国重事、太师、谅国公”,并且在16世纪多次代表统治南方的黎朝带兵北伐莫朝。1570年郑检病逝之后,次子郑松很快取代了他的位置,并继续坚持北伐,在1591年终于攻克升龙府,剿灭了莫朝的两任皇帝,郑松因此在1599年被后黎世宗售予了“平安王”的爵位。 不过越南国内的政局一向混乱,后黎朝北伐成功之后,这种混乱的局面也并未改变,很快郑松便成了后黎朝的实际掌权者,并且逼死后黎敬宗,拥立了傀儡后黎神宗为帝,而这也正是形成目前南北军事对峙的导火索之一。在那之后割据了南方的阮氏便宣布与郑氏断绝一切关系,并且不承认郑氏控制之下的后黎政权,之后便是从1627年夏天开始的南北大战了。 不过在这场新一轮的南北大战开始之前,平安王郑松已经于1623年死于郑氏的内讧之中。而目前郑松的继位者是他的长子郑梉,封号清都王。而此时南边的阮氏已经控制了广南、顺化以及占城的绝大部分地区,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独立王国,对北方的郑氏已经产生了极大的威胁,因此郑梉才会于1627年发动了对南方阮氏的进攻。 而钱天敦等人在黑土港找到的这个名叫郑林的移民,如果以亲属关系而论,他与目前在越南北部掌权的郑梉算是远房的叔侄关系,虽然隔得有点远但总算还是亲戚。 只要是亲戚就行,能跟北越权贵攀上关系,这正是黑土港方面需要的人脉。钱天敦立刻就把这个郑林提了出来,把他送到海防附近的海岸,并派了十几个归化民将他一路护送回了河内。钱天敦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希望通过郑林向北边的越南权贵传递贸易的意愿。黑土港方面并不担心不会收到对方的回复,因为他们提出的交易物品是目前北越政权无法拒绝的食盐。 果然派去护送郑林的船队并没有在海边等太久,五日之后,河内方向派出的使者便乘船抵达了这里。在看过黑土港所提供的精盐样品之后,对方很快达成了贸易协议,约定了交易价格、交货的时间和地点。 而这支北越商团的背后,据说有清都王郑梉的儿子郑柞参与运作。这个郑柞也并非无名之辈,在历史上他于1654年接了郑梉的班成为了郑氏政权的下一代掌权者,并且曾在清朝三藩之乱的时候应康熙帝的要求,与清朝军队联合抗击吴三桂。 不过现年才21岁的郑柞目前还只是官二代的身份,暂时还没能力去干涉越南国内的政局。但对于像郑柞这样的特权阶级来说,借助南北大战的时机发一点国难财却是很容易办到的事情。有了郑柞的庇护,前两次的食盐交易都很顺利地完成了,在此之后钱天敦便通过已经建立起来的消息渠道,向对方表示了出售武器,特别是火器的意愿。 军火贸易跟走私食盐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了,对方显然对此也十分谨慎,经过几个会合的来回传话之后,才确定了双方举行会面的时间地点。这时候黑土港才把消息反馈回了大本营,并希望大本营方面派出高层人士来出席这次会面,因为据说对方也会有实权人物出席,很可能就是那位未来的北越统治者郑柞。 这次的交易如果能够谈成,那将大大提前越南进入热兵器时代的时间。在原本的历史上,直到1642年郑梉攻打阮氏的时候,北越军队才第一次在战场上使用了荷兰人提供的大炮作为进攻手段。而现在穿越集团可以提供给北越政权的火炮,在性能上就已经超过了15年后的竞争者。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餐,陶东来等人便登上了“飞速号”,由王汤姆亲自操作着驶离了涂山半岛。对于在涂山半岛设立战略支撑点一事,陶东来在原则是上赞同的。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对于周边的地理情况,还是要亲眼看过才行,所以陶东来才要抓紧这点时间,乘船出海考察周围的环境。 “飞速号”先是南下沿着海岸线兜了一圈,然后折返北上,并沿着河流入海口驶到后世海防市中心的位置,查看了位于那里的小渔村。不过那处小渔村早就人去屋空,村民的绝大部分都已经搬到了黑土港定居。 接下来“飞速号”又沿着吉婆岛的外围转了一个大圈,粗略地查看了这座面积超过一百平方公里,在整个下龙湾海域最大的一个海岛。这个岛上多是起伏不断的山丘,可用来进行农业开垦的平地比例极小,但岛上倒是有不少的珍稀树种,风景也十分秀丽。这一趟与其说是考察巡视,倒不如说是观光游览更为准确。 下午三点,“飞速号”完成考察之旅,回到了涂山半岛。一个小时之后,从黑土港驶来的帆船也出现在了视野当中。 钱天敦走下跳板,先是向陶东来敬了一个军礼,陶东来还礼之后与他握手笑道:“晒黑了不少啊!” “没办法,现在天天都在户外待着,根本白不下来了。”钱天敦苦笑着应道。 陶东来瞥见在他身后站得笔直的高桥南,便也顺便夸道:“我听说高桥下士在黑土港这边的表现很不错啊!” 高桥南闻言下巴抬高了不少,大声应道:“这都是执委会和钱中尉的信任!” 陶东来笑了笑,伸手拍拍钱天敦的肩膀道:“调教得不错!” 短暂的寒暄之后,几个负责人进到岸边搭建的帐篷里,开始商议接下来的工作。明天就是约定与对方会面的时间,还有很多交易细节需要大家一起商议确定。 在陶东来看来,商务谈判其实是另一种性质的行军打仗,在事前掌握尽可能多的信息,做到知己知彼才能更准确地做出判断,因此坐下之后他便开门见山地向钱天敦询问道:“根据你现在所掌握的情况,能不能推测出对方对这次谈判的态度?” 钱天敦应道:“我们与对方的联系,都是通过对方派出的商队来进行的,所以他们传达过来的信息有没有走样很不好说。不过对方既然愿意约定这样一个面谈的机会,我认为他们应该还是很感兴趣的。毕竟火器这种东西他们自己造不出,买也没地方买,能碰上我们算是他们的运气了。” “那你觉得如果我们在交易中附加一些其他的条件,有没有可能得到对方的认可?”陶东来继续问道。 “那得要看什么样的条件了。要是政治方面的条件,我认为很难,这些越南人并不喜欢明人介入他们的内部事务,而他们显然是把我们当作了明人在对待——可以做交易,但不要夹杂别的因素。”钱天敦对于陶东来的设想并不太看好。 “这倒可以理解,毕竟他们为了摆脱大明的控制可是下了不少的工夫。”陶东来点头道。要知道十五世纪初越南为了从明朝治下独立,可是打了快二十年的仗,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在明宣德二年让明朝放弃了直接管辖越南。 陶东来沉吟道:“政治条件就算了,即便我们提了也会被对方否定。我想说的是,我们能不能在别的方向上作一些尝试……” 谢春急忙问道:“比如说?” “比如说我们现在很需要的人口。”陶东来应道。 第二卷扩张之路 221.第221章 越南之行(四) “人口?”钱天敦和谢春异口同声地反问道。他们离开大本营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对于大本营目前的建设进展并不是很清楚,自然也不知道现在穿越集团所面临的劳动力缺口有多大。 “目前胜利港的移民输入速度已经快要跟不上我们的发展速度了,我们必须要建立起新的移民输入渠道才行。”陶东来便将近期的一系列计划扼要说明了一番。 首先便是铁炉港的盐场建设计划,这个计划需要在当地至少安置五百人以上,并且成立相应的盐场第二公社进行管理。盐场的产能扩大是穿越集团接下来发展计划中的重要环节,所以执委会要求各个部门都必须优先保障铁炉港计划的实施。但再怎么保障法,这人员的缺口却是无法靠政策立刻就填补上去的。 第二个大的劳动力缺口是在胜利港尚处于规划阶段的商贸区。在修筑完港口至一号基地的景观大道之后,这条大道两边的空白区域便被划定为今后的胜利港商贸区。而首位投资者“福瑞丰”商行已经在八月就圈定了地皮,并于执委会达成了投资协议,将在商贸区开设商栈、饭店以及至今仍然存在着争议的青楼。随后另一家合作伙伴“安富行”也不甘落后地在这里圈了地,准备开设商栈和酒楼。 除了这些外来的投资商之外,执委会还准备在商贸区中修建海汉商品展示及贸易中心、港务大楼等建筑,这些建设项目可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来实施。加上目前还在进行当中的货运码头建设工程,胜利港工地所需的劳动力数量也要好几百人。 而真正的劳动力缺口最大的地方还不是前面这两处,而是目前急需扩大生产规模的各个生产单位。其中以田独工业区为最,从田独铁矿到冶炼车间,再到生产枪炮的军工部门,全部都需要在短期内扩大产能。同样的状况还出现在化工部门以及正在修建之中的玻璃制品车间,现在根本不愁生产出来的东西卖不掉,反而是需要担心产能跟不上商品外销的速度。这些单位所需的产业工人都不是小数目,而产能的增加又将带动其他一系列配套产业的发展,比如建材供应、交通运输等等。按照人力资源主管宁崎的估算,以目前所规划的工业产能,仅在产业工人方面就至少还存在两千人左右的劳动力缺口。 这种突然出现的井喷式发展其实也是受了燃料的影响,原本受限于燃料供应的各个工业单位,在黑土港投产之后已经解决了限制发展的最大瓶颈,而原本看似开始饱和的产业工人数量却一下子成了拖后腿的短板。如果以整个三亚地区来看,穿越集团接下来将要面对的人力缺口至少已经在三千以上,而靠着每月几百人的移民输入速度,显然无法跟上本地发展所需。 目前胜利港的移民来源主要还是海南岛本地以崖州为主的地区,为了不与大明形成敌对的状态,穿越集团也不便采取一些比较激进的方式去获得移民,主要还是靠着各种门路进行招揽,获取移民的速度仍然十分有限。执委会不得不把眼光放到了海南岛之外的地区,但驻广办新建才设立,影响力还十分有限,能向胜利港输送的移民数量还没崖州多,大陆方向是暂时指望不上了。 作为穿越集团的第二个海外贸易对象,越南自然而然就成为了执委会的另一个目标。相比于目前局势还比较平静的大明,身陷内战之中的越南无疑是更好的移民目标,而且在此之前黑土港方面就已经成功安置了数千越南移民,已经积累了一定的经验,要进行大规模跨海移民也算是有迹可循。陶东来在出发之前就与其他几名执委进行了商议,认为应该抓住这次与越方商谈贸易的机会,寻求更加官方的移民合作方式。 “那就是用人口换商品咯?”钱天敦虽然不是很清楚什么叫做“更官方的移民合作方式”,但大致也能想象出这种交易的性质。 陶东来点点头,并没有否认钱天敦的理解方式:“准确的说,我们要把目前的移民手段合法化,并且要让北越政权主动地向我们提供更多的移民。不过具体能谈成什么样,还得要看这次会面是否顺利了。” “陶总,恕我直言,我觉得这件事的难点可不止是让北越方面对移民问题松口,还得想想这人了该怎么运才行。”谢春建议道:“如果真要大规模地运人口回胜利港,那现在的货船航线安排恐怕就需要作比较大的调整了。” 按照之前的安排,来往于黑土港——胜利港两地之间的货船一般都是在从胜利港返程时才到越南沿海地区装运移民,这样做的原因是从胜利港出发的船往往比较空,去装一趟移民比较划算,而从黑土港开出的船大多是满载,考虑到运输效率,没有必要再耽搁一天行程去清化一带搭载为数不多的移民,而是走浮水洲岛、海南岛西岸这条路线直接去往胜利港。 如果真的达成了移民协议,那么海运部势必要对现有的航运路线作出调整,甚至可能需要安排专门的航班到越南沿海装人,而这种改变肯定是要事先做好安排,避免到时候造成货船班次的安排混乱。 陶东来道:“你说的这个事情也已经在安排了,广州那边新买的一艘船回到胜利港之后会进行小幅改装,专门用来装运移民,等到了年底,琼州府城还会有两艘我们之前订的新船交付使用,有三艘专用船跑这条航线,每条船一个月至少能跑三趟,顺利的话每月至少能从这边运回两千人。” 如果能够借着越南这地方补充目前的劳动力缺口,那无疑将大大地促进穿越集团的发展速度。当然也不是没人对此提出过忧虑,毕竟如果要大规模地引进越南移民,那么势必会改变穿越集团控制区内的人口来源比例,而这种改变有可能会引起本地民众的不安情绪。毕竟几百人还可以很简单地打散到各地安置,但短期内来个几千人的话,那安置起来就要面临诸多问题了。 但最终对于人力需求的迫切还是占据了上风,毕竟要出问题那也是在引进移民之后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而如果现在不尽快设法解决劳动力缺口,那可是马上就要出问题了。至于说有人所担心的人口来源地比例问题,执委会认为随着未来控制区的逐步扩大,完全可以把来自越南的移民逐步稀释出去,再说未来的移民来源重点肯定还是在中国大陆地区,从越南引进移民的方式也只是创业初期的权宜之计罢了。 实际上在陶东来等有限的几个人心中,对于非华裔移民的使用还有更多的设想,但目前来看这些设想都还只是远景,也没有必要急着在执委会上提出来。 钱天敦更为关心的则是军火的交易:“明天要跟越南人谈判,可能需要做一些武器展示才行,毕竟越南人的军队现在还没有开始装备火枪火炮这类的热兵器。” 王汤姆笑着接话道:“放心吧,今天一早就已经安排人在岛上设置靶场,修建标靶了。这次带来的民兵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好手,明天就给越南人看看什么才是热兵器时代的作战方式。” “不过越南人以前没在战场上使用过火器,恐怕这交易还不能单单卖出去就了事,对方说不定会要求我们帮助训练火器部队。”钱天敦补充道。 “放心吧,这事就算对方不说,我们也会主动提的。”陶东来笑道:“军事顾问的编制,到时候我就交给黑土港负责了。” 钱天敦眼睛一亮,顿时明白了陶东来的意思:“这个编制是给计划中的那支部队吧?” 陶东来道:“黑土港驻守的军警人员有限,所以必须额外增加一个编制来完成武器售后的工作。这支军事顾问团队的费用肯定是由对方承担,至于武器装备,大本营会按照驻外武装力量的标准一视同仁进行配备。” “太好了!”钱天敦听到这个消息很是兴奋:“这样一来,经费和编制都全解决了!” 钱天敦很早就提出了组建以山地丛林为主要作战区域的特种战斗部队,不过因为种种原因,这个提议一直被压在军警部。而这次陶东来就准备利用与越南进行军火贸易的机会,把军警部一直所担忧的经费和编制问题一起解决掉。当然了,真正被派去担任军事顾问的并不会是筹建中的这支部队,而是这次随船民兵中的一部分人。这些人将在未来一段时间内被划入到黑土港的军警编制中,而驻守黑土港的民兵则会调一部分回胜利港,以兑现当初执委会承诺过过的驻外轮岗制度,并保持胜利港能拥有足够的军事力量。在这种情况之下,军警部为人手不足的黑土港提出增加编制的要求就显得顺理成章了,而且人员、运行经费都由当地自行解决,在执委会上获得通过的可能性也会更大一些。 “一个连的编制,最迟明年四月,穿越成功周年的时候,你要让执委会看到成果。”陶东来虽然设法满足了钱天敦的提议,但他同样不会放松要求,因为这支部队对于穿越集团今后的军事力量发展具有非法的意义。 南海地区包括两广地带的自然地貌多是山地与丛林,这将是未来海汉陆军作战的主要战场之一,而现有的军事训练体制并没有体现出具有针对性的效果,民兵训练的科目也多是以依托现有工事的防御性战斗为主,虽然胜利港现有的民兵当中有不少黎苗两族出身的山民,也很适合用来训练成野外战斗部队,但现有的训练方向和有限的军费预算已经限制住了这种可能。目前军警部下属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野战部队,而这显然与穿越集团未来对外扩张的大方向不符。组建在野外具有战斗力的陆军部队,是军警部未来必然要迈出的一步,而穿越前身为职业军人的钱天敦无疑比大多数人都更早地看清了这一点。 “保证完成任务!”兴奋钱天敦不由分说地来了个立正,抬手向陶东来敬了一个军礼。 从职业角度而言,钱天敦无疑是一个合格的军人,他对于名利、钱财、女色都没有什么想法,参加穿越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能够完成自己在另一个时空中未能得到实现的梦想——成为一代名将,带领部队征伐四方,以战斗的胜利在历史上书写下自己的名字。 钱天敦愿意服从调配来到黑土港担任军事主官,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看中了海外基地在军事发展上的自由度。在黑土港将不会有大本营文官体系的制肘,钱天敦可以对当地的军警力量按照自己的设计去进行训练。当然了,要组建一支真正的战斗部队的难度和花销都是现有的民团所不能比的,所以钱天敦要实现自己的理想,首先仍然需要获得执委会的批准和支持才行,而现在陶东来已经答应向他提供所需的一切条件,要是半年时间还拿不出成绩,钱天敦觉得自己大概也不用再干这个军事主官了。 当晚几人就谈判中可能会出现的一些情况进行了商议,陶东来也根据钱天敦和谢春所提供的一些信息,对原本的谈判计划作了细微的调整。万事具备,就等着对方的代表出现了。 第二天陶东来等人早早就起床,检视了昨天在半岛上修筑的靶场。两艘货船上装运的军火也被卸到了岸上,用于演示的火炮被安装到炮架上,提前推到了靶场进行位置校准。在演示进行之前,所有这些火炮都会由穿越众先进行调校设置,务求在演示时能够一发命中标靶。 此外由民兵组成的火枪队也开始按照平时的操演,在沙滩上集合整队演练阵形。目前的民兵部队装备的武器以火绳枪为主,正在逐步地更换为发射更为快捷方便的燧发枪,但这两种枪都存在射程较短,精度有限的弊病,加之射速较慢,并不适合采用后世陆军的散兵线战术,所以仍是按照历史上的排队枪毙阵列来进行训练,以保证交战时足够的火力强度。 排队枪毙的战术虽然在后世看起来很是逗逼,但在这个时代却是最为实用的战术。即便军警部中藏龙卧虎,但限于目前的军备水平,也不可能使用更加优化的战斗队形。 不过历史上曾经辉煌一时的西班牙方阵和同时代的古斯塔夫方阵并未在穿越集团的民兵训练中出现,民兵甚至都没有大规模配发过长矛作为主武器。因为燧发枪的定型投产让火枪兵的火力密度大大增加,适合采用比火绳枪纵深更浅、更为紧密的横队阵形。而且刺刀的应用,让用于近战防御的长矛兵变得无足轻重,仅凭这一点,穿越集团的民兵就比同时代的西方军队领先了足足半个世纪——这个时候的瑞典统帅古斯塔夫仍在军队中保留了超过三分之一的长矛兵编制,直到17世纪90年代,卡座式的刺刀才被西方国家发明出来,从而彻底从陆军中淘汰了长矛兵的编制。 而定装纸筒发射药的使用,让装备了燧发枪的民兵能够在一分钟之内发射四次,这种发射速度配合横排轮射,就足以在百米左右的距离上遏制骑兵的冲锋,更勿论普通的步兵了。当然了,要保证这样的火力密度,火枪兵必须要经过长期的严格训练才行,否则面对来势凶猛的骑兵部队,恐怕会有相当多的士兵慌得连子弹都无法顺利装填。而这种严格的训练,正是起步于士兵们日常反复操演的队列训练,通过不断的重复让士兵们把服从命令变成一种本能,达到百人、千人整齐划一的效果之后才能到战场上运用自如。 而穿越集团在军备技术上的技术储备优势,可以迅速地完成武器的研发升级,燧发枪射程和精确度的增加都是近期可以从加工工艺上得到解决的小问题,从而进一步拉大与同时代竞争对手之间的军事实力差距。 目前穿越集团能够向外出售的火枪仍然只是最初定型量产的二七式火绳枪,但哪怕是这种在穿越众眼中显得十分原始的武器,在这个时代仍然是属于十分先进的黑科技。陶东来等人都坚信等对方看过火枪兵的演示之后,肯定无法抗拒购买这种武器的欲望。 午后,在涂山半岛以南海面上游弋的“飞速号”用步话机发回了消息,见到了两艘帆船向涂山半岛方向驶来。根据钱天敦事前所提供的信息,“飞速号”在对方的船头看到了代表身份的旗帜,确定这便是前来参加会谈的北越商队。 第二卷扩张之路 222.第222章 越南之行(五) “大公子,前方便是与海汉人约定见面之处了!” 听到这句话之后,郑柞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朝旁边躬身站着的管事道:“先前那艘白色怪船,可是海汉人的船只?” 那管事应道:“小人前几次与海汉人交易时并未见过那艘白船,不过据前些日子被海汉人送回来的七公子所说,海汉人的确是有那样的怪异帆船,能在海上行驶如飞。” 郑柞微微点了点头,管事口中的七公子便是之前被海汉人送回升龙府的郑林,要论资排辈,郑柞和郑林倒是同辈,郑林在郑家这一辈人中排行第七,郑柞岁数还稍大一些。 郑林被送回升龙府的时候,还带回了海汉赠送的精盐样品和贸易的要求。对于正处于盐荒的北越来说,这个消息无疑是雪中送炭,很快郑家便派出商队与海汉方面接触,并顺利完成了第一笔两千斤精盐的交易。对其他人而言,海汉人或许不过是一群普通的外来海商罢了,买卖食盐也只是为了牟利而已,但郑柞却对这些人的来历十分好奇,曾仔细地向郑林询问过关于海汉人的情况。 按照郑林所说,这些海汉人是在七月间才在越南海岸出现的,他们用船队在清化装了一批难民之后便直接去了位于东北方向的某个小海湾建埠,然后用很短的时间就搜罗了数千本地人,在那里开矿采煤。到他被海汉人送走的时候,那个港口已经成了一处颇有规模的市镇,数千居民在海汉人的管理之下开始在当地过上了安稳有序的生活。 只用一个多月的时间便在荒无人烟之地建成市镇、港口,郑柞认为这可不是一般海商能够做得了的事情。而且按郑林所说的情况来看,当地只有精煤出产,并没有建立盐场,那么海汉人运来交易的这些精盐肯定是来自别处——或许就是当地出产精煤所运往的目的地。 之后从海汉方面又传来了对方希望出售军火的信息,这下郑柞就有点坐不住了。如果是寻常的武器也就罢了,升龙府有官办的兵器司,专门打造军队所用的武器,但对方可是说明了是卖火枪火炮,这玩意儿兵器司可造不出来。 现在的越南军队虽然并没有开始装备火器,但这不代表越南的军方高层人士不知道火器的厉害。事实上从16世纪开始,各种较为原始的火绳枪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开始流入越南,但这种零星流入的数量根本不足以装备军队,只能成为少数权贵收藏的玩物。而越南的匠人一直未能掌握火枪的制造技术,这也直接导致了这种武器无法在越南国内进行大规模的制造。至于火炮就更为稀少了,升龙府仅有的几门炮还是当初大明统治时期留下来的老古董,现在能不能用都难说。 郑氏掌握北越政权之后,也有过购置火器装备部队的打算,但却一直苦于没有这样的门路。那些能够提供火器的西洋传教士大多都在南部活动,南北开战之后就已经在北方绝迹了。而北面的大明显然更不可能向升龙府方面出售这样的先进武器,大明皇帝恐怕巴不得越南国内乱成一锅粥,然后派兵过来收拾残局,重新占领这里。郑氏虽有强军之心,但却没有合适的渠道去实现这个目标。 但海汉人的出现似乎让郑氏面前出现了一丝曙光,这下郑柞也不敢把与海汉人的贸易关系仅仅视作捞快钱的门路了,而是赶紧上报了父亲郑梉。作为北越军政大权的实际掌握者,郑梉自然也很清楚军火买卖意味着什么,既然现在有商人找上门来愿意向北越出售火枪火炮,那至少得去看看是真是假。出于谨慎考虑,郑梉不太放心让外人去主办此事,而是让长子郑柞亲自跑这一趟,与海汉人接触一下,看看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 郑家商队这次派出的两艘船都并非海船,因此在驶进港湾靠岸的时候,船体显得比岸边的两艘福船小了许多。而郑柞也注意到那艘白色的帆船一直在不远处的海面上游弋着,这让本来打算近距离观察一下这艘船的郑柞略微有点失望。 郑柞下船登岸之后,首先注意到对方迎接自己这些人的服装与明人有明显的不同,几乎全是及腰短衣,头发也是短短的连发髻都没有,应当便是郑林所说的海汉人了。 郑柞带来的这个管事与钱天敦倒是已经在过去的交易中见过两次,由他们分别介绍双方的主角。陶东来听到对方的身份时也是精神一振,虽然照大多数人的看法,越南不过是个番邦而已,但这郑柞好歹也算是历史上有名有姓的人物,这可是穿越之后第一次接触到这种层次的历史人物,可以说穿越集团的存在已经真真切切地开始影响到这个时空的历史进程了。 双方寒暄了几句之后,陶东来便邀请郑柞等人进入岸边搭建好的帐篷中商谈。落座之后,陶东来开门见山地说道:“关于贵方提出扩大食盐交易量的建议,我方经过慎重考虑之后,认为剩下的三个月当中可向贵方提供二十万斤盐,等到明年可以把交易量进一步提高到每月十万斤。这次我们的船队带来了精盐三万斤,稍后就可以验货交易。” “这是为何?莫非贵方产不出我方所要求的数量?”郑柞不解地问道。 “不仅仅是产量的原因。”陶东来不动声色地否认了郑柞的猜测:“是因为我们同时还要向大明提供大量的精盐,我想郑先生也能明白,大明所需的数量要远远多于贵方数倍。” 虽然在大明的私盐销售网络尚未铺开,不过这并不妨碍陶东来拉虎皮做大旗,先使劲吹上一记牛皮,反正现在对方也无法去验证这种说法的真假。 郑柞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想必贵方卖到大明的盐,也并非走正经路子吧?” 陶东来摇头道:“我们只出售食盐给正规商人,至于他们运去哪里卖,怎么个卖法,会不会向官府上税,我们不知道也不会过问。路子正不正经,那不是我们的问题。” 陶东来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直盯着郑柞,这让郑柞的内心微微感到有点不安。他当然能听懂陶东来这番话实际上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但总觉得对方在撇清关系之余,似乎还有某种自己未能理解到的弦外之音。 陶东来见对方听完之后没什么反应,心知对方大概是因为太年轻,社会经验不足,听不懂自己这隐晦的说法,当下只好更为直白地说道:“我们海汉出售商品的原则,赚钱是第一位要紧的事情。不管是盐还是别的东西,对我们来说都是买卖,卖给谁都是卖,区别只是赚钱和不赚钱而已。” 这下郑柞算是听明白了,点点头道:“如我方要求贵方在越南地区只能与我方进行交易,阁下觉得如何?” 地区代理专卖权,这算是穿越集团向外扩展商贸活动的重要手段之一。因为海汉商品的供不应求,所以每一个与穿越集团有贸易关系的商人都希望能够拥有这种排他性质的权力,以加大自己在地区内的竞争优势。目前有罗升东、安富行、福瑞丰等个人或商号已经获得了或大或小的不同等级地区代理专卖权,而每一个得到这种权力的商人,几乎都已经赚得盆满钵满。 只要北越郑氏派来的人不是傻瓜,当然也应该能想到这种专卖权的作用有多大——郑柞虽然嫩了点,不过他还是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郑氏虽然掌管着北越的军政大权,但郑柞并不打算用这种权力来威胁海汉人以达到自己的目的,比如说让郑氏独霸海汉精盐的贸易渠道。海汉人是否会货卖多家还是其次,关键是要是得罪了海汉人,对方不再向北越出售食盐,那还真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何况后续还有军火的生意需要详谈。 看到对方还算是能跟上思路,陶东来心情也稍微放松了一点,开始向对方开出条件:“如果贵方能答应我方两个条件,那么我方就可以给予贵方今后在顺化、广治以北地区的商品专卖权。” “什么条件?”郑柞很平静地问道。他也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这种好处对方不可能平白无故地送给自己,既然是谈买卖,那必然己方也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而且对方明确提出了“顺化、广治以北地区”这个概念,就说明对方对于现在国内的形势非常清楚,说不定有可能还会派出使者去南方跟阮氏政权谈生意。 一想到这个可能,郑柞的心里就有些发紧——海汉人能向郑氏出售的货物,同样也可以向阮氏出售,不仅仅是精盐,或许还有他们所说的火枪火炮。 南方的阮氏据说已经攻下了占城国的大部分区域,而占城皇室权贵的财富大概也已经变成了阮氏所有,在面临北越军事压制的局面之下,阮氏说不定真的会投入重金,向外求购武器。北越的将士们可不会希望在战场上看到一支装备了火器的南方叛军,至少不该是用铁制的刀枪去面对那些足以击穿盔甲的弹丸。 “我方提出的条件很简单,第一,我方希望能在涂山半岛……嗯,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设立商栈和港口,以便于我方堆放货物、派驻负责商贸的人员,今后就可以比较方便地在这个地方与贵方进行交易了。”陶东来面带微笑地提出了第一个条件:“当然了,为此我方或许需要从本地雇佣一些劳工,并派驻一些武装人员以维护治安秩序。这完全是为了以后与贵方的长期贸易合作而提出的方案,我想郑先生应该不会反对吧?” 郑柞沉吟了半晌,才不置可否地问道:“那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第二个条件是我方在东北方向所建设的黑土港,相信贵方已经知道了,希望贵方能够承认其存在的合法性。”陶东来见郑柞似乎并未听懂自己的话,便继续解释道:“所谓合法性,包括海汉人在当地定居的权力,安南国百姓接受我方雇佣到黑土港定居的权力,我方在当地享有行政自主和法治裁判的权力。” 陶东来不解释也就罢了,这一解释,反而是让郑柞更加迷茫了。对方所说的这样权那样权,他连听都没听说过,更不用说完全理解其中的含义。不过尽管如此,郑柞还是大致了解了对方想要达成的目的——海汉人似乎希望能够让他们在东北建立的那处产煤的港口获得独立的地位。 关于黑土港的安全问题,执委会是费了颇多的心思,从当初选址的时候开始,安全和对外防御便是海外基地的重中之重。但迫于目前的实力,黑土港既无海上力量保护,也无岸防工事防御,甚至连军警力量也仅仅只有百人左右,对内只能起到维持治安的作用,对外的防御力量可以说极其有限。 而随着穿越集团与北越政权的贸易展开,对方肯定会注意到黑土港的存在。而北越政权会不会对这个钉在本国东北地区的钉子心怀不满,谁都说不准。黑土港距离海防附近的出海口仅有四十海里的航程,哪怕是以北越战五渣的水军也同样能去到那里,对黑土港来说外部的军事威胁还是实际存在的。 因此执委会就想要接着贸易的机会,尽可能与北越政权达成相关的协议,将黑土港的存在合法化。哪怕这种协议只是暂时性的,能够保证当地三五年的和平也是好的——军警部有充分的信心能在那时候把任何胆敢入侵黑土港的势力揍出屎来。 郑柞没有急着表态,而是开始思考对方提出这两个条件的目的。陶东来的第一个条件在郑柞看来倒没什么问题,这地方本来就荒无人烟,地形狭窄又种不了粮食,又没有任何的出产,根本就没什么实际价值。这里唯一值得称道的大概也就只有两个天然的港湾比较适合船舶停靠而已,或许跨海而来的海汉人便是看中了这一点吧。至于在这里建设商栈,派驻人员,郑柞认为并不是什么大事,今后双方的交易可以在这里定点进行,省下每次来回传话的工夫,倒真是如对方所说的那样方便了不少。 至于陶东来所说的武装人员,郑柞也没往心里去,哪个大户人家还没几个看家护院的打手?海汉人既然要在这里建商栈堆放货物,那自然是要有一些护卫人员驻守在这里的,这个要求听起来非常的合理。 “贵方提出的第一个条件,在下可以答应,但这第二个条件嘛……”郑柞对于陶东来所提的第二个条件却是有些举棋不定。 涂山半岛这里倒也罢了,海汉人不过是开个商栈,建个小码头而已,随他们再怎么折腾,这个地方就这么点大,充其量就是大商栈和小商栈的区别而已。 但黑土港这个地方,其存在意义跟涂山半岛可是不太一样了。当地不但已经有数千民众定居,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煤炭出产,这有出产就等同于能生出钱,这种地方不划归到官府治下是说不过去的。而现在海汉人居然提出要把那块地交由他们自己进行治理,这岂不是荒谬至极?至于说黑土港是由海汉人组织开发出来的,这个理由根本就没在郑柞的考虑之中——不过一群海商而已,在我安南国地盘上修了些房子就想把那块地都划归己有?没门! 可现在的情况偏偏又不是那么简单,郑柞倒是想一口回绝掉陶东来的这个条件,但他又不得不顾忌到回绝之后海汉人会对北越政权采取什么样的态度。现在对方出售的商品可不仅仅是精盐了,甚至还有火枪火炮这样的国之重器,来之前郑梉已经反复叮嘱过他,一定要确认海汉人所提供的武器是否堪用,是否能够长期提供。至于其他的交易条件,郑梉倒是说了可以酌情考虑,但这涉及到安南国的领土问题,这又该如何个酌情法? 郑柞知道自己父亲对于领土问题是十分看重的,现在北越阮氏一面要打击北部山岭中的莫氏王朝残余势力,一面要讨伐南边的阮氏叛军,归根结底还不都是为了统一安南的领土。而海汉人的要求在郑柞看来无异于分疆裂土的行径,就算自己这里应下了,到了老头子那里也肯定是过不了关的。 答应海汉人的条件,回去会交不了差,不答应吧,又恐得罪了海汉人,把现在好不容易有点眉目的军火来源给搅黄了,郑柞一时间真是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选择。 良久,郑柞才面露为难之色道:“贵方提出这第二个条件实在太为难,请恕在下无法答应。” 第二卷扩张之路 223.第223章 越南之行(六) 郑柞犹豫了这么久的时间,陶东来早就在心中料定了他恐怕不会一口答应下来,所以听到这答案的时候也没有太过惊讶。陶东来点点头道:“我想郑先生或许是认为如果答应我方的要求,就感觉黑土港这块地方脱离了安南国的掌控了,对吧?” 郑柞点头道:“其余条件均可商议,但贵方提出关于那处黑土港的要求……在下恕难从命。” 陶东来可不会因为他一句话就放弃了原本的打算,占据黑土港对穿越集团的发展来说是战略规划,为此穿越集团甚至会真的不惜跟北越政权开战——当然,在这种可能发生之前,以陶东来为首的执委会将尽力寻求和平解决问题的办法。 “关于黑土港的地位,我们可以承认其主权归贵方所有,如果有必要,贵方可以派出地方官员到那里去设立治所,费用可以由我方全部承担。”陶东来主动提出了让步。主权这玩意儿,最终还是谁拳头大谁说了算,所以陶东来并不顾忌现在说出去的话会给今后的向外扩张留下什么隐患。 现在穿越集团军力不够,还没法做到占一个地方就直接插旗宣布领土归属,即便面对北越政权这种相对比较弱势的对手,也仍然需要比较谨慎地表态,以免给自身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是军事冲突。等再过得几年,穿越集团兵强马壮开始正式圈地的时候,执委会完全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把类似黑土港这样的海外拓殖点全部以“自古以来”的名义都划拉到自己版图之下,谁要是不服就用火枪大炮揍到服为止。 至于让北越政权派出官员去黑土港建立治所一事,那就更是小事一桩了。关于处理地方官府插手的办法,已经有榆林巡检司的成功范例摆在那里,黑土港完全也可以依葫芦画瓢照办,北越政权派多少人,黑土港就能收多少人,无非就是养几口子闲人而已,穿越集团也不会差那么点米粮。 果然郑柞听陶东来这么一说,脸色就好看了少许,但嘴上依然是不松口:“不过在下听闻当地盛产精煤,且于开埠之后不断向外贩运,当地乃属我安南治下,此种行为应向官府纳税缴赋才是。” 小子还会顺藤往上爬啊!陶东来发现这个郑柞倒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官二代,想要把他给忽悠瘸了那还得努把力才行。 陶东来想了想,开口应道:“我方愿以缴纳租金的方式,向贵方租用黑土港地区。这样贵方既有主权,又有收入,那就两全其美了。” 旁边坐着的谢春和钱天敦都憋不住咳出声来,陶东来给郑柞出这主意,可不就是十七世纪的越南版租界?我缴纳租金,主权归你,治权归我,只是租出来之后,想要再收回去可就难咯。 郑柞愕然道:“租用?” “没错,就是租用。”陶东来狠狠地瞪了旁边两人一眼,警告他们不要太出戏。 “我方可以用每年十门海汉火炮作为租金,向贵方租用黑土港及其周边无人居住的土地。”陶东来一本正经地向郑柞劝说道:“黑土港那个地方对贵方并没有实际价值,无非就是地下埋着煤炭而已。但我知道升龙府以北地区也有煤炭出产,所以黑土港出的煤对贵方来说也不是什么必需品,还不如把那地方交给我方开发,用来换取贵方需要的军火。” 郑柞干咳了一声道:“在下能否先问问,贵方准备出售的火炮作价几何?” “既然说到这个事了,那不如请郑先生先去看看实物吧!等见过真家伙,郑先生大概也能放心一些。”陶东来站起身来,主动向郑柞提出了邀请。至于价钱,陶东来并没有急着报给郑柞,他深信郑柞在看过武器打靶掩饰之后,对于报价的接受度会更高一些。 郑柞这次就没有再拿什么架子了,他从升龙府坐船到这地方来,可不就是为了见识海汉人的枪炮吗?只是他事前并没有想到,这次的交易内容并不是简单的钱货两讫就结束,而是居然扯上了领土问题。关于黑土港的事情他在来之前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认为必要的时候直接派一支军队过去收回来就行了,倒不曾想海汉人居然拿提出这么多曲曲拐拐的条件来,一心想要保住他们在那个港口的利益。 其实郑柞也认为陶东来所说的不无道理,煤炭对于北越来说并非什么稀缺资源,在升龙府以北的太原、禄平都有煤矿。如今虽然北面的山区还尚有莫氏王朝的余孽没有被完全消灭,但近在升龙府附近的儒关也有煤矿出产,就算现在能把黑土港收回来,多一个出煤的地方,对于北越的实际意义也不是很大。何况那地方据说还得从这里乘坐大半天的海船才能到,要运煤出来也是个很麻烦的事情,在郑柞看来倒远不如把煤炭换作比较实际的利益更好。 当然了,这也是郑柞不知道黑土港那地方究竟埋了多少煤在地下,要是他知道那地方的煤比现在北越政权整个统治区的煤加起来还多得多,那事情就未必会按着陶东来所设计的思路走了。 但对于陶东来提出以军火作为租金的交换条件,郑柞还是比较慎重的,海汉人的军火是否堪用,他必须得亲眼看过之后才能确定。至于价格,郑柞还真的不太关心——现在的北越政权所面临的问题是没地方能买到火器,而不是供货方的价格高低。 这次军警部为武器演示所做的准备可谓相当的充分,提前一天便在半岛上划好区域修建靶场,所有的规格全部是按照大本营的炮兵训练基地来复制的,炮台、防爆沟、距离标识、土制标靶,一应俱全,昨天钱天敦来的时候甚至还从黑土港特地拉了十多条喂养的家猪过来。这些猪可不是用来慰劳船员或者招待客人的,而是拿来当靶子,用血腥的现实来向对方证实武器的威力。 郑柞在看到靶场中有一个猪圈的时候也颇感新奇,在经过钱天敦的解说之后才恍然大悟。不过他仍然对火炮是否能在半里多的距离之外命中这些活靶持有怀疑,在他看来火炮的威力虽然很大,但准头实在很是有限,要是接连几炮打不中,海汉人岂不是自己折了招牌? 这个问题陶东来倒是不担心,用来演示的几门炮在胜利港的时候就已经经过了反复校准试射,有数据详尽的射表来确保弹着点的准确,运到这里之后又经过多次校准,昨天下午还试射了两发,可以说准备工作已经做到万无一失了。 靶场观察点设在了附近的缓坡上,正好侧对炮位与标靶,从这里无需望远镜便可以清晰地看到整个射击的过程。而试射的第一阶段就将同时使用六门火炮轰击猪圈,力求在第一时间就给旁观的北越代表带来最大的视觉震撼。 这次出行,军警部几乎是将现有的全部炮手都派了出来,这才勉强能够实现这个武器演示计划。负责指挥的钱天敦用拖长的哨声提醒在场的人,武器演示开始。各个炮位的炮兵排着纵队小跑进场,在炮位上集合待命。 “郑先生,你现在看到的六门炮当中,位于中间的四门口径较小,名为二七式甲型火炮,两端的两门炮口径稍大,名为二七式乙型火炮。这两种火炮使用专门特制的炮架以及我们海汉独家研制的拉绳式发火装置,每门只需四人就可以灵活操作……”陶东来抓紧时间,向郑柞介绍用来演示这种火炮的情况。 所谓甲型和乙型火炮,分别就是6磅炮和12磅炮。不过这种以炮弹重量来作为代号的说法只能在内部使用,对外可不太好跟客户解释什么叫做“磅”。而口径更大的18磅、24磅火炮,执委会出于安全考虑,在现阶段都不会对外进行出售。 接下来在钱天敦的哨声指挥当中,炮兵们严格按照操作规程装填好弹药,甚至还装模作样地瞄准了一下。钱天敦拔出腰上的军刀斜指天空,同时发出一声短促的哨声,表示一切准备就绪。 陶东来这边一扬手,钱天敦余光瞥到,立刻军刀往下一挥,六门炮的炮手拉动了手里的绳索,几乎是同时发射出了炮弹,这轰然一声巨响还是让早有准备的郑柞心中咯噔一下,如果不是坐在椅子上,搞不好真的会腿一软坐到地上去。 六颗炮弹几乎是在瞬间就飞跃了炮位到标靶之间的距离,以巨大的动能将小小的木制猪圈连同里面关着的几头猪全部撕成了碎片。这种近距离观看的震撼感十分强烈,郑柞瘫坐在椅子上,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郑先生,我们去近处看一看吧。”陶东来面带微笑地向郑柞提出了邀请。 看到对方苍白的脸色,陶东来感到十分满意,能达到目前的效果,之前所做那些细致的准备工作完全是值得的。刚才炮弹打中标靶的那一刻就连陶东来自己都觉得十分震撼,就勿论根本没有见识过这种场面的郑柞了。 到了近处之后,这种视觉上的震撼越发强烈,炮弹将几头倒霉的猪全部撕成了碎片,血迹和碎肉布满了方圆七八丈内的一大片地区,就连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无法散去的血腥味。完全可以想象出如果这是在战场上,这些火炮能够造成多大的杀伤力。 郑柞看了几眼,就觉得有点反胃了,当下赶紧向陶东来示意看够了。不过活靶打完了,火炮的试射演示却并没有就此结束,等郑柞和陶东来回到座位上之后,准备好的两门最为精确的火炮开始向不同距离上的固定靶位进行射击演示。 “郑先生可以看看我们的火炮在对不同距离目标设计时的精准度。”陶东来不失时机地继续介绍道:“我们海汉出品的火炮全部配备了精确校准的射表以及观瞄工具,有了这些手段之后,哪怕是门外汉也可以迅速成为战场上的犀利炮兵。只要装备了我们的火炮,就可以在战斗过程中利用少量的炮兵部队轻松杀死十倍乃至百倍的敌人!没有人能够抵抗这种炮火的轰击,也没有任何一支部队能在遭到这样的攻击之后还能有勇气继续战斗下去!贵方要是想在正面战场上堂堂正正地击败南方的叛军,火炮就将会是你们不可缺少的武器之一!” 郑柞不得不承认海汉人所展示的火炮极其犀利,在亲眼看到这些火炮轻松地摧毁掉百丈开外的数个土制堡垒之后,郑柞认为这种武器可不仅仅只能应用在野战对垒之中——等王师带着这种武器南下,所有的叛军城池都会在炮弹的呼啸之下土崩瓦解! 买!这种武器必须得买!郑柞心中对此已经下了定论,而且还必须设法说服海汉人,让他们不要在同时也向南方的叛军出售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或许真的应该好好考虑一下对方先前提出的那个火炮当租金的建议? 好不容易等到演示结束,郑柞已经急不可待地问道:“不知贵方所演示的这两种火炮作价几何?” 陶东来此时已经是吃了定心丸,反倒是一点都不急了,面带微笑道:“郑先生不必着急,我们报的价钱肯定公道。除了火炮之外,我们还有火枪出售,郑先生不妨再看一看我海汉出品的火枪吧!” 郑柞只好先按捺住急迫的心情,等着看海汉人的火枪演示。 这次的火枪演示因为是使用火绳枪的缘故,所以军警部为此所准备的阵列是标准的三段击。六十名民兵为此在胜利港已经接受了为其一周的特训,他们将以二十人一排的三排横队来演示这种火枪战术。而演示的标靶,则是剩下的几头活猪。 郑柞家中就收藏有好几种火枪,有从西方传来的佛郎机式火绳枪,有从中东传来的原版鲁密铳,也有大明兵部所制的鸟铳,但这种收藏都只是为了玩赏之用,顶多就是去山林中打猎时用上一用,至于这种犀利的武器在战场上该以何种战术来使用,郑柞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演示。这倒不是他见识浅薄,实在是越南国内的火枪数量有限,根本不足以成建制地装备到军队,自然也谈不上有什么战术可言了。在他原本的想法中,这种武器就应该在交战之前顶在军阵最前面,如同弓手一样,能射死几个就射死几个。至于说近战,这种烧火棍似的兵器就免了吧。 但海汉人的火枪战术演示真的是让他大开眼界,三排火枪手在军官的口哨指挥之下十分整齐地完成装填、瞄准、开枪、交换位置的步骤,节奏感十足,而且威力也十分明显——在三排火枪手完成了一次射击之后,百步之外的那几头被栓在树桩上的猪已经全部倒下了。但火枪兵们还是按照之前演练的内容,完整地进行了一次十发急速射的战术演示。 在演示结束之后,陶东来再次邀请了郑柞到近处观察射击结果。除了被打得支离破碎的几头猪之外,在其后方特地垒砌的一道土墙上也是弹痕累累,陶东来指着土墙上的弹痕对郑柞说道:“郑先生,在刚才的演示距离上,我们所提供的火枪可以轻松击穿一般的铁甲,你可以想象一下,在这样的火力打击之下,对方还能有多少士兵能保持向前的勇气。训练一个合格的士兵,至少需要半年以上的时间,而训练一个能够开枪的火枪兵,随便拉一个四肢俱全、脑子正常的人,我们都可以在半个月之内就让他掌握手里的武器。使用我们海汉出品的火枪,可以帮助贵方省下大量的训练投入,部队成军的时间也会大大缩短,这买卖到底划不划算,我想郑先生应该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郑柞听得连连点头,手里擎着陶东来递过来的一把火枪样品,真是觉得爱不释手。就算他不是什么行家,也能看出这把枪的制作水平丝毫不在自家那些收藏品之下,而且刚才的演示也已经充分证明了这种武器的威力和可靠性。如果一定还要对它挑什么缺点的话,那大概就只有缺乏近战能力这个毛病了。 但陶东来似乎已经看穿了他心头的想法,朝旁边的王汤姆做了个手势。王汤姆点了下头,走到列好队的火枪兵旁边,大声命令道:“全体都有!上刺刀!” 火枪兵们从大腿一侧的刀鞘中拔出了套筒刺刀,仅用了两三秒的时间便装到了枪管上,然后郑柞面前的这群火枪兵立刻就变成了具备基本近战能力的短矛兵了。 “这……这……”郑柞对于眼前的变化真是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了,这么犀利的远程武器还同时具备近距离的格斗能力,海汉人这是要逆天么? 陶东来笑眯眯地说道:“这个附属武器叫做刺刀,可以与火枪配套使用。当然了,这种附属武器是需要额外计价的。” 郑柞瞪着眼看着这群昂首挺胸的火枪兵,似乎已经看到了王师踏平顺化府的那一幕,至于陶东来说的什么“额外计价”,他根本连一个字都没听进心里去。 第二卷扩张之路 224.第224章 越南之行(七) 军警部对于这次的武器演示在事前做了非常细致的准备工作,与当初对“福瑞丰”李奈等人所作的演示不同,这次更侧重于实用战术上的演示,而不再是一枪一炮单独的威力展示。炮兵展示的定点打击能力,火枪兵展示的实战集火队形,乃至最后的刺刀功能展示,都是军警部特意安排的,为的便是让参观这场武器演示的北越客户认识到这些杀人利器在战场上的实用价值。 陶东来以前在部队服役的时候,也曾见过不少来参观武器演示的外国军官,如今郑柞脸上的表情,就让陶东来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些不远万里来天朝求购军火的非洲黑蜀黍——羡慕、兴奋、渴望,就差没有张嘴大喊“买买买”了。也正是这种近距离观摩过武器演示流程的经验,让执委会同意了由他亲自出马主导这次的军火贸易谈判,而不是从广州调回更善于商务会谈的施耐德。 与郑柞一同观摩这场武器演示的还有他带来的几名随从人员,虽然这些人都是穿着便装,但他们的举手投足还是很容易让人看出其真实的身份——这几个人大概都是郑氏属下的军官,他们脸上的神情基本跟郑柞一样,充满了对新式武器的渴望。 果然郑柞立刻就提出想要让他的人试射火枪,陶东来欣然同意,并让王汤姆从旁进行指导。毕竟出售的这批火绳枪都已经是使用了纸包定装的火药,装填的方式跟这些越南军人所知的大概会有一些差异。而民兵们迅速地在远处又重新立起了几块漆成白色的显眼木板标靶,这种细节上的周到考虑让郑柞也不禁微微点头,感叹海汉人做事的细致。 乒乒乓乓一阵试射之后,郑柞的几个手下对于这种武器的可操作性都表示的了认可。此时民兵也将远处的几块标靶扛了回来,让他们确认自己试枪的成果。滑膛枪的射击精准度很是有限,所以这几块标靶也只放在了五十米的距离上,这样才有效地保障了一部分子弹能够上靶。不过越南人显然不是很在意火枪的精准度,他们似乎更在乎这些火枪成功击发的概率,而在这一点上,穿越集团出品的这些火绳枪的质量显然要优于同时代的竞争者,只要操作过程不出问题,击发率可保持在九成左右。 至于火炮,郑柞一方就算是想试射一下也没办法,这玩意儿可不比火绳枪操作那么简单,仅仅是清理炮膛、装填弹药就需要经过一定时间的培训才能学会,否则很容易出现炸膛的事故。在陶东来说明其中厉害之后,郑柞倒也没有坚持,只在近距离上仔细地观察了这些火炮的外形和做工。由于越南国内并没有掌握铸造火炮的技术,所以郑柞也实在看不出什么好坏,只觉得这黑黝黝的火炮光是看着就很有威慑力,如果能让自家的部队装备上这种武器,哪怕付出一点代价也是值得的。 郑柞正准备第三次向陶东来询价,不过这次陶东来却是抢在了他的前面。 “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先吃晚饭,吃饱喝足,养好精神,再接着谈生意不迟!”陶东来笑眯眯地说道,把郑柞已经到嘴边的话又给堵了回去。 郑柞看看天色,果然已经到了晚饭时分。光顾着看海汉人的武器演示,不知不觉就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当下郑柞也不推辞,便又跟着陶东来回到帐篷里。 郑柞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官二代,恰恰相反,他在北越当权者的第二代中要算能力出众的佼佼者了,否则郑梉也不会派他作为北越郑氏的代表来进行这次的贸易谈判。但要论谈判桌上的功力,恐怕十个郑柞捆在一起也抵不过一个陶东来,不知不觉当中,郑柞便已经逐步进入了对方的节奏。 虽然心里还挂着武器买卖的事情,但郑柞的注意力还是很快被分散了一部分到前面的美食上。多种调味料和香料的使用,让自以为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官二代又开了一次眼界,而陶东来也趁机向其推销食用香料,并赠送了少量的样品作为礼物。郑柞对此倒是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不过香料贸易最快也得等到明年的年中,到那时候穿越集团在三亚种植的香料作物才会迎来第一个收获季节。 考虑饭后还有交易细节需要双方商议,这顿晚饭上陶东来并没有拿出酒精类的饮料,免得一不小心把郑柞给灌趴了耽搁正事。郑柞倒也没完全忘记自己的使命,在闲谈中不断地探听海汉人的信息。 愉快的晚餐之后,双方又回到了谈判桌前,继续下午未尽的谈判内容,郑柞也终于听到了他期待已久的武器报价。 二七式火绳枪,三十两白银一支,含三十发专用弹药及特制牛皮武装弹药背带,以及郑柞十分重视的扁刃刺刀。二七式甲型火炮,一千二百两白银一门,含十发弹药及拉发式点火管,全套的装填和观瞄工具,以及特制可移动炮架在内。二七式乙型火炮,二千五百两白银一门,所含附属品同甲型火炮。至于后续的弹药供应价格,火枪弹药为每千发二百两,火炮弹药甲型为每百发二百两,乙型为每百发四百两。 这次军火报价比起之前卖给“福瑞丰”的价格要高出了许多,火枪报价为当时的2。5倍,而火炮则分别为2倍和2。5倍——这几乎便是“福瑞丰”贩运到福建卖给当地势力的销售终端价格了。 当然了,价报得这么高,执委会也没打算让对方一口应承下来,这中间还是留出了还价的空间。考虑到对方有可能会采购大量武器用于成建制地列装军队,所以这次也直接报上了弹药的供应价格。俗话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后续的弹药供应价格自然也是不菲。 郑柞听得也是心里连连发颤,他当然早就料到这些东西的价格会很高,但也没想到会贵到这种程度。火枪三十两一支,那么要装备千人的火枪部队就至少得三万两白银!而火炮的价格更是惊人,郑柞当时看完火炮演示之后本来在心里打算两种火炮先各订一百门再说,现在看来迫于经费问题,这个计划必须要改动一下才行了。 而这还不是全部,海汉人所提供的附属弹药极为有限,恐怕只够训练所用,真要整训出一支火器部队上战场作战,多半还得掏钱购买他们的天价弹药才行。 奸商!郑柞在心里暗暗给坐在对面的笑面虎陶东来打上了标签。但郑柞也不可能因为对方报出的高价就拍桌子走人,在看过武器演示之后,郑柞就知道这东西是非买不可,如果郑氏不买,说不定海汉人明天一早就会南下顺化去向阮氏推销这些杀人利器了。唯一的办法,就只能看看怎么才能让海汉人的卖价降低一点了。 郑柞忽然想起陶东来下午曾经提过,以火炮作为租金,换取黑土港的开发权,当下便向陶东来又问起这事。 陶东来点点头道:“没错,我方可以用十门二七式甲型火炮作为黑土港一年期的租金支付给贵方,而我方的要求是在租赁期间获得黑土港当地的开发权、居住权和治理权。当然,在此前提下,我方承认该地区的领土权属于安南国,也欢迎贵方向该地区派驻官员参与民政管理。” 陶东来这话也算是说得极有外交技巧——首先你得承认我在黑土港所拥有的权力,这样我才会承认主权归你;其次你只能派文职人员去那里,至于武装力量就免谈了。 不过郑柞可没有陶东来想的那么厉害,他并没有完全意识到陶东来话语中所暗示的这些内容。郑柞的脑子里却是在盘算另一件事情:按现在所知的情况,黑土港当地的出产只有煤而已,目前升龙府的煤价不过每千斤二三两银,如果按照海汉火炮的价格来进行换算,十门火炮一万多两银子,那一年的租金大概能买好几百万斤煤了,而收回黑土港的收益显然不会有那么高,不过是郑氏治下多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煤坑而已。这么看来,把地皮交给海汉人然后坐收租金倒似乎真的比较划算。 而陶东来同样认为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看似少赚了很多钱,但实际上制造十门6磅炮的耗费并不多,折算下来还不到千元,以这么小的投入换取黑土港地区一年的太平,这对目前军事力量捉襟见肘的穿越集团来说是非常超值的买卖。 于是双方很快就黑土港的地位问题达成了一致意见,郑氏作为北越政权的实际掌权人,将承认海汉人在黑土港的权力,并且原则上不插手当地的管理经营。但郑氏作为统治者会向黑土港地区派出地方官员,以观察员的形式监督当地的运作,以保证海汉人在当地没有分疆裂土的行为,并且海汉一方为此必须承诺不得向南方叛军出售同类武器。 而海汉一方将在每年年底在涂山半岛的商栈向北越郑氏交付火炮十门,作为租用黑土港一年的费用,并且当地所有的居民均由海汉执委会及黑土港管委会进行管理。至于这个租赁期,陶东来和郑柞商量之后暂定为十年,期满之后再根据当时的情况商谈续约事宜。当然了,陶东来很清楚十年之后大概不会再有什么续约的谈判了,很有可能根本要不了十年,那地方就会被划归到海汉政权的名下,成为未来共和国的领土。 但双方的这个租界性质的约定,包括之前已经谈妥的涂山半岛地区,都只会停留在口头协议这一步,不会落实到纸面上变成白纸黑字的书面协议。郑氏方面是顾虑自己的权臣身份,毕竟现在还并没有走到谋朝篡位的那一步,如果郑氏代表后黎朝私下跟海汉人签署这种涉及领土的协议,那无疑是把一个大把柄交到了海汉人手里,这种蠢事郑氏可不会去做。而穿越集团方面本来也不想签什么纸面协议,那种玩意儿一旦要是签了,只会给今后用“自古以来”之类的理由收复领土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双方就这么很神奇地达成了如此重要的土地协议,郑柞认为海汉人的实力并不足以侵占北越的领土,何况他们似乎一心求财,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轨的意图,他们愿意在黑土港开坑挖煤那就去挖个够好了。而陶东来则认定北越郑氏在今后很长一段时期内都必须要依赖穿越集团的军火供应,所以也不用担心北越方面出尔反尔,危及到黑土港的安全。双方都认为自己有所倚仗,无需担心对方轻易毁约。 但对于火枪火炮的报价,郑柞就不会那么快答应下来了,这些玩意儿虽然在北越是稀罕物,但并不代表郑柞就会让自家作了被海汉敲竹杠的冤大头。郑柞的还价只有报价的一半,而这对于陶东来而言显然也并不是在期望的价格范围之内。 不过陶东来并不着急,因为他已经看准了对方最后必然会买,只是价格高低可能会影响到具体的采购量而已。至于军火贸易是应该追求高利润还是销售量,这个问题在执委会内部早有定论。 几乎所有执委都认为军火贸易应该在保证合理利润的基础上,尽可能地扩大销售规模,单件武器的销售利润可以不用太高,但出售的数量一定要大。因为只有大规模的列装,才能保证海汉在当地军事体系中的影响力,从而让海汉有机会插手当地事务谋取利益,而后续的军队培训、弹药供应、武器维护乃至下一代武器的换装,也将无法摆脱对海汉军工的依赖。 至于说这种大规模的武器出售会不会给己方带来威胁,执委会认为在相关部门的细致策划之下,这种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首先出口武器与本土使用的武器就存在性能代差,这种代差如果想要通过军队数量来抹平,那对方所需付出的代价将极大。其次穿越集团的大本营座落在海南岛上,任何军火外销对象想要跟穿越集团作战都必须跨海而来,而穿越集团在岸防工事上的优势是同时代的所有海军都无法战胜的——当然,要实现这种优势还尚需时日,大规模的岸防炮防御系统和成建制的炮兵都不是目前能够一蹴而就的计划。 而陷入内战的越南显然不具备跨海攻击穿越集团的能力,他们既无强大的海上力量,也没有足够的精力去向海外扩张势力。这场内战在原本的历史上会持续到17世纪后半叶,而穿越集团出现在这个时空之后,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用军火贸易的方式对这场战争的进程进行一定程度的干涉——必要的时候完全可以向南方阮氏提供一些军火,以避免这场战争变成了一边倒的闹剧。等打到执委会认为有必要直接介入的时候,届时再作策略的调整就行了。 至于答应郑柞的武器专卖,陶东来认为这并不是什么问题——大不了再找几个代理商扮演白手套的角色就是了。陶东来甚至在来越南的途中就已经想好了,适当的时候可以把老摩根或者大胡子约翰逊派往顺化,以西洋海商的身份跟南方的阮氏政权谈一谈军火贸易。届时卖给南方阮氏的火枪火炮只需在外形上做一些小的调整,跟卖到北方的武器区别开,这样即便是未来在战场上双方都用上了先进的火器作战,穿越集团对北越政权也有合理的借口推说不知。 在经过了几个回合的讨价还价之后,陶东来觉得对方的耐心大概也磨得差不多了,这才扔出了杀手锏:“郑先生,你如果一定要坚持让我方降价,也不是不能降,不过这样我方大概就不能向贵方提供后续的武器使用培训服务了。” 郑柞顿时一下回过神来,自己只顾着跟海汉人杀价,倒是忘了这些武器买回去之后的使用问题。火枪还好,至少还有些懂行的军官,装填使用不是问题,就是那种轮转开枪的阵形需要进行专门的训练才行。至于海汉火炮,没有专人培训的话,恐怕连这玩意儿该怎么使都弄不明白,更别说投入战场使用了。 当下郑柞便开口问道:“那贵方的意思到底是如何?” “考虑到我们之间的军火交易并不是一锤子买卖,今后可能需要长期打交道,所以我方对此已经有了全面的规划。”陶东来笑着向郑柞介绍道:“我方将会在这里设立一处训练营,向贵方提供一百名军事顾问,专门负责训练贵方的士兵,让他们在短时间内学会在战场上使用火枪、火炮的技战术。当然了,这些军事顾问的饷银和训练营的日常训练开支,是由贵方承担的。” 第二卷扩张之路 225.第225章 越南之行(八) 郑柞有些不太明白地应道:“训练营?在下认为此地交通不便,周围又无市镇供给日常所需,为何不将其设在升龙府?” “把训练营设在升龙府,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我之所以建议把训练营设在这个地方,也是为了贵方考虑。”陶东来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劝说道:“郑先生,使用火器的部队在安南国内绝对是前所未有的存在,这应该没错吧?” 郑柞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还是没明白陶东来的意思。 “贵方花重金打造这样一支作战能力极强的高级军队,为的就是能在未来的战场上一击必杀,打南方的叛军一个出其不意。但如果把训练营摆在升龙府,郑先生觉得这个消息传到南方需要多长的时间?我想不管是十天还是半个月,总之南方叛军都会在这支部队成型之前就得到消息,到时候贵方再派出这支部队的作战效果恐怕就会变得很有限了。”陶东来指向帐篷外接着说道:“但这个地方就很好,人烟稀少,不用担心有南方叛军的探子,而且我方定期有船会运来一部分补给,特别是弹药,这要远比从海边运到升龙府更方便吧?” 郑柞张开嘴想要反驳,却又觉得陶东来说得处处在理,自己竟然无从驳起,但心里却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陶东来给郑柞出这主意可不是灵光一现,而是有早就准备好的计划草案,前一天晚上开会时还跟钱天敦等人仔细探讨过其中的细节问题,为的便是一击必中的效果。 整个对越的军售计划,从谈判、演示、销售,到售后的弹药供应、技能培训、武器维护等等,都经过了详细的策划和事前推演,每个环节除了追求经济上的利润最大化之外,同时也顾及了执委会要逐步控制越南政局的远景目标。对于每一个可以为穿越集团谋求利益的细节都不会放过,力求做到尽善尽美。 在出售这批武器之后,提供军事顾问为北越郑氏培训火器部队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出于安全和补给两方面的综合考虑,执委会并不希望把自己的士兵派往情况不明的河内地区,而培训地点的设置,当然是沿海地带更合适一些。而在此之前郑柞已经代表北越答应了穿越集团方面在涂山半岛的驻扎要求,那么陶东来当然就顺理成章地把涂山半岛定为了今后为北越培训火器部队的训练基地。 为此谈判团队还特地准备了两套方案,如果郑柞一方先前没有答应穿越集团在涂山半岛的驻扎要求,那么陶东来同样会利用这个时机向他提出在这里设置训练营的建议,并且借此来获得涂山半岛的控制权。其实只要谈到后续的兵员培训工作,就表明穿越集团一方已经掌握了主动权,不管郑柞乐不乐意,涂山半岛这个地方的控制权都是丢定了。 在这里设立训练营还有一个不是特别明显的好处,那就是北越派来这里参训的部队,实质上会在一定程度上承担起这个据点的保卫工作。穿越集团能在这里布置的军力顶多也就是一个连编制的军事顾问了,防御力量其实是比较有限的,而北越方面派来的受训部队倒是解决了这个难题。按照军警部的计划,这个训练营的规模会保持在一千到一千五百人左右,而在整个训练期间,这些越南士兵既是学员,同时也会充当半岛据点保镖的角色。 当然了,陶东来说服郑柞的理由也十分的充分,似乎完全都在站在了郑氏的立场上在考虑。火器部队的操训响动非常大,如果设在升龙府附近,那无论如何也是瞒不过有心人的注意,这势必会大大削减郑氏在战场上投入火器部队的突然性,而这种结果肯定是花了大钱的郑氏所不想看到的。 郑柞沉吟了一阵,也不得不承认陶东来的建议的确有理,不过这“军事顾问”一说,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便向陶东来询问其具体含义。 陶东来笑着解释道:“我方所提供的军事顾问,主要是为贵方进行人员的组织和训练,让他们学会火器作战的基本技能,并且能够在战场上对使用冷兵器的军队进行压制打击。当然了,除此之外,他们也必须得学会武器的基本维护、保养、维修的技能,不然这些武器一旦在战场上出现小故障,就得运回这个地方来进行修理了。” 郑柞眼珠一转,追问道:“维修也就罢了,但若是日后我方订购的火枪火炮量大,贵方供货不及,那又该如何?” 陶东来猜到郑柞心中所想,也并不说破,只是反问道:“那郑先生有什么打算?” 郑柞道:“贵方贩卖这些火枪火炮,需乘船渡海而来,耗费的时日、钱财也不是小数目,何不如在我安南国土上修建军器作坊,打造这些武器?所需的劳力、材料及日常耗费都可由我方一力承担,贵方只需派来匠人监督指导即可。如此贵方可增大武器产出,而我方也可享受更低的价格,双方各取所需,岂不妙哉?” 陶东来笑了笑,心说你小子脑子倒是转得挺快,这武器的买卖都还没谈完,就想到要引进生产技术了,的确不愧是日后的一方霸主。 在执委会制定的远期规划中,对越南这种地区的控制应以贸易入手,逐步掌控其军事和经济命脉,然后通过这些重要行业来向当地政权施加更大的影响力,从而达到间接统治的目的。而军事介入除了早期的军火贸易,人员培训之外,军队制度、军工产业的推广也同样是目标之一。 对穿越集团而言,在军事工业体系走上发展轨道之后,大量落后的技术和设备都必须寻找能为这个集体带来更多利益的出路,比如说出口到那些已经深受影响的地区,协助当地政权建设基本的军工体系。这除了能让穿越集团进一步控制当地的军事发展之外,更重要是为今后穿越政权的垄断资本占领当地市场、掠夺战略原材料等等打下基础。 这种全方位的控制策略并非执委会的创造发明,在后世其实有诸多的例子被作为了执委会制定发展策略的参考资料。例如德国在二十世纪前半叶对中国的军事援助便是类似的方式,先是派来军事顾问,然后向当时的国民政府出售军火,并在后来参与了中国近代军工工业的筹建工作。而由于贸易双方存在巨大的技术差距,德国人可以用剪刀差的方式从贸易中轻松获取丰厚的利润。所有军事发达国家对落后国家的军援军售,几乎都是遵循了类似的方式,以占领市场和攫取战略物资为目的,这些成功的经验自然也就成为了现在穿越集团所效仿的对象。 当然了,对越的军售还远远没走到帮助越南建立军工体系那一步,陶东来对此也早有了准备:“郑先生,如您所说,我方的生产能力的确是有限的,如果贵方的订货量太大,我们可能没办法在短期内就完成供货,但这个问题不是在这里建立更多的作坊就能解决的。制造这些武器的设备非常庞大,而且需要十分复杂的维护保养工作,目前根本没办法从我们的地方搬迁到这里来安置。” 郑柞撇了撇嘴,看样子对于陶东来所说的理由并不是很信服。 陶东来接着说道:“再说目前我们的合作刚刚开始,一切都还处在起步的阶段,我认为应该通过军火贸易和军事培训来不断地加深相互的了解,在达到一定的程度之后,我们才能找到适合安南实际状况的武器制造方式,并帮助你们在本地逐步实现。而在那之前,我想我们倒是可以参考你所提出的办法,减少这些武器的生产成本……” “哦?”郑柞听到这里又重新打起了精神,这是不是意味着对方将会主动地降价了? “把生产这些武器的作坊搬到安南来是不太可能了,不过我们完全可以换一个想法,把贵方所提供的廉价劳动力运到我们那里去,同样可以降低成本,提高武器的产量,这样不是很好吗?”陶东来笑眯眯地说道。 郑柞皱着眉头,总觉得这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我认为如果贵方能够提供足够多的劳动力,那么这些武器的价格至少还能下降一到两成。”陶东来的声音就如同魔鬼的呢喃一样钻进郑柞的耳朵:“而且这些劳动力的衣食住行,一切的费用都可以由我方来承担,贵方只需要帮我们组织好人手,送到我们现在会面这个地方来就行了。” 郑柞倒吸了一口冷气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方组织百姓,由你们运到海外,然后我安南的百姓去制造这些武器,再把武器回售给我们?” “完全正确。”陶东来点点头道:“而且我们并不会对这些劳工要求太多,哪怕是战俘、犯人、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只要身体健康具备基本的劳动能力,我们都可以接收。当然了,具体的结算方式我们可以慢慢商量,按人头算钱也行,按武器交易量算钱也可以,总之保证能让贵方体会到价格上的实惠。” 这下郑柞真的是有点举棋不定了,组织百姓迁往海外做工,这要是被郑氏的政敌知道了,绝对是一个不小的黑锅。但按照陶东来所说,这样做可以降低购买海汉武器的花销,这无疑是非常划算的买卖——特别是在北越打算长期购买海汉军火的前提之下,这种减价所带来的实惠是相当可观的。 看着郑柞犹豫不决的模样,陶东来又不慌不忙地给他算起了经济账:“就以我们接下来要谈的交易内容为例好了,我们这次一共带来甲型炮二十门,乙型炮十门,当然其中十门甲型炮会作为黑土港未来一年的租金交给贵方,而剩下的二十门炮,按照我们之前的报价总共是……” “三万七千两。”旁边王汤姆接话道。他坐着没事早就在心里盘算了好几遍武器价格,此时听到陶东来话音一顿,连忙就帮着补充。 陶东来朝王汤姆点了下头表示感谢,然后继续说道:“而如果贵方能够承诺在未来的三个月之内向我方提供足够多的劳工数量,我认为这个售价完全可以再往下调整一截,比如说……” 陶东来见郑柞满脸期待地望着自己,不慌不忙地报出了新的价格:“……三万两。” 郑柞又一次被陶东来的报价给镇住了。刚才自己废了那么大的劲,口水都说干了几次,对方都是绕来绕去就是不肯降价,甚至在言语之间流露出终止这次买卖的意图,说实话郑柞已经对杀价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了,只是在琢磨着能不能让对方附属的弹药增加一点作为添头。却不曾想谈到这劳力的话题,对方竟然肯为了这还没影的事情,自动把价格降低了接近两成。 七千两银子,对郑氏而言说多不多,但说少也算不少了,按照对方的新报价,这省下来的钱可是又能买六七门火炮或者两百多支火枪了。而这一切,只需要向海汉人输出一定数量的劳工就能实现。 “那不知贵方需要多少劳工才肯把这价格降下来?”郑柞咬了咬牙,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三个月,两万人如何?在此期间贵方向我方购买的军火,均按原报价的八成计算。”陶东来直接开了个大价钱出来。 果然郑柞也被吓着了,连连摇头道:“此等条件,在下决计无法应承。须知升龙府才不过十万人口,若是五去其一,这会在民间造成何等声势?” 陶东来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越南此时也不是什么人口大国,想要在这里一口气吃成胖子的确不太现实,当下便又出了个主意:“每月两千人如何?如果贵方能够长期保持这样的劳工输出数量,那么我方就按照先前所说长期给予贵方两成的贸易折扣。” 郑柞想了想,认为这个数目的压力倒不是太大,关键是对方对于劳工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有手有脚能干活就行了,至于是战俘还是犯人完全都无所谓。而目前与南方叛军的交战当中每月都有上千的俘虏被押回升龙府,大多数都在游街示众之后就被处以了死刑。这中间自然也不乏交战区内许多被冤枉抓起来的普通百姓,不过这对郑柞而言并没有什么区别,如今这些人可以在海汉人那里换取到更多的实际利益,这对北越,对郑氏来说都显然是一件好事。 于是双方又就此达成了另一个口头协议,北越以提供劳工的方式换取海汉的长期贸易折扣。如果有朝一日北越方面停止劳工输出,那么贸易折扣也就自动失效,反之亦然。 王汤姆、钱天敦和谢春等人在旁边都是听得佩服不已,这么多人日思夜想的对外军售、扩大军队编制、解决海外军事费用预算、黑土港的防御安全隐患、建立战略支撑点、与北越高层建交、对北越军事体系进行渗透、增加从北越引入移民的数量和速度……这一系列的问题居然就这样在大半天的谈判当中得到了解决,而且每一项交易的有利一方都是倾向于穿越集团,这不得不说是对外工作中一次创举和巨大胜利。 主导这次贸易谈判的陶东来无疑居功至伟,正是他在事前所制定的一系列规划和策略,才能让这次贸易谈判进行得如此顺利,并且基本上实现了军售计划所有的目标。 接下来具体的武器交易数量谈判,因为价格以及其他的细节都已经在之前的谈判过程中就得到了确定,这个本来最重要的环节反而显得波澜不惊了。 最后双方所达成的交易内容为二七式火绳枪八百支,二七式甲型炮十门,乙型炮二十门,另购火绳枪子弹两万发,两种火炮的炮弹各四百发。打完折之后共计七万二千余两,是穿越集团来到这个时空之后所签订的最大一笔外贸订单。 不过因为穿越集团一方目前能够提供的现成武器远远不足此数,所以交易会分为两次进行。这次将向郑氏提供火绳枪三百支,甲型炮二十门,乙型炮十门,以及弹药若干。而剩下的部分将在年底前交付,届时郑氏再偿付余下的货款。 不过在第二次交易之前,郑氏需要在年底前的两个多月时间里向穿越集团一方提供不低于五千人的劳工数量。郑柞对这个要求表示了反对,声称要突然凑出这么多人口需要更多时间。对此陶东来便进一步放宽了条件——四十五岁以下无论男女老少,只要肢体健全身体无疾者,都可以算进人头。这也就是说,哪怕是刚刚开始蹒跚学步的小孩子也能凑数,这下郑柞才点了头答应了这个要求。 第二卷扩张之路 226.第226章 越南之行(九) 此时夜色已深,郑柞虽然是个年轻人,但这半天谈下来也费了不少心力,此时已经掩饰不住眼神中的疲乏,陶东来见状便建议剩下的交易细节问题留到明天再议。双方主要的交易内容都已经谈定,郑柞的精神也放松下来,于是便同意了陶东来的提议。 郑柞一走,钱天敦等人都是兴奋地站起身来,互相握手道贺。谈判进行到现在这一步,所取得的成果已经大大地超出了他们之前的预料,而这些成果将会给穿越集团带来的实际收益,并不仅仅只是体现在经济利益上,对自身军事力量、政治影响力的向外扩张,乃至远期规划中穿越政权对整个南海地区的控制,都起到了极好的促进作用。 “陶总,我可真是对你心服口服了!”谢春由衷地表达着自己对陶东来的敬佩之情:“这一下午从头到尾的谈判,一直都是牵着那个越南小王爷的鼻子在走,你这忽悠……哦,这谈判的本事,确实厉害!” 陶东来的脸色也有些倦怠,不过眼神中的兴奋之情同样掩饰不住:“我们拿下了这一城,在未来的几年中,北越这个方向的安全系数就大大提升了。而且军工收入和移民来源都有了稳定的保障,总算是进入稳步发展的轨道了!不过大家也不要大意,后续的细节还是要处理妥当。我们跟北越郑氏之间的贸易关系不是一锤子买卖,所以很多问题必须要慎重处理才行。另外大家也不要忘记,我们对越开展的军火贸易,或者其他的工业品贸易,目的都不仅仅是为了挣钱,如何通过贸易渠道输出我们的价值观,从军事和经济上逐步控制这些地区,从而在政治上形成足够的影响力,这才是我们需要用心去做的事情。” “郑氏送来受训的部队,肯定也是北越的精锐,这样等到五年或者十年之后,北越军队中会有相当一部分军官都是由我们培训出来的。我钱天敦敢打包票说,到时候这些人当中的绝大部分会在政治上更倾向于我们这边。”钱天敦信心满满地说道。 这倒也是,要说军队政工工作的水平,当世还没有哪个国家能与穿越集团相提并论。像北越这样纯粹的农业国,其军队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政工可言,职业军人只是少数,多数还是战时临时征发的农兵,战斗力和战斗意志都相当差,所以当初宁崎在谈到越南军队的实力时也是相当不屑,认为其实际战斗力对穿越集团所能造成的威胁极其有限。 但这也并不代表越南这地方就是面瓜可以随便捏了,山脉纵横交错,水系密布,对于军队的后勤辎重绝对是一个噩梦。在缺乏发达交通渠道的这个时空,任何一支强大的军队到了这里都会为前进的路线感到头疼——这里糟糕透顶的交通条件可是比农兵更为强大的对手。对于严重依赖重型火力武器和后勤补给的近代热兵器部队来说,这个弊端所造成的影响会尤其明显。陶东来不同意把未来的越军训练营设到处于内陆的河内地区,除了基于自身需要的那些打算之外,交通条件差所造成的补给不便也是重要的理由之一。 而北越郑氏想要通过更换新式武器来提高属下部队的作战能力,除了需要付给穿越集团大量的金钱之外,郑氏也不得不将士兵和军官交给穿越集团进行培训。这种培训的周期固然不会很长,充其量也就是三个月左右,但已经足够军警部做很多事情了。而首先要向受训的北越军人灌输的一个理念,就是“海汉军队不可战胜”。大本营的相关人员在这次的商队出发之前,已经开始在编写专用的《外军培训指南》,目的便是要从双方军事人员的接触之初,就让对方逐步意识到海汉军事力量的强大,军事科技的先进和战术的高明,从而在其心中形成牢固的潜意识,以此来消除北越军方对穿越政权的敌意和防备心。 这种意识形态的灌输不一定会很快见效,但在经年累月的不断运作之后,那些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北越军人会逐渐意识到他们在穿越者这里学到的东西是多么的有用,从而进一步加深他们心中对海汉军事力量的敬畏感。而这种敬畏感累积到一定的程度,就完全可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不过要实现这个目标,还有许多具体的工作要做。放到眼下,那就是越军训练营的设置问题。作为这个计划的主导者,穿越众需要在对方的部队抵达之前先规划好营地,选好出任军事顾问的人员,并制定出相应的培训计划。当然了,具体的修建营地、训练设施这类苦差事,自然要等北越的受训军人来做了,军事顾问可不会去干这种粗活。 另外郑柞虽然已经答应了这个培训计划,不过具体的费用——包括训练营的修建、运作费用,以及军事顾问们的报酬,那都还得进行一番计算才行。至于这中间的盈利,就用来拨给钱天敦,让他在黑土港地区组建一支真正的野外战斗部队。 钱天敦没有仔细计算过组建这支新部队具体需要多少的花销,不过他倒是早就准备好了新部队所需的武器和物资清单,双手拿着恭恭敬敬地递到了陶东来面前:“陶总,这是我列的军用物资需要清单,请您过目。” 陶东来接过来仔细看了一下,钱天敦所要求的军用物资其实并不算过分,一个连编制的燧发枪,全套军服,单兵随身装备,以及两门小口径3磅野战炮。 之所以选择3磅炮而非现有的6磅炮作为这支部队的重武器,钱天敦解释这主要还是因为越南本地的地形,大型火炮因为自身的体积和装量,在野外的活动非常不便。如6磅炮虽然在现有的火炮中也算是小口径炮,但其自重仍然超过200公斤,加上整套移动式炮架,实际重量已经超过300公斤,如果没有骡马之类的牲畜作为牵引动力,那这些火炮在野外的机动力将会十分有限。 而骡马目前在黑土港属于严格管控的战略物资,全部都用在了采矿区与港区之间的轨道运煤车牵引上。因为骡马数量不够,至今还有好几辆运煤车是靠牛拉动的,这种情况恐怕只有等到明年蒸汽机动力开始逐步推广之后才能得到改善。 而3磅炮的重量只有6磅炮的一半稍多,在野外仅凭人力也可以在一定距离内快速机动,这无疑更符合钱天敦对新部队的“山地丛林作战”定位。 陶东来听完他的解释之后,把这张物资清单收了起来,不置可否地继续问道:“这支部队成立之后,你打算把哪里作为训练区域?” 钱天敦对此早有了规划,立刻拿出笔记本电脑,调出了下龙湾地区的地图。旁边王汤姆和谢春也都凑了过来,饶有兴趣地听取钱天敦的解说。 “按照我们目前所知的情况,在黑土港以东海域,直到东北方向的广西海岸,绝大多数地区都是属于无人区,也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黑土港的武装势力存在。考虑实战的需要,我准备将新部队的训练地区放在黑土港以西地区,特别是西边这块尚未开采的矿区。这里既有沿海平原地带,也有连绵数十里的山区,地形复杂多变,又是无人区,很适合用来训练这支野外作战部队。而且训练之余,我们也可以顺便为今后开发这个地区做一些准备工作。” “我补充一下。”王汤姆对这一地区有过实际考察经验,在座这几个人当属他最有发言权:“我认为这一地区的扇形海湾非常具有开发价值,当时选址黑土港只是因为那边的港湾条件更适合要求,但如果我们今后要对这一地区进行综合开发的话,西边这块地方其实价值更高。这里除了有一个可供采煤的半岛之外,在这个近乎封闭的海湾内还有大面积的沿海滩涂可以用来建盐场,虽然没莺歌海的面积大,但也至少相当于好几个铁炉港了。” 陶东来沉吟一阵才道:“这个地方作为新部队的训练区域可以确定下来,但开发的事先不急。在没有足够的军事力量之前,我们还是不要让北越对我们产生太多的防备。目前黑土港的煤出产量完全能够供应生产所需,我们现在所缺的不是煤炭产能,而是海上运输能力。明天等谈完交易之后就可以通知大本营,在广州和琼州的造船厂都增加订单,另外也还得雇佣更多的船员和水手才行。黑土港距离广西那边的钦州、廉州的航程都在一百海里之内,你们如果有机会,也可以自行派出商队到广西探探路,看看能不能在当地雇到人。据说当地的制糖、纺织、造纸、铁器等产业都比较发达,该如何进行贸易,你们可以自己想想办法。” 谢春眼睛一亮道:“那我们能不能把煤炭卖到那边去?” “能啊!只要你们能卖掉就行。”陶东来点头应道。 但没等谢春和钱天敦高兴起来,陶东来立刻便补了一枪:“不过我必须要提醒你们,钦州当地就有煤出产,虽然没有黑土港的煤炭品质这么高,但从黑土港跨海运过去,恐怕不会有太大的价格优势。” 看到两人情绪立刻就低了下去,陶东来只能感叹这两个家伙果然不是做生意的料子,干咳了一声提醒道:“所谓贸易,就是低买高卖,你们想想这边能有什么东西贩运过去有利润的。” 两人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粮食!” 北越的红河三角洲就是以稻米为主要出产,而北越国内严重的土地兼并导致了大量的稻米都集中在极少数权贵手中,而贫苦的百姓只能购买其中的很少一部分,稻米对于北越权贵来说仅仅只是一种保质期有限的廉价财富而已。但北越的海贸水平又不足以把这些多余的稻米外销,穿越集团就完全可以钻这个空子,将这边出产的廉价稻米通过海路贩运到两广方向去。 而钦州地区虽然有不少产业都比较发达,但粮食生产却是一个极大的弱项,历史上一直就是属于缺粮地区。据《广东年鉴》中的记载,到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时候,钦州的粮食平均亩产才仅仅80公斤,无法完成自给,还需要从外地进行供应,这种状况竟然一直维持到了八十年代才得到了根本性的改变。换言之,钦州地区的粮食缺口非常大,而两广地区本来就不是主要的粮食产地,因此当地的粮价对于北越的粮价而言相差极大,做粮食贩运生意的利润空间还是相当可观的。 不过陶东来能够给他们的也仅仅只是概念上的启发,现在大本营并不能给予他们太多的帮助,特别是运力方面。现有的海上运力绝大部分都投入到了两地间的煤炭运输上,接下来又是每月数千人的移民需要专门的海船负责运送,不太可能在目前的情况下再分出运力去让黑土港跑海贸了。黑土港管委会要是真想在这个领域内下手,那就只能自行设法解决运力问题了。 几个人就黑土港的未来发展一直讨论到深夜,才各自散去休息。 第二天上午,双方继续就未尽事宜进行谈判。不过因为头一天的谈判已经基本确定了大的框架,今天的谈判气氛便显得更为轻松一些。陶东来一上来就向郑柞赠送了大量的礼物,这其中除了头一天所说的各种香料之外,还有穿越集团出产各种玻璃制品、火柴、香皂、军刀等等,甚至还有一把特制的燧发手枪——这是军工部门按照执委会的要求小批量生产的礼品,专门用来在外事活动中赠送给权贵。郑柞作为未来的安南国统治者,倒也受得起这份重礼。 郑柞饶有兴趣地进行了试射,对这个礼物感到十分满意。他认为这种制作精良的手铳,可比那些粗笨的火绳枪高档多了——用新近学到的海汉话说,这个叫做“逼格”。而郑柞所接收到的礼物,无一不是体现出了海汉人所强调的这种“逼格”。 由于越南本身的海贸并不发达,所以越南国内的玻璃制品存量极少,以郑柞过去所见过的有限几件玻璃器,他认为根本无法与海汉人赠送的这些玻璃制品相提并论,特别是能够清晰照出毛发的玻璃镜和构思精巧的玻璃文具,更是被郑柞视作珍宝。陶东来则不失时机地向他解说,声称这些东西目前都主要销往大明,并且在广州受到了使用者的广泛好评。 郑柞并没有去过大明,不过广州他还是知道的,那可是中国南方最大最繁华的城市,据去过广州的人所说,那座城市足有数个升龙府之大,城外珠江上来往的船只比整个安南国的船加起来更多,每天都有无数的商人从各个国家赶往那里进行交易,广州市场上活跃的商人甚至比升龙府的居民更多。在郑柞的心目中,广州是一座十分繁华的大都市,而当地人所喜欢的这些日用品,则无疑是值得模仿的“高大上”生活方式。但即便是抛开广州不谈,郑柞认为这些制作精美的物件运回升龙府之后,同样会在这个国家的权贵阶层中引起极大的反响。 郑柞打了枪、洗了手、照了镜子,最后还试了试火柴,不得不感叹海汉人的手艺精巧,绝非自己国内的匠人可比。经过军火谈判之后,郑柞已经知道海汉人绝对不会把这些生产作坊引入到自己的国家,不过要花钱买这些产品,海汉人大概是不会反对的——他们似乎从来都不会跟钱过不去,所做的一切好像都是为了能赚取更多的钱。 于是在这种和谐友好的气氛之下,双方又就日用品的贸易达成了一系列的协议。郑氏名下的商行获得了现有海汉日用品在顺化以北地区的独家代理商资格,而与此对等的是,海汉方面也获得了北越稻米出口商的唯一资格认证,这样双方可以用议定的价格进行以物易物,省去了黄金白银等贵金属在交易过程当中的流通。 在当天中午的送别午宴之后,郑柞带着一部分属下便启程离开。他急于要返回升龙府,向父亲展示这次交易所获得的巨大成果。而越方另有数人留下来与穿越集团一方商定后续的事宜,主要便是设立新军训练营的细节问题。 不过到此为止,陶东来此行最重要的一项任务就已经完成了,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倒是钱天敦等人和大本营过来的这批民兵还需要在这里继续驻扎数日,等训练营的事情有了眉目之后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当天下午,陶东来等人乘坐“飞速号”帆船离开了涂山半岛,前往这次出行的第二个目的地黑土港。 第二卷扩张之路 227.第227章 越南之行(十) 陶东来站在船头,意气风发地说道:“下龙湾这地方我在穿越之前也来过一次,但那时候真的不敢想象,有朝一日这地方会成为我们的领土!” 王汤姆笑道:“我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郑氏有点被我们卖了还帮我们数钱的意思。” “他们不这么做不行啊!”陶东来叹道:“他们要是不掏钱买下我们的东西,不答应我们的交易条件,那要不了多久这些东西就会出现在敌人的士兵手里。郑柞也算是个聪明人,很多事情稍稍一点就明白了,只不过像他这样的人必然会局限于对外界的认知,不可能想象出我们的真实目的。他们能做的也就是走一步看一步,不过这对他们来说是徒劳的,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会被我们牵着鼻子走。” 从涂山半岛到黑土港的航程不过四十多海里,“飞速号”下午出发,日落前便已经穿过下龙湾的群岛,抵达了黑土港南端的海峡。这里的海面上能看到零星的小渔船正在缓缓地向着港口方向回航,这些渔民都是已经在黑土港定居的归化民,他们每天所捕获的海鱼也是目前黑土港地区主要的肉食来源之一。 王汤姆指向海峡西岸的小山顶道:“陶总,那个小山上有军警部设立的观察哨所。” 陶东来举着望远镜朝那边望过去,果然看到山顶的密林间有一处木制哨楼探出了树梢。从那个高度监视周围的海面,至少方圆十几海里范围之内的海上状况都能尽收眼底。 “飞速号”缓缓地驶进港口,远远便看到顾凯、周恒行、田叶友等黑土港管委会的负责人已经在栈桥上候着了。陶东来注意到这里的港口分为了南北两部分,南部主要是停靠一些小渔船,以及像“飞速号”这样的外来船只。而北部则是运煤船的停靠地点,远远便能看到那边的码头上还堆着小山一样的煤堆。 船只靠岸之后,众人在码头上简短地寒暄了几句,便一起下船往驻地而去。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因此管委会也没有给陶东来安排什么参观视察的活动,先按照传统进行接风洗尘,大家吃上一顿再说。 “陶总,我们这里别的条件不行,但吃的东西还的确不错,你可得都尝尝。”负责安排宴席的周恒行很热络地招呼道。 周恒行的确不是吹牛,下龙湾地区除了渔业资源丰富之外,这里的山地密林中也有不少珍禽异兽,这接风宴看上去虽然不算太起眼,但好东西真的不少:鱼翅、海参、鹿尾、干贝、对虾……甚至还有熊掌。周恒行介绍说这是前天狩猎队在山林里打到的几只马来熊,管委会特地把前掌都给留了下来,就等着陶东来一行人抵达之后用来款待贵宾的。 当然,这种气氛下,有菜无酒肯定不行,管委会准备了本地归化民酿制的水果酒,虽说没白酒那么有劲,但也总比没有好。 陶东来打趣道:“你们几个家伙,是不是在这里犯了什么错误,现在准备用这些手段来腐蚀拉拢执委会派出来的地方巡视组?” “哥啊,这你可就太冤枉我们了。”顾凯连声叫屈道:“这些东西在本地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也说不上有多大的经济价值。军警部专门组织了一支捕猎队,打回来的野味我们吃不完,多数都送去公社食堂做成大锅菜分给归化民吃了。不信明天我带你去公社食堂看看,这里的归化民吃肉的时候可比大本营要多出不少。” 顾凯所说的的确是实情。拓殖队在抵达这里建立起初步的社会体系之后,一个重要的问题便是要解决这里日益增多归化民的吃喝问题。目前黑土港的常驻人口已经超过了三千,而且其中有一半以上都是在采矿区工作的重劳力,这么多人每天所要消耗的食物数以吨计,管委会在后勤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在开埠之初,管委会只能保证基本的粮食供应,每个移民都能获得食物,但数量和质量都十分堪忧,甚至相当一部分非劳力移民只能得到每天两顿食物的供应。而这种情况也间接地影响到了煤矿的生产,吃不饱肚子的矿工们无法保证长时间的高强度工作,即便是管委会投入了更多的劳动力到矿区,这种生产效率低下的状况也并没有得到好转。 主管民政的周恒行向管委会提出了建议,认为应该将更多的资源投入到后勤,特别是伙食的供应上,以保证矿工们能够有足够的生产力。在经过管委会的讨论之后,这个后勤改善计划分作了两部分进行,一是向越南方面开展贸易,就近买粮以便让本地居民都能吃饱肚子,二是组织了打渔船队、狩猎队,并修建禽畜饲养场,以保证本地居民能够获得更多的肉类食物。 在和北越开展食盐交易之后,管委会便已经开始用以物易物的方式从红河三角洲地区购入稻米,而且成本远比从大本营运来粮食要低。同时管委会在交易过程中还向北越商人购入了不少禽畜,在黑土港进行人工养殖,这次运去涂山半岛充当活靶子的十多头猪就是其中一部分。再加上渔业和狩猎两部分的收获,目前后勤部门每天能够向本地居民提供的肉食产品总量接近千斤左右,如果算人均肉食供应量,黑土港目前的水平至少是大本营的两倍以上。 这也是黑土港沾了人口资源的光,有充足的人力可以指派去做更多的事情。而大本营的劳动力一直处在捉襟见肘的状态,肉食供应主要依靠农场的禽畜养殖基地。因为水手资源有限,绝大部分能操船的渔民都被转为了船员,因此胜利港虽然还有几艘船天天出海,但渔业资源的获取量也并不大。而狩猎队只在登陆之初组建过,后来因为劳动力紧张而不得不解散,只有居住在深山老林中的黎苗山民会定期送来一些猎物,用以换取粮食、食盐和铁器。 尽管黑土港的肉食供应也是以穿越众和军警人员为优先对象,但因为供应量足够大,所以本地归化民所能获得的肉食倒也不少,而且种类丰富多样,山珍海味无奇不有。仅就食物这一项而言,黑土港归化民的待遇的确是要好于三亚大本营。 陶东来听了解释之后这才点头道:“黑土港跟三亚的归化民数量其实很接近,之所以在伙食供应上的差别会这么大,我看主要还是因为产业结构不同。” 黑土港这边主要以煤矿开采为主,相关配套产业所需的劳动力并不算太多,而基建项目大部分都已经完成,因此有不少剩余劳动力可以用来派遣到后勤保障的工作上。但大本营的产业扩展和基建项目几乎从未停止过,劳动力永远都是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自然无法更多的顾及到后勤方面。不过这样的情况随着大本营引进移民的速度逐步加快也将得到缓解,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胜利港的每月到港移民数量有望突破三千人,届时陶东来也总算是能让抱怨不断的宁崎暂时对劳动力问题闭嘴了。 而黑土港方面随着开发进程的逐步铺开,终究还是会有越来越多的建设项目要上马实施,对于劳动力的需求也会慢慢变得紧张起来。特别是管委会现在已经开始把眼光转向了东北方向的广西地区,这就意味着黑土港会有更多的人力物力投入对外的贸易当中。 不过关于伙食和劳动力的话题并不是众人所关注的重点,很快话题便来到了这两天在涂山半岛进行的贸易谈判上。陶东来向众人详述了这次谈判的经过和所获得的成果,席间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对于黑土港管委会的这些人而言,此次所达成的这些协议会对黑土港的发展起到多大的促进作用,根本就无需陶东来再做详细的说明了。 “我提议,大家一起敬劳苦功高的陶总一杯!”周恒行举杯起身大声说道,众人也纷纷举杯响应。 陶东来喝了这杯酒之后,沉声说道:“各位,黑土港的存在对我们今后的发展速度能起到多大的推动作用,这个事情已经反复强调过多次,我就不再重复了。我想说的是,执委会一直非常重视黑土港的发展,并且也愿意从物资上、政策上尽可能地扶持黑土港,但这样的扶持政策也是有限度的,终有一天黑土港还是得开始独立运作。目前大本营面临的发展困难也很多,在短时间内可能不会有太多的资源投入到黑土港这边了,所以大家得从现在就开始振作起来,筹划好黑土港的未来发展道路。” 陶东来这话可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他此次前来黑土港所肩负的任务之一。穿越集团为了确保在未来数年中能够获得稳定的能源供应,不惜节衣缩食远赴海外开发了黑土港,为此甚至长期投入了现有的绝大部分海上运力。目前虽然黑土港已经开始有了产出,并且也获得了相当数量的越南移民,但仍然尚未彻底摆脱对大本营的经济依赖。执委会认为黑土港现在已经具备了基本的自我造血能力,是时候该放开手让黑土港自行前进了——当然了,要作出这样的结论,还需要陶东来完成这次巡视之后拿出报告,放到执委会上进行讨论。 而陶东来个人也认为这个时机已经成熟。虽然黑土港开埠不过两个多月,但因为事前的准备工作做得足够充分,所以这里的开发建设工作也进行得还算顺利,除开最初所遭遇的山洪之外,这里并没有再经历其他的灾难性事件。曾经困扰黑土港管委会最大的两个问题——安全和粮食,如今已经在执委会的努力之下全都完美地解决掉了,而剩下的工作,便是要看管委会如何运作了。 陶东来的这番话也引起了众人的思索,在接风宴剩余的时间中,气氛比起刚开始时要凝重了不少。 这场接风宴结束之后,陶东来并没有急于召集管委会的人开会,他认为大家都需要时间再好好消化一下刚才得到的这些信息。于是就此散场,大家各自回去休息,陶东来等人也被安排到了准备好的住处——几间木制棚屋。 虽然大本营一直在源源不断地向黑土港输送各种建材,但有限的水泥大多用在了更为重要的基建项目上,如货运码头、轨道运输站、物资库房等等,因此这里居住的条件有限,仍然没有摆脱木结构房屋,哪怕身份是穿越众也都一样。不过目前本地的砖窑、石灰窑都开始有了小规模的产出,虽然一时还无法供给修建住房所需,不过看起来实现这个目标的时间已经为期不远了。 而黑土港这地方为安全考虑,晚上都实现了严格的宵禁措施,八点所有人都必须回到自己的住处,九点所有屋内都必须熄灯熄火,只有居住区外各个执勤的岗楼才点着火盆火把。至于这么早熄灯到底是在屋里睡觉还是造人,那倒没人管,反正每天早上能按时上工就行。 穿越众的待遇稍好一点,在九点之后仍然可以使用蓄电池供应的电力,看看书或是打开电脑与同事联网玩几把对战游戏。陶东来刚把行李收拾好准备洗漱,便听到敲门声响起。 陶东来一开门见是顾凯,便把他让进了屋里:“来得正好,我也有事想找你说说。” 顾凯进屋坐下之后才问道:“那你先说吧。” “瑞莎叫给我给你带的衣服、茶叶,嗯,还有一个u盘,至于什么内容我就不清楚了,我猜应该是情书之类的吧?”陶东来取出东西递给了顾凯。 顾凯笑着从陶东来手中接了过去:“看看,洋媳妇儿还是会疼人的,每次有船从大本营过来,都要给我带点东西过来。” 陶东来道:“行了,我的事情已经说完,说你的事情吧。” 顾凯将这些东西放到一边,正色道:“哥,我过来主要是想给你先打个预防针。” “哦?”陶东来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声。 “你明天应该会去巡视矿区吧?”顾凯问道。 “那必须得去啊,我来黑土港有一多半的目的就是要看看这里的生产状况如何,不然回去我怎么给同事们交差?”陶东来盯着顾凯问道:“是不是矿区生产有什么问题?” “有是有,但问题不大,所以我要先给你说一下,免得你明天看到了觉得不能接受。”顾凯脸上的神色有点担忧:“说实话我认为本地矿工的劳动环境非常差,多过几年肯定会有相当多的人患上职业病。这个问题我在管委会上也提出来说过好几次,但大家似乎都不是很在意,就连田叶友也觉得没有太大必要在改善劳动条件方面增加投入。” “你想说的就是这个?”陶东来听完之后反而松了一口气,他原本以为顾凯单独来找自己见面会爆出什么猛料,比如管委会内部不合,又或是有人在工作上犯了严重错误等等,却不曾想到顾凯居然是来为民请命的。 顾凯见陶东来一脸的不以为然,便继续劝说道:“哥,可不要小看了这个问题,现在是这些移民为了求个安稳的生活环境而不得不听我们的安排,等多过一段时间,他们或许就会觉得自己的生活还不够好,而最可能被拿出来闹的就是煤矿的工作环境了。” “顾凯,你这屁股好像没坐对地方啊!”陶东来摇摇头道:“你现在是黑土港管委会主任,可不是矿工工会主任。说句不好听的,你现在是资方代表,而不是劳方代表!” “但是……” “没什么但是,我们现在还没有条件讲究什么劳动环境和职业保护。”陶东来打断了顾凯的话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矿工职业病,煤矽肺和煤工尘肺。当初在策划黑土港开发方案的时候,两个老外医生都来找我谈过这件事,我也专门在数据库里查阅了资料,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煤工尘肺主要在地下开采中才会发生,露天煤矿开采的患病率很低,而煤矽肺的致病过程是很长的,短期内不会有你所担心的大面积发病状况。” “可这些矿工现在都是归化民的身份了,我们不能像在田独铁矿使用劳改营的苦役那样没有节制!归化民的权益必须得到重视!”顾凯对于陶东来的说法仍然是持有反对意见。 陶东来听得连连摇头:“不要忘了我们来到这个时空的初衷是什么,我们是来改变这个世界的!工业化的社会体系不是没有代价就能建成的,我们现在用的已经是最为和平的方式了!我们让这些人吃饱穿暖,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尽可能给他们提供好的生活条件,这就是对他们权益的尊重!” 第二卷扩张之路 228.第228章 越南之行(十一) 送走了脸色怏怏的顾凯,陶东来并没有把这事太放在心上。穿越集团中的确是有少数人怀着与顾凯类似的心理,认为既然来到这个时空,就应该打造一个更加理想化的社会制度,例如人人平等,同工同酬等等。但陶东来却很清楚这种所谓的绝对平等制度根本不可能实现,毕竟绝大多数人抛弃原有的生活来到这个时空可不是为了解放劳苦大众这么伟大的目的。像顾凯、瑞莎那样,整天把后世西方政客“平等”、“自由”、“民主”之类的口号挂在嘴边的行为,其实不管在穿越集团内部还是在归化民中间的影响力都是相当有限。绝大多数人还是更认可现有的穿越集团架构,以极少数精英作为决策者,以穿越众作为领导者,以归化民作为实施者,这样的金字塔式结构更适合自身的发展需要。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陶东来便独自去了食堂,查看后勤部门的运行状况。 黑土港相比胜利港,居住区更为集中,人口密度也更大,因此这里的食堂分为了南北两处,而陶东来所在的南食堂,主要面对的对象是管委会工作人员、军警人员、前期从胜利港迁来的少量移民,以及本地一些妇女儿童。早餐的内容很简单,米粥加咸菜,不过粥里的确加了不少料,除了常见的几种海菜之外,甚至还有少量干贝。穿越众的特供早餐要稍好一些,每人有一个鸡蛋和一条半尺长的海鱼。 很快管委会的一帮人也出现在食堂,众人一起吃过早饭之后,陶东来便点了顾凯、周恒行和田叶友,让他们三人和自己一起去巡视本地的居民区和生产区,而王汤姆则是负责去查看本地的军械和军事设施状况。军事主官钱天敦现在还在涂山半岛那边,管委会派给王汤姆的随从居然是归化民下士高桥南。 陶东来见高桥南带了一队民兵在食堂外面站得笔直,穿着一身迷彩作训服,背着支几乎跟他个头差不多高的火枪,不禁打趣道:“高桥南这家伙态度到底很端正啊!随时看到他都是一副马上就能上战场的模样。” 周恒行干咳了一声道:“高桥南下士在本地的表现还是很不错的。自从他负责居住区的治安巡察工作之后,本地的治安状况就有了明显的好转。我听说钱中尉已经给军警部打了报告,要求给高桥南提升一级军衔,以便授予他实职。” “是有这事。”陶东来点头承认了这个传闻:“军警部就这么点人,今后大量的基层军官还是得从归化民中进行选拔,像高桥南这样比较有能力的人,可适当地加以培养。另外因为近期要在涂山半岛设立训练营,本地的民兵可能需要派驻一部分到那边去出任军事顾问,所以在黑土港会增加一个连的民兵编制,兵员就在本地归化民中进行筛选,具体的事宜等钱中尉从涂山半岛回来就可以开始实施了。” 这个消息并没有让管委会的众人感到特别意外,事实上钱天敦在此之前多多少少都跟他们通过气了。其实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军队的扩编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穿越集团在未来要对外快速地扩张疆域,那就必须要依赖强大的军事力量。只是截止目前,除了军工产业之外,军队的建设并没有给穿越集团带来真正可见的直接利益,这也是文官体系对扩军持反对意见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过在黑土港这地方,就算是和平主义者顾凯也不再反对军队的扩编,因为相比于大本营,这里的军警力量实在太少了一些。驻黑土港军警人员总共一百来号人,还要分成几个地方驻扎,平时的机动人员连二十个都不到,一旦发生群体性事件,这么点人根本就压不住场面,而这也正是顾凯比较担心矿工劳动待遇会引起归化民不满情绪的一个原因。 陶东来首先巡视的地方便是黑土港的归化民居住区。黑土港的居住区在遭受了水灾之后,迁到了地势相当较高,位于港区南部的一块山间平原上。按照当初建设部的规划,这里的居住区都按一定的居住密度建设了澡堂、厕所等公共设施,民房几乎都是照着胜利港的模式来进行修建,大片整齐划一的船型屋形成了一个个小型社区。 这里的居住区按南北走向被分为了甲乙丙丁四个区域,陶东来注意到每一栋船型屋外面都钉着一个木制门牌号,这种门牌号由区域号码加上数字编号组成,如甲十三号。周恒行介绍说,这是民政部门正在进行的一个尝试,未来将以此为基础,对本地的归化民逐步编设户籍档案。 黑土港的这种民政管理方式与大本营有所不同,大本营的社会体系都是基于公社或者单位,并且居住地也较为分散。民政部门要建立归化民档案,肯定得依托于单位来进行信息搜集整理。而黑土港这边因为产业较为单一,居住区又相对比较集中,并没有搞大本营的公社制度,可以说是在进行民政管理体系的另外一种尝试。而建立这套户籍制度所获得的经验,在将来也会用在三亚地区的民政工作中,逐步形成规范化的管理制度。 这些船型屋社区基本都是在开埠之初的水灾后修建的,所以社区周边的排水沟都是挖得既深又宽,并且所有的船型屋下面都至少有一尺的离地间距。即便是当时的山洪爆发再重复一次,居住区所将遭受的损害也会变得极为有限了。 每个居住区的外围都有高高的木制哨塔,晚上民兵们就会在这些哨塔上执勤站岗。除了定点岗之外,还有专门的巡夜队伍会不定时在社区周边进行巡察。要说起来,黑土港所采取的这些治安措施甚至远远超过了大本营。像各个公社晚上根本就没有安排什么哨兵执勤,顶多是有两三个人负责值夜,定时巡察,以防有夜间失火的灾害发生。 在居住区的北端就紧邻着港区,此时可以看到几艘渔船正在缓缓地驶离港口。而陶东来今天的巡视重点,自然是更靠北一点的货运码头区。 这里的码头设计也是参照了目前胜利港正处于施工阶段的货运码头,只是整体规模约莫只有胜利港的三分之一而已。此时码头上停靠着几艘运煤船,劳工们正不停地将码头上堆放的煤炭用箩筐装运上船。陶东来看了片刻便微微摇头道:“效率太低了。” 顾凯接话道:“关于这事我们已经向工业部提交了皮带传送装置的研制申请,不管是人力、畜力还是蒸汽动力都行,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用上。” 类似煤炭这样需要长期大规模转运的散货,相关部门就必须要考虑到运输过程中的效率问题。为此目前的几艘运煤船全部都对货舱进行了小规模的改造,以便更快地装卸货物。目前黑土港现有的矿区到港区的轨道,胜利港规划中的港区到田独工业区的轨道,这些大工程也都是为了提高转运效率而修建。不过百密一疏,大家在此之前似乎都忘了考虑从码头装运上船这个过程中的效率问题,像现在这样先在码头上把煤炭装进框里,两个劳工抬上船之后再把筐里的煤炭倒入船舱中,这一装一倒无形中便降低了工作效率。 不过好在他们已经在实践中迅速地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而且弥补起来也不是太困难。目前工业部虽然制造蒸汽机的产能还比较有限,但弄两套畜力的皮带传送装置来提高码头上的散货转运效率还是不难的。而且只要在动力传动机构上留出合适的接口,等今后条件合适了,将其改造为蒸汽动力也很简单。 在码头的西端有一条约一米宽的轨道向内陆延伸而去,这便是黑土港开埠以来最大的一项工程——煤炭运输轨道。这条轨道的实际长度超过1500米,目前仍然是单线运行,只在中端建有一段复线轨道便于两边出发的轨道车交错。顾凯介绍道,按照管委会的规划,明年年初会开始修建轨道复线,届时矿区至港区的煤炭运输能力可以在现有基础上再提高一倍。 而这些运煤车都是在大本营打造好底盘、轮毂之后用船运来的,到了这里之后在底盘上用木板建成四面车厢壁就可以直接投入使用了。每趟运煤车由四节车厢组成,一次可装运煤炭十吨左右,只需两到四匹牲畜就可拉动。虽然运输的效率不高,不过使用的成本倒是极低。 在货运港以北地区的山脚下,还有好几处工坊,主要是砖瓦窑、石灰窑和水泥窑,出产都是供给本地的基建项目所需。这些产业因为灰尘较大,所以也被安置在了远离居民区的地方——尽管也只有一公里左右,但这已经算是管委会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了。 管委会倒是还想申请在黑土港也引进玻璃产业,但执委会经过考虑之后回绝了这个要求。倒不是执委会担心玻璃制造的工艺技术外泄,毕竟很多关键性的技术指标是掌握在穿越众技术人员手中的,主要是目前大本营也在拼命扩大玻璃制品的产能,根本抽不出技术人员进行外派,反倒还有大量的技术岗位缺口需要想办法填补。 这几处工坊便算是黑土港现有领域的北端了,再向北就是大片的无人山区,除了荷枪实弹的狩猎队之外,一般都不会有人深入到这些密林中去。 陶东来一行人又折回向南,顺着运煤轨道前行。顾凯指向前方一处山口道:“穿过那个山口,就是矿区了。” 目前的黑土港采矿区分为三个开采点,均为露天开采模式,其中一个开采点是出产大本营需求量极大的焦煤。在进入矿区之前,陶东来便看到了几个冒着黑烟的炭窑。这也是黑土港煤炭配套产业的一部分,矿区将部分焦煤制成焦炭再运回胜利港,并且从这个过程中所获的煤焦油中提取沥青。只是这里的生产环境和生产设备都极为原始,在这里工作的归化民也全都是被煤烟薰得乌黑,根本看不出本来的面貌。 抵达了第一个开采点之后,作为矿业主管领导的田叶友开始向陶东来介绍这里的生产情况:“这个开采点是我们来考察时确定的第一个地方,所以我们将它命名为一号矿。目前每天有四百名劳工在这个矿上工作,每天的原煤产量大约在二十五到二十八吨。” 陶东来注意到这里的矿坑直径大约已经有两百米,随着不断的掘进呈现一个漏斗状,最深处至少已经有十米左右。下面矿工所挖掘的煤炭,由一辆接一辆的小推车不断地送到地面上,装运到更大的平板车上。每装满一车,便会有牲畜拉着送去指定的洗煤场,在那里经过洗煤筛选之后再装车运往码头,或是烧制焦炭的炭窑。 看到陶东来皱起眉头,田叶友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抢先说道:“我们最近会在这里架设绞盘式的运煤车,用以进一步提升运输效率。” 后世的露天煤矿有大型货车装运,运力上不存在问题。而现在的黑土港矿区显然不具备那样的条件,人力小推车的方式又实在太低效,所以相关部门也在不断的设法提高这个过程中的转运效率。 陶东来闻言脸色稍缓,然后询问了一下这里的工作安排情况。田叶友不敢怠慢,仔细地作了介绍,包括这些工人的排班模式、工作报酬、伙食供应等等。顾凯在旁边一直指望着陶东来能问问他前一晚所提到的那些问题,不过陶东来显然不打算遂他的愿,听完田叶友的说明之后便很快结束了在矿区的巡视。 当天下午,陶东来便召集了黑土港管委会以及部分生产单位负责人开会,一是向黑土港方面传达近期执委会的规划,二来就新近与北越方面达成的一系列协议进行说明。王汤姆也就军事方面的巡视情况向陶东来作了简短的汇报。 相比起在涂山半岛所花费的精力,巡视组对于黑土港地区的巡视工作反倒是显得有些蜻蜓点水,一掠而过的味道。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陶东来此行原定为十天日程,现在都已经过了八天了,而且外贸方面的主要目的都已经达成,是时候要考虑回程了。另外陶东来认为就自己在巡视中所看到的情况而言,黑土港地区的生活、生产秩序都维持得比较好,发展得还算平稳,管委会的领导班子也还算团结,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缺陷值得巡视组挑刺,自己再多待几天反而是给管委会添麻烦。 在会议结束时陶东来便宣布了第二天返程的决定,于是接着头一天晚上的接风宴,这一晚又接着给陶东来等人践行。 第二天一早,“飞速号”便在众人的挥手告别中驶离了黑土港,不过在返回胜利港之前,他们还有最后一个巡视的地点要去。 当天下午五时,浮水洲岛出现在船员们的视野中。这个孤立于北部湾中的小岛因为其位置正好出于两地海岸的中间,被执委会当作了这条航线上的避风港和转运中继站来进行建设。 目前在浮水洲岛上驻扎的人员一共二十名,但其中并没有穿越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相较于现有的定居点,浮水洲岛这里的生活环境的确是差了一些,除了淡水之外的几乎所有补给都必须要依靠来往的货船。最初开始建设岛上生活设施的时候倒是有几个穿越众过来住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就受不了这里枯燥单调的生活,又申请调回了黑土港。 “飞速号”靠岸登岛的时候,岛上驻留的人几乎全都涌到了码头来迎接他们。这些驻岛人员中都是越南移民,其中有几个还是第一批移民到黑土港的难民,认得当时带他们离开困境的这艘“飞速号”帆船,在码头上再次见着王汤姆的时候差点就跪下去行磕头大礼了。 相较于耐不住寂寞的穿越众,这些移民的确要能吃苦一些。不过他们肯接受这种安排也有自己的目的——管委会承诺了,只要在岛上住满半年时间,便可以移民去生活条件远胜黑土港的胜利港定居。有了这样的待遇,这份驻守海岛的工作反倒是在黑土港的归化民中成了香馍馍,据说报名驻岛的人员轮次已经排到了1630年。 岛上的生活设施很简单,一个小码头,数间船型屋,唯一比较大的工程是在靠近码头处利用地形修建了一个硕大的蓄水池储存淡水。这个设施的用途除了为来往船只补给实用淡水之外,还有一个预备的功能,那就是为将来的蒸汽动力船提供淡水补给——那玩意儿在海上行进所需消耗的淡水可比船员要多得多。 第二卷扩张之路 229.第229章 崖州局势变化 岛上的移民大约每周会得到一次补给,主要是蔬菜、瓜果和少量的禽畜。自从与北越商队的贸易开始之后,稻米在黑土港就已经不是什么稀缺品,因此作为中转补给站的浮水洲岛上也储存有成吨的稻米,以备不时之需。即便在极端情况下十天半个月无法进行补给,岛上的居民也无需担忧会陷入缺粮的境地。 “飞速号”也为居民们带来了补给品,陶东来下令把船上的绝大部分肉食、蔬菜、瓜果都留给了岛上的居民,只留下剩下这段行程的补给即可。在这样的海岛上长期驻守的确是个苦差事,作为执委会能做的大概也就是让岛上的居民能把伙食开好一点了。陶东来也向居民们承诺,等他们的驻守期一到,便会让他们迁往胜利港定居,这引来了居民们的一片欢呼之声。 按照管委会的安排,目前岛上已经建起了一个小小的禽畜饲养场,养了几十只鸡鸭和八头猪。而这里因为孤悬海外,岛上的野生动物以各种海鸟为主,根本没有食肉类的猛兽存在,因此也不用担心会有野兽袭击饲养场,这一点可是比胜利港和黑土港要强多了——这两个地方的饲养场为了防范野兽袭击,不但在外围挖了隔离沟,甚至专门埋设了竹木尖桩隔离带。 当天“飞速号”没有再急着连夜赶路,而是在浮水洲岛停泊了一晚。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众人便起身出发。帆船驶离浮水洲岛之后,便往东南方向全速行驶。一路上顺风顺水,当天下午便抵达了莺歌海地区。天黑之前,“飞速号”已经到了崖州外宁远河入海口,按照事前的日程安排,陶东来的这次巡视在回程时还要去一趟驻崖办,而这也是这次巡视之旅的最后一站。 中午的时候,王汤姆便用电台与驻崖办联系过一次,告知了可能达到的时间。“飞速号”刚刚抵达宁远河河口,便看到一艘明军水师的苍山船从河口迎了出来——爱凑热闹的罗升东罗把总可不会错过这么一个近距离拍马屁的机会。 今天王汤姆与驻崖办联系的时候,罗升东也正好在驻崖办喝茶。自从搭上海汉这条大船之后,罗升东发现自己的前途突然就变得光明起来,不但进账颇丰,而且在崖州城的人气也直线上升。不少权贵知道他与海汉人关系交好,纷纷托上关系,请罗升东代为购买市面上十分紧俏的海汉商品——自从打通了大陆航线之后,穿越集团有限的出产多数都运往了利润更加丰厚的大陆地区出售,在离胜利港近在咫尺的崖州反倒成了稀缺品,价格直线上升不说,很多东西都处于有价无市的状态。 在这种情况之下,没有特殊的关系基本上就不要想弄到海汉的商品了。就连“福瑞丰”和“安富行”这样跟海汉有生意来往的商家,对于目前的紧俏状况也没什么解决的办法——光有银子也没用,现在是海汉人那边拿不出东西来卖,没货源能有什么办法? 而罗升东则有些不同,他是执委会眼中可以“争取”的那一类明朝官员,必要的时候执委会也会从背后给他一些推动力——比如说给他提供少量的海汉商品,让他在崖州建立起自己的人脉关系。 这样的做法很快就收到了效果,现在在崖州城的权贵圈子里,水寨的罗把总也算是小有名气了,甚至就连驻崖州的锦衣卫、东厂番子,现在也开始跟他称兄道弟起来。原因无他,这些驻崖州的特权部门人员没有谁会心甘情愿待在这么个偏远地带,但要想调回大陆享福,那就只有两条路,一是立功受奖,二是贿赂上司。 而崖州作为流放地的特殊性质,大大降低了立功受奖的可能性。这里到处都是从全国各地流放而来犯官犯人,难不成找个罪名把这些人抓起来再判一次?这么做的后果恐怕只会被上司怒斥无能。那么剩下就只有向上司行贿这条路可走了,但崖州这地方即穷又没什么特产,难道给琼州和广州的上司送椰子和土布不成? 不过自从海汉人出现之后,这种情况倒是得到了改观,海汉人不断推出的新产品在市面上供不应求,而这些稀罕玩意儿用来送礼就再合适不过了。在目前崖州商行全面缺货的状况下,本地锦衣卫和东厂番子都盯上了罗升东这条路子。 当然在这中间也有人居心叵测,建议把罗升东连同海汉人全部抓起来,以充公名义直接吞了他们的货,不过出这馊主意的人很快就被内部收拾了。根据现在掌握的情况,海汉人现在在榆林已经聚集了好几千民众,换而言之有好几千人靠着海汉人吃饭,就靠崖州这点人手,哪怕锦衣卫和东厂联手,去榆林抓人恐怕也是有去无回。这种担心并不是没有根据,两个月前派去那边的巡检司,整队人马都没有任何一人在这段时间中回过崖州,除了定期由“巡视榆林”的水寨战船带回的报平安书信之外,这些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锦衣卫和东厂并不都是傻子,他们就是吃情报这碗饭的,当然或多或少能察觉出海汉人有问题,但那又怎样?海汉人只不过是一群商人,他们并没有杀官造反,不过是借着各种渠道卖些珍奇玩意儿而已。据说海汉人在榆林那边还有数百人的民团,谁都不愿意多事出这个头去找海汉人的麻烦,更何况这两个衙门上上下下,又有哪个人敢说自己没拿过驻崖办的好处? 除了两个特务机关之外,罗升东在水寨的威望也越来越高。自从罗升东替何参将弄来了他六姨太要求的一尺方镜之后,何参将几乎已经把罗升东当作了亲信对待。而由于崖州水寨的畸形体制,参将之下并无守备、千总的设置,罗升东这个把总便隐隐有了一人之下,全寨之上的味道,甚至不需何参将的手令,便可以调配全寨的战船出航。而跟着罗升东做事的一帮人,几个月的私盐生意跑下来,现在个个都是赚得盆满钵满,这也给他带来了更多的追随者。 对于目前的状况,罗升东自己心里倒是很有数,他很清楚这一切都是拜海汉人所赐,如果海汉人断了他的货源,那么他在崖州水寨建立起来的势力很快就树倒猢狲散,在崖州城的人脉关系也会迅速断绝,而且海汉人会迅速地扶起罗升东二号取代他的位置——想把他踢下台取而代之的人恐怕已经有一大把了。 而每次去胜利港看到那里的发展速度,都会让罗升东完全生不出对抗的念头。罗升东在半个月之前还去过一趟胜利港,当时正好看到码头上堆放至少有二三十门的海汉火炮,一箱箱的火绳枪更是垒得像小山一样,而这些东西正被劳工们搬运装进一艘福船。罗升东在劳改营时期的顶头上司任亮很是轻描淡写地向他解释说,这些军火正准备销往南洋某国。罗升东是个聪明人,当然能听懂任亮的弦外之音——海汉既然能把这些武器向外出售,那么自身肯定已经具备了更强的武力。再联想到胜利港峡湾两岸正在修筑当中的连片炮台,罗升东心知目前海汉人的武备已经远远超出了本地的明军,不,哪怕是整个琼州岛上的一万多驻军全加在一起,恐怕也打不进这个半年前还出于荒无人烟状态的港湾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至少到目前为止,海汉人似乎并没有打算要武力攻打崖州。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临,罗升东会很犹豫自己到底是该为大明王朝尽忠,还是该识时务地早点投靠不可战胜的海汉人。不过无论如何,现在跟海汉人搞好关系,总归是能为日后留下一条后路。因此罗升东在不当值的时候几乎天天都往驻崖办跑,有时候还会按照驻崖办的指示,特地邀请几个本地官员一同前往。 参照后世的国家领导人,照理说陶东来的行踪应该对外保密,不过何夕离开之后,驻崖办这帮人在情报安全方面的警惕性的确是下降了许多。接到电报信息之后,负责接待罗升东的邱元并没有避讳他这个外人的存在,便开始吩咐下人们分头去买菜、打扫、准备车马。 罗升东一问,听说是陶东来今天要来崖州,赶紧就向邱元讨了迎接的任务。罗升东跟海汉的来往十分频繁,也很清楚海汉的权力机构,而陶东来无疑就是这群海汉人的领导核心,拍好这个马屁恐怕要胜过在驻崖办泡上一个月。于是罗升东便邀了邱元一起,回水寨点了一艘苍山船,到宁远河河口等待陶东来的到来。 两艘船驶近之后,“飞速号”上的众人便已经看清了站在苍山船船头挥手致意的罗升东和邱元二人。陶东来倒也没觉得罗升东的迎接有什么不妥,便跟王汤姆一起转到了这艘苍山船上,而“飞速号”则是停泊在了宁远河入海口外的近岸浅水处。 寒暄之间,陶东来也有意无意地透露了这次出行的丰硕成果——卖掉了数万两银子的军火,并且最近就会有数以千计的移民乘船抵达胜利港。 罗升东听了之后也是感叹不已:“想我大明开国以来,少有此类对外的大宗武器出售之举,加之海外番民归附,陶总此番行事真是开本朝历史之先河啊!” 陶东来笑了笑道:“罗把总,我们可不是明人,我们所做的事情也不是为了大明朝。” 罗升东尴尬地应道:“是是是,是在下失言了!” 这次罗升东可不是无意失言,而是有意试探。虽然陶东来透露的信息很少,但罗升东相信他所说的是实情,因为他也正好看到过海汉军火装船的情景。海汉现在有各种赚钱的买卖,又一直在不断地引进移民充实胜利港的人口,罗升东虽然不是情报战线上的人,但其实他也已经十分敏感地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虽然陶东来已经不止一次表示过态度,海汉绝对不会融入到大明治下,但罗升东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想确定他的这种态度是否会发生改变。但很显然,随着海汉势力日益壮大,他们的底气也越发地足了,陶东来也一如既往地根本没有臣服于大明的打算。 陶东来的这种表态让罗升东很是有点揪心,因为照目前的形势发展,崖州城的衰落,胜利港的崛起,似乎已经只是时间问题了。近一两个月有不少之前迁往胜利港的移民返乡探亲,并且以自身的经历为说明,带动了更多的人迁居胜利港。很多人甚至都没有等待定期会来南山镇附近装运移民的船只,而是直接走陆路去胜利港。这与最初的崖州移民状况已经开始出现了本质区别。 一开始驻崖办在崖州招收的移民,都是一些失去了田地又无一技之长可以求生的穷苦百姓,这些为了生存下去而不得不抓住了海汉这根救命稻草。但最近有越来越多的人听说了胜利港生活条件的优越之后动了心,开始举家迁移,而这些人大多都是本地权贵的雇农和长工,虽然自己没地,但靠着给主家做农活也能生活下去。这批人的离去让崖州城外开始出现了小规模的农田抛荒,而粮食的减产势必会在最近的秋收之后又造就出一批新的失业人群。 另外崖州城中的匠人也在逐步地减少,原有的五家铁匠铺现在只剩了一家还在开门,木匠、泥水匠、篾匠等等也不知不觉地开始从崖州城中消失。别人或许不知道,但罗升东却很清楚,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去了胜利港。而这种匠人的迁移给本地带来的影响尤其明显——罗升东未来老丈人家的大门坏了四天,满城找遍了都没找着一个木匠去修,最后没法只能赶鸭子上架,还是罗升东从水寨叫了两个船匠过去修补了一下。 照这么发展下去,一两年之内,恐怕崖州就只剩下一座空城了,除了各个衙门和崖州大牢里的犯人之外,其他人多半都会迁往更为热闹,生活更便利的胜利港定居。而且打着这种念头的人,也包括罗升东自己在内。他知道海汉人已经在胜利港规划出了大片的商贸区,并且已经有商家在那里圈地,准备修建商业设施。趁着胜利港的地皮涨价之前,罗升东也准备在那里买一块地,至于具体做什么买卖可以慢慢再看,先把地方占着再说。 当然了,罗升东也知道自己这些操心有些多余,这本该是知州大人、同知老爷们的事情,自己这个小小的水师把总对地方执政连半点发言权都没有。既然大人们都不急,自己又何必多事,眼下还是先安心发财再说。罗升东于是把杂念先抛到一边,转而向陶东来询问最近几种紧俏商品的供应问题。 苍山船逆流而上,船行速度极慢,花了足足一个小时的时间,才终于抵达了崖州城北的码头。驻崖办的马力科、穆夏柏和冯安楠都已经在岸边等候多时,寒暄了几句之后便踏上归途,陶东来也借这个机会体验了一把原始风味的人力小轿。罗升东知道陶东来来驻崖办肯定是有要事,这种场合自己再要硬往里钻就有些不合适了,当下便告辞带队回水寨去了。 一行人回到驻崖办之后,留守在家的张广和赵晓若也出来相见。然后是驻崖办的几个跑腿下人,全都出来拜见这位初次谋面的海汉大当家。 接风宴上的话题自然也不会离开这次在越南的商贸谈判,而此行所取得的巨大收获让驻崖办的众人同样也是欢欣不已。马力科笑道:“陶总,这次把移民问题解决了,我们这边的压力可就小多了。最近崖州这边的移民数量虽然增加了不少,但照这速度继续下去,恐怕再有半年时间,崖州这边就没剩下什么能动弹的人了。” 陶东来摇摇头道:“崖州或者越南,都不是我们解决移民来源的最终方案,短期内以海南岛和周边地区为主,长远来看,还是要把眼光放在大陆地区才行。海南本地的人口有限,这就不需多说,而越南移民会带给我们最大的问题是什么,你们想过没有?” 马力科试探着回答道:“人口比例?” “没错。”陶东来点点头道:“假如我们按现有计划,在未来的一年中引入三到四万的越南移民,这个数量将大大超过本地归化民人口。虽然在我们眼中看来,对归化民的待遇都将一视同仁,但老百姓未必都这么想。我们必须要提前考虑到外来人口大量迁入对于本地归化民生活可能会造成的冲击和影响,否则今后可能会出现很多难以解决的问题。排外这种事,可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第二卷扩张之路 230.第230章 人口结构与土地政策 在穿越集团治下的归化民群体中会不会出现排外的状况?这个问题的答案毫无疑问是肯定的。胜利港地区的原住民只是少量的渔民,顶多再加上内陆地区的黎苗两族山民,这些人虽在初期占据了归化民的绝大多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外来移民不断涌入,胜利港地区的居民结构也在不断地发生着变化,本地人的数量优势正在逐渐淡化,外来人口慢慢开始成为归化民的主体,而且这也将是未来数年中三亚地区人口变化的主旋律。 这种人口变化趋势会在民间造成多大的影响,目前执委会还不能仓促下定论,但可以肯定的是将来必定会出现很多新旧势力之间的冲突——类似的事件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开始出现,最严重的一次便是农场公社械斗案。那次死伤数人的大规模械斗是截止目前为止最严重的一起民间治安案件,其起因便是新旧归化民之间的矛盾。 虽然执委会在事后的反应和处置都十分迅速,并且也因此开展了基层民政机构的建设,逐步开始培养归化民干部,但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这些制度措施并不能完全杜绝民间的这种矛盾。事实上根据军警部门的统计,在现有的治安案件中,涉案双方分别为不同批次归化民的比例超过了八成,这一数据足以表明新旧归化民之间的矛盾仍然还是目前民间的主要内部矛盾。 按照后世比较成熟的社会学观点,排外算是一种人性的劣根性表现,而持有这种观念的人往往都是这个地区内的弱势群体,愚昧、无知和偏见才造成了这样的社会现象。执委会要想缓解或是根除由此所带来的各种社会矛盾,那首先还是得要在舆论上进行导向,并且通过提高归化民的受教育程度来逐步改变这种社会现象。 但说得容易,做起来难,排外这个现象在二十一世纪都仍然普遍存在并且难以根治,就更不用说十七世纪的现在了。在穿越集团目前所收罗的归化民中,绝大部分都是贫苦百姓,九成以上的人都没有接受过正规的文化教育,真正能识字念书的人不足一成。这种状况固然跟封建王朝千年来采取的愚民政策有一定的关系,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早期投奔胜利港的移民有绝大部分都是为生计而来,其家境根本供养不起读书人。而穿越集团目前的威望和名声也远远还没有达到能够吸引四方人才争相投靠的地步,甚至连落魄文人都极少,有相当一部分民众甚至都可以直接划入到“无知”的范畴,民众素质还处于一个相对较低的水平。 另一方面,这些移民来到胜利港的时候往往都是拖家带口一大帮子人,甚至也不乏以宗族为单位的大家庭整体迁入。这些移民在进入归化民体系之后,往往还是将家庭宗族作为自己所依赖的社会关系,而这种依附关系存在的最显著后果就是以宗族为单位抱团,游离于现有的民政制度之外,在很多时候这就成为了民间治安事件的源头。 而接下来大规模的北越移民迁入又将打来新一波的抱团潮,这些背井离乡的百姓在抵达一个完全陌生的新环境之后,抱团以维护自身利益几乎是他们必然的选择。届时会出现的问题不但是新旧移民之间的排外情绪,恐怕还会因此而诞生新的矛盾,比如说地域歧视。 地域歧视对穿越众来说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后世一国之内各省之间,一省之内各市之间,乃至更小的地域范围内,都存在着这种由于地域文化差异引起的社会现象。而它将会给穿越集团所制造的麻烦,一点也不会亚于早期的移民排外思想。最让执委会头疼的是,这个坎是肯定绕不过去的,而且随着移民来源的不断增多,这种情况搞不好会越来越严重。 陶东来将其中的要害之处进行解说之后,在座众人都陷入深思之中。这样一个社会不安定因素如果不能得到妥善解决,那就是给今后的移民工作埋下了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了大乱子。 最先开口的是邱元:“既然后世也存在这些问题,存在即是合理,我们想要杜绝这些现象肯定做不到,堵不如疏,倒不如想想办法,看如何能够缓解可能出现的冲突。” 马力科说道:“如果按陶总所说,未来的一年内有几万越南移民迁入三亚地区,那么越籍归化民的数量搞不好会达到其他归化民的七八倍之多,人口比例要是突然拉这么大,不出问题几乎是不可能的。” 陶东来很敏锐地捕捉到马力科这话隐含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关键还是要让三亚地区的归化民结构能保持平衡?” 张广愣愣地问道:“都说了有几万越南人要迁进来,其他地方的移民又来得慢,那还怎么保持人口结构平衡?” “笨死了!”赵晓若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张广一眼:“要保持三亚地区的人口结构平衡,直接限制进入这片地区的越南移民数量就行了!” “那多出的移民怎么办?”张广还是没理解这几人到底在说什么。 “多出的移民可以安置到海南岛的其他地方,以拓殖点的方式开发无人区。”此时陶东来脑子里已经形成了比较清晰的思路:“莺歌海、石碌,光是开发建设这两个地方需要的人口就至少上万,而且现在海南岛西海岸有大片的沿海平原可以用来搞规模化的农业开发,莫说两三万人,就是二三十万人也可以安置下去。” “分配到这些地方去建立拓殖点的越南移民可以有计划地进行筛选,按籍贯尽可能集中到一地,这样就不会在安置初期出现排外或者地域歧视之类的问题。”马力科也不失时机地补充道。 “只要保证三亚核心区域的社会稳定,外围的拓殖开发地区可以作为次级单位来慢慢解决实际中出现的问题。”邱元也赶紧献计献策。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逐步完善了这个构想,不知不觉中似乎已经看到了解决问题的曙光。不过张广还是很不识趣地在这个时候给众人浇了一盆冷水:“前几个月开发黑土港,现在筹划铁炉港,都已经让上上下下所有人忙得鸡飞狗跳的了,要是几万人在海南岛上搞拓殖,实现起来恐怕不会是嘴巴上说说那么简单吧!” 一句话让大伙儿从兴奋状态中立刻回到了现实,的确以穿越集团目前的综合实力而言,要想在海南岛上搞大规模拓殖和开发,实现起来的难度极大。开辟一个拓殖点的物资消耗实在太大了,如果仅计算北越移民的数量,未来每月两千人的迁入数字足可以撑起一个与黑土港同等规模的拓殖点了,然而可惜的是,穿越集团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能力以每月一个的速度筹划并兴建新的拓殖点。 穿越集团所要建设的拓殖点,并不是自生自灭的村落式移民点,而是要以黑土港为范本,建立全面的民政管理机构,将当地社会治安纳入到军方管理之下,并在短期内就实现自我造血的能力。建设这种拓殖点的物资消耗可不是小数目,在目前的人口基数和生产规模之下,的确很难实现连续建立拓殖点的目标。 陶东来一时间也很无语,他刚才的确是只看到了这个计划所带来的好处,暂时忽视了这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困难。执委会做梦都在想着早日开发海南岛西部地区,但实现起来的确是困难重重,并非能够一蹴而就,现在看来这个白日梦恐怕还得做上一段时间才行。 暂时跳过这个话题之后,陶东来把注意力回到了崖州办的工作上,并一一听取了驻崖办众人的工作汇报。 驻崖办自五月设立以来,至今已经有四个多月的时间,在四个月的时间里驻崖办通过各种渠道向胜利港输送移民近两千人,采购各类物资数十吨,达成外销贸易协议数次,并为外贸部门赚取了大量白银。 除此之外,驻崖办在崖州所做的各类情报搜集、民政军情监控工作也是卓有成效,正是因为驻崖办的存在,执委会才能将主要的精力放在了自身发展上,而不用时刻防备着可能来自崖州的军事进攻。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运作之后,驻崖办能够起到的作用其实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弱,这种局面的出现是由多方面的原因所造成的。 首先是两地的商贸关系已经逐步稳定下来,作为执委会指定的两家代理商,“福瑞丰”和“安富行”每个月都会定期自行派船到胜利港进行贸易,并且穿越集团这边所需的物资,两家商行也会尽可能地帮忙采购——反正只需过一道手,也能挣到海汉人的流通券。于是驻崖办在商贸方面的功能就逐渐弱化了,更多的时候就是充当一个收账的角色,定时与两家商行结算一下未尽的货款。 其次崖州当地的明军实力早已经被摸得一清二楚,毫无悬念。当地驻守的卫所兵缺额现象十分严重,而且战斗力极其不堪,穆夏柏和冯安楠在报告中认为哪怕是在胜利港只接受过一个月军训的民兵,就能足以打败一倍数量的崖州驻军。而唯一真正能对胜利港造成些许威胁的崖州水军,里面又早就安插了罗升东这个反骨仔,上面要是真想动胜利港,只怕水军的战船还没驶出宁远河,消息就已经传到胜利港了。 至于说日后是否会存在武力攻打崖州这种可能,两名军警部成员的看法也很一致:崖州这地方根本没必要打下来,不出两年,穿越集团的移民政策就能把这里搬空了。到时候这城里大概就只会剩下官员、官差和无法获释的重刑犯三类人,占下这地方对穿越集团根本没什么实际的好处,反倒是可能会因此惹怒了明朝官方,实在是画蛇添足之举。 而移民方面就更不消说了,现在已经从最初的靠牙行连哄带骗地拉来移民,演变成了人口的自动迁徙。牙行现在要想组织移民,必须要到北方的儋州或是东北方向的万州甚至文昌等地才行了。而且最近到驻崖办找上门来询问胜利港地价的人,可不止罗升东一个,本地已经开始有些富人对胜利港产生了兴趣。当然这些人购地的目的并不见得是为了移居胜利港,但只要这种趋势开始出现,那崖州城的逐渐衰亡就只是时间问题了。因为只要去过胜利港的人,都能意识到那个地方的发展前景要远远地好于已经停滞不前几百年的崖州城,等明年胜利港的商贸区建设取得一定成果之后,整个海南岛南部的商贸中心就将从崖州逐步转移到这个新兴港口市镇了。 目前阻碍崖州中上阶层人士迁往胜利港的最大一个原因,在座众人普遍认为还是执委会现在所执行的土地政策。执委会这帮人都有来自后世的广博见识,他们很清楚社会动乱的根本原因就是资源和财富的大幅度集中,放在生产力较为低下的封建社会时期,这种集中的表现就主要是在土地资源上。不解决土地所有制的问题,大规模的土地将会继续集中在极少数人手中,社会的动荡也就无法平息,而执委会解决这一问题的办法就是土地公有制。 这个政策的好处显而易见,但弊端也很明显——当穿越集团的控制区从无主之地扩展到有主之地的时候,必然会出现极大的利益冲突。当然要想和平解决这种矛盾的办法也不是没有,穿越之初就有人认为可以直接拿钱买买买,但这毕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中国那么大,靠买是肯定买不完的,穿越集团再怎么有钱也不能这么任性。 而目前执委会为此所制定的对策是直接跳过有主之地,先占领和开发海南岛上的大量无主之地,等积累到一定的实力之后,再逐步设法兼并各种大大小小的地主。当然了,这个兼并过程当中会有多少的流血事件发生,那就很难预计了。 穿越集团之所以能在初期推行这套土地政策,除了胜利港这地方本来就人烟稀少没有地主之外,早期的归化民都是一穷二白的贫苦百姓也是原因之一。这些人本来就没有或是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土地,虽然对拥有土地仍然抱有极大的渴望,但在穿越集团的民政架构之下,他们对土地的欲求可以通过另外一种方式来获得满足。 每个归化民在达到一定的劳工等级之后都能用较低的价钱获得一定面积的土地使用权,而这个使用权的期限长达数十年,在此期间每年只需向执委会下属的农业部缴纳少量的粮赋即可,获得土地使用权比买地便宜得多,农业部收的粮赋比大明官府纳粮的负担也要轻得多,可以说反倒是降低了百姓获得土地的代价。而且资格稍微老一点的归化民都知道,穿越集团种的这些粮食,其平均产量要远远高于他们过去所知的常识,折算下来收益可比买地种田划算多了。 崖州的有钱人显然不会满足于这样的土地制度,他们需要更多的土地来作为产生财富的生产资料,但执委会显然不会让自己治下的区域内出现其他的地主——就算是来胜利港投资搞开发的外来商行,那也只是拿到了土地的使用权而非所有权。正是这种利益冲突的存在,导致崖州很多有意向去胜利港发展的中上阶层人士仍然抱着观望的态度,而迟迟没有采取实际行动。 陶东来听完众人的分析之后,点头道:“土地问题的确是我们今后对外扩张过程中一个棘手问题,这涉及到我们今后的立国之本,政策不能轻易改,但矛盾我们可以想办法缓和、化解,不一定非得通过武力的方式去解决。这在一定程度上还得靠你们在崖州进行宣讲,向这些人解释我们的土地政策。关键是把他们能获得的好处讲透,让他们知道在胜利港投资地产之后能够获得什么样的回报。老马你以前可是干招商办的,这方面是你强项啊!” 马力科笑道:“陶总倒是好记性!招商是可以招,不过执委会得先给我一个比较明确的政策,我才好进行宣传。这胜利港的土地又不能直接买,那大家花钱拿这使用权之后该怎么操作,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执委会最好先把线给划出来,免得后续的操作中出了问题。” 陶东来点点头道:“这事我回去之后再召集大家开个会商量一下,尽快给你拿个章程出来。至于对外宣传的尺度,你自己掌握,只要别激起我们与地方官府之间的矛盾就行。” 第二卷扩张之路 231.第231章 驻崖办的人员调整 关于胜利港的招商引资问题,执委会对此早已经有了定论——外来资本的引入可以加快胜利港的建设速度,促进本地的经济发展,让胜利港早日成为南海地区的商贸中心。基于这样的认识,执委会认为有必要开始从外界吸引更多的人到胜利港定居、投资,而前期的主要来源肯定就是近在咫尺的崖州城了。 除了财富之外,执委会还很关注崖州的知识分子群体。目前胜利港地区的学龄儿童已经超过两百,而教师资源却严重缺乏。按理说穿越众个个都能客串个老师教教识字、算数和基本常识类的课程,但实际情况却并没那么乐观,专职负责教育的穿越众也只有十人不到。等大规模的移民迁入开始实施,那学龄儿童的数目还会进一步地增加,总不能等到胜利港小学爆仓了才开始想办法解决问题。 于是拥有为数不少读书人的崖州便成为了执委会的目标,有功名的读书人那也就罢了,多半不会甘愿来做个教书先生,但那些岁数偏大、家庭贫寒又或是苦读多年未能考取功名的读书人,执委会却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个谋生的饭碗。这些读四书五经的迂腐书生虽然教不了多少真正有用的学识,但教教基础的识字课程还是没问题的。陶东来要求驻崖办要在这个方面多下些工夫,尽可能快地在崖州网络一批不得意的读书人送去胜利港——北越的移民潮就快要到来了,陶东来可不想到那时候又听到宁崎的埋怨声。 对于目前已经逐步在弱化功能的驻崖办而言,从崖州招商和招收人才,便是今后一段时期内的主要工作任务了。马力科虽然对此也没什么把握,但还是向陶东来保证会完成好执委会交付的任务。 冯安楠看陶东来有点要到此为止的意思,当下赶紧问道:“陶总,我跟老穆没什么新任务?” 陶东来笑着反问道:“你们需要有什么新任务?” 冯安楠皱眉道:“崖州这地方还真没什么事情可做,我们两个人每天就是去四个城门转上一圈,看看那些卫所兵有没有按时出勤而已。这日子未免太闲了一点,要是近期没什么特别安排,我觉得还不如回胜利港去带民兵。” 穆夏柏的脾气则要火爆得多:“陶总我就直说了吧,执委会对崖州的逐步蚕食政策我可以理解,我个人也不提倡武力解决崖州,但我现在的身份是军人,总该把我安排到有军事任务的地方去吧?现在我们做的事情,就算是让大富大贵两个小家伙去也能做得很好,执委会实在没必要把我们两个留在崖州空耗。” 陶东来哑然失笑道:“原来是闲不住了啊!好,好得很!我本来还怕你们在这里安逸日子过惯了,看来是白担心了!” 冯安楠从陶东来话中听出一丝味道来,赶紧追问道:“是不是执委会对我们已经有了新的安排?” 陶东来道:“倒不是执委会的安排,是我个人有一点想法……当然,先得征求你们的意见,然后我才会提交到执委会进行讨论。” “陶总,你们要谈军警部内部的人事安排,那我们就不旁听了。”马力科很是知趣地起身告辞。而其他几人见状也不好再继续待着了,纷纷也起身出去了,把这间屋子留给了他们三个军警部的人。 军警部的人事安排一向都是内部先作出决定,然后才提交给执委会,这种提交更多的是起“通知”的作用而非真的需要执委会对此进行讨论,这在程序上与其他的部门有所不同。而正是因为这种独立性,上次黑土港拓殖队确定军事主官人选的时候,才会因为钱天敦的提名问题起了波澜,不过那次纷争最后的赢家仍然是军警部。 军警部在人事安排上的这种独立性是在穿越之前就由当时的五人筹委会所决定的,其目的便是为了确保军方在日后不会被执政的文官影响到人事安排。要不然等立国之后,万一执委会抽风派个工科生来当国防部长怎么办? 这可不是军方杞人忧天,杜撰出这种荒谬的可能性。事实上在他们穿越之前,美国的奥巴驴总统所提名的任期内第四任国防部长,就是一位地地道道的物理学家,此君博士、教授的头衔有一大串,却从未在军队服役过。拥有全球最强军力的美国军方,居然连个有统帅全军能力的代表人物都推选不出来,沦落到需要让一位理科学霸执掌门庭的地步?原因当然不会是那么简单,造成这样的荒诞局面,其中更多的都是政治上的博弈与妥协而已。至于这位连一天军装都没穿过的国防部长是否能指挥好地球上最强大的一支军队,恐怕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结果。 而当时的穿越筹委会为了避免日后出现这种外行指挥内行,特别是在军警这么重要的部门,便为此专门制定了相关的人事规则,军警部门乃至日后的国防部,对于人员的任用有充分的自主权。当然这个规则也规定了执委会对于军警部门的人员任用决定仍保有否决权,但执委会无权直接对军警部或者说国防部的下属人员进行任免。这样一来,就杜绝了日后文官系统直接干涉军警部内部事务的可能性——而这也正是文官们对现在军警部最为诟病的一点。 不管文官们心里怎么想,但规矩就是规矩,定下的制度就是为了让人们去遵守。马力科虽然在职务上是驻崖办的一把手,但对于军警、情报、安全方面的工作,他也从不会主动去插手干涉,更别说军警部门的内部人事安排了。 待不相干的几人出去之后,陶东来开口问道:“我先得问问,你们是不是都愿意继续在部队里干下去?” 两人都是猛然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 陶东来这才说道:“现在有两个去处,你们可以考虑一下。先说第一个,我们跟北越郑氏达成了军火贸易之后,后续还要在越南沿海的涂山半岛设立一个训练营,由我们派出军事顾问,对郑氏的部队进行培训,让他们学会使用火器和相应的战术。为此执委会将在黑土港增加一个连的民兵编制,以确保当地的驻军数量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钱天敦会负责新编制这个连队的训练任务,而涂山半岛的训练营,我们也需要派人过去坐镇。” “建这个训练营,不仅仅只是为了军训吧?”穆夏柏毕竟岁数要大一些,很敏锐地意识到了其中的猫腻。 陶东来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我们替郑氏训练出的火器部队,日后肯定都是北越军队中的精锐,他们在我们这里所学到的东西,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期内影响北越军方对我们的态度。” 冯安楠一拍手道:“我也明白了,这要是操作得好,其实就是郑氏出钱帮我们培养一支傀儡部队了!” 陶东来道:“这中间的操作方式很灵活,我们不一定需要获得这些部队的实际掌控权,我们只要能够掌控住高级军官的思想就行了。” “这好办,高级军官高级培训嘛!到时候我们可以选一些有发展苗头的军官,让郑氏送他们来胜利港接受高级培训。”穆夏柏的情绪也高涨起来:“想想以前国内的那些军校,哪个学校不是每年都会接受一大帮子从非洲、南美过来留学的军官学生?” “这差事听起来很有意思啊!”冯安楠眼睛已经开始放光了。 “不过我也需要提醒你们,涂山半岛那地方非常荒凉,现在除了几间棚屋和帐篷,什么生活设施都还没有。那个地方虽然在今后一段时期内会作为我们与北越移民、商贸、军事来往的基地来进行建设,但生活条件会比较艰苦,别说胜利港和崖州,连黑土港都比不了。”陶东来很及时地给他们打了一记预防针。 穆夏柏咧嘴一笑道:“这倒没什么,我退役之前就是边防武警,在荒山野岭待惯了。退役之后进了城市当了保安,反而还觉得浑身不得劲。陶总,这差事先算我一个!” 陶东来道:“先不用急着做决定,我再说说第二个去处。颜总前些日子提出了扩大民兵训练规模的计划,这事你们应该都听说了吧?” 两人都点了点头,冯安楠道:“上礼拜来崖州拉移民的船已经把最新的消息都送过来了,这对我们军警部的发展可是大好事。” “好事是好事,但实施这个计划还需要整个军警部门一起出力才行。要扩大民兵训练规模就需要大量的教官,现在资历最老的民兵都没到半年,用他们来当教官使用还很勉强,还是得有我们自己人盯着才行。”陶东来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打仗你们暂时就不要想了,最近应该不会有对外的军事行动,不过当教官嘛,倒是有这么两条路可以走。怎么样,都好好考虑考虑吧!” 陶东来见两人脸上的神色都有点犹豫不决,便又说道:“不用现在马上就答复我,反正我今晚又不走,你们有一夜的时间可以慢慢考虑。” 这两条路子,选择驻外当军事顾问无疑会增加资历的含金量,甚至其意义将远超现在的驻崖办,但相对而言生活环境会比较艰苦,见效也会比较慢——训练出一批合格的士兵,再到上战场之后取得战绩,这中间至少也得三五个月的时间。而回胜利港当训练民兵显然更容易出成绩,也更容易让执委会和军警部的大佬们看到自己的表现,只是相应的竞争也会更加激烈——胜利港的军营可是有好些穿越众教官,而且上面还有古卫这个总教官压着,并不是那么容易出头的。 即便是穆夏柏这种相对觉悟较高的老兵,在面临这个叉路口的时候也有些犹豫了。他倒并不担心海外驻地的环境有多恶劣,而是要考虑走哪条路对自己未来的发展更加有利一些。这听起来似乎有点市侩,但这就是不能回避的现实,既然选择穿越来了这个世界,想的就是早日成为领军的将领,为新政权打下一片疆土建功立业。 而军警部编制里刨去那些技术岗位的成员也还有好几十人,虽然现在大家都是中尉,但不太可能同步升为上尉乃至更高的军衔,也不可能在将来全都一起出任连长、营长甚至是还没影的更高等级职务。处在这样一个时代,谁立下的军功更多,谁就能更快地升迁,想要早日成为战场上的将军,那现在就得精打细算,为自己的履历尽可能增加一些砝码才行。 年轻的冯安楠则要想得更为直接一些——作为一个想要早日成为将军的军人,那就必须得尽可能多地获得军功,要想获得军功就得上战场,而现在穿越集团并没有现成的战场,这种情况下就要选择去最靠近战场的地方。执委会现在对待明朝地方官府的态度就是表面合作,暗里蚕食,短期内肯定是不会跟明朝撕破脸干起来的,而目前南海地区距离穿越集团最近的战场,大概也就只有越南这么一个地方了。 第二天早饭之后,陶东来从这两人那里得到了一致的答案——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涂山半岛的训练营作为自己的下一个目标。陶东来对此表示了理解和支持,并承诺会在回到胜利港之后尽快确定相关的事宜。 至于两人的现有工作,军警部在此之后也会再派来人手进行交接。不过下次派来接手监视任务的人员,就未必是穿越众了,正如穆夏柏所说的那样,现有的监视任务并无难度,只需经过简单培训的归化民就足以完成。 在此之后陶东来又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单独听取了邱元的财务汇报,并检视了相关的财会记录文件。驻崖办的财会支出除了生活成本之外,还有相当一部分是社交费用。这其中包括了对各个衙门的官员、办事人员行贿、收买,日常吃吃喝喝拉拢关系,零零碎碎算下来也不个小数目了,不过执委会对于这部分支出是无条件认可的,因为其收效非常明显,所起到的作用也已经远远超出了这有限的支出。 而收入方面,则并不是驻崖办的强项。虽然执委会也希望像驻崖办这样的驻外机构能够拥有自我造血能力,但实际操作起来难度很大。现在两家商行连进货都是自己派船去胜利港了,驻崖办在商贸方面能够发挥的作用也越来越小,就更谈不上什么收益了。而且这地方距离大本营实在太近,不像黑土港或者驻广办那样山高皇帝远,拥有足够大的行事自主权,就算马力科他们偶尔有什么能赚点小钱的点子,那也得先经过大本营拍板,这一来一去的工夫往往就错过了机会。 陶东来个人倒不是很在意驻崖办的财政包袱,相比同样性质的驻外机构驻广办的支出,这边其实只是小儿科而已。驻广办光买房子就花了两千五百两银子,而驻崖办从成立到现在,如果不算那些作为礼物送出去的造价低廉的玻璃制品,实际花出去的银子都还没到三千两。而且驻广办在当地的人脉关系网现在才刚刚开始建设,等有了规模之后,这方面的日常支出肯定也不会是个小数目。 而王汤姆则是抓紧了上午的时间,与穆夏柏、冯安楠一起去实地看了看崖州城的城防状况。在亲眼确认了之后,王汤姆也不得不承认穆冯二人说得有道理,崖州这地方没有太大的攻打价值,攻下来反倒还得派出大量民政、军事人员过来管理,白白占用有限的人力资源,还不如把这地方留给官府打理比较好。 当天吃过午饭之后,陶东来和王汤姆便再度从崖州出发,乘坐罗升东派来的船只从宁远河顺流而下,再在宁远河入海口处换乘“飞速号”。罗升东很是狗腿地表示可以一路护航到胜利港,不过陶东来婉言谢绝了他的善意——要是一路上还得等着他那慢吞吞的战船,那估计天黑都到不了胜利港。 “飞速号”一路飞驰,只用时三小时便从宁远河河口回到了胜利港,据王汤姆说这似乎已经跑出了“飞速号”的单程用时新纪录。在离开胜利港十余日之后,陶东来一行人总算带着丰硕的收获回来了。 当晚陶东来便召集执委们召开了讨论会,一是向执委会汇报这次出巡的收获,二来也是就下一步要采取的若干措施进行沟通,征求众人的意见。冗长的会议从晚饭结束后一直持续到半夜,但与会者们却是保持着很高的兴奋度,因为此次陶东来的出巡,为穿越集团的发展解决了众多难题,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似乎终于可以甩开膀子大干一场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232.第232章 罗升东的小算盘 在穿越以来,限制穿越集团发展速度的最大瓶颈莫过于人口了。为了便于前期的立足,当初的筹委会选择了三亚这么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作为根据地,远离繁华地区的确为穿越集团省去了不少麻烦,但同时发展速度也被这里的人口状况所限制。那些需要大量劳动力的基建项目,往往都因为人口的紧张而导致进展缓慢,执委会听到来自基层最多的抱怨就是劳动力不足。每次执委会有什么新的企划案出来,最需要协调的并不是财政口,而是宁崎主管的人力资源部门——他那边要是调配不出人手,再好的方案也只是纸上谈兵。 目前穿越集团有很多项目都是早已经在纸面上规划好,但苦于劳动力缺口却一直进展缓慢,例如田独到胜利港的货运轨道建设项目,盐场公社的改扩建工程,以及即将开始进行的铁炉港开发项目等等,无一不是需要大量的劳动力。按照人力资源部门的计算,要想同时开工这些基建工程,劳动力的缺口大约在三千人上下。而这次陶东来与北越方面所达成的移民协议,可以说从根本上缓解了本地劳动力不足的局面,而那些本来已经被排到明年日程中的项目,也有望在今年剩下的两个月之中就开始实施。 经过这次巡视之后,陶东来也向执委会提出对黑土港和驻崖办两个地方的目标和任务作出调整。今后驻崖办将逐步简化商贸、军情、移民等多种职能,慢慢变成对外宣传和与崖州地方官府联系的一个渠道窗口。而黑土港则是需要放开管委会的手脚,让他们逐步开始独立运营,包括自行开展对北越、对广西的商贸活动等等。 当然军警部也不会错失这个机会,颜楚杰早就跟陶东来通过气,所以也抓住这个时机提出了新一轮的扩军方案。由于这次随陶东来出行的民兵绝大部分都留在了涂山半岛,承担北越训练营的前期建设任务,大本营这边需要再扩编至少一个连的编制以补上缺口。而黑土港方面人口已经超过三千,现在也需要增加一个连的编制,以承担起当地日益繁重的安防任务。 这此军警部提出的两条扩军要求并未遭受太多抵触,比较顺利地通过了表决,原因更多的还是看在了陶东来此行的收获上。这次与北越达成的军火订单总额超过七万两白银,刨去制造成本和运输费用,毛利率竟然高达600%,加之后续还会有大量的移民到来,可谓收益颇丰。军警部从这笔钱里面抽出几分之一来扩建两个连的民兵编制合情合理,就算是最苛刻的执委也无法否决这个要求。更何况陶东来还特别说明,黑土港新增加的一个连编制,其费用将由北越方面以军事顾问费的形式来承担。既然自家不用花钱,那就没什么好反对的了。 当然了,至于黑土港新连队的实际性质,陶东来和颜楚杰都没有在执委会上主动提及,依然只是用“民兵”来带过。他们是考虑到这支新连队的成立其实是带有一定的试验性质,不宜让其他执委对此抱有太多的期望值,万一钱天敦失手玩砸了,达不到预期的训练效果,那至少也是替军警部培养了一个连的民兵出来,届时也能向执委会交差。 另外民兵训练的扩大化也将从这个月开始逐步推行,归化民中所有十六至四十岁的成年男子,每月要接受不少于三天,不多于七天的民兵训练。这种民兵训练并不会让普通民众学习操弄枪炮,军警部也不打算弄什么“全民皆兵”之类的噱头,训练内容主要还是以军纪训练为主,辅以少量的战斗技巧,说白了就是让这些民众学会遵守军队的制度,在战时可以直接拉出去作为后勤辎重部队使用。至于作战的事情,还是交给日益职业化的专职军人去做比较好。 军警部的事情办妥之后,执委会便开始把注意力放到了接下来要进行的两件大工程上。 第一个工程是北越移民的接纳准备工作。按照陶东来与郑氏的约定,北越方面将在每个月向穿越集团提供两千人作为获得长期商品折扣的交换,而胜利港现有的移民接纳能力仅为每月五百到八百人而已,如果不提前做好准备工作,届时大量的北越移民到港势必会引起各种混乱。不过这种移民接纳工作大家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各个部门应该负责哪些事情,众人心里都各自有数。 陶东来道:“现有移民隔离区需要进行扩建,以便能容纳下更多的新移民同时住下来接受隔离观察。另外各个单位都会分配到新移民,所以也都需要修建新的住所才行。明天我会跟建设部的同事进行协调,争取尽快开工。” “关于海船方面,驻广办在广州买的那艘船已经在返回途中了,大概本周内就会到港,届时我们海运部会对这艘船进行简单的改装,然后就开始去越南运移民回来。另外十一月琼州府还会有两艘船交付给我们,可以暂定作为移民船使用。有三艘专用大福船作为保障,每个月两千人只需要跑两趟就能装完。”越之云代表海运部表了态。 “压力最大的应该是我这边了。”宁崎开口道:“每个月要增加上千人的衣食住行负担,住和行由你们两个部门负责了,穿衣吃饭就得指望民政部门了。粮食还好,我们目前的粮食储备很充足,但衣服是个麻烦事,崖州本地出产布料现在有七成都是被我们包了,就这样都还显不够,必须得从琼州甚至广州进口布料才行。另外裁缝也不够用,要给新移民发成衣,恐怕有点来不及。” 陶东来点点头表示理解:“这只能尽力而为了,实在不行的话,联络驻广办,让他们在广州订制一批成衣。反正劳保服而已,也不需要讲究什么款式、布料,只要结实耐穿就够了。说第二个事吧,铁炉港的项目准备工作进行得如何了?” 宁崎道:“铁炉港的项目是由安西带的项目小组在负责,不过他晚上都是回盐场公社那边,最快也得明天早上才能见到人。” 陶东来道:“铁炉港的项目必须要加快速度了,北越的移民过来之后,尽量进行集中安置,铁炉港那里原本计划的是安置五百人,但现在我们的移民来源有了保障,我看这个数字可以适当扩大一些。” 颜楚杰接道:“人多好啊,到时候在那边编练一支民兵出来,就不用担心陵水方向的明朝驻军了。” “老颜你就是想法设法要扩大编制吧?”宁崎笑道:“陵水的驻军才多少人,你当我们不知道?上次罗升东过来我还专门问了他,他说那边虽然有一个千户所的编制,但缺额就占了一半多,实际不过三百多人而已,而且一多半都是老弱,要说战斗力恐怕还比不了崖州的驻军。” “军事防御,就是要防患于未然嘛!”虽然被宁崎揭穿了真正目的,但颜楚杰仍是丝毫不以为意地反击道:“铁炉港开发出来,那地方就成了我们控制区的东大门,就算不修炮台碉堡,那也总得驻扎点军事人员才行。” “铁炉港的民兵编制,可以稍微缓一缓,等把移民安置下来再说也不迟。”陶东来开口终止了他们的讨论:“我们的策略还是立足于防御,逐步求发展,现有的防御主体是胜利港,铁炉港暂时还没有提前建立防卫部队的必要。” 第二天上午,陶东来在基地内见到了铁炉港项目筹备小组。这个小组由唯一拥有盐场建设经验的安西作为负责人,同时还包括了建设、军警、海运、农业、民政、卫生、文教等部门的人员。类似这样的机构在此之前也曾有过——黑土港项目的筹备小组规模比这还大得多,几乎大半个执委会都是小组成员。 安西向陶东来详尽地说明了目前的项目筹备进展状况。目前经过了前后三次的实地勘察考察,建设部已经在当地规划好了居住及生产的区域,并制定了相应的修建计划,各种所需的建材也在准备当中。 而海运部也已经制定出了相应的物资、人员的运输方案,由于两地相距极近,因此海上的运输也不见得需要像开发黑土港那样多的大船担任运输任务,现有的几艘稍小的帆船也完全能够完成,无非是多跑上几个来回而已。而且安西还有一个主意——上次黑土港开发时因为海上力量空虚,执委会曾经花钱雇佣了崖州水寨的战船到胜利港充当临时保镖,而这次如果面临海上运力不足的状况,完全也可以依样画葫芦,再次请崖州雇佣军帮忙,相信罗升东一定会非常乐意。 军警部会在铁炉港建设初期驻扎一到两个排的民兵,负责当地的治安和防御。不过如果铁炉港真的作为北越移民的重点安置地区,那么人口肯定会大大增加,届时军警部的驻军人数也会增加,而扩编就会随之而来——这也是陶东来在之前的会上说“缓一缓”,而并没有否定颜楚杰的原因。 而这一系列的准备工作,并不是要等到北越移民到来之后才开始实施,执委会的打算是越快越好,最好是能从北越装回移民的时候就直接拉到铁炉港去定居安置。对于穿越集团来说,铁炉港的开发已经刻不容缓,因为广州方面已经发回消息,“福瑞丰”在福广地区的私盐推广活动显然已经收到了成效,他们希望能够从年初开始,将两地间的食盐交易量增加到每月十二万斤以上。鉴于在此之前与北越方面已经达成了每月十万斤的供货计划,目前的盐产量已经无法同时供应两地所需,何况穿越集团工业生产所需消耗的盐也不是个小数目,还得供应罗升东这个私盐贩子在海南岛各地的贩卖所需。 1627年10月16日,大明天启七年九月初一。天色刚亮,便有一支船队驶出了胜利港,折向东方而去。这支奇怪的船队中不但有东南沿海常见的福船、广船,甚至还有数艘明朝水军的大小战船夹杂其间,而这便正是穿越集团派往铁炉港的首支拓殖船队。 这次的拓殖船队真的按照安西所建议的那样,再次雇佣了崖州水寨的战船。罗升东听说这边是准备要建设新盐场以扩大产能,前一天就屁颠屁颠地带了几艘船来了胜利港——最近海汉精盐供应紧张,就算是他亲自过来,也不能像之前那样三五千斤随便提货了,而是回到了最初时一千、两千斤的量。这么点盐只勉强能够供应崖州所需而已,北边可还有不少的路子在等着罗升东供货,他可是早就日盼夜盼地盼着海汉人这边赶紧建新盐场了。 罗升东现在跟这边的瓜葛越来越深,他自己也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根本就没在自己的战船上待着,而是在出发前就厚着脸皮混上了“飞速号”——这次同去铁炉港的不但有安西的筹备小组,还有陶东来、颜楚杰亲自过去坐镇指挥,而这些海汉权贵可都在“飞速号”上待着。而“飞速号”上这些人也早就跟罗升东惯熟了,心知这家伙已经变成了大半个带路党,也没什么好防备他的。 船刚出榆林角,罗升东便已经凑到了陶东来旁边:“陶总,可否耽搁你片刻?” 陶东来侧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迈步走到了甲板前端。罗升东赶紧跟了过去,小声问道:“陶总,这次贵方大张旗鼓要去东边修建新盐场,敢问可是劳工来源已有了解决之法?” 这罗升东经常来往于胜利港和崖州两地,胜利港这边的人力缺口自然也瞒不过他的眼睛。陶东来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作答。罗升东连忙解释道:“在下并无恶意,也并非要打探贵方虚实,在下只是想说,若是贵方劳工数量充足,何不直接占下了凤凰镇,那边可是有大片的无主荒地,贵方若是能辟为良田,只怕养活七八万人也够了。” 陶东来心道你小子当带路党还嫌不够,这还打算要卖主求荣了,当下笑道:“我们要是占了凤凰镇,那崖州官府不会觉得不满?” 罗升东不以为然道:“有何不满?只要每年粮赋照缴,那地方谁种地,谁当地主,官府又哪会在意!何况那地方本来登记在册的田亩就极小,一年下来根本缴不了多少粮赋。” “哦?”陶东来心中的某根弦被这话拨动了一下。一直以来穿越集团都会考虑向外的地盘扩张中会不会引来地方官府的不满甚至是敌视,但却似乎忽视了罗升东所说的这种可能——只要有收入,承认大明的统治权,地方官府哪会在意这地方究竟是谁在掌管,海汉也不过只是大明辽阔疆域中的一个地主,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帮地主而已。 照这样的思路,穿越集团即便是占了凤凰、天涯、南山,乃至崖州城外的所有地皮也并不是什么罪过,只要照例纳税,承认官府的权威性就够了。 当然了,穿越集团目前并没有开发凤凰镇的计划,即便是要向西扩张地盘,肯定也是优先开发后世三亚市区,把两河流域——三亚港——胜利港连成一片再说。要嘛就直接跳过崖州,去西海岸开发莺歌海和石碌两个地方。无论如何,崖州治下的几个镇都不太会成为穿越集团优先考虑的开发对象。 罗升东见陶东来陷入沉思之中,认为自己已经说动了对方,赶紧继续劝说道:“若是贵方有意,在下可以在崖州代为办理地契。” 陶东来回过神笑着问道:“我们占了那地方,你能拿到什么好处?” 罗升东跟海汉人打的交道多了,心知这些家伙都是聪明透顶,瞒是肯定瞒不过去的,因此倒也没打算掩饰什么,直接给陶东来交了底:“凤凰镇辖区内,只需给崖州各位大人留下两千亩地皮即可。至于在下……只要这事办妥,大人们会联名保举我一个千总之衔。” 陶东来这下可是真被吓了一大跳,崖州官府打算把凤凰镇的地皮卖给穿越集团?这可不就是地方政府勾结地产开发商倒卖地皮,想不到几百年前的官员就已经学会玩这套把戏了! 罗升东继续低声解释道:“……崖州的知州大人、同知大人,卫所的千总大人,还有我水寨的何参将何大人,明年皆是到了归养之期,那凤凰镇一地多为无主之地……” 罗升东后面所说的话,陶东来虽然也听进了耳朵里,但并没有往心里去,其实只凭最初这点有限的信息,陶东来便已经猜到了这事的大致内情。 第二卷扩张之路 233.第233章 拓殖铁炉港 崖州这地方山高水远,被打发来这里当地方官的一般都没什么权势,在任上也做不出什么足以调回大陆任职的功绩,来了之后往往就得一直干到退休为止。而明年,就将会迎来地方官高层的一波退休潮,主管地方军政的几位官员到了致仕归养的时候,不过在此之前,这些大人们还准备给自己的退休生活再捞一笔养老金。 这种现象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且不说明末官场本来就贪腐成风,就是到了几百年之后,这种趁着退休之前腐败一把的官员也屡见不鲜,连国家发布的年度《法治蓝皮书》上都对此有了专门的称呼——59岁现象。陶东来只听罗升东说了前半截,便已经明白了大概的来龙去脉,不过有些细节他倒是还不太明白,需要再问一问。 “你说凤凰镇那地方基本上都是无主之地,那为什么几位大人不干脆把地圈到自己或者亲属名下?”陶东来问道。 罗升东解释道:“那无主之地多是荒地,圈来何用?各位大人又不会去凤凰镇定居,反倒还得组织佃农去开荒屯田,岂不麻烦?而且圈到自家名下,反倒会被落了口实,于名声有损。” 陶东来心想都腐败成这样了还顾什么名声,嗤笑了一声道:“那意思是由我们去占了凤凰镇的地,然后等我们开垦出田地,再从中拿出两千亩熟田赠给几位大人,是这意思吧?” 罗升东连连点头道:“正是此意。陶总莫以为贵方吃了亏,想那凤凰镇地势平坦,随随便便几万亩田地总是有的,从中拿出两千亩来作为交换,可谓千值万值!若不是崖州劳工数量日渐减少,在下觉得大人们也未必肯兜这么大个圈子。” 陶东来哪会这么轻易上当,笑了笑道:“办这么大块地方的地契,应该也得交不少契税给官府吧?” 罗升东看看左右,小心翼翼地说道:“四位大人每人一千两银即可,此事便可由官府方面包办,手续俱全,绝无纰漏。” 陶东来大笑道:“罗把总这么能说会道,我看你干脆别当军官了,去开个牙行做买卖吧,以你的资质,应该能做得很不错!” 罗升东连连摆手道:“陶总莫拿此说笑,在下所言句句属实,绝非杜撰。” 陶东来收起笑容道:“即便没有崖州这些大人们的授意,我们直接过去占了凤凰镇,那崖州方面又能怎么样?” 罗升东脸色变得有点难看:“这个……那自然是要向官府缴纳契税粮赋才行……” “契税粮赋?靠凤凰巡检司来收吗?”陶东来脸上不无嘲讽之意:“到时候可以叫他们来试试。” 榆林巡检司魏平那帮人现在还在胜利港被海汉人当牲口一样圈养着,这事罗升东是再清楚不过的。海汉人真要占了凤凰镇,那凤凰巡检司肯定也是会享受到同等的待遇。至于缴税纳赋?海汉人种的第二季水稻都已经快到收割期了,可没听他们提过准备缴纳粮赋的事情。海汉人要是拒不纳粮,崖州还真没什么好办法,派税吏去是肯定颗粒无收的,要派军队去武装征收,多半也打不过全部装备了火枪的海汉民团。 罗升东想到这里,心里略微有些后悔自己干嘛要出这个头来当说客,那千总的头衔虽然诱人,但又怎及海汉人给的现银实惠。要是得罪了陶东来,今后这私盐买卖就没得做了,这一大帮子跟着自己吃喝惯了的弟兄又该怎么处理?财路一断,日后靠着微薄的军饷又该如何养家? 罗升东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搅成一团,根本就顾不上再跟陶东来胡诌下去了。倒是陶东来主动又挑起了话头:“听说罗把总已经跟崖州的章通判家结亲了?” “啊?陶总果然消息灵通,确有此事,在下准备明年迎娶章家小姐。”罗升东赶忙应道:“届时还想请陶总来崖州喝杯水酒。” “嗯,到时候提前通知我一声……我想问问,知州和同知大人同时退休的话,你这老丈人有没有可能往上提一提?”陶东来接着问道。 “这个……”罗升东犹豫道:“此事恐非本地所能操控。” 知州从五品,同知、通判正六品,其实也就差了半级,不过这个品级的官员任命,那是需要吏部直接下文才行的,想在本地直接暗箱操作基本是不可能的。 放到别的地方,空出来这么几个官职恐怕会让候补官位的人抢破头,但这个地方是崖州那就另当别论了。几乎不会有人自愿来这流放犯人的偏远地区任职,因此整个琼州府的官员也基本都是在岛上转来转去的任职,一级一级地慢慢往上蹭。有幸能蹭到知州或者知府这一级的人,那才有希望离开这里调去大陆任职,而崖州在任这几位显然差了那么一点点运气,好不容易熬到事业巅峰的时候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而他们退休之后空出来的职位,有极大的可能仍是琼州本地官员接任——罗升东的老丈人章通判自然也是候选人之一。 而相比于其他竞争者,章通判的优势在于他已经在崖州待了一段时间,熟悉本地的民情,工作上的交接肯定要比新的外来者顺畅得多。如果上级从公事角度考虑,章通判无疑是有相当强的竞争力。当然了,这中间也保不齐还会有其他的竞争者出现,毕竟琼州岛是一府辖三州,正六品的官可不止章通判一人,说不准也早有其他人瞄准了崖州这边的位置。 但陶东来根据目前所了解到的这些信息,对于崖州又有了一些新的打算——如果能设法让罗升东的老丈人当上崖州的一把手,那未来会有什么样的局面? 陶东来又问道:“如果能得到离职知州的推荐,这种可能性是不是会大一些?” 罗升东听陶东来反复问及此事,心里也开始活泛起来——自家老丈人还不到五十岁,如果这个年纪上能出任知州,那完全有可能在日后实现调往大陆任职的目标。这要是搏输了,无非是继续当个六品通判,但要是搏胜了,那可就是为政一方的土皇帝了。 罗升东心中念头闪过,当下赶紧回话道:“若是有现任知州的推荐文书,那自然会多几分胜算。” 陶东来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不妨朝这个方向去想想办法,嗯……也问问你老丈人的意思,如果他也有这个意愿,那我们不妨合作一把。” “那凤凰镇的事……”罗升东试探着问道。 “凤凰镇这事先不急,我们现在并不急于要开发那片地。崖州那几位大人无非是想要好处罢了,这还不容易,只要他们愿意联名推荐你老丈人接任知州一职,事后自然会有他们的好处。”陶东来拍拍罗升东肩头道:“你知道我一向是说到做到的!” 罗升东赶紧低头应道:“陶总言出必行,在下深感敬佩。那此事请容在下回转崖州之后再做打算!” “不急,慢慢来,反正最快也得到明年才见分晓。”陶东来面露微笑道:“只要你好好跟我们合作,日后的好处可不止是知州、千总而已。” 船队花了半天时间绕过了亚龙湾,缓缓地驶入了铁炉港进港的峡口。罗升东作为水师把总,好歹也算是个专业人士,不禁评论道:“在下也曾多次巡视此地,但见到此地水道狭窄弯曲,便没有再往里面走,想不到贵方竟会看上这里。” 陶东来道:“等这里建成投产之后,食盐的产量就将超过你以前去看过的盐场公社,这里出产的食盐中大部分会卖到福广两省,甚至更远的地方。我们也会成为南海地区最大的盐商,而你罗把总,也将会成为整个琼州岛数得上号的大盐商。” 罗升东心道老子为海汉卖力又卖命,可不就是为了这一天?脸上却是露出异常恭敬的表情道:“这都多亏了陶总和海汉各位长官的提携!” 这延伸进入内陆港湾的水道虽然不算太长,但因为地形原因,水道蜿蜒曲折,船只根本提不起速度,因此花了足足有一个小时,船队才总算到了深入内陆港湾中,这便是真正意义上的铁炉港了。 铁炉港东面是进出港湾的水道,南面紧邻东西走向的亚龙岭,西面是通向田独工业区的狭长山谷,不过此时还处于原始森林状态,想要打通这条十余里长的通道还需要花费不少时日才行。而港湾北面便是新盐场的重点开发区,面积达到胜利港盐场公社三倍大小的滩涂区。 前期的考察队在近岸处已经搭建好了两座栈桥,供这次到来的大部队停靠。而吃水较浅的“飞速号”则是慢慢驶到了岸边才抛锚停船,几名船员抬出长长的跳板,从船尾的舷梯处搭到岸上。 以作业内容来说,这次的铁炉港拓殖基本是重复了当初胜利港、黑土港的登陆模式,只不过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之后,现在的整个登陆过程显得更加地有条不紊,章法十足。 所有的船只包括水寨的战船在内,在出发之前都一一进行了编号,每条船上装运的物资有哪些,该以怎样的次序在哪个栈桥停靠下货,卸下的各种货物又该运至何处进行堆放,全都在事前做好了详细的规划安排。因此整个登陆场显得忙而有序,并无纷乱之感。 罗升东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海汉人组织的这种拓殖行动,这种井然有序的场面让他感到大为佩服,看了一会儿不禁就回头喝斥站在身后的几个亲信道:“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都学着点!要是能有如此有序的装卸安排,我们出来环岛一趟的时间至少能缩短一两天!” 罗升东训完之后见几个亲信都耷拉着脑袋不敢应声,忍不住骂道:“都傻站着干嘛,干看能学会吗?还不都滚去帮忙!” 建设部规划的居住区主要在港湾以西,临近田独——铁炉港这道山谷的出口南北两边。初期的建设规划是五百人的居住规模,不过陶东来回来之后,执委会决定要将北越移民放到这里集中安置,于是原有的建设计划已经做了修改,第一期的居住规模由五百人直接上调到了五百户,可供约两千左右的居民在此定居。 当然了,在目前砖石水泥等建材还比较紧张的状况下,这里的居住区将仍是由竹木结构的船型屋为主题,只有少量的仓库和机要室会采用更为牢固的砖石结构。 而生产区则被直接安排在了港湾周边的沿海滩涂,这些地方随着每天的潮起潮落,海水水位的自然上涨便可以省去大量的提灌作业,生产效率将会超过现有的胜利港盐场公社。 大量的圆木和板材从船上卸下,然后由牛车载到已经划分好的区域。因为房屋结构尺寸的高度统一,这些建材在胜利港时便已经按照建设部的要求进行了预制处理,所有的建材分门别类地堆放好,在使用时只需按照已经编制好的结构进行简单的搭建就可以了,这效率也将远胜过以前开发胜利港和黑土港的时候。 为了这次的拓殖工程,执委会不得不暂停了一部分现有工程,从胜利港运来了近四百名劳工。他们将用近半月的时间在这里建起可供两千人居住、生活的南北两大片村落。而这里的生产区建设则将采用边建设边生产的方式来进行,预计可能要持续很长的一段时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胜利港的盐场公社都还有相当大的一块区域尚未完成改扩建工程,铁炉港这边的生产区大概也只能靠这里的社员自力更生进行建设了。 在抵达登陆地点一个小时之后,首批停靠的船只已经卸完了货物,开始转头回航。这次运来铁炉港的建设物资数量较多,仅靠现有的这些船只一趟还拉不完,至少得跑上两趟才行。光是修建船型屋所需的标准承重梁柱,就是数千根之多,这次所用的船又多是小吨位,很多尺寸较长的柱头根本没法塞进船舱,只能堆放在甲板上,因此运载量极为有限。 由于整个登陆卸货的流程安排得极为紧密,劳工们只能分批吃午饭。不过执委会一向对苦差事都有优待政策,这次也不例外,参与行动的劳工都能吃到肉食。 穿越众当中最拼命的无疑是建设部的人了。如果说来时是海运部唱主角,那么到了这里之后,主角就变成这些人了。刘山夏拿着铁皮话筒在岸边指挥了一上午,中午吃饭的时候嗓子都已经哑了,不过刨完两碗干饭之后,把碗一顿抹抹嘴便又上工地去了。 罗升东把自己的属下和亲信也全都差上工地之后,便一直在冷眼旁观。虽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大规模劳动情形,但仍是觉得十分震撼。这倒不是劳动人民的力量足以开天辟地之类的感触,而是觉得这些海汉人明明个个都有一身本事,可以养尊处优当大老爷,但在这样的场合,几乎每个人都挽着袖子上场了,很多人干的活儿也并不比那些劳工们轻松多少。他实在很不明白,这些海汉人究竟脑子里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还要自己动手去做这些粗笨的事情。 趁着陶东来从工地上下来喝水的机会,罗升东向他问出了这个困扰心头已久的问题。陶东来听完之后哈哈大笑道:“我们之所以做这些事情,并不是因为我们有多勤快,也不是我们骨头贱闲不住,纯粹是为了加快我们的发展速度罢了。我们现在做得越多,能坐下来享清福的日子就会越早到来。” 罗升东一脸的迷惑,还是不太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陶东来见状便又说道:“举个例子,眼下这盐场的建设,我们预计完全建成之后,日产量可以达到至少两万斤以上,哪怕就是照我们现在给你的盐价来算,早一天达成这个目标,我们就多上千两银子的收益,早十天就有上万两,而这多出的时间,我们又可以把它用在别的地方,赚更多的钱。你说要是换作是你,会不会有足够的干劲?” 罗升东一拍手道:“陶总你一说钱,我马上就明白了。要说赚钱之道,贵方的确个个都是行家里手。结识贵方之前,一年能捞到一百两银子,在下都会觉得是种奢望,如今每月都有上千两的进账,简直就如同活在梦境中一般。” 陶东来笑道:“千两很多吗?你好好跟着我们干,多过几年别说千两,月入万两也是能行的。” 罗升东陶醉道:“若是真有那一天,在下便辞了这武职,安心做个富家翁。” “辞职干嘛?好好干下去,我们还想着慢慢把你捧成将军呢!”陶东来笑着说道:“你可不要把自己的人生终点就订在了把总这个高度上。” 第二卷扩张之路 234.第234章 来自大陆的新动向 除了处于内陆地带的居住区干得热火朝天之外,军警部的人也已经到了规划好的地点,开始建设铁炉港哨所。 由于多方面的客观原因,铁炉港的岸防炮台计划最终并未获得通过,加上执委会认为铁炉港以北的万州地区所能造成的军事威胁非常有限,因此原来的重兵布防便改为了瞭望哨所布防,以预警代替火力打击。军警部经过前期的实地勘察之后,在铁炉港入港水道口以南的亚龙岭上选择了一处制高点建立瞭望哨所。 虽然这里海拔高度只有一百多米,不过要把大量的建材从岸边运送上来也并非易事,军警部为此抽调了五十名劳工,加上一个排的民兵,一边开路一边搬运,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将搭建哨所的各种物资和建材运到了预定地点。这里在建成哨所之后,将会长期驻扎一个班的民兵,主要是对北、东、南三面的海域进行监控,预防有其他势力从海上偷袭铁炉港,必要时对地处内陆的居住区和生产区进行预警,其作用与胜利港榆林角上的哨所基本是一样的。 由于事前的规划布置得当,这次的拓殖行动进度非常快,到当天日落的时候,负责修建居住区的劳工们已经清理出了大片的地基,并且立好了几间船型屋的柱头。按照海运部的计算,80%的建材和物资已经运送到位,第二天就可以开始逐步向这边运送提前选好的首批新移民了。 根据执委会的安排,铁炉港在行政上的规划将会分为南北两个公社,靠南边的公社因为附近滩涂区相对较少,所以会以种植耐盐碱农作物、山地农作物以及渔业为主要产业,靠北的公社则会充分利用大面积的沿海滩涂区,以食盐为主要产业。 而执委会已经决定在工业部的编制中成立单独的盐业司,已经建成的胜利港盐场、正在修建中的铁炉港盐场,乃至尚在规划之中的莺歌海盐场,今后都由新成立的盐业司统一管理。所有的食盐出口业务,也将从现在的商贸部门剥离出来,交由盐业司负责。至于这个新成立单位的负责人,则是毫无悬念地交给了专业资历最为丰富,拥有近半年盐场运作经验的安西。不过相关的委任令暂时还没公布,要等到铁炉港拓殖点开始投入正常运行之后,执委会才会宣布这个任命决定。 罗升东带着他的小伙伴们在第二天又装运了一趟之后,便向陶东来告辞,带着船队往北面去了。这次执委会给他的酬劳是食盐五千斤,对穿越集团来说这点食盐的生产成本不到百元而已,雇了七八条船将近两天的时间完全划算。但对盐贩子罗升东来说,这五千斤盐卖到琼州府,就将会获得千两白银的毛利,除去这几天的消耗与分给手下们的红利,罗升东至少能揣一半银子到自己口袋里,算下来也是收入不菲。双方各取所需,对这样的合作方式都觉得非常满意。 不过罗升东这次去琼州府城的任务临时又多了一个。在听过陶东来的话之后,罗升东的心思也慢慢活动开了。自己能不能升千总固然很重要,但如果能在明年把未来老丈人活动到崖州知州的位子上去,相信对自己的好处会更多。 海汉人虽然目前对凤凰镇的地皮没太大的兴趣,但照他们的发展速度来看,胜利港那地方肯定是容不下他们,迟早都会向外面扩张,如此一来,海汉人的势力迟早都会发展到凤凰、天涯,甚至紧挨着崖州的南山镇。与其现在把好处全给了要卸任的这几个官员,倒不如留到将来,把这些好处全转给掌管崖州的老丈人——反正老丈人膝下就一个独女,这老丈人得的好处,那可不就是自己的好处? 当然了,罗升东的算盘打得虽然很好,但首先得想法把老丈人扶上位才行,这次去琼州府城不但要卖盐,还要替老丈人接任崖州探探路子。陶东来已经明确表态会支持,罗升东自然明白这种“支持”的意思可不仅仅是口头上的支持而已,海汉人在崖州给官员们送礼从来都是很大方的,罗升东认为只要自己摸准了门路,那么海汉人也会很乐意用金钱攻势帮助自己把老丈人推上位。 至于说等到此事办成之后,海汉人会向自己这边索取什么样的好处,罗升东已经不愿去细想了。反正自己这颗脑袋在半年前就应该被砍下来挂在崖州城门上了,现在既然还好好地长在自己脖子上,那就说明自己到目前为止所选择的路都走对了,今后接着往下走就是了。跟海汉人合作可以升官发财,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10月20日,三艘四百料大广船缓缓驶入了胜利港。这三艘船是从广州过来的,其中一艘是驻广办新近收购的二手船,算上之前已经抵达胜利港的一艘,目前已经有两艘大船可以投入到接下来的越南移民行动当中担当运输主力。 另外两艘船则是“福瑞丰”的海船,这次被李继峰派来胜利港洽谈贸易的负责人依然是穿越集团的老朋友,李家三少爷李奈。不过这次老管事贺强并没有跟着他一起到访,据说是被派往了外地处理其他事务。 李奈的此次到访为穿越集团带来了驻广办采购的许多物资,如布料、桐油、皮革、铜锭、锡、硫磺等等,并且还有驻广办最近收罗雇佣的各类手工艺匠人五十余人,慈善义堂接收的孤儿三十余人,水手船员三十余人,以及自愿移民来胜利港碰碰运气的贫苦百姓近百人。 除此之外,李奈此行还带来了不少物资人手,这些东西并非是用来与穿越集团进行交易的,而是准备履行双方在八月所达成的合作协议,开始在胜利港地区设立商栈,修建饭店以及广大单身男青年期盼已久的特种行业。 当然了,作为对卫生防疫十分重视的执委会,自然不会轻易放李奈带来这些人上岸。只要是准备长期在胜利港居住的人,都必须按照现有的制度接受必要的检疫和隔离观察措施,特别是那些摆明了是来从事特种行业的年轻女子,更是要接受全面的体检才能获准登陆。 李奈对于执委会和港区管委会采取的这种严厉措施并不是很理解,还特地找到陶东来,要求尽快放行船上的人,毕竟已经在海上晃荡了一周时间,有些身体不太好的女子几乎就只剩了半条命,李奈可不希望千里迢迢从广州运来的人什么都还没干就直接被抬进棺材里去。 但执委会上下对此也是毫不松口,与“福瑞丰”合作搞商业开发这事本来就还存有比较大的争议,特别是以瑞莎为首的女权分子,一直都对胜利港地区开设“青楼”之类的场所持反对意见。如果这些地方再弄出什么乱七八糟的病来,那当初批准此事的几个人就背定这口黑锅了。因此执委会也暗地里给医疗部门下了死命令,前期一定要杜绝传染源,后期也保持严格的监控并随时进行抽检,不能因为卫生状况出现任何丑闻。 为了宽慰李奈,陶东来把他拉到已经规划好的商业区,将属于“福瑞丰”的这块地皮展示给他看。目前这里的地基都已经经过了基本的平整,所有的树木连带树根都清理得一干二净,修建房屋所需的各种竹木建材,也已经按照“福瑞丰”当初的要求准备到位,全都堆放在了附近的空地上。只等施工队进场,立刻便可以动工。 李奈看到准备工作已经做得非常完备,这才放下了之前的些许不快,对陶东来道:“陶总,在下按贵方当初的要求,特地提前了一段时间就把人送来胜利港,接受贵方所说的防疫检查,但现在不许这些女子踏足岸边,这会不会过分了一些?” 陶东来环顾左右,看看先前一直在周围打转的罗舞丹已经没了踪影,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李先生,你上次来胜利港的时候,应该也已经了解到我们对青楼这种场所的存在是持非常谨慎的态度,对我们来说,这种场所带来的任何丑闻都可以成为让它关门的充分理由,特别是在卫生方面。如果有任何一个海汉人在里面沾染了某些见不得光的怪病,那么不但青楼要关门,很可能连你们‘福瑞丰’都会被列为不受欢迎的对象。” 李奈不以为然道:“这些女子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在广州时便已请了人做过检查。” 陶东来仍坚持道:“为了今后的合作顺利,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我保证最迟明天,这些人就可以获得允许下船登岸了。” 陶东来所没说的是,这些人即便能踏上胜利港的土地,也会直接被送到隔离住所,在那里至少待上七到十天,接受再一次的全面检查之后,才会获得本地的居留许可。不过这些事情也没有必要对李奈细细解释,他会对之前的安排感到不满,所在意的并非是这些人的前途命运,而是自己的面子在海汉人这里到底有多大的份量而已。而陶东来耐心的解释,已经让他感受到了海汉人的尊重,这就足够了。 李奈此行目的除了这些之外,最重要的还是与执委会商议进一步扩大贸易规模的事宜。李奈在八月返回广州之后,立刻便被李继峰派往了外地,前往惠州、潮州和韶州做私盐贸易的推广。李奈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跑完了这几几个州的州府,会见了当地的一些商家和官员,并且成功地达成了几桩意向性的合作协议,在未来由“福瑞丰”提供廉价货源,而这些商家甚至是官员,在当地负责分销的渠道。 贩卖私盐这门生意,对一般人而言是死罪,但对有权有势的人来说,这就是一条发财的捷径。李奈在这几个州所谈下来的合作对象,每月所需的食盐少则三五千斤,多则上万斤,甚至也不乏有人提出可以与“福瑞丰”合作,将私盐贩运至更远的江西赣州、湖广郴州进行销售。李奈的二哥李魄,在肇庆、高州、雷州也取得了类似的推广成绩。李家老大在福建的推广活动虽然还暂时没有传回消息,但依据广东这边的情况来看,福建方面的状况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样以来,“福瑞丰”与穿越集团的食盐贸易量就迅速地从每月万斤上涨到五万斤,再随之涨到现在的十二万斤,而且在不久的将来还有继续上涨的趋势——不过“福瑞丰”现在所要求的这个供应量对于目前的产能来说还存在一点小小的问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缓解这种状况。 当然,除了食盐之外,目前在广州文化圈子里已经形成一股流行风气的海汉玻璃制品,也在推广活动的商品名单之中。不过由于目前穿越集团向大陆地区的供货量极为有限,仅仅能够勉强满足广州及周边临近地区的市场所需,因此这些玻璃制品在贩运到离广州稍远一些的地区,价格便开始大幅度地上升,像距离广州路程超过八百里的潮州,一套海汉出品的彩雕玻璃文具,价格竟然已经炒到了上千两银子,而且还长期处于有价无市的状态——这玩意儿因为制作工艺较为复杂加之良品率偏低,截止目前穿越集团总共也才向外出售了五十来套而已。 而仅仅李奈所去的惠州、潮州、韶州三地,对于玻璃文具的市场需求量就已经远远超过了穿越集团目前的产能,李奈表示只要穿越集团能够提供足够的货源,“福瑞丰”方面甚至可以适当提高进货价格。 至于新近在广州推出的火柴、香皂,因为目前的产量实在太少,供应广州一地还尚显不足,所以压根就还没往外地进行推广。 除了这些民用商品之外,穿越集团的出口重点项目军火,也已经从福建的购买者那里有了信息反馈——五百支二七式火绳枪和大小两种口径的火炮各二十门,当然,还有数量不小的海汉火器专用弹药。这第二笔来自大陆的军火订单,其内容数量已经超过了第一笔,显然这些军火的质量和实际效用已经得到了使用者的认可。 虽然在李奈到来之前,执委会其实已经通过驻广办的电台联络获知了这次“福瑞丰”将会带来的贸易订单内容,但听到李奈亲口说出来,还是让执委会再次感受到了成功的喜悦。 在陶东来等人的要求之下,李奈对此也进行了简要的说明。上次“福瑞丰”从胜利港第一批订购的军火运回广州之后根本就没下船,在码头进行了补给之后就径直去了福建。“福瑞丰”最终还是按照穿越集团的指示,以中间商的名义悄悄将这批军火卖给了许心素一方。 此时的许心素一方的势力在海战中已经逐渐处于了下风,甚至连部分通商航路都已经被“十八芝”的海盗船封锁住了。不仅如此,“十八芝”从年中便开始组织人手攻击位于泉州府沿岸的多个陆上目标,给许心素施加了极大的压力。而这时候从广州运来的这批火枪火炮,对许心素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价格方面根本就没有什么争议,对方直接就照单全收了。 许心素的手下虽然大部分都是海盗出身,最近一两年才脱了原来的皮穿上了明军军装,但这些人中有不少都会操弄火器,这点可比北越的农民军强多了。因此虽然穿越集团并未为这批出售的火器提供什么技术支持,但许心素一方仍然是在很短的时间就将新武器投入到战场应用当中。 不得不说新武器的使用效果非常显著,在一场爆发于中左所的陆上攻防战当中,使用火器的许心素一方轻松击溃了两千余人的来袭海盗,事后号称“阵斩海寇千余”。而相比于这显赫的战绩,在这场战斗中的自身战损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当然了,“十八芝”也并非没有火器装备,只是他们没有料到一直埋头挨打的许心素突然就有了这么强的火力而已。半月之后“十八芝”又再次组织了对中左所的进攻,并且配备了相当数量的火枪和各种虎蹲炮、佛郎机炮等重武器,却不料这次依然被对手所击败,连那些使用火器的手下也死伤惨重——无论是武器射程、杀伤力还是装填发射的速度,“十八芝”手中所掌握的火器都没办法与对方相抗衡。 这也并不表示“十八芝”就拿对手完全没办法了,郑芝龙手里还是有不少早先从荷兰人手里买来的正宗红夷大炮,其口径、威力、射程都在海汉火炮之上。不过这种炮一门就重达两三千斤,机动力几乎为零,只适合用来作为防御武器使用,要想用船运到中左所,再搬上岸去拖到城池下面攻城,却是太难了一些。 第二卷扩张之路 235.第235章 附加条件 这个时期的明军其实已经大规模列装了火器,特别是步兵部队的火绳枪和各种火铳、火箭的装备量相当大,使用火器的士兵占据编制总数的三分之一左右。而且福建沿海地区一向都是海盗重灾区,这里的明军装备也比较齐备,要远好于崖州水寨这种偏远地区的部队——当初罗升东在榆林渔村突袭穿越众,如果不是配备的火枪过于老化只能使用冷兵器作战,那还真说不定能干掉几个穿越者。 正规的明军对上“十八芝”的海盗,海上或许的确干不过船多势众的对手,但在陆上却可以依靠装备优势维持住不败的局面。可许心素吃亏就吃亏在他接受招安的时间太迟,直到战局已经开始吃紧了才想起要投靠朝廷,一时半会也无法领到明军装备给正规军的那些火器,而自家手里有限的火器虽说质量不比“十八芝”差,但数量差距实在太大,因此才会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许心素在开战后也曾向荷兰人求援,不过因为“十八芝”与荷兰人同样存在贸易往来,因此荷兰人最后选择了保持中立,两不相帮。如果不是从广东运来的这批军火救了急,那许心素控制的地盘只会越打越小,最终会在次年被“十八芝”剿灭于中左所。 许心素军中有少量的明军制式火器,根据“福瑞丰”从福建方面得到的反馈信息,可以基本认定目前穿越集团出口的这些猴版军火,在性能上仍然优于目前明军的制式火器,而“福瑞丰”对其销售的价格则与明军火器的黑市价格基本持平。唯一让许心素一方感到不满的是,这批军火的数量实在太少,特别是火枪——“福瑞丰”前次买走的两百支枪,第一批只交付了一百五十支,而驻广办第二梯队运去广州的五十支,便被“福瑞丰”截留了下来,准备拿给自家的民团装备。 许心素虽然比不了“十八芝”人多势众,但手底下几千人还是有的,这仅仅一百多支火枪哪里够用?两次高强度战斗打完,新枪已经开始有零星的故障出现,而当地又没有熟悉枪械修理的工匠,一旦有点毛病就根本没法修。最要命的是这些枪炮配发的弹药都非常有限,目前已经快要告罄了。 火枪还好,每支配发有三十发弹药,而火炮的弹药则简直就是坑人,仅仅十发。许心素在第一次战斗中甚至都没舍得用原装的弹药,直到第二次战斗时因为压力太大,才不得不使用了据说十分厉害的原装弹药。 而这种高价弹药的确没让许心素失望,不但射程比土制弹药远了有三分之一,而且按重量分包的发射药装填便捷,采用拉火管的方式发射也更为顺畅安全。但这一仗打完,配发的原装弹药就用了个一干二净。炮弹只要量好尺寸,自己就能造,但那威力强大的火药却是个稀罕物,许心素召集了漳州泉州福州多地工匠一起研究,最后也搞不明白这种独门火药究竟有哪些成分,又是如何制成这种均匀的细微颗粒,要知道同时代的火药可都是粉末状的。工匠们试制了多种配方,均无法达到同样的威力水平,而紧张的局势让许心素也没那么多时间去慢慢搞科研,于是留给他唯一的解决办法就只能继续买买买。 “福瑞丰”与许心素一方的军火交易十分隐秘,双方都只有极少数高层人员才知道。这倒并不是因为“福瑞丰”想要独霸福建的军火市场吃独食,而是这消息一旦走漏了风声,那极有可能会给“福瑞丰”带来极大的麻烦——福广沿海目前有一多半的地方都是在“十八芝”的控制之下,要是被这些海盗知道了“福瑞丰”出售军火给他们的对手,那后果可想而知。 为了确保今后的军火交易安全性,双方已经在打算把交易通道从海路改为陆路。虽说这种改变会大大增加运输成本和运输时间,但同时也大大降低了军火在运输途中的风险。“十八芝”再能打,那也只是在海上,他们的势力还无法深入到内陆地区。而许心素相信只要己方的火力配备强大到一定的程度,在战场上重新夺回主动权是迟早的事情。 听完李奈的叙述之后,陶东来沉吟道:“目前出售到福建那边的军火,有没有引起当地官方的注意?” 李奈摇头道:“这倒不必担心。许心素大概也担心其大量购买举动被上司俞总兵误会,因此对外声称这批火器是他自掏腰包购自佛郎机人,且将我们的售价又推高了不少,明军恐怕不会对如此高价的武器感兴趣。” 过一两年就会有兴趣了!陶东来心中不无恶意地想到,等东北方向再次吃紧,大明兵部想买武器的时候,打得风生水起的福建沿海自然就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话说回来就算是明军现在想向穿越集团采购武器,那订单也得排到明年去了,现有的军火产能供应福建、越南两地都还吃紧,暂时无法考虑其他的大客户。 颜楚杰问道:“李先生,以你们对福建形势的了解,许心素那边在将来还有没有向我们大量购买武器的可能?” 李奈肃然道:“据家父预计,现有的购买之数只是开始而已,许心素与‘十八芝’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但‘十八芝’一方控制的地盘、人手、船只,均是许心素的数倍,他要想打赢此战,唯有依赖海汉所出的快枪利炮而已。” 陶东来道:“如果许心素今后还想大量购买我们的军火,那我们需要提出一个附加条件。” 李奈愕然道:“贵方莫非是要涨价?” “涨价?”陶东来笑着摇头道:“我们现在缺的并不是银子。” 李奈已经来过胜利港两次,对于穿越集团的状况也算是比较了解了,稍一动脑便已经明白了陶东来的意思:“船?” “没错,就是船!”陶东来赞许地点点头道:“许心素作为福建沿海最大的海商,麾下应该有不少海船吧?” “虽不知具体数目,但三四百条船总是有的。”李奈应道。 “这其中能漂洋过海的大船也不少吧?”陶东来接着问道。 “几十艘应该是有的。”李奈已经隐隐猜到了陶东来接下来要提的条件。 “租也好,卖也好,两个月之内,让他尽快给我们提供一批四百料的海船,如果不愿意合作,那我们就会限制后续的军火供应。”陶东来毫不掩饰地提出了条件。 “一批?”李奈对于这个模糊的数目有点疑问。 “一批的意思,就是不少于十艘。”海运部的越之云接过话头道:“千万不要拿那种跑南洋的一次性货船糊弄我们。” 所谓的一次性货船,是因为当时明朝的外贸出大于入,去南洋交易的船往往回来时有放空的状况。很多海商为了降低运输成本,便以极为便宜的杂木造船,尽可能简化船体结构,只求能跑上一个单程即可。到了巴达维亚或是马尼拉之后便连船带货一起卖掉,自己再搭乘别的船回来。这种船造价极低,基本上谈不上什么质量。 “最好是附带水手,你知道的,我们这里的水手可是稀缺资源。”陶东来补充道:“至于船只费用嘛,可以从以后购买的军火中抵扣掉。” 李奈犹豫着问道:“那如果许心素肯答应这条件,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们保证他每月至少能从胜利港,或者说从你们这里采购到二百支火枪,6磅炮和12磅炮各五门,另外弹药供应量可以在现有基础上增加一些。”陶东来所给出的“优惠”条件也十分有限,相比提给对方的附加条件,简直可以用刻薄来形容。 但李奈却知道,恐怕远在福建的许心素根本就没得选,不管他愿不愿意,最终都得接受海汉人的条件。因为除了这里,许心素不可能再找到第二家能够长期向他大规模提供军火的卖家了,哪怕是已经在台湾修建了据点的荷兰人也做不到。许心素想要继续跟“十八芝”打下去,那就只能听从海汉人的安排,为他们提供海上的运力。 而海汉人要这么多的船来做什么,李奈心里也多少有数,以他们的能力,把生意做到大陆沿海乃至南洋的几个贸易港,纯粹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而现在海汉人的举措正是在想方设法地缩短这中间所需的时间。 跟海汉人接触的时间长了,李奈多少也学会了一点海汉人看待问题的方式,他们做任何事情都有其明确的目的性,但这种目的性并不仅仅只是作用于眼下,而是很可能出于更长远、更深层的考虑——用海汉人的话来说,这叫做“从宏观角度看问题”。 李奈现在回想整个军火贸易的过程,就越发佩服海汉人的这种“宏观”的眼光。从一开始海汉人就已经打好了算盘,要将军火出售给许心素一方,当时李奈真心认为事情就如海汉人所说的那样,选择出售对象是为了让福建的战事保持力量平衡,以便在更长的交战期内出售更多的军火,赚取更多的收益。但现在李奈认为除了这个理由之外,海汉人其实还有别的打算——利用军火贸易把许心素拴住,让他不得不长期为海汉人提供海上运力,而许心素那里的船都是现成的,这可比海汉人自己在广州碰运气买二手船,向船厂下订单排期造船要快多了。 当然了,这种算计也得要基于对形势的准确预判才行,要是当时战局吃紧的不是许心素而是“十八芝”,那海汉人现在提出的这种断货威胁恐怕就毫无作用了。又或是一开始就将武器卖给了“十八芝”,那搞不好现在中左所已经改名换姓,许心素的脑袋也挂到漳州城的城墙上了。而海汉人的这种精准预判能力,已经不是初次表现出来了。 就在这里李奈离开广州出发之前,天启帝驾崩,信王继位的消息已经由八百里加急传到了广州。而最受到这个消息刺激的并不是本地的官员,却是事前接受过施耐德剧透信息的“福瑞丰”大掌柜李继峰。虽说这消息传到广州的时候,信王还没有正式举行登基大典,不过李继峰已经丝毫不再怀疑海汉人的预测能力了。李继峰这时候才向从外地赶回来的两个儿子告知了海汉人的预判,这种可怕的预知能力在李奈心中也留下了极深的烙印。 李奈认为在为期两个月的军火贸易进程中,形势的发展也在一步步地印证着海汉人作出这些决定的正确性,几乎每一步都是按照海汉人的意愿在前进,特别是这次海汉人所提出的交易附加要求,更是充分证明了他们对于后续的发展早就有了全盘的计划。 对于这些条件,李奈也只能无条件地同意,反正要出船出人的又不是“福瑞丰”,而且自家在这个过程中也不会有什么实际的经济损失,至于说福建方面,相信眼下战局不利的许心素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应该很“乐意”来充当这个冤大头——反正现在他麾下的海船也有相当数量被堵在近海出不去,倒不如在海汉这边换一些更有用的军火回去。 海运部接着提出建议,届时让福建过来的船在广州装运移民和物资之后,再南下胜利港。目前穿越集团面临着移民潮来临和加大生产能力两大任务,所需的物资量也将大大增加,特别是本地产量极为有限布料、硝石、硫磺、铜等等,必须大部分从大陆地区进行采购。为此执委会早就有意要建立胜利港到广州之间的直航航线,但一直苦于海上运力不足,而现在似乎已经看到了一丝解决问题的曙光。 陶东来道:“既然李先生同意,那我们就视作‘福瑞丰’方面已经表明态度。为了节约时间,我们会通知驻广办,由施耐德先生与贵行联络办理后续的事宜。” 这事要是等着“福瑞丰”的船回到广州,再慢慢联系福建方面,那至少要迟上个十来天,执委会肯定不愿意浪费这么多的时间在无谓的等待上。当下便有人拿了会议纪要去通信中心,发电报联络驻广办去了,如果一切顺利,最迟明天施耐德就会登门造访李继峰,商谈向福建方面索要船只的事情。 李奈此次来胜利港,也没打算在短期内就返回广州,等这次的交易谈完之后,两艘船会载着购买的海汉商品返回广州,他则会留在胜利港,监督在这里投资的商栈等设施的修建。当然了,所谓的监督修建也只是找个理由而已,真正的原因还是李继峰希望能更加深入地了解海汉人的日常运作,而与海汉人已经建立起较为融洽关系的李奈肯定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陶东来听说李奈要在胜利港住一段时间,也不以为意,上次李奈来胜利港前前后后同样是待了十来天。而且执委会也并不打算对李奈禁足,因为他的活动范围实际上也只有胜利港到一号基地这一片地区而已。这里目前仅有造船厂和木工厂两个生产单位,并无多少秘密可言,执委会相信以李奈的水平,从这两个地方也偷不了师。至于被划为禁区的田独工业区和军营,要是没穿越者带领,李奈也同样进不去。 登陆之初建在一号基地附近的几个木炭窑,也随着燃料问题的解决全部关停了,这倒不是现在已经用不着木炭了,而是这地方距离居住区太近,穿越众纷纷反应灰尘太大。目前田独地区还有几个木炭窑在继续运作,生产的木炭也大多用在了化工生产而不是当作燃料被烧掉,例如目前需求量极大的火药,就需要大量木炭来当作原材料。 不过现在木工厂和造船厂的规模相比几个月前倒是又扩大了不少,木材干燥室也从最初的一间发展到了现在的五间,同时处理的木料可供建造四艘排水量两百吨左右的中式帆船所用。而造船厂船台上那艘实验性的木船已经基本成型,李奈在乘船进港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那艘船的存在,他很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看一看,拥有众多能工巧匠的海汉人究竟能造出来什么样的船。 当天的例行接风宴,李奈又是被一群无良嘴炮忽悠得酩酊大醉。第二天起来之后,李奈收拾停当吃过早饭,先去胜利港商贸区的工地上转了转,见自家的监工、匠人已经进场开始施工,这才放下心来。执委会一口气给“福瑞丰”划出了五亩地的面积,在这里将会建起一座带有库房的商栈、一间饭馆和一间青楼。因为“福瑞丰”是第一家来此投资的外地商户,由此也获得了优先的位置选择权,当时李奈和贺强并未选择最靠近码头的地方,而是选了离一号基地大门最近的一块地皮。 第二卷扩张之路 236.第236章 胜利港造船厂(一) 李奈和贺强认为,自家在胜利港所设的商栈再怎么靠近码头,无非就是将来能多些吃饭住店的外来海商、船员水手而已,这与“福瑞丰”在胜利港投资圈地的目的并不是很一致——不管是商栈、饭店还是青楼,这一切都是为了拉近与海汉人之间的合作关系,而并非单纯地为了赚钱。基于这样的考虑,他们才选择了一号基地大门之外毗邻的这块地皮。 穿越集团最近将相当一部分劳工都投入到了铁炉港项目中去,因此相关部门分派给“福瑞丰”修建商栈的劳工数量并不多,才三十来人而已。这么点人手要盖起一座面积五亩左右的大宅院,所需花费的时间至少要以月计。不过李奈倒是并不着急,因为昨天晚饭的时候海汉人已经发了话,最迟不超过两个月,这处商栈就能投入使用。相比李奈所知自家以前在外地修建商栈所花费的时间,两个月的工期已经算是极短了。 当然了,能把工期缩到这么短,这也跟“福瑞丰”提前做好的准备工作有关,不但备好了图纸、工匠,连很多工艺较为复杂的建材和物资都是直接从广州运来了,如雕花的门窗、平整的地砖、红木桌椅家具乃至预制好尺寸的房梁等等。穿越集团主要给这个工程提供劳工、砖瓦以及在李奈看来十分神奇的水泥。 李奈一边看,一边也没忘了提醒工头,在处理地基时留出埋设下水管道的位置。在驻广办的大改造完成之后,李奈曾经受邀去参观了施耐德所说的“先进人居环境”,各种的黑科技装备给李奈留下了极深的印象。特别是可以长时间方便地提供热水沐浴的锅炉、完美解决卧室内卫生问题的抽水马桶,以及李奈不明其理但觉其厉的沼气设备,都让李奈大感兴趣。 李奈在试用过这几件东西之后便很快体验到了其中的妙处,要求施耐德也向自己提供一套同样的生活设施,于是李奈在李家大院的居所便成了海汉卫浴系统的第一个推广成功的对象。不过因为沼气设备的施工太过复杂,李家宅院不便大动干戈,所以这一套技术含量最高的设备就被无奈地舍弃了。 给李奈安装卫浴设备,驻广办并没有借机敲李奈的竹杠,只是象征性地收取了“工本费”一百两。施耐德接着这个机会提出,希望“福瑞丰”能在本地找到更好的陶瓷匠人,参与到陶瓷卫浴设备的制作中来。比如洗手洗脸的陶瓷面盆,洗澡的陶瓷澡盆等等。等这些工艺更为复杂的陶瓷卫浴设备研制成功,那么“福瑞丰”自然就可以成为新产品地区代理商。 李继峰在试用了这些设备之后立刻便拍板同意了施耐德的建议,让自家商行开始在各地寻找手艺出众的陶瓷匠人。这次李奈南下所带来的一批工匠中,就有数名由“福瑞丰”招来的陶瓷匠人。至于说对外的推广工作,驻广办早就走在了前面——驻广办把临街倒座房的几间屋子作了改造,改成了临街的铺面,其中一间便将专门用来展示这些全新的卫浴设备。施耐德认为这东西只要有少数上层人士的带动,很快便会在广州形成新的使用风潮,就如同之前的玻璃文具一样。 而李奈在得到南下监工任务的时候,便已经想到了自家在胜利港修建的商栈一定要采用海汉的卫浴设备,虽然这样做会增加不少前期投资,但在李奈看来这种一步到位的举措是非常值得的,毕竟对海汉的投资回报一直都相当高,而且安全性也有保障——李奈昨天进港的时候,看到峡口两边的炮台已经修得七七八八了,有几个炮位已经架上了黑黝黝的火炮。虽然在船上看得不太清楚,但李奈还是能分辨出炮台上架设的火炮个头要比自家经手的那些火炮大得多,换言之这些岸防炮的威力肯定比外销的更大。 不过李奈所不知的是,虽然岸防炮工事的一期工程修建已经进行到收尾阶段,并且军工部门也做出了好几门24磅重炮交付给军警部,但目前炮手的训练依然进展缓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有的归化民群体普遍文化偏低,绝大部分人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认,而炮兵又是一个技术性很强的兵种,不管是观瞄还是射击,都需要用到大量的数学计算才行,现有的兵源素质显然不可能达到这样的要求。 军警部目前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让炮兵们死记硬背射角、装药量与射程之间的关系,同时依靠大量的实弹训练来加强和巩固这些菜鸟炮兵的技能。但就算如此,目前能称得上合格的土著炮兵依然是凤毛麟角,有限的那么几个表现比较突出的人,基本上都是属于天赋较好,头脑灵活而已,还说不上真正懂得了炮兵作战的意义。军警部现在也的确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很多东西并不是靠着手把手的传授就一定能教会的,或许只能等到什么时候上了战场接触到实战,才能让这些炮兵更快地成长起来。 当然了,尽管目前的炮兵质量和数量都还十分有限,但岸防炮工事的建成,仍然给予了穿越集团上下久违的安全感。军警部也宣称,有了这些重炮布防的工事之后,外来势力想要从海上攻入胜利港的几率将大大降低,即便是荷兰东印度公司武装炮舰或者是西班牙人的大帆船队集体出动,想击败胜利港的岸防炮工事也将要付出十分沉重的代价。 这倒不是军警部吹牛,西洋殖民者的炮舰虽然在目前的远东地区海面上难有对手,但它们靠的是船上装备火炮的数量来取得对战中的火力优势,而并非射程或者精准度。相较于胜利港岸防工事中射程可达两千米的24磅重炮,西洋炮舰上那些有效射程不过两百米的粗笨炮火实在很难发挥作用。如果真有这样的船敢于顶着岸防炮的炮火往前硬冲,那么在进入自身火炮的射程之前,它就必须先得扛住十轮左右的岸防炮轰击才行。即便目前的岸防炮还是采用实心弹而非开花弹,但规划中三十门以上岸防炮所能达到的火力密度已经足以在十轮攻击中击溃这个时代的海上对手了。 不过要实现这样的战斗力,军警部也承认至少还需要一到两年的时间,用以训练炮手,操练防御战术,完善工事修建等等。而且目前海军的组建计划也已经提上了执委会的议事日程,届时以炮战为主要火力输出的海军也会需要大量的炮手,这也将大大延缓岸防炮工事达到最强战力的时间。 李奈在工地上待了一阵,便觉得有些不对,前次自己来胜利港,身边无时不刻都有海汉人的头领作陪,但这次自己似乎已经没了这样的待遇,除了一个本地青年被派来跟着自己听候调遣,这半上午了根本就没见着那几位海汉头领的人影。 李奈觉得跟着自己这人有些眼熟,便挥挥手将他叫了过来:“阁下是否与我在哪里见过?” 那人恭敬地应道:“回李先生,前次您来盐场公社参观的时候,我们曾见过一次。” 李奈恍然道:“对对对!你就是那个蒋……蒋……” “小的以前叫做蒋三。”那人说着说着腰杆便已经直了起来,脸上禁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后来得安西先生赐名,现在改名叫蒋凯申了,凯旋的凯,申酉戌亥的申。” “凯申?嗯……这名字不错。”李奈当然不会明白安西教练的恶趣味,不过他的确记得这个叫做蒋三的男子。前次李奈在参观盐场公社的时候,曾与蒋三有过一段让他印象非常深刻的对话,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李奈意识到了海汉民政系统与大明的不同之处。李奈能明确地从蒋三这类人的身上感受到本地民众对于海汉执委会的敬畏和感激,并且会因此对执委会的决定表现出极高的服从性,从普通百姓的角度看,海汉人的民政管理效果似乎要优于大明的地方官府。 而蒋三也是因为那次在陶东来面前所表现出的“机智”获得了赏识,李奈走后,安西便将他的劳工等级由初级提拔为二级,并调离了生产一线,到盐场公社管委会担任了一个小小的民政职务。为了体面着想,安西还特地给他起了一个新名字——虽然安西起这名字未必完全是出自善意,但对蒋三蒋凯申而言,这却是他人生中莫大的荣誉。 蒋三在升职加薪之后一直表现良好,八月的台风灾害之后更是因为积极参加救灾和灾后重建,得到了公社管委会的嘉奖——二十元流通券。铁炉港项目开始之后,现有盐场公社的一部分人员,特别是管理层,将会在项目进行到移民阶段的时候调去铁炉港任职,蒋三也在其中。并且他已经得到了安西的指点,只要在将来一段时间内不要犯什么错误,等铁炉港项目进入运行阶段,安西就会推荐他出任当地公社管委会的民政助理一职,劳工等级也会上调一级,成为目前为数不多的三级劳工中的一员。 蒋三在几天前便已经被调来了一号基地这边,负责铁炉港新移民的接受和事前培训工作。这批新移民都是在十月初到港的移民,越南人和海南本地人各占了约莫一半,他们目前已经基本完成了隔离观察期,接下来就会被安排到新开辟的铁炉港居住地,蒋三的任务就是让这批人明白他们接下来的去向和工作、生活安排。而就在昨晚,蒋三接到了民政部门的新通知,让他从今天开始贴身陪同广州来的贵宾——当然同时也还有监视的性质在内。 这倒不是管委会不重视李奈的存在,而是各个执委目前都比较忙,每个人手头上都有一大堆事情要做,无暇分身陪同李奈游山玩水。反正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之后,执委会的几个老江湖都认为李奈是属于人畜无害的类型,也没什么需要特别防备他的,于是干脆就让民政部门调个本地人去给李奈当随从,保证他在胜利港期间随时有人替他协调周边安排食宿就行了。 蒋三道:“李先生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首长们说了要尽力满足李先生所提出的任何合理要求。” “那西边的造船厂看起来十分热闹,在下可否前去看看?”李奈没有注意蒋三所说的“合理要求”意味着什么,但他也明白海汉人放蒋三这么个小人物在自己身边可不仅仅是为了当个跑腿的角色,自己在胜利港的一举一动,恐怕这个蒋三都会在事后上报给海汉人知道。 “造船厂自然是去得的。”蒋三连连点头应道。民政部门事前的确给他指点过哪些地方可去哪些地方不可去,整个胜利港地区除了兵营和榆林哨所之外,其他地方都可以去,这其中也包括了位于港湾西部的造船厂在内。 于是李奈叫过工头又叮嘱了几句,便往西边的造船厂走去。李奈觉得胜利港这地方别的都好,就是没有轿子,只能靠两条腿步行。海汉人倒是经常骑着那种两轮车窜来窜去,不过李奈觉得那玩意儿速度快若奔马,看起来实在是不安全,根本就没打算要学。 刚走没两步,蒋三便出声道:“李先生,如果要参观造船厂这类的生产单位,是不能带随从进去的。” 李奈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吩咐两个随从留下。对于这一点要求,李奈并没有什么不快,“福瑞丰”名下也有一些作坊,若是外人要进去参观,同样不会允许随从人员进入——我知道你是商人,但你的随从是不是做这行的工匠,那可就不好说了。一些工艺上的独门秘技,被外行人看到没事,但被行家看一次,或许就被偷学去了。以海汉人造出那么多钢铁巨船的本事,李奈相信他们在造船这方面一定有某些特殊的手段,而这些东西肯定是不便让外人所知的。 胜利港船厂所在的地区,其实便是当初于小宝一家所生活的榆林渔村附近,正位于榆林半岛与大陆的连接位置。近岸处茂密的红树林早已经被砍得一干二净,不复当初的原始风貌。岸边建起了连片的工棚,靠北的工棚里堆放着大量已经经过干燥手段处理过的船用木材,而南边的工棚则是海运部技术人员们办公和进行细加工操作的地方。 岸边伫立着大大小小五六个船台,目前每个船台上都安放着正处于建造或修缮状态的大小船只。船台下有木制滑道直接通到海面,在船台完工的船只便由滑道直接下水。 目前胜利港造船厂有技术人员四十余人,普通劳工近两百人,除了进展相对比较缓慢的一号试验船之外,其实船厂在这几个月里也丝毫都没有闲着,海运部现有的所有海船基本都是在这里接受定期的船体维护作业,这任务一点也不轻松。船底的附着物如果不定期进行清除,将会对船只的航行能力产生明显的影响。按照海运部所掌握的资料,如果像牡蛎、海葵等船底赘生生物过多,船舶的动力将会损失5%-10%,这对于现有的低航速帆船来说简直是不可饶恕的罪过。除此之外,船体水下部分的防腐、防漏,也必须要定期从新进行处理,否则一旦在航行中出现问题,那就有可能会引发船毁人亡的大事故。加之海运部的船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二手货,因此对于相关的维护工作更是一向抓得很紧,丝毫不敢放松。 除了维护维修工作之外,这几个月里造船厂其实也下水了不少小船,其中部分是作为试验性质的试制品,用于验证海运部的一些新提出的技术方案是否能结合到现有的造船工艺当中,特别是船身结构和帆索体系,更是这些试制船的技术探索重点。 其实若不是执委会的要求太高,估计一号试验船早就可以下水了。执委会要求未来一段时期的主力船只要有良好的海上适航性、便捷的帆索操作系统、在不低于现有船只的装载能力的情况下能拥有更快的航速,最好能加装数门新近出炉的海军火炮,或是能通过较为简单的改装化身为海上的火力输出单位提供给未来海军使用。如果可能的话,还要为将来的蒸汽机上船留出足够的改动空间,免得到时候又要花大量的时间重新设计舰船。 虽然执委会的要求听起来很过分,但这也是基于现有的客观环境所不得已提出的要求。穿越集团既然选了三亚这个地方作为前期的主基地,那么对于制海权的控制就成为了未来的主要发展目标。 第二卷扩张之路 237.第237章 胜利港造船厂(二) 如果单以生产制造部门的技术储备水平而言,造船厂就算不是目前最强,至少也能排到前三了。既有越之云、孙长弥这样正儿八经海事大学科班出身的船舶建造专业人士、王汤姆等拥有丰富实践经验的航海专家,也有穿越之后通过各种途径网络到的一批本土造船匠人,加上资料库里的大量近现代船舶资料,以及穿越集团内部为数众多的键盘专家,可以说纯粹的技术实力已经非常强,要远远高于同时代的其他竞争者。 执委会对于新式帆船的研制也给予了很高的期望和支持,凡是造船厂需要的原材料,一律优先供应,没有的就买,外面买不到的就自己造,自己都造不出来的……那还是考虑修改方案吧。总之只要是执委会能弄到的东西,造船厂需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但或许正是因为技术理念相比同时代的水平已经太过领先,反倒是让一号试验船的研制过程中充满了各种争议。不光是执委会,几乎所有有份参与船型研制的人,都希望能够从一开始就把试验船做到尽善尽美,功能完备,从造船技术上一举压倒同时代的海上对手。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尽管大家都很清楚船舶建造技术在未来几百年的发展方向,但可惜的是受制于目前的制造水平和材料限制,想要一举造出叱咤四方的铁甲巨舰是根本不可能的,海运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木结构和风帆动力的基础之上,尽可能根据从后世带来的造船知识来建造一艘功能强大又便于操作的木制帆船。而分属不同群体的参与者对于这艘船也提出了各种各样的要求或是建议,结果反而使得海运部的建造方案从穿越之前就开始筹备,到了最近都还在一改再改,迟迟确定不下最后的方案。 在造船厂刚建成不久的时候,海运部就已经打过报告申请同时开工另一条试验船,因为目前的技术方案太多,有些方案不可能放到同一条船上实施建造,仅靠一条船无法对方案一一进行尝试。而执委会认为同时开工两艘大船的耗费太大,因此后来才有了为数不少的众多小型试验船。当然这些船造出来之后也不会浪费,验证完方案之后就改成渔船下拨给了农业部,又或是改造成训练船提供给军营训练未来的海军船员。 为了帆船研制方案的事情,海运部内部已经开过无数次技术研讨会,就连执委会也搞过几次专项讨论会,但每次讨论到最后的结果还是谁都不能说服谁,而舆论意见也逐渐形成了几个大的派别。 呼声最高的还是中式帆船派,这个派别的意见是新式帆船的船体仍然应该采用中式帆船传统的尖底形状,并保留水密隔舱之类的船体构造,只对船艏、船艉及帆索系统根据后世的经验作出技术改进。持这类看法的人占据了新式帆船研制的大多数,他们认为中式帆船的船身形状和船体结构已经代表了船舶建造技术的未来发展方向,并且也得到了广泛的应用,如果不采用这些业已成熟的建造方案,那无疑是在造船技术上开倒车。 而另一派人则认为要正视这个历史时期的现实,西洋帆船能够通行全球,其技术上同样也存在着一定的长处,新式帆船应该对其有所借鉴。光是那一船肚子的火炮就是中式帆船永远无法实现的,因为西洋帆船是圆底上窄下宽,船体中有足够的空间装下那么多的火炮,并且这种重量还能起到稳定船身的作用。而中式帆船想要在船上大量布置火炮,就只能集中在船身上部,这样不但重心过高而且火炮的装载量会十分有限,而且船舷某一边集中开火的时候因为后坐力作用而让船失去平衡,就算不至于侧倾翻覆也会大大影响船只的适航性和炮火的精准度。 不过持有这种看法的人一般都属于键盘专家,虽然声音大,但其实提不出太多的理论依据,多数人都是为了实现他们心目中的大炮舰主义而已——这个时代的海战,可不就应该是像加勒比海盗那样,互相抵近以船舷炮对轰吗?既然在自家火炮技术上有优势,那就应该在船上摆满密密麻麻的火炮,管他们什么东印度西印度还是海盗的船队,遇上了就一通集火打沉对方才是王道。 随着各种试验方案的逐步实施,中式帆船派还是逐渐开始占据了上风,技术之争也由造船技术流派的争论慢慢转向了各种技术细节的争论,如该采用横帆还是纵帆,软帆还是硬帆,需不需要采用方形船尾,船身肋骨要不要上钢结构,船底需不需要包铜皮,今后上蒸汽动力应该如何布置推进装置等等。 这种技术细节的争论一旦起来,比起流派的争论更加难以统一意见,关于一个小小的技术细节往往会有许多种改进方案提出来,而海运部要对这些方案一一进行验证,就需要花费大量的工夫。而为此造船厂的技术讨论会频率也大大增加了,从以前的每周两次,增加到目前每两天至少有一次的地步。越之云和孙长弥这两个来广州报到时还略显青涩的白面书生,现在已经晒得跟黑炭头似的,加上原本就因为长期的海上生活变得黑又亮的王汤姆,号称“船厂三黑”——基本上他们三人也算是新式帆船研制项目的主要技术骨干了。 李奈来到到船厂的时候,众人也正在召开新一轮的技术讨论会。会场便设在堆料的工棚下面,大家随便找个木墩子坐下就开始讨论起昨天未尽的技术细节。虽然在场的人都看到李奈进来了,不过倒也没人劝他离开——越之云因为要跟“福瑞丰”交接他们从广州带来的二手船和船员,所以也代表海运部去了昨天为李奈举行的接风宴。陶东来专门跟他打过了招呼,李奈如果没事转到船厂来,有什么想看的就让他看,想听也就让他听,造船这种专业性极强的行当,可不是李奈这种举人老爷随便听听就能弄懂的,也没什么特别的保密必要。 因此众人只是看了李奈一眼,便转过头又集中到了讨论当中,便听越之云道:“今天一早的货车已经送来了田独那边新加工出来的钢铁连接件,回头就可以直接装到船上。这一号船虽然来不及赶上使用钢铁龙骨和船肋,不过用上这些钢铁的连接件也能有效地加固船身强度。” “那我们订制的钢制空心桅杆呢?田独那边能按照预订的时间出货吗?”孙长弥嘴里咬着个烟屁股,眯着眼睛问道。他如同乡间老农一般岔开腿蹲在路边,如果不是穿着一件海汉人才有的带帽短衫,旁观的李奈几乎要把他认成是本地的归化民了。 “桅杆够呛。”王汤姆摇摇头接过了话头:“昨天我跟罗杰联系过,冶金车间以前用的卷板机没这么大,恐怕需要分成多段加工,但焊接上也有技术问题,用老式的锻焊来加工,怕成品在强度上达不到要求,他们还在想办法解决。” “我们不是带了电焊工具吗?”越之云愕然问道。 “白克思说药芯焊丝和高压气瓶的储备有限,现在用一点就少一点,最好能想出别的加工办法。”王汤姆解释道。 “当初准备这些东西可不就是为了现在用的,这节骨眼上省什么省!”越之云有些气呼呼地埋怨道:“没有钢制桅杆,那我们就没法大幅度加高桅杆,不加高桅杆怎么用新设计的帆具!” 孙长弥劝道:“白总说得也没错,就算加工了一两根桅杆出来,也只是解决一时之需,以后定型量产的时候还是得面对同样的技术问题,现在能解决当然最好不过。” 李奈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问道:“为何要打造加高的桅杆?” “桅杆更高才能挂上更大幅的船帆,这样对风力的利用效率才会增加……你知道什么叫利用效率吗?”越之云解释了半截又忍不住反问道。 李奈点点头道:“略懂,请继续讲。” “现在的海船都是使用风力作为主要动力,那么船帆对风力的利用率,就是影响船只前进动力的主要因素。对于这个问题,我们设计了全新的船帆、桅杆和索具结构,对风力的利用率会大大地优于现有的福船或者广船……当然也包括那些洋鬼子的盖伦船在内。”越之云很是自豪地向李奈解说道:“采用纵帆中式帆船的船帆便于操控,可以灵活地利用各种风向,但缺点是船帆少且偏小,实际受风的有效面积不大。而采用横帆的西式帆船因为船桅够高,因此使用的船帆面积可以更大,不过因为桅杆太高,收帆扬帆都不是那么容易操作,而且高桅杆还必须加上各种支索来保证其稳固性,这就大大妨碍了横帆的转动角。” 李奈听得半懂不懂,有些疑惑地问道:“在下曾多次见过西洋番人的帆船,船帆多而密集,看起来似乎足以弥补船帆转动不灵的缺陷。” “那也仅仅只是看起来而已。”越之云继续解释道:“西式帆船在设计上有很大的局限性,因为它们一味地加大风范的面积,但其船帆对风力的利用率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高。顺风时支索帆、斜桁帆、主帆互相遮挡,因为支索的存在挡住主帆的转动角,侧风和顶风时只能依靠支索帆来利用风力,使用效率和操作便利性上远远比了中式帆船的灵活。” “既然越先生认为中式帆船如此好用,那为何过去没人以加高桅杆的方式来加大船帆?”李奈这话一问出来,就充分地暴露了其外行的本质。 “纵帆船没法加支索啊,不然仅有的灵活优势就没了,而且中式帆船都是尖底船,桅杆太高会导致重心不稳。”越之云当然也意识到了李奈的无知,这下就放心大胆地进行解释了:“而且中式帆船的船帆太重,增大面积就会增加重量,过高的桅杆在强度上未必撑得住,风力大了很容易会折断。” 李奈这才恍然大悟道:“所以贵方才要造那空心的钢铁桅杆,便是要减轻桅杆重量,增加强度和高度,借以来增加船帆的面积。” 李奈这下举一反三倒是很快,越之云也马上打住了向他详细解释的念头。新式帆船在桅杆、船帆和索具上所采用的技术革新远远不止钢制空心桅杆一项,但只有这一项是技术含量最高,外人最难以仿制的,因为在金属加工手段上很难达到穿越集团的水平。至于其他的细节改进,明眼人只要看过一次之后,多半便能得悉其中奥妙了。 海运部对于甲板上层设施的技术改进要远远多于船体本身,最重要的便是根据现代力学原理重新设计的风帆系统。这个新的系统采用了东西方两种风帆的部分特点,但总体上与之差异极大,可以说是穿越集团又一个跨越时代的黑科技利器。 早期的帆船所利用的是风在前进过程中直接吹在风帆上产生的动风压,而现代帆船所利用的却是气流流过拱形帆面时所产生的压力,这种静风压在船帆上产生的推动力要远远大于动风压。这种原理听起来难以理解而且抽象到很难直观地想象出来,因此在这个时代还完全没有被运用到帆船风帆的设计当中。 直到百年后的1726年,来自瑞士伯努利家族的丹尼尔·伯努利才提出了“边界层表面效应”,即流体的流速越大,压强越小,流体的流速越小,压强越大。而后这一伟大发现被科学界命名为“伯努利效应”,这也是流体力学最为重要的定理之一,在之后的几个世纪中被广泛应用于船舶、航空器的制造领域。就连足球比赛中的香蕉球现象,也可以用“伯努利效应”来完美地解释——足球由于旋转而导致两侧的空气流速不一致,因而会向流速更大的一方发生偏转。 西洋帆船所采用的横帆结构只能利用动风压,也就是说占据船帆绝大部分面积的煮饭只能在顺风或者侧顺风的条件下才能使用,否则风所提供的就不是动力而会变成了阻力。而斜桁帆虽然能够利用一部分的静风压,但其扭曲的形状和有限的面积让它的实际作用也非常有限。 而中式帆船虽然靠着相对较为灵活的操帆方式可以利用到静风压的效应,但因为中式船帆的设计出发点是为了操作简便高效而并非针对伯努利效应,加之受限于桅杆高度无法使用更大的船帆,这种相对的技术优势在实际应用中所起到的作用也就变得极为有限。 海运部在船帆的设计上动了非常多的脑筋,验证了不下十个方案,最后才敲定了更接近于现代帆船的风帆设计方案。这种设计是采用纵帆结构,但使用的却并非中式硬帆,而是软帆,但与西式横帆所不同的是,帆面两侧都会加上弯拱形的竹木辐条,辐条中间有绳索穿过帆面进行位置固定,风帆在受风时的拱起就会限制于辐条的弯度之内。而这样的结构又有异于中式硬帆的单边辐条固定。 这样的拱形帆可以充分利用静风压,并且转动灵活,可以有效利用侧风甚至是顶风来提供前进的动力,对风力的利用效率上要远超传统的中西式帆船。而且有了这种船帆之后,船上也不必再加装支索帆之类的辅助风帆,操帆要比西式帆船简化了许多。以同等风帆面积和外界风力条件来计算,海运部认为根据流体力学设计出的新式船帆要比原有的中西式船帆都至少高出三分之一的效率,并且在使用了新的索具滑轮之后,所需的操帆人手并不会比过去增加多少。这也意味着在同等的条件下,使用新式船帆的帆船航速也将得到大幅度的提高,而这正好满足了执委会所提出的操帆便利、提高航速的要求。 当然了,这并不意味着新式船帆就十全十美,可以马上应用到先用的帆船上去。首先,帆布的制作对目前的穿越集团来说就是一个极大的难题。目前穿越集团并没有纺织产业,布料九成靠从外界进口,剩下的一成来自本地土著供应的吉贝布和穿越集团的自身储备。而现有的外界进货渠道并没有找到真正适合用来制作船帆的布料——至少以造船厂的标准来看还没有任何的合格品出现。一号试验船的船帆,将会利用从后世带来的库存帆布来制作。但库存毕竟有限,日后若想规模化地制作这种船帆,那迟早还是得面对原材料的问题。 其次这种设计目前只在排水量极小的试验船上使用过,真正放到大船使用上是否会获得预想的效果,在使用过程中又会出现哪些需要解决的技术难题,都还需要时间来进行验证才行。 第二卷扩张之路 238.第238章 胜利港造船厂(三) 驻广办和“福瑞丰”从大陆购买的布料用来做普通的衣服是肯定合格了,但要当作帆布使用,在强度上却是离海运部的要求差了不少,试制出的船帆幅面稍大一些,在强风环境下就很容易被撕裂。虽然在船帆的材料上遇到了比较大的麻烦,但海运部认为也并不是没有解决办法。参与船帆制作的一个姓王的本地裁缝就出了个非常不错的主意,用较为坚韧的多重布料来制作加强筋,在较大的船帆幅面上缝制了大量的加强筋之后,果然船帆的强度有了明显的提升,虽然整体强度暂时还达不到海运部的技术要求,但至少已经能够作为备用帆使用了,而且船帆的重量也并未因此大幅增加。而王裁缝也有幸凭借这个小小的献计功劳,获得了劳工等级的提前升迁。 执委会已经给驻广办发去了最新指令,要他们设法从盛产棉布的松江府地区大量定制更为坚韧厚实的布料,同时看看能否搭上西班牙人或是葡萄牙人的线,从洋鬼子那里弄到一些印度产的帆布。执委会现在已经将帆布列入了战略物资清单当中,在自身缺乏纺织产业的状况之下,哪怕是多花些银子,多绕些弯路,也必须要尽快找到一条供应稳定的帆布贸易渠道。 根据流体力学所进行的船帆设计是海运部研制的新式帆船在外型上与现有船只最为明显的不同之处,但偏偏这个技术含量最高的改进在仿制上却是相对最容易的。即便是那些根本不懂得何为“伯努利效应”的土著,在知道这种新式帆的使用效果会大大优于旧式船帆之后,也会出于实际考虑迅速地进行模仿。 当然了,这种具有技术优势的船帆也必须有足够大的面积才能充分体现出性能上的优势,因此海运部才会不惜想方设法要通过加高桅杆的方式来增加船帆面积。而按照这个时代的造船技术,要嘛就只能像中式帆船这样使用相对低矮的桅杆,要嘛就像西式帆船那样用上大量的支索来确保其稳固性,想要像穿越集团这样直接造出空心钢管来当桅杆,在技术上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难题。所以即便这种新式帆日后被人偷学去了,其船只性能相较于穿越集团的正版货还是会有比较大的差距。 李奈又听了一阵,众人所说的话他倒是基本能听懂,但很多名词却是不明其意,而他又不便让人不停给他解释,因此多了一会儿之后反而更觉糊里糊涂。不过李奈注意到参与讨论的可不仅仅是海汉人,还有七八个明人船匠也偶尔会插上几句发表一下自己的见解。其中一个姓张的船匠似乎特别突出,就连越之云、孙长弥也不时会以“张师傅”来称呼这个人。 李奈听那张师傅说话一口福建腔,便侧头对蒋三低声问道:“这张师傅什么来头?” 蒋三应道:“这张天贵张师傅可是造船厂的一把好手,首长们提拔他当了高级工头,现在造船厂所有的船匠都归他管,越首长和孙首长不在船厂的时候,就是张师傅说了算……对了,张师傅好像就是贵商行在广州招揽了送来胜利港的。” “竟有此事?”李奈倒是没想到海汉人的头号船匠居然还是自家帮着招揽的。“福瑞丰”在广州也算是数得上号的大海商之一,名下船只虽然比不了许心素那种省级大海商,但大大小小二三十条船是有的,平时需要做的修修补补也不少,而且跟海汉人搭上关系之后,李继峰已经在考虑需不需要自己搞个造船厂,多造几艘船专门用来跑胜利港的航线。要是早知道自家招揽的匠人中有张天贵这种人才,倒是应该留下来替自家做事才对。 不过看了海汉人这造船厂的规模和运作方式,李奈深知即便自家能出得起足够高的佣金,也很难给张天贵这种船匠足够的发挥空间。首先自家如果真要开个船厂,规模肯定比不了海汉人的这间船厂——要供几百号工人的吃喝拉撒,这一年得造出多少船才能平衡收支?而据李奈所知,海汉人对这个造船厂的投入根本是不计成本的,他们要的只是成果,而非投入,这种运作模式肯定无法套用到“福瑞丰”这边。 其次海汉人给予张天贵的尊重和自由度也是相当高的,很多船只建造细节上的问题,海汉人居然还得以他的意见为主,而且这船厂试验小船一艘接一艘的造,正经能用来跑海运的船半年都还没定型,这要是搁在别的船厂,肯定早就把负责建造的工头给辞了,哪能像海汉人这样依然把他奉为上宾。 李奈好不容易熬到了讨论会结束,众人起身拍拍屁股,各自忙着开工去了。越之云走到李奈面前问道:“李先生要不要去看看我们的新船?”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李奈很恭敬地应道。在对待匠人的态度上,李奈与相当一部分明朝士人不同,因为他出身商贾之家,而这个时代商人的社会地位依然不高,士农工商,真说来这商人还排在工匠的后面。当然了,商人的身家大到一定地步之后,地位还是会有显著的上升,但如果是商人子弟要入仕做官,出身的劣势就会被放大——李奈在考到举人功名之后,放弃了继续参加科举也有这个原因在内。 正是由于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李奈在对待匠人的时候一向还是比较温和谦逊的,何况面前这个造船匠人还有海汉人的身份。在李奈看来,越之云、孙长弥虽然不像陶东来、施耐德等人的地位那么高,但起码也是一方管事之人,自己也应该给予足够的尊重才行。 而越之云对于李奈的这种态度也很满意,伸手作势道:“那请李先生随我来。” 出于保密的需要,一号试验船的船台外面有一圈一人多高的竹篱笆,从外面是很难看清内里的工作情况的。李奈前一天进港的时候,也只看到了露出篱笆顶的一小部分船体。这次由越之云带着他进到了篱笆里,他才真正看清了这艘被海汉人十分重视的试验船。 这艘尚在船台上由众多支木支撑起来的半成品长约十丈有余,而因为甲板上层仍处于施工状态,船体的宽度还不太好辨明,李奈根据自己的经验估计,这艘船的宽度应该在两丈到两丈五之间,但以目前已经建成的大部分船身来看,船体深度要大于同级别的福船或是广船,目测至少在一丈以上,仅从船体尺寸看,这艘船应该比惯常所见的四百料海船要稍大一些,特别是在吃水的深度上,比一般同级别海船多了几乎有三分之一的尺寸。而船体的形状则依然基本保持了中式帆船上宽下窄的尖底模样,可以想到较深的吃水船身将会给这艘船带来更好的海上适航性。 在这个船台上的工作的船匠明显要比其他几个船台少得多,李奈不问可知,这必然也是海汉人出于保密的考虑。但从目前所见来看,李奈觉得这艘船似乎也没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不过李奈觉得这多半是自己的见识问题,否则先前在旁听讨论会的时候就不会有那么多完全听不懂的内容了。 如果李奈比较懂行,他就应该能看出这艘船的龙骨有向尾部下倾的趋势,与现有的各种帆船是存在不太显眼的差别。这种结构可以获得较大的尾部吃水深度,能使其水下船体的横向水动力中心大大往后挪移,从而有利于抢风航行和减小船体横漂幅度,有效地提高船只在海上的稳定性和航速。 这种结构是来自于十九世纪才会出现的“巴尔的摩纵帆船”,两百年之后出现北美切萨皮克湾的这种北美纵帆船在世界航海史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角色,是十九世纪之后最优秀的快速帆船之一,代表了当时最先进的船舶设计思想,并且也对之后的造船技术产生了革命性的影响——之后出现的飞剪式帆船就是在此基础上发展出来的高级快速帆船。 而在船艏的设计上,海运部就的确借鉴了飞剪船的设计,水下部分的形状如同一把利斧,几乎是最小的阻力形状。关于船艏的设计也有过一番争论,还有人提出过使用球鼻艏的设计方案,但后来还是被海运部否决掉了。球鼻艏一是建造的技术难度相对于较大,二来在中小型船只上安装球鼻艏的减阻提速作用并不明显,而穿越集团在最近几年之内可能都不会具备足够的条件去造那种排水量几千吨的大型船只。 这些优秀的设计方案也被海运部采纳了其中的精华部分,并且揉合到新式帆船的试制当中。当然了,在帆索系统的设计上海运部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意见,毕竟是基于流体力学原理设计出来的黑科技作品,也经过了后世的实践检验,技术含量可比洋鬼子的那晒尿布一样的满船帆高多了。不过这种小的技术细节,李奈哪怕是看到了,也意识不到这对促进航海技术进步的意义,顶多只是很直观地感觉到这艘船的外形很流畅,看起来比较赏心悦目而已。 越之云道:“李先生,这里可以随便看,但关于这艘船的建造问题,就请你不要再继续多问了。至于原因我就不多解释了,你懂的。” 李奈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这种事他并不是第一次在胜利港遇上,上次来的时候他就问过了不少没有得到解答的问题,例如港口停泊的那些铁船是怎么造的,盐场的产量为什么远远超过大明的水平,玻璃的制作工艺等等。每次海汉人不愿意回答这些疑问的时候,便用“保密条例”来搪塞自己。李奈不清楚海汉人的“保密条例”具体规定了些什么内容,但很显然,他们制造的所有东西的制作工艺都在这个“条例”的管辖范围之内,而现在这个名单上显然又得增加一项了。 李奈并不反感海汉人的这种态度,技术壁垒可是这个时代匠人的赚钱法宝,海汉人的商品能够卖出那么高的价格,还不是因为他们掌握了独门的制造技术?这些看家本领怎么可能轻易对外人透露,能有得看就不错了。李奈心中暗暗寻思,等这次回到广州之后,是不是要去找个船厂恶补一下船只建造方面的知识,那样或许可以稍稍了解到海汉这种新式帆船的技术优越性到底体现在什么地方。李奈打定主意,一边看一边将这船的外形牢牢记在脑海中,打算等回去之后再找专业人士来咨询一下。 不过可惜的是,李奈来参观的时间稍稍还早了那么一点,甲板上层建筑现在才刚进入施工建造阶段,作为一号试验船设计精华之一的舵轮转向系统,李奈这次是无缘见到了。 不管中式还是西式的帆船,这个时代都还是使用舵工在船艉直接操作舵杆的方式来调整船舵方向。这种操舵方式的弊端非常明显,一是在船体稍大的船上,舵工的视线会被艉楼甲板给挡住,无法观测船上的风帆动向,这样就只能通过间接传达指令的方式来让舵工进行操作,影响了航海效率;二来这种操舵方式几乎是依靠纯粹的人力,要是在海上遇到恶劣天气,那人力还未必抵得过大自然的力量,风浪太大就很可能会失去掌舵的主动权。 而原本历史上舵轮这个航海黑科技是在十八世纪初才被发明出来,穿越集团的到来让它的出现提前了近百年。舵轮的技术优势与旧有船舵的劣势一样明显,这东西设置在艉楼甲板上,操作轻便灵活,使用者也能很直观地看到船帆的动向来随机应变,船舵的转向操作比起旧有方式可谓是划时代的进步。最关键的是,这玩意儿对穿越众来说虽然不是什么高科技,但也不是像新式船帆那样,从外面随便看看就能山寨的东西了,其主要传动结构都隐藏在船身内部,非专业人士就算看到了舵轮的操作,也想象不出这么个小小的木头轮子是怎么带动整艘船转向的。 而同样在原本历史上的十八世纪才被发明出来的航海黑科技除了舵轮系统之外,还有六分仪和航海天文钟。六分仪在十八世纪经历过多次改进,从最初测角只有90度的八分仪,逐步改造成了测角达到120度的六分仪。这种仪器比起过去测纬度使用的星盘、直角象限仪之类的工具使用更为方便,精准度也有了较大的提高。 而航海天文钟在远洋航海中的必要性一点也不亚于六分仪,为了用航速来估算自己的相对位置,远洋船就需要一种稳定可靠的记时器来计算出航速,而这个时代能搬上船使用的记时器精度却远远达不到航海要求,一旦出现风浪,机械结构的钟摆就会出现误差。1656年荷兰科学家惠更斯发明了螺旋平衡弹簧来代替钟摆,但这样的航海钟仍然只有较差的时间精度。直到1736年,一个英国钟表匠才为了英国国会的悬赏造出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台航海钟。 不过早期的航海钟都是大家伙,海运部可没打算使用那种粗笨的导航装置。不管是六分仪还是航海钟,在穿越之前的物资采购中都是列入了战略物资的清单当中。当然了,当时资金有限的筹委会也没买什么高档货,就直接从网上采购了一批船用石英航海钟,而且目前已经投入到了黑土港航线的使用当中。技术部门倒也没忘了采购几部机械式的航海钟做备份,以后金属加工的工艺水平上来了,就可以对其进行复制,免得多过几年石英钟的电池用完大家都得抓瞎。 值得一提的是在航海方面,穿越集团中首屈一指的专家那还是得数王汤姆。他所体现出来的专业水平可不仅仅是在航海理论和经验方面,装备等级上那也是一等一的精良。这家伙所用的航海钟是万宝龙出品的villeret1858系列中的超级限量款——由一块指针式双时区计时表和一座大型指针航海钟组成的套装。特别是那座由红宝石、花岗岩、黄铜、航空铝材和碳纤维打造的重达120公斤的豪华航海钟,更是足以亮瞎每一个参观者的眼睛。据说这套航海钟表全球限量16套,放到任何一个航海游戏里都可以成为史诗级的装备,也不知道这家伙是花了多大的代价搞来的。 陶东来也算是穿越集团中见多识广的有钱人了,但当他看到这套行头的时候也吃了一惊。据他事后所说,万宝龙这个系列的表均价都在人民币七位数以上,按此来推算,王汤姆的这套装备恐怕比那两艘双体船加起来还要值钱得多。穿越前资产上了六七位数的成员其实也不少,但俗话说穷玩车富玩表,这样看起来,王汤姆才是隐藏得极深的真土豪。要不是王汤姆整天在海上待着没几个人知道他的底细,恐怕胜利港早就出现了一大群要给王汤姆生孩子的夫人党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239.第239章 胜利港造船厂(四) 目前一号试验船的建造进度已经到了甲板上层阶段,如果不是需要等田独工业区那边加工出主桅杆,那估计近几天就可以进入到舾装阶段了——只有等装上主桅杆之后,这艘船才能调整重心,做好下水前的最后准备。 另外一个拖累了建造进度的重要原因,则是来自于军工部门。按照军警部的要求,新式帆船不管是用于商贸货运还是其他用途,都必须配置一定数目的船用火炮,或是有简单改装后配置火炮的能力,说白了就是要新式帆船都必须具有在战时统一改造成武装船只的能力。 按理说商船跟战船的设计和建造标准都会存在较大的差异,军警部的这个要求乍听之下有些蛮不讲理的感觉,但这也是基于现状之下无可奈何的解决办法。海运部辛辛苦苦搞出来的新式帆船,等以后开始定型量产,也绝对不可能把图纸拿出去在其他地方的造船厂进行订制,还是得靠胜利港船厂一艘一艘地自己建造,这下水速度可想而知不会太快。而新式帆船的数量不够多的话,就难以在海上用技术优势去压倒对手。就如同两艘双体帆船那样,虽然性能完全超越这个时代,但毕竟数量太小吨位太小,多数时候只能用来当训练、侦巡和交通船使用,要是打海战,这两艘船是万万不可投入到战场中去的。 如何用好数目有限的新式帆船,关于此事执委会和海运部也进行了数次磋商讨论,最后的大致意见还是认为这些船在下水的前期还是要以武装护卫、快速航运为主要使用方向,至于货运或是移民运输,还是更多交给现有的福船和广船去做比较好。 而关于新式帆船的武器配置问题,也是困扰了各个部门很长时间的一个大麻烦。军工部门虽然早在五月就造出了第一门6磅火炮,但受到当时的加工工艺和材料所限,机械制退装置便成了悬而未决的难题,导致船用火炮一直不能最终定型生产。 当然如果勉强把陆军用的6磅炮装到船上也问题不大,不过由于缺乏有效的制退装置,当时海运部手里的船根本就装不上几门炮。而且这些帆船都是按照民船的标准所建造,船身的坚固度离装备火炮的要求还有较大差距。海运部也曾拿船装载了火炮驶到鹿回头半岛去做过多次海上开火试验,但结果让所有人都感到很沮丧——这些民船根本不足以承受火炮开火的后坐力,打了两三炮之后,承重的甲板就开始有了裂纹,而且木结构结合处出现明显的松动。这样要是爆发较为激烈的海战,恐怕没等把对手轰沉,就先把自己的船给震散架了。于是船用火炮的研制也因此而暂时搁浅,海运部只能一边强化新式帆船的承重结构,一边等着军工部门在火炮制退装置的制造上取得新进展。 不过前期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的海上试炮也并非白做工,至少海运部和承担火炮研制的军工部门都由此意识到了工作中的不足,并从试验过程中收集到了不少有用的数据,各个部门根据这些试验所得到的结论,对原来的设计方案进行了修改。 穿越集团的军警部里虽然人才济济,但严重缺乏拥有海军从军资历的人员,更谈不上对海上炮战的认识。说白了大家都是键盘党,大家都知道这个时代的海上炮战往往都距离极近,并且因此也想到了通过火炮的射程优势来压制同时代的海上对手,但真正去海上试过炮之后,众人才发现这种近距离炮战的必要性并不仅仅只是受制于火炮射程,主要还是前装炮在船上的射击精度太过惨不忍睹了,射程大并不见得能有拥有足够的优势。哪怕只有四五百米的距离,在海上的精准度连陆上的十分之一都做不到——只要一点点的风浪颠簸,就足以让出膛的炮弹在这个距离上偏离目标数十米远了。 如果真打算要以射程来换取交战中的火力优势,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提高射击精准度,而这显然无法依靠现有的前装炮来实现,但后装炮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搞出来的,现有的军工部门无法独立完成这个目标,必须要化工、机加、冶金等多个部门的科技树都升到一定的阶段才行;要么就只能像西式帆船那样,依靠火炮的数量来弥补精准度的不足。 相比之下,后一个解决办法显然更容易实现一点,但实施起来同样会有很多的问题——要多装炮就得造大船,而以目前的技术力量,建造排水量在千吨以上的炮舰,一年下水一艘恐怕都没人敢打这包票。而且就算造出来了,现有炮兵的训练也未必跟得上趟。虽然现在炮兵还没单独列编,但如果仅以规划中的炮兵编制来估算,一个炮兵连大概会配备八到十门火炮,一艘配备25-30门火炮的战船,所需的炮兵数量大概就得一个营的编制了。未来海陆两方对炮兵资源的争夺已经可以从此时看到一些苗头,而这也正是现在军警部心急火燎要扩大编制,增加炮兵训练规模的重要原因之一。 当然海运部暂时还造不了那么大的船,目前的建造计划还是以一号试验船为极准,从排水量两百吨起步,积累足够的船舶建造经验之后,再逐步提升造船吨位。 李奈在越之云的带领下登上了竹板搭建的脚手架,上到了甲板附近参观建造进度。李奈这次很敏锐地注意到二层甲板的船舷边开有一排方形小窗,而这显然不像是用来通风的窗口——这形状根本就跟西洋帆船上的炮口舷窗一模一样!李奈甚至看到一个船匠正在为这些舷窗装上可供开闭的铁制铰链,这样平时就可以将舷窗关闭起来。这次根本不需要开口询问什么,李奈便可以肯定这艘船在设计上已经为火炮的装备留出了专门的一层船舱。 一号试验船的甲板以下分为了三层,最下层是放置压舱物和其他物资的货舱,在它的下面其实还有两尺厚的水密隔舱。第二层是船员休息睡觉的舱室,而贴近甲板的一层主要为布置火炮的战斗层。因为这艘船本身的吨位不大,因此每一层的实际空间都非常狭窄,除了战斗层之外,其他地方人钻进去根本就直不起腰。而就算是相对宽敞一点的战斗层,在留出布置火炮的炮位之后,能留给炮手船员活动的空间也已经微乎其微。如果要用这种船直接来当武装商船使用,那恐怕能装上船的货物还没有随船补给品的份量多,因为火炮的配置会让船员数量比同吨位的商船增加一倍以上。当然了,鉴于这只是一艘用来验证设计方案的试验船,不管是军警部还是执委会对此也都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 同样是因为受制于排水量,这艘船上能够在二层甲板布置的火炮数量也极为有限——左右两舷各有五门6磅炮,另外在船艏和船艉还各有一门12磅炮。相比这个时代动辄揣着几十门炮出门的西方同行,这艘试验船的火力的确是弱了点,不过要是跟同吨位的船作比较,那不论东西方都很难找到能与其匹敌的对手。历史上打败过东印度公司船队的郑成功水师主力战船三桅炮舰,排水量超过这艘试验船的一倍有余,也只配了八门红夷炮和一些小口径佛郎机炮而已,以平均吨位来计算火力强度就远远不及这艘尚在船台上的试验船了。 而这样的火力配备也并非已经到了这艘船的上限,按照海运部的设计,在必要的情况下,顶层甲板同样也可以再布置10-12门火炮,只是那样做的话会大大影响船只的重心,降低这艘船在海上的适航能力,这样的状况下并不适合进行远洋作战。还有另外一种增强火力的方式,就是加大船用火炮的口径,不过这还需要机加单位的进一步努力,升级完善船用火炮的制退系统才行。 目前军工部门虽然已经试制出了军警部所要求的火炮机械制退系统,但受制于生产能力,还并没有采用液压式的制退装置,而是多联装的弹簧制退装置。这种制退装置虽然不如液压制退的效果好,但胜在工艺简单,制作难度和成本都相对要低得多,唯一比较明显的缺点就是使用寿命较短,甚至可能还没火炮本身的寿命长。但执委会考虑到这种装置更便于制造,最终还是确定了这种装置作为今后几年内的船用火炮标准配置。如果军工部门能在材料和制作工艺上对其进行完善,那么将来将同吨位船上的火炮升级为12磅和24磅也并非空想。 李奈虽然不清楚海汉人会在这艘船上安装多大的火炮,但很显然海汉人对于目前的海上状况并不是太放心。要知道这个时代的明朝海商虽然也有所谓的武装商船,但往往不过是几门小口径的佛郎机炮或是拿铁钉瓷片做炮弹的自制土炮罢了,威力跟海汉人制造的火炮根本是两码事。李奈曾经见识过海汉火炮射击的威力,心中不禁暗自猜测,照这样的火力配备,海汉人只需有个十来艘船就可以把全琼州岛的明朝水师都给扫了。 不过以海汉人目前的表现来看,他们似乎并没有把明军水师作为潜在的对手来看待——崖州水寨的战船在胜利港出入的频率比“福瑞丰”的商船还高得多,那位水寨的把总大人到了胜利港更是像到自己家一样自在,这种关系显然不能用“敌对”来形容。 李奈昨天来的时候也正好看到两艘明军的小型战船驶出港湾,晚饭时趁着酒意问了两句,陶东来居然说这些船是来帮忙运送移民去东边的新港拓殖的。驻军找地方富商化缘要钱,这种事李奈见过不少,自家也为此出了不少血,但驻军为了钱财替地方上的权贵做事,这种事可真心不多见——这可不是已经半数沦落为私兵农兵的卫所兵,而是实打实的明朝水师啊! 当然崖州水师为什么会“腐化堕落”到这种程度,李奈心里也有数,以海汉人生财的本事,只要从手指缝里漏点出来,都够那些傻大兵吃上一年半载了。但这种事要是发生在广州,恐怕带头的把总千总早就被都指挥司抓起来下了大狱,也就只有崖州这种偏远地带,才会有水师跟地方权贵沆瀣一气的事情发生。 李奈联想到海汉人对福建方面的军火销售策略,隐隐感觉到海汉人如今的种种行为,似乎都是在为将来直接介入福建的海域争夺做准备。试想福建那边再打个两三年之后,不管是许心素还是郑芝龙都会元气大伤,而这种状况之下,一支装备着海汉军火的武装船队进入当地海域,还有谁能够对其抗拒?再联想自己这次回到广州之后,听说驻广办正想方设法打听珠江口各方势力的情况,这恐怕不单单是为了确保他们海上航线的安全,而是要设法在珠江口设立一个据点了吧? 李奈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理有据,上次来胜利港便听说海汉人去海外某地开发了一处煤港,这次来又听说在东边的某个海湾新建了一处盐场,这种拓殖圈地的行为对海汉人来说是再正常不过了。有了这些以往的事迹作为铺垫,如果有朝一日海汉人真的在珠江口外占了一块地方,那李奈丝毫都不会觉得惊奇。而且海汉人做事一向都是谋定而后动,他们如果真看上哪个地方,很有可能现在就已经开始在为此做准备了——比如说眼前的这条尚未完工的新式武装帆船。 李奈的猜测在大体方向上是没什么错,不过他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穿越集团想要真正把影响力扩展到三亚之外的地方,还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现在在台湾海峡交战的双方,不论是许心素还是郑芝龙,其麾下控制的人口、地盘、船只,都远远超过现在的穿越集团,而这样的差距可并不是依靠极少量的先进炮火装备就能弥补的。说白了人家打输了一仗两仗,甚至连着输个一年半载也还扛得住,但现在的穿越集团哪怕只输上一次,就有可能影响到未来的发展前景。因此穿越集团制定对外政策的时候一向都是慎之又慎,特别是是否需要采用军事手段解决问题,更是连一向桀骜的军警部都不敢枉自下定论。 穿越集团现在集中各种资源搞新式帆船的开发,固然是为了将来的势力扩张做准备,但这种扩张也并不见得需要真刀真枪地一点一点去把土地拼回来——如果仅仅是为了土地,那海南岛就足够穿越集团开发二十年了。 穿越集团所更看重的,是对外的实际影响力,这种影响力并不是单方面的军事实力压制,更重要的是经济、文化上的渗透和影响,军事手段最终只是起到为对外扩张保驾护航的作用而已——我不一定要动手打你,但我会通过各种方式让你知道我很能打,而且是可以一口气打十个的战斗力。执委会允许李奈进入造船厂参观最新的成果,其实也多少有一点这种炫耀武力的意思在里面。 而李奈在这里参观的过程中,也一直在思考,为什么这群跨海而来的海汉人能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就创造出了如此的局面。按照李奈所接触到的几位海汉执委的说法,这是“体制的优越性”。从他们发表言论时脸上那种骄傲的神情,李奈可以体会到他们的这种“优越性”基本就是针对大明而言的——很显然,海汉人认为大明的体制存在着很多问题。 李奈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做公知,但在执委会对大明社会的分层定位当中,像他这样具有一定功名和身家的知识分子,便是被执委会明确地定义为“大明公知”。这部分在大明社会中也拥有相当的影响力,正是执委会输出文化和价值观的重要对象。 李奈在与海汉人的接触中不断地摸索着这个群体在胜利港所作所为的真实目的,而执委会同样也把与李奈的接触当作了未来与明朝士人阶层接触的一个范例看待。以穿越集团现有的教育机构规模来说,十年内都难有大成,要想逐步攻略大陆地区,那就必须要有一大批为了穿越政权摇旗呐喊的吹鼓手才行,而如果选择比较有文化基础的人来进行有目的的栽培,其速度肯定要比培训那些目不识丁的土著小孩快得多。像李奈这样并不反感海汉文化,而且跟穿越集团有较深利益纠葛的大明文人,便是非常合适的拉拢对象。 第二卷扩张之路 240.第240章 港区新规划 与后世拿着美金拼命为外国人吹嘘,将国内的一切问题归结到体制上的“公知”不同,执委会并不希望像李奈这样的人日后变成针对大明官府的无脑黑,更不准备把他变成日后大明国内的造反领袖。穿越集团现在需要的是有识之士发自内心的自愿归附,而不是在大明发动闹剧式的街头暴动来搞乱社会制度,一个社会安定平稳的大明,才有能力给穿越集团源源不断地提供原材料和劳动力,并以贸易的方式消化掉胜利港这个初级工业区的大量出产,为穿越集团提供前期发展所需的财富。 至于说有朝一日穿越集团会不会吞并日薄西山的大明政权,执委会对此的答案是肯定的。相比穿越集团从后世带来的相对比较先进的社会管理制度,封建王朝的落后体制的确已经限制了社会生产力发展的步伐,到了该改朝换代的时候那就要顺应历史的潮流而动。但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大明王朝气数未尽,穿越集团在近几年中甚至还可能需要设法帮助大明维持国内的稳定才行。 除了一部分技术上的细节需要保密,胜利港对李奈这样的大明文人都是完全敞开的。像他这样的聪明人能从自己的所见所闻中学到多少,领悟多少,那就是他自己的造化了。执委会也没有指望能将李奈完全拉入到己方的阵营中来,只需让他意识到海汉治下地区与大明社会的差异,相信他自然就能逐渐体会到两种社会制度孰优孰劣。 10月27日,李奈在胜利港逗留的第八天。这天一早,李奈如同往日一样,到食堂排队领取早餐。在这里他又碰上了老熟人,榆林巡检司的魏平魏巡检。两个月没有见面,魏平似乎比之前胖了不少,看样子在胜利港的圈禁生活依然在继续。被软禁了几个月之后,魏平现在的心态也比刚来时平和了许多,言行都老实了不少,活动范围比起两个月之前也大了一些,可以在整个港区到处走动了——当然想要离开胜利港是不可能的。 港区管委会的头头,同时也是劳改营的前任主管任亮,早就给巡检司这帮人打过预防针,只要再有一人逃跑,那么全体连坐,都得进劳改营去当苦役。有了这条链子拴着,甚至都不需另外再布置人手进行看管,巡检司这些人都会自动互相盯紧,唯恐有哪个胆大妄为的家伙瞅空子逃跑。 当然了,在胜利港住了几个月之后,这帮人慢慢也意识到住在这里的好处——不用风吹日晒、不用做事、一天三顿吃现成的热菜热饭、月底还有银子可拿,上哪去找这种好差事?逃回崖州,那鬼地方还不如胜利港呢!虽说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但时间长点似乎就已经习惯了,只要不出去惹是生非,海汉保安们似乎也不会有闲心来管自己这帮人在做什么。甚至有两个闲不住的家伙,因为以前当过木匠,居然自己跑去造船厂那边做帮工去了。 对于巡检司这帮人在态度上的逐渐转变,任亮认为这已经是出现了“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一些迹象,被劫持者对劫持者逐渐产生认同甚至依赖,是一种非常奇怪但又实实在在的心理现象。魏平甚至在给崖州的工作报告中主动用“政通人和,百废俱兴”这样的言语来形容胜利港的高速发展状况,另外还有人已经向港区管委会提出了申请,希望能把崖州的家人接到胜利港来定居。 魏平当然不会甘心在胜利港就这样被一直圈禁到离职,他还是希望能够多做一点事情来体现出自己的价值——水寨那个罗升东每次来胜利港,几乎都是与海汉人的上层人物打成一片,而自己想见一下港区管委会的海汉头目反映屋顶漏水问题,都还需要提前向执勤的保安申请约见,这待遇也差得太远了一点。而前次罗升东来胜利港的时候,也给他带来了家书一封——魏平的同知姐夫明年就要光荣退休了,现在已经开始在为退休后的生活作打算,这意味着魏平最大的一座靠山正在以倒计时的方式慢慢消亡,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魏平现在自由度大了,每次罗升东的船在港口装货的时候,他也会有意无意地去码头上看看。当看到水寨的战船每次都装着少则几千,多则上万斤的海汉精盐离开的时候,魏平终于明白当初来胜利港的途中,罗升东为什么要说自己是“狗熊掉进蜜罐里”——这跑一趟至少就是几百上千两银子的进账,跟海汉人混的确好挣钱啊!可惜当时自己没明白这话的真谛,否则现在何须把那每月五十两的“巡检司办公经费”看成了救命稻草,人家罗升东只需跑上一趟,差不多就相当于自己在胜利港坐一年牢所换来的收入了。 而且魏平还注意到,最初罗升东带来胜利港的船不过一两艘,偶尔多一点但最多不会超过五艘,但最近来胜利港的水师船队规模却是越来越大。十多天之前,罗升东居然带了近二十艘大大小小的战船民船组成的船队冲进了胜利港,魏平几乎就以为这家伙是要忠跳反,攻打胜利港了。不过最后的结果却是罗升东特地组织的船队,来帮海汉人运送移民去东边的新港。魏平虽然吐口唾沫暗骂罗升东的无耻狗腿行径,但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嫉妒之情——海汉人据说在东边新港要建一个更大的盐场,想必到时候罗升东挣钱的速度会更快吧? 魏平知道私盐的生意自己已经插不进脚,这一点罗升东早就给他说明白了。自己想要在胜利港熬出头捞些好处,恐怕最后还是要着落在自己的官方身份上——这也正是海汉人把自己这帮人养着的唯一原因。因此前次李奈来访胜利港的时候,魏平想法设法跟李奈搭上了关系,并且说服了他替自己出头,向海汉人提出了重获自由的要求。当然了,这种待遇也得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例如说榆林巡检司从此就听命于海汉执委会的调遣。虽然当时没有立刻获得执委会的批准,但也并没有被驳回,最后的说法是需要时间再研究研究。 魏平不知道海汉人还需要研究什么,但至少说明这事还有一线希望。从“福瑞丰”在港区圈地开始,魏平就意识到自己要想出头,那就必须指望胜利港赶紧繁荣起来,来往这里的大明商人多了,自己这个巡检司才会有存在的意义。 魏平想了几个月,已经把事情想得很透彻,罗升东做得,老子做不得?罗升东能帮海汉人跑腿,老子身为榆林巡检司正九品巡检,大小也是个地方官,日后出面帮海汉人处理一些外来明人引起的纠纷还是能管用的。这海汉人辖区内的民政、治安、税赋等等事务,巡检司都可以出面代为处理,可不比那只会跑腿也只能跑腿的罗升东有用得多? 当然了,要实现这一目标,前提依然是胜利港的繁荣,所以魏平在这段时间里对外来客商的期待度甚至比执委会还高,没事的时候就去码头边待着,指望下一刻就有百八十条商船一起出现在榆林角的海面上。当然这个场面暂时还不可能出现在目前的胜利港,除了崖州和广州的少量固定客商之外,现在来胜利港进行贸易的商人大多都是从北边的儋州、琼州府城慕名而来,数量不算多,规模也不大,都是来出售一些原材料,或是送来一批移民,然后购买一批海汉玻璃制品回去。 就在李奈的船队抵达胜利港三天之前,魏平终于有机会出面替海汉人处理了一桩小小的麻烦。一艘来自儋州的货船因为货物装运问题与码头工人起了纠纷,眼看着要发展成群殴的架势,正好在码头扮演望夫石的魏平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赶在海汉保安抵达之前出面平息了这场冲突。事后抵达现场的任亮在听取完事情经过之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拍拍魏平的肩头便走了。不过过了两天,便有人来巡检司传达了执委会的新通知——巡检司的办公地点会在近期进行搬迁,从现在的一号基地外面搬到胜利港码头附近。 虽然这段搬迁距离其实不过几百米,但对于魏平来说,这绝对是来到胜利港之后最大利好消息。离开一号基地的旁边,就意味着海汉人放松了对巡检司的监视力度,而搬到码头附近,那就说明海汉人也认可了巡检司在处理外来人员纠纷上的能力,今后会把巡检司当作胜利港的一块对外展示的招牌来使用了。 被圈禁了几个月之后,魏平倒也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喜讯给冲昏头,他知道海汉人这样的安排是给自己一个表现机会,但也仅仅只是一个机会而已,日后能不能得到进一步重用,那还是得看自己的表现能不能合海汉人的心意了。 李奈的再次到来让魏平又吃了一颗定心丸,“福瑞丰”既然已经开始在本地修建商栈,那么来自大陆地区的客商逐步进驻到胜利港似乎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吃完早饭之后,魏平便邀请同样闲着无事的李奈去码头上走一走,顺便看一看港区管委会给巡检司新划出的地皮。 两人一边走,一边就之前达成的合作协议又作了进一步的详谈。按照双方上次的协议,“福瑞丰”的商栈在胜利港建成之后,巡检司这边要为其充当保护伞的角色——当然这种保护是面对其他的外来客商,而并不是针对海汉人,魏平也没那胆子敢跳出来多事。而“福瑞丰”方面,则会为巡检司的这种保护行为提供一定的报酬,这种报酬的形式可能是货物,也可能是现银,具体还要看双方商议的结果。魏平估计仅此一项所能获得的收益,足以远超现有的“巡检司办公经费”。 新巡检司的选址距离这个月刚刚竣工的新货运码头非常近,沿着海岸线展开的长达三百余米的这处码头将是今后几年当中胜利港对外的主要停靠码头,未来从其他地方来此贸易的商船都将在这里停靠。在码头的后方,已经规划出了占地数百亩的货场,之后在这里还会修建大型的储货仓库,散货堆放场,以及连接轨道运输系统的煤炭专用输送通道等等。上百名劳工正在几个工头的指挥之下平整这里的地基,并将规划区域内的树木全部砍倒移走。 “若是在我大明治下,如此规模的码头或需一两年才能完工,海汉人善于营建可见一斑。”李奈看着这里的劳动景象,不由得叹道。上次他来这里的时候,整个码头的工程才完成了三分之二,李奈估计能在年底前完工就算海汉人能干了,想不到时隔两月再来,不但这码头已经完工了,甚至连后面的货场都已经开始进入到施工状态了。 魏平应道:“在下每天看着,倒是不曾察觉这营建速度之快。以在下看来,海汉人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修建码头,还是在于其做事的条理性,事无巨细全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就连劳工的吃饭时间也是计划周详分批进餐。据在下的观察,这几个月下来,只要这天色亮着,码头工地上就绝无停工的时候,营建速度如何能不快!” 李奈听得连连点头道:“这套营建方式恐怕不止用在这码头一处,海汉人的处处工程都是按此处理,他们才能在数月之间建成了如此的局面。” 在新货运码头投入使用之后,原来的码头也会做进一步的改扩建。登陆初期所建的码头规模已经逐渐不能适应目前的海运需要,建设部准备将其按照客运码头的标准进行改建,今后作为本地的移民码头来使用。而至于未来的军用船只停靠的泊位,执委会并不打算放在港区现有的码头区域之内,将其规划到了港湾东边的军营区沿岸,即后视榆林军港的潜艇码头所在的位置。这样守卫胜利港的武装力量可以做到海陆一体,战时调配数量有限的军事人员也会更加方便一些。 当然,在远景规划当中,胜利港最终还是会成为以军事为主要用途的军港,而货运、客运的码头,将随着三亚地区的开发脚步逐步西移,放到位于内河区域的三亚港里。 李奈和魏平沿着已经建好的道路徜徉在新码头区域内,后面还有执委会派来的蒋三远远地跟着。这里已经完成地基平整的区域内到处都插着木板,上面写明了地块的用途,如一号货仓、货物登记处、货币兑换处等等。最后还是眼尖的李奈率先看到了写着“大明榆林巡检司”木板:“魏兄,便是此处了!恭喜恭喜!” 划好的用途的地块目前只是树立了标牌,并且用短树枝插在地上当作分界线,标注出了大致的范围。魏平目测了一下,这块地皮其实也不大,大概一亩地都还差点,相比管委会划给“福瑞丰”的五亩地,这么小块地方实在有点寒碜,不过比起现有的巡检司小院,却已经大了有足足五倍,这么看起来倒也说不上亏待,毕竟人家“福瑞丰”是有好几样生意要开,而巡检司不过就十来个大男人而已,占那么多地皮来也没多大用。 魏平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脸上却肃然道:“就是不知何时才能建成,以彰显我大明正统!” 李奈心中不禁腹诽,现在你自己都是靠海汉人养着,就别装什么忠臣了,这话要是隔墙有耳被有心人听到,回头海汉人把这木板一撤,恐怕你魏巡检魏大爷还是得乖乖滚回那小院子里继续蹲着。正统……堂堂大明水师都在给海汉人当跑腿了,你个九品巡检还在这里谈什么正统! 当然了,这种话想归想,李奈还是没有浅薄到直接说出来,当下只是向魏平连连道贺。魏平说完这话大概自己也有点心虚,当下便打住了这个话头,岔开了话题道:“这地方倒是不错,前方正对着码头,在此登岸的外地客商第一眼便可见到巡检司。” 李奈点点头,扭头看了看左右道:“左边是港区安全保卫处,右边是港务中心,应该都是海汉人的办公之处。” “港务中心在下倒是知道,是港区管委会处理日常事务之地,这安全保卫处又是何物?”魏平看了之后也有点疑惑了。 “安全保卫处就是保卫港区安全的机关。”不知何时,任亮居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不远处,显然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简单来说,职能就跟巡检司类似,主管治安事务。” 魏平一听脸色就变了——好不容易才把巡检司正了名,准备搬到这边来办公了,旁边居然直接来了个职能重合的衙门?这简直就好比把东厂跟锦衣卫变成了邻居,而且自己还是弱势的一方,以后还能不能愉快地保境安民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241.第241章 魏平的作用 饶是魏平已经在几个月的软禁生活中磨掉了不少棱角,但这事关系到自己未来前途命运,魏平忍不住向任亮质问道:“执委会如此安排,可是信不过在下?” 李奈一听要糟,心道你这口气完全就是坐牢没坐舒坦还想接着玩,可别忘了面前这位的出身,一句话就能让你滚进劳改营去当下等苦力。李奈赶忙开口劝解道:“魏巡检慎言!” 任亮却不以为意,笑眯眯地说道:“慌了?执委会这样安排当然是有目的的,跟信不信任没什么关系。” 魏平轻轻哼了一声,脸色稍缓,心道不是信任问题就好。李奈却是听懂了任亮话里的意思——跟信不信任没关系,那就是说从头至尾执委会都没打算要信任巡检司和魏平。 “榆林巡检司的职能是什么,你还记得你怎么给执委会说的吗?”任亮对魏平问道,可不等魏平答话,他又接着继续说道:“保安保安,管的就是保境安民,所以这方面的事情,交给我们的保安来管就行了。他们要是管不下来,我们还有武装民兵可以用,没有必要劳烦巡检司的各位弟兄。” 魏平听得咬了咬牙,却又无从反驳。港区到处都能看到那些背着藤牌提着短木棍子的海汉保安,而且现在他们的服装从最初的花绿短衣换成了一身皂色衣裤,更是十分打眼。魏平虽然觉得这些保安的武力值远远不如自己,但他们一向都是集体出动,根本不会讲求什么单打独斗,要论总体战斗力那的确是远远超出了巡检司。 何况港湾对面就是海汉的民兵军营,划船过来只要片刻便到,而民兵的战斗能力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不但每个民兵都统一配发了海汉火枪,而且据说他们还有不少海汉大炮——魏平可是不止一次看到海汉火炮在码头上装船了,既然海汉人敢把这种利器往外边卖,那只能说明他们手上的存货已经足够多了。据说水师把总罗升东也在海汉人手中吃过小亏,但看看罗升东在海汉人面前那种卑躬屈膝的模样,魏平总觉得他当初恐怕不仅仅是吃了小亏而已。总之不管怎样,至少在崖州,甚至是整个琼州岛,魏平认为都找不出任何一支武装力量能跟海汉民兵正面抗衡。 “我们让巡检司搬到港口,并不是让你们来负责港区的治安,执委会也不希望巡检司过多插手本地的事务。”任亮这次就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巡检司只要在外来人员引起纠纷的时候出面就行了。保卫处负责处理,巡检司负责善后,分工就是这么简单。” 魏平虽然还是有些忿忿不平,但他还真没勇气开口拒绝这个擦屁股的工作——他要敢这么做,恐怕真的就再没有机会走出巡检司的小院了。 不过魏平的城府还没有深到能隐藏住自己的真实情绪,他心中的感受基本都立刻表现在了脸上,任亮嗤笑一声道:“我们给巡检司的酬劳比崖州官府高得多,要巡检司做的事情却少得多,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任亮不问还好,一问这个,魏平的脾气就又上来了:“在下本是朝廷任命的一方官员,在此地处处受到辖制,那罗升东不过是借着职务之便行商,为何却能在胜利港受到礼遇?莫非是他七品官的脑袋真比我这九品官要大些不成?” 任亮闻言不禁失笑道:“原来如此!难道你是嫉妒罗升东挣得比你多?” “在下岂是那种贪图钱财的小人!”魏平咬死不肯承认。 任亮想了想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罗升东会在我们这里得到礼遇?” “无非是善于逢迎拍马而已!”反正当事人也不在场,魏平干脆就毫无忌惮地怒黑罗升东。 任亮摇摇头,转向李奈道:“李先生怎么看?” 李奈的看法的确就比魏平客观多了:“以在下之愚见,罗把总所得之礼遇,其根源还是在于他能为本地带来的好处有多少。” 任亮微笑道:“请继续。” “贵方选择这处地方开埠建城,优势在于此地的环境,不但拥有天然良港,且周边地区几乎全为无主之地,但劣势也很明显,此地远离大城,与外界互通有无必须通过海路运输,可以说海路便是贵方的发展命脉!”李奈一边整理自己的思路,一边慢慢地说道:“而罗把总的作用就在于,他可征调崖州水寨的船只,为贵方担当起一部分的海路运输之需。而且他的身份放在那里,也无人敢于清查战船上的货物,可为贵方的货物输出省去不少的麻烦。” 李奈这番话也算说得很客气了,海汉与罗升东之间的关系明明是官商勾结干走私的勾当,经他这么一说倒是显得很平常了。不过好在这几个人都很清楚其中的内情,倒也不需要把事情完全说破。 “魏巡检,你听懂李先生的意思了吗?”任亮转头对魏平问道:“不要问海汉给了你什么待遇,先问你自己能为海汉做些什么事!” 魏平愕然失神道:“什么事……什么事……” 这问题他在此之前也曾想到过,只是没有深入地去考虑。魏平认为自己只要能帮海汉人处理一些外来人员造成的麻烦,就足以换取至少跟罗升东同等的待遇,但现在看来这种想法似乎还有点想当然了。 以海汉人的现有能力,他们已经有足够的实力能够自行处理外来者造成的麻烦,之所以还要把巡检司留着并推到前台,为的无非是借着大明官府这块招牌吓唬不明真相的外来者而已。但仅仅如此,巡检司能够给海汉所带来的实际利益其实是很有限的,跟每个月来胜利港好几趟的罗升东的确没得比——人家一次就拉走价值上千两银子的货,还能送来不少移民,这可不是巡检司阻止几次水手斗殴能相提并论的事情。 不过罗升东的差事也不是人人都能做,首先得有一个水师军官的身份才行,这就已经基本堵死了绝大多数人进入这行的路子。但魏平在胜利港盯着港口已经连续盯了几个月,他深知海汉人在海运能力上的缺口并不是一个罗升东就能够填补的,既然任亮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那自己若是不主动试一试,恐怕就错过了这个大好的机会。 “任长官可否为在下指一条明路?”魏平想明白了其中关键,便收起了之前的态度,恭恭敬敬地抱拳鞠躬道。 任亮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招招手,将站在远处的蒋三唤了过来:“蒋凯申,你带李先生去别的地方转转。” 李奈明白这是任亮有些事情不好当着自己的面讲,便知趣地告辞离开了。 待蒋三带着李奈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任亮才对魏平说道:“我们做事是很公平的,你能给我们带来多少好处,从我们这里就能得到多少礼遇,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敌人,但也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朋友。” “是是是,任长官说得是!”魏平忙不迭地应道。他已经意识到任亮支开李奈是一个信号,必定是海汉人有某些事情希望交给自己去完成,而这事不便让作为外来人的李奈知道——这极有可能便是自己命运的转机了。 任亮停下来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魏平的神情,确定从他眼中已经看不到先前的火气之后,这才不慌不忙地说道:“魏巡检,你家里现在都有些什么人在崖州?” 魏平一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应道:“在下父母早逝,只有姐弟两人相依为命,现今只有姐姐一家人住在崖州。” “你姐夫是现任的崖州同知,没错吧?”任亮也懒得跟他慢慢绕来绕去地兜圈子,直接点明了题意:“你跟你姐夫的关系如何?” “错是没错,但这……这是何意?”魏平一时没有回过味来。 “意思是你说话在你姐夫那里能起作用不?”任亮不得不更加直接地提出了问题。 “在下姐夫对人要求甚为严苛,若非必要,在下一般也不愿主动去见他……”魏平见任亮脸色往下沉,赶紧补充道:“不过他们夫妻甚是恩爱,姐姐说什么,姐夫都会照办的,在下这巡检一职,便是姐姐为在下求来的。” “就是说你们家是你姐姐当家说了算?”在得到魏平肯定的眼神之后,任亮终于说出了真实目的:“现在有一件事,需要你姐夫表态,如果你能办妥了这件事,那你就可以享受跟罗升东同等的待遇!” “可以来去自由?”魏平不问事情内容,先问自己所关心的问题。 “可以。” “可与贵方进行贸易?” “可以,不过盐是不行了,你到时候挑别的行当做吧。” “那在下便大胆先应下了!”得到了任亮的承诺之后,魏平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但不知贵方需在下姐夫表态何事,请任长官说明,在下立刻修书一封送回崖州劝说姐姐。” “事情很简单,明年不是崖州高官都要集体退休吗?知州、你姐夫、卫所的千总,还有水寨的参将,都到时间该让位了。执委会希望你姐夫能够提前表态,支持章通判接任崖州知州的职位。”任亮言简意赅地说明了内情,浑然不顾魏平脸上的复杂表情。 这事是月初时候罗升东来胜利港时对陶东来所说,不过当时罗升东打的主意是帮几位即将退休的老大人传话,让海汉人去占了凤凰镇的土地,然后留出一片给几位老大人当回扣。但由于穿越集团并不急于要开发凤凰镇那边的地域,陶东来便拒绝了他的这个建议。不过关于崖州高官明年要集体退休这个重要消息,陶东来倒是并未就此放过,而是借此又生出了新的计划——设法推动罗升东的老丈人接任知州职位,借此来进一步掌控住整个崖州地区的局势。 这个计划难度的确不小,因为直接介入大明官场的利益争夺对于目前的穿越集团来说还算是一个比较艰巨的任务,罗升东的老丈人即便有这个心,也还是得与其他的竞争者争夺这一职位。而作为崖州的最高行政长官,从五品的知州职位是需要吏部文选司下任命书才能定下的,远在崖州的穿越集团根本无法干涉到远在北京的人事任命。但这个计划也不是全无实现的可能,因为崖州的特殊环境,这个级别的地方官员几乎都是从琼州岛本地选择继任者,那么从业经验和上司同僚的推荐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罗升东的老丈人论资历已经在琼州岛当了十多年的地方官,也是从底层一步一步慢慢爬上来的,对本地的风俗民情,地理环境都十分熟悉,又当了好几年通判,对民政治理方面也算积累了足够的经验。论品级现在已经是正六品,升任从五品的知州也完全合理合法。如果能够再加上几位即将离任地方官的联名推荐,那这竞争条件就更加充分了。 以罗升东目前的影响力,至少能够让崖州水寨的何参将投出宝贵的一票,而且极有可能说服卫所那边的千总也站到自己这边,毕竟大家都是武官系统的人,这种时候当然要帮自己人一把。这样一来,地方军政大员的四张推荐票就已经拿到一半,有了成事的可能。 罗升东当时虽然没有提及到魏平这边的家世,但后来还是在执委会讨论此事的时候被有心人提了出来——搞定魏平,就有希望搞定他姐夫的那一票了,四票能得其三,那罗升东老丈人上位的可能性又会增加不少。 虽说这样做仍然无法直接影响最后的任命,但执委会认为尽人事听天命,该做的事情还尽可能做得充分一些,何况搞定魏平也未必需要穿越集团真的付出多少交换利益。加之魏平最近一段时间的表现似乎还算不错,执委会便决定给他一个机会,并把这个任务委派给港区管委会的任亮——以后榆林巡检司搬到码头,在行政关系上就隶属于港区管委会了。 没错,现在的执委会就是这么任性,虽然巡检司这个编制是属于大明的,但执委会认为巡检司这帮人现在完全是靠穿越集团的财政在养着,那在自然是应该接受执委会的领导,为穿越集团做事才对。至于说他们的身份,当然还不可能直接被列入到归化民,但起码可以从“敌对”等级调整到“可用”等级,替军警部节省下一些人力资源。而对于这种决定,不管是崖州官府还是榆林巡检司,相信都不会有反对的声音传出来。 魏平的心理却是有些复杂,一方面他很想重获自由,并且能像罗升东那样获得海汉人的礼遇,与海汉人合作做点买卖,愉快地赚取银子;但另一方面想到此事需要说服自己那个整天板着脸,自己稍有错失便会遭其大声训斥的同知姐夫,又忍不住有点想打退堂鼓。而且一旦罗升东的老丈人上了位,那罗升东这家伙岂不是在两头都能借势了?但刚才话说得太满,牛皮都已经吹出去了,现在要再收回来肯定不可能。 魏平叹了口气,试探着问道:“不知贵方对此可有时限?” “三十天之内把推荐函写好,这样才来得及在过年前送到吏部,正好能赶上开年后的吏部选官。”任亮已经得了执委会的授意,对于其中的门道也是一清二楚。 “这……时间是否稍微紧了一些?”魏平畏畏缩缩地试探着问道。 “时间如果不紧,你觉得我们会需要找你去做这件事吗?”任亮略带嘲讽地说道:“要是多得一两年,我们就算用银子买,也把崖州买下来了,还费这劲干嘛!” 任亮虽然这个牛皮吹得有些大,但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崖州胜利港两地之间的实力转化现状。魏平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亲眼见证了胜利港的发展速度,这地方只要不发生大的变故,一两年之内肯定就会比崖州更加繁荣了。海汉人到底有多有钱,魏平不知道,但能把几十上百万斤铁打造成铁船扔在岸边当风景看,这种土豪法恐怕在整个大明都不会找到第二家了。要用银子买下崖州,或许真的不是在胡乱吹牛。 任亮看魏平一直犹豫不决,便催促道:“事成之后,你也可以去买几条船,跑跑海运,收入比你在胜利港蹲点高得多……我知道你怕什么,回头执委会跟罗升东那边打声招呼,到时候你挂着崖州水寨的旗号出去就是了。你帮了罗升东这个大忙,他肯定也得感谢你。” 魏平闻言眼睛一亮,这可是比巡检司搬家实惠多了,弄两条船往北边运些海汉商品,肯定比在胜利港维持治安要挣得更多。 打定了主意,魏平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执委会如此看重在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尽力而为便是!任长官切莫忘了今日的承诺!” 第二卷扩张之路 242.第242章 驻广办的促销手段 魏平知道这大概是海汉人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了,错过了这个村,自己就真的会失去了利用价值,而以海汉人现有的发展速度,再过一两年,他们或许就不再需要榆林巡检司这个挡箭牌的存在了。这事办好了,那日后自然是好过得多,有罗升东这个范本在前,魏平估计自己最差也能混个“代理商”的资格,届时银子肯定是大大地有,也不会再被海汉人限制了人身自由。 但若是没按海汉人的要求办好这件事,那自己今后最好的结果就是在榆林巡检司里一直被关到离职,或是海汉人不再需要巡检司为止。这两厢比较下来,到底该怎么做魏平心里已经有了数。 不管是任亮还是执委会,却并没有把魏平的作用看得太重。穿越集团对崖州的蚕食已经是在进行之中,不管最后能不能把罗升东的老丈人推上知州的位子,这种趋势都不会改变。即便是没能达成这个目标,也无非就是日后多费一些手脚而已,还不至于影响到穿越集团的扩张计划。 就在这天下午,李奈和魏平亲眼目睹了胜利港开埠以来最大的一波海外移民潮到来。五艘四百料的海船鱼贯驶入港湾,每艘船上都装着数以百计的移民。这些人正是穿越集团与北越政权达成协议之后,首批从北越涂山半岛大批运回的“合法移民”。 这批移民一共有八百余人,其中有近五百人是战争中俘获的南越士兵或者民伕,一百多人是从升龙府大牢中提出来的重刑囚犯,剩下的少数人是郑氏从升龙府附近的战争难民中征召而来。对于郑氏来说,这种人口换军火的交易在短期内是很划算的,北越有大量的战俘、犯人和成千上万的战争难民需要处理,而当权者并不乐意拿出粮食把这些人供养起来,与其让这些人留在安南国内成为治安隐患,倒不如交给急需人口的海汉人,换取海汉商品,特别是军火的长期折扣和稳定供应。至于说这些移民的整体素质,倒是基本都以青壮为主,北越方面并没有在中间参杂老弱病残充数的迹象。 李奈和魏平看到如此多的青壮不断地从船上登岸,都是吃惊不已。他们也知道海汉人在劳力方面一直存在比较大的缺口,但胜利港的移民数量一直都不紧不慢地保持着每月几百人的输入速度,而且来的时候都是零零散散的,顶多一两百人而已,从没有出现过这么大的规模。 李奈惊疑不定道:“魏兄久居胜利港,可曾见过眼下此种状况?” 魏平连连摇头道:“在下也是首次见到他们一次运回这么多人!难怪这个月他们一直在西边的山脚下赶着建房,原来就是为了接收这批人。” 民政部门为了接收这一批移民,从陶东来回到胜利港之后就已经开始在做准备工作。中间这二十多天时间里,已经将原有的移民隔离区规模扩建了一倍有余,目前隔离区内可以同时安置一千二百人居留,基本能够满足每月两千到三千之间的移民输入量。 新移民们下船之后就被以百人为单位集中到码头的空地上席地而坐,周围是提前调集过来的大量保安和民兵。由于这批移民中有大量的战俘和罪犯,执委会对于他们可能会引起的治安问题也格外重视,专门为此布置了重兵到码头上维持秩序。军警部也提前得到了授权,如果新移民中有人带头闹事,那么军警部有权进行任何有助于平息事态的现场处置措施——比如说直接枪毙几个不听话的刺头来杀鸡儆猴。 不过实际上倒是没有出现军警部所担心的那些状况,新移民们普遍都表现得很顺从,这大概也是与他们在航程中所接受的海汉政策宣讲有一定的关系。为了这次运回的移民,民政部门还特地征召了一批之前表现较好的越南归化民,让他们在这次去越南运移民的船上充当了宣传员的角色,让这些移民在来此的路途中就知道他们的目的地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到了这里之后又需要遵守哪些规矩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这批移民中有大部分都是战俘和罪犯,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更看重这次远渡重洋所获得的生机。如果他们没有来到这里,那么绝大部分人最后的结局就是被处死,而且头颅会被挂在升龙府的城门上,用来炫耀武功或是震慑民众。 当然了,这些人即便来到了胜利港,也并不意味着他们的人生就此得到解脱。事实上他们当中的相当一部分都会被送去田独挖矿,基本上就是被直接划进了劳改营的编制——现在的劳改人员全部都集中到了田独铁矿劳作,以便于监控和管理。在矿上干满三年之后,这些人才能有机会获得归化民的身份,但这还得看他们是否有足够好的身体来熬过这三年。 按照军警部10月出炉的最新统计,劳改营设立半年以来,共有三百余人被收监接受劳动改造处罚,其中有七十多人因为表现良好或者刑期服满获得了释放,但没能熬得住高强度的劳动而死在劳改营的人,每个月都保持在了两位数,前前后后已经死了八十来人。也就是说被收进劳改营的犯人,每四人中间就有一个倒霉的家伙熬不到重获自由的那一天,至于像高桥南这样劳改营出身还能混出名堂的更是凤毛麟角。 而这批移民的到来,倒是为劳改营又补充了编制,正好也显示出了军警部提前要求扩充军力的前瞻眼光——这要不多训练一批民兵出来,那还怎么看守突然就多出来的几百苦役? 不过这些人当中也会有一部分幸运儿逃过劳改营的苦役生涯,民政部门会对这些战俘和犯人进行甄别,挑选出他们中间有一技之长的人,例如工匠、水手、马夫等等,这些人会被分配到各个对口单位去服劳役,而他们获得归化民身份所需的时间会比劳改营的小伙伴们短得多,只要三个月之内不犯大错,便算是过关了,如果中间有立功表现还会进一步缩短这个时间。 而少量的难民则会在短暂的隔离观察期结束之后,就被分配去新建的铁炉港安家。执委会打算在那里集中安置北越移民,以减少大批北越移民到来可能会给胜利港造成的社会动荡。铁炉港的一期开发就需要上千的劳工定居当地,待一期完成之后,执委会还准备逐步开发铁炉港以北至陵水之间的广袤沿海平原,届时安置更多的北越移民也不会成为问题。 而同一天时间,驻广办在广州开设的“海汉书局”也正式开始对外营业了。这个书局是在何夕的倡议之下开设的,目的就是为日后面向大明的文化输出作准备,为此驻广办又掏一千两银子,在广州城里买了一个小院子。 当然了,由于现在的田独造纸厂还处在制造卫生纸为主的技术摸索阶段,穿越集团自身还不具备印刷出版的能力,短期内想自己出书的可能性不大,因此书局在初期并不以盈利为目的,店内所陈设的书籍也是大明境内流通的各种经史子集。作为穿越集团的重要合作伙伴,“福瑞丰”也在这天为书局送来了数套购自江浙一带的精装雕版书籍当作贺礼。 相比于广州城内的其他同行,“海汉书局”也比较有自己的特色,店里的书籍并不仅仅是用来出售的,顾客们可以在店内免费借阅,更类似于小型图书馆的性质。有施耐德这个商业奇才坐镇指挥运作,炒作手段自然不是问题。开业之前一周,整个广州城就已经在到处传说,这间书局的后台老板便是现今广州城最流行的玻璃文具供应者,因此开业这天除了吸引到大量的文人墨客到场围观之外,一直在寻找货源的各路商家也都派人前去一探究竟。 关于这种炒作方式,“福瑞丰”方面也曾表示过不满,因为按照双方的协议,“福瑞丰”是海汉玻璃制品在两广地区的唯一代理商,虽然这个资格是有时间限制的,但协议内也有规定,海汉方面不能将玻璃制品在大陆地区直接出售给其他商人。 这就能看出当时李奈签订协议时被执委会的嘴炮们钻了空子——海汉人虽然不能在大陆地区直接出售商品给第三方,但如果第三方自行去胜利港进行采购,却不在此限制之列,而这也正是驻广办想要达到的宣传目的之一。只要告知这些商人去哪里进货,利益趋势之下,他们自然就会派船前往胜利港交易,而这样也能促使胜利港的自由港名声能够更快更广泛地为人所知。 对于施耐德的这种解释,就算是老狐狸李继峰也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吞了,谁让他当初派了个没经验的老三去胜利港谈生意呢?不过好在“福瑞丰”已经拿到了海汉方面的最惠待遇,至少今后在进货成本上不会高于任何一家竞争对手,起码还占了个出场时间早,顾客印象深的便宜。而且施耐德也表示,“福瑞丰”现有的代理商品仍然享有独家代理权,海汉方面即便是要卖给其他人也不会在广州卖,并且绝对不会卖一模一样的东西,这样才算是安抚住了“福瑞丰”一方。 按照事前协议,驻广办不会在“海汉书局”出售那些令广州商人眼红不已的独家商品,但这并不妨碍施耐德用此来做一次大大的宣传活动,顺便教一教“福瑞丰”,好东西不一定需要直接卖现钱才能产生收益。在书局门外两边的墙上,便贴着一大串告示,内容都是关于开业期间的活动内容。 所谓的活动,简单来说就是两个字——抽奖。这种在后世已经被各路商家玩烂了的把戏,在这个时代却还算是比较新鲜的玩意儿,而且奖品也确实诱人,不但有当下流行的火柴、香皂、玻璃文具等等,头等奖甚至是一面市面上难以见到的五寸海汉银镜! 当然这种抽奖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参加的——先消费,后抽奖,消费越多,能抽到的奖品等级就越高。在书局消费一两就能参与抽奖,百发百中至少有火柴一盒作为纪念奖,要抽海汉文具则需五两起步,至于想要抽到珍贵的彩雕玻璃文具和海汉银镜,那消费额就得五十两起步了。所有的奖品都堆放在结算柜台后面,当场算帐当场抽奖,看起来甚是诱人。 最初看客们还都只是在旁边观望,但当真的有人从箱子里抽出写着“海汉玻璃文具一套”的纸条并且领到实物之后,看客们就再也克制不住了——告示上可是写明了,奖品数量有限,抽完即止!虽然书局内出售的书籍定价要比广州城的同行们高出了15%,但这仍然挡不住众多看客的消费热情,纷纷涌进店里开始挑选书籍,购书之余也是想试一试自己的手气。 虽然场面很是有点乌烟瘴气,但不得不说这个促销手段的效果简直好得惊人。开店的两个小时之内,店内所准备的各种书籍就已经销售了四成出去,而一些买不到自己想要书籍的人,为了抽奖也不惜购买一些本来不在计划之中的书。更有一些一开始买了书没抽到奖品的人,回家之后想不过味,又返回来买书接着抽。“福瑞丰”派来观礼的管事在院子里看得都呆了,原来书局的生意还可以这么个做法。 施耐德和何夕则是坐在里间笑得合不拢嘴,原本何夕提出做书局的时候,驻广办上上下下都觉得这玩意儿是个亏本买卖,因为自身没有印刷出版的能力,所有的书籍都必须从外面购进,毫无成本优势可言,但唯独施耐德却认为这生意不但不会亏,反而能给驻广办带来更多的商机,而事实也证明了施耐德眼光的独到。 “到晚上扎帐的时候,想必应该是有盈利了吧?”何夕笑嘻嘻地说道。虽然这些书籍的进货成本他并不清楚,但施耐德把售价调高了15%这事他是知道的,仅仅只是调高的这一部分,就已经远远超过了那点抽奖奖品的价值了。 施耐德翘着二郎腿,得意地说道:“这个我早就算好了,要把奖品全抽完,店里的书至少要卖掉七成才行,照现在这局面,不把奖品全抽完,这些人恐怕是不会散场的。刨去进货成本,今天至少能赚一千两。我们开业连续搞三天抽奖,就能把这书局的投入全赚回来还有剩的。” “还是施总你算得精啊!”何夕用手拨弄着桌上的一大堆帖子:“不但吸引了全广州文人的注意力,而且还有这么多的商户找上门来约见,这比之前我们一家一家登门拜访的效果可好多了。” 施耐德点点头道:“最初那几天出去吃了几顿闭门羹之后,我就觉得登门拜访不是办法,还是得靠宣传手段才行。你看看,现在这些人自己就找上门了,而且‘福瑞丰’那边也无话可说,这才算是初步打开局面了。” “不过这书局也不能长期这么搞法,否则就变成赌场了,过了这几天还是要想法把文化事业做起来,这可是执委会特别强调的任务。”何夕倒是没被胜利冲昏了头,很快就把注意力回到了正事上来。 “放心吧,我早就想好了。”施耐德拿起茶盏嘬了一口,慢慢地说道:“这个时代的大明文人,耻于谈利,更重名声,我们这个抽奖活动虽然能吸引一时的人气,但其实今天来的有很多都是凑热闹的,这么搞法肯定不是长久之计。从下个月开始,我们就在广州搞诗会,当独家赞助商,拿点钱请几位本地的文坛名宿当评审,再拿几套高级文具出来当奖品,还怕本地文人不趋之若鹜?” “只要砸钱下去,肯定能捧出几个代言人。”何夕听施耐德这么一说,便已经基本明白了他的目的。 “这事不急,文化输出是长期工作,急也急不来的。”施耐德也开始翻开桌上的各种帖子:“突然一下来了这么多选择,还真是伤脑筋啊!” 何夕翻出一张帖子道:“这个似乎有点搞头,要不我们先见一见?” 施耐德接过来一看,是一家名为“永丰布行”送来的拜帖。这家布行在广州也算是小有名气,而且并不是本地商户,据施耐德的了解,这家布行的根基应该是在江浙一带,广州这边只是分号而已。施耐德月初的时候曾经去拜访过一次,不过当时对方的掌柜不在店中,并没有进行实质性的接触。没想到大半个月之后,这家布行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执委会不是要找帆布货源吗?我看布行可以接触一下,至少了解了解行情。”何夕继续劝说道。 第二卷扩张之路 243.第243章 纺织产业规划 困扰执委会的可不仅仅是帆布的货源,事实上各种纺织产品都是穿越集团所需的物资。医疗部门使用的纱布、民众制衣需要的棉布、包裹火药包所用的绸布,以及眼下最为急需却一直没找到合适货源的帆布,这些纺织品加到一起,所需的量其实已经相当大,但琼州岛上却没有一个能够稳定地向穿越集团供货的商家。 这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因为琼州岛本地出产的纺织品数量很少,像崖州吉贝布这样以木棉为原料的织物,因为其产量太低,一直都是供不应求的地方特产。而穿越集团对布料的使用量又极大,仅仅靠着本地出产已经完全无法满足需要。 对于这种状况,也并不是没人对农业部表示过疑问——我们干嘛不自己种棉花?有知情人更是指出,当初在穿越前农业部筹备的物资中就有优良棉种,既然自身发展需要大量的纺织物,又准备了棉种,那为什么迟迟没有开垦棉田的计划出台。 对于这些疑问,农业部负责人袁若修老爷子亲自出面作了解释。棉花是喜热作物,海南的日照时间和平均温度是可以种植棉花,但棉花的开花期和收获期都忌水,而海南所在的地方属于热带季风气候,雨水偏多,空气湿度大,从这个角度来讲并不适宜棉花的种植。最要命的是棉花的收获季节几乎是跟海南的雨季重合,光是这一条就几乎把种棉花的路子给堵死了。农业部之所以在穿越前准备了棉种,可并不是为了在海南岛上种棉花——等日后穿越集团占据了适宜棉花种植的地区,再把这好东西拿出来发挥作用。 袁老爷子的专业就是研究经济作物,既然老专家都说了海南岛不适合种棉花,那大家就只能把眼光放到岛外了。看样子穿越集团所需的各种纺织品,现阶段也都只能依赖于从外面进口。不过这个时候袁老爷子又给了灰心丧气的执委们一个小小的惊喜:海南岛虽然不适合种棉花,但根据后世的农业开发经验表明,海南岛的部分地区的环境适合用来种桑养蚕。 对于袁老爷子的这种说法,有人也表示出了质疑——穿越之前怎么没听说过海南出丝绸什么的? 袁若修解释说,海南的四季温差小,每年养蚕时间比内陆长了几乎一倍,很适合用来搞大规模蚕桑产业。实际上海南开始大规模的种桑养蚕是从21世纪初期才开始的,到穿越之前还没满十年,虽然已经验证了可行性,但因为在海南农村推广的规模还不算很大,所以还没有太大的名气。不过根据穿越前国家制定的十二五发展规划,到2020年的时候海南全省的桑园种植面积将会达到60万亩,从事这一行业的人口也将超过百万,会成为全国蚕桑丝绸产业链最完整的产地之一。既然国家对海南蚕桑产业有这么大的规划,那就说明在这里种桑养蚕是可行的。 这下就完全把执委会的兴趣勾起来了,生丝在这个时代完全就是软黄金,西方国家的商人每年都是拿着真金白银远渡重洋来中国排着队求购。根据非专业历史学家宁崎所提供的资料,福建海商许心素在同时期卖给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生丝,价格高达每担140两银子以上。而袁若修所提供的后世生产数据表明,2006年海南琼中一地的种桑面积达三万余亩,年产鲜茧三万担,折算成生丝大约在四千担上下,照现在的生丝外贸价格可是一笔巨款了!如果织成丝绸出售,那价格至少还能再翻上一番,要是操作得好,这门生意能赚回来的钱不会比军火贸易少。 袁若修进一步指出,开发蚕桑产业的好处并不仅仅只是出产丝绸,同时也可以带动果桑、茶桑、菜桑、竹编、纺织、进出口贸易等等一系列产业的发展,对促进地区的经济开发将会有非常积极的影响。甚至日后只需丝绸这一样产品能上得了规模,就足以把整个东亚地区的贸易中心部分转移到海南岛来。 当然了,好处这么多,要开发这个项目也并非没有困难。在执委们就快要叫嚣立刻推广桑园种植之前,袁若修向大家说明了开发这个产业的几个主要难点。 第一个便是海南的雨季问题,每年的七到十月都是海南岛的雨季,高温高湿的环境会让细菌真菌的繁殖速度加快,如果没有合理的措施,很容易大范围地爆发蚕病造成减产;第二个问题是海南本地的野外昆虫多,有些种类同样会以桑叶作为食物,并且会传播蚕病,也是隐患之一;第三是本地的民众毫无养蚕经验,农业部也严重缺乏相关技术人员,要在短期内做大规模的推广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最后一个原因是本地并没有优良的蚕种,因为这玩意儿无法长期保存,所以穿越前农业部也并没有携带蚕种,只带了数棵适应海南气候和地理条件的桑树过来,要开发这个产业就必须设法从外地引入蚕种,并且需要花时间在本地重新培养出能抗高温高湿环境的新蚕种才行。 等袁若修把其中的门门道道讲清楚,执委们一开始的劲头已经消散了大半。不管是从大陆地区引进蚕种、在本地搞科研育种、培训技术人员、在农村大规模推广,没有哪一个环节是能在短期内完成的,整个产业从规划到投产,没两三年的工夫恐怕见不到成效。这产业好是好,但只能先列入农业部的开发计划之中,一步一步地慢慢来。 而大本营的这些情况,都已经通过电报和书信的方式告知了驻广办。驻广办倒是认为引进蚕种这事不会太难,因为与广东紧邻的福建就是自古以来的重要蚕桑产地。当地从南北朝时期就已经有了一定的蚕桑产业规模,到了宋代,丝织业规模已经和四川、江浙起名,成为全国三大丝绸纺织中心之一,而号称“刺桐城”的泉州因为丝织业发达,在中世纪直接就被不明真相的欧洲人用“刺桐”当作了“缎子”的代名词,马可波罗也曾在游记中将泉州港的繁荣程度与亚历山大港相提并论。 可以说福建当地不管是优良的蚕种,还是丝织业的熟练工人,乃至蚕桑产业链的各个环节,都拥有非常丰富的资源。而这个时代同样也遵循了有钱就好办事的规律,驻广办只要肯出钱,为大本营完成这一任务并不是什么难题,所缺的不过是合适的时机和渠道罢了。 而这个“永丰布行”的出现,倒是正好迎合了驻广办眼下的实际需求。施耐德立刻让何夕写了约定见面的回帖,然后把于小宝叫了进来,让他把回帖送到对方那里。 第二天傍晚,“永丰布行”的广州掌柜果然就坐着小轿来到了位于广州城外的驻广办所在地登门拜访。之所以选在驻广办而不是在广州城里选一处酒楼饭店,施耐德等人对此也是有所考虑的,这一是秉承着推广“海汉先进生活方式”的原则,尽可能让客商直接接触到驻广办想要在大陆推广的各种商品,比如玻璃餐具、文具、卫浴设备、化工产品,乃至菜肴中所添加的各种胜利港特产的香料等等,所有的一切都在突出海汉生活方式与大明的不同,而这些不同所体现出的海汉优越性足以吸引大明士绅去模仿,进而达到商品和文化输出的目的。 其二,在驻广办内会见客人,也可以免去隔墙有耳之嫌。经过了昨天书局开业的大出风头之后,“海汉”这个名号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在广州火了起来,民众们发现原来前几个月在广州市场上卖到绝版的各种新奇的海货,便是来自“海汉”这个从未听说过的新商号——是的,绝大部分广州民众还只是将海汉人的出现当作了一个新商行入驻本地,这个新商行除了有很多新奇又贵重的玩意儿出售之外,似乎与其他商行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于是各路商家都纷纷出动,希望能够与海汉方面联系上,让自家也能加入到海汉商品的销售渠道当中。 第三,这样做也是出于安全考虑,参考了萧良和虞尧两名军警部成员的意见。虽然驻广办现在加上民兵在内也有十多名武装人员驻守,但如果成员需要进城,那就必须得有军警人员跟随——尽管施耐德和何夕对此都不以为然,他们在第二梯队到来之前经常都是一个人在广州城内到处乱窜。但萧良和虞尧还是坚持了按照规章制度办事,特别是晚上如果要在广州城内过夜,那至少要有两名以上的安保人员随行,并且作为一二把手的施耐德和何夕不能同时在广州城内过夜,必须至少留一人在驻广办以备不时之需。 于是出于种种的考虑,最后驻广办也就担当起了主要的对外接待任务。好在此时驻广办的改造工程已经完工,来客倒也不会看到什么乱糟糟的情形了。 施耐德和何夕在接到通报后,一起到院子大门迎接了这位“永丰布行”的掌柜。除了“福瑞丰”的人之外,这也是驻广办成立之后第一位登门造访的客商。 虽然离接到对方的拜帖仅仅只过了一天的时间,但何夕还是设法从某些渠道打听到了关于这间布行以及这位掌柜的一些信息。 “永丰布行”的根基在杭州,据说是当地的五大布商之一,当然了,这个时代的布商的生意范围也包括了其他的纺织品在内,并不仅仅只局限于棉布。事实上根据何夕收到的小道消息,这些大布商在当地都拥有相当面积的桑田和雇佣的蚕农,也就是说他们手中所掌握的可不仅仅是销售渠道,而是从生产到销售一条龙的完整产业链,而这正是驻广办所感兴趣的地方。 这位姓马的掌柜年过四旬,虽然不是布行老板的本家,但据说也跟大老板沾亲带故有些亲属关系。这个时代的连锁生意基本都不会摆脱家族经营的模式,特别是派到外地的这种坐店掌柜,如果跟大老板没点血缘关系的人,是很难得到足够的信任去坐上这个位子。 “永丰布行”在广州城里开着一间不小的铺子,主要是出售松江布和杭州、泉州两地出产的绸缎制品,针对的客户也基本是以社会中上阶层为主。而在此之前,“福瑞丰”为穿越集团所采购的大宗货物中,纺织品特别是绸缎制品,有相当一部分的货源都是来自于“永丰布行”——这些绸缎运回胜利港之后,基本都用在了制作火炮使用的定装火药包上。 执委会所奉行的商业谈判方式,一向都是在酒桌上进行——几个负责对外事务的执委都是久经考验的酒场老将,都喜欢先将对手灌个半醉再进行谈判,这样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施耐德也是其中之一,当初李奈第一次到胜利港的时候,施耐德就是酒桌上的主力之一,而这也间接地造成了之后双方签订的合作协议中存在着大量对“福瑞丰”不利的条款。 驻广办成立之后,执委会也是从库存中特批了几十斤白酒给他们。但当他们来到广州之后,却发现本地也很有几种味道不错的佳酿,甚至还优于他们特地从后世带来的那些勾兑酒。 在这个时代蒸馏酒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唐代的时候就已经有烧酒被发明出来,元代文献中便有了蒸馏酒和蒸馏器的记载,而明代的《本草纲目》中更是有详细说明了烧酒的制作方法和医用价值。因此在大明的酒肆中,也一直都有烈性酒出售。 当然驻广办拿出来的酒在观感上要比普通的酒楼饭店高档得多,因为他们所使用的是大明市场上难以见到的玻璃酒瓶。而这也正是驻广办已经向胜利港申报的新产业之一,由胜利港生产玻璃酒瓶,运至广州,驻广办在本地组织白酒货源和工人进行灌装,然后贴上铭牌,再以原本价格的十倍以上出售。这门生意的可行性极高,而且大明的商人因为受限于包装而难以模仿,但这个计划报回胜利港之后却被执委会暂时搁置到了一边——现有的玻璃制品产能实在有限,连完成手头的订单都还存在困难,就更不要说制作工艺较为复杂的玻璃瓶了,这玩意儿仅靠着目前纯手工工艺人工吹制,很难谈得上什么产量,起码要等工业部研究出挤压成型的简易生产线再说。 但哪怕是后世带来的普通白酒瓶子,现在也足以镇住这位曾以为自己见多识广的马掌柜了——不光是酒瓶,桌上的碗、碟、杯、盏,除了筷子之外的所有东西,甚至连放筷子的小托架都是晶莹剔透的玻璃制品,这种奢侈感是马掌柜在过去的人生中从未见识过的。哪怕是他以前曾经有幸参加过的某知府大人的家宴,也不过就拿出两个单把手的瓜型玻璃瓶盛酒而已,而眼前的这一桌子玻璃器,其形制都是在市面上所没有见过的,必定是海汉人自用的高级货,马掌柜迅速地在心里估了下价,至少应该在五百两以上。 这些东西当然都是非卖品,因为它们都是来自后世的工业品,尺寸规整,工艺先进,而不是胜利港玻璃作坊里靠着人工制出的粗糙商品。这些东西在穿越初期向外界出售了少量之后就被执委会列为了禁售物资,目前只在社交或者其他一些特殊场合作为展示品来使用,而不会再轻易对外大宗出售了。 看到了这些东西,马掌柜便基本可以确信市面上的传言都是真的,前些日子在广州城内炒得火热的玻璃制品的确是来自海汉人的供应,而这也让他更加确信自己将会不虚此行——掌握了这种先进工艺的海汉人无疑就等于是掌握了海量的财富,剩下的就要看自己能有多大的本事从海汉人的口袋里掏到钱了。 酒过三巡,马掌柜便有意无意开始打听海汉人的根基所在,而施耐德对此也并不隐瞒,声称自家的产业座落在崖州某处海港之中,并邀请马掌柜在方便的时候能够去亲身游历一番。当然,施耐德宣传的重点并非是当地的自然风光如何漂亮,而是海汉商品的丰富种类,以及胜利港的自由免税政策。 这位马掌柜显然也是长期在外面走动的人,一听到“免税”眼睛就亮了:“施先生是说在胜利港交易,货物无需缴纳税赋?” 施耐德笑道:“连一个铜板都不用缴!” 马掌柜眼睛转了转又问道:“那是否会按船只大小,或是货舱大小来收取费用?”这并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广州市舶司所征的水饷就是按船只的尺寸来收取,只要想收钱,主管单位总是能想到办法的。 施耐德解释道:“在胜利港对外来商船不存在以任何名义征收的税赋。当然了,如果贵商行要在胜利港开店售货,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244.第244章 纺织品交易 赋税一向都是商人们十分重视的问题,明末的市舶司虽然已经大部分采用了牙行代理的包税制,但海商要缴纳的赋税并未因此而降低。例如“永丰布行”从江浙或是福建运来广州的织物,每一船都必须以每尺十两银的比例,按照船只的宽度向广州市舶司缴纳水饷,一般一船货物所需缴纳的税赋都在二百两以上。像“永丰布行”这样的大布商,每年仅仅是缴纳的水饷几乎要在白银万两上下,着实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要知道这还只是市舶司收取的水饷而并非出售商品的赋税,按照明朝的商税规定,“永丰布行”在广州出售这些货物,还必须要按照三十税一的比例缴纳商税。这样算下来,一船纺织品从外省运到广州的赋税负担就相当可观了。 对于布商来说,这部分赋税上的损失肯定是要转嫁到出售的货物价格上,最终的承担者就是民众或者穿越集团这样的消费群体。而作为对纺织品需求量极大的穿越集团,自然不会乐意掏钱出来变相输血给大明的国库,如果能设法把布商吸引到胜利港去,那么对于双方来说都有很实惠的好处。 施耐德抓住时机向马掌柜说明道,布商将布运往胜利港,不需要缴纳任何的水饷陆饷加增饷,而且因为这些纺织品都是由海汉执委会出面集体收购,因此也不会有任何交易税产生。当然了,这种优厚的待遇并不是平白享受的,这些纺织品在运抵胜利港之后出售给海汉的价格,布商也应该给予适当的降低。 马掌柜眨巴眨巴眼睛问道:“若真能省去了赋税,那价格倒是可以再商量。但若是运去贵方港口的布匹太多,贵方收购不完,那又该如何?” 施耐德道:“这个好办,我们先约定一个大致的交易量就是了,每月布多少、纱多少、绸多少,定出交易量的上下限就行了,只要贵方向我方提供的货物在这个交易量之内,那我方就照单全收。” 马掌柜略一思忖,也觉得施耐德说得有理,便又问道:“那不知贵方每月所需的织物有哪些,量有几何?” 施耐德笑了笑道:“这个倒是不急,因为我方所需的织物有几样比较特殊,等下想请马掌柜先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因为后续还有技术性的细节需要商谈,施耐德和何夕便没有再在酒桌上刻意对马掌柜发起攻击。酒足饭饱,三人便移步书房,而这里成列的各种各样的海汉玻璃文具更是差点闪瞎了马掌柜的眼睛,有不少种类根本就没在市面上见过——这是从胜利港送来的最新一批的样品,因为要遵守与“福瑞丰”之间的独家代理协议,所以技术部门专门又设计了一些新的型号,准备向广东之外的商人进行推广。 看着马掌柜有些呆滞的神情,何夕很适时地奉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礼物——一套海汉玻璃雕花文具。这么一套东西在目前的广州市面上至少要值上百两的银子,作为礼物可算是份量不轻了,马掌柜假意推辞了几句,这才眉开眼笑地收下了礼物。 而对于驻广办来说,用玻璃制品作为礼物无疑是极好的公关手段,这玩意儿造价低卖价高,送出去自己不心疼,对方也开心,顺便又宣传了海汉的文化。驻广办已经向大本营提出了建议,专门开发玻璃制的礼品系列,产量不需大,但一定要有独特的形制,因为只有非量产品才能拥有更高的价值,更适合送礼对象拿回去收藏或是装逼。 施耐德拍拍手,让下人上茶,顺便把布料样品也带进来。 马掌柜看到的第一件样品是纱布,这种经纬稀疏的布料在制作技术上的并不存在任何的困难,马掌柜只是拿在手里打量一下,又跟施耐德确定了一下这种纱布所需的幅宽,便表示可以订做。施耐德又按照执委会提出的技术标准,将纱布又细分出数个不同的种类,并且每种都向马掌柜定下了每月十到百余匹不等的订单。 穿越集团订制的纱布主要用于三个方面,一是医用的纱布,以绷带类为主。这东西虽然还有部分库存,但其保质期是有限的,一般都在两到三年,相关部门可不希望等到日后需要大量使用的时候才发现存货过期,提前开始做好相关的准备工作总是不会错的。不过“永丰布行”能够向穿越集团提供的也就只是普通的纯棉纱布,脱脂纱布在短期内肯定是不用指望了——那玩意儿必须得从大陆进口棉花来自己制造才行。而海南本地产的木棉因为纤维短而细软,可纺性差,而且不易被水浸湿,肯定不能用在这个方面。 第二个用途是在口罩的制作上。现在由于各个工业项目的逐步投产,产业工人的身体保护也正慢慢地引起执委会的重视。上次陶东来去黑土港巡视期间,顾凯就曾向他提出过劳工的劳保措施需要加强,以防止今后出现大面积的职业病。当时陶东来并未同意顾凯的要求,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因为穿越集团自身并不具备制造织物的能力,甚至像口罩,手套这样简单劳保用具也没法自行制造。但随着胜利港本地需要进行防护的工业项目越来越多,关于劳保工具的要求也被提上了执委会的议事日程,并且将原材料的采购工作交给了驻广办来进行。 最后的一个用途则是用于制作蚊帐。三亚地区由于高温高湿的气候,蚊虫众多,这可是一个十分要命的传染源。医疗卫生部门除了加紧做好灭虫防疫之类的工作之外,也向执委会提出要求,认为有必要大规模地采购蚊帐纱布,在房屋门窗上加装纱门纱窗,以尽可能地隔绝蚊虫——如果有可能最好是让本地居民都能用上蚊帐。执委会研究之后认为这个事情虽然工程量比较大,但好在原材料便宜,以目前一片大好的经济形势来说,支出一笔钱作为本地居民的健康保障还是没问题的,只要能有效降低因为蚊虫叮咬而引起的发病率,那这笔费用实际上可以从日常医疗开支中节省出相当部分。 马掌柜虽然不是太明白海汉人为什么要订购这么多的纱布,而且是每月都要,但利益当前,他肯定不会拒绝这种送上门的生意。至于说这些纱布要用在什么地方,既然海汉人不肯主动说,马掌柜自然也不会多嘴去打听。虽然纱布的价格很便宜,但每月能卖个几百匹,一年下来的总量还是挺可观的,至少从目前的订购量来计算,海汉人所需的纱布数量甚至已经超过了广州本地的纱布销量。 马掌柜所看到的第二种布料样品,便是目前穿越集团最为急需的帆布。帆布这种织物在西方很早就已经出现了,从古罗马时期就被广泛应用在船帆和帐篷的制作中。13世纪时,西式帆布的制作工艺便已经传入了中国,只是与西方不同,这种厚实耐磨的布料在中国并没有得到广泛的应用,市场上也基本见不到出售。不过马掌柜好歹也是从业多年的专业人士,一看到布料样品便道出了其来历。 施耐德可没兴趣听马掌柜慢慢分析大明国内的纺织品市场现状,他所关心的就只有一件事:“能不能织出一样的布料?” “能!”马掌柜信誓旦旦地应了一声,接着又道:“但是这种织物所需的物料、工时都不少,价钱恐怕会比普通的松江棉布贵出两倍以上。” “价格不是问题,只要贵方能尽快拿出来成品,并且材质能基本达到这样品的规格就行了。”施耐德听到马掌柜的回答立刻便决定敲定此事,价格对于穿越集团来说并非首要考虑的条件,现在的状况是拿着现钱都买不着货,根本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 马掌柜闻言又把样品拿起来看了看:“就这两种是吧?不知贵方以何为衡量标准?” 施耐德向他出示的帆布样品共有两种,第一种是帆船所使用的厚帆布,这种帆布也可以用来制作遮盖布和帐篷。第二种稍薄一些的是用来制作劳保服装、背包、鞋等等物品,染个色就可以直接当牛仔布使用了。 施耐德解释道:“就以纱线支数、重量、幅宽为标准。这种帆布我们暂时不会设置交易上限,只要贵方的成品在这几项标准上合格,能有多少运到胜利港,我们就收购多少!” 马掌柜听完眼睛一亮道:“这些布料可需染色?” “不用,染色我们自己会处理,贵方只要把织好的成品运来胜利港,立刻就能拿到现钱!”施耐德很肯定地说道。化工部门早就已经制作出了多种染料配方,自己大规模染布的成本肯定比这些大陆布商要低得多,实在没有必要付出这冤枉钱。 马掌柜心中已经盘算开了,把这个消息传回杭州去,大概需要十天上下,那边调整织机试制布料,大概又得五天上下,纱布还好说,不过后一种布料太厚实,普通织者织出一匹所需的时间,恐怕得要松江布的三倍才行,等第一船成品布料从杭州出来,大概得一个月之后了。 看完了驻广办准备的布料样品之后,马掌柜也吩咐随从呈上了自己带来的布料样品。马掌柜此行可不是打着空手来的,他在此之前也同样下了工夫打听关于海汉人的消息,这才发现原来这帮人在广州已经采购不少的大宗货物,不论买什么东西都是大量购入,连四百料的海船也连新带旧订了六七艘了,出手可算是极为阔绰,这次有幸能登门推销,马掌柜自然也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让随从人员挑了整整两大木箱的样品过来。不过他倒是没想到海汉人居然在他展示样品之前就先下了订做织品的订单,而且数量极大。 马掌柜带来的两厢样品,一箱是棉织品,另一箱是丝织品。棉织品以松江府地区出产的棉布为主,这松江棉布可不仅仅只是普通的土布,而是分为了标布、扣布、稀布、番布、荣斑布、中机、小布、三梭布、龙墩布、云布、飞花布、浆纱布等等多个品种。皇帝所穿着的御衣,就是用松江府出产的三梭布制作的,其价格超出普通棉布近十倍之多,每匹单价达到了三两银上下。在明成化年间,这种三梭布甚至一匹就可以折粮30石,曾经被朝廷用来折付官员的俸粮。 而丝织品的样品同样丰富多彩,各种织锦、纱罗、丝绒、丝缎、妆花等等,不一会儿便将书房的地面都铺满了。施耐德和何夕虽然去过几次布行,但也没看到过这么多样品被一一成列出来,一时间看得眼睛都花了。 穿越集团目前对于归化民的待遇是衣食住行全包,所需的布料一直都存在着很大的缺口,不过目前看来已经很有希望能在近期堵住这个缺口。如果今后“永丰布行”提供的薄帆布数量足够大,那么民政部门甚至可以将发给归化民的服装全部用这种布料来制作,直接将生活服装和劳保服装统一起来。 而对于玲琅满目的丝织品,施耐德和何夕却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叫马掌柜将每种丝织品都留下了少量的样品,待己方研究之后再决定订购的种类和数量。对于目前的穿越集团来说,丝织品并没有太大的实际作用,叫马掌柜留下样品的目的,也只是为了稍后让军警部用样品来做做燃烧试验,看看哪个品种的丝织品燃烧得最充分、残渣最少,最适合用来当作火炮的定装药包的包裹物。 这时候天色已暗,城门已关,马掌柜肯定是回不到城里了,施耐德便顺势留宿,让于小宝带他去客房休息,顺便把马掌柜的随从也安置了。当然了,已经经过了培训的于小宝会很热情地向马掌柜展示一下高科技的海汉卫浴设备,让他知道海汉人对于生活品质的讲究可不仅仅只是表现在饭桌上和书房里。 将马掌柜送去休息之后,施耐德又让人将驻广办其他几名穿越众都叫到了书房中,向他们通报了今天与“永丰布行”的谈判成果。众人对于这个意外之喜都很是兴奋,特别是海运部的游益汉,帆布的供应问题一旦解决,那么困扰海运部已久的海船建造计划就终于可以开始实施了。陈天齐将双方达成协议一一记录下来,然后拿着简报去机要房存档,顺便发电报通知大本营这个好消息。 萧良和虞尧拿了那些丝织品的布料正准备去院子外找个地方烧来看看效果,却被马玉马大姐给拦住了:“你们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先让我挑一挑再说!” 对于马玉的爱美之心,众人也无从反驳,毕竟人家是驻广办唯一的女性成员,而且岁数也是驻广办最大的,不管从哪个方面说都得迁就她一下。于是二人只好将丝织品的样品全部都交给了她,任由她拿着在身上比划来比划去,也不知是脑补出了什么样的服装。 一直没开腔的沙喜这时候突然发话道:“这个‘永丰布行’既然能长年把松江府和杭州府出的布料运到广州来贩卖,那就说明他们在海运上有路子咯?” “八成在福建海域是给‘十八芝’交了保护费的。”萧良猜测道:“这个时候能够从台湾海峡安全通行的船,绝大部分都是交了买路钱的,不然被‘十八芝’的人逮到,那就是连船带货一锅端了。” 沙喜摇头道:“他们交没交钱给‘十八芝’不是我想说的重点,关键是这个渠道,你们懂吗?” “你是说,从广州到江浙的一条安全的海上渠道?”游益汉很敏锐地把握住了沙喜话里的意思。 “根据我们现在所知的情况,‘福瑞丰’的安全航线只到泉州府,再往北走他们就没什么安全保障可言了。现在冒出来这个布行,正好可以补充上泉州以北的一段航程。”沙喜言简意赅地说明道:“他们回程的时候,就可以带上我们的货物,把东西卖到北边去。” 施耐德点点头道:“你这想法是好的,但目前来说,对我们的实际作用不大。” 沙喜瞪眼道:“为什么?” “我们没那么多的商品可卖。”施耐德耸耸肩道:“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并不是销路,而是产能。不管是军火、玻璃,还是其他的化工产品,农产品,统统都产能不足,光是广东省这个地方的市场就已经不够卖了,现在把战线拉太长对我们并没有实际的作用。” “但卖到北边可以卖出更高的价钱!”沙喜仍是坚持道。 施耐德像看白痴一样看了沙喜一眼:“现在我们又没法自己运到北方去卖,给代理商的价格能有多高?真要是抬高太多,人家还不如直接找‘福瑞丰’订货了。我们现在能做的顶多就是先摸摸这个路子,等时机成熟了,我们自己派船去北边!” 第二卷扩张之路 245.第245章 广州贸易进展 相较于两广福建这片地区,地域上更靠北的江浙一带才是这个时代的大明最为富庶的地方,仅扬州盐商一年的获利,就已经超过了此时的大明国库收入。而这一片有钱人最多的地区,也是穿越集团商贸部门最为眼红的一块市场。当然了,日后要想开发这片市场,穿越集团首先就必须解决销售渠道的问题。 福广两省包括浙江的大部分地区都是多山地带,陆路交通十分不畅,并不适合大宗货物的长途运输,一直以来海路才是江浙至福广的主要货运通道。但作为海上交通要道的台湾海峡,却从来都不是一个安定的所在,现在郑芝龙带着“十八芝”更是跟福建明军争斗不断,严重影响了这条运输通道的安全和顺畅。现在想要安然通过台湾海峡的海域,要嘛就凭运气硬冲,要嘛就得向郑芝龙缴纳买路钱才行。 “十八芝”的这种“路霸”行径在穿越集团看来肯定是将来重点打击的对象,何况郑芝龙这家伙还是历史上出了名的缺乏节操,见风使舵,先降明再降清,根本毫无气节大义可言。执委会在讨论今后的对闽政策时,甚至根本就没考虑过和郑芝龙进行合作——这家伙翻脸比翻书还快,其所作所为实在很难让人产生信任感。 不过想要硬抗东亚最强大的海上势力,穿越集团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不管是足够多的战船,还是驾驭战船的水兵,都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来慢慢筹备才行。由于客观环境的影响,海上作战的难度要远远超过陆战,虽然穿越集团的军事科技已经大大领先于这个时代,但在海上作战的经验劣势也相当明显,现有的一切海上军事训练科目,几乎都是来自于各种各样的史料记载,罗升东虽然也主动提供了一些明朝水师的训练经验,但却并不适合军警部的要求——军警部的目标可不是训练出一支战斗力跟崖州水寨差不多的海军,而是要真正形成放眼全球仍能处于领先水平的海上军事力量。 现在穿越集团海军的筹备工作就是属于目标定得高,但自身的基础实在差了一些,绝大部分预备役水兵都是以海南本地的渔民、水手为主,既无军事技能基础也没有任何作战的经验,教官也全是半路出家,连个正牌的海军都没有,训练进度就可想而知了。前些日子萧良和虞尧对珠江口的岛屿选来选去挑了半天,最后一切都还是只能暂时停留纸面上,因为穿越集团现有的海上力量实在太弱了,甚至连攻打担杆岛那一小撮海盗,也只能计划由民船来执行——这种计划别说拿到执委会上讨论,就算是军警部内部的审查都过不了关。 连珠江口的小股海盗都还暂时没法处理,就更别说进入形势更为复杂的台湾海峡了。因此施耐德这话说出来,虞尧就连连摇头道:“施总,如果没有战船护航,执委会大概也不会同意派商船直接进入台湾海峡。要等我们自己派船过去,那起码还得一年半载才行。” 施耐德道:“这不是大问题,只要我们把海汉商品的名声打出去,趋利的商人自然就会慢慢流向胜利港。‘永丰布行’能在我们这里获得大订单,其他人看了难道会不动心?我们唯一比较吃亏的地方,就是必须得承受江浙那边发过来货物的高额成本。” “好在我们现在所需的生产原材料大部分都能在福广两省找到,真正需要从江浙大量运过来的,现在就只有纺织品一样而已。”沙喜应道。 “采购清单上还得加一样才行。”陈天齐拿着一张纸回到了书房中:“这是执委会刚刚发来的消息。” 施耐德接过来看了看,然后递给了何夕,接着众人依次传阅。执委会听说驻广办已经跟江浙的布商达成了贸易协定,便立刻要求他们追加购买一项重要的物资——棉花。 “执委会这还是准备要搞纺织业了?”游益汉最后一个看到电报的内容,不由得惊疑地问道。 “恐怕不是搞纺织业。”施耐德摇头道:“从江浙运棉花到海南加工,这成本就太高了,而且一船棉花又能纺得了多少布?没有足够的原材料供应就没法搞工业化的生产,产量要是不高那还不如直接买成品了。” “是要搞脱脂棉吧?”马玉已经挑好了布料,坐在太师椅上气定神闲地说道:“我们带来的药棉在九月的时候就已经用得七七八八了,要是再不弄点货,我们医疗部门今后处理外伤伤口可不太好弄了。” 虽然医疗部门也准备了不少的药棉,但这玩意儿跟纱布绷带一样,也存在使用有效期的问题。这些医疗用品虽然目前都是穿越众专享,但如果有战事爆发的话,消耗的速度绝对飞快。而其制造工艺又必须用到工业级的碱液,根本没有成品可以采购,只能自己购买棉花来进行制作。 何夕摇摇头道:“恐怕不仅仅是医用的脱脂棉,应该是化工部门有什么新计划了。” “硝化棉!”虞尧和萧良同时出声应道。 目前田独工业区的三酸二碱生产线虽然还处在边研发边建设的状态中,但工业级的浓硝酸实际上已经能在化工实验室中进行少量生产了。而十九世纪德国人发现的硝酸纤维素也正是由此诞生,这个爆炸力比黑火药还大几倍的危险品从问世之初,就被运用到了军事领域当中。而后来大炸逼主义代表人物诺贝尔正是用主要成分为硝酸纤维素的火棉加入到硝化甘油当中,制作出了炸胶这种改变历史的新式火药。 这些可以用于军事用途的化工产品在相关部门的科技树规划上自然是早就榜上有名,但想要真正把东西制造出来,却还是必须要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来实现。虽然这些东西在穿越前早就已经被发明出来,并且制作工艺也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想要在这个时空中实现大规模的制造,却并非纸上谈兵那么容易。截至目前,穿越集团还是停留在用硝石和浓硫酸来制作硝酸的非工业生产水平,硝酸的实际产能根本不堪大用。 但既然有这生产能力了,军工部门自然也不会错过,立刻便将硝化棉、硝化甘油、黄色炸药等一系列的产品列出到下一步研发计划当中。正好医疗部门对于脱脂棉也有一定的需要,而脱脂棉正是生产硝化棉的原料之一,执委会便把两件事并作了一件事来处理,给驻广办发消息让他们增加棉花的采购计划。 当然了,除了黄色炸药之外,军工部门这段时间也没闲着。黑土港提供的煤焦油当中就有一种非常重要的副产品——甲苯,而甲苯跟浓硝酸和浓硫酸进行化学反应,便可以得到一种十分厉害的炸药三硝基甲苯,俗称tnt。这种淡黄色粉末炸药比诺贝尔发明的黄色火药更加稳定、安全,只能用雷管来进行引发,是军工部门十分看重的利器。不过煤焦油的产量本来就低得吓人,再要从中提炼出含量极低的甲苯,数量就更少了,做倒是能做出来那么一点点的成品,但至少在两三年之内都无法大规模地使用。 军事科技的研发工作永远都是走在最前面,虽然执委会目前还并没有要对外开启战火的打算,但这些跨越时代的利器能越早制造出来,穿越集团日后面对敌人的时候就越有把握战而胜之。 不过军工部门具体要怎么个弄法,驻广办这边是无权干涉的,大家也只能是根据自己脑子里所知的信息作一下有限的脑补,为大本营的需要采购各种物资,才是驻广办应该做的正事。 第二天一早,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的马掌柜便在早餐的餐桌上接到了施耐德追加的新订单,虽然金额不算大,但好歹又多了几百两银子可赚,马掌柜自然乐于笑纳。不过这马掌柜倒也算是有来有往,转头便向施耐德订了三套抽水马桶——之所以要订三套,是因为他家里是一妻二妾,一人房里装一套,谁也不吃亏。至于能够随时提供热水的锅炉设备,他倒是暂时没看上眼。施耐德很爽快地给他打了“内部折扣价”,三套一共五百两银子,另外再付五十两银子的安装费用即可,几句话下来便把向“永丰布行”购买棉花花出去的钱又给收回来了。 而马掌柜来驻广办亲眼见识过之后,也对这些花钱大手大脚的海汉人有了新的认识——这帮人不但能花钱,而且会花钱。这驻广办所有的布置,小到桌上的摆件、房门的把手,大到庭院的设计、排水系统的修筑,无不体现出了匠心独运的一面,粗看或许还看不出什么名堂,但细细一想,海汉人讲究的这些东西没一样不是耗钱耗时才能办好的。这帮海汉人大多只穿棉布制成的衣服,甚至对绫罗绸缎都没表现出太多兴趣,但身上的那种气质却是很典型的上位者,马掌柜认为这才是真正大户人家的作派。 施耐德对于马掌柜的恭维只是淡然一笑道:“我们海汉人认为,低调的奢华才能显示出一个人的内涵。” 马掌柜听得大呼有理,卧房里一个便桶就得花上百两银子,这种奢华的确是够低调的。临走之时马掌柜又表示改天会约江浙商会的同行一起过来拜访,感受一下“海汉生活方式”的先进,施耐德笑眯眯地对马掌柜这种被宰完之后还不忘拖人下水的行为表示了由衷地感谢。 在接下来的几天当中,又不断地有各路客商到访,绝大部分人都是冲着目前广州市场上供不应求的海汉玻璃制品而来的。欧洲三十年战争的进行让西方国家的海上运力大部分都集中到了欧陆地区,前往远东的船只和商人在最近一年当中大为减少,在玻璃制品几乎断档的市场行情之下,海汉这个品牌的突然杀出恰到好处地填补上了货源的空白。特别是海汉玻璃文具的出现,更是满足了大明文人或者打算要进入文人圈子的富人阶层的需要,玻璃制品从此不再只是少数有钱人的收藏品,而是成了真真正正可以与大明文化融为一体的实用工具。 虽然截止目前,穿越集团已经向大陆地区供应了各种档次共计数百套的玻璃文具,但仅仅只是在广州城都仍旧还有相当大的市场需求,而少量从广州流出到周边其他一些城市的玻璃文具,更是带来一大波的求购风潮。由于市面上的存量极少,所以已经发售出去的玻璃文具价值也在水涨船高。不管是出于收藏愿望、装逼需要,甚至是投资手段,海汉玻璃文具都是目前文化市场上一个极佳的选择,至于单价超过五百两一套的高档定制品订单,“福瑞丰”这边也已经接了厚厚的一摞,并且在全广东到处收罗手艺高超的雕刻匠人,准备送去胜利港以加快这些高档货的制作速度。 在这些登门的客商中间,也不乏来自福建、浙江、湖广、江西这些邻近省份的商人,大多都是类似“永丰布行”,在本地开有分号或是专门来广州购买海货的客商。这些人对于驻广办所展示的各种工业品都怀有极大的兴趣,并且也能很直观地意识到这些商品在贩运回他们的原籍所在地之后所能获得的丰厚利润。但唯一的问题就在于,海汉人的嘴巴实在太紧,无论怎么说,供货量都少得惊人,以一府之地能谈得下来十来套海汉文具,那就是极大的胜利了。 一开始商人还认为施耐德只是单纯的拿乔,想要借此涨价,但后来才发现这事跟价格并没有特别直接的关系——海汉人的确是供货能力有限,每月能运来广州的货物并不多。但这个发现不但没有打击到客商们的购买热情,反倒是让他们感觉到海汉商品在未来一段时间内的价格坚挺趋势,掏起钱来更爽快了。 当然对于那些自己有船又愿意出海的客商,施耐德便会很“好心”地进行指点,让他们装运一些穿越集团所需的原材料到胜利港去进行直接交易——你守着玻璃工坊的门,总比守着我这里有用,工坊那边一出货,你立刻就买下装船还无需另行纳税,肯定比在广州跟人抢那么几件有限的货要强多了。 施耐德的这套说辞倒真是让不少人都动了心,去胜利港交易又不用另行纳税,左右也不过几天的航程而已,要是运气好能在当地买到百十件海汉出的好东西,那就真的赚到了。有几家胆子大的客商当下便表示,愿意结成船队一起去胜利港看一看。 在十一月初,从胜利港来的海运部货船抵达广州之后,施耐德便立刻通知了那几家愿意去胜利港探探路的商家,跟随海运部的货船一起南下。当然,秉承着船不放空的原则,这次从广州南下的船也装运了大量穿越集团所需的物资,从生产到生活方面的都有,另外还有数十名各行各业的工匠,以及这段时间搜罗到的一批移民,也一起被运往了胜利港,大大小小共有八条船组成了船队。 这支船队有了头船的带领,在航线上就没有绕太多的弯路,出了珠江口之后仅仅用时五天,便已经抵达了胜利港外海地区。在这里他们正好碰上了自西而来的北越移民船队,这支由三艘大海船组成的移民船队此次为胜利港又运回了一百多吨的煤炭和近五百名北越移民。 同时有十几条船抵达胜利港,而且全都有人员和货物需要卸下,这种热闹的情况在胜利港还是第一次出现。上次有大规模的船队抵达这里还是十月份罗升东带船来帮忙装运物资人员去铁炉港,但那次来的都是空船,场面可远不如这一次热闹。 两支船队都有大量的人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因此对胜利港的状况都是充满了好奇。北越移民看到这里的港口规模之后,才相信他们在上船前听到的那些宣传并非虚言,这里看样子的确是一个正在建设当中的海港城市,而不是正出于交战状态的国内战场。 而来自广州的客商们更多的则是注意到了进港时近岸处修建的层层炮台,以及港湾深处停泊的那些身形巨大的钢铁船舶。有曾经到过崖州的客商心里就已经开始犯了嘀咕:这胜利港看着可比崖州城外面的港口大多了,看岸上的建筑,这里已经算是成了气候。这么大的一个城镇到底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怎么头两年来崖州的时候从来都没听说过? 不过当船队驶近码头之后,这些客商看清了岸上的景象,总算是放下心来。岸边一个草棚旁边竖着面旗子,上面写着“大明榆林巡检司”的字样,旁边或坐或立有几个身着公服,腰间佩刀的人。 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看到巡检司这些人的存在,客商们终于不必担心自己会被稀里糊涂地领进了某个海盗窝里。 第二卷扩张之路 246.第246章 金融体系的推广 在魏平向崖州发出了第一封劝说书信之后,港区管委会便已经安排人开始修建新的榆林巡检司衙门。不过因为最近开发铁炉港的关系,建设部下属的建筑工人有大部分都被派往了铁炉港做事,因此巡检司的修建进度只能用相当缓慢来形容,开工十多天只是完成了基本的地面排水沟和地基修筑而已,连房子的影子都还没见到。魏平虽然心中很是急切,但他也不敢去催促建设部的人——建设部可是陶东来陶大首领直接主管的衙门,万万得罪不起,这中间的利害关系,魏平倒是很明白的。 而且现在工程受到拖延的也不止巡检司一家,巡检司左右两边的“安全保卫处”和“港务中心”,也同样只完成了前期的地基工程,并没有得到任何的特殊照顾,这更是让魏平挑不到任何的毛病。 巡检司没有建好,并不代表魏平这帮人就不用做事了。这天一早,便有人通知了魏平,让他整队集合,到码头执行任务。这种所谓的“任务”,魏平也不是第一次接到了。从九月开始,每次有大宗的移民抵达胜利港,相关部门都会把巡检司这帮人拉出来到码头上亮个相,以便对新移民起到安抚和震慑的双重作用。魏平不紧不慢地集合好队伍,穿戴整齐,带上巡检司的旗帜到了码头上,开始了又一次的表演。而这次看到十几艘船同时进港的景象,巡检司这帮人也都议论纷纷,猜测是不是海汉人又有了新的据点要开发。 有大量的民兵和保安在场,维持秩序这种事情就不需巡检司插手了。此时任亮派人来向他们传达了新任务——去见一见刚刚抵达此地的一批广州来的客商。魏平这才知道,原来这支船队里有一多半的船都是从广州过来的。而任亮叫他过去“见一见”的目的,魏平也很明白,就是要以官方身份对这些外来人先进行一番训诫,免得他们在胜利港惹是生非。 于是魏平带着一帮手下又连忙赶到另一个码头,对刚刚下船的几名广州客商作了简短的训话,内容无非是告诫他们在胜利港期间要老实一点,服从港区管委会的安排,如果在胜利港期间违法乱纪惹出什么麻烦,那就不要想回广州了。 魏平的这番训话非但没有引起客商们的反感,反而是让他们更加放下心来。这些海商中有好几人都并未到过海南岛,在海上漂了几天之后根本就辨不出方向,虽说知道这胜利港就在崖州附近,但具体在什么位置却并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如今看到这里有巡检司的人驻扎,起码可以肯定这里是在大明朝廷的治下了——至少在他们眼中看来是这样。 到了这里,巡检司的任务就算是基本完成了,剩下的事情将由港区管委会来接手。任亮带着兴趣盎然的一帮新人先参观了正处于开发状态中的胜利港商务区,并向他们简单地说明了设立这个商务区的意义和商务区的一些对外政策。 几乎所有的客商在听到胜利港的免税政策时都是眼前一亮,这种政策对于常年从事大宗海上货物运输的商家具有极强的吸引力。如果每次交易能够省下数百两的税赋,那么整年下来这笔省下的支出就非常可观了。相比之下,从广州将货物运来胜利港,这中间所需的运费反倒是成了小数目。 任亮介绍道:“刚才各位已经看到我们正在扩建这里的港口,等建成之后,可同时停靠三十艘以上的大型海船,并且会配备专门的货物装卸队伍,务求达到货物吞吐的高效有序。另外请各位老板记住,只要是我方购买的货物,在胜利港卸货一律不会另行收取费用,当然,各位在我们手上购买的货物,自然也不会有装船的费用。” 有客商问道:“但我们运来这里的货物,或许需要跟其他商家进行交易买卖,不知贵方是否会向外来客商提供专用的交易场所?” 任亮点头道:“我们稍后会在港口修建一个专用的交易中心,实时公布各种货物的价格和需求,以方便各位老板获知本地商品行情。而且我们还会为交易的双方提供第三方的风险担保,买方可以把银子存入交易中心,验货满意之后开出票据,卖方拿着票据到交易中心领走银子,大家只要采用这种方式交易,都不必再担心上当受骗。” “那这种交易担保是否需要收取费用?”又有客商问道。 任亮笑道:“既然是我方提供了服务,又承担了一定的风险,那收取一点服务费也是很正常的。不过请大家放心,我们收取的费用是极低的,仅仅只向交易成功的双方各收取交易金额千分之一作为服务费。” 众人一想,这一千两才收一两银子,其实跟没收也差不多,何况人家还要提供各种服务手段,相比大明治下三十税一的商税而言,这么点费用简直就低得可以忽略不计了。 一名胖乎乎的客商一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用潮汕口音提问道:“若是银钱来往数目巨大,从广州运来多有不便,贵方可有解决之法?” “这个问题我们早就考虑到了,老板们可以把现银存入胜利港的钱庄,直接用钱庄开出的银票划账交易,明年我们还会开通胜利港与广州的通存通兑业务,只要是我们海汉钱庄开出的银票,都可以在两地自由兑换现银。”任亮很是卖力地向这些客商进行宣传推广:“换句话说,大家以后来胜利港做买卖不用携带大量的现银漂洋过海,只需要在广州把银子存进我们的钱庄,拿着银票来胜利港交易就行,完事之后回到广州再提走现银,安全省事又方便,而且还不用因为回去的时候携带现银而被市舶司征收加增饷。” 加增饷是市舶司针对那些到吕宋交易的海商而设立的税种,这些海商在回程时往往没有什么货物,而是大量的墨西哥银元,市舶司就增设了这么一个税种来填补税制上的漏洞。而任亮所提出的这个办法不但能够免去海商们来往两地运送大量银钱的风险,而且也可以让海商们在回到广州时“合理避税”,逃过加增饷的征收。 虽然现在穿越集团的贵金属存量并不算很大,但金融部门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将银行系统纳入到商贸体系中来。施耐德从广州也打了几次报告回来,说明两地间建立通存通兑体系对扩大胜利港贸易量的好处。执委会自然也知道钱庄银行都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并且的确能够大大地促进客商到胜利港交易的热情,但鉴于目前两地之间的航运班次还没有固定下来,而设立两地之间的钱庄必然会牵涉到大量钱财的运输,这个经济扩张计划才不得不延后一段时间,等到海上运力有所缓解之后才会实施。 不过相比运作,要获得海商们对钱庄的信任才是难事。把实实在在的银子换成几张纸,在这个时代的商人们看来严重缺乏安全感,因为大明宝钞的教训还依然历历在目。 大明宝钞作为大明当权期间唯一官方货币,从洪武八年开始发行,到正德年间因为贬值严重导致民怨沸腾而不得不废止,一共流通了二百七十多年。从那以后,大明国民对于纸钞纸票就有了自然而然的排斥心理,因为谁都不知道这玩意儿的有效期能有多长时间。官方发行的货币尚且如此,要想让这些商人认可海汉的钱庄银票就更难了。 这些人不比得本地使用流通券的归化民,归化民接受流通券的最初原因主要是因为没有其他的选择,因为在胜利港已经无法使用铜钱、银两进行普通的交易买卖,想买任何东西都必须使用流通券才行。在长期的使用当中,民众也就慢慢接受了这种流通券形式的货币,何况胜利港的物价因为执委会的刻意控制,一直都保持在相对较低的水平,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流通券的购买力,从而给予民众足够的信心去持有和使用。 明朝末年倒是已经开始有一些带有银行性质的钱庄、票号、银号在民间出现,但这种信用的积累往往需要几辈人的人时间,执委会可没那么好的耐心去慢慢磨,更不可能引进大陆的私人钱庄到胜利港来抢自己的肉吃。但商人们在交易中使用的钱财数目都比较大,动辄就几百成千两,谁都不会轻易拿自己的身家去冒险尝试一家新钱庄的信用。因此任亮对于钱庄的宣传,却并没有引起客商们的兴趣。反倒是有人心里暗自开始嘀咕,这海汉人如此的异想天开,是否真的值得信任。 对于商人们的冷淡反应,任亮倒也没有太惊讶,这其实是在执委会的预料之中。想要在这个时代推广更加先进的金融理念和运作方式,并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事情,任何事都必须得有人先站出来吃了螃蟹之后,才能因为其表率作用吸引到更多的跟随者,纸钞和银行的出现也是一样的道理。 好在金融制度的推广建立早已经从登陆之初就开始进行,虽然目前还没有开设正式的钱庄,但实际上海汉的金融体系早就已经在对外运作,并且也有了好几个合作伙伴,目前与穿越集团有贸易往来的几方,基本上都已经接受了穿越集团的流通券结算方式。特别是与穿越集团交易量较大的“福瑞丰”商行,更是早就已经商定了双方在胜利港和广州两地均可以用票据方式取代现银进行金融结算,要说吃螃蟹,“福瑞丰”可算是大陆地区第一家了。 正好“福瑞丰”的三少爷李奈也在胜利港做客,这种让当事人现身说法的机会,任亮肯定是不会错过的。当下很快蒋三便领着李奈到场,打算让这些新来的客商们了解一下海汉的金融系统到底是如何运作的。 在此之前执委会也专门找李奈谈过此事,希望他能在说服广州客商接受海汉钱庄一事上出力。李奈对此倒是没有太多的抵触情绪,很快便答应下来。随着双方在近几个月间的合作逐步加深,“福瑞丰”也慢慢感受到了这种异地结算体系的便利性。比如这次李奈到胜利港来便根本没有携带太多的现银,在胜利港所购买的货物,可以在广州由“福瑞丰”总号直接与驻广办进行结算,再也不用冒着风险把上万两银子在海上运来运去。 而李奈本身随着在胜利港生活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对于海汉人经常挂在嘴边的“体制优越性”的感受也越发地深了。这种优越性并不仅仅只体现于执委会这种管理形式上,在科研、生产、商贸、生活等各个方面都无时不刻在起着作用。而现在海汉人试图要向大陆地区正式推出钱庄这个金融机构,李奈对此也有极大的好奇心,他实在也很想看一看,已经创造出不少奇迹的海汉人在金融方面又会有哪些不同凡响的举动。 李奈的现身只是引起了小小的骚动,毕竟广州稍微大点的商家都知道“福瑞丰”与海汉人的关系匪浅,海汉商品在广州本地可一直都是只有“福瑞丰”一家在出售,作为李家三少爷的李奈会出现在胜利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有了李奈的现身说法之后,大多数人对于任亮所说的钱庄便减少了疑虑。毕竟“福瑞丰”的交易规模摆在那里,海汉人要是想坑钱,恐怕“福瑞丰”就是第一个倒霉的,而李继峰在广州的生意人圈子里是出了名的精明,他显然不会无端端地冒这么大的风险,更不会随随便便让自己的儿子出来为海汉人背书——当然其实最后这一条是李奈自作主张,并未通过他父亲的同意。 接下来李奈也很大方地带着这些客商参观了“福瑞丰”在本地的商栈工地。目前除了“福瑞丰”之外,崖州本地的商家“安富行”也已经在商务区圈了一块地,准备开设商栈。另外罗升东以崖州水寨的名义,也在临近码头的地方讨了一小块地方,给上司报的说是要作为“崖州水军据点”,实际上却准备是要拉着何参将入股,在这里开个饭馆做买卖。 前几天魏平听说之后,也心急火燎地向任亮要申请地皮,并且声称巡检司这帮人已经商量好了,准备将明年的“巡检司办公经费”全部提出来,在商务区这边开个酒楼。不过这个要求却是被任亮暂时按下去了,如果魏平把崖州的事情办好了,地皮什么的都好说,如果这事没办好出了纰漏,那别说地皮,就连明年是否还会有榆林巡检司的存在都得画个问号了。 众客商一看“福瑞丰”这商栈的修建规模,便知道李家是在这里下了极大的本钱,准备是要长期驻扎这里跟海汉人做买卖了。当下便有心急的人开始向任亮打听本地的土地政策,准备跟着“福瑞丰”来胜利港设个商栈。也有人悄悄把李奈拉了一边,向他打听海汉人的实力究竟是不是看上去这么强。 李奈听完之后叹道:“若以琼州岛一地而论,无一能出其右者。诸位,此地几年之后必成南海大港,此时下手,所需的钱财费用还不算太多,若是要等到此地变成大港之后才想起来此圈地,为时晚矣!” 有不明真相者对李奈的评价还有点不以为然:“此地乃崖州治下,在下与崖州高官也素有往来,想必走门路求一块地皮也不似李兄说的那么难。” 李奈笑道:“此言差矣,如今崖州势弱而海汉势强,虽说此地的确是在崖州治下,但崖州的大老爷未必能管得了胜利港的事情。” “这是何意?”那人不解地追问道。 李奈看看左右无人注意自己,便压低了声音道:“崖州一地的官员,自同知以下,都已被海汉人收买得七七八八,即便知州老爷有意,但下面的人如何肯跟海汉人做对?” “海汉人就不怕崖州那边的大人寻个借口,派出兵船封锁此地?”那人仍是一脸的不信。 说到这个方面,李奈很是不屑道:“此地海汉民团的民兵,比崖州水寨的官军还多,论武备论战力更是超出官军不少……你若是在此地多住上几日,或许就有机会能见到崖州水寨的把总带着兵船来此报到。现在崖州水寨带兵的那位罗把总,来胜利港的次数可比在下勤快多了,每月初一十五必到,比给菩萨上香还准时。” “竟有此事!”那人也吓了一跳。官商勾结并非新闻,但兵商勾结却不多见,而听李奈说这口气,显然当事双方的合作关系已经极深了。 李奈意味深长地说道:“胜利港这地方就如你我家中宅院,说起来都是大明治下,但在这宅院之中,自然是主人说了算。海汉人,便是此间主人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247.第247章 货币兑换 从一开始惊讶于海汉人的胆大妄为,到后来慢慢了解情况,逐步习惯了海汉人对于胜利港地区的控制局面,李奈在这几个月与海汉人的数次接触中逐渐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在胜利港这地方,主事的并不是崖州官府,而是无所不能的海汉执委会。 虽然胜利港加上田独也不过是一县之地,但海汉执委会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却远远不是普通的县衙门能相提并论的,甚至就算是崖州这种州一级的衙门,李奈认为放到海汉人面前也毫无亮点可言。不过对于这些第一次来到胜利港的客商来说,胜利港这种相对独立的地位实在让他们有些吃惊。 接下来任亮带着他们去到的地方便是胜利港货币兑换中心,这里也是目前商务区内唯一一栋已经完工并且投入到使用中的建筑。这栋占地约一亩的建筑四壁都是由粗重的条石砌成,风格厚重朴实,外面看着灰扑扑的并不起眼,但这里却是港区最重要的地方之一,整个港区的现银几乎都存放在这栋建筑物之中。 任亮将客商们带到这里之后,便由财政部的工作人员来接手,向客商们介绍胜利港所独有的流通券金融体系。 目前穿越集团的财政部主要还是以基本的财会工作为主体,但最近执委会把银行体系的筹建工作也交给了财政部来全权负责,因此这个部门也由闲散打杂的衙门一下子就变成了香馍馍,甚至连驻崖办那边早就划进外务部门编制的邱元也打报告要求调回财务部,毕竟他穿越之前就是做出纳工作的,正经八百的财务部门出身,银行业务也接触的比较多。不过就算是邱元身上能够多一个财务部的身份,在财务部内部的竞争中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因为执委会已经基本敲定了银行工作的领导人选。 这个人选是来自于施耐德的推荐,他作为财务部的主管,在离开本地之前就向执委会推荐了几个可用之人,负责在胜利港筹备未来的中央银行。 蔡金梅就是施耐德所看中的人选之一,而且是由他亲自邀来入伙参加了穿越。这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女子在穿越前是从业于某市商业银行信贷管理部,并且已经做到了副职主管,前途可谓一片光明,但她的主管上司因为贪腐问题而被清查之后,牵连她也被当作了党羽。虽然蔡金梅自己并没有做什么违法违纪的事情,但这股旋风还是把她刮离了光明大道,被调到一个偏远区县去担任营业部主管。 施耐德与蔡金梅是在工作中结识,一来二去就交上了朋友。施耐德到广州与陶东来等人第一次碰面之后,便得到了蔡金梅调职的消息,立刻便设法鼓动蔡金梅参与到穿越行动中来。而当时仕途遭受严重挫折,正处于心灰意冷状态的蔡金梅也没有想太多,便在施耐德的劝说之下辞了工作飞到了广州。之后她便顺理成章地进了财政部,并且被施耐德当作了可以重用的属下。 施耐德之所以如此看重蔡金梅,倒不是与她有什么男女私情,而是真看中了她的专业水平。蔡金梅在银行工作了七八年,从柜员一路做到信贷部副主管,其个人能力毋庸置疑,并且对于银行系统的运作非常熟悉,正是施耐德筹划的金融体系中不可或缺的一颗重要棋子。有这么一号人物在,穿越集团在建设金融体系的时候就可以少犯错误,少走弯路。 蔡金梅在大多数男人眼中恐怕都不算美女,一米七五的身高足以让穿越集团中半数的男同胞感到自卑,但却瘦得如同一根火柴,根本谈不上什么身体曲线或是美感。而且她还有一个很致命的毛病就是毒舌,跟她打过交道的人一多半都被她用言语羞辱过。蔡金梅在穿越集团内部论坛上所使用的id就是原名,也是人尽皆知的著名喷子之一,执委会这帮人大概除了袁老爷子辈分太高不好出恶口之外,其他的执委基本全都被她撰文喷过,包括她的伯乐施耐德在内也没能逃过。 鉴于这样的状况,蔡金梅虽然单身,但在男多女少的穿越集团内部依然无人问津。不过施耐德和其他执委都认为正因为如此,社会关系极其简单的蔡金梅才更适合来管钱袋子——跟谁都有仇才不会轻易拉帮结派,没有家庭也能大大减小以权谋私的可能性。 “各位老板,这是我们主管财务的蔡金梅女士,有关本地货币兑换的详细规则,蔡金梅女士会为大家进行讲解。”任亮简单地介绍完之后,便立刻脚底抹油溜得远远的。他出任港区管委会主任之后没少跟财政部打交道,当初因为货币兑换中心的修建速度缓慢,被蔡金梅追着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深知这女人招惹不得。 蔡金梅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本地的货币兑换规则和兑换方式,并且重申了在胜利港使用流通券作为唯一货币的规定。说完之后蔡金梅倨傲地环视众人道:“如果有问题现在可以问我。” 有人开口道:“要是不肯用银子换你们的什么券,又会如何?” 蔡金梅瞥了这人一眼,冷声应道:“不想换就别换,没人强迫你换!” 那人也没想到蔡金梅态度如此强硬,愕然道:“那在下便不换了!” “把这家商号记下来,不收他们的银子!”蔡金梅的脾气更大:“胜利港这地方,银子连根毛都买不到,我看你怎么做买卖!” 那人听到这话,才想起李奈先前似乎也说过,这地方只能使用流通券,银子在这里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看到一个穿着海汉短衣的中年男子带着几个人进来了:“小蔡,对待新客人,态度不要这么僵硬嘛!” 任亮很适时地出现在旁边:“给各位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海汉执委会的陶东来先生。” “久仰久仰!”“早闻陶先生大名……”“在下对陶老板仰慕已久……” 在座的一帮客商纷纷起身见礼,他们来胜利港之前也花了不少精力从各种渠道搜集海汉的信息,而陶东来在外界的传言中,已经隐隐成了海汉第一人的形象。 陶东来与众人见礼之后,便接着刚才的话题道:“我们之所以要在胜利港设立这个货币兑换制度,并不是贪图各位的钱财,纯粹是为了方便大家在这里进行交易。各位可以试想一下,每家带来的银子、铜钱,成色都各有不同,结算的时候相当麻烦,而我们为大家兑换成统一的货币,既方便携带,又便于点算,更没有折色的问题存在。各位离开胜利港的时候,可以把手里持有的流通券兑换成现银,而且我们拿出来的银子成色统一,绝对不会低于官银标准。” 陶东来朝蔡金梅使个眼色,后者便让人拿出了已经准备好的银锭样品。这些银锭都是由穿越集团自行铸造,标准的双翅银锭造型,上面铸有海汉文字标识,重量分为一两、五两、十两、五十两和一百两五种规格,以便于点算。当下还准备了银秤,让众人现场称重。在看过了样品之后,就连刚才那位质疑兑换必要性的客商也爽快承认海汉银锭的质量的确没有任何问题。 陶东来接着说道:“各位,我们与外界的银钱来往数目很大,每个月都是以十万两计,但从没出现过任何的问题。各位尽管放心,银子放在这里,我们还会派专人代为看管,一文都少不了!” 任亮帮腔道:“各位老板,要换银子的就抓紧时间了,吃过午饭之后,我会带各位去参观本地出产的各种商品,到时候没有流通券的人,可就没办法下订单哦!” 任亮一点到这个正题,客商们就再也沉不住气了。 “换换换!先换两千两!”“张三,快回船上去把银箱抬来!”“陶先生,敢问金元宝又该如何兑换?” 对于这种混乱的局面,蔡金梅倒是早有准备,立刻让工作人员把这些客商分别引导到几个柜台办理兑换手续。虽然中间也因为银子的折色问题起了一些小小的争执,但总的来说整个兑换过程还是井然有序地进行了下去。每个客商都或多或少地兑换了一些流通券,虽然看着一箱箱现金转眼变成一叠花花绿绿的小纸片让人有些心疼,但想到随后的采买必须要用到这些小纸片才能进行,客商们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仅仅一个小时的时间,兑换中心便收进了三万多两银子,七百多两黄金,并向客商们发放了相应数目的流通券。按照目前的兑换价,海汉流通券和白银之间仍然是一比一的汇率,即一海汉元兑一两白银。不过因为客商们带来的银子成色参差不齐,这种兑换还会视实际状况进行折色处理。 虽然看起来兑换中心这种措施似乎是没什么直观的好处,收取成色不一的银子之后还得自行提炼重新铸成高纯度银锭返还给需要提取现银的客商,但执委会却很清楚这并不是毫无意义的无用功。 首先这种措施可以为银行体系逐步建立起信用,为日后的金融体系输出做准备,并且建立起以贵金属作为本位的货币体系;其次,将贵金属全部集中到执委会手中,而使用更加可控的流通券作为本地的货币,这样执委会就能有效地掌控住本地的经济命脉,对目前公有制环境下的物价控制有着非常直观的作用;第三,这也是为了让外来客商们形成本地以海汉为主的概念,逐步树立起海汉执委会的对外权威。最后,铸有海汉标识的银锭流通到大明社会之后,也可以有效地增大海汉在经济和文化方面的影响力。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对此提出过质疑,因为这种重铸的过程很容易会引起格雷欣效应,即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大量成色好、规格统一的海汉银锭进入到大明客商的腰包之后,很可能就会从市场流通中退出,成为收藏的财富,而与穿越集团交易的客商则会一直使用成色不一的劣质银锭,这样的局面长期持续下去,会对海汉经济造成负面影响。 不过很快财政部在执委会召开的公开辩论会上便作出了解释,根据现代经济的知识,格雷欣法则实际上是专属于硬币流通时期的一种货币现象,而目前的胜利港地区已经开始用可兑换纸币逐步取代贵金属货币,这其实就是穿越集团金融部门所发行的一种债务凭证,目前正处于信用建立阶段,仍需与贵金属挂钩。而等到穿越集团的经济总量达到一定规模,银行信用得到社会认可之后,便可以开始发行真正的信用货币,脱离贵金属的本位,独立地发挥货币的职能,也就是后世所通用的各国货币。 而当可兑换纸币与贵金属硬币同时存在的时期,格雷欣法则所起的作用往往会失效,再加上胜利港所采用的半强制式兑换措施的保障,以及目前穿越集团外贸中的极大顺差,可以说在贵金属货币成色问题上能够给穿越集团造成的损失极其有限,相比现行货币政策在未来所能带来的巨大收益,这点损失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说到底,这还是实际购买力的问题,只要在穿越集团控制地盘内一直保持单一的货币体系,那么贵金属货币的实际购买力就会一直趋近于零,流通券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良币”。而随着穿越集团的地盘和影响力不断扩大,流通券或者说纸质货币的信用就会越来越稳固,而这对于穿越集团的前期发展来说就足够了。 在货币兑换结束之后,作为本地的传统之一,第一次来到胜利港的客商都得到了接风宴的款待。当然在席间陶东来也没有忘了适时地向客商们推销本地的各种香料、水果、农作物和海产品。 相比已经屡创佳绩的出口工业品,农业的发展步伐算是比较缓慢的。大量的经济类作物都必须要等待一到两年,长的甚至要四五年之后才能开始取得收益,因此能够出售的品种并不算多。本地唯一大量存储的农产品大概就是稻米了,除了农业部开发的数百亩稻田已经收获了两季之外,从北越返回的货船也会多多少少地运回一些稻米,作为大本营的战略储备。特别是北越移民计划开始之后,因为即将会迎来人口高速增长期,执委会也是特地调整了运力,加大对北越稻米的输入量。不过稻米这东西向大陆出口的意义不大,价格比私盐低了十多倍,有这运力还不如多运点盐过去。 酒足饭饱之后,各家客商才纷纷呈上了货单,说明自家所带来的货物种类和数量。这些货物基本上都是按照驻广办的要求置办的,大多数穿越集团所需的各种原材料和生活物资,因此在收购的意向上并不存在什么问题,只是少量商品在价格上存在一定的争议,但一般也不至于影响到最后的成交结果——毕竟这么远都运过来了,难不成为了一点点的差价谈不拢再拉回广州去?谁都不会发这种傻,何况海汉人给出的报价也并非没有赚头,往往在争议几句之后还是达成了交易。 接下来便是客商们期盼多日的重头戏了,他们千里迢迢从广州来到这个偏远港口,可不仅仅是为了卖掉那些货物而已,贩运海汉商品所能带来的收益将远大于此。“福瑞丰”这几个月就靠这个在广州赚得盆满钵满,大家早就看得眼红了,如今终于等到这机会轮到自己头上了。 由于这次来胜利港的商家较多,因此商务部门也不打算采取一对一的贸易谈判模式了。事实上在提前接到了驻广办的电报通知之后,相关部门便制定了一系列全新的销售策略来应对这次的外地客商集体到访。 这次的产品发售活动被安排在一号基地内的会议室,所有客商在安排的座位上都发现了一个纸牌,上面写着甲乙丙丁等天干,每家都拿一个。 任亮解释道:“因为这次来胜利港照顾生意的老板太多,而我们准备的货物数量又比较有限,为了公平起见,这次我们将采取公开竞价的方式来进行发售。” 任亮这话一出口,客商们都发出了一阵低低的议论声。拍卖这种模式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陌生,他们并非是对海汉人采用这种模式来发售货物表示不满,因为海汉商品的紧俏已经是尽人皆知的事情,海汉人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毕竟谁都想把自己的东西价钱卖得高一点。有人便后悔自己不应该等到船队一起从广州出发,要是当初从驻广办那里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南下,此时只怕已经满载而归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248.第248章 海汉民团的新动向 来得早的如李奈之流,自然就不需再参加此次的商品竞价——“福瑞丰”的订单有双方贸易协定的保障,无需担心自己的货被卖给了别家。但李奈倒是很想加入到竞价的行列中去,毕竟能在这里买到的海汉商品,谁也不会嫌多,只要运回广州去立刻都能换成白花花的银子。不过李奈的要求最后还是被执委会婉拒了,因为这次的发售活动是为了打开大陆市场,要是货物还是被“福瑞丰”一家包圆,那就完全偏离了此次活动的目标了。 “各位首先看到的是本地出产的银镜,分为两寸、五寸、八寸三种圆镜和一尺方镜共四种规格,接下来我们将按尺寸分批进行发售报价。首先是两寸圆镜五十面,各位可以先看看我们展示的样品,照起来清晰不变形,也不用像铜镜那样需要定时重新磨制,沾水不会生锈,而且重量轻体积小,便于携带出门……”今天的拍卖师是由陶东来亲自上场客串,以便能够及时处理拍卖过程中可能会出现的问题,毕竟这种活动还是第一次举办,所有人都谈不上有什么经验可言,只能让嘴炮功力较强的陶东来担当这个重任。 眼看众人都已经检视过样品,陶东来这才转回到正题上:“这五十面两寸银镜起价流通券二百元,每次举牌默认加价二十元,三次询问无人加价之后就落槌成交!各位都明白了吗?” 台下众客商有的还在琢磨着价钱,有的已经立刻举牌报价:“二百!” “丙商号出价二百元!”陶东来大声应道。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举牌报价。两寸的海汉银镜在广州的市价目前在每面三十五两以上,这五十面镜子的市值超过一千七百两银子,现在报价才二百流通券,也就是二百两银子而已,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二百二十!”“三百!”“四百!” 来自大陆的客商们已经等得太久了,显然没有足够的耐心按照每次二十元的幅度来进行加价,很快就有人开始以百元为单位往上提价,毕竟这东西的市值在那里摆着,大家都很容易估算得出自己的报价有多大的利润空间。 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夺之后,最终是来自肇庆府的某何姓商人以一千三百二十元的价格拍下了这五十面两寸银镜。其他客商有的是认为以这个成本运回广州发售的利润已经不是太多,毕竟运回之后还得要向官府缴纳一定的赋税。还有的客商是察觉到了竞争的激烈程度,想把钱留到后面竞买更好的商品。而这位何姓商人则是考虑到这些镜子运回肇庆府之后,市值起码是在两千两以上,以这个较高的价格拍下还是能有比较大的赚头。 当然这个成交价对于穿越集团来说就更理想了,两寸银镜对外的发售价是每面二十元,经过这么一番竞争之后,就多卖了几百流通券,增值的速度简直不能更快。而且对于今天的所要拍卖的货物来说,这五十面镜子不过只是一道开胃菜而已。 接下来几种更大尺寸的银镜更是不断地竞拍出了高价,最后五面一尺方镜竟然拍出了六千多元的总价,足足超出原本的发行价50%。这倒不是客商们有钱任性,而是一尺方镜在现在的广州市面上的确是个稀罕物,经过几个月的炒作之后,单面的价格已经稳定在一千五百两以上,近期甚至有江浙富商在广州出一千八百两求购一面海汉方镜而不得的事例。 以目前这个价格拍下来,运回大陆之后其实还是很有赚头的,而且这玩意儿往自家商行里一摆,那招来的客流肯定会有明显的提升,广告效应就足以炒作很长时间了。 当天的拍卖活动在各家客商的强烈要求之下,一直持续到了太阳落山才结束。仅这大半天的成交额就已经突破了三万元,而且比起以前的发售方式,成交价格平均上涨幅度超过25%,陶东来在当晚总结会上用“形势喜人”来形容这一天的收获。 第二天一大早,便有心急的客商提了银箱到货币兑换中心门口排队——前一天的抢拍就已经把手头的流通券用完了,必须得再次兑换一些才能应付今天的拍卖发售。而有些银子没带够的人,今天便只能作壁上观看戏了。据说今天海汉人还会在拍卖会上发售一面两尺长,一尺多宽的“巨型”海汉银镜,还有银子的几个客商今天都是憋足劲要抢下这等好货,而且由于这是从未对外发售过的新品,因此实力雄厚的“福瑞丰”也被特许加入了竞拍的行列。 除此之外,玻璃文具中的高档货彩雕文具和十套限量发售的丁卯年特别纪念版也都是在今天进行拍卖,对客商们来说这全都是价值不菲的宝物,要是错过了这一次的发售,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才有机会了。 不过今天的拍卖官则是换了人,由穿越集团另一位嘴炮选手宁崎代替了陶东来主持。宁崎虽然并不是商贸系统的人,但多年的大学讲师生涯让他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在台上主持这种活动毫无怯场痕迹。而这个时代的大明商人在宁崎眼中简直堪称质朴,显然要比后世古灵精怪的大学生们好对付多了。 陶东来倒不是因为昨天过程太顺利以至于没了兴趣,有意要缺席拍卖活动,而是因为今天有另外早已经预定好的日程必须要出席。在客商们步入一号基地的拍卖现场之时,陶东来也踏上了胜利港东岸的军营码头。今天是第三批民兵学员结束训练正式入伍的日子,作为穿越集团军事力量的最高指挥官,陶东来肯定是要在这样重要的场合露面的。 除了检阅第三批民兵的训练成果之外,同时还要检阅已经接受了近一个月军训的第四批民兵,以及首批接受军事训练的普通民众,最后还有首批归化民炮兵的实弹操演。对于现行的军训体系而言,今天便是验证成果的时候了。而这次的军训,也是年底大阅兵式的预演,届时会有一次面对所有穿越众和普通归化民的公开阅兵式,以宣扬海汉武力,提振民众士气和信心。 第一批训练出的民兵大部分都被派驻到了黑土港,然后搭乘两地间来往的货船,逐步地进行轮换驻守。第二批民兵则是有一半被派往了涂山半岛,在当地担任北越军事顾问,为北越培训使用火器的士兵。另外一部分民兵则是在田独、铁炉港、榆林角等地驻守,可以说第三批民兵的入伍,将大大缓解军事力量紧张的现状,让本地的民兵驻防安排显得不会太过捉襟见肘。 当然了,现有的民兵数量对于军警部来说,仍然是远远不够的,仅仅胜利港岸防炮台,军警部估算便需要最少两百人以上才能齐装满员,其中至少要有三十到四十名通过考核的合格炮手,分配到各个炮位上负责指挥作战。而现在不管是兵员还是炮手,距离军警部预想的数字都还有一些差距。军警部中也曾有人提议,从北越运来的战俘和犯人中挑选一部分青壮加入民兵,但这个提议很快就被执委会否决了。 现在穿越集团的经济形势一片大好,人口输入的速度也大大加快,执委会对于军警部的扩编倒也没有初期那么抵触了,但对于战俘和犯人的使用,执委会认为还是必须慎重从事。这些人当中固然是有一部分冤大头,但也有不少是杀过人见过血的危险分子,而且立场与北越移民不同,让这些人进入暴力机关很可能会对本地日益增多的北越移民产生威胁。 这可并不是执委会杞人忧天,宁崎指出,南越的人种本来就与北越有些不同,马来人种的比例较高,在语言、生活习惯、文化传统等方面都与北越地区的汉化越人有着明显的区别,想要把这些人纳入到归化民的体系中难度较大。而且东南亚人种的智商要比东亚人种明显偏低,这是后世得到科学研究证明的结果,受限于文化传播的手段,在这个时代东南亚地区与大明的文明差距比后世更大,亚洲越是往南的地区,当地土著就越接近于蛮荒状态,甚至连成型的社会体系都谈不上。 当然地处中南半岛的南越地区还不至于像南边那些海岛部族一样落后,比如秦汉时期就已经建国的占城,其文明程度还是相对较高的。但在执委会看来,不管是占城还是更南面的那些海岛部族,因为人种的先天劣势,都是无法对当地土著加以重用的地区,顶多能作为劳动力使用——就如同劳改营里的那些南越战俘一样。 相比一直被穿越众称为“猴子”的东南亚人种,大明和深度汉化的北越显然更符合执委会对归化民的要求。据说首批抵达本地的北越移民中,也已经有人报名参加了第四批的民兵。 穿上灰布军装的第三批民兵以排为单位,扛着最新装备的二七式燧发枪列队走过主席台。这种军服的样式更接近于后世八路军新四军的军服,对襟短衣、长裤绑腿,加上牛皮武装带和布鞋,统一在左臂上佩戴“海汉民团”臂章。不过由于大部分人都还留着发髻,因此并没有配发穿戴不便的短檐布帽,而是使用了样式统一的藤盔——基本就是照着郑成功藤牌军的藤盔样式复制而来的。 根据基层反馈回来的消息,军警部已经逐步取消了原来的迷彩军服,代之以造价更低,更适合大规模装备的灰布军装。而民兵们显然对这种军装的接受度更高,因为他们普遍认为花里胡哨的迷彩式军装简直就是乞丐打扮,毫无威风可言,而且这种看法还蔓延到了民众当中,大大影响了民众对军队战斗力的直观感受。军警部不得不默默地开始回收当初发下去的迷彩服,并且将其中一部分发往了黑土港——钱天敦训练的那支以山地丛林为活动地区的作战部队或许才是真正需要迷彩军服的地方。 陶东来和颜楚杰等人站在观礼台上,一边看着台下齐步前进的民兵方阵,一边也在思考着军警部的未来规划。 目前穿越集团的民团力量经过了数次扩编之后,算上仍在训练中的第四批民兵,已经拥有两个连的保安和共计五个连的民兵——其中有一个连属于军警部授权钱天敦私下搞的作战部队,执委会对其真正编制并不是很清楚。 但这样的军队规模对于穿越集团的扩张速度来说仍显薄弱了一些,特别是在海上的作战力量,现在仍然处于几近于零的状态,连一艘真正意义上的战船都没有,更谈不上正式的海军或者水兵的编制。五个连的民兵看起来似乎已经不少,但要分别驻扎在大本营、铁炉港、黑土港和涂山半岛等地,实际可以机动的兵力也少得可怜。换句话说,穿越集团现在的军力估计堪堪能够自保,但想要对外发动军事行动却还显得严重不足。 要改变这样情况,军警部认为除了不断地扩编民兵之外,对适龄民众进行大面积的军事训练也是解决方法之一。把适龄的民众变成民兵,再把现有的民兵变成职业兵,以此来换取有限军事力量的机动性,这样至少有能力在必要情况下能够发起对外的小规模军事行动。 “陶总,这两个方阵是从上个月开始接受训练的普通归化民。”站在陶东来身边的古卫轻声介绍道。他目前是整个训练营的负责人,所有的军训计划都由他来制定并组织实施。今天的这场阅兵式,也可以看作是古卫个人向军警部和执委会交上的一份大卷。 陶东来从沉思中回过神上,抬手向经过主席台的民兵方阵致意。这些非正规民兵并没有接受深度的军事训练,他们目前的训练内容都是以熟悉军令、队列行进和基本军事技能为主,甚至连火器都没有接触到。这些非正规民兵装备的武器分为两种,一是长达五米的木制铁尖长矛,不用说这便是模仿的历史上有名的西班牙长矛兵,可以在战时与火枪兵配合作战,相关战术已经非常成熟也并不复杂,穿越众直接便可以套用到这些没有多少军事基础的民兵身上。另一种则是配备藤牌短刀的藤牌兵,其主要作用便是配合长枪兵的作战。 当然了,军警部并没有指望真的把这些兵种派上未来的战场打主力,他们将要承担的还是日常的驻防任务,以便尽可能把已经开始职业化的火枪部队从驻防中解放出来,成为真正的职业化军队。而这些长矛兵也好,藤牌兵也罢,在战时最大的功能并非杀敌,而是充当运送物资,打扫战场,救护伤员的后勤力量,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军警部是不会把这些人派上正面战场作战的。 目前一共有两个连的编制正在接受军训,频率是每月五次,每次一天。如果其中有资质较好的人员被教官发现,那也有可能获得提拔,进入真正的军队编制。而民众对于这种军事训练也并不反感,原因很简单,民众参加军训的时间都会记双倍的工时,这就相当于每个月至少多了五天的收入,另外进入基层民兵编制的人员每个月还享受一定金额的补贴,在劳工等级晋升方面也有优先权,种种的福利放在那里,让无法进入正规军编制的青壮年多了一条“报效”之路可走。 而随着归化民部队规模的逐步扩大,编制的进一步改进也已经迫在眉睫。由于军警部能够真正从事作战指挥的人员并不是很多,所以规划中穿越众担任的职务至少是排长一级,但目前看来这样的编制已经不太适应军队的实际情况——穿越众军官人数太少,如果军队规模继续扩大下去,那就无法做到覆盖基层的指挥。 而归化民军官的培训速度显然跟不上军队编制的扩张速度,再说让那些仅仅接受了不到半年军训,连仗都没打过的归化民担任基层的作战指挥,军警部也实在放不下这个心来。 军警部对此的解决方案就是改变编制,采用更加科学合理的军队编制取代现行简单的三三制。例如班排一级的编制,过去是简单的三个班合成一个排,那么现在从排一级就要增加编制,除了原有的三个班之外,再加入一个综合保障班的编制,主要承担通信、工兵、物资输送、战场救护和后勤等任务。这样就让每个排长所能直接指挥的人员在现有基础上增加三分之一,在不作大规模调整的基础上就实现改制扩编,增强部队的实际战斗力。 第二卷扩张之路 249.第249章 试炮引起的小插曲 在班排一级进行调整之后,营、连一级也会作出与此相应的变化安排,如连一级会增加火力排的编制,以纯火枪兵组成,而营一级作为目前的最高级别作战单位,很可能还会加入一个炮兵连作为重火力支援,并且还会配置工兵连、卫生连这样的直属保障队伍。经过这种变相扩编之后,现有的编制并没有大的改变,但穿越众军官能够直接指挥的部队规模却能增大至少三分之一以上,可以有效缓解目前军官不足的状况。 当然了,这么做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那就是军警部之前对穿越众军官的授衔都是到中尉为止,只有陶东来和颜楚杰出于管理和指挥的需要才是校级军衔。如果按照现有编制方案继续扩编下去,那就得成立第二营了,而寸功未立就将军官从连排一级提到营级,将军衔从尉级提到校级,似乎军警部的面子上也有点过不去。 虽然当初的安排的确有一点欠考虑,但这也是军队成长必须要经历的过程,毕竟就连军警部这帮人,其中绝大部分也并没有在穿越前当过军官,如果不从基层指挥官开始起步,直接就让这些人担任营连一级的指挥官,实在也让人不太能放心。 简单的阅兵式之后,陶东来和颜楚杰作为军警部的一二把手,分别发表了讲话,大意无非是提醒这些民团士兵,他们今天的生活是从何而来,他们要用生命去捍卫的对象又是何人。这两人在部队期间都搞过政工工作,做起演讲来也是声情并茂,极有煽动力。 这些民团士兵基本都是穷苦出身,绝大部分人来到胜利港的原因都是为了求一口饭吃,但他们现在的生活水平的确是远胜以往,海汉首长们所承诺的“有房住、有饭吃、有衣穿、有书读”,现在已经全部实现了。而且在他们服完几年的兵役之后,便会自动获得相应的劳工等级,会得到执委会分配的工作,甚至还可以申请承包一块地来自己种粮食。这些待遇,是他们过去完全不曾想到过的,在长达数月的军训之后,士兵们也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给予他们这些优厚待遇的海汉执委会,便是民团所要保卫的最主要对象。如果没有执委会的存在,他们立刻就又会回到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贫苦状态。 当然,其中也还是有不少人抱着“当兵吃粮、给钱卖命”的念头来参军的,毕竟民团的待遇在胜利港各行各业中首屈一指,而且最近几个月本地都风平浪静,既无山贼也没海盗,当民兵既能拿到高薪,似乎也没有性命之忧。 不过军警部可没打算让这支投入了不少人力物力财力的部队一直闲下去,事实上军警部参谋处已经开始在制定明年的小规模军事行动计划,目标暂定为在珠江口的万山群岛选择一处地方建立海上据点。这处海上据点的作用与浮水洲岛类似,可以起到航运中转站的作用,同时能对驻广办就近提供一定的军事支持,并对珠江口水域实施监控。 而根据驻广办发回的消息,在万山群岛附近还有小股海盗,届时有可能会发生军事冲突。参谋处也正在权衡是否有必要先下手为强,提前清除可能会碍事的其他海上力量。但不管是否会采取武力手段,军警部都将此视作了民兵部队实兵实弹操演的一次大好机会,而且由于这个海岛驻地以军事目的为主,军警部也将其视作了组建海军的契机——当然这还得看海运部的一号试验船是否能在年底前下水并完成基本的试航任务,因为军警部已经提前将这艘船划入了海军旗下,准备将其作为武装巡逻船来使用。 阅兵式结束之后,众人又匆匆到了火炮靶场,参观第一批归化民炮兵的实弹打靶,这也是他们的结业仪式。作为来自四百年后的穿越者,军警部这帮人中的绝大部分都是虔诚的大炸逼主义信仰者,对火炮在近现代战争中的威力十分推崇。特别是在这个完全不用担心空中打击的年代,火炮就是战争之王,不管在陆地或是海洋都同样如此。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军警部对于火炮部队的重视程度甚至还在海军之上,哪怕现有的民兵规模仅仅只有一个营,也不惜从中抽调出大量人员来进行炮兵训练,再经过多次淘汰删选之后,才最后留下了三十余人的归化民炮兵。 对于这个炮兵规模,军警部肯定是不会满足的,不过这批炮兵的结业至少意味着未来的火炮部队已经走出了成功的第一步,世界上火力最强的军队出现在南海似乎已经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与先前的火枪兵部队身体素质参差不齐有所不同,这支人数不多的炮兵部队几乎个个都是膀粗腰圆的壮汉,体型都较为壮硕。这也是由炮兵的实际作战任务所决定的,沉重的炮身在战场上基本只能依靠人力来进行调整,而交战中不断的装填、清膛,同样都可以算是重体力活,体力不够好的人一个急促射十二发打完就得直接累趴了。那些身体素质不够好的学员,在训练过程中便因为体力原因逐步淘汰掉了,只有极少数在此过程中表现出头脑优于常人的学员,被吸收进了民团各个连部,作为未来的基层军官来培养。 6磅炮和12磅炮的实弹打靶都进行得很顺利,炮手们的表现也基本算是合格,毕竟是接受了几个月的高强度集训,这些炮手每个人的实弹射击量都超过了一百发,光是训练他们所耗费的黑火药就有好几吨了,投入不可谓不大。 按照军警部的规划,这批炮手将配备八门6磅炮,又或是12磅炮加6磅炮的组合,配上工兵、通信和辎重兵之后,组成一个陆军炮兵连的编制。不过鉴于目前的炮手奇缺状况,这些人可能会被直接分配到港口岸防炮台服役,并且在一号试验船下水之后,他们中的部分人会被抽调到船上担任海军炮手。而关于下一批炮兵何时能够结业入伍,古卫估计最快也得在年底的时候了。 在完成了预定打靶操演之后,军工部门来插了一脚,拉出了两门24磅长身管火炮进行试射。这种炮并非为目前的陆军设计,而是接下来要装备到岸防炮工事上的大口径岸防炮,重量比3门12磅炮加起来还沉,仅炮身重量就超过了一吨,身管比达到了二十倍。为此军工部门还设计了专门的机械式炮座,并且在炮座上采用了最新研制的制退装置,以确保这种大口径火炮操作的便利性。按照军工部门的测算,以5°射角进行发射,这种火炮可以轻松地击中1500米距离上的目标,并且还能保持很高的精确度,在10°射角的发射状态下,炮弹甚至能击中2000米之外的目标——在这个射击距离上,同时代的火炮已经没有任何精准度可言了。 而火炮靶场的最远靶位还没到一千米,再远要嘛就只能往山上打,要嘛就只能往海上打了。鉴于这样的状况,最终将靶位设定在了750米的距离上,这也已经远远地超出了同时代海军舰炮的射击距离,可以说在这个距离上岸防炮几乎不可能遭受到来自海上的炮火打击。 试炮的结果让大家都很惊喜,虽然是由第一次操作这种大口径火炮的归化民炮兵来试射,但在第五发的时候便实现了有效击中标靶,第九和第十发更是出现连续命中。考虑到未来这种火炮至少要在榆林角的岸防工事布置二十门以上,这种命中率几乎堪称无敌了——在这个距离只需一到两次齐射,就足以击沉或是瘫痪一个海上目标了。 陶东来看完试射当场就拍了板,同意了将这种长身管24磅炮作为岸防工事主要火力配置的申请。更大口径的火炮现在也不是不能造,但军工部门认为再把现有的火炮型号作进一步放大已经意义不大,毕竟现在所装备的几种火炮在同时代已经难有对手,科技树升级目标应该转向到提升炮管材质、加工工艺以及加快后膛炮的研制上了,而现有的几种铸铁火炮,可以在适当削减性能之后向“落后地区”进行出售,就如同现在对福建和北越所作的那样。 军警部成员们在胜利港东岸兴高采烈地参观火炮试射的时候,一号基地内的会议室里,众商家却是吓得面如土色,瑟瑟发抖,不时传来的炮声让他们心头直颤。 虽然两地之间隔着一个海湾,但直线距离其实只有三四里地而已,而且两地之间并无任何坡地阻隔,炮火的轰鸣声远远地传来,让客商们简直无法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拍卖上来。 宁崎此刻也是一肚子火,这军警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了开拍卖会的时候来试炮,到底是脑子差根弦还是故意要吓唬这帮大明客商?虽然宁崎为此专门作了解释,说明这是本地民团在海湾对面进行日常军训,但客商们显然对这个解释并不十分满意——你当我们没见过世面?一个民团军训用得着放炮放这么久?这前前后后都大半个时辰了,少说也放了有六七十炮了,你这民团比官军的炮火还猛,这像话吗? 更有人在心头暗自猜测,外面到底是大明官军还是南海海盗打上门来了,但无论是哪家,似乎都不可能会有这么密集的炮火声。 宁崎眼见这些人的心思也没放在拍卖上了,便干脆说道:“要不这样,大家先休息一会儿,拍卖活动半个时辰之后再继续。大家可以出去四处走走,我说了你们也不信,那就眼见为实。” 众人如得赦令一般,赶紧抢着涌出了会议室。有跑得快已经在心头盘算,若是外面已经开打,那得赶紧到港口上船,运气好说不定能混出去。只有李奈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不慌不忙地继续喝茶。 宁崎见状哂笑道:“还是李先生沉得住气。” 李奈摇头道:“并非在下沉得住气,而是在胜利港住了多日之后,已经习惯了。这民团炮兵每隔三日便会操练一番,初时也有些惊吓,但多得几次之后,反而觉得异常安心。” 宁崎愕然道:“呃?为什么会这么想?” “试想本地民团战力如此强悍,又有哪家不开眼的海盗敢来此生事?鄙商行在此投资建栈,谋求发展,正需要这种安定感。”李奈缓缓地回应道:“有此等强力的庇护,在下只需安心发财即可,岂不快哉?” 宁崎叹道:“李先生觉悟很高啊!要是其他那些客商也都能有你这样的想法就好了。” 李奈笑道:“宁先生请放心,此次敢跨海来此地贸易的商人,都并非胆小怕事之人。知道事情真相之后,自然便会回转。依我看要不了半个时辰,顶多一炷香的工夫,这些人便会回来了。” 实际的情况比李奈预计的还好一些,半柱香不到,便有客商气鼓鼓地回来了:“若是试炮,何不去内陆无人之地,偏偏在这港口试,以吓人取乐,实在可恶!” 稍后又有一人转回:“还好还好,只是试炮而已,今后有此等重炮护卫,此地定然无虞。” 原来这些人出去之后,见本地民众都很平静,外面也一片秩序井然,丝毫都没有任何外敌来袭的迹象,便知道宁崎先前的解释是实情,这的确是民团试炮而并非炮火交战。也有比较谨慎的人,还特地跑到基地门口,把等在外面的随从叫过来询问。这些随从早就已经因为炮火轰鸣乱过了一次,现在都平静下来,告知自家主人不必惊慌——本地民众说了,若是真有外敌来袭,自然会有响彻港口的警报声。 这些客商在胜利港已经住了一晚,当然也听过早上提醒民众出工的高音喇叭,那玩意儿响起来的确是整个港口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声音甚至比这炮火轰鸣更大。有了这种合理的解释,客商们才真正放下心来,然后陆续又回到了会议室中。 而正如李奈所想的那样,这些客商们在察觉了事实真相之后,反而对胜利港的安全有了更多的信心——尽管这种信心的来源只是他们根本没见到实物的炮兵和火炮而已。但对他们来说,像胜利港这样由岸防炮台进行护卫的商港,在人生经历中也是第一次见到——最稀奇的是,这炮台的归属权还并非大明官方,而是海汉人组织的地方民团。 在经历了这个小插曲之后,放松了精神的客商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夺,一批批的货物在竞价中各归其主。当天下午,李奈以二千七百元流通券的价格拍下了此次竞拍中唯一一面尺寸达到二尺的海汉银镜,同时也创下了这次拍卖中价格最高单品的纪录。 而同样被众商家所瞩目的贵重商品,限量定制的丁卯年特别纪念套装玻璃文具,最后并没有拿出来进行拍卖,而是以五百元一套的“低廉”价格分别发售给此次来到胜利港的各个商家,以答谢众人千里迢迢来此捧场的情谊。 这套文具不仅有精美锦盒的外包装,同时还附上了落款为“海汉商务部”的认证证书,并且每套都有独一无二的收藏编号以证明其价值。李奈认为这套东西在目前的广州市面至少能炒作到千两以上,如果能运到江浙一带,以那边多如牛毛的富商消费群体而言,这玩意儿卖出天价都不稀奇。 在为期两天的拍卖会结束之后,这批广州来的客商在胜利港总共出售了两万余元的货物,而购入的海汉工业品和少量农产品的总额竟然超过八万元,海汉一方所取得的贸易顺差十分惊人。而客商们对于花出去的这些银子并不心疼,他们很清楚自己采购的这些货物在运回广州之后,所将获得的利润也同样会多到以万两计。 而为了答谢客商们为本地发展所作出的“贡献”,执委会也不失时机地又举行了一次庆功宴,宴请了所有的客商。如同他们在驻广办曾经见过的那样,海汉人的宴席一如既往的奢华,桌上所用的器具有九成以上都是玻璃器,而且室内所用的那种非火非烛却又十分明亮的照明灯具更是让客商们感到非常地好奇。 执委会将每一次与外界的接触,都当作了向外推广海汉文化的机会,这其中当然也包涵了价值观和生活方式在内。在胜利港待了两天之后,哪怕是当初对海汉人心存疑虑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些短发短衣,带有北方口音的海汉人的确是真正的“文明人”,这种文明不仅仅是体现在待人接物上,更是从他们生活工作的各种细节中表现出来。海汉人虽然选了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落脚,但他们的生活品质可以说保持在大多数的大明士绅之上——甚至连擦屁股的手纸都比自家用的更好。 唯一让他们不太能理解的是,这些有钱又能干的海汉人,为什么不想办法给自己修建好一点的居住环境,而全部都挤在一个小小的寨堡中,过着类似于军营的集体生活。 第二卷扩张之路 250.第250章 南海的新目标 这倒并不是穿越众就喜欢过军营式的集体生活,大家选择穿越的终极原因,就是要到这个时空来当人上人,谁都不会甘心一直住在拥挤的集体宿舍里,就算暂时没有深宅大院可住,至少也得每人分一套福利房才像话。 不过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自穿越以来,穿越众公寓就一直都在建设部的规划之中,但也仅仅只存在于规划之中而已。多如牛毛的基建项目让建设部根本抽不出人手来安排穿越众公寓的修建,而执委会似乎也并没有急于将此事作为优先处理的项目——还有很多比修建宿舍和公寓更为急迫,更拖不起时间的项目要建设,这个可以先缓一缓。 缓来缓去,半年多时间便已经过去了,结果绝大部分人现在仍然是住在初期搭建的活动板房宿舍里。当然相比归化民居住的竹木结构的船型屋,活动板房似乎也算不错了,但这也并不是长久之计。最近向执委会反应居住条件问题的人不断增多,执委会也不得不重新开始审视这个一度被忽视的环节,并准备督促建设部要尽快开工穿越众公寓的项目。 对此建设部的刘山夏也觉得很冤枉,建设部就这么五六百号劳工,仅目前所担负的大型建设项目,就有七八个之多,如近期开工的铁炉港开发工程、北越移民隔离安置区、玻璃制品车间厂房,正处于施工中的港区至田独的轨道铺设工程、田独工业区的厂房施工,以及快要完工的货运码头、胜利港盐场改扩建两处工地。而接下来港口商务区还有大量的基建工程要做,这么多地方都在同时施工,可以说其中任何一个项目所需的劳动力都不是小数目。建设部为此已经捉襟见肘,哪里还抽得出人手去修建公寓。 不过随着大批北越移民的到来,这种劳动力缺口有希望能在近期得到一定的改善。为此刘山夏已经向人力资源主管宁崎提交了申请,希望能从十一、十二两个月的新移民中分配到四五百名劳工——如果宁崎这边不放人,那么公寓项目也就只能继续搁置下去了。 但在外来的客商们看来,海汉人的对本地的建设速度已经属于非人的范畴了。这地方有宽阔的港口、有坚固的堡寨、有村落和农场、有兵营和炮台,这些从广州来的客商都认为胜利港至少已经经过了两到三年的建设才会有现在的局面,但当他们得知这地方在年初还是一片荒芜,海汉人在此落脚也不过半年多时间,他们就不得不惊叹海汉人这种改天换地的建设能力了。 而且这种惊人的建设速度似乎并没有崖州地方官府的参与,全是由海汉人带着一帮民众所完成的奇迹。胜利港唯一的大明官方机构似乎就只有榆林巡检司,但巡检司在本地的实际影响力大概也几近于零——细心的人已经注意到,海汉人连续两天所举办的宴席上,都没有巡检司的人现身,甚至连被海汉人称为“一号基地”的这个堡寨,就根本没见过巡检司的人进出。 只要是有心观察这些细节的人,就不难得出李奈之前所说的那个结论:这地方的主人是海汉人。这里的所有一切,都是由海汉人在进行支配和管理,整个胜利港都是遵照海汉人的意志在运行。 不过即便如此也并不会影响到客商们在本地的商贸活动,这地方到底是海汉人说了算还是巡检司说了算,那有什么打紧?有大把大把的银子可赚,谁会在乎这地方到底是归谁管——说不定归海汉人管更好一些,那样至少这里就会一直有免税的待遇,并且也没有五花八门的各路神仙需要一一上香。 大部分客商在完成了交易之后,便选择了尽早出发返回广州,以便尽快地将手头的货物变成银子。但也有几家商行的主事者并没有急着离开,因为他们与“福瑞丰”一样,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胜利港的发展潜力,想要在这里做一些更长远的投资规划。在这里建一处商栈,所需的花费不过几百元流通券,加上每年不算太多的地租,但能做的事情却很多,海汉这边出了什么新鲜货色,驻留本地的商栈都可以第一时间得到信息并进行抢购,效率可比那些在广州等消息的同行高多了。 这天任亮为又一家客商办好了土地租赁手续之后,却见这客商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任亮便主动问道:“詹老板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想说?” 这位詹老板道:“在下想请教一下任先生,若是在下从南洋贩来商货,欲在本地进行发售,这费用该如何计算?” 詹老板名叫詹贵,是广州的一名海商。詹贵这种海商与“福瑞丰”有所不同,他是正儿八经以海上运输为主业,靠着在多地间来回倒货获得利润,而不是“福瑞丰”那种以连锁商号布局,只是将海运作为货运手段的坐商。詹贵这次来胜利港带了两条船,其中一条已经载着购买的海汉货物回去了,而他自己则是留了下来,准备在这里看看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发财机会。 任亮解释道:“如果是我们收购的物资,那当然就没什么费用,一切都由我方承担。如果与其他客商交割货物,也必须在港务中心登记,由我方收取双方各千分之一的手续费用。如果在本地零售,那就得上缴商品税,具体得看詹老板打算卖什么东西了。” “象牙、犀角、乌木这类商货,贵方可有兴趣收购?”詹贵问道。 “哦?”任亮眉毛轻轻一挑:“不知道詹老板的货物从哪里来的?” “占城。”詹贵并没有打算掩饰什么,直接便说了出来。 “詹老板跟占城国有生意来往?”任亮一边问,一边已经想到了之前宁崎曾经提过的某件事。 詹贵面有得色道:“在下自成年开始便随父辈多次前往占城进行贸易,在当地也算是有些门路。若贵方有意收购当地货物,在下可出面代为采买。” 占城位于中南半岛的东南部,自号占婆国,不过中国一直称其为占城。当地最为出名的物产并非詹贵所说的象牙犀角这类东西,而是北宋年间就传入中国的粮食作物占城稻,这种早熟耐寒的粮食作物在中国江南地区有非常大的种植面积,并且对长江流域的稻作系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而占城国跟中国之间的关系也比较复杂,在历史上打打和和数百年,到了明朝的时候,占城曾经遣派使者入朝进贡,并由太祖朱元璋下诏封赏了占城国王的称号,在当时也算是根红苗正的藩属国。 不过自从安南在大明时期独立之后,占城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15世纪初后黎朝建立之后,立刻就对占城发起了军事攻击。1470年后黎朝的黎圣宗亲自率军攻打占城,只用三个月时间便攻破占城国,连当时的占城国王都一并抓了。从此占城国的大部分领土都被并入了安南版图当中。如今南北越交战的河静、南广平、广治乃至更南边的顺化地区,其实都是以前占城的国土。 而在1627年前后这个时期,占城虽然尚未灭国,但已经式微,是属于安南的藩属国,并且受到南越阮氏政权的控制。而其实际控制的领土也变得极为有限,在中南半岛的东南角还拥有一片控制区。 宁崎在之前的讨论会上就曾经说明过,现有的对越移民政策其实只适用于北越地区,因为南越地区在过去的数百年中都是占城国的领土,而占人所使用的语言、文字都并非由中土传入,其人种也更接近于南海群岛的马来种,从头到脚跟汉文化都没有直接的传承关系,想要从文化或者社会制度上对其进行同化的难度较大,并不是短期内能完成的事情。 但占城所在的位置却是南海要冲之一,占人也从很早就开始从事中国与东南亚、印度、西亚等地区的海上中转贸易,在南海地区可以说是起步很早的航海国家。只是碍于其国力和一直不断的对外战事,占城的航海能力并没有得到充分的发展,反而是随着国力的弱化也越来越退化。据说在万历年间崖州都还常有占城的海商出现,但驻崖办在崖州待了这么几个月,却是连一个占城商人都没见到过。 而这种海运能力的变化也造成了占城物产在大明的水涨船高,如詹贵所说的那几样宝贝,现在的市价已经比万历年间上涨了三成。 詹贵的算盘打得很精,自己从占城运回这些高价值的商品到胜利港进行交易,如果海汉人愿意收购那最好不过,相比运回大陆,可以省下一大笔的关税赋税。如果海汉人没兴趣,那么交割给其他商人,同样还是能省下一大笔商税银子,算起来仍然比运回大陆划算得多。至于零售,詹贵根本就没动这心思——老子干的是海商不是坐商,零售这种工作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去做比较好。 任亮听了詹贵的回答之后便没有急着再就此事深谈下去,而是立刻让人去通知宁崎和陶东来赶紧过来一趟,自己则是拉着詹贵开始天南地北的到处乱侃。 约莫十分钟之后,宁崎和陶东来先后陆续到场,任亮便赶紧将詹贵先前提到的事情又说了一次。宁崎听完之后便向詹贵问道:“詹老板,请问你上次去占城是多久之前的事情?” 詹贵见海汉人的两个大头领同时到场,也不明白海汉人为何对这事如此紧张,赶紧老老实实地答道:“在下去年四月曾去过一次占城。今年上半年本打算要去一趟,但因为患病耽搁了,拖了几个月才痊愈。此次南下,在下便准备顺路去一趟占城。” 宁崎继续问道:“那你上次去的时候,占城控制的地区还有多大?” “唯剩宾童龙一地也!”詹贵应道。 “宾童龙是哪里?”陶东来向宁崎问道,这种比较偏门的历史知识并不在他的知识储备范围之内。 “宾童龙是一个古国,位于占城国以前领土的南部。”宁崎说到这里看陶东来和任亮都是一脸的茫然,只好又道:“大概就是归仁以南,胡志明以东这一片地区。” 宁崎这么一说,他们就明白了,前几个月为了黑土港项目调研越南历史,他们可是没少看越南的地图。陶东来摸着下巴的胡渣道:“这意思是我们在北越做的事情,可以在南边再重复一次?” “占人想要复国的念头在亡国后这一个多世纪的时间里从来都没停止过,我认为他们会很有兴趣采购一批先进的武器来武装他们的士兵。”宁崎点点头同意了陶东来的看法。 “但我们不是跟北边签了军火销售的独家供应协议吗?”任亮问道:“这会不会给今后对北越的军售造成麻烦?” “或许会,但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占城首先要对付的目标并不是北越郑氏政权,而是南越的阮氏,从某种角度来说,占城跟北越的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消灭阮氏。在那之后,他们两家才会真正对上,而之前消灭阮氏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好几年,如果我们能控制好节奏,他们再打上几十年也未必能分出胜负。”陶东来对此十分乐观,并用眼色指了一下坐在下首一脸恭顺的詹贵道:“再说对外军售我们也不一定要自己出面去卖,必要的时候可以扶持代理商嘛,这样从道义上来说就很合理了。” 当然了,代理商什么的也只是说说而已,陶东来可没打算要把利润最丰厚的军火生意交给初次会面的詹贵去做。在大陆把军火生意交给“福瑞丰”代理,那有一半的原因是出于无奈,因为穿越集团的船现在根本就去不到福建沿海,也跟当地的势力搭不上关系,冒然出头很容易惹来海盗集团的注意。但面对国力贫弱的占城,陶东来认为穿越集团还是比较有优势的,占城现在连商船都少得可怜,根本没有跨海攻打胜利港的实力,因此也不用担心他们对出产丰富的胜利港地区眼红。 詹贵在下首坐着听这三个海汉人飞快地交谈着,他很努力地想要听清他们交谈的内容,但这三个人在交谈中都是使用同一种北方口音,结果仅能断断续续听懂少数一些词语而已。但看这几个海汉头领严肃的神情,詹贵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引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詹老板先回去休息一下,关于你提到的占城和胜利港之间的货物转运问题,稍后我们会通知你具体的操作办法。另外你租用的土地,回头会有人带你去现场划界,然后给你出具文书。”陶东来见詹贵还坐在旁边,有些事情不方便当着他这个外人说出来,当下便客气地将其劝退了。 詹贵告辞出去之后,陶东来才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现在占城的领土上可是有一个好地方。” “没错,而且这个地方我们最好能尽快占下来,以保障我们今后通往南海马六甲地区的航道通畅。”宁崎显然也明白陶东来所说的地方是哪里。 只有任亮还没搞清楚状况:“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把地图调出来看看你就知道了。”陶东来轻轻敲了敲桌面道。 任亮赶紧从笔记本电脑上调出当地的卫星地图,很快他便明白了陶东来和宁崎所说的“好地方”是哪里:“金兰湾?” “嗯,就是金兰湾。”陶东来肯定了他的答案。 金兰湾是后世越南东南部最重要的军港和海军基地,其重要性就相当于三亚的榆林军港一样。这个由两个半岛合抱而成的海湾分为外港平巴和内港金兰,面积超过60平方公里,但金兰湾的湾口仅仅才一千多米,而且湾内水深足可以停靠航空母舰,是中南半岛上绝佳的深水港,位置又正好处于太平洋和印度洋的航路之间,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在历史上法、俄、日、美等国都曾使用金兰湾作为海军基地,足可见这个港湾的重要性。 “北越那边没什么好的深水港,那就不说了,我们占个涂山半岛也算是聊以自慰。但南边这个金兰湾可是不能放过了,你们看,这地方正好位于胜利港到马六甲海峡的中段,对于从中国南下去马六甲或者巴达维亚的船只来说,这个位置都是很好的一处中途补给点,占住这里,我们就算是控制住了这条航线的命脉!”宁崎很是激动的说道。 “先别忙着激动,要占这个地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距离上比黑土港更远,港湾面积比胜利港大得多,要想在那里站稳脚跟,我们首先得拥有一支强大的船队才行。”陶东来很适时地给善于纸上谈兵的宁崎浇了一盆冷水。 第二卷扩张之路 251.第251章 新船下水 宁崎听了陶东来的话之后,也很快就从最初的兴奋中冷静下来。金兰湾这地方再怎么好,那也是在别人的控制之下,穿越集团要想去占下来,首先自身得有足够的实力才行。就算是能用类似与北越的合作方式,把金兰湾这地方以共同开发的名义要过来,那也得投入足够多的资源对其进行前期建设才行。 穿越集团在北部湾半哄半骗占下的涂山半岛面积不大,地势易守难攻,加之就近能够得到劳动力和物资的补充,建设开发的难度说不上特别大。目前当地已经建起了兵站、物资仓库和简易的码头,驻扎了近百名军事人员和几乎同等数量的民伕,与北越郑氏合办的军事训练营业已完成了第一期的建设,首批三百名学员也已经在十天前开始接受海汉军事顾问的培训。 但对于金兰湾这种地方的开发,就很难完全照搬涂山半岛的经验,因为这地方的面积实在太大了一些,光是内港就有好几十平方公里的海面,要想确保这地方的安全,可不是像涂山半岛那样驻扎少量军事人员就能实现的事情。而且当地这种由两个半岛环抱形成的港湾其实与胜利港很相似——只有在港湾最窄处架设起火力强大的岸防炮,才能真正确保港湾的万无一失。而现在大本营的岸防炮工事都还尚处于施工阶段,岸防炮刚刚定型,炮兵数量严重不足,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短期内都不太可能在海外基地修建大型的岸防炮工事。 而当地也没什么特别的矿产,想要像黑土港那样作为产业基地来建设也同样无法实现。根据后世的资料,金兰湾地区唯一有开采价值的矿物原料就是硅砂矿,这玩意儿可以大量用在玻璃、陶瓷的生产和冶金工业上,但问题是海南的文昌和儋州都有硅砂产地而且储量不小,穿越集团根本没有舍近求远的必要。 “金兰湾这地方,可以列为今后要关注的战略要点之一,但近期不用急着去占领它,占城就算把那地方送给我们,现在也拿不出足够的资源去搞开发。”陶东来对于金兰湾一事下了定论:“我们可以先建立与占城之间的贸易关系,然后设法说服对方,让我们在金兰湾设立个用于货物中转的商栈码头,慢慢再扩大规模。” “卖军火给他们?”宁崎脱口问道。 “我倒是想卖,但最近都没东西可卖了!”陶东来很难得地露出了愁眉苦脸的表情:“军工部门的产能不够啊!现在福建和北越都还有没完成的订单,民团的扩编也需要增加武器配备,军火的生产速度跟不上消耗速度,仓库里已经没有存货能卖给占城了。” “就不能让军工部门加快生产速度?”宁崎对于这种有生意不做的行为十分不解。 “早就已经是三班倒了,问题是我们手头根本就没有熟练工,几乎所有的工人都是进了生产车间之后才开始接受生产培训,你想想做枪炮的手艺是短短几个月能练出来的吗?每次一说加快生产速度,废品率就直线上升,你是没去田独的军工厂房看过,报废的零件堆得跟小山一样,能有现在的产量,军工部门那帮人已经算是很努力了。”站在军警部和工业党的双重立场上,陶东来不得不为军工部门进行了辩解。 “多招些工人……”宁崎这话只说到半截便觉得不妥,自己就停下了。 军工部门不比其他的单位,并不是有体力、肯听话的归化民就一定能胜任,这可是实打实的技术部门,头脑粗笨的人肯定是进不去的,这一条就已经刷掉了相当一部分劳工。而且因为涉及军工技术,对工人的“政治背景”也有一定的要求,必须要出身贫苦,对穿越集团抱有正面看法和感恩之心的归化民才能有资格成为军工部门的工人。另外这些人都签署了至少十年的用工协议,在此期间他们不能以任何私人理由离开穿越集团控制的地区,这也是为了确保穿越集团在军工技术上的技术优势不致于外泄。 有了种种条件的限制之后,军工部门的劳工选拔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每次从宁崎手里划拨过去的归化民劳工名单,最后能通过一环环审查成为军工部门正式技术工人的连十分之一都不到。从某种角度来说,军工部门挑人的严苛程度甚至大大超过了军警部挑选民兵。这种情况反映到军火产能的扩大上,效果就更是微乎其微了,想要扩大产能,就只能寄希望于产业工人群体的逐步增大,急是急不来的。 “回头我找这个詹贵再好好谈谈,看看他能不能为为我们所用。军火现在没法卖,但别的东西我们可以卖啊!我们开了那么大的盐场,不就是为了向四面八方卖盐吗?”陶东来对于暂时无法出售军火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因为穿越集团手中还有食盐这个百试百灵的敲门砖。 虽然目前穿越集团手中接到的食盐订单已经超过每月二十万斤的供应量,但执委会已经不再担心这个产量无法完成。随着胜利港盐场的改造完成和铁炉港盐场的开发,盐产量有望在未来两三个月之内实现台阶式的飞跃,从之前的每月十到十二万斤的产量,提升到四十万斤以上。安西在给执委会的项目报告中乐观地表示,在明年四月穿越一周年的时候,两处盐场的总产量有望突破日产量十吨,折算下来一个月大约就是六十万斤的产量——这已经超过了福建、广东两省加上琼州岛所有大明盐场加起来的产能。 穿越集团对外发售私盐的价格极低,如罗升东和“福瑞丰”这样的一级代理商,从胜利港拿到的批发价约为每吨一百元,几乎只有大明市价的六分之一到八分之一。这个价格看似很低,但执委会从一开始就是打着薄利多销的主意,给代理商留出了丰厚的利润空间,以便于他们在各自的区域内发展更多的次级代理商,并且能用较低的售价来抢夺官盐的市场份额。而且批发价虽然很低,但生产成本更低,要维持盐场运转、养活盐场劳工已经绰绰有余了。 执委会也并没有指望依靠私盐生意赚大钱,因为手里还有其他各种各样高附加值的工业产品可以担当赚取利润的任务。而经营私盐生意的主要目的,其实是为了拓展商路,说白了就是为之后的工业品销售渠道铺路。只要经销商从最初的私盐生意中尝到了甜头,那么他们对于之后的海汉工业品接受度也会因此而增加不少,可以为海汉商品在当地建设销售渠道省下许多力气。 根据执委会现在掌握的情况,像占城这样的“落后地区”,食盐生产甚至还处在原始的煮盐工艺阶段,其生产效率和生产成本都跟穿越集团相差甚远,如果穿越集团有意要将这门生意打入当地,在价格上肯定能轻易地取得竞争优势。而那位自称熟悉占城状况的詹老板,目前看来似乎就是最好的代理商人选。 于是三天后詹贵离开胜利港南下的时候,船上多了五千斤海汉精盐。由于对占城的形势不明,执委会并没有派出船只随行,也没有派穿越众搭乘詹贵的船同行,只是派了几个归化民船员登船,让他们先去确认一下这段航程以及占城的状况。当然詹贵也得到了执委会的许诺,如果一切顺利能够打开占城的私盐贸易窗口,那么今后他就可以作为海汉对占城国私盐贸易的唯一指定代理商,独揽这门堪称暴利的生意。 十一月中旬,由何夕当初在琼州府城的船厂订下的两艘大广船终于交付使用,执委会为此还专门派出了一支由军警部和海运部,以及数十名归化民船员组成的队伍北上接船,并在海南岛西边兜了个大圈子,在儋州招揽了一批劳工运回胜利港。 就在几个月之前,儋州还因为民夫被大量征发到大陆参与平息奢安之乱,煤矿劳动力严重不足,而导致了全岛煤价大幅上涨,同时也逼迫穿越集团为了稳定的煤炭供应而提前展开了黑土港拓殖行动。但短短数月过去之后,奢安之乱战局走势已经对大明极为有利,大量民夫开始返回原籍,而此时儋州的褐煤却已经成了滞销品——南边的崖州全境几乎都用上了售价更低,热值更高的“海汉煤”。 不少资本不够雄厚的煤窑在连续两三个月的低迷行情之后就直接关门歇业了,于是原本属于当地小煤窑的矿工们开始出现大面积失业的状况,当地官府对此又严重缺乏引导就业的有效措施。而从儋州客商那里得知这个信息的执委会却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立刻相应地加大了从儋州引进移民的速度。 1627年11月25日,大明天启七年十月十八,对于穿越集团而言是值得纪念的一天,后来的西方史学家甚至将这一天称为“东方巨龙成为海上霸王的开端”,因为海运部耗时数月,集各种先进理念于一身所打造出的第一艘试验船,终于在这一天下水试航了。 所有在胜利港的执委们都出席了这次意义非凡的下水仪式,而驻外的几个单位也都用电台发回了贺电,表达了对此次下水仪式顺利进行的良好祝愿。造船厂为此专门搭建了彩棚,还插上了许多红布小旗,试验船尖尖的船艏上也扎上了纸质彩花,营造出喜庆的气氛。 陶东来等几名执委和参与研制的各个单位负责人一一握手,向他们表示感谢和祝贺,第一次得到这种“高级待遇”的归化民船匠主管张天贵激动得差点直接就给执委们行跪礼了。事实上在这艘船的研制过程中,除了农业部和少数后勤单位之外,几乎所有的单位部门都直接或间接地参与了这艘船的研制和建造工作,因此这次下水仪式所引起的关注度也极高,丝毫不亚于当初黑土港拓殖船队出发时的盛况。 除了引来了大量的本地民众到港口围观之外,执委会也特别从外界邀请了一些观礼人士参与这次的仪式。如仍在胜利港逗留的李奈,昨天刚从占城返回胜利港的詹贵,最近表现不错的榆林巡检司魏巡检,以及为此专门率领船队从崖州赶来道贺的罗升东罗把总。而且这次罗升东可不是打着空手来的,很是“贴心”地为了穿越集团送来了三十名小丫头,并且附上了卖身契,耗费超过了千两银子。当然这个礼物执委会没人敢私吞,赶紧一转手就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宁崎——把这些最大年龄都还不到十四岁的小萝莉先安置在学校,等回头再找机会讨论该怎么处理这个“麻烦”。 罗升东可不是像李奈那样的外行人,出于职业的敏感性,他在得到执委会的允许之后,几乎每次来胜利港都会去船厂看看试验船的建造进度,可以说这艘船对他而言并没有太多的秘密,顶多是有些技术细节看不懂而已,因此对于这艘船的认识也比李奈之流要深刻得多。 对于海汉人造船的本领和在设计上的奇思妙想,罗升东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特别是船艏的形状、舵轮系统以及桅帆索的设计,更是让罗升东拍手叫绝。但同时罗升东也很清楚,这些先进的造船技术绝大部分都没法在大明复制出来,因为那些精钢制成的船身加固件、机械传动装置以及粗大的精钢空心桅杆,都不是大明的匠人所能想象出来的东西——即便看到实物,也很难想象海汉人是怎么把这些部件造出来的。 罗升东认为大明船匠唯一能够模仿的,大概就只有海汉人所制的那种风帆了,但他也听海运部的人说过,没有足够大的风帆面积,即便把传统的中式硬帆改成了这种“海汉帆”,对驾船的实际效果仍然很有限,而想要加大船帆面积,海汉人所采用的超高空心精钢桅杆似乎就是唯一的解决方案,于是唯一可能复制的技术细节也只能走入到了死胡同。 对于这艘试验船的实际性能,罗升东在充满期待的同时也很矛盾,一方面他很想看看海汉人花费如此之多的资源打造出的帆船到底比本朝的帆船能强出多少,而另一方面,海汉人海上实力的不断壮大也让他心底隐隐有一丝恐慌。罗升东不是庙堂上的那些只会空口说白话的官员,他在水师待了多年,对于制海权的重要性有很直观的认识,而海汉人所造的这艘船,显然不是单单为了运载货物和移民而已——没有任何一艘民船会装备如此之多的火炮,不,哪怕是大明水师的战船也没有这么强的火力! 等海汉人掌握了制海权之后,他们还会像现在这样人畜无害,只是埋头赚钱做生意吗?对于这个猜测,罗升东连半点把握都没有,但要让他去当面质问海汉人,他又实在提不起这个胆——要是海汉人真打算翻脸做点什么,那离胜利港最近的崖州水师就是第一个倒霉的对象! “不管怎样,总之先要看看海汉人这艘新船的性能,才能决定今后的态度是战还是……”罗升东心里默默地盘算着,努力让自己不要去考虑最坏的可能性,他实在无法想象出崖州水师这堆破烂木头在海上对付海汉人炮舰的景象,只能期望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而李奈看待此事的角度与罗升东又有不同,他虽然不太懂得海汉人的这艘船到底具备了怎样的技术优势,但从海汉人如此慎重的态度来看,这艘船的下水对他们具有非凡的意义。以海汉人的营造能力,李奈丝毫不会怀疑在今后的几年中,胜利港造船厂会像下饺子一样大量地下水这种船只。而且海汉人连那种几十丈长的大铁船都能造出来,今后把船越造越大,似乎也是一种可以预见的趋势。 陶东来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对越之云道:“开始吧!” “陶总不讲点什么?”越之云有点诧异地问道。通常在这种场合,领导多少都会随便说几句,总结下过去,展望下未来,大家只要好好干活就一定会有糖吃之类的。 陶东来微微一笑道:“这艘船对我们这个集体的意义,懂的人自然就懂,不懂的人也没必要多作解释……中国特色下水仪式难道就是领导讲话?我们还是用事实来说话吧!” 越之云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与孙长弥一起走上了船台。他们作为这艘船研制建造工作的领头人,被执委会授予了为其剪彩的重任。两人抽出腰间的军刀,交换了一下眼色之后,一起挥刀从一左一右砍断了挂在船艏前方的红绸。震耳的鞭炮声立刻响起,数头健牛在民夫驱使之下缓步前行,拉动绞盘,然后由链接绞盘的数条牵引索将这艘三十二米长的木制帆船缓缓地拉出船台,顺着地面铺设的滑轨向海面慢慢滑去。 第二卷扩张之路 252.第252章 试航 在滑道的尽头是两条平行伸入到海面中的栈桥,试验船滑入海水中后,便处于两条栈桥之间,由数条牵引索和缆绳保持其船身平衡。这样做是因为最终的火炮布置比较仓促,设计部门担心船的重心不稳,于是就给多上了一道保险。不过从下水过程来看,船身的平稳度已经基本达到了设计要求,并没有出现重心失衡的状况。 孙长弥和越之云两人在完成剪彩仪式之后,立刻又快步走上了栈桥。他们今天所需完成的任务可不仅仅是剪彩而已,同时还要担负起这艘被执委会命名为“探索号”的试验船首航指挥任务。在众多热切眼光的注视之下,这次试航的意义已经不再仅仅是一次科研性质的活动,而是不亚于武装阅兵式的对外实力展示。 而“探索号”上所使用的水手船员,也都是提前从数百名归化民船员中挑选出的精干人员,船上只有船长、大副、领航员等少数技术性岗位是由穿越众担任。在孙长弥船长和越之云大副登船之后,船员们便开始解开固定在两边船舷上的缆绳和牵引索。 “各部门检查装备,准备出发!”孙长弥大声发令道:“观测员立刻汇报风力风向和海面状况!” “目前风力三级,风向东北,前方航道通畅!” “甲板检查完毕,一切正常!”“下舱检查完毕,一切正常!”“尾舵检查完毕……” 在各部门的信息反馈回来之后,孙长弥下令升帆起航。甲板上的水手们喊着号子,开始发力推动绞盘,将船帆缓缓地升起。造船厂设计的新式船帆因为主体采用了软帆布,所以重量较传统的中式硬帆要轻了不少,但因为并没有采用西式帆船的固定横桅,而是与船帆结合在一起的弯拱形竹木辐条,其重量又要稍重于西式软帆。不过新式船帆所用的升降方式是中式硬帆的一体式升降,在操作上又比西式软帆便利了许多。 “探索号”采用了前后两根桅杆的布局,前桅稍短后桅稍长,船艏与前桅之间还有一道三角软帆。在船帆缓缓升起之后,船员们根据指挥立刻调整船帆的方向,以便让风帆能获得最大的风力推动。这些船员在此之前都已经在前期制造的小船上接受过特别培训,专门学习了如何使用这种新式船帆。船员们虽然不明白什么叫做“伯努利效应”,但这种新式船帆利用风力的高效便捷在实践中是很容易感受到的,船员们私底下将这种神奇的新式船帆称之为“海汉帆”,以表示他们对这种船帆的认可。 第一次看到这艘船完整身姿的几位外来观礼嘉宾则是看得有些目眩神迷,说它是中式船吧,它又是用的软帆,并且使用了西式帆船的高大桅杆,说它是西式帆船吧,这船型又明显带着福船广船的味道,并且升降船帆和操帆的方式明明就还是中式的。 “各位,不如我们一起出海去看看?”陶东来来到客席亲自邀请,停泊在岸边的两艘双体帆船也已经解缆升帆准备出发。它们的任务是为“探索号”的处女航进行护航,顺便也让各个部门的领导人物从海上近距离观察新船的航行能力,进一步确认这艘船在海上适航能力的优越性。 “好好好!”身为海商的詹贵忙不迭地第一个站起身来,他实在很好奇海汉人这艘外形怪异的帆船在海上究竟会有何种表现。 李奈、罗升东作为与海汉利益相关者,自然也不会拒绝陶东来的邀请。陶东来看到旁边眼巴巴望着自己的魏平,点点头道:“魏巡检如果有空,那也一起来吧!” “有空有空!”魏巡检连连应声,喜滋滋地跟在了最后面。 “探索号”驶出造船厂的栈桥之后,先是朝着东北顺风方向,在港湾里顺着海岸线轻快地兜了一圈,引起了岸边围观群众的一片欢呼声。虽然这些民众中的绝大部分人并不明白这艘新船有什么了不得的本领,但今天执委会为此特地放了半天假,并且所有人都能得到一顿特供加餐,这就已经很值得大家高兴了。 “目前航速九海里。”越之云很是兴奋地通过步话机向两艘护航船汇报道:“航速还在上升中!” “探索号”一马当先,两条护航船一左一右跟在后面,三条船在港湾中兜了圈子之后,便迅速地向着南方的出海口驶去。在驶过榆林角哨所的时候,“探索号”的航速就已经接近了十海里,远远超出了普通的福船广船,如果不是这两艘双体帆船本身的航速也很快,换作普通的船还真跟不住“探索号”。 詹贵自幼就在海上讨生活,对于航速快慢自然敏感之极,忍不住便向陶东来问道:“陶总,前面这艘帆船如此之快,可是与其使用的这种船帆样式有关?” 陶东来点点头道:“的确有一定的关系,但并不是全部原因。在建造这艘船的过程中我们采用了很多大明所不具备的新技术,才能达到现在你所看到的这种效果。” “大明所不具备的新技术”这句话,无疑是在这几个明人的心头扎了一下,但他们又无法否认陶东来的说法,因为就算是眼前看到的这种船帆,的确在大明境内从未出现过。而这艘船所表现出的航速,也的确是大明海船没法轻松达到的。 “此船……恐怕已经超过四百料的上限了吧?”詹贵的眼神也是够毒的,虽然海汉人声称这只是一艘四百料的海船,但在他看来,这艘船的实际大小可不止海汉人说的那点。 陶东来这次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笑笑道:“或许有点超过,但也不多,詹老板长期在海上跑的人,应该也知道现在的民船有很多其实不止四百料了。” 四百料是大明给民间海船规定的吨位上限,排水量大体就在150到180吨左右,但200吨排水量的船也有不少。在穿越集团前期所买到的二手船当中,也有几艘明显就已经超过了四百料的上限,最大的一艘根据海运部的估算,排水量已经超过了200吨,仍然是堂而皇之地以四百料在官方进行了登记——无非就是多花几个登记费而已,多装点海货跑两趟就回来了。 到了眼下这个时期,四百料的这个民船吨位规定其实已经有点名存实亡,大明有关部门对此监察也并不严格,一般收了好处之后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了。当然如果有哪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真把船造得比水师的大福船还大,那就是自讨苦吃了。 而“探索号”在设计之初的确还是按照四百料或者说两百吨排水量的大小来设计的,但设计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和各个部门提出的新要求,也促使了这艘船的吨位越改越大。如精钢空心桅杆的使用,十余门火炮在二层甲板的布置,都要求整艘船在船体结构上必须要进行步加强,而这种加强所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排水量的增加。于是到了开始铺设龙骨的时候,整艘船的设计排水量其实已经超过了300吨。 仅从外形上看,倒是真的没有比四百料的普通海船大上太多,至少像李奈这样的半吊子是看不出什么破绽的。但像詹贵、罗升东这样的专业人士,自然就看出了海汉人声称的数据中存在猫腻。罗升东即便看出来了,在这种公开场合肯定也是糊涂装到底,什么都不会说的。但詹贵与海汉人打交道的时间不长,并没有罗升东心里的那么多顾忌,当下便直接问了出来。而陶东来的回答虽然有些含糊不清,但无疑也是肯定了他的猜测。 海运部当然不会满足于“探索号”的吨位,虽然这艘船的试航才刚刚开始而已,但海运部的造船计划已经列到了明年,排水量更大的500吨级货船也已经进入了设计阶段。不过这么大的货船显然不太方便驶去大陆的商港,毕竟这个头也太显眼了一些,出于实际情况考虑,因此“探索号”这个吨位的帆船也不会就此停止建造。在经过试航期进行完善之后,这个吨位级别的货船在今后几年中都会作为穿越集团对大陆地区海上航线的主要运力来使用。 当然了,后续的造船时间也不可能再像“探索号”这样拖上半年多了,定型之后,这个吨位级别的船只将进入量产化阶段。海运部认为只要人力和造船材料能够得到充足供应,有望将这样一艘船的建造时间从目前的近七个月缩短到三个月,而以胜利港造船厂的现有规模,同时开造两艘甚至三艘这种吨位的海船也问题不大,在建造速度上来说肯定能超出大明的同行不少。 不过即便如此,执委会也不会对胜利港造船厂的新船建造速度感到满足——这种几百吨的小船在未来的海汉共和国应该只是属于近海短途使用的船只而已,没个几千吨的排水量怎么从事远洋运输,怎么碾压西方人的火炮舰队?要知道1637年英王查理一世时期建造的“海上君王”战舰,排水量已经达到了1500吨,舰上装备的火炮达104门之多,其中18磅以上的重炮达到了60门,甚至还装备有60磅的重型火炮!而“探索号”上的主要火力输出,还仅仅只是依赖两舷的十门小口径6磅炮而已,跟对手比起来简直就是乞丐装。 不要以为这种历史上还没出现的炮舰与穿越集团之间不会有交手的机会,事实上“海上君王”在下水之后参与了数次海战,直到新世纪到来的时候才被法国海军击毁,其服役期之长足以撑到与穿越集团战舰在海上碰面的那一天。 这种重火力炮舰目前还是穿越集团可望而不可及的目标,同时也是穿越集团在未来争夺海上霸权的绊脚石,要想击败这样的对手,留给穿越集团的发展时间也并不算很多,毕竟真正排水量以千吨计的大船,特别是战船,其建造所需的时间往往也长得惊人,比如这艘“海上君王”战舰,从铺设龙骨到下水,耗时就长达一年又十个月。穿越集团未来要建造的大型海船即便在建造工期上能缩短一些,并拥有更精良的火炮装备,但要想在数年中赶上并超过同时代竞争对手的实力水平,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探索号”在驶出港湾之后,海面上的风力比起之前有了明显的提升,而船上的指挥者和船员们的配合也开始逐步熟练起来,航速很快就超过了十节,快速朝着南方驶去。而船上的海运部科研人员们也并没有闲下来,他们除了要不断观测风向、风力、海面状况和航速之外,还必须实时监测船体结构是否有变化,特别是钢制桅杆周围的加固部分,这可是影响到整个船身平衡的重要部分。此外船上的运作过程是否流畅,在航行过程中有哪些值得改进的环节,也是科研人员们关注的重点。 相较于传统的中式帆船,“探索号”由于船帆较轻且操作便利,所需的甲板船员要比同吨位的中式帆船少得多,额定船员仅十余人而已,还不到船上额定炮手人数的三分之一。并且由于采用了后甲板艉楼操作的舵轮系统,船长对船只可以进行即时的指挥操作,运行效率要比中式帆船高得多。 “探索号”在向南行驶了大约二十分钟之后,便按照预订的行程,转道折向东,驶向亚龙湾。在接近亚龙湾东端的两个小岛之后,孙长弥便下令二层甲板的炮兵做好射击准备。为了这次海上试航任务,军警部毫不吝啬地将前些天刚刚结业的三十多名归化民炮兵全都派上了船。 作为海上防卫力量来设计的这艘“探索号”,其海上的火力打击能力也是一个重要的性能指标。虽然仅仅只是装备了几门小口径火炮,但在东亚地区来说却已经算是火力非常强悍的炮舰了。当然,设计指标能不能达到,还必须通过实践来进行检验。 传统的中式帆船因为船体结构问题,船板承受不住大型火炮的后坐力,结果就导致了无法在船上大量装备火炮。而“探索号”为了装备火炮上船,在结构方面做了大量改进,并且使用了许多钢结构件来加固船身,以承受火炮开火时的后坐力,再加上军工部门专门为火炮上舰研制的机械制退炮座,才完成了这艘船的火力装置部分。 后面两艘船看到“探索号”缓缓减速驶入东西两个小岛之间的水道,便也跟着减速下来,保持着百米开外的距离。正当詹贵等人不明其意的时候,便见前面“探索号”的船舷方窗纷纷打开,伸出了一个个黑洞洞的炮口来。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唯一知道其中奥妙的罗升东脸色发白,心中暗自默念道。他几乎是全程参观了这艘船的建造过程,当然一早就知道这些舷窗背后藏着的大杀器,而海汉人把这么多的火炮装到船上,显然不是为了摆着好看的。 “左舷准备,进入射程立刻开火!”孙长弥的命令通过艉楼上的传声筒迅速传到了二层甲板,炮手们此时已经完成了装填,听到命令后各炮位的炮长进行了最后一次的校位和瞄准。 “开火!”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左舷的五门火炮炮手依次拉动了手里的点火绳索,巨大的轰鸣声以0。5秒的间隔连续响起,发射药燃烧所造成的烟尘立刻弥漫在二层甲板的船舱之中。 之所以不同时开火,这也是为了尽可能地减小火炮后坐力造成的震荡给承重船板和船身结构所带来的负面作用。即便是到了后世多炮塔神教主宰海战的年代,同一炮塔上多门主炮的开火时间依然是存在着小小的间隔,也是由于同样的原因。 詹贵开口正想询问陶东来,耳边便传来了炮火的连续轰鸣声。饶是他这些天在胜利港听过好几次打炮,但这种近距离之下感受到火炮的威力还是第一次,腿一软便一屁股跌坐到甲板上。 五发炮弹呼啸着划破空气,落到了距离左舷不到三百米的小岛上。这次海上试炮并没有提前在岛上设立明显的标靶,因为军警部的人也很清楚,这些在陆地上训练出来的炮手到了海上还得重新练过才行,即便是树了标靶他们也很难击中,这样做肯定将会打击他们的自信心——反正这次海试的主要目的是测试船身对火炮开火的承受能力,而不是海上射击的精准度。 在左舷进行了三轮实弹射击之后,“探索号”又转向接近了右边的小岛,由右舷的五门火炮进行了抵近射击。然后“探索号”调整方向,让船艏和船艉的两门12磅炮也各打了几发。 后面双体船上的几位观礼嘉宾看到这刺猬一样的全方位火力展示之后,都跟罗升东一样脸色煞白,一时间根本说不出话来。 第二卷扩张之路 253.第253章 占城形势 詹贵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海汉人要为新船下水大张旗鼓地搞这么一个庆祝仪式,这还真不是为了闹着好玩。这艘模样怪异的帆船不但在海上的航速极快、转向灵活,而且还配备了强大的火力输出!詹贵自诩走南闯北多年,也见过不少的明军水师战船,但还从未见过火力这么强大的炮舰,海汉人这是要逆天啊! 当然,以詹贵的专业眼光也不难看出,想要把这艘浑身是刺的炮舰改造成商船并不难,而且在造价和建造速度上会比战船有更大的成本优势。而海汉人如此重视海运,他们当然也不会想不到这个道理,或许到了明年的这个时候,南海上便会有这样一支船队纵横于各个商港之间了。 罗升东此时则是已经心静如水,在亲眼目睹了“探索号”的火力展示之后,他已经确认了明军水师与海汉人之间的实力差距。这种差距之大,已经并不是简单依靠数量优势就能弥补——至少靠着崖州这些最短服役时间都超过十五年以上的破旧战船肯定是没指望了。从此以后琼州以南的的海面上,大概就不再是大明水师说了算了。 作为一个职业军人,罗升东当然很清楚海汉人的这种炮舰会给大明海疆造成多大的威胁,想要杜绝这种威胁,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刻告知上司,从广东调集水师围剿胜利港,趁着海汉人羽翼未丰的时候彻底扑灭这股势头。但罗升东也知道这种想法很不切实际,先不说劳师远征的广东水师需要多长时间来作准备,来了胜利港之后能不能打得过火力凶猛的海汉武装,仅仅只是上报请兵这一条,恐怕就已经不能实现了。 现在整个崖州官场几乎都已经被海汉的利益链条给穿起来了,不管是罗升东、魏平这样的低级官员,还是参将、知州这一级的地方大员,平日里都没有少拿海汉人的好处,几个即将退休的高官甚至还把养老金的主意直接打到了海汉人这边。对这些人来说,没了海汉人,他们每年所损失的个人收益都将以千两计——罗升东给自己预估的明年个人收益甚至高达五千两。 这么大的利益,可不是说丢就能丢的,崖州城里现在靠着海汉人过活的至少有好几百号人,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体制内”的人,甚至连锦衣卫和东厂番子里都有了海汉人收买的眼线。罗升东完全可以想象到,若是有谁真的打算走正规途径上报请兵,只怕这消息还没出崖州,胜利港这边就已经知道了。想要依靠武力解决这个问题的可能性并不大,除非是海汉人主动挑衅甚至是造反作乱攻打州城——这比崖州水师单枪匹马端掉海汉人的可能性更小。 接触的的时间长了,罗升东也很清楚海汉人不会轻易地与大明采取敌对态度,这些人非常重视实际利益,为此他们甚至不惜“委曲求全”,遵照地方官府的指示,将胜利港纳入到崖州治下——当然他们上缴给崖州的那些好处,连一个铜板都没有进到国库中去。 罗升东认为崖州的老爷们收红包收得倒是痛快,但很显然他们并不清楚在距离崖州百里的胜利港到底是居住着怎样的一群人。海汉人可并不是乖乖待宰的羔羊,在看似温顺的外表之下,其实是一群眼泛绿光不断吞噬着一切资源的饿狼。数月前罗升东第一次见到海汉人的时候,他们不过是刚刚在胜利港登陆的一群海商,三五百人都住在帐篷里,看起来跟上岸劫掠的海盗没什么差别,但现在他们控制的人口却已经十倍于当初,并且在胜利港打下了偌大的局面,连附近桀骜不驯的黎苗山民都在为他们工作,这可不是海商能够做到的事情。但这样的威胁,崖州的老爷们并不清楚,也不会感兴趣,只要海汉人定时奉上好处,莫说一个胜利港,他们甚至恨不得让海汉人连临近的几个市镇也一并给占了去。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罗升东也早早就熄了那些不安分的念头,安安心心地做自己的走私买卖。何况现在海汉人还主动提出要帮他老丈人上位,争取能在明年接任崖州知州的职位。这时候自己要是搞出什么花样来,不需海汉人动手,自己那位老丈人恐怕就不会放过自己。 李奈却是没有像罗升东这样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他正在专心听取陶东来的讲解,对于这种新船,他在看到实物操作之后才明白自己前些天在船厂的参观完全只是看了个皮毛,还有太多的东西不曾了解。而陶东来的解说,正好可以解开此时他心头的一些疑问。 陶东来侃侃而谈道:“……这种帆船在今后两三年间我们会大量建造,主要用于承担海上的运输任务。至于船上所装备的火炮,大家也不必担心,我们并不打算建造数量太多的炮舰,因为我们并不打算对外开仗,而且船上装了那么多火炮之后就没法再装货物了,我们可没兴趣耗费人力物力,派出大量的武装炮舰在海上巡逻,这种苦差事应该是罗把总和他的水师该去完成的工作……对了,我想很快我们就需要改一下习惯,要称为‘罗千总’才对了。” 罗升东一下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抱拳连称不敢。其他众人听说之后,也纷纷向罗升东道贺。 罗升东从小小的百总提升到正七品武官把总一职,距今也不过才半年时间,照理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是不太可能获得二次提升的机会。不过执委会既然有意要在大明官场培养自己的代言人,那自然能找到合理的办法来推他一把。 找到这个机会的契机还是来自于隔海相望的中南半岛。第一批由北越组织的移民人口当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来自南越地区的战俘以及北越的重刑囚犯,这些人在经过简单的甄别之后就被投入了劳动强度极大的田独铁矿充当矿工使用。而执委会从接收这批人开始就并没有要让这些人日后成为归化民的打算,因此在使用上也比较彻底——仅在到港之后的一个月之内,这五百多人中就有十分之一死于了劳累和各种作业事故之中。 这些人死了之后,尸体也没有浪费,立刻就被送去了医疗部门做解剖用。目前医疗部门正在开展归化民医护人员培训,这些囚犯的尸体刚好能在课程中派上用场。而执委会也顺势想到了罗升东——当初罗升东升职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带了一批海盗首级回崖州报功。 于是罗升东再一次得到了执委会的协助,以“阵斩海盗五十余人,击沉海盗船两艘,缴获刀枪若干”的战绩,由他的顶头上司何文辉参将亲自写了报告送去琼州府城报功,并要求酌情提拔“忠勇无双,屡战屡胜”的罗升东。当然了,什么刀枪旌旗之类的东西,也是由胜利港这边替他准备好的道具。 一年之内两次剿灭来袭的海盗团伙,这种功劳在整个广东行省都是独一无二。相较于福建官军已经被“十八芝”打得根本出不了港口的状况相比,崖州的“剿匪”战绩堪称耀眼。而且送到琼州府验功的人头,全都有很明显的南海土人特征,并不是杀良冒功的行为。何文辉认为罗升东极有希望在一年之内得到第二次的职位提升,由把总晋升千总。尽管崖州水寨目前并没有千总这个职位的设置,但这并不是问题——这地方的武官职位设置从一开始就不走寻常路,五百人的编制楞是设了个参将,那么在参将下面再添一个千总似乎也不是什么说不过去的事情。 如果不是考虑到升职需要逐级递进的规矩,七品把总最多只能提到六品千总,何参将甚至有心直接推荐罗升东出任守备甚至游击的职位——反正海汉人那边传了话过来,罗升东只要升一级就立刻给两千两现银,升两级就五千两,要是何文辉有本事让罗升东直接接任了自己的参将职位,那海汉人愿意为此付出五位数的报酬。 这个钱可并不包括向上打点关节的花销,对何文辉来说就是纯收入。但何文辉也只能自叹影响力有限,无法达成海汉人的期望——参将任命可不是罗升东这个级别的武官能够参乎进去的事情,这事就连南京兵部都拍不了板,必须得报到北京兵部才行。不过多的银子拿不到,何文辉认为自己在退休之前至少让罗升东再升一级应该没什么问题。 罗升东对此也持有相同的看法,自己的升职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甚至跟头上是不是何文辉的关系都不大。罗升东之所以如此有把握,还是因为背后有了海汉人的支持。陶东来甚至在私下对他说过,如果这次的功劳不足以让他升级,那么下次就送一百个首级去琼州府城报功,还不行就两百个,三百个,这样一直累加到他升职为止——反正越南那边的战事不断,向郑氏讨要一些敌人首级并不是难事。罗升东不是很清楚海汉人去哪里弄到这么多南海土人的首级,但陶东来所说的话可信度无需怀疑,就算是累积战功,自己也应该很快就能升职千总了。 但这种升职能带给罗升东的兴奋,甚至还不如之前那次死里逃生回到崖州。当时罗升东认为自己升任把总就算是走上人生巅峰了,但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所能达到的高度与海汉人在背后支持的力度是直接挂钩的。别说如今的千总,就算是未来的参将乃至总兵,罗升东现在都觉得并不是没有出任的希望。但哪怕职位升得再高,自己也还是无法脱离海汉的控制,如果自己某天有了二心,想必海汉人也会毫不忌惮地发动一次“海盗袭击”,让自己这个水师军官直接战死在某处。罗升东甚至在想,今天海汉人特地邀自己出海观看这场表演,大概也是有震慑和警告自己的成分在内吧。 观看完“探索号”的试炮之后,他们所搭乘的“闪电号”便往回驶去,留下另一艘双体帆船“飞速号”继续跟着“探索号”作为护航。接下来还会有很多关于船只极限性能的测试,执委会并不希望“探索号”的一切都过早向外界暴露,适度的武力展示就已经足够了。 回到港口之后,陶东来等人单独会见了詹贵,并听取了他这次前往占城交易的过程。 正如执委会事前所预料的那样,詹贵这次带去的五千斤食盐很顺利地卖给了当地人。由于南北大战,造成了中南半岛重要产盐地区完全停产,虽然占城也有一些小的盐场,但产出量完全不足以供应给国民,食盐紧缺的状况甚至比北越地区还要严重。根据詹贵从当地商人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在未来的一年内,占城地区的食盐缺口至少还有数十万斤之多。 除此之外,执委会所关心的另一件事情,詹贵也打听到了一些消息。金兰湾一带目前的确是属于占城国的名下,而且由于天然良港的地理环境,在当地还有不少的渔民聚居。不过由于近年占城王室式微,在很多地方都已经失去了实际的管辖权,据说金兰湾当地也是如此,并没有占城官方的管理机构存在,就如同穿越集团登陆之前的胜利港一样。 因为这样的原因,詹贵也并没有接触到管理金兰湾的官方机构,不过他认为在当地设立商栈其实根本无需接触官方——占城官方连自己的老百姓都不管了,哪还管得了外来人员。 除此之外,詹贵所汇报的情况中还有另外一件事情引起了执委会的重视。占城地区已经出现了相当数量的葡萄牙和法国的传教士,并且向当地输入了一定数目的火绳枪。而且据说有些传教士在几个月之前已经去了占城以北,属于南越阮氏的辖区,相信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与阮氏政权取得了接触。 西方势力在中南半岛的渗透活动,在当初策划黑土港拓殖行动的时候就已经被特别提出,并且也引起了执委会的足够重视。中南半岛南部的沿海地区,正是胜利港至马六甲海峡之间这段航道的咽喉地段,以发展的眼光来看,穿越集团必须首先要控制住这个海上要道,才能保障未来进军马六甲乃至印度洋的安全。而西方势力出现在当地,对于穿越集团无疑就是一种隐性的威胁——这些白皮殖民者绝对不会与地球上的其他种族和平共处,非洲黑人与美洲印第安人的遭遇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执委会也并不指望他们来到亚洲之后就会采取不一样的做法,毕竟狗改不了****,到几百年之后西方国家的行事手段与殖民时期也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只不过加上了“民主”、“自由”的装饰而已。对于这些未来会对穿越政权造成威胁的竞争对手,执委会不会有丝毫的怜悯心可言——尽快扑灭中南半岛上的西方势力,才是对穿越集团最好的安全保障。 当然,要采取这样的行动,首先还是得在当地建立一定的势力,或者与当地官方达成某种程度的合作关系才行。而这样的合作,恐怕仅仅依靠走私食盐是不行了。 为了回报詹贵所提供的这些信息,执委会又特批了5吨食盐和少量玻璃器给詹贵,随便他贩去哪里,只要不在琼州岛本地出售就行。而詹贵这次从占城运回的乌木、象牙、犀角等贵重商品,则是直接就放在了胜利港,不打算再运回大陆了。 虽然海汉人并没有流露出收购这些东西的意图,但詹贵认为即便不卖给海汉人,自己在胜利港出售这些东西给大陆商人也能赚上一大笔。原因很简单,海汉人对于外来商人在胜利港的相互交易只向双方各收取千分之一的交易额作为手续费,零关税的设置很快就会吸引更多的大陆商人带着商品来到这里进行交易,因为现在整个东亚、南亚地区只有这里,才会对外来的商品实行零关税的政策——不管是月港、广州、澳门、热兰遮、马尼拉还是巴达维亚,只要进港的货船上载有货物,就会被收取关税。 而胜利港目前施行的零关税政策对商人来说有无可抗拒的吸引力,因为没有关税成本,在这里出售和购入商品的成交价都会比其他的商港更低,越是贵重物品就越划算。詹贵甚至已经开始计划,将原本在广州附近的根基移到崖州胜利港来,以后便以此为中心进行活动,每年光是各种税赋就能省下一笔可观的数字了。 而抱着同样心思的海商的确为数不少,在上一批造访胜利港的客商载着各种货物和新奇见闻回到广州之后,胜利港这个原本默默无闻的南海小港立刻就引起了海商们的重视。 第二卷扩张之路 254.第254章 门庭若市 “快一点快一点!”王勤掀开轿子布帘,对轿夫催促道:“若是去得晚了,又得一阵好等!” 四名轿夫闻言只得加快了脚步,好在从东城门出来这一截道路都很平整,走起来也还算轻快。出了东门往前走了约莫一里地,便能看到前方那座青瓦高墙的宅院了。轿子在大门口停下之后,王勤匆匆钻出轿子,见门外已经停着好几乘轿子,一群轿夫正坐在墙根下喝水聊天,心知自己还是来得晚了一些。 王勤走到大门口,见有两名身着黑色短衣的青年在门口一左一右地站着,便上前递上帖子道:“在下是代表惠州府海丰号,前来拜会贵府。” 其中一名青年结过帖子道:“请稍等。”说完便拿着拜帖返身进了院中,片刻之后出来,请王勤随他进去。 王勤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不过仍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因为他昨天也来过一次,最后却因为时间太晚,担心不能回城而离开了,结果没能见到此间主人。但今天王勤却是已经下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等到与对方会面。 果然被带入院中之后,王勤并没有立刻见到正主,而是被带到了一间偏室之中等候,在这里他见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高老板?幸会幸会!”“这不是张掌柜,您老人家也来了?” 一番寒暄之后,大家才各自重新落座。有仆役为王勤送上茶水点心,然后请他在此耐心等候。 会在这里见到几位同行,王勤半点都没觉得惊讶。自从几个月之前,广州市面上开始出现海汉货物的时候,满城的商人便都在寻找这些精巧之物到底是从哪里贩运而来,王勤作为海丰号在广州的主事者,自然也不会例外。但发售海汉货物的“福瑞丰”商行将保密工作做得极好,这么多人打听了一两个月之久,也只知道这批货是从琼州方向来的,但具体是由何处而来,却没一个人说得清楚。 直到前些日子“海汉书局”在广州城内开张,商人们才知道原来正主已经不声不响地到了广州,于是很多人开始主动到驻广办拜访,谋求能买到那些在市面上十分紧俏的海汉货。不过这些人的登门求购似乎都进行得不太顺利,驻广办放出话来,“福瑞丰”是海汉商品在本地的唯一代理商,他们并不打算在广州出售同样的商品,但有意与海汉开展贸易的商家,可以自行前往琼州岛的某处港口采购。 大部分听说这个消息的商人都觉得海汉人是吃错了药,我们现在捧着银子上门求购,你不卖就算了,还让我们自己去琼州岛那么偏远的地方进货?谁不知道琼州岛那地方一穷二白,岛上大部分居民都是黎族蛮夷,怎么可能制作出那么精良的玻璃器皿,这帮海汉人一定是有什么阴谋!说不准他们那地方就是个海盗窝子,等着广州的商人们装着满船的银子去自投罗网呢! 而对于此事,与海汉人一直保持密切关系的“福瑞丰”却是沉默应对,并没有对市面上的各种猜测表态。站在“福瑞丰”的角度上来评价此事的确有些尴尬,一方面他们并不希望有其他的商家成为海汉的分销商,来分润自己目前独霸的这块市场;另一方面他们也很清楚海汉人绝不会允许目前这种一家独大的局面长期持续下去,而且海汉人的分销策略势必会带来胜利港的繁荣,对“福瑞丰”而言其实也有着诸多的好处——否则他们就不会急吼吼地在胜利港圈地投资了。 但“福瑞丰”的这种沉默却被外界当作了某种心虚的表现,于是除了少数几家胆大的决定去南海探个究竟之外,绝大部分商行对于海汉人的说法还是保持了观望姿态,坐等事态发展。 直到数天之前,这批商船从琼州岛返回之后,才一下子引爆了广州市场的商情。这次组团南下的这些商家,都或多或少地采购到了一些海汉货物,被称为“年度绝版”的限量版玻璃文具套装,其身价更是在现身的同时就直接翻番上了千两。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原来琼州岛上真的有这么一处尚未发掘的宝藏,那些当初犹豫不决的人更是捶胸顿足,后悔自己不该如此胆小,结果错过了这一波行情。 而后这些南下的商人又爆出猛料,声称当地的港口免除一切税赋,并且海商也无需额外缴纳各种名目的“买路钱”来获取进港交易的资格。 这个消息一出,大海商们纷纷都坐不住了。他们每年向市舶司缴纳的赋税,少的几千两,多的要以万两计,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不收税的港口,这种诱惑力简直就难以抵抗。虽说这港口距离广州稍微远了一些,但即便是算上运费,也比向市舶司纳税划算。何况海汉人也有许多物资要从大陆采购,直接运他们需要的物资过去贩卖也是很划算的买卖。 于是驻广办立刻再次成为广州商界瞩目的焦点,各路客商纷纷登门拜访,要嘛是来询问胜利港的具体位置,要嘛就是希望能够加入下一次南下的船队,王勤从业的“海丰号”也是其中之一。 作为外地商号,像“海丰号”这样的商家很难在第一时间抢到广州市面上的紧俏商品,海汉货的发售数量一向极其有限,王勤在这几个月中辗转弄到的海汉商品甚至还没“福瑞丰”商行里摆放的展示品多。而惠州府那边好几户大户人家都已经跟“海丰号”打过招呼:只要能弄来广州市场上热炒的海汉货,价钱高低不是问题。 王勤当然也想,但一直苦于没找到货源,而这次来到广州之后,正好听说了海汉港口的事情,便觉得此时是个大好时机,赶紧就抓紧时间登门拜访。他听说这海汉人做生意有个习惯,在一个地区往往只找一个商家作为代理,为此他们甚至都不会在广州直接发售那些“福瑞丰”有售的商品,若是这次因为手脚慢被其他惠州府同行抢在了前面,那就真的悔之晚矣了。 王勤见在座这几位都是广州本地的商家,心里也稍稍平静了一些,主动开口道:“在下自以为今早等着开城门出来,就能排到最前面,想不到各位的轿夫脚程如此之快,竟然早早就已经到了。” 那高老板道:“我跟张掌柜都是昨晚便在城外的庄子歇的,今天天色刚亮便过来了,虽比你早一些,但在我们之前还有更早的。” 王勤讶然道:“那岂不知天不亮就已经来了?不知是哪家的掌柜如此急切?” “不止一家,是两家。”张掌柜接过话头道:“潮州府的澄海行听说过吧?据说澄海行的刘大掌柜亲自从潮州过来了,昨晚便歇在这里,今天一早就开始接着谈生意。” “原来是澄海行啊!”王勤默默地点了点头,这家商行也是广东行省内数得上号的大商行,根基在潮州府,规模与广州本地的“福瑞丰”不相上下。 “那不知还有一家是?”王勤见张掌柜没有继续往下说,便忍不住主动问道。 “还有一家……”张掌柜压低了声音道:“据说是府衙来的人,多半是来要这个的……” 张掌柜说罢食指拇指捏了圆圈,王勤懂得这手势是指铜钱,当下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以海汉商品在市面上的火热程度,本地官府自然不会忽视驻广办的存在。而海汉人在本地除了一个书局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直接销售渠道,所有的商品都是交给了其他商家在卖,地方官府甚至连海汉人的税都收不到,这种现象肯定是不太合理的——王勤忽然想到,海汉人执意要让大陆商家去他们的港口进货,莫非其中也有为了躲过本地官府的税赋征收这个原因? 但不管海汉人有没有纳税,他们口袋里有钱这事大家都知道,而能够不费吹灰之力从海汉人口袋中掏出钱的,大概也只有本地官府了。即便没有税赋,但还会有各种名目的“自愿”捐献,比如修桥补路、挖河筑堤、剿匪救灾,官府总会有很多理由让地方士绅捐出钱财,这对于商家们来说已经是属于常态。只要认捐,那么就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果有谁不从,官府自然会有一百种方法来慢慢修理刺头。 王勤坐下一盏茶还没喝完,后续又连着来了三家商行的代表,既有广州本地的,也有如王勤这样从外地来的。众商家闲等着无事,便开始交流各地的商情。当然,主题仍然是大家最关注的海汉商品。 如今海汉商品在广州省内已经有了一定的名号,而玻璃文具和银镜,更是有极少量流入到了江浙一带。由于海汉商品的供货量一直很少,因此这些紧俏品在外地的价格远远超出了广州,离广州越远,价格就越高。如最低档的白玻璃海汉毛笔,在广州只需一两到一两五钱银子就能买到,但到了紧邻的惠州府,售价就翻了一番,而远离广州的廉州府,已经卖到了五两银子一支,相比广州可谓是天价了。至于产量更低的海汉银镜,其地域价格差距比文具更加悬殊,前次去胜利港买到银镜的几个商家,都没有在广州本地发卖这批货物,而是直接转运去了其他州府,以谋求更高的售价。 一直快等到午时,王勤的肚子都差不多被茶水和点心填满了,才终于轮到了会面时间。不过这段时间对于王勤来说并不难混,不但通过其他商家的介绍了解到了各地的商情,而且还见识了一下海汉人正在推广的“卫生洁具”系统。不得不说这套家什非常称王勤的心,如果不是价格太贵,王勤都很有立刻购买一套的冲动。 在仆役的带领之下,王勤来到了位于第二进院子中的会客厅,在这里他终于见到了这里的主人——驻广办的一二把手施耐德和何夕。 最近这些天可是把这两人忙得够呛,每天要会见的各路拜访者从天亮一直排到天黑,口水都不知道说干了多少次。而且这些拜访者也是五花八门,登门的目的无奇不有,经常搞得他们二人哭笑不得。像州衙派来打秋风的都还好办,无非是拿点银子买个清静罢了。譬如那些上门来求学玻璃制造技术的,来与他们讨论胜利港与广州港之优劣比较的,向他们推销乡下田地的,乱七八糟不一而足。更有甚者昨天还来了个乔装打扮的道士,进门便说他们二人印堂发黑,近期必有祸事云云,没等他把自己的出身门派报完,直接就被正好来旁听的虞尧和萧良给踢出去了。 如果依照驻广办早期的运作方式,这种会见商谈,一般一个人处理就可以了,人多的时候施耐德和何夕甚至可以分别接见拜访者。但第二梯队来了之后,驻广办的日常运作也开始规范化起来,其中一条便是会见拜访者时必须要有两人或两人以上在场,原则上不允许单独会面——整个驻广办只有何夕因为其工作性质,特殊情况下可以不必遵守这条规定。 执委会对驻外单位增加这么一条规定,也是为了防止驻外单位在远离大本营的情况之下出现人心变化。大本营这里的一切资源都在执委会的掌控之下,每个人吃多少用多少那都是有计划的,就算有人贪腐,其实也没什么能够额外享受到的好处——就连“福瑞丰”在胜利港开的青楼,那也是凭执委会计划发放的特别票据入场消费,想凭着自己手头流通券多就多嫖几次都是做梦。 胜利港可以执行严格的计划经济,但驻外单位肯定是不行的,特别是像驻广办这样远离大本营又处在广州这种十七世纪的花花世界当中,加之与当地各行各界有大量的利益往来,其实很容易就会出现不可控的状况。要知道这些穿越者可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革命者,在种种外界诱惑之下,恐怕相当一部分人都不见得能保持住自己的节操。因此执委会才对驻外单位增加了若干管理条例,以保证将驻外人员遭受外界腐蚀收买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虽然执行起来很麻烦,但规定就是规定。第二梯队当中的虞尧、萧良,他们身上除了担负驻广办人员的安全保卫使命之外,还有一部分的任务是对内的,那就是监督驻外单位管理条例的施行状况。不愿意照办的人当然也不至于被抓进劳改营去,但肯定会被调回大本营,从此被记入执委会的黑名单小本本当中。深知其中厉害的施耐德和何夕也一改过去的自由散漫,开始作起了遵纪守法的表率。 不过这样一来,接见拜访者的速度就慢多了,因此最近几天驻广办都出现了门庭若市的热闹景象。施耐德抓紧时间喝了一口水,便赶紧与王勤展开了会谈。 王勤虽然是第一次与海汉人面对面地打交道,但他在此之前已经听闻过不少海汉人的传闻,也知道他们商谈事情时喜欢开门见山直入主题,便直接道明了来意:一是想要向驻广办求购海汉商品,二则是想派船去崖州胜利港。 施耐德道:“王老板有所不知,我们这个驻广办只谈生意,并不直接出售商品。若是王老板有什么想购买的货物,可以在我们这里下订单,然后自行到胜利港装船就是。” 王勤犹豫道:“可在下听说贵方的货物数量极其有限,在这边下了订单,去到胜利港若是无货,岂不是耽搁时间?” “这你可以放心,我们这里下订单下的是现货,不是期货。换句话说,胜利港那边的库房里已经有真实存在的货物,你才能在我们这里下订单,而且我们绝对不会货卖两家,你抵达胜利港的十二个时辰之内,就可以完成交货装船的手续,不会出现你所顾虑的状况。”施耐德很耐心地解释道。 王勤听得心动,又问道:“那货款如何支付给贵方?” 施耐德笑道:“如果要你现在一次付清,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你只需要向我们支付订单总金额一成的定金就行,剩下的部分到胜利港提货时再付清。当然了,王老板也清楚我们的货物是很紧俏的,所以缴纳订金之后的提货期只有三十天,如果三十天之内没有到港提货,那么这批货物我们就有权卖给其他商家了。” “那若是超出提货期未能到港提货,订金怎么办?”王勤听了这话有些紧张地问道。毕竟是跑海吃饭,谁都说不好在海上会不会出现意外状况,要是船出了问题,那也有可能会超出海汉人所说的提货期。 “如果愿意继续订货,那么订金依然有效,如果不愿继续订货,那订金退还一半。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恶意订货,相信王老板也能理解我们的苦衷。”施耐德滴水不漏地解释道。 第二卷扩张之路 255.第255章 进口矿产 王勤心头默默盘算一下,觉得这姓施的海汉人倒也说得有理。以海汉商品目前的行情,留出三十天的提货期已经算是很厚道了,至于订金只退一半,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海汉人也表示只要肯继续订货,前次缴纳的订金仍然是有效的。 “那贵方可有商品目录清单?”王勤打起精神继续追问道。 “有。”旁边的何夕应声将一本厚厚的簿子交到了王勤面前。 王勤接过来翻开一看,里面是绘制的商品彩色图样,每一页都是一种商品,下方有简短的文字说明和商品编号。这是商务部专门找了几个有美术功底的穿越众用手绘的方式制作的商品图册,夹在覆膜的相册里,充当对外展示品。 王勤这下算是拿到宝贝了,一页一页地慢慢翻看,简直有些爱不释手。不过施耐德和何夕却是没这么好的耐心等他慢慢的挑选,后面还排着七八个客户等着要商谈,时间就是金钱啊! 当下何夕干咳了一声道:“其实前面这些商品截止目前都没有现货了,王老板想要现货的话,翻看最后三页就可以了。” 王勤抬头道:“既然无货可卖,为何要制作这图册?” “这也是临时状况……”何夕连忙向他解释。 驻广办每天会通过电台与大本营联络,确认订单和大本营所能提供的货物,以修订第二天的推广商品目录。本来今天展示的这些货物基本都还是有少量存货的,但在王勤之前已经被来自潮州的大商行订走了一多半,有多种商品都被直接抄了底,而商品目录却还没来得及进行修正。这要怪也只能怪王勤来得稍晚了一些——他要是昨天坚持不走,就能排在那一位的前面了。 王勤翻到最后三页,见都是火柴、香皂等日化用品,不禁就有些沮丧。这些东西好是好,销路肯定不是问题,但利润却是远远不及玻璃制品和银镜那么丰厚,相比之下跑一趟崖州的代价就有些高了。 “那可否提前预订下一批货物?”王勤仍是不死心地追问道。 “为了避免我海汉商品被某家商行垄断经营,我们目前不提供预订服务,一律只卖现货。”施耐德解释道:“如果我们允许预订,那‘福瑞丰’恐怕早就把明年的货都给订完了。” 早前商务部内部也有人提出过直接开展期货交易,以求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吸引更多的商家购买海汉商品,但这个提议最终还是被执委会否决了。执委会认为在目前金融体系尚不完善,生产力水平还比较落后的情况下,冒然开展期货交易是一种激进的冒险。一旦货物供应链出现问题影响了交货期,那对现在所推行的金融和商贸制度都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以目前的市场风向来说,穿越集团并不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去聚拢人气和财富。当然,日后若是各方面条件成熟起来,那么期货交易也将随着社会发展应运而生,毕竟早在16世纪就已经在欧洲出现了第一家期货交易所,穿越集团在这个方面并不算是开历史先河。 王勤也不得不承认施耐德说得有理,全广州的客商都知道“福瑞丰”与海汉人之间交情匪浅,而且“福瑞丰”本身也是实力雄厚,一家垄断这种情况并不是没有可能出现——事实上海汉货出现在广州市场上的头几个月就是这样的情况。但海汉人似乎并不打算把鸡蛋都放到一个篮子里,因此才会向外界公布了胜利港的所在,让客商们自行去胜利港进货。 施耐德看王勤沉默不语,也猜到几分他的想法,便主动又劝道:“王老板可以自行组织货源,运送一些有价格优势的商品到胜利港出售,如果是我们需要的物资就更好不过。王老板可以看看最后一页,那是目前我们正在收购的各种物资。” 王勤闻言便翻看了最后一页,海汉人所列出的求购物资都是一些原材料或者半成品,其中有不少是属于矿物,自己并不熟识。而海丰号所在地的各种农产品、海产品,却都没有在海汉人的求购清单上。 “这上面所列的多种矿物矿石,在下多半都并不认识,这可如何是好?”王勤不禁有些急了,好不容易才见到了海汉人,如今这该买的没买到,能卖的自己又没有,难道这生意还没开始就黄了? “请问王老板,贵商号是不是出自惠州海丰?”施耐德问道。王勤先前呈上的拜帖很清楚地写着“惠州府海丰号”,故而他会有此一问。 王勤点头道:“正是。” “查查海丰的物产。”施耐德向何夕点头示意道。 何夕起身走到书房另一边,那边有屏风遮住视线,王勤只听到传来轻微地噼噼啪啪一阵声响之后,何夕便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海丰还是有点搞头的。”何夕笑嘻嘻地对施耐德道:“当地锡、铅、锌都有,其中锡矿的蕴藏量最大,而且品质不错,连矿石都可以直接收购。” 锡在这个时代也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作为五金之一,锡器在民间的使用率非常高。但穿越集团打算进口锡矿,却并不是为了用来打造锡器。 军工部门一直在嚷着要量产青铜炮,但因为矿产资源的缺乏,却只能停留在样品阶段无法量产。而铸造青铜炮所需的原料青铜,其实质便是铜锡合金。青铜的铸造性能和散热能力都比铸铁好得多,铸造武器的难度比铸铁小得多。另外青铜火炮的含碳量低不易擦出火星,在安全性上也优于铸铁火炮。 最重要的是在同等口径之下,为了防止炸膛,铸铁火炮必须加长加厚炮管,而青铜火炮因其材质优势可以把炮管造得更薄更短,这样炮身的重量就变得更轻,不管是陆军炮还是海军炮都能因为这个技术进步而获益不少。而在目前炼钢规模和钢铁加工水平不足的情况之下,青铜炮显然是军工部门一个极好的选择。除了武器之外,青铜还可以用于制造耐磨零件和耐腐蚀的装备,比如各种机械轴承和化工用到各种容器,这些工业方面的用途甚至远远超过了军事领域。 而被称为“海军黄铜”的锡黄铜,其中就需要锡、锌两种海丰出产的矿物。这种合金因为其耐腐蚀能力极强,可专门用于制造船舶零件——比如海运部计划将战船的吃水线以下部分全部包裹铜皮,所需用到的材质便是这种锡黄铜。 另外工业部与信产部联合建设的造纸印刷项目,目前也已经进入到了印刷工艺的研制阶段。活字印刷术从发明到现在已经经过了好几个世纪,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不过木活字、泥活字和陶活字在历史进程中都纷纷被淘汰掉,在后世广泛使用的铅活字,却是15世纪的德国人所创造出来的,而这种铅活字,其实便是铅锡合金。 文化输出作为穿越集团的重要对外策略之一,一向都得到了执委会的重点关注。为了体现出海汉文化的高大上形象,印刷品的质量必须要大大超过同时代的竞争者,铅活字这种装备肯定是得一步到位。执委会对此可谓不遗余力,为了让冶金车间能早日制造出合格的铅锡合金,崖州市面上的锡器几乎都被搜刮干净了——当然其中的大部分还是分润给了军工部门造青铜炮去了。 执委会将文化输出的优先性甚至排到军事输出的前面,紧紧跟随着商品输出。在执委会的远景构想中,这种文化输出可不仅仅只是针对于大明,而是要立足于全球化的角度,向所有的国家和地区投放。有思想较为激进者甚至在论坛上声称,要让“四大发明”重新定义这个世界——让我们带着指南针走遍这个世界,用火炮征服每一寸土地,再把这一切用纸笔记录下来,并印刷成书籍流传后世。 王勤不是很明白海汉人为什么要通过自己的商行进口矿石,但对方出的价格让他无法拒绝这个提议。并且施耐德也表示如果这种供应能保持长期稳定,那么海汉方面将在每个月都留出一定的玻璃制品份额给他,以保障“海丰号”从惠州府运送矿石到胜利港之后不至于回程放空。这样的待遇甚至已经超过了一部分在胜利港设立商栈的商家——尽管拥有进货渠道优势,在货源吃紧的时候,他们仍然需要通过竞买的手段来获得海汉货物的供应。 虽然施耐德和何夕盛情邀请王勤留下吃个午饭,不过王勤却是婉拒了他们的好意。在得到这么好的优惠条件之后,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在这里耽搁下去,要赶紧乘船回惠州府组织货源才行。今后只需每个月从海丰到胜利港之间来回跑上一趟,获利便能抵得过连续跑上四五趟广州所得——并且还不需再向可恶的市舶司缴纳昂贵的关税,这真是像那位何老板所说的那样,站着就把钱给赚了。 在这些天里出入驻广办的商人中,像王勤这样的客商不少,大陆地区的货物吞吐能力要远强于海南岛有限的几个州县,不过才两三天时间,驻广办便将大本营在最近半月里生产出来的一点库存卖了个一干二净。而多种在前期不得不高价收购或是根本没找到门路的货源,如今也已经有了更大的选择范围。当然,最重要的是胜利港的名声已经传播出去,剩下的只需各地商家口耳相传,便可以慢慢地将胜利港的自由港形象建立起来。 1627年12月13日,大明天启七年冬月初五。 在头船挂出旗语,向榆林观察哨表明身份之后,一支由八艘大福船组成的船队缓缓地驶进了胜利港。这几乎便是目前从事黑土港——涂山半岛——胜利港这条路线海运任务的主要力量,这次集体出动是因为北越方面所提供的移民在涂山半岛已经集结了近半个月,而北越那边显然不乐意一直用粮食养着这些已经被送给海汉的“外人”,为此多次催促海汉方面尽快派船来运走他们。于是黑土港港务局在调整了航班班次之后,一次性派出八艘大船,将这批人一股脑全拉回了胜利港。 黑土港管委会一把手顾凯亲自出动负责押运这支船队,这也是他在参加七月的拓殖行动之后第一次回到胜利港。当然,他回来的原因可不仅仅只是押运移民船队,更重要的是年底即将到来,驻外的各处单位都得派人回来参与年底的总结会,并且还要在执委会全体会议上进行述职。在这周之内,驻广办的施耐德和驻崖办的马力科也将分别代表自己的单位回到胜利港。 随同顾凯回到胜利港的,还有一个排的轮换民兵,接替他们的是新近入伍的一批新兵——这批菜鸟在入伍之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到黑土港驻扎三个月,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考验。 提前得到执委会通知的大批的家属来到码头上迎接自己的亲人,其中也包括了顾凯的亲人,陶东来和洋妞瑞莎在内。为了避免引起民众的围观和混乱,陶东来还特别提前跟瑞莎打了招呼,要求她“不得在码头上热吻”。不过尽管如此,这对分别数月的男女久久不能放开的拥抱还是引来了民众的瞩目,最后陶东来不得不出面劝开他们——要是再继续抱下去,通往码头的栈桥就被围观民众彻底给堵住了。 陶东来也上前给了顾凯一个简短而有力的拥抱,拍拍他肩头道:“出去这几个月倒是精神了不少!” “晒黑了不少是真的!”尽管经过了数天的海上颠簸,但顾凯看起来精神的确不错:“黑土港那地方自己人太少,下面的人什么都不会,每件事都得手把手的教,几乎没什么时间在屋里待着享福。这次回来我要向执委会提议,增加黑土港驻留人员的岗位津贴!” “那地方又没什么可消费的东西,你增加了津贴也没什么用。”陶东来明知他是在开玩笑,便笑着回应了一句。 陶东来看看他身后,不由问道:“钱天敦不是说要跟你一起回来,怎么没见着人?” “本来是定了一起回来的,不过临时有些变动,他要留在涂山半岛处理事情。”顾凯应道:“北越那边好像是有什么事发生,前几天派了专员到涂山半岛等着跟我们这边的军事负责人碰面。不过军方的事情,我一向都不会多过问的,所以具体是什么事估计还要等钱天敦发电报回来才清楚。” 陶东来并没有太在意这个消息,让顾凯先和瑞莎回去休息一下,他自己则是去了停在另一个栈桥的移民船,查看这批到港的北越移民状况。 与十月份到港的那一批北越移民不同,这批移民中的战俘、囚犯的比例减小了不少,一千一百余名移民当中,仅有不到二百名战俘和数十名囚犯,剩下的几乎都是以战争难民为主的普通民众,倒是给民政部安置这些移民省下了不少麻烦。 “北越那边这次是发善心了还是怎么回事,没有再把战俘当作主体来应付我们了。”宁崎喃喃地说着,一边看着保安们将船上的移民按着身份不同押送到预定场地集合,一边核对手上拿着的移民资料。 “有点不太对劲。”陶东来缓缓地摇了摇头,面色凝重地说道:“对北越政权来说,战俘的价值是最低的,如果有战俘他们肯定是先处理战俘,其次才是囚犯和国内的难民。” “你的意思是……北越的战局可能有点不利?”宁崎也是头脑极为聪明之人,一听陶东来这话便已经领会了他的意思。 “钱天敦这次留在了涂山半岛没有跟着船队一起回来,我估计也会有这方面的原因在内。”陶东来猜测道:“北越方面如果面临战局吃紧,那么他们很可能会要求训练营中的这些火枪兵提前毕业上战场。” “训练一两个月的火枪兵能有多大战斗力?”宁崎对此有些不以为然:“虽说火枪兵好练,但我听说那个训练营的训练计划可是改了又改,并没有完全照着我们的章程来。” “是有这事。说白了还是他们的大老板舍不得花钱,实弹训练那可是相当费钱的。”陶东来一边说一边忍不住露出了笑意。军工部门靠着卖弹药坑钱这招,在北越也是同样的好用,要想训练出一支具有一定战斗力的部队,仍然需要大量的物资投入,并不是每人打个三五发教学弹,然后拖上战场就能当杀人机器用了。 “几万两的军火都买了,还省这点钱干嘛!”宁崎对于北越的做法也是颇为不屑,全然忘了自己也有在执委会上卡军事预算的时候。 第二卷扩张之路 256.第256章 开发亚龙湾 “不仅仅是钱的问题。”陶东来亲自跟北越的当权者接触过,对他们的想法也更为了解一些:“北越的军阀头子根本就没真正见识过火器部队在战场上的威力,他们之所以会购买我们的武器,也只是单纯地认为这种武器的威力大而已。至于该怎么训练火器部队,他们的头脑里并没有清晰的认识。或许在他们的心中,会认为火器部队也跟他们过去征发的那些农兵一样,只要每人发件武器,关在一起操训二三十天,就可以派上战场打仗了。” “如果他们真这样想,那上了战场之后只怕是要吃大亏的。”宁崎听了陶东来的话之后,对于北越所面临的局势也不再持乐观态度了。 “战场上的事情很难说,还得看天气状况、地理环境、对手实力、军官的临场指挥等等很多因素,就算是我们亲自训练的燧发枪民兵拉出去打,也并不是就能百战百胜的。”陶东来的评价倒是很客观:“如果他们运气好,遇上的对手也是一般的农兵,那么只要几轮枪一放完,就足以让对手崩溃了。” “但如果运气不好碰上大股骑兵,那就是送死了。”宁崎虽然并不是军事爱好者,但也知道冷兵器部队在野战中克制火器部队的最大法宝莫过于骑兵。 “好在南越的部队也不可能有大股骑兵,他们那地方可不太适合骑兵施展。”陶东来倒是毫不担心宁崎所说的情况出现。 即便是在历史上用骑兵横扫了欧亚两块大陆的蒙古人,也不得不承认陶东来的这个观点。1284年元军以攻打占城为名入兵安南,一路势如破竹,安南王都直接弃了京城逃到清化去了,但元军却因为当地的丛林和水网环境无法发挥出骑兵的优势,加上补给问题和热带疫病的困扰,不得不在形势一片大好的局面下自己退兵回了广西。到1286年忽必烈在北面打完日本,便又发起对安南的征伐,结果这次规模更大的军事行动依然未能彻底打败安南国,经过了一年的战斗之后,元军再次悻悻地退兵回到广西。1293年忽必烈三征安南,没等到仗打出结果,忽必烈就挂了,接任王位的铁穆耳下诏停战退兵,至此就基本宣布了依托骑兵的作战体系在安南地区的彻底失败。 而之后大明对安南的讨伐也没能比蒙古人做得更好,从结果上来看甚至还不如蒙古人。1427年大明军队在安南昌江城的最后一次大规模会战中惨败,连带总兵安远侯柳升在内的七万明军全军覆没,打得明军不得不主动向其求和。第二年安南的军事领袖黎利便在河内宣布脱离明朝统治,建国号大越,京城就设在后来的河内。值得一提的是,这位战死在安南战场上的安远侯柳升,便是一手创建了神机营的明军高级将领。 从元明两代对安南的数次军事行动便可以看出,军备的优越性并不是左右战局结果的唯一因素,元军有无往不利的骑兵,明军有名震天下的神机营,但统统都在安南失败了。当然在原本的历史上,他们也不是这个纪录的终结者,数百年后装备先进武器的法国人和美国人也同样在这个鬼地方跪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中南半岛靠东边的这一块地区真可以称得上是“帝国坟场”了。 安南的这些历史,执委会当然也很清楚,有前车之鉴摆在那里,执委会当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因此从跟北越政权接触开始,执委会就采取了比较谨慎的态度,只进行一定程度的军事援助和军火交易,并没有打算要直接介入到安南国内的战局当中。这一方面是因为执委会目前掌握的武装力量的确规模有限,要拉出去打硬仗根本就输不起,另一方面也是担心重蹈覆辙,毕竟元朝和明朝在这方面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哪怕是军警部也不敢夸海口说自己就能比先人干得更好。 当然了,最重要又不足为外人道的一个原因还是执委会认为安南继续保持内乱的状态比较好,这样穿越集团可以源源不断地向其进行工业品输入,然后从那边引进移民扩大自身实力,顺便还能乘着那边内乱的时候在其沿海地区多占几个好地方落脚。毫不夸张地说,即便哪天南北双方想要停战和谈,穿越集团也会设法让他们继续打下去——在大的集体利益面前,不管什么主义都得收声,就算是顾凯那样的和平主义者也很知趣地没有对执委会的这个政策发出过反对的声音。 这批新移民在经过简单甄别和为期七天的隔离期之后,便会被分配到各个单位,主要去向还是以铁炉港盐场为主。胜利港地区的归化民都以明人为主,为了社会安定考虑,现在只会留下少量的北越移民在胜利港这边定居。当然,对于那些战俘和囚犯来说,等待他们的同样还是劳改营的苦役生活。 不过相较于十月抵港的那批北越移民,这一批新移民的去处除了铁炉港之外,又多了一处新的地方,便是位于胜利港与铁炉港之间的亚龙湾沿岸地区。 亚龙湾呈半月形,位于整个海南岛的最南端,这里在后世最为出名的便是绵延数公里的白色沙滩和清澈见底的海水。在后世这里是著名的度假区,被各种豪华别墅、会议中心、高级酒店和度假村等等设施填得满满当当,光是标准的高尔夫球场就有两处,足见这里的消费市场定位非常高端。 亚龙湾沿岸的这块平原地区被夹在六道岭和亚龙岭之间,其面积却比胜利港和铁炉港加起来还大,只是由于其地势过于开阔,面对大海几乎是无险可守,因此执委会在前期才没有将其作为主要的开发目标——毕竟执委会没有后世共和国的那种强大的建设能力,直接在亚龙湾里建了数公里长的防浪堤岸将半边海湾封了起来作为海军基地使用。 目前执委会在选择拓殖点的时候,对于安全上的考虑会更多一些,因此像莺歌海这样的天然盐场和亚龙湾这种近在咫尺的平原地带都曾被执委会从候选名单上刷掉过。最近之所以将亚龙湾再次列入了开发对象,还是来自于农业部袁老爷子的提议。 在穿越集团占据了胜利港至田独一线区域之后,农业部就在田独河沿岸开垦了大量的田地用于种植粮食作物和经济作物。目前作为主要粮食作物的水稻已经收获了两季,而经济作物的收获期却要长得多,快的如甘蔗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慢的如橡胶树、油棕,没三五年是看不到成效的。那些前期被砍伐掉的山林,现在也开始在慢慢补种各种经济林木。特别是可以提炼生物柴油,被民间称为麻疯树的柴油树,更是一直在不停地进行种植,几年之后便有望实现小规模的柴油供应。 执委会对农业部所寄托的希望可不仅仅只在于粮食——这在打通北越航线之后基本已经不再是困扰穿越集团的问题。能织成帆布的剑麻,以及工业生产所需的橡胶、柴油,也并非执委会的全部目标,那些能够外销,为穿越集团创造利润的经济作物,才是执委会目前所看重的部分。除了现有的工业品之外,穿越集团也需要有更多拿得出手的农产品才行,而袁老爷子认为目前最适合大规模种植并且见效最快的经济作物,当属甘蔗。 在十七世纪的中国南方地区,蔗糖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出产,西方国家的商人在广州所采购的远洋货物当中,并不像后世那样会以瓷器和丝织品为主,而是出乎大多数人意料之外的蔗糖——整艘船上装载的货物,大概有80%是广东出产的蔗糖,而瓷器和丝织品所占的货物比例不会超过10%。这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是由于瓷器和丝织品的价格太高,商人们没有足够的财力大量进货,但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当时中国南方制糖产业的发达程度,以及蔗糖在市场上受到追捧的程度。 甘蔗只需十到十二个月就能收获,这个周期在经济类作物里基本算是很短的了。但由于早期条件的限制,农业部也只是在田独河沿岸种植了一百多亩的甘蔗——这么点面积,用来自己人打牙祭倒是够了,想量产白糖却是远远不够看的。 不过既然现在人力上已经比初期宽松了许多,农业部便再次提出了大面积种植甘蔗的计划——这次农业部把眼光放到了亚龙湾沿岸,计划一口气先开垦两千亩以上的蔗田作为一期工程,并专门为此撰写了完整的开发计划。 执委会在研究了农业部提交的开垦方案之后,居然很顺利地就批了下来,并敦促人力资源等相关部门配合实施。这次执委会没有再以安全问题否决开发亚龙湾的提案,原因其实也有好几个。 一是执委会的确需要农业部拿出一点短平快的创汇项目,缓解胜利港出口商品种类不足的现状。二来农业部的计划开发地区距离位于田独河入海口东岸的玻璃车间最近处仅仅两里路,中间只隔着一个海拔不到百米的小山岭,如有外敌来袭可以及时向内陆地区撤退。第三个原因则是军警部帮了忙,他们正准备将海岸观察哨外迁,以扩大海上预警范围。西边预计将在鹿回头半岛上设立观察哨,而东边选择的地址则是能够观察到整个亚龙湾海域的虎岭。这样一来,观察哨的预警范围比过去榆林角的单一哨所增加了五倍以上,遇到情况时胜利港的防御力量就有更多的时间来做出反应。 两千亩的蔗田也不是说开就马上能开出来的,种植甘蔗之前所需的深耕和开沟,就是实打实的力气活。好在这段时间已经进入了农闲时节,农场公社有大把的闲散劳动力可用。截止最新这批移民抵达胜利港当天,农场公社的劳工们已经在亚龙湾地区开垦出了近千亩的蔗田。而一部分新移民在结束隔离期之后便会分配到这边,负责甘蔗的种植和维护。 三天之后,施耐德也搭乘从广州返回的货船抵达了胜利港,准备参加年底的总结会。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来自广州及周边地区的商船十余艘,规模比起前一次到访的海商船队更加壮大了。 就在同一天,胜利港的首位外来投资商“福瑞丰”所修建的商栈也终于完成了全部工程。事实上商栈的主体建筑在大半个月之前就已经完成了,但后续的内部装修却是耗费了不少时间。因为主体建筑完工之后,李奈才想起来提出要求,卫浴系统必须全部采用海汉造,结果就是整栋建筑不得不又进行了一番改造,以满足卫浴管道的铺设条件。而为此“福瑞丰”又多投入了三千元流通券——这还是建设部看在熟人份上给打了八折的价格。 李奈自己对这笔额外的投入倒是毫不心疼,因为他知道这笔钱虽然丢出去快,但再赚回来的速度也不会慢到哪里去,因为这处商栈对“福瑞丰”而言,其实是一部效率极高的赚钱机器。 这处商栈面向景观大道的方向是一间酒楼,虽然仅仅只有上下两层,但内部装修乃至人员配备都是按照广州高档酒楼的标准而来,店里所有的桌椅门窗、乃至杯碗筷碟,都是从广州运来,大厨自然也是专门从广州请来的。当然,其消费水平也是按照广州富人阶级的水准而来,如果忽视本地的货币汇率,在这里吃一顿饭的消费并不比在广州最高档的四季轩便宜多少。 李奈并不担心酒店的客源,现阶段能来到这里的海商个个都具备了一定的经济实力,而海汉人更是不用多说——本地唯一能够使用的货币都是他们印刷出来的,没人会傻到去怀疑他们的消费能力。 至于说其他几家投资商要开的饭店酒店,李奈也并不担心,毕竟像自家这种从大陆搬来整套酒店的做法很难复制,即便能复制那至少也是两三个月之后的事情,到那时候自家在胜利港置下的产业恐怕都已经翻番了。 在这间当作门面的酒店后面是一个两进的院子,这里便是执委会与“福瑞丰”共同谋划的青楼了。目前这里的从业人员是由“福瑞丰”从广州雇来的十多名年轻女子,而且为了响应执委会的特殊要求,这些女子与“福瑞丰”之间并没有人身契约,而是以雇工的形式出现在这里——这也是执委会为了避免被女权主义者挑刺而专门对李奈提出的要求。 当然,那些弯弯绕的东西都是虚的,无非是找一个合法营业的借口而已。为了确保这地方能保持正常的“营业秩序”,并且充分保障自己人的身体健康和人身安全,执委会对于营业的时间、方式以及服务对象都作出了非常严苛的规定。 这青楼每天只能在下午六点到十一点之间营业,所有从业人员无故不得离开商栈所在地,不得在临街的酒店内抛头露面招揽客人,每月至少要接受一次身体检查。最要紧的一条,这里只能接待由执委会开出特别票据的人员,至于费用,则由执委会下属的胜利港管委会与“福瑞丰”按照特别票据的数目进行结算,每月一次。 这可并不是执委会直接拿钱出来供单身汉去解决生理需要,事实上羊毛还是出在羊身上,这种可在青楼消费的特殊票据是由穿越者自行向民政部门登记实名申购,每月每人限购五张,去消费的时候还必须出示自己的身份号牌——届时会有专人负责查验登记,基本上就是火车票实名制的青楼版了。 这些规定看似不近人情,但的确可以大大降低这种风月场所惯常会有的争风吃醋、打架斗殴等不良现象的出现频率,任何在这里闹事的人,都会很容易被追查出来。除此之外,这种措施也有利于某些疾病的防控——只要查查某姑娘的营业记录,就能很方便地查到她所接触到的人员。 事实上在青楼出现之前,部分穿越众已经“自发地行动起来”,私底下与某些女归化民甚至是黎苗山民有了男女关系。这种情况虽然并不多,但执委会也没少为这些荷尔蒙已经满到溢出的家伙擦屁股。如果迟迟没有一个合法场所来让穿越集团中的大量单身汉解决生理需要,那么胜利港迟早都会爆发一场内乱。 当然要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还是需要继续大量引进移民,特别素质优秀的年轻女子。不过这个任务相对也比较艰巨,条件好的人家,自然是不会让女儿远赴这孤悬海外的港口跟一群不明不白的海商过日子。倒也有归化民想把自己女儿嫁给穿越众的情况,不过这种状况还面临着法律的问题——与穿越众结亲的女方亲属,是否也能够享受穿越众的同等待遇? 第二卷扩张之路 257.第257章 执委会工作报告 执委会倒不是担心这些归化民在因为姻亲关系取得更好待遇之后变成了特权阶级,事实上任何一个国家或社会中都会有特权阶级的存在——绝大多数穿越众来到这个时空的目的也正在与此。穿越众在这个时空开枝散叶传宗接代,部分与穿越众联姻的归化民由此会形成一个新的特权阶级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但关键是目前穿越集团在三亚地区所辖的人口还不足万人,要是短时间内就多出几十个归化民出身的特权家族,那将对社会安定造成的负面作用是不言而喻的。而对于这一点,执委会目前还并没有确定最终的解决方案。 相较于这种麻烦,执委会倒宁可暂时先让单身汉们去“福瑞丰”开设的青楼里解决问题,起码方便快捷后遗症少,即便发生什么事也都能保证在执委会的可控范围之内。 而执委会事前的详细筹划和严格管制在开业当天就收到了效果,开业时并没有出现大批单身穿越者打拥堂的景象。这是因为执委会有意识地控制了青楼消费券的发放,以免荷尔蒙已经满到溢出的成员们作出不文明不理智的举动。首批得到执委会恩准的消费人群都是那些工作岗位最为艰苦的成员,如长期在野外活动的勘探人员,驻守在各处山岭哨所的军警,在海上比在陆上时间还多的水手等等。 执委会的低调处理也为这处生意的开张省去了不少麻烦,原本相关部门还担心以瑞莎为首的女权分子会再一次跳出来捣乱,不过这次倒是风平浪静没有再出现什么节外生枝的状况。有人认为这跟执委会特地将顾凯从黑土港调回来的也有一定的关系——小两口久别胜新婚,瑞莎自然就没那闲工夫再去理会身外事了。 一向多事的信产部下属的新闻部门这次也乖乖闭嘴,并没有对这处生意的开张做深入报道。蒙贺提前就跟新闻部的人打了招呼,这可是影响集团内部安定团结的大事,谁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多嘴多舌,那就小心被派去黑土港当驻外记者。 12月27日,各路人马到齐,执委会便开始召开全体代表大会,总结穿越之后这大半年的建设进展,并对明年的发展计划作出展望。 之所以是“全体代表大会”而不是“全体大会”,是因为除了那些驻留在外的穿越众,即便是在大本营的成员也有很多无法直接与会,特别是在田独工业区,各个生产单位的技术骨干都是穿越者,这些人如果离开岗位,那么几乎所有的生产都必须得停下来,而这肯定是执委会不愿意看到的状况。所以这次与会的也只有各个单位推选出来的代表和负责人,与会人数大约占全体成员的五分之一,比例也算是相当高了。 当天一早,各路与会人员进入一号基地之后,民兵便在大门外设起了路障,谢绝一般归化民和外来客商入内。这样做除了安全考虑之外,也是尽量保证会议进程不被其他鸡毛蒜皮的事情所中断。 由于与会人员太多,原本的会议室肯定容纳不下这么多人,因此会场也迁到了基地中心的小运动场上。好在最近天气都还不错,这次露天大会才得以顺利进行。 主持会议的仍是以陶东来为首的执委会,虽然执委会的性质仍然是临时管理机构,但这批执委的任期是一年,也就是说要到三个月之后,抵近穿越一周年的时候才会进行第一次改选。 繁文缛节的东西在穿越集团的内部会议上并不多见,官僚习气也还并没有在这个小集团的执政人员中造成太多的影响,因此会议从一开始便迅速进入到正题。 首先是由陶东来代表执委会所作的《执委会工作报告》,这份报告的内容涵盖了穿越之后各个方面的建设安排和实际进展情况,特别是工农业、移民、军事建设和海运事业这几项成员们最为关心的内容,在报告中都作了详尽的情况介绍。 截止目前,穿越集团所辖实际人口已经突破万人,其中胜利港有在籍归化民四千五百余人,黑土港在籍归化民三千二百余人,其他民众的成分有处于考察期的新移民,零散的外来务工人员,外地客商派驻人员,以及劳改营的囚犯。在归化民占人口的比例上,黑土港明显高于大本营,这是因为去到黑土港的人员绝大部分都是无家可归的难民,除了加入归化民之外别无他途。而三亚地区周边有大量的本土居民,人口组成情况要比黑土港复杂得多。 而目前穿越集团的移民引进工作比早期已经有了极大的进步,不但找到北越这个人口输入渠道,而且从大明招募来的移民数量也稳中有升。特别是驻广办成立之后,在大陆的移民招募有很强的针对性,主要以各种手艺匠人和落魄文人为目标,从广州招来的移民素质明显大大强于其他移民输入渠道。 纵观目前的归化民人口比例,既有值得欣慰的地方,也有隐忧存在。目前的归化民当中,十八岁至四十岁之间的青壮比例竟然达到60%以上,明显超出同时代的任何一个国家。劳动力占总人口的比例较高,这也是各种建设项目能够飞快实施的主要原因之一。但与穿越集团的人口比例类似,归化民也存在严重的男女比例失衡的情况,目前女性归化民只占总人口的27%,适婚单身女性的比例则更是低得可怜,对执委会而言这样的人口状况绝对是一个急需排除的定时炸弹。 除此之外,归化民的受教育比例也相当堪忧。根据民政部的统计资料显示,大本营辖区的归化民当中接受过蒙学教育的比例仅12%,这还是包括了穿越集团兴办书院,接受识字教育之后的学生在内。不过最近这种状况有好转的趋势,投奔穿越集团的落魄文人目前已经开始逐步接替了最基本的识字教学工作,让教育部门将穿越者师资力量集中到更高一级的精英教育当中去。 而相比之下,明人移民的状况又明显好于北越移民。黑土港地区的归化民识字比例现在连5%都不到,绝大部分民众都是纯粹的文盲,这也导致了各种民政措施在实施过程中难以得到民众的理解和支持。对此《报告》中也提出了展望,希望能在下一年结束的时候,归化民的识字率能够达到20%以上——这个比例其实比21世纪的利比里亚和阿富汗的识字率还要低一些。 其实归化民的识字率偏低并不代表这个时代的文化水平,大明繁华地区的民众平均识字率甚至在30%以上,远远超出穿越集团治下的水平。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由于归化民的主要来源都是受教育程度极低的贫苦民众。像登陆之初就招揽到旗下的榆林渔村,当时全村的渔民都是文盲,斗大的字不识一筐。而来自内陆地区的黎苗山民就更不用多说了,很多人连海南官话都说不好,根本就谈不上什么识字率。 因此执委会才会在近期的移民工作中特别提出了要求,加大对大陆移民的文化素质要求。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也是执委会有意识对本民族作出的一种政策倾斜——没有文化的北越移民进入归化民体系之后基本只能从事最初级的体力劳动,想要出头就只能参军或是等着第二代归化民接受教育长大成人,而从大明迁入执委会统治区,具备了一定文化水平的匠人或文人,则将拥有更高的,有更多的机会成为新社会的中坚力量。 海运方面,经过前半年的苦苦支撑之后,最近总算迎来了一波海上运力的爆发期。穿越集团前期在琼州府城和广州订制的货船开始陆续进入交货期,加上从各种渠道一直不断在收购二手大船和雇佣水手船员,目前不仅在胜利港至黑土港航线保持了十艘大船的运力,并且在胜利港至广州航线开通了定期班次,有四艘船分为两班参与这条航线的运输,每月的初一、十五分别从两处港口出发相对而行,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驻广办的物资需求和移民运输问题。 除此之外,穿越集团在之前的军火贸易中向福建许心素集团提出的海运援助也终于得到了回应,福建方面将通过“福瑞丰”向穿越集团提供十艘四百料海船,用以换取穿越集团的长期军火供应。这批船目前已经到了香港水域,“福瑞丰”会出面进行交接,然后在当地招募一批水手,驾着这批海船南下胜利港。 当然,外面弄来的船终究都是一时的权宜之计,未来的海运主力还是得着落在自己的造船能力上。在经过了整整一个月的试航之后,“探索号”通过了数十项船只性能测试,在基本性能上达到了设计要求,海上航行性能完全超出同时代竞争对手,并且能够通过较为简便的方式在战时将其改造为武装炮舰——当然,那还得配置足够的炮手才能充分发挥威力。虽然在试航中也暴露出了一些技术问题,但瑕不掩瑜,大多都是可以通过技术改进来解决的小毛病。海运部对原本的设计建造方案进行了小规模的修改和完善之后,便将这一型号的帆船定型并命名为“探索级”。 在接下来的半年时间中,胜利港造船厂将完成六艘“探索级”帆船的建造工作,这些船在下水之后将是胜利港对大陆地区港口的主要运输力量。而更大的500吨级帆船直接以“探索级”为蓝本进行放大,也已经基本完成了设计方案,预计最迟一月底就能在胜利港造船厂铺下龙骨。 除此之外,黑土港造船厂也在本月早些时候正式挂牌。不过由于技术力量的差距,黑土港造船厂并没有足够的实力直接开始建造“探索级”帆船,排水量跟崖州水寨海沧船一个档次的中型船只将成为他们练手的。黑土港管委会并不会将新造的船投入黑土港至胜利港航线,现有的船队已经能够基本满足两地之间的货运和移民运输任务,未来这些新船的目的地将是位于海南岛的以北的廉州府和雷州府一带——当然,相关的贸易政策还需要顾凯在这次的年底总结会上对执委会提出申请获得审批才行。 农业生产方面,一切的工作都可以用“按部就班”来形容。相较于工业或造船业,农业在实现本土化当中遇到的困难应该算是最低的。三亚地区大量的无主之地让最初的农田开垦省去了不少麻烦,而后穿越集团便一股脑将这些土地并入自己名下搞公有制,加上前期收纳的移民几乎都是贫苦民众,只能依附于穿越集团谋生,这就大大减少了土地分配纠纷的可能性。 而不管是粮食作物还是经济作物,农田里种什么,农场公社的社员们也只能听从农业部的统一安排,规模化的生产给田间管理和收获期带来的种种便利自然不需多说。虽然缺乏各种化学肥料的加成,但粮食作物的收获相比较同时代的农业水平已经高出了很多,再加上蔬果、禽畜源源不断的供应,本地民众的饮食结构和热量摄入水平都大大优于大明治下的地区。很多归化民愿意留在胜利港的原因也正在于此——都是干同样的活,在海汉人这里能吃得更好,更饱,伙食质量比起以前在地主家当长工可好多了。 工业生产方面,在得到燃料供应保障之后,生产力有了明显的提升。目前穿越集团的出口创汇商品主体就是各种高附加值的工业品,虽然产量不高品种也不多,但利润十分可观,任何一项新产品一旦面市便会立刻成为各路客商的追捧对象。截止本月,工业品出口总额已经突破四十万流通券,利润率更是超过了200%。 这种堪称暴利的贸易模式也有效促进了工业生产的进一步发展,为此几乎所有的工业品生产车间都在大兴土木,扩大生产规模。同时每月都要从归化民当中新招收上百人进入工厂进行培训,在田独工业区已经出现了一批全职产业工人。而通过工业发展让民众逐步脱离传统的封建土地依附关系,这正是穿越集团一直在执行的施政方针之一。 不过工人阶级,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产业工人,其人口数量在归化民当中所占据的职业比例并不高,目前还不足就业归化民的15%,远远低于农业和从事基建相关产业的归化民数量。由此也能看出产业工人数量也是穿越集团工业发展的短板之一,但产业工人的培养周期又比较长,甚至大大超过了民兵的培训期——三个月时间足以培训出能够熟练使用燧发枪的民兵,但对于培训某些技术性岗位的产业工人来说,三个月还仅仅只是入门而已。 而这种状况又跟归化民的整体文化水平有直接关系,识字率偏低的现状大大减缓了产业工人的培训速度,很多技术性岗位不得不仍然由穿越者顶在第一线劳作,这无疑是对技术力量的一种极大浪费,同时也间接地影响到了生产效率的提升。 陶东来所做的《执委会工作报告》中并没有过多提及军事方面的内容,这是因为军警部在稍后也会有专门的一份工作报告,会详细论述军事力量的发展状况和未来一段时期的规划。当然了,各个部门都已经撰写好了自己的工作报告,但军警部算是一个特例,因为昨天才赶回胜利港的钱天敦据说带回了北越方面的最新形势动向,会在这次的全体代表大会上公开告知与会者。 陶东来念完这份报告之后并没有急于让出发言的位置,而是继续说道:“……或许会有人觉得我们能够从这份《报告》中所获得的信息太过粗略,不过没有关系,接下来各个部门会有更为详尽的工作报告。我们现在所听到的每一个数据,都是来自于大家辛勤工作所取得的成果,同时也是我们这个集体在未来取得辉煌的基础。接下来各个部门的工作报告,也希望大家都能够认真听取,因为这些部门所取得成绩并不只是代表他们自己,而是属于所有人,同样,他们所面对的问题和困难也需要大家一起去研究解决。” 陶东来顿了一顿,环视众人道:“我们在穿越前和穿越之初制定的许多计划,到现在根据实际情况,其中大部分都做过或多或少的调整,甚至彻底推翻或者临时起意的状况也不在少数。我想说的是,能在这种摸着石头过河的状况下发展到今天的局面,值得我们每一个人都为此骄傲、自豪!” 一阵掌声、欢呼声和口哨声之后,陶东来示意大家先静下来,然后由代表工业部的白克思上台,开始作更详细的工作报告。 第二卷扩张之路 258.第258章 舆论阵地的重要性 根据大会议程安排,在陶东来代表执委会做完工作报告之后,便是由各个部门的领导上台,分别就各自负责部门在穿越后这段时期的工作表现做公开报告。目前执委会一共九名执委,每一名执委都负责了一个“部级”单位的领导工作,基本涵盖了现有产业的方方面面,这也是延续了穿越之前全体会议上确定下来的执政体制。 穿越集团中的确有大量的技术性人才,但适合走行政路线的管理型人才却比较偏少,因此在部门职能的划分上依然比较笼统,每个部门需要负责的事务都相当繁杂。对此执委会也有过相关的讨论,认为有必要在一周年执委会改选之后对目前的部级单位职能划分作出进一步的细分,在现有的工业、农业、建设、军警、信产、内务、外交商务、财政、海运九个部委的下面建立更加具体的管理机构。个别部级单位甚至需要根据现状作出彻底的调整,例如海运部估计就得升级为交通部,将现在由建设部分管的陆上交通事务一并接纳过去。 白克思在报告中就以工业部为例提及了下属单位的职能细分问题,在现有的发展状况下,工业部需要按行业划分出能源、矿业、冶金、机械制造、化工等行业管理部门,同时还需要建立起部级办公厅、发展规划处、政策法务处、安全监督、科研等等配套单位,以改变当下工业部一个办公室眉毛胡子一把抓的混乱局面。 这样的部门职能细分,并不仅仅是工业部所面临的问题,几乎每一个部门都有类似的情况发生。但穿越集团面临的问题并不是养不起一个数目庞大的官僚集团,而是没法把这么多的穿越众从生产一线抽调出来升任技术官僚——何况绝大部分人都根本没有担任高级管理者的经验,拔苗助长的后果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于是这种微妙的矛盾也就成了目前制约各部门完善管理职能的短板,即便大家心里都知道该往正确的那条道路上走,但偏偏就被现状拖住了后腿,不得不延续现在的这种逐渐显露出弊端的管理模式。 当然,即便规划的体制不能马上得到实施,那也得先规划出来,因为这将肯定涉及到执委会在未来分配给各个单位的资源多少——不仅仅是资金,更重要的是人才。穿越集团中有很多成员都是身兼数职,跨部门兼职更是一种常态,而这种常态肯定不可能长期持续下去,各个成员迟早都会确定自己的工作单位。而执委会届时将如何分配成员,这在一定程度上就得要各个单位自己去争取了。 作为穿越集团目前最主要也是最重要的生产部门,工业部在这方面的确具备了一定的天然优势,于公于私,执委会都会对工业部有政策上的倾斜,白克思作为部门主管的压力也比其他的执委要小一些。 而接着在他后面做报告的是今天第二次走上讲台的陶东来。本来他是想让刘山夏代表建设部发言,不过刘山夏在田独的厂房工地上走不开,所以这事也只有他亲自出马了。建设部现在在施工技术上倒是没有太多的难度,该有的基本建材都有,技术力量也比较充足,建筑工培养起来速度比产业工人可快多了。限制建设部的瓶颈主要还是在人力上,虽然执委会已经专门给建设部的施工队划了一个归化民公社的编制,但显然几百人的建筑队跟不上现在三亚地区全面铺开的基建工程进度要求。 陶东来在报告中比较隐晦地点了一下建设部在人力方面的需求——下一年最重要的工程之一便是穿越众的生活公寓,而以现在建设部的人力状况和手头的工程进度,上半年能不能开工都还不好说。如果大家想早点从活动板房搬进公寓,那就掂量着办吧。 或许是因为这些事情都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所有与会者都听得很认真,没有再出现穿越前全体大会时略微混乱的状况。执委们本来还会有心担心会场秩序,不过现在看来显然是多虑了。大半年的穿越生活让之前做着各种白日梦的穿越众都已经意识到了改造世界的困难性,在这个团体中,没有什么事情是真的与己无关,其他部门单位的政策法规、计划安排、生产进度,同样会影响到自己的利益——在穿越集团这个利益共同体中,没有谁能够置身事外。 中午休会期间,食堂也为与会者们准备了内容丰富的自助餐。陶东来端着餐盘刚找了个空桌坐下来,颜楚杰、白克思和宁崎便填上了空着的三个位子。 “老陶,昨天上论坛看过没?”宁崎首先开口问道。 “没有,怎么了?”陶东来不太在意地反问道。信产部架设的内部论坛依然还在运行,但如今的讨论氛围和影响力已经远远不如穿越初期。这是因为论坛服务器架设在一号基地内,而现在驻留在胜利港附近的穿越众只有全体人员的一半多一点,能时常登陆论坛的人自然少了很多,而执委们对论坛的关注也因此相应减小不少。 “还是青楼的事情。”宁崎解释道:“有一部分人认为现在的福利分配方法有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无非是好处暂时分不到自己头上,觉得不爽而已。”陶东来冷笑着一语道破天机。 执委会对争议颇大的青楼不但采取了严格的管控措施,甚至连成员们的消费频率都作出了限制,这自然会引起一些情绪激进者的不满,而这其实也是执委会意料之中的事情,因此陶东来对此并不觉得很惊讶。 “这次喷的点跟之前不一样了。”白克思接过话头道:“他们说这是执委会对女权主义者的屈服,不应该采用青楼这种弯弯绕绕的方式来解决单身汉的配偶问题。” “那就是要执委会直接发女人了?”陶东来听白克思这么一说,便大致猜到执委会再次被人喷的缘由了。 “大概就是这意思。”颜楚杰苦笑着应道:“他们认为不管买也好,抢也好,执委会都应该尽快弄一批女人回来,作为福利发放给单身汉。执委会现在的不作为,就是害怕女权主义者站出来闹事。” “他们懂个毛!”陶东来的嗓门一下子也高了起来:“执委会的决定就是最高指示,什么狗屁主义都得先服从执委会决议才行。女权分子……还真以为女权分子能翻天啊!” “老陶小声点!”宁崎给陶东来递个眼色。远处跟顾凯坐在一起吃饭的正是穿越集团中的头号女权分子瑞莎,在这人多嘴杂的状况下,话传出去也不利于内部团结。 陶东来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听得出他情绪的激动:“还没打下三分地,就开始惦记着分女人了。这分完女人,大概就要想着分房分地自立门户了吧?典型的小农意识!还说什么出去抢……要是下面的人开始有样学样,觉得什么东西都能靠着暴力手段抢回来,那不出三五年,这胜利港就变成一个活脱脱的海盗窝子了!再过个三五年,等我们势头起来了,要什么女人都有得挑,这些人怎么会这么鼠目寸光!” “老陶,你也别气,不是每个人看问题都是站在执委会的角度来看的。”宁崎劝解道:“我们网络的这帮人,说难听点也是三教九流都有,你要指望每个人都首先为集体利益考虑,那绝对不可能。肯跟着我们穿过来,多数人还是为了自己能过上舒心日子,至于这个集体该怎么发展,又不需要他们去事事操心。” “宁老师说得没错。”颜楚杰也很难得地赞同了宁崎的意见:“你想想,咱们这帮人里面,七八成的人都是因为以前过得不舒心不如意才选择跟着我们,真正有野心想要在这个时空做一番事情的人,十之一二而已。说白了,大部分人都是属于事业失败、人生失意,价值观不一样,你也别指望这些人会有跟我们这帮野心家一样的心态。有很多人只是单纯想混个特权阶级的身份,娶个几十房老婆放在家里,自己能过过土皇帝的瘾而已。” 白克思唏嘘道:“人心要是散了,队伍就不好带啊!” 陶东来忽然意识到这三个家伙的意见似乎比较统一,并不像是来征求自己看法,便话锋一转道:“那你们三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们现在的摊子越来越大,舆论阵地这一块必须要重新重视起来。”宁崎道出了主题:“我们的人表现出来的言行举止,在归化民当中所起到的作用是呈几何倍增的,必须要有正确的舆论引导,才能避免归化民受到一些错误信息的误导。” “形势有这么严重?”陶东来皱眉道。 “防患于未然!我们以前只觉得有论坛这么个地方,让大家吐槽轻松一下,顺便也可以有一个向上反映问题的渠道。但现在看来这个方面的工作有些过于放松了,连我们自己的人都不能理解执委会的政策,能指望归化民理解多少?一部分人不思进取,只想着让执委会赶紧分发穿越红利,这种情绪很有可能会影响他们所管理的归化民,对我们的事业造成负面影响。”宁崎很郑重地向他解释道。 闻弦歌而知意,陶东来也不是第一天当领导了,看着其他三人望向自己的目光,微微点头道:“你们是觉得现在信产部的做法有问题?” 由于条件有限,各个单位的职能划分都大而笼统,舆论阵地这一块的事务一直都是交给信产部在打理。在信产部下面有一个专门的宣传处就是负责这些事情,头牌记者罗舞丹一向是以对采访对象死缠烂打而闻名。但现在看来,宣传处的工作显然不能让执委会感到满意——至少已经有三分之一的执委明确表示了不满的态度。 不过大家似乎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一个问题——作为一个女性,罗舞丹即便不是什么女权分子,也不太可能为胜利港出现青楼这种事歌功颂德。陶东来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宁崎等人提出这个事情,其实是想借着整顿宣传战线的由头,顺便也敲打一下那些心思太多的人。对于那些思想不能跟执委会同步的人,直接处理会显得太过简单粗暴,理由也不够充分,而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通过宣传手段来表明执委会的立场就很合适了。 当然了,这其中也的确夹杂了部分执委一直以来对宣传部门的不满情绪在内。自从田独发电站落成典礼的新闻稿之后,宣传部门似乎就没有再出过什么正面的宣传稿,一多半都是在对执委会的各种施政方针挑刺,颇有后世公知风范——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肯定都是执委会的错,如果一定要给民众挑错,那唯一的错误大概就是还能容忍执委会这帮人继续在台上执掌行政大权。 特别是军警部给黑土港委任军事主官那次,宣传部门的搅局差点就坏了军警部的布局,从而也就彻底得罪了穿越集团中最大的一股势力,以至于上个月“探索号”下水试航,军警部都把宣传部门随船报道的申请给直接压了下来,理由是船上需要保密的技术太多,不宜过多曝光。结果论坛上的新闻稿就只有配发了几张船台上的“探索号”,撰稿人还以“光天化日之下的遮遮掩掩”来形容了这次试航,结果连海运部也一并得罪了。虽然陶东来还没有问过越之云的意见,不过他几乎可以确定越之云对宁崎等人的建议一定会举双手赞成。 “为了让宣传战线跟执委会能够统一口径,宣传部门必须要进行人事调整!”颜楚杰代表军警部开出了条件。 “我看宣传部门的从属关系也需要做调整才行。这么重要的喉舌部门,挂在部委下面,是不是不太合适?”白克思说得很委婉,但其效果却是要比颜楚杰狠得多——颜楚杰只是打算动一下个别人的位子,白克思干脆就要来个连锅端,把宣传部门的编制都要动一动了。 陶东来想了想,摇头道:“现在大动不太合适,三个月之后就是穿越一周年了,到时候有执委会的改选,部门调整应该安排在那个时候更好一些。” 虽然陶东来嘴上并没有同意执行白克思的提议,但却已经是认可了这种做法,只是把时间延后而已。经过三人的提醒之后,陶东来也注意到之前的确是对宣传部门的监管有些过于放松了,而这些来自于民间的质疑之声,正是反映了执委会在舆论导向上的弱势。联想到后世因为屡屡在宣传工作中处于被动地位,被民众“亲切地”称为战五渣的x宣部,陶东来也感受到了抓住舆论风向的重要性。 宁崎道:“关于这一点我也同意老陶的说法,宣传部门的从属关系不用急着动,不过老颜也说得对,人事调整是必须的,为了大环境的安定,舆论风向必须要掌握在执委会手里。” “这样吧,有关人员先调离胜利港一段时间,这个调令由人事部门来负责安排。至于宣传部门行政关系调整的事情,回头也先给蒙贺吹吹风,没有必要搞突然袭击。”陶东来的话算是给这件事定下了一个基调。 “宣传战线的工作,我希望各位都能辛苦一下,把事情先做起来。”宁崎建议道:“我们虽然不是记者,但也可以写写评论员文章嘛!由我们直接对政策进行解读,总比让下面的人自己曲解、误解了要好。虽然有很多成员的想法跟我们不太一样,但只要我们解释清楚执委会施政方针的出发点和能够带来的好处,我想团结绝大部分人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于是在午餐期间一个仅仅数分钟的碰头会,就基本确定了执委会对宣传部门作出调整的决议。当然这个决议并不是经过他们四人的讨论就能获得执行,还必须要在后续的执委会例会上提出议案进行表决,走完必要的民主程序才能实施。不过这个表决至少还将得到越之云和施耐德的两票,虽然顾凯这个妻管严手里的一票去向存疑,但六票已经占据执委会的三分之二,按照现行的议事制度,通过这条议案是妥妥的了。 至于那些质疑、批评执委会政策的声音,在今后的一段时期内可能会变得很稀疏。特别是某些让执委会比较反感的论调,其持有者恐怕将会在不知不觉间被记上了执委会的黑皮小本本。这种人虽然可以继续在这个集体中生活下去,但显然就不太可能再被执委会委以重任了,最大的可能是被逐渐边缘化,成为普通的技术人员,行政岗位基本是不用做梦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259.第259章 北越军情报告 从基层传出的这些不满和质疑的声音,让执委会也意识到现今的穿越集团并非铁板一块,有一些成员的想法与执委会仍存有着较大的分歧。造成这种思想分歧主要的原因还是成员们在个人追求上的不同,执委会这帮人想是王图霸业,千古留名,而成员中却不乏小富即安的人,认为目前既然已经站稳了脚跟,那是不是就应该开始考虑享受生活了。在这种情况下,执委会想要增加集体凝聚力,那就必须将舆论阵地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才行。 而现在将宣传部门交给信产部代管,效果显然不太能让执委会感到满意。信产部的主管蒙贺本身属于宅人,政治敏感性不强,对于舆论工作的重视力度和导向工作都做得不够好,看样子是得由执委会收回主管权力,将宣传部门变成执委会直属机关才行了。 午餐之后经过简短的休息时间,年终总结报告会继续进行。各个部门的主管接连上台,就穿越之后大半年来的部门状况作了工作报告。 在部门主管的报告结束之后,再由各个驻外单位的主管上台作报告。虽说目前目前三个驻外单位中只有黑土港的规模比较大,但驻崖办和驻广办的重要性一点也不亚于黑土港。特别是驻广办如今已经开始后来居上,成为了穿越集团物资采购和出售的主要渠道。 施耐德同陶东来一样,也是一天内两次踏上了讲台,一次代表财政部,一次代表驻广办。施耐德在《驻广办工作报告》中指出,目前由驻广办输送到胜利港的移民虽然只占据移民流入总数的5%-8%,但这部分人当中的识字率却高达57%,远远超过现有的归化民平均识字率。而经由驻广办介绍而来的大陆客商,则已经占据了胜利港目前外来客商总量的85%,向大陆地区出售的商品则占据了穿越集团出口总额的70%以上,种种数据都足以说明驻广办对于穿越集团快速发展起着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 而相较于如此重要的作用,目前驻广办的人员配置却仍显不够,特别是商务人员的数量简直少得可怜。这一弊端在近期蜂拥而至的客商造访中表现得尤为突出,整个驻广办基本就只有施耐德和何夕两人能够担当起商务谈判的任务,而其他的人员接洽、货物清点、物资输送等任务,都缺乏足够的人手。虽然执委会特地派去了第二梯队充实驻广办的人员配置,但有些粗笨力气活或是跑腿活也不便安排成员们去做,新的驻外单位制度又对外聘人员的要求极其严格,想从广州本地雇人也同样面临着政策的门槛限制。 为了避免被外界过多掌握集团内部的信息,保证驻广办以及两地之间航路的安全,执委会规定驻外单位的外聘人员都只能从事外围工作,不得接触到财务交割、人事安排、海运往来等方面的信息。这并不是执委会杞人忧天,目前来往于两地之间的商船所装载的货物价值相当高,部分货船上还装运了私盐、军火等物资,如果走漏风声被地方上的衙门给拿住,那就是相当麻烦的事情。而且珠江口水域便有海盗团伙的存在,不得不小心被他们获得某些重要信息之后派船在海上抢劫两地间来往的商船。 这种人事上的严格管制至少也得持续到两地间有武装帆船定期护航的时候,又或是穿越集团清理了珠江口水域,能保证在那附近不会有海盗的势力出没为止。总之不管是哪一种,目前来看都几乎没有在短期内实现的可能。因此要解决驻广办的人员配置问题,唯一的办法还是得靠大本营这边继续补充人手才行。 施耐德也顺便替军警部吹了一下风,简略提到了在珠江口设立一处海岛据点,控制珠江口水域的必要性。作为穿越集团的情报前哨,目前驻广办已经通过多种渠道,搜集了不少关于珠江口水域海盗团伙的信息,提供给军警部作为未来行动的参考。驻广办的虞尧和萧良两人在最近两个月中已经数次乘船去实地探查了万山群岛的状况,特别是作为主要选择的大万山岛、白沥岛,更是登岛了好几次作实地勘察。 黑土港的工作报告部分则比较特殊一些,分为了民政、军事两个部分。作为穿越集团最大的一处驻外机构,黑土港不但为大本营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能源供应,而且还输送回大量的北越移民充实大本营的劳动人口。与北越政权达成的各种贸易协定,也是得益于黑土港管委会在前期的辛勤工作。同时黑土港也是驻外机构中自主权限最高的一处,当地不但可以自行组织移民,对外开展贸易,甚至连成立本土化的军警机构也已经得到了执委会的批准。在北部湾所设立的涂山半岛据点,目前也是就近划归给了黑土港管委会进行日常管理和运作。 首先上台作报告的是黑土港管委会一把手顾凯。经过这几个月的驻外生活之后,顾凯身上的书生气明显比以前少了许多,气质上也有了几分领导的模样。不过他并没有就着这次回三亚述职的机会结束驻外任务的打算,还是准备按照原定的计划,在当地工作满一年的时间再作打算。另外据说顾凯这次回黑土港的时候,会带着他的洋妞未婚妻瑞莎一起过去——这个消息大概比从黑土港拉回几船煤更能让执委会感到开心。 顾凯在报告中指出,目前黑土港的常驻居民人口已经达到三千五百人左右,其中在籍归化民超过90%,剩下的是尚在考察期的移民和少量的囚犯。当地的归化民中,从事采煤或者煤炭相关产业的劳工数量超过两千人,除此之外,种植农产品、捕鱼、造船以及发展对北越和廉州府地区的海贸,也都是管委会目前正在大力发展的产业。 由于当地的产业比较单一,同时居住人口相对比较集中,所以在民政管理的难度上要大大地小于三亚这边。而且当地归化民的来源基本都是以北越地区的战争难民为主,贫困程度也超过了大本营从海南和大陆所搜罗的移民,因此当地归化民对于管委会的依赖性和支持度都相当高,管委会所颁布的民政措施在当地的执行难度也相对较小。 当然,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要归功于执委会从一开始就对黑土港提供了非常全面的支持,不但在物资上尽可能保证了黑土港的需求,而且人员配置上也几乎全都是采用了各个部门的精兵强将。除了代表执委会镇守当地总揽全局的顾凯之外,民政主官周恒行、海运主官谢春、矿业主官田叶友、军事主官钱天敦,每一个人的能力都相当突出,在管理人员的配置上可以说没有明显的短板存在。 黑土港煤矿现在的实际产量已经超过每月千吨的年内预定目标,这在目前几乎全人工的采煤条件下来说已经算是不错的成绩了。除了由货船大量运回胜利港满足大本营的生产所需之外,黑土港出产的煤炭甚至已经开始在海南岛占领市场,目前在崖州市场上销售的煤炭,由黑土港运来的“海汉精煤”已经占据了主体。这种煤燃烧时火头旺、煤烟小,质量大大优于北边儋州出产的褐煤,而价格却比儋州煤还低了两成,民众自然便会选择这种价廉物美的竞争品——这也导致了北边儋州的小煤窑开始成片倒闭,部分劳动力开始南下到胜利港地区打工谋生。 而被黑土港当作高附加值工业品在进行生产的沥青、煤焦油等产品,现在的产量也稳中有升。根据黑土港管委会所做的年度财政预算来看,如果在1628年能够进一步提升煤炭系列产品30%的产量,就有望将当初开发资金的还贷期限缩短到顾凯的任期之内,那将意味着黑土港的经济独立踏出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步,这不管对于黑土港还是整个穿越集团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利好消息。 顾凯作完报告下去之后,接着上台的是黑土港军事主官钱天敦中尉。由于据说他带回了安南内战的最新战况消息,台下的众人都重新打起了精神——安南国内的战局走向,将直接影响到穿越集团今后的对越军售策略和贸易进展,这可是关乎所有成员切身利益的事情。不过钱天敦并没有首先提到安南的内战,而是介绍了黑土港现在的军事力量建设进度。 目前黑土港管委会下辖三个连的军事力量编制,其中一个连驻守涂山半岛,并担任北越方面的军事顾问工作,专门负责操训北越的火器部队。另一个保安民兵混编连队驻守在黑土港地区,除了承担当地的保安和守卫工作之外,另外还要负担起黑土港至胜利港之间的随船武装押运任务。而第三个连队便是钱天敦一力主张的山地丛林特战连队,当然目前这个连队的性质还对外保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真相。不过这个连队的组建时间才两个月左右,还处于训练状态,远远谈不上战斗力可言。 因此驻守黑土港的实际战力其实就只有一个混编连队,而且这个连队至少有一个排的兵力是长期都在海上飘着的。这样一来,看似有三个连编制,战力不弱的黑土港军区,实际上能够直接指挥调用的兵力还不足一个连,别说防御外敌,就连维持当地治安都难免有些捉襟见肘。 不过最近军警部提出的普及民兵训练计划得到执委会批准之后,黑土港也同样采取了这种针对普通民众的民兵训练制度。由于当地的产业单一,就这么两三个工作单位,要集中青壮年进行民兵训练的难度比大本营这边小得多,钱天敦很顺利地就在黑土港组织了整整三个连编制的预备民兵。当然这些预备民兵跟大本营一样,暂时也只能使用铁尖长矛为主的冷兵器。这样一来,当地的治安方位力量总算有了基本的保障,唯一所欠缺的大概就是海上力量了——毕竟当地的造船厂才刚刚投产,能够驾驭大船的水手船员也相当缺乏,想要训练出一支水上部队还尚需时日。 涂山半岛方面,目前当地的驻守部队管理和训练营的操训任务都由从驻崖办调去的冯安楠和穆夏柏两人接手,钱天敦大概每七到十天会从黑土港过去一次,看看当地的训练情况——顺便也把自己亲自训练的特战连队带出去进行一下拉练。 北越方面在当地海岸修建的训练营比起两个月前又扩大了不少,目前一共接收了一千二百余名学员,其中接受火枪训练的北越士兵约有一千余人,有百人左右的炮兵学员,剩下还有数十名接受军事理论培训的北越军官。当然,为此北越方面不得不在原有的军火订单基础上又增加了近一倍的订货量,并且将黑土港的租借期由一年延长到了三年。郑氏方面倒是想通过继续延长租借期来换取穿越集团的“免费军火”,但黑土港管委会没有答应对方的要求——三年之后要是还吃不住北越这帮人,需要靠着租借的方式才能维持黑土港的安全,那到时候也不用谈了,大家直接跳海死了算了。 军警部认为由于北越军队装备的是发射速度缓慢的火绳枪,就算是训练好几个月的熟手,开枪的速度也不过每分钟两发而已,加之北越火枪部队的规模并不算大,要采用纯火枪兵的阵势实在有些冒险,因此必须要配置一定数量的长矛兵来进行作战才行。作为军事顾问,冯安楠等人传授给北越的热兵器战术并没有过多的藏私,但也说不上什么先进性,基本就是同时代古斯塔夫方阵的照搬。 这种方阵的基本作战单位是中队,每一个中队由192名火枪兵和216名长矛兵组成。长矛兵排成6列,位于编队中心,而火枪兵则平分为两部分布置到长矛兵的左右两翼,同样也是6列编队。这样每个中队的正面为68人,展开的作战宽度大概接近60米。以训练营所训练的这批火枪兵数量而言,大概能够装备出5个这样的矩形作战方阵——北越方面很顺理成章地将其称之为“海汉方阵”。 在方阵正面上,火枪手可以不受阻碍地发挥出全部的火力,并以轮射反向装弹法来保持持续不断的射击火力。而当敌军冲到近处的时候,长矛兵前出或就地防御,火枪兵则后腿到长矛方阵后面重新集结。如果要避免侧翼或者后方的袭击,那么这5个作战中队还可以从用棋盘格式的部署方式。作战中队的数目越多,棋盘式的部署就越有威力。 古斯塔夫方阵会在每个中队增加96名滑膛枪士兵,以近一步增加作战宽度,但“海汉方阵”考虑到北越火枪兵的数目有限,没有采取这种策略,而是将炮兵作为战场支援火力布置到方阵间隙当中。考虑到机动能力,军警部为北越火器部队挑选的战场支援火力是六磅炮,每个方阵配三门火炮,刚好将郑氏分两次购买的一共十五门六磅炮全部派上用场。至于12磅炮因为炮身较为沉重,需要牲畜牵引,在战场上转移不便,必须得在阵地战或是城池战的时候才能派上用场,野战或者遭遇战就不太适合了。 而同时接受海汉训练的北越军官,他们所学习的内容便是最基本的枪矛方阵以及步炮结合战术。军警部认为这批学员在结业之后,可以让北越组织起一支像样的火枪兵方阵部队,再配上工兵、辎重、后勤、侦查等连队,大概能够形成一支总数三千人左右的“精锐”,在整个中南半岛来说肯定应该是首屈一指了。在战场上打上几次实战之后,这支已经花去郑氏数十万两白银的部队就足以成为郑氏的看家法宝了。 当然,由于武器上存在着性能的代差,北越想要依靠这支部队对付穿越集团可是远远不够看的。不管是火器的精准度、射程、威力,还是部队的训练方法、作战方式,这支傀儡部队与穿越众亲手调教的海汉民兵都还有着较大的实力差距。最重要的是,北越的火器部队在弹药上完全依赖于穿越集团的供给,只要北越的指挥官没发疯,就肯定不会下令让他们与海汉方面做对。 但事情偏偏就没有那么顺利,北越的军队最近在战场上连连吃了几次败仗,战线也从之前的顺化逐步北移,现在已经到了南广平和河静之间。而这个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一旦出现某一方溃败的状况,就很难在撤退途中有效组织起防守阵线,往往一退就是上百里甚至数百里,才能够收拢溃兵重新组织人马,因此北越方面对于内战的局面相当忧虑,并派出使者来到涂山半岛的训练营,希望能够获得海汉方面的助力。 第二卷扩张之路 260.第260章 介入还是不介入 北越郑氏倒也没有不切实际地指望海汉方面派出武装部队帮自己打仗,而是希望能够提前结束现在这批士兵的训练,将其派上前线顶住南越阮氏的这一波攻势。 郑氏方面认为,这批士兵在训练营已经接受了差不多两个月的军事技能培训,使用的武器是当下最“先进”的海汉火器,战斗力至少比临时募集的农兵要强出很多倍,就算不能击溃敌军主力,但至少能够迟滞一下对方的攻势,让己方能有时间在后方组织起防线和反击力量。 郑氏这种想当然的念头自然没有得到海汉军事顾问的赞同。冯安楠向郑氏派来的特使指出,这支部队的训练水平还远远没有达到火器部队的作战要求,派上战场所能发挥的实际战力恐怕达不到郑氏的期望值。而且海汉方面为其设计的战术中还需要与长矛兵进行合练,但目前训练营中的受训士兵都是以火器部队为主体,与长矛兵的合练根本就还没开始,这将大大降低这支部队的防御能力。就算北越采购的火绳枪都配上了刺刀,具备一定的自卫能力,但用身价昂贵的火枪兵跟对手玩贴身肉搏,那对北越方面可是很吃亏的一种选择。 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这支部队的机动能力。根据郑氏所提供的资料,目前的主要交战区在后世的河静省永安港一带,北越军队依靠着当地的险要地形勉强守住了防线,但在目前的不利条件之下,能够守住多久就不好说了。安南国内河道密布,中部地区交战地带更是有无数的山川纵横交错,陆地交通条件十分恶劣,严重依赖后勤补给的火器部队要在这种环境下作战,难度甚至比当初南下讨伐的元军和明军还大——至少那两支部队中还有大量的马匹可用于辎重。而北越军队可没那么多的马用,顶多能配些牛车就算不错了。 军事顾问们简单测算了一下,从涂山半岛到现在的交战区,陆上距离达400公里,考虑到行军途中的地理状况,这条路要靠双脚丈量下来恐怕得要十天左右的时间才够。如果要带上火炮,那么至少还要增加三分之一的行军时间才行。等这支疲惫之师经过漫长的行军抵达交战区的时候,那边会发生什么样的形势变化很不好预计,这种长途行军简直就是不负责任的冒险。 但郑氏方面显然是把这支部队当成了救命稻草,虽然军事顾问列举出了种种弊端,对方仍然坚持要提前让这支部队结束训练踏上战场。不得已之下,钱天敦也从黑土港赶到涂山半岛参与会谈。在他的反复盘问之下,郑氏的使者终于吐露了一个重要情况——这次军事溃败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南越阮氏的部队中也出现了一支使用火器的部队。与其交战的北越部队都无法承受一边倒的杀戮,于是只能选择撤退。北越军队这一撤简直停不下来,从广治一口气北退了近三百里才站住了脚跟重新组织防线。 钱天敦所披露的这个信息让台下传来了一片惊叹声。虽然执委会已经不止一次提到过西方势力会在近期逐步渗透到安南国内,但看样子他们进入中南半岛的时间和进度都比执委会所预料的更快,而且直接就对南越政权提供了军事支持。既然南越方面都已经出现了火器部队,并且借此取得了一定的战局优势,那就难怪郑氏会急吼吼地想要把这支尚未形成战斗力的新军拉上战场了。 目前在钱天敦的坚持之下,北越方面还并没有对这支新军发出调令,但如果战局走势继续对北越不利,那么这支新军被调去南面跟南越的火器部队硬碰硬也只是时间问题。钱天敦在报告的最后部分提醒执委会要重视安南国内的战局变化和政治动向,北越郑氏的败退和西方势力的介入,无论哪一个都会极大地影响到穿越集团在中南半岛的战略布局。而是否要对北越提供进一步的军事援助,钱天敦也提请执委会召开一次专项讨论会尽快作出决议。 在爆出了这个令人震惊消息之后,一部分人已经没什么心思听取接下来其他部门的工作报告了——是的没错,这部分心思不定的人基本就是以军警部的成员为主。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的会议结束,一帮军警部的成员立刻堵住了几名执委,要求尽快召开讨论会,商议应对安南战局变化的策略。而执委中除了顾凯这个和平主义者之外,其他的人也都同意要对此尽快作出反应。就连袁老爷子这次也难得地没有和稀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北越要是打输了,洋鬼子的势力就占了安南,那我们前面做这么多事情不就白费了?” 于是当晚执委会召开了一次安南战局紧急讨论会,商讨当下该采取什么样的应对措施。与会者除了执委会全体执委和军警部部分高级军官之外,还有海运部和部分军工单位负责人。 会场前方挂起了中南半岛的地图,由钱天敦先就安南的内战战局进行了讲解。而这次讲解就比下午的工作报告详细多了,不但指明了交战地点,而且还有双方军力的大致信息。 目前安南国内南北大战的主战场位于后世河静与南广平两省的交界处,而这里自西北向东南连绵百余里的山脉几乎完全阻断了陆路,南越军队攻到这里就不得不因为地理环境而放缓了攻势。 南越军队要想继续往北进行,一条路是沿着山脉走向,由山间河谷往西北绕行数百里直接绕过这片区域,但行军路线几乎全是在原始森林当中,大部队的行进将会困难重重。另一条路是直接沿着海岸线往北行进,只需翻越几座小山的关口就可以进入北越地区的沿海平原,自此往北就再无大型山脉障碍了,但目前北越军队就守住了这几处险要关口,让南越部队暂时受阻于这里。 当然也还有第三种行军路线选择,那就是乘船从海上绕过这片地区,直接攻入北越沿海平原地区。但这样做也面临两个问题,一是投入的北方的军力会面临补给问题而不敢冒然深入内陆作战,二是南越的海上运力还远远不足以进行大规模的远程兵力投送。 北越军队在这条防御阵地上布置了近五万部队——当然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战力堪忧的农兵和负责后勤辎重的民夫,正规军只有不到一半的数量。而南越部队则是号称三十万,但据北越方面的估计,集结在这条战线上的北越部队大概不会超过八万,而且其军队的人员构成比北越也好不了多少。 目前北越正在调集北方各处的军队南下,试图先稳固住这条防线,等机会再伺机反扑。而南越方面则将此视为了击溃北越政权的关键一役,甚至不惜拿出了看家本领火器部队。 根据目前所知的情况来看,南越所拥有的这支火器部队人数大概在一千至一千二百人之间,主武器是火绳枪加上长矛兵,基本就是西班牙方阵的作战模式,另外还有少量的佛郎机炮作为火力支援配合作战。不管从哪个方面看,这支部队都不会是北越火器部队训练成形之后的对手,但时间不等人,南越已经亮出了兵器,而北越方面却没有一支实力相当的部队能够与其正面交锋。 钱天敦介绍完战局详情之后,也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看法:“我认为根据目前的情况,我们可以确定三件事。第一,西方势力已经跟南越政权达成了某种程度的合作。第二,他们介入的时间也并不长,还没有进行大规模的武器换装,从我们所知的情况来看,南越这支火器部队的训练状况也并不理想,所倚仗的只是武器的威力而已。第三,北越的军队存在溃败的可能,我们必须要考虑一旦发生这种情况,应该如何保证我们在北越地区的利益。” 陶东来接过话头道:“先抛开洋鬼子介入南越的事不说,就我们自身的情况而言,当前移民、能源、粮食的最大来源地都是在北越地区,我们为此也付出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穿越集团在北越的利益都不容有失!” 陶东来这话基本就确立了穿越集团对待此次安南战局变化的基调,为了不让自身在当地的利益受到损害,就不能坐视北越单方面挨打直至出现军事溃败。当然,在中南半岛驱逐西方势力,这也是执委会在很早之前就一定确定下来的长远方针,这也是整个南海攻略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颜楚杰道:“老陶这话说得对,但有一点我觉得还是必须要深究一下——现在向南越提供武器的,究竟是哪一股势力?” 颜楚杰提出这个问题之后,与会者的眼光大多都集中到了宁崎身上。在座的这帮人里面,也只有宁崎对越南历史比较了解,虽说只是个业余爱好者,但至少水平要比在座这些半吊子高多了。 宁崎清了清喉咙,开口解说道:“如果从地域上看,最接近交战地区的当属荷属东印度公司,他们现在控制了马六甲海峡、巽他海峡、爪哇海和马鲁古群岛海域,并且一心想要向北扩展地盘。如果能在中南半岛建立起据点或者港口,那么就能有效地把南海地区和他们在台湾占领的据点联系起来,形成一条更安全的海上通道。” 宁崎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从钱中尉介绍的情况来看,南越火器部队使用的武器更像是葡萄牙人或者西班牙人提供的,而西班牙人在东南亚的据点是马尼拉,他们横穿整个南海去中南半岛捣乱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反倒是葡萄牙人的嫌疑更大一些,毕竟他们是出了名的军火贩子,就连把英国沉船上的火炮卖给大明这种事情也干过,我们不能高估了他们的节操。” “那就是不能确定咯!”陶东来点点头又问道:“那南越有没有什么对外的贸易港口?” “有!”宁崎应道:“就是岘港以南的会安。” 会安早在公元5世纪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占城国的重要海港,从15世纪世纪开始,西方国家的商船也先后来到了这个安南国最大的对外商港。不过在这里唱主角的还是中国客商,这里的中国人之多,甚至在会安城中分为了福建、广东、潮州、海南、客家等多个居住区。后世的会安城中还保留了大量的中式建筑,各种会馆、庙宇、住所,都留下了中国文化深深的印迹。如果有必要的话,穿越集团日后也完全可以借助“自古以来”之类的说辞把这个地方据为己有。 不过在穿越集团眼中,会安的港口条件还远远达不到要求,那地方不过是会安江的入海口而已,既无天然良港也没有险要地势可以据守,因此在过往的讨论中甚至从来都没有将这个港口列入到未来的发展计划当中。 “这么说起来,我们要打听会安的具体情况并不太难?”颜楚杰追问道。 “去会安经商的中国商人很多,我们要找一两个出来应该很容易。”宁崎想了想道:“那位跑海跑了多年的詹掌柜,很可能就去过会安港,回头可以找他了解一下情况。另外还可以拜托一下驻广办,广州那边的消息渠道应该更多一些。” “好吧,会安的事先放到一边,回到正题上。”陶东来重新整理话题:“不管是哪个国家在对南越政权提供军事支持,我们目前都不宜直接与其为敌,毕竟我们的海上力量还相当有限,不应急于给自己树立对手。” 对此与会者都表示赞同,不管是葡萄牙、西班牙还是荷兰,在东亚地区的海上实力都要大大强于现在的穿越集团,一旦正面交锋很可能会直接影响到集团海运航线的安全,同时也会对未来与西方国家的正常邦交和贸易造成负面作用。要驱逐中南半岛上的西方势力,主要还得依靠扶持利益代理人来完成。 “不能直接跟洋鬼子开干,那就只能指望北越军队了?我不看好这支连军训都没完成的军队能在战场上打出什么成绩,说不定他们还干不过南越那支已经成军的火器部队。”颜楚杰对于安南战局走势相当不看好。 “我们最好祈祷不要出现那样的情况,北越政权不见得有耐心再给我们足够的时间去训练第二支部队了。”施耐德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们可是军购大客户,我们必须得设法维持他们的军力优势才行,多打几次胜仗他们才会有兴趣向我们购买更多的武器。” “怎么打赢?难道派我们的民兵去参战吗?别忘了我们的民兵也没什么战斗力可言,军龄最长的才不过半年时间而已,半年之间他们都还仅仅只是渔民和农民而已!”顾凯听着风头不对,立刻出声反对。 “我们能够调动的民兵数量充其量也就几百人,哪怕武器先进,但这么点人在几万人的战斗中能起到多大作用?”蒙贺对此也提出了质疑。 “伊拉克的恐怖分子只需八百人就能打得三万正规军屁滚尿流,那还是武器装备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战场上的战斗并不是士兵数量的比拼,装备水平、战斗意志、战术运用、临场指挥,有很多能够影响战局结果的因素。如果看看纸面数据就能预料出结果,那我们也不用发展了,直接找大明朝廷归顺算了。”颜楚杰立刻对这两个反对派进行了反击。 “伊拉克是伊拉克,我们现在可是在17世纪!半年就训练了这么几百号兵,要是派出去打没了,我们能保证接下来的空窗期不会出事吗?”蒙贺不服气地反驳道。 “军队不上战场就永远谈不上实际战斗力,不拉出去打打,以后怎么出去开疆拓土?键盘军事家永远就只会动动嘴皮子,真正的军事家哪个不是经过战争洗礼才脱颖而出的?”颜楚杰也是毫不相让。 “战场距离大本营这么远,怎么保证作战补给和部队的机动力?” “就隔了个海湾,这才几百公里?那以后攻略大陆怎么办?是不是需要执委会跟着部队到一线督战才行?” 眼看着讨论开始趋于混乱,陶东来赶紧站出来平息事态:“好了好了,看来我们先得进行一次表决才行。大家都仔细考虑一下,如果安南内战战局在近期内没有好转,那我们是否需要直接介入。先表决这件事,我们才能继续讨论接下来的应对措施。” 陶东来说了这话之后,众人才平静下来,重新开始思考安南战局对穿越集团的影响,以及军事介入安南战局的可行性。 第二卷扩张之路 261.第261章 采取军事手段的可行性 穿越集团目前在安南国内的势力区域都集中在北部沿海,一时半会儿倒是没有安全上的顾虑,即便北越在此之后节节败退,也很难在短期内攻打到涂山半岛。至于需要跨海才能抵达的黑土港那更是不用多说了,那地方易守难攻,以安南的水上力量很难对其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但就算是最乐观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北越溃败导致政权交替,那穿越集团在安南的利益将受到极大的影响。正如陶东来先前所说的那样,目前穿越集团的移民、能源、粮食这三个重要项目的主要输入来源都是北越地区,北越的不稳定也将会给穿越集团带来不可忽视的负面作用。特别是西方势力在中南半岛上的扩张,这是执委会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要控制南海,就必须控制马六甲,要控制马六甲,那就得先控制住横亘在三亚与马六甲之间的中南半岛。现在马六甲已经在西方势力的控制之下,如果连中南半岛都被西方势力占了,那日后南下的扩张脚步就不得不因此而大大放慢了。 穿越集团之前对越所做的各种工作都是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不管是对北越进行军援,还是试图联络南部的占城国,最终目的都是要实现对中南半岛政局的间接控制,驱赶西方势力,掌控住出马六甲海峡之后通过中南半岛抵达中国大陆的这条航路。这个远景规划需要数年的时间去慢慢实现,但如果连第一步扶持傀儡政权都做不到,那就不用再妄谈之后的扩张和争霸了。 从纯粹的利益角度来考虑,穿越集团的确不能坐视北越输掉这场内战,就算是对直接出兵武力干涉持反对意见的顾凯和蒙贺也不得不承认,安南内战的战局会对穿越集团的未来产生深远影响。 在接下来的执委会投票当中,九名执委以七票赞成,一票反对,一票弃权的结果,通过了介入安南内战的决议。陶东来宣布完这个决议之后,顾凯立刻举手示意有话要说。 “虽然决议的结果出来了,但我还是要再次提醒各位战争的危险性,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根本打不起消耗战,也承受不起太大的伤亡损失,在考虑介入手段的时候,请大家不要只想着长远利益,同样也要记得想想军事行动在短期内所将造成的损益。”顾凯虽然对投票结果有些不满,但还是很尽责地起到了一个反对派的作用,不忘提醒与会者注意军事手段可能会给自身带来的麻烦。 “我们还是先来说说可行的军事手段吧。”颜楚杰可没有耐心听顾凯在这里布道宣扬他的和平理论,立刻就将话题引入到实际状况中:“按我们目前所知的情况来看,接受训练的这支北越新军还并没有达到预定水平,战斗力也还存疑,如果单独面对南越的火器部队进行作战,那结果未必能让人满意。另外考虑到涂山半岛到战场的距离,我认为有必要让海运部也参与这次的行动。” 两地之间的陆路距离近400公里,而海路距离相比之下近了四分之一,乘船从涂山半岛南下的速度更是比陆路行军要快得多,途中所需的时间恐怕要相差三倍。如果要快速投送兵力,那么海路无疑是最为明智的选择。而北越方面所能提供的海船都存在吨位偏小的问题,在运输效率上肯定比不了穿越集团的专业海运团队。 而目前海运部在三亚至北部湾的航线上布置了超过十艘大船,运力充足之后也没有再像过去那样客货打包一船装,而是逐步腾出了几条船专门用于前往涂山半岛进行移民运输,在总的运力上比起前几个月已经大有提升。如果真要用于运输兵力,那么调集几艘货船,一次性把涂山训练营这一千多北越新军连人带装备投送到交战区应该问题不大。 越之云也代表海运部肯定了这一点,但他同时也指出,这样做需要提前至少一周定出行动时间,以便让海运部有充足的时间来调整船只班次。而且如果真需要出动穿越集团自己的民兵部队跨海作战,那么这个运输任务的复杂性还会成倍增加,毕竟至少要多出两处装载兵员和物资的港口。另外这支运输船队也并不是把兵力投送过去就算完事,至少还得留下几条船在当地沿海区作为海上保护和机动运力才行——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担当起前出袭扰对手海岸的作战任务。 “没什么如果,我们的人肯定得出动,北越这支新军靠不住。”听完越之云的发言之后,钱天敦接过了话头。在与会者当中,他大概是最了解北越新军实际战力的人了。 钱天敦接着说道:“我们在涂山半岛训练的这支北越军队,军纪来说还是勉强能及格的,但最大的问题是他们的实弹射击训练太少,很难说到了战场上会有什么样的表现。而且他们缺乏长矛兵的配合,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隐患,一旦战局不利,火枪兵方阵在后撤时缺乏有效的掩护,就很容易出现溃败。” “我们的民兵也没有长矛兵配合啊……”与会者不知道是谁咕哝了一句。 “我们的民兵部队目前都已经换装了二七式燧发枪,不管是射程、射速、精准度,都大大优于出口型的火绳枪,就连刺刀也比出口型长了近一倍,因此我们的民兵部队所使用的战阵并不是北越新军那种配合长矛兵的古斯塔夫方阵,而是纵深更浅,战斗面更宽的线形阵列。对我们的部队来说,长矛兵并非必需品。”钱天敦立刻就这个问题进行了科普:“简单的说,我们现在用的就是排队枪毙战术。” 历史上的排队枪毙战术正是在燧发枪得到广泛应用之后出现的,而在16世纪后半叶,燧发枪开始进入到西方国家的军队当中成为标准配置。不过在这个时代的东亚战场上,海汉民兵个大概是唯一成建制使用燧发枪的部队,并且由于比西方同行早了半个世纪“发明”出了刺刀这一近战武器,海汉民兵也是这个时空中在火枪部队中取消长矛兵编制的第一支军队——同一时间在欧洲三十年战场上,古斯塔夫的火枪部队中仍然保留了超过三分之一的长矛兵作为近战护卫。 在这个时间的东亚战场上,不可能出现同样采用排队枪毙战术的对手,因此军警部的军官们也不用担心战斗要残酷到双方踏着整齐的步伐行进至50米距离之内才开枪互射——事实上采用了独家制造的粉末火药之后,二七式燧发枪的有效射程足以让这个距离拉长到220到250米之间,只要火力密度够大,就完全可以弥补射击精度上的不足。 而南越的火器部队显然还不具备使用排队枪毙战术的资格,火绳长矛混编方阵对上存在技术代差的线形阵列,其结果肯定不用多说,后者将会取得压倒性的胜利,而军警部的信心也正是来源于此。他们坚信自己手下这批民兵在经过数月的艰苦训练之后,要对付一群科技落后战术同样落后的南亚猴子兵肯定是没问题的。 钱天敦进一步指出,目前的交战地点是一些接近海岸的狭窄关口,这种地方虽然燧发枪部队无法充分展开阵形,但反过来也就能保持更大的火力密度,提高杀伤效率。加上火炮的支援,想要守住关口的难度并不大。而如果战局不利,也可以就近从海上撤退,不至于轻易被对手给断了后路。 宁崎开口道:“虽然我对刚才的决议投了赞成票,但我还是要明确一下,我们所要达成的作战目标是什么?是帮助北越军队守住战线?是帮他们击溃南越军队?是要彻底剿灭南越政权?这个有必要再明确一下吧?” 陶东来道:“宁老师说的这一点我也很赞同,我们常说不打无准备之仗,这种准备不光是物资和人员,同时也要明确作战的目标。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里说过,战争无非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延续,我们采用军事手段之前也必须要明确政治目的。我认为,维持安南内战的胶着状态,对我们是比较有利的,所以我们对南越军队的打击力度暂时不要太大,以稳固现有战线为主要目的。南北双方不管是哪边一鼓作气拿下对手,对我们来说都不是一个好的结局。” 颜楚杰附和道:“陶总说得对,我也补充一点,这次的海外军事行动还有一个重要目的,那就是实战练兵。大家都知道,我们穿越之后发生的两次战斗都是在初期,根本就没有民兵的参与。现有的民兵队伍在成立之后也完全没有参加过实战,对于这支部队的实际战斗力,我想也只能通过战场来考验。相对我们可能会面对的其他对手来说,这次的对手可以算是一个软柿子了,至少他们还不具备在海上讨伐我们的能力。而且他们所使用的火器也都是舶来品,打一发就少一发,不像我们有自产能力。用这样的对手来练一练兵,我认为对提升我们的军事实力能起到很大的促进作用。” “那么为了实现你们所说的作战目的,我们现在需要派出多少民兵部队出去作战?实际又能派多少?”蒙贺问道。 蒙贺提出的问题没有立刻得到回答,陶东来、颜楚杰和钱天敦等人低声交谈了一阵之后,才由陶东来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们认为至少要有一个营的兵力。” 他顿了顿之后又进一步补充道:“一个加强营。” “请说的详细点。”宁崎提醒道。毕竟在座的专业人员并不是很多,你陶东来只说个加强营,那大伙儿怎么知道这支部队的规模有多大。 “目前我们的基层民兵组织还是采用了基本的三三制,也就是每排三班,每连三排,而指挥上暂时仍然以连为最高单位。按照这样的编制,一个营大概就是统辖三个连,然后再加上营部的人员编制。不过加强连的话,会在编制上有些小的变化……”陶东来扳着指头向与会者说明道:“除了原本的三个连之外,还要配置一个营属火炮连,另外营部直属的工兵、侦查、医疗大概还各需一个排的编制。至于辎重后勤倒是可以交给民夫来做,应该不需要专门的辎重连了。” 宁崎掐指一算道:“大概就是五个连的编制?” “差不多吧。”陶东来含含糊糊地应道。 “500人?”蒙贺问道。 “不止。”钱天敦这个直肠子显然没意识到陶东来在打马虎眼,居然老老实实地向他解释道:“算上连部,连级的战斗编制大概是120人左右,再加上营部,一个加强营怎么都得六七百人,说不定还会超出。” 果然蒙贺马上就反问道:“我们现有兵力多少?派出去这么多人之后,还有多少能留下来看家的?能确保各个地方的安全吗?” 陶东来干咳了一声道:“兵力是肯定够了,我们前三批训练出的民兵刚好足够,现在第四批正在受训的民兵学员还有两个民兵连和一个保安连,有必要的话,可以提前进入实习期嘛!地方上的治安,可以暂时交给保安部门负责管理。再说我们自己内部也有民兵组织,有这么多受过基层民兵训练的成员,自保肯定是无虞的。” “要运这么多人跨海作战,那大船基本上都得跟着过去,大本营的海上防御怎么办?”蒙贺问出口之后,突然醒悟过来这个问题完全没有必要问出来。 果然陶东来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道:“之前怎么办的现在就怎么办啊!罗升东不是打算在胜利港圈地做买卖吗?到时候让他过来看地,随便把崖州水寨的船都带过来驻扎一段时间,费用就在土地租金里扣除好了。” 穿越集团在崖州结交的这些官吏当中,用得最顺手的莫过于罗升东了,执委会向他借船借兵也不是一次了,双方一向都配合得极好。而罗升东因为切身利益关系,现在也基本没了别的心思,一心便是要抱住海汉这根大粗腿往上爬,几乎已经到了随传随到的地步——执委会只需给驻崖办发个电报,顶多第二天罗升东便会赶到胜利港听候差遣。而且罗升东的官方身份摆在这里,谁在胜利港找事谁就是跟大明朝廷过不去,把他放在胜利港当镇宅辟邪的吉祥物其实还挺管用的。 蒙贺悻悻地说道:“能借一时也不能借一世,如果那边的战局久拖不决,让崖州水寨长期帮我们看家也不是个办法。” “所以我们也还得先拟定一个作战计划,对作战周期、部署方式、作战方案都作出详细的规划,并且准备好应急预案,这样才能真正开始我们的战前准备工作。”陶东来侧头向颜楚杰征求意见道:“军警部做这个计划需要多久?” 颜楚杰肃然道:“等下开完会我就召集人员开始讨论这个事,最迟后天,一定拿出行动方案提交给执委会审议。” 陶东来点点头,又对顾凯道:“你是主管外交事务的,尽管和涂山半岛联系一下,把我们的意图传达给北越方面。另外我们有什么需要北越配合的,也早点对他们提出相应的要求。这事你、施总,还有军警部的同事一起商量着办。” 顾凯一听便心领神会,拉上施耐德这个奸商,那肯定是准备要借机敲北越一笔钱财了。当然这么做也无可厚非,穿越集团肯出人出力去帮北越打仗,而且是跨海作战,北越方面怎么都得意思意思,把来回船票什么的给报销了。至于具体能报销多少费用,那就得看施耐德的发挥了——看着施耐德嘴角隐隐露出的笑意,顾凯都忍不住替北越人捏了一把汗。 “海运部门和军工部门也做好相应的准备,特别是军工部门,抓紧备战时间,多生产一些弹药和备用枪炮……另外火绳枪的生产也不要停下来,这一仗打完,北越方面肯定还要向我们增加订货量。”陶东来不忘提醒了一下两个配套单位的管理人员。 二七式燧发枪这种好东西,至少在近期内是不可能卖给北越的,所以即便他们在战场上见识了其威力,也没法买到这种“先进”武器。在海汉军队正式列装下一代武器之前,类似北越这种客户就只能购买到最基本的火绳枪。 当然,作为穿越集团的首次对外军事行动,这次会议的讨论内容还仅仅只是涉及了采取军事手段的可行性,真正的准备工作要比会上所讨论的内容复杂得多。光是陶东来一直在打马虎眼的兵力调动问题,就绝非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第二卷扩张之路 262.第262章 商量条件 陶东来在事前就已经跟颜楚杰、钱天敦碰过头,对于出兵介入安南内战一事已经有了共同的立场,这才会在讨论会上提出并促成了“武力介入”方案。 作为军警部来说,等待这样一个对外用兵的机会已经很久了。民兵部队成立至今已经有半年时间,但从未有过实战的机会,一直以来都只能起到维持治安的作用,从功能上说更像是内卫部队。或许其他部门认为风平浪静的日子过着更舒心,但军警部对于这种现状是相当着急的,没仗可打,军警部的重要性就无法凸显出来,不管是扩军还是升级军备、增加预算都没有充分的理由。而且穿越众军官们可都是憋着一股劲要当历史名将的,这一直不对外用兵,那要何时才能反攻……不对,才能光复大陆地区,重建我中华大共和国?更何况大家心里的目标可不仅仅是地处东亚的这块国土而已,来自后世的全球化眼光早就让他们的野心膨胀到了亚洲以外的地区——不横跨几大洲,建立起人类史上势力最大的政权,那穿过来不是白穿了? 当然了,要想在日后靠着坚船利炮平推这一洲那一洲,首先还是得打好眼下的第一仗。这一仗赢了自然好说,大家脸上都有光,执委会的对越政策也能继续执行下去。但要是出了纰漏打输了,那不但安南的局势堪忧,整个穿越集团的发展大计恐怕都得作出重大调整,而军警部这帮野心勃勃的军事家就再也别想在文官面前抬起头——输给猴子兵这种黑历史足以搞不好会被传扬千年越抹越黑。 讨论会结束之后,军警部立刻便开始进入到高速运行状态,除了一部分技术人员仍需在生产单位坚守岗位之外,几乎所有武职成员都在第一时间接到通知,进入备战状态。 钱天敦没有参加之后的军警部会议,而是拉着蒙贺去了大资料库——他需要拿到资料库中越南海岸的详细资料,特别是交战地区的卫星地图。这对于计算航程、安排兵力和制定作战计划都有非常重要的作用。虽然目前军警部还没有决定指挥官的具体人选,但作为穿越集团在北越地区的最高军事长官,钱天敦肯定是要参与到这次的军事行动当中的。何况他也很想将自己亲手操训了两个月的特战连队带到战场上,真正接受一次血与火的锤炼。 陶东来和颜楚杰现在最头疼的倒不是制定作战计划之类的事情,而是现有兵力的调动和安排。陶东来在之前的讨论会上声称军警部能调集一个加强营的兵力参战,但实际上还是存在那么一些“小小的”问题。 以现有兵力来说,陶东来的这种说法的确没说谎,军警部下属的兵力的确能凑出一个加强营,但问题是这些士兵都分驻在各个地方,最远甚至在广州的驻广办还有一个班的兵力,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调动起来参与这次的军事行动。 包括田独、榆林角、鹿回头、铁炉港等地的哨所,担负着大本营地区的安全预警任务,肯定是得留下足够的执勤人员才行。田独的一些重要单位,如生产枪炮弹药的军工部门,那也得有武装值守人员。胜利港的军营区、港区和一号基地,都得长期保有一定的武装力量才行。而陶东来所提出的加强营,可是把这些地方的军事人员全都计算在内了,要解决这一矛盾,唯一的办法的确只有让军营的学员们提前进入实习期,直接上岗服役了。 这样的做的危险性的确很高,相当于是将全部兵力的四分之三都抽出来派往海外,而留下的则全是连训练课程都没结业的新兵蛋子。军警部在安全问题上最大的倚仗,大概还是穿越时带来的一批枪械军火,足以将穿越众都武装起来。另外已经接受了一段时间军训的民众,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民兵,也有望能在部队出征期间得到重用,承担起部分维持治安的任务。 这个方面的工作黑土港却是走在了胜利港的前面,由于当地的产业单一,归化民来源地又比较统一,管理也要相对容易一些,数百名已经接受过基本军训的基层民众只要配上军械,立刻就可以转化成民兵部队维持本地治安。在讨论会结束之后,钱天敦已经敦促顾凯立刻联系黑土港管委会,告知执委会的决议,并且尽快组织民兵,准备与当地驻守的部队交接地方治安事务。 而顾凯身上还肩负了另一个任务,那就是与施耐德一起琢磨怎么借着这个机会再敲上北越一笔。在军警部一帮人吹胡子瞪眼争论作战方案的时候,顾凯和施耐德也坐到了一起,开始商量如何能借着这次的战事为穿越集团谋求利益最大化。 一号基地内的住地目前仍然以活动板房为主,最开始时是四到六人一间,不过后来陆陆续续不少人因为工作原因迁到其他地方居住,因此住宿条件也大为改善,至少现在施耐德从广州回到胜利港,已经能够享受到住单人间的干部待遇了。不过由于施耐德的大部分个人物品都已经搬去了广州,因此这间临时居所的陈设也很简单,屋里就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写字台和两把椅子——全是胜利港木工车间出品的本土货。 “要喝一杯吗?”施耐德像变戏法一样从写字台抽屉里拿出了两个玻璃杯和一个瓷瓶:“这是我从广州带回来的浙江花雕,虽然我个人不太喜欢黄酒的口味,不过好在度数比较低,不像烧酒那么容易喝醉。” “我只要一点就好。”顾凯点点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瑞莎不太喜欢我在外面喝得醉醺醺的回去。” “看来瑞莎把你管教得不错。”施耐德笑着将酒杯递给了顾凯:“打算什么时候办喜酒?” 顾凯摇摇头道:“目前还没计划,顺其自然吧!” “看样子你是要等着瑞莎向你求婚了。”施耐德抿了一口酒,放下杯子拿起了记事簿:“好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说正事吧,这样你也能早点回去给你的老婆大人签到。” “虽然刚才的讨论会上没有详细的谈到我们应该对北越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但按照执委会以往的做法,我认为可以先简单的将其分为政治条件和经济条件两个方面。”施耐德侃侃而谈道:“上一次陶总出马去北越商谈的收获让我非常佩服,不但轻松地从北越捞了一大票钱,而且还实现了很多政治上的目的,这也让我意识到了商人和政客在意识形态上的差别。我们驻广办之前的工作就是太注重经济效益,而忽略了政治目的……跑题了,顾律师,你有什么看法?” 顾凯对于这个问题显然也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考虑,闻言便开口应道:“我们向北越提出的条件,要和我们通过军事手段所要达成目的结合起来才行。既然执委会认为最好的结果就是以短期、小规模的军事打击来维持双方的实力平衡,那么我们首先得向北越表明我们的困难,不能让他们认为我们动用军事手段是一种常态,是随时都能请来的援助,我们也不可能在安南境内长期持续作战——当然他们应该也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状况。” “没有哪个当权者会喜欢自己境内有一支强大的军事力量,哪怕这支力量是自己的盟友也一样。”施耐德对顾凯的说法表示了赞同:“我们这次准备武装介入当然是有展示武力的目的,但同样也会招来北越当权者的忌惮,毕竟我们所使用的武器可比卖给他们的先进多了。” 顾凯点头道:“忌惮也不是坏事,这能让他们心存敬畏,生不出反心。说到政治条件,我认为首先要让北越政权承认我方人员在安南境内商贸和居住的合法性,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拥有治外法权。” 所谓治外法权,就是外国公民免受犯罪地司法管辖的豁免权,这在后世基本就是属于强国对弱国的一种压迫,比如美国大兵在日本的驻扎地就享有治外法权,冲绳年年都在为此闹个不停,就是因为美国大兵在当地犯了事之后不会承担法律责任,拍拍屁股就能走人。而目前以租界名义在北越占下来的黑土港地区,穿越众在当地所拥有的权限比治外法权还要高了一级——一切法律法规都是以海汉执委会公布的标准来执行,直接就把司法权拿在了自己手里。 除了黑土港之外,涂山半岛也基本是类似的情况——半岛部分归穿越集团管辖,而大陆部分则是北越说了算。以从当地上船的移民为例,当他们在涂山半岛由北越军方交接给穿越集团,进入涂山半岛上的临时难民营之后,这部分人就不再受到北越政权的庇护,一切生杀大权都由穿越集团掌控了。 当然这两个地方是属于比较特殊的情况,出于安全考虑,穿越集团迄今都没有向北越内陆包括其京城升龙府在内的地区派出使节或是商人。如果不算源源不断输入到北越的食盐,那么穿越集团对北越的影响力也就仅仅停留在军方的层面而已,而这显然不符合执委会“掌控民心”的原则。从长远看,执委会要的是北越民众自发的大批投效,而不是用利益交换过来的强制性移民。而要在北越民间形成影响力,那就必须向其内陆地区派驻人员,并将“租界”内享有的权力延伸到外部。 如果能拿到治外法权,那这些进入北越地区人员的安全就有了更好的保障,而穿越集团也会相应得到更大的产品销售市场,顾凯出的这个主意无疑是具有非常强的针对性。当然顾凯还有没说出口的潜台词,那就是治外法权会给未来穿越集团介入安南国内事务留下一个后门,方便某些特殊部门在其国内行事。 “不愧是玩法律的,居然能想到这招!”施耐德由衷地称赞道。虽然施耐德对治外法权的概念并不陌生,但如果不是顾凯提出来,他大概也根本不会把法律权限和政治条件联想到一起去。当然,无需顾凯过多解释,施耐德也能想到这种治外法权的要求肯定是单向的,北越政权要是派人到胜利港,肯定是享受不到同等待遇的。 “我们要想快速扩张,就只能走强权政治这条路,治外法权也只是实现这个目标的一种外交手段而已。”顾凯对此倒是看得很淡然。 自从普鲁士首相俾斯麦在1862年明确提出“强权即是公理”这种政治原则之后,后世近代的大国几乎都在国际关系中奉行了这样的外交政策。当然了,为了让干涉他国的手段显得更加文明一点,大多加上了“民主”、“自由”、“人权”之类的华丽包装。 穿越集团这帮人要想在有生之年就实现制霸全球大概是不可能的,但至少要为子孙后代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才行。而一个政权想要在几十年之内就把影响力波及全球,那唯一的办法就是采用强权政治这套策略。 “不过如果北越方面不同意我们的要求怎么办?”施耐德问道:“或许他们会认为战局还没有恶化到需要让我们出兵援助的地步。” “那就得看军警部的人狠不狠的下这个心了。”顾凯沉吟道:“军警部那帮人把他们训练的北越傀儡军当成宝一样,什么战斗力不够,什么行军路程太远,什么战绩不理想会影响后续的军购……理由那么多,依我看他们只是不想让这支军队去当炮灰填坑而已!如果这支部队被打残打废,北越政权没了倚仗,那自然就会答应我们的条件。” “这也难怪,据说这些受训人员都是郑氏抽调的北越精锐,兵员素质应该还算不错。军警部估计也下了很大的气力,毕竟他们打的主意是要培养一批亲近我们的北越将领,以图将来能够间接控制北越军方。现在要把这批苗子拿去填坑,他们当然不太愿意。”施耐德倒是也知道这其中的一些内幕,帮着军警部分辩了两句:“再说真要是在战场上表现出来战力堪忧,那可能的确会影响到后续的军售。” “我倒认为恰恰相反。”顾凯并不认同这种说法:“就算他们的训练水平有限,但能够正面击败他们的军队,除了骑兵大概也只有使用火枪的部队了。现在南越已经有了成建制的火器部队,北越想要跟南越继续抗衡,那就只能加大火器部队的数量。” 或许是说得有点口干,顾凯将杯子里的酒一口倒进嘴里,接着说道:“我们应该建议军警部,如果北越不同意我们提出的条件,那到时候就让北越的傀儡军先上,我们自己的部队压阵就行了。” “军警部的人未必会听我们的意见。”施耐德也不是新人了,对于军警部的行事风格算是比较了解。 在他看来军警部里至少有一半都是野心勃勃的家伙,包括被派到广州的虞尧和萧良在内,连广州的地盘都没踩热,就急吼吼地将珠江口列为了“战略目标”,并且闲下来就在做各种战术推演,一副要将整个珠江口吞下去的模样。还好现在军警部的兵力太少,假如在现有基础上多个两三倍,估计这两个家伙早就叫嚣着要在珠江口占岛修兵站了。 “听不听我们的,那要看我们能带来多少利益。别老是我一个人说,施总,也说说你的想法吧!”顾凯出去当了几个月的领导之后,看起来也比以前有了更多的自信和主见——当然这是放在工作层面而言,私人方面并没有什么进步可言。 施耐德拿起酒瓶给顾凯斟酒,口中说道:“我主要是从经济角度来考虑。打仗打的是钱,既然我们出兵的理由是帮北越政权平叛,那么向北越伸手要钱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了。之前我也向陶总打听过现在民兵的训练经费水平,大概是每人每月三元,炮兵会更高一些,加上平时的物资供应消耗和发给他们的军饷,养一个民兵一个月大约需要十元到十二元的样子,战时费用估计是这数字的三倍左右。” 顾凯啧啧连声道:“这么贵!这一年下来不算武器装备,那也不是个小数字啊!” 施耐德点头道:“正是因为军费昂贵,打赢了也不一定能回本,所以才一直没有轻易对外发动军事行动啊!我想了一下,大概用这个成本价扩大个十倍,作为向北越要求的作战费用,你觉得怎么样?” 顾凯手一抖差点把酒杯掉在地上,想到施耐德会趁机敲竹杠,但万万没想到他会敲得这么狠法! 第二卷扩张之路 263.第263章 价格补贴 没等顾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施耐德盯着手里的酒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当然了,这部分费用只是我们派出部队到当地作战的劳务费,至于弹药和物资的消耗,来回的海船运费,那肯定是要额外单独计算的。如果出现了人员的伤亡,那治疗和抚恤费用肯定也得由北越方面承担才行。” 奸商!十足的奸商啊!顾凯只能在心里感叹自己还是想得太保守了一些,像施耐德这种著名奸商,怎么可能敲敲竹杠就算完事?这简直就是准备让北越政权来一次大出血啊! 以陶东来在讨论会上所说的加强营编制,到交战区一驻扎下来,即便是不打仗,北越方面每天为此所需支付的“劳务费”也绝非一个小数目了。至于开打之后的耗费,顾凯大概也能估算到施耐德的想法——这些弹药物资的价钱肯定是按出售给北越的价格来计算的,用得越多就赚得越多! 施耐德没有在意顾凯有些僵硬的表情,接着说道:“到时候军警部运兵南下的时候,也可以顺便看看那边海岸线上还有什么适合拿下的地方,一并要过来。你刚才有一件事说得很对,既然南越已经有了火器部队,那么北越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扩大自己的火器部队规模,光靠涂山半岛那一个训练营,爆兵的速度多慢,我看完全可以在那边多搞几个军校出来。那边爆兵的速度越快,我们能卖出去的武器也就越多。” 顾凯摆摆手道:“这个暂时行不通,我们可没那么多人能派到海外去当军事顾问。再说我们自己都还没一所正规军校,军警部的报告都打了半年了,执委会一直都是以时机不成熟的理由压着,就算要建军校那肯定也是先在大本营建。” “无所谓,建在大本营,那就让北越的军官过来留学好了,专门培养高级军官的收效更快。”施耐德显然也是很了解后世的军事交流体制,顺口便应了一句。 “那你大概算一下我们准备向北越讨要的军费总额没有?”眼见说着说着就要跑题,顾凯赶紧把话题转回到正事上来。 “这个还得看军警部安排的作战期长短了,反正不上正面战场那就按驻扎天数计算,参战那就加上消耗和我刚才所说的那些费用,总之至少要保证这次出兵能有一笔不菲的收入才行。军警部不是一直在叫嚣军事预算不够吗?这次就给他们一个赚钱的机会,表现得好,明年再增加一个营的编制应该也不难。”施耐德对于自己的设想显得很有信心。 “那就这么说了,今晚我们分头起草意见稿,明天在会上走一下议程,如果没什么大问题,那后天我就乘船回黑土港了。”顾凯说着便站起来跟施耐德道别:“谢谢你的黄酒,有机会到黑土港,我也请你尝尝我们那里出产的水果酒。” “元旦那天有阅兵式,你不打算看了再回去吗?”施耐德也起身相送。 顾凯摇头道:“时间上怕来不及,如果接下来真的要出兵,那很可能就是近些天的事情了,黑土港那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重新协调,我得回去盯着点才行。” 或许是被安南国内局势和决定武力干涉两件事吸引了太多的注意力,接下来两天的工作总结会上显得波澜不惊,各个部门的总结报告也没有出现什么大的问题。由于执委会已经将一部分精力放到了即将开始实施的跨海作战计划上,各个部门提出的新一年工作安排也很顺利地获得了通过。但有一些机构和政体、政策等方面的调整,则是将被延迟到三月底的穿越一周年大会再作进一步的讨论和实施。 1628年1月1日,大明天启七年冬月廿五。崇祯皇帝虽然已经在北京登基了一段时间,但按照皇家历法,这一年将仍然使用先帝天启的年号,直到来年才会改号“崇祯”。 对穿越众来说,这是穿越之后迎来的第一个新年,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不过归化民们却不太理解为什么海汉首长们将这个很普通的日子当作了庆祝的节日——这个时期的“元旦”是正月初一,在原本的时空中,是到新中国成立之后,才将农历正月初一改成了春节,而把公历的一月一号定为了元旦。 在采用纪年的方式上,穿越集团内部也曾有过多种意见,主要分为公元历和农历两种。其实两种纪年方式都各有利弊,如果单纯采用一种纪年方式,那势必会造成某些工作上的混乱。比如资料库中的大部分历史事件都是以公元历记载的,要全部划算成农历将会相当麻烦。而穿越集团最大的依托大明朝又是使用的农历,如果单纯的使用公元历,那么与大明的商贸、文化接触中也会有诸多不便,因此在穿越之后一直都是采用两套纪年方式并行的办法。 为了纪念这个日子的到来,执委会也不惜花费重金,营造出与民同乐的气氛。所有的归化民都得到了轮流放假一天的待遇以及节日特别加餐,入籍超过一个月的归化民,每人都得到了一元流通券作为“特别奖金”。虽然这一举动在民政部的账本上又添加了一笔不小的花销,但执委会认为这笔钱花得非常值得,不但收买了民心,而且会在一定程度上拉动本地消费,营造出“节日消费”的气氛。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居民们得到这笔钱之后也没有别的地方可用,基本只能去胜利港的商贸区消费,而且也只能购买那些得到了执委会特别补贴,价格低得惊人的商品,于是这笔钱在外面流了一圈之后,很快就会再次回到执委会手中。但尽管如此,归化民们也非常感激海汉首长们的“善举”——这种无缘无故给老百姓挨家挨户发钱的举动,可是过去连听都没听说过的事情。 于大山嘴里哼着《苏维埃进行曲》,走进了位于港口商贸区的“胜利百货店”。这家店是民政部下属的经营单位,专门面向归化民出售各种生活物资和商品。由于价廉物美,这里在开业后迅速成为了整个商贸区最有人气的一间商铺。 于大山刚跨进店门,便已经有伙计出声招呼他:“于管事来了!快里面请!” “你去忙你的,我来招呼!”一个身材干瘦的中年男人挥挥手示意伙计退下。 “王裁缝,还没来得及恭喜你高升啊!”于大山朝对方拱了拱手道。 “于管事,我现在可不是裁缝了啊!”对方显然不太满意于大山的态度,带着三分傲然指了指胸口上缝制的标牌——两寸宽,半分高的白布标牌上用黑色丝线缝出了“店面经理”四个字。 “好好好,王店面,是我失言,是我失言了!”于大山笑呵呵地向对方表示了歉意。 “王店面像话吗?请叫我王经理!”王财气鼓鼓地表示了不满。 这个被于大山称为“王裁缝”的人名叫王财,原本是崖州的一个小裁缝,后来因为破产成了流民,被牙行收罗来了胜利港落户。最初的几个月一直都是从事老本行当裁缝,当初于大山在于小宝去广州前给他订做的衣服,就是王财给做的。后来造船厂试制船帆的时候,所有的本地裁缝都被临时征调过去,而王财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为船帆的制造工艺出了不少主意,于是立功受奖,被破格提拔起来。 在那之后王财倒也发挥自己的特长做了一些事情,例如施耐德在广州向“永丰布行”订购的各种织物,其参考资料便是由王财搜集整理出来的。之后他又负责组织了一批裁缝完成新式军服制作的工作,工期和产品质量都得到了军警部的好评。接连的几次出色表现之后,民政部便将他调到了新开张不久的“胜利百货店”当店面经理。 这个职位看似与他的本职工作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但王财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真正的机会这才开始到来——海汉首长们弄出这么大的局面,手下这些产业迟早还是要交给本地归化民打理的,而现在就能走在前面的,无疑将在日后占据极大的优势。别看现在只是个杂货店而已,以海汉首长们的本事,说不定过几年就能变成了大商行,到时候自己水涨船高至少也能当个掌柜什么的。 这个百货店平时有八名伙计,加上他这个主管一共九个人负责门店经营事务,至于帐户和进出货的事情,则是由民政部的穿越众在负责。一般招呼客人的事情都是伙计在做,王财大体上只负责向那些别着红色胸牌的海汉首长提供服务,不过像于大山这样的老相识,王财还是很乐意放下架子主动招呼的。 “于管事,发奖金了吧?今天准备买点什么?”王财很热络地向他介绍道:“昨天刚从广州运来了一批布料,要不要看一看?这可是好东西,崖州都不见得有货卖。你现在好歹也是高级管事了,下了班就不要老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工作服到处晃了。” 于大山摇摇头道:“我儿子就在广州,要买布料让他在广州买好就是了。” 王财还没回话,旁边背身的一个人道:“阁下这就有所不知了,这里出售的布料,价格要比广州来得更便宜!” 于大山一看说话这人自己也认识,赶紧鞠躬行礼道:“李先生!” 这插话的人正是已经在胜利港住了两个多月的李奈。本来在商栈落成之后,李奈便算是任务完成,可以回广州交差了。不过他似乎已经在胜利港住出了兴趣,并没有急于离开这里,反倒是让南下的商船带来了不少生活物资,甚至还修书回家,让老婆也南下琼州岛。在李奈看来,这个日新月异的地方有太多东西值得学习和探究,虽然胜利港远不如广州繁华,但在这里生活却一直都有一种令人愉悦的新鲜感和安定感。 李奈一见之下,当然也认出了于大山,事实上在胜利港住了两个月之后,为海汉人工作的高级归化民他已经能认得一多半了。李奈也知道于大山是最早提海汉人做事的一批本地居民,父子俩都深得海汉人的器重。李奈南下之前跟驻广办没少打交道,那位施耐德施先生在广州城进进出出,身边一直带着的小跟班就是于大山的独生子于小宝。李奈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做“既得利益者”,但他也明白像于大山这样的人肯定已经是海汉人的铁杆属下,几乎不可能再将他当作普通的明人百姓来看待了。 李奈略一拱手,接着向于大山解释道:“于管事有所不知,这店里出售的东西,不管是布料还是其他货物,只要是从外面运来,其价格几乎都要低于产地一截。” 于大山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这是为何?广州的货物跨海运来,加上运费,岂不是应该价格更高才对?” 李奈点点头道:“照理是应如此。但执委会往往都是大宗采购,购入价格相比零售自然会更低一些,而且向本地民众出售的时候,还有意进一步降低了价格。据我所知的行情,这里的布匹价格只怕要比广州反而低了两到三成。” “李先生的意思是,执委会把这些货物从广州运回,然后亏钱卖给我们这些百姓?”于大山简直有些难以置信。 李奈微微点头道:“大致如此。至于那些本地出产的货物,那就更不消说了,若不是执委会管制得严,只怕外地来的客商早就涌到这百货店来个一扫而空了。” 李奈所说的正是穿越集团在本地施行的民政策略之一。由于在本地采取了集体所有制的生产形式,所有的生产活动收益都被集中到了穿越集团手中进行统一安排,加上本地唯一能够正常流通的货币又是由穿越集体自己发行的,于是所有的社会财富几乎都集中到了执委会手中,这种时候就可以充分体现出公有制经济某些长处了——超低的生活成本和物价水平。 除了那些免费向归化民所提供的生活物资之外,其他日常所需的商品几乎都是由外贸部门统一采购,然后对其进行价格补贴,甚至能以低于产地售价的价格在胜利港向民众出售。这样一来,执委会便是本地的唯一一名大买家,要是谁看不清风向想要自己在胜利港开店零售生活物资,那多半只会亏得血本无归。李奈从一开始便已经看透了执委会这种高买低卖的交易方式,因此“福瑞丰”在胜利港开设的商栈甚至根本就没有考虑出售货物,只以单纯的服务业为主体。 而本地的民众因此也得益不少——虽然他们的收入仍然很低,与大明治下的百姓相差不大,但执委会让本地一直保持的低物价使得生活质量却是有着天差地别,这对于民心的拉拢作用简直堪称凶残。外来的民众只要见识过本地归化民的生活水平之后,几乎九成以上都会选择加入到海汉执委会的治下,而且极少会再有人想要回到大明治下地区去生活。 当然这种政策也会有很明显的弊端存在,既然归化民能够以极低的价格享受到物资供应,那么难免就有些怀着小心思的人想要借助归化民的身份来进行投机,将特供物资向外倒卖。不过相关部门对此也查得非常严格,迄今为止所抓到的几名参与投机的归化民全都被判了五年劳役——以田独铁矿的劳动强度而言,这基本就是死刑了。 于大山不懂什么叫做“价格补贴”,但很显然这又是海汉首长们赐予本地百姓的一项大善举,这让他在感动的同时也觉得非常惭愧——并不是因为他不能理解其中的经济学运作原理,而是海汉首长们所做的这项善举竟然没有能让民众们所发现。 “这个宣传的任务就由我于大山来完成吧!”于大山在心里默默地想着,然后向王财订购了实相花底纹的布料,准备做一套像样点的衣服——当然不会再是传统的大襟袍衫式样,而是类似于工作服这样的“海汉风”短衫。 执委会其实根本就不打算对外宣传这种价格补贴政策,因为这并非长远之计,计划经济是过度手段,市场经济才是发展快车道,这是大家根据后世经验所都具备的共识。价格补贴虽然有效,但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加大生产力,增加产品种类,尽可能通过自产来降低商品的成本,这才是有效的解决之道。当然在一段时期之内,对于类似布匹、丝绸这样没法在本地大量生产的商品,执委会还是只能继续执行价格补贴的政策。 王财正在给于大山丈量布料的时候,便听到外面街道上一阵喧闹声,有人在大声叫嚷着“来了来了”。于大山一听也顾不上看王财量布了,赶紧催促道:“布匹放着,回头再量,先出去看个热闹!” 王财愕然反问道:“看什么热闹?” “你跟着来就知道了!”于大山一把抓着王财的手腕,拉着他出了店门。 第二卷扩张之路 264.第264章 武装游行 胜利港地区极少会安排大型的活动让民众聚集到一起,这一来是出于安全上的考虑,民众聚集就必须要派出大量的军警人员维持治安和秩序才行,二来很多生产单位并没有完全施行统一的公休制,大型公众活动势必就会影响到生产安排。在此之前真正由官方发起的集会活动一只手就能数得出来,一次是黑土港拓殖船队出发的时候组织了民众到港口集体送别,另一次则是一个多月前“探索号”试验船下水典礼,也搞过一次大规模的围观活动。 不过随着本地社会秩序的逐渐建立,大型的公众活动已经不再是执委会的禁忌,特别是一些能起到提振士气、聚拢民心的活动,例如新年庆祝、穿越周年庆等等,极有可能会在今后定期举办。 百货店里的人纷纷涌出店门,站在路边张望起来。两列穿黑衣的保安人员沿着道路两边小跑着前进,每隔一段距离就站定一人,将围观的民众都隔离到路边。一些原本在路上行进的牛车和民众也在保安的吆喝之下赶紧避到路边,将主干道完全腾了出来。 “看码头那边!”已经有眼尖的人叫嚷起来。 刚刚走出店门的李奈、于大山等人踮着脚尖往南边的码头上张望,见四艘帆船停在了平时一直空着的一处栈桥两边,船上正有大量人员鱼贯下船。李奈在胜利港待的时间长了,也知道那处栈桥是“海汉军警部”专用的设施,只供港口码头与港湾东岸民团军营之间的交通船停靠,这四艘船上肯定是海汉民团的士兵了。不过李奈过去还从未见过海汉民团有这样大规模的调动,难不成是有外敌来袭? 这个念头只在他心中一闪而过便被立刻否定了,如果真有外敌来袭,执委会肯定不会让民众就这么在街上围观,起码会组织他们撤往坚固牢实的一号基地或是地处内陆的田独。 还是于大山的解释让他立刻明白了缘由:“各位今天可是有眼福了,执委会的首长们要阅兵,大伙儿等着看热闹吧!” 王财嘀咕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首长们阅兵,小老百姓凑什么热闹……” “我本家侄子就在民团二连当班长,他亲口说的。其实阅兵这事早半个月就已经布置好了,只是没有对外宣扬而已。”于大山得意洋洋地说道:“而且首长们还说了,这次阅兵就是给我们这些老百姓看的!首长们组织民团练的这些兵,就是为了保护我们老百姓!” 李奈听了这话却有些不以为然,练兵保护百姓?倒不如说是保护海汉人的财产——当然这个财产的定义也包括这附近地区所有的归化民在内。这些百姓都是海汉人的生财工具,那自然是得好好护着才行。不过相比普通的民团,海汉民团的装备也实在太逆天了一点。 李奈最近已经发现海汉民团装备的火枪与“福瑞丰”过去购入的火绳枪并不一样,虽然不明其运作原理,但看起来似乎比火绳枪更加厉害。但很显然海汉人并不打算向外出售这种“先进”武器,而李奈也很知趣地没有主动去向陶东来等人打听价钱。但毫无疑问的是,海汉人为了武装这支民团可是花了不少钱,而且几乎是隔天就要进行枪炮的实弹操演,做好了随时大战一场的准备——似乎就只差一个欠揍的对手出现在海汉民团面前了。 李奈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有人从人群中挤到他旁边招呼道:“李先生,陶总请您去一号基地的城门观礼。” 李奈回头一看,是港区管委会派给自己的跟班蒋三蒋凯申,当下点点头应了,又朝于大山和王财拱了拱手示意,便跟着蒋三挤出了人群,往一号基地方向去了。 于大山很是羡慕地看着李奈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舔了舔嘴唇,对王财道:“王经理,赶紧让伙计去搬两张椅子出来,看热闹得站高点才看得清楚!” 从胜利港码头登岸的是目前驻扎在军营区的三个民兵步兵连和一个炮兵连,以及两个连的民兵学员。另外为了让阅兵队伍看起来更加“雄壮”一些,只接受过数次集体军训的几百名归化民也将作为协从部队登场亮相。他们从半个月之前就接到通知,开始准备新年伊始的阅兵仪式。不过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并没有想到,这次的阅兵式之后不久,民团就会踏上真正的战场,开始履行一支军队的职责。 虽然提前进行了准备,但出席这次阅兵式的民团部队也并非齐装满员,一部分民兵目前仍然在胜利港之外的岗位上执勤。虽然军警部的调令已经下达,但民兵学员去这些地方换岗的时候,交接工作往往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行。当然了,住北越地区的数百名士兵是不可能回到胜利港参加这次阅兵了,但基于轮换驻外的体制,他们倒是很有希望能参加明年也就是1629年的新年阅兵式。 负责这次阅兵式指挥的是训练营总教官古卫,他原本还想让回来述职的钱天敦留下来帮助自己操办这个仪式,但因为黑土港方面同样有很多事情需要为接下来的军事行动做准备,前一天钱天敦便已经与顾凯一起乘船先期返回黑土港。与他们一同前往的人员除了顾凯的家属瑞莎之外,还有因为执委会的宣传政策调整而被“发配”外地的记者罗舞丹。 当然罗舞丹本人倒是不见得会把这种委派当作是发配看待,因为执委会在把她派去北越的同时也给了她调整了行政级别,准确地说是授予了她“驻北越地区新闻工作站站长”这么一个听起来很玄乎的职务。尽管这个职位暂时还只是一个光杆司令,但毫无疑问这也是罗舞丹仕途的,总比她留在胜利港做一个最基层的小记者更有前途。 钱天敦的提前出发也没有难住古卫,最后他还是找到了一个副手帮助自己操办这次的阅兵式。穿越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农业部畜牧基地待着的哈鲁恭被古卫给翻了出来,除了帮助古卫组织队伍之外,前骑兵战士哈鲁恭还得负责军警部下属最新编制骑兵排在公众视野的首次亮相。 三亚地区并不适合饲养战马,但为了今后的作战需要,又不得不从事这方面的准备工作。当初穿越时带来的物资中也包括了几匹马,经过半年的时间,又陆陆续续从崖州、琼州府城等地采购了一些马匹,从中挑选出了十六匹马,组成了一个骑兵排的编制,由哈鲁恭本人亲自担任排长一职。 编制虽然是有了,但战斗力却相当可疑,除了哈鲁恭本人之外,其他士兵别说骑兵,连骑马都是头一遭,全是在进入民团之后才开始学习骑术,至于什么冲阵、砍杀之类的骑兵战术暂时不能指望了。不管从质量还是数量上来说,这支新成立的骑兵部队显然都无法投放到正面战场上使用。而哈鲁恭给军警部的报告中也指出,这支部队目前最大的功能恐怕就是完善部队建制而已,谈不上实际的战斗力,如果一定要在战斗中使用,那么最好是作为传令、导向的工具——甚至连侦查任务都还不适合交给这支队伍去完成。 不过这次针对安南内战的军事行动,极有可能还是会把骑兵排也派出去作为协从部队使用。虽然中南半岛的地形地貌和气候条件都不适合骑兵作战,但如果是在限定区域内的小规模交战,骑兵仍然还是能够起到一定的作用。 军警部目前有一种观点,认为应该在保证由北越方面负担基本军费的基础上,长期在安南战场上小规模派驻部队进行轮战,以实战来锻炼部队。而除了基本的步兵、炮兵和水兵之外,骑兵也将是未来攻略大陆的一个重要兵种。如果等到今后有实力介入大陆了才开始考虑将骑兵加入战斗编制,那时机就太晚了。哪怕现阶段的骑兵部队规模只能用迷你来形容,军警部也希望麾下能有一支少而精的骑兵部队存在。 士兵们在列队进入码头之后,由班排军官进行整队,然后以连为单位集中。为了这次的阅兵式,他们在最近半个月中的军训内容有七成都是行进队列练习。古卫倒不是指望他们的队列能够走出后世仪仗队的水平,但至少不能像普通民团那样一看就是一群放下锄头扛起枪的农民。既然已经将这支民团当作了职业部队来培养,那对于士兵的要求自然也得从职业军人的角度出发才行。 这种从老百姓到军人的转变不仅仅只是换一身皮那么简单,更重要的还是在心理层面上确立起军人的意识。而这除了长期的军事训练和集体生活之外,参与实际的战斗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培训手段。在完成今天的阅兵式之后,这支部队在接下来的几天中的训练科目将全部安排强化战斗训练,为即将到来的实战做准备。但具体的出兵时间,还得看顾凯与北越方面的交涉结果而定,军警部认为北越政权会在国内战局的压力下很快作出决定,出兵时间最迟也不会超过本月月底。 “列队集合!”“邻近两人为单位,互相检查装备!”“向右看齐!” 于铁柱大声向自己的下属士兵下达命令,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于铁柱是首批被纳入海汉治下的归化民之一,也是第一批进入海汉民团的人员,在这支年轻的队伍当中已经可以算是“老兵”了。虽然没有参加过真正的战斗,但各种军事任务已经参与过多次。从最初的榆林角哨所执勤,到后来的海上巡逻他都曾直接参与,靠着资历在民团中第一批晋升到中士,并成为了首批归化民基层军官。虽然只是一个班长,但在于铁柱看来,这其实跟过去需要仰望的“军爷”已经是一个等级了——要知道即便那些来胜利港的崖州水师人员,看到海汉民团的人可都是主动礼让三分的。 于铁柱并不在意海汉民团的性质究竟是私人武装还是属于反政府武装,现在每个人的生活都比以前过得更好,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于铁柱的家人和亲戚朋友现在全都入了归化民的籍,并且也有于大山这种已经“混出名堂”的成功人士亲戚,这让于铁柱对于自己的从军之路也充满了期望。他不止一次听自己的教官说过,在这个体制之内,升得最快的肯定是当兵的,只要一打仗,获得提拔的机会就将大把大把地出现,今后当排长、连长甚至更大的官也并非不可能——当然,前提是必须奋勇作战的同时还得在战斗中存活下来。 于铁柱虽然没打过仗,但他有幸看过只有军官一级人员才能观看的“海汉画片”,对于战争的残酷也有初步的印象。同时他也慢慢明白,海汉首长们组建这支民团的目的可不仅仅只是为了保卫胜利港而已。但于铁柱心中却并不畏惧,反而十分渴望早日体验到那种血与火的滋味。在昨晚参加的连部准备会上,担任二连连长的穿越众军官已经向他们告知,在近段时间可能将会对外发起一次军事行动。当然,这位高级军官也向他们着重声明了一点,这次军事行动的目标肯定不会是大明。 在于铁柱看来,这次公开阅兵的目的恐怕就是要让本地民众也对即将到来的战争有一个心理准备,至少让他们知道海汉民团的战斗力足以保证能够取得胜利的结果,免得民众在得知开战消息之后担惊受怕。 于铁柱所在的民兵二连在集合整备完成之后,便迅速被带离了码头,到通往一号基地的景观大道上待命。他们空出来的地方则是立刻被刚刚登陆上岸的炮兵连填充,这支被执委会和军警部寄予厚望的连队配备了六门6磅炮和四门12磅炮,所有的火炮都安装在两轮式的活动炮架上,行进时由骡子进行牵引。在他们的队列当中,还有数辆运输弹药和火炮配套工具的辎重平板大车,基本是把战时的编制全部搬了出来。 此时的景观大道两旁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民众,特别是那些外来人员,更是十分好奇海汉人这又是要唱哪一出戏。围观民众正在议论纷纷之时,便听一阵鼓声响起,然后迅速地慢了下来,保持着一个固定的节奏。景观大道尽头与码头相连的地方,穿着灰布军装的海汉民团开始踏着咚咚作响的鼓点,迈着整齐地步伐行进而来。 这些民团士兵头戴藤盔,身着灰布军装,外面扎着牛皮武装带,小腿上打着绑腿,穿着千层底布鞋,左臂上有一块绣有“海汉民团”字样的袖标,左胸处还有一个小标,上面标注了士兵所属连队。普通士兵的衣领上还有一道红色标志,这是他们的下士军衔,中士和上士则依次多出一道红标。至于更高级的穿越众军官,则是佩戴了军警部统一配发的肩章。如果不是藤盔的违和感太强,这支队伍远看倒是颇有点“土八路”复刻版的味道。 士兵们抬头挺胸,将燧发枪背在背后,一手抓住连接枪身两端的枪带以保持稳定。为了彰显威武的效果,还特地将刺刀都全部装上,一大片闪着白光的刺刀林在视觉效果上的确很有冲击力。队列以六人为横排,每个连队为一个矩形方阵行进,队列前方还有专门的旗手打着绣有部队编制的旌旗,气势丝毫不亚于大明正规军。 不知是什么人开了头,突然道路两边的围观人群中便开始传出啪啪的鼓掌声,这种来自海汉的情绪宣泄方式立刻就形成了连锁反应,大量民众都有模有样地开始鼓掌,更有人大声叫起好来——这些民兵都是来自本地,围观者中自然有很多熟识者,叫好声多半是针对个人,倒未必是冲着这支部队去的。不过民众的这种情绪显然也带动了民团的士兵,他们不由自主地抬高了下巴,以更有力的姿态向前行进。 “这……这成何体统!”不少第一次目睹海汉民团真身的外来人员都是看得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置评这支在他们看来已经逾越了民团规格的武装力量——除了没有盔甲之外,这支部队无论从军纪还是武器上来看,都已经丝毫不亚于大明王师。 在紧接着三个陆军连队方阵的便是炮兵连队,这些黑黝黝的火炮相比之前的刺刀林的视觉冲击力要来得更猛,没人能够无视这种光外形就足以吓趴一大片的大杀器。 紧跟在炮兵连队之后的是骑兵连,虽然只有十几匹战马,但配置了骑兵弯刀和近一丈长的骑枪之后,这支小小的骑兵部队看起来还是颇有震撼力。 第二卷扩张之路 265.第265章 群体效应 不过相比于前面的步兵、炮兵队列,缺乏训练的骑兵队伍显然就没那么整齐了,马队简直是以一种零七碎八的队列在前进,哈鲁恭真想下令全体下马牵马前进,那样至少会走得整齐一点。但这也并不妨碍围观的群众们发出阵阵叫好声,毕竟这个兵种在远离大陆的琼州岛上可真是个稀罕物,就连崖州的驻军也没几匹战马——养骑兵可比养步兵费钱得多,而且在崖州几乎排不上用场,恨不得能多吃点空饷的兵头肯定不会把钱花在这种好看不好用的地方。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个小小的骑兵排的编制,实际吃掉的军费甚至堪比一个步兵连。如果不是考虑到未来的军事扩张需要,军警部都不太乐意在有限的军费预算中划出一笔钱来维持这个暂时派不上用场的兵种。不过哈鲁恭在年底前给军警部的工作报告中也提到,希望能在1628年完成首个骑兵连的扩编,这就意味着这支骑兵部队的耗费将会增加到目前的三倍。至于军警部的大佬们如何去向执委会争取到这笔预算,那就不是哈鲁恭需要去操心的事情了。 跟随在骑兵的后面是一个小小的水兵方阵。虽然目前并没有成立真正意义上的海军,但考虑到未来的发展趋势,军警部还是配合海运部组织了这么一个方阵,成员全部由一些精干的归化民水手和船员组成。由于准备得比较仓促,他们的服装不像前面的步兵方阵那样统一,但军警部仍然很体贴地给每个参加阅兵式的成员都配发了一把三尺长的军刀挎在腰间,并打出一面深蓝色旌旗来表明这个方阵的水兵属性。 如果不是目前的兵员数量太少,军警部早就有心把海军队伍拉起来了。目前的海上巡逻、武装押运等任务,仍然是由挂着海汉民团旗号的陆军来完成的,如果一定要把这部分人定义一个兵种,那大概也只能是“陆军海战队”而已。而真正意义上的海军成立,或许最快都得等到这次的海外军事行动结束之后——军警部打算再等等时机,借助战争胜利的东风来说服执委会通过建立海军的计划。 相比陆军,海军的运作成本可就要大多了,步兵可以靠两支脚行进,但海军就必须要依靠战舰来作为交通载具才能发挥作用。而目前的“探索级”帆船的基本型造价在一千五百元左右,远高于四百料的中式帆船。战舰型因为船身结构加固和船上的武器配置,建造成本更是成倍高于基本型。胜利港造船厂虽然是完全吃财政的单位,不用在意造船的利润,但给军警部报出的底价也已经超过了四千元。至于吨位更大,尚处于设计阶段的五百吨级战舰,其造价预算则是直接突破万元——这基本已经达到或超过陆军一个整编连队一年的维持费用了。独舰不成军,要想有一支靠得住的海上武装力量,那还得多造几艘才行,而这笔费用显然不是小数目。 而这还仅仅只是造船的费用,要让造好的战舰动起来,必须还要配备足额的水手船员和战斗人员,而且不管是日常出航巡逻还是战时执行作战任务,只要船在海上行驶,就无时不刻都在消耗着军费。以目前军警部所能拿到的预算额度来说,想要同时大规模扩张陆军和海军的难度极大——除非能够在这次的军事行动中有所收获,那可能就会另当别论了。 走在最后面的队伍是三个连队的民夫,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民兵队伍,他们所配置的武器就只有一丈五尺长的铁尖长矛。不过这并不妨碍这些仅仅经过了几次队列训练的归化民一脸骄傲地昂首前进,在他们看来能够被挑选接受这样的训练,说不定就有很大的机会在将来加入到民团当中,从而享受到更好的待遇。 而军警部的打算也正是如此,在下一次的扩编当中,这些已经接受过一定水平军事训练的预备役就将会成为兵源主力,届时他们在训练营的新兵生涯也有望得到进一步的缩短。 围观人群中也有刚来胜利港不久的外地客商,一边看着这场武装游行,一边对海汉人的这种“猖狂”行为提出了质疑:“这些海汉人如此大肆兴兵,公然宣扬,难道就不怕有人检举他们作乱,被崖州官府问责?” 于大山斜眼瞄了发话这位仁兄一眼,傲然道:“检举?胜利港的民团早就在崖州登记造册,可不是什么私兵!阁下来港上岸时难道没看到,这里可是榆林巡检司治下,一举一动尽在官老爷的眼皮子底下,哪会有什么兴兵作乱的嫌疑。” 于大山这话说得倒是不错,只不过这里的官老爷大概只能是执委会,而被放在执委会眼皮子底下监视着的人,则是巡检司的魏平。此时魏平就站在一号基地的城楼上,与李奈等人作为“特邀嘉宾”观礼这次的阅兵式。 在魏平的努力之下,终于勉强说服了他在崖州的同知姐夫,将罗升东的老丈人章通判作为了政治上的支持对象。当然了,这种说服可不仅仅只依靠了魏平的书信,同时还有执委会通过驻崖办悄悄送到魏平姐夫家中一千五百两白银和崖州城外一百多亩良田的地契。魏平不是很清楚另外几名崖州高官得到了怎样的好处,但他们的确起草了一封联名推荐书,向上面举荐章通判接任崖州知州一职,至于效果如何,恐怕还得等几个月现任知州卸任的时候才能知晓。 魏平在立下这一功之后,总算是比较彻底地摆脱了之前几个月的软禁生活,获得了在胜利港自由行动的权力。除此之外,魏平甚至还得到了每一月一次返回崖州探亲的机会,但在胜利港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也早就明白招惹海汉人的后果远不如与其合作获利,这时候已经生不出多少闹事的心思了。魏平回崖州只住了三五日,便主动搭船返回了胜利港,毕竟相比崖州,在这里当巡检可是有更好的发展前景。 事实上魏平现在很有点后悔当初来时没有听取罗升东的劝告,要是从一开始就主动跟海汉人合作,也不至于浪费这近半年的时间。看看人家罗升东,这段时间里不但把私盐买卖做得风生水起赚了个盆满钵满,自己也从把总升到了千总,不但自己在崖州水寨拥有了更大的影响力,而且海汉人甚至替他出钱出力,要将他的老丈人推上崖州知州的宝座——如果当初自己没那么冲动,稍稍机灵一点,应该也已经捞到不少好处了吧? “魏巡检,你看海汉人的民团如何?” 李奈的轻声提问让魏平的思绪重新回到了眼前的场景,一队队的民团士兵已经抵达了基地大门外的小广场,以连为单位进行集结。虽然人数多达数百人,但除了军官们的指令声之外,队伍中并没有人随意交谈或是发出喧哗声。 “军容严整,非崖州驻军所能敌也!”魏平话一出口便自觉失言,赶紧又弥补道:“不过海汉民团一向守法遵纪,断然不会跟崖州驻军起什么冲突。有此等民团护卫,相信胜利港未来的安全定能无虞。” 李奈笑了笑道:“魏巡检高见!在下也觉得海汉民团兵强马壮是件好事,试想此地商贸往来繁盛之后,必定会有为非作歹之徒盯上这里,有这么一支民团护卫,如你我才能在这里安心发财啊!” 魏平连连点头称是,心中却想你这番话恐怕只是说给旁边海汉人听的吧!今天罗升东没来胜利港,但这拍马屁的位置却是被李家少爷给补上了。 果然旁边的施耐德闻言便接话道:“李先生说得很有道理,我们组织民团的目的,就是为经济发展保驾护航。来到胜利港做生意的客商,当然也都属于我们的保护对象,不管有谁想要插手胜利港的事情,我们都会用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处理掉这些威胁,让大家都能在这里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地做生意。” 说这种漂亮话,施耐德堪称专业,但话中仍然隐隐透出几分警告的味道。不过李奈和魏平也不是第一次听到类似的“威胁”言论了,脸上倒是都显得非常自然——反正自己也拿海汉人没办法,不如就顺其自然好了。 至于说目睹了这一场武装游行的观众中会不会有人真的跑去官府举报海汉人行为不端,他们可是丝毫都不担心。如果去崖州举告,那恐怕刚出衙门就会被人用麻袋套头给绑走——这种事在此之前并不是没有发生过,胆敢去州衙举告的人后来都很快就不知下落了。 至于说去其他地方举告,那就更无需担心了。不管是琼州府城还是广州,最终的查探任务仍然得摊派到崖州来,而崖州官方唯一会采取的举动就是让水师出动,去看看胜利港是否一切正常。让罗升东带队去自己老板那里查账,这要能查出什么问题才真是见鬼了。要是罗升东的老丈人真能上位成功,那日后崖州这地方的形势只怕更是会大幅度地朝海汉一方倾斜,形成一个小小的国中之国了。 各个连队顺着景观大道行进至基地大门外,便开始列队候命。军警部本来还想安排在一号基地外面来一次实弹打靶的演示,但最后还是被否决了,毕竟会有大量的围观群众,而火枪子弹的飞行轨迹又太诡异,要是打到什么花花草草的就不好了。于是阅兵式的进程便改成了领导训话,自然这个活儿要交给执委会的头号任务陶东来才合适,为此还专门在城楼的观礼台两边架上了高音喇叭。 陶东来这次也没再像上次下水仪式那么推脱,调整了一下情绪之后,便拿起麦克风,大声下令道:“立正!” 下面的军阵中如条件反射一般,传出唰地一声,所有人员都下意识地采取了军姿站立。而围观群众当中居然也有不少人有样学样,挺胸抬头地站起了军姿。 “稍息!”陶东来下达了第二条命令,然后说道:“或许在场的很多人并不明白今天为何要进行民团阅兵,我就简单说几句。” 陶东来俯视着下方的军阵,缓缓地说道:“我海汉一族并非以武立国,也不崇尚用武力来解决问题,但我们很清楚什么才是保护自己利益的最好武器,不是笔杆子,更不是嘴皮子,而是掌握在我们手中的刀枪和随时能够射向敌人的炮弹!你们的战友,你们的家人,你们所生活的这个环境,就是你们需要用手中的武器去保护的对象!如果有人想要伤害你身边的人,夺走你所有的一切,我们所要做的事情就是用武器打垮他们!告诉我,你们怕不怕打仗?” “不怕!”民团士兵们很是整齐地大声回答道。当然,类似这样的问题他们已经在军营中被反复问起过上百次,这种重复式的简单洗脑已经让他们形成了条件反射,根本连想都不会想就会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谁是最后的赢家?” “海汉民团!” “谁是战无不胜的勇者?” “海汉民团!” 简单而有力的口号不仅让接受检阅的民团士兵们大为兴奋,连带着围观群众的情绪也跟着拉动起来。从第一个人无意识地跟着叫出口开始,很快便有人跟风。陶东来在城楼上每问出一句,下面的回应声都会增加不少音量。到后来上千人发出的吼声震得整个胜利港港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很多人都已经在这样的群体行为中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是下意识地跟着周围的人一起大吼着“海汉民团”,似乎不这样做就不足以宣泄出胸中的那种澎湃的情绪。 “谁是你们的保护神?” “海汉民团!” “谁是你们危难时可以依靠的人?” “海汉民团!” 站在椅子上的于大山和王财也声嘶力竭地叫喊着,他们大概自己都不太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绪失控的状态。但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这么做了之后心中真的会有一种很爽的感觉,那种情绪宣泄到淋漓至尽的的感觉简直奇妙到难以言喻。 城楼上观礼的李奈和魏平早就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合不拢嘴了。如果说海汉民团的军阵对他们而言是形成了视觉冲击的话,那么眼前这种全民狂热的场面那就真的是直接冲击心灵深处了。一直以来他们都认为这些民众依附于海汉人的最大原因还是因为贫苦,替海汉人做事的目的也只是求个温饱,哪怕是入了民团的那些胆大包天的家伙,应该也只是为了海汉人所开出的丰厚待遇而已。但眼前所见的事实已经告诉他们,这种想法简直幼稚得可笑。 李奈和魏平都已经在胜利港生活了一段时间,他们虽然能感受到本地百姓对于海汉人的推崇和敬畏,但从未想过海汉人的民意支持度会高到这样!看到下面那一张张因为兴奋而导致表情扭曲的面孔,两人都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畏惧感产生,甚至连腿都开始有点瑟瑟发抖——这些歇斯底里大声喊着口号的人,还有没有把自己真的当作大明百姓看待? 而这样的群体性反应也大大出乎了在城楼上观礼的执委会意料,甚至连陶东来本人都没有想到会引发这样剧烈的反应。这种一问一答的方式是军队中惯常会使用的政工手段,通过最简单的办法来让士兵头脑中形成牢固的信念。而目前的这些民团士兵几乎全部都是来自于贫苦家庭,思想相对也比较单纯。军警部认为与其对这些文化很低的士兵灌输大道理,倒不如以简短的口号来作为政工工作的手段。 而以现在所见的情况来说,这种政工宣传手段可不仅仅只是对民团的士兵们有洗脑的效果,对于本地的归化民也同样如此。众多的围观民众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因为群体效应陷入到狂热状态中,如果不是到后面陶东来主动停了下来,恐怕这些人会跟着民团士兵一起把口号继续喊下去。 陶东来甚至在想,如果现在就宣布民团在近期要出征的消息,只怕下面的民众会一边倒的叫好,根本不会有人对此表示出反对的意见。当然了,出兵这件事目前仍然还是属于筹备阶段,具体何时实施,则需要看北越那边的反应而定了。 如果北越突然爆发,在这个时候独力打出了翻身仗,那自然也就没有了强行出兵的必要,大家都可以洗洗睡了。不过根据各方面的情报信息来推断,军警部认为北越军队在接下来的防御战中继续被动的可能性超过九成,至少有将近五成的可能性会因为架不住南越火器部队的攻击而发生溃败。至于反败为胜,军警部认为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以直接忽略不计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266.第266章 军援条件 这次阅兵式的效果可以说远超执委会和军警部的预期,民团士兵们的士气提振是一方面,能得到本地民众如此狂热的支持,才是真正值得欣喜的收获。当然了,民众这种反应也并不只是单纯的群体效应,更多还是来自于他们内心深处对执委会的管理、对本地社会制度的认同感,这也充分证明了穿越以来这段时间各种民政措施所起到的作用。 “民心可用啊!”就连年纪最大的袁若修老爷子也被先前的热闹情景所打动,回到会议室之后还在连连感叹。 “老百姓对民团的支持度这么高,倒是能给我们的出兵计划减少很多阻力了。”颜楚杰也是很难得地喜笑颜开。作为军警部的大佬,他最担心的倒不是跨海作战的危险,而是这个决定会在本地民间受到民众反对。 “现在我们所需的就是等待北越那边的消息了。”陶东来也很赞同颜楚杰的看法,既然没有了本地的民意压力,那么出兵的最后一个障碍便是北越政权的态度了。 顾凯和钱天敦所乘坐的帆船在这个时候距离涂山半岛还有几十海里的路程。照原本的航程安排,这个时候本来应该已经到达目的地,但因为在途中遇到天气状况不佳,不得不更改了直航涂山半岛的路线,在半路上的浮水洲岛停留了一天时间躲避风雨。不过好在这点小耽搁也不会耽误正事,他们出发的时候,大本营已经通过电台联络了浮水洲岛的驻军,让穆夏柏和冯安楠先跟北越方面的特使接触一下,表明执委会愿意出兵帮助北越抵御“南部叛军”攻击的决议。 而北越派到涂山训练营来调兵的特使显然处理事务的权限也不太够,听到这消息不敢妄下决定,赶紧又派了人骑马回升龙府去报信——海汉人愿意出兵帮忙,这可是北越政权之前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这一来一去的路程就有两百多公里,因此郑氏这边的人从升龙府匆匆赶来的时候,顾凯和钱天敦也才刚刚抵达了涂山半岛的码头。双方一前一后几乎是脚跟脚地到了训练营,开始就海汉出兵一事进行磋商。 这次郑氏所派来的代表仍然是先前与陶东来打过交道的郑柞,而他的父亲清都王郑梉目前正在升龙府附近调兵遣将,准备要亲自带队南下,这大概也跟目前北越在战场上的不利局面有直接关系。 郑柞倒是显得比较镇静,不慌不忙地与钱天敦等人一一见礼。郑柞除了与钱天敦有过一次碰面之外,顾凯、穆夏柏和冯安楠这几人都是第一次见到。看到上次那位姓陶的首领没来,不知怎地,郑柞心中反而觉得轻松了一些。 “郑先生,关于贵方军队在南部的交战状况,先前我们也通过使者了解到一些。但对贵方想将训练营的这批人抽调到前线作战,我们是持保留意见的。虽然这些士兵已经装备了我们提供的武器,但他们的训练期并未接触,实际的战斗力可能达不到贵方的期望值,强行把他们派上战场的效果未必会好。为了避免出现一些我们都不希望看到的状况,我方决定派出一定数量的军事顾问,协助贵方打击南部的叛军。”顾凯一上来便直接切入到正题,表明了己方的意图。 郑柞也不是傻子,当然能想到海汉人主动提出要帮忙的原因肯定不会是因为闲的蛋疼,必然是有某些交换条件要与己方商议——就如同前次向他们购买军火,结果谈来谈去就让海汉人在北边的海湾里租去了一大块土地。好在那边地区本来也没什么实际价值,海汉人愿意去那里挖煤那就挖个够好了,升龙府似乎也没什么实际的损失。至于移民之类的事情那就更不是问题了,正好升龙府有大量的闲置人口不知该如何处理,再不想办法疏散迟早会出事。从这个角度来说,海汉人所提出的移民要求反倒是解决了升龙府所面临的一道难题。 但做买卖是一回事,出兵帮忙打仗就是另一回事了。郑柞很谨慎地问道:“顾先生,那不知贵方有些什么条件?” 顾凯笑了笑道:“条件嘛肯定是有几条的,毕竟我们的士兵要跨海而来,消耗极大,贵方总得有所补偿才是。” 郑柞点头道:“若是军费,那倒好说,我方愿付白银两万两,请贵方出兵驱赶南方叛军。” 顾凯干咳了一声:“两万两……怕是不够。” 郑柞一愣,接着追问道:“不知贵方打算派遣多少军队?” “千人以内吧。”顾凯也知道接下来要提的条件恐怕会让对方有点难受,干脆就把派遣军的数目说得模糊一点。 “这……不过千人的队伍,两万两白银还不够?”郑柞觉得难以置信:“顾先生或许不知,在我安南国作战,两万两白银已经足够拉起近万人的军队了。” “军队跟军队的质量是不一样的。”钱天敦插话道:“郑先生,贵方既然愿意开办这个训练营,并且调来士兵将官向我方学习先进的战术,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你所说的万人军队,在我们看来不过是上万的农民,不管是战斗技巧还是作战意志,跟职业军队的要求还相差甚远。我可以不客气地说一句,这种部队在我方的军队面前就是土鸡瓦狗而已。” 郑柞脸色一红道:“我方在升龙府一地便可招兵十万,即便战力不高,但终究人多势众……” “郑先生,打仗也是要讲究可行性的,就算你能临时招到这么多的兵,你有这么多的军官去指挥吗?还是说把你现有的部队全部打散了派下去当指挥?那你觉得你这支十万人的部队还能有多少战斗力可言?”钱天敦毫不客气地指出郑柞言论中的谬误:“再说了,十万人一人一天只吃半斤米,那也是五万斤粮食了,以作战需要而论,少说也得先储备十天半个月的军粮。这么多粮食要从升龙府运到八百里之外的交战区,我不知道郑先生打算怎么解决这个运输问题?再征发几万民夫来运粮吗?” “你……你……”郑柞指着钱天敦想要继续辩驳,但偏偏这些作战理论又是自己的弱项,说多错多,再说下去只怕又会被钱天敦给抓住了漏洞。 “好了好了。”顾凯不失时机地跳出来唱红脸:“钱中尉并没有恶意,他也只是想向你说明临时从民间征兵作战的坏处而已。郑先生,从民间征兵不但效率低下,而且战力堪忧,就算勉强拉上战场,也未必能起到扭转战局的作用,反倒有可能白白消耗大量的物资。至于说这种征兵会在民间造成的负面影响,我想就算我不说,郑先生心里也应该很有数。” 郑柞当然知道从民间临时征兵的种种坏处,这些农兵打顺风仗还能将就用一下,要是打得不顺,立刻就会出现大面积的逃兵。而且由于这种征兵几乎是一刀切,凡是适龄的男子都是一律强征入伍,在民间也极易激起民变。可是眼下南方的战事吃紧,征发农兵几乎已经成了北越最后的一种选择,就算知道其中有种种弊端,那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郑柞鼻子里哼了一声,却是没有对顾凯的说法表明态度。 顾凯何等人精,心说你不辩解那就是默认了,当下便接着劝说道:“我方派出的军队规模虽小,但都是精英,别说农兵,就是贵方的正规军拉出来,那实力也还差着一大截。而且除了军粮之外的其他作战物资都由我方自行准备和运送,全都无需贵方操办,试想这八百里的运输线,能为贵方节省下多少的人力物力财力?我方出兵的费用肯定不算便宜,但贵也肯定贵得有价值!” 郑柞沉吟片刻才再次问道:“那不知贵方军费如何计算?” 有门了!顾凯忍住心中窃喜,扳着指头给郑柞计算道:“我方出兵所需的军费主要分作三部分,第一部分是海运费用。我方要将作战部队的人员和物资跨海运过来,至少要出动七八艘大海船,打仗过程中这些船都得在近岸处候命,以备随时机动。打完仗之后还得把人和物资都运回去,所以这个运费是不可不计的。顺便说一句,如果贵方真打算把训练营这些士兵都派上前线,那么我方可以派出海船代为运输,运费都按最低的成本计算,只需两三日就可直达交战地区,绝对比陆路行军快得多。” “第二部分是我方士兵的驻守费用,包括我方士兵在驻守期间的物资消耗和军饷。这是很合理的费用,我就不多作解释了。第三部分则是参战的费用,如果我方人员直接参与战斗,那么就必须给作战人员分发作战奖励,另外消耗的弹药也要计入到这部分的费用当中。当然了,如果战斗中我方人员出现了伤亡,那么后续的抚恤费用也必须一并计算进去。”顾凯一口气将军费的计算规则说完,然后观察着郑柞的脸色,以便调整自己接下来的策略。 郑柞撇了撇嘴角,明显有些不快地问道:“顾先生可有计算过大致的数目?” 顾凯点头应道:“如果是只驻守不直接参与作战的状况下,我方这支部队每天的军费大约是五千两,考虑到我们双方一直以来良好的合作关系,这个数字已经是包涵了海运的费用在内,作战期间的海运费用就无需单独计算了。如果直接参战,那就必须加上我刚才所说的那些费用了……” 郑柞听着听着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每天五千两!这还是驻守费用,如果直接参战,对方会立刻将这个数字再翻上一倍也不奇怪。上次那位一直笑嘻嘻的陶首领也是提出了不少苛刻条件,海汉人在这方面倒真是一脉相承啊!刚才似乎听那位钱中尉介绍说过这位顾先生好像是陶首领的表弟?等等,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顾凯看郑柞脸色难看,便又安慰道:“郑先生不要觉得五千两一天有多贵,五千两银子你能买到南方叛军的和平态度吗?能换来战场上的胜利吗?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买卖,之前的交易也至少有十几万两银子的数额了吧?我方可有半点不实吹嘘自己产品的地方?可有任何有损诚信的举动?” 郑柞摇头道:“这倒没有,贵方的东西的确物有所值,交易中从未有过克扣,训练我方士兵也是尽心尽力,这些我都是知道的。” “这就是了嘛!”顾凯继续劝说道:“我们也不会要求贵方提前支付长时间的费用,如果贵方愿意,完全可以一天一天地进行支付,如果感觉我方的军队不值这个价,随时都可以终止这种合作。几千两你买不到吃亏,几千两你买不到上当,要是错过了我们这次的提议,请问贵方再到哪里去临时组织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出来稳定大局?” 郑柞心道你这话说得好听实际却是不给人留退路,一天一天的付钱,我郑家还没小气抠门到那个地步!真要这么做了,以后还怎么在海汉人面前抬得起头讲条件? 当下郑柞便摇头道:“顾先生说的这些道理的确是对的,但贵方所提的这个价格实在太高,恕在下无法认同。” 顾凯不甘心地问道:“那郑先生认为什么样的价位才是合理的?” 郑柞这次沉默了良久,才开口说道:“若贵方能在先前的价格上减去一半,那在下便可立刻答允此事。” “价格减半,那我们派出的军队数量也会减半。”钱天敦毫不示弱地回敬了郑柞:“郑先生大概忘了一件事,现在急需给贵国内战添加助力的并不是我们,而是贵方。如果南越的军队真的能一直向北推进,那对于我们又会有多大的实际损失呢?我们只是商人而已,能卖给贵方的东西,到时候同样也能卖给新的当权者。如果贵方觉得继续打下去无法扭转战局的话,不妨像我们一样,先考虑考虑后路……” “够了!”郑柞的脸色又红了,不过这一次变红更多的是因为愤怒:“无论如何,阮逆绝无可能继续北进!我郑氏就算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会对阮逆妥协!” “郑先生,你的勇气,我们是很敬佩的,但战争所需要的东西除了勇气之外,也还得有足够的实力。而在我们看来,目前贵方所控制的军队已经缺乏了扭转战局的实力。哪怕你们把这里的火枪兵全拉上战场,也未必就能打得过对手,毕竟从现在的战况来看,对方的火枪部队成军的时间可要比你们早多了,只是一直没有拿出来用而已。” “多半都是那些可恶的西番教士在背后捣鬼!”郑柞倒是一点都没有怀疑过海汉人会将同样的武器卖去南边,在他看来最可恶的应该就是那些将火枪卖给南方叛军的西方番人了——会安那地方一向都有来自西方的商人和传教士在活动,其中肯定不乏一些有心干涉安南国内战局的外来者。 当然了,郑柞这么想的时候就选择性地遗忘了坐在对面的谈判对手——要说干涉安南国内战局,海汉集团才是真正的“阴谋家”,甚至已经将尚在南越政权和占城国控制之下的地区划作了未来要占领的战略目标。这种建立在未来数百年历史积累基础上的深谋远虑,是那些在南越活动的传教士和商人远远不及的,而当事者也根本就想象不到海汉人一心要参与此事的真正目的。 在郑柞看来,顾凯的狮子大开口反倒是非常符合海汉人一贯的商业行为——用商人的眼光看待所有事情,事事都以金钱计算,这群贪婪的海汉人提出这个军援计划的最大目的应该就是想从安南内战中发一笔战争财。对于郑氏来说,海汉人的报价虽高,但也并非负担不起,实际上现在驻守在交战区的几万北越军队,每天的消耗也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但无论如何,郑柞也不可能马上就答应了顾凯的报价,不然以后双方还怎么谈生意?海汉说多少就是多少,那北越郑氏的面子往哪里放?因此郑柞不管顾凯如何劝说,只是咬死了价格上的问题不肯松口。 谈了一个小时之后,顾凯便主动要求暂停休息片刻,郑柞也正想与自己的幕僚再商量商量,便一口答应下来。 郑柞退场之后,钱天敦便开口道:“看样子郑柞对我们出兵这件事并没有反对,他所顾忌的应该主要还是经济上的原因。” “钱的问题好谈,毕竟我们的真正目的并不只是为了从这场战争中获取经济利益,适当的时候,我们退让一步就可以了。”顾凯对于目前的谈判进展显然非常满意:“就算我们退一步,这次出兵赚回来的钱也够你们军警部乐个够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267.第267章 军援协议达成 根据施耐德和顾凯在胜利港会谈时所作的计算,这次出兵北越的军事行动哪怕最后没有直接参与到战斗当中,至少也能从北越手中收几万两辛苦费,届时就当是一次贴近实战的跨海拉练好了。如果海汉民团直接参战,那他们预估的军费是十万两起步,如果打上个把月,说不定弄个二三十万两都有可能实现。而关于从北越收到的军费,执委会也已经提前表了态,至少会从中拿出一半作为计划外的军费拨给军警部使用,这也就难怪军警部这帮人都如同打了鸡血一样了。 钱天敦倒是没被眼前的有利局面冲昏了头,还不忘提醒顾凯:“不是还有附带的政治条件吗?你可别光顾着敲竹杠,忘了政治任务。” “忘不了!”顾凯摆摆手道:“我报个高价给他,就是要让他有还价的意图,等下我在价格上让步的时候,再把政治条件提出来作为补充,就不会显得太突兀了。” “你这可真是……”钱天敦啧啧了几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正面评价。 顾凯不以为然道:“我这可是为了集体的利益着想,北越最终能答应多少条件,对我个人来说又享受不到半点好处!” 半个小时之后,谈判重启,郑柞依然咬着军费问题不肯松口。顾凯感觉时机已经差不多了,便主动提议道:“如果贵方确实有经济方面的困难,那我们也不是不能体谅,在军费方面可以适当减免一部分……” 没等郑柞脸色轻松下来,顾凯又接着说道:“但是,作为回报,我们希望贵方能够答应我方的一个条件。当然,我方所准备的这个条件是完全无关于金钱的。” “那顾先生不妨说来听听。”郑柞依然十分谨慎,不太相信见钱眼开的海汉人会如此好心。 “郑先生,我们与贵方开展贸易已经有三个月的时间了,在此期间的合作也比较愉快,我方希望能够与贵方进一步地深化合作方式,允许我方的人员进入安南国内地区从事正常的商贸和民间交往……”顾凯一边斟酌着措辞一边慢腾腾地说道。 “就这条件?”郑柞急不可耐地打断了顾凯的话头问道。 “不不不,请听我把话说完。”顾凯微微摇头道:“为了保证我方人员的人身安全和利益,希望贵方能够给予我方人员享有治外法权的待遇。” “那是什么意思?”果然郑柞毫不意外地对“治外法权”这个名词完全不能理解。 “简单的说,就是我方人员在贵方控制的领土内不会因为违反了贵方的法律法规而受到审判或者处罚。”顾凯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郑柞愕然道:“小事情倒也罢了,那若是犯了杀人之类的重罪,又该如何?” “贵方可以提交案情相关的档案给我方,由我方的司法机关基于客观证据进行审理和判决。”顾凯继续向他说明道:“如果我方也认为当事人有违法的行为,那么同样也会作有罪判决。当然,不管是判决还是处罚,所依据的都是我们海汉的法律。” “这真是荒谬!”郑柞愤然道:“如果你们的人在安南犯法,我们只能把人抓起来交给你们处置?这是什么道理!” 顾凯不动声色,转而说起了军费的事情:“刚才我们考虑了一下,可以把这次援助贵方的军费总额降低一成。” 郑柞摇摇头道:“国之大体,岂可以些许金钱计?” 顾凯笑了笑道:“如果贵方肯答应我方的条件,那么还可以在此基础上再降低一成。” 郑柞这次没有再马上开口,而是已经开始在心中盘算起来。刚才休会时他与几个幕僚也商量了一番,所有人都认为海汉人所提出的军援方案是解决眼下困难局面比较可行的一种办法。海汉人所提供的武器和训练营,都已经证明了他们的军队战斗力远远在目前的北越军队之上,请一支海汉雇佣军作战的效果肯定远远要强于从民间临时强征而来的农兵。但这么做唯一的难处就是在海汉人所要求军费额度上,海汉人过来之后只是驻守倒也罢了,要是打上十天仗,那十万八万两军费肯定跑不了,要是战局僵持,打上三五个月,恐怕郑柞自己家里都得开始砸锅卖铁给海汉人凑军费了。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郑柞并未想过有了海汉人的军援之后就能迅速地解决战斗——自家的军队虽然被南越火枪部队打得节节败退,但也是撑了一个多月才逐步撤退到目前的战线上,海汉人虽然武器先进,但他们就只派来千把人的作战队伍,恐怕作战效果也会极其有限。郑氏南伐已经有数次,即便战斗进程再快,一次也得打上大半年,从没有听说过十天八天就解决战斗的情况,要是拿高薪的海汉军队来了之后也这么僵持下去,那这乐子可就大了。 在这样的认识之下,郑柞和幕僚们预估的交战期为三个月,而需要偿付给海汉雇佣军的军费大概不会低于五十万两。当然,如果最后能够取得胜利,那么这笔钱花出去应该还是值得的,毕竟南方广阔的国土可不是几十万两银子能直接买回来的。但这样高昂的费用,也同时意味着北越政权将会因此背上一个沉重的包袱,升龙府朝廷在往年的岁入也才两三百万两,刨去各种支出,加上连年征战,根本没什么库存,说不定打着打着就没钱付给海汉人了。正是因为这样的经济压力,郑柞才会一直咬死了价格不肯松口,因为他也实在有些担心海汉人打到半截就因为拿不到钱而突然撤军了。 郑柞的担心不无道理,但其实海汉这边也并没有把这次出兵的行动周期规划到那么长。执委会给军警部的时限是不能超过一个月,因为派出这支军队之后,大本营和黑土港都颇有点“倾家荡产”的感觉,防御上的漏洞极大。不管是执委会还是军警部,都不愿意冒着丢掉老窝的风险把作战期拖得过长。 但在具体的讨价还价策略上,不得不说顾凯和施耐德的确是掐准了北越方面的思路,具有针对性地制定了这么一个迂回提出条件的办法来让北越就范。他们估计北越方面一定会把作战周期设想得比较长,因此对于经济方面的顾虑会成倍增加,甚至有可能会因此而拒绝海汉方面的军援。而在这种时候再通过适当的减价来换取对方对政治条件的认可,就会比直接提出条件的效果要好得多。 对郑柞来说,军费少一成,那大概就能省十万八万下来,少两成,那这个数字就真的不能忽视了——用这笔钱再武装起一支上千人的火器部队都够了。而付出的代价虽然的确有伤国体,但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一些,何况海汉人也并非不讲道理的人,至少从接触到的这些人来说,个个都是彬彬有礼非常有修养,手下人也都很有规矩,照理说应该不会在安南惹什么麻烦才是。 郑柞这一沉默,顾凯便知道机会来了,赶紧劝说道:“将来贵方也可以派驻一些官方人员到我方的港湾,我们也会酌情给予一些特殊的待遇。如果我方人员在安南国内违法犯罪,那么贵方也可以派出司法人员参与由我方组织的调查审理,尽可能保证公正公平。” 顾凯这么一说,就是有意识把治外法权和外交豁免权混淆到一起,回头再把两件事分开来慢慢扯,届时郑柞就算是想后悔也为时已晚了。至于说参与调查审理之类的,那就纯粹只是外交辞令而已了——参与是参与,但具体怎么判决那就与你无关了。 但顾凯这番话显然起到了一定的作用,郑柞的脸色果然好了一些,点点头道:“若是如顾先生所说,那自然最好不过。那军费的问题……” “只要贵方答应了我方所要求的治外法权,就可将这次军费减免两成!”顾凯斩钉截铁地说道。他与施耐德商定的底价其实是在报价的基础上打六折,能以八折的价格拿下,这已经算是超额完成谈判任务了。 “那贵方何时出兵?”郑柞急忙追问道。 “如果形势需要,半个月之内可以出兵。”钱天敦接过了话头。关于这次军事行动上的安排,北越这边暂时由他全权负责。直到大本营的大部队过来之后,钱天敦才会向上级指挥官交出指挥权。 “半个月,这时间也太长了点……”郑柞脸上透出一丝失望的表情。 “贵方如果现在开始调兵南下,行军到交战地区大概也得十多天时间吧?相比之下,我军抵达战场的速度说不定还会更快一点。”钱天敦毫不避讳地说道。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研究中南半岛的地图,对于行动计划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当然,这还得等大本营那边制定出详细计划之后,再结合起来进行实施。 郑柞想了想,又接着说道:“那我方在训练营的这些士兵……” “过几天我方会派船到这里来接他们南下,贵方只需准备好足够的粮草和随军物资就行了。”钱天敦明白郑柞打的是什么主意,没等他说完便提前作出了解答:“这支受训的军队届时会作为前军,我军会负责为他们压阵。” 现在北越能正面抵抗南越攻势的军队已经不多,与其指望着海汉这边的雇佣军登上战场,倒不如先把希望寄托在训练营的这批士兵身上,如果运气好他们打赢了,不再需要雇佣军投入战场,那么就又能省下来一笔开销了。 既然是军事行动,那么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准备工作就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的清楚的。双方虽然已经通过谈判达成了合作的意向,但具体的实施方案还是需要双方的军方人员进行详细的讨论。郑柞这次也带来了数名北越军官,接下来的军务内容就是由他们跟钱天敦等人商议了。 而谈判所取得的进展也在当天便通过电波传回了胜利港,得到消息的执委会立刻授予了军警部战时权限,并且全权组织这次的军事行动。 颜楚杰将作为总指挥官亲临一线,负责此次的作战指挥任务,而陶东来则将留守大本营,负责这段时期本土的防卫工作。军警部下属成员中担负战时作战任务的人约莫占了一半多,执委会宣布进入战时状态之后,这些成员立刻开始交接手头的事务,准备回到军队中履行军人的职责。 前两天刚刚参加完阅兵式的民团士兵开始接受入伍以来最为接近实战的操演,训练所消耗的弹药达到每人每天三十发,所有的训练科目都转向以实战为目的。军官们也开始向士兵们放风,称最近就会有一次军事行动,其目的当然是为了维护海汉集团在海外的利益。 在经过之前的阅兵式洗礼之后,民团的士气空前高涨。虽然这些归化民士兵几乎都从未有过战场经验,但在军营中接受了几个月的不断洗脑之后,他们对于自身的战斗力有着极大的信心,听说出兵的消息之后固然也有紧张的情绪,但更多的却是对立功受奖的渴望。军官们可是已经透露过了,凡是在这次作战中立功者,都有机会直接升级军衔,下士变中士,中士变上士——被提升的不仅仅是军衔,相应的待遇也就跟着会水涨船高了。 并且这次参与出征的士兵在作战期间全部享受三倍薪金,立功者另有奖金。在战斗中伤亡者,军警部也将给予重奖和抚恤,阵亡的抚恤金甚至高达五十元——同期大明军队的阵亡抚恤金才二十到三十两银子而已。 除了对军队的动员之外,民政部也配合这次的作战计划,开始从北越归化民中选择合适的人员,承担辎重后勤的任务,并接受一定程度的医疗技能培训。当然除此之外,熟知当地地理民情的北越归化民还会在必要时扮演“带路党”的角色,为民团的作战任务提供辅助。 海运部也开始协调航班,抽调大船,准备完成接下来的兵力投送任务。这次从大本营出发的部队占了加强营总数的三分之二,加上民夫和后勤人员,约莫有六七百人之多。而方方面面为此次行动准备的军火弹药、粮草补给、各种作战物资等等,也有几十吨之多。为此海运部不得不临时中断了煤炭运输航线,准备在胜利港集结十艘左右的帆船,一次性将人员和物资投送到交战区海岸。好在从福建许心素那里强行要来的一批帆船已经到港,否则要从胜利港和黑土港两个地方同时启运,运力上还真会有点捉襟见肘。 而黑土港也将派出近两个连的兵力以及部分后勤人员参与这次作战,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钱天敦花费大量心力亲自调教的特战连队在内。钱天敦深知能捞到这么一次实战机会的不易,在涂山半岛完成谈判之后,立刻就返回黑土港,开始对黑土港的民兵进行最后的整训。 而穆夏柏和冯安楠,则是在谈判结束当天便乘坐一艘帆船从涂山半岛南下。船上除了数名海汉民兵之外,还有北越方面的特使,他们将直接去到现在的交战区,跟北越的前线部队确认合作事宜,以及后续的阵地交接安排等等。当然了,最重要的任务莫过于做好侦查工作,为后续到来的部队选择一处合适的作战阵地。 乘船南下比从陆路行军的确快多了,仅仅三天时间,作为先头部队的这艘帆船便抵达了临近交战区的永安港。这里距离涂山半岛150海里,距离胜利港180海里。如果使用双体帆船,理论上最快能在24小时左右就从胜利港抵达这里,即便是福船广船也仅仅只需三到四天的航程而已。不过目前这地方还称不上港口,纯粹只是一片荒芜的海滩而已。这个朝向北方的小小海湾被三座海拔三百米左右的小山包从东南西三面围着,沿海平原的面积大约两平方公里,陆路上只有两条小山间的狭窄通道通向南方。军警部选中这里作为此次军事行动的登陆地点和后方基地,也是看中了这里易守难攻的地势——只需守住两处山口,便可保证此地的安全。 这个登陆点距离现在的交战区有10到15公里的距离,这段距离也给军警部的作战计划留出了足够的缓冲区。如果战事不利,部队还可以后撤到港区进行布防,届时凭借着武器优势,不难将港区变成一个牢固的军事堡垒。而且此地是横亘在南越军队前进道路上的必经之路,就算北越军队不敌对手发生溃败,有这么一个钉子扎在这里,南越军队也不敢随意绕过这里继续向北面进军。 第二卷扩张之路 268.第268章 先遣队 先遣队抵达永安港之后,立刻对这里的登陆环境进行了仔细勘察。根据后世的水文资料纪录,这地方修建的货运码头平均深度都在10米以上,算是水文条件不错的深水港。这里沿岸的沙滩长达两公里有余,拥有非常宽阔的登陆面,哪怕是有上百条船也可以在这里同时发起登陆。虽然限于客观条件,海汉民团不太可能在这里修建永久性的码头,但只要在岸边搭建几处坚固的木制栈桥,就基本能够满足登陆所需的条件了。 不过出乎先遣队意料的是,这么一处被军警部所重视的战略要地,北越军队居然根本就没有派人驻守这里。或许这是因为北越认为这个被小山包围起来的狭长海滩不具备据守的条件,又或许是因为他们认为对手的海上力量还不值得部署军队在战线后方的海岸线布防。 穆夏柏和冯安楠各自带了几名工兵,分别去两处通往外界的山口做了实地勘察,并且在近岸处选择了码头、兵营驻地和物资仓库的建设地点。这里的两处山口之外有一条蜿蜒的河流经过,往南的四五里之内都是由这条弯弯曲曲的河流在漫长历史中冲刷出来的平原和沼泽地,看样子不管是南下还是北上,这地方的通行条件都十分恶劣。 不过这倒是正合了军警部的心意,这里只是作为此次军事行动的后勤补给基地,需要的便是依靠这里险要的地势来减少防御压力,军警部恨不得从这里到南面的交战区之间全是沼泽地才好。而兵力的投送则无需依靠陆路,完全可以通过海路进行,这里距离交战区海岸线不过十余海里,海船慢慢驶过去也只需要半天不到的时间。 穆冯二人留下了几名工兵,让他们到这几座小山包上去寻找制高点和适宜建立瞭望哨所的地方,自己则是继续乘船南下,驶往交战区。在顺着海岸线南下一段航程之后,他们终于看到了预料之中的景象——海岸上密密麻麻的帐篷和窝棚星罗棋布,其中一些地方竖立着颜色不同的军旗,看样子应该便是北越军队的驻地了。 不过与其说这是军队驻地,倒不如说是难民营更形象一些。这数万的军队驻扎在这里,却是东一堆西一堆,既无寨墙也无壕沟,毫无扎营的章法可言。虽然营间也能看到有小队的巡逻士兵来回走动,但这种营区要是遇到外敌攻击或者其他的紧急状况,只怕立刻就会陷入到混乱之中。 由于先遣队这艘船是从北而来,因此并没有造成多大的骚动,靠岸之后随行的特使向过来查问的军官出示了来自清都王府的文书和身份证明,立刻便有人带他们前往中军的军营会见本地的最高指挥官。 进入中军之后,两人的观感才稍稍有所改变,这里的军营至少是按照正规的扎营方式来布置的,营地外拒敌的壕沟和排水的渠道一应俱全,进入中军的道路上拒马、鹿砦遍布,营中帐篷的布置也成列成排较为整齐,每支部队中间留出了足够的防火间距,营中士兵的军容也比先前所见的部队要好得多。 “看样子外围驻扎的大概都是农兵了。”冯安楠轻声嘀咕道。 穆夏柏也轻声回应道:“北越正规军还是有一些战斗力的,毕竟是跟元明两个朝代打了上百年仗,连着坑过两个帝国的部队,作为一支军队的底蕴还是有的。” “但看起来他们的正规军数量似乎不多啊,照我们先前所见来推算,正规军估计只占了五分之一左右吧?”冯安楠一边走一边就开始推算北越军队的实际战斗力。 穆夏柏对此显然是有自己的看法,摇摇头道:“我们在这里见到的军队只是一部分而已,真正的主力部队应该大部分驻防在战线上了,他们的正规军数量肯定比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更多一些。” 穆夏柏这个无心的猜测倒是十分贴近事实,这里的军营放在目前的战局来看其实已经算是后方,而位于南面的交战区纵深达十余里,还有上万的北越正规军和若干农兵被部署在这片交战区当中。 带路的军官将他们带到中军大帐外面,便与守备在这里的将官亲兵进行了交接。北越特使将清都王府的军令、郑柞的亲笔信以及自己的身份证明一起交给了亲兵,片刻之后,那亲兵便出来传话让他们进帐。 作为控制了北越军政大权的权臣家族,北越军队在本地的最高指挥官同样也是郑氏出身,这位名叫郑柏的将领算起来应该是郑柞的远房堂兄,四十来岁,身体黝黑健壮颇具武人气质。特使将穆冯二人作了介绍之后,郑柏便邀二人入座。 “大公子的信,在下已经看过了。既然是清都王府的意思,如果二位将军有什么要求,在下定会全力配合。”郑柏的态度倒是很端正,一上来就直接把话说得很明白。他虽然是军方高级将领,但在郑氏的体系中也仅仅只是充当打手的角色,该听从谁的命令,他心里很清楚。 关于郑氏与海汉人所达成的军贸协定据此已经有三个月时间,在北越军方内部也不再是什么秘密,被遣往涂山训练营接受军训的军方人员当中,有不少都是郑氏出身的子弟——郑柏的二儿子同样也是首批受训军官之一。郑柏本人倒是第一次跟海汉方面直接打交道,态度这么谦恭的原因多少也是因为那两封书信起了作用。 来自清都王府的文书是目前北越政权的实际掌控者清都王郑梉亲笔所写,内容大意是要求郑柏配合海汉人的意图行事,在作战方面可以赋予海汉人充分的自主权,必要时让海汉人的军队承担防御或者反击的主要任务。这封书信是郑梉在郑柞出发之前就已经写好,如果双方的合作谈崩了,那这封信自然就会被销毁掉;而如果双方达成了借兵的协议,那么郑氏的特使就会带着这封信提前赶到交战区,以便让双方协调好作战体系。 而来自郑柞的书信除了更具有时效性之外,内容也更加细致,详细说明了海汉方面的出兵意图和可能需要郑柏这边配合的事情。当然了,郑柞此举也不乏有稳定军心的意图,在战事吃紧的局面下,告诉前方的将士援军很快就到,这无疑是一个极大的利好消息——何况这支援军还是来自于据说相当能打的海汉人麾下。 当然了,具体双方的交易条件,郑柞就没有再在书信中谈及了。这种雇佣外国武装势力介入本国内战的事情,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并且双方也已经做好约定,海汉部队对外作战时将不会表明身份,而是直接打着北越军队的旗号出战。其实军警部这边也不希望过早对外界暴露了自身的军事实力,因此双方才会一拍即合,在这个问题上迅速取得了一致意见。 “郑将军,具体的要求我们稍后再说,还是请你先向我们介绍一下目前的战局形势吧!”穆夏柏并没有急着把军警部的要求一条条列出来,而是打算先了解一下战局走势。 郑柏点点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来人,把地图挂起来!” 当下有亲兵将一张三尺幅面的地图用木架支了起来,上面所绘制的正是越南东海岸的地形,不过受制于目前的测绘水平,这地图的分辨率的确就惨了点。在穆冯二人看来,这副地图的视角高度起码是海拔200公里,根本谈不上什么细节可言,从永安港到这里的陆路距离接近10公里,在这地图上才1厘米,几乎是1:1000000的比例尺,这哪里还谈得上商量战术,布置阵地? 当下冯安楠便道:“请等一下,郑将军,你的这幅地图不太好用,还是用我们带来的地图吧!”说罢从随身的公文箱中取出一张折叠好的地图,打开之后固定到木架上。 “这……这是……”郑柏好歹也是个带兵打仗的人,一看之下便知道海汉人这地图的确跟自己手上的东西不是一个档次的货色。 冯安楠所拿出的这份地图是依据大资料库里的3d卫星地图放大之后勾画的军用地图,比例尺要比郑柏的地图大了足足几十倍,甚至还用清晰的等高线标出了这块地区的山脉走向和制高点位置。 在大本营决定采取军事行动介入安南内战之后,军警部就赶紧调集技术力量制作越南东海岸特别是交战区的军用地图,顾凯和钱天敦离开胜利港的时候就带了几张过来,其中之一便是现在冯安楠所展示的这张图。而且军警部还在继续加班加点地赶制比例尺更大的详图,届时会作为作战物资一起送来。 但就算是这张比例尺还比较小的地图,也已经让郑柏看得目瞪口呆了:“你们……从何处得来……” “我们从哪里得到的地图不是重点,郑将军,我们现在的作战任务是联合对外,我们是你的友军而不是敌人。我们来这里的原因是你们的战争前景已经不容乐观,我们来这里的任务是帮助你们打赢这一场战争,而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尽快将目前的局势向我们解说清楚,这样我们就能尽快地制定出作战的计划。我这样说你能听明白吗?”穆夏柏根本就没给郑柏质疑自己的机会,立刻拿话堵住了他的嘴。 郑柏略一犹豫,才点点头道:“在下明白了。不过这地图……稍后可否让军中文书抄录一份?” “可以。”穆夏柏应道:“现在先说正事吧!” “好好好!说正事!”郑柏赶紧将注意力回到眼前,向两人解说最近这段时间的战局变化。 三个月之前,也就是大概在郑柞和陶东来谈军火买卖的时候,北越的形势都还是一片大好,郑柏率领的军队已经攻到了距离南越阮氏根据地顺化府仅百余里的广治,兵临顺化擒拿阮氏逆贼似乎已经只是时间问题。但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南越的火器部队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战场上,并且首战就打死打伤了三千多人北越先头部队。 从那之后战局就开始出现逆转,拥有大量火绳枪和几门火炮的南越叛军展开了反击,而尚处于冷兵器时期北越军队对于这种“犀利”的攻击几乎毫无招架之力,死伤相当惨重。无奈之下郑柏只能指挥部队一路边打边撤,退到150里之外的洞海才依靠从这里入海的洞海河天险稳住了局面。 洞海这地方在后世有峰牙己榜国家公园,风景还是相当不错的,不过北越的溃兵撤到这里根本来不及欣赏风光,仅仅过了三天,南越军队便从洞海河上游偷渡成功,再次将北越军队向北驱赶。而这一退,便又往北退出了一百多里地,一直退到目前的战线才算是真正稳住了阵脚。 但南越方面显然是为这次的反击做了充分的准备,一路向北追击的部队规模一天胜过一天,追到这里的时候据说已经有了十万大军,这肯定不是临时组织的反击能够解释的现象。而北越方面仅仅剩下两万正规军和差不多同等数量的农兵和民夫,在升龙府严令不许继续后撤的军令之下,只能依靠附近险要的地形勉强抵挡住对手日复一日的进攻。虽说目前暂时还没有再次溃败的迹象,但就算这么慢慢耗下去,北越这几万人迟早都会被活活耗死在这个战场上。 形势不容乐观啊!穆夏柏和冯安楠对望一眼,心中都是转过了同样的念头。这就难怪北边的郑氏会急得跳脚,准备把升龙府附近的民户都征发为农兵然后大举南下,看样子是打算押上所有身家,跟南越阮氏直接梭哈了——如果穿越集团这边没有主动提出军援计划,那局面大概就是朝着这个方向去发展了。而郑柏的态度如此之好,只怕也是在一直盼着北边来的援军能早点到吧。 “郑将军,那贵军目前是如何布置防御阵地的,可否和我们详细说说?”穆夏柏这下也已经收起了先前的轻松感觉,很严肃地向郑柏发问道。 郑柏指着地图解说道:“在下先前根据此地地势,将防御线布为了三层……” 北越大军以南是一片山区,正是这片山区将南越的军队隔绝开来。南越军队如果想绕过这里,那就必须向西行军,从密林中多绕行数百里,这种行军对于一支人数超过十万的军队来说简直就是噩梦,光是穿越原始森林的补给线就足以让后勤辎重部队崩溃。 正因为如此,虽然北越把守的几处关口难以进攻,但南越军队还是不惜伤亡,每天都继续向北越防线发起攻击,准备以人肉战术硬生生地把这一仗磨下来——南越阮氏也很清楚,过了这一关口之后,再往北直到升龙府都不会再有任何的阻碍,可以一路平推过去。 而目前郑柏所布置的三层防线中,第一层防线已经被南越的连日攻势给攻破了,北越部队已经退守到第二层防线。至于这道防线能够坚持多久,就算郑柏自己心里都没有一个确信的时间。 “我看,我们还是直接上前线阵地看看真实情况吧?”冯安楠听了半天,也只能听出个大概,某个山口布置步兵若干、弓兵若干、枪兵若干,但这样的解说实在难以理解,完全只能靠脑补,这样子可没办法完成先遣队所负担的侦查任务。 “两位将军身负重任,岂可以身涉险?”郑柏一听大惊失色,赶紧劝阻道。 郑柞在书信中给他说得很清楚,这次来打前站的两个海汉人是涂山训练营的教头,同时也是海汉军中的“高级军官”。至于有多高级,郑柞因为搞不清楚海汉的军职,因此也只能以“将军”来称呼穆冯二人——能被海汉人派来当军头,那肯定不是什么小角色。郑柞在书信中命令郑柏务必要保护好这两人,因为他们一旦在前线出了什么事,说不定就会让海汉的军援计划打了退堂鼓。 “郑将军,大家都是当兵的人,矫情的话就不用说了,我们来这里也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过些日子我们海汉的部队就会开过来,如果我们没有先做好准备工作,到时候我们的战友、士兵就会为此因此而付出代价!这可不是我们想看到的,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打胜仗!”穆夏柏掷地有声地说道。 “既然如此……来人啊!”郑柏一声令下,立刻有亲兵上前听命。 “去取两套盔甲来给两位将军!”郑柞下完命令之后,仿佛是料到穆冯二人可能会推辞,立刻转头对他们劝说道:“刀枪无眼,有备无患,两位将军虽然英勇,但既然是要亲临一线,那按军规就必须着甲上阵才可!” 第二卷扩张之路 269.第269章 攻防大战 冯安楠还想争论几句,但穆夏柏却用眼神制止了他——这个时候还是先办正事比较要紧,没必要去争这些无谓的事情。穿一身盔甲顶多就是活动不太利索,也没什么大碍。不过穆夏柏没有忘记提醒郑柏,一定要对内保守住海汉军援的秘密,不要提前走漏风声出去。 郑柏又下令准备车马,北越军的中军大营距离目前的防御阵地还有八九里地,当然不能让友军将领穿着全幅盔甲徒步走过去——郑柏拿出来这两套盔甲都是重达二十余斤,穿这玩意儿翻山越岭可不是个轻松活。 北越军中将领的盔甲倒是跟大明的制式很相似,都是前开襟的铁甲,制作工艺倒也还算过得去,但普通士兵的防护措施就几近于零了,都是单层布衣连棉甲都没有,唯一能称得上有防护力的装备,大概就是头上竹编或是藤编的小斗笠而已。低级的军官稍微好一点,能穿个两片式的铁皮背心护住前胸后背。 而至于所使用的武器,除了正规军还比较齐整之外,临时被征发来打仗的农兵因为几乎都是自备武器,那就真是千奇百怪,使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不少人是拿着竹枪,也就是把竹子削尖一头,将其在火上烤硬了而已。 这样的军队几乎就是纯消耗品,遇到战事不利的时候,战斗力下降得极快。这大概也是北越军队携十余万部属南伐,结果几场败仗连着吃下来之后,部队数量就直接减半的一个重要原因。当然对于安南这种常年陷于战火之中的国家来说,维持军队的成本越低越好,这样才能有资本跟对手旷日持久地打下去,而农兵的好处就在于维持和使用的费用都非常低,而且也经得起消耗——反正打完回头又征就是了。如果真要常年维持一支十万人规模的作战部队,那根本不用打,仅是军费就足以让当权者直接破产了。 而这样的状况在南越也同样存在,因此南越在攻打这里的防线之时,也是大量地使用了农兵,指望用兵力优势来消磨掉守军的战斗意志。 郑柏亲自作陪,一路上向穆冯二人解说战况,用了约莫一个小时的时间到达了作战阵地。北越军队目前的防线是凭借一条东西走向直通大海的山岭构建起来的,在这条约莫十里长的山岭上,几乎每隔百米就有一处北越军队构建的简易防御工事,驻守着百人左右的部队,其间用陷坑、壕沟、鹿砦等各种路障来填补空隙。而几处要害山口更是专门修筑了城寨,以增加防御力度。如果从空中俯瞰下去,这条防线简直就是一个微缩版的长城了。 穆冯二人注意到这山岭虽然平均海拔高度只有百米出头的样子,但朝南的一面山势较为陡峭,南越军队几乎是得用45°仰望的姿势才能对山岭上的守军发起攻击,作战难度之大自然不言而喻。就算是使用火绳枪的部队,到了这里也是颇受限制——射击仰角大,杀伤力有限不说,还会被自上而下射来的弓箭所覆盖。 事实上南越军队在最初的几次攻击之后,看到效果极其有限,就已经基本放弃了用火枪兵来攻打这条战线的想法,打算用农兵来当炮灰填坑。 郑柏带着他们来到了临近海边的一个山头上,这里就是整条防线的最高处,海拔高度大约在200米。穆夏柏和冯安楠虽然是军人出身,但穿着20多斤的盔甲,又背了一大包装备,爬上这座山头还是免不了有些气喘吁吁。郑柏倒是想让亲兵替他们背那两包东西,但穆冯二人却没有答应——两个背包一个是装着短波军用电台和电池,一个是装着枪械和其他的军用装备,肯定不能随便交到外人手里。 由于地势最高,这里受到直接攻击的可能性也相对比较小。但北越军队还是在这个山头上修筑了一处小型兵站,并且驻扎了七八百人,屯集了一些物资和武器,可以根据战事需要,及时对附近的防御点进行支援。从防御阵地的部署来看,郑柏作为指挥官的确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穆冯二人休息了几分钟之后,便要求郑柏先让亲兵退到远点的地方去。郑柏虽然有些不解,但想到北面来的文书上要求自己尽量配合海汉人,当下还是答应了这个要求。 待周围的闲杂人员都退开一段距离之后,穆夏柏才打开背包,取出了两个军用望远镜,与冯安楠开始对南面进行目视侦查。 军警部在穿越前也与其他部门类似,采购了大量的专用装备,望远镜自然也是其中一种重要的军用物资。不过作为专业人员,军警部里还是有一些人自掏腰包购买了更好的个人装备,而没有选择使用公费采购的库存货。比如像北美帮以王汤姆为首的那几个土豪,就是装备了清一色steiner出品的全能夜鹰。而穆夏柏和冯安楠所使用的,则是国产的博冠,同样也是质量优良的军品版,据老摩根和约翰逊使用后评价,其质量还要略优于美军装备的m22b望远镜。 郑柏在旁边看到这两人都手持一个奇怪的东西挡在眼前,一时不明其意。但二人交谈的内容,他却是七七八八能听得差不多。 “两点钟方向,1500米处,有一个敌方军营,看规模应该只是前哨营。” “没错,从敌军的阵地布置来看,敌方的大营应该是布置在前哨营左侧那处丘陵的后面,距离我们所在的位置大概……2200米左右。” “这个距离上我们的陆军炮肯定是没辙了,不过这个前哨营倒是有希望能打到。” “这么远的距离上,勉强打到也没什么杀伤力了。看来光是据守还不行,还是得设法出击。” 两人商议了一会儿,又放下望远镜,开始摊开地图作标识。郑柏凑上去看了一会儿,发现他们所做标识的地方都是远处敌军的军营位置,甚至连七八里地之外的对方中军大营都详细标出来了,当下不由得惊道:“两位是如何得知对方的军阵布置详情?” 郑柏退守此地之后,当然也没有一味防御,仍然派出了不少探子沿着西边的山脉绕到南越驻军营地附近去查探,花了好些时日才搞清楚对方中军所在的位置。而海汉这两名将官到这里还不过短短半柱香左右,居然就已经探明了对方的军营位置,这是什么道理? 穆夏柏和冯安楠交换了一下眼色之后,才对郑柏回应道:“郑将军可以试试我们的好东西。” 冯安楠给郑柏作了一下示范,便将望远镜递给他。郑柏有些不安地照着冯安楠的姿势将望远镜放到眼前,很快双手便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这……这是何种法术?竟可将数里之外的草木看得如此清楚!” 冯安楠害怕他将望远镜掉到地上,赶紧伸手拿了回来:“这可不是什么法术,这是我们海汉产的望远镜。” “望远镜?好东西,好东西啊……”郑柏身为一个带兵大将,当然立刻就意识到这玩意儿在战场所能起到的作用,眼巴巴地看着冯安楠手里的望远镜,嘴里咕哝道:“贵军有此利器,阮逆必败啊!” “败不败的,打了才知道。”穆夏柏并没有被郑柏的吹捧所迷惑,将话题立刻拉回到正事上:“郑将军请确认一下,看看我们勾画的敌军阵地和军营有没有什么缺失?” 郑柏脸上一红,好在他皮肤黝黑也看不出来:“不怕两位将军见笑,我方目前所掌握的军情,恐怕还不如两位在这图上作得细致。” 穆夏柏挑了挑眉毛,倒也没有太在意。毕竟北越军的侦查能力和手段都很有限,仅凭肉眼又能观察到多少情况?正待说话的时候,便听到南面的平原上传来了一阵鼓声。 “阮逆的军队又要发动攻势了!”郑柏听到鼓声便立刻恢复了肃然,招呼了亲兵过来,传令备战。 “在下要到前方督战,请二位就在此地,切勿随意走动!”郑柏匆匆向两人告辞,然后就带着一帮亲兵离开了。 穆冯二人都是第一次近距离观看这个时代军队的大规模作战,当下也十分好奇,再一次拿起望远镜开始观察战场形势。 那处被他们认为是前哨营的营地大门打开,有士兵跑出来搬开了门口的拒马和鹿砦,然后一波南越士兵就乱糟糟地从营中涌了出来。 接着营地左侧的丘陵后面也转出来一队队的士兵,开始在丘陵旁边列阵。看样子应该有三四千人之多。不过冯安楠只看了片刻,便有些不耐烦地放下了望远镜:“这列队会不会太慢了一点?等他们排好队开始进攻,恐怕太阳都要下山了!” 穆夏柏笑着回应道:“冷兵器时代作战虽然也讲究军阵,但对于队列的要求可没有那么严格,这些军队肯定都没有接受过专门的训练,怎么可能像我们的民团一样,能在短时间内就列好攻击队形。” 约莫过了十多二十分钟,这群乱糟糟的士兵才终于列好军阵,不过从并不统一的军服和武器上推断,这些南越士兵应该并非正规军,而是临时工性质的农兵。 “正规军出来了。”穆夏柏一声招呼,冯安楠连忙重新拿起了望远镜开始查看:“哪儿呢?” “在军阵的最后面。” 不是穆夏柏看得仔细,冯安楠还真没太注意到在这批农兵后面列阵的小股南越士兵,但看起来这支正规军似乎并没有要领军冲锋的意图。 “应该是督战队。”穆夏柏推断道:“这些农兵的作战意志应该不强,如果没有督战队在后面盯着,只怕打着打着人就跑完了。” 说话间鼓声再次响起,畏畏缩缩的农兵们最终是开始向着北越军所在的山岭前进。从他们集结的地方到山脚,大约只有一里地的距离,南越军队慢慢腾腾地往前挪动,并不急于发起冲锋——到了山脚之后,他们还必须爬坡行进约四五百米,才能抵达北越军的防御线,冲锋太早肯定会体力不足。 而北越军这边也已经开始针对对方的前进路线调兵遣将,将兵力逐步集结到可能会受到攻击的一段山岭。特别是驻守在山岭各处据点的弓手,此时都成群结队地朝着集结点飞奔着,他们作为远程打击火力,一直都是山岭阵地非常重要的防御力量。 “南越那边的指挥官也不是吃干饭的啊!”穆夏柏举着望远镜,嘴里不禁咕哝道。 在第一波农兵出发之后,他们刚才集结的位置已经出现了第二波正在集结的部队,看样子南越也并没有寄希望于能够靠着农民一波流就平推了山岭阵地,而是打算用车轮战法来实施攻击,就算打不下来也要给北越军施以足够大的压力。 冯安楠见状也嘀咕道:“但是北越的阵地优势太明显了,像他们这样从下往上攻,要死多少人才能攻上来啊!” “那也未必。”穆夏柏在仔细观察过地形之后反驳道:“就算是几丈高的城墙防御,也有被攻破的时候,何况这里根本没有城墙,只是山坡而已,而且防御线又长,如果对方兵力足够,采用多点进攻,北越守起来的难度就很大了。” 穆夏柏话音未落,便看到那处丘陵的右边也出现了一支南越的部队,开始朝着山岭防线缓步前进。 “老穆,你这还真是乌鸦嘴啊!”冯安楠见状不禁感叹了一句。 南越军的左右两条攻击路线相距约莫有两里地,这样遭到攻击的两段防线基本就只能自己顾好自己,而无暇去顾及和支援相距较远的友军了。不过站在最高的这处山头上,穆冯二人也能看到北越军这边同样有数以千计的士兵正在从后方的营地往山岭顶部的防御阵地上前行,南越军想攻破这条防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首先抵达山脚的南越军并没有停下来重新调整队伍,指挥官直接就发起了进攻的命令,上千名士兵加快了步伐,开始往山上挺进。 而此时就开始显现出北越防御阵地的弊端了——山坡完全被密林所覆盖,对手在这段距离上拥有极好的天然防护。只有在最后接近防线的大约三四十米距离之内的树木,才被北越方面提前清理干净了,留出了不受阻碍的攻击视野。这倒不是北越方面偷懒不愿意继续往下清理,而是南越军留下了许多游击哨在密林中狙击北越派出伐木的人员,在经过了数次的小规模拉锯战之后,最终安全距离就只能保持在目前的这种程度了。 虽然北越军可以居高临下进行防守,但由于密林的阻碍,远程火力的有效打击范围也只有防线外的这一小段距离而已。而南越军也充分利用了这个特点,在密林边缘放缓了前进的速度,重新进行了一次集结——将大量的弓手放到了即将冲阵的步兵后面。 即便是离交战区隔着好几里地,穆冯二人也听到了非常清晰的三声鼓响,接着便从望远镜中看到南越士兵涌出树林,冲向北越防线。而在他们的身后,一大波弓箭手补上位置,开始向北越防线进行抛射攻击。 北越这边的弓手的优先射击目标,肯定是正在冲过来的这些步兵,一波居高临下的箭雨从寨墙和防御工事的缝隙间射出,将冲在最前面的数十人射翻在地。但在此同时南越弓手射出的弓箭也从天而降,对躲在寨墙后方的守军造成了一定的伤害,集结在一起的守军虽然举着不少盾牌,但仍然不断有人中箭倒地。而南越的步兵依然不顾伤亡地继续往上冲,似乎就是打着以此来吸引火力的主意。 “这就真是拿人命互换啊!”第一次亲眼目睹冷兵器战争的穆夏柏不禁叹道。 而此时冯安楠则是拿着已经换上长焦镜头的数码摄像机,聚精会神地拍摄远处的战斗场面。他们作为先遣队的侦查内容可不仅仅只是画画地图看看敌情,这种双方交战的第一手资料同样非常重要。等前线指挥部要拟定具体作战方案的时候,这些影像资料便是非常重要的参考依据。 在南越的第一波攻击发起的同时,第二波攻击力量也已经抵达了山脚,开始向山上缓慢推进,而第三波攻击力量已经集结完毕准备出发。另一条攻击路线的南越军此时也抵达了预定位置,正在调整弓手部队,准备发起进攻。 这种攻击模式无疑对南越军造成的伤亡更大,但南越的指挥官似乎就是认准了这样的方式,打算以兵力优势来换取战局优势。防线上的北越弓手连着进行了三轮射击之后,已经有两三百名南越步兵倒地不起,但仍有更多的步兵拼命冲向防线,因为只有面对面的搏杀,他们才能避过一边倒的远程打击,并且寻找机会在这场战斗中生存下来。 第二卷扩张之路 270.第270章 北越军的防御手段 在避开了连续几轮来自头顶上的弓箭打击之后,终于有南越的步兵扛着木盾抵近了防线。只是面对高度足足一丈有余的寨墙,一手持盾一手拿武器的小股步兵并没有太好的攻击办法,只能将身子尽量蜷缩在木盾后面,期望后面扛梯子的能快点冲上来。 北越军在易受到攻击的地段都立起了高大的圆木墙作为防御手段,并且部分地段还依据地形修建出了梯级防御工事,就算被对手攻破第一道防线,也可以退守到地势更高一级的工事后继续防守。而目前遭受攻击的这段防线就修筑了三层梯级防线,在防线后面也聚集了成千的守军,想要攻克这里并非易事。 随着冲到木墙下面的南越步兵越来越多,北越弓兵的杀伤力也在逐渐减小。已经有木梯开始从下面搭上了墙头,立刻便有步兵蚁附而上,不过第一个将身子探到墙头上的南越兵直接就被数支长矛扎了个通透,从梯子上摔了下来。而这个时候双方的弓兵也调整了策略,开始向着更远的距离进行抛射式攻击,以免误伤到已经处于交战状态的自己人。 这种短兵相接的伤亡要远远超过先前的远程打击,穆冯二人看到攀上墙头的南越兵不断被寨墙后方的长矛阵戳下墙头。但悍不畏死的人也相当多,甚至有人登上墙头之后就挺着木盾直接飞扑进了墙后的长矛阵,只要能将前方的长矛兵压倒一小片,后面跟着上来的同伴就能多出那么一丝作出反应的时间。 “凶残啊!”冯安楠举着摄像机叹道:“南越这些打前阵的还是农兵,居然都能这么拼,看来我们之前认为农兵没有战斗力的想法是有点偏激了!” “后面有督战队跟着,这些农兵退不下去,只能拼命了。”穆夏柏对于出现这种局面的原因倒是看得更为透彻:“不过安南这些兵的确有股子狠劲,难怪这个国家连着打了几百年仗都没有被真正征服过!今后我们来这里作战,还得谨慎一点才行,不能小看了这些猴子兵。” “我觉得将来倒是可以考虑多吸收一些安南的兵源。”冯安楠说道:“从我们在训练营接触的那些学员就看得出来,这帮猴子兵根本就不怕打仗,而且对生死也看得很淡。这种兵,上了战场才能拼命啊!” “执委会应该不会同意你的想法。”穆夏柏对此持有不同的看法:“执委会只是想把安南军队变成协从军,可并没有把他们纳入到直属部队的念头。依我看,顶多能像钱天敦那样,从北越移民里招一些兵就不错了。” 两人说话之间,已经有越来越多的木梯搭上了墙头,攻上墙头的地方也从最初的一两处很快扩大到了四五处。已经有南越步兵翻过墙头,开始与北越军正面作战。而先前还占据一些优势的北越军,现在则已经开始在混战中出现了伤亡。 “北越军有点撑不住啊!”冯安楠看到北越守军已经开始逐步退向更高一级的二层防线,忍不住有些担心了。从南越发起进攻到现在还不到半个小时,北越军就已经隐隐有点撑不住了,而南越军后面还有好几波的攻击力量没有投入战场,这么个打法真能守得住阵地? “我看未必啊,北越军这是有意识地在后撤。”穆夏柏说道:“北越军修筑这种阶梯式的防御工事还是很有讲究的,第一和第二层防线之间的平台非常狭小,能够容纳的士兵数量也极为有限,南越军要以此作为向上攻击的平台,那就没攻打第一层这么容易了。” 穆夏柏这么一解说,冯安楠也注意到了这个事实:“他们有意把第一层防线让出来,借此来减小自己受到的攻击压力……这个郑柏还真有两把刷子!” “要是没两把刷子,也就不会被郑氏委以重任统领这支大军了。”或许是眼前的战事太激烈,穆夏柏一刻都没有放下过望远镜:“来之前我还有点担心北越的主将会是个庸才,但看样子我的担心是有点多余了。” 果然在北越军慢慢退出第一道防线之后,南越军的进攻速度反而放缓了不少——第二波步兵此时已经抵达了第一道寨墙下面,但由于一二两道防线之间的空间非常狭小,所以能够进入这个平台对第二道防线发起攻击的士兵数量也极其有限,大量南越步兵只能在第一道寨墙下面候命。只有上方的同伴进攻取得了进展,又或是死伤退下来,寨墙下的士兵才能有补充上去的空间。 而北越军的防御重点显然就是第二道防线,在这道防线上布防的明显是北越正规军,多数都身着铁甲或是有装备护住身体要害,相比自下往上发起进攻的南越农兵的战斗力要强出不少。于是这条防线立刻便成了南越军的绞肉机,虽然不断有后方的步兵补充上来,但厮杀了半个小时之后,仍然不得寸进,反倒是在第一二两道防线之间的平台上留下了数百具尸体。 而南越在另一路的攻击进度比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由于地势比较陡峭,南越军在攻击第一道防线时便付出了更大的伤亡,这个时候也正陷入到阶梯式防御工事的陷阱中无法自拔。 “南越军打不下来了。”穆夏柏总算是放下了望远镜,对战局的走势作出了判断:“北越军的防御工事的确是充分利用了地形优势,南越军空有兵力优势,但能够投入兵力的作战面太小,体现不出这种优势。这条山岭防线虽然足足有十里长,但真正适合大部队进攻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战略要点而已。南越军如果想要从正面攻破这道防线,恐怕真的就只能用人命来填了!” “如果是让你来指挥部队攻打这个山岭阵地,你打算怎么做?”冯安楠饶有兴趣地问道。 穆夏柏沉默了一阵,才开口回答道:“如果只是冷兵器的作战方式,那恐怕很难在正面战场上打开缺口,得采用一些非常规手段才行,比如夜袭、火攻,但以南越军的士兵素质来说,这些作战方式大概很难奏效,搞不好反而会把自己给坑进去。依我看,最好的办法还是直接绕过这条防线。” “那可就难了,我们一路南下看到的船全都是只载十来个人的小船,南越那边的情况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要用这种船运几万军队绕过这道防线,那得要上千艘才行。”冯安楠啧啧叹道。 穆夏柏道:“我在训练营听学员说起过,以前安南还是有些大海船的,不过在前面几次的内战里都消耗得差不多了,而且海船的建造和维护费用太高,性价比不如廉价的农兵,慢慢地双方就都没有再造新船参战的想法了。所以现在南下给这支军队运粮的这些海船,全都是吨位不超过二十吨的小船,根本不具备什么作战能力,这倒是跟大本营的预测很一致。” “至少我们作战的时候不用担心被人从海上抄了后路。”冯安楠笑笑道:“看样子南越军已经打不下去准备要撤了。” 在第二道防线前的狭小空间内丢下数百具尸体之后,能让进攻的南越军落脚的地方越来越少,步兵们不得不踩在尸堆上作战,这难度甚至已经远远超过了之前从陡坡下方爬梯进攻的时候。这种状况再继续强行进攻,也不过是徒增伤亡而已了。 果然很快南越军后方便响起了收兵的锣声,幸存下来的步兵们以最快的速度从战线上撤了下来。然后在弓兵的掩护之下回到了山坡的密林之中。而北越军则是发出了一阵欢呼声,以这样的方式来庆祝这场战斗的胜利。穆夏柏抬手看了看手表,整场战斗从南越军出兵到退兵,共耗时三小时出头,但他作为亲历者却觉得似乎只过去了片刻而已。 “我们也过去看看吧。”冯安楠提议道。 向郑柏留在这处据点的军官说明情况之后,一小队北越军护送着穆冯二人来到了刚才战况最为激烈的这段防线上,在这里他们见到了刚刚亲自指挥了这次作战的郑柏。 “郑将军辛苦了!”穆夏柏现在对郑柏也有了新的看法,态度比先前也更为谨慎。这无关于所处的国度和立场,而是对他刚才在作战指挥中所表现出的军事素质的尊重。 “两位观我军作战,可有什么心得?”郑柏喝了一口水之后,才对穆冯二人提问道。 “贵军的防御作战做得非常好,简直无可挑剔,战术已经非常成熟了。”穆夏柏由衷地夸奖道。 “如果就这么僵持下去,我看再打上几个月,南边的叛军也不太可能攻破这条防线。”冯安楠对北越军队的表现同样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虽然执委会和军警部制定这个军事介入方案的基础就是要“趁人之危”,但穆冯二人也不得不承认,北越军队在这里的战局似乎还没有恶化到想象中那么危险的程度,至少现在看上还是一副很能打的样子。如果战局继续照此发展下去,那占据军队数量优势的南越搞不好会在这个血肉磨盘里被北越军一点一点地磨掉优势。 “我们不可能再跟阮逆打上几个月。”得到了穆冯二人的称赞之后,郑柏脸上并无半点欣喜之色,反倒是显得很疲倦:“阮逆有占城国可以提供一部分物资和财力的支持,但我们没有,我们为了这次战争征发了大量的农兵,要是再打几个月,就会直接导致粮食全面减产,另外维持规模这么庞大的军队作战,也需要非常多的开支。到时候就算我们打赢了,也无力再南下讨伐阮逆了。刚才两位都看到我们的士兵是如何英勇作战,但如果他们长时间拿不到承诺的军饷和赏银,那士气和战力还是会很快下滑。” 郑柏说着抬手指向南方道:“阮逆明知攻不下这条防线,但还是坚持每天都来攻打,他们就是为了跟我们拼消耗。不仅仅是士兵,还有财力和物资。这里距离升龙府有八百里之遥,但距离阮逆控制的广治只有三百里不到,不管是运粮还是运兵,我们都得要多出一倍以上的消耗。这场仗打得越久,对阮逆的优势就会越明显!” 穆冯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都是心道这郑柏居然能对战局有这等认识和分析,看来他可不仅仅只是一个赳赳武夫而已。升龙府方面倒是下了决心跟南方长期对峙下去,但北越军前方的指挥官显然不认为长期对峙是一个好的解决办法。 此时有亲兵过来,在郑柏耳边低声禀报了几句,郑柏点点头,对穆冯二人道:“两位可愿跟我去阵前一观?” “那就请郑将军引路了。” 穆夏柏和冯安楠在穿越前虽然都是军旅出身,心志也算是坚强,并且刚才还在远处观察了整场战斗的经过,但当他们看到战场上重重叠叠的尸体之后,还是难以压制住心头所受到的冲击。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表明了这场战斗的惨烈程度,一些低洼不平的地方,大片的血液已经开始凝结成块。一队队的辅兵和民夫进入战场,将己方士兵的身体抬到后方处理,而那些战死在这里的南越士兵就没那么好运了,等天黑之后,民夫会把他们的尸体全都抛到山坡下的密林边缘,任其自生自灭。等明天南越军再次发起攻击的时候,战死同伴的尸体就会成为打击他们心理的第一道武器。 穆冯二人这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血腥味之中还夹着一股浓重的尸臭味,看样子数十米之外的那片密林中还有为数不少的南越士兵的尸体。这些南越士兵在跨过腐烂的尸体之后还能鼓起勇气发动进攻,也足见他们的强悍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可以称其为野蛮了。 郑柏带着穆冯二人一边巡视战场,一边介绍这次的战果。南越军队在两处战场上一共留下了一千一百多具尸体,是近十天来伤亡最多的一次。而稍占优势的北越军队同样不能避免伤亡,直接战死的人数就超过了三百人,另外还有数百名伤兵会因为伤势将在一段时期内失去战斗能力。 在尸体被清空的地段,立刻便有工匠进入,开始修补受损的寨墙和防御工事,一部分被南越军扒倒或是砍伐的木墙,都会在最短时间内重新立好。另外还有民夫抬着一担担的沙土进场,将那些显眼的血坑掩埋掉。这样做的原因倒不单单是为了让驻守的士兵能够免受血腥味的困扰,更主要的是避免因此而在防线上滋生蚊虫,导致出现疫病。各种善后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看来北越军倒是已经在这里守出了经验。 “郑将军就这么放心大胆地让工匠和民夫进场,要是对手抓住这时机再发动一次进攻,岂不是会搞得手忙脚乱?”冯安楠虽然对北越的善后安排很是欣赏,但仍然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郑柏很难得地笑了笑道:“阮逆的确是这么干过,不过吃了几次亏之后,他们就再也不会上当了。如今是派了真的工匠和民夫打扫战场,阮逆却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冯安楠恍然大悟道:“原来郑将军是以此为计,打过他们的埋伏?” 郑柏道:“雕虫小技而已,两位见笑了!” 说罢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接着又道:“今天时辰已经有点晚了,看样子不会再发动第二次进攻,两位可以下山回营歇息了。” 两人被郑柏的亲兵护送回到了中军大营,当晚便开始分头整理今天的观战所得。从大的发展方向来说,安南的内战战况基本符合大本营的判断,但具体的战局却有颇多出乎了军警部预料的地方。不管是战斗的残酷性还是双方各出奇招的战术攻防,都有很多值得军警部重视的要点,否则数日之后海汉民团踏上这处战场作战,有可能会在战术安排上出现错漏,造成不应有的损失。 另外引起两人重视的还有北越军的这位指挥官郑柏,不但颇懂军略,大局观似乎也相当不错,并且对于海汉的援助也没有任何排斥反感的表现。如果北越在此之后能打出漂亮的翻身仗,那么这个郑柏今后在北越军方的地位可能还会进一步上升,对穿越集团而言,这应该是一个值得结交和维护关系的对象。 两人所整理出来的报告,都在当晚就用电台分别发往了涂山半岛和胜利港,以供后方的行动策划人员进行参考。除此之外,他们还得准备好第二天与郑柏的会谈内容,就海汉民团所需的人员、物资和作战方略上的支持向对方提出要求。而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让北越方面派出民夫,提前在北边的永安港修建码头和后勤基地。 第二卷扩张之路 271.第271章 登陆演习 第二天一早,穆冯二人便找到郑柏,向他提出需要一批民夫到后方修筑码头和营地的要求。对此郑柏很爽快地答应下来,并且立刻划拨了一千人的民夫交给他们指挥。不过在接下来商量作战任务分配的时候,双方却是有着不同的主张。 郑柏希望海汉军能够在山岭防线协助北越军进行防守作战,但穆冯二人却认为应该从海上直接绕到南越军的侧后方,对其后路进行袭扰攻击。 冯安楠道:“郑将军昨天也说过,战局僵持不下对贵方来说并不是好消息,但要打退南部叛军的进攻,仅仅守住这条防线是不够的,我们还是得想办法主动出击才行。” 郑柏摇头道:“主动出击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否可行也要看双方的实力对比。贵方派来的援军不过千人,就算英勇善战,又如何应付得了几十倍的敌人?绕道敌后,若是战事不顺,到时候想撤出来都难啊!就算阮逆如今战局占优,也不敢妄自从海上绕过这条防线攻我后路,两位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不止千人,贵方在涂山训练营的这批人也会跟我们一起行动。”穆夏柏接过话头道:“我们这个作战方案也并不是孤立无援的,我方所出动的海船都有一定的武装,必要可以让船在近岸的地方提供炮火掩护,以便让岸上的部队顺利撤出来。” 穆夏柏这话倒是不吹牛,执委会和海运部一直都在不停地对手中的船只进行改造,其中一个要点就是在船上加装炮位。在机械式制退炮座定型量产之后,前期收罗来的这些四百料的海船都纷纷接受改装,在甲板上安装了标准规格的加固基座,战时只需将炮座固定上去,加派炮手上船,就可以立刻化身为武装商船。当然,限于排水量和原有的船体结构、甲板布置,不可能变成像“探索号”一样的专业炮舰,一般顶多就在两舷各加装两门炮而已。这种船的单体作战能力不高,但如果是组成了一定规模的船队之后,那火力输出就不容小觑了。 不过步炮配合的战术截止目前也只是在胜利港的训练营中进行过几次初级的演练,到时候在战场上实际用起来会有什么样的效果,就算是军警部的几名高官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至于更高级的两栖配合作战,军舰掩护陆军登陆等等,不要说放在这个年代,就是几百年之后也是属于难度极高的作战科目,如果操作得不好,作战过程中部队自行发生混乱的可能性也非常大。 但南北越的交战区都临近海岸,而海汉民团除了武器之外,另外一项明显的优势就是海上的机动能力,要想充分把两种优势都利用起来,那么通过抢滩登陆来寻找战机的作战方式几乎就是唯一的选择了。 为了避免这种悲剧的发生,军警部也在进行着非常有针对性的作战训练。不过为了不让胜利港的居民们因此感到恐慌,训练演习的地点被安排到了位于胜利港西南的鹿回头半岛上。 数艘海船抵近鹿回头半岛东岸的沙滩之后,十几艘由人力滑动的小船迅速地窜到前方近岸处依次停住,船上的工兵在船头船尾处迅速地打下木桩。这些木桩通过船板上特意留出的孔洞扎入到海岸里,借以固定住小船。在此同时各艘小船之间也已经用木板连接起来,仅仅只用了二十分钟左右,几道简易的浮动式栈桥就已经搭建完成了。 荷枪实弹的民团士兵立刻从船舷的绳网攀附而下,结队登岸。先行登岸的士兵迅速在岸上展开了阵形,并在指挥官的命令下,工兵立刻开始构筑防御工事,火枪兵则是结阵向对面的假想敌进行射击。与此同时被拆分成炮身、炮座、轮毂等几个部分的陆军炮和弹药也被吊装到浮动栈桥上,它们将由一种小巧的平板两轮手推车转运到岸上,经过简单的组装之后就可以立刻开始攻击。 值得一提的是这种两轮车是木工车间按照军警部的要求,特别研发出来的一种多用途工具。除了能够在战场上担当军用物资的运输工具之外,它还能够变身为担架车,承担快速运输伤员的任务,只需一个身强力壮的民夫便能迅速转运至少两名失去移动能力的伤员。另外在类似抢滩作战的这种环境中,登陆部队在初期缺乏正面遮蔽掩体的保护,要构筑临时阵地不太容易。而两轮车就极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只要把车子竖立起来,从后面打开车底的特制撑杆顶在地上,两轮车就立刻化身为宽约一米,高约一米五的落地式盾墙。而火枪兵就可以藏身在这盾墙的后面,放心大胆地利用火力优势对敌人进行射击。 对手如果想要在远距离上摧毁这种盾墙,只能使用火炮或是投石机之类的重型武器,而不管对手选择什么样的武器,其射程和精度肯定都远远不如民团所配备的火炮,如果进行对射,吃亏的一方肯定不会是民团。 木工车间在设计这款两轮车的时候也算是动了不少巧思,比如让两轮之间的距离略低于车体宽度,这样转化为盾墙模式的时候就可以达到无缝连接的效果。车身的底板采用了木质紧密的檀木,虽然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车体重量,但厚实的木板足以抵抗正面的弓弩攒射,在百米距离上应对火绳枪的子弹也具有相当好的防护能力。木制轮毂有意识进行了加宽,以防止车身在类似沙滩这样的软质地面上迅速下陷。 如果一定要挑毛病的话,那大概就是减震系统的缺乏会让这种载重小车的使用寿命大大缩短。但这倒不是执委会抠门,而是军警部要求的交货期赶得太急,来不及给这种小车生产安装专门的减震装置。不过这也无伤大雅,反正这一批车也只是试验性质,等在安南战场上进行了实际应用之后,相关部门肯定还会对设计方案做进一步的改进。 军警部一口气下了两百辆小车的订单,但照现在的生产进度来看,木工车间能不能在出兵之前完成交货仍然是一个未知数。这倒不是木工车间没有倾尽全力,车间主任蔡弘展已经连着有四五天没有出过厂房了,手下的工人更是三班倒,一刻不停地在赶制订单。木工车间这次需要完成的订单可不仅仅只是二百辆多用途小车而已,他们同时还要完成一千五百支长矛矛杆、大量的船舶备用件,以及为火枪组装车间生产二七式燧发枪枪托,配合海运部造船厂对现有船只进行改造等等,生产任务极其繁重。 在登陆演习进行到三十五分钟的时候,首批登岸的六门火炮已经装填完毕打出了第一发炮弹。同时由多功能小车构筑的左右两道五十米宽的防御工事也已经完成,足足两个连的火枪兵分别驻守在两道工事的后面,火力的密集程度完全可以击退上千名冷兵器步兵的冲击。而在两道防线的中间和侧翼都布置了火炮,让火力输出得到了进一步加强。而这个时候多功能小车构筑的防御工事又体现出了另一个好处——它可以非常方便地随着战局的走势进行移动,充分掩护己方部队前进或是后退。 站在“探索号”船头的陶东来放下望远镜,对旁边的颜楚杰道:“过程还算顺利,不过我认为行动速度还有必要进一步提高,你明白我意思吗?” 颜楚杰点点头道:“现在的演习没有外界的压力,如果真实登陆时遭到敌方的袭扰,那登陆的速度肯定会比现在要慢得多。” 陶东来道:“我们的部队在陆地上没有什么机动力优势可言,所以我们选择的登陆地点也不能距离敌军太远,这样一来登陆时被敌军发现的可能性很大,因此各种极端情况都要提前考虑到才行。” 基础防线构筑起来之后,后方的工兵和民夫迅速地将各种物资从船上转运到岸边。工兵在指挥官的命令之下,沿着盾墙外沿很快布置了两道间断式的铁丝网防线,封锁住那些比较容易被步兵突破的地段和火器部队射击盲点。这种蛇腹型铁丝网完全借鉴了后世的形制,布置和收拢都非常方便,作为封锁道路的工具,效果不比拒马鹿砦之类的传统工具差。唯一比较遗憾的是限于制作工艺和成本,暂时还没法大批量生产那种带有钢制刀片的刀刺网。不过好在库存的穿越物资中倒是还有一批刀刺网,只在登陆初期一号基地尚未建成时用过一段时间,为了这次的大行动也全部都拨给了军警部。 两道防线建好之后,后方的工兵便开始大张旗鼓地修建寨墙,搭建帐篷了。登陆部队所使用更多寨墙也是借鉴了多功能小车的设计,采用了预制结构,在地上挖出浅沟之后,将寨墙成排成排地埋设进去,后方用撑杆和土包抵住,与火枪、火炮的阵地自然地连接成一片。 仅仅耗时两个小时,登陆部队已经完成了基本的防线构建和营地搭建。这个成绩在同时代的军队中还说不上最优秀,但如果以质量而言,这个滩头阵地的可靠程度丝毫不亚于同时代部队花费十倍时间构筑起来的阵地。 参观完这场演习的军警部大佬们也纷纷鼓掌,对民团士兵们的优异表现给予了充分的肯定。王汤姆由衷地赞道:“古中尉带兵可是真有一套啊!相比几百年之后的登陆战,可以说我们唯一缺少的就是专用的登陆艇了。” “胜利港还停着一艘呢,你要不要把它开到海对面去吓吓那些猴子兵?”陶东来打趣道。 王汤姆耸耸肩道:“如果执委会能把库存那点柴油全都批给我,那我也很乐意去完成这个任务。” 1628年1月7日,执委会通过决议,以“海外驻军防务调动及海上军演”的名义,对本地民众预告了近期的大型军事行动。 这个决议也是执委会考虑再三之后才作出的,最近所有单位都在加班加点生产军用物资,民团士兵加紧演练,这一切肯定是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如果执委会一直对此保持沉默,反而会让本地民众心存疑虑。而如果直接宣布对外用兵,似乎缺乏堂而皇之的理由——总不能说我们打这一仗的目的是为了控制安南吧? 而且还有另一个弊端是执委会不得不防的,本地武装力量的大规模调动之后,势必会留下一定的空档,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搞不好会招来海盗之类觊觎者。虽然请了罗升东这个有国家正规执照的保镖过来,但罗升东和他那帮手下的战斗力也很堪忧,只能当个门面来用而已。因此执委会在对内公布消息的时候并未确切指出民团调动的范围和海上演习训练的地点,甚至在民团中,普通民兵也并不知道这次所谓的调动军演的真实目的。 至于说后续何时才向本地民众公布真相,执委会认为这还得要视行动的进展而定。在执委会的计划中,这次的军事行动不单单是对安南国内政治局面走势的干涉,同时也要利用军事上的胜利来提振控制区内的民心士气,增加归化民对穿越政权的认同感。 1月10日,施耐德与李奈一同返回广州。李奈倒是很想继续待在胜利港,因为他也已经看出海汉人这次可不是闹着玩的,估计真的是要跟外面的某股势力干一仗了。当然这个作战对象肯定不会是大明,因为崖州水寨的水兵几乎全被罗升东搬过来,摆明是要在海汉民团外出期间担当起看家的任务了。李奈很想第一时间就能获得进一步的消息,但他的老爹李继峰近期六十大寿,他这个当小儿子的肯定要回去敬一份孝心,因此只能怏怏地离开了胜利港。至于“福瑞丰”在胜利港的生意自有手下打理,还有魏平这个“合作伙伴”代为照看,李奈倒是非常地放心。 而施耐德此行也承担着另一个新任务,那就是在广州地区以驻广办为依托,开设一家能够在广州和胜利港两地通存通兑的票号,以方便两地间的海贸往来——真实的目的当然还是逐步向外推广穿越集团先进的金融制度,以经济搭台的方式慢慢影响大明对海汉的态度。 这个通存通兑的计划原本是安排在1628年年中甚至是下半年的时候,因为大量的银钱往来必然要求穿越集团手中有大量的贵金属能够随时调动才行。从十月开始,财政部已经在崖州依托驻崖办开始试验性运行通存通兑业务。因为崖州方方面面的关系都已经在此之前处理得妥妥当当,几家固定的贸易客户也很熟悉了,因此运作起来也较为顺利,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过什么岔子。 而近几个月来军火贸易所取得的进展已经大大超过了先前的预料,各种工业品贸易也不断地在扩大着规模,数以十万两的现银涌入了穿越集团的口袋中,加上这一仗之后,北越方面至少又得支付十万两以上的“劳务费用”给穿越集团,以施耐德为首的金融管理层认为在广州设立通存通兑机构的时机已经成熟,可以提前付诸实施了。 这次随施耐德一起北上的货船上,装了足足十五万两现银和两千两黄金,这也是穿越之后最大的一笔银钱流动,为此执委会还特别派了一个班的武装人员随船押运。不过为了避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执委会也只派出了宁崎作为代表到码头送行。 于大山这天也早早请了假,到码头给儿子送行。这此施耐德回胜利港述职,于小宝也有幸跟着回来享受了人生的第一次探亲假。上次离开胜利港时穿的那身青布长褂,这次已经换成了缎面的新衣服——于大山在王财的劝说之下最终还是花“重金”买了上好的布料,替儿子做了一身新行头。 眼看着儿子去了广州三个月就长了一大截,于大山又是欣慰又是不舍,将整理好的包裹塞到了于小宝手中:“这是你最爱吃的鱿鱼干和芒果,里面还有三颗奶糖,可是稀罕物,你爹厚着脸皮找首长要来的,省着点吃!” “爹,鱿鱼干这些东西广州都能买到的,不用专门准备了。还有,别再私底下向首长讨要东西了,这样影响不好!”于小宝悻悻地说道。 于大山压低了声音道:“包裹里还给你装了二十元流通券,你到了广州,让施先生帮你换成银子,看看有合适的姑娘,就早点把亲给订了。你也知道胜利港这地方姑娘少,连首长们都还没着落,等轮到我们这种人家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老爹你……”于小宝一时不知该生气还是该发笑才好。 第二卷扩张之路 272.第272章 黎峒变化 “还有件东西,我本来寻思着该不该交给你。”于大山面露犹豫之色,但最终还是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件东西递到于小宝面前:“还是给你吧!这是符力托我带给你的一把小刀,他说今天不能来送你了。” “这是他随身带的那把刀子啊!”于小宝一眼就认出了好朋友的东西:“我前天见他的时候他还说要来码头送我,这怎么回事?” 这把匕首还是当初黎区工作组第一次拜访符山峒时送给峒主符诺的礼物——阳江造卡巴1218。虽然只是后世大阳江出品的山寨货,不过在这个时代的黎峒却无异于绝世神兵了,这匕首一直被符力当成了宝贝随身带着。 “执委会打算尽快再招一批黎人民兵,符力回他的峒里帮着招人去了。这是昨天他那个在码头做事的堂兄带过来的。”于大山顿了顿,轻轻地说道:“我听说首长已经准了符力加入民团。这小子……大概是不准备接他爷爷的位子了!” “难怪他把刀送给我,进了民团可就能用上统一配发的武器了!”于小宝也为好朋友能够实现一直以来的梦想而感到高兴,至于符力会不会继任符山峒的峒主职位,并不是他现在所在意的事情:“爹,你说我要是能跟符力一起进民团穿军装该多好!” “你小子别做白日梦了!”于大山直接啪地一下拍在于小宝脑门上,像是要把他从梦中打醒一样:“老实在广州待着,把施先生伺候好了,多学些本事!别整天想着当兵打仗的事情,都是给执委会做事,你现在的差事可比符力好多了,做人要惜福!” 于小宝嘿嘿傻笑了几声,正待说话,却见于大山身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张叔来了!” 于大山一回头,见是船厂的归化民工头张天贵,虽说两人都是目前受到器重的归化民干部,私底下颇有点较劲的意思,不过碰面的时候还是会打声招呼。 于大山见张天贵身后的手里也提着个大包裹,便主动问道:“老张,是不是有东西要带给你儿子?” 张天贵尴尬地笑笑道:“是啊……本来想托哪位首长带过去,但这次我们海运部没有首长去广州……” 张天贵的小儿子张千智是和于小宝一起,作为第二批成员在去年九月加入到驻广办的编制里。不过与于小宝有所不同的是,张千智是跟着情报头子何夕做事,在驻广办待着的时间并不算多。而这次施耐德返回胜利港述职,何夕这个驻广办副主任就作为临时一把手坐镇广州,因此张千智这个小跟班此次也未能返乡探亲。 于大山没等他说完,便对于小宝道:“还不替你张叔把包裹接过去?” “这……这怎么好意思?”张天贵大概是没料到于大山会这么主动,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驻广办就他们两个小辈,都是胜利港出去的人,不互相照应着怎么成?”于大山说着又给了于小宝背上一巴掌:“小宝你说对不?” “老爹轻点啊!”于小宝忍不住叫了一声,然后从张天贵手里接过了包裹:“张叔你放心,我跟千智关系好着呢!东西我一定好好地帮你带到。” “那就谢谢小宝了!”张天贵脸上的神情也变得轻松起来:“麻烦你带个话,让他在广州老老实实做事,跟着何先生好好学本事,家里一切都好不用担心……嗯,就是这样了。” “跟我爹说的一模一样啊!”于小宝笑着应了下来。 于大山和张天贵对视一眼,不禁都摇头苦笑。做父母的心思,这些当儿女的恐怕还得过几年才能体会得到。不过他们小小年纪就已经在首长们身边做事,过得几年之后,地位和成就都应该会大大地超过父辈了。 于小宝所乘坐的货船离开胜利港的时候,符力正在符山峒劝说他爷爷符诺接受海汉人所开出的条件。 由于近期的军事行动需要调集大量军力,胜利港即将面临一段时间的防御空虚,一部分对军警部扩军计划一直持有反对意见的人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短视,开始转变态度重新考虑军警部以前所提出的扩军方案。 在此之前军警部曾经提出过一个针对黎苗两族的征兵计划,但在执委会讨论时没有获得通过,因此也被压了下来。这个计划的出发点便是以海南岛上的黎人、苗人作为现阶段的主要兵源,因为黎苗两族的聚居点大多在内陆山区,文化程度普遍偏低,不管是作为产业工人还是专业农民,都必须经过很长时间的培训才能勉强胜任。而事实上走出山区为穿越集团打工的黎人苗人,的确多数都是在从事单纯的重体力劳动,如伐木、采掘、筑路等等,极少有人从事技术性工种。 但一部分在前期加入到海汉民团的黎苗青年,表现却比较出色,他们身上所具备的勇敢、坚韧以及对环境的适应性,都是军警部非常看重的特质。除了黎苗两族因为世仇的原因偶尔会在营中发生斗殴之外,可以说其他的表现都让军警部非常满意。而至于世仇这种事,军警部并不特别担心——只要上战场打过几次之后,那种同仇敌忾、生死与共的战友情谊就会迅速地冲淡原本存在的********。 军警部认为,大量抽调黎苗青年入伍当兵,有三个不可忽视的好处。一来可以保证兵源的战斗力,这些好勇斗狠的山区青年的确比种田长大的农家子弟更加具有攻击性,而这正是军人所应有的一种重要素质。二来抽空附近地区黎苗两族的青壮之后,也可以为穿越集团减少一个后顾之忧,仅仅是辖区内的治安问题就至少会比现在减少一半以上,而失去青壮之后的黎峒苗寨也只能更加依赖于穿越集团的物资供给。第三,黎苗两族并没有任何的依附对象,对大明地方政府也只是采取听调不听宣的态度,按照毛爷爷说过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把朋友搞得多多的”这一政治原则,应该尽可能将这两族拉拢到自家阵营当中来,让他们的青少年进入海汉军界显然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不过当时这个方案被提出的时候,反对意见认为在劳力紧缺的状况下不应将大量青壮招入并没有那么急迫要扩张的军警部,而且这些土生土长的黎苗青年在整批整批地掌握了枪杆子之后,会不会作出某些超出军警部控制的举动,谁都不敢打这个包票。于是出于种种原因,军警部的这个有针对性的扩军计划最终没有获得通过。值得一提的是符力要求参军的申请一直未能获得批准,其实也的确有这方面的顾虑在内,毕竟他是符山峒的继承人,这种在地方上具备一定政治地位和影响力的人进入到民团当中,对穿越集团未必是一件好事情。 但随着穿越集团势力的不断扩张,局面也在慢慢地起着变化。北越黑土港拓殖点开辟之后,大量黎苗士兵通过换防被有意识地安排到了海外驻防,与此同时大批的北越移民开始进入胜利港,冲淡了本地的黎苗两族人口比例。而军警部也首次得到了大量移民所带来的人口红利,黎苗两族的劳动力不再是各个部门面红耳赤争夺的资源,军警部得以再一次将征召黎苗两族青年入伍的计划提上执委会的议事日程。 而此时黎苗两族兵源的优势就开始再次凸显出来,汉族归化民因为语言和文化的原因,是执委会培养大量产业工人计划的实施对象,而北越归化民初来乍到,只能先安排一些粗笨的工作给他们完成,像民团这种具有一定政治色彩的机关,还暂时不会向他们敞开大门,顶多只是挑选一些比较优秀的人才罢了。北越归化民目前唯一成建制的部队,便是黑土港那支被军警部寄予了厚望,由钱天敦亲自带队训练的特战连。这样一来,黎苗两族无疑就成为了目前最合适的征兵对象。 而对于部分人所担心的兵源比例带来的安全问题,军警部也有了更好的安排。随着穿越集团控制区的扩大,军警部现在已经可以有选择性地将本地连队调往外地驻防,而像黑土港特战连队这样以北越移民为主的部队,将来也可以调回胜利港地区驻防,实行异地驻防制度,大大降低军队底层出现不可控问题的可能性。 在军警部有意识的操作之下,终于专门放开了口子,批准了符力的入伍申请——这在三个月之前仍是完全不可想象的事情,当时执委会对黎峒苗寨的态度仍然是以控制为主,扶持为辅,黎苗两族的掌权家族成员都不能进入民团系统,以免军警部失去对部分底层士兵的控制力。 当然,即便如此,对于符力的安排仍然是很考究的——他所在的连队基本都以汉人为主,辅以少量的北越移民,黎苗两族则只有他一根独苗,这样就在最大限度上杜绝了他以符山峒继承人的身份影响其他士兵的可能。而且在符力担当军职期间,必须暂时放弃继承符山峒峒主的权力,如果他要选择当峒主,那么就必须先得退伍离开民团才行,军人与峒主两种身份不可兼得。 除此之外,民政部和农业部已经打算将符山峒整体搬迁,届时符山峒这个名称恐怕就得换一换了,符力的继承人身份所具有的影响力自然也会弱化不少。唯一对此会感到遗憾的,大概就是当初提出扶持一个黎人傀儡领袖的宁崎了。 符力本人对这样的安排倒是没有任何异议,对他来说能够进入海汉民团穿上这身期待已久的军装,就已经是极大的幸福,至于当不当符山峒的峒主,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如果不是这次领了任务,符力还不太愿意在刚刚入伍对军队的一切都充满新鲜感的时候就回到符山峒。 “爷爷,海汉首长的意思希望我们整个符山峒都能迁往山外,并且带动其他的黎峒也慢慢往沿海的地方搬迁。农业部在田独给我们划了很多地,还会派人教我们种植香料,粮食、铁器和其他的好东西也会敞开供应给我们,以后大家的生活都会越来越好的!”符力坐在符诺身边,耐心地向他解释执委会的政策。 符诺摇头道:“孩子们要过上好生活,要到山外面去挣钱,这我不反对,但海汉人让我们搬迁,这么做是要拆散黎峒。符力,搬出去之后,符山峒就不再是符山峒了啊!” 按照执委会的规划,三亚附近内陆地区的黎峒苗寨都是要逐步安置到山外,加入海南岛的开发大军。像符山峒这样的黎人山寨,会被安置到田独到铁炉港的十里山谷中,妇女老人从事香料种植,青壮进入民团体系,小孩子则是开始接受正统的海汉式教育。执委会相信只要花上数年时间,便可以将这些山民彻底改造成新政权的拥趸。 符力辩驳道:“爷爷,你以前说过,我们黎人并不是因为喜欢住在山里才会这样,如果可以选择,我们也想过上跟汉人一样富足的生活。但现在这样的机会就已经摆在我们面前了,只要我们走出去,执委会就能提供给我们一切,让我们过上汉人的生活。有了解执委会的照顾,以后崖州官府也不会再征我们的劳役,收我们的税,这样不是很好吗?” “可是海汉人把我们的年轻人都拉去当兵了……”符诺仍然觉得心里不舒服。 “爷爷,海汉人没有拉谁,我们去当兵也是自愿的!”符力很是骄傲地挺了挺胸膛,一身崭新的灰布军服似乎证实了他所言非虚。 “你去当了兵,谁来继承这符山峒啊……”符诺看到这身海汉民团的军服,总觉得有些刺眼。 “爷爷,你真觉得符山峒还有必要继承下去吗?”符力脸上出现了与年龄不相符的严肃神情:“我们符山峒三百多户,一千多人,现在住在这里的还有多少?五百还是六百?大部分像我一样的年轻人都已经出山了,很多已经入了归化民的籍,为什么我们还要守着这个地方不放?你记得以前宁先生来峒里拜访的时候,为什么我们要答应和他合作吗?” “记得。”符诺当然记得九个月之前宁崎是如何说服了自己,让黎峒山民出去为海汉人工作:“他说要让我们不再为了粮食发愁,让年轻人都能穿得漂漂亮亮,让孩子们都可以读书识字!” “既然海汉人已经做到宁先生所承诺过的这些事,那为什么我们就不能继续跟他们合作,搬去更好的地方生活呢?”符力继续劝说道:“首长们说了,到时候我们仍然可以结成村寨居住,只不过为了便于管理,在名称上就不能再称峒了,要改成公社。等我们搬过去之后,就会成立一个符山公社,大家还是可以在一起生活。” “那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就这么抛弃了?”符诺虽然也听得很是心动,但一想到传承百年的符山峒要就此泯灭,心中还是非常地不甘。 “这里以后据说会全部用来种树,是一种叫做……叫做橡胶树的大树,田独很多地方都已经种上了。”符力一边回想一边应道。 “香蕉树?不是漫山遍野都是吗?”符诺不解道。 “不是香蕉,是橡胶……总之跟香蕉树的区别很大,爷爷你有空去田独看看就知道了。”符力起身道:“符山峒搬迁的事情,我还得跟三叔五叔他们商量商量,看看该怎么安排才好。” “这条件我可还没同意!”符诺气鼓鼓地嚷道。 “那爷爷你说说想要的条件?”符力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是已经松口了。 “得先给我们建好村子,让我们派人去看过之后,觉得没问题再搬!另外海汉人必须要保证我们的粮食供应才行!还有以前答应我们的那些条件,也必须继续照办!”符诺想了一阵,终于是提出了几个他认为很有必要的条件。 “好的,首长们一定会答应的!”符力重重地点了点头,很有信心地说道。 符力站在自己的角度上不是很理解为何执委会在前后几个月的态度会发生转化,但很显然这对符山峒的父老乡亲们来说是一个极好的改变自己生活的机会。符力在胜利港居住了好几个月,也近距离见识了胜利港地区日新月异的变化,就算他不知道执委会在这个时候安排黎峒苗寨外迁,并且准备大量招收民兵的目的,但有一件事符力认为是毫无疑问非常分明的——只有海汉执委会,才有能力改变黎人几百年来落后贫困的生活状态,才能带着大家过上真正的好日子。 第二卷扩张之路 273.第273章 行动开始 1628年的头半个月时间里,整个穿越集团都在忙于为接下来的海外军事行动完成筹备工作,繁忙程度丝毫不亚于去年七月黑土港拓殖行动开始之前的那段时间。 海运部下属的二十多艘帆船大部分都已经集结到了胜利港和黑土港两处,为此胜利港与广州、黑土港之间的两条航线都暂时停航。这些船倒不会全部都投入行动当中,但海运部所做的运输方案中还是专门留出了几条船作为机动,以备不时之需。 胜利港目前存储的煤炭还有一千四百余吨,即便是黑土港运煤航线暂时停航,两个月之内也不需担心本地出现煤炭不足的局面。而广州方面因为最近有大量的客商自行备船跨海来胜利港交易,短期内在货物的运输吞吐上也不至于出现大的问题。由于本地的工业品产量还很有限,从胜利港返回大陆的船只普遍都有大量的空舱。大本营要送往驻广办的物资,也可以暂时向一些关系密切的商家租用舱位来进行装运。 胜利港的木工车间和造船厂都是通宵达旦,二十四小时不停地赶工,为这些货船加装甲板炮座。由于技术原因,在黑土港停泊的那些船就没法进行这种战时改装了,只能充当纯粹的运输工具使用。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即便是能把所有的货船进行改装,也没有那么多的炮手可用。截止目前,进入正规编制的合格炮手数量还并不多,这次行动甚至不得不将尚处于训练期的一批菜鸟炮手也暂时征用,他们将被布置到各艘帆船上的炮位,而登陆作战的任务则会由刚结成不久的炮兵连来完成。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军警部在新年伊始便再次面向本地区招收民兵,并且放开了以往固有的名额限制,大批尚未取得归化籍的青壮都选择了加入海汉民团这条“捷径”。特别是黎苗两族和新来的北越移民,在相关部门有意识的政策引导之下,更是将入伍当作了发家致富的唯一道路,参军热情非常高。仅仅只用了五天时间,军警部的下属编制中便又增加了四个连的预备役人员,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颜楚杰最近的表情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不过这次所招收的人员不会全部进入到民团当中,而是会分流出至少三分之一进入保安部门——也就是已经处在最后筹备阶段的警察系统。随着控制区人口的迅速增加,原有的保安队不管是在人员数量还是管理权限上有有些不太适应了,而军警部内部也认为是时候将军队和警察的职能拆分开来。当然这种拆分并不是要将警察部门从现在的军警部拆分出去,只是在内部行政结构中进行调整,部级下面增设独立司级单位,赋予警察系统更多的对内职能权限。当然这个机构调整还得等上一阵,两个半月之后的穿越一周年大会上将就此作出决定。 1月16日,军警部和海运部的各级部门都开始召开动员会,并对行动方案作出最后的布置。军方由颜楚杰担任此次行动的总指挥,一直默默无闻的哈鲁恭出人意料地击败了众多竞争对手出任副总指挥一职,而之前呼声很高的王汤姆则是担任了参谋长的职务,同时全权负责军方与海运部之间的沟通工作。另一个副总指挥的人员则是落在了黑土港的钱天敦身上,作为被军警部视为未来将星的人选和黑土港驻军的主官,钱天敦担任这个职务也无可厚非。 到了这个时候,再瞒着下面的人说是在附近搞军演肯定就不太合适了,毕竟这一出去就不是两三天能回来的行程。新的说法是“近日将与安南友军在安南国海岸进行一次联合军事演习”,而具体的地点和操演时间,则要等到部队出发之后再作公布。 在执委会的监督之下,宣传部门也开始吹风,向本地民众宣传与安南之间保持通商贸易的重要性。执委会认为当本地民众意识到北越地区的安定对胜利港地区经济发展起着促进作用的时候,就能够理解并支持接下来海汉民团对北安南的军事介入行动了。 在这几天里,作为先遣队抵达交战地区的穆夏柏和冯安楠也不断将前线的战况和永安港临时据点的建设情况以简报的方式发回大本营。 只要天气晴好,南越军队一直对北越防线保持每天至少一次的进攻频率。而随着北越正规军伤亡的逐步增加,防御力度和士气也在呈现下降的趋势。毕竟天天这么被动挨打,换作任何一支部队都难以长期保证高昂的士气和战斗力。在1月13日发生的战斗当中,南越步兵甚至已经攀上了最后一道防线的寨墙,若不是郑柏亲自坐镇指挥,搞不好就被对方直接攻破了山岭防线。但即便最后守住了这波攻势,北越守军也为此付出了上千士兵伤亡的代价,而南越军则是看到了突破防线的希望,从这天开始进一步加大了对山岭防线的攻击力度。 根据郑柏自己的估计,北越守军的作战极限大概就是月底前后,届时北越军的士气和物资供应都会陷入低谷,一旦山岭防线被突破,那么北越军极有可能就此一溃千里——从目前的交战区到北面的升龙府之间,都再无类似此地的天险可以据守。先遣队给大本营的建议是最好能在月底之前就让己方的援军到位,以免战局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另一方面,先遣队在永安港的建设工程也已经在进行之中。郑柏说话算话,答应划给先遣队的五百民夫在第二天便到位,在工兵的指挥下开始修筑临海栈桥和码头,平整出建设仓库和营地所需的地基,并在两处靠南的山口修建基本的防御工事。但因为这些民夫缺乏足够的铁制劳动工具,工程进度只能用缓慢来形容,而这是先遣队南下时所没有料想到的状况。不过黑土港得到消息之后已经紧急征发了两百名从事基建的民夫,带了大量工具和建材,乘船赶往永安港支援。 黑土港方面的两个连队已经完成了集结和物资筹备,并且分乘两艘大船抵达了涂山半岛,目前正抓紧时间与训练营的北越火枪部队进行合练演习。而其余的船只也基本都整修完毕,装好了物资备齐了船员,随时都可以从黑土港出发。在钱天敦带领民团出征期间,将由民政主官周恒行暂时兼任当地军事主官。按理说这个职位是应当由当地最高行政长官来兼任,但执委会认为顾凯的和平主义理念很容易让他在这个职位上对形势作出错误判断,权衡再三之后还是把这个临时权限交给了周恒行。 顾凯对于这个工作安排倒是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和抵触,毕竟他不会在黑土港的职位上一直做下去,司法部门的筹建工作可是在等着他回去主持大局,他未来的事业方向也并不在黑土港这个小地方。而他很清楚执委会对于黑土港的接班人选,最中意的便是综合能力比较突出的周恒行了。周恒行能早一点开始熟悉其他部门的事务,对今后顺利接任顾凯的职位也是有好处的。 1月18日,大本营的筹备工作终于告一段落,执委会向军警部下达了开始“圆月行动”的命令——所谓的“圆月”,就是直取援越的谐音而已。当天下午,执委会宣布胜利港地区进入战备状态,晚八点之后对港区实行宵禁,包括穿越众在内的所有非执勤人员都不允许随意出入,这个宵禁令将一直持续到出征的民团部队归来为止。 这样做肯定会影响到刚刚开始进入运行的港口商务区各种门面的生意,但的确也是无奈之举。在民团出征之后,本地的防务不得不由原本的保安队和部分民团预备役来承担,治安方面的压力会比较大。军警部认为短期内的宵禁将有助于维持本地的治安,执委会权衡利弊之后也同意了这种做法。 嗅到风声的罗升东和魏平倒是主动表示了可以协助执委会维持本地治安,不过执委会根本就没打算让他们插手。这两个家伙都是盯着钱来的,就算再怎么听话,对执委会而言那也是体制外的人,不可能得到充分的信任。执委会所能委派给他们的任务,就是让巡检司在港口码头上充充门面,水师的战船在胜利港之外的近海海域保持巡航密度吓吓人,这就已经是目前的极限了。 1月19日清晨,天气晴好。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胜利港东岸的军营已经完成了队伍集结,三个步兵连,一个炮兵连,一个由工兵、通信兵、医疗兵、炊事兵和军械修理人员组成的综合连,再加上负责后勤辎重的两百名民夫,构成了这次跨海远征军的主力。如果算上率领他们的各级穿越众军官在内,总人数已经超过八百人,再加上黑土港方面将去到战区的作战人员和民夫,以及众多参战船只上的船员水手,这次出动的人员总数超过了一千八百人,其中作战人员约莫有八百人左右,规模也是穿越以来对外行动中最大的一次。 出于保密方面的考虑,这次出征并没有在胜利港安排隆重的出行仪式,所有参战人员将直接在营区码头登船出发。当然,这种有意识的低调处理并不意味着执委会对此不够重视,恰恰相反的是,所有在胜利港的执委都早早来到了营区码头,为即将出行的将士们践行。 作为穿越集团实际意义上的掌舵者和军警部的实权人物,陶东来也即兴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为民团将士们打气:“……这次行动的意义非常深远,我海汉民团自成立以来的第一场战斗,极有可能就会在这次的行动中打响!大家在这里已经接受了半年到数月不等的训练,是不是已经形成了战斗力,是不是已经成为了南海地区最强的一支队伍,我相信大家能够很好地把这一点证明给执委会看!” 直到这个时候,陶东来才以官方身份第一次向民团士兵们提到了“可能会爆发战斗”这个情况,不过此时已经陷入到兴奋状态的民团士兵们都没怎么注意到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即使有少数聪明人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现在也没有机会给他们后悔了。军令如山,这个时候谁还想临阵打退堂鼓的,那就只能军法处置了。 执委会虽然对民团的战斗力很有信心,但对民兵们的心理状态却没有太大的信心。毕竟这些民兵是第一次踏上战场,执委会很担心让他们提前得知消息会增加他们的心理负担,加之保密方面的需要,因此临到出发才开始一点点揭开了事情的真相。 陶东来的讲话结束之后,还进行了简单的授旗仪式,由陶东来将象征着穿越政权的红旗交到了总指挥官颜楚杰手中。由于此次行动中海汉民团不会在战场上亮明身份,因此这面军旗上也没有任何文字或是图样的标识,但就算如此,也引来了列阵观礼的民兵们一阵欢呼声。 流程走完之后,各个连队便在军官们的指挥之下鱼贯登上了帆船。民兵们除了肩上扛着的火枪,腰间挎着的刺刀之外,每人还背着一个背包,装着一床薄薄的布毯、一个铁皮饭盒、一个牛皮水囊、一个作战基数的弹药,以及少量伤药、火柴等物品。 而穿越众军官们的装备就要高级多了,基本都是在穿越前由筹委会集体采购的军备和武器。这次随队出征的穿越众一共有三十余人,连排一级的军官全部由穿越众担任。另外像通信、医疗等特殊部门的人员,也是由穿越众担任领导职务。拖家带口的大胡子约翰逊又一次被留在了大本营看家,而无牵无挂的老摩根则是带上了自己的家什兴高采烈地领着一帮医护学员随队出征。已经出任信产部通信主管一职的吴卓这次也被调回军警部,随军负责电台的维护使用工作。 海运部为此抽调了六艘大船担任此次从胜利港出发的人员物资运输任务,并且“探索号”和“飞速号”也分别作为海上火力支援单位及快速联络船一起参与此次的军事行动。相关的物资早在前一天晚上就已经装运上船,今天早上登船的除了参战人员之外,就只有一些被作为伙食供应的禽畜了——这大概也是农业部为了这次出征所能做的最大的贡献了。为了避免这些鸡鸭猪羊的浓重味道在航程中给出征的将士带来困扰,海运部还专门用了一艘船来装运这些活物和一些作战物资,相关的筹备工作也算是做得极为细致了。 上午八点,所有人员便已经完成了登船,颜楚杰一声令下,船只陆续起锚、解缆、升帆,慢慢地驶离了码头,向南边的出港水道驶去。 这支船队的行程安排依然是先抵达距离胜利港五十海里,位于海南岛西南角的莺歌海。在当地驻留一晚之后,再出发向西直行渡海,直接去位于交战区后方的永安港。后一段航程的直线距离约莫在130海里左右,海运部预计所需要的时间大约两天上下,视海上的具体情况而定。 而北越方面的另一路人马此时也已经在涂山半岛登船出发。相比从胜利港出发的这支船队,从涂山半岛南下的船队规模要大得多,因为这支船队不仅仅是装运了三个连编制的海汉民团将士,而且还有北越方面一千余人的受训部队,以及少量的辎重民夫和后勤人员。这么多的人员,所需要的生活物资、随军补给和各种作战物资也不是个小数目,海运部为此足足调用了十四艘海船,才勉强一次性完成了这次装运任务。 就在民团出发两天之后,执委会向本地民众公布了一个十分震惊的消息:一艘隶属于海汉执委会的商船在安南近岸处被南越叛军洗劫,数名随船人员遇害,船只也严重损毁。目前执委会已经下达了命令,让出海训练的民团配合北越的讨逆大军,对南越叛军实施军事报复。 当然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商船被南越叛军洗劫,如果南越叛军在海上有这样的能力,说不定早就已经绕过山岭防线,攻打北边的平原去了。执委会编造出这个理由,也只是为了就参战一事能够对内有一个比较说得过去的理由而已——如果对民众说什么长远利益、大局观、发展的眼光,肯定绝大多数人都搞不明白,那恐怕会适得其反,在民间造成不必要的反战情绪。至于胜利港或是黑土港的民众,由于消息渠道的来源非常有限,也根本就无法去验证这种消息的真实性。 第二卷扩张之路 274.第274章 再遇冤家 在宣传部门有意识的煽风点火之下,民间的看法基本都倾向于支持执委会的决定。虽然仍然会有一些人担心自己加入民团的亲人是否会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出现危险,但对于执委会采取军事手段这个决定却没有太多的抵触情绪。 当然绝大部分根本就没离开过海南岛的民众并不知道安南国究竟距离胜利港有多远,安南的叛军实力如何,他们所有的信息来源都是由执委会提供,对于执委会的决定,他们就算想反对也无从说起,连挑刺都很难找到合适的点。唯一让民众感到不适应的是民团离开胜利港之后,各处的盘查反而比以前更加严格。铁炉港、盐场公社这些地方的定期航班,也由两天一班改为了四天一班——原因无他,纯粹是因为本地的船只数量不足造成的运力短缺。 而黑土港方面受到的影响反而小得多,由于当地的居民居住点相对非常集中,因此维持日常治安的所需的人员就相对较少。在钱天敦的主持之下,当地民兵的阶梯式培训工作也搞得比较出色,两个民兵预备役连在正规军出发之后迅速地接管了黑土港的防务,并且至少还有两个连的预备民兵可以随时召集调用。 黑土港的部队出发时间稍早于大本营,在颜楚杰率领的船队还在沿着海南岛南岸缓缓西进的时候,黑土港远征军已经抵达了清化,并且将在这里扎营休息一晚再继续南下。 清化是穿越集团开始引进北越移民的第一条渠道,黑土港拓殖头几个月的北越移民绝大部分都是从清化这里登船。至今黑土港的归化民构成当中,有超过八成的人是来自于清化以南地区的战争难民。 这支南下船队中的很多船员和水手,也都不止一次来过这个地方装运移民,对于这里的水情也算是熟门熟路了。船队缓缓地鱼贯驶入清化河入海口,逆流了约莫两三里的距离,便靠着南岸停泊下来。 而这个时候的清化河口已经不复几个月之前的热闹,当初漫山遍野的难民现在已经不见踪影。北越郑氏在跟穿越集团达成移民换武器的协议之后,便已经通知了各处地方官府,将移民向涂山半岛集中。在清化地方官府的有意识驱赶之下,原本选择在清化河口等待移民船的难民们基本都已经渡过了清化河,向更北面的涂山进发了。不过他们能不能跨过数条河流,走完三百里行程抵达涂山,那就只能各安天命了。 各艘船依次靠岸之后,各个连队的士兵便登岸整队,然后以连为单位划分宿营地。各个连队按照划定的区域自行搭建营地,外围的防御工事则由专门的工兵负责,另外侦察部队也严格地照着野外宿营的步骤被派了出去,他们将在营地方圆七到十里的范围内进行巡逻,以确保营地的安全。 按照之前与郑柞所达成的协议,此次的军事行动当中北越受训部队的指挥权同样也交给了海汉一方。与海汉民兵有所不同的是,这些受训的北越士兵绝大多数都并非新兵,甚至有不少是多次上过战场,百战余生的老兵。因此这些老兵在野外宿营时所表现出来的适应性,甚至还大大好于实战训练较少的海汉民兵。 成千上万难民在这片地区住了几个月之后,方圆数里之内甚至连一颗树都已经找不到了,不是被用来搭建窝棚,就是被当作柴火烧掉了。好在黑土港的筹备工作也早有先见之明,除了带有大量的帐篷之外,还随船运了不少精煤,作为行军途中的燃料使用。若不是如此,这一行上千号人恐怕今天都没法吃上热食了。 作为这支部队的指挥中枢,钱天敦领导的指挥部并没有将办公场所搬到岸上,而是仍然使用了由货舱临时改装的办公场地。虽然有些低矮,不过在加装了通风和照明设施,布置好电台、海图等物品之后,这个小小的船舱倒是真有点前线指挥部的味道了。 此时钱天敦等人便正围着海图,商量明天的行程安排。这次从黑土港随民团一起出征的除了军方人员之外,最多的便是隶属于海运部的船员水手了,而负责船队指挥的便是一直对进入军警部念念不忘的谢春了。正好行动期间黑土港也停航了,谢春这个海运主官正好没安排,便主动把这个随军差事揽了下来。 “从清化河口出发,如果选择沿着海岸行进,那么航程大约有110海里。”谢春指着海图向几名军官说明道:“按照船队现在平均四到五节的航速,我认为至少需要二十多个小时才能完成这段航程。考虑到你们军方提出要保证士兵的身体状况不能受到太多影响,那可能分作两天完成这段航程比较合适。” “不能更快一些吗?”旁听的一名北越军官忍不住指向海图:“若是沿岸行进,船队就要兜一个大圈子,若是直行过去,当能缩短不少航程。” “你说的是没错,但问题是我们在此之前并没有跑过清化以南的这段海路,对这边的海况也不熟悉,想抄近路但有可能反而会耽搁了更多的时间。”谢春并不赞同北越军团提出的方案。 “但前方战局走势已于我方不利,若是能早一天赶到前线,我方也可少一些伤亡!”那名北越军官仍是不肯就此放弃。 “郑廷,我们很理解贵军希望尽快赶往前线作战的心情,但为了稳妥考虑,我决定还是依照海运部制定的路线行进。”听取了双方意见的钱天敦很快就作出了决定。而被他称作郑廷的这名北越军官,便是北越军在南部防线最高指挥官郑柏的二儿子。 像类似郑廷这样的“官二代”,在受训军官中占了绝大多数,而且几乎都是郑氏的子弟。这原因也很简单,北越政权目前的实际掌权者郑梉认为火器部队是今后郑氏安身立命,统一安南的重要工具,而这么一件重要的工具,肯定要掌握在自己人手里才行。最好的办法,就莫过于在这支部队的指挥管理位置上全都安排自家人出任。当然,这支部队投入巨大,安排草包来完成这个任务肯定是不行的,因此受训的这批军官,基本都是郑氏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员,算是郑氏年轻一代当中的佼佼者。 军警部为训练营所准备的训练科目,基本都是依照原本历史上17、18世纪火枪部队的固有战术。在这方面军警部并没有过多的藏私,因为使用的武器存在着代差,传授给北越军队的长矛火枪混编方阵与海汉民团使用的横队线形阵列根本是两码事,实际的战斗力也不在一个等级上,教给他们的军事理论并不足以威胁到海汉自身的安全。当然除了作战阵列之外,军警部也会有选择地传授给他们一些关于行军、侦查、后勤、制定作战计划等等方面的军事科目。 或许是家学渊源的关系,郑廷进入涂山训练营之后所选择的科目是“作战指挥”,而且学习速度也很是让教官们感到惊讶。像西班牙方阵这种需要划出图纸,加上反复讲解才能让受训军官们大致理解其作战原理的知识,郑廷基本上只听了一遍就明白了。而之后进一步学习莫里斯方阵和古斯塔夫方阵的时候,郑廷的进度也明显要快于其他的受训军官。因此在郑柞向海汉方面征求意见的时候,钱天敦毫不犹豫地向他推荐了郑廷出任这支北越火器部队的军事主官。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钱天敦召开指挥部会议的时候,郑廷能有资格列席。 郑廷知道海汉人手里有一种神奇的工具,让他们可以即时获得千里之外传来的消息,钱天敦从前几天开始,也会在每天的例会上公布南方战线传回来的战况。这些战况的描述基本都是只言片语,如“今天叛军发起两次进攻,己方伤亡五百余人,敌方死伤两倍于此,战线仍能固守”等等,但从这些描述之中,也能体会到前方的战事吃紧。郑廷记挂着自己父亲在一线坐镇指挥,自然是恨不得立刻就能飞过去。 “报告!” “进来!”钱天敦应了一声。 高桥南推门进来,立正向钱天敦汇报道:“钱中尉,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先吃饭吧,吃完饭大家各自巡视自己负责的营区,安排好值夜工作。晚上我会随机抽查,谁手底下出了纰漏,那明天就由他来把这艘船的甲板擦洗干净。”钱天敦站起身来,拍拍郑廷肩头安慰道:“不用担心,顶多两天就到了,你一定要相信,我们打败南越叛军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郑廷点点头,很勉强地在嘴角挤出一丝笑意。 向来讲究廉价养兵的北越军在伙食上跟海汉民团有着较大的差距,行军期间基本上就只提供菜粥,不过好在粮食充足,一律管饱。而海汉民兵的食物基本能保持餐餐见油,顿顿有肉,质量上甚至要优于北越军官的伙食。穿越众军官的伙食就更好一些,基本都是小灶炒菜,虽说不上丰盛,但以野外宿营的环境来说,已经算是极为难得了。 晚饭之后,各级军官便回到营中进行巡查。像这种野外宿营晚饭后就已经禁止一般人员在营中随意走动、大声呼喊,以避免夜间出现混乱,出现营啸之类的状况。海汉民团虽然没有继承传统的“十七禁律五十四斩”军规,但对于宿营的要求也同样极为严格,有来自后世的一整套管理制度。 钱天敦吃过晚饭,也下船登岸巡察营房,跟在他身边的自然是入伍之后便一直追随他的高桥南。 高桥南认为自己在这大半年的时间中,接连遇到了两位贵人,一个是当初将他拉出泥潭的任亮,另一个便是对他信任有加的钱天敦了。 从落魄武士到囚犯,再到民团士兵,是任亮给了他重生的机会,对于这份恩情,高桥南认为自己今生都很难回报。而进入民团之后,钱天敦给予的信任让高桥南看到了未来的希望,自己将来可不仅仅只能作为一名民兵存在,完全有可能成为统领部队的军官——当然,前提是能够以军人的身份获取足够的战功才行。 高桥南也知道钱天敦有意栽培自己,因此他就更加坚定了必须做点什么来回报对方的念头。而作为军人,最好的回报大概就是立下战功,让自己的上司能够脸面有光了。这次南下之前,高桥南便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能只满足于在钱天敦身边做个亲兵,而必须抓住这次的机会,用战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同时也证明上司钱天敦的眼光。 高桥南举着火把,走在钱天敦侧后方替他照亮道路。斟酌再三之后,高桥南还是主动开口道:“钱中尉,我有话想说。” 钱天敦回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你说吧。” “我想申请调到你麾下的特战连。”高桥南鼓起勇气说道。 “想打仗?”钱天敦仿佛已经看穿了高桥南的心思。 “这是武士的天职!”高桥南斩钉截铁地应道:“我现在身为执委会的武士,当为执委会奋勇杀敌,以忠勇来回报各位首长的信任!” “你又忘了,你现在不再是什么武士,你是一名海汉战士!”钱天敦摇摇头教训道:“你要捍卫的不是武士的荣誉,而是作为海汉战士,作为一名军人的荣誉!” “是!”高桥南赶紧应道。对于钱天敦所说的任何话,他似乎都从没有反驳的意图,就算钱天敦叫他马上去死,估计他立刻就会掏出军刀把自己给剖了。 钱天敦似乎也习惯了高桥南的这种无条件服从,并没有继续教训他,而是转而说起了作战的事情:“进了特战连,那就是真要是玩命了。我知道你不怕玩命,但你有没有真正想过,你是为什么而战?” 没等高桥南开口回答,钱天敦继续说道:“我们的民团士兵中,绝大部分人现在都还不明白他们将为何而战,如果我去问他们,估计大部分的人的回答都跟你一样,为执委会而战,或者为了回报恩情而战,甚至是为了军饷而战。但这样想真的对吗?高桥南,你为什么而战?” 高桥南先前认为自己已经想得很明白了,但现在听钱天敦这么一说,反而又有些糊涂了。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去作战?为了早日升为军官?为了回报钱天敦的赏识?为了自己海汉民兵的身份?反正肯定不会是为了军饷…… “如果你能想清楚这个问题,作战的时候就不会再有思想负担了。”钱天敦并没有直接对他说出答案。 “是!我一定会认真思考这个问题!”高桥南一如既往地先无条件答应下来。 “特战连三排还差一个班长的人选,你有兴趣吗?”钱天敦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是……啊,不对,有兴趣!有兴趣!”高桥南回过神来,连声应道:“谢谢钱中尉!” “好好表现吧,不要让我失望。” “在下必定誓死作战!”高桥南激动之下,直接丢下火把就地一个土下座,向钱天敦叩了个头。 钱天敦正待叫他起来,忽然白光一闪,钱天敦一回头,却见老冤家罗舞丹正举着相机对着这边,看样子正好拍下了刚才这一幕。 “又是你!军营宵禁令你不知道吗?怎么还在外面随意走动!”钱天敦对于自己的老冤家就没什么好口气了。 “我要不出来走走,怎么能正好撞到这么一幕好戏?钱中尉,你这是欺负下属呢,还是收买人心呢?”罗舞丹很是得意地晃动手中的相机。 执委会前段时间对宣传部门进行调整,由于经常在内部论坛发表一些立场不稳的评论文章,罗舞丹被执委会打入另册,以工作调动,明升暗降的形式发配到了黑土港。罗舞丹的职务由信产部下属的小记者变成了黑土港宣传部门的负责人,不过暂时这个部门还只有她一个光杆司令而已。而一向胆大妄为的罗舞丹也没有放过这次的军事行动,直接就自行决定了要当随军记者到前线记录作战过程。 本来钱天敦认为罗舞丹的荒谬举动会被执委会否决,但不知道执委会是哪股神经没对,居然就批准了她的申请。于是这次运兵船队里就不得不多出了一名让钱天敦感到不快的人,而且出于安全考虑,还得专门为她一个人准备住处和护卫人员,这让钱天敦更是觉得不满。 钱天敦根本就无意跟她纠缠,挥挥手道:“高桥南!” “到!”高桥南一骨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得笔直地应道。 “立刻送罗小姐回她的帐篷,如果她不服从命令,可以采用强制措施!”钱天敦盯着罗舞丹气鼓鼓地说道:“现在马上执行命令!” 第二卷扩张之路 275.第275章 会师永安港 罗舞丹还待说些什么,钱天敦接着又道:“这里是军营,不是你家!别把这当成了驴友出来徒步旅游,我们这是在行军打仗!我现在是看在同事的关系上跟你说这些,你不要逼我使用军规,那样子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罗舞丹又气又怕,最后忿忿地一跺脚,终于还是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钱天敦朝她离开的方向努努嘴道:“派两个人盯着她,不要再让她到处走动了!” 对于罗舞丹这样的非军方人员参与军事行动,钱天敦一向都是比较反对的。有鉴于宣传机关在过去半年中对军方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他认为罗舞丹的存在非但不能给这次的行动带来任何好处,反而还会碍手碍脚——战场上厮杀那就是以命搏命,而且打南越部队很有可能是一边倒的局面,谁知道她到时候会不会突然圣母附身,指责己方士兵的无情杀戮? 第二天清晨六点,营区中响起了起床号。在简单吃过早餐之后,各个连队便收拾行装再次登船。由于当天海况不佳,浪大风急,为了安全起见,船队只能沿着海岸线缓慢前行,当天傍晚抵达了后世宜静港所在的河口,并在当地河岸扎营过夜。第三天下午,自涂山半岛南下的这支船队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永安港。 郑柏划给先遣队的五百民夫和前期到达这里的三百名黑土港归化民已经在这里劳作了数日,在海边搭建起了木制栈桥和码头,并按照工兵的要求在近岸处平整出了数块场地,作为部队搭建营地所用。另外木制的库房也已经建起了好几间,并且作好了基本的防水处理。在军警部的规划中,永安港将作为此次军事行动的物资囤积点和不利局面下可以退守的沿海据点进行建设。 钱天敦抵达此地之后立刻用电台与从大本营出发的另一支船队取得了联系,得知他们距离此地也仅有不到三十海里了,当下便让高桥南立刻组织一批民工,在港口东边的小山上搭建标识方向的灯塔,以便让另一支船队能在入夜后辨识出港口的方位。 1月22日晚,来自胜利港的船队也顺利抵达了永安的港口,只比涂山半岛南下的船队迟了几个钟头而已,基本按照事前的规划准时抵达目的地,完成了这次具有历史性的跨海会师。 不过重逢于越南东岸的军人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寒暄,两千多人突然在这个原本荒芜的沿海地带登陆之后,当然会有一阵小小的忙乱。特别是跨海而来的大本营部队,这些民兵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没有长时间乘船出海的经验,甚至有很多黎苗士兵是生来第一次出海,经过几天几夜的海上漂泊之后,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都不太理想,有少数人因为严重晕船而出现身体不适,需要进行调养才行。 而黑土港在这个方面无疑要表现得更好,由于钱天敦的有意识安排,黑土港的民兵经常都会在黑土港与涂山半岛之间轮换驻守,因此大部分民兵都有较好的适航能力,抵达永安港之后并没有出现大面积的身体不适状况。 当晚靠着火把照明安排好这上千人的驻扎之后,时间已经过了午夜。但军官们可没打算这么早就休息,在简单吃过一点东西之后,颜楚杰就立刻召集了各个连队的指挥官,开会讨论目前的备战情况和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按照军警部的计划,部队到达这里之后,至少要先进行一天时间的休整,再考虑是否要立刻前出到交战区参与接下来的战斗。作为先遣队被派到前线的穆夏柏和冯安楠在前线亲眼见证了这段时间双方交战的状况,他们也在今天提前回到了永安港,以便及时将目前所知的战况传达给刚刚抵达这里的战友们。 先遣队的准备工作可以说做得相当扎实,穆夏柏首先拿出了图文资料向众人说明了战场的地理环境状况,并简要分析了山岭战线的构筑特点和双方攻防的基本战术思想。接着冯安楠用电脑放映了几段发生在山岭战线的攻防战录像,并对双方在战斗中的表现和得失进行了评点。这样的资料分析方式,无疑要比简单的口头描述形象得多。 最后是由穆夏柏对前期所侦查到的情况作总结:“首先我必须提请各位注意的是,双方交战部队的士气和作战能力并不像我们事前想象的那样不堪一击,虽然我们在武器和战术上都有很大的优势,但也不能忽视我们的部队在作战经验和数量上与对手所存在的差距。这些猴子兵里面悍不畏死的亡命徒大有人在,我们的士兵却是第一次踏上战场,我希望各级指挥官都能重视到这个问题,千万不要轻敌!对方虽然是冷兵器部队,但不要忘了冷兵器也是一样能杀人的!” 在刚才看过了战场实地录像之后,所有人都已经对冷兵器战争的残酷性有了更为直观的认识。这些血淋淋的交战场面可并非好莱坞大片,其中没有任何的电脑特技加工成分,更没有事前的动作排练,全是实打实的杀戮,残酷得足以让人心生寒意。虽然在座的这些军官们在穿越前都有过从军的经历,但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真正见识过这样的战斗场面,如果不是有这么直观的参考资料,恐怕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仍然还会抱有很轻松的心态去面对接下来的战斗。 穆夏柏接着说道:“其次,在战场的选择上,山岭阵地的确是一个非常好的防御阵地,但对我们的火枪部队来说,却并不是一个最理想的战场。由于环境的限制,双方远程火力输出的有效距离都非常有限,火枪没有任何的射程优势可言,如果要在山岭阵地投入火枪兵,那么必须保持密集作战阵形的火枪部队反而容易受到密林边缘南越弓箭手的覆盖式攻击。因此我个人认为在交战区以南,南越军的侧后方选择一处登陆战场发起攻击,作战效果应该会优于山岭阵地。” 这一点与军警部在大本营制作的基本作战方案几乎是不谋而合,为此大本营还特地在出发前安排了两次大规模的登陆作战演习,让士兵们熟悉如何由海到陆发起攻势。当然了,要在这里执行这种登陆作战的难度,肯定大大超过了大本营的演习水平。对海汉民团来说这里不但地理环境陌生,而且很可能在登陆阶段就遭到对手的攻击袭扰,稍有不顺就可能会变成一出悲剧。 “第三,根据我们现在所了解到的情况,南越的海上力量的确非常虚弱,他们现有的船只吨位多在二十吨左右,最大的也没有超过三十吨,并且数量非常有限,不足以对我们构成海上威胁。而从这里往南直到广治的路上交通线,也都非常靠近海岸,我建议指挥部可以考虑多派出几艘船,到南越控制区内进行破袭战,打击他们的后勤补给线。” 说到这里穆夏柏顿了顿,眼光转向了钱天敦道:“钱中尉目前带的连队一直在进行有针对性的野外战斗训练,我认为这个连队应该会很适合执行这类敌后袭扰的任务。” 钱天敦朝穆夏柏微微点了下头,表示谢意。钱天敦所带的这支连队比较特殊,作战思想上更崇尚进攻和快速机动下的游击战,甚至根本就没有把防御作战当成基本训练科目。就算穆夏柏此时没有提起,稍后钱天敦也打算自行开口请战。 颜楚杰听完之后点头道:“两位这些天的辛苦没有白费,我想这些资料应该已经很好地给各位敲响了警钟。不要以为我们武器占优,随便打打就能轻松取胜,要知道当初元军和明军南下的时候也是抱着同样的念头!战略上我们可以轻视南越的猴子兵,但在制定和执行战术的时候一定要保持足够的重视才行!” 颜楚杰环视众人,见没有人表示异议,这才接着说道:“下面说说具体的作战目标。根据先遣队的侦查所得,南越军目前的规模仍然保持在八万人以上,其中作战部队和农兵加起来估计有五万上下,以我们的现有兵力,不太可能把南越军赶尽杀绝。当然,我们也没必要那么做。那么我们的作战目标是什么?第一,打退南越军的攻势,至少要让南越军退回到交战区以南三百里的广治,并且要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没有可能再次发动大规模攻势。” “第二,我们都知道南越军中有一支火枪部队的存在,而南越军并没有在山岭阵地的攻防战里投入这支部队,看来他们那边也有懂行的人在。我们的目标就是成建制地消灭这支部队,即便不能彻底消灭至少也要把它打残打废,要在一定程度上保证北越的军事优势。” 颜楚杰说到这里,见钱天敦举手,便点点头示意他提出问题。 钱天敦道:“执委会以前是希望南北双方保持实力均衡,但现在提出要保证北越的军事优势,这是不是意味着执委会的态度有所改变了?” “对越政策是有一点小小的改变。”颜楚杰并没有否认这一点,同时对钱天敦的政治敏感度也有了新的认识。 颜楚杰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热茶,然后解释道:“根据我们目前所掌握的各种资料综合来看,南越地区应该已经有成规模的西方势力介入,从时间上看,肯定比我们进入北越更早。如果放任下去,今后我们对南越地区的控制难度会越来越大。执委会认为有必要借助北越的力量,对南越地区存在的西方势力进行打击——至于说为什么不由我们亲自出手,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应该都明白的。” 颜楚杰的确不需要把话说得太透彻,这些事情已经在军警部反复讨论过多次了。目前穿越集团所具备的海上力量并不足以跟西方势力为敌,冒然亮出招牌的后果很可能是自讨苦吃。而且对于穿越集团而言,西方势力除了是未来地盘扩张的竞争对手之外,同样也是发展海上贸易的对象。执委会现在一心想要把三亚建成整个南海地区最大的自由贸易港,当然也不会排斥赚西方国家的钱,能不撕破脸的时候还是尽量不要撕破脸的好。 颜楚杰把这个话头就此打住,重新回到了正题上:“我先前谈到的两点,是我们这次行动的主要作战目标。至于说炫耀武力、震慑安南政权、锻炼部队这些战略上的意义,我就不说什么套话了,大家都清楚。刚才老穆说的有一点我特别赞同,我们选择的战场一定要适合我们自身的作战方式,而不是被动地进行单纯的防御。特别是南越军的火枪部队,如果只是坚守山岭防线,对方肯定是不会让这支部队投入战场的,所以在交战地区开辟第二战场非常有必要!” “这个侦查任务应该没人跟我争吧?”一直坐在颜楚杰旁边没说话的王汤姆终于开了口。 王汤姆这次以参谋长的身份加入到远征军当中,可以说出乎了很多人的预料——在接连几次受到执委会委以重任并且圆满完成任务之后,多数人都认为他这次至少能捞个副总指挥,却没想到哈鲁恭横空杀出抢走了这个位子。 王汤姆自己倒并不是特别在意,相比于其他一些热衷于指挥大部队攻城掠地的军警部成员,王汤姆更向往的是指挥一只纵横七海的武装舰队在海上进行作战。而且参谋长这个职位也着实已经不低了,在整个远征军超过一千八百人的编制中算是第四把交椅,并且权限也很大,可以全权调动此时聚集在永安港的所有水上力量。 颜楚杰提出要在交战区乃至敌后开辟第二战场,那么势必要对南边的沿海地区进行抵近侦查,对可能选择的登陆区甚至需要登岸侦查,这种行动肯定是具有一定的危险性。而王汤姆有丰富的航海经验,又有比较全面的军事技能,侦察兵所要求的测绘、通信、野外生存、单兵作战这些基本能力他都具备,而且最适合执行这个任务的帆船也莫过于由他长期驾驶的“飞速号”双体船,综合各种条件之下,这个任务简直就如同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不过出乎王汤姆意料的是,旁边还是有人举起了手。 钱天敦举着手道:“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打算跟你争这个任务,我只是打算合你一起去执行这个任务而已。” 王汤姆道:“就你自己?” “当然不是。”钱天敦摇摇头:“有这种锻炼的机会,那肯定得带上我的连队。如果后续有破袭战要打,那执行任务的肯定是我的人,得先把他们带过去熟悉一下环境才行。” 两个人都显得很轻松,似乎这只是一次很寻常的野外拉练,但在座的人都很清楚这种行动的危险性。一个连队的火枪兵如果被成千上万的南越军给堵在岸上,那么他们所具备的那点武器优势也很难挽回人数的上巨大劣势,危险性肯定大大超过了结成战线,有强力炮火和防御工事掩护的大部队。不过作为两名当事人,却都把这个任务视为了证明自己专业能力的好机会,心中兴奋的情绪要远远大于畏惧。 于是接下来的侦查任务,颜楚杰便作主交给了王汤姆和钱天敦负责。而王汤姆的“飞速号”装载能力有限,为了能带上钱天敦的特战连队,就必须要调用“探索号”一起出航执行这个任务——这也是整个船队中与双体帆船航速差距最小的一艘船了。由这两艘船出去执行任务,就算不太顺利,但至少也能顺利摆脱南越的海上追击,何况“探索号”上配备了数门火炮,在近岸处也可以对己方部队提供一定的火力支援和掩护。 当然王汤姆也并不是孤家寡人,和他一起行动的还有乔志亚、罗杰、石迪文和老摩根这几个好基友。而且“飞速号”上所装载的各式先进武器,也是他们信心的重要来源。有大量的自动武器作为保障,这几个家伙就算是真遇到敌军恐怕也会先停下来大干一场再考虑撤退的事。 接下来会议的议程,基本便是围绕着侦查行动的路线和行程安排的细节进行讨论,众人直到后半夜才各自散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最先从临时码头出发的并非王汤姆等人,而是穆夏柏、冯安楠以及郑柏的二儿子,此次北越受训部队的军事主官郑廷。他们将乘船前往交战区,向郑柏告知援军已到的好消息,并且就接下来的作战计划作进一步沟通。在军警部所策划的作战方案当中,还有不少需要北越军进行配合的地方。 在他们乘坐的船离开码头一个小时之后,钱天敦带着他的连队也来到了码头上整队集合。 第二卷扩张之路 276.第276章 侦察行动 钱天敦在黑土港所组建的这支特战连队,人员基本都是由北越移民构成,排级军官由穿越众出任,钱天敦亲自担任连长一职。这支队伍的平均年龄还不足二十岁,算上军官在内共一百八十余人,人数已经大大超过了军警部的现有陆军连级编制,基本是一个半正常连队的规模。当然了,这种超编也是在军警部有备案的,并不是钱天敦的肆意妄为。 这支连队自组建以来,钱天敦便以野外环境下的作战能力为主要训练目标,这支部队的驻训地点也并没有放在黑土港的港区范围内,而是在黑土港与涂山半岛之间的吉婆岛上。 这个面积一百多平方公里的岛屿是北部湾地区最大的岛屿,岛上绝大部分地区都是石山和原始森林。原本在岛上居住的少量渔民,也都被钱天敦有意识地迁往了黑土港定居,将这个岛彻底变成了野战军训基地。 钱天敦所制定的训练内容基本都以自己以前所学习的野战战术为参照,在一定程度上更侧重于单兵作战意识和技能的培养。只是由于使用的武器为枪身极长的前装燧发枪,不管装填还是携行都不能满足钱天敦想要达到的训练效果,在丛林山地进行作战还是有诸多不便。不过钱天敦也已经向军警部提交了报告,要求军工部门设计制造一种枪身较短便于携行,近距离内威力更大的武器。当然在那之前,钱天敦必须得先证明自己这支连队的存在价值,起码要值得军工部门为此专门设计制造一种新武器。 如果以单兵素质而论,钱天敦带的这支队伍所学的战术技能已经远远超过了大本营的民兵,唯一所欠缺的就是实打实的作战经验了。而这次南下作战,钱天敦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向军警部的同仁们展示一下这两个多月的训练成果。 不一会儿王汤姆和他的小伙伴们也来到了码头上,与钱天敦的队伍会合。两边的指挥官一起对表核对了时间,然后核对电台与步话机的通话频道,确保联络手段通畅之后,才各自登船准备出发。 为了确保这次的行动万无一失,海运部和军警部联合为“探索号”配备了最强的人员编制,孙长弥亲自担任船长,船员都是从海运部现有编制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老水手,另外还有炮兵连民兵加上炮兵学员一共五十余人,确保船上的十多门火炮齐装满员,可以随时进入到战斗状态。另外昨天旁听了战备会议的谢春,也连夜死皮赖脸地找孙长弥混了个大副职位,今天会登船一起出行。 “探索号”下水以来,这次算是载员最多的一次,就连吃水线也比平时压低了一尺多,驶离码头的时候明显不如往日那么轻盈。而这艘船的奇怪外观,也引起了大量人员到码头边进行集体围观——昨晚“探索号”抵达码头的时候天色已暗,因此大部分人都没能及时看到这艘船的真身。 莫说北越的那些士兵,就连钱天敦本人登船之后也是赞叹不断。由于新年前在涂山半岛与北越方面交涉事务,钱天敦并没有回到胜利港参与年底的述职会,因此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艘被海运部视作宝贝的新式帆船。而同行的谢春比他还夸张得多,昨晚开完会之后便上了船,整夜都再没下来过。 钱天敦登船之后,谢春立刻便从甲板上的人群中挤到了他身边:“钱中尉,你看过这艘船没有?我跟你说,这艘船上的确有不少门道……我觉得我们不能老是只造一些打渔的小船,应该尽快向大本营申请图纸和工匠,在黑土港也开始造这种新式帆船。” 钱天敦不以为然道:“老谢你找错人了吧?我是管军事的,你才是管海运的!要打报告也应该由你来起草,而且我听说这船上有很多零件只能在大本营制造,产能也非常低,恐怕海运部现在还没那个能力在黑土港开分店。” 谢春应道:“我们两个部门联名,申请获得通过的机会就大一点嘛!对了,你还没看过二层甲板的炮舱吧?走走走,我带你下去看看,这次军工部门设计的制退系统看起来好像还不错……” 上午八时,“探索号”和“飞速号”一前一后驶离了永安港码头,绕过了向东北方向突出的海岬,然后调头向着东南方海域驶去。 之所以没有选择沿着海岸线南下,也是出于安全上的考虑。按照海运部连夜制定出的行进路线,这支侦查船队从永安港出发后将在外海兜一个大圈子,先向东南绕过交战区沿海,再折返向西南靠近交战区后方的海岸线进行侦查活动。这样做虽然会增加不少航程,但却大大减小了被驻扎在交战地区的南越军从陆上发现的可能性。 由于“探索号”目前几乎是处于满载的状况,因此船速也比平时降低了不少,只能保持在七至八节的航速。为此“飞速号”也不得不减缓了航速,陪同在“探索号”的侧后方一起行进。不过对于“飞速号”上的北美帮来说,这次出行与其说是执行军事任务,倒不如说是一次放风的机会,他们当中除了王汤姆还时常出海之外,其他几人因为忙于各种工作,出海的时间也已经越来越少。像罗杰、石迪文和乔志亚都长期驻扎在田独工业区,出海机会更是少得可怜,早就盼着有这么一次机会能到海上兜兜风了。 中午时分,放在船台上的步话机响了起来:“飞速号注意,飞速号注意,右前方三海里处小岛是一号目标物,经过一号目标物之后转向南方,完毕!” 乔志亚举起望远镜查看了一下前方海域,低头查看了一下海图,对掌握舵轮的王汤姆道:“按海图上的标识,右前方就是昏约岛。” “昏约岛是什么岛?很有名吗?”石迪文好奇地问道。 “是后世中越两国海界划线的根据之一。”在穿越前对南海地区海上状况做过专门研究的王汤姆解释道:“海南岛与昏约岛之间最短连线的中点,就是中越两国海上划界基点之一,类似这样的基点有十处。不过昏约岛本身倒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这个时候只是一个小小的无人岛而已。” 很快“飞速号”就抵近了这个临近越南东岸的小岛,从面积上看,昏约岛比位于北部湾的浮水洲岛还小得多,岛岸也没有天然的港湾,的确并不具备什么开发的价值。这个地方距离西北方向的永安港约莫二十海里,距离西边的北越山岭防线仅仅只有十海里。如果站在山岭防线的最高处,在天气晴好时可以直接看到此时驶过昏约岛的两条帆船。当然,处于山岭下方,视线几乎与海平面齐平的南越军没有望远镜之类的利器,肯定发现不了十海里之外的海面目标。 绕过昏约岛之后,船队折向南方行驶了一个半小时之后,再次调整方向,往西南方驶去。他们的目标是这次侦查活动的第一个重点对象,位于交战区后方40里的争江入海口。 在17世纪长达数十年的南北越内战当中,郑氏数次兴兵征讨南方的阮氏未果,阮氏便是凭借了争江和横山这道横亘在中南半岛东岸的天险挡住了来自北方的攻势。这次被南越军攻过了争江横山一线,也是内战以来北越第一次失地,在此之前北越军甚至一度把南越的主力压制到了更南边的广治一带,但现在这种战略优势已经荡然无存,双方的攻守之势也已经进行了彻底的交换。 而在原本的历史中,南北越的内战直到1672年才在康熙的调停之下结束,并且以争江横山为界划定了南北越势力的分界线,在那之后保持了百年的和平。当然了,康熙帝管这个闲事也并非出于什么人道主义,而是为了联合北方的郑氏,抗击吴三桂等人在中国南方引发的三藩之乱。而与康熙帝达成合作协议的人,正是现在代表郑氏与穿越集团接洽事务的郑柞,不过此时距离他封王掌权还有近三十年的时间,穿越集团仍有大把的机会来影响历史的进程。 经过相关部门对史料的研究之后,得到的结论认为在南北越持续五十多年的内战中,争江横山一线一直具有十分重要的战略地位,不论哪一方攻势在一段时期内占优,最终战局都仍然会回到这个平衡点上。穿越集团此次所采取的军事行动一方面要帮北越扳回劣势,不让北越郑氏因为军事上的失败而倒下,一方面又要让双方的战力保持某种微妙的平衡,让郑氏能够在未来一段时期内继续依赖于穿越集团提供的军援,要达到这样的战略目的,将南越军赶回到争江、横山以南,然后以此为战略平衡点来维持双方的战局均势,无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了,为了贯彻好执委会“加大对北越政权军事扶持力度”的精神,这次行动不但要击退南越军的攻势,而且要对其军事力量进行一定程度的打击,不能让其大部队毫无损伤地撤退到争江横山以南。 至1619年安南内战爆发以来,南越阮氏已经在争江横山这条防线上经营多年,在争江南岸、横山的制高点和关口都有不少的军事据点驻守。这次南越军攻过争江之后,沿海的平原地带也成为南越军最重要的后勤物资补给线,沿途每隔数里都有小型兵站驻扎。因此对于这一地区的侦查活动,其实是具有相当大的危险性存在。 因为陆地上有横山山脉这个参照物,船队很顺利地便确认了方位。在距离海岸线约莫三四海里的地方,钱天敦用望远镜确认了争江的入海口位置,并向跟在后面的“飞速号”传递了这个信息。 按照事前规划的方案,将由船速更快,武器配置更好的“飞速号”对争江入海口进行抵近侦查,确认安全状况之后,再让“探索号”上的人员登岸执行任务。 “飞速号”迅速地调整了风帆,然后朝着争江入海口驶去。船上众人此时也已经停止了嬉笑,开始认真地检查自己的装备和武器。 单以装备等级而论,北美帮肯定要算是军警部编制当中的精英了。这几个家伙把个人财产的大部分都投在了武器和军备上,单兵装备水平大大超出里军警部的平均水平。除了全员配备hk416、mk23这样的长短搭配的武器之外,头盔、外挂式战术背心、突击背包、喉震式对讲系统也全都是标准的军用配置。虽然这支小分队仅仅只有五人,但他们的实际战斗能力一点也不弱,足以应付各种突发情况。 “飞速号”在争江入海口以南的海岸边靠岸,王汤姆等人直接便跳进了齐腰深的海水中,涉水上岸。而唯一留在船上的是老摩根,他所担任的任务是狙击手,一支价值一万四千美元的m200狙击枪就是他的同伴。从“飞速号”上可以用这支狙击枪对两千米范围内的目标进行有效打击,而这个范围基本便是这支小分队侦查任务所需到达的区域了。 从登岸处往南大约两千五百米的距离,便是横山山脉在此地最靠近海岸的一个分支,平均海拔只有百米左右。侦察队并不清楚这处山岭中是否有南越的据点存在,因此必须要小心从事。 根据事前从北越方面所了解到的信息,南越的补给线并没有临近海岸,而是位于内陆大约十公里的距离上。物资在横山以南的一条争江支流上游装船,然后由南向北通过水运抵达争江北岸,再由陆路向北边的交战区运送。当然,缺乏海上运力的北越军即便知道南越军的补给线安排,也没有办法从海上投送兵力到争江沿岸来进行袭扰作战。 小分队上岸之后并没有急于对内陆进行查探,而是对入海口附近的近岸水深、流速、地理环境作了详细的记录。原本在争江两岸还有些居民开垦这里的冲积平原,但经过数年的战火之后,这里早已经变成了无人区,昔日的成片良田现在又恢复成了原始的自然风貌。在确定方圆数里内没有威胁存在之后,摩根向“探索号”发出了信号。 很快“探索号”便驶抵了入海口,钱天敦率领特战连的士兵们迅速登岸。接下来的安排是由“飞速号”在前面领路,“探索号”跟在后面,向争江上游前进。而钱天敦所率领的特战连则全员沿着河岸步行前进,配合船队对争江沿岸地区进行侦察。之所以要把他们放到岸上,还有一个原因是“探索号”需要逆流而上,减重之后可以大大地增加船只的航速和灵活性。 两艘船敢这么大着胆子就往上游去,也是因为这段河道较宽,足足超过了500米,如果遇到南越军队从岸上发动攻击,也有充分的躲避余地,调头往回走也不会太难。当然最重要的是,河道够宽,就不至于轻易被木桩或是半浮船之类的手段封锁下游,堵在中间跑不出去。 从入海口逆行约莫十里,就抵达了争河上游的第一个河道交汇处。这里两股主要河道一来自于西边横山山脉深处的争河主流,另一股则是来自于南面的支流,也就是南越后勤的补给通道所在。 或许是这段时间南越军打得太顺放松了后方的警戒,侦察队沿着河道一路上行,竟然都没有发现南越的巡防部队。估计南越军高层也是认为北越没有通过海路远程投送兵力的能力,因此对于这些地段的防备都极为放松。 不过侦察队也并没有打算要在这里伏击一支南越的补给队,此行的主要任务是侦察而不是打草惊蛇,搜集这里的地理环境状况,为接下来的破袭战做好准备才是这次侦察任务的主旨所在。 侦察队在抵达河道交汇处之后,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详细拍摄记录了河道状况,甚至通过望远镜已经找到了南越军在争江北岸运输物资的道路。至此,这次侦察行动的第一个任务已经基本完成,两艘船慢慢地在河中心调了个头,然后钱天敦和他的特战连重新回到了“探索号”上,往出海口的方向驶去。 这次登岸的侦查行动没有出现任何状况便顺利完成了,但没有状况也就意味着没有表现,虽然特战连在此期间的行军也达到了平时的训练水平,但钱天敦心里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遗憾,总觉得若是能有机会让特战连表现一下战斗力就好了。 不过这份遗憾的心情并没有影响他太久,因为很快就有表现的机会出现在他的面前。站在船头负责瞭望的谢春发来报告:“前方河道上出现了两条小船,距离大约两千米!” 第二卷扩张之路 277.第277章 抓俘 在这个久战之地,绝对不会有民众的渔船出现在江面上,因此谢春所发现的目标也肯定不是普通民众。如果被南越军队发现了己方的侦察行动,那势必会影响到后续的作战计划,钱天敦连半秒的犹豫都没有,就立刻下达了命令:“截住这两条船!” 钱天敦这个命令肯定没法由“探索号”来执行了,装了两百多人和大量随船物资的“探索号”很难有足够的航速优势在较短的距离上顺利完成追击截停的任务。 “飞速号”轻盈地从侧面超过了“探索号”,杀向前方的目标。以“飞速号”平均十节的航速,倒是不难赶上前方的目标小船。 而前方江面上那两艘小船显然也已经发现了上游疾驰而来的“飞速号”,立刻调转船头往下游逃跑。“飞速号”虽然也只是一条小船,不过好歹也有二十多米长,七八十吨的排水量,比起那两艘十来米长的小船已经算是大块头了。加上后面还跟着一艘排水量超过300吨的“巨舰”,对方的夺路而逃的确不失为一种明智的举动。 但这一追一逃之间,便立刻能看出来双方在航速上存在的差距了。“飞速号”仅仅只用了五分钟的时间,便将两者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了原本的一半。 在这个距离上,站在“飞速号”船头用望远镜眺望前方的罗杰已经能够很清楚地看到对手的模样,几个黑瘦的男子正慌里慌张地拿出船桨站到船边拼命划水,试图加快自己的航速。 “真是徒劳的挣扎啊!”罗杰很是不屑地叹道。 依照双方的航速差距来看,“飞速号”很有把握能在驶出争河入海口之前就追上这两艘小船。即便是对方拿出吃奶的力气划船,也没有办法改变眼下这种状况。 而后面的“探索号”上却没有如此轻松的气氛,除了钱天敦之外,大多数人都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长出翅膀直接飞到前面截住对手。谢春甚至急得去抓钱天敦手里的步话机:“赶紧让他们开枪打,老摩根不是狙击手吗?告诉他立功的时候到了!” 钱天敦挡开谢春伸过来的手,笑着斥道:“你傻啊?这船上下起伏不定,还打狙击?还不如直接用机枪泼水碰运气!” “好好好,那就让他们赶紧用机枪!”谢春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你好好看戏别瞎出主意,该怎么行动是军方的事情!”钱天敦摇摇头,不再理会谢春的胡搅蛮缠。 而此时前方的局面又发生了新的变化,在前面逃窜的两艘小船或许已经注意到了后方的追击者正在不断地接近,仓惶之下倒也想出了新招——两艘船左右一分,分别驶向争江两岸,看样子是打算弃船上岸,从陆路逃跑了。 “这些猴子兵倒也不傻啊!”王汤姆发现这样的变化之后,立刻作出了调整:“通知‘探索号’,他们负责左边那艘,我们追右边的。” 航速较快的一艘南越小船在距离争江入海口仅仅只有两三里地的地方靠向了争江南岸,而此时紧追不舍的“飞速号”距离这艘船只有百米之遥了。另一艘船航速稍慢,“探索号”从后方提前判断出了对方的航行路线,直接取了条直线杀向对方准备停靠的江岸位置,也大大地缩短了两船之间的差距。到这艘船靠岸的时候,双方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不足一里。 “把枪都装上消声器,尽可能速战速决,如果没法全部活捉,那保证留一个活口就够了。”王汤姆将驾船的任务交给了摩根,在靠岸之前下达了作战指令:“老规矩,摩根留守,其他人上岸追击。” 其他几人迅速取出m4-2000快拆消音器装到了hk416的枪口上,正准备直接跳进河岸浅滩涉水上岸,王汤姆却举手示意停止行动:“看样子我们不需要追得那么辛苦了!” 这艘南越小船为了节省时间,直接就冲滩搁浅,但没想到的是这段的近岸处居然全是及膝深的泥滩,几个人跳下船之后立刻就身陷淤泥之中,挣扎了几分钟之后,最快的人也只逃出了十几米的距离而已。 “叫他们停下,不然就死。”王汤姆对随船的两名向导吩咐道。 为了这次的行动,执委会专门找了一批熟悉交战区地理环境的移民担任向导,到了永安港之后,北越方面也已经按照先遣队的要求,为他们准备了一些熟悉南边情况的向导人员。“飞速号”上涉及的军事机密较多,为了保密考虑,配的向导都是从胜利港带过来的可靠归化民。至于“探索号”则没有这么麻烦,船上装的特战连士兵几乎都是北越移民,其中也有不少是来自交战地区的难民,根本就无需另行配置向导了。 两名向导便用安南方言向泥潭中的几人大声喊话,但对方显然并没有把这种喊话当作是一种警告,反而加快了逃离的速度。 “看样子是没法做好人了。”王汤姆举起了枪,瞄准了逃得最远的一人,噗地一声闷响之后,第一发却是打偏了一点,距离躯干约莫三寸,引来了小伙伴们刻意压低的嘘声。 “这是船在晃!”王汤姆一本正经地替自己作了辩解,然后屏住呼吸,凝神静气地击发了第二枪。这次没有再让小伙伴失望,一枪便将那人钉死在了河滩上。 在打死了四个逃得最快的家伙之后,剩下的四个人终于停下了无谓的挣扎选择投降。在向导的指挥下,几个活口用尽全力将同伴的尸体从河滩拖回到小船上,然后举手向“飞速号”投降。 罗杰和石迪文跳上小船,用捆扎带控制住了几名浑身污泥已经辨不清本来面目的俘虏,然后将船上的缆绳固定到“飞速号”的船艉。眼看这边大局已定,王汤姆拿起步话机呼叫河岸另一边的“探索号”,汇报情况并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探索号”这边的追击就远不如“飞速号”那么顺利了,南越的小船可以直接冲滩搁浅,但“探索号”吃水深度远非小船可比,不敢做难度这么大的动作,否则一旦搁浅那就麻烦大了。这一停一靠,就要比对方慢了许多。 不过在靠岸之前,钱天敦倒是已经调配好了追击的兵力,靠左舷的三排为追击组,二排为支援组,一排为掩护组,同时下令尽可能不要使用火枪,以免惊动了争江北岸的南越守军。 高桥南直接站出来向钱天敦请战,要求放下火枪等装备,只携带军刀进行轻装追击。钱天敦略一思忖,便同意了他的要求,但只限于他所带的三排一班这个编制,其他追击人员仍然需要携带火枪。 钱天敦所带的这个连队有一个非常有特色的训练科目,就是野外武装行军拉练。在吉婆岛训练期间,几乎是每两三天就会进行一次,频率之高足以让大本营的民团汗颜。每次最少三千米,最多一万米,并且规定了合格的时间,这种拉练对体质的要求非常高,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简直就是酷刑,被拉练淘汰下来的人比最终留下的人多了至少两三倍。如果打阵地战或者防御战,钱天敦的连队肯定比不了花费了大量精力在阵列作战训练上的大本营民团,但如果是比野外作战的机动力,这支连队的士兵已经足以把军警部的同仁们远远抛在后面了。 在高桥南下船之前,钱天敦向他补充了另一条命令:“不能放跑一个人,死活不论!” “是!保证完成任务!”高桥南举手向钱天敦敬了个军礼,便带着自己的手下从船舷沿绳网攀爬而下,然后跳进齐膝深的河水,徒步上岸。 高桥南带着十来个人直接提着军刀就开始追击,同时有意识地控制住对方往西边内陆逃窜的路线——南越驻防在补给线的守军都位于西面数里的内陆地区,而临近的海岸的都是无人区,只要这些人没法往西边逃窜就行。至于说沿着海岸线往北逃跑,高桥南可不怕这个,他倒是要看看这些南越猴子兵是不是能够一口气逃上几十里。 “小日本能追上吗?”孙长弥对于钱天敦所采纳的追击策略还是稍稍有些不安。就这么几个人撒开脚丫往北追,对方可也有七八个人,己方的大部队又在后面吊着,要是前面发生打斗,那搞不好己方还会出现伤亡。 “高桥南中士的战斗力不差,平时的训练也很刻苦,我相信他的能力。”钱天敦不动声色地应道。由于临时委任了高桥南为三排一班的班长,钱天敦便临时授予了高桥南中士军衔——当然这个授衔的流程并没有走完,还需要等执委会在时候补发一份授衔通知书才算合法。不过钱天敦认为这并不是什么问题,战争期间的火线提拔多得是,只要战局需要,哪怕将其提拔到更高的位置也是有可能的。 高桥南虽然是身矮腿短,但跑起来的步频却很快,颇有后世煤球王的味道。在距离河岸一里的地方,他便追上了第一个对手,从背后一刀便将那人劈翻在地。不过高桥南并没有停下来查看对手的伤情,而是直接跨过对手的身体,追向前方的另一个目标。至于这些打扫战场的事情,自有后续跟上来的其他人负责。 在前方逃窜的几人回头看到后面发生的状况,有三人便停下了脚步,试图凭借手中的武器进行反抗。高桥南脚下不停地追过去,一刀挡开刺过来的竹枪,直接便一个猛虎扑食扑进了另一人的怀中,这人猝不及防之下还没来得及出招,便已经被高桥南戳了个透心凉。紧跟着高桥南的部下便已经赶到,十来个人围着两人砍杀,不到十秒便已经将这两个负隅顽抗的家伙砍翻在地。 在追出五里地之后,前方就只剩下两个家伙还在拼命逃跑,但在高桥南近乎狂奔的追击之下,这两个家伙最后仍是越跑越慢,又跑出两里地之后终于是体力不支,先后跌倒在地。高桥南身上可没有携带类似塑料捆扎带之类的装备,不过他有更加直接的方法控制住俘虏,行云流水地一刀割断了对手脚后跟上方的肌腱。 几分钟之后,后续增援部队也赶到了,然后拖死狗一般地拖着俘虏返回争江入海口。从争江北岸弃船登岸逃跑的人员也是八人,其中五人于逃跑途中被追击的民兵砍杀致死,两人被砍断了跟腱算是重伤,只有一人在逃跑途中见机不妙及时跪地投降,幸运地保全了自己。不过为了追击这几个人,整个侦查船队都不得不在这里停靠了整整一个钟头的时间。 钱天敦下令将两艘南越小船凿沉在入海口,至于几个倒霉鬼的尸体自然也是一并沉入海中,其他七名活口则将被带上“探索号”作进一步的审问。 忙完这一摊子事情,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船队便在附近寻了一处僻静海岸停船下锚,同时派出了一个排的人员到岸上驻扎,担任预警任务。 这次的侦察任务当中原本也安排了抓“舌头”的任务,不过大家都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一种突发状况。好在一切顺利,己方没有出现任何的伤亡,而目标也没有任何一人逃脱,可算是非常顺利的一次行动了。 而高桥南等人在这次追击中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也让先前对其抱有怀疑的一部分人闭了嘴,这种实打实的追杀搏击,对于体力和厮杀技巧的要求都非常高,绝对不是什么“两把菜刀从南天门一直砍到蓬莱东路”那种吹牛式的武斗水平。即便是换了这些身体素质较好的穿越众上去,也很难说自己能在狂奔六七里地的情况下还可以保持打斗能力。己方没有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伤亡,同时也从侧面证明了钱天敦对于这支连队的训练要求和训练水平,都并非以往的海汉民团可比。 钱天敦对于手下的表现也非常满意,甚至特许了高桥南在审讯俘虏期间可以旁听——其实也就是在审讯不顺畅的时候担当打手角色。 或许是被残酷的现实所震慑,整个的审讯过程其实并没有花费太大的工夫,甚至连高桥南都怎么派上用场,剩下的几名俘虏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所知的情况全部都交代了。穿越众分成了四个小组,对这几名俘虏进行了交叉审讯,得到的结论也比较有可信度。 这两艘船的确是隶属于南越阮氏政权的“水师”,这些人也是正经八百的南越“官兵”,不过在抓获的这批活口中连一个军官都没有——两艘船的船长都在逃亡过程中被追击者直接干掉了。由于这个原因,俘虏们所能提供的信息其实也比较有限。 按照俘虏的交代,这两艘船是从南面距此约六十里的洞海乘船出发,准备到争江上游换防。但他们的运气实在是很不好,刚刚进入争江不久便遇到了回转的侦察船队。此时争江上游类似这种小船还有十多艘,负责江面上的巡逻,以保障争江这个补给线关口的安全——当然在穿越众眼中看来,这种小船就算再多个几倍,也没什么保障力可言,像“探索号”这种吨位的船甚至都不需要开炮,凭借特别加固后的船头船身就能直接碾压对手了。 而另一方面,在南边的洞海,驻扎着一支小小的水师,大约有五百人的编制,但船只也只有十多艘,最大的船也只跟“飞速号”的吨位差不多,尚不足以对穿越集团的船队造成威胁。 “比崖州水寨还不如”,就是王汤姆对于南越这支水师的评价。 不过俘虏所说,在南边的会安还有另一支规模稍大的水师存在,这倒是引起了大家的兴趣,但追问下去却又没有更进一步的信息了——这帮俘虏都是最底层的小兵,所知的情况着实太少。 至于南越陆军方面的消息,能从这些俘虏嘴巴里掏出来的东西也少得可怜,因为他们的驻防地区只到争江一线,而现在南越军的主要驻地都已经迁到了争江以北四十里的交战区,这些南越水兵根本就没有去过前线,甚至连前线的战况也并不清楚。对于穿越众最关心的南越火器部队,他们也一问三不知,既不知道火器部队的编制规模,也说不出这些武器的来源。 在他们所提供的信息中,比较有价值的大概就是通过争江向前方输送物资的情况了。目前南越每天要通过这条补给线向前方交战区投送大约三万斤到三万五千斤不等的粮食补给,另外每天乘船渡过争江的南越增援部队大约在两到三千人,高峰时甚至一天超过五千人。从这些情况来看,南越的战争动员能力已经超过了北越,如果穿越集团不插手这场战争,那北越的溃败真的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278.第278章 选定登陆点 审讯结束之后,钱天敦让人将整理出来的结果简报用电台发回永安港指挥部。虽然所获得的信息不多,但从有限的信息中依然可以推导出一部分南越方面的军情。比如从南越的军粮输送规模,就可以推测出南越军现在布置在争江以北地区的兵力大概会在三到四万人,远非北越方面所认为的七八万,并没有压倒性的兵力优势。不过从对方持续不断地向战区补充兵力这个举动来看,争江以南地区可能还有数以万计的军队,只是目前还没有一次性投入到前方战场上而已。 钱天敦等人推测南越军没有把军队全部投入到战区,在取得了战局优势的情况下依然采用添油战术,其根本原因恐怕还是因为补给能力不足,属于不得已而为之的做法。 按俘虏交代的情况来看,位于争江以南五十里的洞海目前就是南越北伐的后方大本营,粮草、兵员、物资都在洞海集中后向北输送。但从洞海出发,要越过横山和争江,再抵达前方战区,这条长达百余里的补给线上有山有水有沼泽,交通条件十分恶劣,以南越的组织能力和运输能力,估计现有的前线军队规模就已经是补给能力的极限了。如果在前线投入更多的兵力,南越军有可能会因为补给问题而崩盘。 “这就是没海运能力的弊端啊!”孙长弥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南越军队的最大问题:“要是他们能有一支像我们一样的船队,那北越的防线恐怕早就被攻破了。” “这大概就是安南内战打了几十年,最后还是不得不维持横山争江这个分界线的原因。”钱天敦凝视着地图补充道:“你们看,不管是从北向南还是从南向北,跨越这条分界线的一方都将面临补给的问题,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战局占优也没法继续打下去。” “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即便北越的山岭防线崩溃,南越军也难以维持过长的补给线,最终很可能会自己停下北伐的攻势。”王汤姆提出了一种新的看法。在此之前,军警部的普遍看法都是认为一旦北越防线被破,北边一马平川的地形很可能会被南越直捣黄龙,一路平推过去。但根据侦察所得的情况来看,想要平推到升龙府似乎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这个很难说,如果南越军打过去之后能有办法实现就地征粮,那北越可能真的会招架不住。但如果北越提前就坚壁清野,不给对手就地筹集粮草的机会,那南越军的确很有可能会被补给问题拖了后腿。”钱天敦沉吟道:“但这个风险我们不能冒,不管南越军是否有能力直接推翻北越政权,只要北越这边发生溃败,其结果肯定不符合我们的利益,所以这一仗还是必须要打的。” “我觉得我们还可以换一个角度来看待目前的局面。”谢春也加入到讨论当中:“不管南越还是北越,他们的海运能力都非常差,其实我们只需要控制制海权,就能基本控制住他们内战的走势了。” “说来说去你就是想把黑土港造船厂的规模扩大吧?”孙长弥立刻点破了谢春的真实目的:“这件事执委会在原则上肯定是赞同的,但恐怕给不了黑土港太多的实际帮助,因为胜利港的造船厂在上半年也有一个很大的扩充计划,执委会只能优先照顾大本营的需要。” “那我们黑土港怎么办?总不能就停留在造几艘打渔船的水平上吧?”谢春对这个消息显然不太能够接受。 “我个人的建议是……”孙长弥沉吟道:“你们可以从廉州府想想办法。那边的永安、钦州、廉州几个沿海城市,肯定有不少船匠,可以有针对性地引进。” 谢春皱了皱眉,没有就这个问题与孙长弥继续辩驳下去。自从黑土港有了造血能力之后,大本营方面对黑土港的支持力度也不像以前那么大了,不过给予黑土港的自主权限的确很大,不但可以自主引进移民,同时也有权与北越乃至两广地区自行贸易。甚至连执委会和军警部最为看重的军事权力,也给黑土港开了后门,允许当地自行组织民团进行训练。而大本营给予黑土港这些自主权的主要目的,还是希望黑土港能够自力更生,自行解决一些基本的发展需要——当然,执委会只要卡住了工业品特别是军需品供应这个口子,就不怕黑土港能够翻天。 “造船的事,急是急不来的,还是想想明天的侦察方向吧。”王汤姆说了句公道话,将话题拉回到正事上:“根据我们今天侦察的情况来看,争江以南到洞海之间,起码还有上万的南越军队存在。我认为如果继续向南,有可能会被南越军队所发现。” 钱天敦指着地图道:“我们即便是要展开破袭战,也会以争江一线为主战场,作战目的是破坏对方的补给线。我看应该以争江北边的区域作为主要侦察对象,毕竟我们如果要开辟第二战场,通过海运来实现的兵力投送距离就不宜过长。” 第二天一早,船队收拾停当之后便拔锚起航,沿着海岸线缓缓向北航行。从昨晚扎营的海岸到交战区,大约就只有十海里的距离而已。 为了遮蔽行迹,在行驶了一段航程之后,船队便转向外海,与海岸线保持了四五海里的距离,以免被陆上的南越军发现。 在距离先遣队所标识的南越前线军营还有十来里地的位置,两艘船上的观察员都通过望远镜注意到海岸上开始出现小规模的军营。这些营地一直往北延伸,越往北走密度就越大。 “注意西北面那个山口,那里就是北越军在月初被攻破的第一道防线。”钱天敦一手举着望远镜,一手拿着步话机,一边观察一边与“飞速号”上的王汤姆等人沟通。 钱天敦所说的这个山口位于山岭防线以南大约六七里地,几乎与山岭防线平行的另一条山岭,从内陆一直向东延伸到海边。只是这条山岭中间却有一道超过一里宽的豁口,远不及现在那条防线险峻。也难怪当初北越军退守这里连十天都没坚持住,便被攻破了防线,如今这个山口的南北两边都驻扎着大量的南越军队。 “这个关卡距离海边只有几百米,我觉得可以在这里动动脑筋。”王汤姆在步话机中回复道。 “恐怕很难。”钱天敦对此并不是很看好:“我们的民团加上北越的受训部队,实际战斗人员也就一千多人。一千多人要维持一个七八百米宽的战线,作战难度太大。要知道我们可没有机会在那地方慢慢挖战壕修工事,只要我们一登陆,就会面临三四万军队从南北两个方向的夹攻,这实在太冒险了。” “那还是再继续看看吧,我记得北边还有一个候选地点。”王汤姆听了也觉得钱天敦说得有理,便没有再坚持自己的看法。 船队继续往北行进,很快便看到了王汤姆所说的这处候选地点。这是由两道海拔高度百米出头的丘陵所围成的一片临海的三角形沙洲,沙洲唯一通向内陆的口子在西边,而这道宽约两百米的关口以西,便是南越军的主力大营所在地。从海边到这个狭窄关口的距离约莫五六百米,而且地面上没有太多的障碍物,从这里登陆的话,的确很容易就能控制住西边的关口。从地理结构上来说,这个地方与军警部在后方构筑的永安港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由丘陵山地所围成的临海沙滩,并且都有天然的关口可供修筑防御工事。 “这地方不错!”钱天敦从船上远远看过这里的实际地形之后便发出了赞叹:“这么个地形,南越军只能拿人命来喂子弹了!” “如果在这地方跟南越军开打,恐怕他们就不会再把火枪兵藏起来了。”王汤姆也十分认同钱天敦的观点。 在目前的山岭攻坚战中,南越军一直都没有将宝贵的火器部队投入到战场中,因为山岭阵地的攻防战的确不太适合火枪兵发挥战斗力。但如果战场换到了平坦的地方,南越军就没有理由不祭出他们手上最犀利的武器了。 而从这里再往北两三里地,就是北越军所构筑的山岭防线了。从海上巡视完了这一片区域之后,侦察队并没有急于回永安港,而是选择了向东航行,绕到了位于外海的昏约岛后面停靠下来——王汤姆等人打算等到天黑之后,潜入岸上作进一步的侦察。 这种小规模的潜入侦察,就不宜动用钱天敦的特战连了。不过钱天敦也没打算就此闲着,而是提出了要和王汤姆等人一起行动。虽然也有反对的声音,认为两名高级指挥官不应同时深入险地,但最后坐镇后方的颜楚杰还是拍了板,同意他们的行动申请。 入夜之后,“飞速号”才从昏约岛后面转出来,缓缓地驶向海岸。近两个小时之后,一路摸黑前行的“飞速号”才完成了这段短短的航程,抵近了目标地点。 南越军并没有选择在这处临海的沙洲上驻扎军队,“飞速号”近岸后便肆无忌惮地打开了探照设备确认海岸地形,在近岸处抛锚,然后几人登上了橡皮充气艇,用船桨划向岸边。 摩根压低了声音道:“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在半夜划着橡皮艇偷渡到越南。” “不止你一个人有这种想法!”钱天敦也压着嗓子应了一句。 月色照映之下,肉眼很难看清这条随着海浪上下起伏的黑色橡皮艇。抵达海边沙滩之后,坐在前面的钱天敦和罗杰跳进水中,用手抓住船头的把手,将橡皮艇拖到沙滩上搁浅。其他几个人此时也下到岸上,众人一起将橡皮艇抬到陆上,以免被海浪卷走。 “带上夜视仪,检查武器,以五米间隔沿着小山山脚行进,前后注意掩护。”王汤姆作为指挥下达了行动命令。 很快这支全副武装的小分队便沿着围住这片沙洲的小山向西边内陆行进。他们首先要确认南越军营所驻扎的方位,适合己方构建防御阵地的位置,等下返回的时候再寻找一条从海边到预定阵地的最短登陆路线。 南越军营的防御力度显然比小分队在事前的预料更差,营区之外甚至都没有布置预警暗哨——或许他们也认为北越军不可能越过大海,从自己的侧后方发起偷袭。 小分队确认了南越军营的布置方位,然后对预想阵地的区域进行了侦察,整个过程完全没有惊动到南越军。在完成了预定任务之后,小分队不慌不忙地对登陆区进行了全面的查探——不慌不忙是事后对指挥部的说法,真实原因是因为夜间能见度太差而造成的行动延误。 完成了所有的侦察工作之后,小分队再次划着橡皮艇登上“飞速号”,然后通知等在外海的“探索号”。两艘船没有再在这里耽搁,会合之后连夜向北朝永安港驶去。 “怎么样?”颜楚杰掀开帐篷帘子走了进来,对刚刚回港的钱天敦和王汤姆问道。他刚才被勤务兵叫醒的时候看了下时间是凌晨四点,这个时间除了少数警备人员之外,整个永安港都还处于睡梦之中。 “二号备选地点跟我们手头掌握的资料有些小出入,但我们认为完全满足作战需求,可以考虑将二号备选地点当作第二战场。”钱天敦言简意赅地汇报道。 “有出入是正常的,我们手头掌握的地图毕竟是几个世纪之后的资料,这么几百年的时间里,这些沿海地区的海岸线肯定会有变化。”颜楚杰看着两人在灯光下略显疲惫的面容,打住了话头将勤务兵叫了进来:“去通知厨房,做点热食送过来,要快!” “先说说我们对这个地区的侦察所得吧!”钱天敦此时仍处在兴奋期,摊开地图向颜楚杰开始讲解起来。 “这个关口的宽度只有两百米,相比南面的一号备选地点,大概只有四分之一的宽度,这就意味着我们在单位长度的防线上可以投入的兵力能达到四倍之多,并且不需要担心出现腹背受敌的状况。”钱天敦指着地图讲解道:“南越军营距离这个关口还有一段距离,关口正好位于他们主营的右后方,如果我们动作够快够隐蔽,或许在构建好工事之前都不会被对方所发现。” “如果对方选择从南北两边翻山进攻怎么办?”颜楚杰提出问题。 “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山下就有一条平坦的进攻通道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在他们没有吃痛之前,恐怕不会采用翻山这条途径。我们会在制高点建立预警观察哨,必要时我们就退向海岸,靠滩头阵地和船上的炮火掩护来打击对手。这个区域的面积太小,南越军虽然数量多,但能够给我们造成威胁的攻击面很有限。”王汤姆立刻回答了颜楚杰的疑问。 “另外我们在开辟第二战场吸引南越注意力的同时,也可以到他们的后方打击补给线。”钱天敦补充道:“根据我们所了解到的情况来推测,南越军在前线所屯集的粮草并不多,而且他们的运力有限,一旦补给线出问题,很快就会造成连锁反应影响到前方部队的战斗力。届时让我的连队去争江活动三五天,断了他们的后勤补给,估计南越军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不过有一件事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这个地方的海滩水深偏浅,不太适合修建码头,我们的登陆方式可能需要选择浮动栈桥。”王汤姆提醒道:“栈桥倒是从大本营运来了半成品,但搭桥的小船可能得向北越征调才行。” “这事等天亮之后会尽快跟北越方面沟通。”颜楚杰点点头记下了这件事:“另外北越方面已经同意了调一批长矛兵配合我们的行动。但这批人具体安排在哪里上船,还在跟海运部协调。” 郑廷等人抵达前线之后,便立刻向郑柏提出要调至少一千人的长矛兵配合行动。当然这批长矛兵真正要配合的并不是海汉民团,而是北越的受训部队。在军警部为这支受训部队设计的作战方式当中,长矛兵是不可或缺的存在,而由于出发比较仓促,北越方面并没有给这支部队配备相应的长矛兵,只能从前线临时抽调人手了。 不过大本营倒是为此做足了准备,甚至提前就做好了一千多根四米多长的木制铁尖矛,这次一并用船运了过来,连武器都不需要北越方面准备,只要直接出人出力就够了——这大概也是郑柏答应得十分爽快的原因之一。唯一让指挥部有些不安的是,这支临时抽调的长矛部队从未跟北越火枪兵合练过,第一次配合就要直接上战场,这作战效果恐怕不会太理想。 第二卷扩张之路 279.第279章 登陆开始 北越受训部队已经在涂山训练营接受了两个多月的高强度训练,但教官们仍然认为训练效果没有达到理想的水平,比起海汉民团仍有差距。当然形成这种差距的客观原因除了武器之外,还有士兵们所获得的待遇,军官们做政工工作的方式方法等等方面存在的差异。按照军警部原本的计划,受训部队至少还得跟长矛兵合练一到两个月的时间,才能投放到战场上接受实战的考验。但没想道安南战局在短时间内就被南越翻盘,郑氏政权不得不将这支尚未成型的部队拉到战场上作为奇兵使用。 军警部给北越受训部队所设计的火枪长矛混编方阵战术,对于阵列的行进运转有着较高的要求。长矛兵并非作为厮杀的主力存在,其作用主要在于掩护火枪兵的安全。特别是在进攻受挫,火枪兵需要后退至安全地带重整方阵的时候,就必须得由长矛兵顶在前面挡住敌人的攻势——面对使用相同战术的南越军,他们需要挡住的极有可能是敌人火枪所射出的子弹。 临时拉出来的长矛兵,没人敢对其抱有太大的期望值,指挥部这帮人只希望到时候北越的长矛兵不要在战场上自乱阵脚就好。但除了这个隐患之外,如何将这批长矛兵投放到预定战场上也是一个难题。 “我们的运力不够。”天亮之后孙长弥端着稀饭来到指挥部帐篷里,听说了军警部的作战计划之后立刻向颜楚杰指出了其中的问题:“我们现在手头有十五条船在永安港,‘飞速号’船小而且要负责外围海域警戒,是没办法运兵的,所以只剩下十四条船,我们自己的作战人员有八百多人,北越受训部队有一千多,加船员水手已经两千出头了,还得带上负责后勤辎重的几百民夫,不可能再装一千多的长矛兵上船。如果依靠北越那些小船……那还不如让我们的船跑两趟。”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没法一次性完成兵力投送?”颜楚杰反问道。 “差得远,至少还需要五六条四百料的大船,才玩得转一波流。”孙长弥连连摇头道:“就算把大本营剩下的几艘船全搜罗过来,估计也够呛。” 颜楚杰闭上眼神,沉思片刻之后才又开口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要等大本营的船过来,黄花菜都凉了!如果不能实现一次性投送,那就分两次!” “颜老大,永安港虽然离二号地点只有十几海里,但这一来一去,算上两头上下船的时间,两次投送之间的时间间隔最快也得六个小时左右!”孙长弥早饭也顾不得吃了,放下碗开始计算其中可能出现的问题:“北越那帮新兵蛋子,要是没有长矛兵掩护的时候发生了战斗,能不能撑得住六个小时是个问题啊!” 颜楚杰脸色不变地应道:“不需要那么久,一个小时左右就够了。我们会在发起登陆一个小时之内,就完成第二次兵力投送!” “这怎么可能?”孙长弥愕然道。 “你再好好看看地图。”颜楚杰指向挂在会议室里的交战地区卫星图:“二号地点的海岸附近有两个小岛,你大概是忽视了它们的作用。” 在二号地点的海岸边的确有两个很小的无人岛,在地图上被标识为昏果岛和韩罗岛,距离二号地点的海岸分别只有一千二百米和两千米,其面积都非常小,两个岛加到一起还不到一平方公里,跟处于东边海域的昏约岛是一个级别的小型岛屿。由于这两个岛屿距离海岸太近而且不具备开发潜力,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人认为这两个岛具有战略价值,甚至连侦察船队也没有专门对这两个小岛进行侦察,只是远远地看了一下,确定两座岛上都没有人烟。 但海运部的运力短缺,无法一次性完成兵力投送的任务,却让这两个岛突然就有了利用价值。孙长弥也不是笨人,颜楚杰把话说得这个份上,他自然也领会了对方的想法:“颜老大,你的意思是把这两个小岛当作中转站,来缩短二次投送的运输距离?这招妙啊!” 如果利用好这两个无人岛,那么在登陆点和永安港之间长达三十海里的往返航程就可以缩短到一两海里,而运力短缺的问题也可以得到很好的解决,别说两次投送,就算是四次投送估计都不会有问题了。当然了,在此之前,指挥部还得策划好比较完善的登陆步骤,何时将一部分人员先投送到近岸的小岛上,何时发起登陆,这都还需要仔细研究。 两天后,前线指挥部向大本营发回了最新制定的作战方案,并获得了执委会的认可。登陆行动开始进入最后的准备期,在前线指挥部的安排之下,被调到永安港的北越长矛兵与火枪部队进行了三天的合练。虽然时间很仓促,但练过总比没练强,战局已经没有时间让这边再慢慢练下去,指挥部也只能把死马当活马医了。 1月28日,准备多日的登陆计划终于进入实施阶段。虽然有好事者提议是不是应该把这次行动命名为“d-day”,以便日后的穿越政权史料对这次创造了诸多第一次的作战行动作出比较高洋的记载,但军警部还是很任性地把“圆月行动”的方案代号沿用了下来——土鳖不土,战斗力五,要是不想办法土气一点,那还是革命军队吗? 在山岭防线上得到消息的郑柏终于松了一口气,如果海汉人再不出兵,他觉得自己顶多还能守个三五日,结果多半都是战死在这里——清都王郑梉已经下了死命令,不允许这里的人马再次后撤。 海汉人到了这里之后,郑柏也是算是想方设法满足了他们的一切所需,从民夫到长矛兵,从侦察到作战,只要是海汉人提出来的要求,郑柏几乎就没有拒绝过。这一方面固然是升龙府方面的命令起了作用,另一方面郑柏也真的满心希望被吹得神乎其神的海汉人能够分担自己的压力,虽然仅仅一千多人的海汉军队不可能把南越军全部消灭在这里,但如果能够从海上对南越发起一些袭扰式的攻击,分散一下南越的注意力那也是好事。 但当海汉真的宣布开始行动的时候,郑柏又忍不住有些担心,毕竟他的二儿子郑廷就在这次要在敌后登陆的攻击部队当中。想到南越火枪兵在前段时期的战斗中所表现出来的犀利杀伤力,郑柏不由得为儿子的安危捏了一把汗。按照海汉人的计划,北越受训部队和长矛兵将会参加敌后作战,这就意味着郑廷很可能会首当其冲成为南越军的攻击对象——海汉人肯定不会拿自己的部队挡在最前面当炮灰使,这差事只能由北越的军队来完成。 而海汉人接下来的作战方案,郑柏知道得也并不详细,海汉人只留了冯安楠在山岭阵地担当联络官。从登陆开始,一切的前方消息都只能通过海汉联络官这个渠道来获得了,郑柏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按照海汉人的建议,调动部队配合进行反击作战。 不过郑柏对于自家部队要变成炮灰的想法也仅仅只是猜测而已,当天傍晚天色渐暗之时,在永安港上船的首批军队并非仅仅只有郑廷所率领的北越受训部队,海汉民团也一起拔营登船出发,其中也包括前线指挥部在内的作战人员。同时出发的还有从大本营带来的数百名民夫,他们将担负起登陆后协助工兵修筑防御工事的任务。 这支船队出发之后,永安港便只剩下了少量码头维护和负责看管辎重的人员。前几天熙熙攘攘的滨海沙滩顷刻就回到了近乎原始的冷清状态。 船队出发后在海上兜了个大圈子,等到天黑的时候才慢慢兜回到预定登陆点外海的两处小岛附近。在此之前一天,“飞速号”已经趁着夜色送了数十名工兵上岛,花了一天时间在两个小岛的东边海岸修筑了简易栈桥。船队从外海兜回来,正好能看到岛上工兵所亮起的导航灯光,而位于海岛以西的大陆上却完全无法发现这个猫腻。 船队分作两队停靠到两个海岸上,离海岸更近的是海汉民团和辎重部队,在远一些的韩罗岛上则是安置了北越受训部队。这两千余人的部队摸黑登岛,足足耗费了近三个小时,期间还有登陆韩罗岛的数名北越士兵因为轻度夜盲而跌进海里,好在救援及时没有闹出人命来。而登陆昏果岛的海汉民团则要幸运一些,这个岛靠东的一边有一段地势还比较平缓,登陆难度不大。 在完成登陆之后,船队驶离小岛,往着北方的夜色中驶去。接下来的一天时间里,这两支部队会潜伏在岛上,等待登陆时机的到来。而前线指挥部也已经搬到了昏果岛上,一天之后指挥部的人员也将随大部队一起登陆。不过在昏果岛上会有部队人员留守,以摩根带队的医疗队会在这里设置一个简单的野战医院,安置前线转移下来的部分重伤员,在岛上对伤情进行处理之后,再视其严重程度由船只转移到后方。 天亮之前,两艘海船拖着二十多艘小木船又回到了昏果岛。这些小船基本就是北越军在附近能够搜罗到的所有船只了,它们将在登陆行动开始阶段当作搭建浮动栈桥的桥墩使用。 在这一天时间里,南越军并没有闲着,依然是一如既往地安排了对山岭防线的攻势。在超过一个月时间的激烈交战之后,北越的山岭防线实际上已经变得千疮百孔,比起冯安楠和穆夏柏初到这里之时脆弱了许多。由于南越军的攻势几乎连一天都没停歇过,北越对防御工事的修补也只能流于表面,在连续攻打之下,很多地段的寨墙都已经成片垮塌,守军甚至只能依靠盾牌和身体来构筑防线,整个防御能力已经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 郑柏在这一天的防御战中不得不投入了最后两支预备队,花费了整整一个白天的时间才打退了南越军的三次攻势。在看到山下的南越军如潮水退去的时候,疲惫的郑柏一下子便瘫软在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郑将军,你做得很出色,已经尽到了你的本分,请相信我,从明天开始,战局就会有不一样的走向了!”冯安楠一边伸手扶起郑柏,一边充满信心地对他说道:“叛军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是时候用一场反击战来让他们清醒清醒了!” “但愿能如冯将军所说!”郑柏苦笑着应道。他对于冯安楠的乐观仍是持保留态度,海汉人虽然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但就这么点兵力,能起到多大作用真的难说。而且南越那边也有火器部队存在,打起来谁会更厉害,郑柏可没有十足的把握押宝在海汉人这边——当然如果他在事前看到海汉船队所装运的火炮,或许这种想法会有所改变。 这次除了北越方面前期购买的一部分火炮,海船上装载的舰炮之外,民团的炮兵连也配备了口径不同的火炮十余门。如果不是炮兵的数量有限,军警部甚至起了心思要用密集炮火来玩一把十七世纪的火力覆盖战术。指挥部对于用二十余门火炮封锁住一道两百米宽度的战线充满了信心,更别说还有近两千人的火枪部队会配合炮兵作战。 不管于公于私,指挥部都会在这次的登陆战中大量使用火炮进行攻击——这打出去的弹药,可都是按照出口价算在北越政权头上的,不打白不打啊!按照军警部的计算,6磅炮每击发一次,穿越集团就会有差不多一两银子的进账,而12磅炮的消费水平比6磅炮还高了一半。如果有机会动用到船上装载的舰炮,那指挥部也会毫不犹豫地下达射击命令。南北越打仗是拼消耗,可海汉民团的参战就是纯粹的挣钱了。 而在这一天当中,为了隐蔽行迹,两座岛上的潜伏部队都不允许使用明火煮食,大家在白天就只能啃干粮喝凉水。只有极少数的穿越众军官,才有资格享受“高科技”的自加热盒装军粮。这种发热包的化学原理虽然很简单,胜利港的化工车间就能制造出来,但批量有限,近期还不可能大量供应给民团使用。 直到天黑之后,一艘海船才为岛上的部队带来了热食——这是就近在山岭防线后方制作出来的,运到岛上的时候还是热腾腾的。这样的热食在明天凌晨发起攻击之前还会有一次供应,确保所有人都能在吃饱肚子之后参加战斗。这顿战前伙食比起平时可好多了,后勤一口气杀了十几头从黑土港运过来的生猪,就连北越士兵也有幸沾了光,分到了一点油腥。 稍晚一些,船队再次抵达两座小岛,这次运来的是一千余长矛兵和部分负责通信、炊事等事务的后勤人员。他们的登船地点并不是在永安港,而是在仅仅两三海里之外的山岭防线后方海岸,这样也就大大地减缓了这些人在运输过程中的疲劳度。而前一天就到岛上潜伏的部队经过一天的休整之后,身体状况和战斗欲望基本也已经调校到了应战状态。 凌晨三点,“飞速号”再次抵近登陆点海岸,重复了前一次的登陆方式。这次登陆的先头部队就比上次的小分队规模大了一些,除了北美帮的几个固定角色之外,钱天敦也带了一个排的特战连战士一起行动。只是“飞速号”上就只有一艘橡皮艇,为此不得不拖了两艘小木船在船艉,近岸之后民兵们乘小木船划到岸边登陆。 登陆的过程非常顺利,南越一如既往地没有对东边的海岸线产生防备。这队人马抵达了关口之后,北美帮的几个人便分作两队登上南北两边的山丘制高点。他们的任务除了侦察预警之外,同时也会在高点观察敌人动向,实时提供信息给指挥部参考,以便对战场变化作出及时的调整。 钱天敦和他的手下们则是潜伏在了山脚下,同时通过电台向指挥部发出了消息。凌晨三点五十,颜楚杰下达了开始行动的命令。几条拖着一大串小船的四百料海船缓缓从昏约岛东边转出来,驶向预定海岸。首批登陆的人员并非纯粹的作战人员,而是以工兵和民夫为主。他们的任务是在尽可能短的时间之内,为后续的登陆部队搭建起便于登陆和卸下辎重的浮动栈桥。 浮动栈桥的搭建顺畅与否,将会直接影响到后续的登陆行动进展,因此除了在大本营已经经过了几次演练之外,在抵达安南战场之后,这些人员也进行了非常艰苦的训练,如今便是到了他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280.第280章 构建阵地 抵近海岸之后,大海船慢慢停下来,而工兵们则用船桨将小船划向海岸。每条小船上都载着几块预先制作好的标准跳板,并且这些船都经过了简易的改造,在船身增加了固定跳板所需的铁制件。工兵们只需要将这些跳板上的打好的孔洞对准铁制件的凸起处放下去,就能起到固定位置的作用,而拆除时也很简单,直接抬起跳板移走就行。这种结构在大本营做预演的时候就进行了试用,然后又根据实际情况做了一些小的修改,以便于工兵们能在临时找来的各种小船上进行装配,并且不至于因为海浪的起伏就导致固定处松脱滑落。 这些小船进入预定位置之后,工兵便收起船桨,用力推出船上的跳板,开始在小船之间搭建浮桥。负责指挥工兵运作的是这次作战行动的副指挥哈鲁恭。他所辖的骑兵连这次虽然也跟着来了,但由于成军时间太短,加上编制太小,因此骑兵连并不负担直接面对敌人的作战任务。哈鲁恭也不想坐在这个位子上无所事事,便主动将工兵的指挥工作要到了手上,登陆前期的搭建浮桥、修建工事、安营扎寨这些事情都是由他负责指挥协调。 不得不说这段时间的艰苦训练还是起到了作用,虽然工兵们是第一次实际作战,但整个搭建浮动栈桥的过程还是比较顺畅的。仅仅用时二十分钟,第一道栈桥便率先搭建完成。这道栈桥长20多米,中间用了五艘小船当作桥墩,桥面由三块两尺宽的木制跳板拼接而成,其负重强度足以承担12磅陆军炮的运送。 第一道栈桥搭建起来之后,海船上的人员立刻便开始登陆。首先通过浮动栈桥运到岸上的是多功能板车负载的各种搭建防御工事的材料,民夫们推着小车快速上岸,然后依照先头部队留下的路标,连货带车一起送去预定的阵地。 在此之后以相隔五分钟的频率,从南至北又搭起了三条类似的浮动栈桥。其中两条栈桥担负卸载各种作战物资的任务,而靠南的两条栈桥则是停靠了运兵船,参战部队的士兵们从船舷的绳网攀附而下,然后通过栈桥迅速转移到岸上。 凌晨五时,第一批登陆的民夫和工兵已经抵达钱天敦所在的位置,悄无声息地开始施工构建防御阵地。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即便不使用望远镜,也可以用肉眼观察到两里地之外的南越军大营。防御阵地与南越军营之间地势平坦,除了一些灌木丛之外,甚至连成片的树林都没有,这也是指挥部最为担忧的一点——如果南越军一早就发现了登陆部队的存在,立刻组织攻势进行抢攻,那既没有防御阵地依托,也没有重火力支援的先头部队很可能会扛不住。 幸运的是截止目前还没有发生这样的状况,在南北两边制高点观察敌情的小组每隔两分钟,就会通过步话机向下面阵地位置的同伴报一次情况。南越军的巡营兵都只在营区附近百米的距离上打转,根本就没有加大侦察范围的意图,而且他们也显然不会注意到在东边两里外的地方,有一大帮人正在偷偷摸摸地修筑着工事。 执委会所设计的是一条位于关口最窄处,朝海岸方向凹进的防御线。最外层是由数道蛇腹铁丝网、鹿砦和拒马所组成的一片区域,几种障碍物交叉布置在一起,形成宽约六七米的障碍地带,足以在对手发起冲击时延缓其攻势。而这些障碍物都是从大本营运过来的半成品,民夫用多功能小车运到预定地点后直接组装起来就可以投放到阵地上。 在这片障碍地带之后的第二道障碍物是民夫们正在拼命挖掘的壕沟,指挥部曾经希望能在开战之前把这条壕沟挖掘到至少两米宽,一米深,但曾经当过工程兵的乔志亚否决了这种的可能性——在没有施工机械的帮助之下,仅凭人力是不可能在两三个小时之内就完成这么大的挖掘量,两三天估计还差不多。所以最终指挥部也只能向现实妥协,将壕沟的施工标准改为了“可有效阻敌的深度”这种非常模糊的说法。 第三道防线则是由多功能板车和大量木板预制件所组成的简易防御墙,这道防御墙在百米距离上能够有效防御住火绳枪的射击威力,至于南越军所使用的弓矢更不在话下。如果时间来得及,民夫们还会用防御墙外围挖掘壕沟的土方来对墙体进行加固处理,以进一步增加起防御力。 这道墙体每隔大约四十米就会留出一个活动豁口,需要时撤去豁口处的多功能板车,就会露出挡在后面的一个个炮位。这样的炮位在整条防线上一共有五处,每处都布置了四到六门不等的火炮。当然了,出口到北越的猴版火炮,是不会跟海汉民团自家使用的原装正版布置到一起的。这并不是有什么秘密需要防着北越军方,而是纯粹出于作战效果的考虑——猴版火炮在射程和精准度上都不如原版,同样的瞄准方式却会有不同的射击效果,而这次火炮部队的观瞄及指挥都是由穿越众军官来负责,两种火炮混编的话很容易会造成射击效果的混乱。 由于采用了预制设计,这种简易防御墙的搭建速度也非常快。按照大本营组织军演时测算的速度,在有充足物资和人力保障的状况下,百米长度防御墙的施工只需要大约十五至二十分钟而已。而如果搭建传统模式的圆木寨墙,就得先挖出地槽,再进行埋设,再快也得要两三倍的时间才行。 这次的作战行动相比先前的演习,在寨墙后方还增加了一个新的防御装置——天棚。这也是大本营根据前方所发回的战斗报告赶制出来的新玩意儿,基本只能用于阵地防御战。结构非常简单,就是由若干木头柱子撑起来的木板棚而已,其最主要的作用就是预防对手弓箭部队的抛射。其覆盖面都是针对南越弓箭兵的射程作了专门的计算,确保南越军的弓箭抛射不至于在己方阵地造成大面积的杀伤。稍后等民夫腾出手了,还会在木棚上再加盖一层浮土,以防止对手使用火箭进行攻击。 在山岭防线的攻防战当中,南越军通过密集抛射箭矢对北越军造成杀伤的战术给先遣队的军事观察员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相比于北越那些不值钱的农兵,投入巨大的海汉民团士兵可个个都是宝贝,军警部为了降低伤亡率也是想尽了一切办法,在现有的技术基础上尽可能地提供给士兵们更好的保护措施。 由于目前所采用的武器和作战方式的特殊性,军警部的防护手段还是比较有倾向性,不管是防御墙还是天棚,主要都还是针对集体性的作战环境,而并非针对单兵。在北越军官眼中看来,海汉兵的布衣藤盔应该是因为他们对自己的作战能力极有信心,根本就不需要铁甲之类的防护措施。 五点三十分,海船已经陆续回到两座近岸小岛上开始了第二轮的运输。这第二轮的运输中除了大量的作战物资之外,前线指挥部也包括在内。以颜楚杰为首的指挥部人员将全部从昏果岛转移到陆地上,在一线指挥这次的作战。这种做法固然具有极高的风险,但同时也反映出军警部对于自身实力的足够信心——如果在穿越大半年之后都还没具备打败一群猴子兵的实力,那么大家也就别想着什么全球争霸,做着“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之类的白日梦了。 又过了大约二十分钟之后,一队在营外巡逻的南越士兵终于注意到从东边临海山口的方向传来的响动——超过五百名民夫和工兵正拼命赶工挖掘阵前壕沟、搭建工事,所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噪声已经顺风传到了西边。 此时整个防御阵地已经初具雏形,外围的障碍物铺设工作完成了九成,寨墙完成七成,壕沟正在挖掘中,而后面的天棚也搭建了近一半预定面积。海汉民团下属七个连的作战编制已经有五个连抵达了一线阵地,而北越协从军共计两千四百余人的作战队伍,也已经有七成到位。剩下的人员也正处于由岛转陆的运输过程当中,预计一个小时之内就能完成登陆。 这支发现异常情况的巡逻队本来还有机会干扰一下登陆部队修建防御阵地的进程,但他们接下来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带队的军官并没有及时派人回营报告,而是带了队伍直接朝着阵地这边来了,大概是想先确认一下这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情况。 “基地注意,基地注意,这里是了望哨一号,有一队南越军队正在从西边步行靠近基地,距离大约八百米,人数约二十人……配备有弓手四人,没有看到火枪一类的武器。” 指挥部的电台中传来了位于旁边山头预警哨的警示,颜楚杰立刻向位于第一线的作战部队下达了命令:“南越的一支巡逻队正在靠近我们,俘虏优先,如果不能实现那就地消灭,不要放跑了活口!” “做事了!”钱天敦放下步话机之后立刻让几名排长召集特战连集合。对方既然只是二十人的巡逻小队,又没有火器,那么由自己的特战连出战就再合适不过了。 在后续部队抵达阵地之后,钱天敦的特战连已经将正面的位置让给了其他作战部队,而自己的人马则集中到了靠北边山脚下的密林中。在得到出击的命令之后,特战连便从林中慢慢沿着山脉向西北行进。 在山顶的了望哨指挥之下,特战连避开了南越巡逻队的行进路线,百余名战士隐蔽在林间,默不作声地看着那队南越士兵从大约百米开外的距离上向东行去。 类似这样的隐蔽作战是特战连日常训练的科目之一,战士们早已经在吉婆岛的密林中做过多次类似这样的林间行军、隐蔽、潜伏的演练,也算是驾轻就熟,在此期间没有任何人发出响动。直到南越军走出一段之后,钱天敦才下达了包抄的指令,上百名战士慢慢地从藏身之地走出密林,向着南越巡逻队后路包抄过去。 这支巡逻队一开始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后路已经被人堵上了,仍然继续向东行进。当他们穿过最后一片遮挡视线的灌木丛之后,陡然发现前方不过四五十丈的地方,出现了一道近五尺高的矮墙,数百人正在那道墙的前面默不作声地挖掘壕沟。而在那道矮墙的后方,已经隐隐能看到有几座木制瞭望塔正在搭建当中。虽然对方并没有打出任何的旗号,但很显然这些人并非南越所属。 “不妙!”带队的南越军官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之后,立刻便下意识地准备派人回报大营。南越军从来就没想到过北越居然还有能力通过海运向战场投放兵力,而且一夜之间便在这地方建成了如此规模的工事,难不成北越那边请来了什么会法术的高人助战?但当他们试图原路返回的时候,却发现已经被一伙穿着花绿短衫,手持火枪的军队堵住去路。 这个带队的军官自然是认得北越军的装束,眼前出现的这伙人并非北越军打扮,而且全部装备了火枪。他也顾不得弄清对方的来头,火枪部队的厉害他是很清楚的,此时此刻,把军情传递回大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立刻便下令四散突围。 这个命令本身并没有错,但遇到特战连却是刚好撞上了冤家。双方之间的距离本来就极近,如果他下令集体冲锋,尚处于行军队形的特战连还来不及展开作战面,加之又是第一次实战,厮杀之下说不定还能捞点本钱回来。但这么一分散,那就把自身的短板完全暴露在对手面前了。特战连的人数是这支巡逻队近十倍之多,在单兵能力本来就强于对手的情况之下,怎么可能会有漏网之鱼? 带队的军官一个照面便被钱天敦一刺刀戳穿了肩窝,撂翻在地,然后几个民兵上来直接便扭住胳膊,扒下他的衣甲,再从背后反手捆住。 而其他试图逃跑的人也根本没有任何的机会,很快就被民兵赶上,然后几支刺刀一起招呼过去,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接二连三地丢掉了性命。 特战连唯一出现的伤情是一个民兵被负隅顽抗的南越弓手射中了大腿,好在没有伤及要害,回营作个外科小手术取出箭头就行,只是恐怕没办法再参加后续的战斗了。不过相比大腿中箭,那个南越弓手的下场就悲惨多了,没来得及射出第二箭,就直接被整整一个班的民兵围着用刺刀戳了个全方位通透。 整个作战过程只持续了不到三分钟就结束了,战果也是不出意料一边倒的局面。特战连一枪未发,就把这支南越巡逻队一网打尽,再一次在军警部的同仁面前展示了实力。 前一次去南边执行侦察任务,北越军方没有得以现场目睹特战连的表现,但这次却是实打实地看到了海汉军人是如何作战的。整支巡逻队在片刻之间就被这些海汉兵干净利落地收拾掉,这个结果也让原本还有一点惴惴不安的北越协从军又多了几分信心。 虽然在厮杀过程当中,南越巡逻队的惨叫声还是不可避免的传了出去,但特战连仍是依靠这次的作战帮助己方又赢得了半个小时的宝贵时间。等了望哨报告西边的南越军大营里派出了一支成建制部队往防御阵地这边来的时候,作战部队已经有九成上岸,协从军和海汉民团都已经列好队伍,分批开始进入作战位置,此时才刚过早晨六点半。而防御工事除了壕沟还比较浅之外,其他几项也已经布置得七七八八,就连阵地后方高达九米的瞭望塔楼也有一座投入了使用。 在登陆施工中大量地采用预制件,是海汉民团能在短短两三个小时内构建起防御阵地的主要法宝。亲眼目睹了全过程的北越军官们对此除了赞叹,也没有别的什么好说了。这样的设计和施工能力,是目前的北越军队完全所无法想象的。看起来好像这些东西并不复杂,真要造的话似乎北越也可以造得出来,但这种创造力和协同力却是北越军队所不具备的东西。 一些北越军官甚至在心头暗自琢磨,如果对上海汉民团是北越军,那应该如何防范对方由海向陆发起的登陆作战?以目前北越军的状态和作战水平,是否能在近岸处与海岸民团一争高下? “前方施工人员全部回到阵地,所有部队进入备战状态!”指挥部最新下达的一条命令,预示着这场让军警部期待很久的战斗终于要打响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281.第281章 打头阵 根据山顶了望哨的观察,南越大营中这次派出的队伍大约有一千五百人左右,这可就不再是巡逻队的编制了,而是真正的作战部队。但从规模上来看,他们大概仍然没有将出现在东边海岸的敌人当作一回事,或许认为这不过是北越的小股部队又一次的潜入骚扰而已。 而防御阵地这边,指挥部已经安排了北越协从军的火枪部队进入一线阵地。对付毫无准备的南越部队,指挥部认为装备了火枪的协从军已经足以胜任。当然,为了以防万一,指挥部还是在其后方调集了整整三个连的海汉民团作为预备队,如果协从军的作战状况不佳,那么预备队就立刻上前接管阵地。而至于火炮部队,目前还处于紧张的武器装配之中,要稍后才能投入使用。 至于说指挥部向郑柏讨来的一千多长矛兵,在阵地战当中暂时还不会被派上用场,哈鲁恭把这批人都安排到了后方,让他们在附近砍伐树木,准备在滩头建起更完备的营地。双方联军加上民夫一共有三千多人挤在这么一块并不开阔的区域中,要是营地没安排妥当,势必将会给后续的作战指挥造成混乱。 南越这支部队在进入到目视距离之后,也被一夜之间出现在这里的这条防线给惊呆了。但这次的南越指挥官没有再犯错误,震惊之余立刻便派人回营报信,并要求更多的援兵。根据他们与北越多次的作战经验来看,这条宽不及百丈,高不过五尺的防线,恐怕不会像看上去那么容易攻克。 更重要的是,在那道矮矮的寨墙后面,已经打出了“郑”字旗号,说明这支有如天降的部队就是来自于北边的对手。而且对方花费了极大的力气在这里修筑工事,显然没打算亮个相就撤,双方接下来少不了要在这里打上一场了。 “都沉住气,不要慌,一切按照你们平时的训练来做就可以了!”穆夏柏在北越协从军的阵中向他们训话道:“你们接受了最好的训练,有最好的武器,对付这些原始的部队会像砍瓜切菜一样轻松!我对你们的唯一要求,就是听从命令!指挥官下令之前,任何人不得随意开火!” 穆夏柏和冯安楠从驻崖办调到涂山训练营之后,就在营中担任了教官职务,北越受训部队当中的军官,大体上都是他们亲自带出来的人。虽说相处时间不长也没有确认过的师徒名分,并且双方也分属不同的利益阵营,但同在军中生活了几个月,还是有一些战友情谊在的。作为穆夏柏来说,他也很希望北越这支受训部队能够在这次的战斗中展现出自己的水平,打出比较好的战果——这不但是对军事顾问们工作的肯定,同时也会让北越政权今后对穿越集团的军援有更多的信任和依赖。 穆夏柏训完话之后,将郑廷叫到身边:“小郑将军,接下来的应敌作战就交给你指挥了!” 郑廷面色有些惴惴不安,但还是挺胸应道:“穆教官,请贵方为我军掠阵!” 南越的这支军队并没有在外围停留太长的时间,也没有打算继续等待大营派来的援军,其指挥官便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不过在海汉一方看来,这次进攻恐怕更多的只是试探性质而已——前出朝防御线行进的敌军不过三百来人,显然是打算先称称对手的斤两再作打算。 “列阵!”郑廷打起精神,向麾下部队下达了指令。 北越受训部队共计一千余人,其中火枪兵的编制是五个方阵,每个作战方阵192人,作战时分为八排进行轮转式射击,保持24支枪的持续火力输出。而此时布置到阵地上的是其中三个方阵,在作战时的齐射可以达到每分钟千发的火力输出,指挥部认为这样的火力水平,就算面前的这支南越部队直接发起全军突击,也只有送菜的下场。 南越这支先头部队都是以刀盾兵为主,并没有急于冲锋,而是缓步行进,小心翼翼地提防着前方可能出现的弓箭攻击。不过他们从五百米距离上一直行进到两百米,几乎都能看到对面寨墙后密密麻麻的人头了,却一直没有遭受对方的攻击,这让这些南越兵也很是有些不安,猜不到对方在玩什么花样。 这时后方传来了急促的鼓声,这是催促他们前进的信号。这些南越兵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咬着牙加快步伐冲向对面的防御阵地。 “举枪!” 郑廷一声令下,从防御墙的三个方向上伸出了密密麻麻的枪管,指向对面冲过来的南越兵。郑廷并没有急于下达开火的命令,而是直到对方奔入了百米以内,才用力一挥手中的指挥刀:“开火!” 随着噼噼啪啪一阵轰响,防御墙墙头上腾起了一片烟雾,开火完毕的北越兵立刻举枪从队列中退下,将位置让给了后排补充上来的人。 冲在最前面的南越兵几乎是在瞬间就倒下了十几人,但这个时候南越兵中的绝大部分人都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仍然没有停下冲锋的脚步。 “开火!” 第二排上前北越兵也完成了射击,将冲锋中的南越部队又击倒数人。尽管火绳枪的击发率只有八成到九成之间,但这个击发率已经足以给毫无准备的南越兵造成沉重打击。他们手中的木制盾牌在这个距离上根本挡不住火枪弹丸的轰击,而倒霉的带队军官在第一轮的射击中便不幸中弹倒地,让这支冲锋队成了没头苍蝇。 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发现对面北越军所使用的武器并非他们在这之前惯常所见到的弓箭,而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火枪——这枪声、这烟雾,可不正是火枪兵开枪之后的景象吗? 没等他们回过神来,第三排射击的子弹已经在空中飞行。虽然穿越集团出口给北越的火枪都是经过性能阉割的猴版,但在百米之内的精准度和杀伤力还是相当强的,只要保持了一定的火力密度和射击频率,少量步兵基本不可能完成一次成功的百米冲锋。 当完成首轮八排射击的时候,用时才仅仅半分钟多一点,而对面的冲锋队此时已经处于溃退状态,在后面侥幸活下来的南越兵已经后队变前队,也顾不得什么军令了,拼命地往回逃窜。 防御墙后面的北越兵也因为这样的战果而兴奋起来,对着敌军的后背又进行了一轮射击。最终能够成功逃出火枪兵有效射程的人,大概只有原本人马的一半多点。在这一波试探性的攻势当中,上百名南越兵被放倒在防御墙外面仅仅数十米的地方。 随着敌军的退却,防御墙后面也冲出去三十多名北越步兵。他们倒不是要去追杀败退的敌人,而是出来对阵地前方这些死伤的敌军补刀砍首级。北越军中的记功方式仍然是传统的首级记功,这次只耗时片刻就一口气就砍下上百颗首级,在近期的双方交战中绝对算是佼佼者了。 对于北越军这种“野蛮”的做法,指挥部是抱着不支持不反对的态度。出于比较实际的考虑,指挥部也并没有打算要接受南越的伤员,那对自身有限的医疗力量来说无疑是一种“浪费”。而且说不定打到后面,指挥部也需要向北越方面讨要一些首级,带回去送给罗升东、魏平之流充充军功。 首次的接触战以北越方面的大获全胜结束,根据出营砍首级的步兵队点算,刚才的交战中共杀敌一百二十五人,另外还俘获十七人——这些俘虏都是非常轻微的伤势,稍重一点不能走动的都被就地补刀了。如果不是北越现在需要大量人口交付给穿越集团作为军援交换条件,这些俘虏多半也不会有活下来的机会。 而北越方面出现的唯一一名伤兵,是因为过于紧张而重复装填弹药导致了炸膛,直接把自己炸了个满脸开花,一只手也废掉了。不过这样的小插曲很快就被首战获胜的欣喜抛在了脑后,一比一百多的伤亡率难道还能有什么不满? “打得不错。”目睹了整个过程的穆夏柏对郑廷的指挥和北越军的表现都给予了肯定,但他的心里还是有一些没有说出来的潜台词——百米之内的距离上打了两千发子弹,在对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才放倒一百多人,看来火枪兵的作战效果还是比较有限的。 当然如果把这样的战果仅仅归罪于火枪兵这种编制显然是比较偏颇的,北越军首次使用火枪进行作战,他们所使用的火绳枪在击发率、装填速度和精准度等方面的缺陷,以及对手的及时后撤,都对最后的战果起到了一定的影响作用。如果是作战经验更加丰富的军队,这个战绩肯定还能有所上升。 而南越军吃了这么一个闷亏之后,便没有再冒然挑战了,而是立刻派出了第二拨报信的军士返回大营。 “基地,基地,这里是了望哨二号,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马蜂窝已经被捅破了!”罗杰在南边小山顶的一颗树上潜伏着,一边用望远镜居高临下观察南越军大营中的情况,一边通过电台向山下的指挥部进行报告。 北越军在大营东南方向的海岸大举登陆修筑防御工事,并且有数量不明的火枪部队出现,这两个消息传到南越军大营之后,立刻就引起了强烈反应。 按照在此之前的战局走势,南越军的将领认为五日之内拿下山岭防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为此他们已经在研究打穿山岭防线之后如何继续向北行军的问题。但不曾想看似已经没什么反抗能力的北越军居然来了一招暗渡陈仓,在己方侧后登陆,而且还安营扎寨似乎要大干一场的模样。最让他们感到困惑的是,北越军怎么也会突然就拥有了一支火枪部队? 南越方面为了成立一支火枪部队已经秘密筹划了两年,成军也有半年的时间,直到前两个月的反攻才亮出了獠牙,打得北越军连连溃退。照说在这种情况下,北越军要是有类似的部队,早就应该在争江一线投入战斗了,为什么要让此地的守军苦苦撑了一个月,直到现在才现身? 南越军不是没在北边安插眼线探子,但从未获知过北越军中有火器部队的消息,他们唯一所知的信息,就是数日前北边似乎又来了两三千人的援军。但放在南越眼中,这么点援军已经难以影响到战争的进程——当然这种看法是排除了火枪部队的可能性在外。 而这支北越军所出现的位置也并不生僻,按照南越军事前的查探所知,那片海滩面积并不算大,不可能容下大量的部队登陆,充其量也就几千人而已。但不管怎样,南越军都绝不能坐视有一支北越的武装力量从背后威胁到自己,否则即便是打下了山岭防线,也没有办法安心继续往北边进军。简单的权衡之后,南越军中的将领便决定先拔掉背后这颗钉子,再考虑攻打山岭防线的事情。 既然北越军中有火枪兵的存在,深知火枪部队厉害的南越将领便决定不能再小打小闹,而是得大动干戈直接把这个据点给端掉才行。于是南越军营中立刻开始调动队伍,弄得一片鸡飞狗跳。 而海汉军这边的防御阵地上也没有闲着,除了后方正在紧锣密鼓搭建的营地之外,几百名民夫正配合炮兵,将从船上卸下来的数十门火炮装配到炮架上。 这次的炮兵指挥是由颜楚杰亲自担纲,但火炮在进驻阵地之前,却在装配上遇到了小小的麻烦。 陆军所使用的火炮为了便于运输,都采用了可拆卸式的底座,炮身和车架是可以分拆开来,以便于装船运输,必要时也可以不用移动式车架,将炮身直接安装到临时搭建的炮台上进行射击。但登陆时负责卸船的北越民夫显然不太明白海汉的货物装卸程序,将卸下的火炮零配件都混合堆放到了一起,而海汉民团的自用版跟出口北越的猴版在规格上是有些小小的差异,于是炮兵们不得不花时间从滩头上堆积如山的物资中先将规格不同的火炮配件区分开来,再进行装配。 这么一分一装,就多耽搁了至少半个小时的时间,这对于指挥部所制定的作战计划而言简直就是事故级别。颜楚杰将北越方面负责指挥民夫的军官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不得不趁着作战间隙,带了指挥部的几个人亲自上阵,指挥民夫装配火炮。 而相比于其他人的忙碌,已经在此之前出够风头的特战连此时却陷入了无所事事的状况。按照原本的安排,特战连所担负的任务基本都是以敌后侦察、奇袭作战为主,至于阵地攻防战这样的差事,指挥部并不打算交给钱天敦的连队来做,毕竟列阵作战并非他们的特长。 于是在正式的战斗开始之后,特战连立刻便被指挥部从火线上撤了下来,给他们的最新命令就是“休整待命”。 “连长!” “什么事?”钱天敦看着手上的地图,不用抬头便能听出是高桥南在招呼自己。 “安南人的战斗力远不如我们,指挥部为何让他们在一线作战,却安排我们休息?”高桥南对于指挥部的安排似乎有些不满:“不是应该由我们来展示海汉的武力吗?我认为由我们出战南越军才是最好的选择!对于指挥部的安排,连长难道没有其他想法?” “高桥班长,作为军人,服从命令就是天职,指挥部的命令,所有海汉军人都必须遵守,包括你我在内。”钱天敦很认真地对高桥南道:“就算你不理解,也必须遵照命令行事!在我们海汉军中,不会有什么下克上之类的做法,如果你有类似的想法,最好也给我早点收起来!你现在的身份是海汉军人,不是日本的幕府武士,搞清楚自己要效忠的对象!” “是!”高桥南赶紧应道:“我会为执委会效忠一生,请连长千万不要怀疑我的忠诚!” 钱天敦见他态度还算端正,这才稍稍放松了语气道:“在指挥部安排的作战计划当中,我们的任务是在敌后作战,这里并不是我们的阵地。前几天我们乘船南下去侦察的那些地区,才是接下来的目标。” 高桥南眼睛一亮道:“就是说我们还会有别的作战任务?” “当然。”钱天敦点点头道:“我们这趟出来可不是抓几个舌头,消灭一两支巡逻队就算完事。我们接下来要完成的作战任务,会直接影响到之后的战局走势。不过得等到这里的阵地能稳固下来,我们才能脱身去做别的事情。不要着急,先看看南越军的作战方式,对我们后面的行动也会有好处的。” 第二卷扩张之路 282.第282章 花式吊打 南越的军队调动速度比指挥部预计的慢得多,直到上午十点,终于做好开战准备的南越军打开了营门,一队队的士兵开出大营,向东边的联军阵地行进。当然了,南越军出营的同时,指挥部便已经得到了来自山顶了望哨的通报,对于联军来说,南越军的行动简直毫无秘密可言。 王汤姆从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上慢慢溜下来,对守在树下的乔志亚道:“我们的休息时间已经结束了,下面该轮到我们活动活动身体了。” 乔志亚站起身笑道:“再等下去,我都快要发霉了!” 南越军能打得北越军节节败退,除了武器上的优势之外,其负责指挥作战的将官也还是有些本领的,并没有忘记派出侦察部队打探对手的军情。在大部队出动之前,便有少量步兵扑向了位于联军阵地南北两侧的两座山岭,看样子也是打算接着地势居高临下侦察联军阵地的部署情况。不过可惜他们来晚一步,北美帮分为两组,各带了一个排的海汉民兵,早就潜伏在了这两座山岭上,等着对方的探子来送菜。这些南越的探子想摸上山来,基本都是有去无回的下场了。 这一批从南越大营开出来的部队,为数超过五千人,不过根据了望哨观察的情况来推断,其中只有约莫三分之一是南越正规军,其他都是战斗力较为低下的农兵而已。 当然了,在看过当初冯安楠和穆夏柏录制的山岭阵地攻防战之后,没人会再对这些农兵掉以轻心。这些衣衫褴褛连铠甲都没有的猴子兵打起仗来可并不含糊,如果被对手冲破了防线,那联军阵地上这点人恐怕还真不够让对方屠的。 但让指挥部微微有一点失望的是,这次的南越阵营中依然没有出现火枪部队的踪影,看样子南越军的将领仍然还抱有一丝侥幸,指望用兵力优势来冲垮联军阵地这道看起来并不是很坚固的防线。 为了保证火力上的优势,穆夏柏让北越协从军剩下两个待命方阵的火枪兵也全部进入防御墙后的战斗位置。而此时首批炮兵也推着刚刚装配完成的火炮,进入到预定的炮位。不过颜楚杰认为对方既然还在使用清一色的冷兵器步兵作为进攻主力,那火枪阵的打击就足以摧垮他们的攻势,暂时应该还不需要用到火炮这类重型武器。 南越军在到达进攻位置上之后没有磨蹭太久,就立刻向联军阵地发动了一波上千人的攻势。这次南越步兵不再是单兵种作战,而是有了弓箭兵的配合。根据阵地后方瞭望塔楼上的观察,在敌军步兵阵的后面,还跟着约莫三四百名弓箭手。 不过联军对此并不是很紧张,先不说敌军弓箭的有效射程还不及自己的火枪,对射之下藏身于防御墙之后的火枪兵绝对不会吃亏,即便是对方能突入到射程范围内进行远距离抛射,防御墙后方延伸出七八米远的木制天棚也足以遮蔽住火枪兵们的头顶,形成有效的防护。 在有了前一次的作战经验之后,北越协从军面对新一轮攻势也显得比较镇静。士兵们已经很清楚自己手中武器的威力,也知道对手不具备冲击己方阵线的实力,只需要遵照军官的命令,不停地举枪、射击、装填,重复这个流程,就可以击溃对手的攻势了。 南越军在进入两百米距离之后,仍然是以刀盾兵为先锋,发动了冲锋。看来他们并没有吸取前一次的教训,仍然打算用最原始最直接的作战方式来对付敌人的高级兵种。 颜楚杰放下望远镜,对旁边观战的穆夏柏道:“南越虽然也有火枪部队,但看样子他们并没有仔细考虑过冷兵器部队该怎么应对火枪部队。” 穆夏柏道:“冷兵器步兵战胜火枪兵的战例,历史上并不是没有,不过放到现在的环境下看,我认为再怎么凶悍的步兵都不可能轻易攻破我们的这条防线。” 穆夏柏所说的战例,是指18世纪中叶使用火枪的英国龙虾兵对阵剑盾为主要装备的苏格兰兵,在苏格兰高地所进行的平叛之战。1745年在爱丁堡东北地区,双方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拥有两千余名火枪兵和六门火炮的英军伤亡近半,俘虏过千,成功从战场上逃脱的不足两百人,而使用冷兵器的对手仅仅只有百人伤亡,战果十分悬殊。 1746年在福尔柯克西南,查理亲王所率领的五千苏格兰高地军再次以冷兵器装备击败了由霍利指挥的七千人英国皇家军队。不过在这次的战斗中,苏格兰军有骑兵助阵,倒不能把战果全部算到步兵头上。 这两次以冷兵器战胜热兵器的战斗中,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便是冷兵器部队采用了在战场上作大范围机动迂回的战术,然后趁着对手的火枪部队在转向之后阵列调整未完成的间歇便发动冲锋,才取得了最后的胜利。而联军所选择的这处战场位于两座山岭的夹角处,地势狭窄,仅仅两百米的战场宽度几乎全部都笼罩在火枪射程之下,根本就不可能做出任何的大范围机动,因此穆夏柏才会有此一说。 很快南越军便用事实证明了这个理论,噼噼啪啪的枪声中,不断有冲锋的南越士兵摔倒在尘土中。不管是盾牌还是铠甲,在进入火枪兵的有效射程之后都变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即便是这些冲锋的士兵们心头充满了战斗的勇气,终究还是抵不过一粒小小铅弹的杀伤力。 “一边倒的屠杀啊!”穆夏柏也放下了望远镜。 根据现在的战斗进程来看,南越军这次的进攻只不过又是新一轮的送人头罢了。虽然这些士兵悍不畏死,但他们的冲锋效果非常不理想,冲得最远的人,倒下时距离防御阵地的外围障碍物也仍有十几米距离,根本就威胁不到防御墙后面的联军。 至于南越弓箭兵所发起的攻势,也正如指挥部事前所预料的那样,并没有给己方造成太大的麻烦。一波抛射的箭雨从天而降,基本上全钉在了木制天棚上,打得噼里啪啦作响,犹如冰雹砸在房顶一般。 在这混乱的局面当中,没有人注意到在南北两边的山岭上也不时地传来一两声枪响,那是潜伏山头的部队正在收拾南越派出来的探子。 南越军在这一波的冲锋中丢下了至少四百条人命,或许是指挥官看到己方的冲锋甚至根本无法抵达对方的防线,最后不得不屈从于现实,悻悻地选择了收兵。而反观联军一方则是士气大振,战前的种种不安现在都已经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颜将军、穆教官,这一战打得还行吧?”看到敌军退去,郑廷也喜滋滋地向海汉军官们请功报喜。 “打得不错。”颜楚杰点头肯定了北越军的表现,但接下来话锋一转道:“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对手连跟你们正面交手的机会都没有,纯粹只是一群活靶子而已。不要忘了,他们手上还有一支和你们一样的军队!” 郑廷脸色一肃,挺胸抬头应了一声。作为北越军中的高级军官,郑廷也很清楚这次登陆作战的目的何在。杀伤几百名南越步兵,的确还算不上理想的战绩。 “不拔掉我们这颗钉子,南越军是不会放心继续攻打北边了。所以接下来还有得打,你好好表现吧!”穆夏柏还是选择了向自己的学员给予充分的鼓励。 眼看着步兵冲击未果,南越带兵的将官显然也不打算继续白白送人头了,暂时停下了攻势。而联军这边也趁着这个时间,向第一线的作战部队分发午饭。这些士兵还是凌晨登陆之前吃过一些干粮,折腾到现在已经六七个小时,精神一直高度紧张状态,早就已经饿得不行,当下便席地而坐大吃起来。而工兵们则指挥民夫赶紧处理那些钉在防御墙和天棚上的箭矢,并且开始在天棚上铺设一层浮土,以防备对手使用火箭攻击。 趁着这个战斗间隙,数百民夫又前出到防御墙外,抓紧时间继续挖掘壕沟,加固防御阵地。虽然联军在武器上拥有极大的优势,但指挥部还是宁可多耗费些人力,也要尽可能把防御手段做到滴水不漏。 钱天敦和穆夏柏各带了一个排的人马,上山接替已经在林中忙活了半天的两支队伍。这一南一北两座山岭完全就是原始密林,这种环境不宜大部队作战,却正适合黑土港特战连所擅长的以单兵或小分队为主的作战方式。 整个上午的作战当中,联军一方没有出现事前所担忧的大面积伤亡,伤员仅仅不足十人,无人战死。而对手的战死人数至少在五百人以上,被俘三十余人,战损比简直天差地远。 胜利的消息通过电台传到山岭防线上的北越军营之后,郑柏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南边的联军阵地站稳脚跟,也就意味着南越军暂时不会有精力继续拼命攻打北边的这条山岭防线了。这一南一北两处阵地遥相呼应,总算是暂时把战局稳定下来了。 稍微有些出乎指挥部意料的是,当天下午南越军方面依然偃旗息鼓,没有再次对联军阵地发动攻击。指挥部怀疑对方应该是在秘密备战,或许接下来会有新的进攻手段投入到战斗当中——比如说那支深藏不露的火枪部队。 指挥部一方面趁机加固联军阵地的防御设施,另一方面则是在南北两处制高点增派了更多的人手。如果要说联军阵地有什么漏洞,那恐怕就是这两处山岭了。联军没有足够的人手和资源再修建两道山岭防线,只能依靠精锐散兵对两处山岭进行简单的防御。不过好消息是对手显然也没有足够的精力来慢慢清剿这两座山岭——光是对付北边那座山岭,就已经花去了他们一个多月的时间,南越军的高层宁可将赌注押在攻打中间的关口上,也不愿把这个艰苦的过程再重复一次。 当天下午唯一的收获,是“探索号”在登陆点以南的海域俘获了一艘南越的侦察船。这艘侦察船在距离登陆点还有几海里的地方便被发现了,而临近交战地区的这片海域内根本不会有民间渔船商船的存在,“探索号”一靠过去,这艘船立刻便往外海逃窜。但想要靠速度摆脱“探索号”的追击显然不太明智,反倒是因此暴露了自己的企图,于是“探索号”在全速抵近之后毫不犹豫地向这艘船发起了炮击。 不过令船上的实习炮手们感到羞愧的是,在两百米距离上整整三轮的射击,都没有任何一发炮弹直接击中这艘小船。最后还是船上的南越兵被吓得又蹦又跳地示意投降,孙长弥才下令停止了这无用的炮击,派人登船接管了俘虏。 根据审讯结果,南越军从目前的交战区到南边的争江之间,都已经没有更多的水面力量可用。驻地在洞海的那支小小的“水师”,目前所承担的任务也只是维持前方大营的补给线而已。即便南越军要调那支水师的船到前线沿海来侦察联军阵地的军情,这一来一去传递消息,至少也是一两天之后的事情。 而指挥部显然并不打算给对方这个机会,当晚便向钱天敦下达了即日起开始敌后破袭战的命令,由“探索号”全体船员配合黑土港特战连行动。 第二天清晨,满载着特战连战士的“探索号”便从海边向南驶去。这支部队的主要任务是对南越军的后勤补给线进行袭扰,力争能在争江上切断对方的水上运输线。 而这天上午的交战当中,南越军果然又祭出了新法宝——数辆赶制出来的盾牌车。这种盾牌车前面是一排厚实的圆木,足以遮蔽住后方的步兵部队。七八辆平行排开之后,其遮蔽的宽度就达到了三四十米。而且这些圆木厚度最少都在五寸以上,火枪的铅弹根本无法穿透。唯一比较麻烦的是这种盾牌车的自重太大,而从南越阵营到联军阵地之间又并无道路,甚至还需要士兵不停地砍去挡在前方的各种灌木丛,因此这种盾牌车的行进速度极慢,不过两里地之遥,南越军却花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才将盾牌阵推进到了联军阵地前方。 直到盾牌车推进到百米,联军阵地上才不慌不忙地打开了炮位前面的防御墙,露出了黑洞洞的炮口。当然了,对付这么一点小阵仗,指挥部可没打算将实力完全展现出来,因此也只露出了一左一右各两门6磅小炮发动攻击。 在这个距离上,要瞄准三四米宽,一人多高的盾牌车并不是什么难事,更不需要计算什么射角,直接平射就可以击中目标。颜楚杰亲自瞄准并点火的第一炮,便准确命中了一辆盾牌车的正面,穿射出一个直径半尺的洞口之后,又在推动盾牌车的南越兵中间犁出了一道血沟。 四门火炮依次鸣响,瞬间就在南越军中造成了不可抑制的混乱。火炮所造成的杀伤效果倒还是其次,四门打下来也只不过打死打伤二三十人而已,但这种巨大的响动却是让原本就惴惴不安的南越军失去了冷静。一部分人认为这种木盾墙防护力已经不足以遮蔽自身,索性便冲了出去。 毫无疑问,迎接这些亡命徒的是一排热乎乎刚刚出膛的铅弹。所有冲出盾墙的人,几乎没人能挺过十秒,就会在密集的弹雨中倒地不起。当南越士兵们被打回到盾墙之后,不得不选择推着盾牌车继续前行的时候,第二轮的炮击又开始了。 由于盾墙的遮蔽面宽度有限,所以在其后面的步兵密度相当大,在这个距离上,每一发炮弹都能在南越的军阵中造成大量的杀伤。一些被炮弹削去手脚的倒霉鬼,一时间不至断气,倒在地上翻滚着惨叫,更是加重了其他人心中的恐惧感。士兵们倒是想要快点把车推到对方阵前,怎奈这里到处都是低矮的灌木丛和凹凸不平的土包,想快也快不起来。 第四轮炮击的时候,有一辆盾牌车终于被轰散了架,露出了后面毫无遮蔽的南越步兵,他们也毫无例外地得到了对手免费赠送的数百发铅弹。而此时南越军距离防御墙至少还有七八十米的距离,这意味着他们很可能还得要承受四到五轮的炮击——前提是到那时候他们面前的盾墙还没有彻底散架。 可惜是现实往往比愿望来得残酷,在距离第一道铁丝网不足十米的地方,最后一辆盾牌车也在四门火炮的集中攻击之下彻底散架,最后的两百名南越步兵虽然仍是选择了冲锋,但在密集的火枪射击之下没有人能够逃脱,统统都被打倒在了阵前。 相比昨天的攻势,今天南越军所取得的最大进展,大概就是已经攻入到了联军阵地外围的障碍区当中。大约有十余名南越兵,是在冲进铁丝网与鹿砦的组合障碍区之后才被子弹击倒的,这或许会让南越军的将领看到一丝取胜的希望。 第二卷扩张之路 283.第283章 破袭战 在付出了新一轮的代价之后,南越军总算是摸到了联军阵地的边缘,但同时他们也意识到,这支如同神兵天将一般出现在海边的北越军队并不好对付,不但大量装备了犀利的火枪,而且还有杀伤力惊人的火炮。如果要打败这里的敌人,仅仅依靠传统步兵恐怕是不行了。 当天中午,在山顶警戒的观察哨传回了最新的发现——在南越军中出现了几个经过装扮的洋鬼子。虽然这几个人穿着南越军的服饰,但在望远镜当中还是暴露无遗。指挥部分析后认为这很可能就是南越那只火枪部队的教官或者指挥官,估计也是以“军事顾问”之类的身份出现在这里,就如同向北越提供军事援助的“海汉军事顾问”一样。这些洋鬼子此时出现的目的不言而喻,肯定就是为了观察北越火枪部队的作战表现,为南越火枪部队接下来的出战作准备。 “回头抓到那几个洋鬼子,得好好审审他们的来历!”穆夏柏得知目标出现之后显得十分兴奋:“审清楚他们的老巢在哪里,趁着我们有船有兵的时候,过去给他一锅端了!” “别兴奋过头了,我们的物资和运力都不足以支持频繁的大规模海上机动。”哈鲁恭很适时地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虽然这次海运部为远征军提供了全力支持,但要长时间沿着海岸线进行机动作战,那消耗仍然是相当大的,此外距离北越控制区过远,也会出现补给方面的风险。而且海汉民团对于两栖作战的训练较少,如果乘船时间过长,将会严重影响士兵的战斗力。为了让士兵们能在登陆后保持足够的体力参与作战,这次指挥部还专门将作战部队提前一天运到近岸的岛上,其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能有一天的时间来恢复状态。而指挥部制定的整体作战方案当中,也是以“小股骚扰破袭,大股驻守吸引”作为此次的基本作战方针,并不准备直接投放大部队到敌后地区。 在南越军与联军对峙期间,钱天敦带着特战连已经乘船再次抵达了争江。“探索号”顺着江岸缓缓上行,中午时分抵达了争江上游的支流交汇处。 这一南一北两条水道在这里汇合,靠北的一条便是争江的主河道,靠南的一条河道则是横穿了横山山脉,通达横山以南的沿海平原。南越军补给的大部分都是通过这条水道,跨过横山送到争江以北的河岸。而特战连此次的作战对象,便是要对这条水道上的补给船队进行有效打击,暂时阻断南越军的补给线。 “探索号”在河道分岔口便拐入了南边这条支流,继续逆流而上。这里的河道比起下游就要窄了许多,最宽处也只有近两百米。不过这倒是很符合“探索号”和特战队的作战需求,船上的火炮和特战队的火枪都可以完全覆盖住整个河面,能够充分利用己方的武器优势。 在进入支流上游行进两个小时之后,已经进入到横山区域,河道两岸开始出现连绵不断的丘陵山地。按照之前审问俘虏所得的信息,南越军并没有在河道两岸布置守军,因为到目前为止,他们都认为北越并没有足够强大的水上力量能侵入到这个区域。 钱天敦的特战连在一处呈九十度弯曲的河道下船登岸,并开始在岸边的坡地上构筑工事。这处河道的宽度只有一百三四十米,而且上游来的船只在转过这个急弯之前都无法观察到河面上的景象,等对方发现遭到截击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逃离了。 特战连登岸之后,成功减重的“探索号”也显得轻盈了不少,在江面上来回游弋着等待战机。 下午两点,被派往上游侦察的小分队发回消息,一支由七艘船组成的船队正往下游驶来。这些船的排水量都在三四十吨上下,跟“探索号”相比完全就是小船,从船只的吃水来看,船上应该是满载了货物。钱天敦立刻下令集合,并通知“探索号”做好战斗准备。 这支倒霉的船队刚刚驶过河湾,便看到前方河道上出现了一条模样有些古怪的大船。没等他们回过神来,这条大船便已经气势汹汹地亮出了利爪。 相比昨天三轮不中的战绩,今天“探索号”上的炮手们可是憋足了劲要挽回面子,第二轮炮击中便有两发炮弹在五十米距离上击中了南越船队的头船,在其船舷打出了两个大窟窿。河水一拥而入,很快船身便出现了倾斜。 后面的船队见势不妙,连忙靠向西岸,企图避过这艘从天而降的怪船。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西岸边也埋伏着敌人的部队。在一百多支燧发枪的集火之下,打头这艘船甲板上的人员在十秒钟之内就被一扫而光,失去操控的船很快一头扎向了西岸河滩。 整条江面就只有一百多米宽,这些南越船只要想避开“探索号”的重火力,就避不过来自西岸的陆上打击。很快又有两艘船在水陆夹击之下严重损毁开始倾覆,另有一艘船见势不妙,主动靠向西岸选择投降。走在最后面的两艘船试图调头往上游逃,但这里的河道是个急弯,加之河道狭窄,想要调头回去哪那么容易? “探索号”很快追了上去,将这两艘船也迅速收拾掉。整个战斗过程只有半个小时,南越的七艘船三沉三伤一投降,俘获三十余人,一艘都没能跑出伏击圈,而海汉方面的伤亡为零,对手甚至连像样的反抗都没有来得及做出就已经结束了。 经过简单的清点之后,发现这几艘船所运载的都是粮食。特战连指挥着俘虏们将部分粮食转运到河岸上之后,便毫不留情地将这些船全都凿沉在河岸边。 对俘虏的审讯结果倒是有一点小小的收获,其中一艘船的船老大主动招认,稍后还会有一支运兵的船队会经过这里去争江北岸。于是刚刚轻松下来的特战连又赶紧重新集合备战,准备下一波的战斗。 一个多小时之后,果然又一支由五艘船组成的船队抵达这个河湾,同样毫无悬念地遭受了“探索号”的迎头痛击。不过这次的运兵船显然具备了一定的反击能力,每艘船上都有若干弓箭手涌上甲板,利用箭矢向“探索号”和岸边的特战连发动反击。 这次好运气没有再能庇护海汉民团,一名战士被冷箭直接射穿了脖子,成为这次跨海作战中牺牲的第一名战斗人员。另外还有三名战士中箭受伤,此外“探索号”上也有两名船员不幸中箭,好在都不是能够危及生命的伤势。 “探索号”在击伤两艘船造成其侧倾之后,另外三艘船已经顶着火力打击冲向下游。钱天敦向“探索号”发出了追击的命令,务求要将这几艘船也消灭在江面上。 于是“探索号”在江上缓缓调头,然后一路追击下去,一直追到争江才将最后一艘船打沉,但并不能肯定落水人员中是否会有人泅渡到争江北岸。五艘南越运兵船最后只有三十七人被俘获,根据突审结果,这支船队共计运输作战人员五百余人,绝大部分都被送进河底当了水鬼。 作为敌后破袭战的指挥,钱天敦对于这个战果并不十分满意。虽然两场作战的确有效地杀伤了敌方人员,并打击了对手有限的水运能力,但从作战过程来看,拥有巨大火力优势的这支特战部队并没能打出预想的效果。火枪队从岸上发起的射击虽然能够有效打击敌船的甲板人员,但对船只的伤害几乎为零,只能隔靴搔痒。 而“探索号”的炮火固然凶猛,但射击频率太慢造成的空档足以让对手趁机从江面溜过去。实心炮弹对于人员的杀伤力当然是无差别一击夺命,但对船只的打击效果却在一定程度上要依靠运气了。最后被击沉的那艘运兵船至少在中了七八炮之后,船只才开始漏水减速,而在此之前的打击效果只不过是在其船身上穿出几个透明窟窿而已,根本没有对其航行性能造成影响。 另外在接连进行了两场阻击战之后,就算炮火的轰鸣声没有传出太远,对方一天之间少了十二艘船肯定也会察觉到异常。钱天敦估计对方为了保住这条宝贵的生命线,最迟第二天就会对这条河道展开清剿。而从今天的作战过程来看,这支特战部队的作战能力在对付兵力相差较大的敌人时还是显得不足。在和孙长弥进行商议之后,钱天敦决定暂时先撤离这一水域,回到出海口附近活动——一旦情况有变,至少还可以从容地借着海路离开。 钱天敦的判断的确没错,虽然炮火并没有惊扰到远处的南越军队,但接连两支船队无故失联,还是很快引起了南越军的注意。当天傍晚,沿着争江河岸巡视的南越巡逻队便在近岸处发现了数具溺水而亡的尸体,检验之后发现在正是失联船队的人员。 如果是一艘船两艘船的翻覆沉没,还可以解释为事故,但两支船队加起来十二艘船,几百号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争江上,这可绝对不能拿事故来当作解释了。南越军中的高层也意识到,这极有可能是北越方面通过水道入侵,试图用这样的作战方式来破坏己方的后勤补给线。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天当中,南越军组织了数千人,沿着争江河岸对这条水上补给线进行了一次梳理排查,结果在沿岸河道中又发现了大量的南越士兵尸体。但让南越感到不安的是,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对手却一直都没能找到,似乎就凭空消失在空气里一样。 “探索号”当然没有凭空消失,只是提早回到了海上而已。为了不被对手堵死在争江上游,钱天敦果断地选择了暂时回避。但这种策略并不意味着特战部队的攻击就此停止,恰恰相反的是,时隔一天之后的清晨,“探索号”便出现在争江以南15海里的洞海海岸。 守备码头的数十名南越军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便发现闯进港湾的这艘大船上伸出了无数枪口。在一阵乱枪之后,特战连选择了在码头直接登陆。 “一排守住码头,二排跟我去仓库看看有什么能搬走的东西,三排……三排去把那些船都烧掉!”钱天敦登陆之后便迅速下达了作战命令:“行动要快!二十分钟之后我们就撤离!” 南越军从顺化府运来的补给大多是先运抵洞海,然后在这里分水陆两路继续往北边的前线运输,因此岸边搭建的库房中存放有不少的补给品,其中也不乏禽畜等肉食。 特战部队之所以敢在这里登陆作战,也是因为从俘虏口中得知了南越在洞海的大营离港口有相当一段路程——南越军因为没有海上投送兵力的能力,输送兵力基本都是通过陆路,所以在洞海海港附近并无大型的驻军点,港口本身的防御也比较稀松。 守军很快组织进行了一次反击,但这些无甲步兵的冲锋在燧发枪面前简直就是徒劳。在丢下了包括指挥官在内的三十多具尸体之后,守军终于一哄而散,放弃了夺回码头的想法。 “带不走的东西统统烧掉!”钱天敦毫不留情地下达了命令。毁掉这个港口之后,南越想要重建这个物资补给点,至少也得用个十天八天的时间,而在此期间前方数万人的补给肯定会大受影响。 整个码头上十多座仓库,二十多条船,在这天上午全被特战队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等远在数里外的南越军气喘吁吁地赶来码头,这里早就变成了一片火海,而趁机搜刮了一把的特战部队此时已经扬帆出海,离开了洞海港。 “探索号”驶出到外海十多海里之后,回头都还能看到洞海港方向冒起的滚滚浓烟。孙长弥把船交给谢春操控,与钱天敦一起到甲板上清点这几次破袭战的战利品。 首先是各种刀枪弓箭,铠甲头盔若干,这些东西对于使用制式装备的海汉民团来说,肯定是看不上眼的,不过回头倒是可以送给北越军做个人情。 其次是各种粮食补给品,由于“探索号”装载量有限,在争江、洞海两个地方的劫掠其实都没有带走太多的物资。装到船上的也就大约一吨多粮食,然后有一些用来补充肉食的活禽。由于船上不具备保鲜手段,钱天敦本来打算多宰几头猪带上船的想法也只能作罢。但就算如此,往后的三四天内也基本能够保证所有参战人员顿顿有肉吃了。 最后是两次作战中缴获的银钱,在争江的兵船上搜出两箱银锭,大约有五千两银子,估计是前线作战部队的军饷犒赏。在洞海这边作战期间,士兵也从各种途径搜出了近千两散银,以及少量的铜锭。至于那些小面额的铁钱,根本就没有被当作战利品收回来。 由于黑土港也已经推行了流通券作为主要流通货币,银钱在当地没有任何使用渠道,因此暂时还没发现有人趁乱下手贪墨战利品。而且钱天敦在出战前宣布的作战纪律当中,已经明文规定凡是战后发现身上藏有银钱者,一律当作私吞战利品处理——取消归化民身份,贬为劳改犯人,并接受最少两年起步的劳改营处罚。 “收成还可以啊!两三天打下来就有几千两银子,多打几次就够你这个连队一年的经费了吧?”清点完战利品之后,孙长弥起身拍了拍身上粘到的灰尘:“要不干脆我们继续南下,一路抢过去?” “那不太好。”钱天敦摇摇头道:“从这里往南,要差不多一个白天的行程才能到广治,而且广治城地处内陆,离海边好几十里,我们没必要冒那么大的风险。我们的作战目的是干扰对方的补给线,不用特地把作战半径加大。我们现在回联军阵地,把这两天的作战情况跟指挥部通个气。” “都听你的!”孙长弥拍拍钱天敦肩头,回驾驶台去了。钱天敦这几天的指挥,已经充分证明了他在军事上的能力,孙长弥也清楚自己并非专业人士,在这种作战方向上的决策还是听从专业人员的意见比较好。 在特战队南下作战的这两三天时间里,南越军也没有停下对联军阵地的进攻,只是一直都没有派出那支神秘的火枪部队参战。指挥部认为这或许是因为己方的防守策略和防御工事让对方的军事顾问心生疑虑,同时一直在设法确认己方的军力和布置。毕竟野战和阵地战的消耗是两码事,对方只要脑子没烧坏,就不会用野战的攻略来攻打己方越发坚固的防御阵地。 南北两座山岭上的暗战倒是越发频繁起来,看来南越也已经注意到了两个制高点的好处,试图通过加派兵力夺下这两处可以纵观全局的战略要地。 第二卷扩张之路 284.第284章 各有招数 考虑到人员和物资供应力度上的限制,联军阵地不可能像北边那样在山岭上修筑大型防御工事。而南越军虽然在兵力上占优,但顾忌北边随时可能发起的反击,也不愿将大部队再继续投入到临海的山间密林中作战,依然只是派出小股部队与联军在山上周旋作战,试图夺取两处山岭的制高点。 特战连南下的这几天里,两处山顶上的接触战频率越来越高,而联军一方所使用的“先进”武器在这种丛林作战中也并没有太大的优势,在战斗中已经开始连续出现伤亡。 燧发枪这种武器在正面战场上的确有极大的杀伤力,但放到丛林作战的环境下,与冷兵器之间的战斗力差距就被大大缩小了,在短距离内甚至远远不及装填迅速的弓弩类武器。加上山林中的环境又不便火枪兵结成阵形作战,战术运用方面也受到极大限制,更是让联军一方的战力优势大大减少。 在近几次的作战中,双方的战损比已经被拉近到一比五的水准,虽然看起来这个战损比依然是联军一方占优,但指挥部可不会这么认为。军警部在每一个海汉民兵身上的投入远非南越军可比,五个南越兵绑在一起还没海汉民兵手里的燧发枪值钱,就更别说培训一个合格民兵所需投入的其他人力物力财力的价值了。而且相比之前几乎没有战损的几次阵地交锋,现在的战损比的确没什么可值得庆幸的。 好在联军中还有一帮拥有黑科技的穿越众,北美帮的几个人在这个时候终于等到机会可以自由发挥战斗力。这几个使用自动武器的家伙对南越军来说简直就是杀神,不管是单兵还是结队,只要遇到这几个人,基本就是在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下直接全军覆没,多数时候甚至到死都没弄明白对手躲在什么地方使用了什么武器。 也正是北美帮这几个人的奋勇作战,才让山顶的制高点一直没有被南越所夺去。不过这种局面肯定不能长时间维持下去,北美帮虽然能打,但终究也是人,也需要时间来进行休整。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在南边大获全胜的特战连终于回来了。钱天敦在听说了最近的战况之后,立刻便向颜楚杰请战,让特战连接管山顶战场。相比普通的海汉民兵,钱天敦对于自己的属下有着充分的信心,这支连队从组建开始,其训练内容和作战方向便是山地丛林,在林间野地作战的能力肯定是大大优于大本营派过来的民兵。 第二天开始,特战连便接管了两处山顶的交战地带。钱天敦也的确没有让指挥部失望,第一天便全歼了南越的两个小队共四十多人,己方仅仅只有两人轻伤,这个战果足以让隶属大本营的军警部同仁们感到嫉妒。 而特战连的破袭战在几天之后也开始见到了成效,由于南边的补给和运输工具都被大量损毁,连续几天物资补给跟不上之后,南越军也只有采取了减少单兵供应量的办法来缓解补给困难。而这就造成了南越军无法再保持每天出击的作战频率,双方进入到一种微妙的对峙状态。 联军顾忌到可能出现的伤亡,不愿意主动离开防御阵地出击作战,而南越军因为补给不足,也不愿再用战斗力严重下降的部队去冲击联军的阵地。指挥部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只要维持住目前的态势,对手肯定比自己这边着急多了——南越那边每天可是几万人在不停消耗物资,所需起码是联军阵地的十倍,不管打与不打都是如此,每拖上一天,南越军的补给压力就会增大一分。等过个十天八天若还是如此,那么再派一支船队南下给对手找找麻烦就是。 面对这种对峙状态,唯一还感到不满的人或许就是郑柏了。海汉人为何会对己方采取这么大规模的军事援助,郑柏作为北越军中高层是很清楚的,这可是升龙府答应了海汉人种种苛刻条件之后才换来的。这些海汉兵从抵达永安港的那一刻开始,所以的吃住开销物资耗费,都全部记在了北越头上。而进入到现在的联军阵地之后,按照双方的合约便算是进入作战状态,每天这几千人的军费比起北越军自己的大军还高得多,更别说耗费的弹药也要全部按照天价计算。 郑柏最初还对海汉军的战斗力抱有疑虑,担心他们守不住计划中的临海阵地,但打了几仗之后,郑柏的这种担心便慢慢转换了方向——海汉军明明具备了极大的优势,但就是不主动发起进攻,是不是在有意营造一种对峙的局面,以便向升龙府索要更多的条件? 不管海汉军打与不打,只要维持目前的对峙局面,军费都在按照作战时期的标准计算,这对于北越来说无疑是一笔亏本买卖——升龙府花了极大代价请来的雇佣军,可不是为了摆在这里好看的。 郑柏一开始试图通过冯安楠这个联络官向海汉军方面施加一些压力,但冯安楠显然不太卖他的账,一句“一切作战方案以联军前线指挥部的命令为主”就把郑柏给挡了回去。 对于这样一个借口,郑柏肯定是不服气的——联军指挥部好歹也是联军的头衔,怎么就你海汉一家在做主,我这边几万人的军队却没有发话的权力。但要说郑柏因此跟海汉人发生冲突甚至翻脸,那肯定是不可能的,现在北越的防线就指望着海汉军的协防,如果不是在敌后构筑起了联军阵地,那山岭防线这时候应该已经被南越军攻破了。而之后己方反攻南越叛军的计划,肯定也要视海汉军的动向来配合行动才行了。 一计不成,郑柏又生一计,派了亲信到运输补给品的队伍中,去联军阵地给二儿子郑廷捎信,试图让他去向海汉将领催战。 郑廷所指挥的北越协从军在开战之后承担了联军阵地八成以上的作战任务,并且表现也算是可圈可点,麾下部队从最初的紧张忙乱,敌人还没有进入射程便有人开枪乱射,到现在逐步开始习惯了火枪作战的节奏,面对敌军所发起的冲锋终于能做到从容应对。 指挥部对于郑廷在作战指挥中的表现也比较满意,开始让他作为北越军方代表列席指挥的日常作战讨论会。当然了,关于特战连在南越敌后展开破袭战的详情,指挥部还是对郑廷为首的北越军官有所保留。毕竟这涉及到两百多人的安危,其中还有多名穿越众和“探索号”这样的重点保护对象,要是走漏了消息很可能会给执行破袭战的部队带来危险。 但郑廷所表现出的态度却让郑柏派来的使者有些始料不及,他并不赞同郑柏提出催促海汉军主动进攻的办法,恰恰相反的是,郑廷认为现在北越军的主要任务就配合海汉军的作战计划,由联军指挥部来指挥接下来的战斗。 郑廷这几天从讨论会上已经逐步了解到海汉军的作战目标,知道他们并非是以杀伤南越军的数量为目的,而是打算要成建制地消灭掉南越军中那支神秘的火枪部队。郑廷对于指挥部所确立的这个作战目标是相当认同的,经过多场战斗之后,郑廷已经充分认识到火枪部队在与传统部队作战时所具备的优势,也明白了为何北越大军会在对方一支火枪部队的打击之下就连连战败,溃退上百里。如果南越的火枪部队没有被消灭,那就一直都将是能够威胁到北越安全的一根毒刺。 当然更重要的是,自开战以来,指挥部的所有决策都在事后被证明了正确性,这也给北越协从军包括郑廷这样的高层军官在内造成了指挥部“绝对英明”、“绝对正确”的印象。对于跟指挥部命令相左的意见,郑廷下意识就会认为指挥部的安排肯定更为正确,要想取得战斗胜利就必须遵循指挥部的意见。既然现在指挥部的命令是固守阵地,那么大家照做便是,何必要冒着死伤的风险去冲击南越军的大营? 郑柏在得到回信之后感觉有些无奈,他隐隐能察觉到在海汉人所训练的这支军队中,对于战争的看法似乎已经与自己有所不同。这种差异并不是存在于战术层面,而是指挥官所持的立场——比如郑廷就更认同海汉的做法,将不动变为主动,以时间来换取战略优势。至于说耗费了多少物资钱粮,那不应该是军人考虑的事情,军人只需要知道怎么打赢战争就够了。 二月五日,在平静了多日之后,南越军终于沉不住气了,一大早便打开了大营,开始在营外列兵。而位于山顶的观察哨也及时地将这个消息传回到指挥部,让阵地上的守军们提前做好交战准备。 这次南越军没有再让联军失望,那支被联军“期盼已久”的火枪部队终于出现了南越军的作战军阵当中。当这个消息经由电台传回到指挥部的时候,甚至还引发了一阵欢呼声。从出发时算起,到现在已经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了,即便是战局一直占优,连续多日的野外作战也已经让将士们感觉非常疲惫,不少人已经在盼着能早日结束这场战斗,离开安南这个鬼地方了。 指挥部下达命令,让北越协从军撤下了第一线,而将海汉民团的火枪兵和炮兵作为主力调了上去。颜楚杰的作战目的很清楚,就是要利用火力上的优势,尽可能一次性就给对方的火枪部队造成足够大的杀伤——海汉军所拥有的火力优势,只要一次作战就会暴露无疑,打完这一场之后,就别指望南越军还会上当,把宝贵的火枪部队拿出来硬拼了。 “打完了这一仗,南越军估计就应该退了。”颜楚杰放下望远镜,意犹未尽地说道。 “既然有可能是最后一仗,那就得想办法把他们打痛才行。”哈鲁恭接道:“我已经跟冯安楠联系过了,让他通知山岭阵地上的北越军队,择机出击。” “阵地后面的北越步兵也已经就位了。”穆夏柏补充道。他所说的北越步兵便是开战前指挥部向郑柏讨来的一千余名长矛兵,这些兵在前些日子的作战中并没有派上什么大的用场,多数时候都在充当修筑工事,运输补给的民夫角色。而此时指挥部认为这一战之后地方有可能会出现溃败,那么届时追击敌军这类技术含量较低的任务就可以交给协从军来完成了。 稍稍有些出乎指挥部意料的是,相比之前的数次战斗,这次南越军阵中倒是多了不少“新玩具”——有加宽加厚的盾车,有投石机,还有数门摆在牛车上拖出来的火炮。看样子在休战的这些天里,南越军倒也没有闲着,对于如何攻克联军阵地也是做了不少的准备工作。 “这是要攻城的架势啊!”颜楚杰对于南越军搞出来的阵仗也有些意外。不过他倒是没有什么紧张感,毕竟不管对手能搞出什么花样,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只是垂死挣扎而已。 随着一阵锣鼓擂响,南越军开始向联军阵地发动了进攻。打头阵的毫无疑问又是盾车,这次的盾车比起之前所使用的型号要粗笨了许多,制作盾墙的圆木比起以前更加粗大,同时在盾墙后增加了各种加固结构,当然其重量相应也增加了不少,因此行进速度相较以前更加缓慢。 倒是投石机的威力让联军有点始料不及,对方试射的第一发石弹就砸到了障碍区前方仅仅七八米的地方,距离木板构成的防御墙仅仅不过十多二十米而已。看着陷入地面那一坨至少有十多斤重的石头,指挥官们的脸色都有些凝重——这玩意儿要是砸到人肯定就是当场报销了,虽然能够杀伤的有效面积很小,几乎是点对点的攻击,但对人所造能成的心理威慑却是极大,毕竟天上随时会掉坨石头下来砸破脑袋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赶紧计算下投石机的射程,另外让炮兵预瞄!”颜楚杰下达了命令。 防御阵地上的木制天棚虽然防得住敌军的箭矢,但绝对承受不住从天而降的石弹。根据目前所观察到的情况,对方阵营中至少有十来架投石车,其远程打击能力已经不可忽视了。 很快参谋部便反馈了进一步的消息:“南越军使用的是掷弹带式投石车,我们认为其射程有可能达到350到400米……也就是说他们可以在步枪的有效射程之外攻击我们。” “南越军停战这些天,应该就是在赶造投石车了。”颜楚杰点点头道:“没办法,看样子我们必须要先下手为强了。” 众人都没有应声。南越军使用投石机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要先毁掉联军阵地上的防御墙,逼着联军放弃工事进行面对面的厮杀,然后再凭借兵力上的优势来冲垮联军阵营。如果联军先使用火炮攻击对手,固然可以很快敲掉对方的远程火力,但另一方面肯定也会暴露了己方的火力优势,想让对方再派出火枪兵作战就很难了。 “让协从军先当炮灰顶上,等对方的火枪部队出来了再换我们的人上去,怎么样?”王汤姆肆无忌惮地提出了一个作战方案。当然在提出这个方案之前,他已经先确定了方圆十米之内没有北越协从军的人在场。 “现在才换,意图就太明显了。”颜楚杰摇摇头道:“北越这些人也不是傻子,就算这次顶上去当了炮灰,下次恐怕就指挥不动他们了。用炮兵,先敲掉南越军的投石车!” 颜楚杰是联军的最高指挥官,他的命令就是最后的决定。既然已经下达了军令,就算部分人心中还有异议,但也只能照做了。 南越投石车的第二轮攻击就已经有石块砸到了防御墙,虽然没有伤到人,却是直接将一辆充当防御墙的多功能平板车打散了架,引起了小小的惊呼声。而这时联军阵地上几处炮位前的防御墙已经移开,露出了后面12磅陆军炮的身影。 在一里内的范围,火炮的精准度可比投石机强多了,因此十门12磅炮第一轮的集火便命中了一辆投石车,随即报销了超过十名南越士兵。 联军阵地上的突然开火也的确给南越军造成了震慑,在前面多日的进攻当中,联军一直都只使用了四门6磅炮作为辅助火力,南越军也认为这就是联军所拥有的重火力水平了,因此才会制定了利用投石车进行远程攻击的战略——那四门小炮无论是射程还是准度,似乎都无法威胁到这个安全距离上的投石车,己方可以放心大胆地攻击对手那道可恨的防御墙。但现在他们发现自己所谓的妙计似乎根本就是个笑话,对手直到这个时候,才开始露出了一直藏着的獠牙。 第二卷扩张之路 285.第285章 驱赶 “叛军之前没有在战场上使用过这种投石机。”郑廷很肯定对面前的几名海汉军官说道:“他们以往都是以弓箭为主,辅以少量火炮作为远程攻击的手段,我这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子的投石机。” 颜楚杰等人都微微点头,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他们的看法——这些投石机恐怕也是南越的军事顾问们所提供的技术,其目的是补充攻打联军防线的远程攻击手段。南越军中的火炮并不多,停战多日赶制了这些投石机,大概是指望能够跟火炮一起使用,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摧垮联军的防御墙。只是对方没有料想到,在联军阵地的防御墙后面可不仅仅只有四门炮,而是足足超过四十门! 这些火炮其中有一部分是出口到北越的猴版火炮,也包括前几天所用的那四门小炮在内。另外远征军也带来了原装正版海汉炮若干门,必要时甚至还可以从“探索号”上拆舰炮来用。如此之多的火炮甚至难以在仅仅两百米宽的防线上布置开,因此防线上所布置的火炮只占了总数的一半而已。 如果南越军只用有限的火炮发起攻击,那联军也会把戏演到底,只露出几门炮跟对方pk,凭借射程和精准度的优势慢慢敲掉对方的火炮。但既然南越军想出了用投石机来补充远程火力不足,并且已经威胁到民团士兵们的安全,那联军也没办法再藏着掖着了,索性便露出獠牙,趁着南越军没回过味的时候猛打一通。 南越军这边的确也没想到打了这么多天,对手的阵地上居然还藏着这么多的大杀器没用,轰隆隆一阵炮响之后,南越阵中的投石机便接二连三地被炮弹击中。至于有限的几门火炮,在联军炮兵的集火之下,甚至来不及发起反抗便被一一点名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南越的指挥官也并没有傻到继续坚持进攻,而是立刻下令后队变前队,全员后撤。南越军中的那支火枪部队根本还没露出正面,就又缩回去了。 “颜将军,卑职请命追击!”郑廷见开战才一炷香的工夫,南越军便已经顶不住炮火打击,看这架势是打算要撤,这么大好的战局要是不把握住就太可惜了,赶紧向颜楚杰请命。 颜楚杰自然不会反对这个建议,如今因为对方的花招而导致提前暴露了火力,要借着这一战之势歼灭对手的火枪部队已经不太容易,但联军为此做了这么久的准备,至少要收下点利息才行。指挥部也没有忘记通知北边的山岭阵地,配合联军阵地对南越军发起反攻。 于是在时隔两个月之后,北越军终于有机会在战场上打出一次主动反击,两处阵地的驻守部队分别由东、北两个方向,向撤退中的南越军发起了攻击。对南越军而言,北边状况还稍好一点,毕竟驻守山岭阵地的北越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如今打起反攻战也没有太强的力度。倒是从东边追出来的这支军队让南越军十分头疼,几乎是清一色的火枪兵,就不远不近地坠在后面,南越垫后的部队一停,他们也跟着停下,然后就是一阵排枪打得垫后部队人仰马翻。要是打算冲过去硬拼,他们旁边还有排着整齐方阵的长矛兵,散兵想去冲阵那真是不要命的打法。 唯一值得南越军庆幸的是,他们的大营离交战地点并不远,大部队可以一鼓作气就撤回到营中。至于那些盾车、投石机等等重型装备,逃命的时候根本就没人顾得上了,全都被遗弃在战场上。 只拥有步兵的北越军倒也没被暂时的优势冲昏头,直接去冲击南越军的大营,两个方向的反击部队都是在距离敌方大营约莫四五百米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有了超时代的通讯工具,两支部队虽然中间隔着一个南越大营,但行动却非常同步,将南越部队赶回营中之后,就开始原地驻扎休整,似乎是在为接下来的进攻做准备。 但南越军紧张了半个小时之后,联军并没有发起进攻,反倒是来了不少的民夫,开始在阵前挖沟,竟似要准备构筑工事、安营扎寨了。特别是东边的这路联军,很快便将后方的防御墙拆下运到前方重新搭建,让南越军见识了一下怎样在最短时间内修筑起一道稳固的防御墙。 仅仅一个小时之后,连火炮也被运到了新开辟的前线,开始一一进入了刚挖好的炮位,炮口便对准了南越大营。这里的地势可比早先的联军阵地开阔得多,之前没有派上用场的那些火炮,现在也可以铺开来好好吓唬一下南越军了。 北边的北越军则没有这么犀利的手段,但凭借着人多势众,也是很快就稳住阵脚,后方的民夫开始源源不断地运来木材,就在阵地上现场赶制鹿砦拒马,挖掘阵前壕沟。 真要跟南越军实打实地干一场,北越军的主力估计胜面不大,在防御状态下苦苦支撑了近两个月之后,绝大多数人都已经到了极限。但联军指挥部也并不打算让北越军的主力部队参战,他们的任务就是摆好姿势,从北面给南越军施加足够的压力就行了。 南越军倒是有心想动一动北边的敌人,但面对另一面的神秘部队所亮出的獠牙,没有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轻举妄动,再提派军队出击的事——东边这支军队顶多两三千人,就有如此之多的火枪火炮,谁知道北边的军阵后面会藏着什么厉害玩意儿。说不准自家军队一出去,就又会掉进对方挖好的坑里。 南越的将领们已经明白,北越这次是布置了一个极大的陷阱等着自己掉进去,只是这个陷阱是何时开始,竟没有一个人说的清楚。如果说北越从争江横山一线溃退的时候就已经在布置这个局,那作出的牺牲未免也太大了点,这段时间光是被杀被俘的北越军队就已超过万人,北越的指挥官不可能傻到用这么大的饵来钓鱼。何况山岭防线数次兵临崩溃的时候,也没见北越祭出这支大杀器部队来挽回战局。 但如果是近期才开始布置,那北越的动作也未免太麻利了一些。从海上投送兵力,快速构筑防御阵地,到自己的大后方袭扰作战,大量装备火枪火炮的新式军队,这些事情随便挑一件出来,至少也得花几个月的时间来进行准备才行。但北越的表现,却似乎是早已经准备好了打一场由海到陆的歼灭战,这要不是计划已久的圈套,就难以解释这些不合常理的现象。 就算他们脑洞大开,也很难想象处于困境的北越居然能拉到一个强力外援,而这个外援为了进行这一次作战,的确是已经用了大量的时间和投入来进行准备。不过不管是准备工作也好,实际作战的过程也罢,这支远征军的战斗能力的确都远非战场上其他两支军队可比。 这种种矛盾的现象重合到一起,让南越军的指挥官一时难以判断北越这边究竟是布下了怎样的战局。己方营中虽然也有一支火枪部队,但火炮的数量的却远远不及对手,拉出去硬拼恐怕也是徒增伤亡而已。 而南越营中来自西方的“军事顾问”的意见则更加直接,这个时候不能再恋战,应该立刻安排大军向南撤退。南越这些将官或许还没认识到对方手里掌握大量火炮意味着什么,但“军事顾问”却已经感觉到了失败的征兆。只是这个意见并没有得到南越将领的采纳,他们认为至少还得看看北越接下来的动作,如果就这么一言不发就撤了,那这个两个月不是白打了?要是临阵撤军,那避战这个责任谁来背?谁敢背? 看到南越军并没有急急忙忙地后撤,而是龟缩在大营之中,联军指挥部顿时就放下心来。军官们本来还担心己方暴露实力之后吓跑了对手,但看这样子南越军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们所处的危险境地,恐怕还存在着一定的侥幸心理,认为可以与联军一战。既然如此,指挥部便不会再错过第二次打击对手的机会了,这次如果能把握得当,最后的战果可能还要胜过先前的阵地战计划。 目前的战场态势,联军从西北、东南两个方位堵住了南越军出营的方向。现在南越军的周边,联军在东北方向留出的缺口是直通海边,相当于是条死路。西边是连绵十余里的大山,基本都是原始森林。唯一的活路就是南边回撤的道路,虽然还在南越军的掌控之下,但也已经处在了联军的火炮射程之内。 当然如果南越军真的敢拼,直接往北冲,也有可能冲垮北越军的防线,越过山岭阵地进入北越腹地。但即便他们冲过去,这几万人的补给依然是极大的问题,侧后方的联军随时都可以掐断其漫长的补给线。何况在山岭防线以北三十里,还有另一处构建中的防御地点永安港。作为指挥部设置的保险措施,那里的地势同样易守难攻,南越军即便是冲过了山岭防线,届时也会被死死拖在永安港附近无法继续北进。 既然南越选择了死守,那联军便不慌不忙地构筑阵地,布置防御措施,以防南越军突然发动反扑。指挥部很厚道地命令给全体联军中午加餐,以奖励他们在此之前的英勇作战。悠哉悠哉地吃完了午饭之后,指挥部才下达了对南越大营的进攻命令。 到了这个时候,指挥部也就不打算继续藏着掖着了,直接将所有的火炮都推到第一线亮相。四十来门火炮一起在阵线上亮出炮口,即便不开炮也已经具备了极大的震慑力。直到这个时候,南越军才终于意识到他们已经错过了后撤的最好时机。 由于火炮太多而炮手不足,指挥部不得不将“探索号”上那些个半吊子实习炮手也全部调用。当然了,在四五百米的距离上,面对的目标是绵延数里的军营,就算闭着眼睛打也不会偏出太多,实习炮手也够用了。 下午两点,颜楚杰在炮位上用第一发炮弹宣布了这一轮攻势的开始。数十门火炮依次发出怒吼,即便是十里之外都能听到如雷般的轰鸣声。在这样的威力之下,别说缩在营里不出的南越军,就连联军中大部分士兵都脸上变色,战战兢兢,就连从黑土港来的民兵也不例外。只有长期在胜利港驻训的民兵表现还比较正常,因为每一次炮兵演练的时候,一般民兵也得分期分批参与观摩,以免到了战场上因为炮声而惊慌失措。从目前的表现来看,军警部所安排的这种训练无疑是卓有成效的。 郑柏在几里外的阵地中也听到了东南边传来的密集炮声,虽然他已经通过冯安楠提前知道了指挥部的作战方案,但空气中传来的炮声还是让他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恐惧——如此密集的炮火,南越叛军想必是扛不住的,换作自己,恐怕同样也扛不下来。 南越军的确日子不太好过,第一轮炮火便将面对联军阵地的一段寨墙砸了个稀烂,炮弹飞入营中,往往会带起一路血肉。这种力量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抗拒,因此南越军也生不出多少抵抗的心思,很快驻扎在这片区域的南越军便向西退去,恨不得能离联军的炮火越远越好。 打完十发之后,炮火便停了下来,各个炮位上的炮手根据指挥部传来的最新指令,重新校正射击角度——了望哨从高处很容易观察到射击的效果,看到南越营中已经开始出现溃退,那么接下来理所当然就要向其纵深进行延伸射击了。 南越军营得到了片刻的宁静,但没人因此而放松下来。不少人的腿脚仍然打着颤,脑子里全是刚才同伴被炮弹撕碎的场景。虽然这几百发炮弹的杀伤数量并不是特别大,但效果却是好得惊人,靠东南的大片营区,在首轮的炮火打击之后就迅速陷入到混乱状态。在单方面的远程火力打击之下,南越军中的将领除了发出“坚守阵地”这类并没有实际作用的军令之外,也实在没什么更好的应对办法了。 很快新一轮的延伸射击将炮弹送到了第一轮射击所没有企及的区域,迅速在营中造成了新一轮的杀伤和混乱。而南越军的应对措施只有继续后退,尽可能躲避到炮弹射程之外。 如果是面对看不到的铅弹,南越兵还有勇气去冲一冲,但面对这种足以撕裂身体的炮弹,就没人再能鼓起勇气发动冲锋了。几乎所有人心里都是在祈求不要被横飞的炮弹所击中,根本就没人考虑该如何进行反击。 当然军官们还是不愿就此挨打,但问题是想在如此密集的炮火中组织起像样的反击基本不可能,士兵们都忙着涌向西边躲避炮弹,所有的建制都已经被打乱,军官们即便想组织自己的部下也找不到人了。 如此周而往复,连续进行了三轮射击之后,炮火便停了下来。郑柏急忙去问冯安楠为何指挥部要停止攻击,冯安楠的解释让郑柏觉得啼笑皆非——炮弹数量有限,得计算着用。 冯安楠倒不是在跟郑柏开玩笑,而是事实如此。这次远征所携带的物资当中,光炮弹就有二十多吨重,听起来似乎很多,但这次带来的火炮也同样不少,摊到每一门炮上,其实也只有几十发而已。陆军炮配的炮弹还稍多一点,“探索号”去南边溜达了两三天,配置的炮弹就只剩了一半不到。如果按照平均每小时十发炮弹的频率来发动攻击,那基本一个白天就能把炮弹打光,而这显然不是指挥部乐于见到的局面。 指挥部所希望达到的作战效果,是利用炮击摧毁对手的反抗意志,而不是用炮弹去一一干掉每一名敌军。炮兵终究只是远程火力部队,最终的作战任务,肯定还是得要交给步兵来完成。 当天下午,联军都没有在急于进攻,而是继续调兵遣将,将阵地整体前移,同时完善外围的防御工事。南越军也趁着这个空隙赶紧救治伤者,修补受损的防御工事。不过入夜之前,联军趁着落日又对南越营地来了几发,将刚刚才开始的修补的寨墙又打垮一大片,连同正在施工的工兵和民夫也倒了霉。这下南越营中就再也没人去修补那残缺的寨墙了,只部署了少量的散兵在缺口附近警戒,防备联军偷袭。 “把对面看紧了!他们唯一的机会就是趁着今天晚上发动一次夜袭了!”穆夏柏对负责在外围预警的暗哨士兵提出了要求,同时将战力最强的民团一连、二连调到阵地上负责值夜驻守。 当晚已经急得快要跳墙的南越军果然不负众望发起了一轮偷袭,但迎接他们的却是来自对面阵地上一排密集的铅弹。 第二卷扩张之路 286.第286章 截击 在配备了夜视仪这种黑科技的联军面前,即便是组织得再好的夜袭也会提前露出马脚。被南越军寄予厚望的这次夜袭刚刚开始便宣告失败,在联军阵地前面丢下一百多具尸体之后不得不选择了撤回大营。 第二天一早,南越军赫然发现联军阵地又向前推进了一截,距离己方的大营更近了,这对于远程火力处于严重劣势的南越军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在这个距离上联军的火炮甚至都不再需要精细的瞄准,直接对着大营的方向轰就打中些什么。而南越军已经避无可避,再往西边退就要退进山里去了。 现在摆在南越军前面的生路就只剩下一条,立刻抛下一切,组织往南撤退,那样至少还有希望能保住一部分有生力量。如果继续缩在营里硬挺,那基本就是徒劳地给对手送人头刷战绩了。 在联军又进行了两轮炮击之后,南越军终于放弃了龟缩的战略,组织部队开始向南撤出。只是昨天没有抓住时机及时后撤,现在想动就没那么轻松了。大军后撤,最忌讳的就是被对手衔尾追击,而现在的战局根本就不会给南越军摆脱对手的机会。联军的先头部队距离南越军的垫后部队不足一里,而且很要命的是南越军现在必须得穿过联军部分火炮的火力范围才能撤走,这不仅仅是伤亡的问题,而是由此会给后撤中的部队带来的混乱。 南越将领所担心的问题果然很快就出现了,联军的几门炮对着正在撤退中的南越军一轰,立刻就造成了大混乱。原本已经惴惴不安的南越士兵开始疯狂地向南涌去,希望在这条求生通道被联军封锁之前逃出去。还有一部分人选择了向西,直接往山里逃窜,再设法迂回南下,这无疑比冒着联军炮火南撤要安全得多。在这种混乱状况之下,南越军的指挥系统很快就失去了作用,数万人的部队和民夫混成一片,完全丧失了作战编制。 看到南越军已经失去了抵抗能力,指挥部让协从军继续向南驱赶已经陷入混乱的南越军,而海汉民团则是向东返回海边准备登船。指挥部可没打算把南越军赶走就算完事,特别是对方阵营中的那支火枪部队,一直让指挥部如鲠在喉,不设法消灭掉这支部队,所有人都没法安心。指挥部的计划是让民团直接乘船南下,在争江一线截击后撤的南越军——缺乏水面力量的南越军到了争江势必会因为人多船少而导致迟滞,届时就有机会将其压缩在江岸边慢慢收拾了。 从南越大营到争江的陆路大约有四十多里,乘船南下进入争江逆流而上虽然会比陆路多出近四分之一的路程,但行进速度上却比陆路要快,有望能在争江上游截住南越军的大部队。 如果南越军是正常有序的后撤,指挥部还未必敢作出这么大胆的安排。但现在南越军已经变成一盘散沙,而且没有水上力量和重型武器的掩护,指挥部自然不会错过这样一个重创对手的好机会。而且有了争江这道天堑,依靠少数精锐部队阻挡南越军的撤退也有了成事的可能。 当然还有一个比较深层的原因,那就是指挥部认为此次作战的练兵目的并没有完全达到,在之前的作战当中,北越协从军仍然是负担了大部分的作战任务,而海汉民团多数时候都仅仅只是充当了压阵的角色。唯一完成了较多作战任务的连队,也只有钱天敦带的特战连而已,就连战前被军警部寄予厚望的炮兵都是到了这两天才开始真正发挥作用,如果这么溜达一圈就完事回家,那实在有点对不住这么远来一趟。 钱天敦和他的特战连前次已经去南边进行过实地作战,算是熟门熟路,这个任务自然是要将他们算在里面。颜楚杰作为指挥官,也小小地“以权谋私”了一下,决定由自己亲自带队参与这次截击行动。哈鲁恭和穆夏柏则留守此地,负责指挥协从军追击南越军队。至于王汤姆等人肯定是闲不住的,大部队刚开始登船,“飞速号”就已经起锚离岸,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如果不是指挥部提前了一两天就已经将截击的方案作为备用计划进行准备,这仓促之下要组织起大规模的机动作战可没那么容易。除了“探索号”和“飞速号”之外,指挥部还另行调集了五艘船况较好且装备有火炮的武装商船作为载具助战。这些船将搭载共计六百余名作战人员及船员一起南下,另外还有五艘船将作为后备和物资运输船跟随在后面,守护在争江入海口附近,以防南越从海上派来增援。 北越军今天也终于可以放开了战一场,郑柏领着自己的亲军冲入了南越军的大营,将最后一批没有来得及撤出去的倒霉鬼堵在了营里。不过他倒是也没忘了指挥部的嘱咐,占住阵脚之后立刻便让民夫和士兵们开始收集营中到处散落的炮弹,其中大部分没有出现变形的炮弹还可以回收再利用。当然,就算变形得厉害,铁疙瘩也可以回炉重铸。最重要的是,这些炮弹每一发都是要计价算钱的,收回来一发那就替北越政权节约一笔,几百上千发炮弹算下来,这个数目还是不能忽视的。 而且南越军的阵营中还有大量没有来得及被带走的军用物资,也能给北越方面减少一些开支。这些军用物资中倒是没多少粮草了,也从侧面验证了指挥部的破袭战所起到的作用。不过各种武器、铠甲倒是堆积如山,光是弓箭就有数万支,郑柏看了之后也是心中暗呼侥幸,如果不是海汉人出兵,北越恐怕很难撑得住南越军接下来的攻势。 但相比与指挥部所指挥的联军,郑柏这边的北越军被对手压制了整整两个月之后,求战的欲望显然更加强烈,只留下了少量士兵和民夫清点缴获,大部队则是继续追击南越军。 而海汉民团的截击船队在当天下午五点便赶到了争江入海口,但如果要去到上游的南越军渡江点,至少还需要两个小时的行程,而夜晚在这种漆黑一片的江面逆流而上可以说是一件很冒险的事情。为了安全考虑,船队没有冒然驶入争江,而是在入海口处歇了一晚。 第二天凌晨天色刚蒙蒙亮,船队便启程出发往上游赶,到了争江上游一看,所有人都乐了。数万南越军被争江挡住,仅仅只有十多艘小船和一些临时捆扎出来的木筏在担任运输大军过河的任务。岸边还有不少南越士兵正在抓紧时间砍伐木头制成筏子,而北面的远处地平线上,已经能从望远镜中看到追杀过来的北越军旌旗了。 这支船队出现在江面上之后,立刻引起了南越军的又一阵骚动。一开始有人还以为这是从南边来的救援船队,但很快就察觉到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南越的船可没有这么大的规制,船舷上也不会布置那么多火炮——等等,火炮? 很快船上装载的火炮便开始进行无差别攻击,炮手甚至根本就不用瞄准什么具体的目标,直接向着河岸上轰过去就能砸倒一片。而那些如同舢舨式的小木船在海汉的船队面前完全就是小不点,打头的“探索号”毫不讲理地径直碾压过去,用船体将这些小船压成了碎片。 河岸上倒也不是没有南越的有识之士,立刻便有军官开始组织人手发动反击。当然,在缺乏重武器的情况之下,他们唯一的反击手段就是弓箭了,而这立刻便招来了民团更为凶猛的进攻。 随着一声哨响,从船舷边伸出了满满一长排的枪管,击发之后立刻将岸上的南越兵打倒了一片。憋了多日没有得到释放的海汉民兵这下终于有了痛快一战的机会,密集的弹雨不停地从几艘大船的船舷边泼向岸上。虽然船只的起伏会对射击的精准度造成一些负面影响,但河岸上南越军队的密度实在太大了,而且根本就无处可避,即便是子弹偏离了原本的目标,也仍有极大的机会击中其他人。 当这一片河岸的目标逐渐减少之后,船只便缓缓移动,换个地方继续大开杀戒。以至于到了后来,随着船只的移动,岸边的南越军也开始移动,船到哪里,哪里的岸边就会空出至少几十米纵深的无人区。而船上所携带的炮弹数量又比较有限,不可能无限制地用砸保龄球的方式去攻击岸上这几万人。 但攻击的效果是毋庸置疑的,为了避开江面上浮动的杀神,南越军的大部队开始沿着争江继续往西向上游行进,看样子是指望着进入横山山脉的河谷之后,再另找河道窄浅处渡江。而海汉的船队虽然是在装备上具有绝对的优势,但因为并不熟悉上游的水情,也不敢太过冒进。在征求了指挥部的意见之后,船队便在这段南越军最为密集的河岸附近反复进行了多次的打击,整个江岸和江面上到处都是南越军丢下的尸体,死伤远比在北边战场上的前几次交手惨烈得多。 海汉方面的伤亡相比之下就少得多了,除了一开始被江岸上的南越军用弓箭反击时伤了几人,后来战局便呈现一边倒的局面,岸上的人看到船来了就避之不及,根本没有什么反击可以威胁到这几艘船了。 当天傍晚,从山岭防线一路追击下来的北越大部队也终于赶到了争江边。根据北越军所提供的大致统计数据,在这为期一天的大逃杀当中,南越军被歼灭的部队至少超过两万人,其中光是被俘的人员就超过一万四千人,剩下的多是死伤或者无法确定——比如说被炮弹直接撕成碎片,或是掉进争江被江水卷走的倒霉鬼等等。 而至于逃往争江上游的这部分南越军,也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已经逃出生天。想从争江上游翻越横山山脉的原始森林回到南边去,整个行程至少有近百里,这对于缺衣少食,士气陷入低谷的南越军来说也并不容易。在这个逃亡过程当中,不知道有多少受伤的士兵会在半途被遗弃掉,等待他们的结果恐怕还不如成为北越的俘虏。 意犹未尽的穿越众军官们倒是有相当一部分叫嚣着要“打过争江去,解放顺化府”,不过颜楚杰还比较清醒,没有被其他人的狂热情绪所影响,及时终止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这次海汉民团来此作战的最主要目的是打退南越军的攻势,从目前来看这个战略目标已经得到了比较圆满的完成,而剿灭南越阮氏政权,并不是执委会的近期目标,要南下攻打数百里之外的顺化府,也不是少数激进者喊喊口号就能实现的作战方案。 为了打赢这场战役,穿越集团可以说投入了大部分的资源备战,而整个集团为期数月的备战物资,在这边几场战斗打下来就已经消耗了大半,根本不足以将战斗延续下去。如果不是南越军在武器的劣势之下选择了后撤,海汉民团的作战物资估计也就再撑个五六天了。届时即便不退兵,也只能高挂免战牌,等着大本营派出送来弹药补给品才行。 而这样的作战消耗,对于穿越集团来说还难以长期承受。北越方面虽然的确是答应了会承担所有的开销,但那是事后算帐,要结算清楚起码是战后一两个月的事情了。而且海汉民团所需的很多作战物资,北越方面也根本没有能力提供。能打小仗,但支撑不起大的战役,并且由于兵力太少,完全承受不住过大的战损,这就是海汉民团的现状。 北越军现在对于南伐也是有心无力,一是物资和人员的消耗都没有得到及时的补充,冒然南进只会把自己拖垮。二来是因为南越那支该死的火枪部队最后还是侥幸逃出了包围圈,郑柏可没有胆子把自己的部队送到敌人的枪口面前再死一次。 根据俘虏的供述,那支火枪部队在前一天的傍晚就已经渡过了争江,这时候恐怕已经到了洞海附近了。听闻这个消息的钱天敦气得直拍桌子,后悔前一天没有大着胆子冲进争江,说不定那时候还有机会将其拦截下来。 但颜楚杰对于这个结果倒是看得挺开的:“虽然没有剿灭这支部队,但我们的作战目的已经达到了。何况南越这支火枪队的存在也并不见得完全是坏事……” 见钱天敦抬头望向自己,颜楚杰接着给他分析道:“南越有支火枪队,那北越对我们的依赖就得延续下去,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我们的军火出口还能有不错的业绩。” “要是南越休整好了又往北打,难道我们又过来救火?虽说这是个赚钱的买卖,但我们也不可能长期参与安南的内战,颜总你说是吧?”钱天敦仍然有些疑虑。 “南越的动作应该没那么快了。如果你是南越的指挥官,在被这么狠揍了一顿之后,明知对方的武器装备比自己强出几个档次,你还敢在正面战场上硬刚对手吗?”颜楚杰笑道:“只要脑子没烧坏,短期内南越军都不会主动再发起进攻了。你紧张,但实际上争江对面的敌人比你更紧张。” “这倒也是啊!”钱天敦先前一心想着如何借着胜势扩大战果,忽略了南越军所处的环境,被颜楚杰这么一提醒,才回过神发现这种状况下本来就应该是弱势的一方更加担心才对。 “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打扫战场,做好善后的收尾工作。”颜楚杰环视在座的军官,沉声说道:“特别是作战期间的军功计算,以及伤亡统计,各级指挥官一定要仔细做好记录,等回去之后,执委会和军警部都会有相应的奖励和抚恤。这场仗虽然已经打完了,但我们麾下这些流了血、拼了命的战士,也必须要得到相应的回报!” 在近十天的战斗当中,海汉民团的伤亡人数倒是参战三方当中最低的。根据目前的统计来看,海汉战死人数为十九人,重伤十一人,轻伤七十余人,其中有两成为民夫、船员等非战斗人员。值得庆幸的是在战斗过程中并没有穿越众军官战死,只有两名担任排长的人员在战斗中受了轻伤,好在并无大碍。战死的人员大部分都是在联军阵地两侧的山顶争夺战中不幸身亡,从侧面也暴露出了民团士兵在山地作战方面的不足。 钱天敦的野战连虽然承担的作战任务最多,但伤亡率却相当低,只有二死七伤,充分展现出了专项训练的成果。至于之后特战连的立功受奖,乃至于扩大编制,更换更好的装备,那都是妥妥地跑不了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287.第287章 凯旋 应北越军方的要求,海汉民团的驻扎休整地点也由之前的联军阵地改到了争江北岸,以便加强争江一线的防御实力。虽然补给线因此而延长了几十里,但有十多艘海运船只的辅助,从后方的永安港运送补给过来倒也不算太费事。一来一去五六十海里航程,天气正常的情况下帆船当天就可以跑一个来回,运输量完全能够满足海汉民团的物资消耗。 当然,这个运输水平也仅仅只是能够满足海汉民团自身的消耗而已,但如今的争江防线上除了海汉这两千来号人之外,还有北越军数万,以及一万多南越俘虏。每天光人吃马嚼,就要消耗海量的物资,对北越军后勤补给的压力可谓相当大。北越军方不具备海汉这么强的海运能力,大多数物资只能通过陆路分段运输,效率完全无法与海运相提并论。 北越军现在也很矛盾,一方面他们很想早点送走海汉人,毕竟这帮大爷在这里多驻扎一天,就要多计算一天的作战费用,折算成白银得万两上下。而且各种补给品都必须优先供应给海汉民团,吃的用的比北越军普通军官的待遇更高,所有的军事调动也需要得到联军指挥部认可,养着这帮大爷实在很是麻烦。 但另一方面他们又担心海汉人撤走后南越会立刻发动反攻,届时没了海汉人的炮火掩护,仅靠己方这千把人的火枪部队,是否能撑得住场面可不好说。现在要开口请海汉人离开倒是不难,可下次要再遇到被动局面,想请人家出手恐怕就不是这么容易了。 以郑柏为首的北越将领倒是很想继续往南打,但问题是客观条件不允许北越军这么做。除了军队久战之下需要时间来进行休整,还有物资供应、俘虏处理这些麻烦事,另外最重要的是,海汉人似乎暂时也没有继续往南进攻的意愿了。海汉人要是不想动,那这仗打下去的胜算可就不大了。 南越军被截杀在争江北岸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北越军现在也充分意识到了热兵器在截击战中的威力。要是打过去之后攻势不顺,再想要撤回北岸据守,那就必须得有海汉人的炮舰船队从江面上掩护才能确保安全。 郑柏等人所料不错,海汉这边的确是已经开始准备收工回家了。仗打到这个份上,能够达成的战略目标基本都已经达成,实在完不成的目标,比如说歼灭南越的火枪部队,那也不可能急于一时了。黑土港和胜利港现在基本都是靠民兵预备队在维持着治安防御,而且军警部里能打的人这次也出来了大半,两处地方的防御力量堪称史上最弱时期,这么多天没出什么事已经算是运气不错了。 执委会在获知南北大战告一段落之后也作出决定,除了在争江前线留驻少量军事顾问之外,民团大部队以及在两地征发的民夫,都应在休整完毕之后尽快撤回驻地。 驻留在争江前线的人员,除了继续监视南越动向,指导北越军在争江北岸修筑各种防御工事之外,还要与北越军高层就战果清点,作战军费计算等等后续事宜进行协商,这些相对比较琐碎的事情没有十天半个月肯定是处理不完的。按照军警部的估计,战后双方扯皮的事情还多得很,特别是涉及到军费计算的问题,双方肯定都会放下先前精诚合作的态度,拼命给对方的统计数字挑刺。 这个麻烦事没人乐于承担,特别是军警部这帮管杀不管埋的家伙,根本就不愿出面去处理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冯安楠和穆夏柏跟北越军方接触的时间较多,本来是最适合执行这个任务的人选,但他们第一时间就表示自己读书时不努力数学从来没及格过,不宜从事统计算帐之类的工作。 这两个家伙一打退堂鼓,驻北越的军警高级人员就只剩下钱天敦这个负责人了。推无可推之下,钱天敦也只好认了,不过他也不忘拖人下水,将海运部的谢春留下来作为助手。谢春本来还有些不甘愿,但听钱天敦说特战连还会留在争江这里做一段时间的水面特训,就立刻改变主意同意留下来了,当然条件是能够让他也参与到训练计划当中——就算进不去军警部的编制,谢春也很想抓住一切机会过一把军人的瘾。何况特战连的存在摆明了就是以后军警部精锐部队的雏形,能跟着这帮人一起混,那也是一种难得的资历。 二月十日,在与北越军队完成阵地交接之后,首批归航的船队载着隶属于大本营编制的数百名作战人员和民夫离开了越南东岸,踏上归途。第二天另一只船队载着隶属黑土港的参战人员也出发了,沿着海岸线北上返回黑土港。至此,穿越集团这次历时二十多天的跨海远征行动终于宣告结束。 海汉人的撤退也让北越军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这帮大爷来打了不到一个月的仗,所消耗的物资至少相当于六七倍数目的北越军队了。当兵的待遇好点那也就罢了,毕竟是要上阵拼命的人,可海汉人的民夫都比北越军的士兵吃得好穿得好,这就让很多人心里觉得不太平衡了。甚至有不少北越征发来的民夫私下早就在打听,该如何才能投到海汉人的旗下,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而对于待遇差别的问题,体会最深的莫过于郑廷所带的这支由海汉军事顾问一手训练出来的协从军部队了。在涂山训练营期间,以郑廷为首的北越受训军官有很多机会能与海汉的军事顾问们同吃同住,并且观摩海汉民兵的日常训练。从那时候开始,郑廷等人便意识到双方在军事实力上所存在的巨大差距。 这种差距并不仅仅只是体现在武器的性能上,作训方式、管理方式、军人待遇以及对于战斗、战争的看法,双方都存在着很大的差距。以待遇为例,海汉民兵的军饷大约是北越普通士兵的三倍,与百总一级的军官齐平,而驻防涂山训练营的这些民兵还有额外的驻防津贴、训练津贴等等花样繁多的收入,加在一起差不多就相当于把总一级的军官了。 除了高薪之外,这些海汉民兵在服完三至五年的兵役之后,回到地方上还能得到海汉执委会的分发的耕地。相比之下北越士兵可就没那么好命了,大部分北越士兵从入伍开始便已经被定下了人生轨迹,他们的命运只能是一条路走到黑,要嘛战死沙场,要嘛落个伤残被清退出去,真正能混到年老体弱然后才退役的士兵少之又少。而且这些被清退出军队的人员除了拿到微薄的退役金之外,也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安置措施,跟海汉完全没得比。 在军功的计算上,海汉民团的方式也比北越军实际得多,只要是参战人员完成了预定的战斗任务,那么就可以按照功劳大小分级记集体军功,而不是北越所采用的数人头这种原始而粗笨的记功方式。而除了记功之外,海汉人据说还有一种“荣誉奖章”,专门颁发给作战勇猛、立下大功的军人,退役之后甚至可以凭借奖章成为地方官员,这在北越军中是无法想象的事情——就算军功再高,也只是限于军队系统而已。 靠着军队起家的郑氏就是很好的例子,如今虽然清都王郑梉实际把控着北越政权,但就是由于郑氏的军人出身,无法获得文官系统以及安南国内特权阶级的承认,才会一直无法扶正,只能以“摄政”的名义来操纵朝政,而无法理直气壮地坐上宝座。 海汉人的这种做法究竟是对是错,北越的军官们不敢妄下结论,但海汉民团的战斗力,的确在这次的战斗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示。本来经过初期的几次战斗之后,北越军官们还有些洋洋自得,认为自己干得不错,即便换了海汉民兵上来大概也不能做得更好,但最后两天的战斗的确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相比在构筑联军阵地的前期作战中协从军所打出的战绩,扫尾阶段海汉民团的杀敌效率在北越军官眼中看来只能用凶残、无敌之类的词语来形容,在争江边的一些地段,被海汉民团从船上干掉的南越军尸体甚至铺了好几层,一些被炮弹撕裂的尸块更是惨不忍睹,让前几次战斗杀敌不过数百的北越协从军见识到了热兵器作战的真正威力。 而且这些军官们也很明白,这样的战绩是自身无论如何都没法靠训练达到的——海汉人所使用的枪炮,性能比出售给北越的要好得多,不管是装填效率、精准度还是射程,双方的武器都存在着较大的差距。至于战术层面的差距,那就更大了,北越军官都看过海汉民团的操演,使用的战术与北越受训部队所学完全不同,那火力密度和射击频率也是火绳枪所不能比拟的。再加上这次的实战中海汉民团在防御工事构筑上的能力足以吓傻这些学员,如果要对付联军阵地这样的防御工事,即便是装备了火枪火炮的北越受训部队也不敢说自己能有半分胜算。 如果一定要说北越方面有什么优势,那么大概就是作战部队的数量了。即便是瞎子也看得出海汉军官们有多宝贝这些民团兵,每次有士兵负伤或者战死,海汉军官们的脸色都非常难看,而这在北越军中是绝对看不到的景象。北越军官们对此倒是看得很明白,知道这肯定是由于海汉民团的规模太小,死伤一大了海汉人就会输不起。当然他们所没有想到的是,海汉人为了这次作战几乎把家里都搬空了,七成以上的作战人员都被派来了前线,参战人员的宝贵程度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 二月十四日,返回胜利港的远征船队在两艘崖州水寨战船的引导之下缓缓驶入港湾。而这次的回归没有在像出发时那么悄无声息,执委会在确认了船队回来的时间之后,便通知各单位放假半天,并组织民众到港口迎接凯旋归来的远征军,还安排了一系列后续的劳军内容。 近四千民众涌到了港口,迎接海汉民团的归来。相关部门也早早就准备好人手,在港口营造出一副锣鼓喧天,彩旗飘扬,全体民众喜迎子弟兵凯旋的胜利景象。 在一片叫好声当中,此次行动的总指挥官颜楚杰率先走下舷梯,向等候在码头上的执委们敬了一个军礼之后,才和众人一一握手。 “辛苦了!”陶东来紧紧握住了颜楚杰的手道:“这次的行动完成得非常漂亮!等下执委会会为全体作战人员进行授奖!” “你们也辛苦了,要不是有你们看着家里,我们在外面也不能放心作战。”颜楚杰也很配合地寒暄了几句。 接着被卸到岸上的就是这次作战行动的部分战利品了,这种能够大大提振民心士气的手段,执委会和军警部都是肯定不会错过的。如果仅仅是告诉民众说打赢了,那民众心里可能会存有疑惑,但拿出证物之后,这种疑惑就会一扫而光,从而确信海汉民团真的在海外取得了一场大胜。 战利品除了缴获的南越武器、铠甲、军旗等等,还有被捆成长串的南越俘虏二百余人——运力有限,只能象征性运一点俘虏回来作为展示品使用。除此之外,还有二十多口木箱被特地打开,向民众们展示里面所装的真金白银,这其中的确有一部分是海汉民团在作战过程中从敌方缴获的财产,但大部分其实是北越政权向海汉支付的军费头期款。 按照双方事前的约定,海汉的军队抵达永安港之后,北越便向海汉方先行支付了白银五万两作为军费。在争江的战斗结束之后,海汉民团离开之前,北越方面又按照协议付了五万两军费。至于后面的尾款还能收回来多少,以何种付款方式或是抵价方式来进行,就只能让钱天敦等人跟对方慢慢扯皮了。 但就是不算后面的尾款,光是收回来这笔钱就已经在抵消此次的耗费之后还有丰厚的盈余了。按照军警部目前的大致核算,此次出征算上路途上的时间共计二十七天,物资耗费加上人员开支,大约在三万二千到三万六千元之间。如果连同战后对伤亡人员和战斗模范的抚恤和奖励也算上,那顶多也就四万五千元左右,扎扎实实赚了个对半,着实是当了一次高薪雇佣兵。之后不管还能收回来多少,对穿越集团而言那都是净利润了。 而且这次作战之后,北越军方认识到了热兵器部队的威力,少不了还会勒紧裤腰带继续向穿越集团采购武器,聘请军事顾问训练新式部队。这次行动的后续所能带来的经济和政治上的收益,目前暂时还难以估量,不过届时肯定足以让执委们笑得合不拢嘴。 这真金白银一亮相,就再没有人怀疑海汉民团这次胜利的真实性了。民众大声鼓噪着叫好,热闹程度丝毫不亚于前次的胜利港大阅兵。自家的民团有这样的战斗力,民众们再也不用担心往年会出现在海南沿海的海盗了。 罗升东也是看得眼热,好不容易等到颜楚杰跟执委们握完了手,他便立刻凑了过去:“颜总,有这等发财好事,为何不拉上小弟一起?就算要看守这胜利港,小弟也可以分出几艘船随颜总去安南助战啊!” 旁边宁崎笑道:“罗升东你胆子倒是不小,你身为朝廷命官,居然胆敢私自与他国开战!” 罗升东不以为然道:“宁先生,在下只是出海剿匪而已,尽水师官兵之使命罢了!是不是与他国开战,上面那些不晓事的官员哪会知道!” 颜楚杰伸手拍拍他肩膀道:“罗千总,你放心好了,哪次让你白出力过的?你替我们看好了胜利港,自然有你的一份酬劳。” 颜楚杰抬手指向后方道:“看到没?两百多俘虏,还是活口,你拿去报功也好,充了地方上没破的案件也好,干什么都行,回头这些人都交给你处理了。” 罗升东倒是没想到颜楚杰会有这样的安排,一时有些犹豫道:“这个……恐怕不妥吧?” “嫌少啊?”颜楚杰却是误会了他的意思:“要多少你报个数,这次我们在当地俘获了一万多人,陆陆续续肯定还会运来不少战俘,起码足够保送你升到守备了。” 颜楚杰这话把罗升东吓得腿一软差点没站住——俘获一万多人?这民团出去究竟是打了多大的一场仗?再说就算是颜楚杰愿意给人,罗升东也不敢随便收了,自己去年到现在不足一年时间里就连升两级,已经是整个琼州驻军当中的热门人物了,再拿几百首级去换军功,这岂不是要把琼州岛上的同行们全都得罪完?不妥不妥,大大地不妥。 第二卷扩张之路 288.第288章 庆功总结 罗升东干咳了一声道:“颜总的好意,小弟心领了。这是民团将士们的战果,小弟岂能随意侵占?” 罗升东一边说着,一边暗自把刚才的念头强行压了下去——海汉人的战力如此凶残,自己还是老实一点比较好。现在贩运私盐的买卖虽然赚得不算太多,但至少稳定安全无隐患,打仗的事自己就不要乱掺和了,海汉人实在玩得太大了。 罗升东原本以为海汉人这次出去只是打击海盗,但从颜楚杰所说的状况来看,这显然不是武装集团之间的小规模冲突,而是实实在在的战争了,本地绝大多数人在事前恐怕都想象不出民团居然会不声不响出去干了这么大一票买卖。 在一月二十一日执委会向本地公布了商船被劫,民团出动讨伐南越叛军的消息之后,胜利港地区便进入了军事管制状态,并实行了宵禁。而本地民众、外来客商,包括来给海汉撑场子的罗升东之流,到这时候才知道海汉民团居然对安南国的某支势力开战了。当然了,北越从琼州岛请来了海汉民团助战这件事的真相,迟早都会传到南越,但那至少也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这种看起来粗暴而直接的报复方式,非但没有引起民间的非议,反而是得到了本地民众的大力支持。这其中固然有宣传部门所起到的作用,但不可忽视的是,归化民中已经逐渐开始有了集体主义的萌芽——绝大多数人认为民团的出征是为了维护由海汉执委会领导的这个集体的利益,这其中也包括了自己的利益在内。而这场在大海对面进行的战斗,在胜利港的民众看来是正义的,理所当然应该得到支持的。 当然了,战斗的结果对民意的影响也非常重要,如果这次出兵最后打输了,那民间难免就会出现质疑执委会的声音,特别是军警部肯定难辞其咎。但如今民团大获全胜,不但打击了对手而且还缴获颇丰,只要脑子没烧坏的人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对执委会发动战争的决定挑毛病。 说白了主要还是因为这场战争的主战场并不在胜利港,除了在此期间的宵禁之外,民众受到这场战争的负面影响可以说微乎其微,因此民间一直都没有出现明显的反战情绪,顶多就是对战争结果有些惴惴不安而已。加上战争周期也不长,从民团出发到凯旋归来不过二十多天,没有对本地的正常社会秩序造成明显影响。如今执委会和民团将士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普通民众只需要放下心来欢庆胜利就足够了。 而本地民众从这场战争中所获得的红利,还要等一段时间才会慢慢显现出来。执委会和军警部在此之后会对参战人员评定战功,发放奖励和抚恤,这个范围甚至包括了此次去前线配合作战的民夫、船员和其他一些匠人在内。而这些以流通券形式发放到民间的财富,足以惠及上千个家庭,数千归化民将因为这场战争而直接获得收益。至于这些举措所将带来的正面社会效益,那就不是几句话能够说得完的事情了。 所有的参战人员在返港后将分批获得三天的假期,不过带队的军官们就没那么好命了,他们接下来还得马上召开各级总结会,对这次的军事行动做战后总结和战功评审。颜楚杰、哈鲁恭、王汤姆、孙长弥等人还得整理出行动简报,向执委会汇报这次行动过程的详情,以及对安南国内战局和政局的未来走势预估。 除此之外,军警部还得对之前提交给执委会的《1628年军事发展纲要》作出修订,部分内容需要根据这次作战的情况重新进行策划。这次的军事行动虽然取得了大胜,但作战过程中依然暴露出了不少自身存在的问题,在训练和作战计划的制定上都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另外军警部也想趁着这次取得的声势通过一系列的扩军备战计划,进一步充实集团所属的军事力量。之前军警部每次申请扩军的时候,总会有人盯着军事预算不放,这次军警部靠着自己的表现捞回来一大票,足以再打造几艘“探索级”战船,组建几个民兵连队了,一部分文官想要再接着经济理由反对扩军就肯定说不通了。 在简短的迎接仪式之后,便是执委会为远征军安排的大型庆功宴,在一号基地内外搭棚摆桌,设下了足足一百桌的流水席。执委们端着酒杯,分头向民团将士们敬酒致意。平时市面上受到严格管控的酒类饮品,今天也被特许向参战人员们供应,当然所供应的酒水也只是低度饮品,执委会可不希望看到胜利港被几百名醉鬼闹得一片狼藉。 军官们宣布所有从本地征调的后勤人员,以及部分获得假期的连队在宴席结束之后就地解散。而负责轮值的连队则会回到港口东岸的兵营,从明天开始继续履行日常战备执勤的任务。 执委们在走完过场之后,便又立刻接见了此次行动中阵亡战士的家属。虽然具体的战功评级还没这么快出炉,但抚恤手段却必须尽快到位,以稳定民心。 对于民兵的抚恤,军警部的标准是订得比较高的,阵亡战士的家属将得到百元流通券的抚恤金,战功评级出来之后还有相应的军功奖章和奖励。此外对家属也有诸多扶助措施,比如对战士子女的学杂费用全免,愿意报名参军或是进工厂做工的直系亲属都可以优先安排,如果是想要种地务农的,也将获得每户三十至五十亩不等的土地,三年内免收地租粮赋。相比大明普通士兵二三十两白银的阵亡抚恤,海汉民团的待遇已经算是相当高了。 至于伤者则视其伤情而定,最高可拿到五十元以上的伤情补助,不愿或是不能继续从军者,军警和民政部门也会优先安排其他工作,并对其日后的生活提供基本保障。 考虑到这个时代的民众对于逝者身后事的处理十分看重,民政部门也已经提前准备了相应的安排。在港口东岸的军营附近,民政部辟出了一块面积二十亩的坡地作为“烈士陵园”,修建的公墓将专门安葬为穿越集团牺牲的军警人员。这次在行动中牺牲的参战人员,尸骨也都随船运回来了,会在两天后举行一次公开的送葬活动,届时执委会、军警、民政等相关部门都会派出代表参与。而这块墓地今后也将纳入到民政部门治下,由专人负责管理维护,今后每年的重大节日都会有相应的祭祀和纪念活动。 当然,对于部分不愿意将亲人骨灰安葬在陵园,而是执意要埋入自家祖坟的民众,民政部门也会配合家人的选择进行安葬。但陵园中依然会保有其灵位,应该享受的待遇也一样都不会少。 对于这样的抚恤待遇,战死者家属的接受度都比较高,毕竟当兵吃粮,难免就有战死沙场的一天,这也怨不了任何人。执委会能将后事处理得如此周到,抚恤金也不少,已经算是非常厚道的做法了,家属也挑不出什么可以指责的地方。 在官方的庆祝活动结束之后,当晚军警部的一帮骨干成员又组织了小范围的庆祝。而陶东来作为兼职军警部的大佬,也理所当然地出席了这个酒局。 “老陶,你是不知道我们交战那地方,真是穷山恶水啊!方圆百里内除了军队就没别的活人,如果断了补给,一个礼拜都撑不过去!”颜楚杰端着酒杯,意犹未尽地回味着前些天的战斗经历:“今后我们要介入安南的内战,就不用这么实打实的拼内力了,直接把船队派到海岸线上,找关键的地方把粮道一断就行。” “也不能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次打完之后,估计南北两边都已经发现了制海权的重要性,接下来肯定要开始造船。南边不是有洋鬼子在撑腰吗?搞不好洋鬼子会给他们一些额外的帮助。”陶东来并没有盲目地乐观,而是将眼光放到了将来。 南越的造船技术和能力自然没有被穿越众放在眼中,但作为一个控制了千里疆土的地方政权,南越所具备的战争潜力却远比现在的穿越集团要大。如果得到西方势力的帮助,那么南越政权想建设几间大型船厂可比胜利港这边容易多了,有的是人力资源可用,如果单以造船速度而论,胜利港造船厂恐怕并不具备多大的优势。 当然了,即便南越现在开始动工兴建船厂,进度也已经远远地落在了穿越集团后面。起码胜利港造船厂现在有300吨、500吨两个级别的船只已经开始定型量产,要在这个基础上扩大生产规模相对也比较容易。穿越集团完全有机会在南越的船队成型之前,就再次组织部队跨海南下捣毁他们的半成品。 “这次没能抓几个洋鬼子回来,算是最大遗憾了!”哈鲁恭叹了口气道:“结果打完回来,还是没搞清楚到底是哪一国的家伙在支持南越。” “这个倒不一定!”王汤姆接过话头道:“我们俘虏了那么多人,其中也有不少南越军官,总会有些知情者。现在军官俘虏都被钱天敦他们接手了,估计要不了很长时间就会有消息反馈回来了。关键是我们现在就算掌握了具体的消息,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把事情了结了。” 南越军现在已经退回到争江以南,而南越所控制的区域中,真正临海的城市并不多,要单凭船队作战肯定不行,必须得辅以陆战队才能打击到对手。但争江以南的沿海区域岛屿并不多,没有太多可以让船队驻扎休整的所在,如果不能速战速决那就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没船队,南越无论如何都成不了气候,这是我们目前可以下定论的事情。要压制南越的造船业,光靠胜利港恐怕还不够。”陶东来沉吟道:“上次黑土港管委会提过在当地扩建造船厂的事情,好像被否决了?” “胜利港船厂的人手都不够用,怎么支援他们搞扩建?”颜楚杰点点头肯定了陶东来的记忆:“现在胜利港造船厂的船匠也就一两百人,加上一些纯劳力,要同时开工三条船,哪还挤出人给黑土港!” “看来又只能从大陆想办法解决了。”陶东来无奈地摇头道:“回头给广州打电报,把待遇再提提,来个高薪诚聘,近期能拉多少算多少,尽可能给黑土港送一批能用的人过去。” “黑土港那边自己也在想办法,我听孙长弥说他们已经在廉州府那边搭上了贸易线,估计也能挖到一些匠人。”哈鲁恭补充道。 陶东来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问道:“对了老哈,这次骑兵连的表现如何,我今天还没来得及问你。” 哈鲁恭苦笑道:“也没什么好说的,全程打酱油。那地方到处都是河流、密林、山地,骑兵不熟悉地形根本就不敢放出去。硬要说有什么收获,也就是操练了一下如何带着马匹跨海远征,在陌生环境下保证马匹的健康。” “这也很重要啊!”陶东来不以为忤道:“就这么十几匹能骑出去的马,难道还指望着你们骑兵队去发起冲锋不成?我们的兵种全都是新成立不久,不管是行军还是作战,经验都非常缺乏,这次把所有兵种都算进了远征军,就是为了要在实战中锻炼队伍,总结经验。战果是次要的,关键是我们的部队和军官,在这次的作战经过中学到了什么!” 哈鲁恭肃然道:“陶总你说得有理,是我妄自菲薄了。不过我还是要再次提请执委会审议之前由我提出的议案,尽可能早一点开始规模化的骑兵部队建设。” 以骑兵队现有的规模,只能充当部队出巡时的传令兵和侦察兵,完全不能指望其发挥出战斗能力。而志在天下的执委会未来想要征伐大陆,众横捭阖,手头没有几支机动力好战斗力强的骑兵部队是肯定玩不转大地图的。但骑兵的训练周期长,投入大,吃钱的速度一点不比海军差,而且三亚地区也没有特别适合放牧马群的大片平原区域,因此执委会一直都对军警部的骑兵扩编计划不太感冒。 此次出战本来是一个挣表现的机会,但各个兵种都表现尚佳,就只有骑兵队一直没有表现的机会,可以说怎么去就怎么回来的,齐装满员但寸功未立,因此哈鲁恭再次提及此事的时候,底气也不是特别足。 果然陶东来听了这话之后态度便没有先前那么热切了:“这个嘛……可能还得等一等。老哈,我不是跟你打官腔,你也是军警部的高官,部里的发展规划你应该也很清楚,路得一步一步的走,事情必须一件一件去做,武器发展上我们可以搞跨越式的建设,但军队编制上真得一步一步的来才行。眼下比扩编骑兵更加迫切的事情,起码就有两件。” “第一,成立海军,这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之前这个计划就一拖再拖,先说要等船,有了船之后又面临水手不够的问题,然后又是运力短板,好不容易多弄了一些船回来,接着就又是水手不够。反复折腾了多少次,大家吵架都吵得烦了。现在‘探索号’都已经参战了一次,我们还没有成立正规的海军,这就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了。总不能等到船台上那几艘战船下水之后,还是划到海运部的编制下面吧?” 海军的成立势必要占去军警部的相当一部分资源,哈鲁恭也知道骑兵肯定是争不过海军的,对此只能默默地点头表示赞同。 “第二件事情,我们军警部成立至今,还差两个多月就一年了,到现在还是军警一体,作战机构跟治安机构混编在一起办公,民团跟保安的负责任务分工不清,这肯定不是长久之计。年底总结会的时候也跟大家都通报过了,越南的事情一结束,军警部这边马上就要开始进行机构拆分的事情。执委会的意见是要把警察机构职能从现在的军警部拆分出来,然后与法院、检察院一起,并入到之后会成立的司法部里面。” 说到这里陶东来叹了口气道:“你们也知道,公检法里面最麻烦最复杂的就是检察院和法院体系了,我们这帮人里面当过兵、当过警察的的确不少,但在检察院和法院混过的居然一个都没有!没别的办法,只有摸着石头过河了。” 王汤姆笑道:“好在我们还有一个无良律师,陶总,你表弟到时候是负责法院还是检察院?” 陶东来沉默半晌才道:“这事我说了不算,整个集团就这么一个法律专家,还是得听专家的意见。” 第二卷扩张之路 289.第289章 重大决定 历朝历代,法律和执法机构都是当权者维护统治的重要工具,在一个执政群体中,没有精通法律的人就意味着未来的统治缺乏有力的制度保障,因此陶东来等人才会在策划之初便拉了顾凯这个法律方面的专业人士进入权力核心群当中。 如果仅仅只是像模像样地照搬几部法律文书,那不用顾凯其实也行,大资料库里保存有自《汉谟拉比法典》以来人类制定的各种法律法规资料,总能找到一些适用于目前环境的现成货。但建立司法系统并使其能够顺利运转起来,却不是一帮外行人能在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事情了。 执委会一直认为,专业的事最好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在有人才储备的情况下,尽可能做到专人专用。像顾凯这样研读法律起家的专业人员,最好的职业安排就是司法系统。不过有鉴于司法专业人员的严重缺乏,在组织建设司法体系的时候,执委会恐怕不得不启用一个褒贬不一的人物——同样是法律专业出身的瑞莎。 这不仅仅是因为瑞莎时常会因为某些“女权意识”而跟执委会唱反调,同时也是由于有人早早就已经指出,顾凯和瑞莎两口子操持司法体系,有可能会把今后的司法部变成了“家天下”的局面。退一万步说,即便这两口子都是公心爆棚毫无私欲,对所有的工作都能秉公处理,但今后司法体系的从业人员,特别是负责诉讼和断案的部门,恐怕有八九成的人都会视他们为坐师,同僚结党的可能性极大。 这种情况出现在其他的部门也就罢了,危害可能不算特别严重,像军队系统今后就肯定会存在按军校受训的年资排辈结社的现象。但一旦司法系统出现这样的状况,对于社会稳定就肯定会产生负面影响,因此迄今为止执委会都仍然没有对顾凯瑞莎两口子在司法系统的具体工作安排作出决定。 至于警察系统的领导人,执委会倒是早已经有了定论,那就是目前还在担任胜利港管委会主任一职的任亮。在目前军警部的人员当中,任亮可算是穿越之后政治上进步速度最快的人,以狱警出身被任命为劳改营负责人,因其优异的工作能力又被提升为港区管委会主任,并且在这个新职位上也做得有声有色。执委会认为无论从工作能力还是从政治忠诚度来说,任亮都是值得委以重任的人选。当然这个人事任命还不会马上发出去,警察系统的独立还需要一段时间来筹划准备,目前大约是定在穿越一周年时的机构调整期来实施。另外任亮目前手头的工作涉及到胜利港的开发进程,也需要花一些时间来进行交接才行。 客观的困难摆在面前,哈鲁恭也不可能视而不见,的确正如陶东来所说的那样,建设骑兵部队虽然重要,但眼下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务要排在前面实施。不过最后陶东来倒是也没忘了给哈鲁恭吃颗定心丸安慰一下:“只要今后我们的控制区内有了适合大规模养马的地方,不用老哈你催,我一定记着把议案拿出来让执委们讨论。” 颜楚杰也接道:“老哈你放心,骑兵的重要性也不是你一个人知道,这个时代想在大陆打仗,没骑兵是肯定不行的。组建骑兵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我们整个军方也都有份!但我们要攻略大陆,首先还是得有海军才行啊!” 哈鲁恭面色稍稍放松了一些,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这些道理,举起酒杯道:“多的话我就不说了,希望我们的骑兵纵横中原那一天能够早日到来!” 二月十六日上午,军警部和民政部联合在胜利港码头举行了隆重的公祭仪式,悼念在此次海外作战中牺牲的参战人员。宁崎作为执委会的代表在仪式上发表了公开讲话,盛赞这些牺牲人员是“为胜利港民众的利益而死,堪称烈士”,言语中将他们与各朝各代抵抗外虏的爱国将士放到了一个高度来进行评价。 颜楚杰作为军警部代表,当众宣读了执委会对烈士们的各种表彰、奖励以及对家属们的抚恤措施:“海汉民团一连一排三班战士赵大庄,于某年某月某日在与南越贼寇作战时不幸牺牲,现军警部决定,对赵大庄作以下嘉奖……” 军警部以最快的速度为这批人进行了军功追评,牺牲人员全部荣立个人三等功,并追授“海汉卫士”荣誉称号及相应的授奖文书、奖章和奖金。黑土港民团中的牺牲人员,也同样照此标准办理。而给予家属们的丰厚抚恤,更是在围观人群中激起了一阵低呼声。 普通民众在此之前都只是将加入民团视作了进入海汉体系,获得归化民身份的一条捷径,虽说有些风险,但这条路比起当力工或者当雇农要快得多,起码不需要等待那一到三个月不等的考察期。有很多人不愿意走这条路,就是因为觉得当大头兵没有保障,何况这海汉民团摆明了就是海汉老爷们的私兵,说得难听点,死在外面都不知道有没有棺材收。但这次的公祭活动,却是完全颠覆了本地民众原本的认识。 在海汉民团当兵,固然也需要拼命,但人家海汉老爷们可没有把穷人家的娃当作纯粹的消耗品来用,至少以前从来还没听说过军队里会给战死的小兵一一评定军功的做法。至于这些抚恤的手段就更不消说了,明军的抚恤金本来就不多,有时候还会七扣八扣地被经手的军官所贪墨一部分,跟海汉这标准简直不能同日而语。而当官的在公众面前给小兵举行祭祀,这同样也是前所未闻的举动,更不消说还为了这些战死的人员准备了专门的高级墓地——据说坟头都全是用修码头景观大道的“海汉水泥”来建的,不管是坚固程度还是造价,都远非普通的土坟头可比。而且平时有专人负责打扫照看,逢年过节也会有人上香烧纸,这待遇岂是大明的军队能相提并论的? 于大山挤在围观的人群里,连连赞道:“首长们这作派可真是厚道啊!又是给钱又是给地的,起码家里人今后衣食无忧,这些战死的人也算是不亏了!” 旁边有人低声嘀咕道:“那你怎么死活不让你儿子去参军?” 于大山被人揭破,老脸一红急忙分辩道:“我儿子年幼体弱,还不到参军的标准……再说了,为执委会做事,不分高低贵贱,这可是宁先生说的!我儿子在驻广办做事,那一样也是在为执委会尽心尽力!” “你就吹吧!”旁边那人似乎也很清楚于家父子的状况:“谁不知道你家小宝是跟着施财神做事,今后前途一片光明,哪是当民团兵的人能比得了!” 于大山哼了一声,索性不作答复了。于大山虽然没什么文化,唯一认识的几个字还是从“干部识字班”学会的自己的名字,但作为已经进入海汉体系已经十个月并且还发展得不错的“老员工”,于大山已经具备了一定的政治眼光和敏感度。海汉民团的待遇固然很好,于大山也承认这一点,但进了民团想要出人头地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拿命去拼军功,这显然不是一个上佳的选择。 而跟着施耐德这样的海汉首长做事,出头的机会起码是进民团当兵的几十上百倍。今后海汉控制的地盘越发大了,首长们管理地方上的事情总需要用人,那肯定首选就是自己信得过的身边人了。于小宝跟着首长作几年长随,今后怎么还不得提拔个科长、处长之类的干部?说不定到了自己这岁数的时候,于小宝也能在某个地方当上“管委会主任”这种高级职务。 于大山一边琢磨着心事,一边有一句无一句地听着颜楚杰在台上念嘉奖令。与他不同的是,围观人群中却是有很多人重新动了参军的心思,因为相比于普通的做工,参军之后无论是在个人劳动积分的累积速度,还是收入水准,都会有一个比较明显的提升。而现在看到相关部门对民团士兵的身后事处理,基本上就算是解开了持观望态度这部分人心中的后顾之忧,扫清了他们选择参军当兵这条路的最后一个心理障碍。 在发布完嘉奖令之后,便是隆重的祭祀仪式。除了惯常会使用的各种香烛、牲畜等祭品之外,驻崖办甚至专门从崖州送来了作法事的班子,而且是佛道两门都有,分站祭坛两边各自念念有词,也算是一大奇景了。不过因为执委会一向都秉承着在控制区内弱化宗教影响力的执政方针,宗教人士的出场并没有持续很久,各自念完几段经文之后便被带下去了。 在祭祀仪式结束之后,战死人员的棺木便被抬上等在码头的船只,运往东岸的陵园进行安葬。这时候颜楚杰再一次走到台上,原本准备散场的民众见状又停了下来,等着看还有什么名堂。 “我在这里有一个重大宣布。”颜楚杰沉声对着麦克风说道,确保声音能够清晰地传到在场的每个人耳中:“有鉴于本地海运事业的蓬勃发展,执委会认为本地已经急需要有一支维持海上正常秩序的力量存在。为了保障到胜利港进行贸易的客商们的人身安全,为了确保附近海域的航路畅通,现执委会决定……” 台下的人群都是屏息凝神,静静等着颜楚杰宣布执委会的新决定。 “……由军警部负责出面组织,成立一支海上安全部队。这支部队将隶属于海汉民团的编制之下,主要驻守范围是以胜利港为中心的琼州南部海域。”颜楚杰顿了顿,看了看台下的民众才接着说道:“即日起,军警部开始面向本地民众招收海上安全部队的服役人员,具体待遇和要求,请各位父老乡亲关注明天开始在各处招贴的公告内容。” 颜楚杰说完下台之后,台下人群中才轰然响应,议论纷纷。就算是最不敏感的人也能意识到,海汉执委会这是打算将民团的控制力延伸到海上,准备从胜利港往外面扩展了。 在此之前,海汉执委会早已经就是胜利港地区的实际掌控者,但由于执委会有意识地将控制范围集中于胜利港这一小片地方,因此不管是本地民众还是临近胜利港的崖州、陵水等地区,对于胜利港的存在都并没有什么异样感,反倒是因为这里的逐渐繁荣,吸引了不少民众主动来此定居。即便是本地的首批归化民,在他们的记忆中也好像是第一次听到执委会的高官明确提出要通过军事手段控制胜利港附近的海域——说是海域,其实自然也包括了临近海岸的区域在内。 这种扩张,是否会跟附近的官府起冲突?绝大多数民众对此都没有确信的答案。虽然本地也有巡检司和水师驻扎,但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这些人都是靠执委会在养着的,自然不会跟执委会做对。但要是执委会执意将势力范围向外扩张,那其他地方吃公饭的大明衙门会认同这种做法吗?还是说他们会跟本地这些公人一样,选择了臣服在执委会的管理之下? 在场旁听的人群中,最感到惶恐不安的并非本地民众,也不是外来的客商,而是仍在胜利港逗留的罗升东。本来海汉的远征船队归来,罗升东的代班任务就已经完成,可以交差离开了。但按照双方事前的约定,罗升东可以从胜利港得到一块地皮,作为此次代班的回报。于是这几天他就留在了胜利港,准备选一块地势较好的地方,看看是盖私宅还是开商栈。 今天早上得知海汉人要开公祭大会,罗升东还特地过来看热闹,想了解一下海汉人对战后抚恤的具体措施。听了之后罗升东发现海汉人的措施果然秉承了他们一贯不走寻常路的风格,从古至今,军功大多都是以战斗中割敌首级来计算,这战死之人也能记功,而且奖励还如此丰厚,倒是比较新鲜。 如果仅仅是听个新鲜也就罢了,没想到颜楚杰在最后还爆出这么大一个料。什么组建海上安全部队,说得好听,其实不就是组建水师了? 虽然一直以来罗升东都很清楚崖州水师的力量远在海汉人之下,但官方毕竟是官方,你海汉人再强那也只是民团、海商的性质,很多地方还是玩不转的。比如北边的儋州、琼州府城,海汉人就极少派出军方人员涉足当地区域,甚至一部分货运任务都是交给了罗升东麾下的战船在做,其中的缘故,罗升东也再清楚不过,不就是看中了崖州水师的官方身份吗? 但颜楚杰宣布了这个消息之后,罗升东却感到了一种沉重的危机感,这是在他离开劳改营之后从未有过的感觉。颜楚杰把话已经说得很明白,这支海上安全部队的使命就是维护胜利港附近海域的海上秩序和安全,说白了就是要取而代之,把崖州水寨的事情抢过来自己做了! 虽然从去年上半年那次令罗升东铭记终生的冲突之后,崖州的水师就再没有参加过任何形式的战斗,但这并不意味着崖州水师就不是一支战斗部队了。从大明兵部的编制来说,整个琼州岛南岸,如果不算那些战五渣的卫所兵,只说真正意义上的正规部队,也就只有崖州水师而已——尽管这支水师目前的九成出巡时间都是在替海汉人运送货物或是执行各种乱七八糟的任务。 罗升东虽然爱财,但他倒也没有完全忘记自己的军人身份,如果海汉人的计划开始实施,不出意外崖州水寨在年内就会彻彻底底地沦为摆设,或是逐步变成了隶属于海汉海运部名下的一支比较特殊的运输船队。无论是哪一种结果,都让罗升东觉得难以接受,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甚至觉得自己遭受到了羞辱——这么大的事情,海汉这边竟然没有人提前跟自己通个气!如果自己这时候没在胜利港,那搞不好要等到尘埃落定之后才得到这个消息,届时在海上遭遇海汉水师,那场面将是何等的难堪! 罗升东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脸色也阴沉了下来。与他一起来看热闹的魏平也注意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对他劝解道:“罗千总,不要冲动啊!海汉人既然敢把这事当众宣布出来,照他们往常做事的风格来看,恐怕早就计划周详了。你要是冒冒失失去找执委会闹事,搞不好会适得其反。” 罗升东黑着脸道:“海汉人自己搞水师,那今后让我崖州水师如何自处?我罗升东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岂可受此羞辱?” 魏平听得心里暗自冷笑,就你这节操还敢自卖自夸?海汉人要是哪天想起来发兵打崖州,你罗升东恐怕就是第一个抢着上前牵马坠蹬的家伙。 第二卷扩张之路 290.第290章 残酷的现实 魏平自从解开心头的疙瘩之后,看待事情的眼光也跟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这事要搁在几个月之前,他可能真的会为罗升东觉得不平,但现在他的想法却有些不同了。 罗升东再怎么抱怨,最终也不会跟钱过不去,九成还是要继续跟海汉人合作捞金。而且海汉人花了那么多心力、金钱去推动罗升东的老丈人接任崖州知州一职,这已经表明了他们不会对崖州采取武力占领措施——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罗升东的家族跟海汉人的利益纠葛越来越深,海汉人也不需担心他或者他老丈人不愿合作。 至于刚才在祭祀典礼最后发布这个消息,魏平认为这其实更多的是一种公开宣示控制权的举动。其实大家都早就很清楚,胜利港附近海域,包括崖州的临海区域在内,现在究竟是谁说了算。不管是论船还论兵力,崖州水师都已经远远不如海汉民团。在海汉近几个月的各种行动当中,崖州水师的战船更多时候都是在配合海汉执委会的命令,充当交通工具或是吓唬外人的道具而已,说得严重点,海汉人甚至根本就没有把崖州水师当作一个可能的威胁来对待。 过去海汉与崖州水师之间的合作虽然已经是半公开化,但一直没有公开宣称对这片海域的控制权,双方私下保持默契都不主动提及此事。但这次海汉民团得胜归来,似乎形势已经开始悄然变化,崖州水师第一次开始感受到了生存压力。不过在魏平看来,这件事恐怕还不是那么简单,海汉执委会应该不会简单粗暴地把水师排除在外,说不定还有其他转机。 “魏巡检若是无事,可愿随在下去一趟军警部?”罗升东大概是想好了措辞,便准备要去军警部问个究竟了。 魏平抱拳道:“既然是罗千总的事,在下义不容辞!同去,同去!” 魏平心里也很好奇,到底这次海汉人打的是什么算盘。说起来他与罗升东都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要是对海汉人利用价值更大的罗升东都被打入了另册,那他魏平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两人在胜利港的时间待得久了,现在甚至都已经拥有了进出一号基地的权力——当然了,携带随从和武器肯定是不行的。但相比本地的大多数民众,这已经算是极为高大上的待遇了。 海汉军警部的权力虽大,但办公场所却比较小,是由活动板房搭建的一楼一底的建筑,总共才八间办公室加一间小会议室,分为参谋处、政治处、后勤处、作训处、装备处、治安处等科室,不知情的人很难想象穿越集团所有的军事计划就是在这样一栋板房小楼里制定并进行实施的。军警部后面还有一栋青色的砖石建筑,看起来就跟胜利港的货币兑换中心差不多,也是厚重朴实的风格,只是墙上完全没有窗户,门口跟屋顶24小时都有人值守,这地方便是军警部下属的军火库,存放的全是从另一个时空带来的黑科技武器装备。 两人到了军警部之后却没有立刻进去,因为此时军警部也是人满为患——战功评审工作正在紧张的进行中,各个连队的军官和上报了个人军功的人员全部都在这里聚集着等候审查。整个小楼内外都挤满了海汉民团的人,像罗升东、魏平这种“外人”只能先在外面等着。 这次海外军事行动中的民兵加上民夫、匠人等等,参战人员总共超过两千,其中上报集体军功的有十多个班排级团队,报个人军功的则更多一些,多达六十余人,其中的战死者已经在此之前优先完成了审核及发奖的过程。在报功名单当中,又以执行任务最多,完成任务状况最好的黑土港特战连为首,上报的军功当中,特战连这一个连队就占了将近一半。不过由于特战连仍然驻守在安南的争江前线处理战后事务,倒是没来得及专门派人回来办理跑部的手续,就连报功的书面资料都是由颜楚杰带回来的。 两人在外围站了一阵,正犹豫着要不要改天再来,便听身后有人招呼道:“两位有事?” 罗升东转头一看,搭话的人正是颜楚杰,看样子也是刚从外面回来,当下赶紧应道:“颜总,在下与魏巡检有些不明之事想要当面请教一二。” 颜楚杰点点头道:“是我刚才宣布的事情吧?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行了,跟我上楼吧!” 有了颜楚杰的钦点,两人自然不需再在外面排队了,跟着颜楚杰上到二楼。作为军警部的一把手,颜楚杰有幸能够拥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不过如果陶东来也到军警部办公,他们就不得不分享这间办公室了——空间实在有限,没办法再腾出一间房给陶东来单独使用了。 两人都不是第一次来到颜楚杰的办公室,除了屋里安装的电灯和有线电话让他们感觉到十分新奇之外,最特别的便是颜楚杰办公桌后面墙上那幅显眼的世界地图了,不过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凑上去看个仔细。 “两位坐吧。”颜楚杰将两人让进屋里,然后叫勤务兵去倒水泡茶。 “关于成立海上安全部队这件事,是执委会经过慎重考虑之后作出的决定。我们成立这支部队的目的,并不是要针对任何人,也无意打破胜利港与大明地方官府之间的平衡,这支部队的出现是为了维护和平,而不是为了打仗。”颜楚杰顿了一顿,然后问道:“我这样说两位能听明白吗?” 罗升东一边听一边脑子里就在飞快地转动,闻言应道:“颜总所说的‘不打破平衡’,所指的可是与包括我崖州水寨在的崖州驻军的平衡?”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崖州水寨肯定会继续存在,这点毋庸置疑。”颜楚杰先是给罗升东吃了颗定心丸,接着话锋一转道:“但崖州水寨的编制,我觉得是时候变一变了。” 罗升东脸上微微变色道:“不知道颜总打算怎么个变法?” “你不用紧张,不管怎么个变法,你该当千总还是当千总,该升官的时候还是会升官。”颜楚杰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我们所说的变化,肯定是以不伤及合作伙伴的利益为前提的……如果说真的有什损害,那我们也一定会设法进行补偿。” 罗升东嘿嘿干笑两声道:“在下岂是贪图官位之人?只是担心我崖州民众会受此影响,故而要向颜总先打听清楚其中细节。” 旁边魏平干咳了一声道:“罗千总的意思是,水寨的兄弟大多都是在崖州安了家,若是水寨受了影响,势必也会影响到本地的民众。” 颜楚杰可没什么心情听这两个家伙互相圆话,点点头道:“那我就把大致的安排先给你们说一说,也好让你们有个准备的时间。” 罗升东和魏平对望了一眼,都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端坐身子听颜楚杰继续往下说。 “经过我们长时间的接触了解,崖州水寨的状况我们现在也掌握得比较清楚,船只年久失修,人员缺乏训练,武器陈旧落后,作为本地的海上安全力量的确有点难为了你们。但如果由我海汉民团的船在海上执法,恐怕会有不能服众的情况。执委会考虑再三之后,决定选一个比较折衷的办法。” 颜楚杰一边打量二人的神情,一边慢慢地说道:“由我们军警部出面,组织一支队伍辅助水寨护卫海疆。这支队伍的船只、人员、武器以及各种消耗、费用,都由我方负责承担。但在出海巡航、执法作战的时候,会视具体情况挂上崖州水寨的名号。” “那这支队伍听谁指挥?”罗升东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船、人、钱都是海汉出的,听谁指挥这不是白问吗? 果然便听颜楚杰应道:“正常状况下,这支部队的行动都将由海汉军警部进行指挥。我再次强调一下,我们只是辅助水寨的民团,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大明水师,罗千总你懂我意思吗?” “懂的,懂的!”罗升东赶紧连声应着,心中却不禁腹诽——这不就是打算借我大明水师之名,行海汉非法走私之实? 可以想象这支隶属于海汉军警部的水师出现之后,原本由崖州水寨负责的崖州至胜利港之间的海上防务,肯定会被新来者无条件地接管,而原本偶尔还能接着官方名头出来狐假虎威一下的崖州水寨,从此之后真就会彻底沦落为海汉人的运输大队了——这还得看海汉人给不给活儿做,要是没活儿可做,兄弟们就只好回到以前吃军粮过苦日子的时候了。 虽然能够料想到今后会出现的局面,但罗升东还是不肯就此放弃了希望,犹豫着问道:“颜总,那以后我崖州水寨又该何去何从?” 颜楚杰笑道:“放心吧,我们不会做卸磨杀驴……不是,不会做过河拆桥的事情。琼州岛的私盐生意,还是交给你罗千总来做。你以前怎么的,以后还是照旧,虽说不一定能让你大富大贵,但在崖州做个富家翁肯定没问题。再说这官途漫长,你又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千总可不是你的终点,就算你手下没有一兵一卒,只要有我们的支持,一样能让你凭着累积军功慢慢往上继续升官!” 罗升东听了这话之后也是眼皮直跳,颜楚杰这话无疑是已经亮出了底牌——海汉人成立这支水师的目的,就是打算要把崖州水寨彻底架空。更让罗升东感到不安的是,这种架空还并不是为消灭崖州水寨,而是打算留着水寨的编制,继续为自己累积战功。至于说今后真把自己推到更高的守备、参将位置上之后,海汉人会有什么进一步的打算,从他们现在的做法就不难作出推测了。 如果放在几个月之前,罗升东或许还能鼓起勇气来拒绝对方的单方面决定,但在经过最近的一些事情之后,罗升东却有些举棋不定了。论武的,罗升东根本没有和海汉撕破脸的资本,前段时间的阅兵和这次的海外大胜让罗升东已经充分意识到双方的实力差距。论文的,海汉现在已经控制了崖州的官场风向,真拒绝了海汉人的话,自家那位等着接任知州职位的老丈人会站到哪一边都很难说,更勿论那些一直对自己升官发财眼红不已的同僚了——比如说旁边这位依然还是九品官未曾动过的魏巡检。 罗升东可以想象,自己要是拒绝了颜楚杰的安排,那么就算不死也会被扒层皮,海汉人很快就能找出另一个李升东、张升东来接替自己的位置,风光一时的罗千总很快就会消失在崖州官场,在一段时期内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然后慢慢被遗忘掉——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而如果顺从了海汉人的意思,那么今后酒照喝肉照吃,该赚的钱一文不少,每过一年半载还会在海汉人的安排下有杀敌立功的机会。什么守备、参将、指挥使,似乎都会成为可望而且可及的目标。 两厢比较之下,孰优孰劣,一眼就可以分出高下来了。罗升东咬了咬牙问道:“颜总,恕在下冒昧一问,贵方组建这个海上安全部队,编制几何?” 颜楚杰只是较为含糊地应道:“年内大概会有五到七条战船下水,这些船上的所有人员,都会算在海上安全部队的编制里面。” “都是如同‘探索号’一般的规制?”罗升东追问道。 “不一样,很快会有更大的船下水。没错,这也是我们需要借助崖州水寨名号的原因之一。”颜楚杰对于这个问题倒是毫不掩饰地作了回答。反正最迟两三个月之后,罗升东也会发现造船厂造出来的新战船要远远地超出朝廷所规定民船标准,而这种超出规定标准的船只,显然很容易引起外界的注意。 罗升东这才恍然大悟,什么保护航道安全,什么辅助水寨执法,统统都是海汉人的借口罢了。海汉人的新式战船已经超过了朝廷的民船标准,这大概才是他们选择借助崖州水寨这层壳的根本原因之一! 罗升东作为一个水师军官,当然早就看出来“探索号”的大小其实就已经超标,但拿了海汉人那么多好处,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去了。但不知好歹的海汉人居然还在建造更大的船,这可就不是能够糊弄的事情了。按大明的规定,只有军方的战船才能超过四百料的建造标准,海汉人造出大船之后,既不想和大明作对,又想要将其合法化,那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这些大船进入军方的编制。只要这些船成了水师战船,那自然就能公开露面,大大方方地招摇过市了。 海汉人这算盘打得精啊!罗升东和魏平此时心中都是一样的念头。照这样的操作方式,海汉民团顶掉崖州的卫所兵编制,恐怕也仅仅只是时间和手续上的问题了。或许三五年之后,大明在崖州所部署的所有军事力量,都会不声不响地落入到海汉人的掌控之中。而大明兵部的影响力,顶多就停留在驻军指挥官这个光杆司令的层面上。 至于说海汉人的水师最后会有多大的编制,既然颜楚杰含糊其辞,罗升东也能大致估计到这个数字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就罗升东所知,“探索号”上船员加上作战人员,共约八十人上下,更大的战船编制肯定超过百人,按颜楚杰所说的五到七艘来计算,其编制肯定也已经超过了崖州水寨的现有兵力。至于战船的水准那就更不用说,“探索号”一艘船的火力就比崖州水寨里所有战船加在一起更强大,根本没有进行比较的必要性了。 罗升东深吸了一口气,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那届时贵方指挥战船的军官,可是按我水师的编制授予职务?” “你是说跟你一样,百总、把总、千总这样的军衔?”颜楚杰的表情似笑非笑:“不,我们不需要采用这种办法。罗千总,我就明说了吧,我们并没有打算向大明朝廷申请招安的待遇。” 罗升东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最后一个希望的肥皂泡也破灭了。如果海汉军官愿意接受大明军方的编制,那么的确还存在着一丝招安的可能性,但颜楚杰的回答无疑是明明白白地否定了这种可能——我们就是单纯的借壳而已,并不是要替大明朝当兵。 明明白白,毫无遮掩,海汉人的野心毫无遮掩地展示出来。但悲哀的是,已经获知真相的罗升东和魏平既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去对抗海汉人的野心。不选择顺从,他们就将失去现有的一切。 第二卷扩张之路 291.第291章 福建来客 如何能够避免撕破脸皮,采用较为平和的方式逐步控制崖州,乃至今后更广大的大明治下地区,一直都是执委会执政过程中的一个重要课题。作为执委会来说,肯定会希望在发展期能够拥有一个安定的周边环境,为了扩大控制区而与明朝地方官府交恶,在执委会看来是很不值得的扩张方式,因为这样很可能会对穿越集团的产品销售市场和人口来源都造成极大冲击,很明显是弊大于利的做法。而且单纯利用武力占领的区域,在今后一段时期内的统治也将会存在着诸多治安隐患。 那么既要达到实际控制效果,又要尽可能保留地方官府和其他机构的正常存在,以维持穿越集团与大明之间的“正常”关系,最稳妥的办法莫过于通过各种手段逐步将地方官府的机构架空。天高皇帝远,统治基础并不是特别牢靠的崖州无疑是一块极好的试验田,正好可以用来验证执委会的这套措施是否切实可行。最初执委会是把目标锁定在崖州的州治官衙,但后来发现似乎从来往较为密切的军方下手更为容易,见效也会更快一些。 崖州水寨的编制才五百人,规模甚至还比不上军警部《1628年海军建设方案》中的计划目标——换言之,军警部组建的海军编制足以将崖州水寨这个壳完整地顶替下来。如果军警部能够架空崖州水寨,那今后在必要时就可以来个全员顶替,属下的海军完全可以借用崖州水寨的名义在南海进行各种活动,不管是日常在胜利港附近防御巡航,还是对外武装干涉行动,有了这层外壳作掩护之后势必能便利不少。 但具体的操作中,还是有很多可能会出现问题的细节,比如说罗升东特别关心的编制问题。民间武装为官府效力的事情,在大明并非稀奇事,像海南岛现在所居住的苗族,就是早年从大陆征发来平定黎族叛乱的苗兵后代。而现在的黎峒,也都已经接受了明朝的册封,像符诺这样的峒首都会有世袭的武官官职在身,在发生战事的时候也会按明军的要求出兵协从。海汉民团的民间武装性质并不会成为这个借壳计划的障碍,但前提是要获得兵部的认可和授权才行。 但站在执委会和军警部的角度上,却并不愿意接受这种册封的形式。哪怕是暂时性的权宜之计,也会很容易被舆论视为招安,日后如果要跟大明翻脸,那岂不是就成了货真价实的叛军?这种反面形象对今后收服人心将会有极大的负作用,而且也没有任何人愿意顶着“百总”、“千总”之类的官衔在自家海军里服役——这在数年后肯定妥妥地会成为黑历史,搞不好连子孙后代都会受此影响。 所以最终军警部决定采取的策略就是尽可能走中间路线,模糊这种行为的性质,既不接受册封,也不跟撕破脸,只做不说闷声发大财。当然这个中间路线还需要以罗升东为首的大明军官通力配合才行,否则很难完成“合法手续”成为官方认可的协从军。 看到罗升东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颜楚杰话锋一转道:“罗千总也不用沮丧,这样安排其实对你,对我们都是最好的一种选择。你现在想不通不要紧,回去好好想想,如果觉得我们之间的合作存在问题,那也随时都可以终止。” 听到颜楚杰说出“终止”,罗升东才从郁郁不安中回过神来,赶紧应道:“颜总毋须担心,在下明日便回崖州,说服何参将发文征调海汉民团,不需几日便定能办妥手续。” “这样最好。”颜楚杰点点头道:“你上个月申请在港区拿一块五亩的地皮,执委会已经批复下来了。回头你去找任亮把手续办一下,另外如果要用来开店做买卖,也得先在他那儿报备。” “是是是,有劳各位了。”罗升东连声应道。在胜利港商贸区申请地皮这事,罗升东已经向海汉执委会提请了一个月,只是这段时间里海汉民团一直在外面打仗,罗升东自然也不敢去催促此事。而颜楚杰选择在这个时候放出消息,显然也是带有一定的目的性——如果罗升东的态度不是那么合作,那地皮的事自然就会无限期延后了。 “颜总,那我们巡检司……”魏平赶紧抓紧时间打探颜楚杰的口风。水寨的事情看来已经是不会有什么别的转机了,罗升东除了接受安排之外也没有其他可选的路子。至于终止合作,所有人都清楚这个选择权其实并不在罗升东手上。不过海汉人现在已经决定了要对水寨下手,魏平在兔死狐悲之余,也有些担心自己的处境。 相比崖州水寨,巡检司的份量可就差得太多了。罗升东现在已经是六品千总,而魏平只不过是底层的九品芝麻官,两人的手下人数更是差了几十倍之多,可以说不是处在同一个实力层面。魏平知道自己之所以还能在这里坐着而不是在劳改营里当苦力,纯粹只是因为海汉人还需要巡检司这个机构来维持对外的形象,表示此地仍属大明治下而已。如果想继续好好混日子,那就最好是顺着海汉人的意思来——颜楚杰要说声借巡检司的名声一用,魏平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立刻应下来。 “巡检司……暂时维持现状吧!”颜楚杰并不是很在意的应了一句。 魏平稍稍放下心来,但同时也有一丝小小的失落感。很显然海汉人对两者的重视程度有着巨大的差距,巡检司的份量实在太轻,以至于军警部都没有要接手的打算。 “对了,如果你手上有擅长侦缉、审讯的人选,可以向我们推荐一下。”颜楚杰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口又补充了一句:“我们现在需要这方面的人员,一经录用,待遇从优!” 魏平心道这倒是好算计,海汉人没打算接管巡检司,原来是想着把巡检司的人直接挖过去替他们做事。 海汉人正在筹备自己的独立治安管理机构,这事魏平已经有所耳闻。在魏平看来,这是海汉人打算把一直没有明确定位的保安队扶正的一个举措。这些穿黑衣黑裤的保安在胜利港所拥有的权限极大,大到魏平都有些羡慕的地步。 海汉保安队除了负责缉拿盗贼,维护治安之外,同时还兼具了在港口码头检查外来船只,管理劳改营等事务。本地民众当中除了穿军装的海汉民团,其他领域统统都在保安队的管辖范围之内。真要说起来,其实巡检司的职能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被保安队给架空了,这也是魏平能够心平气和接受现实的原因之一。 军警部的人员当中的确有一些人在穿越前有过从警经验,但后世的专业经验放在现在的客观环境之下也不是完全管用。而这个时代的从业者虽然在装备和技术上比较落后,但也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要是论起对民众心理的掌握,对周边环境的熟悉,在另一个时空穿过制服的这些人真未必比得上本地的土著捕头们。 另外有一些不便为外界所知的脏活累活,也需要有人来干才行。比如刑讯逼供这种手段,找到懂得用刑技术的人来实施,就比较容易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而这正是穿越众警官所欠缺的本领之一。而直接从崖州的衙门里挖人,无疑是最为快捷的办法之一,穿越集团别的资源有可能缺乏,但最不缺的就是钱。只要把待遇公布出去,肯定会有人拒绝不了这种诱惑。 正当魏平盘算着自己认识的老捕快里有哪些人比较合适的时候,颜楚杰的勤务兵进来俯身低声汇报了几句。颜楚杰点点头,站起身道:“我现在有别的事情要赶去处理,两位请自便吧!如果还有什么搞不明白的事情,也欢迎随时来找我咨询。” 颜楚杰出了军警部之后,便径直来到了执委会的办公区。刚才他急急匆匆结束了跟罗魏二人的谈话,是因为陶东来让人来通知他立刻到执委会参加一个会见活动。 能让陶东来和颜楚杰两个军头如此重视,来者的份量自然不轻。颜楚杰进入会议室之后,见陶东来和宁崎都在,此外还有一个明人打扮的中年男人,皮肤黝黑干燥,看样子很像是长期在海上活动的人。 “介绍一下,这位董先生是从福建来的。董先生,这是我们这边负责军事的颜楚杰颜总。”宁崎替双方简单作了介绍。 那名中年男子起身抱拳道:“在下董烟云,见过颜总!” “客气客气!”颜楚杰也抱拳回礼。 “董先生这次从福建过来,说是有一些买卖想和我们谈一谈。”陶东来一边请董烟云重新入座,一边向颜楚杰说明情况。 事实上这位董烟云并不只是单纯的生意人,他的身份是福建大海商许心素身边的重要幕僚之一,掌控着许心素名下通往东南亚地区的部分货运航线。这次专程来胜利港,所要谈及的买卖当然也不仅仅只是普通的商品交易。 而这次会面之前,双方就已经提前在广州进行了几次接触。董烟云曾两次到驻广办与施耐德等人会面,商谈交易内容。不过在此之前的会谈当中,双方都有所保留,董烟云固然是想先尽可能多地了解海汉这边的真正实力,而施耐德那边也没打算完全给对方交底,只大概谈了谈商业合作方面的事宜,至于军事政治方面的合作,驻广办那边包括何夕在内都没人能够擅自做主,所以最后董烟云还是得亲自到胜利港走一趟,跟陶东来等实际掌权者会面。 在董烟云从广州出发前,相关的会谈资料就已经通过电报送到了执委会的案头,为此陶东来也亲自抓起了这件工作。穿越集团对福建沿海及台湾海峡战局走势的重视程度,可以说丝毫不亚于对安南内战的关注,但限于自身的海上实力相当有限,穿越集团还没有足够的能力直接介入到这场利益争夺战中去,只能通过比较迂回的方式来影响福建战局的走势。 早在半年之前,穿越集团便通过“福瑞丰”这个渠道,将少量的军火销往了福建,卖给许心素集团,以帮助其抵御“十八芝”的攻势。而其后的半年当中,又分多次陆陆续续向其售卖了价值超过十万元流通券的武器、弹药和物资。可以说如果没有穿越集团所提供的这些军火援助,许心素现在就算没死恐怕也只剩下半条命了,但如今却是仍然生龙活虎,以漳州为基地,占着福建沿海最大的外贸港口月港,以及位于月港东边的海上门户中左所。 而穿越集团的军火交易不仅换来了巨大的经济收益,还有一些更直观的好处,比如去年就用火炮等军火向福建方面换了一批海船。另外一些原产于福建的商品,也因为双方的地下合作关系而降低了不少采购成本。可以说迄今为止,双方的合作都还算是顺畅,没有出现过任何形式上的不愉快。 “董先生能不能先介绍一下目前福建沿海的状况?”颜楚杰最为关心的自然是军事局势变化,坐下来之后立刻抛出了问题,为了不浪费时间兜圈子,他还特地补充道:“我说的状况就是指目前许大官人与‘十八芝’的战况。” “郑芝龙虽然一时势大,但其属下多是海盗,桀骜难驯,要上陆与官军作战,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几个月来打打停停,也没叫他们‘十八芝’占去什么便宜,反倒是他们在攻打中左所的过程之中被火器杀伤了不少。我家主人早有了与其在海上决一生死的打算,只是战船打造太慢,暂时还无法与贼人在海上争锋。”董烟云简明扼要地介绍道。 在座三人听得都是不以为然,“十八芝”是海盗,许心素又能好到哪里去?当初控制东亚海上航线的大海商李旦的另一个身份就是海盗,而继承了他相当一部分产业的许心素,底子自然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当然许心素已经靠着政治献金成功洗白,现在成了福建总兵俞咨皋手下的干将,连带许心素手下的杨禄、杨策等海盗头子也摇身一变,成了大明水师军官。 这样的一支杂牌军,战斗力自然可想而知。在原来的历史轨迹当中,许心素就是在今年被郑芝龙斩杀于厦门岛上。董烟云倒是一心在为自家主子粉饰,但他哪知道面前这几位对福建战况的了解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说白了颜楚杰想了解的并不是双方的表现如何,只是想确定一下许心素集团在短时间内还不会呈现出失败的趋势——在穿越集团的海军崛起,能够独立应付“十八芝”之前,还是很需要许心素继续在东南沿海作为“十八芝”的靶子和对手而存在。 福建沿海的战争与安南内战有所不同的是,现在执委会更倾向于帮助北越在数年内消灭南越政权,以换取在南越控制区建立基地的权益,而福建沿海的这场战争无论哪家打赢,对穿越集团都没什么实际好处可言,因为穿越集团的最终目的就是控制台湾海峡的航道,不管哪一方显然都不会乐意将这种核心利益拱手相让。因此执委会想要达成的效果便是维持双方的战略平衡,不会让许心素集团在短时间内崩溃,但也不能让其具备了过于明显的优势——这可以通过对武器弹药的出口来进行调控。 当然作为交战方之一的许心素可不会对“十八芝”心存仁慈,在他意识到来自琼州岛某个偏远所在地的武器能够帮自己打击对手取得胜利,便不可抑制地产生了进一步的心思——只要装备更多的海汉武器,彻底剿灭“十八芝”也并非不能做到的事情。 但想要加大武器进口量,并不是许心素能够单方面决定的事情。海汉武器在大陆的唯一代理商就是“福瑞丰”,而且出售给“福瑞丰”的武器也是要接受严格管控,甚至还规定了销售对象。换言之,许心素就算拿着银子找上门去,在“福瑞丰”那里也没办法买到更多的武器弹药。为此许心素专门把董烟云派到广东,寻找货源,费了好些工夫之后,董烟云才终于搭上了驻广办这条线,然后辗转秘密来到了胜利港。 “在下这次随船携来白银三十万两,望贵方能放开限制,多售卖一些火枪大炮,至于具体价格,大家好商量。”董烟云也没有多绕圈子,几句话便直接挑明了来意——老子就是有钱任性,你们负责开价,我负责买买买。 董烟云所肩负的主要任务很简单,那就是尽可能多地采购到海汉武器。至于价格,这并不是他需要担心的问题,大老板已经发了话,海汉人卖多少就要多少,各种武器多多益善。 第二卷扩张之路 292.第292章 贸易谈判(一) 在这个时期的大明海商当中,唯一拥有官方许可,能够跟荷兰人做外贸生意的人就是许心素。从1626年许心素接受招安拿到官方身份开始,荷兰东印度公司与大明的所有生意都被许心素所垄断,其中的利益之大可想而知。荷兰人如果不通过许心素的渠道,几乎连一根蚕丝都别想从大明买到,这种垄断经营自然也就引来了别人的眼红——例如早就盯着漳州泉州的“十八芝”海盗集团。 仅仅是每年从福建沿海运往台湾与荷兰人交易的生丝,总金额就以十万两计,这种大买卖要是没招来争抢才是怪事。“十八芝”拼命攻打许心素的地盘,最终目的也就是为了要垄断福建沿海港口的对外贸易权。而在原本的历史上,郑芝龙在打败许心素,控制了福建沿海之后,也是选择了与前人相同的道路,迅速接受明朝招安,拿到官方身份之后继续垄断对外海上贸易。 靠着这种垄断经营,许心素积累下了庞大的身家,说他富可敌国可能有点夸张,但其拥有的财富肯定是远远超过现在的穿越集团——说不定比被内战拖得要死不活的北越政权还富裕一些。几十万两现银,事前也没打声招呼,直接就用船运过来了,这作派真是穿越众之前从未见过的土豪。 海汉一方三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陶东来便开口道:“董先生,关于军火贸易的事宜,我想驻广办已经跟你作过详细的说明了。我们出口的军火,并不是拿着银子来就可以随便买到的。” 董烟云点点头道:“在下来之前也了解过了,本地交易需将现银先换成贵方钱庄所发之银票,这个没有问题,稍后自会派人去办理此事。” “你误会了,不是这个问题。”陶东来摇头道:“我们出口武器是有诸多限制的。卖给谁,卖多少,这都是必须经过集体讨论之后才能决定。董先生,我这样说吧,你们通过‘福瑞丰’所买到的武器,基本就是我们能够出售给你们的数量了。” 这个董烟云脑子也转得不慢,立刻便道:“这么说贵方是特意将这些武器卖到我们手上?” “没错。”陶东来点点头并不否认对方的猜测:“我们知道在此之前‘十八芝’把你们压制得很惨,如果不是中左所还有堡垒可守,恐怕漳州外海早就被‘十八芝’给占了。我们并不希望福建沿海地区被‘十八芝’这样的海盗团伙所控制,所以选择了出售武器这种方式对你们进行一些援助。” “贵方既然愿意提供援助,可为何又要对武器售卖加以限制?在下带来的可都是成色十足的现银,三位大可派人前去船上查验真假!”董烟云快要被陶东来这绕来绕去的说法给弄糊涂了,他想来想去也只能认为问题可能是出在钱上面:“若贵方认为价格有商榷之处,那也可以提出条件慢慢商议。” 没货、限量,这类借口在董烟云来看,应该都是海汉人试图抬高武器售价的花招,在来之前他就已经有所准备了。海汉人如果想敲敲竹杠,这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花出去采购武器的钱,在打败“十八芝”以后都能很快赚回来。不过从之前和驻广办的接触来看,要想让海汉人开这个口子,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事情——驻广办推说必须由胜利港这边作出决定,而到了胜利港之后似乎也没有找到解开问题的方法。 果然陶东来立刻摇头道:“不是价格高低的问题……主要是因为我方产能有限,无法在短时间内生产出大量武器进行出售。董先生你即便能拿出金山银山,我们也没有办法。” 陶东来自然不可能把执委会试图通过武器输出量来控制福建战局的真相说出来,而远在福建的许心素也绝不会想到千里之外的一个小海港里,居然有一群人早就在悄悄算计自己和“十八芝”。真相不能说,那么最好的借口就莫过于产能不足。 不过话说回来,陶东来所说的倒也不完全是借口。北越的远征结束之后,郑氏的反应比预计来得更快,争江战役的战果统计都还没有结束,升龙府的使者便已经赶到前线,向钱天敦表示要增加武器购买量。升龙府计划在年内训练并武装出至少五千人的火器部队,然后部署到横山争江防线。 这就意味着穿越集团刚一开年便拿到了军火大单,年内至少要向北越出口火绳枪四千支、火炮八十门以上,才能满足北越的组军需要。而这中间可能又将涉及一系列的其他交换条件,比如政治条件、军援合作、移民数量等等,北越方面极有可能会为了这个大单派出军方高级将领亲自跑一趟胜利港,与海汉高层面对面商讨这笔交易的具体事宜。 当然北越方面也没有忘记向海汉一方提出船只采购计划,但胜利港造船厂目前已经出于超负荷运转状态,海运部和军警部的订单都已经排到了明年,不可能再有精力去接外面的商业订单了。而海运部唯一能卖的,大概也就只有手头上的一些船况逐渐下降的二手船而已。但不管怎样,今年北越政权想要完成这一揽子采购计划,肯定要准备好大出血了。 董烟云也没想到陶东来把话说得这么死,皱眉道:“在下千里迢迢而来,诚心登门求购,贵方总不至于连一枪一炮都匀不出来吧?” “倒也不是一点存货都没有,只是我们与‘福瑞丰’有独家代理的协议,不太方便直接向你们出售。”陶东来继续采取迂回战术。 董烟云脸上露出不快的神色道:“以我家主人在福广两省的名望,‘福瑞丰’还不够格插手你我之间的交易,陶总大可放心!” 董烟云敢这么傲气地蔑视“福瑞丰”,的确也是有底气的。之前福建方面只能跟“福瑞丰”进行交易,那是因为没有找到第一手货源,受到诸多限制也是没办法的事。但如今既然已经找到了生产商,福建方面又岂肯再让“福瑞丰”从中插手?就算同样的价格,许心素自然更愿意把这钱让生产商赚去,而不是“福瑞丰”这种纯粹靠着倒手来获取利润的中间商。 而相比******商许心素,“福瑞丰”的实力的确有点不够看,论麾下的海船数量,双方差了十倍不止,虽说许心素比不了东亚海上第一的“十八芝”,但大大小小两三百条船还是有的。论武装力量,“福瑞丰”手底下倒是已经有了一支全火绳枪装备的民团,但许心素麾下可是有几千挂着明军招牌的前海盗成员,并且也已经开始逐步装备海汉出产的火器。论在商界的影响力,那差距就更为明显,许心素不但独揽大明与荷兰的所有交易,而且还控制了大明与日本之间的部分贸易往来,在受到“十八芝”打击之前,广东沿岸其实也有很多地方是属于许心素的控制范围。 现在董烟云就把话挑明了,武器贸易这一块,许心素已经决定把“福瑞丰”踢开一边,直接跟海汉作交易。如果“福瑞丰”不服,那也可以试试挑战一下许心素的权威——当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一边是纯粹的商人,而另一边则是拥有海商、海盗、海军三重身份的强大武装势力,李继峰只要没吃错药,就还不至于为了这种事情去找许心素的麻烦。 “这……既然董先生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也算是极有诚意了。”陶东来感觉圈子已经兜得差不多,也是时候该进入正题了。 “那就是有得卖了?那好,贵方有多少我们就买多少!”董烟云恨不得立刻就敲定武器买卖的事情。 “要买武器可以,但我们也有一些条件,当然了,我先前已经说过,跟武器价格并没有太直接的关系。”陶东来开始给自己接下来要开出的条件铺路。 “陶总但说无妨,只要我方能够办到之事,都可尽力满足。”董烟云急忙催促道。在他看来陶东来这完全只是欲盖弥彰而已,说是跟钱无关,这真要跟钱无关你兜这么久的圈子干嘛? “我想董先生大概也知道,我们这边很缺海船……不不不,你不用瞪着我,我们并不是要你们继续提供海船。”陶东来顿了顿道:“我们希望贵方能在福建代为招募一批船匠,至于具体的待遇,稍后可以和宁先生详谈。” 作为这个时代大明统治区内海上贸易最为发达的沿海省份,福建地区所拥有的海船数目还是相当大的,相应的造船业也比较发达,这个行业的人口基数还是很可观的。按照执委会在此之前经过各种途径所了解到的一些信息,福建省内从事造船业或者相关行业的人员竟然超过万人,虽然其中大部分都只是粗通木工的一般劳工,但着实也有不少拥有真本事的船匠。 琼州岛本地的造船业远不如大陆发达,只有北边的儋州、琼州府城有造船厂,去年何夕还曾经去琼州府城订制过两艘海船。不过自从海运部自己开设造船厂之后,执委会便通过各种渠道开始从其他造船机构中挖人,北边但凡是有点手艺的船匠,已经有八成都搬到了胜利港来。像近在咫尺的崖州,罗升东更是把水寨里修补战船的船匠也搜刮一空全送到了胜利港,以至于现在崖州水寨的战船需要维护修补的时候,也必须到胜利港造船厂排期才行了。 岛上的船匠挖得差不多了,执委会自然就把眼光转移到了大陆上。除了驻广办在不断地进行招收之外,造船业非常发达的福建自然也进入了执委会的视野。造船厂归化民中的头号技术员张天贵,就是从福建躲避战乱逃到广州之后才被招揽而来,对于福建船匠所具备的技术水平,海运部是非常满意的。 董烟云不太明白陶东来的目的,犹豫着问道:“那不知贵方想招收多少船匠?” “多多益善,我们是长期招收,对人数上不作限制。”宁崎接过了话头,对于人力资源方面的事务,一向都是由他在负责安排:“凡是愿意来胜利港工作的,我们都会给予一定金额的安家费。举家迁来的,小的读书,老的赡养,这些我们都会负责。只要有真本事,我们可以保证其收入至少是在大陆的一倍以上。” 事实上迁到胜利港定居的船匠收入远比宁崎所形容的更高,像张天贵这种水平的船匠,在福建的时候不过每月二三两银子的工饷,新船下水时还能拿到一点船东给的红包,除此之外基本就没有别的收入了。但在胜利港造船厂,仅仅只是他三级劳工的基本收入,就已经超过十元流通券,休息日加班会给加班费,逢年过节有节日福利,在技术上提出合理化建议还能得到海运部的奖金,实际算下来的收入起码是在大陆的五倍以上了,而且家人的生活也全部由民政部门安排得妥妥当当,张天贵早就绝了迁回大陆的念头,准备死心塌地在胜利港干一辈子了。 “那这招收到船匠的多寡,可否会影响到贵方出售的武器数目?”兜了这么久的圈子才开始提条件,董烟云当然明白对方不是无的放矢,这招船匠的事情恐怕没有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果然宁崎点点头道:“原则上我们还是重质不重量,主要还是看招来船匠的真实技术水平如何。我们现在并不缺劳动力,要的就是懂技术的匠人,所以招揽来的船匠会先经过简单的技能测试,确认其水平之后,我们才会给予贵方相应的回馈——比如说每推荐来十名合格的船匠,就可以换到二七式火枪十支,或者是以七折价格采购二七式火炮一门的优惠。” 董烟云眉梢一抖,对于海汉人所开出的条件忍不住有些震惊。按照福建方面之前从“福瑞丰”手中采买军火的价格,海汉人为船匠所付出的代价至少是一人二十两银以上,而这还仅仅只是招揽费用,船匠到胜利港之后的待遇是另行计算的。这挖角的力度不可谓不大,董烟云估计自家老板很难抵抗住这样的诱惑。 只听宁崎继续补充道:“……为了保证贵方能够在招揽过程中尽心尽力,我们会要求每次进行武器采购之前,贵方所招揽的船匠数目达到了一定的水平,并且会跟售卖武器的数目直接挂钩。”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替你们招到足够多的船匠,就不会卖武器给我们了?”董烟云愕然道。 “大概就是这意思,但也不完全。我刚才已经说了,你们能招来多少合格的船匠,就可以换到同等数目的火绳枪,至少不会让你们白忙。但如果要大宗采购,那就必须得做得更好才行。”宁崎简明扼要地说明道:“特别是要买我们这里出产的火炮,那就必须累积船匠人数到一定的数目才能进行交易!” “这……这实在有些难为人了吧!”董烟云摇头道:“招百八十个船匠倒是能行,无非是花费一些时间而已。但若是数目大了,这叫我方如何进行?再说我方要采买的军火也不是小数目,若是每次都需要大量船匠来作为交换条件,这买卖可没法做了!” 海汉这边早就料到了可能会出现的问题,董烟云话音刚落,陶东来便接过话头道:“所以出了招揽船匠的计划之外,我们还为贵方准备了其他折衷的处理办法。” “哦?愿闻其详!”董烟云赶紧追问道。 招揽船匠的确不难,许心素控制地区内的船匠起码就有一两千,要匀一些给海汉人用来交换武器也未尝不可。但董烟云也不是蠢人,自然不会轻易暴露己方的实际状况,怎么也得先叫苦还价才行。他倒是没料到海汉人这么好说话,一抱怨便立刻就有了别的转机。 当然这实际上并不是什么转机,也只是执委会事前准备的策略罢了。船匠固然重要,但通过福建许心素的势力,获得一些别的好处和方便,同样也是执委会所追求的目标。宁崎刚才把船匠的条件提到那么高,其实也是为了让对方主动还价,然后再借此提出其他的交换条件。董烟云虽然也算是见识不少的老海商,但遇到执委会这几个配合熟练的嘴炮狂魔,恐怕最终还是难逃被忽悠的下场。 “据我们所知,福建的生丝产量一直都很不错,许大官人跟荷兰人之间的交易,生丝也占了相当大的比重。”陶东来开始慢慢谈及到第二个要提出的交换条件。 董烟云没等陶东来把话说完,便连连摇头道:“陶总,这生丝的贸易恐怕就没办法了,福建一地出产的生丝,均是提前一年或者大半年就被人定光了,贵方若是想大量采买,此时已经有些晚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293.第293章 贸易谈判(二) 明代福建是我国重要的丝织品产地之一,早在1439年,朝廷便在泉州设立织染局,专门为皇室生产贡品。之后在景泰年间,福州知州毕亨也在当地设立了织染局,根据《福州府志》的记载,当时福州每年要向皇室进贡绸缎425尺,所用生丝1328斤,全由治下各县摊派缴纳。而到了明中后期,江南丝织业逐步兴起,在技术水平和产量上都大大朝过了福建,这直接导致了福建官办丝织业衰退。 但官办丝织业的衰退并不意味着当地的丝织品市场就因此而畏缩,恰恰相反的是,明前期闽人大多用苎布制衣,对丝织品消费量不大。但到了明后期,丝绸类衣物反倒是成为了年轻人的服装标配。如《泰宁县志》中记载:“泰之产只苎布,苎布之外,一丝一絮必易于外,而今富民子弟,服必罗绮,色必红紫,长袖大带,自为得意。一人倡之,十人效之,浮侈已极。” 类似的记载在《泉州府志》中也有较为详细的记载,特别是在沿海地区,这种衣着习惯上的改变更是十分显著。消费习惯的转变,使得福建的丝绸市场不但没有因为官办丝织业的衰退而萎缩,反倒是在民间大为扩张。由于福建的产量有限,因此还会每年从江南进口大量的生丝和丝绸。在《八通闽志》、《兴化府志》、《安海志》当中,都有福建富商从江南大量购入丝织品的记载。明末清初的思想家唐甄曾撰文:“吴丝衣天下,聚于双林,吴越闽番至于海岛,皆来市焉。五月载银而至,委积如瓦砾。吴南诸乡,岁有百十万之益。”这个时期福建每年从江南输入的棉花和丝绸,总量可称之为天文数字。 当然这些生丝和丝织品也并非完全被本地市场所消化,出口也是其重要的去向之一。通过福州、泉州、漳州三个主要对外贸易港口,福建的丝织品曾大量出口到日本及欧洲市场。由于倭寇问题,明朝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禁止与日本贸易,日本商人甚至不得不到东南亚市场购买中国丝绸。而精明的葡萄牙商人在广州收购丝织品,经由澳门运往日本贩卖,每年数量在一至三千担不等。 16世纪最后的二十多年,日本所出产的银子有一半输往国外,其中大部分都进入了葡萄牙人的口袋。在1599至1637年这38年间有记载的史料中,葡萄牙商人自长崎运出的银两竟高达五千余万两,而这些银子中的绝大多数又通过澳门这个口岸,进入大明换成了丝织品和其他货物。 而欧洲方向情况则有所不同,西方国家早在中世纪就从中国引进了蚕桑养殖,南欧的西班牙、意大利等国此时都具备了较强的丝织品生产能力。但由于欧洲的生丝价格非常昂贵,在欧洲市场上组织原材料来生产,远不如从遥远的中国进口生丝划算,因此欧洲商人的主要进口目标是作为原材料的生丝,而并非成品丝织品。 关于这种情况,明末史学家何乔远曾对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做过评论:“是两夷人者,皆好服用中国绫缎杂缯,其土不蚕,惟藉中国之丝为用,湖丝到彼,亦自能织精好缎匹,錾凿如花如鳞,服之以为华好。是以中国湖丝百斤值银百两者,至彼悉得价可二三百两。” 而荷兰人从福建购买生丝所获取的利润也相当可观,目前福建最大的生丝外贸供货商许心素给荷兰人的生丝供货价大约在每担140两银上下,不但交易限时限量而且还要先收取预付订金,荷兰人仍是趋之若鹜。但这些生丝运到日本之后,就至少有一倍以上的利润。而马尼拉的生丝价格,每担生丝相比台湾也要高出一百两。为了获取更多的生丝,西班牙人甚至不惜冒险每年穿越太平洋,直接从南美殖民地运白银到东亚采购商品。 不过在这个时期,福建本地的生丝产量其实并不算大,而且福建蚕丝的质量不如江浙,丝织业的主要原料来自浙江湖州,而生产中心则主要集中在福州、泉州、漳州三个外贸港。福州以四层织品“改机锦”为特产,泉州以丝织品品种丰富而著称,而漳州的特点则是善于仿造,国内最著名的苏绸、潞绸,在漳州都能仿制,甚至连由国外反向流入的天鹅绒,在漳州也很快“山寨”成功,可以说堪称是丝织界的“华强北”。 此时福建民营丝织业的地位虽然还不及江南吴越,但也算是国内重要产区之一,徐光启在《农政全书》中引用两朝重臣郭子章的话说:“东南之机,三吴、闽、越最伙,取给于湖茧。”穿越集团从去年年底就已经开始在打蚕桑产业及丝织品贸易的主意,吴越虽好但距离稍远,而福建则相对要近得多。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福建地区有许心素这个超级地头蛇可以利用起来。 执委会在半年多以前决定用出口武器来支持许心素反抗“十八芝”的时候,多少也存了一些日后利用许心素在福建获取方便的心思。而随着三亚地区建设进程的推进,执委会也终于开始有余力关注一些在穿越之初不具备开发条件的项目——比如需要适应本时空环境的蚕种才能进行开发的蚕桑养殖业以及相关的丝织业。 福建的蚕种、蚕丝虽然不如江浙一带,但对于海南的热带季风气候而言,福建的蚕种就具有更好的适应性,对穿越集团来说实用性更强。农业部的人已经给执委会表了态,只要能有一两年的时间来进行育种繁殖,应该就可以培育出适合海南气候的本地蚕种——当然这几乎是在理想状态之下的进度,实际上的进展如何,不单单要看福建方面的进度,同时也要视穿越集团在海南岛上的发展状况而定,因为适合养蚕的区域多在中北部,目前还并不属于穿越集团的势力范围。 当然,在最开始的时候,还是得先解决有没有的问题,育种推广可以慢慢来,反正穿越集团现在的问题不是没有出口渠道,而是各种产品都严重产能不足,一时半会倒是不需要指望出产丝织品来振兴经济。 董烟云的回答,倒也没特别夸张,许心素每年给荷兰人运生丝的时间,大概就是在海汉民团去越南之前,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许心素手头的生丝能卖的都卖的七七八八差不多了,这个时候想要从福建大宗进货肯定是没指望的。 董烟云不想让这三人觉得自己是在找借口推搪,继续说道:“若贵方真是有意采购丝织品,在下可设法代为从江浙一带采买,只是需时会比较长,另外价格估计也会较高……” “董先生,我们暂时不打算买生丝和丝织品,我们想要的东西是福建当地的蚕种。”陶东来干脆点明了意图。 “蚕种?”董烟云愕然片刻之后才道:“你们是打算……在崖州这地方种桑养蚕?” “我们在哪里养殖蚕桑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能不能给我们提供所需的帮助。”陶东来可没兴趣跟董烟云讨论技术细节上的问题。 “这个……倒是不难办,那不知具体有些什么要求?”董烟云暗自松了一口气,送蚕种可比送船匠容易多了,而且也不用担心影响到自家的产业。 至于说海汉人要是真在琼州岛上养殖蚕桑,出产生丝之后会不会对福建的丝织品产业造成冲击,董烟云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丝织品和生丝在福建市场上都是供不应求,如果海汉人真能成事,那今后福建方面反倒是能多出一个稳定的货源地,又何乐而不为呢? 陶东来拿出一张纸,递给了董烟云:“这是我方对蚕种的要求。” 董烟云看了看,上面特别指定了几个蚕种产地,并且还分别说明了要哪个生长阶段的蚕种和所需数量。另外各地的桑树也要一一对应送来树种,以备挑选。除此之外,海汉人还提出从福建的养蚕区聘用熟手蚕农若干,熟悉丝织品制作工艺的织匠若干,织机样品等等。虽然条目有些繁琐,但要求也并不过分,毕竟都是跟蚕桑业相关的一些东西。 看完之后,董烟云微微点头道:“贵方要这些物品不难,在下现在便可答允下来,待回去之后,便尽快筹备这些物品送来胜利港。” “那就最好。等收到贵方送来的蚕种之后,我们会酌情给予贵方一定数目的军火采购份额。”陶东来对于董烟云的回答也比较满意,不过事情可不是到这里就算结束了:“还有一件东西,我们的需求量比较大,希望贵方能设法向我们提供货源。” “陶总请讲!”董烟云现在算是摸着了海汉人的路数了,想要买到他们的军火,那就得先答应一系列的交换条件才行,否则就算揣着现银也连根毛都买不到。 “我们听说许大官人在日本有不少贸易往来,所以我们希望能够通过许大官人的途径,从日本进口铜矿。”陶东来顿了顿,又特意强调了一句:“可以用铜换取我们的军火!” 董烟云闻言眼神顿时一亮:“果真?陶总切莫消遣在下!” “只要是纯度好的铜锭,有多少要多少!”陶东来立刻再给他吃了一记定心丸。 穿越集团的工业化建设当中,有相当多的地方需要用到铜作为原料,但穿越时带来的铜储备很有限,肯定难以应付工业化的需要。而海南岛上唯一的铜矿在石碌,当地的开发计划由于所需甚多,目前仍是停留在纸面上,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正式实施。而这一时期整个东亚地区最大的铜输出地,就当数日本了。 作为一个矿产贫瘠的岛国,日本却很侥幸地拥有了较为丰富的铜矿资源,包括足尾铜山、别子铜山在内大大小小的铜矿床,均匀分布在从关东到四国、九州的长约800公里,宽约数十公里的地质带上,储量非常丰富。明朝期间,日本向大明大量输出黄铜,到17世纪80年代的时候,日本的铜输出量曾经居世界第一。因此执委会在动铜矿脑筋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日本这个货源地。 但矿产贫瘠终究还是会很吃亏,日本虽然金银铜都有出产,却缺乏铸造青铜的锡矿,因此他们甚至连自行铸造铜钱的能力都缺乏——纯铜的硬度太软,保存是大问题。于是日本不得不每年向大明出口黄铜,再折价换回大明铸造的铜钱在国内流通使用。直到丰臣秀吉在16世纪末统一日本的时候,日本国内主要的流通铜钱竟然还是“永乐通宝”。 铸币这买卖有多赚钱,稍稍有点经济头脑的人都能想到。不过穿越集团打算大量进口铜,可并不是为了铸币之后再返销到日本,而是真正要用于自己的产业发展上。 催得最急就是军警部和海运部,军工部门要研制的青铜炮,造船厂所需的耐腐蚀“海军黄铜”,都需要大量的铜作为生产原料。制作这些物品的合金中另一种金属锡,已经由驻广办在大陆找到了供应商,就是来自惠州府的“海丰号”商行,目前每月都会有十余吨锡矿从惠州运抵广州,然后转运至胜利港。而这些锡矿目前已经开始派上用场——生产部门上月已经试制出了一批铅锡合金,用来制作印刷用的活字,只要化工部门的印刷油墨试制成功,接下来就可以开始自行印刷一些宣传资料和扫盲读本了。 另外以田独工业区为主的电力覆盖区,也需要大量的铜来架设输电线路。目前一号基地和港区范围,使用的电力仍然还是依靠光电为主,这显然不符合执委会把胜利港建设成“宜居城镇”的目标。至于铜在机械、冶金、轻工方面的用途就更为广泛了,说得严重点,铜供应量不能得到很好解决的话,足以将穿越集团的工业化进程拖慢数年。 以此时大明的铜价作比较的话,从日本进口虽然路途较为遥远,但即便加上运输费用,却仍比大明低了约三分之一。大宗购买的话,成本还能摊低不少,对于穿越集团这种用铜大户来说是相当划算的买卖。 不过董烟云对此仍然有些疑虑:“我家主人早年的确与日本有不少贸易往来,但近年日本人更愿与红毛人做交易,可能还需等在下回到福建之后再打听一下进一步的消息。” 董烟云这话说得云山雾罩,不过在座这三人却很明白话外的意思。当初大海商李旦控制了日本对大明的绝大多数贸易份额,李旦死后,许心素和郑芝龙分别继承了他在大陆与台湾的遗产,而日本方面的资源也被两家所瓜分。如今许心素和郑芝龙打得不可开交,作为局外人的日本方面自然会存在坐山观虎斗的意思,在这个节骨眼上许心素如果找日本人进行大宗的交易,对方的态度就比较难以预料了。 宁崎这时候接话道:“董先生,为了表明我们的诚意,我就送你一场大富贵好了。你有没有听说过滨田弥兵卫这个人?” 董烟云摇摇头道:“在下一向只在福广江浙活动,对于日本了解不多,愿闻其详。” 宁崎便简单给他讲述了关于滨田此人的事情。滨田弥兵卫是一名日本海商,在1626年到台湾购买生丝时与荷兰东印度公司起了冲突,第二年滨田回到日本,便晋见幕府将军德川家光,试图说服江户幕府反荷。而1628年春天,滨田再次率数百日本人到台湾,这次就被荷兰人直接来了个狠的,从船上抄出大量武器和火药,将人船货全部都扣下了,滨田本人也被囚禁起来。 宁崎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董烟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道:“宁先生为何不接着说下去?” 宁崎心道接下来的事情这时候还没发生,我岂能随便泄露天机。当下宁崎干咳了一声道:“董先生回去之后,可以提醒许大官人注意台湾那边的变化。如果一切顺利,今年之内,不管是日本人还是红毛人,都会主动求到许大官人门上的。” 董烟云奇道:“宁先生为何有此一说?” 宁崎神秘地一笑道:“此乃天机,不可泄漏也!” 宁崎装得神神鬼鬼,其实这事说穿了就一钱不值。滨田在台湾被囚禁了数天之后,带着手下人采取了武力行动,闯入荷兰在台湾行政长官彼得的住处,并且将其儿子作为人质,然后一同返回了日本。滨田回到日本之后立刻将彼得的儿子下狱,并封闭了荷兰人在日本平户的商馆。而在此之后日本与荷兰的贸易便陷入中断状态,直到1629年,深感事态严重的东印度公司大本营才下令将彼得撤职,并宣判其两年徒刑。这还没算完,直到1632年荷兰人将彼得押解到日本交给了幕府执行监禁,双方的贸易才得以重新恢复。 第二卷扩张之路 294.第294章 客串神棍 这场争斗并不仅仅只是日本海商与东印度公司住台湾办事处之间的冲突,其背后所隐藏的利益争夺才是关键。因为大明对日贸易禁令,日本人想买中国货很难直接从中国的贸易口岸买到,就只能绕个大弯从二道贩子荷兰人手里买,免不了会被重重地敲竹杠,对此日本人心里肯定是有相当大的怨忿。而荷兰人对于来台的日本商人从来不交税也相当不满,在此之前就有日本商人因拒绝纳税而被荷兰人没收货物的先例。 不过对于穿越集团来说,这两家之间的冲突却是一个可以加以利用的时机。只是由于自身海运能力的限制,目前穿越集团还没有足够的能力把手伸到台湾海峡乃至日本方向,所以这个大好的机会就只能先便宜了许心素了。 原本三方之中,荷兰是中间商,日本和大明需要通过荷兰人来进行贸易。而这下日本跟荷兰翻脸之后,可以说日本市场上就会出现一个极大的空白,谁先下手,谁就得利。日本人今后几年中想要购买到大明的货物,那几乎唯一的解决途径就是跟许心素合作了。大明虽然有对日贸易禁令,但这禁令可管不住以海盗、走私起家的许心素,只要他愿意做,福建沿岸有的是地方可以用来与日本商人进行私下交易。 许心素现在垄断了大明与荷兰人的贸易,如果再把控住与日本的贸易关系,那可就真是大步奔着“富可敌国”这个目标去了。按原本历史从1628年至1632年,日本与荷兰之间的贸易会中断近四年之久,只要操控得好,这足以让许心素从中赚出好几座金山银山了。 当然了,执委会也绝对不会放任许心素一家坐大,等自身的海上力量逐步充实起来之后,海汉介入东北亚航线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至于日后是不是会因为利益冲突而招来许心素反噬的这种可能性,执委会倒并不是特别担心——届时许心素的部属应该已经大量装备了海汉出产的武器,穿越集团在弹药供应和维护保养上就足以卡住对方脖子,更别说武器本身在性能上就存在的巨大代差了。 宁崎没有把话完全说透,搞得董烟云也有些云里雾里。不过他好歹也在许心素身边当差多年,虽然没去过日本,但对日本商人与荷兰东印度公司之间的龌蹉还是很清楚的,既然东印度公司关押了日本商人,那这事闹大之后会有什么后果,董烟云也能推测出几分。只是他实在想不通,发生在大员岛上的事情,这偏居于琼州岛南隅的海汉人是怎么得到的消息。 如果是别人说出这种没头没尾的话,董烟云恐怕听都不会听完就直接嗤之以鼻了。日本跟东印度公司每年的交易额都在百万两上下,这么大的生意,双方一直都很小心地维护着,就算是许心素都一直没有太好的插手方法,否则早就直接把生丝贩去日本卖高价了。大明、日本、东印度公司这三方之间的利益纠葛复杂至极,又岂是局外人能够妄加评论的? 不过说这话的是海汉人中的高层人员,那就要另当别论了。这可不仅仅只是因为现在福建方面有求于海汉人,对于海汉人的意见要给予足够的重视,更为重要的是,在来胜利港之前,董烟云在广州也听到了某些让人震惊的传闻。 据说在天启帝驾崩、崇祯帝登基之前,海汉人便给了“福瑞丰”李家某些提示,让李家与广东本地的阉党划清界线。这种传言的可靠度本来不足采信,但在最近几个月全国范围内阉党清查当中,广州也有不少商人因为过去与阉党来往密切而被拖下水,在当地官场交游广泛的“福瑞丰”却神奇地逃过了一劫,这中间的玄机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了。 董烟云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如果仅仅只是停留在市井传言的程度,他还未必会在意。不过“福瑞丰”方面也一直没有在任何场合对这类传言做过任何形式的澄清,反倒是在近期做了一件让董烟云看不懂的事情——李家的三公子李奈在某间酒楼跟两广总督李逢节的大公子因为小事起了纠纷,据说差点就动了手。而事后“福瑞丰”这边并没有任何的善后措施,既没有明面上的赔礼道歉,也没有私底下托人说和,似乎毫不担心就此得罪了总督大人。 李逢节的大公子是谁,董烟云不认识,但李奈他却是见过的——他两次造访驻广办,都见到了这位据说与海汉人来往甚密的李三公子与海汉人谈笑风生。虽然没有直接接触,董烟云也知道这位李三公子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而且周游过不少地方,不管文化水平还是思想见识都非同一般,像他这种在广州城小有名气的富二代,怎么可能那么不明智地得罪了两广地区一把手的大公子? 鉴于“福瑞丰”在此之前所交恶的一些本地官员纷纷在阉党清查中落马,董烟云认为李奈的行动极有可能是有意而为之——故意制造出这么一起事端,以表明自家与两广总督李逢节并非一路人。这种行为非常危险,几近作死,如果李逢节能在这位子上再待个一年半载,“福瑞丰”这边铁定日子不好过。就算李逢节一时拿不住“福瑞丰”什么大的把柄,但好歹也是两广总督、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这么多职位在身,总会找到其他招数来慢慢耗死“福瑞丰”。 可如果李逢节真在近期就倒了,那“福瑞丰”可就又一次赌对了。这种情况并非不可能,最近这几年,两广总督可是如同走马灯一般,轮换速度之快堪称史上少见。这个节奏是从陈邦瞻在天启四年将位子交给胡应台开始,接着当年胡应台就被何士晋接任,而何士晋也没坐太久,天启五年又把位子交给了商周祚。商周祚上台第二年又升了兵部尚书,却在当年就请求退休,放弃了身上的所有公职,于是天启六年便由现在在位的李逢节接任。 四年时间四任总督,谁都不敢打包票这李逢节能在两广总督的职位上坐多久,说不定新帝头脑一热,哪一天撤他职位的圣旨就会降临广州。但问题是没人敢拿自己身家去赌这个,而“福瑞丰”却这么做了,董烟云认为这其中肯定有某种自己所不知的理由。而依照“福瑞丰”李三公子与海汉人的亲密程度来看,董烟云不得不承认传闻中海汉人对“福瑞丰”仙人指路的说法其实还是有一定的可信度。 不过那些终究都是广东的事,许心素的产业几乎都在福建,两广总督换不换人,影响不到许心素的家业,但日本跟东印度公司若是起了冲突,那就真的跟许心素有切身的利益关系了。如果要改变与日本、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贸易关系,那么很多事情越早准备就越好,而且这种准备工作肯定是要冒一些风险的,如果海汉人说的情况是真,那的确有机会大赚特赚,如果是胡诌一气,那可就真把许心素给坑苦了。 出于慎重考虑,董烟云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再打听一点内幕消息,至少要让自己确信这个姓宁的家伙不是在随意忽悠自己才行。董烟云斟酌了一下才道:“在下在广州的时候,曾听说‘福瑞丰’也得到了贵方对当下局势的颇多指点,不知是真是假?” “没错,是有这事。”宁崎对此毫不掩饰,当神棍就得有神棍的样子才行:“要不是我们给李家提前指路,‘福瑞丰’估计现在早就被锦衣卫给抄了。” 董烟云没想到宁崎回答得如此直接,顿时吓了一跳,试探着问道:“那不知近日‘福瑞丰’的李三公子跟两广总督的大公子起了冲突一事,贵方怎么看?” “什么起了冲突,就是我们让他去做的。”宁崎很爽快地承认了这个事实:“李逢节没几天官好做了,还贴他干嘛?早点闹翻了好,免得下任总督上了还以为“福瑞丰”是跟李逢节一头的!” “竟有此事?不知宁先生是从何得知?”董烟云对于宁崎的说法简直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天机!”宁崎一本正经地伸手指往天上指了指:“有些事,知道个大概就好,不能知道得太细,容易出事。” 董烟云道:“何以为证?” 宁崎叹口气道:“我就特别不喜欢阁下这种刨根问底的人……好吧,我如果不说点什么,估计你也信不了,那就说说李逢节李大人的继任者吧!” 旁边陶东来强忍住笑意配合道:“老宁,你这样连续泄漏天机,难道不怕遭天谴?” 宁崎叹口气道:“那也没办法啊,这是为了集体的利益,牺牲我个人也值了!” 董烟云一听这是有干货了,赶紧屏气凝神听宁崎泄漏天机。 “李逢节数月之内就会下课……不对,是罢免。”宁崎干咳了一声道:“接任他的人嘛,是以前任过广东巡按御史的王尊德王大人。” “不对不对!”董烟云连连摇头道:“你要是说别人也就罢了,但在下有一个同乡便是这位王大人家中仆役,在下对他可是略知一二!万历年间他的确是任过广东巡按御史,在天启五年还做过广西巡抚。几个月之前还被先帝任命过兵部右侍郎,但没当几天就被罢免了,现在正赋闲在家,怎么可能突然出来接任两广总督这种职位?” 宁崎摇头道:“董先生,你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天启帝用的那些人,你看现在还有多少能在位子上坐得好好的?天启帝罢免的人,崇祯帝难道就不能用?” 董烟云虽然是个走私商人出身,但心目中对皇权的敬畏还是有的,肯定不敢像宁崎这样妄议皇帝的做法,当下只是连连摇头,觉得这些海汉人真是出言无状,却讲不出什么反对的言论。 宁崎笑了笑,进一步剧透道:“这位接任的王大人也不是说就能一步到位,崇祯帝很快就会重新启用他,出任刑部右侍郎,不信你等着看就是了。半年之内,崇祯帝就会任命他当两广总督,另外还兼任广东巡抚。要想经营关系,现在就趁早烧冷灶,别到时候说我没提醒过你。” 董烟云惊讶地张大了嘴,半晌才喃喃道:“所以‘福瑞丰’那位李三公子就是听信了你们的话,才有此举动?” “你以为李家的人都疯了么?过几个月等李继峰成了新任两广总督的座上客,你就知道他们是不是发疯了。”宁崎很平静地说道:“两广总督一定会换人,日本跟红毛人之间一定会出大冲突,这两件事你回去之后,可以转述给你家主人。反正结果很快就能看到,验证起来也不需要太久。我希望在那之后,不管是阁下还是许大官人,都不要再有任何质疑我方决定的想法出现。” 董烟云此时由于接受的信息量太大,脑子已经快要宕机了。等他昏昏沉沉地告辞离开之后,陶东来才笑道:“宁崎,你这家伙是打算要走神棍路线了?” 宁崎笑道:“当神棍就算了,有悖于我在学生心目中大教育家的形象。适当的剧透还是可以用用的,施耐德在广州搞剧透收效很不错,我看这个办法以后都可以有针对性地进行使用,你说这事验证之后,许心素难道还有胆子质疑我们所作的决定吗?” “就算他不会全信,那起码也能增加我们的威信。”颜楚杰接话道。刚才宁崎忽悠董烟云的时候,他也是在旁边憋得不行,如果不是宁崎瞅空子瞪了他几眼,恐怕早就笑出声了。 陶东来收起笑容总结道:“船匠、蚕种、铜,最重要的三样东西基本都已经谈定了,接下来就是等着实施了。不过福建的确隔得太远了些,这一去一来,等他们组织好我们所需的东西再来胜利港,至少又是一两个月的时间了。日本那边的周期估计更长,半年之内能有日本的铜运过来就算不错了。” “那这次到底要不要卖军火给他们?”颜楚杰也把话题回到了正事上。 “卖,但还是要限量。枪可以多卖一些,火炮少卖。”陶东来对此已经有了相应的销售策略:“许心素是守城的一方,炮要是卖得太多,‘十八芝’可就完全没法继续打下去了。” “不过这家伙带了三十万两银子过来,也不能轻易就放跑了他。”宁崎摸着下巴道:“要不,明天给他单独搞个专场产品推介会?” “这个可以有。”陶东来点点头道:“虽然我们现在产能不足,不过可以先卖一些样品到福建,打打知名度,先把我们海汉商品的存在感刷出来再说。” 接下来的两天中,除了在执委会的安排之下参观胜利港的一系列基建工程之外,董烟云也通过商务部门专门为他准备的产品推介会订购了不少海汉商品。这些东西他大多都已经在广州市面上以及驻广办的产品名册上见到过,甚至有一些玻璃文具在漳州的时候就已经看到有商家发售。不过胜利港的产地出货价,的确要比广州低了一大截,而且可以挑选的货物品种要比广州丰富得多——广州那边很多东西一上市就会迅速销售一空,长期都处于有市无价的断货状态。至于福建就更不用说了,基本就只有零星的海汉货物能够贩运过来,到目前为止也只是少数社会高层人士的收藏品而已,海汉商品的名声也远远不及广州那么响亮。 但董烟云是老商人了,物以稀为贵这个道理他是很明白的,这些东西即便在福建没有太大名气,但贩运回去之后的销售状况却肯定会极为火爆。能在广州市面上造成流行风潮的商品,要在福建复制一次过程也并不算难,海汉商品的火爆状况是如何在广州炒作起来的,他早就已经在当地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董烟云甚至完全能够现在就脑补出这些海汉商品运回福建之后受到疯抢的场面——漳州、泉州、福州这几个州府的有钱人真的不要太多,像玻璃制品之类的东西,他们真的会拿出同等重量的银子来购买。 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这次从胜利港采购到的两百支火绳枪和两门海汉炮。虽然数量的确少了一点,但至少不是空手而归,董烟云回去之后也能够向自己主家交差了。至于下次再来胜利港的时候能够买到多少军火,海汉人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那得视他下次能从福建带来多少有用的东西而定。 除此之外,董烟云也不能免俗地在胜利港圈了一块地,并预付了两年的土地使用金。虽然这事是他自作主张,但在看到诸多大陆商家都在这里投资圈地兴建商栈之后,董烟云相信自己的决定也能得到许心素的认可。当然最重要的是,这里的进港航道两边所修筑的密密麻麻的炮台,让人非常有安全感,董烟云甚至觉得哪怕是“十八芝”的船队到了这里,恐怕也讨不了好去。 第二卷扩张之路 295.第295章 全面推进 从年前的备战扩编开始,建设部和军警部便加紧了对胜利港防御工事群的修筑工作。工事群的主体工程就是港湾入口两岸的炮台群,在去年结束的一期工程中已经完成了东岸军营区旁边的炮台群共八个炮台二十四个炮位的修筑——当然火炮和炮兵还并没有完全到位。二期工程则是以榆林半岛上的炮台为主,完工之后将从东西两个方向对进入胜利港的航道建立起毫无死角的火力覆盖区。 不过相比于位于港湾东岸的一期工程,榆林半岛伸入南海这片高地并不利于大型工程的修建,在此之前也仅仅只在最高点修建了一处预警观察哨而已。不过在这次的海汉民团出征期间,陶东来坐镇大本营专门主抓了这个工程项目,从新年伊始到二月下旬,建设部持续投入劳工抢筑二期炮台,截止目前已经完成了预计工程量的70%,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肯定就能够完工了。 由于二期炮台所在位置地势较为陡峭,因此炮位没有一期那么多,仅仅六个炮台十八个炮位。但就算如此,完工之后的胜利港岸防炮工事群的规模也肯定算是远东地区首屈一指,此时荷兰人正在台湾岛上修筑的热兰遮城,其火力输出能力也远远不及胜利港的这片岸防炮台。 当然了,大量的炮位设置所需的炮兵又一次给军警部带来了极大压力。想要充分发挥出这些炮台的威力,那军警部至少需要一支三百人左右的岸防炮部队才行。而兵员数量一直都是制约军方发展的最大瓶颈,除了不断地培训新炮兵之外,对于现在有限的炮兵该如何安排,军警部里也有两种不同的意见。 一种是认为应该首先立足于防御,反正近期也没有对外的战斗,就应该将现有的陆军炮兵优先派遣到岸防炮工事中服役,以充分发挥其作用。而另一种意见则认为既然现在已经在开始招收海军人员,那么炮兵就应该优先选择上舰,否则造船厂现在拼命赶制的战船就没有太大意义了——没有炮兵的战船,那跟民船又能有多大区别? 军警部吵得不可开交的同时,海军的兵员征召计划却进行得如火如荼。或许是这次的远征战果起了作用,海军的征兵工作十分顺利,报名的青年人远远超过了军警部事前的估计。军警部预计第一期招收三百名预备水兵,但实际报名人数在三天内就破千了,这还不算那些自愿从民船水手转为战船水手的人员。 海运部在这次的海军筹备工作中充分配合军警部的工作,对下属的水手船员们也作了政策宣传,凡是自愿转去战船服役的人,今后都可享受海汉民团士兵的同等待遇,不管是收入、伤亡抚恤、劳工积分等等,都要比现有的待遇上浮一个台阶。对于这样的诱惑,自然有不少胆大之人选择了转行进入海军系统——反正都是在海上行船,冒的风险也是一样,但海军阵亡抚恤金可比民船水手高了若干倍啊! 二月二十五日,安南战后运来的第一批移民抵达了胜利港,装了整整八条大船。按北越所提供的数据,共一千四百余人,其中青壮男子就超过千人。丝毫不出意料的是,这批移民中的八成都是此次南北大战中的南方战俘人员,每十人用绳索捆成长串,下船时场面堪称壮观。 这次的南北大战中,北越最后俘获的南越参战人员超过万人,而升龙府方面肯定不会浪费粮食白白养活这些人口,正好与海汉方面有每月提供两千人口的合作协议,于是这些人的最终流向多半都会去到穿越集团的控制区。除了胜利港之外,黑土港也会少量接纳一些战俘人口,分配到那些较为危险的工作岗位上去,例如对人性毒害性极强,制作煤焦油的作坊。 好在执委会早就接到了驻越部队的报告,提前扩建了劳改营,并且在胜利港与田独工业区之间专门修建了一个劳改营分部,这次运抵胜利港的战俘人员,绝大部分都会被分配到新劳改营服苦役,他们的工作就是参与修建两地之间的第一条轨道交通线。 胜利港——田独之间的轨道交通线一期工程全长约九公里,单线铺设轨道,为降低施工难度,整条线路全部位于田独河西岸,避免了架桥的麻烦。为了方便来往错车,中间在三公里、六公里的距离上会修筑两段双向复线通道。二期工程会完成复线化建设,并且将轨道延伸至榆林半岛的西端,覆盖整个胜利港港区。整个工程规划的预计工期原本是八个月,不过在与北越达成移民输送协议之后,有源源不断的劳动力供给,建设部已经开始采用了多点同时施工的方式,预计可以将工期缩短至五到六个月之间。 截止二月底,轨道交通线的工程进度已经完成大约60%,建设部也想方设法在加快工程建设速度,力争能够在四月一日穿越周年庆的时候举行工程竣工仪式作为献礼。 由于在穿越之初的几个月里,建设部就下了大力气修通了道路,虽然只是普通土路,但也给现在的轨道建设工程减少了不少的工作量,主要就是堆筑碎石路基,铺设枕木和轨道。在完成轨道铺设之后,修路的劳工们还得将现有路面进一步拓宽,因为建设部的下一步计划还要对两地之间的普通路面进行整体固化处理,以加强道路的通行能力,同时避免在每年的雨季中都需要抽调大量的人力来对道路进行维护。 在大量引进战俘及海外劳工之后,穿越集团的建设工程用工成本也迅速下降。原本参与这些基建工程的几乎都是归化民,而非归化民的使用耗费只有归化民的五分之一不到,这样一来,整个工程的造价也就大为降低了。而已经在之前练出一些基本手艺的建筑工人们,则被分配到新的工地上,从事技术含量更高的工作。 住房问题已经是执委会上老生常谈的话题,但在此之前一直都没能得到妥善的解决,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单纯的劳动力不足。而从北越源源不断输送进来的人口正好可以缓解这个问题,建设部也终于有能力在多个项目同时施工的情况之下,开工建设所有人期盼已久的个人宿舍。 由于相当一部分穿越众已经被分散委派到胜利港之外的地区,其实现在并不存在穿越初期那种住宿条件紧张的局面,像一号基地内甚至还腾出了七八间活动板房,作为招待外来客商的临时招待所使用。李奈、罗升东这些熟客来胜利港的时候,一般都是直接入住到基地内的招待所里。而普通的穿越众现在也已经从穿越初期的六人甚至八人一间房,逐步变成了两人甚至一人一间的状况。 但作为享受过后世城市生活的这些穿越众来说,活动板房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大家辛辛苦苦来到这里搞建设,也是盼着能够早点享受人上人的生活,住宿条件就是最基本的衡量标准之一。虽说现在条件有限,不可能给每个人都修一套深宅大院配上百十个家仆,但至少每人都应该拥有一套像样的住房才是。如今建设部主动提出了修建个人宿舍的计划,执委会对这个提案丝毫没有迟滞,当场就全票通过批准了实施——对人员、建材等等的优先使用权评定,甚至还排在胜利港商务区之前,仅次于榆林炮台和轨道交通线而已。 关于个人宿舍的房屋结构,建设部倒是早就准备了好几套方案,最后经过各部门组织投票之后,选择了施工难度相对较低的筒子楼结构。不过相较于另一个时空中的兵营式筒子楼,建设部的方案更类似于快捷酒店的结构设计,每间房面积不大,但都配有单独的卫生间。为了减少工作量,内部的家具、装修等等也都采取统一的标准。 当然如果愿意自己折腾的,也可以先到建设部进行登记,届时建设部也会留出相应的毛坯房交给房主自行打理。不过以目前穿越众所承担的工作量而言,恐怕没人有这个多余的精神去自己装修房屋。 考虑到施工难度和安全性,筒子楼宿舍都只有两层,每层的住房相对分布于走廊两侧,每栋共住四十户人,不管是单身还是夫妇都可分到一套房,有子女者可酌情申请两套房。至于厨房问题,建设部并没有做特别的考虑,毕竟现在全都是吃大锅饭,届时在宿舍区旁边专门修一个穿越众专用的食堂就是了。这样不但方便了大家的生活,而且也能避免集体宿舍中容易出现的用火安全问题。 这样的宿舍虽然还是没有摆脱集体宿舍的性质,但对于在活动板房中住了快一年的穿越众来说,却无异于脱胎换骨的改变。建设部将从三月初开始,在胜利港一号基地与田独的二号基地同时开工修建新宿舍,并且开始组织公开摇号分房。 因为建设速度有限,交房只能分批进行,不可能所有人都同时分到新房。为了公平起见,也只能用摇号这种方式来解决供需不足的矛盾了。几乎所有在胜利港地区的穿越众都参与了三月一日至三日的摇号活动,甚至连驻崖办的几个人也特地轮换着分两天回到胜利港来摇号。至于驻北越和驻广州的人员就的确太远了一点,没办法安排参加第一批的摇号分房福利了。 首批福利房共八十套,胜利港与田独各四十套,按照单位驻地的不同,成员们分别参与了两地的摇号。按比例来说,参与摇号人员基本上有四分之一的机率得到福利房,中奖率还是比较高的。 作为领导莅临现场的执委会委员们首先摇号,这也是他们仅有的一点“优待”了。不过执委会这帮人大概是摇号之前都没洗手,居然险些来了个全军覆没,九个人上去摇就只有宁崎一人摇到了一套房。但他也没好意思独享这份荣耀,而是主动当场就转让给了袁若修、朱萍老两口,这一举动也得到了在场群众一片掌声。 而田独地区由于单位性质的原因,驻田独一地的穿越众绝大部分都是隶属于工业部的编制,四十套房几乎被工业部所包揽,工业部也因此而成为这次摇号分房活动的最大赢家。而输得最惨的则是海运部,从头到尾无一人中签,不过海运部这帮人倒也不是很在意,摇完之后嘻嘻哈哈就离去了。毕竟这次不中还有下次,无非就是多等两个月而已,迟早也会有福利房分到自己头上的。 这次所修建的成员宿舍也并非长期标准住房,事实上建设部的图纸库里还有大量的一楼一底独栋住所设计图。不过有鉴于施工量太大,目前还不能作为成员标配来进行推广。而且按照执委会的长远规划方案,田独和胜利港都并非今后的主要商住区,现在大兴土木,几年后还是会面临集体拆迁的问题,没有必要费那么多的工夫。倒是现在修建的这种筒子楼,今后还可以逐步增加,作为归化民的职工宿舍来使用。 除了这两处宿舍楼工地之外,港湾东边的军营区也开始破土施工。由于今年内的扩军计划已经开始实施,军警部预计年内的作战人员编制会从现在的不足千人的规模扩张至少一到两倍,届时现有的营区就无法驻扎太多的人员。现在既然在建材、劳力方面都有了比较稳定的供应,军警部自然也不会落后于人,打算自行修建砖石结构的军营宿舍,标准就按照现在的筒子楼宿舍来,只是居住密度要大上几倍了。 盐场公社的技改及扩建工程近期也已经告一段落,按照盐场大总管安西提供的数据,目前胜利港盐场的月产量已经能达到350吨上下,年产量有望保持在4000吨以上。如果以同时代的生产能力来衡量,这简直就已经是天文数字,满足整个海南岛的民用食盐已经绰绰有余了。几个月之前难以兼顾的大陆和北越的食盐市场,现在也基本能够松开口子,逐步提高供应量了。 不过相比之下,去年十月才开始开发的铁炉港显然进度要慢得多,截止目前虽然已经成了两个公社,并迁入了上千移民,但盐场建设的进度并不是很快,目前的产量还没达到胜利港盐场在扩建之前的水平。究其原因,主要还是因为铁炉港距离胜利港较远,很多生产工具和材料都不得不从胜利港通过船只运往铁炉港,一来一去之间就要消耗不少的时间。另外在出兵讨伐南越这前后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里,由于海上运力紧张,铁炉港方面的物资供应也出现了一些问题,造成了盐场建设工程的停滞。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铁炉港的两个公社一边修建盐场生产设施,一边也在修筑向西的山谷通道。只要早日能够修通这条长约七公里的陆上通道,那么铁炉港就可以直通田独,今后的物资运输所需时间至少能比现在减少一半。 除了铁炉港的移民之外,还有一拨人也参与了这条山谷通道的建设工作,这就是从内陆山区搬迁出来的符山峒山民。按照与执委会的协定,符山峒的数百户黎人被安置到田独与铁炉港之间的这道山谷中定居,由民政府负责提供给他们生活所需的物品和粮食,农业部指导他们在这里开垦山林,种植各种山地经济作物。执委会同时也鼓励他们参与通往铁炉港的道路修建,以食盐等生活必需品作为他们的劳动报酬。单以劳动力成本而论,这些迁居出来的黎人简直跟劳改营的犯人差不了多少。 除了这条山谷通道之外,黎人们同时还在开辟出另一条通往亚龙湾农业开发区的陆上通道。这条通道同样是从田独出发,终点是胜利港与铁炉港之间的亚龙湾临海平原。从长度上说,这条通道比田独通往铁炉港的路线短了将近一半,但地势要稍微复杂一些。而目前亚龙湾农业开发区已经靠着前期迁入的近千移民,开垦并种植了面积两千多亩的农作物,其中以农业部特别看重的甘蔗为主。 按照农业部的发展规划,今后在亚龙湾开发区至少保持两到三个公社的人员编制,并逐步将这片临海平原建设成三亚附近最大的蔗糖产区。 通过参与越南内战,大量从越南引进劳动力,在目前所进行的一系列工程建设、农业开发等项目中,穿越集团正逐步摆脱人力资源瓶颈,加快建设步伐。胜利港地区现在虽然还不敢说是铁板一块,但这里由于穿越集团的存在而营造出的特殊社会环境,已经开始随着各种建设项目的进行逐渐突显出来。 第二卷扩张之路 296.第296章 崖州卫所军 胜利港地区的社会变化并不仅仅只作用于本地而已,随着建设进程的逐步加快,“海汉”的影响力也开始渐渐扩散到周边地区,特别是与胜利港相隔不过百里的崖州,这种影响的效应正越来越明显地开始改变当地人的生活环境。 邱元开打房门,站在门口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见张广正带着大富大贵两兄弟做广播体操,忍不住笑道:“你精神倒是好,还不忘锻炼身体。” “闲着没事做,也只能锻炼身体来打发时间了。我现在知道为什么美剧里那些犯人在放风时间都在练健身,这纯粹就是闲得!”张广抱怨了一句,拍拍两兄弟的头道:“去厨房把早饭端出来!” “老马呢?”邱元环视左右没见着马力科,便顺口问了一句。 张广随口应道:“今天轮到老马出去巡视,你忘了?” “这清闲日子……过得都糊涂了。”邱元摇摇头自嘲了一句。 驻崖办最近也没太多事情可忙了,何夕、穆夏柏、冯安楠相继离开之后,驻崖办就只剩下了四个办事人员。原本由军警部承担的日常巡视崖州城防状况的任务,由马力科和邱元两人接下,只是频率从过去的两天一次,改成了现在的每周一次。这倒不是他们偷懒不愿跑,实在是这差事已经越来越没有实际意义——驻崖州的卫所兵在最近几个月内逃役了至少一半,这些逃掉的人有一多半都通过各种途径悄悄进入了胜利港地区,成为了执委会旗下的雇佣劳工。有的去得早的,甚至已经都拿到了归化民的身份,就连现在的海汉民团当中,也不乏前大明卫所体系的逃兵。 而张广和赵晓若则是主内,维持驻崖办的日常事务。就目前而言,其实也没多少事情可做,无非就是每月跟牙行结算一下移民费用,该定时烧香的衙门或者个人,就派下人跑腿送送礼。昨天赵晓若搭船回胜利港参加福利房摇号去了,顺便见见分别已久的朋友们,估计会逗留一两天才回来。 刚吃完早饭,便有客人登门了,而且来头还不小,是海南卫崖州所的张千户,单论品级要比罗升东还高出两级,正五品的朝廷命官。这位张千户也算是海南土著,上数三代人据说都是在海南当卫所兵,到了他这一代终于是发达了,职业生涯混到了千户的高度。不过张千户的年纪也已经到了退休坎上,不出意外年内就会与现任的崖州知州、同知、水寨的何参将同期告老还乡。 邱元此前与这位张千户倒是在酒桌上有过好几次接触,因此也并不陌生,便将他迎入会客厅,让大富去泡了茶,这才问起张千户的来意。 张千户是个粗人,也没有兜圈子的意思,直接便表明了来意:“近日我崖州所有不少兵士逃离军营,据悉这些人都是去往胜利港方向,不知邱老板可有什么说法?” 邱元愕然道:“说法?我没有什么说法,这跟我们驻崖办有什么关系?张大人,我们是和你有过接触,但和你手下那些小兵可没什么接触,我们也没有兴趣去买通你手下的那些小兵,让他们悄悄逃跑。” 邱元说的的确是实情,这完全不是驻崖办有意为之,而是纯属这些卫所兵的自发行动。原因无他,这些士兵也都只是为了求一口饭吃而已。像崖州这么偏僻的地方,根本不能指望能从兵部拿到什么补助,就连作为正规边军的崖州水寨都还在使用万历年间的老式武器,就更别说这半军半农的卫所军了。不管是军粮还是军饷,大部分都得靠自己解决,而崖州这么个流放犯人的偏远之地,社会经济本就不太发达,再加上军头的克扣,底层士兵的生活一向都极其艰难,甚至还比不了一些自耕农。 而胜利港的出现则给了这些人新的希望,他们从各种渠道了解到海汉人给予普通劳工的各种优厚待遇——当然了,他们所得知的这些信息都是相关部门有意识安排的宣传手段而已。一部分胆大的人便放弃了卫所兵的身份,毅然迁去了胜利港。而当传闻中的各种待遇逐步都得到证实之后,越来越多的卫所兵选择了悄悄离开崖州,去胜利港生活。有些人甚至举家搬迁,妻儿老小一股脑全都迁走了。 最初这种状况并没有引起军头的重视,毕竟要在卫所系统里发财,靠的就是吃空饷喝兵血,空额多一点也未必是坏事。但很快这种情况就愈演愈烈,每月消失的人开始从五六个迅速上升到两位数,1628年1月间的逃离人数甚至接近百人,这对于原本就空额严重,总兵力不足千人的崖州卫所军而言可不是小事了,照这种速度发展下去,只怕拖不到年底,整个卫所军就会只剩下几个光杆司令了。 到了这种地步,卫所军的军头们自然不会再坐视不理,而逃兵们的去向也并不是什么秘密,很快卫所军的千总便找到驻崖办“兴师问罪”。 张千总叹口气道:“邱老板,如今不是追究谁让他们逃走的问题,在下也没有怪罪你们海汉人的意思,但事已至此,总得有个解决的办法吧?” 邱元眨巴眨巴眼睛道:“那张大人想怎么个解决法?” “自然需将这些逃兵一一追回,予以严惩!”张千户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贵方直接去胜利港抓人就是,大可不必来我们这儿耽搁时间。”邱元可不会吃他这套说法,立刻便硬邦邦地顶了回去。 “这个……话不是这么说的……”张千户大概也没料到邱元的态度如此强硬,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圆话才好。 之所以卫所军的人没有直接去胜利港抓逃兵,道理也很简单,他们也知道自己惹不起海汉人。海汉民团枪炮犀利,战力强大,这在崖州地区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军头们可没有要主动去送菜的打算。再说像张千户之流平时也没有少从驻崖办得到各种好处,直接撕破脸似乎也有点不讲道理。 邱元叹口气道:“张大人,你也知道我们在胜利港的摊子铺得很大,每个月到抵达胜利港的移民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根本不可能一一查验他们的身份,我们哪知道有没有崖州的逃兵混进去,你说是这个道理吧?” “是是是……”张千户连声应道。 “如果你们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某人是大明逃兵,那随时都可以去胜利港抓人,我们也不会拦着。我这态度算够配合了吧?”邱元继续问道。 “是是是……不过由我们去抓,似乎多有不便啊……”张千户一边说,一边管着邱元的脸色。 “问题是我们又不认识谁是逃兵,总不能由我们去抓吧?”邱元继续推卸着责任。 “可这……”张千总还欲分辩几句,这时候听得院子里传来声音:“张大人,这么早就登门,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和我们分享吗?” “是马老板回来了?正好正好,在下正有难题要向贵方求助!”张千总跟马力科也打过交道,知道这位才是驻崖办的正主,海汉人在崖州的一切事务,可都是这位马老板说了算的。看到马力科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张千总心里突然有一种救星降临的感觉。 马力科进屋落座之后,便听张千总把事情又讲了一遍,接着闭眼沉思了片刻才开口道:“张大人,那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是想把已经逃走的人抓回来?还是想阻止其他人继续逃跑?” 张千总倒也不糊涂,立刻应道:“自然是两者兼具最好!” “那恐怕很难!”马力科摇摇头道:“卫所兵的状况,我也略知一二,这些当兵的平时连饭都吃不饱,现在知道有别的地方能过上好日子,如何能不跑?张大人要想阻止其他人继续逃跑,我看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提高他们的待遇,让他们吃饱穿暖,军饷够用,自然就不会有别的念头了。至于抓人嘛,我同意邱元的意见,张大人大可自己带兵去胜利港试试看。” 马力科说这话的时候嘴角还挂着笑意,意图也是非常明显——想抓人你可以去抓,但抓不抓得到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张千总心里暗骂马力科也不厚道,老子要是能直接去胜利港抓人,还来驻崖办谈个屁啊。要是带着崖州这些兵去胜利港闹事,结果多半只有一种,就是全被关进海汉人的大牢里去。据说同知家的小舅子魏平去崖州当巡检的头几个月就是被海汉人囚禁起来了,被放出来的头一件事就是回崖州劝说自家姐夫支持水寨罗升东的老丈人出任下一任的知州,而罗升东在崖州已经是尽人皆知的“海汉党”,魏平这表现这分明就是已经被海汉人的手段给降服了,张千总可没准备让自己也去亲自体验一下海汉人的手段。 张千总想了想,只好换了一个角度继续叫苦:“马老板、邱老板,本官今年也是到了卸任交印的时候了,这逃兵一多了,军中的空额就没法弥补,到时候如何能与下任千总交接?届时若是事情闹大,让卫指挥使知道了,最后这麻烦还不是要追到贵方头上?贵方也不想因为这些小事情而节外生枝吧?” 马力科想了想道:“张大人,我是不是能这么认为,现在的问题并不在于崖州的卫所军里出现了多少逃兵,也不是这些逃兵能不能抓回来,剩下的人会不会继续逃,而是崖州卫所军的空额太多,以至于到时候会让你没法交差?” 张千总干咳了一声道:“马老板的看法虽有偏颇之嫌,倒也不失根本,本官的确有此顾虑。” 马力科笑了笑道:“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那其实问题很好解决。” “马老板请讲!”张千总一听,立刻就来了精神。 “到时候你这边缺多少,我海汉民团就补多少。实在没兵了,大可由我海汉民团顶上就是,崖州所编制一千一百二十人没错吧?嗯,应该问题不大!” 张千总眼睛瞪得跟牛眼似的:“马老板你说什么?用海汉民团顶替卫所兵?不可不可,这岂不是胡来!” “张大人你先别急着反对,听我慢慢给你分析。”马力科不慌不忙地回应道:“论军容军纪战斗力,我们海汉民团应该都在卫所军之上,这你应该不会否认吧?” 张千总很是无奈地点了点头,这不是上下的问题,而是实力相差悬殊。“探索号”在试航期间曾到过崖州附近拉练,张千总可是亲眼见过海汉民团在宁远河演练河岸登陆的场景——当然,这种军事演习肯定是打着与崖州水寨协同演练的旗号来进行的。 当时海汉民团的全火枪兵配置和有序的作战指挥,都给张千总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而且其军中配备的火炮之多,也足以让张千总这种老军头咋舌。整个崖州城才只有几门老得生锈的佛郎机炮,而海汉人却全是黝黑锃亮的自产大炮,就连船上都丧心病狂地布置了数门火炮。从那时候开始,张千总就很理解为何以罗升东为首的水寨上下会倒向了海汉人一方。 马力科慢慢腾腾地接着说道:“海汉民团从组建开始,就没向崖州官府讨要过一个铜板,从武器到军饷,从建设驻地到日常消耗,这可全都是我们自己掏钱的。由我们海汉民团来顶替卫所军,不需要你张大人从口袋里掏钱,所有的费用都由我们自行承担,这样够有诚意了吧?” “话虽如此,可这海汉民团的指挥权却并非在我卫所军手中,这城防重任,本官如何能轻易交予外人?”张千户显然还是不能接受马力科的建议。冒名顶替事小,但要是因此而在城防安全上出了岔子,他全家老小的性命可就危险了。 兵强马壮的海汉人会举起反旗攻打崖州自立门户,这种谣言并非没有在崖州出现过,早在驻崖办从崖州开始组织移民的时候就已经出现的类似的传闻。而随着海汉势力在胜利港的逐步稳固,这种谣言出现的频率也在逐渐增加。前阵子海汉民团从胜利港出发远征越南,这消息传到崖州之后就变成了海汉民团发兵攻打崖州,一时间还造成了崖州城小规模的混乱。好在驻崖办的准备工作做得比较充分,早早向各个衙门就通了气,像张千户这类官员早就得到了驻崖办的事先告知,这才没有酿成大乱。 关于海汉人到底会不会造反攻打崖州这件事,崖州本地的官员中十之七八是不信的,原因很简单,海汉人并不差钱,甚至可以说比崖州的明人要有钱得多。历来造反这种事大都是因为生活所迫而举旗,或是军中大将本来就拥有兵权,但海汉人全是些精于海贸的富家翁,哪来的造反动机?况且据说到了海汉人地盘上的移民都能有吃有住,海汉人占下崖州,还得替大明养活这一两万的人口,官员们可不信精明的海汉人会做这么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张千户自然也不相信这类传言,否则他也不会与驻崖办保持来往。但信不信是一回事,这兵权却是另一回事,要真让海汉民团进了崖州城,到时候这地方由谁说了算?张千户可不会指望海汉人到时候还能听自己的指挥,海汉人要是把心一横,这崖州立刻就不再是大明的属地了。 “我看这样吧,张大人不用急着下定论,不如先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马力科注意到张千户的情绪,对他的心思也猜到了七八分,便没有急于促成此事:“我再重申一次,我们对于崖州城并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我们海汉人很乐于与大明合作,与崖州官府合作,一起维护好崖州地区的繁荣安定。不管是商贸往来还是军事合作,只要需要我们出力的时候,张大人尽管招呼一声就是。” 送走了心神不定的张千户之后,邱元不禁笑道:“好你个老马,刚才你说话的时候很有一点外交部发言人的派头啊!” 马力科正色道:“我可不是跟他开玩笑,前两天我回胜利港参加福利房摇号的时候,跟执委会也谈过最近的形势变化,对崖州地区,我们尽可能采取和平演变,逐步架空官府的办法来进行控制。执委会已经跟罗升东谈妥了崖州水寨的去向问题,今后我们的海军会逐步取代崖州水寨,接手整个海南岛南岸的海上防务。如果可行的话,我很想试试看能不能把崖州的卫所军也用类似的方式解决掉。” “打着大明旗号的海汉民团,听起来很带感的样子。”邱元对于马力科的设想也非常赞赏:“不过就是不知道这个张千户能不能回心转意接受你的意见。” “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崖州卫所军的逃亡情况也会越来越严重的,拖到后面就不是我们求他提供方便,而是他要来求我们帮忙了!”马力科很有信心地说道。 第二卷扩张之路 297.第297章 巡视广州 近期从崖州逐渐外流的人口可不仅仅只是卫所体系的农兵,事实上整个崖州的劳动人口在近半年中都一直呈现出加速外流的状态——去向自然就是劳动力缺口极大的胜利港。 以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和物资供应能力而言,如果某地大量涌入人口,势必会面临粮食和物资供应的紧张。但目前粮食已经不再是限制迁往胜利港移民数量的主要因素,恰恰相反的是,胜利港地区的居民得到的物资供应状况反而大大地好于崖州。特别是食品供应方面,由于执委会采取了伙食配给制,归化民在食物上的基本花费低得惊人,而伙食水平却远远高于生活在崖州的时候。 与此相类似的还有其他的一些生活成本,如住房、医疗、教育等等,这些统一由执委会安排的项目让归化民节约了大量的费用,并且能享受到过去所不敢想象的生活水平。可以说除了名下没有拿到属于自己的土地之外,其他的一切待遇都要优于过去。而且土地也并非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按照海汉人所宣传的政策,只要取得归化民的身份之后好好做上几年工,等劳工等级升到一定程度就有望获得地租极低的土地。 要是觉得时间太长等不及,还可以直接报名参加海汉民团,民团兵可是几年服役期满立刻就能退伍拿地的,这种待遇在大明治下连想都不敢想——卫所兵屯田屯来屯去都成了军头们的私产,可从没听说过军头把地拿出来分给下面的小兵。 从1627年下半年开始,陆续便有一些经过挑选的“资深”归化民回到崖州劝说亲戚朋友迁往胜利港定居。在这些人的现身说法之下,崖州城内外很多社会底层人口开始主动外迁。截止目前,崖州城的居住人口已经比海汉人到来之前减少了将近四成,仍然留在这里的居民主要有四类人:一是吃公家饭的人,包括各个衙门和本地驻军,这都是被崖州城绑定的附属品;二是地方上的士绅大户,这些人基本都是轻易不会挪窝的;三是在周边地区拥有土地的小地主,听说海汉人那边不允许私人买卖土地,这些小地主自然也不愿轻易放弃目前的生活环境;最后一类是为数不多的自耕农,这类人留下的原因也与第三类相似,基本都是对海汉人处理土地问题的方法抱有极大顾虑。 大量的劳动人口外流所带来的后果就是崖州市面的逐步萧条,南门外的劳动力市场早就没了生意,现在根本不需牙行组织宣传,愿意去胜利港的居民自然知道在每月哪几天会有去往胜利港的移民船可以免费搭乘。由于本地已经没有多少油水可捞,当初为驻崖办组织移民的牙行现在早就不在崖州做买卖了,阵地也转移到了海南岛北边的几个城镇。 城北的宁远河码头上也不再像往日那样热闹,由于胜利港的逐渐繁荣,海南岛南边的货物集散地已经不再由崖州城独领风骚,许多客商都明智地选择了税赋为零的胜利港作为货物的终点。而运货到崖州城的客商除了上缴税赋的负担之外,还将面临另外一个麻烦就是本地已经很难找到力工,就连货物卸船这件事都已经变得很麻烦了。而胜利港就绝不会出现这个问题,只要船上装的是海汉人所需要的货物,卸船这环节连一个铜板都不需要花费,劳务费用都全由海汉人自行承担。 至于崖州城内则更显萧条,不管摊贩还是行人都比以前少了很多,一些做小买卖的店铺开始关门歇业,在外地有门路的人甚至已经开始兜售自家房产,准备离开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目前崖州城主要的人口输入渠道,就只剩下了每年发配至此的那点犯人了。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崖州大牢里除了少量的重刑犯和******,其他犯人中的大部分也被送去了胜利港为海汉人打工赚钱。如果刑部派人下来视察,崖州大牢相关单位上上下下的人基本没一个能逃掉责任的。 而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之下,驻崖办却已经不声不响地占据了本地几样主要生活物资的市场。来自胜利港的海汉精盐,以及来自北越地区的精煤和稻米,都以极其低廉的价格迅速击败了本地市场上的竞争对手。在穿越集团的调控之下,这几种生活物资的价格只有过去的一半,本地民众的接受度自然极高,并且因此而对海汉产生了更多的好感。而当这些基本生活物资的供应都被穿越集团所掌控,崖州城的未来走向其实也已经没有太大的悬念——驻崖办只要对这些物资的供应量稍稍作出调整,就足以影响崖州城的社会稳定了。 不过对执委会而言,像张千户这种本地官员的担心的确有些多余,短期内执委会还不会下达直接占领崖州城的命令——正如张千户所想的那样,占下崖州城对穿越集团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更多的作用恐怕只是彰显出叛乱实质而已。 穿越集团在三亚地区的发展规划,还是立足于胜利港,逐步向外扩张。随着劳动力输入速度的加快和外来海商客流量的逐步增加,执委会认为现在已经可以将新城区、新港区的建设计划列入到议事日程中了。 所谓的新城区,就是指以三亚河、临春河两条河流水系所覆盖的临海平原地区,也就是另一个时空中的三亚市区区域。两条河在近海处交汇,然后通过一个狭窄的入海口注入大海,而紧贴入海口的内陆港湾是极佳的天然良港。早在穿越之初,第一次派出考察队去崖州的时候,就已经对这个港湾作过实地考察,相关的建设计划也早就摆在了建设部的资料库里,只等合适的时机来实施。 如今穿越集团的劳动力充足,正是大干快上的好时机,建设部便再一次提出了开发新城区的计划。按照这个开发计划,今后的商贸、居住区将逐步从胜利港迁移到新的城区中,胜利港将慢慢过度为军事港口,而田独地区则将作为纯粹的工业区存在。 虽然这样的规划可能会与现在的胜利港开发计划有重复建设之嫌,但这也是本地建设中必须经历的过程,因为胜利港的确不适合长期作为商住区来使用——随着田独工业区的建设进程,田独河水系其实已经开始出现了轻度污染。工业区在上游,居住区在下游,这种围绕田独铁矿进行的工业布局会在今后逐渐显现出更严重的负面影响,执委会可不想等到田独河变成黑水河之后才开始组织搬迁。 按照建设部的规划,新城区将会围绕新港区来进行建设,仅仅是第一期工程,就需要投入劳工千人,整修新港河岸河道,同时要打通胜利港至新港区的陆上交通线,以便从大本营向工地上输送各种物资。以工程量而言,不亚于去年胜利港修建客货运综合码头的时期,不过由于人力上的状况已经得到极大改善,不会再像当时在劳动力需求方面那么捉襟见肘了。 这个规划原则上已经得到了执委会的认可,不过对外公布的时间却还要往后再压一压——还有一个月就是穿越一周年的纪念日了,类似这种比较大的动作,届时都会作为周年庆献礼来对本地民众进行公布。 三月三日,两艘“探索级”帆船在胜利港造船厂同期下水,开始进行最后的舾装工作。按照造船厂的进度安排,这两艘船有望能在周年庆之前完成舾装和试航,列入新成立的海军编制。同期开工的第三艘“探索级”帆船现在虽然还在船台上,但也已经进入了下水前的准备期,预计下水也就是一周内的事情。如果造船厂的手脚够快,三艘“探索级”同时入列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由于造船厂将主要的精力都集中在了“探索级”的建造上,更大的500吨级帆船的建造计划就受到了一定的影响。海运部原本打算能在一月底之前完成设计方案并在船台上铺设龙骨,但实际上这个工作一直延续到二月中旬才得以完成。两艘新船下水的时候,500吨级的大船还处于组装龙骨的阶段,能够赶在上半年完工就算不错了。 在代表军警部出席了下水仪式的第二天早上,陶东来便乘坐“闪电号”快速帆船悄悄离开了胜利港。他这次秘密出行的方向是广州,而之所以要对这次出行保密,执委会也是考虑到陶东来的身份比较特殊,如果海汉首领造访广州这个消息传出去了,难保不会有一些心思叵测的人动了坏心眼。 陶东来这次广州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代表执委会对驻外单位进行例行巡视,在目前的驻外单位中,黑土港、涂山半岛据点、驻崖办,陶东来都已经去巡视过工作,就只有驻广办那边还没有去过。二来执委会也需要了解一下驻广办目前进行的金融机构建设工作的具体进展情况——说白了就是代表执委会到地方上核查账目。 施耐德在新年时回胜利港参加完述职总结会之后,回广州时带去了足足十五万两现银和两千两黄金,作为驻广办开展通存通兑业务的启动资金。只要在驻广办办理了这个业务之后,海商们就不用再带着现银往返于胜利港与广州之间,只需有“海汉发展银行”开出的银票,就可以在驻广办或是胜利港的货币兑换中心直接换取足额现银,而且成色十足,无需再担心交易中的折色问题。 有施耐德这个老牌金融诈骗犯在广州坐镇指挥,对于运行中可能出现的制度漏洞,执委会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施耐德本身就是这方面的专家,他肯定会比执委会这帮人考虑得更为周全。陶东来这次去的主要目的也只是看看具体的运作状况,并听取一下当地使用者的评价。 从胜利港到珠江口的300多海里航程,“闪电号”仅仅只用了两天时间便完成了。但由于“闪电号”的外形太过惹眼,不适宜出现在广州城外,所以驻广办也早早就安排了船到珠江口外来让陶东来换乘。又花了一天半的时间,陶东来才终于抵达了广州城外的码头。 为了避免引起闲人的注意,驻广办并没有倾巢而出去码头迎接陶东来,只有何夕带着张船匠的小儿子张千智,雇了一顶软轿等在码头上。接到陶东来之后简单寒暄几句,便安排陶东来上轿回驻广办。 当然驻广办内又是另一番气象了,施耐德等人早就准备好了接风宴席,陶东来一进院子就被直接领到了酒桌上。 陶东来看着这一大桌酒菜忍不住打趣道:“你们这个接风宴,超标了啊!别忘了我的任务可是来检查贪腐问题的!” “陶总,要检查那也是吃饱了才有力气检查,超没超标那要看你有没有吃好,你要是觉得这顿没吃好,那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超标,大伙儿说是吧?”何夕不由分说便将陶东来按在了主位上。 陶东来自然也不会真的去计较驻广办这一顿饭价值多少银子,由于开展各种业务的需要,驻广办的财务自由度一直都相当大,日常千两银子以下的支出都不需要向大本营报备,只需在收支账上做好记录就行了。特别是何夕所从事的工作,有很多账目都是不适合公开的,相关的记录甚至连驻广办的一部分员工都没有权限调阅。 当晚宴席上陶东来也没有主动提及工作上的事情,所有人都在酒桌上尽兴而归。 第二天上午,陶东来才在书房中约见了施耐德和何夕,向他们了解驻广办目前的运作状况。 施耐德先递了一本簿子给陶东来:“这是参与通存通兑大明商户的登记资料。截止二月底,福广地区共有十七家商户使用了我们的通存通兑业务,最低交易金额一千两起,最高单笔交易金额七万五千两,是上个月‘福瑞丰’的生意,总交易金额现在已经超过我们当初带来的本金了。” 陶东来一边翻看簿子,一边微微点头。 施耐德继续说道:“按照目前的交易趋势来看,驻广办这边的现银输入量还是远远大于了输出量,这与我们目前保持的进出口贸易顺差是基本一致的。现在驻广办还有存银二十二万八千两,黄金有将近四千两。现在我们在驻广办外围接着后罩房的墙又扩建了一个院子,专门用来办理对外的银钱来往业务,等下我带你过去看看。” 陶东来抬起头道:“实际的运作中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主要还是信用度的问题。”施耐德毫不掩饰地说道:“虽然我们的产品在两广地区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但在金融领域,我们海汉这块招牌的信用度显然还远远不够。只有跟我们有直接贸易往来的商户,才会愿意使用我们开出的银票,而且这些商户出于安全考虑,基本都要求采用记名式银票,因此在市面上也根本不具备流通性。” “没关系,建立信用,让客户养成习惯,都是需要一段时期来慢慢进行的,这个不用太着急。起码我们现在已经开了一个好头,只要最富最有权势的这批人都开始使用我们的服务,向社会上推广就不会存在太大的难度了。”陶东来对于施耐德所说的问题还是给予了鼓励和安慰。 在这个贵金属作为主要流通货币的年代里,想要推行信用货币的难度自然很大,这不但需要强大的经济基础作为支撑,同时也要得到社会大众的逐步认可才行。价值观的的改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驻广办在大陆也不可能照搬胜利港的经验,直接废止了贵金属货币的流通。至少从通存通兑这个来说,以施耐德为首的金融部门所做的选择是极为正确的,这对于来往两地之间的客商具有极高的实用性,而且这批客商与穿越集团接触较多,“海汉”这块招牌在他们心目中的信用度也相对比较高一些。 当使用海汉金融服务的群体越来越大之后,相关部门就可以开始逐步推出不记名的代金纸币,作为信用货币在市面上进行流通——当然在未来相当一段时期内,流通范围都只能是在社会上层人士的圈子里而已。 银票这种东西在中国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宋元明三朝都曾有官方发行的银票,可惜的是官方虽然有发行信用货币的眼光,却没有管理货币的专业人员,最后都因为随意增发而造成纸券价值大跌,最后不得不被官方自行废止。从宋仁宗到清末,前前后后搞了八百多年,最终都没能形成一个完善的金融体系。而这种历史发展轨迹,正是施耐德等人下定决心要去改变的目标。 第二卷扩张之路 298.第298章 驻广办的新业务 “老爷,到时辰该出发了。” “知道了。”王勤应了一声,将一叠面值一千两的“海汉银票”和双方的交易文书小心翼翼地放进厚纸夹袋中,再装进了小小的花梨木公文箱里,合上箱盖。这种扁扁的方形文件箱是他在“海汉发展银行”开户所获得的赠品,箱子背面还刻有获赠者的名讳。 按海汉人的作派,都是将需要随身携带的各种文件、票据放在这种形状的箱子里,以避免受到污损。王勤便见过海汉驻广办的施总和何总外出时都提着类似形状的箱子,看起来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派头。不过海汉人的箱子似乎并不是木头所制,而是银光闪闪有点像银子打造的,但份量却似乎很轻的样子。 王勤当然会不知道rimowa这个牌子的铝镁合金公文箱是出自哪里,价值几何,但即便以他这17世纪的眼光,也能够感觉得出海汉人的这种随身装备逼格十足,因此在得到这个赠品之后,王勤便也开始有了随身携带公文箱的习惯。 王勤提着公文箱出了院子,回头对管家叮嘱道:“若是有人到访,就说我去海汉驻广办了。”管家连忙点头应下。 两个月之前,王勤代表惠州“海丰号”商行与驻广办谈成了矿石换海汉商品的买卖,“海丰号”在短时间内迅速成为了惠州府行情第一的商行,当地的达官显贵纷纷找上门来,托请“海丰号”代为购买市面上极为紧俏的海汉商品。按照海汉人的要求,“海丰号”组织运力向胜利港运送了两批共四船以矿石、锡锭、铅锭为主的货物,并换回了大量的海汉玻璃器,在惠州地面上赚了个盆满钵满。据王勤自己的估算,“海丰号”在这两次交易中所获的利润起码有近万两银子。 在此过程中功劳最大的王勤,也因此得到了大老板的嘉奖,在广州城内购置了一个小院作为他的落脚之处,从此以后他也不需再在客栈长期包房了。王勤个人的待遇也有所提高,他甚至有余力在广州雇佣了几个下人,还用了几百两银子从珠江的花船上赎买了一个清倌人,生活水平相比以前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王勤当然很清楚自己今日的享受是从何而来,因此他跑驻广办的频率比以前更勤了,就算没什么事情,至少每隔三五天也会去登门拜访联络一下感情。海汉人为什么要每月从惠州进口锡矿铅矿,王勤不知道也没兴趣打听,但只要海汉人还有这方面的需要,“海丰号”就能源源不断地从胜利港采购到更多的海汉商品,获取丰厚的利润。 自从驻广办推出了广州胜利港两地间银钱通存通兑的业务,王勤就成了第一批吃螃蟹的人。在驻广办订货时直接将银子交给海汉人,然后拿着海汉人开出的银票去胜利港提货就可以了,这样就避免了上万两银子跨海运输可能会出现的各种风险,而且这银票是记名可挂失的,就算是不小心遗失甚至是遭人抢劫,王勤也不用担心遭受实际的损失。 最让王勤觉得方便的是,由于“海丰号”与海汉人之间的交易都是放在广州结算,平时有大量的现银周转,要是放自己家里恐怕晚上连觉都睡不好,而放在海汉人那里,却感觉要放心得多。驻广办那帮护院的后生,一个个都是龙精虎猛,而且用的全是海汉造的火枪。王勤听一个相识的老板说过,海汉人这火枪据说比官军装备的鲁密铳还厉害,整个广州地面上也只有与海汉人关系密切的“福瑞丰”才能买到海汉人制造的火枪。有这么厉害的护卫,王勤自然是放心大胆地将“海丰号”名下的现银都存放在了驻广办里。 王勤乘坐的小轿从大东门出了广州城,顺着大路往东走了不远,便到了驻广办外面。 如今的驻广办不仅仅只是大门口门庭若市了,就连后门也停着一大堆轿子和马车。两个月之前,海汉人在驻广办院子的后面加盖了一圈院落,并挂出了“海汉发展银行”的招牌。从那时开始,驻广办的后门也变得热闹起来,不仅有了轿夫和马车在这里揽客,有了来此寻事做的力工,而且附近还出现了一些贩卖热食的小摊子——他们的生意对象当然不是驻广办里的有钱老爷们,而是在这里等活儿的普通民众。 王勤下了轿子之后,便碰到了一位熟人:“这不是马掌柜吗?幸会幸会!” 王勤在广州待的时间长了,地面人脉也渐渐熟了,这位“永丰布行”的马掌柜他自然是认得的。据说“永丰布行”是海汉人的头号布料供应商,海汉人从大陆所采购的布料当中,超过八成都是由“永丰布行”供货。而且海汉人对布料的需求量极大,王勤也不太明白他们买那么多的布料回胜利港干嘛,难道是做成衣服再卖回广州不成? 马掌柜笑嘻嘻应道:“王老板,又来取银子了啊!要不要先替你叫几个力工等着,过会儿好帮你抬银子出来。” 王勤也笑着应道:“马掌柜真是爱开玩笑!鄙行这点小买卖不过养家糊口而已,哪能与马掌柜相比,见笑见笑!” 这处新盖院落在大门外立着两尊一人高的石貔貅,门口上方挂着黑底金字“海汉发展银行”门匾,大门两边还站着黑衣黑裤的门卫。守门的护卫人员见这两人手里都提着自家赠送的花梨木公文箱,便点点头示意他们自行入内。 院内分为了北、东、南三块区域,中间是小小的天井。南边是办理一般银钱存取业务的“营业室”,两万两以下的银钱存取都可以在此办理。东边是“高级营业室”,负责处理超过两万两的银钱存取业务,不过王勤倒是一次都还没进去过。北边则是“特别事务处理室”,专门处理客户所遇到的各种麻烦,比如银钱的成色纠纷、银票挂失等等。为了防止第一次上门的客户摸不着头脑,在天井里还专门立了一块指示牌,简要说明了三个区域的不同功能。 两人都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办事了,轻车熟路地去了正南面的“营业室”办理手续。“营业室”里的布置也很简洁,一道黑色的大理石柜台横贯屋内,将整间屋子隔成了两部分,而柜台后方有两名海汉的工作人员正在为商户分别办理业务,其中一位商户面前的柜台上有一个打开的木箱子,里面满满都是银锭,少说也有两三千两之多,看样子是来存钱的。除了柜台上正在办理手续的客户之外,屋里还有几个人在等着,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轮不到他们。 两人入内之后,立刻便有小厮过来带他们到旁边的休息席就座,然后很快送上了热茶和点心,并发给他们两块号牌。王勤拿起号牌打量一下,转头问道:“马掌柜,这上面标注的数字是何意?为何你是甲七,而我是乙四?” “王老板最近没来这边办事吧?这是海汉人立的新规矩。”马掌柜向他解释道:“这是方便大家排号,等轮到你号牌的时候,自会有人来通知你。这样大家可以坐着慢慢等,也不怕乱了先后秩序。” “原来如此。”王勤一点便透,点点头赞道:“海汉人做事的确讲究章法,细处可见一斑啊!” 果然“甲字号”柜台的前一名客户办完手续离开之后,便有小厮大声唱号:“甲五号的客人,请到甲子号柜台办理手续!” 等了约莫半柱香的工夫,便轮到了王勤的号,王勤起身来到柜台前,将公文箱打开,拿出银票递了过去:“在下要兑换八千两现银。” “请稍等。”那名办事员接过银票查验一番之后,写了一张单据,然后让王勤签字画押。 王勤签好单据之后,那名办事员便拉动座位旁边的一根垂索,很快便有人过来拿走了那张单据,片刻之后有人用平板小车推着几口箱子出来了。 “海汉银,每锭一百两,共八十锭,需要查验成色吗?”办事员问道。 “不用了。”王勤对于这里发出来的银锭成色十分放心。最开始几次取现银的时候他还有点担心,要求查验,办事员都是当面用银剪子随机剪开银锭,事实证明海汉人的银锭成色比市面上的大多数杂银更好,与官银同属一个档次。 当然了,来存银子的话就没这么容易了,如果银子成色明显不足,海汉人是会要求进行折色处理的。为了避免出现这种纠纷,海汉人也一直在向王勤这样的客户推广不记名银票——这样他们在与其他人进行交易的时候,就不需要再将现银从海汉人的仓库里取出,直接拿银票给别人就行了。不过王勤对此还有些疑虑,总觉得不记名似乎就缺乏一种安全感。 “需要押送服务吗?”办事员继续问道。 “要。”王勤点点头。八千两银子好几百斤,可不是他一个人能带着到处走的。 “本地还是异地?” “本地,就进广州城。”王勤顿了顿又问道:“现在还可以押送银子到外地了?” “海汉发展银行”至开始营业以来,就一直有广州本地押送银子到户的服务——当然这并非免费服务,而是要收取千分之一的押送费用。本地客商一般不会选择这项服务,自己带几个下人就把银子运回去了。不过像王勤这样的外地客商顾及到安全问题,一般还是会愿意掏腰包让海汉人把银子直接送到家里。但在此之前,王勤还没有听说过能把银子送到外地去。 “这是我们近期开通的新服务,两广之内可到肇庆府、韶州府、南雄府、惠州府、潮州府,福建方向可到漳州府、汀州府、泉州府、延平府和兴化府,福州府预计会在两个月之内开通。”办事员瞄着桌上的文件,一板一眼地向王勤介绍道。 王勤有些不敢置信地追问道:“这……你们现在是连镖局也开起来了?有专门的镖队押镖?” 那名办事员摇摇头道:“由谁押运,小的不太清楚。” “这个问题,我来给王老板解释吧。” 王勤听到声音回头一看,连忙拱手道:“原来是施总!” “王老板,有没有时间单独聊几句?”施耐德也笑着拱拱手道。 “有有有,既然是施总相邀,再忙也有时间!”王勤连声应道。像他这种级别的商人,跟施耐德的交往多半都是在谈生意,极少有机会像一些本地商人那样与施耐德私下闲谈。如今一身富贵都系于海汉人,王勤对于这种邀约自然变得非常重视了。 “把王老板的银子清点好,尽快安排人送到王老板家里,不得有误!”施耐德对柜台后面的办事员吩咐了几句,这才对王勤作势道:“王老板,请吧!” 感受到屋内众人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王勤这下真是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熟客们都知道驻广办的这位施总很少出现在这里招呼客户——他一般都是负责贸易谈判,极少会在银行这边露面,只有本地的“福瑞丰”,或者是潮州府的“澄海行”这样的大商家来办理银行业务,才能有资格得到他的亲自接待。 出了银行的院子,施耐德直接将王勤带到了内院,进到一间书房当中。王勤进屋之后,见这里除了施耐德和何夕两个熟人之外,还有一名海汉装束的中年男子。 “介绍一下,这是我们陶东来陶总。”施耐德替两人互相介绍道:“这位是惠州‘海丰号’的王勤王老板。” 两人互相见礼,道了几句久仰之后,便各自入座。王勤很敏感地注意到驻广办的两名主管都是分坐在这位陶总两边,而他以前也似乎听说过海汉人的首领姓陶,于是对面前这位中年男子的身份就已经料到了七八分。 “今天请王老板过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王老板在使用我们海汉银行的业务期间,有什么想法和意见。”陶东来直接开门见山:“王老板不用避讳什么,我们了解这些只是为了能够向‘海丰号’这样的客户提供更好的服务,如果觉得我们有什么值得改进的地方,尽可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详参详。” 王勤愕然道:“这海汉银行的服务,在下自然是……觉得极好的。” 施耐德笑道:“王老板不用紧张,我们可不是在审问你,只是征求一下你的看法。如果你觉得挑不出什么毛病,那也可以说说你希望我们的银行还能有什么服务,或者是业务上还有什么不太明白的地方?” 王勤突然想起刚才在柜台的对话,便随口问道:“刚才听说可以将银子押送到异地了?这是怎么回事?” 施耐德解释道:“这也是我们根据客户的要求所推出的新服务内容,比如像王老板你这样的外地客户,需要我们将大量现银安全押运到惠州,那么我们就会派出一支专业的武装押运队来完成这件事,而收取的费用会比传统的镖局低得多,并且为了让客户们安心,我们还会提供丢镖全赔的服务。” 广州作为两广地区最大的对外贸易港,汇集了两广乃至外省的大量商人,其中一部分外地商人要将大量现银运回当地,就存在着一定的安全问题。而近年福广沿海海盗猖獗,从海上大量运银的风险极大,陆运开始成为越来越多有此需求的商户共同的选择。但以驻广办两次增员调整之后才不过一个排的驻守兵力而言,顶多就做一下本地的武装押运生意,多多少少还可以作为军费补贴,不过要承接异地金银押运却有些鞭长莫及了。因此在“海汉发展银行”开设初期,驻广办并没有推出相关的服务。 不过近期“福瑞丰”却是看到了银行的发展苗头,主动找上门来要求合股。施耐德自然不会把银行的股份分给外人,要知道“海汉发展银行”就是未来的央行雏形,这股份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私人掌握,何况还是大明的商户。在拒绝了李继峰的提议之后,施耐德则是向他们提出了另一个合作办法,开设一家镖局性质的机构,专门承接“海汉发展银行”的对外金银押运任务。 作为在两广地区布置了多家连锁店的大型商户,“福瑞丰”的地域布局的确具有穿越集团所不能企及的优势,而施耐德希望“福瑞丰”能够更有效地利用其前期的布局,将现有的依靠终端销售的经营模式逐步转变成渠道化、物流化的经营模式——当然这些术语不管是李继峰还是李奈都根本听不懂,他们只关心施耐德所说的这种“崭新的赚钱模式”该如何操作,怎么样才能获得更丰厚的利润,开镖局又跟新的经营模式有什么瓜葛。 第二卷扩张之路 299.第299章 武装押运的背后 从与大陆商家建立起商贸关系以来,商务部门一直都在致力于建设一个由广州为基点,向外地延伸开去的产品分销网,但有鉴于这个时代落后的交通条件和较为严苛的流动人口管制,商务部门在这个方面的进展十分缓慢,基本都是依靠着“福瑞丰”这种本地商户的自行运作,不管是效率还是可靠度都十分低下。特别是像军火、私盐一类的违禁品,要运往外地更是麻烦多多,就算“福瑞丰”这样的地头蛇也得小心翼翼地做很多遮掩的工作。 虽说目前穿越集团各种工业品的产能还远远无法供应大陆这么大的市场,但随着产能的逐渐扩大,商务部门也必须要在商品出现滞销之前开拓出更广大的销售市场才行。而现实的状况与商务部门所期望的快速高效的产品分销网相去甚远,想要改变这种现状,首先就得解决分销渠道的问题。 要建立专门的物流转运系统,现在的驻广办还力有未逮,所以施耐德等人经过合计之后,推出了另一个折衷又不失有效的办法,就是武装押运机构。 虽然这个时期还没有出现真正意义上的“镖局”,但功能类似的民间安全机构在这个时期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了。明正德年间就出现了过一种名为“打行”的组织,到了万历年间已经逐渐普及于各个大城市。这种用拳头图案做标志的民间安全机构都是公开挂牌营业,业务内容就是为行旅客商和富豪人家提供安全保护的服务,地方官府对其存在和运作规则也是认可的,“打行”所押运的贵重财物,还可以由官方出面贴上封条,以便让货主放心运送途中不会被人私自开箱。 作为两广地区的首府,广州城自然也有类似的组织,不过其规模和组织结构在驻广办看来都还属于“业余玩家”的水平,离驻广办的要求相差甚远,不太具备合作或者是收购的价值。倒是主动找上门的李家给了驻广办一个新思路——李家自己不是养着一支规模不小的民团吗?不如让他们把这支民团拉出来,然后成立一个新的机构来实现驻广办对分销渠道建设的初步计划。 这个设想无疑具有很强的可行性,李家民团从去年开始就已经逐步装备了从胜利港购买的二七式火绳枪及全套的单兵装备,并且民团的指挥人员也正分期分批地到胜利港接受统一的培训,受训时间甚至比北越协从军还长,其战斗力还是有一定保障的。另外这支民团在此之前就已经执行过几次押运任务,圆满地将数以十吨计的私盐运往了两广各地府城,已经证明了他们在这方面所具备的潜力。只要再作一些具有针对性的培训工作,短期内就可以把这支民团变成武装押运队来使用。 当然了,李家所关心的问题并不仅仅是自家民团的战斗力,更重要的是如何将这种战斗力化为赚钱能力。李家现在投入到这支民团上的费用已经超过万两,就算不能把本都找回来,能把日常维持费用挣出来也是好的。 对此驻广办也早准备了一套方案,今后这个武装押运机构的主要内容就分为内外两部分,对外主要承接贵重物品包括金银等等的押运工作,而这种对外业务所掩护的则是“福瑞丰”自家经营的违禁物运送。 目前“福瑞丰”仍是打着商队的名义从广州向外地运输军火私盐之类的违禁物,遮遮掩掩不说,经常连大路都不敢走,害怕遭到地方巡检司的盘查。而成立武装押运机构之后,“福瑞丰”就可以用押运物封箱的方式,来应对路途中可能出现的各种盘查——当然这封箱的封条,必须得找官府出面才行,否则其合法性就堪忧。至于如何跟地方官府沟通合作,这种小事情就不需要驻广办再一一指点了,老油条李继峰自然知道该怎么去操办。 驻广办把话点到这个份上,李家父子当然已经领悟到了其中的猫腻。镖队接一箱货的押运任务,完全可以带十箱货上路,至于其他九箱里面装的什么东西,途中也不会有人撕去官方封条查验。今后镖队就可以明目张胆地运送各种违禁物穿州过府,毋须再担心遭受盘查。往极端一点说,“福瑞丰”想要运货去哪里,完全就可以自行杜撰出一个委托人,然后运一批事实上根本不存在的货物上路。 要做到这种程度当然不会很容易,首先就得把广州各个沾边的衙门打点周全才行,这费用肯定不是个小数目。不过驻广办很慷慨地表示,成立这个机构的启动资金可以跟“福瑞丰”五五开,今后就当作是双方入股的生意,赔了一起分摊,赚了就按此比例对半分红。 对于这个提议,李家父子似乎也没什么反对的理由——如果这个机构成立,那么通过暗线走的货物肯定都是来自胜利港,海汉人要插一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且海汉人这样做无疑就承担了李家民团近半的日常维护费用,不管这个机构今后能不能赚钱,起码从这里就能省下一大笔了。 而驻广办当然也不是钱多了没地方投资,与“福瑞丰”合股搞这个生意还是有交换条件的:第一,此武装押运机构的日常管理和决策必须要有海汉专员的参与,所属人员要全部参与海汉方面安排的专业培训课程;第二,海汉方面有权派人随押运队全程参与押运过程,对今后的驻外地分机构,海汉方面也将派驻人手。 这两条要求的目的性是相当明确的,第二条要求根本就是照搬了何夕的原话,其作用就是要在建立分销渠道这个目的之外,还要依托这个押运机构的业务网络,将隶属于海汉的大陆情报网逐步建设起来。 何夕到广州已经有半年时间,但情报网的建立工作一直都局限于广州本地,很难有合适的机会向外地扩展。而这个合资的押运机构无疑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时机,今后只要镖队能够去到的地方,海汉的情报网也能很快就延伸过去,而且能够以合法的形式拥有一定程度的武装。 陶东来到广州的时候,驻广办已经和李家谈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基本就合作达成了一致意见。在听过了驻广办的当面汇报之后,陶东来也认为这是一套比较可行的方案——在商品分销网方面能够取得进展估计不会有驻广办预计的那么大,但对于在大陆建设情报系统的促进作用却是无可比拟的。光冲着这一点,陶东来就觉得这笔钱花得很值。 穿越集团这边实际的花费其实要远远小于两家协议中的数字,这是因为穿越集团的出资更多是以装备和专业训练教程来折价,现钱倒是真没掏多少。以李家民团两百人的规模来计算,穿越集团这边的出资额不过每年两三千两银子,多卖二三十吨盐就回来了。就算今后李家民团的规模扩大,其实也在穿越集团的承受能力之内,这点钱相比执委会批给驻广办情报部门的活动资金来说,真的只是个小数字而已。 当然像火枪这类的大杀器,肯定是不能让武装押运机构公开装备的,这种东西顶多只能装箱随行,绝不可能光天化日背着火枪招摇过市。不过这个问题在今年内就应该能够得到解决,胜利港的军工部门已经在研制一种短版火枪,射程虽然会缩短但威力会进一步加大,其用途主要是提供给北越那边钱天敦组建的特战连队使用,以方便他们在山地丛林的环境携行。 此外还有威力稍小的警用版会装备到即将成立的警察部门,如今广州这边有这个需求,那就可以在此基础上再降一档,出一个性能更弱化的短筒版本来装备李家民团。而至于李家民团原本所使用的火绳枪,则可以卖给福建方面,操作得好甚至还能有点小赚头——许心素那边可是在捧着银子等人卖武器。而李家民团则将有望成为胜利港之外第一个装备燧发武器的武装势力。 在搞定了李家之后,驻广办便立刻利用自己的业务关系,开始为尚在计划中的武装押运机构寻找客户,准备将武装押运业务作为银行的附属业务来进行推广。而目前在“海汉发展银行”开有户头,银钱来往数量巨大的这些外地客商,就成了施耐德等人重点关注的对象。像“海丰号”的银钱往来数目虽然不算数一数二,但具有极强的规律性,几乎每个月的月初,“海丰号”驻广州的业务主管王勤就会到驻广办取走五千到八千数目不等的现银,通过其他方式运回惠州总号。 正好陶东来也打算找客户了解一下银行的运作状况,于是施耐德便出面将王勤邀请到内院面谈。果然一问之下,王勤对于这件事很有兴趣,施耐德便抓住时机向他介绍了规划中的业务。 王勤听了之后反问道:“既然是贵方组织的护送队伍,在下自然是放心的,只是有一点不明,为何贵方的的护送费用会比别家更低?这但凡是沾上‘海汉’二字,可从未听说过有便宜货之说。” 施耐德笑道:“价格高低,那是与商品稀缺程度挂钩的,我们海汉的商品价格高,其实只是因为想买的人太多而我们的产能又很有限而已。等产能提高了,价格自然就会降低的。不过这个押运的买卖和商品不太一样,我们不是要靠这个赚多少钱,而是想凭借这个业务来扩展商路而已。” 王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不知他是信了还是没信。 施耐德自然也有没说出口的内容,押运的报价低可不完全是他刚才所说的理由,一部分是顺路运自家私货的利润,另外也有将这种武装押运队拓展成物流企业,靠着扩大运输量来压低单件运单成本的打算。就算前期略有亏损,但从长远来看,施耐德仍然对这门生意充满了信心。 陶东来接着又将话题转回到了银行的业务上,劝说王勤试用“海汉发展银行”即将推出的不记名式的小额银票。这种银票除了能够在胜利港使用之外,目前广州本地有“福瑞丰”、“永丰布行”、“海汉书局”等数家商户也将开始接受这种银票。另外像潮州府的“澄海行”,以及远在福建漳州、泉州的许氏商行,都已经与驻广办谈妥了这种小额银票的使用协议,并且年内“海汉发展银行”就会将分号开到漳州境内,届时在福建范围的商户,也可以在当地的分号享受到通存通兑的服务。 王勤所属的“海丰号”总号在惠州,距离漳州中间就隔着一个潮州府,与福建方面的业务来往也是很多的,这个消息倒是让他非常动心。在广州这边习惯了使用“海汉发展银行”提供的通存通兑服务之后,王勤的确是感受到了其便利性,如果漳州那边也能提供这样的服务,那么今后自家商号要从漳州贩运商品到广州,银钱上的交割可就方便多了。 当下王勤就顺口应允下来,并让施耐德立刻从他账上划出五百两换成这种不记名的小额银票。施耐德吩咐下去之后,不一会儿于小宝便端着个托盘进来了。托盘上是一叠面值分别为十两、五十两和一百两的新式银票,上面还压着一个小小的锦盒。 “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王老板可别嫌弃!”施耐德笑嘻嘻地将托盘推到了王勤面前。 王勤将那小锦盒打开一看,见是一枚一寸见方的玻璃印章,印文是“海丰王勤”的小篆体,当下连声谢道:“如此贵重之礼,在下如何担当得起!施总实在是太客气了!” 产能不足再加上有意识的炒作,海汉的玻璃制品在两广地区一直都居高不下,而只售予少量收藏家的定制品更是凤毛麟角。王勤在此之前曾经找驻广办替某位惠州富商定制过一套玻璃文具,仅仅是上面镌刻了主人家的名号和两首诗词,价格就在原本基础上翻了一倍。驻广办的产品名册上可是有明码标价,玻璃定制品刻字价格每字十两,尺寸超过五分的还要加收费用。像玻璃印章这种定制品,最低起价都在八十两以上,加上刻字,市价妥妥超过百两,王勤这么客气倒也不是装出来的。 施耐德道:“今后王老板有什么需要,只要写封书信,用这印章盖好落款,派人送来驻广办,我们会派人上门办理业务,省下王老板跑来跑去的麻烦。” 王勤合上盒盖,笑着应道:“那可不成,在下要是不来,如何能时时得到施总的指点?” 施耐德道:“说到这个,我最近倒是有一个构想,不知道王老板有没有兴趣参与其中。” “如果是好事,施总可别忘了算上在下这一份!”王勤此时心情大好,说话也开始随意起来。 施耐德解释道:“是这样,我们驻广办打算联合福广两地跟我们有贸易来往的商家,成立一个新的机构……” “商会?”王勤没等施耐德说完,便问了一句。 施耐德摇头道:“并不是只是传统的商会,这个机构的吸收对象是愿意跟我们合作,一起发财的商家,不受地域或者经营规模的限制。这是因为我们要做的生意比较大,单独一家两家联合起来实力还远远不够。” 王勤愕然道:“据在下所知,福广两省与贵方有生意来往的商家,至少也有二三十家之多,是何种生意竟然需要如此多的商家联合起来才能做?” 施耐德笑而不语,陶东来接过话头道:“王老板有没有去过胜利港?” 王勤点点头道:“有幸在一个月之前去过一次,只是那次去得匆忙,无暇去拜会施总。” 陶东来道:“那王老板觉得胜利港那地方怎么样?” 王勤想了想才应道:“在下初到之时,难以想象当地只是开埠不到一年的新港。无论是港口设施还是当地环境,都可算是在下去过的港口中数一数二的好!很早以前就听闻贵方精于工程营造,去到胜利港之后才算是见识了传闻中不能形容的厉害之处。在下当时还听到一些说法,称崖州官府有意将治下的一些荒地交给贵方开发。” “的确是有这事,不过我们当时还没有这么多的精力来经营胜利港以外的地区。”陶东来点点头肯定了王勤的说法:“如果现在有新的机会,打造出第二个、第三个胜利港,王老板会不会有兴趣参加?” 王勤眼睛一亮:“陶总不是在开玩笑吧?贵方真打算再开新埠?详情可否透露一二?” “当然可以。”陶东来点点头道:“我们刚才所说的新机构,就是为此而准备的。” 第二卷扩张之路 300.第300章 琼州联合开发集团公司 执委会这帮人当中虽然没有谁担任过政府高官,但如何进行区域开发,他们却是在穿越前看过了太多的实例。如果仅凭穿越集团自身的力量,向外拓展海汉式社会制度自然会困难重重,而且推动速度也难如人意。特别是像海南岛这种传统意义上的偏远地区,既无充足的劳动力人口又缺乏各种民生基础设施,仅靠穿越集团一家之力搞开发的效果的确有限,虽然胜利港的建设速度已经足以让这个时代的明人感到惊艳,但对于执委会来说终究还是太慢。 一个胜利港就花去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初步成型,那么开发崖州需要多久?开发整个海南岛又要多少年?说好的制霸世界,实现“地球上只有一个中国”的目标呢?当然最后一个目标的确太遥远了一些,穿越者们估计是很难看到实现的那一天了,但既然选择了来到这个时空,大多数人还是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做出一些改变历史进程,甚至名垂青史的大事,而想要依靠现在的发展速度去实现这样的目标,显然还是有一定困难的。 想要加速对崖州乃至整个海南岛地区进行开发,执委会最先想到办法就是“招商引资”。这个在穿越前那个时空被地方政府广泛使用的开发方式,已经拥有非常成熟的一整套操作模式可以套用,执委会想要进行模仿也不会有太多的技术问题。至于这么做会不会有越俎代庖之嫌,甚至跟地方官府产生冲突,执委会认为至少可以先在官方认可度较高的崖州地区进行一定阶段的试运行,再将成功经验逐步推广到海南岛上的其他地区。 事实上胜利港商务区的招商就是一次成功的试水,截止二月底胜利港管委会的登记资料,已经或者准备在胜利港设立商栈、开设商铺的各种商业机构和个人已超过二十家,圈地超过百亩,投资总额超过五万两白银,并由此创造出了大量的就业机会。以胜利港贸易量日渐上升的趋势来看,受到面积限制的胜利港商务区在日后恐怕很难满足外地客商们的投资热情,穿越集团必须要拿出更大的投资区域、更多的投资项目才行。 当然了,“招商引资”挂在嘴上只是四个字而已,但真正要实施起来还是有很多具体的情况要一一处理。总结另一个时空中的实际经验,执委会认为这个工作可主要分为几种类型:一是有项目要寻求资金来启动的,二是有资金要找项目投资的,三是既有项目又有资金,要找地方落户的,最后还有一种什么条件都没有的,就只能靠出让土地来吸引投资人了。 而穿越集团所具备的招商条件无疑是极有诱惑力的,有项目、有技术、有品牌、有资金,甚至还有部分地区的土地所有权,而且已经有胜利港这个成功项目的范本可供考察,从投资商的角度来看简直就是无可挑剔。执委会对此也极有信心,在年底的总结会上确定了相关的发展方向之后,执委会便将这一重任交给了施耐德领衔的驻广办来实施。 “海丰号”也并非施耐德所约谈的第一家招商对象,今天王勤其实是适逢其会,正好遇到了这个面谈的机会。像“福瑞丰”这种被执委会定义为“全天候战略合作伙伴”的对象,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开始在谈相关的合作内容了,不过因为知道此事的圈子很小,加上保密措施比较得当,所以相关的消息还没有流传到广州市面上去。不过施耐德早早就已经把“海汉发展银行”的所有客户都列入了约谈名单,赠送给王勤的那枚定制玻璃印章,其实也就是给招商对象们准备的小礼物而已。 而陶东来所说的新机构,就是执委会最近在组织筹备中的“琼州联合开发集团公司”,这个机构在成立之后将专门负责对外招揽商家投资海南岛,并负责处理经营相关的一切事务。 之所以名字里还会有“集团”两个字,是因为执委会准备给予这个机构的权限范围的确非常大,涉及的项目领域可不仅仅只是开个客栈、酒楼,建个工坊、农场之类的小打小闹,而是按照路矿、农林、基建、海运这样的大科目来划分,未来还将建立相应的下属公司来经营具体业务,而“集团公司”这一级的机构则是负责对开发项目进行统筹管理,以及与执委会之间的沟通。 与大明商人达成这种程度的合作关系,对穿越集团来说也是一种崭新的尝试。当然,从集团、公司这样的字眼,也能看出执委会对新机构进行规范化管理的决心。只是关于这个新机构的掌舵人究竟会花落谁家,目前执委会还没有作出最后的决定。候选人倒是有四五个,只是这个机构责任重大,执委会还必须要一一征求当事人的意见才行,陶东来这次来广州的任务之一,也是要再问问施耐德这个贸易主管的意思。 但王勤听完陶东来的介绍之后,却是有些不太明白:“请问陶总,这‘联合开发’在下倒是明白,可‘公司’又是何意?在下倒是听过福建那边有‘公司’为名的会社组织,不知与陶总所说的可是一回事?” 陶东来解释道:“孔夫子云,公者,数人之财,司者,运转之意。庄子云,积弊而为高,合小而为大,合并而为公之道,是为公司。我们所要成立的这个公司,就是聚众人之财,共同运作之意。” “公司”这个词语,最早的确是出现在明末清初的福建农村,其实是一种带有帮会性质的组织形式,不过这种民间组织跟陶东来所作的解释并没有太直接的关系,跟从事经营贸易活动的“公司”更是扯不上关系。但这种组织却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期内一直存在于民间,如清朝小刀会的安民告示中就盖着“大汉天德义兴公司”的大印。十八世纪华人在婆罗洲所成立的兰芳国,最初也是以“兰芳公司”为名的民间组织。一直到十九世纪末,东南亚地区都还有大量的“洪门”子弟使用各种公司的名义进行反清活动。 这种带有浓重政治色彩的机构跟陶东来所说的经济实体组织完全是两码事,而真正以盈利为目的经营性机构,其实是在鸦片战争之后才出现的。当然了,穿越集团的出现也顺理成章地改写了相关的历史,让作为经济实体存在的“公司”提前了两百多年出现在东亚地区。 王勤对陶东来半文半白的解释只听了个六分懂,不过他也已经明白海汉人口中的“公司”与自己过去所知的“公司”并不是同一回事。而这个所谓的“琼州联合开发集团公司”听起来虽然有些拗口,但既然是海汉人牵头主事,那想必应该还是有些内容的。 王勤干咳了一声道:“陶总,贵方的这个琼州联合……开发……集团公司……” “王老板可以称这个机构为‘琼联发’,我们也知道全称实在太长了一点。”陶东来笑着提示道。 “琼联发?这个名字听来还不错,联发联发,联手发财!”王勤顺口打趣了两句,然后接着问道:“那不知贵方打算如何经营这琼联发公司?” “首先我们会准备好一些开发项目,然后对加入我们这个机构的各个商家进行募资,商家们所出的资金将按比例折算成该项目的股份,除了会每年获取经营红利之外,出资者还可以在该项目的经营范围内享受到诸多的优惠待遇。”陶东来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份文书递给了王勤:“这是我们接下来要开始运作的一些项目,王老板可以先看看。” 王勤接过来,见封面上写着《崇祯元年琼联发经营项目概览》,随手一翻,第一页便是总纲,分为了路矿、农林、基建、海运四大部分,每个部分下面又列出若干个项目。 王勤瞟了一眼“农林”下面的项目列表,就有“琼州中北部蚕桑养殖推广计划”、“琼东南经济林木种植计划”、“崖州地区蔗糖产业布局”、“琼州油料作物种植区规划”、“南海香料作物营销方案”、“琼东南禽畜养殖计划”等等十几条,每条后面都还注明了“详情请见附件”的字样。 王勤又看了看自己最关心的“海运”,这个大项下面所列的小项目比“农林”还多,密密麻麻地足足列了大半张纸。王勤粗略地扫了一下,其中有“海汉造船技术推广”、“南海海运业规划”、“造船业五年规划”、“海员培训规范化方案”、“海上安全保险制度推广”等等,最后甚至还有“战船外销计划”、“海外据点的设立与经营”等等耸人听闻的项目。当然这些东西无一例外也并没有附上具体的内容描述,但仅仅只是看这些题目,就足以让人心中发痒了。 王勤上次去胜利港的时候,也毫无例外地被港湾中停靠的那些大铁船给震慑住了。但凡亲眼见识过这些漂浮在水面上的大铁船,一般都不会再对海汉人的造船技术抱有任何的质疑。而且胜利港修了那么大一片造船厂,看样子海汉人也真是打算在海运上大干一笔了。 王勤回过头再看那“路矿”、“基建”,也无一不是排满了各种经营项目,看得出海汉人对这个计划已经做过非常充分细致的策划。 王勤拿着文书端详了良久,才又开口问道:“陶总刚才说出资者除了经营分红之外,还可以享受到经营项目的优惠待遇,不知这是怎么个优惠法?” 陶东来解释道:“这个要根据不同的项目而定,比如王老板参股矿山,那么今后从我们这里购买精铁的价格就会享受股东才有的内部折扣。如果投资我们的造船业,那么以后从海汉船厂订制海船的价格也会照这个规则处理。我们所给予的优惠,都是很切合实际的方案,绝对不是嘴上说说,而是真正可以拿银子来衡量的。当然了,至于具体的优惠幅度,那也要视占股比例的多少而定。” 王勤所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指着文书上一处问道:“这个‘轨道交通建设工程’又是何意?” “这是我们目前正在胜利港地区建设的一种新兴陆路交通手段,在运输能力和输送速度上都大大优于传统的方式。我这么说王老板可能听得不是太明白,如果方便的话,王老板下月可到胜利港一看究竟。这东西好不好,到时候一眼便知。”陶东来也知道这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与其在这里说得天花乱坠,倒不如让对方到时候去看看实物。 轨道交通的一期工程最快在三月底就会竣工,而相关的工程并不会就此停下,轨道工程会在今后数年内随着穿越集团统治区的扩张而逐步外延。不过修路对人力物力财力的耗费都相当巨大,因此执委会也将这个项目划到“琼联发”的众多规划项目当中。 王勤的确不太明白陶东来所说的“轨道交通”是什么概念,但修路这件事他倒是听明白了,当下便追问道:“陶总,这修路要如何个经营法?难不成向路上的行人收费?” 陶东来笑道:“没错,就是你说的这样。至于怎么个收法,到时候你看了就知道了。” 王勤完全想象不出海汉人如何向走在这条路上的人进行收费,便又换了个问题道:“我看这还有修建民房的项目,据在下所知,民房大多是自己请工匠搭建,若是由公司来运作,这又该如何经营?” 这个问题可就真的问到陶东来的本行了,陶东来也是一时技痒,便简要地从如何划地规划、设计施工到市场操作、房产营销扼要说了一通,听得王勤全程合不拢嘴。 待到陶东来好不容易兴奋头过去,终于把房地产开发流程介绍完一遍之后,王勤才试探着问道:“陶总确定照此去做,当地民众就一定会花钱买房?” 陶东来道:“胜利港地区所有的地都是我们的,现在当地民众的住房,也全部是由我们提供的,换句话说他们现在房子实际上并非他们自己的财产,你说如果能够买到属于自己的住所,而且比他们现在的居住条件好得多,这些人愿不愿意掏这个钱?” “愿意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普通百姓要购买贵方规划的这种砖瓦大屋,只怕要有数年的积蓄才够。据在下所知,到胜利港讨生活的多半都是贫苦之人,要等到这些人存够买房的钱,那得等上多久?”王勤也不糊涂,并没有被陶东来这话给糊弄住。 陶东来笑道:“这个好办,谁想要买房又没有足够的钱,那可以找我们借啊!我们可以用很低的利息和很长的还款期来借钱给想要买房的民众,哪怕花十年、二十年慢慢还都行,这样就不用担心房子建好没人买了。” 王勤摇头道:“陶总,既然你也说了这琼联发是要聚财生财,大家掏钱凑这股份,自然都希望能够尽快见到收益,这要是十年二十年才能把借出去的钱收回来,那这生意不做也罢。” “王老板你误会了,琼联发只是搞项目开发,借钱这种事不是由琼联发来负责的。”施耐德适时插话道:“我们这家‘海汉发展银行’,才是负责这事的正主。” “这又是怎样一个操作法?”王勤发现自己的脑子已经有点跟不上这几个海汉人的思路了。 “如果有民众买房需要借钱,那就是找我们银行借,而我们会垫资把购房款付给琼联发,这样琼联发的股东们在卖掉房子的第一时间就能拿到收益。至于借款人的还款对象,那自然就是我们银行这边了。”施耐德微笑着给王勤解释道:“而我们银行,就靠吃这借款的利息来维持费用。” 王勤想了想,摇摇头道:“还是不妥,这些普通民众既无积蓄,又无土地,拿什么抵押给你们银行来借款?难不成拿自己这条命么?” “王老板,你忽视了这个交易过程中真正的交易物品啊!”陶东来摇摇头,对于王勤的智商表示了遗憾:“房子!至始至终,交易屋都是房子!” 王勤一拍手道:“对啊!直接拿房子作为抵押,若是还不起钱,那银行就把这房子收回去抵债了!好主意,好主意啊!” 房中其他几人都是相视而笑,这种在后世被视为生活常识的道理,在这个时代却被视为绝妙的赚钱主意。其实这倒不是王勤的脑子太笨,实在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商家并没有运作大型房地产项目的概念,商住性质的房产开发在这里完全就是一个前无古人的新兴行业。而穿越集团中有陶东来这种业界人士坐镇指挥,相关的开发项目想不赚钱都很难。 第二卷扩张之路 301.第301章 利益相关 当然要搞这种开发也不是嘴皮子上说说这么容易,实施过程中肯定会出现很多具体的困难。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土地归属权,私人盖房肯定先得买地,盖在自家地皮上的房子才会具有合法性。而这个时代的人可没有买地盖房再卖给别人住的这种概念,所以陶东来所提出的这套房地产开发方案对于王勤来说显得太过复杂了一些,光是其中的各种操作细节,就花了很长时间来逐一进行解释。 这个产业要想在现在的大明境内推广,势必会面临各种难题,有操作能力的商家对搞地产开发未必有信心,民众也未必会对这种新兴事物买账。但在穿越集团执政的三亚地区,可操作性就强多了。 首先当地的土地归属权几乎都已经被穿越集团拿到了手上,已经被收买到位的崖州官方也不会在相关问题上主动刁难,这样在开发过程中就不太可能出现地皮归属方面的纠纷。 其次当地现在也的确出现了住房方面的刚性需求,具备了开发房地产项目的客观条件。现在三亚地区的常驻人口已经过万,其中超过九成民众的居所仍然是以传统的木制船型屋为主,而且房屋产权都在执委会手上,民众对于早日拥有属于自己的房产有很强的欲望。而随着三亚本地产业的繁荣,人口输入速度还会逐步加速,房产需求还会进一步扩大,到时候根本不是房子卖不卖掉的问题,而是能不能买得到了。 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是执委会里拥有陶东来这样的资深专业人士,在操作房地产开发项目上可谓轻车熟路。相比那些缺乏实际经验,需要摸索着前行的建设项目,房地产无疑是“琼联发”准备向未来股东们重点推介的对象。 王勤听完陶东来的解说之后也是兴奋不已,手指慢慢在那本文书上摩挲着,如同抱着一块金砖似的。陶东来也不急着催促他作出决定,便静静地等着他考虑清楚。 半晌之后,王勤才又开口问道:“请问陶总,要如何才能获得‘琼联发’的参与资格?” 陶东来竖起三根手指道:“只要满足三个条件就行了。第一,首先必须得是我们的贸易合作伙伴,并且在‘海汉发展银行’开有户头。” 王勤点点头,这个条件的确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按他们所说那样每个项目都要募股、分红,那么操作起来金钱来往数量肯定非常大,海汉人自然是要通过自己的渠道和机构来管理这些资金才能放心。 “第二,要在‘海汉发展银行’存入白银一万两作为信誉保证金。当然这笔钱并不是说不能取出来,只是如果取走保证金,那就是自动表明放弃在‘琼联发’的一切待遇。毕竟我们准备的这些项目都是投入巨大,这样做也是为了防止有人从中使坏,我想王老板一定也能够理解我们的苦心。” 王勤微微皱眉,心道这可不仅仅只是保证金,而是在设准入门槛了。能拿出万两白银放在“海汉发展银行”当保证金的主,那自然身家不小,而想要跟着大户喝汤的人,这笔保证金就会将他们挡在门外了。而从这个小小的细节,王勤也能感受到海汉人的规划有多大了——人家为了省事,根本就不打算带小朋友玩了,能进到这个圈子,获得“琼联发”股东资格的人,肯定都是有头有脸的富商豪绅了。 “至于最后一点……”陶东来顿了一顿才接着说道:“参股的商家必须服从我们的股份认购方式。” “这是何意?”正在琢磨海汉人意图的王勤立刻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问道。 “琼联发的所有开发项目,我们海汉一方都必须要占五成一的股份,剩下的四成九才会对其他股东发售。”陶东来解释道:“未来各种跟经营相关的决议,都将由‘琼联发’股东会来作决定,放到具体的项目上来说,那就是谁股份多谁说了算!这一点我必须先和王老板说清楚,免得日后为这个起了误会。” 王勤心道这海汉人的心眼的确是多,这是想法设法要把经营主导权抓在手上了。不过海汉人这么做似乎也无可指责,毕竟项目是他们出的,实施地点也是在他们的地头上,具体实施操作的也是他们的人,作为出资的股东,唯一需要做的事情似乎就是等着收钱了。 至于说海汉人搞的这些项目会不会出现亏损,王勤倒是半点都不担心。海汉人出现在广州已经有半年了,可从未听说过他们有什么生意做亏过的。从驻广办开张到现在,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找上门希望能跟海汉人联营做买卖,可是都被海汉人婉拒了——就算是跟海汉人关系最为密切的“福瑞丰”,似乎也还没有走到联营这一步。 现在海汉人主动提出要招募股东联营,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只怕广州本地的富商们要抢破头。不过这三个条件,倒是能把门槛提升不少,毕竟很多人对于海汉人的真正实力还存有疑虑,未必敢把资金押在海汉人身上。也只有真正去过胜利港,见识过海汉人家底的这些敢于冒险的海商们,大概才会有足够的勇气参与这个联营计划。 而王勤本人从看完计划文书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决定要说服大老板,参与到海汉人的计划中去。这个“琼联发”最后能走到哪一步,王勤不敢妄言,但从海汉人的规划来看,有如此之多的项目要进行,“琼联发”成立后所将涉及到的资本恐怕会超过百万两。放眼整个福广两省数千里江山,这么大的买卖应该是绝无仅有的,至于能赚取的利润肯定也是天文数字,这样的机会可是万万不能错过。 当下王勤便代表“海丰号”与陶东来草签了合作意向书,并立刻修书一封,派人连同意向书一起,加急送往惠州府。 王勤能这么爽快地作出决定,其实也是他们预料之中的事情。施耐德所安排的约谈对象基本都是跟穿越集团有过一定的深入接触,并且亲身去到过胜利港,见证过“海汉奇迹”的人。这些人相信海汉人的实力和赚钱能力,而对于琼州岛的土地却没有太多野心——这也是执委会没有在琼州本地寻找合作商家,而是千里迢迢到广州施行这个方案的一个重要原因。 琼州本地的商户即便再怎么信任穿越集团,但他们本身就会对本地的土地有购买的意图,而这与穿越集团想要推行的土地公有制是背道而驰的。“琼联发”的开发项目中有大约七八成都会牵涉到土地所有权,如果找本地商户合作,到后期必定会出现很多麻烦。所以相关部门在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吸纳琼州本地的商户。倒是大陆的商户不太会有这个问题存在——他们即便是赚钱之后要投资土地,也会优先选择回大陆买地,而不是在琼州岛上跟穿越集团争食。 至于穿越集团在琼州岛上会占有多少地皮,这并不是身在大陆的股东们会关心的问题。类似“海丰号”这样的商家,他们最关心的其实只有投资额多少、投资期长短和收益状况这几件事。这几个问题陶东来并没有给出很明确的答案,因为穿越集团在这不到一年中所表现出的能力其实已经很好地证明给了所有人看,现在旁观者们需要考虑的并不是跟不跟海汉这个庄,而是如何能让庄家带他们一起玩接下来的局。 而穿越集团所需要的,也不仅仅只是这些股东们所提供的资金而已。有了切身利益之后,穿越集团便有机会凭借这种合作关系从大明获得更多的社会资源,特别是原材料、劳动人口和技术人口的供应状况,在有了一批地方上的有力人士支持之后会得到极大的改善。反过来穿越集团也可以充分利用这些股东们的社会影响力,向大明输出更多的工业产品以及执委会一直努力在向外推行的价值观念。 执委会的目的之一,就是通过“琼联发”这样的经营模式,一方面加快对琼州本地的开发速度,另一方面也在大明境内培养出一批较有实力的利益相关者。等未来穿越集团开始向大陆扩展势力的时候,这些利益相关者就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了。 送走王勤之后,一直没有说话的何夕才开口道:“我们现在应该考虑考虑扩建驻广办的问题了。镖行开业之后,驻广办这里肯定要设个办事处,说不定还得常驻一些人手才行。‘琼联发’就更不用说了,又有我们的人又有股东派驻的人,机构那么复杂,我估计搞起来之后至少还得要一个驻广办这么大的院子才行。” “把周围的地皮先买下来,就以驻广办为中心向外扩建吧。”陶东来对于何夕的建议也很是赞同,立刻就作出了决定:“这个事可以立刻着手进行,我当见证人,回头给执委会补一个书面手续。” “我看不如这样,驻广办距离珠江这么近,我们尽量把南边的地买下来,最好能占一段河岸,修一处属于我们自己的码头,今后我们的人来广州办事,进入也要方便一些。”施耐德也建议道。 “在珠江边多修几个院子,对外就声称是货仓,必要的时候可以驻扎一些人手。如果可能的话,按照军事用途的堡垒来修筑就最好不过了。”何夕补充道。 “这个可以有……不过你们有没有大概测算过需要买多少面积的土地,买这些地需要花费多少?”陶东来摸着下巴问道。 “我算过了,如果我们要把驻广办到江边这一段连成一片,大概还需要买三十多亩地,至于地价倒不会很贵,这里虽然距离广州城很近,但都是没有开发出来的荒地,大概两三千两银子就能拿下来。真正的大头是之后修院子的工程造价,要是照我们的标准来建,不花个几万肯定是拿不下来的。”何夕啧啧道:“几万块的花费报到执委会,也没那么容易批下来吧?” 何夕说的倒也是实情,当初购买驻广办这处院子花了两千五百两银子,但之后的数次装修、改建、扩建,花费的数字却早已经是购房成本的好几倍,前前后后花在修筑驻广办的银子已经差不多有一万两了,妥妥的够得上精装修房标准。这还是占了大量建材和技工由胜利港提供的便宜,如果是广州本地的客商要仿造一处一模一样的院落,花费只怕还要在此基础上翻番才够。 当然这些花销在驻广办人员看来还是很值的,有十来名穿越众长期生活在这里,居住条件自然不能太差。另外这里还肩负着穿越集团对外形象展示的使命,因此也是几乎是按照建设部现今所能达到的最高装修标准来进行的翻修改造,比起胜利港的穿越众驻地还要用心得多。 而这种“海汉式”家居环境也在广州地区带动了一波模仿风潮,截止目前光是从驻广办卖出去的成套卫生洁具、热水锅炉就已经有数十套之多。特别是海汉出品的白瓷抽水马桶,现在更成了本地达官显贵家里的标准配置,驻广办甚至致电大本营,要求工艺部门设计制作出更奢华的高级版本,例如青花瓷、珐琅瓷,或是用紫檀、黄花梨等珍贵木材制作的特别版,以满足那些不差钱的土大款们的恶趣味。 还有驻广办里无处不在的玻璃,也足以让本地的富人们争相模仿。面积不过半平米的对开式镶嵌玻璃窗,所用的材料几乎全是胜利港玻璃厂的下脚料和碎片,制作成本不过两三元流通券,但运到广州之后的售价就高达五十两,而玻璃镶嵌面积更大的对开式房门则是一直保持在二百两以上居高不下。像玻璃瓦这种技术含量极低的工业品,因为打上了“海汉”的印记,在广州市面上的价格也能卖到五两一片,而且往往还供不应求。 穿越集团在驻广办上的投入不小,但收效也很明显,大大地带动了相关产品的销售量和胜利港本地的制造业发展。陶东来笑道:“有些问题不要一味地指望执委会给你们解决,还是要着眼本地,执委会给了你们这么大的权限,就是希望你们能早一点拥有自我造血的功能。” 施耐德一听就明白陶东来话里是有所指:“陶总,你意思是我们可以通过自筹资金来解决驻广办的扩建问题?” 陶东来笑而不语地点了点头。何夕听施耐德这么一问,也一下子明白过来:“我们这不是还有银行在吗?怎么可能缺钱……不过我们从自己的银行里抽取资金,这么做合适吗?” “抽取资金当然不合适,那是挪用公款!”施耐德立刻纠正道:“但我们可以用合法的方式来调用资金,比如从银行办理贷款手续。” “这是在打政策的擦边球啊!”曾经在经警部门任职过的何夕立刻指出了其中的危险性。 “这就需要施总自己把握好平衡了。”陶东来开口道:“施总是银行主管,银行的现金流动状况只有你最清楚。另一方面你又是驻广办的一把手,驻广办的财务状况也是你最清楚。该不该向银行贷款,额度多少,这也就只有你自己来掌握了。” 施耐德耸耸肩道:“看样子我什么都还没做,就得先准备好背锅了。好吧,这事等我稍后仔细盘算盘算再做决定。但从流程上来说,我认为这么做是没有问题的,‘琼联发’也是我们的企业,不是一样可以向银行办理贷款吗?放到驻广办来看,主体虽然变了,但道理其实也是一样。只要驻广办有足够的盈利和还款能力,我认为这么做不会有什么问题。” 穿越集团在与大明的商贸过程中一直保持着比较大的贸易顺差,在通过“海汉发展银行”这个金融机构实现两地通存通兑之后,广州这边的现银是长期保持着比较充足的状态。而这些银子如果一直放在驻广办的保险库里就很难生出额外的价值,必须要设法让它们流通起来才行。而贷款给大明的客户似乎还稍微激进了一点,所以施耐德设计的业务发展方案是先针对内部的各种建设开发项目提供贷款,等有了一定的基础之后才考虑对大明开展这项业务。 在得到执委会的首肯之后,“琼联发”未来的盈利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从央行贷款给“琼联发”今后的项目也是执委会认可的一种操作方式。如果抛开施耐德的特殊身份不谈,单单以机构对机构的角度来说,银行贷款给需要资金来扩大规模的驻广办的确不存在大的问题。 第二卷扩张之路 302.第302章 新机构挂牌 施耐德对于贷款问题显得比较轻松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琼联发”成立之后,大明的股东都必须要注资到银行作为保证金。按照施耐德的估算,这笔钱少说也有接近十万两,而且存进来之后就不会再轻易被提走,因此银行方面近期要对集团内部的其他单位进行小规模放贷,在现金流上并不会存在太大压力。 至于说政策上的尺度,就正如陶东来所说的那样,专业的决策应该交给专业人士来做,只要施耐德认为这个措施是合适的,那么执委会也将支持并认可他的决定——当然如果真的由此而造成了穿越集团的损失,那施耐德这个经手人的确也会有因此而背锅的可能。 不过作为一个老牌金融诈骗犯,施耐德从来都不是一个胆小怕事不敢背锅的人,而且早在穿越之前他就已经在负责打理整个穿越集团数以千万的资金,未来的整个金融系统也将由他带头来构建,相比之下,现在处理的金额完全只是个小数目,执委会肯定不会对此有任何的疑虑。 当然放贷这种业务,在穿越集团治下只能有官方开设的银行办理,其他外部势力想对金融行业进行插手是绝对不被允许的。而在这方面,即便没有什么强制性的措施,穿越集团的金融部门也已经具备了很大的优势——在穿越集团管理的地区,唯一能够正常流通使用的货币就是海汉流通券,真金白银只有官方与外界进行贸易时才会用到,这样外面的人想要在海汉地盘上从事金融业务就基本不可能了。至于说今后内部会不会有人拿着流通券从事高利贷之类的业务,那就得看相关部门的执法力度了。 陶东来道:“处理好贷款这件事情,你就准备一下工作交接的事情。” 何夕闻言放下刚举到嘴边的茶杯,愕然道:“这是要把施总调回大本营了?” 陶东来点点头道:“算算时间,施总到广州主持工作已经有半年多了,现在驻广办的业务已经基本开始上路,施总的任务也算是基本完成了。再说我们的金融体系还处在草创阶段,有很多具体的事务必须要施总回去主持工作才行。” 施耐德调任驻广办之后,很多金融方面的建设工作都暂时搁置下来,而如今随着穿越集团经营规模越来越大,有一些专业性较强的项目就必须要有得力的专业人员来主持工作才能进行下去了。虽然目前已经初步搭建起了银行和货币管控机构的架子,但整个金融体系的运作可不仅仅只是依靠这么一两个单位就行,还得有一整套与之配合的法律法规和政策性的规章制度,而制定这些东西就不是半吊子的非专业人员能够玩得转的了。 何夕叹口气道:“可惜啊,难得能遇到施总这样的搭档!” 施耐德笑道:“要不你也向执委会递个申请,调回胜利港去?” 何夕连连摇头道:“那怎么行?回去我就成了闲人一个,还是广州这地方比较适合我发挥长处。” 三人说笑一阵之后,何夕又追问道:“那施总走了之后,驻广办的领导工作由谁来担任?银行事务又由谁来负责?陶总你可别指望把锅甩给我啊,我从来就不是干行政工作的料。” “你好好当你的007就行了,执委会也没指望让你来挑这个担子。”陶东来笑着应道。 事实上执委会在近期会对各个驻外机构有一些比较大的人员调整变动,例如目前执委当中驻外的顾凯、施耐德都会因为工作需要被调回胜利港,而像驻广办这样的驻外机构,还会因为其功能的不断增加而对人员编制进行调整。 “陶总,这人员要怎么个调整法,你就先给我剧透一下吧,也好让我有个思想准备。”何夕不愿就此放弃,一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模样。 陶东来叹口气道:“那好吧,银行事务方面,执委会准备调蔡金梅到广州主持工作,这个人选安排也是施总的推荐。” 何夕点点头:“施总推荐的人,那肯定是能够胜任了。不过我听说这个女人脾气不太好,而且有点毒舌。” “她就是一外强中干,看起来不太好相处,其实人还是挺不错的……”施耐德说着说着见旁边两人眼神古怪地盯着自己,当下连忙分辩道:“你们不要想岔了,我可没有别的想法,我推荐她的原因也纯粹只是看中了她的业务能力而已。今后成立了‘琼联发’,发展银行的业务也会越来越多,必须要有专业人员在这边坐镇主持金融工作才行。蔡金梅穿越前就是在银行做事,而且是中层管理人员,说专业程度,其实她要比我更胜任这个位子。” “当然,当然。”何夕微笑着点点头道:“你要真是有什么想法,就会让她继续留在胜利港,而不是在卸任回胜利港之前推荐她到广州来接任了,对吧?” 施耐德哭笑不得道:“你还真是干特务的,脑袋的奇怪思想这么多,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阴险啊?” 陶东来干咳了一声打断了他们的争执:“私人生活方面,执委会是不会过多干涉的,只要别影响工作就行……至于行政方面,执委会目前考虑的接任人选是马力科。” 何夕脸上的笑容变得微微有些僵硬:“哟,我的老搭档啊!那倒是省去了磨合的工夫了……” 当初执委会筹建驻广办,就只抽调了施耐德和何夕两个人。施耐德就不用说了,本身是执委身份,坐镇广州主持工作有很明显的政治意义,加上他又是穿越集团的金融和贸易主管领导,从专业对口的角度而言,执委会对他的安排也让人无可挑剔。不过执委会在第一批外派干部中挑中了何夕作为驻广办的领导人之一,这让他在崖州的同事们多多少少有些嫉妒。 何夕离任之前,已经能够比较明显地感受到了其他人的这种情绪,特别是一心想走从政这条路的马力科和邱元,对于执委会的安排应该是比较失望的。何夕倒是没想到时隔半年之后,自己居然又要跟马力科搭档做事了。 陶东来解释道:“马力科在崖州这大半年里做得不错,不管是主持驻外机构的工作还是在大明控制区内的生活,他都已经适应得比较好了。而且他穿越前就在招商办里做事,算起来也是专业人士。‘琼联发’成立之后会有很多招商方面的工作要做,决定把他调过来也是出于专业对口的考虑。最后一个原因就是执委会考虑到你们曾经一起共事过一段时间,有你的帮助,他对各种工作的上手速度也会比较快一点。” 何夕笑笑道:“陶总你放心吧,好歹也在一起搭档过几个月,工作上的默契还是有的。” 陶东来何等精明的人,一听何夕这个表态,便能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私人关系不算太好——在一起朝夕相处工作过几个月的人,如果只是建立起了工作关系,那想必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横亘在他们中间。 不过陶东来可不会点破这种事情,穿越集团这么大的团体,不可能让每个人都能互相视作亲人,成员之间的关系肯定有亲疏,说严重点互相看不惯的情况也是肯定存在的。但只要不影响到工作,不对集团的利益造成损害,作为领导者就不会去过多干涉和过问成员之间的私人关系。 陶东来继续说道:“你们这边先把相关的交接手续准备好,最迟这个月中旬,就会安排他们过来接手这边的工作了。” 下月月初就是穿越一周年纪念日,届时除了庆祝活动之外,还有大量的机构调整和新政策要开始实施,施耐德也必须在那之前完成驻广办的工作交接,回到胜利港参与执委会的一系列重要事务。 当天晚上,受到邀请的“福瑞丰”李家父子来到驻广办,与陶东来当面商议双方接下来的合作方式和内容,这也是双方实际掌权者的第一次面对面接触。 会谈的主要内容就是未来一段时期内的合作方式该如何兼顾到双方各自的利益。前期“福瑞丰”与穿越集团之间所达成的贸易协议虽然让李家赚了个盆满钵满,但这种在广州商场上一枝独秀的局面并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远远不及“福瑞丰”签订协议时的期望值。特别是在胜利港开埠招商之后,“福瑞丰”就逐步失去了独家货源的竞争优势,越来越多的大陆商人从胜利港获得了进货机会,这就大大影响了“福瑞丰”的获利水平。 而由于穿越集团当初有意识在贸易协议中留出的后门,让“福瑞丰”被钻了空子还没法翻脸,李家多多少少心里还是有些怨念的。不过好歹他们进场的时间早,起码还能独家享有一个“最惠贸易对象”的待遇,不至于在市场上被其他竞争对手用成本优势给挤下去。 但最近获利颇丰的军火专卖生意也受到了影响,原本的终端销售对象许心素现在跳过了“福瑞丰”,直接去了胜利港找海汉人出货。而许心素的官方身份和雄厚的实力,让“福瑞丰”连挑刺的可能性都没有,只能坐视这部分的利润迅速流失掉。根据他们自己的估算,仅仅只是在军火生意上受到的影响,就让“福瑞丰”在未来一年中损失了至少两万两白银的收益,这让李家父子也深深感到了尽快开拓新业务的必要性。 对于施耐德所倡导的各种新兴产业,李家父子的确是有兴趣参与其中的。但由于在之前的贸易协议中吃过暗亏,李家父子也对新合作方式的各种条款有了极强的防备心,因此谈判进程一直都较为缓慢。毕竟相较于王勤这种被一波流忽悠下水的外地客商来说,“福瑞丰”跟穿越集团打交道的次数可是要多得多,对海汉人的手段也了解得更多,不会再像最初时那样说什么就信什么,而是有了更多对利益保障方面的诉求。 而这次陶东来的亲自出面,也是借此向“福瑞丰”表明执委会的态度,首先是对“福瑞丰”这个合作伙伴的重视和合作诚意,其次也是要向他们说明执委会在合作方式上的底线,消除李家父子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比如李继峰提议“琼联发”由两家轮流坐庄的股东议事方式。 执委会对“琼联发”的经营底线就是由海汉一方绝对控股,李继峰提出的轮流坐庄方案肯定不可能获得执委会的认可。不过作为对最大贸易合作伙伴的安抚措施,执委会提出了降低土地使用金及增加紧俏商品供货量的待遇,并且表示可以免去“福瑞丰”加入“琼联发”所需缴纳的一万两信誉保证金。 最后在陶东来将条件增加到先货后款每月结算之后,李继峰才终于松了口,表示认可海汉对“琼联发”的规划安排。而双方之前已经谈得七七八八的武装押运机构一事,李继峰倒并未表示太多的异议,因为这个机构的筹备工作已经进入到最后阶段,官方的合法手续在上个月就拿到手了,人员配备也早就到位,就等着开张营业了。 如果一定要说在这过程中有什么分歧的话,那恐怕仅仅就只是这个机构的命名而已了。“福瑞丰”这边提出的什么兴隆、昌隆、万通、忠义、广盛,统统都被施耐德和何夕以不够气派,形象不够明确等理由否决掉了,最后所采用的名称,还是大本营通过网上投票方式选定的“金盾保安”,值得一提的是,获得这个投票第二和第三名的分别是“龙门镖局”和“顺丰速运”。 两天之后,“金盾保安”挂牌仪式及“琼联发”第一次筹备会议在驻广办同期举行,这大概也是驻广办自创建以来最为热闹的一天。广州城里但凡与驻广办和“福瑞丰”有过业务往来的商家,几乎都悉数到场,甚至很多根本就没有接到邀请的商家,也派了代表来表示祝贺。 这倒不是驻广办的影响力已经达到了足以左右广州商圈的程度,而是施耐德使出的一个小手段而已。半个月之前确定了挂牌开张的黄道吉日之后,驻广办和“福瑞丰”便同步向广州商圈内的关系户发出请帖,并附带一个消息——开业当天驻广办将在现场无底价拍卖二十套崇祯元年限量版雕花玻璃文具,另外还有大量的现场抽奖活动,奖品全部是从胜利港运来的海汉玻璃器皿。 这个消息一出,就算是跟驻广办没什么相干的人也会动了来看热闹的心思。其实这套拉人气的方式在之前“海汉书局”开业的时候就已经搞过一次类似的活动,效果可以说是相当不错。花费小,效果好,消息的传播面和传播速度都堪称上乘,这样的炒作方式可不会只用一次就丢掉,就连陶东来也忍不住称赞驻广办这招是“花小钱办大事”的典范。 李继峰特地提前两天就从老家拉到广州来的李家民团在这一天也恰如其分地发挥了作用,若不是有这两百来条汉子在现场维持秩序,周边围观的上千民众足以让开业现场乱成一锅粥。 在传统的舞狮活动之后,作为海汉代表的施耐德和“福瑞丰”老板李继峰一起将写着“金盾保安”的牌匾挂到了驻广办的大门外面。这也是继“海汉驻广州办事处”、“海汉商品展示交易中心”、“海汉书局运营办”、“海汉善堂运营办”、“海汉发展银行广州分行”之后,挂在驻广办门口的又一块新牌匾。 不过跟其他几个单位有所不同的是,“金盾保安”这个机构只是出于业务推广的需要,暂时将办事处放在驻广办里。待驻广办扩建之后,“金盾保安”的办公地点将会独立出来,并会以护镖队的名义长期驻扎少量武装人员。 “金盾保安”在官方所登记的资料中,老板并不是李继峰,而是他那个一向跟海汉人走得很近的三儿子李奈。李奈从胜利港回到广州之后,每个月泡在驻广办的时间比在家里还多,甚至有时候晚上就歇在驻广办,让他担任这个合资公司的老板倒真是物尽其用,起码不用太担心这个富二代老板会偷懒翘班。 而驻广办的两名军代表虞尧和萧良,则是兼任了“金盾保安”的教官一职。在此之前他们就已经在对李家民团进行基本的军纪和作战技巧培训,出任这个职位也算是实至名归。不过由于他们两人还肩负着驻广办的安全护卫任务,“金盾保安”开业之后的异地武装押运任务就不能指望他们参与了。倒是何夕这边的权限更大一些,他可以按照自己的工作安排,安插一些人员到“金盾保安”的押运队中去,从事广州之外其他地区的情报搜集工作。 第二卷扩张之路 303.第303章 商家座谈 执委会愿意在“琼联发”的合作协议中给予“福瑞丰”比较大的优惠和让步,除了顾及之前的交情之外,更多的还是考虑到“金盾保安”这个机构的日后运作。 施耐德等人撺掇着李家父子组建“金盾保安”这个武装押运机构,并不仅仅只是为了能够以合法渠道运送非法违禁品而已。一方面何夕的情报机构需要借助“金盾保安”建立的信息渠道来向外扩展,另一方面军警部多少也有借着这层皮在广州附近安插小规模武装力量的打算。 随着驻广办经营项目的增加,整个驻广办驻地的规模扩大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事情,年内购买土地完成扩建之后,驻广办的人员编制肯定也会增大不少,而且由于各种贸易往来和金融业务的开展,驻广办的现金流量会变得非常大,安全问题就势必要提到驻广办的议事日程当中了。 现在驻广办虽然有一个排的警卫编制,但在军警部的眼中,武装力量自然是多多益善的。像广州这种区域要地,两广首府,军警部恨不得能设个军事基地在珠江边才好——当然这在目前来说还仅仅只是一个不太可能实现的愿望而已。 直接在广州布置武装力量势必会引起大明的警惕,毕竟名声传扬数百年的锦衣卫也不是吃素的,动作太大很快就会被这些“朝廷鹰犬”给盯上。而“金盾保安”倒是可以走曲线救国的路线,为军警部的打算披上一层合法外衣。军警部早就有了控制珠江口的规划,打算要在珠江口的万山群岛做些文章,从距离上来说,近在咫尺的广州相比胜利港无疑是更好的后勤基地,只有在广州做好布置之后,军警部才能放心大胆地谋划在珠江口建立军事据点,从而实现对广州出海航道进行监控的战略意图。 驻广办开张这半年多时间,还是第一次同时接待如此之多的客人。临近中午,在院子里设下的二十多桌酒席基本已经坐满,而外面看热闹的民众终于逐步散去,毕竟后面的游戏就没有普通百姓参与的份了。 施耐德代表驻广办发表了热情洋溢的祝酒词,高度肯定了“金盾保安”的实力,并表示今后“海汉发展银行”以及其他海汉名下的各项产业都将与“金盾保安”进行深度合作,海汉各种产品在大陆地区的押运工作,将全部交由“金盾保安”来完成。同时施耐德也表示,只要是“海汉发展银行”的长期固定客户,都能以八折的价格享受到“金盾保安”的押运服务。 施耐德的这个表态实际上就是在广州商圈为新成立的“金盾保安”背书了。海汉人的经济实力在这半年里已经在广州商圈里尽人皆知,有了驻广办这个表态,“金盾保安”就算是外面一笔买卖都接不到,光靠着海汉吃饭也已经饿不死了。而且在座的商家们还能从施耐德的话里察觉到另一个比较隐晦的信息——海汉人应该是准备借助“金盾保安”建立自己的销售渠道和网络了。 对于海汉人的这个意图,其实很多人在得知海汉人和“福瑞丰”合作搞“金盾保安”这个机构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几分,而各个商家的评价自然也是毁誉参半。有人认为海汉人这样做完全就是在跟大明分销商抢市场,要是海汉人自己建立起了销售网络,那大明这些商人可以说连半点竞争优势都没有了。但也有另一种意见认为海汉人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把分销商们赶绝,因为海汉人做买卖从来都没有表现出吃独食的恶习——持有这种意见的,基本都是得到了“琼联发”入股邀请的大商家。 这部分商家与海汉都有较为密切的贸易往来,对于海汉人的行事风格也比较了解,他们在获知了“金盾保安”和“琼联发”这两个机构的信息之后,一部分头脑比较聪明人就揣测出了几分海汉人的意图——海汉人应该是希望大明商人将一部分注意力从海汉那些花里胡哨的商品转移到更大的生意上去。 只要是被驻广办单独约谈过“琼联发”相关内容的商家老板,无一不被海汉人的构想所震惊。“琼联发”计划当中的那些项目,随便挑出一个都是一般商家无法驾驭的大家伙,而海汉人似乎并不满足于让这些构想停留在纸面上,并且还打算要进行多线操作,同时运行数个项目。 这些项目的“钱景”有多大,有一些是比较显而易见的,例如开矿炼铁、大面积种植蔗田、造大船从事海运业等等,还有一些让人看不太懂的项目,例如轨道交通、基础设施建设等等。但不管是哪种项目,海汉人都对其盈利能力表现出了充分的信心,甚至其中一部分项目海汉人还给出了盈利幅度的保底承诺。 相较于海汉商品在大陆分销的暴利,海汉人的这些大项目似乎并没有那么诱人,但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随着海汉商品在大陆地区的分销商越来越多,销售利润已经不再像最初几个月那么丰厚,即便是“福瑞丰”这样的老牌代理商,也不得不面对越来越多同业竞争对手的出现。分销商们想要保证丰厚的利润,就必须得耗费更多的时间精力,将海汉商品运往那些远离广州的地区进行发售,但在这个交通不便的年代,将大宗货物贩往外地可并非易事。 在这样的市场走势之下,对大户商人来说,海汉人所提议的“琼联发”操作模式就显得很有吸引力了,虽然看似利润不高,但胜在操心少不费事,项目全程都由海汉人负责实施,股东们除了提供必要的人力物力财力之外,基本无需顾虑经营过程中的问题,只要安安心心地等着分钱就行了。另外还有极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海汉承诺了股东们的收入都可通过现银或是“海汉发展银行”的银票来兑现,这就意味着这一笔收入可以实现完全的避税,这可比做海贸要简单多了。 尽管还是抱有各种各样的疑虑,但接到“琼联发”入股邀请的这些商家们,还是都应邀来到了这里,看看海汉人在今天的会议上还有什么要说的内容,毕竟没人愿意轻易错失这样一个能够长期稳定获取收益的机会。 今天的这场酒宴上也依然贯彻了“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原则,施耐德的祝酒词结束之后,李继峰也简单说了几句,然后院子里搭建的临时戏台上便开始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这是驻广办专门从佛山请来的琼花会馆表演的“广府大戏”,也就是粤剧的雏形。 唱完一出戏之后,施耐德便亲自上台,主持拍卖和抽奖的仪式。在开始拍卖之前,施耐德就这次拍卖活动进行了简短的说明,表示今天这二十套纪念版文具的拍卖所得,不管金额多少,驻广办都将一文不留地全部捐献出来。其中一半作为海汉善堂的经费,赈济救助广州本地的难民和孤儿,并会将那些无人照顾的流浪儿童送往胜利港接受统一的教育和管理。另一半经费则将用来成立一个专门的“海汉助学基金会”,用于资助广州的穷苦读书人,但凡家境贫寒的读书人,都可向基金会申请补助,而这种经济上的补助将是无偿且不带任何的附加要求。 赈济难民、捐助文化,弘扬善行义举是这个时代商人发家之后获取良好社会名声的最佳手段,施耐德的这番表态也获得了一片叫好之声。当然这笔钱虽然是打着慈善的名义,但也不是打算白白花出去的。义庄善堂救助的难民孤儿,绝大部分都会在经过筛选之后送往胜利港进入归化民体系,也算是从大明合法获取移民的渠道之一。 至于对贫苦下层文人的资助,其实驻广办在此之前就已经在从事相关的工作,只是没有公开化而已。以现在胜利港的人口规模而言,普通民众的识字率还远远达不到执委会的期望值,而现有的师资力量要用来进行全民扫盲教育又显得太单薄,解决这个矛盾的捷径大概就只剩下从大明引进知识分子,通过普及基础教育来逐步提高民众识字率。 截止二月底,驻广办从大陆地区招揽的落魄文人已有三十余人,其中大部分已经送去胜利港接受有关部门的培训,他们今后的去向将是穿越集团治下的各种初级教育机构,以及各个单位中一些需要有基础文化水平才能胜任的岗位。这种招募在披上了“基金会”的外衣之后将会更加方便,招募的规模也会逐步加大。 执委会对于大明知识分子的招揽门坎设定得非常低,只要能把《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幼学琼林》之类的初级读物通读,就算是合格了。至于四书五经、经史子集方面的知识内容则没有硬性要求,学过当然就更好。如果是有秀才以上功名,又自愿迁往胜利港定居,那还将获得一笔专门的安家费。 在展示过拍品之后,拍卖活动便开始了。这种拍卖会上最积极的并非广州商圈中的顶级人物,反而是一些中等实力的商家购买欲望最强。这其中的道理也很简单,顶级的大商家几乎都有自己的渠道向海汉人订购货物,不太需要在这种场合争抢有限的几套拍品。而且海汉人当初也很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他们,这些所谓的珍藏版、限量版、纪念版,统统都只是炒作商品的噱头而已,限制其数量纯粹就是为了提升市场价值。真要打算收藏的,往往都是单独下订单量身定做,像李继峰家里,就有好几套独一无二的订制玻璃文具。 反倒是那些中等实力的商家,因为拿不到海汉商品的第一手货源,对于这种非正常渠道流出的海汉商品就非常看重了。二十套限量珍藏版最后拍出了一万三千多两银子,在台上主持拍卖的施耐德从头到尾嘴都没合拢过。这笔钱的零头就已经把这些东西的成本连同今天这个大招待会的费用一并赚回来了,在广州挣大明商人口袋里的钱真是太容易了。 之后又是各种花样繁多的抽奖活动,基本上就是将后世公司开年会上的那一套手段全都照搬过来,不过大明商人们显然很吃这一套,抽奖过程中大呼小叫玩得不亦乐乎。与会者当中大约有三成都抽中了不同等级的奖励,而对于那些手气不好连根毛都没中到的人,驻广办也很体贴地准备了安慰奖——新出品的海汉香皂两块。 吃好喝好玩好之后,一大帮票人心满意足地提着战利品离开了驻广办。当然也有一些人出了大门就悄悄绕道去了院子另一边的“海汉发展银行”,办理了开户手续——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用到“金盾保安”的押运业务,先混个打折资格再说。 少数有心机的人注意到本地的一些大商家并没有在宴席结束之后立刻离开,但局外人根本想象不到这些人此时所商谈的生意究竟有多大的规模。说得夸张一点,现在留在驻广办里这帮人的身家加在一起,差不多能买下小半个广州城了。 这群人对于整个广州商圈乃至本地社会的影响力,都经过了驻广办的认真评估和筛选,淘汰了一些一直以来跟海汉这边不是很对路,或是做事理念不太合拍的人,留下的至少都是政治态度比较中立,对海汉没有表现过明显敌意或排斥倾向。这样在今后当他们得知了海汉的某些有损大明利益的手段时,不至于会反应太过激烈。 今天留在这里的与会者都已经经过了驻广办的单独约谈,对于“琼联发”的经营内容和经营方向也有了一定程度的认识。作为“琼联发”挂牌之前的最后一次座谈会,施耐德为此专门准备了一份讲稿,用于鼓动这些商人的投资热情。 “各位老板,自古以来,士农工商,经商一直都排在四民之末,即便商人能赚到再多的钱,也很难得到与之相对应的社会地位。朝廷和官府从来都只是把商人当作摇钱树,需要时摇一摇,要是这树大到摇不动的时候,那索性就直接砍伐。就算是富到沈万三这样的地步,朝廷一句话就能让他倾家荡产,流放边疆。我想各位老板现在都为自家的子弟请了最好的教师,也就是为了让子弟能考个功名,摆脱这四民之末的社会地位。但今天我想告诉各位的是,其实还有另一条路,可以摆脱这种让各位感到不甘而又无法改变的现状。” 施耐德拉下了墙上的一块帷幕,露出一副五尺见方,以海南岛为中心的南海地图。 “各位老板,琼州岛这地方相信大家都不陌生,在座的各位当中应该十有八九都去过琼州岛,造访过胜利港的差不多也有一半。我相信只要去过胜利港的人,都能感受到那里与大明的不同之处。各位可以回想一下,为什么胜利港会把大家吸引到一起,千里迢迢也要把货物运到胜利港进行交割?” “因为免税!”有人应声答道。当然现在胜利港的引人之处已经不仅仅是当地的免税政策了,胜利港良好的港口条件、完备的武装防御手段,以及现在与广州之间的银钱通存通兑业务,都是商家们很难拒绝的诱惑。 施耐德点点头,接着说道:“没错。有人可能会说这么做是违反‘大明律’,但我想告诉各位的是,崖州地区的财政状况并没有因为胜利港的免税政策而受到不好的影响,恰恰相反的是,在我们的操作之下,崖州上缴到琼州府的财税收入,比起以前反倒更多了,这在崖州官衙里是可以查到的事实。崖州过去的各种问题,流民、海盗、囚犯、高失业率、高物价,现在都被我们逐步都解决掉了,我可以大胆地告诉各位,我们在胜利港实施的各种政策,那都是已经得到了崖州官衙的默许支持。不信各位下次造访胜利港的时候,我可以带各位去看看,在胜利港服劳役的人里面有多少是应该关押在崖州大牢里的犯人!” “只要我们能够给地方官府创造出更多的财富,让父母官们在上缴赋税的时候能比前一年的数字有所提升,让他们在位期间的政绩好看一点,还有谁能成为我们金光大道上的绊脚石呢?我们在胜利港,在崖州做过的事情,完全可以在琼州岛上其他地方也进行复制。各位不用再担心势单力薄,辛苦赚来的钱成了官府的盘中餐,只要我们在‘琼联发’这个招牌下面联合起来,我一定会让各位看到资本的真正威力!看看那些或是自命清高,或是贪得无厌的官老爷们是怎么在资本面前低头的!” 第二卷扩张之路 304.第304章 神秘的拜访者 虽然对崖州官场的布局还没有完全实现,但穿越集团在崖州地区,特别是胜利港周边几十里地之内的影响力已经大到无以复加。军、政、商三方面的事务,崖州官府基本都没有插手的机会,更多时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穿越集团某些打擦边球的行为视而不见。 这种鸵鸟心态倒也不完全是崖州官府怕事,关键是找不到什么插手的理由。海汉人在胜利港一没有造反作乱,二没有杀人放火,当地有崖州官府派驻的巡检司,也有崖州水寨派驻的边军,加上海汉人自己的民团,治安状况比京城还好。虽说当地对外来客商施行了免税政策,但崖州方面所获得的收益可比往年高了不少,光是将崖州大牢的犯人“租借”给穿越集团当劳工,这里外里节省的开支、挣到的劳务费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琼联发”要在崖州搞大开发,可以说基本上不会遇到来自地方官府的太大阻力。而既有可能发生的一种情况是,崖州官府会为“琼联发”的开发项目在政策上保驾护航,因为这意味着地方官府会从穿越集团手中拿到新一笔的“政策补助”。 从办理胜利港地区的土地凭证开始,崖州官府便时常会收到来自胜利港的各种“补助”,固定年节肯定有节庆补助,办理事务也有办公补助。在花样繁多的补助当中,对胜利港进行扶持的地方性政策拿补助拿得最多,例如崖州官府在三个月之前宣布本地民众迁往胜利港之后将不再单独承担赋税,而是由穿越集团出面统一缴纳。这条政令就彻底瓦解了部分民众心里的顾虑,促进了崖州向胜利港的移民速度。而在宣布这条政令之后,崖州官府立刻就收到了驻崖办送上的一千两白银作为“政策补助”——当然这笔钱有多少进了官库,多少进了私人腰包,那就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类似如此的补助,崖州官府在这近一年的时间里收了至少万两以上的银子,从底层衙役到最上面的知州、同知,可以说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拿过穿越集团的好处。绝大多数在崖州任职的官员心中都逐渐形成了一种共识——海汉人赚的钱越多,自己能拿到的好处也就越多,谁跟海汉人过不去,谁就是在跟自己的钱过不去。 极少数头脑比较清醒,对穿越集团抱有戒心和敌意的官方人员,很快就在这场一边倒的金钱攻势下被湮没掉了。整个崖州官场在经历了近一年的清洗之后,可以说基本上没有再留下多少愿意跟穿越集团做对的人了,就连锦衣卫和东厂这两个特务机关,驻崖州的人员也已经被收买得七七八八。锦衣卫的龚总旗年前调任到琼州府,驻崖办还特地送了二百两银子作为贺礼。这些特务机关的人员在崖州这偏僻地方根本就没多少油水可捞,阔绰的海汉人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财神一般的存在,自然也没有为难的必要。 施耐德对听众们所作的演讲,倒也不是一味的吹牛,事实上如果将区域限定在崖州范围内,“琼联发”能做的事情甚至可以用“为所欲为”来形容了。而“琼联发”在创始之初会实施的一些项目,也基本都集中于崖州地区,待穿越集团在崖州的控制力比较稳固之后,再逐步地向外扩展业务范围。 施耐德的演讲固然激起了一部分商家的参与热情,但听众中也不乏谨小慎微者提出了质疑:“施总,贵方在崖州的影响力毋庸置疑,但今后的压力若是来自于琼州府甚至广州府,那又该如何应对?” 施耐德笑着反问道:“我们在崖州的影响力是如何得来的?是单纯靠着金钱收买或者坚船利炮吗?其实都不是,我们之所以能在崖州落脚的一年之内就将胜利港经营到现在的程度,还是得益于我们先进的体制和格局。” “我们的这个优势不仅仅适用于崖州,等到一段时间之后,也同样适用于琼州和广州,大家可以拭目以待。”施耐德顿了顿道:“我知道有一些老板还心存疑虑,所以‘琼联发’将会施行严进宽出的政策,大家可以放心加入。所谓‘严进’,就是提高进入的门坎,而‘宽出’,就是给予股东们退出的自由。任何股东在任何时候想要退出‘琼联发’,都不会受到为难,我们也不会过问你退出的真正原因,但请记住一点,加入‘琼联发’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退出,就再也不会有进入这个圈子的机会了!” 在座的商家中有人便盘算起来,这圈子基本涵盖了广州附近商圈八成的大富商,“琼联发”这个机构其实就是顶级富商们的一个小圈子了,不知道的多少人打破头都想挤进这个圈子。 施耐德环顾众人,见没人再继续发问,便接着往下走流程:“那么我就来给各位说说公司的章程,请大家注意听,接下来的这些内容都是跟各位的切身利益挂钩了。” 施耐德亲自执笔起草了这份《琼联发公司章程》,其中的重点便是股东的出资方式、股东的权利和义务、转让股权的方式、公司机构及其产生办法、职权和议事规则,以及最为重要的财会管理、利润分配方式和劳动用工制度。这其中涉及的内容太多,光是细则将就有四十余条,每一条都必须单独向股东们进行讲解才行。施耐德从下午两点讲到天色擦黑,也才刚刚讲到一半而已。 鉴于大部分人要赶回广州城,这个课程也只有留待第二天继续。第二天一早,富商们又集体赶到驻广办碰头,让施耐德倍感欣慰的是,头一天参加座谈会的富商竟然没有任何一家缺席,这就是说到目前为止,这帮大老板还没有人决定要退出这场游戏。 今天富商们的提问明显就比头一天多得多,而且往往都有比较强的针对性,看来这些人在昨晚回去之后也是下了一番工夫琢磨公司章程,说不定不少人还连夜召开了智囊会商讨此事——这从不少人顶着两只血丝红眼就能看出来。 由于问题的增多,这天上午施耐德的讲解速度也比前一天更为缓慢,到了中午时分吃过驻广办安排的“秘制海鲜大餐”之后,众人又接着议事。 不过第二天的座谈会结束之后,有两家商户选择了退出,参与方从原本的十五家减少到十三家。但施耐德倒是完全没有因此而感到气馁,在完整了解公司章程之后还愿意加入进来的商家,才是穿越集团真正所需要的合作伙伴。那些为了一己私利不愿接受这个章程约束的人,反而很有可能在将来成为公司的经营隐患。 到第三天的座谈会上,众商家基本已经就“琼联发”的经营方式和经营方向达成一致,但仍然有很多细节问题与海汉一方存在着分歧。陶东来没有列席旁听这一天的讨论会,因为驻广办来了一位身份特殊的拜访者,让他不得不将注意力从“琼联发”的事务上暂时转移开。 这位拜访者在抵达驻广办的时候,甚至连乘坐的软轿都没下,而是连人带轿一起进了驻广办的大门。之所以如此遮掩行迹,是因为这位拜访者并不希望在驻广办公开露面。 陪同这位拜访者一起前来的是“福瑞丰”的三少爷,现“金盾保安”的大掌柜李奈。陶东来在接到这两人到访的消息之后,便立刻来到书房接见他们。 “陶总,这位是从蠔镜来的佛郎机使者。”李奈向陶东来介绍道。 蠔镜便是后世的澳门,而这个时候的澳门,已经成为了葡萄牙人与中国贸易的主要补给港口。从1557年葡萄牙人获得澳门居住权到现在,已经过去了70年时间,现在常年在澳门生活的葡萄牙人数以千计。不过对于明人来说,他们对于“佛郎机人”的认识非常模糊,甚至不太明白澳门的这些葡萄牙人与马尼拉的西班牙人有什么区别。 《明史》中《外国传》中是这样记载的:“佛郎机,近满剌加。正德中,据满剌加地,逐其王。”这个时期的明朝官方,把佛郎机当作了满剌加的邻国,一下把佛郎机从欧洲变到了南亚的马六甲。但事实上葡萄牙早在1143年就成为独立王国,不过在距离现今几十年之前被邻国西班牙所吞并,变成了附庸国。 “福瑞丰”作为广州本地的大商家,与澳门的葡萄牙人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关于海汉商品在广州市场上的突然出现,精于买卖的葡萄牙自然也早就注意到了,只是限于消息渠道,他们一直没能跟海汉这边搭上线。直到最近通过种种渠道,终于让“福瑞丰”答应替他们引见海汉人——当然“福瑞丰”的态度其实也是海汉这边的态度,没有驻广办的点头,这场会见也是不可能出现的。 “尊敬的陶总,请允许若昂·恩里克·巴达克·托马斯向您致以最诚挚的问候!”站在陶东来面前的是一名标准的欧洲人,穿着巴洛克风格的浮华服装,领子袖口和裤脚都遍布着类似蕾丝一样的花边和缎带装饰,而下身却是宽松肥大,流动多褶的裙裤,很符合这一时期欧洲流行的“雄孔雀”服饰风格。 不过这个名字长到拗口的家伙却说着一口略带广东官话味道的中文,看样子到大明生活的时间也已经不短了。 “你好,托马斯先生。”陶东来点头致意。 本来这个场合由施耐德出面更为合适,毕竟他是长着一张欧洲人面孔的混血儿,又有长期在欧美生活的经验,语言上也不存在太大的沟通障碍,由他来跟葡萄牙人的使者进行交流,或许会更容易一些。不过由于施耐德要忙于处理“琼联发”成立的相关事务,而这个节骨眼上,显然“琼联发”要比葡萄牙人的到访更加重要,于是这次会见就只有陶东来亲自出面了。 “如果可以的话,请叫我恩里克,我的亲人和朋友都是这样称呼我。”这个葡萄牙人倒是个自来熟,立刻跟陶东来拉起了关系。 “好的恩里克。”陶东来应了一声,便邀请这两人入座。 这个恩里克显然也深谙明人的交往之道,落座之后并没有急着表明来意,直到有仆从送上了热茶之后,恩里克才主动提起了正事:“我有幸在几个月前见到了海汉制造的一些玻璃器,可以说质量一点也不亚于威尼斯的匠人,恕我冒昧,陶总是否能够告诉我,这些玻璃器的制作工艺是来自于威尼斯吗?” “当然不是。”陶东来立刻断然否认了这种说法:“这是我们海汉的独门工艺。大概你也注意到了,我们的玻璃器具跟威尼斯的商品在外形风格上是完全不一样的,另外我们也有很多商品是威尼斯人从来都没制作过的。” “您说的很对,至少大明文人所用的那些文具,威尼斯人就从未想过用玻璃来制作。”对于陶东来的否认,恩里克并没有继续深究下去,仿佛刚才的质疑是从另一个人嘴里说出来的:“我还在李公子府上见到了用玻璃雕刻的印章,那真是非常精美的艺术品。” “谢谢你的夸奖,不过我想今天我们会在这里碰面,并不是你打算从我们这里购买玻璃制品,对吧?”陶东来见这家伙绕来绕去一直不切入正题,便主动出击了。 恩里克笑了笑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能直接聘用海汉工匠,但我知道这个愿望大概是不可能实现的。” 陶东来闻言笑笑没有接话,同时代的欧洲玻璃匠人完全就是被各个商会捂得严严实实的宝贝,根本不可能跟外人有什么接触的机会,这个恩里克大概以为海汉这边也是同样的状况。穿越集团虽然也有技术保密措施,但并没有像欧洲人那样对工匠进行人身禁锢,因为对于穿越集团而言,玻璃的制作工艺并没有太高的技术含量,掌握了这门技术的也并非只有海汉一家,想要秘而不宣其实实际意义不大。 穿越集团在这个产业上的优势并不在于技术高度,而是工业化的生产方式和市场化的产品研发手段相结合,相比生产技术上的差异,这种经营机制比同时代的竞争对手们领先了几个世纪,就算穿越集团把玻璃制品的制作工艺全部公布出去,在亚洲地区也很难有其他人能组织起工业化的生产方式,对海汉玻璃制品真正形成竞争威胁。而这种优势往往是局外人所不能体会到的,他们所看到的只是海汉商品的大行其道,却并没有理解到背后的真正原因。恩里克虽然算是有些见识,但以他受限于这个时代的眼光,仍然无法认识到穿越集团的真正优势所在。 恩里克接着说道:“据我所知,海汉商品的品种繁多,玻璃制品也只是其中一种而已,而我们的商人对其他一些商品非常有兴趣,比如火柴、香皂、会抽水的陶瓷马桶,甚至是你们制造的枪炮,如果你们愿意出售,那我们的商人将很乐于购买。” 陶东来听前半截还没什么,听到“枪炮”的时候,眼光忍不住转向了李奈——穿越集团能够自行制造枪炮一事,虽然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但向外出口枪炮却只有少数的两三家客户而已。为了断绝对手买到军火的可能,福建的许心素巴不得把军火货源的秘密藏得越深越好,北越政权跟极有可能是被葡萄牙人支持的南方阮氏政权打得死去活来,更不可能主动向外泄露这个机密,在这有限的几家客户当中,跟葡萄牙人来往最为密切的,大概就只有“福瑞丰”一家了。 李奈当然感受到了陶东来眼色中的质疑,赶紧干咳了一声道:“恩里克先生,请问这枪炮一说从何处听来?” 恩里克道:“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上个月我们的商人从安南的顺化府运送木材到蠔镜,听说北边的郑氏军队装备了大量的火枪火炮,而配合他们进行作战的就是海汉民团。很显然郑氏所控制的地盘上不可能会有制造火枪火炮的工匠,而心灵手巧的海汉工匠大概才是真正的制作者。有消息说出现在战场上的北越新式军队,就是由贵方替郑氏训练出来的。” 陶东来暗自叹了一口气,他原本认为这些事情还能多瞒一段时间,但显然自己是低估了这个时代的信息传递速度。海汉民团到越南参战是公开的事情,有心人只需稍稍打听一下就不难得到准确的情报,毕竟胜利港还关押着上千的南越苦力,根本遮掩不住。遭受了痛击的南越政权大概事后不久就已经得知了自己失败的真正原因,而在背后支持南越政权的这些西方势力,当然就会将注意力放到了为北越提供军事支持的海汉这边。 第二卷扩张之路 305.第305章 在商言商 对于出现在南越地区的西方势力,执委会早就已经定下了应对的基调——中南半岛地区特别是穿越集团意图建立据点的东海岸,不能允许有其他成规模的西方势力存在。越南南部地区是穿越集团未来通往马六甲海峡海运航线的必经之路,把控住这一地区,基本就控制住了西方势力从海上前往东北亚近二分之一的航道,对穿越集团今后的发展具有极大的战略意义。 年初执委会决定出兵安南对郑氏政权提供军事援助,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得知了南越阮氏得到了西方势力的支持。如果没这档子事,执委会很可能会坐视南北越慢慢悠悠地打下去,但既然有西方势力开始插手这场地区角力,那执委会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而应对方式也比躲在幕后的对手更为激进,直接就挽袖子上战场了。 执委会的这个决定多少也有些被赶鸭子上架的味道,北越的受训军队时间太短,战斗力存疑,而战场上北越军节节败退的形势又没有留给执委会太多的应对时间。如果当时执委会不选择出兵而任由形势发展下去,北越政权就岌岌可危了,这对于穿越集团是无法接受的一种状况,毕竟前期穿越集团已经在北越投入了大量的物资和人力,北越政权的倒下意味着这些工作极有可能都会变成无用功。 而当时执委会的参战决定除了军事方面的风险之外,同样也潜藏着政治方面的危机。相比已经在海上折腾了几百年,在世界各地占据了大量殖民地的西方势力,目前的穿越集团在海上实力方面还是比较欠缺的,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执委会并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就与西方势力正面为敌。要是撕破脸打起来,穿越集团旗下这些以福船广船为主的中式帆船可没法拉出去跟西方人的盖伦武装商船对拼。 远征军在横山争江一线虽然没能截杀到南越营中的外籍军事顾问,但根据事后所获得的种种信息来看,可以推断在背后支持南越政权的势力极有可能就是葡萄牙人。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葡萄牙人在进入亚洲之后可没少惹事,并且对军火交易拥有极高的热情,就连把英国沉船上的火炮卖给大明这样的龌龊事也做过,很难推测他们会因为在南越的失败而产生怎样的反应。 执委会经过研究后认为葡萄牙人就此直接跟穿越集团翻脸的可能性极低,因为他们距离胜利港最近的一处据点就是澳门,而与大明共治之下的澳门并没有强大到足够攻打胜利港的武装力量,从相隔数千里的满剌加调兵调船就更不现实了,在这个年代,大规模的跨海作战所需消耗的物资可不是一个小小殖民地能撑得起的。像穿越集团组织这种千人级规模,距离大本营仅百余海里的跨海作战都已经大动干戈,准备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得以成行,要是葡萄牙人真准备对胜利港动手,至少得有半年时间的准备期,而执委会自认这段时间已经足够胜利港训练出一批具备基本战力的海军了。 相较于胜利港遭到攻击,执委会更为担心的是胜利港到广州的航路被葡萄牙人当作复仇的场所。目前这条航路仍然是穿越集团最为重要的物资输入渠道,每个月从珠江沿岸前往胜利港的海船已经多达三十余艘。虽然这个数目以后世的眼光看来仍然极为寒碜,但考虑到胜利港开埠到现在还不足一年,能够吸引到这么多大陆的客商到访,已经实属不易。而这条航道也被执委会视为了穿越集团的生命线之一,为此军警部早就已经计划要在珠江口设立海上据点,以确保这条航道的安全通畅。 但位于珠江口西岸的澳门这个节点却是无法绕过的一个门槛,如果葡萄牙人要在珠江口捣乱生事,穿越集团方面并没有太好的应对办法。即便是造船厂已经下水了几艘战船,但军警部也不敢随便就把这些船派往千里之外没有补给点的海域作战。总之如果是陆战或是两栖作战,穿越集团其实并不太怵葡萄牙人,但如果战事发生在海上,那葡萄牙人精于航海的优势还是会比较明显。 当然爆发战争其实只是一种比较极端的情况,葡萄牙人在南越的经营虽然受到了打击,但其实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造成很直接的损失。如果说战争的爆发都是受到利益的驱动,那么目前还并没有足够大的利益去推动葡萄牙人发起一场前景不明的战争。 在安南的这场战斗爆发之前,穿越集团其实已经有意要与澳门的葡萄牙人进行接触,准备通过他们购入一些在大明采购不到的物品——比如说来自于印度半岛的帆布。 棉花种植在公元前就出现在印度河流域文明中,而经由东南亚传入两广地区的海岛棉,就是来自于印度,棉纺织业一直是印度半岛的重要特产之一。为了能够垄断印度至欧洲的海上香料贸易航线,1498年葡萄牙人达迦马选择了果阿作为落脚点,开始在当地着手建立殖民地。1510年葡萄牙舰队司令阿尔布克尔克率领军队和水手击败了当地的旁遮普土王,占领了果阿城,并宣布对果阿的主权,将其划入到葡萄牙名下的众多海外殖民地当中。 16世纪当其他西方列强来到印度的时候,大部分葡萄牙属地都被英国和荷兰瓜分,果阿很快就成为了葡萄牙最重要的海外领地,甚至与印度因为主权问题而发生过武装冲突,直到20世纪70年代,葡萄牙在发生了“四二五革命”之后,才承认了印度对果阿的主权。 作为葡萄牙人在亚洲的重要据点,葡萄牙船队所需的帆布几乎都是来自于果阿,而执委会对于大明出产的帆布布料一直都不是特别满意,还是希望能够从西方同行那里买到一些质地更为坚韧的布料。不过闹了安南的这一出之后,执委会便暂停了与葡萄牙人接洽的工作。倒是没想到澳门的葡萄牙人在得知安南的战事消息之后能这么快就理清了头绪,主动找上门来进行商谈。 不过恩里克这话里话外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态度,陶东来一时也摸不准他到底是来兴师问罪,还是另有所图,便只能含糊其辞道:“关于安南的战事,我们并没有参与南北纷争的意愿,只是为我们遭到南越水军劫掠的商船实施报复而已。当然了,鉴于我们跟北越政权一贯保持比较密切的商业往来,在这场内战中我们的确是选择了支持北越郑氏,但我们也并不希望南北双方以武力手段来解决政治上的分歧。” 恩里克虽然算是大半个“中国通”,能听也能说中文,但陶东来这一番外交意味十足的说辞还是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已经参战了,又说不是为了北越而战,明明选择了支持其中一方,怎么还说什么反对武力手段? 陶东来接着说道:“如果我们的消息正确,在背后支持南越阮氏,并向他们提供武器和军事训练的人,应该就是贵国了?” 恩里克对于陶东来的这个猜测并未否认,而是爽快地承认了:“我国商人在南部的会安港有很多生意,如果阮氏在这场内战中失败,那就意味着我国商人将因此而承受巨大损失。” “所以你是想劝说我们离开安南,不要插手安南的内战?”陶东来见对方既然挑明了立场,便也不再继续藏着掖着,而是直接问起了对方来访的目的。 “虽然我来时的确是有这样的意图,但现在看来,我不认为自己还有足够的把握能说服阁下。”恩里克说道:“来广州之前,我就已经听说了很多关于海汉的事情,来到广州之后,你们的一些做法也让我感到了惊讶。在我看来,你们虽然和大明的人长相一样,但做事风格大相径庭,不像明人那样事事都追求正统,好面子,更像是我们西方人的做法,一切都以实际利益为重。” “不不不,我们的做法并不一样。”陶东来立刻摇头否认了恩里克的观点:“如你所说,我们的确是在追求利益这方面有相似的地方,但我们的出发点完全不同。你们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尽一切可能剥削所有人,甚至包括你们自己人在内。而我们的目的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能赚到钱,过上更好的生活,并且接纳所有愿意加入我们这个阵营的人,不管是大明还是安南,都可以成为我们的合作伙伴。而在你们眼里,他们不过是一堆堆等着让你们搬回家的金银而已。” “照陶总你这样的说法,那我们也同样可以成为贸易伙伴了?”恩里克面带嘲讽地问道。夸夸其谈的人他见得多了,但从未见过像陶东来这样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家伙。带着所有人一起赚钱?这种随口吹出来的牛皮吹出来怎么可能会有人相信。 “当然可以。”陶东来的回答让恩里克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间:“恩里克先生,我们海汉人也是商人,在商言商,我们在安南所发生的冲突,并不代表我们不能在其他的方面有所合作。我有一种观点,不知你是否能够认同。” 恩里克收回心神,点点头道:“陶总请讲。” “安南的内战,最终还是得靠安南人自己去解决。不管是我们,还是你们,都不可能派出大量的军队去直接左右安南的战事。在安南的时候,我们或许是不见面的对手,但在安南以外地方,我们为什么不能成为贸易上的合作伙伴?我们海汉人不会跟钱过不去,不知道贵国的商人会不会嫌赚钱太麻烦?”陶东来说完这番话之后,便默默地看着恩里克,等他作答。 恩里克从陶东来的话里的确感觉到了一些东西,第一、海汉人似乎并不打算与己方在安南战场上正面冲突;第二、海汉人有与己方进行贸易活动的打算。相比于遥远安南战场上那些南亚猴子的死伤,如何赚钱这个话题显然具有更大的吸引力。 恩里克很谨慎地问道:“那不知陶总有什么贸易方面的建议?” 陶东来笑了笑道:“关于贸易,我想我们一定会有很多共同话题可以好好聊一聊。” 葡萄牙人在大明所采购的物资,多以丝织品、陶瓷、蔗糖等等为主,虽然这些物资在穿越集团的地盘上还暂时没有产出,但陶东来却很有信心将这些商品的交易地点逐步转移到胜利港去。 葡萄牙人虽然在澳门建立了定居点,但当地属于双方共治,大明朝廷仍然设有治所,因此葡萄牙人要购买大明的商品,绝大部分时候只能通过正规渠道,虽然交易地点都是在大明,但这种交易毫无疑问会被市舶司视作出口贸易而进行抽税,变相就导致了商品成本的上升。而从开埠之初就以“免税港”作为最大卖点的胜利港,正好就能够避开这个环节。 假如葡萄牙人与大明商人的交易地点改在了胜利港而非广州,那么交易双方都可因此而省下一笔不菲的税金。相比之下,从广州至胜利港这五六天航程的运输费用反倒是小数目了。而从马六甲方向过来的葡萄牙商人,反倒是能够因此而省下一大段航程,不用再冒着海上的各种未知风险从南越会安直驶大明广州了。 而葡萄牙人采购量最大的几种商品,目前都已经在“琼联发”的开发项目清单当中,见效最快的蔗糖估计到下半年就能有收获了,丝织品这种见效较为缓慢的项目,执委会也乐观地估计不会超过五年时间。届时海南岛本地开始有了这些产出之后,葡萄牙人恐怕就不会再对广州抱有太大的兴趣了。 当然要说服葡萄牙人接受这样的安排,还是需要花很多工夫的,毕竟从某种角度来说,双方还处在微妙的敌对状态,要从对手模式迅速地转换角色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办到的事情。例如那些在南越投入了大量资源的葡萄牙人,就未必会赞同跟海汉一方就此和解。而且这个恩里克仅仅也只是葡萄牙人派来的一个特使,本身恐怕并没有参与决策的权力,能够做到哪一步,还是得看上天的安排了。 当天下午,暂时结束了“琼联发”座谈会的施耐德也加入了针对恩里克的嘴炮攻势。施耐德的出现大大地缓解了陶东来的压力,起码他可以操着七成熟的葡萄牙语跟恩里克进行更为直接的沟通,避免了中文里各种因为表达和理解不当所造成的误会。 恩里克显然也很惊讶于海汉人的商务主管居然是一位高鼻深目会说葡萄牙语的人,这也让他心中产生了少许的亲近感,毕竟在遥远的东方能遇到语言相通的人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事情。 作为旁观者的李奈,也再一次在近距离观摩了海汉执委们的嘴炮功夫。虽说施耐德夹杂着叽里咕噜外语的说辞有一多半都听不懂,但这并不妨碍他注意到恩里克的表情从最初的戒心重重逐步变得轻松起来。如果不是李奈亲自作的引见,他甚至都要怀疑这三个家伙是不是以前在什么地方早就已经认识了。 当天下午恩里克仍是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驻广办,他将连夜赶往澳门向当地的商会组织汇报这次的会谈所得,这次从驻广办所获得的信息量太大,路上这段时间应该能够让他好好消化一下。 在同一天,“琼联发”的筹备座谈会也终于告一段落,包括海汉在内,总共十三家股东在驻广办内草签了“琼联发”的筹备协议。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在后世的历史课本上被记载为“海汉商业史上具有纪念价值的一次会议”、“开创了全新的商业模式”等等,连同草创“琼联发”的其他十二家股东也都被评价为“大明商人中的智者”、“商业革命的先驱”。驻广办成为历史文化纪念馆之后,甚至有一间屋子的标注就是“琼州联合开发公司第一次筹备会签约现场”,当时的各位与会者绝对不会想到,他们在这里的这次纯粹为钱而召开的会议竟然会成为了后世所纪念的对象。 当然实际的情况并没有史料上所记载的那么高大上,事实上在最后两天的会议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股东们的争执甚至谩骂中度过的。在确定了“琼联发”的赚钱前景之后,股东们便开始对尚未发售的股权进行口头争夺,施耐德不得不数次停下会议进行劝说。不管在哪个时代,有钱任性的人都非常难于驾驭,而比这更为麻烦的就是一大群有钱任性的人聚到了一起。 第二卷扩张之路 306.第306章 换届选举 如果不是有后世的股份公司制度作为参考,想要摆平这么一大群股东的分歧还真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从管理制度上对股东的权益进行明确的规定之后,很多看似复杂的纠纷就有了判定可行与否的依据。而施耐德制定的这套公司制度在细节上的考究,是这个时代的大明商人们所万万不及的,他们发现自己所有能够设想到的状况,似乎都能在这套制度中找到相关的规定和解决办法。即便是最初还颇有点优越感的几家商户,在意识到海汉人的经营管理水平远高于自己以后,也开始对“琼联发”的发展前景有了更多的期望。 对于这个时代的大明商人而言,判断同行经营水平高低的参考标准就只有两条,一是盈利能力,二是管理手段。穿越集团所展现出的盈利能力已经无人能够质疑,即便是整个广东最大的几家商号也不敢说自己能比海汉人做得更好。至于海汉人的管理手段或许在此之前还不是太为人所知,但在见识了“琼联发”的公司制度之后,所有人也都意识到自己与海汉人在经营管理水平上的差距——人家能在一年之内就把生意做到这么大的规模,那也不单单是靠着贩卖几样稀罕玩意儿就行的。 正是在商业能力得到了合作伙伴们的认可之后,“琼联发”的筹备工作才得以顺利结束。草签合作协议只是这个工作告一段落的象征,接下来还有很多事务需要“琼联发”的筹委会一一去处理。当务之急,便是确定“琼联发”的开张流程。 以股东们的意见,成立“琼联发”这样的大消息,自然是得在广州好好宣扬炒作一番,力争能一炮而红。但施耐德这边却是想要把成立仪式放到胜利港举办,因为执委会也要求他一定要在周年庆的时候找个由头,安排穿越集团在大陆的主要合作伙伴到胜利港进行一次考察。 当然考察什么的只是个借口,执委会的主要目的还是想借着穿越周年庆的机会,向未来的合作伙伴们近距离展示一下肌肉,从而让他们能对穿越集团具备更多的信心。 按执委会的计划,三月底四月初会有一系列的庆祝活动,其中也不乏海陆阅兵、实弹演习之类的大场面。除了广州这些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之外,执委会还打算邀请崖州的一部分官员代表出席,甚至连北越方面,也已经通过电台联系,让钱天敦代表执委会向郑氏发出访问邀请。虽然目前升龙府方面还暂时没有回话,但以双方最近的密切合作态势来说,郑氏应该不会拒绝这个友好的邀请,再不济也会派出一个使团造访胜利港,顺便也谈谈今年的对越军售方案细节。 能邀请到场的嘉宾越多,等级越高,那么这次周年庆的宣传效果就会越好。不难想象已经被金钱攻势击败的崖州官员们见到来自大陆的庞大投资团队会是什么样的心情,而“琼联发”的股东们要是能看到崖州官员们出席穿越集团的活动,也会对“琼联发”在地方上的影响力更加深信不疑。至于从北越来的代表,相信他们会意识到穿越集团不仅仅是在军事领域有着巨大的优势,政、商两方面所具备的实力同样不容小觑。 正是出于这样的谋划考虑,对于各路观礼嘉宾的邀请也就成为了一项带有政治目的的任务。为此执委会已经通知海运部,提前将两艘双体帆船的船期腾出来,以便在需要时到珠江口接这批客人南下。 三月十五日,一艘海运部名下的帆船抵达珠江码头,被执委会派来接手施耐德工作的马力科和蔡金梅同船而来,开始与施耐德进行紧张的工作交接。三月二十日,陶东来结束了对驻广办为期半个月的巡视工作,和施耐德一起乘船南下返回胜利港。 此时胜利港的各项穿越周年庆准备工作也已经进入到最后的倒计时状态,除了各个单位准备的一大批献礼工程之外,更重要的是这次周年庆所要进行的部门结构和人员配置调整。 按照穿越前第一次全体大会的决定,由穿越行动筹委会直接组建的临时执行委员会任期只有一年,届时将进行穿越后的第一次执委会重组,同时对需要进行调整的的一部分机构和单位重新安排设置。比如现在眉毛胡子一把抓的军警司就会将警务部门拆分出去并入到即将成立的司法部当中,而军方也会由原本的水陆一体拆分为陆军和海军两个独立部门,同时还要成立政治部、装备部、后勤部等配套部门,进一步对军事力量的管理机构进行完善。 对于现有的九名执委而言,也并不确定是否还能继续留任。全体成员将通过不记名投票的方式选出新一届的九名执委,除了早在穿越前就因为杰出贡献而获得执委会终身委员荣誉的陶东来之外,其他几名执委其实都有在这次选举中落败的可能性。 执委们除了执委会的行政职务之外,基本上都还担任了各个行业的主管领导。像陶东来这样一专多能的人才,甚至还身兼军警、建设、商务、民政等多个部门的重任。对于执委们来说,其实还是在这次的选举中具有一定的先天优势,毕竟出头的机会多也容易混个脸熟。 对于参选执委这件事,按当初的规定是自愿参选,只要获得五名穿越众的提名,就可以获得参选资格。报名时间从三月初就开始,而截止时间则是在三月二十五日。投票期从三月二十五日开始,到四月一日结束,当天统计选票之后,在四月二日公布当选人员名单。 由于只有年满十六岁的穿越众才具备投票资格,这个选举的投票的基数实在太小了点,为了避免个别现任执委大票数连任,而后面的当选者票数太少导致场面不好看,每名穿越众手里的选票可以按顺位填写三名候选者,票面若有重复只记一票。外地的黑土港和驻广办因为距离原因选择了提前十天投票,截止期在三月二十日,然后用船将密封好的选票送回胜利港。 对于这种选举活动,穿越众的参与热情还是比较高的,绝大多数人在投票期开始之前就已经填好选票,就等执委会把公开票箱摆出来了。但由于客观条件所限,所有人都在忙于准备周年庆的各种活动,新的参选者以及现任的执委们,都别想指望能有什么公开的拉票活动了,顶多就只能私底下抽空串联一下了。这次的选举过程,更多的就是要比拼这一年里所积累的人脉和声望了。 截止目前,报名参选的新人中有三匹遥遥领先的黑马,分别是任亮、越之云和周恒行。这三人都是属于穿越之后受到执委会重用的少壮派代表,并且背后都有相当数量的潜在支持者。 任亮穿越之后不久,便开始在管理劳改营的工作崭露头角,之后又因为提出了《劳工管理制度》而名噪一时,然后完成了一次穿越集团内部少有的跨行业调动,从军警部调到执委会垂管单位胜利港港区管委会担任主任一职。目前胜利港的开发搞得有声有色,新的客货一体码头已经基本竣工,商务区的建设也极为顺利,这样的局面与任亮在这个岗位上的优异表现自然是密不可分的。对于他的工作能力,执委会也是非常认可,据一些来路不明的小道消息,任亮极有可能在这次的机构调整当中再次调职——就他目前的工作表现而言,在这个时候进行调职应该不会是平调,而是准备再一次升迁了。 而任亮背后支持他的选票票源,主要是来自于他曾经任职的军警部,现在任职的港区管委会,以及部分来自于私人关系的散票。按照论坛上一些好事之人的估计,任亮的票仓保守估计也有一百票以上,还是有一定的当选可能。 现任海运部部长的越之云在上则要比任亮高出一大截,作为集团内少有的海运专业人员,越之云和他的小伙伴孙长弥从参加计划一开始就受到了执委会的重用。整个海运部的机构配置基本就是以他和孙长弥为中心搭建起来的,现在所有跟海运相关事务都是归属于海运部治下,甚至连即将成立的海军,也有相当一部分资源要依靠海运部的支持。 海运部是整个穿越集团内独一无二的双部长配置,航海技术专业出身的孙长弥主抓造船及海员培训方面的工作,而船舶电气工程出身的越之云则更多的倾向于行政管理工作,对于政治方面的追求力度更大一些,于是越之云便被推选为海运部的人选参加了这次选举。 从责任权限来说,海运部领导岗位的重要程度丝毫不亚于其他任何一个部门,甚至可以算是整个穿越集团的命脉之一,越之云在这样一个重要岗位上任职,可以说本身就具备了一定的竞争优势,执委会召开会议的时候,越之云也经常会作为重要部门负责人列席会议,虽无执委之名,但其实已经在行执委之实了。但越之云也有一个很明显的短板,那就是他在穿越之后这一年的就职岗位太少,仅仅只是一个海运部主管,还不足以体现出他个人的工作能力和政治态度。他身后的票源基本就是以海运部为主体,而来自于友好单位军警部和外贸商务部门的友情票也不在少数,票源相对比较稳定。 周恒行也是执委会一向很看重的年轻人才之一,穿越后不久就因为其工作经历和优异的表现被任命为民政部门的黎苗事务主管,为穿越集团制定民族政策、控制胜利港附近的黎苗村寨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在黑土港开发的时候,周恒行便被任命为当地的民政主官,如今顾凯的任期已满,近期已经回到了胜利港着手司法部的筹备工作,空出来的黑土港行政主官一职,接任者肯定将会在当地的几名主要管理人员中选拔出来。 负责军事的钱天敦肯定不可能接这个职位,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军中,成为一代名将才是他的人生目标,何况军警部也绝对不会放他这个得力干将去走从政这条道。负责海运事务的谢春虽然能力也不差,但性格上比较毛躁沉不住气,至少在目前这个阶段还难以得到了执委会的进一步重用。至于负责矿业开发的田叶友,则根本就对政治不感兴趣,完全没有走仕途的想法。不管是这几个人还是黑土港前任主管顾凯,公推的继任人选都是周恒行,基本已经算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等着走执委会下任命书这个流程了。 在北越黑土港包括涂山据点在内,这部分外派人员的选票上基本都会出现周恒行的名字。而且由于周恒行在黑土港对钱天敦的军训计划提供了很多支持,一贯都是站在军方这边,钱天敦也已经明确表态要支持周恒行的这次竞选——毕竟周恒行若是能挤进了执委会,那几乎就相当于军方在执委会里又多了一个支持者。考虑这个原因,周恒行能够从军警部所获得的支持力度也不会比另外两名候选者小到哪里去。 从这三名候选者的情况来看,都是年富力强独当一面的干将,而且都很有可能得到军警部这个大票仓的支持。军警部作为穿越集团中最大的一个团体,选票上的第一顺位肯定是先保颜楚杰的位子,而剩下的两个顺位,极有可能就会在这三人当中产生了。毕竟这三个人与军警部的过从甚密,任亮甚至目前仍有一半的人事归属权在军警部,他们之中无论是谁上位,对军警部的态度肯定都会比其他那些文官执委们更好一些。 当初为了避免军人干政乃至于出现军政府的状况,执委会章程里专门有一条规定,就是军方的正式在编人员在执委会中同时任职的人数不可超过两人,以避免执委会在某些特殊情况下的决策投票被军方势力所左右——执委会的最低投票人数是五人,这样文官至少能在票面上还占据决策优势。 陶东来和颜楚杰两人便占了这两个坑,因此这次的选举,军方并没有推出自己的参选人员,唯一一个跟军警部瓜葛比较深的任亮,颜楚杰也提前作出了声明:任亮现在的职位并不受军警部管辖,因此他不能算是军方的人员参选。 颜楚杰的这个声明当然不是为了要跟任亮划清界限,而是要为他的参选扫清政策障碍。这样如果任亮当选,那就是站在军方立场的非军方人员了。 相较于军方已经明确表态支持的任亮和周恒行,越之云的劣势就要大一些了,他虽然也能因为海军部的筹备工作而获得一部分军方的友情票,但肯定没法跟那两位已经站队的相比。最终的票数能不能胜过其他的现任执委,就得看个人的造化了。 由于陶东来有终身执委的特殊待遇,他将不需参加此次的选举,八名临时执委加上三名新人,基本就是十一名候选者争夺八个执委位子的格局,最终由得票最多的八人当选。而按照之前的执委会章程,这次的当选者将获得四年任期,执政时间可就要比第一次选出的临时执委会长多了。 而现任的八名执委,其主要票源也基本就来自于自己任职的部门。例如工业部的票基本都为以白克思为主要去向,而农业部的票则都将归属于德高望重的袁老爷子,民政、教育、后勤等部门的票,绝大部分会流向宁崎,财政、商贸部门的票则会以施耐德为目标。 从这个趋势来看,一些执委负责的衙门规模太小,很明显就会在票源分布上吃亏了。例如顾凯负责的外交、法务部门,基本上就是个空架子,加上他和的大洋马女友一共也就十几号人。而信产部的蒙贺就更惨了,手下的人数虽然跟顾凯差不多,但一多半都是身兼数职,选票会流向哪里真的很难说。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参加选举的周恒行在最初就是隶属于信产部的编制,不过后来又被借调到了民政部门而已。如果周恒行这次逆袭成功,那也算是一个下克上的成功战例了。 与陶东来交好的白克思、宁崎、颜楚杰等人的继任几乎是确定无疑的事情,他们不但会拥有本部门的支持,同时陶东来主管的建设部因为没有自己的参选人员,肯定也会有相当一部分友情票流到这几人的名下。 开始投票当天,陶东来和施耐德带着驻广办的选票回到了胜利港,并参与了投票环节。黑土港和驻崖办的选票则是已经在一天前由顾凯带回到胜利港。执委会在胜利港和田独两地分别设立了投票票箱,并且投票全程向本地归化民开发参观。虽然现在归化民还不具备投票的权力,但执委会相信这种“民主的启蒙”还是有必要早点开始做,让归化民知道他们所效忠的执委会究竟是怎样组织起来的。 第二卷扩张之路 307.第307章 献礼工程 “小心点抱稳喽!” 于大山每走两三步,就忍不住要回头叮嘱身后的两名力工一次。他在胜利港打工已经有一年的时间,还是第一次担负如此让他提心吊胆的任务。 身后两名力工合力托着一个两尺见方的木座玻璃箱,在于大山的注视之下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当然以胜利港目前的平板玻璃制造技术,还造不出这么大块的玻璃,因此每一面都是由几块稍小的玻璃板镶嵌而成。箱子里并没有装着金银财宝,而是一些印着小字的白花花纸片。但于大山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生怕这两名力工一个不小心把箱子给摔到地上。 箱子里的纸片便是这次选举的选票,刚才天空飘了一阵雨,宁崎便让于大山把这票箱先收到屋里,现在天晴了又要再次抬出来放到一号基地的大门外面以供其他人投票——当然这样做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让归化民们观摩投票的过程。 于大山一开始并不明白上司们弄这么一个玻璃箱子摆在外面的意义何在,还专门为此去找了宁崎请教其中奥妙。当得知这个箱子里的纸片将决定下一届执委会的人员构成之后,于大山脸色都青了,甚至想要向宁崎推辞这个任务。 作为最资深的归化民,于大山很清楚执委会在海汉人中的地位,即便是宁崎这样的高层人员,一样也得服从执委会的决议。而外来人口想要在胜利港取得归化民的籍贯,首先第一条要记住的规矩就是对执委会的命令无条件服从。在获得归化民的籍贯之后,更是无时不刻都会受到相关部门有意识安排的洗脑式教育,毫不夸张的说,在绝大部分归化民心目中,执委会的权威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崖州官府。像宁崎这样的执委,在普通归化民心中的地位就已经丝毫不亚于崖州城里那位不太常露面的知州大人了。 于大山虽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好好的执委会突然要进行改选,但既然是领导的决定,那照着执行就好。当了一年的差,于大山也很清楚自己这样没文化的人能得到执委会重用的原因,就是少问多做,服从安排。 好不容易将玻璃票箱送到了门口的投票处,于大山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正打算离开的时候,旁边有人叫住了他:“于大叔!” 于大山转头一看,这人穿着一身黑色制服,腰间别着警棍,胸前挂着铜哨,正是标准的保安打扮。再仔细定睛一看,却是自家熟人,儿子于小宝的好朋友符力。 “是符力啊!怎么你进保安队了?”于大山啧啧道:“穿着这身公服真是精神!” “我倒是想进民团,可教官最后还是把我分到了保安队里。”符力无奈地苦笑道。 符力想要加入民团这事,在胜利港并不是什么秘密,很多黎人都知道符山峒的少主不愿接掌峒主职位,一心想要加入海汉民团。虽说符山峒跟海汉的关系非常密切,不过出于种种考虑,军警部一直都没有松这个口。直到去年年底,符山峒的黎人山民开始迁出深山,前往执委会安排的地区定居,军警部才终于放开了口子,同意了符力的申请让他进入了训练营。 不过从一开始军警部就没有打算让他进入民团系统,这主要还是考虑到他的身份比较敏感,在民团里待着可能会对黎苗两族的士兵造成一些不利于团结的影响。最后还是宁崎这个局外人建议,把符力分配到警察系统,今后负责维持民间治安的工作,倒是比较适合他的身份。如今符力已经接受了两个多月的专业训练,现在已经进入了工作实习期,而今天他的任务便是在这里看守投票箱。 “这箱子你可要看好咯!”于大山不忘叮嘱符力道:“这可是宁先生亲自吩咐的事情!” 符力拍拍胸脯道:“放心吧,保安队之前就已经开过会说过这事了,我知道轻重。” 由于之前的准备期长达大半个月,因此拥有投票资格的穿越众基本早就已经确定好了投票对象,在开放投票的前两天就基本已经完成了投票工作。不过投票箱每天还是照常在胜利港和田独两处基地的大门口进行展示,而本地的归化民也通过各种途径知道了执委会正在改选这件事。 三月二十八日,胜利港造船厂船台上的另外两艘“探索级”帆船也进入了下水舾装阶段。这一批建造的三艘船均是按照战船标准打造,算上船上将要装备的武器系统,总造价已经超过三万元。加上这个级别的首舰“探索号”,一共四艘“探索级”帆船就将会成为海军成立之后的首批战船。不过由于后两艘船的建造进度问题,想要赶在周年前之前完成舾装入列海军肯定是来不及了,顶多只能在庆祝仪式中充当一下花瓶而已。 船台上也已经紧锣密鼓地又铺下了三艘船的龙骨,按照军警部的计划,海军下属的首支舰队将以“探索级”战船为主力,共计八艘,目前已经完成了近一半的建造任务。照现在的造船速度来看,年内完成八艘船的建造和装备工作,让这支舰队投入实用应该问题不大。而这八艘“探索级”战船还并非这支舰队的全部,军警部希望年内至少能完成两艘被海运部命名为“探险级”的500吨大号战船建造并列装海军部队,同时还能为这支舰队配备至少四艘以“探索级”为基础的补给运兵船。如果有可能,军警部甚至还希望能打造两艘外形更接近于西式飞剪船的小吨位快速帆船,作为舰队的交通船使用。 这个建造计划如果能够得以完全实施,那么海军就将拥有八艘“探索级”战船、两艘“探险级”战船、四艘补给运兵船及两艘快速交通船,共计十六艘船所组成的“庞大”舰队。不过想要完成这个计划,需要的投入也相当巨大,仅仅是船只的建造和装备费用就需要将近十五万元,几乎达到了平均一艘舰一万元的造价,而同期从外界通过各种方式采购而来的四百料福船广船,价格却要低廉得多,打造这支舰队的费用,差不多够海运部添置一百条中式帆船了。如果算上所需的水手、船员、战斗人员等等,整个舰队的前期投入差不多就要二十万元上下了。 正是因为预算太过庞大,军警部所提交的这个造舰计划一直卡在执委会没有获得通过。颜楚杰上蹿下跳活动了好几个月,最终也就只获得了八艘“探索级”战船的预算,至于500吨级的“探险级”,执委会只同意了先造一艘看看效果如何再决定后续的建造计划。而补给运兵船和快速交通船则全部被搁置了,执委会中一部分意见认为现有的货船完全可以在战时临时充当补给运兵船,而“飞速号”和“闪电号”一直都是在扮演快速交通船的角色,暂时还不需另行打造类似功能的帆船。 执委会的这个决定在军警部看来完全就是外行指挥内行,但预算卡在执委会手上,颜楚杰再怎么不甘心也没用。一月时远征安南倒是捞了一大笔钱,按照事后的核算,北越政权总共需要偿付给海汉十五万两白银,加上他们新一批的军火订购清单,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了二十万两。不过北越政权的财政状况并不是很好,因此这笔钱无法一次性付清,目前只付了十二万两,剩下部分需要用六个月的时间来分批付款。 而这笔钱到了执委会手里之后,先要扣去前期的各种支出,以及战后替军警部垫付的各种抚恤金、奖励金和作战军饷等等,最后发给军警部的军费实际上就只剩下了一半多点。这笔钱还有一部分要用来充当陆军扩军的费用,能够投入到海军上的费用就极其有限了,根本不足以实施军警部的大舰队构想。 当然除了造舰费用之外,其实执委会否决了军警部的舰队计划也还有别的苦衷。远征安南的战役结束之后,陆军的扩军计划顺利获得了通过,胜利港本地的陆军力量有望在年内完成一个加强营的编制,基本就是以远征军为蓝本,在原来民团的基础之上对炮兵等一些特殊兵种进行扩充,加上配备的非作战人员和预备兵,这个所谓的“加强营”总兵力恐怕要在千人上下了。 而军警部的舰队计划如果成军,十六艘船至少也要配备六七百人才够用,陆军海军加在一起就有一千五百人以上,而且这些武装人员都将是作为职业军人来进行装备和训练,可不是大明那种战时打仗闲时种田的业余士兵,以目前穿越集团控制地区的人口数量而言,要长期养活这么一支庞大的军事力量的确压力极大。要知道大明在整个海南岛上的驻军,也才十一个千户所的编制,总共万余人而已,军队与驻地人口的比例不到二十分之一。而穿越集团的海军单独成军之后,军队与驻地人口的比例将近十分之一,完全就是战时状态,这种准军事化的社会体系可不是执委会想要看到的。 三月二十九日,田独至胜利港的轨道建设一期工程终于竣工通车。庆祝仪式在一号基地北边大门外的“胜利港车站”举行,执委们悉数到场,一同庆祝建设部创造出的又一个“工程壮举”。按照后世的铁路竣工仪式,身为建设部一把手的陶东来亲自挥动铁锤将最后一颗道钉钉进了枕木。 之后早已经停在这里的一号蒸汽机车头开始缓慢地加压,水蒸气推动着活塞,车头下的汽缸连杆随着活塞动了起来,带动直径约莫一尺的车轮慢慢转动。车顶的烟囱有节奏地向上方喷出烟气,发出令人心颤的响声。这一近乎神迹的景象让围观的民众当中传出了一阵低呼声,如果不是在事前已经对民众进行了简单的科普,恐怕当场就会有人跪下来对着机车磕头了。 工业部在这条轨道线上投入了两个蒸汽机车头,但这并非是本时空的原创作品,而是穿越之前采购的物资之一。工业部认为以穿越前期的加工水平,很难制造出质量过硬,适合轨道交通使用的蒸汽推进系统,于是便在物资清单中添加了几台蒸汽机车头。 这种小型机车重约4吨,能够牵引状态重量五倍于机车自重的车厢,但时速大约只有三十至四十公里,甚至还比不了英国发明家斯蒂芬森在19世纪初制造的“火箭号”蒸汽机车。这倒不是买到了坑爹货,而是这条轨道线的建造质量还不敢保证让上面运行的列车跑得太快。但谁也没有站出来指责建设部在修筑轨道的过程中偷奸耍滑,因为赶工期这件事是执委会明确提出的要求,如果能够多三五个月的时间让建设部慢慢施工,那或许工程质量的确会有所提高。 但就算速度比较坑,也已经能够让执委们基本满意了,这条轨道投入使用之后,就能够让两地之间的交通时间缩短到原来的三分之一左右。特别是大宗货物和超重件的运输,就不用再像以前那样靠着牛车来缓慢挪动了。 小火车拖了三节货箱和一节客车箱,不过在后世坐惯了动车高铁的执委们并没有打算要搭乘这列火车欣赏沿途风景的意愿,一是这客车车厢太过简陋,完全就是闷罐车开了几个通风口而已,二来一路上都要被煤烟混着水蒸气的烟雾薰着,也并不是件好受的事情。因此这次的竣工试运行除了驾驶火车的技工人员之外,就只有几名被挑出来的归化民代表——当然这对于被挑中的幸运儿来说,可算是一种极高的荣誉了。 几名乘坐者在缓慢前行的火车上兴奋地朝着围观的人群大喊大叫,挥手致意,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如果不是轨道两边都有大量的保安队员在维持秩序,只怕真会有好事的人冲到前面去作出一些危险举动。 一期工程的竣工并不代表这里的轨道建设就告一段落,事实上修筑轨道的工作就算是在竣工仪式期间也从未停止过。目前的单线通行只是初步解决了两地之间的快速交通问题,接下来还需要修筑一条复线,以达到同时双向通行的需要。当然复线的建设工期就没有一期工程要求得这么紧了,建设部大可将复线的质量控制得更好一些,以提高其运行速度。 而在轨道线之外,原本的道路路面因为被轨道占去了一多半,也需要重新加宽,并且会逐步进行路面硬化处理。在执委会的规划当中,未来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工业生产单位都将集中在田独地区,特别是类似军工这样的“高科技”产业,必须都要放在执委会的眼皮子底下才行。而田独工业区与港口之间的交通条件,也将是影响未来工业区发展的因素之一,执委会希望能把这些基建工程都早早处理好,今后在进行大规模工业建设的时候就不会在交通运输问题上出现瓶颈。 三月三十日,驻广办发回电报,称“琼联发”股东考察团已经于当天清晨从广州出发。但由于这次考察队的规模比较庞大,所以各个商家自行准备了船只,组成了一支船队,就不需胜利港这边再派快速帆船去珠江口接人了。 经过驻广办的努力,“琼联发”的股东们终于答应了考察邀请,各个商家都派出了得力人员充当领队,有好几家甚至是大老板都亲自出动了——他们也很想亲眼确认一下,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胜利港究竟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同天下午,驻崖办也发回电报,称罗升东和魏平已经分别说服了章通判和王同知,届时这两位也会应邀造访胜利港。当然了,驻崖办这边为此也会在私下付给这两位大人一笔不算少的出场费。至于当地一把手的知州大人却不幸偶感风寒,已经多日卧床不起,失去了这次走穴赚外快的机会。 三月三十一日,钱天敦率领部分在北越立下战功的属下乘船抵达胜利港。这次回来除了要出席近日的公开授奖仪式之外,钱天敦还要就特战连队的作战状况和未来发展规划在军警部作一次主题报告。在年初的战斗中,整个远征军最为出彩的便是钱天敦和他所率领的特战连队了,多次在敌后上演了成功的破袭战战例,充分证明了他以前提出的部队训练方式和作战体系具有一定的可行性。如何吸取之前的成功经验,进一步完善训练方式和部队编制,达到强化实战能力的效果,就成为了军警部接下来要重点研究的项目之一。 除此之外,北越方面也派来了非常有份量的代表团队同船抵达胜利港。 第二卷扩张之路 308.第308章 第一次全体大会 北越使团除了应邀观礼之外,还承担着与海汉进行一系列贸易和军事合作的谈判任务。在两个月之前的那场大战结束之后,北越方面已经将海汉人的军援视为了必不可少的重要支持,未来几年内内安南国内的形势变化,在一定程度上就要看海汉人的支持力度如何了。郑柞作为与海汉人打交道次数最多的北越高层人士,再次被他的父亲,北越政权目前的实际掌控者清都王郑梉委以重任,率领北越使团造访胜利港。而使团的副手同样也是与海汉过从甚密的军方人士,北越火枪新军的指挥官郑廷。 郑廷的父亲郑柏是北越大将,争江横山一线的最高指挥官,而郑柏算辈分是郑柞的远房堂兄,郑廷的岁数虽然和郑柞差不多,但两人却是叔侄关系。而郑廷在战场上的优异表现也在战后得到了嘉奖,清都王郑梉亲自下令,将他原本的临时指挥官身份转正,并且模仿海汉人的编制,将新编成的炮兵部队也拨给了这支新军。在安南国内,郑廷已经成为军界一颗正在冉冉升起的新星,可以说不亚于钱天敦在穿越集团内部的地位。 而作为郑梉的第一顺位继承人,郑柞未来的政治前景也是一片光明,按照原本的历史发展轨迹,郑柞将在1654年接掌北越政权并封号西定王。派出这样的叔侄搭档访问胜利港,也足见北越方面对这次出使活动的重视程度了。随行的幕僚、仆役加上护卫人员,总共二百余人,团队规模的确也不算小了。 不过由于北越方面几乎没有能出得了场合的大型海船,因此这支使团不得不搭乘了海汉方面提供的海船。郑柞准备在这次的会谈内容上再加上一条,希望海汉方面能够对北越提供造船技术上的支持。 这支由三艘船组成的船队在航程中还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因为船上还装着不少运回海南岛的货物,中途便在崖州城外作了短暂的停靠,卸下了一些要在当地市场上发售的货物。船队从崖州再次出发的时候,好事的罗升东居然派了两艘战船出来护送,结果还搞得船上的北越使团一阵紧张——毕竟他们的到访并没有跟大明提前打招呼,这要是被大明水师抓到可是一个不小的把柄。 当然随后的事实证明了郑柞等人的担心纯属多余,正如海汉人在出发前向他们担保的那样,大明方面绝对不会过问升龙府派人到琼州岛活动这件事。大明的战船为海汉人的商船护航,这已经充分表明胜利港附近的大明地方官府完全就是跟海汉人一个鼻孔出气。 在有惊无险地抵达了胜利港之后,郑柞等人似乎有点明白了为何大明的地方官府会对海汉人如此的客气——这港湾外密布的炮台,巡逻于海湾中的新式炮舰,无一不是在向外来者们展示着海汉的实力。进到港湾之后,远远就能看到码头上密密麻麻停靠的帆船,大大小小足有三四十艘之多。当然这些船并不都是属于穿越集团,不过在北越使团看来,这似乎已经足以说明当初海汉人为何有能力组织起上千人的部队跨海作战了。 作为与郑柞有过会面经历的海汉高层,陶东来亲自到码头迎接了载誉而归的特战连队和北越使团。不过由于北越这个使团的规模太大,要全部安排到一号基地内入驻几乎不可能,港口商务区的客栈倒是能住下,但鉴于其身份比较敏感,执委会也不愿让他们过多地在公众场合曝光。执委会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将胜利港小学暂时停课,提前把教室腾出来布置成营房,安置这支北越使团。 按照执委会的计划,整个周年庆活动将从四月一日持续到四月五日。当然在此期间并不是整个辖区内全部放假,各单位仍然是分期轮流休,但不负担生产任务的港区倒是有大部分人员都能在四月一日享受到难得的假期——当然所谓的假期并没有什么自由时间,基本也就只能在会议室里度过了。 执委会并没有为周年庆准备花样繁复的庆祝活动,因为在周年庆期间,整个穿越集团的领导层和机构制度都要进行比较大的调整,除了个别脱不开身的技术性岗位之外,大部分穿越众都有连场的会议要参加。 四月一日是全体大会,将当场统计并公布下一届执委会的执委人选,同时有一系列已经作出的机构和人事调整决定也会在全体大会上公布。 四月二日各个部门单位都会召开单独会议,贯彻一下新一届执委会的最新决定。 四月三日则是各部门单位的宣传活动日,主要是向各单位的归化民工作人员传达会议精神,让本地民众能初步了解新一届执委会的执政方向。 四月四日是周年庆期间的重头戏,集合海陆两军的大型阅兵活动。据军警部透露出的消息,此次的阅兵式规模还将大大超过去年年底的那次阅兵,届时不但有海汉民团及预备役民兵的参与,军警部还会组织一个专门的穿越众军官方阵出席阅兵式。并且在阅兵式结束之后,还会在田独河入海口进行大型两栖军演以壮声势。另外当天还会对远征中立下战功的一部分将士进行公开授奖,据悉第一批归化民基层军官极有可能就会在这天的授奖当中诞生。 四月五日商务部在港区会有一次大型的产品展销会,期间除了各种产品推广、贸易洽谈的活动之外,还有一个重头戏就是“琼联发”在胜利港的挂牌仪式。 四月一日,港区榆林巡检司大院。 魏平打着哈欠推开房门,来到院子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他在三天前才从崖州回到胜利港,因为与罗升东一起敲定了章通判和他姐夫在这几天造访胜利港的事情,执委会现在对他已经另眼相看,除了行动自由之外,在港区的管理问题上也更多地倚重于巡检司。巡检司大院建好之后,魏平和他的小伙伴们便从一号基地外的小院搬迁过来,平时办公和住宿都在这里。 随着进驻胜利港的外来机构越来越多,本地的非归化籍明人数量也在逐步增加。截止民政部门在三月的统计数据,胜利港地区的非归化籍明人数量已经超过千人,其中有一半多都是隶属于各个来外机构的工作人员。现在但凡是跟海汉有频繁贸易往来的客商,基本都选择了在胜利港设立常驻机构,少则数人,多则近百人,比如“福瑞丰”在胜利港开设的生意,就长期驻有各类雇员共七十余人。 琼州岛本地的明人还好说,海汉保安队就足以打发那些不太安生的刺儿头。但对于那些来自大陆的外来人员,海汉保安队的执法手段就很难找到名正言顺的理由——毕竟到目前为止,执委会不管对内对外,都还是承认胜利港依然是大明领土,接受大明律法管理。这样一来,崖州官府驻胜利港的唯一地方治安机构榆林巡检司的作用便再次凸显出来。 相比不便对民间事务插手的崖州水师,榆林巡检司在职能分配上就具有先天优势,外来的务工人员或许不会卖海汉保安队的账,甚至有人还会在背后把这些身着黑色制服的保安骂作“黑皮狗”,但往往对巡检司却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感。现在遇到海汉保安队不便出面处理的状况,几乎都是由巡检司这边出动去摆平事情,有时候甚至会因为自身人数太少而疲于奔波。任亮前些天已经找魏平谈过话,称军警部打算从保安队借调一些人手安排到巡检司,以“临时工”的名义协助巡检司的日常执法行动。 魏平虽然不太明白什么是“临时工”,但也知道海汉人这是打算往巡检司里掺沙子。只是他心里再怎么清楚,也不敢反对任亮的提议,毕竟现在整个巡检司都是要靠着海汉人才能吃饱饭,想要好好赚钱,那还是顺着海汉人的意思比较好。虽说现在要看海汉人的脸色办事,但个人收入比起过去已经多了起码十倍,而且也并没有明显低人一等的感受,起码像任亮这类的海汉首领有个什么安排,都还是用商量而不是命令的口气在和自己沟通——用海汉人的话来说,这叫做尊重。 在一月的大战结束之后,到港的北越移民数量大增,巡检司的日常事务也逐步繁忙起来。按照港区管委会的安排,保安队在码头上维持移民登岸秩序的时候,巡检司同样也得配合行动参与其中。好在这些来自北越的移民中大部分都被直接送进了劳改营,倒是不需巡检司这边跟进。 “今天谁负责去拿早饭?谁懒病又犯了?”魏平看着空荡荡的饭桌,不由得有些不满地责问道。巡检司现在的驻地距离基地的食堂有一段距离,早上一般都是安排两个人去食堂把所有人的早饭一起领回来,不过偶尔也会有人睡过头忘记了这事。 “魏哥,不是我们没去拿,而是今天出不去啊,外面都封路了,保安队的人说今天所有人都不能去基地那边了。”立刻有手下应声解惑:“说是过会儿食堂那边会安排人送饭过来,叫我们就在巡检司里等着。” “搞什么鬼!”魏平一听这话皱了皱眉头:“待我出去看看!” 刚走到门口,任亮带着几个人推门进来了:“魏巡检早啊,给你们送早饭来了。” “任先生,这怎么担当得起!”魏平赶紧转头对手下喝道:“你们还傻站着干嘛?要等着喂到嘴里吗?还不过来接着!” 魏平一边指挥手下上前帮忙,一边忙不迭向任亮道歉:“这种粗活,让我这些不争气的小弟们去做就好,何必劳动任先生大驾!” “也没什么,主要是过来跟你打声招呼,今天港区戒严管制,所有的治安行动暂时由保安队和民团接手,你们巡检司今天就放假一天吧。但最好都待在这里,不要出门,以免发生误会。”任亮倒是很随和,向魏平解释了一下自己的真正来意:“三顿饭都会有人送来,有什么需要可以跟街上执勤的保安反映。” 魏平先是愕然,接着便点头应道:“任先生既然吩咐了,在下一定照做不误。” 魏平也不问事情缘由,恭恭敬敬地送走了任亮。任亮走后,魏平手下当中才有人问道:“魏哥,这海汉人又是在唱哪出戏?” “甭管他们唱哪出戏,你我兄弟只要按吩咐照做就是,少打听那些不该知道的事情!”魏平喝斥几句便住了口,没有再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以魏平所能接触到的消息层面,他所知的情况比这些普通手下要多得多。海汉人在这几天里会有很多大动作,这一点魏平是很清楚的。比如昨天到港的那两船安南人明显不是普通移民,连海汉人的首领陶东来都亲自到码头上迎接去了,而且那支船队所停靠的三号栈桥附近也早早就被保安队的人隔离开了。前几个月到港的安南移民少说也有二三十船人了,魏平可没见哪次移民船到港时有过这么大的动静。 魏平所注意到的另一件事,就是前几天一号基地门口还摆着一个玻璃票箱,据说是所有海汉人在这几天里投票选出下一任的执委会人选。按照贴出来的公示,投票应该在昨天就已经截止了,魏平猜测这结果大概会在近两天就会公布出来了——或许就是今天。 想到这里,魏平觉得自己已经摸到了一些头绪——海汉人既然是全员都参与了投票,那公布结果的时候,多半也会都集中在一起。如此一来,海汉人暂时封闭胜利港的街道,其目的明显就是为了自身安全着想了。 魏平的猜测虽然不是全中,但离实际情况也相差不大了。事实上军警部从头一天晚上就开始施行宵禁,整个港区的禁令将持续到四月一日晚上,在此期间如无特殊原因,所有普通民众均不能接近一号基地外临时设立的武装关卡,部分特殊单位例如榆林巡检司和崖州水师办事处,则是直接就被下令禁止出行了。 这么做的目的自然是为了确保穿越之后的第一次全体大会能够顺利安全地召开,毕竟绝大部分穿越众都在这天集中到一号基地参与会议,安保问题肯定是重中之重。为此除了出动全体保安队之外,军警部还特地从东岸的军营调了一个连的民团兵过来,在一号基地的南北两处大门外设立了武装关卡。 虽然执委会很早就已经开始安排这次全体大会,但到了四月一日这一天,真正能够与会的穿越众也只有大约七成多一点,除了驻外人员之外,一部分重要的生产岗位上也必须留有技术人员充当监工才行。另外还有一批负责防务的军方人员,也因为要留守第一线而无法参与这次大会。 由于与会者超过三百人,一号基地里也没有这么大的会议室可容纳如此之多的与会者,会场最后被安排在了一号基地正中的路口小广场。为此建设部还专门搭建了一个大型晴雨棚,棚下的会场并没有主席台的设置,只在最前面搭建了一个底座稍高的发言台,而现任的执委,新的候选人和一些重要单位的负责人,都在会场前排就座。 上午八点半,穿越众陆陆续续开始到场就座。九时许,在经过人数清点之后,作为会议司仪的宁崎宣布第一次全体会议开幕。不知是谁带了头,人群中开始响起了掌声,并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其中还夹杂着几下不太和谐的口哨声。 直到这一刻,与会者们才真正感受到穿越到这个时空已经足足有一年的时间,而在这充实的一年当中,他们已经做到了很多以前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并且通过共同的努力,让穿越集团成功在胜利港扎下了根,发展的速度甚至比他们在穿越之前想过的更快,更顺利。要知道在穿越之前,筹委会已经就各种可能发生的极端情况作过预警,天灾人祸不一而足,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参加了最后的穿越行动。 但穿越之后的这一年其实并没有他们预计的那么艰苦,除了最初几个月因为劳动力缺乏而不得不靠着自身来完成大量体力劳动之外,其实并没有面临过太大的外部压力,穿越集团向外扩张势力的脚步远比当初的计划要快,有一些规划甚至提前了一两年的时间便已经投入了实施——比如驻广办已经在进行之中的金融机构和金融制度的推广活动,在原本的计划中至少要到穿越之后第二甚至第三年才会在外地开展,而有关部门的努力最终让这一计划得以大大提前,并且为穿越集团的外贸发展增加了巨大的推动力。 第二卷扩张之路 309.第309章 机构和人事调整 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集团在这一年中所取得的成绩都是值得骄傲的,胜利港这地方能从一年前的不毛之地变成现在的贸易港口,可以说每个人都为此作出了自己的一份贡献。这份掌声并不是献给台上的司仪,而是大家在为自己的表现而鼓掌。 掌声之中,宁崎请出了穿越行动的最初组织者、目前执委会的实际掌舵人陶东来,向大家发表讲话。 与往常一样,陶东来并没有特别准备讲稿,而是直接就即兴进行讲话:“各位,一年之前当我们决定离开原来的世界,来这里开辟新天地的时候,我想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对于未来并没有一个非常明确的构想。在这一年时间里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困难,也一起完成了许多构想。我想,如果现在要问起各位的人生目标,肯定会比一年前更加清晰、具体,而我们这个团体的目标也是如此。如果让我来表述,我想说我们的近期目标就是建立起一套完善的,有利于生产力发展的社会制度!” “在这次的全体大会当中,不论是机构调整、制定法律法规,还是这一次由上至下的执委改选、人事调整,所有的措施都是为了这一目标在努力。在这一点上,我希望我们这个团体中的所有人都能统一认识,明确目标,坚定信念,共同努力!” 陶东来顿了顿,话锋一转道:“打官腔的话我就不想多说了,大家今天聚到这里也不是为了来听我作报告的,时间有限,我们还是接着按会议流程来,接下来的环节是执委改选计票。宁崎,开票吧!” 宁崎走到话筒前开口道:“请监督组的人到前面来,检查计票过程!” 监督组是由各个部门随机抽选的人员,共计十人,这么做也是为了向大家展示这次投票计票工作的公正公开。几个人将两个玻璃票箱抬到会场前面,然后宁崎打开了票箱锁,由民政部的工作人员开始进行清点、计票。票箱旁边还有一块大白板,上面有每位候选人的名字,在清点选票的过程中,白板上的票数也在不断地进行实时更新。 虽然过程比较沉闷,但并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发出不耐烦的声音。即便是在穿越前参加过群众代表选举活动的投票,也极少有人全程经历过开票计票的环节,因此大多对此还抱有一些新鲜感。 宁崎也抓紧时间,向成员们解说这次的投票过程:“……本次投票是针对集团内所有成年人开放的不记名投票,按照投票规则,除去内部的十一名未满十六岁成员,具备投票资格的共四百三十九人。如超过半数成员投票,则此次投票结果有效。结果以计票工作组统计所得的得票数为准,以候选人得票最多的八人,加上陶东来委员,组成下一届的最高执委会。如在最终人选上出现票数相同的情况,将对相关候选人再一次进行投票,直到决出结果。” 这个时候比较紧张的,大概就是台下的几名新候选者了。这几人都是穿越集团中的少壮派代表,年纪轻轻就已经展示出了比较强的工作能力,不管他们是否能在这次的选举当中获胜,都已经算是集团内部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了。 从前面白板上所展示的计票数据来看,颜楚杰不出意料地一骑绝尘遥遥领先其他人。仅仅是军警部的庞大编制加上军工相关的一些单位,就可以确保他的得票至少会在200票以上,而两个月前军警部在安南内战中的表现堪称卓越,并且为穿越集团获取了大量的经济利益和政治条件,这也为颜楚杰争得了不少的中立票。 而在其之后的则是票源比较稳定的白克思、宁崎和袁若修等人,他们因为各自负责的部门都比较庞大,基础票相对也要更多一些。而部门人员较少的蒙贺、顾凯、施耐德等人则和几名新人并驾齐驱,暂时没有拉开差距。 四百来票的统计工作并没有花费很长时间,十多分钟之后,第一遍计票工作便宣告完成。为了确保统计结果准确无误,监督组和计票组还要对选票共同复查一次。不过这时候根据白板上所记录的统计数据,已经基本能够推测出最后的结果了。 又等了十分钟之后,宁崎走上发言台,向在场的成员们发布选举结果:“本次投票活动共收到有效选票四百一十七张,投票比例已经超过规则要求,根据计票组和监督组的统计核查,本次投票活动的结果真实有效。下面是得票数前八位的候选人名单,得票数二百七十一票,得票人颜楚杰……” 颜楚杰站起身来,向后面鼓掌叫好的成员们鞠了一躬表示谢意。 最终的投票结果,除了颜楚杰、白克思、宁崎、袁若修这几人票数比较领先之外,其他众人都是相差不大。越之云倒是在三名年轻人当中率先入围前八,从长期列席执委会会议的“旁听执委”一举转正成功,这个结果其实也与海运部门日渐重要的地位变化相符。 而周恒行与任亮两人的争夺则更为激烈,他们二人与蒙贺的票数都极为接近,最后任亮以八十七票的末位成绩挤进前八,将周恒行和蒙贺挤出了圈外。 周恒行虽然在投票之前被普遍看好,但在最终的投票环节中还是败下阵来。不过事后有分析人士发表马后炮意见,认为周恒行长期在海外驻守,以至于在大本营这个票仓的存在感不够,另外原本不被群众所看好的顾凯,却因为要成立司法部的消息而一下拉回了不少人气。加上顾凯和周恒行的主要票源都是来自黑土港,那么在大本营基础更好的顾凯胜出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公布完投票结果之后,新一届的执委会委员名单也就立刻诞生了。陶东来、颜楚杰、白克思、袁若修、宁崎、顾凯、施耐德、越之云和任亮共九人,将组成正式的第一届最高执委会,并全权接管临时执委会的所有决策管理事务。按照当初穿越行动筹委会定下的规矩,这一届执委会的任期为四年,也就是要到1632年才会进行下一届的改选。 而至于执委会内部的运作规矩仍是照旧,虽然并没有从执委当中推选一名主事人的规定,但按照之前的运行模式,陶东来肯定仍将继续扮演执委会名誉主席的角色。 不过在召开新一届的执委会内部会议之前,还有一系列的机构人事调整方案要在全体大会上宣布。这些调整方案是在此之前就已经在执委会上获得了通过,只是在这个场合公示出来。有的甚至已经进入到实施阶段,比如海军的筹备成军工作就已经完成了人员招募,连办公地点都已经布置好了。 陶东来再次上台,宣布这一系列的调整方案。第一个大的项目就是成立司法部,并且一次性就将公检法三个系统全部设立起来——尽管其中的检察和法务部门很可能在一段时期之内都只是空壳单位,但上届执委会认为可以先按正确的方式搭好架子,再根据发展进程来慢慢填充内容。 作为穿越集团当中首屈一指的法学专业人士,顾凯将出任司法部部长一职,并且兼任最高法院审判长的职务。除此之外,他还将负责起草制定穿越集团的首部宪法,以及与之相配套的民法、刑法、商法等等。相比于审判案件,这个任务可是要繁重得多。 而他那位同样律师出身的洋人女友瑞莎,则是被执委会委以最高检察院的一把手职位。虽然这个任命在某些人看来有些过于大胆,但对于缺乏专业人士的穿越集团而言,执委会的这个命令其实多少也是属于无奈之举。当然有担忧的就有叫好的,宣布了瑞莎的任命决定之后,与会者当中就响了一阵无法忽视的叫好声,基本都是以女性成员为主——作为女权分子的代表,瑞莎在穿越集团的女性成员中可是拥有相当高的声望。 关于司法部门的另一个机构调整措施,就是将军警部的警务部门剥离出来,划归到司法部的名下。这个新部门被命名为公共安全司,主要负责对内的安全事务。按照后世的机构设置,公安部门本来是应该与司法部门平行同级的单位,但执委会考虑到自身所处的具体情况,所谓的司法部如果没有执法部门的全力辅助,根本就不会对普通民众具备任何的权威性,于是最终决定把这个执法部门划归到司法部进行统一管理。 原军警部所有主管警务、治安的成员,全部调入到新的公安司任职,而这个新机构的一把手职位,则是由狱警出身,刚刚当选执委的任亮出任。由于他以前在劳改营的管理工作做得非常出色,对于执委会的这个任命,也没有任何人表示异议。 原本从属于军警部的归化民保安队,这次也将全部改旗易帜,正式更名为警察,寓意“警之与先,察之与后”。改名事小,但背后的意义却不仅仅是更名而已,原本保安队的性质只是地方自行组织的治安维持力量,比民团都还要低个档次,外来的明人大多都不把这些穿黑衣的保安队当一回事。但这次改制更名之后,公安警察便将成为常设的执法力量存在,从性质上来说就与原来的保安队有了本质区别。 新成立的公安司除了要将以前军警部负责的内部治安管控、劳改营体系、出入境管理、消防警卫等等工作接手过来之外,职责权限还将会进一步地进行扩充,与民政部合作开始建立归化民户口制度,并模仿派出所的形式,开始在各个地区组建起基层管理单位。 当然要想按照职能分配把机构设置进一步细化,对于目前的状况来说还比较难以实现,管理人员的不足仍然是限制组织机构完善的一个瓶颈。各个部门现在的问题并不是担心机构的细化带来的大量冗员,而是根本就没有足够多的办事人员来实现这种功能细化。要靠着穿越集团自身的教育系统来培养人才,速度实在跟不上发展的需要,但这也只能有待于移民工作逐步推进之后,能够从外面引进更多的可用之才。 与日渐庞大的民团作战编制相比,公安司下属的归化民警察数量实在有些寒碜,仅仅只有二百余人。但有鉴于目前武装人员占本地区人口的比例已经高到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地步,任亮上任之后估计没有太大机会能让执委会通过扩充警队人员的决议。因此对于任亮来说,如何能运用好有限的警力来管控辖区内的治安状况,也将是一个难度不小的挑战。 第二项大的机构调整,就是对军警部了。除了将警务部门从军警部当中剥离之外,陆海军的划分也是此次机构调整当中的一个重大举措。 剥离了警务部门之后,再叫做军警部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因此更名也是势在必行的事情。不过直接更名为国防部似乎太过招摇了一些,不符合这一阶段注重发展,韬光隐晦的主题。至于更名为“兵部”就更不用说了,执委会目前还没有跟大明撕破脸直接刚正面的打算。军方这帮人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使用“军事委员会”这个听起来功能比较模糊的名称,对外就称“海汉军委”,也不易因此而犯了大明的忌讳。 陆军部门将基本沿用原有的人员和编制,整个作战体系的改动不大,由颜楚杰担任陆军部队司令,陶东来任副司令,在援越行动中担任副总指挥的哈鲁恭任参谋长。值得一提的是前次作战中立下赫赫战功的钱天敦,也将升职担任尚在纸面上的“安南殖民区独立营”营长。 相比已经成型的陆军部队,新成立的海军相对就要麻烦一点,战船和水手倒是已经部分到位,不过海军所面临的最大问题并非这两方面,而是严重缺乏舰船指挥人员。 军方的人力资源虽然比较丰富,但最大的一个明显缺陷就是没有前海军服役经历的人员。几十号当过兵的成员当中竟然没有一个海军编制的出身,这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 当然再怎么困难,海军终究还是要成立的,没船的时候都能在胜利港自行造出战船来,没指挥官自然也能慢慢培养出来。话说回来,虽然没有海军出身的人,但军方却是的的确确有拥有航海方面的专业人士。 在这种情况之下,因为出身海外而一直被当作半个外国人看待的王汤姆终于获得了军方的重用。陶东来在会场上当众宣布,王汤姆将出任新成立的海军最高指挥官,海军司令一职。 王汤姆在此之前所执行的数次任务中从未出现过问题,为穿越集团开辟安南殖民区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前次的援越行动当中,担任参谋长一职的王汤姆也长时间在一线参与作战,表现有目共睹,这次能够得到重用可以说是实至名归的结果。而且就算是那些看不惯北美帮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在海军的指挥官职位上,穿越集团内部的确找不出第二个像王汤姆这样精于航海又具备一定军事素养的人选。 王汤姆对于航海的执念也是尽人皆知,这家伙当初选择参与穿越行动的主要理由,就是要到17世纪来作一名青史留名的航海家。而对于穿越集团的发展策略来说,在海军任职大概就是实现他梦想的最佳渠道了。因此在这个人事的任命上,军方与王汤姆本人可谓一拍即合,王汤姆甚至没有提出任何的附加条件便立刻答应了军方。 不过让王汤姆稍感遗憾的是,他的另外几名小伙伴却因为各自负责的部门工作较为繁重,而无法与他一起到海军任职。对此执委会最后还是作出了一定的让步和妥协,其他五名北美帮成员都将在海军担任特别军事顾问的职务,必要时可直接出任海军军官并随军出征。毕竟这帮人全都具备了较强的航海能力,哪怕现在不能直接登上战船担任海军军官,至少也得作为预备战力使用。 与已经成军大半年,并接受过实战洗礼的陆军部队相比,新成立的海军可以说还处于蹒跚学步的阶段。尽管军方为海军配置了王汤姆这个航海专家,但他也从未指挥过17世纪的海上作战部队,一切都得从头摸索。 按照王汤姆个人的看法,海军想要形成规模化的战斗力,除了一支火力强大的海上舰队之外,还得有相应的培训机构为这支海上部队源源不断地提供船员和水兵才行。相比陆军部队,海军需要学习的东西可就多出不少,仅仅靠着现有的作战人员培训体制将难以满足执委会希望海军能尽快形成战斗力的要求。 第二卷扩张之路 310.第310章 海汉军工的新起点 对于培训手段的要求不仅仅来自于刚刚成立的海军,陆军编制的日渐扩大,兵种的专业化、热兵器时代的战术进化、近现代军队系统的建立,都需要有功能更完善的兵员、指挥官培训机构。特别是对于基层归化民军官的的培训工作,仅仅依靠普通军训的批量爆兵模式已经不能满足新形势下的需要。 在考虑了各方面的意见和客观需求之后,军方决定成立一所专门的军校来解决这个问题。在陶东来公布这个消息的时候,其实军校的修建工作已经悄悄在胜利港东岸的军营区内启动。在这所军校建成以后,招收对象将从现役的陆海两军当中挑选,而这些幸运儿都有机会成为未来共和国的将星。 除了为自身的军事力量培训指战员之外,这所军校的成立还有一个不便宣诸于口的功能,那就是为穿越集团所扶持的某些外部势力培训作战人员。例如北越方面经过了钱天敦等人的劝说之后,这次就已经派来了以郑廷为首的一些军官,准备要在胜利港接受一段时间的特别培训课程。而福建方面也有消息反馈过来,许心素集团近期会派人到胜利港来,学习火枪、火炮的作战战术及武器的维护维修等等。至于“福瑞丰”就更不用说了,从驻广办成立以来,李家民团就一直有人在接受驻广办军代表的训练。 这种性质的军事援助虽然没有直接卖枪卖炮的军火贸易效果明显见效快,但执委会和军方却对此非常重视。这些外面来的受训人员从海汉军方所能学到的东西,基本都是建立在热兵器作战的基础之上,而在目前的整个远东地区,制造热兵器的技术还没有第二家能与穿越集团相提并论,但凡接受了海汉这套作战理论的外部势力,就必定会在武器供应上产生极度依赖,很难再与穿越集团形成军事对立。 当然了,某些历史的教训还是不得不吸收的,像某灯塔国那样在几十年间不断地扶持一些外国武装势力,然后在数年之后又不断地被这些搬起来的石头砸到自己的脚上,这种花钱打脸的蠢事也是军方要尽力避免的一个方面。军方对此也有比较充分的预防措施,那就是最为擅长的政工宣传。 这次军警部的机构调整之中,除了引人注目的警务力量拆分,海陆单独成军之外,还参照后世共和国的国防部编制,成立了政治处、参谋处、后勤处、装备处几个功能细分的部门。其中的政治处主管的工作领域就是军队内部的政治工作和军纪督查,同时也是军方对内对外进行宣传工作的窗口。对于前来接受培训的外方人员,洗脑课程肯定是整个培训之中的必备环节之一,就算不能把这些受训人员的思想变成民团兵那样以“效忠执委会”为最高使命,至少也能把他们刷到后世“东非解放军”那样的程度。 对海汉军方来说,这些部队能学到多少战术,战斗力能提高到什么地步,那都是次要的,最关键的是要让这些军官的屁股从此就坚定不移地坐到了海汉这边,不能再生出任何与海汉为敌的心思。穿越集团需要的是在必要时能配合自身武装力量进行作战的协从军,而不是强大到足以能对自身造成威胁的竞争者。 参谋处是军委的军事指挥机构,今后拟定和组织各种军事计划,指挥协调军队的作战行动,都将由参谋处负责实施。后勤处则是统一管理各支部队的军需供应、卫生勤务、驻地修建等等事务。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新成立的装备处,这个部门的职能顾名思义,就是负责全军武器装备的研发制造工作。军工体系的机构设置弊端,在过去的一年中已经逐步显现出来,各个参与单位的责权不明,造成了军工单位的工作效率一直无法得到有效提升。执委会虽然早早就认识到了这个问题,但由于相关的单位太多,冒然进行机构调整的影响实在太大,因此这个事情一直处于筹备阶段,直到穿越一周年,各方面的准备工作都七七八八做得差不多了,陶东来才在会上公布了相关的调整方案。 所有参与军事装备研发制造的生产单位,将与军委的装备处共同出资,成立一个经济实体来作为军工生产工作的主管单位。简单的说,这就是一个17世纪版本的“萝莉控(norinco)公司”,负责安排军备项目的研制、开发、生产,协调军方与设计、生产单位三方的关系,同时还会接管对外的军火贸易及一部分军援计划,实现产供销一体化的经营方式。 这家权限颇大的新机构将被冠名为“海汉兵工”,会在近期内就接管所有的武器装备生产事务。在这次的选举之前,上届执委会已经通过决议,任命主管工业的执委白克思出任“海汉兵工”的首席执行官。这个机构成立之后,有望改变目前军工体系中研制、生产、使用三个环节沟通不畅、责权不明的状况。而白克思上任之后的首个任务,就是与北越使团商谈今年内的军火销售方案和其他军事援助计划。 在会上宣布的另一个与军方相关的消息,就是穿越集团在安南的驻军将扩编成立殖民区独立营一事。在一月援越行动时期,黑土港方面其实就已经拥有了三个连的武装人员编制,距离营级编制其实相差并不算大。而钱天敦等人率领的黑土港民团部队在为期二十天的战斗中屡立奇功,表现十分优异,战后的扩编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现在先宣布这个事情,也是为三天后的军方颁奖典礼预热一下,届时钱天敦的升职嘉奖令和成立安南殖民区独立营的通告,还将在颁奖礼上再公布一次。 在完成以原军警部为中心的机构大调整之后,剩下的公示内容基本都是对各个部门的职能细化。例如财政部就将细化出预算司、金融司、会计司等等部门,将一部分的权力下放到各个下级职能部门。 不过能像财政部这样顺利完成机构调整的单位并不多,毕竟专业人员有限,而且一些使用黑科技的部门根本没法在短期内培养出能接手工作的归化民。例如信产部的通信处、设备保障处,就根本没有归化民身份的工作人员,因为所使用的基本都是电子设备,很难教会那些大字不识一箩的明人。信产部在机构调整之前专职兼职加一起只有十八人的编制,调整之后仍然是这么多,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了原执委蒙贺会在这次选举中落败的根本原因。 执委会的改选工作其实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完成了,但各个单位的机构调整方案,却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来进行公布。好在这些调整大得多只是行政归属权方面,倒是不需要涉及到的单位进行搬迁调整。相关的成员们大多也仍将待在原本的工作岗位上,只有极少数人员需要根据调令更换自己的驻地。 在进行了这次机构梳理之后,执委会在年内对于内部的机构设置都不会再进行较大的调整了,顶多就是根据功能的需要增设一些中下层管理机构。虽然这一通折腾很是费时费事,成员中也有一些抱怨的声音,但从长远发展的需要来看,执委会认为在现在这个阶段就及时对机构设置作出调整,反而能避免将来出现更大的问题。现在毕竟船小好调头,涉及到的利益相关方比较少,能赶在很多短处弊端没有固化之前作出相应调整,要是等今后集团发展到一定规模,甚至是建立了政权之后才想回过头来改动某些机构设置,到时候恐怕就不像现在这么容易了。 当天下午的会议结束之后,便是传统的庆祝活动吃吃喝喝。陶东来没忘了让人去把北越使团的郑柞郑廷两叔侄也请过来参与这一饕餮盛宴。当然了,不明就里的郑氏叔侄俩很快就在酒桌上中了这帮人的连环招,被灌了个七荤八素,宴席还没结束就被抬下场了。 作为执委会中的新人,同时又出任了警务部门的最高长官,任亮今天可谓双喜临门,自然在酒桌上也成了众人围攻的目标。虽然任亮很硬气地撑了半场,但最后还是好汉敌不过人多,没能逃脱被抬离战场的命运。 民政部门对于本地酒水供应量一向是看得比较紧的,虽然不管是公共物资还是私人珍藏,穿越的时候带过来了不少的酒类饮品,但除了一些必要的宴请之外,执委会在这一年中还没有像这次一样召开大型酒会。到了后面一些喝多了的家伙难免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也发生了几起小小的纠纷,不过很快就被平息下去了。也有一些人早有准备,喝到半截就悄悄撤退,到港口的商务区找乐子去了。 直到月上树梢,还有至少三桌老酒罐仍然坚持在第一线拼杀,至于这一晚究竟是谁笑傲酒场撑到了最后,由于喝到记忆断片的人实在太多,又没有视频资料佐证,事后众说纷纭已经无法再还原真相。不过按民政部门的统计,这一场周年庆聚餐会喝下来,基本把物资仓库里的各种酒水储备消灭了三分之一,战斗力还是相当可观的。 但这场聚餐会所造成的后遗症也让人无法忽视,原定于第二天上午的各种会议由于与会者有相当一部分仍然处在半昏迷状态,不得不全部延期到下午。好在后勤部门也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发生,还准备了大量的醒酒汤拯救这帮家伙。 下午两点,红着眼睛的陶东来和白克思一起接见了同样是病怏怏打不起精神的北越使者。 陶东来与郑柞打过交道,双方对彼此在阵营中的身份地位也都了然于胸,因此也省去了很多弯弯绕绕的麻烦。陶东来首先向郑柞介绍了白克思的身份和军火贸易的政策调整,毕竟今后的军火出口都将由白克思领衔的“海汉军工”来负责操作,他也将慢慢退出具体的军贸事务管理,顶多在执委会上对大的政策方向把一把关。 郑柞听了半晌才弄明白,敢情海汉人是成立了一个专门的部门来处理军火贸易和对外军援的事务。他虽然不是太明白为什么海汉人要画蛇添足地设置这么一个机构,但既然这么做,想必一定有其道理。郑柞等到陶东来说完之后,才很谨慎地问道:“那这‘海汉军工’接掌武器买卖之后,这价格可有变化?” 白克思接话道:“价格方面在近期内不会有变化,我们依然会依照前一年的供货价格向贵方提供最好的武器。另外我们还为贵方的高级军官准备了军事进修课程,贵方每年可选派二十名军官,到胜利港来接受我们的培训。” “那这费用……”郑柞真是被海汉这边敲竹杠敲到怕了,每次的采购订单谈下来之后,都足以让升龙府那边的权贵们肉疼很长时间,但海汉的这些东西又非买不可,不管是食盐还是枪炮,现在都已经成了北越高层维持政权稳定的必需品,即便明知会被海汉人敲竹杠,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费用好说。”白克思笑眯眯地回答道:“贵方的参训人员只需准备好受训期间的生活费用即可,这种高级训练班我们只针对关系密切的合作伙伴开办,是出于维系双方友好关系的目的,所以我们不会再另行收取其他的费用。” 关于这个细节,执委会和军方早就达成了共识。免收学费招收高级学员,看似没什么赚头,多半还得倒搭培训经费进去,但这些人学成回去之后,往往都会成为当地武装势力中的中高层掌权者,他们将来在各自地盘上所能拥有的影响力才是执委会所看重的部分。别的不说,就是这些人未来掌权之后所能给穿越集团的军火订单,就不知能赚回几千几万倍的培训费了。 郑柞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若有所思地说道:“贵方这个培训计划,所谋甚远啊!” 白克思也并没有把郑柞当傻子唬弄的打算,当下便点点头承认了他的这种观点:“我们之所以会提出这个培训计划,是因为我们认为与贵方的合作关系并不只是存在于较短的时间内,而是会长期、稳定、持续地发展下去。我们认为不管是在军火贸易还是在军队的训练、作战方式,组织架构上,双方都可以有很多长期合作的方面。我们是抱着十分真诚的态度,希望能通过各种方式来提升贵方军队的战斗力,并且早日实现安南国内的和平统一。对我们来说,金银并不是放在第一位考量的标准,我们双方的长期关系才是重点。” 对于白克思的回答,郑柞虽然有不少词语还不是特别明了,但大致的意思倒是听明白了。他不得不感叹这些海汉人虽然都是披着商人的身份,但这打官腔的本事可比他所见过的安南官僚强多了。 海汉人摆明了是想通过这种所谓的培训来拉拢北越军中高官,谋取长远利益,这点伎俩郑柞其实还是看得懂的,但对方这么弯来拐去的一番解释,他们的这种腹黑打算立刻就变成了一片好心,而且还跟双方的合作关系挂上了钩,似乎郑柞要是不马上答应了这事,那么双方未来的合作关系都会因此而笼罩上一层阴影。 对于海汉人的这种谈判方式,郑柞虽然已经领教过,但再次遇到时仍然让他觉得浑身不舒服。不管是最初的武器销售谈判,还是后来的海汉人提出武力援助南方战场一事,郑柞都觉得己方一直处于十分被动的一方。谈到最后不但要付出大量金钱,还得答应海汉人的很多无理条件,而且搞得好像是自己求着对方帮忙一样,这次又是如此。看着白克思那张可恶的笑脸,郑柞真的很想任性一把,叫人把他拖出去痛打一顿。 当然了,这也只是想想而已,在昨天见识过海汉人的港口炮台防御工事之后,郑柞已经决定在胜利港期间放下架子,不在海汉人面前展示出任何的负面情绪。如果能拥有那么多的海汉大炮,郑柞相信争江横山一线一定会变得坚不可摧……不,一定可以率军南伐,一路踩平顺化府,将叛臣阮氏统统诛除干净,让安南国回到统一的局面。 为了能达到这个目标,郑柞觉得自己应该设法从海汉人手中尽可能多地买到先进的武器,如果能让他们配合着攻打南越就最好不过。而想让这些高傲的海汉人顺着自己的意思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极好的合作度才行。不管是军事人员培训还是人口交易,郑柞决定都先应承下来,争取能让海汉人提供更多的军事援助才行——比如海汉民团使用的那种新式火枪,或是能弄到海汉水师的战船也可以。 第二卷扩张之路 311.第311章 合股造船 郑柞的算盘打得虽好,但他的这些打算在近期内都还难以实现。军火出口虽然是穿越集团的主要贸易项目之一,但出于战略考虑,出口的武器品种和数量都一直受到执委会的严格管控,现役的主力武器肯定不会批量出售,至于战船就更不用说了,新成立的海军都还在等船用,怎么可能卖给外人。 执委会花费人力物力把北越使团请来,也不仅仅只是为了做军火生意,还有双方在军事上的深度合作计划,以及大量的民用商品进出口业务要谈。除此之外,执委会还希望北越使团能够在这次的访问中“全面感受海汉制度的优越性”。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相关部门还为使团准备了一系列的参观行程,其中也包括了造船厂、军营、靶场、港口炮台等等与军事相关的区域。 在前一天召开全体大会期间,执委会已经安排他们去参观了刚刚竣工不久的港口炮台。尽管炮台上的装备和人员还没有完全配置到位,但那些外形威猛的长身管24磅岸防炮还是给北越使团造成了极大的震撼。郑柞可不是普通的纨绔子弟,而是亲身上过战场,对于武器与战争也有一定深度的认识,他从港口的炮台所看到的不仅仅是双方在武器装备上的差距,海汉人能在一年之内就建成如此规模的岸防炮工事,双方在工程营造方面所存在的落差也同样让他感到紧张。 升龙府方面对于海汉人所要求的黑土港自治一直都存有反对的声音,虽然迫于形势需要不得不答应了海汉人的要求,但仍有很多人认为必要时可以用武力收回黑土港。不过在亲眼看过胜利港的防御工事之后,郑柞认为某些安南高官的想法实在有些不切实际,海汉人建港口完全跟修堡垒一样,那黑土港开埠的时间只比胜利港晚了几个月,想必很快也会建成类似这样的防御工事。如果可能的话,郑柞很希望能让争江横山一带的防线也造此标准来进行营建,彻底将南越军队锁死在争江以南。 郑柞接下来提出进口高级武器的要求毫无悬念地被白克思拒绝了,理由一如既往地是“产能不足”,不过现有的二七式火枪火炮倒是可以继续向北越供货。至于卖船这件事,白克思倒没有一口拒绝,但他的答复其实跟拒绝也没多大的区别:“我方所造战船的订单已经排到了明年,如果明年船厂能留出船台的话,到时候也可以再商量商量。” 郑柞虽然也明白白克思这就是变相地拒绝自己,但仍是不甘心地追问道:“贵方可否在我安南境内建船厂?我方可提供造船所需的劳力和材料,贵方只需派驻少量造船师即可……费用方面好说!” 白克思和陶东来对视一眼,这个办法倒是未尝不可。黑土港管委会兴建船厂的报告在半年前就交到执委会了,但因为大本营的造船厂的生产任务也一直十分繁重,没法分出人手去协助黑土港,因此当地的船厂虽然搭起了架子,但进展仍十分缓慢,目前据说从廉州府一带搜罗到了一些船工,慢慢开始打造一些排水量在50吨上下的帆船。如果能借助北越的人力将当地的造船业发展起来,倒也不失为一条值得尝试的捷径。 随着与北越和大明贸易规模的日渐扩大,现有的船队运输压力也越来越大,虽说目前相关部门仍然在通过各种渠道从大陆搜罗大型船只,但执委会的头脑中并不会形成“造不如买,买不如租”这种理念,买船租船虽然在穿越初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海运压力,但穿越集团的发展方向就是要通过海路来扩展势力,造船业肯定得牢牢捏在自己手里才行。 不管初期的劳力缺口有多大,造船厂所配置的人员一直都很充足,从未有过因为劳力不足而暂时停工的迹象。而且在众多的生产单位当中,也只有造船厂能在没有丝毫盈利的状况下还源源不断地得到执委会的巨额投入,就连产品下线也要大张旗鼓地搞庆祝仪式。要知道为穿越集团赚取利润最多的武器和玻璃制品,可都从没搞过任何的庆祝仪式。、 今年造船厂还有进一步的扩建计划,准备将生产区从胜利港港湾内扩展到西边相邻的海湾,在榆林半岛和鹿回头半岛之间的海湾修建新船台。届时榆林半岛北部与大陆相连的这片临海区域,将成为本地造船业的集中地区,执委会目前已经批准了造船厂的投资预算,并且准备在年内将造船厂的人力由目前的五六百人扩大到两千人的规模。 相比其他能够盈利的行业,造船厂目前算是穿越集团属下生产单位中最大的一只吞金兽,执委会肯定不可能无休止地向它投入资金和人力,最终还得靠其生产能力来实现自我造血功能才行。目前造船厂的生产任务几乎被军方占得满满的,而为军方造船也没什么利润可言,费用都是直接在内部划账结算,指望凭军方订单赚钱肯定是不太现实。执委会也早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因此希望能够通过扩大产能的方式,让造船厂能早日开始建造民用船只。 而在对外的市场上,其实执委会也早早就瞄准了安南。相比大明境内的海运业,已经被多年战乱彻底摧毁造船业的安南国在海运上拥有更大片的空白市场,这简直就是给穿越集团准备的一份大礼。 当然,执委会肯定不会犯傻让北越自行建造大型战船,特别是仿造自家海军所使用的这种集中西方帆船优势于一身的改进型帆船。但如果要建造一些排水量在两百吨以下,以中式的福船广船为蓝本的帆船,那倒是没什么大碍。毕竟北越军方将来想在战船上配置火炮,最终还是得求到自家门上,因而也不用太担心北越今后的战船在战力上反倒胜过了正主,说不定未来在中南半岛海域的海上行动,北越方面还可以适当地进行一些配合,哪怕只是充当运兵船和后勤补给船,也能为己方的海军减少很多负担。 执委会虽然对此还没有下最后定论,但既然现在郑柞主动提起了这事,海汉一方倒是可以来一记顺水推舟了。 白克思故作为难状道:“在安南国兴建船厂一事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这选址有些麻烦……” 白克思所说的麻烦倒不是纯粹的推搪,兴建造船厂除了要有合适的海岸地形之外,还需要靠近船用木材的产地,以减少运输环节中耗费的物力。但北越人口最为集中的红河三角洲几乎没有成片的森林,因为水系密布,临海区域也多为大片的滩涂,并不适合建造大型船厂。一路往南的沿海区域都是平原地形为主,缺乏林木资源,直到横山才有了临海的大片山林。但在距离交战区这么近的地方建造船厂,北越也未必能放得下这个心。 白克思所说的情况,郑柞也无法完全否认,正当他犹豫着是不是该放弃这个打算的时候,白克思又开口道:“不过倒也不是没有折衷的办法,在涂山半岛以北,我方的黑土港附近,就有大片的山林可用来造船,我个人认为当地的地理环境是可以用来建设船厂的。” 郑柞也不傻,立刻便明白了白克思兜这么大个圈子的意思——海汉人说来说去,就是希望造船厂在他们的控制范围之内! 虽然有些忿忿,但郑柞也知道这件事终究还是得以大局为重,把造船厂建在海汉人控制的地方,总比现在一艘船都造不出来要好。当下郑柞忍住气道:“造船厂的选址一事,那就拜托贵方多多费心了!” “好说好说。”白克思似乎早已料到郑柞的答复,立刻便笑嘻嘻地应道:“届时我们两家各出一半的资本,这家造船厂算是两家合股的生意,小王爷如何?” 郑柞有些摸不透白克思出这主意的真正意图,不禁犹豫道:“若是各出一半,那为我方造船,这造价如何计算?” “造价好说,既然是造来自己用的船,那都按建造成本来算费用就好。”白克思提出这个合股方案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准备:“造价按大明船厂的造船费用为准,这样就免得再起争议。” 郑柞一想,这个建议倒是比较合理。自己这边派人千里迢迢到大明买船,拿船的周期长不说,一旦暴露身份还容易出事。这造船厂放在海汉人的地盘上,倒是不用担心有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而且价格上也不会吃亏,比起到大明买船要省事多了。 于是双方很快就合股在黑土港附近建造一所船厂达成了协议,两家各出本金白银一万两。其中北越一方以提供劳工和土地山林折价抵消部分本金,实际出资五千两。海汉一方以造船技工和各种造船设备也抵价五千两,实际出资额度与北越一致。北越一方可在造船厂派驻督工数人,以监督船厂正常运行。海汉作为船厂的实际运营方,承诺每年向北越提供不少于八艘两百料的帆船。 结束会谈从办公室出来之后,郑柞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次海汉人居然如此爽快,在没有提出其他附加条件的情况之下就答应了这个合作方案。 白克思和陶东来倒是忍不住击掌相庆,这笔买卖谈下来,基本就是为黑土港白赚了一间造船厂出来。郑柞虽然还算精明,但由于安南国内的造船业萎靡,他对这个行当几乎是一无所知。如果刨去人员的开支,其实五千两筹建一所中等规模的造船厂已经绰绰有余。而且黑土港已经有了造船厂的架子,在此基础上进行扩大和完善,所需花费的资金就更少了。 至于说按照大明的造船业行情来计算造价,其实中间还是有很大的利润空间存在。白克思虽然是工业口的主管,但跟造船厂的合作也不少,新帆船使用的钢制空心桅杆就是工业部的黑科技产品。对于船只的造价,白克思还是略有所知的,如果胜利港造船厂自行建造商船,费用甚至能控制到比购买二手船更低的程度——当然目前由于军方的需求量太大,造船厂一时间根本腾不出船台来建造商船。 而黑土港的船厂投产之后,便可以全力建造商船。相比技术要求比较高的战船,建造商船的难度要小得多,即便是四百料甚至更大一点的民用船只,都可以交给黑土港船厂建造。至于每年要交付给北越方面的八条船,这倒没有太大的难度,不过只是跟海沧船一般大小的帆船而已,如果能有四个船台同时开建,不需半年时间就能完成交货了。而且造这么八条船的利润,差不多就足够当地造船厂运行另外半年的基本开支了。 第二天郑柞还打算再谈谈其他贸易方面的合作事宜,但他发现海汉人很难得地爽约了,这是因为今天有另外一支船队到访胜利港,而这个访问团的份量,可是丝毫不亚于郑柞这个北越小王爷。执委会这帮头面人物,都到了港口迎接来自大明的富商团队——由“琼联发”十二家股东组成的考察团队,将在今天抵达胜利港。 由于出发的时间太赶,执委会又要求他们必须在四月四日之前抵达胜利港,以便能赶上当天的庆祝活动,因此船队这几天里紧赶慢赶,总算在三日上午就提前抵达了目的地。 这次陪同考察团南下的驻广办人员是何夕,他也是去年出任驻广办之后第一次回到胜利港。在此期间,驻广办的工作便将由刚刚接手的马力科和老大姐马玉共同负责。 这十二家股东除了广州附近的大商家之外,也有省内其他地方的商家,比如来自惠州的“海丰号”,来自潮州的“澄海行”,以及远在福建的许心素集团下属商行,也不声不响地参了一股。这些入股的商家,大多都跟穿越集团已经建立起了比较稳定的贸易关系,派船来过胜利港的也不在少数,甚至有个别商行的大掌柜,早就亲自来过胜利港。 “各位看看,我说的没错吧?海汉人这港口,是不是比珠江码头,比福建的月港还大?还有这港口外面的炮台,各位都看到了吧?就算是那些西洋人的炮舰来了,也决计讨不了好去!” 还没踏上岸就在大声嚷嚷这位,是已经多次来过胜利港的广州海商詹贵。这个詹贵从去年开始就与海汉有着比较密切的合作,还为海汉与占城国之间的交往牵线搭桥。目前詹贵也是穿越集团的经销商之一,主要负责着向南方的占城国输送食盐和其他一些商品。在听说“琼联发”的招股消息之后,这位已经尝到甜头的富商立刻便抱着银子去驻广办报了名,也是继“福瑞丰”之后报名入股的第二家,态度可谓相当积极。 “詹老板,大老远就听到你这大嗓门了!精神还是这么好啊!”与詹贵打过多次交道的任亮快步上前拱手相迎。 “任老弟,又来叨扰你了!”詹贵笑哈哈地也拱了拱手,凑近任亮压低声音问道:“不知前次拜托老弟的事情……” “詹老板放心,手续已经办妥了,回头我让人带你去看看地方。”任亮笑眯眯地应道。 詹贵因为长期在海上跑,居无定所,因此在外面也养了好几房女人。近几个月他来胜利港的时候比较多,而且频率似乎还会有逐步增加的趋势,因此詹贵也是动了心思,打算迁一房到胜利港来定居。以他的财力,要在崖州买个住处其实也不难,不过在对比了两地的环境之后,詹贵还是决定在胜利港这边置地安家——毕竟一边走上坡一边走下坡,聪明人都会选择发展形势更好的一边。 按照执委会最初的规定,外地来的商家在本地的投资置产一般只限于商业机构,头几个月也并没有出现打算在胜利港定居的外地投资商,这詹贵可算是头一户。詹贵在找到相熟的任亮提出此事之后,任亮也拿不定这主意,只能往上反应情况,最后执委会还专门为此进行过讨论。 对于外来移民的管理,最初就只有《劳工管理制度》可以参照。在开放了胜利港商务区之后,港区管委会也制定了一个《外来人口管理办法》的临时文件,来作为管理依据,但其实真有麻烦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仍是由巡检司出面处理,毕竟本地保安的权威对于外来的非归化民并不太管用。 但这些办法好像并不适用于詹贵这种情况,毕竟他打算搬过来的定居的是他的家人,而非雇佣来自工作的普通劳工。执委会也并没有把这个事情简单地作为个案处理,因为随着本地的逐步发展,类似像詹贵这样的情况也会越来越多,是时候要出台一部专门针对外来人口的管理办法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312.第312章 各路到齐 詹贵的要求其实也并不算多,就是想在胜利港买一块宅基地盖房,然后将自己最喜欢的一房小妾连同孩子迁到这里来定居,另外就是希望小孩能够入读胜利港小学——他可是亲自去参观过,对于学校的环境和教学方式也非常满意。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小妾的孩子是女儿而不是儿子,不需要学习四书五经去考朝廷的功名,只要念书识字就够了。而且海汉人的学校里也有不少女孩子,詹贵上次去参观的时候甚至还看到两个西洋娃娃也在这里上学——也就是大胡子约翰逊的两个女儿杰西卡和艾米丽。 连那些野蛮的西洋人都把孩子送到这里上学念书,詹贵觉得这已经充分证明了海汉人在教育上的能力,因此他在对任亮提出要求的时候,特别叮嘱了孩子入学的事情。至于一般人非常看重的土地所有权和使用权的差别问题,詹贵倒是不怎么上心——里外里不过就是几百流通券的事情,运一船盐去南边就解决了。再说以海汉人的信誉,詹贵也并不担心发生房子盖好之后地皮就被海汉人给收回去之类的事情。 而任亮给詹贵的答复,也已经将这件事解决得很圆满——执委会将特批给詹贵两亩宅基地,其费用稍低于港口商务区的商业用地,女儿可以随时入读胜利港小学。不过因为并非归化民籍贯,所以学杂费用必须全额缴纳,当然这点小钱对于财大气粗的詹贵而言也只是毛毛雨而已。 至于说詹贵将家人迁居到胜利港这种做法到底有没有什么背后的含义,是不是有意借此来表明对海汉的善意,执委会并不打算要把其中究竟弄个一清二楚。随着三亚地区的逐步繁荣,社会中上层人口的迁入也只是时间问题,最终詹贵的这种个例会逐步发展成普遍现象。执委会远景规划中的三亚市区,其实也就是为中上层阶级所准备的生活区域,而未来一段时期内生活在三亚地区的中上层人口,很显然外来人员的比例会非常高。不过到那个时候,对于定居人口的户籍制度应该也会有进一步的改变了。 不管是第一次踏足胜利港还是詹贵这样的老客户,考察团中几乎每一个人都有一些特别的要求,没设立驻胜利港机构的人急着要弄明白如何办理各种手续,已经在本地生根的则是希望能够尽快开始商谈“琼联发”的具体项目——这么远来了不谈钱?开什么玩笑,大家都这么忙。 最后还是施耐德出面安抚这帮热情高涨的大明商人:“各位在海上飘了这么多天一定很辛苦了,今天先安顿下来,好好休息一下,晚上还有给各位准备的接风晚宴,大家先养好精神再说。至于各位刚才提出的问题都不用着急,我们会安排人员到各位休息的地方一一登门解决。” 这考察团一大帮人前呼后拥,足有七八十人之多,商务区的几家客栈酒店虽然早就得到管委会的通知,尽力腾了一些房间出来,但仍然无法安置下这帮人。于是少部分被认为比较可靠的商家,有幸入驻到一号基地内的棚屋招待所。 值得一提的是,在两天前的全体大会上,上届执委会留下的最后决议之一,便是将一号、二号两处基地分别更名为“胜利堡”和“田独堡”。而今天考察团到来的时候,也正好遇到“胜利堡”的挂牌仪式。当然了,作为观礼嘉宾,考察团这帮富商也少不得要上点喜钱恭贺一下。不过这喜钱也不白掏,每家都得到一个纪念品——镌刻着“胜利堡一周年庆”字样的玻璃镇纸一方,而且这东西绝对是不会上市销售的限量版,这种稀罕物的价值可不是一点点银子能衡量的。 当天下午,被派去崖城接人“闪电号”也顺利回转,魏平的姐夫王同知和罗升东的老丈人章通判同船抵达。这两人虽然与穿越集团打交道的时间已经不算短,但都还是第一次亲身来到胜利港。虽然事前就已经多次听过罗升东和魏平对胜利港地区的种种描述,但真正来到这里,看到以前的荒山野岭、无人海湾,变成了如今的繁华港口,那种视觉震撼的确是难以言喻。 作为大明官方代表,这两位及其随从人员都受到了最好的接待,在胜利堡内已经为他们专门辟出了一栋二层简易棚屋作为落脚处。而晚上的接风宴席,这二位也会跟其他的考察团拉开一段距离,以示官方威严。当然了,花钱请这两位出面也不是白请的,明天的庆祝仪式上,两位地方官就会公开露面,让本地民众和外来客商都能确认到穿越集团在崖州地区的影响力。 除了表面文章之外,更重要的事情还是在于崖州政局接下来的动向。目前在任的知州任期已满,等着这场病养好,就差不多该挂印卸任了。而继任者在穿越集团的拼命活动之下,基本也已经敲定了罗升东的老丈人章通判,这其中现任知州、王通知、水寨的何参将以及卫所军的张千户都拿了驻崖办的好处,联名给琼州府城那边上了推荐书函。在地方军政高官的联名推荐之下,成事就基本能八九不离十了。毕竟崖州这地方地处偏远,到这地方当官也并非什么好差事——当然那是在海汉人出现之前,今后的情况就需要另当别论了。 这几位在今年都到了退休门坎的地方高官,在卸任之前都从穿越集团这边得到了不少好处,相比在北边当官的那些同行,至少这一年的收成是相当不错的。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满的话,大概他们会认为海汉人出现的时间实在太迟了一些——要是早个十年八年就来了这里,那到现在能捞多少银子? 大把银子花出去了,执委会也想赶在他们离任之前让其尽量发挥一点余热,比如说临春河、三亚河沿岸地区的土地归属,又或是执委会在三亚地区的特别执法权问题。 按照“琼联发”的开发计划,整个琼州岛南部,特别是胜利港与崖城之间这片沿海平原地区,将会成为各种建设项目的实施区域。这其中既有城建规划,也有大规模的农业开发,但无论是哪一种项目,最终都将会涉及到土地归属权问题。 这片区域内大部分地方是无主之地,但也有一些已经开垦出来的田地,一些自耕农或者小地主还在崖城登记有合法的土地手续。穿越集团想征用这些地皮,难免就会与某些利益相关者发生冲突。如果能直接用钱赎买的土地,那自然和平解决最好,反正“琼联发”背后有一大帮抱着银子的股东在,不愁没有资金。怕就怕有些死硬分子软硬不吃,到时候处理起来也会比较麻烦。执委会倒不是狠不下心来搞强拆,只是不想为此而影响到自己的名声,如果崖城方面能够给予一些“方便”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这件事情的主要商谈对象,当然就是即将走马上任的章通判了。在安顿好两位官员的团队之后,陶东来便让罗升东出面去寻了个由头,将章通判单独请到执委会的会议室商谈。 与陶东来一起会见章通判、罗升东的,还有施耐德与宁崎。双方寒暄几句,便迅速进入了正题。宁崎起身将一副地图挂到了会议室的白板上,章通判一眼便看出这一副崖州地图,不过这副图上的山川、河流、海岸都十分清晰,比起州衙里所用的粗绘地图显然质量要好得多。 “章大人请看,这里是崖城,这里是胜利港。”宁崎一边解说,一边在图上标出了两处地点:“两地相距不过百里,目前崖州的人口超过八成都集中居住在这两个地方,但中间这一段区域,开发的程度却相当差。根据我方的统计,从凤凰镇到南山镇之间,仅有居民二百三十七户,不足千人,而位于两边的崖城和胜利港的总人数则已经超过三万。” “这片区域就这么荒废着实在太可惜了,所以我们准备对其进行开发。”宁崎用手在两河流域划了一个大圈:“在这里我们将建设起能够容纳一万户居民的新城区和内河港口。” 接着他又在凤凰镇以北划了一个圈:“这片区域地势平坦,水源充足,用作农业开发再好不过,我们打算在这里兴建几处大型农场,除了栽种农作物之外,还准备发展禽畜养殖。” “南山镇和天涯镇之间……”宁崎的手迅速移动过去圈定这块区域:“……我们准备用来种植经济作物,也就是甘蔗、香料一类的作物。这类作物的培育时间比较短,种下去之后一两年内就能收到成效了。如果能形成规模开发,那么每年的收益都将是非常可观的数字——当然了,崖州官方所能收到的赋税,也会比现在多上许多倍。” 来之前罗升东已经给老丈人打过种种预防针,章通判也知道海汉人做事素来胆大,但也没想到对方居然谋划如此之大,几句话的工夫,就把这近百里的临海地区全都给圈进去了。而且作派如此自然,似乎这些地方早就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一般。 章通判干咳了一声道:“这位宁先生,你可知道这片区域有多大吗?” “大不是问题,我们有的是人力可用。目前胜利港每个月输入的劳工数量不会低于两千,现在人口已经基本与崖城持平,年内就会超过崖城至少一倍。有这么多可用的劳动力,章大人无需担心会出现人力缺口。”宁崎立刻作答道。 章通判没想到宁崎答得如此之流畅,看样子完全是胸有成竹,当下赶紧补充道:“本官所说的并非土地面积,而是开发如此之大的地域,所需的花费应该也不是小数目吧?” “啊,原来章大人是担心我们的资金问题啊!”宁崎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点了点头道:“既然是财政方面的问题,那就有请施先生来解说吧。” 施耐德笑眯眯地应道:“那我就简单给章大人解释一下资金的问题。为了开发这片地区,我们连同大陆的十二家商行一起组建了一家叫做‘琼州联合开发公司’的新商号,所需的建设资金将由十三家股东共同支出,如果要论资金的雄厚程度,整个华南地区恐怕都没有第二家能与我们匹敌。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到位的开发资金有近十五万两白银,如果确定了项目之后,再筹集一到两倍的资金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几十万两银子砸下去,这地方总归会有所变化吧?” 什么叫财大气粗?跟这位据说是海汉财物总监的施先生相比,章通判觉得崖城那些个所谓的富绅简直弱爆了。小商人还在为几百千把两银子的生意绞尽脑汁的时候,大土豪已经将几十万两银子的生意筹划妥当了。当然了,对于海汉人是否真具备这样的经济实力,章通判事前还是做过一些功课去了解的。关于这方面,他的好女婿罗升东倒是给了他不少有参考价值的信息。 海汉人在这一年当中,添置的四百料海船已经接近三十艘,目前还在一边造一边买,看样子根本没打算停下来。而就以现在的水平而论,他们所拥有的大型海船也已经比全岛各个港口集中起来更多了。 海汉人所卖出去的私盐,单单只是罗升东一人所经手的,就已经超过五万斤。而据罗升东所知,海汉运往大明和安南的私盐,还要远远超出他这份额数倍之多。至于最为赚钱的海汉工业品,到底这一年里卖了多少银子,大概只有少数几个管账的人知道,但罗升东很清楚那个数字一定能把不少人吓出尿来。 最厉害的还是那家叫做“海汉银行”的钱庄,现在从大陆来的客商几乎都不带现银,只需几张轻飘飘的银票就能用来结算账目,待回到广州之后,再在当地的“海汉银行”兑换现银。罗升东估计光是这一桩生意,海汉银行需要在广州备下的现银起码就得十几万两。而以海汉人的财力和眼光所挑选的这些合作商家,只怕随便拉一家出来,其家底都不会比海汉人差得太多——这十二家股东里面至少有一半,罗升东都是多多少少打过交道的,对其经济实力也是略知一二。 施耐德刚才就算说能凑一百万两出来,罗升东都不会有丝毫的惊讶。事实上他听到施耐德所报出的数字时,心里反倒是下意识认为施耐德是有所保留,并没有亮出真正的底牌。但这其实已经够吓人了,对于每年的财政收入不足万两,地方财政支出还需要靠着上级拨款来补贴的崖州来说,几十万两与一百万两其实都差不多,一样是不可触及的数字而已。 章通判看到自己女婿一脸的平静,便知这个姓施的海汉头目并非吹牛,而是实打实地的确有这么雄厚的实力。几十万两银子砸下去,章通判当下是想像不出会有怎样变化,但至少有一点他可以确定无疑——海汉人应该已经是铁了心要拿下这些地区,谁要是挡了路,谁就是在跟这几十万两银子过不去了。 别人会不会跟这么多银子过不去,章通判不知道,但他清楚自己肯定不会做这种不明智的事情。现在崖城里但凡能和海汉人搭上线的,上到文人秀才,下到贩夫走卒,统统都在想方设法搬到胜利港定居。为什么?归根结底还不是为了海汉人的钱。 州衙的老马夫以前拿着二十多两的年薪过得安安稳稳,去年听说到胜利港给海汉人养马,每个月能拿到相当于十两银子的酬劳,立刻就辞职跑路了,搞得现在州衙也没马可用了。就连衙门里那些只会挑水砍柴打扫卫生的杂役,居然也东一个西一个辞了工跑到胜利港去了——据说只要是在海汉人手下做事,最低收入都能比崖城这边要高出一倍。 崖城书院的那些穷秀才们,因为没什么谋生手段,以前都是靠着身上的功名,吃国家救济过活。《明史·食货志》中记载,秀才的待遇是“廪膳米人一日一升,鱼肉盐醯之属官给之”,虽然不用干活,但靠着廩膳也可以勉强过活,每个月还有一两银子的生活补贴可以领。但海汉人来了之后,直接就出到十五到二十两一月并且吃住全包的高价,将那些不思进取的穷秀才们全都搜刮到胜利港那边去做事了。 而海汉人的这种经济渗透可不是仅仅只针对普通平民,事实上一开始就是从官方先下手。章通判很清楚为何几个平时貌合神离的同事会在离任之际联名为自己写推荐书,也知道自家女婿在这一年中为何能频频立下战功,同时还赚了不少的外快。海汉人对崖城官场的渗透之彻底,已经到了不容让他说“不”的程度。 第二卷扩张之路 313.第313章 顶替 如果只是普通的海商,哪怕再怎么有钱,章通判也不见得要卖这个面子,毕竟商人的社会地位远远不能跟朝廷官员相提并论。但海汉这帮人的确是太特殊了一点,不但有钱而且有势,看看这胜利港的建设规模,就足以让整个琼州岛的官员们汗颜。 崖城从南宋庆元四年就开始修筑城池,迄今已经四百余年,后来还在宁远河河口设立了崖州水寨来辅助城防。但要说防御的坚固程度,恐怕远远不及海汉所修筑的胜利港和胜利堡,而后者的修筑工程耗时不过仅仅才一年左右而已。更可怕的是海汉人在本地所组织的民团,战力也远远在崖州驻军之上,根据从女婿罗升东那里了解到的情况来推断,海汉民团的战力已经远远超出了崖州驻军,照罗升东的说法,就算把琼州岛上的驻军全拉出去,也未必干得过海汉民团。 不管是从经济、政治、军事的任何一个角度来看,章通判对于海汉人的要求都难以拒绝。哪怕仅仅是为了自保,章通判也不得不选择合作这条路——海汉人有办法让本地的军政官员联名上书推荐,自然也会有足够的能量把人从位子上拉下来。 章通判思前想后,斟酌了半晌才开口回应道:“照宁先生刚才所说,这土地所属涉及到二百余户人家,或许其中确有愿意作价将土地出让的,但若是遇到死命不卖的,贵方将作何处理,可否先透点风声?” 章通判没有把话说得太透彻,但他相信这已经足以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只要海汉这边能处理好这片地区现有的两百多户人家,其他的官方的手续就不是问题。而最后提这一句,也是为了提醒海汉人不要把事情闹得太大,如果弄出官司来,那崖城这边也会比较为难。 “不卖给我们?”宁崎笑了笑道:“不卖就不卖吧,只是到时候不方便的人肯定不是我们。章通判放心,我们会采用尽可能和平的方式解决这中间会出现的问题。” 对于向外扩张地盘过程中肯定将会出现的钉子户,其实集团内部也一直都有不同的观点。强硬派当然希望能够用雷霆手段迅速解决,至于这中间可能会给少数人造成的利益损失,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连这么点钉子户都搞不定,以后还谈何征战天下? 但也有另一派观点认为,如果在征地过程中使用某些非正常手段,那势必会在民众心目中造成负面影响,而且穿越集团的土地公有制本身就与这个时代的掌权阶级有着根本的利益冲突,太早把这种矛盾摆到台面上来解决,有可能会引起地主阶级对穿越集团的仇视和敌对情绪。 执委会经过反复多次讨论之后,最后做出了一个折衷的方案——对于那些既不肯搬迁,又不肯出让土地的民众,就直接采取圈地的办法,即将起所属的土地划界圈起来,让其自生自灭。如果这样了还是愿意被当成家禽一样养在圈好栅栏里,那执委会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这两百多户人的土地加在一起才不到一万亩地,而目前规划的开发面积有近千平方公里的土地,这么折算下来还不到百分之一的比例,于大局无碍。 当然如果真有人在这个过程中敢跳出来跟穿越集团唱对台戏,那么执委会也不惮演一出杀鸡儆猴的戏震慑一下某些居心叵测的人。大不了就抓完直接运到黑土港去挖煤,反正那边需要的劳工数量永远都不会嫌多。 这些具体的处理方案,就没有必要告诉章通判了,宁崎这么说,也只是要给他再吃上一颗定心丸,让他能好好配合“琼联发”的开发计划而已。不过既然章通判没有拍着胸脯打包票把这事揽下来,宁崎自然也不会把话说得太死。 章通判又是沉吟一阵之后才道:“这‘琼联发’所经营的地域,届时是属哪一方的产业?” “土地所有权是我们海汉这边的,但开发的产业是‘琼联发’的。”宁崎言简意赅地答道。 章通判点点头追问道:“那每年的赋税由哪家上缴?” “全由‘琼联发’负担。”宁崎解释道:“每年的赋税将会以现银的方式送到崖城,至于具体数目嘛,我现在只能说绝对不会让崖城的各位大人失望。” 这所谓的“赋税”,届时有多少进国库,有多少进官员的口袋,那就是台面下的事情了。宁崎没报具体数目,章通判也并不打算追问,像他们这个层次的谈话,要是还涉及到具体的数字,那确实就太露骨了一些,也不符合章通判一方大员的身份。双方只要就大的合作方向达成默契就足够,也不需要任何口头或者书面的协议,那么做纯粹只是给自己留下被人抓的把柄而已。 “还有一件事,也想趁着这个机会,跟章大人商量一下。”一直旁观没有开口的陶东来终于开始发话:“年内崖城就有好几位大人要卸任了,这有可能会对我们与崖城之间一直以来良好的合作关系造成影响,不知道章大人怎么看这个问题?” 章通判心道你们无非就是担心继任者跟前任不是一条心,会给你们造成麻烦罢了。只是这话在心里想想可以,当面说出来就不好看了。当下他干咳一声道:“想必各位大人在卸任之时,定会与接任者交代清楚,陶先生不必太过忧虑。” “我倒不是担心我们的生意,新来的大人即便是跟我们有什么过不去的地方,想必也不会跟银子过不去。”陶东来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要是新来的大人跟章大人不是一条心,那就比较麻烦了。” “陶先生这话是指?”章通判连忙反问道。 “这崖州地界上的好处,多半都已经归了现任的几位大人,等接任者上来,留给他们的汤汤水水可就不多了。很难说他们会不会满足于这种现状,说不定就会出什么暗招改一改前任定下来的规矩。”陶东来缓缓地沉声说道。 章通判皱了皱眉,觉得对方这话实在有点杞人忧天。商场有商场的规矩,官场也有官场的规矩,接任者一上来就把前任定的规矩推翻,这种事不是没有,但如果是为了捞取好处而做得这么露骨,那还比较少见。再说接任知州的人是自己,其他几个职位的接任者即便想要做点什么,也不太可能绕过自己这一关。 不过章通判也算有点城府的人,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表面上并没有显露出来,反而继续问道:“那以陶先生的见解,应该如何处理?” “以在下之见,章大人以知州身份,掌控崖城政局不难,不过始终还是有军队这个不安定的因素……”陶东来顿了顿,观察了一下对方的脸色,才继续接着说道:“崖城卫所军的缺额严重,据我们所知,这一个千户所的名额至少有四分之一是空额,我们可以调一部分民团的人补上这些缺额……” 没等陶东来说完,章通判已经脸上变色道:“这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这样一来,既可以补足卫所军的缺额,又可以让章大人在崖城有一支可随时调用的力量。”陶东来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费用上也不需要章大人操心,我方会负担相应的一切经费。” 章通判还待辩解几句,旁边罗升东突然开口道:“小婿认为陶先生这个办法甚好!岳父大人不妨好好考虑考虑。” 章通判话到嘴边,又慢慢咽了回去。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婿虽然是接着海汉人的助力发了家,但其实看问题还是很有些见解。以他跟海汉人的熟悉程度,既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抢着表态,那就说明陶东来所提的这个建议其实是不容拒绝的。章通判迅速地想清楚了前因后果,便收起忿忿的脸色说道:“既然陶先生有这个诚意,那本官也会慎重加以考虑,此事容本官考虑清楚再作答复。” 谈到这里,陶东来等人便打住了,让二人先回到住处去休整一下,过会儿便是晚上的接风宴了。这翁婿两人回到住处,章通判才开口问道:“贤婿刚才为何阻我?” 罗升东解释道:“岳父你有所不知,以小婿这一年间与他们的接触来看,海汉人的谋划甚大,且不允卧榻之旁有他人鼾睡,想我崖城与胜利港近在咫尺,海汉人还自行搞了这么一支强大的民团出来,归根结底,不就是对崖城的官军不放心吗?” “既然你知道他们对官军不放心,为何还与其走得这么近?” 罗升东脸上一红,好在他常年在海上漂泊,肤色黝黑倒也看不出来:“小婿一开始的确是为利所诱,但时间一长,便发现海汉人的野心极大,莫说这胜利港,就算是加上整个崖州,也未必能满足他们。但以小婿今日之处境,想要脱离海汉人的控制真是极难,倒不如顺其自然,多捞些好处,说不定还能早日凭借升迁调离琼州府。” “真是混账!”章通判很难得地发了脾气,重重地拍了桌子。罗升东垂着脑袋,没有再继续分辩下去——他相信自己这位老丈人也是个聪明人,不会蠢到看不清眼前的形势,何去何从,其实并不需自己帮着出太多主意。 章通判拍完桌子很快就重新平静下来,毕竟现在跟海汉人闹翻于事无补,在看过本地的防御设施和港口码头执勤的海汉民团之后,他现在也相信罗升东所言非虚,海汉人要是真想竖旗造反,要攻下卫所兵防守的崖城只怕是易如反掌。海汉人现在虽然是选择了一种更为温和的方式来扩大势力,但同样也不容他们拒绝,否则第一个倒台的恐怕就是他们翁婿二人——毕竟他们俩才是与海汉人合作得到利益最大的一方。 而陶东来提出的这个所谓“补缺额”的方案,实质上就是要变相控制崖城的军事管制权,这一点章通判还是看得很明白的,因此刚才会谈的时候他从一开始就不肯赞同这种做法。但冷静下来之后,章通判的确必须得考虑到在这件事情上拒绝海汉人可能会造成的后果。 想到这里,章通判觉得自己还是必须得再次征求一下女婿的意见,毕竟罗升东算是崖城的头号海汉问题专家,这种重要的决断还是得听听他的看法。 “贤婿,若是此事不遂海汉人的心意,会有何种后果?海汉人可会公开发兵,攻打崖城?”章通判收起怒气,尽量和颜悦色地问道。 罗升东抬起头应道:“海汉人并不愿意与朝廷作对,发兵攻打崖城是不太可能,小婿认为最大的可能,便是崖城会遭到海盗侵袭,而所有反对他们的人,都会很凑巧地在这场海盗侵袭当中遇难。小婿是水寨的军官,自然会是第一批战死的人。不过以海汉人做事的方式,他们大概会给小婿头上扣一个‘勾结海盗’的罪名,以方便接任者踩着小婿的脑袋上位。” “竟有如此谋划!”章通判听完之后虽然觉得不是很现实,但又无法否认这种可能性。毕竟海汉人的武装力量在那里摆着,要硬说崖城驻军能扛得过海汉民团发起的攻击,恐怕章通判自己也不会相信。而罗升东所任职的崖州水寨,正好是崖城的海上门户,如果遭受攻击自然是首当其冲的目标。 罗升东说这话当然也有些夸张,他也知道海汉人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会向崖城发起武力进攻的。不过在此之前数天,他就已经被执委会请去单独谈话,要他设法说服章通判接受海汉提出的一系列关于崖城军事布防的方案。当时罗升东也询问了如果无法办到会有怎样的后果,他所得到的答案虽然不是海盗攻城这么夸张,但对他来说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章通判的知州职位大概会因为他的几位同事在最后时刻反水而功亏一篑,而他罗升东大概也会因为贪污军饷等等罪名而被革职查办。 陶东来当时说了一句话让罗升东铭记于心:“有用的人和绊脚石这两种角色的转换,其实往往就是当事人一念之间的事情。” 在执委会的眼中,做不了有用的人就会成为绊脚石——罗升东的理解非常直观朴实,而他也不愿放弃现在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财富和地位,因此他决定尽力按照执委会的要求去做,直到某天他能够升任到更高的职位上离开琼州府,离开海汉人的控制范围。 因此在说服章通判这件事情上,罗升东很是尽心,而且尽可能避免让自家老丈人跟海汉执委会之间发生意见冲突。刚才在会谈中看到一点苗头,罗升东便忙不迭地上去扑灭了,唯恐老丈人把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 章通判闷了半晌,突然开口问道:“你水军之中可有海汉人安插的人手?” 罗升东没想到老丈人突然有此一问,不由得愣了一下。 章通判见他哑口无言,还以为他不愿说实话,便催促道:“你照实说来便是,老夫也只是想了解一下海汉人的行事手段。” 罗升东咬了咬牙道:“实不相瞒,水寨中的军士,现在十有三四都已经换成了海汉民团的人。最迟两三个月之内,整个水寨大概就会被海汉人接手过去了。” “竟然已到如此严重的地步?”这下倒是把章通判真吓了一跳:“那何参将可否知道此事?” “两个多月之间,海汉人托小婿带了三千两银子给何参将,让他对此事网开一面。时至今日,其实水寨上下均已知道此事的大致内情。”罗升东索性将水寨的情况和盘托出。 章通判惊道:“此事为何无人上报?” 罗升东叹口气道:“水寨的战兵和水手,当差一年不过二十来两银子,现在虽然有海汉人的私盐买卖可做,日子好过了一些,但一年下来也不过才四五十两银子而已。如今海汉人向我们这边招收熟练的船工水手,开出的最低价码都是十两银子一个月,兄弟们巴不得让海汉民团早点进来,好顶了这名额让他们能脱身去胜利港那边做事,有谁会自毁饭碗把这事上报到州衙的?” 眼看章通判脸色灰暗,罗升东继续说道:“水寨以前与小婿争把总职位的那个魏三柱,如今也悄悄放下军职,跑去胜利港考进了海汉人的海运部,据说已经当上了船长,每月能拿到的银子比在水寨当把总要多了四五倍!小婿若不是在海汉人那里接了这私盐买卖,说不定也跟那魏三柱一样,早就悄悄去投了海汉人。如此这般的情况,想必卫所军那边也好不了多少,张千户每个月去驻崖办可是比小婿还要更勤快一些,海汉人现在跟岳父打这招呼,其实说不定私底下已经把事情办得差不多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314.第314章 观礼 罗升东虽然并不十分了解驻崖办与卫所军张千户之间的交往内情,不过他这个推断倒是已经八九不离十了。相比军纪还算“严明”的水寨驻军,早就已经军制崩坏的卫所军在最近这个时期的逃役状况已经十分严重,以至于张千户不得不找到驻崖办讨要说法。不过时任驻崖办主任的马力科很巧妙地抓住了这个机会,竭力鼓动张千户放开口子,让海汉民团进崖城填补卫所军的兵员缺额。 张千户虽然也知道这事性质十分严重,但一来他早就拿了海汉的诸多好处,说话实在硬气不起来,二来卫所军的缺额太大,不设法把缺额补上,他这边也根本没有办法和继任者交接军权。以前或许还可以从崖城附近搜罗一些闲人来临时充一下场面,反正下一任千户上任之后也是要吃空饷,只要交接的时候大致应付得过去就行了,但如今的崖城居然已经没多少闲散人员可供招募,连城外很多种地的长工都跑到胜利港为海汉人做事去了,总不可能去崖州水寨找罗升东借人充数吧。 于是磨来磨去,再次收了驻崖办一笔银子之后,张千户最终还是节操不保,同意了由海汉民团出人,暂时顶上崖城卫所驻军空额的方案。当然了,这个“暂时”到底是多久,今后还能不能让这些人离开崖城,那就不是即将退休的张千户能决定的事情了——银子老子收了,黑锅下任来背。 崖城卫所军编制一千一百多人,目前实际在编的只有六百出头,空额几乎将近一半。这么大的空额,反倒是让军方这边感觉民兵有些不够填,毕竟现在民团军的数量也不是很多,要填满卫所军起码得把胜利港的驻军拨一半过去才够,而这显然不符合军方的兵力部署计划。考虑到卫所军的实际战斗力,最后军方决定派出一个连的兵力到崖城——基本上这点兵力也足以控制崖城的局势了,何况崖城外的水寨里也还有民团的一部分水兵驻扎。 以编制而言,不管是对崖城卫所军还是水师,想要彻底的取而代之都还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海汉民团短期内还没办法组织那么多的兵力驻扎到崖城去。何况崖城那地方的资源消耗殆尽,也的确不值得大量驻军了,现在执委会想方设法要架空当地的军政体系,主要目的还是控制当地的局势,尽可能以官方力量来压制可能在三亚大开发期间出现的反对势力。 只要能控制住崖城的州府,可以说整个海南岛的南部沿海地带就初步落入了穿越集团的掌控之中。得到官方这层皮的掩护之后,执委会才能放开手脚,对三亚及附近地区开始大规模的开发。而崖城官场上的这两翁婿虽然不知执委会的长远规划详情,但就以他们现在所知的情况来推断,也能料到这帮海汉人所图的可不仅仅只是胜利港这一隅而已。 但知道归知道,他们也无力改变现在这种社会变化的趋势,以崖城今时今日的状况,甚至连跟海汉人翻脸的本钱都不够,只能眼睁睁看着海汉人一天天地扩大地盘。 章通判叹口气道:“事到如今,你我翁婿想脱离崖州,大概也真只有靠着升迁一途了。只是老夫今年才接任知州一职,想要再获得升迁,就不是一两年之内能办到的事了。” 罗升东见老丈人已经解开疙瘩,便劝慰道:“岳父不必忧虑此事,那陶先生曾与小婿说过,只要能在任期内与他们好好合作,便会尽力提供方便,助小婿早日升迁。有小婿在崖城驻守,即便有什么事情,岳父也可以放心托付给小婿应对。” 章通判道:“话虽如此,只是海汉人的扩张速度如此惊人,一年之间便能经营到眼下的规模,若是给他们三四年的时间……焉知他们能干出多少无法无天的事!” “岳父此言差矣!”罗升东很难得地反驳道:“海汉人讲求法度之细致严苛,更甚我大明。这胜利港一地,若论民间治安,其实远胜崖城。待明日闲暇之时,小婿带岳父在这附近转转,体察一下本地民情。” “海汉人这治世的本事,老夫难道会看不出来?只是这帮人目无官府,心无朝廷,迟早生乱啊!”章通判很是无可奈何地叹道。 当晚的接风宴上,作为崖州官方代表的章通判和王同知也携手露面,再加上罗升东和魏平这两个打下手的,简直就是给穿越集团提供了最好的背书。来自大陆的富商们虽然不能与这几位大人同桌,但并没有人因此而感到不满,反倒是对海汉人的实力更加深信不疑——他们所了解到的情况,是海汉人为了“琼联发”的成立,专门将地方高官请到胜利港,以证明自己对崖州地区的控制力。 这样一来,极少数原本还抱有疑虑的股东也总算放下了心,毕竟这种官员出面为商人助阵的场面,在大陆地区可是极难遇到的。看到几名海汉头目与崖州的高官共坐一桌谈笑风生,这已经足以股东们对“琼联发”的未来有了更多美好的憧憬。 四月四日,终于迎来了此次周年庆的重头戏,也是针对外来的观礼嘉宾们专门准备的节目,海汉民团大型阅兵式及两栖作战军演。 当穿着灰布军装,扛着燧发枪的民团士兵们列着方阵沿港区景观大道向胜利堡进发的时候,已经参加过一次阅兵式的本地民众都拼命地用鼓掌和欢呼来表达心中的兴奋之情。而一部分初次见识到这场面的外来者则是惊讶不已,开始重新审视海汉人的实力。 站在胜利堡门楼上的观礼嘉宾除了崖州官员、大陆商团之外,经过乔装的北越使团代表也同样出席了这一难得一见的盛大活动。看着从胜利堡大门前经过的一队队民团兵和他们所使用的装备,郑柞和郑廷都觉得自己先前对海汉人实力的认识似乎还不够全面。特别是曾经受过海汉军事培训,又与海汉民团有过携手作战经历的郑廷,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海汉民团的军容军纪要远远强于北越军队,这些在当初战场上被忽略的细节,现在正通过队列行进这种方式被重新放大出来。 步兵方阵之后,还有新成立的水兵方阵、扛着标准制式长矛的预备役民兵方阵、黑衣藤盔的治安警察方阵、用牛车拖着火炮行进的炮兵方阵、虽然稀稀拉拉但在崖州难得一见的骑兵队,甚至还有一支来自于海外黑土港治安军代表组成的小型受阅队伍。 当然,最为吸引眼球的还并非前面的这些土著部队,而是最后出场,欢呼声最高的海汉指挥官方阵。这个方阵的人并不多,是由军委挑选出的三十六名原军警部成员所组成的队伍。这个方阵由现任的军方一把手颜楚杰亲自带队,三十六人现在全部都在海汉民团中担任了各级指战员的职务,而且全员都参加了两个多月前在安南进行的那一系列战斗,可以说是军方的精英,穿越集团内部的武力支柱。 而与前面的受阅方阵所不同的是,这支队伍的服装及装备就没那么统一了。虽然当初筹委会采购过统一的迷彩作战服,不过这帮曾经有过从军经历的家伙几乎每个人都自行购置了更高级的作战服装,光是迷彩服就有山地迷彩、沙漠迷彩、海洋迷彩、城市迷彩、丛林迷彩、雪地迷彩等数种之多。作战靴也是五花八门,从3515厂出的强人军靴,到各种国外品牌应有尽有,几乎是找不到几双能重样的。而身上的携行载具和头盔也是花样繁多,像爱现的北美帮在战术背心外面就挂满了各种武器装备,头盔上还装了夜视仪,整个就是武装到了牙齿的美帝皿煮范。 至于众人所使用的武器也各有不同,北美帮几个人都是选择了自己习惯的武器,比如王汤姆惯常使用的hk416加上mk23的长短组合,狙击手老摩根则是一如既往地扛着他那把金贵无比的m200狙击步枪。而穿越前来自国内的这批军人则多是挑选了八一杠这种比较传统的武器,虽然军方的保有量很少,但装备这支受阅部队是足够了。至于穿越前作为武装普通穿越众而批量采购的56半自动,则没有在今天的阅兵中拿出来进行展示。 这么一支乱七八糟,形同杂牌的部队走出来,大多数本地民众的欢呼声和掌声都慢慢停了下来,完全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方阵加入到今天的这种场合里。倒是那些前来观礼的穿越众此时大声鼓噪起来,为这支真正属于穿越集团内部的武装力量加油打气。当然了,其实组建这个方阵参加阅兵式的目的,也并非为了向观礼嘉宾们展示,而是纯粹做给自己内部人员看的一个节目。 受邀在胜利堡门楼上观礼的几路嘉宾,此时的心情也是各有不同。北越使团的两名代表喜忧参半,喜的是海汉人的武装力量如此强大,所装备的武器都要比他们卖给升龙府更为先进,说明海汉人在武器制造方面的能力还远远没有完全显露出来,而作为其合作伙伴的北越,在源源不断地得到海汉的武器供应之后,接下来攻打南越的战斗胜算也会更大一些。 至于忧虑,还是因为对海汉这种超强武装实力的忌惮,海汉人目前已经在北越境内建立了北部黑土港、中部涂山港及南部永安港三处据点,虽说海汉在这三个地方布置的人员和劳工加在一起也不足万人,但北越军中的有识之士已经意识到,仅仅就这么三处地方,几乎就已经锁死了整个北越的海岸线。而北越的海运水平本来就远逊于海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海汉人控制北越地区的海运业只是单纯的时间问题了,而武力上的差距和装备上的依赖,让北越政权甚至根本没法用较为强硬的态度与海汉人就三处据点的主权问题进行交涉。 这次郑柞到访之后主动要求穿越集团方面提供造船技术的帮助,也是有一部分原因是出于对制海权的忧虑。虽然郑柞的要求最终得到了海汉执委会的认可,但这种巨大的技术劣势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挽回的,而且其主动权仍将长期控制在海汉执委会的手中,势必会给北越政权造成很大的被动。 正是这样一种矛盾的心理,让北越代表在看到海汉民团之后既有羡慕嫉妒,也难免生出了更多的忌惮和畏惧——这差不多也正是执委会预料之中的反应。 大陆商团的大部分人都是军事门外汉,纯粹看个热闹而已,不过其中也不乏一些明白人,能看出海汉民团的装备水平已经远远超过了大明的军队,光是炮兵部队拖出来的那十几门炮,只怕就比整个琼州岛的部队所装备的火炮加在一起还多。至于说海汉民团装备这么夸张,会不会跟地方上的大明武装起了冲突,倒是没有一个商人担心——崖州未来的知州大人和水军的统领都在这里坐着,这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琼联发”这帮富商当初普遍感到担心的一个问题,就是公司在琼州岛上的投资项目到底能不能得到安全上的有效保障,毕竟琼州岛山高皇帝远,官府的武装力量比较弱,除了常年受到海盗侵袭之外,还有黎苗两族也时不时地闹事造反,而且海汉人落脚的地方在最南边的崖州,那对大多数明人来说已经算是天涯海角之地,要是当地真出了什么事,远在大陆的这些投资商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当初驻广办约谈这些股东的时候,施耐德也是拍着胸脯跟他们承诺过,声称海汉“有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足以保障“琼联发”在琼州岛的开发项目。当时除了对海汉人实力已经深信不疑的少数几个商家之外,的确有很多人都是对此半信半疑,甚至拒绝了施耐德的入股邀约。不过最终选择相信施耐德的这些人,现在都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英明无比——海汉民团看起来似乎比大明卫所军更为可靠一些,施耐德当初所说的话也并非空口承诺啊! 而位居正中,占据了最好位置的崖州官方代表团,此时的心理也同样复杂不已。一方面他们再次确认了海汉人的武装力量的确是如传闻的那般强大,另一方面也对崖城的影响力前景感到有些绝望。海汉人在胜利港的迅速崛起,所伴随的便正是崖城的逐步萧条,而作为崖州的官方主管,崖州州衙在海汉控制地区的影响力已经降至了历史最低点——除了海商考察团这帮人还算比较敬畏之外,本地的民众似乎对于父母官的到来更多是抱有一种漠视和无所谓的态度。章通判完全能够从这些民众的态度当中感受到他们对于海汉的推崇敬畏,以及对于崖城官府越来越低的认同感。 “章大人,王大人,二位看我们这民团训练得如何?还能入两位大人的眼吧?”陶东来一边抬手向正在通过门楼前的民兵方阵挥手致意,一边侧头向章通判和王同知询问道。 王同知捻着胡须道:“想我崖州数百年来,还从未有过如此雄壮之民团。有海汉民团在此驻守,本官认为从此之后,崖州安全无虞,再不需有海寇来袭之忧。” 这王同知果然是退休在即压力小,收了钱之后演戏也演得非常尽心尽力,简直是毫无忌惮地为海汉吹捧造势。章通判虽然心里有些不屑,但在这种场合之下,他也不可能公然跟海汉人唱反调,只能顺着王同知的意思往下说:“王大人所言甚是,本官看这海汉民团气势如虹,想必战力也是极强的!” “所以我们还准备了接下来的节目,让两位大人看一看我们这支民团的实际战斗力,请两位大人移步。”陶东来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接下来的两栖军演的演习场地距离胜利堡并不远,就在田独河入海口处。不过为了更好的观看效果,执委会专门为观礼嘉宾们安排了一个绝好的看台——停靠在田独河岸边的“新世界号”滚装轮。 虽然几乎每一个来到胜利港的人都看到过这艘停在岸边的钢铁巨轮,但真正有幸登上这艘船的人却是凤毛麟角。也有过很多好奇的客商向执委会申请过,但绝大多数人的登船申请都以“安全问题”的名义被驳回了。能够踏上一艘如此巨大的钢铁船舶,对于这些观礼嘉宾来说都是绝无仅有的一次人生体验。有不少人上船之后忍不住用手东敲一下西敲一下,想要借此来确认这条船的整体真的都是由钢铁打造而成。 第二卷扩张之路 315.第315章 军演展示 “此铁船所费之铁料,只怕要以十万斤计!”在确认过这艘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钢铁所造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摸着比自己大腿还粗的锚链发出了感叹。 以前也有传闻说海汉人造船技术出众,但很多人并不相信这种传闻——既然有那么厉害,为什么还要在外面买船租船?自己造不就行了! 但在真正登上这艘钢铁巨舰之后,所有人都再没有质疑海汉人造船技术的勇气了。能搜集海量铁料,打造出如此之大的铁船,还能让它浮在水面上,光是这个工程量就堪称奇迹了。传闻当中,海汉人正是乘坐这种铁船跨海而来,只是这船无帆无桨,众人也不明白海汉人是使了什么法术,才能让这沉重无比的大铁船在海上行驶。在看看旁边,还有数艘较小的铁船停在岸边,就可知道这种铁船绝非只是造那么一两艘出来唬人的,而是真正能够量产的东西。 当下有好奇者便向陶东来提出了这个问题,陶东来笑着解释道:“这种海汉铁船需要消耗某种特别的油脂才能开动起来,而本地又不产这种油脂,所以我们暂时不会动用这些船。至于其中的原理,如果大家有兴趣想知道,可以挑选自家的幼年子弟来胜利港入读我们办的学校,有专门的课程会讲授到相关的内容。” “那若是我等也想学这技艺,是否也能旁听?”人群中立刻就有心思活络的人发问道。 “当然可以,我们对此并没有设置什么限制。”陶东来点点头道:“不过想学这个得有足够耐心才行,先要学习基础课程,不然即便我们肯教,学生也听不懂。” “敢问陶先生,学这海汉造船之术需要几年?”有人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我们胜利港造船厂的越厂长也在这里,小越,你来说一下吧。”陶东来把发言权让给了专业人士。 越之云点点头道:“我就是造船专业出身的,从入学到结业,大概学了十六年,再在船厂实习两年,基本就能上岗了。” 越之云说完之后,刚才兴致勃勃那几位立刻就没了声音。若是两三个月的时间,或许还有人能有这个耐心去学一学,毕竟这玩意儿也是个新鲜事物,学了说不定能派上用场。若是两三年的时间,那也可以派手下人去学学看,偶尔做做长线投资也无伤大雅。但这要学上十六年才出师,谁会有这么好的耐烦心?难怪刚才陶东来说学生只收幼年子弟,这么长的学习周期的确是得从小学起才行,成年人去学的话,学成出师没几年就该到了退休年纪了,简直就是个大坑,谁跳谁傻。 陶东来笑着补充道:“其实越厂长的话也有不够详尽的地方,前面的十来年课程只是打基础,真正学专业技能也就最后几年的事情,只要基础课程学完,除了造船之外,也可以学其他的专业,比如制作玻璃制品、香皂、火柴之类的东西,或者学习我们海汉所擅长的航海术,探矿术,制盐术……总之,只要是我们具备的技能,都可以传授,只是学习所需的时间长短不同而已。” “这些在胜利港也都能学到?”刚刚冷静下来的人群立刻又沸腾起来。 这海汉的造船之术,学不学也就那么回事,毕竟这大铁船就算有技术也不见得有条件能造出来,手头要是有这么多精铁,谁疯了才会用来造船。但陶东来之后所说的这些,可就都是秘而不传之术了,掌握这些技术的人一般不会轻易收徒,市面上也根本没地方可学,但只要掌握其中一门,那就足以能兴旺一个家族了。 “都能学,但我刚才也说过了,要学习这些技术,所需的时间会很长,所以最好是选派一些头脑聪明的小孩子来我们这里入学。至于具体的手续,明天我们会有一个专门的说明会,我们执委会主管教育的宁先生会亲自向大家说明详细的情况,各位若是有兴趣,届时敬请光临。”陶东来不慌不忙地安抚群情激动的人群。 成立“琼联发”这个机构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在大明境内网络一批具有社会影响力的利益相关者。之所以选择了商人这个群体而不是官员、文人,是因为这个群体对利益的诉求更加直接,不像官员有各种条条款款框住,也不会像文人那么迂腐。商人看待社会变化和文化差异的态度,要远比其他群体更为实际一些。 执委会早在筹划“琼联发”的时候,就已经将各种各样拉股东入坑的手段制定出来。除了从经济上要牢牢拴住这些人之外,执委会也不忘同时从多点下手,试图在文化教育领域也逐步对他们施加影响。如果直接让这些人送家里的子弟来胜利港入学读书,他们未必有这个兴趣,毕竟商人想要改换门庭提高社会地位,就只能靠家里的子弟去考科举功名来实现,而海汉的学校显然教不了他们相关的应试知识。执委会思前想后,最后决定用各种先进的生产技术为诱饵,吸引这些股东用家族后辈来作为长线投资。 执委会所准备的这些科目对于大明商人而言都有极大的诱惑力,如果股东们入了这个坑,那双方之间的利益关系就越发牢固了,而穿越集团也可以此为渠道,向这些股东灌输更多的海汉文化及价值观。 至于说这样做的话,在十来年之后会不会造成了核心机密外泄,执委会倒真是一点都不担心。首先这个教育计划的实施对象都是学龄期的小孩子,在经过长期有针对性的洗脑之后,这些学员的三观绝对会与穿越集团的利益一致,甚至其中不少人会将自己就视作穿越集团的一员,主动泄密的可能性相当低。 其次就算这些学员在十多年之后学成毕业,去到穿越集团控制之外的地区,也很难在当地运用他所学到的这些本事。不管是航海、探矿、制盐,都需要很多辅助技术装备来实现,而这些东西的制作可不是在哪里都能完成的,必须要依赖于穿越集团提供的技术支持。至于造船或者其他工业品就更不用说了,工业化的生产方式在农业生产为主导经济的社会环境下是不可能在短期内实现的,穿越集团能在胜利港这个特定环境中实现这一点,其本身所具备的技术条件和环境条件,大明商人都难以通过模仿的方式在其他地方进行复制。 退一万步说,就算某些工艺简单的商品因为技术外流的关系而出现了山寨现象,由于其工业化程度会远远低于胜利港这个原产地,其生产规模和生产成本也绝对不可能达到穿越集团的水平。就算是能山寨出同等质量的产品,最终还是要靠价格竞争来占领市场,而要在工业品上跟穿越集团比拼价格,那场面就真是没法看了。 但大明富商们显然不会想到这么长远的事情,他们所看到的就是海汉人凭借着这些独门技术日进斗金,如今海汉人愿意把这些技术传授出来,那傻子才不学。至于说学习周期太长的问题,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似乎也是可以暂时忽略的小细节了。有人心中甚至已经打起了主意,是不是多选派几个族中子弟来胜利港入学,以后就可以分别去学多门海汉秘技了。 如果不是当下还有一场大热闹要看,或许有的人就已经等不及要下船去找宁先生说道说道了。但随着三声号炮次第响起,所有人的目光又被吸引回到了附近的河口上。 作为此次阅兵活动的重头戏,从十天前开始,田独河入海口东岸的一片河滩便被提前清空封闭,充当两栖军演的战场,并且还为此专门搭建了哨楼、堡垒、城墙和城门等简易目标,以求演习期间能达到最好的视觉效果。从“新世界号”的船舷边望过去,正好可以将整个田独河入海口及东岸的情况一览无余。 在众多观礼嘉宾的注视之下,陶东来拿起步话机,沉稳地下达了命令:“我宣布,1628春季军演,现在开始!” 就在嘉宾们还在琢磨“一六二八”到底是什么含义的时候,便看到从港湾西侧有一支船队迅速地朝着插着红旗的登陆地区航行过去。打头的自然是火力强大“探索号”战船和它的两艘姊妹舰,不过后两艘船因为工期的关系,还来不及安装火炮,只能充当运兵船使用。紧接其后的是三艘经过改装的运兵船——其实也就是以前专门用来运送北越移民的船只,上面装载了刚刚参加完阅兵式的一部分战士和后勤辎重民夫。 被挑选出来参与这次登陆行动的人员几乎都参加了两个月之前的北越内战,在那之前就对登陆作战的流程有过多次演练,再加上经历过实战的锤炼,因此这一整套的两栖登陆战战术基本已经算得上是驾轻就熟的程度。 就在嘉宾们的注视之下,打头的“探索号”率先抵近河岸,侧过船身开始对岸上几处插着黄旗的模拟目标展开了炮轰。而紧接其后的几艘船立刻放下小船,一部分载着步兵划向岸边,另一部分则是立刻在近岸浅水处搭建简易浮桥,准备卸下辎重。 眼看着“探索号”上发射的炮弹将一处木制堡垒打得碎屑四溅,在座的两名崖州高官都忍不住眼皮一跳,仿佛看到了炮弹打在崖城城门上的情景。而一众看热闹的商人则是兴奋不已,有人甚至跟岸边围观的民众一样,站起来肆无忌惮地大声叫好,浑然忘了现在参与演习的这些士兵根本不是大明官兵,而是正儿八经的民间私人武装。 炮击数轮之后,第一批乘坐小船的突击队已经顺利冲滩,弃船登陆的士兵们在军官的哨声中迅速集结成了三支横队射击阵形,掩护后续部队建立滩头阵地。简易浮桥搭好之后,辎重民夫立刻推着多功能战术小车登陆滩头,迅速搭建起一道防御工事。整个登陆的过程,基本就是照搬了海汉民团在北越作战时的方式,以远程火力为掩护手段,迅速搭建防御工事,建立起牢固的阵地。 随着浮桥一道道搭建起来,物资和人员开始源源不断地登陆。观礼嘉宾们赫然发现,在这支登陆的部队中有不少于二十门的小型海汉火炮——这显然不是推出来做摆设用的。 果然在完成了滩头阵地架设之后,已经组成射击阵型的五个步兵连开始向正前方搭建的简易城池发起了攻击,同时炮兵部队也完成了第一次的校准射击,打得城墙上碎片横飞。 这模拟的城池不过是木架外面绑了一层竹篱笆,然后再敷上一层黄土而已,远距离看着还是像模像样的,而且视觉效果很不错,就连燧发枪的铅弹在近距离打上去也会带起一片烟尘。炮弹轰到的地方,哪怕是擦个边也会砸出一个大缺口。至于薄木板做的小城门就更不用说了,砰砰连中了几炮之后,就只剩了一地残渣了。 二十多门6磅炮加上四百多支火枪,对着这段不到三十米宽,三米多高的城墙轰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在军官们的哨声中停了下来。待得烟尘散去,观礼嘉宾们看到原本城墙所在的地方,基本就只剩下地面上一两尺高的城墙根了,虽然早就知道这只是临时搭建的靶子,坚固程度肯定无法与真正的城墙相比,但这种声势却足以让所有人感到十足的震撼。 章通判和王同知交换了一下眼色,到此时他们终于可以确认一件事——海汉人要是真的安心作乱攻打崖城,估计崖城那几十年都没整修过的城墙能撑的时间也不会比刚才这个靶子好到哪里去。 值得庆幸的是到目前为止,海汉人似乎根本就没有武力攻占崖城的打算,而地方官员们也不用担忧自己在城破之时是否需要自尽殉国。章通判心中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海汉人虽然有些胆大妄为,但他们明明拥有如此强大的武力,却并没有将其用来胁迫崖城答应他们的种种条件,这么看至少这帮人还是很讲道理的。 王同知的心情则相对要轻松一些——就算你们本事大到能捅破天,老子马上就卸任走人了,以后的事情也跟老子无关,管你们今后是要打崖城还是打哪里,这个黑锅无论如何都不会扣到老子背上。 而站在他们身后的两个后辈罗升东与魏平的心情则更为复杂一些,一方面他们已经半推半就地选择了投靠海汉人,民团的武力越强大,他们的安全其实反而越有保障,毕竟海汉人才是他们现在真正可以依靠的后台力量。另一方面随着海汉人的实力日渐强大,他们也知道自己就越发难以从这个坑里脱身出去了,原本或许多少还指望能有脱离海汉人控制,继续当大明忠臣的一天,但现在看起来反而是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远了。 昨天跟海汉人面谈过之后,罗升东其实已经开始意识到当初自己指望依靠职位升迁来摆脱海汉人控制的想法不太实际,海汉人扩张势力的速度,恐怕要远远快于他的升迁速度。仅仅只用了一年的时间,现在海汉人一张嘴,就把崖城以东直至胜利港之间这方圆近百里地区的开发权直接要了过去,而自己这一年时间里虽然通过海汉人的帮助,从当时被俘时的百总连跳两级,已经跃升为现在超出水寨编制的千总,但想要升到更高的守备、参将甚至总兵,获得调离崖州的机会,并不是短期内能达成的目标。等自己升到那个高度的时候,说不定海汉人连整个琼州岛都包下来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罗升东知道自己的升迁之路是彻彻底底控制在海汉人手中的。不管是依靠战功还是贿赂上司,现在都离不开海汉人的协助,而自己能爬到什么样的高度,归根结底恐怕还是得看海汉人的需要,以及自己在其指挥之下所能起到的作用了。虽然想想有些悲哀,但这的确也是罗升东无法回避的事实,即便想要后悔,也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现在水寨里有近一半人手都换成了海汉民团的水手,自己要是有什么三心二意的想法,恐怕还没开始动手就会被抓回胜利港投进劳改营里。 虽然已经时隔一年,但当初在劳改营度过的苦日子对罗升东而言依然历历在目。这次回到胜利港的时候,罗升东凑巧也跟任亮聊起过此事,现在的劳改营里关押的犯人比起罗升东那时候多了几十倍,但生存条件反而更加恶劣了。大量的南越战俘被运来胜利港投入劳改营充当廉价劳力,这些既不会说汉语,长相也更偏向南亚马来人种的犯人连得到半点同情的机会都没有,基本就是照着消耗品的标准在使用,死伤率非常高,罗升东可不希望因为某些不切实际的念头而被再次抓进劳改营里,他实在没有能够第二次活着离开那个地狱的信心。 第二卷扩张之路 316.第316章 授奖仪式 魏平的顾忌没有罗升东那么多,他不像罗升东那样上有未来的崖州知州当老丈人,下有数百可以调用的水寨士兵。王同知今年到点退休之后,魏平唯一的倚仗大概就是榆林巡检司这个编制,但实际上所谓的巡检司其实也只是维持着一个空壳,只要是有一技之长的人,都直接改换门庭,投到海汉人名下做事去了,眼下的巡检司里其实也就几个没去处的老兄弟跟着他而已。所以前些天任亮提出从保安队里调些人手到巡检司当“临时工”的时候,魏平连反对的底气都没有——要是巡检司还不增加点人手,他就快成光杆司令了。 魏平很清楚自己如果没了巡检这层皮,那么在胜利港这地方基本就是个无用之人。别看现在还有些商人每次见到自己都客客气气,甚至三不五时还有那么一点小孝敬,但真要是脱了这身皮,恐怕立刻就会变成透明人。而要把巡检司这个机构继续维持下去,最有用的办法就莫过于老老实实地配合海汉人做事。当然,如果想混得更好一点,仅仅只是“配合”肯定不够,罗升东发家史,魏平已经是一清二楚,从中他也悟到了一些道理,比如说有些时候态度主动一点,就能争取到更多的机会。 眼看着观礼嘉宾们因为震惊而一片寂静,魏平当机立断大声叫好起来:“海汉民团战力如此强盛,定能保我崖州平安无事!在下要替本地黎民百姓感谢海汉执委会出钱出力,组织了这支护乡保民的队伍!” 罗升东在心中暗骂了一声“无耻之徒”,然后不甘落后地开口道:“魏巡检言之有理,自从民团成立之后,崖州一地的治安一日好过一日,以本官之见,海汉执委会与民团都是功不可没!只是崖州海岸漫长,地域开阔,以民团现有的兵力,还难以将崖州护卫周全,本官希望执委会能再多训练一些人手,将这民团发展壮大,以靖地方安全。” 旁边从大陆来的商务考察团这帮人都听傻了,这什么情况?地方治安官和驻军指挥争相拍海汉人的马屁?就算双方之间有些交情来往,但官方的人看到民团战力如此强悍,不是应该心生忌惮才是正确反应吗? 而在另一边,由军方人员单独陪同的北越使团,则是有着另一种不同的感受。郑柞在昨天的宴席上便已经见过了来自大陆的商务考察团和来自崖城的官方观礼团,虽然他碍于身份,并没有与这两方的人员直接接触,但在海汉陪同人员的指点之下,也基本弄明白了这些人的身份地位,进一步确认了海汉在本地乃至大明大陆地区的影响力。 论财力,海汉人自身就有极为强大的经济实力,如今拉来这帮大陆明商,个个都可以说是身家巨万,又有海汉这条地头蛇撑腰,可想而知这“琼联发”成立之后的实力会有多强大。郑柞并非不通民事的纨绔子弟,郑家的经商事务现在大多都是他在打理,这些富商们联合起来之后会有多大的能量,郑柞心里还是有数的。这些富商准备在崖州投资,自然是看中了海汉人的赚钱本事,但海汉人何尝不是在利用他们来扩大自身的影响力? 海汉人如何能把崖州的地方高官请过来捧场,郑柞不清楚其中的门道,但很显然海汉人的目的就是要让这些商人们能够放心在崖州投资——今天的军演展示肯定也是其中的一部分。而这么多富商组团来崖州砸钱,地方官员难免也会对其另眼相看,毕竟这中间牵扯方方面面的利益太大。在此期间,海汉人在中间拿捏平衡的本事的确让郑柞感到佩服不已,而且郑柞也很明确地感觉到,自己在海汉人的计划中也并非局外人,否则就不会把时间安排得这么巧,让北越使团赶在这场热闹之前抵达胜利港了。 当然了,与其他两方的关注点有所不同,作为海汉的军事合作伙伴,郑柞最关心的便是今天的这场军演。正好身边的郑廷在两个月之前亲身参与了那场过程堪称完美的登陆战,可以为郑柞实时进行解说战斗过程和战术安排。郑柞一边看,一边也在心中掂量,现在北越的军队是否能够守得住海汉人的这种进攻方式,但结论让他自己也感到很沮丧——即便是能够提前做一些防御手段,己方军队的表现大概也不会比两个月之前的南越叛军好到哪里去。 原因无他,除了军队训练水平上的差异之外,双方在武器装备上也存在着巨大差距。就算郑廷不说,郑柞也已经注意到海汉民团所使用的枪炮明显比卖给自家的武器更为犀利,民团用的这种火枪,射击速度至少比自家买到的要快了一倍,而民团的火炮在射程和威力上,也明显要比海汉人卖出来的货更为厉害。 而且郑柞还见到了军中传闻的海汉人可远隔数里互通信息的神器,有过战场经历的郑柞自然很容易就能想到,有了这种神器之后,在大型战场上指挥作战的便利性。只可惜这玩意儿海汉人从来都是视若珍宝,郑柞不用去问也知道,这玩意儿海汉人绝对是不会出售的。 “这帮奸商!”郑柞心中忍不住飘过了这样的念头。当然他也知道,如果换作是自己,肯定也不会将质量最好的武器卖到外面去,海汉人这么做其实只是一种很正常的自保行为。 考虑到今后在军事方面还将长期需要海汉人的支持,郑柞只能忿忿地把这股气憋在心里——如果真的就此向海汉人提出抗议,想必那个笑面虎陶东来很快就又要拿出“产能不足”之类的理由来限制己方的武器采购数量了。 而大明的官方和军方居然都在这种公众场合对海汉人组织私人武装的行为表示了赞赏和支持,这的确是郑柞完全没有预料的事情。在此之前他甚至还有看戏的打算,准备看看大明官员是怎么敲打海汉人胆大妄为的行动,可惜结果让他非常失望,这几个官员的表现简直就是海汉人的家奴,郑柞都有开始怀疑他们的身份是否属实了。 有钱有势,这就是郑柞此行截至目前对海汉人最为深刻的印象。很显然这帮人已经并不只是寄居在大明崖州的一帮海商,而是控制力和影响力已实实在在超过地方官府的一支势力了。 军演结束之后,各个参演连队分批乘船离开演习场返回驻地。而军官们则是集体登上了“新世界号”,因为接下来还有一场颁奖仪式要进行。 军方一把手颜楚杰在仪式开始前发表了讲话:“今天我们要在这里,对两个月之前为了集体利益远赴安南作战,并凭借自己的英勇而立下战功的民团将士们进行授奖!我们的将士们是为谁作战、为谁流血、为谁牺牲?我希望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记住,他们不惜生命的英勇作战,就是为了保护胜利港所有人的平安!为了守卫我们所有人的利益!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必将被历史所铭记,被后人所称颂,是值得所有人去尊重和纪念的英雄!” 军方的一帮人带头鼓掌叫好起来,紧接着从架设在岸边的高音喇叭里听到内容的本地民众也开始鼓噪欢呼起来——海汉民团的士兵基本都是出自本地,很多立功人员的家属今天就是专门来看这立功授奖的仪式,这种鱼水之情也让本地民众感同身受,兴奋不已。 在两个月之前的远征中战死的士兵,早在二月就已经办完了后事,发放了抚恤金和奖励。而这次的授奖仪式,所针对的就是活着的对象了,少了几分悲戚之气,而多了不少庆祝的成分。 军方的战功统计方法并没有采用同时代东亚军队的首级记功方式,而是更为科学的近现代军队的作法,以战斗任务的重要性和完成度作为考量基准,再参照完成过程中的具体表现,来确定战功的等级。 首先颁发的是各种集体功勋,所有跨海参与了安南战役的人员,包括民夫、后勤人员在内,全部都能获得一枚铜制“援越之战纪念章”。当然这纪念章可不是有名无实的样子货,所有的非军事人员将得到执委会发放的十元流通券作为奖励,而军方人员的奖励则高出一倍——这也算是向民间发放战争红利的一部分。 这一决定立刻招来了数以千计围观民众山呼海啸一般的叫好声。军队打赢了仗,发点奖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从来没听说过给随军民夫也发钱记功的作法。或许在此之前民间还对执委会大量征发民夫参战有少许异议,但如今能拿到实际的报酬,少部分人的不满情绪也就很难再有市场了。 而所有参战军官除了纪念章和奖金之外,还将获得相应的军功资历章,这可就是将会一直佩戴在作战服胸前的个人履历了。军功资历章基本是参照后世本国军队的标准,在胸前以长条形排列,每排三枚。第一排正中是“级别略章”,以颜色和上面的五角星数目来区别不同级别的军职。左边是“军龄略章”,上面用一道道的色条来显示军官的军龄,每年都将进行更换。不过因为海汉民团成军时间较短,目前所有军官的军龄都是一样的。而这次所颁发的“纪念略章”以及稍后个人授奖会得到的“功勋略章”,也可以佩带在胸前,以显示军官的个人资历,增加军方人员的个人荣誉感和归属感。 例如军方一把手颜楚杰,现在可以佩戴在胸前的军功资历章就有绿底红杠的“一年军龄章”,蓝底双银星的“正营职级别章”,以及“援越之战资历章”。不过这个待遇最低也是从排级军官开始享受,所以这第一次的授奖仪式上,还暂时不会有归化民战士得到军功资历章的奖励。 然后是参战部队的各种集体功,第一个授奖的便是在这次战役中屡立奇功的黑土港特别作战连队。特战连在安南战役中几次深入敌后作战,不但获取了大量的情报,而且对敌军的补给线造成了重创,使得南越军无法长期固守他们在争江以北地区的阵地。不管从战斗任务的重要性还是从实际完成效果来看,特战连都可以说是整场战役中表现最为出色的一支队伍,获得这个奖励也是实至名归。 钱天敦作为黑土港的军事主官,上台领取了这枚集体二等功的军功章。这不但是对黑土港特战连作战表现的肯定,同时也是执委会和军委对钱天敦在黑土港地区所执行军事发展方案的肯定。黑土港的军事编制,也将在现有基础上进一步扩大,上升为营级编制,并且管辖范围也由原来黑土港、涂山半岛两个据点,向南扩展到了南北分割线附近的永安港。除此之外,组建专属于安南驻军的水上部队,也随着黑土港造船厂扩建计划的正式实施被纳入了日程当中。 第二枚集体军功章同样也是二等功,相比黑土港特战连,这个作战集体的规模则要小得多,不过没人会忽视这支特殊部队的存在——来自于北美帮的精锐作战小组。作为大本营中装备最为精良的一支作战小分队,北美帮由联军总参谋王汤姆带队,在交战过程中充当了前沿哨兵的角色,并且还成功击退了数次敌军对制高点的进攻,直接杀死杀伤的敌人就有近百人,对联军控制正面战场的战局立下了大功。唯一比较遗憾的是,北美帮里拖家带口的大胡子约翰逊因为家庭原因,当时被留在了大本营并没能随大部队参加这次作战,所以这个集体二等功也跟他毫无关系。据说约翰逊为此也是后悔不已,赌咒发誓不会再错过下一次的军事行动。 第三枚集体军功章被颁给了炮兵连队,联军当时能在正面战场上击溃数倍于己的敌军,功劳至少有一半都得记在炮兵头上。而之后炮兵部队轰击南越军营,还造成了南越军的彻底大溃退,将远程打击火力的长处发挥得淋漓尽致。如果论直接杀伤的战果,那炮兵部队的收获其实还远远超过了人数众多的火枪部队,可以说是联军火力输出的主力。 港口上的围观民众对于每一个得奖者都报以了热情的掌声和叫好声。对于安南战役的过程,其实通过民兵们的各种转述,以及近期源源不断运抵胜利港的南越战俘,本地的民众大多都了解到了六七分,只是一直没有得到官方的确认而已。而今天这个仪式,让喜欢八卦的民众终于验证了之前的种种传闻,也真切地认识到海汉民团的战力可不是自吹自擂,而是实实在在一刀一枪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 重头戏当然还是在此之后的个人军功授奖仪式,对海汉军事制度框架之下的军方人员来说,能够在战斗中立功,是获得升迁的最理想也是最快捷的方式,这一点不管是对穿越众军官还是对归化民战士都是同样适用的。事实上在这次将因为立下军工而获得军职升迁的名单当中,就不乏归化民的名字。 “民兵二连一班班长于铁柱!” “到!” “根据二连连部推荐,营部核实战功之后上报军委,证实于铁柱中士在作战过程中勇猛顽强,指挥得力,现海汉军委对于铁柱嘉奖如下,荣立个人三等功一次,获得军功章及功勋略章各一枚,由中士升为上士,并一次性奖励流通券五十元,同时获得军校进修资格以资鼓励,以上奖励即日生效!” 听到如此丰厚的奖励,于铁柱向颜楚杰敬礼时都忍不住有些手抖。立功升职这事,在前几天连长已经找他谈过了,心理上多少已经有了准备,并不是太吃惊。五十元流通券的奖励看起来不少,但对他这个级别的归化民军官来说,其实并不是什么天文数字了,光是这次出征回来所拿到的军饷、津贴和奖励,就已经有三四十元之多了。最让他激动的其实还是最后一项,获得军校的进修资格。 这次出征回来之后,军中就有传闻说上级会成立一间专门讲授作战知识的学堂,而这个学堂与现有的识字扫盲班和针对未成年儿童的学兵班都不一样,是专门为民团培养中层军官的,所教授的也是都是更为高级的军事指挥科目。于铁柱也早早就听到了这种传闻,在他看来这其实是顺理成章肯定会出现的事情——民团规模越来越大,而海汉军官就这么点人,不可能一直都让他们充当基层军官,提拔归化民是迟早的事,而在提拔之前,照海汉人一贯的做法,自然是要先进行一段时间的专门培训了。 于铁柱是一直都抱有在这个体制内好好混个名堂的打算,因此他对于这件事也是格外重视,还托了各种关系到处找人打听内情。 第二卷扩张之路 317.第317章 琼联发挂牌 在人情关系这方面,于铁柱的确有他自己所独有的一点优势。他本身就是第一批被纳入海汉归化民体系的榆林渔民,同时也是第一批加入海汉民团的民兵,“从龙”的资历还是比较深的,加上他还有一个已经在海汉体系里混到归化民干部级别的叔叔于大山——以于大山在海汉首长群体中的人脉,要打听军校这件事并不会很难。 果然于大山没有让他失望,从执委会的宁先生那里打探到了一些内情——这当然也是宁崎在得到军方首肯之后有意识向民间放出的一点风声。 于铁柱所得到的内幕消息是,军方有意在目前针对普通民兵的识字扫盲夜校之外,开设专门培训基层军官的教育机构,今后凡是要提拔到连排级指挥官的民兵,都必须先在这个机构里接受一段时间的军事理论培训。而首批入学的归化民基层军官人选,将全部来自前次安南战役中的表现突出者。 于铁柱所在的班在安南战役中战死两人重伤两人,就连他自己也在与南越军的搏杀中受了轻伤,但仍圆满地完成了联军指挥部下达的战斗任务,因此才会被授予了个人三等功。以他的从军资历,又获得了第一批军校进修名额的奖励,基本就可以确定日后的归化民军官升迁名单中,肯定少不了他于铁柱的名字了。 第二名立功人员的名字被念到的时候,在围观的民众中引起了一阵小小的惊叹声,因为这人并非崖州本地的归化民,甚至连明人都不是——黑土港特战连三排一班班长高桥南。 虽然近期才来到胜利港定居的归化民大多都不认识高桥南是谁,但早期的“元老级”归化民却十有八九都认识这个从劳改营走出来的倭寇头子。当时那一批被俘虏的海盗中有好些日本浪人,不过最终就只有高桥南一个人成功翻身,不但加入了海汉民团,而且还很快得到钱天敦的提拔,被他作为亲兵带去了黑土港。 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倭寇头子再次出现在胜利港的时候,已经是剃掉了武士月代头,穿着一身灰色军服的民团军官,而且还因其在安南战役中立下的战功而获得军方嘉奖。 高桥南所在的特战连在安南战役中承担了主要的敌后侦察和破袭战任务,而作为班长的高桥南几乎是在每一场战斗中都冲杀在第一线。当然除了英勇之外,高桥南个人的战力也的确不凡,在争江侦察抓俘虏的时候,他带着部下一口气追出七八里地,并且在打斗中当场斩杀多人,得到了穿越众军官们的一致好评。整个战役打完,高桥南个人的直接杀敌数超过二十人,在归化民战士中绝对算是佼佼者,虽然民团的军功并不以杀敌数目来计算,但他的表现在钱天敦上报到军警部之后,还是赢得了军方高层的认可,认为有必要在黑土港的民团中也树立一个战斗英雄的形象。 至于说高桥南的倭寇出身,军方倒不是特别在意——他第一次露面就成了俘虏,基本上没有给穿越集团造成过直接的损失。而且这家伙脑子一根筋,一有机会就向执委会表忠心,一副随时都可以为执委会切腹的架势,忠诚度甚至比绝大多数归化民更高,属于值得重用的对象。 也只有任亮、钱天敦这种跟他比较熟悉的人,才知道这家伙并不是纯粹的一根筋,而是很懂得审时度势的人。高桥南很清楚自己的出身问题,血脉也不是与海汉人同祖同宗的明人,又没有什么特别的本事或手艺,想要在海汉这个体制里好好混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为执委会卖命——如同他当初在日本时所做的那样,成为掌权者手中的一把快刀。他在被俘之后的一切表现,其实都是为了能为自己争取到在战场上表现能力的机会,而他也的确抓住了机会,做到了这一点。 不过任亮和钱天敦并不忌惮高桥南的这点小聪明,反而是替他向军方和执委会背书,希望能给予他更多的机会。他们这么做的理由也很简单,像高桥南这么听从命令、懂得厉害、知道进退又有真本事的军人,在归化民中并不多见,甚至可以说是难得的人才,如果让他湮没在大众之中就实在太可惜了。 与于铁柱完全一样,高桥南所获得奖励的也是荣立个人三等功、中士升迁为上士,以及军校进修的待遇。按照军方的安排,高桥南将和于铁柱等一批归化民基层军官,以及这次特地从外地赶来胜利港的北越军官郑廷,李家民团的教头等等外籍学员,一起在胜利港的军校接受为期三个月的军事理论培训。 当然除了归化民之外,穿越众军官也少不了要一一进行授奖——事实上这才是颁奖仪式的重点部分,大家抛弃了二十一世纪的舒适生活穿越来这个时空,还要上战场真刀真枪地拼杀,可不就是为了名留青史成为一代名将吗?穿越了一年之后,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正正经经地打了一场战斗,顺利地取得了胜利,军方自然是要抓住这个机会给自己人刷一刷存在感了。 在安南战役中担任先遣队,组织修建永安军港,并对南越军情进行了详细侦察的冯安楠、穆夏柏二人荣立个人二等功,军衔由中尉升为上尉。以他们所肩负的任务性质和完成状况来看,得到这个奖励可以说是实至名归。不过这两人目前都留守在北越,他们的嘉奖令和军功章也只能由钱天敦代为领取。 时任联军参谋长的王汤姆参与了两栖登陆作战方案制定、训练和实施的全过程,指挥得力,作战勇猛,同样荣立个人二等功,官升一级成为上尉,并将出任海汉军校两栖战术教官,以及正处于整训阶段的民团水军总指挥。 一手打造了黑土港特战连这支部队的钱天敦,也因其在安南战役中的杰出表现荣立个人二等功,军衔升为上尉,并将出任尚在筹划期的安南独立营代营长一职。之所以只是代营长,是因为在海汉军职制度中,上尉是副营职军衔,距离营职还差了那么半级,而从中尉到少校一次连升两级在军委看来又太不合规矩,就只能暂时委屈一下钱天敦了。当然了,等安南独立营成军之后,军委这边自然会再找个由头,替钱天敦把军衔调整上去。 最后是作为联军最高指挥官,在安南前线指挥了整场战役的颜楚杰,他的嘉奖令由陶东来代为宣布——根据内部制度,军方一把手的嘉奖和任命、免职都由执委会负责。 颜楚杰得到的嘉奖其实与前面的人也大同小异,一样是个人二等功,并没有因为他的职位较高而有特殊待遇。至于军衔也是照着这次的嘉奖标准,由少校升了中校,这一升迁也让颜楚杰成为了目前军方唯一的一名中校军官。同时陶东来宣布,新成立的海汉军校将由颜楚杰出任校长一职,陶东来本人任政治主任,古卫任总教官。 富商观礼团早就被这漫长的颁奖仪式搞得瞌睡连连,一听到陶东来的发言结束,立刻学着本地民众的模样鼓起掌来。对他们而言,这海汉民团谁当兵谁当官并不重要,只要能保护好他们在琼州岛投资的项目,然后别兴兵作乱就行了。 崖州的两名高官则是全程黑脸。海汉民团这种私人武装,搞搞军演宣扬武力也就罢了,毕竟胜利港这地方山高皇帝远,他们折腾完也就完了,但居然还搞什么军功颁奖,这岂不是直接就是视大明官军如无物了?作为地方高官,对这种活动即便不出声训斥,至少也应该保持回避才是正确的政治态度,可这帮海汉人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有意为之,就这么把他们晾在旁边围观了整个颁奖过程。 章通判好几次都想直接站起身来一走了之,可是每次屁股一动,就听到女婿罗升东在背后干咳。章通判也明白女婿是在担心什么,这一走倒是容易,海汉人也绝对不会当场给自己难看,但事后会发生什么状况就难以预料了,毕竟这么做的性质无异于当场打脸,海汉人就算有求于自己,但很有可能也忍不下这个口气,说不定自己的前途、女婿的前途,甚至整个崖州,都会因为自己一个冒然的举动而受到影响。章通判思前想后,最终还是没敢挪地方,老老实实地看完了这场好戏。 至于王同知气则气矣,但想想从海汉人那里拿到的银子,这气也很快就消下去了。反正这口锅已经扔给了章通判,要烦那也应该是背锅的人去烦了。 罗升东则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在事前也并不清楚海汉这边的流程安排,还以为军演结束就算完事,没想到后面接着还有这么一出好戏。作为官方的人,罗升东当然也认为海汉人的做法未免有点耀武扬威过头的意思,但他所担心的并不是海汉人这么做惹出什么麻烦——其实现在整个琼州岛也没人能给海汉人找什么麻烦了。罗升东担心的反倒是自己老丈人,要是看不惯海汉人的这种作派而当场爆发,那这乐子就可就大了。值得庆幸的是老丈人还算冷静,在罗升东反复暗示多次之后,终于还是闭嘴当起了看客。 而北越使团的人则是看得相当认真,对于北越军方来说,海汉人的这种记功方式可谓是一种全新的概念,整个过程中一句都没有提到立功者“斩首若干级”之类的话,强调的都是当事人完成了何种战斗任务。郑柞虽然不太明白海汉军方的记功标准究竟为何,但想到海汉军方不管是武器装备还是训练方式,都已经被充分证明了其先进性,郑柞认为这军功计算方式,应该也具备了某些尚不为自己所知的优点。 颁奖仪式结束之后,这天的军演展示总算是告一段落了,看完了热闹的民众开始依依不舍地散去。对普通民众来说,穿越一周年的庆祝活动基本就到此结束了,从此刻开始大家都得该干嘛干嘛去了。不过对于观礼嘉宾们而言,新一轮的谈判才刚刚开始。 首先行动的便是商团的这帮人,除了个别商家之外,他们大多对海汉人的军力展示并没有进一步的兴趣——在此之前陶东来所说的那一番关于各种海汉秘技的发言,才是让他们在这半天里牵肠挂肚的唯一原因。虽然陶东来也说了明天会有一个专门的说明会,但谁知道海汉人这对外招生会不会有什么特殊条件?有没有先来后到?是不是有名额限制?这些项目的回报周期本来就长得惊人,一步慢步步慢,谁也不愿意从一开始就落在其他人后面,因此这边的颁奖礼刚宣布结束,一大群商团的人就围住了陶东来。 当然也有少数比较机灵,熟悉海汉机构体制的人,赶紧溜下船去找宁崎了——陶东来先前可是说了,这入学的事情都是由宁先生负责。与其在陶东来这里浪费时间,倒不如赶紧去找正主,说不定还能办个优先打个折什么的。 崖州官方团本来也想找陶东来再谈谈关于民团兵顶替卫所军空额的事情,可看到陶东来被富商们里三层外三层围在当中,两位父母官只能暂时先放弃了这个打算。 至于北越使团的目标则有所不同,郑柞的目标是找颜楚杰,他实在很想立刻就知道海汉的这套军功计算方式究竟有什么奥妙。另外关于海汉军方在南越地区的破袭战战果,在之前他所得到的报告中也并没有过多提到,郑柞对此非常上心,希望能从海汉军方得到进一步的详细消息——如果能有南越在争江以南地区的兵力部署状况就最好不过了。 当晚的胜利港可谓是开埠以来少有的热闹,港口商务区内的几家饭馆酒店全都爆满,各种各样的宴请活动从下午五点左右就拉开了序幕。外贸部门宴请股东考察团、执委会宴请崖州高官、军委宴请北越考察团,以及各个单位的一周年庆聚餐活动等等,简直是胜利港社交圈子的大融合,一部分海汉头面人物不得不游走于各桌甚至是各店之间来回应酬。这天夜里喝倒了多少人,达成了多少口头协议,恐怕连当事人都记不太清楚。 四月五日上午,一帮子睡眼稀松的富商来到港口商务区,出席“琼联发”的挂牌仪式。在海汉一方的坚持之下,最终股东们还是服了软,决定把“琼联发”的总部设置在胜利港而非广州——据说这一妥协在一定程度上也是陶东来和施耐德昨晚在酒桌上奋战出来的战果。 当然执委会并没有把这当作一个临时的决定,而是早就计划好的结果,商务区里为此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划好地盘开始施工。如今虽然只建好了外围的大门和围墙,但至少走走流程举行挂牌仪式是够用了。 考虑到“琼联发”拥有的股东数目和未来所将涉及到的经营范围,商务区划出来修建“琼联发”办公区的这块地皮面积达到了二十亩之多,也是目前在胜利港投资生意的“外商”中获得地皮面积最大的一块。 在这个面积超过一万平米的大院子里,将来会按照后世公司的组织架构,设置销售、生产、行政、财务、采购、人力、项目运营等多个科室,预计日常在此工作的人员至少会在百人以上。这其中的一部分关键职位由穿越众出任,而大部分的工作人员将由各家股东选派,并会在胜利港接受短期的上岗培训。公司每年四月会在胜利港召开一次年会,公布当年的经营状况并对经营项目的盈利进行分红。 至于公司的新开发项目,则将通过书面说明文件的形式,送抵股东们在广州的住址。一部分比较重要的项目,还会在驻广办下属的“琼联发”广州机构进行专门的项目说明会,以便让股东们决定是否对单个项目进行投资。 因为目前“琼联发”的办公区仍然还只是四面围墙围起来的一个空架子,内部的房屋正处于修建阶段,因此整个挂牌仪式非常简单,就是一阵鞭炮炸完之后,挂上牌匾了事。不过看到海汉人划了这么大片地出来建“琼联发”的办公区,股东们还是对此表示了满意,毕竟在这里建房的经费,也是算进了“琼联发”的资产之中,现在看来海汉人至少没有在这上面打折扣捞油水。 办公区没有建完,并不会影响“琼联发”开始正式运作。事实上在这次造访胜利港期间,股东们便会一起敲定前期的数个开发项目,并针对这些项目进行单独募股。换言之,股东们最开始拿出来存到海汉银行的一万两银子其实只是门票,拿到门票之后,他们才能有资格在“琼联发”的开发项目中进行投资。至于说投哪个项目不投哪个项目,各个股东就有自行选择的权力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318.第318章 募股 按照执委会和有关单位的安排,在这一天会有数场不同内容的产品推广会。除了每季都有安排,由各个生产部门加上商贸主管单位联合组织的拳头产品推广会之外,这次还额外增加了由教育部门组织,专门针对贸易对象的学龄儿童教育课程推广会,以及新成立的“海汉军工”举办的军火产品展销会——当然这个就只是针对个别客户的专场推广会了,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除此之外,还有最为吸引眼球,但却设立了准入门槛的“琼联发”开发项目说明会。 “琼联发”在广州那边筹备组建的时候,就已经在当地商圈中引起了不小的波动。将这么多富商组织在一起,成立一家经营范围跨省的大商行,过去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当然很多局外人也并不知道,“琼联发”的投资方向并不在大陆地区的福广两省,而是孤悬海外的琼州岛。而且投资力度之大,也将是历史上前所未有。 在专门布置的会议室中,“琼联发”十二家股东围坐在条形会议桌旁边,注视着陶东来和施耐德刚刚挂到墙上的两张巨幅地图。 左边的一张琼州岛地图很好认,上面清晰标出了琼州岛上的各个主要城镇,当然也包括众人现在所在的胜利港在内。而右边的一张地图对于很多人来说就相对陌生一些了,在这张几乎涵盖了整个东南亚地区的地图上,琼州岛只不过是地图中心的一小块陆地,北至松江府,东到菲律宾群岛,南至爪哇岛,西到印度次大陆,这副地图所描绘出的区域已经超过了在场这些人的认知范围——他们当中最远去到过的地方,也就是爪哇岛上的巴达维亚(今雅加达)。至于马六甲海峡以西的地方,对于在座的人来说就只是从各种传闻中获取的零碎信息了。 虽说永乐年间郑和大太监七下西洋,早就去过比这张地图更为遥远的地方,宣德八年郑和去世的地方甚至远在印度的西海岸,但对于两百年之后的明人来说,那已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世界了。 “各位,前两天大家已经看过了一部分本地的基建设施,相信对胜利港也有了初步的了解。但我想或许很多人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我们要将‘琼联发’的投资区设定在琼州岛,而不是开发状况更好的大陆地区。”陶东来抬手指向背后的地图:“这两幅地图相信大家都已经很熟悉了,今天我想要结合地图,给各位大致讲解一下‘琼联发’今后的发展思路。” “在座各位都是跑海多年的海商,我首先想提醒大家一个问题,现在通过海运与大明贸易量最大的对象是来自哪里?”不等众人回答,陶东来便自行公布了答案:“是来那些自西方欧罗巴大陆的国家,他们不远万里,冒着风险来到大明,买回大明特产运回本国牟取暴利。从赚钱这个角度来说,其实西方海商与在座的诸位并没有根本的区别,大家辛辛苦苦都是为了银子而已。” “各位可以通过这副地图看到,西方的海商想要抵达大明,从马六甲海峡出来之后有两条航道,一是通过安南国,经琼州岛去到广州,另一条则是通过婆罗洲、巴拉望岛、马尼拉这样绕行。可以说无论是哪一条航道,对于海商来说都是充满了危险和艰辛。如果现在我们能将交易中心从广州移到琼州,或者我说得更直白一点,移到胜利港,那么我们可以看看会发生什么变化。” 陶东来一边说,一边用笔在地图上标出了各段的航线和航程:“各位可以自己算一下,如果我们能把胜利港变成大明与西方国家的交易中心,那么西方海商从马六甲海峡出来之后的航程至少能缩短三分之一!如果是需要绕行马尼拉再去到广州或者福建的商船,那航程几乎要缩短一倍!这意味着什么?即便只是琼州岛至广州的这段航程,来回一趟也得要十天左右的时间。各位都有海上的生意,可以试想一下如果在近处出现了这么一个能够满足一切交易需求的贸易港,那你是否还愿意冒着海上的风险去更远的地方购买质量一样但价格更为昂贵的货物?” 陶东来这最后一句话,指的自然就是目前胜利港所执行的零关税政策。有了这个政策的保障,大明商品的售价的确能比广州、泉州这些外贸港口保持更低的水平,对西方商人的吸引力自然也会更高一些。只是截止目前,胜利港还并没有对西方海商敞开门户,来此交易的基本都是大明海商,运来各种原材料或者初级加工品,再买走本地出产的各种工业产品。 如果西方海商也开始进驻胜利港,那么大明海商极有可能就会放弃遥远的巴达维亚和马尼拉,直接将货物运到胜利港与西方商人交易——毕竟不管运去马尼拉还是巴达维亚,都同样免不了会被当地的政府征收商税,而胜利港恰恰没有这个让商人们最为痛恨的弊端存在。 陶东来环视在座众人道:“或许有人会说,琼州岛的条件没法跟大陆相比,西方海商要买的东西,琼州岛上大多都没有出产。这话说得没错,以前的琼州岛的确没什么出产,崖州也只是个流放犯人的地方而已,琼州岛四面环海,但是连盐都不够吃,还得每年从大陆运来一部分。这地方可以说要什么没什么,所以也不会有人把这里当作一个贸易港来经营。” “但那是以前的事情了,从我们来到这里之后,或者说从‘琼联发’开始运作之后,这种情况就会很快得到改变了。”陶东来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施耐德在旁边将一张清单也挂到了墙上。 “这是大明近期的主要出口货物,各位可以确认一下是否属实。”陶东来指向那张清单念道:“丝织物、瓷器、书籍、棉布、蔗糖、药材……” 在座众人见这清单上罗列了十几种常见的出口商品,基本都是各个股东有所涉猎的领域,倒也不是海汉人随便胡诌出来的。 陶东来接着说道:“西方商人所感兴趣的这些商品,其实琼州岛上都可以产出,只是在此之前没有人来组织生产而已。我相信我们海汉并不是最先想到这个法子的人,但我们肯定是第一个迈出这一步的人!‘琼联发’所要经营的各种项目,就是为了让琼州岛变成东西方之间的海上贸易中心,让这里成为东西方商品的集散地。各位都是经商多年的老手,事成之后,这中间会有多大的油水,我想各位心里都是有数的。各位肯拿出银子来入股投资,相信也是冲着这份美好的前景而来。” 有商户代表开口问道:“别的也就罢了,琼州岛上如何能有丝织物、瓷器、棉布的产出?陶总莫非是唬弄我等不知琼州民情?” 陶东来应道:“以前的确是没有,但其实除了棉布之外,其他的都是可以有的。各位现在拿在手里的资料,请翻到第四页。” 每家代表面前都摆着一本装订好的项目说明书,为了照顾明人的阅读习惯,这是商务部门特地找了几个秀才花了好几天时间誊写出来的。众人依言打开翻到了第四页上,见内容便是“琼州岛蚕桑基地及丝织品生产计划”。这个计划将花两到三年的时间在琼州岛上建设起蚕桑养殖基地,培育出适合本地气候的蚕桑品种,并且争取在五年之内能投产丝织品。 计划里详细写明了实施步骤,如何从福建等地收集适合琼州气候的蚕种桑种,如何在琼州岛圈地种桑,如何筛选蚕种,以及引进熟练的织工、匠人等等。 众人正细细阅读之时,又听陶东来说道:“第八页就是瓷器的生产计划,各位也可以先看看。” 海南在历史上虽然并没有以出产瓷器而闻名,但事实上海南岛却有极好的自然资源——海南岛东侧海岸的琼海、万宁,可都是有高岭土矿的存在。所谓高岭土,是以江西景德镇高岭村而得名的一种粘土矿,基本上就可以视作是瓷土的代称。有了这玩意儿,在本地发展瓷器产业就有了基本的原材料保障,剩下的工作就是建窑引进技工了。而且除了制作陶瓷之外,高岭土还可以用于造纸、耐火材料、涂料和水泥原料等等,用途非常广泛。 至于说高岭土的产地还在穿越集团目前的控制范围之外,这一点执委会倒是毫不担心,无非就是银子开路而已——自己拿着真金白银去买在当地分文不值的泥土,难道那里的官员百姓会不配合? 至于其他的出口产品,对于穿越集团来说实现的难度就更小了。造纸和印刷现在都已经开始进入到试运行阶段,批量生产出版物大概在年内就能实现,届时广州的“海汉书局”也就不需要再从其他的书商手里进货了,宣传部门期待已久的报刊媒体也将开始投入实际使用。甘蔗在亚龙湾已经开始了大面积种植,并且在崖州地界也还有进一步的规模种植计划,收获蔗糖也是近期就能实现的目标之一。 至于药材、茶叶之类的种植,那就更不在话下了,农业部那帮人自从穿越之后就没闲下来过,一直在不停地种种种,光是试种的茶树至少就有十多个品种。虽然茶叶大量出口西方是清朝年间才兴起的风潮,不过执委会和农业部都认为可以借鉴后世的很多营销手法,逐步培养潜在市场上的消费习惯,就如同这一年来在广东市场上制造出的玻璃制品风潮一样。只要手段到位,相信提前一两个世纪带动起西方国家的饮茶风潮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除了这些大明向西方出口的商品之外,穿越集团还有一个巨大的优势——大明从西方和东南亚进口的商品,绝大部分也能在本地进行生产。如国内需求量较大的各种香料、珍贵木料、玻璃制品,乃至西洋军火,胜利港都有产出,而且还有北越这个供应商可以提供一部分海南岛所没有的特产商品。原本需要跨海去马尼拉甚至遥远的巴达维亚才能买到的一些西方商品,现在大多都能在胜利港直接采购到了。 说到这个份上,陶东来已经将“琼联发”的优势展现得非常清楚,在占据了先天地理优势的形势下,如果能在本地生产出东西方所需的各种商品,再加上本地贸易政策的宽松环境,军事防御的强大保障,那么胜利港乃至琼州岛演变为南海地区的商贸中心就仅仅只是时间问题了。而在这种地区功能演变的过程中,“琼联发”将会起到极大的引导作用——至少在明面上将以“琼联发”的投资方向和经营项目为主导。至于说这个过程中将会产生的收益,在座的大商家们都能掂量,那可不是几万几十万两银子能够衡量的了。 虽然在此之前股东们已经参加了好几次的座谈会,不过这次来到胜利港之后结合亲眼所见的各种事实,再听取了陶东来的这番说明之后,众人都感觉对于“琼联发”的发展前景有了更多的信心。 以众人亲眼所见的情况来看,至少在琼州岛南部的崖州,已经不会再有任何力量能够与海汉人抗衡。“琼联发”在本地开始运作项目之后,影响力大概就仅次于海汉执委会,应该还会处在基本成为摆设的崖州官府之上。最让他们感到心动的是,海汉人画出的这块大饼可不仅仅是开垦荒地,弄几块种植园之类的小打小闹,而全是瞄准了具体的目标,要在本地兴建起各种能赚大钱的产业。如此之大的布局,是这些自诩为顶级富商的股东们之前连想都没想过的。 在给这帮人打足了气之后,接下来便是由施耐德主持,开始向众人讲解项目具体的操作过程,并发起公开募股筹集项目的运作资金。 按照当初商量好的持股比例,海汉方将作为最大股东,自动持有每个项目五成一的股份,而剩下的四成九,则将向十二家股东进行募股。考虑到某些项目可能并不为股东们看好,如募股结束出现资金不足计划所需的情况,将由海汉一方负责补足。另外为了避免股东们在某些热门项目上发生争抢,对外这四成九的股份将按该项目入股人数进行平均分配,如其中有人认为配额超过自己愿意认购的数目,那么再把超出的部分拿出来分给其他愿意认购的股东。 这次商务部门为“琼联发”所准备的募股项目一共有七项,内容均在众人手中的《项目说明书》里。其中既有在琼州岛发展蚕桑业这种长线投资,也有见效会比较快的陶瓷业规划;既有《三亚内河港开发计划》这样非常实际的基建项目,也有一些股东们觉得比较玄乎的项目,比如《胜利港至广州定期客货运航班计划》。 即便是项目计划资金最少的陶瓷业,也开出了五万两白银的募股盘面,其中两万五千五百两由海汉方出资,剩下两万四千五百两由十二家股东竞争,最低准入门槛也高达一千两。尽管费用不菲,但作为收益明显可见的项目,十二家股东都表示了出资参与的意愿,于是仅仅只用了两分钟就完成了这个项目的募股,平均分摊下来每家不过两千两出头,倒是谈不上什么负担。 计划书上标明的项目投资期为半年,在这段时间内“琼联发”要在本地组织修建瓷窑,从大陆雇佣技工,完成瓷器的生产开发,并要找到外销的渠道。 16到18世纪期间,以葡萄牙人、西班牙人和荷兰人为首的西方海商从大明购买了海量的瓷器运往欧洲。1603年荷兰人的武装船队曾在马六甲海峡截获了葡萄牙的一艘商船santacatarina号,船上竟然有总重60吨,超过十万件的瓷器。随着荷兰在17世纪取代了葡萄牙和西班牙在远东地区的海上霸主地位,由荷兰东印度公司运往欧洲的瓷器数量就急剧增长,根据东印度公司残存的档案统计,17世纪上半叶,通过其商船运往欧洲的瓷器至少超过300万件,整个17世纪贩运到欧洲的中国瓷器可打2000万件以上。 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的商人,都绝对不会忽视瓷器这一门利润非常丰厚的买卖。海汉人既然能够有办法在琼州岛经营瓷器业,那股东们当然也不会错过了这个白白赚钱的机会。如果一切进行得顺利,那投进去这点银子在年内就可以成倍地收回来了。 在项目的募股结束之后,立刻有人送上了协议书,供股东们签名画押。至于收钱倒是不急,反正后面还有很多项目,大可谈完之后一并收取。这协议书需要缴纳入股金的收据才能生效,倒是不用担心有谁能逃票。 第二卷扩张之路 319.第319章 教育说明会 虽说商人们过去也在卖瓷器,但多是在做转手买卖,这利润跟自己生产可不是一码事。华南地区靠近贸易港的名窑,也就福建德化窑一个而已,像其他的湖南醴陵窑、江西景德镇窑、河北磁州窑、浙江龙泉窑这些地方出产的瓷器,贩运到华南的成本都相当高。如今海汉人要在出口港附近硬生生打造一个瓷器产地,懂行的商人们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么一个能坐着赚钱的好机会。 像陶瓷业这种包赚不赔的项目,商务部门还肯将其放到“琼联发”与股东们分享,主要还是看中了股东们手中的资源。如果穿越集团自己要唱独角戏,那这项目自然也能搞起来,无非就是速度会慢一点而已。而拉了这些股东进来之后,他们为了更快更多地从中获取利益,一定会想方设法在大陆为这个项目搜罗所需的技术人才,并且那些以前与他们进行过瓷器交易的外国商人,今后大概也会将交易地点从大陆转移到胜利港来。 当然这种新店开张的买卖想要跟大陆上那些传承数百年的名窑作品竞争,并不是靠着从别家挖一些匠人就能行的,“琼联发”的经营思路也将秉承着穿越集团一贯的作风,以工业化的生产方式来压低生产成本,形成基本的竞争力。在高端产品上或许没法与老牌名窑的工艺相抗衡,但在中低端的日用瓷器制作方面,穿越集团却完全可以利用自身的技术优势和管理优势来实现成本控制,以产能来获得竞争优势。 以产能来降低成本,以成本来竞争市场,这几乎可以说是穿越集团在组织生产方面的看家本领,在这个时代很难找到可以匹敌的对手。即便是农业生产,也已经彻底脱离了同时代的小农经济体制,而代之以集体农场式的运作方式,统一安排种植计划。 不管是工业还是农业,这种运作模式对于股东们来说都是十分新颖的。他们当中或许也有人想过用类似的方式来运作自己的生意,但不管是生产水平还是管理手段,都限制了将这些设想变成现实的可能。在这个时代,也只有穿越集团才有足够的经验和技术去实现这些庞大而复杂的计划。 由于上午的挂牌仪式耽搁了一些时间,因此在陶瓷业的募股流程走完之后,就已经到了午饭时分。而下午的安排则同样紧凑,股东们要分别参加自己感兴趣的产品推广会,以及大家都非常关心的教育说明会。至于这剩下的项目说明会,大家倒是不急在这一时半会,毕竟这些项目投下去的钱,最快也得要半年左右才能看到回报的希望。而且根据说明资料来看,后续项目所需的资金也越来越大,大家都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一下说明资料,慎重地作出决断。 下午两点,宁崎夹着公文包走进了教育说明会的会场,惊讶地发现来这里凑热闹的人可比之前他所预计的多得多。由于会议太多场地吃紧,教育部门只能临时征用了港口商务区的一处空仓库。事前也只是在大门口贴上了白纸黑字的会议名称,简单地布置了桌椅。 按宁崎的估计,这个说明会能有十几二十人来旁听就算不错了,毕竟时间上与其他的推广会有些冲突。但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却是布置的五排长凳坐得满满当当不说,后面还有十多位来晚了没占到座位的听众在站着等。宁崎赶紧吩咐在这边打杂的归化民,去食堂再拿些椅凳过来。 宁崎环顾会场,见“琼联发”的股东们几乎是悉数到场,心里多少也有些感叹。作为一个还算有几分傲骨的文人,他原本并不很赞同执委会用各种产业技术来作为甜头,吸引这些外来的客商将子弟送到胜利港学习,毕竟这种手段显得太市侩了一些。但他也明白执委会作出这种决定其实也是形势所迫,必须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在大陆拉拢一批在民间有影响力的利益代言人,并且要尽可能让这种利益关系稳固起来,以便为今后的大陆攻略做好准备。 但看到眼前的情景之后,宁崎也不得不承认,执委会这招的效果的确相当不错,如果不是针对这些商人的欲望进行了宣传,那今天这个说明会的门庭冷清也是可以预见的景象——毕竟大家想的都是送子弟去考朝廷的科举,没好处谁愿意千里迢迢把孩子送到这个地方来学一些奇技淫巧的东西。 “感谢各位今天到这里来听取我们的说明会,首先我声明一件事,我们海汉的教育制度并不会传授四书五经这类的传统内容,所以各位若是有让子弟考取科举的打算,不妨另谋出路,也免得耽搁了孩子的前途。”宁崎坐下来之后便开宗明义,说明了教育方向。 宁崎看了看,观众们似乎并没有谁打算就此离开,看来也都是做好了思想准备才来的。宁崎干咳了一声接着道:“那么在座的各位,进场的时候都领到我们发放的宣传资料了吗?如果还有没领到的可以说一声。” 所谓的宣传资料,其实也就是类似于项目说明书一样的内容,主要是简单讲解了海汉教育机构对外招生计划的内容和方向。 针对外来非归化籍人口想要主动入学的情况,教育部门制定了专门的方案,将招收的学生分为两类。一类是愿意在学成毕业后留在穿越集团辖区或进入集团所属单位工作的学生,另一类则是那些专门来胜利港学技术,学成之后会回到大明或其他地方就业的学生。简单的来说,基本就是这个时代的定向生和委培生。 如果愿意签署合同,在学成毕业后按照穿越集团的分配,到相关单位工作五年的学员,将可以减免所有的学杂费用,并且可以优先延长今后的用工合约。这部分学员的学习专业可以自行选择,但今后的就业去向就将由穿越集团来进行指定。 而富商们更为中意的学成归家自己创业的委培生模式,则是要一次性缴纳一笔不算低的学费,中途如发生退学的状况,多余学费不退。并且有少数专业将不会向委培生开放招生,例如让“福瑞丰”和福建许心素集团都极为心痒的军火制造专业。 整个学制分为小学、中学以及大学各三年,入学式将接受文化测试来安排进入相应的学年段。学员只有在完成了中小学的学业之后,才能进入大学正式学习专业课。将中小学课程压到六年时间,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穿越集团现在都不可能套用后世的教育制度,花十几年的时间去慢慢培养人才。因为现在既没有这么多的师资力量可用,迅速膨胀面临用人缺口的各个单位也没足够的耐心等那么长的时间。 事实上目前进入胜利港小学的学生,在读完三年小学,完成扫盲和基本的计算能力学习之后,其中大部分就会被直接分配到工作单位就业,只有少部分较为聪明,素质出众的学生才有机会进入高一级的中学学习。至于说“大学”,截止目前其实仍然还是一个纸上谈兵的机构而已,因为目前暂时还不会成批出现需要接受高等教育的学员。 富商们想要把自己的子弟送来胜利港学习海汉的秘术,如果从头学起,那么最短也需要在这里学习生活九年以上。如果九年时间都还没法将这些学员的头脑洗成自带干粮党,那宁崎差不多也可以早点辞职退休算了。说不定到了他们毕业的时候,早就成为了思想坚定的海汉派,回到大明境内反而可以更好地向外推广海汉的文化和价值观——如果那时候还有大明政权存在的话。 这个学习时间虽然很长,但相比陶东来最初所声称的十几年还是缩短了不少。而且已经习惯了大明科举制度的富商们并不会觉得这种时间跨度有什么不妥,毕竟在大明靠科举应试考功名,也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事。从蒙学当童生到考取秀才功名,这中间就得好几年,能在十几岁考上秀才的都是天资出众的人才。而再往上走的难度就逐渐加大了,很多读书人一辈子都只能顶着个秀才名头,能像“福瑞丰”三少爷李奈那样考个举人功名的少之又少,全国三年一次才取三千来人,比例跟后世清华北大也差不多了。至于再高一级的进士,录取比例仅仅只有举人的十分之一,那就不仅仅只是个人学识的问题了,有自知之明的人一般拿到举人就不会再继续浪费时间去应试了。 考个秀才,如果没有其他出路,就只有一辈子靠着官府吃低保的命。富家子弟考个秀才功名,其实也只是好听而已,并没有太大的实际作用,很多有钱人家干脆就是拿钱买的秀才功名。对于比较讲究实际的商人们来说,与其拼人品去考举人等着混进公务员系统补缺,倒不如送到胜利港来跟着海汉人学一点实用技术,这可是实打实能赚出金山银山的好东西啊! 说明资料上按照定向和委培两种不同的招生形式,分别列出了多个专业,并附上了简单的说明。而富商们心中的问题,显然要比手头招生简章上的内容多得多,因此在宁崎简单地复述了一遍招生简章之后,富商们立刻开始提出了各种问题。 “宁先生,若是送来的后辈已经通晓四书五经,是否可以跳过小学中学,直接进入这大学就读?” “宁先生,这定向生一分钱不收,但委培生却要一次交齐前六年的学费,也太有失公允了吧?” “宁先生,这委培生若是中途想转为定向生,学费给退吗?” “宁先生,若是小儿愚笨,学不完这课程又当如何是好?多学几年可需另行缴纳学费?” 面对着这种混乱局面,宁崎感觉自己恍惚间似乎又穿回到了二十一世纪,每年夏天到各地宣传学校招生政策的时候,所面对的那些激动的家长可不就是眼前这样的情形? 当然了,事情的本质上还是有所不同的,穿越前面对的那些急切的家长基本都是为了子女的前途在打算,而现在这些家伙却只是将子女后辈当作了长线投资的工具而已。他们表现得这么急不可待,纯粹只是想弄明白怎么做才能确保他们今后能够收获到最大的利益而已。 想明白了这一点,宁崎不禁对眼前这些脑满肠肥的家伙又多了一分厌恶,攥拳在桌上敲了敲道:“安静安静!请大家都安静下来,别一起发问,这样我一个都听不清楚!要提问的,坐好举手示意,我一个一个地回答,每人每次限问一题!” 宁崎这一发飙,果然会场秩序就好了很多。即便是某些人在心里不以为然,但想到自家子弟今后要在这位宁先生手下学习,也只能暂时先忍下来。 回答问题的环节远比上午的项目说明会要麻烦得多,因为海汉的教育体制并没有什么现成的成果可以让这些商人们参观,想要单纯地凭借嘴皮子功夫来让他们对海汉教育加深了解并建立信心,并不是一个容易的差事。饶是宁崎一向以嘴炮了得著称,到后来也被这帮子人吵得头晕脑胀,差点就要叫人去让警察来维持会场秩序了。 最后还是完成了另一个推广会的陶东来及时赶到,帮着宁崎一起撑起了场子。而有了陶东来的出面背书,商人们的疑虑似乎也真的减少了一点。在当天下午的教育说明会结束之后,已经有二十多名商人进行了登记,准备挑选适龄儿童到胜利港来就读。 一些实力相对较弱的商家,大多比较实际地选择了定向生,毕竟每年一百两起步的高额委培学费实在有些吓人,而且如果能够学完中小学课程进入大学学习专业课,学费还要更上一个台阶。加上学员要在本地居住几年下来的生活费用,这也不是个小数目了。再说这定向生也不是什么坏事,毕业后在海汉人指定单位工作五年,这不就是当实习学徒么?各行各业还不是都这么干的,只不过海汉人的规矩听起来比较特殊而已。 而实力比较雄厚的商家大多登记了好几个专业的入学申请,这就意味着他们将要送来相应人数的学员才行。而像许心素集团的代表董烟云,则是毫不客气地直接包场——宁崎这边所公布的专业,不管是定向还是委培,每个专业都先定了两个人的名额,看样子是打算要组一个留学生团队来这边了。董烟云匆匆忙忙地签了意向书便离开了,因为他还有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推广会要赶去参加。 相比这边的教育说明会,另一个推广会会场的情况就要清静多了,与会者加在一起还不到十个人。这个会场并不在港口商务区或是胜利堡,而是在田独河入海口的东岸。 “海汉军工”成立之后的第一场产品推广会,就只邀请了三家代表参与——福建的许心素集团、广州的“福瑞丰”以及北越官方考察团。到目前为止,也只有这三方能够直接买到穿越集团生产的各种轻重武器。 对于“福瑞丰”来说,前几个月靠着倒卖武器到福建的好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碍于穿越集团对武器的严格出口管控,“福瑞丰”暂时也不会有别的销售对象,因此他们目前的购买欲望并不是很强烈,这次与会基本就是充当看客角色。 而另外两家买主则都处在战争状态中,对军火的需求量极大,可以说现在穿越集团产多少他们就能买多少。在看过了之前的两栖军演之后,两家买主更是坚定了大批量装备海汉武器的决心——毕竟他们现在所处的战场上,都会有两栖登陆或者反登陆的战斗发生,而海汉人充分利用热兵器的作战方式无疑给了他们极好的参考。如果能达到海汉民团的装备强度,那么击败对手应该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虽然军工部门已经在研制技术含量更高的武器,不过这次的推广会暂时还没有太多的新品推出。穿越集团目前自身正在进行扩军,生产的燧发枪也大多自行消化掉了,一段时期内还是将以火绳枪为出口武器的主要项目。至于火炮,恐怕会让兴冲冲赶来的买主们失望了——由于港口防御工事和海军还有大量的火炮装备需求,现在火炮车间的产能全部都用在了制作岸防炮和舰炮上,至于出口型号的陆军炮,至少要等到五月才能开始生产。这次唯一能够让买主们任性一把的商品,就只有与以前出口武器相配套的可更换零件和弹药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320.第320章 董烟云的借兵计划 “海汉军工”所给出的采购项目和采购范围,让兴冲冲赶来的买主们都有些沮丧。弹药这种东西,他们自己其实也能造,要不是考虑到今后双方需要在军火贸易方面长期打交道,谁会花这冤枉钱买海汉人的高价弹药? 当然了,即便是最挑剔的买家也不能否认,在弹药的制造工艺和使用效果上,海汉人的原装货的确要大大强于买家自行仿造的山寨品。使用同样份量的发射药,原装货的射程就是要比山寨品多出近四分之一,而这么一段距离已经足以让交战双方决出生死了。 至于火炮就更少不了海汉的原装拉火管了,有了这玩意儿,开炮时就不用考虑使用导火索点火延时造成的射击误差,也不用担心受潮的导火索燃到一半就熄掉了之类的坑爹事发生。只要用过这玩意儿,炮兵们都不愿意再用回以前的老式导火索,买主们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承受海汉人开出的高价。而且拉火管是跟原装发射药包和铸铁炮弹搭配卖的,想买拉火管就得先买一定数量的弹药,买主们即便不是很情愿,但也只能乖乖地掏腰包。 北越使团再三确认目前不能购买火炮之后,悻悻地定了五百支火绳枪和一批弹药。不过这笔钱他们暂时还只能以借款的方式欠着,毕竟两个月之前那场战役的后续费用都还没有结算完,现在实在拿不出足够的现银来买海汉人的军火。多年的战乱加上对穿越集团巨大的贸易逆差,让掌握了千里疆土的北越政权在这场双方实力并不平等的交易中反倒处于了弱势地位。 虽然目前北越政权在内战中取得了一定的胜势,并占据了主动权,但掌权者也很清楚眼下的有利局面与海汉人的支持密不可分,有些明知吃亏的事情,也只能闭着眼选择接受。比如穿越集团在安南国内的据点,就已经由最初的黑土港发展成为目前的三个港口,控制范围已经基本覆盖了北越的海岸线,常驻的军力也会在年内继续增加。 看着北越使团全体黑脸的模样,军方代表颜楚杰好言劝慰道:“小王爷,战争当中对胜负起决定作用的并不是武器,而是人,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才是你们统一安南的希望,至于更精良的武器,只是让这个过程能够顺畅一点而已。” 郑柞叹道:“颜将军所说的道理,在下又何尝不知?只是这火器部队训练期长达数月,若要形成可观战力,一次投入训练的兵员势必越多越好。如今贵方不能提供足够的武器,我方成军的速度也不得不跟着放慢了。” “慢一点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颜楚杰笑眯眯地说道:“贵国与我方情同手足,只要贵方战事需要,我方随时都可以再次组织远征军,协助贵方攻打南越叛军。” “这……还是不要频繁劳动贵军出动为好。”郑柞赶紧婉拒了颜楚杰的“好意”。 前次破釜沉舟的北越不计后果地雇佣了海汉民团跨海作战,到最后这仗虽然打赢了,但经济上却是因此而大出血,需要偿付给海汉方一笔昂贵的军费。战后北越一些高层人物认为,如果将雇佣海汉民团这笔钱用来购买军火,那么仅凭北越自己的力量,也有很大的机会能够在正面战场上击败对手。这么想的思路倒是没什么错,但这些人却忽视了他们即便当时能拿出来这么多钱,海汉这边也没足够多的武器可卖;即便海汉的库存中有这么多武器,海汉人考虑到长远利益,也未必肯满足他们的求购要求;即便真卖给他们了,当时的情况也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北越来训练出一支火器部队了。 虽然安南国内对于当时是否应该雇佣海汉民团跨海作战还存有一些异议,但有一个观点是各方意见都比较一致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再花钱去雇佣海汉民团来作战了。虽说打仗就是打钱,但海汉民团的军费那已经不是打钱的程度,而是烧钱了,不到一个月的作战,就将北越军方大半年的军费烧完了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南越虽然输了这一场,但顶多只是伤筋,还没到动骨的地步,接下来的几年双方还有得打,北越要是还想再雇海汉民团参战,就得先做好砸锅卖铁付军费的准备。 当然了,对于这个难题,海汉一方也早早就给出了解决的办法——钱不够,那就拿粮食,拿人力,拿北越能够出手的各种资源来抵价。如果连这些都还不够,那还有终极解决方案——割地,甚至拿地皮直接来换军火或者其他形式的军事援助都能商量,执委会可不会嫌弃治下的殖民地太多。 北越掌权者现在自然不会吃这一套,辛辛苦苦地组织军民跟南边叛军作战,难道是为了要把争下来的地盘一点一点送给海汉人?就算海汉方已经几次暗示过只要割地,就可以对军火售价“适当调整”,北越在这方面也一直都坚持着没有松口。 而福建方面派来的使者董烟云虽然早已经知道海汉在军备武器方面的优势,但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海汉人派了属下的民兵跨海去安南作战,而且还大获全胜。看北越使者这客气的态度,想必海汉民团在战场上的表演已经将他们折服了。 相比北越使者的谨慎小心,董烟云的底气可就足得多了。这次在来胜利港之前,他已经得到了许心素遣快马送到广州的密函,并得到了极高的行事权限。只要是对击败“十八芝”能有用的措施,许心素都允许董烟云自行决定是否施行。至于钱这方面,则完全没有给董烟云设置上限——作为控制福建沿海绝大部分出口贸易的超级大海商,许心素名下的财富可就不是普通富商的水准了,每年的进账多到以百万两计,单论经济实力远远超过“琼联发”另外的十多家股东,甚至连穿越集团也不是其对手。 如果靠着花银子就能打败“十八芝”的话,那许心素大概不吝将自己库存的银子拿出相当一部分来当作武器使用。只要没了“十八芝”这个绊脚石,那么整个福建沿海,包括台湾海峡地区,以及去往琉球、日本的航道,就将全部回到许心素手里,到那时候建银库都未必跟得上银子进账的速度。 前一天看完了军演之后,董烟云心里真是如同猫抓一般。尽管只是一场军事演习,但董烟云在福建的时候,看过自家主公手下那些海盗洗白转成的官兵,也看过真正的大明官军,但要论铳炮犀利和作战方略却远远不及这海汉人所练的民团。海汉人靠着猛烈的炮火和完备的作战指挥体制,轻车熟路地完成了登陆作战,董烟云认为如果守方是自家的部队,那表现恐怕不会比海汉民团在演习中摧毁的那些靶子好到哪里去。 如果不是海汉民团就这么点人手,董烟云一定会认为这帮家伙是准备要在崖州起兵造反了。好在目前看来海汉人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与崖州官方的关系可谓十分融洽。听说这次莅临胜利港的那位章通判在年内就会接任崖州知州一职,看海汉人对待他的态度,应该也是属于同穿一条裤子的关系。因此董烟云在此之前还不是太明白海汉人养着这么厉害的一支私人军队是意欲何为,直到今天这个私人场合,他才知道原来海汉民团早就已经上过真正的战场,并且是受邀出国作战,跟普通的民间团练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安南的军队实力如何,董烟云并没有亲眼见证过,但他好歹也算是见多识广的读书人,知道元明两代朝廷多次南伐安南都以失败而告终,大明军队战死在安南的将士多达数万,最终不得不悻悻收兵,变相承认了安南的独立。如果以历史战绩来说,安南军队的实力大概不在明军之下,而安南人为了打赢内战,居然找上了海汉人,买武器不说还借了雇佣军,这至少说明安南人对海汉民团的战力是相当认同的。 董烟云的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安南人雇得,我也雇得,这么多军火都买了,难道就不能雇一支军队去福建帮自家作战? 趁着这边北越使团查看火枪样品的时候,董烟云悄悄将颜楚杰拉到一边问道:“颜将军,敢问贵方派遣民团赴安南作战一事是否属实?” 颜楚杰含糊其辞道:“我们只是派出了一些军事顾问,为北越军队的作战提供一些战略规划作为参考意见,具体的作战任务还是由北越军队来完成的。” 董烟云道:“颜将军何必诳我,这民团出征一事,在胜利港应该一问便知吧?” 颜楚杰见绕不过去,便索性直接反问道:“那董老板是有什么想法?” 董烟云道:“在下就想打听一下,如何才能邀请贵方民团赴福建作战。” “福建?”饶是颜楚杰一向严肃,在听到董烟云的话之后也不禁有些动容:“董老板的意思是……” “贵方民团既然能去安南作战,那想必也能去福建吧?”董烟云捻着下巴的胡须不紧不慢地说道:“颜将军想必也知道我家主公近年来一直致力于剿灭‘十八芝’,只是以郑一官为首的这帮海盗也颇有战力,一直负隅顽抗。若是能得贵方助力,相信击溃‘十八芝’指日可待!” 颜楚杰心道你以为老子不知道福建的战况,要不是从去年开始有意让“福瑞丰”贩卖武器到你们手上,现在负隅顽抗的人应该是许心素才对吧? 董烟云见颜楚杰沉默不语,还以为他在等着自己开出条件,便继续说道:“贵方民团的一应开支军费,包括战后的抚恤嘉奖,我方都可一力承担,若是颜将军有一些额外的要求,那也好商量。” 董烟云故意加重了“额外”两个字的发音,提醒颜楚杰不要错过了重点。颜楚杰心里暗暗好笑,心道你以为这海汉民团是我颜楚杰的私军么?买通了我就能把部队拉到福建去打仗? 颜楚杰干咳一声道:“董老板,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的民团去安南,那是经过执委会开会讨论通过才作出的决定。在我们这里,军头说了不算,一切都要以执委会的决定为准!” “那如何能让执委会同意此事?还请颜将军不吝赐教。”董烟云继续追问道。 “恕我直言,远赴福建作战这种事,我想执委会是不可能同意的。”颜楚杰轻轻一句话,戳破了董烟云的幻想。 董烟云皱了皱眉头,再次强调道:“若是费用开支,那一切好商量。” “不是钱的问题。”颜楚杰摇摇头道:“我们会出兵安南,是因为安南那边有属于我们的三个港口,有数千为执委会工作的归化民,有跟我们切身相关的利益存在。对我们来说,安南不可不顾,必须要保。” 颜楚杰没有把话说完,但董烟云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安南那边有海汉的利益相关,因此才会应北越的要求出兵相助。而福建方面的情况却完全不一样,虽然现在双方已经建立了贸易关系,董烟云也代表许心素集团在“琼联发”入了股,但要认真说起来,除了许心素这个客户之外,现在海汉一方在福建的确没有什么实际利益可言。 许心素有钱的确不假,但有时候钱也不是万能的,像海汉这种本身也财大气粗的主,想拿钱雇他们做事,那的确也不容易。想通了这层道理之后,扪心自问,董烟云觉得要是有人找到许心素说花钱雇他出兵到琼州岛打仗,恐怕会被许心素当成疯子给打出去。当然自己肯定不会被海汉人当疯子处理,但想凭借金钱就让海汉人出兵,这想法的确有些草率了。 董烟云向颜楚杰一拱手,微微弯腰道:“刚才是在下唐突了!但此事真无回旋的可能吗?” “这个嘛……”颜楚杰摸着下巴的胡渣也陷入了沉思。 如果说颜楚杰一点都没心动,那肯定是骗人的。安南战役之后,整个民团的士气都处在高峰,得到了战争红利带来的实惠之后,将士们对于作战任务便不再像第一次上战场之前那么抵触。短短几场战斗下来的收获和战后奖励,加在一起甚至比务工务农一两年的收入还多,很多民兵回来之后就开始打听什么时候才会有新的作战任务。而同样得到战争红利的执委会,对于主动开战的抵触情绪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大,毕竟通过这次的海外作战已经充分证明了海汉民团的实际战斗力还是值得信赖的,如果能够多几次实战的机会,让这些民兵在战场上好好锤炼一两年,那作战水平就将会远远超出同时代的军队。 但福建这个目标对现在的海汉民团来说的确太远了一些,从胜利港到许心素集团的基地中左所的直线航程就已经超过600海里,中式帆船要在海上漂泊十多天才能完成这一段航程,航路安全是极大的问题。而海汉民团的作战方式又极其依赖后勤保障,大到长枪短炮,小到日常用具,几乎全都要依赖胜利港的供给才能维持作战能力。 前次去安南作战的时候,军警部组织了十几条船的庞大船队来运送物资和人员,就是为了尽可能让跨海作战的部队能够延长作战周期,减少对补给的依赖。而当时的主战场距离大本营不到两百海里,从海上进行后勤补给的难度跟三倍于此的福建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概念。而且出兵安南之前,军警部规划的作战周期就是一个月之内解决战斗,但要是出兵福建,这作战周期得订多久才行?如果作战周期较长,那么作战过程中还得从大本营千里迢迢地运送补给过去,这对目前海运部依然吃紧的运力来说并不是一件简单的差事。 而相比另外一个更要命的问题,距离反倒是小事情了。在胜利港与福建之间的这段航程中,目前有近一半的水域都是处在“十八芝”的控制之下——自香港佛堂门海峡以西,便算是进入了“十八芝”旗下海盗头子刘香的势力范围。海汉民团想要到福建作战,首先就必须面对这个海上威胁。即便双方前期不会在海上遭遇,但开战之后海上补给线就有被对方掐断的可能性,这对于海汉民团来说绝对是一个无法忽视的威胁。 跟“十八芝”在海上刚正面?这种想法即便是颜楚杰也只能在心里偶尔想过,不会真的说出来,因为那样做实在无异于送肉上砧板。现在民团虽然已经有了几艘战船,并且也开始在组建海军部队,但要靠着有限的这点水面力量去跟一伙横行中国海多年的海盗打海战,那实力的确还差得太远了一点。 第二卷扩张之路 321.第321章 试乘火车 相比仍在使用冲撞、火攻、接舷跳帮等较为原始的海战方式作战的同行们,海汉在武器等级、造船技术、海军战术等多方面的确都处于领先位置,但这些仅仅只是理论上的优势而已。要论真正意义上的水面作战,也就只有远征安南的时候,深入到争江上游的特战连配合“探索号”打过那么一次而已,但对手却是战力比崖州水寨更渣的安南水军,即便取得了胜果也根本证明不了任何事情。 如果要将战场改到辽阔的海面上,将对手换作了海战经验丰富的海盗团伙,那大概就没人还会对胜利抱有盲目的信心了。原始的海战战术并非一无是处,中式帆船与装备了火炮的战船交战同样也有胜算。原本历史中郑成功在距今30多年后收服台湾时,与荷兰人的交战中便成功击沉、俘虏了多艘荷兰军舰和武装商船。 当然郑成功所取得的胜利归根结底还是凭借了兵力上的优势,硬生生啃掉了荷兰人的海上武装力量。但相比当时东印度公司派到热兰遮城参与作战的十几艘军舰,如今的海汉真正能拿得出手的军舰只有“探索号”一艘而已,即便加上还在舾装阶段的二号舰和三号舰,也难以与拥有三万水军的“十八芝”抗衡。话说回来,执委会花了这么多时间,绕了这么多弯子设法支援福建的许心素集团,可不就让其在正面战场上扛住“十八芝”的攻势,以便为自身的海上力量争取发展时间吗? 如果放弃海战,仅仅只是作为防御部队辅助许心素守城,那倒是不会有太大的风险,但补给线过长所带来的隐患仍然无法避免,这对于没有足够资本来冒险的穿越集团来说仍是一种不可取的战略计划。 颜楚杰脑海里迅速地权衡了各种利弊之后,还是很无奈地摇头拒绝了董烟云的提议:“董老板,这件事涉及的方方面面太多,不是我一个人能作决定的事情。如果你坚持,那我可以代你向执委会提议,但是对于结果,你就不要抱什么希望了。福建实在太远,我们的民团现在还不具备足够的能力去那么远的地方执行作战任务。” 董烟云难掩脸上的失望之色:“既然如此,那还是要拜托颜将军在执委会多多美言几句!若是事成,在下必有重谢!” 颜楚杰摆摆手道:“重谢什么的就不必了,我们虽然不会直接参与你们跟‘十八芝’之间的战斗,但还是会尽可能多给你们一些帮助。只要你家大老板知道,我们是站在他这边的就行了。” 董烟云连连称是,不住口地感谢颜楚杰。虽然不能从海汉人这里借兵,但能够得到海汉军方高层人士这么明确的表态,董烟云也算是没有白跑这一趟了。海汉人肯不肯借兵相助,对于许心素集团来说并非决定胜败的关键条件,相比这一点,董烟云更为担心的是海汉人在作壁上观之余,还会顺带着向自己的对手出售武器。因此他这次来胜利港除了身负洽谈合作、购买军火之责外,同时也要查探是否还有其他福建的同行来到了胜利港,因为那极有可能就是“十八芝”在福建境内安置的“坐商”。好在到目前为止,董烟云所知的福建商家代表也只有自己一人而已,基本可以断定海汉人与“十八芝”之间并无联系。 要是在胜利港真碰到了福建来的同行,董烟云其实也并没有太好的办法。想在海汉人的地盘上动手是行不通的,胜利港的劳改营可是这里的著名“景点”之一,所有在这里违反海汉人规矩的家伙都会被不问身份投入劳改营,董烟云也不敢指望这群有钱有势的土霸王会对自己有什么特别优待。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靠银子硬生生砸垮对手,大不了高价包场——上次来胜利港没用出去的银子,这次又全部装船运过来了,反正现在买不了炮,买万八千把火枪肯定是够了。 只是董烟云有一件事情至今都没弄明白,这帮海汉人据说来自海外万里的未知大陆之上,到了琼州之后也从未跟郑一官那伙人打过交道,最远就到过广州,为何会如此主动要参与到福建沿海的这场战争中来,而且态度还如此坚定,从一开始就站在许心素这边,难道这帮人真是心向教化,想要为朝廷效力剿匪? 若是董烟云没跟海汉人打交道之前,听到这样的传闻或许还会将信将疑,毕竟这年头大明王朝的威严还是在的,就算是闹独立成功的安南,在明面上仍然还是会给大明颜面,一些一些来自海外的番邦人士想要投效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当他亲身跟海汉人打过两次交道之后,就彻底打消了这种念头——谁归顺大明都有可能,但绝不会是这帮海汉人。 这帮家伙压根就没把大明的各种禁令放在眼里,完全把胜利港建成了一个法外之地。海汉人不但拥有自己的武装,甚至连地方法律法规也是自行制定,大明律在这里根本派不上用场。至于这里尚存的榆林巡检司,董烟云也不难看出其中的猫腻——类似这种架空地方的行为,许心素在福建也没少干。当然了,现在许心素已经有了官身,那是合法架空,而这帮海汉人玩这把戏肯定就是非法了。 既没有归顺大明的意思,也没有起兵造反的意图,董烟云就不明白了,为何这帮人要眼巴巴地跟千里之外毫无利益瓜葛的“十八芝”杠上。杠就杠吧,还做得这么偷偷摸摸的,似乎并不希望“十八芝”过早知道他们的存在。董烟云原本以为借兵这个计谋会得到海汉人的赏识,因为这正好能遂了他们介入福建战局的愿望,但没想到颜楚杰斟酌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答应他的提议,这让董烟云也有些小小的挫败感。 不过接下来颜楚杰还是给了他一个听起来很不错的建议:“贵方这次送到胜利港来的基本都是修理枪械火炮的匠人,但实际上我们认为贵方更需要学习的是使用火器的先进战术,应该挑选一些素质比较好的基层军官,送来这里接受我们的专业培训。虽然我们的武器制造技术不会轻易向外传授,但我们打仗的本事还是可以适当传授给关系密切的合作伙伴……董老板,你知道北越这次来了多少军事学员吗?” “在下不知,还请颜将军赐教!”董烟云很是恭敬地应道。 “二十人,全是年轻的军官。”颜楚杰很是骄傲地说道:“这些军官在我们这里学成归国之后,就将成为军中主力,带领军队攻打南越叛军。而安南国的军队,也有望从现在开始进入到火器时代。虽然他们的武器换装比大明晚了好几十年,但只要学习了我们所传授的战术,战斗力很快就能赶上大明。” “原来如此,在下回去之后就尽快写信禀告家主,选派得力的人手到胜利港入这军校。”董烟云一点就透,明白颜楚杰这招生只是一方面,主要还是想借此来进一步稳固双方的关系。许心素麾下的直属部队规模虽然比不了北越,但十个八个忠心可用的人才肯定是挑得出来的。至于这入学费用之类的问题,董烟云根本就没打算问,反正多少老子都能付而且一定会付,问了反而显得小家子气。 客户少,生意谈起来就快,军工部门的推荐会连宁崎那边一半的时间都没花到,就已经告一段落了——当然这也与军工部门在近期没有推出外销型的武器装备有很大关系。而这种吃老本的状况大概还得维持一段时间,直到有关部门觉得有必要开始换装下一代武器为止。 军工部门对于新武器的研制一天都没停下过,之所以放慢了武器更新的速度,一方面是武器的制作工艺还有很多需要进一步完善和提高的地方,军方希望能够拿到性能稳定、质量比较有保障的产品而不是匆匆从实验室拿出来的试制品。另一方面的原因就比较复杂一点,除了目前集团自身的武器列装需求还有很大缺口之外,商务部门希望能用前一代的产品换得尽可能多的销售收入,待市场购买力下降到一定程度之后,再对武器进行升级换代,然后开始销售民团换装下来的武器,以这样的方式来实现军火贸易的利润最大化——当初设计军火贸易的代差式销售策略,同样也正是为了这个目的。 以北越现在不足两千支火枪,几十门火炮的订购量,军方和商务部门都认为还有极大的潜力可挖,至少也得让北越武装起一支万人规模的热兵器部队再说。至于福建那边的销售量估计会稍微小一点,毕竟许心素现在只是个军头,他手下的队伍就算超编也是有限制的,但目前也仍有很大的操作空间。所以相关部门对于军火销售一事倒并不是特别着急,毕竟这玩意儿暂时没别家可买,许心素大概也不乐意拿着同样数目的银子去买大明兵部督造的次等货,只能耐心地等海汉这边出货了。 几名代表走出商议事情的地方,董烟云便失声道:“那……那是何物!” 众人扭头一看,表情都各有不同,北越使团跟董烟云差不多,一副见了鬼的神情。而“福瑞丰”的代表李奈则是见怪不怪,仍然悠哉游哉地摇着手中的折扇道:“各位有所不知,此乃海汉人发明之蒸汽机也!此物以精煤烧水,水汽推动连杆,力大无比,可载运万斤之物。那快速划过的白色烟气,便是烧开之后的水汽也!” “争气鸡?煤?烧水?”饶是董烟云见多识广,听了李奈这番解释之后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至于北越使团就更不用说了,郑柞郑廷两叔侄大眼瞪小眼,完全不明所以。 李奈看这几个人仍然是一副迷茫的状态,顿时感觉自己智力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向颜楚杰一拱手道:“不知道颜总可否安排让我等去试乘一次蒸汽机车?” 颜楚杰笑笑道:“这个当然没问题。如果我没猜错,现在那车上载着的应该就是这次来胜利港考察的广东商团。” 颜楚杰的猜测的确没错,“琼联发”的股东们此时正坐在蒸汽机车拖着的车厢里,享受着飞驰的快感。虽然实际上车速并不快,但一些人仍然战战兢兢地抓着窗框,似乎很担心被这轰隆隆作响的怪物给甩出去。而另一些人则是面露兴奋之色,一会儿从左边伸出头去看看,一会儿又从右边看看,似乎是要反复确定这个大家伙并不是由奔马或者其他东西在牵着前行。 唯一让大家觉得有些不适的是,这个所谓的车厢开了多个窗口,而且都还没装上窗户,于是煤烟混着水气就直接充斥了整节车厢,让过惯了舒服日子的富商们很是有些狼狈。不过在这种新奇的环境之下,倒也没人特别在意这有些呛人的煤烟了。 这帮人之所以会出现在火车上,是因为这次的投资项目当中便有一项是“城际轨道交通系统”。这对于在座的股东们都是一个从未接触过的新鲜玩意儿,而唯一对此有所了解的股东,“福瑞丰”的三少爷李奈又去了另一个推广会,因此大家都对此毫无概念。于是为了让股东们能够有一个快速直观的认识,陶东来让人安排他们去乘坐一次刚刚通车没几天的胜利港至田独线路。 “此物远比轿子马车平稳快捷,真乃神器也!”大海商詹贵带头大声夸奖道。 “只是不知此物原理为何,看这车头似由精铁打造,几千斤定是有的,竟能行进如此之快。观此海汉工匠秘技之作,我大明尚有所不及也!”惠州海丰号的代表王勤也忍不住发出了感叹。 商人是活得很实际的一种生物,他们很快就将新奇的心情收回,开始斟酌这东西的实际用途。速度不用说了,这车虽然不比疾驰的骏马,但也并不算慢,比起普通的马车、牛车、手推车、轿子之类的交通工具还是快多了。而其最大的特点莫过于载重量,按照海汉人的说明,这车可以拉动五倍于自身车重的车厢。这种载重能力对于货运量较大的运输线简直就是宝贝,一辆车一趟能拉的货物就可以当几十辆畜力车了。 但这种车也有一些缺点,比如需要燃烧大量的煤,定时需要进行加水,行进过程中需要不断地添煤烧水,必须按照已经铺设好的轨道前进,而这种轨道的制造和铺设施工似乎也都不是容易的事情。再加上关键部位的整个车头都需要精铁来打造,换言之,这种车虽然看起来很好用,但其建造和运行的成本却要远远地高于传统工具,方便是方便了但不见得划算。 海汉方所给出的计划是,未来建成更多的民用轨道,通过收取乘车费和货运费的方式来回收成本,并逐步实现盈利。考虑这个项目的施工周期和前期投入,以及本地民众的人口规模和收入状况,股东们很是怀疑海汉方承诺的盈利是否有可能实现。收费标准定高了,坐车的人肯定少,定低了,那么回收建设成本的时间又会变得遥遥无期。 虽然所有人都对这车的性能赞不绝口,但出资经营就是另一码事了。在商言商,东西虽然是好东西,但股东们都不太愿意将钱投资到这么一个前途不明的项目上去。 车坐到轨道一半的路程,便停下来倒回胜利堡车站,执委会并不打算让这些股东们去参观田独工业区的生产单位。到了车站之后,有工作人员准备好的热水,让这些被煤烟薰成张飞脸的富商们先洗洗干净再说。 这边还在排队洗脸的时候,颜楚杰带着几个兴冲冲的客户也到了车站,郑氏叔侄都是军旅出身,胆子也大,径直便来到火车头前仔细观察起来。 他们的心思可比这些商人要多得多——这玩意儿要是能引进到安南,那从升龙府调兵从陆路到前线去,所需的时间至少能缩短好几倍了!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争气鸡”所行进的路线似乎需要专门进行铺设才行,而安南国内特别是北边的红河三角洲,却是以水系丰富而著称,想修筑这种石子打底,再在上面用枕木铺设铁轨的道路可不是太容易。 “两位,光看是看不出名堂的,还是上去坐一趟吧。”李奈笑嘻嘻地帮着海汉人推这两叔侄下水。 于是大约二十分钟之后,轰隆隆的火车拉着同样被薰成黑脸的一帮人回来了。李奈在站台上摇扇轻笑,深深为自己的机智感到骄傲——他早在去年就已经在田独铁矿坐过拉矿石的小火车,当时那一身煤灰比这几位还要更狼狈一些。 第二卷扩张之路 322.第322章 参观考察 虽然安排了试乘活动,但建设部精心设计的“城际轨道交通方案”却并没有因此得到投资商们的青睐,除了李奈之外,其他投资商都没有对这个项目表现出明显的投资兴趣。北越使团倒是悄悄打听了是否能将这一神器引进到安南,但听完铁路工程的报价和工期之后,郑柞便默默地闭上了嘴——与其招揽成千上万的民工花上几年时间修筑升龙府到前线的铁路,那还不如把这帮民工都训练成火枪兵派上战场更为实际。 相比效果更为直观的农垦类开发项目,像修筑铁路系统这种基建项目都不太吃香,究其原因,还是投资商们对于三亚地区的未来发展状况没有足够的信心,不敢轻易投资这种前期投入大,市场前景不明朗,回本周期又特别长的项目。负责招商的施耐德对此倒没有觉得很沮丧,会出现这种状况,在事前多少也预料到了几分。 之所以会把这种投资商不太感兴趣的基建项目加入到“琼联发”的项目清单当中,主要还是因为这些项目在实施过程中会牵涉到跟土地相关的各种敏感问题,执委会需要“琼联发”这层“民办企业”的外壳来作为一种掩护,将届时出现的某些矛盾都控制在民间冲突的程度,而不至于上升到“海汉vs大明”的高度。这些基建项目募股成功与否并不要紧,毕竟这类项目被执委会视作三亚地区未来发展的根基,并不会简单地以盈利能力来作为实施与否的考量依据,即便一个外来投资商都没有参与,执委会也还是会拨出专项资金来进行实施。 四月六日一早,“琼联发”股东考察团的团员们睡眼稀松地来到了胜利港码头,他们今天的行程也被安排得非常满,上午要去参观胜利港盐场和铁炉港盐场两处盐业公社的生产情况,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下午还要去西边的两河地区实地考察未来的三亚内河港项目。 在执委会向大陆地区输出工业品策略当中,食盐一直都是最重要产品之一,盐业生产自穿越初期开始就是执委会重点关照的生产项目,即便是在人力资源最为紧张的一段时期,执委会也尽力保障了盐场公社的人力需求。在执委会看来,食盐这种工业产品虽然没有玻璃制品和军火那样容易收获暴利,但作为生活必需品的销路却是远胜其他商品。借助着先进的生产和管理技术,海汉食盐在不断扩大产能的同时,也一直保持着极低的生产成本,这种竞争优势是大明的官方同行们所不具备的。 “琼联发”这些股东都是华南沿海地区有着相当实力的富商,其中一部分如李奈、詹贵等人,早就已经在与穿越集团合作贩运私盐,而尚未接触到这块业务领域的其他人,便是这次商务部门准备要重点推广的对象。事实上“琼联发”的开发项目清单当中,便有一项是“海汉盐业运作计划”,这个计划的内容便是将原本由“福瑞丰”独家代理的大陆地区盐业销售规模进一步扩大,以这十多家股东联营的方式来把蛋糕做大。而安排这次实地考察,就是要向这些股东们展示本地的食盐生产能力,让他们确信胜利港能够提供足够的货源。 船到胜利港盐场的时候,正赶上“福瑞丰”的货船在这里装运食盐。穿越集团的盐业主管安西顺势向考察团众人介绍起胜利港盐场的经营现状:“胜利港盐场公社现有社员八百多人,食盐年产量在八百万斤以上,仅仅就是这一个地方的产出,就已经超过了整个琼州岛的年食盐消耗量。目前我们每月向外输出的食盐就达到了五十到六十万斤,各位老板应该都很清楚现在大明的盐价如何,有兴趣的可以自己算算这么多盐贩运到大陆地区之后,到底能赚到多少钱。” 考察团中有人发声问道:“照安主管所说,岂不是人均达到了万斤产量?据在下所知,大明并无哪个盐场有这般本事。如此之大的产量,请问有何证据?” “要看证据还不容易。”安西抬手往前方一指:“那边是盐场公社的盐仓,我们过去看看吧。” 目前胜利港盐场的改扩建工程已经基本完成,整个盐场的生产区和生活区建设都告一段落,最后的一部分工程便是在近海岸处修建的数间食盐仓库了。为了防水防潮考虑,食盐仓库都是砖石结构,屋顶也都用上了本地造的水泥预制板,甚至还用了目前由执委会直接管控的重要物资沥青来做了全面的防水防渗处理。 安西让人打开了其中一间仓库,里面满满的都是垒到天花板的麻袋。随意抽查了几袋给众人展示,装的都是上等精盐,而这么一间仓库的库存量,少说也有四五十万斤之多。 当下便有性急的人开始向安西询问这仓库的食盐卖不卖,安西笑笑道:“这间仓库的盐已经被预定了,各位如果有购买兴趣,那直接问问‘福瑞丰’的李公子就是了。” 李奈见众人的眼光一下都转向了自己,赶紧抱拳作揖道:“各位,这盐可不是在下一家订的,‘福瑞丰’也只是代劳而已。这中间有南雄府的王家、韶州府的秦家、肇庆府的李家、罗定州的曾家……林林总总有十来家,我家只是代为运送而已,各位切莫误会。” 饶是李奈能说会道,这番解释也有些苍白无力。这倒不是因为他说的不是实情,“福瑞丰”经营私盐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已经逐步在广东省内建立了一套销售网络。从胜利港贩运到大陆的这些食盐,多数都是转卖给了地方上商户,再由这些地头蛇在当地进行分销,而不是按照“福瑞丰”以前的方式,在每个地方都建立起自己的销售终端。 这种经营方式也是来自于施耐德的指点,商务部门并不希望“福瑞丰”将整个盐业的销售都把控在自己手里,而是要求他们以发展分销商的方式来迅速占领市场。当然这么做的原因也不仅仅是出于经济上的原因,同样也有来自安全方面的考虑——要是哪天大明的主管部门要查这私盐买卖,那要牵扯到的就不是一户两户,而是遍及整个销售区的一大批商家,大大减小了“福瑞丰”一家背锅的危险性。退一万步讲,到时候“福瑞丰”真的被查了,有其他分销商的存在,海汉方面想要重建销售网的难度也会小一点。 而“福瑞丰”之所以会让出部分利润,按照海汉给出的销售策略来执行,也是考虑到自己的实力的确有些不济,在广州府之外的地区并没有根基可言,自行在当地销售私盐很可能会触及到某些地头蛇的利益而招来麻烦。于是在打通了广东各个府城的商路之后,“福瑞丰”便开始转型,专心做起了代理商,将运到大陆的食盐转手批发给其他的地方分销商。 不过“琼联发”的其他股东因为之前并未参与到私盐贩运中来,并不清楚其中的这些内情,因此李奈的这番解释听起来就很像是某种托辞。 “各位,李公子说的的确都是实情。”关键时刻安西还是站了出来,帮着李奈解释道:“我们的销售策略,就是要发展更多的分销商,大陆地区这么广阔的地域,光凭‘福瑞丰’一家难道能覆盖完吗?就算在座的各位加在一起,也不见得能把华南各省都覆盖完吧?所以我们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建立销售规则,制定销售价格,控制销售网络。至于卖盐这种事,根本不需要我们亲历亲为去做,交给地方上的商家就好。这么做并不是把自己的利润分给了其他人,而是让更多的人进入这个行业,一起来帮着我们赚更多的钱。” 安西说的这番话里虽然有不少生僻词语,但在场的人基本还是听懂了八九分。有些心思灵活的人,立刻便想通了其中的妙处。当然也有脑子转得比较慢的人,还在琢磨着为什么做这行的人多了之后反倒能够增加收入。 安西当下也不再细细解说,这种事自然会有商贸部门的人去给富商们做思想工作。当下要做的事,还是向这些富商们展示本地的食盐生产能力。 盐场公社大量使用的风力和畜力提灌装置引起了富商们极大的兴趣,不难想象到有了这些高效便捷的机械装置之后,食盐生产所需的人力减少,而生产效率却大幅上升,对生产成本的控制也就成为了可能。面积巨大的晒盐场上堆积如小山的精盐,让参观者都感到叹为观止,晒盐虽不是什么先进技术,但像海汉人修筑的这种晒盐池可要比大明盐场普遍使用的石制晒盐槽先进多了。大明盐场十个盐丁做的事情,在这里大概两三个人就可以很好地完成。考察团的成员们这时候才逐步理解,为何安西能对海汉精盐的成本优势有着十足的自信。 而盐场社员们的生活状况,也让考察团对海汉人的运作能力刮目相看。大明盐场的盐丁大多都是一穷二白,很多地方的盐丁甚至会在活不下去的时候大规模逃亡,直接让盐场抛荒。而海汉盐场公社的这些社员却生活得相当不错,居住的村落房屋都是整齐一致,明显是统一修建的新房,光这一点就足以把绝大部分的大明盐场比下去了。 在简单看过了胜利港盐场的生产情况之后,考察团返回海边,继续搭乘两艘双体帆船,去东边的铁炉港参观当地的盐场。进入铁炉港的狭窄水道旁边,最近已经开始在修筑一处防御工事,完工后可能会在其中布置几门小口径火炮作为防御火力——这也是大半年之前就被军警部多次提出的计划,直到近期才终于有了足够的资源来进行实施。 铁炉港在去年十月中旬开始建设,距今已经有接近半年的时间。在这半年中执委会安排了数以千计的移民定居到铁炉港,当地已经成了铁炉港第一、第二公社,并对港湾地区进行了农业和盐业的初步开发。目前已经建成盐田近三千亩,虽然暂时还比不了胜利港盐场公社的规模,但这里胜在地理环境较好,甚至不需专门的提灌设施,仅仅凭借每天的潮起潮落就可以完成海水提灌作业,生产成本反而大大低于胜利港盐场。相比西边的胜利港,铁炉港的发展潜力更大,根据测算,这边的盐田在将来开发完成之后可达胜利港盐场的三倍面积之多,产能估计是四倍以上。 农业方面也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农业部为铁炉港地区专门制定的耐盐碱农作物种植计划已经有了一定的收获,收获的耐盐碱蔬菜早在远征安南时就开始作为日常供应定期向本地市场进行输送了。同时两处公社也在配合迁到附近山沟中的原符山峒黎人,修筑铁炉港通往田独地区的陆上通道。目前这条全长十二里的土路已经基本贯通,只是运输能力有限,暂时还无法运送重量体积较大的货物,不过已经基本达到了执委会的设计要求——作为某种极端情况之下,铁炉港的居民向田独内陆撤退的通道。 铁炉港地区的居民人口是胜利港盐场公社的四倍之多,在这里除了公社的管理机构之外,也已经建立起了配套的医疗、教育、治安、军事等等机构。当然相比胜利港而言,这里的机构还是比较简单粗糙的。比如医疗机构就是由四名郎中轮流坐诊的一处小诊所,部分疑难杂症只能搭乘运送物资的货船去胜利港救治。教育机构也并没有类似胜利港小学那样的完善设置,仅仅只是几名穿越众办的扫盲班而已,隔天开课,教育对象主要是以尚不具备劳动能力的学龄儿童。 相比胜利港地区,由于迁到铁炉港定居的移民以北越难民为主,有大量的家庭结构存在,因此这里的儿童比例要远高于胜利港地区。但由于这个时代的民众意识所限,这里的居民虽然基本都已经取得了归化民的籍贯,但大多并不愿意将子女送去条件更好的胜利港入读,宁可让他们就在本地读个扫盲班之类的就好。主管教育的宁崎虽然对于这种情况也已经多次在执委会上提出过整改意见,但终究还是受限于目前的师资力量不足,暂时没有办法在铁炉港开办起正规的教学机构。 相比之下,铁炉港地区的治安机构倒是很快就进入了角色,早在从北越地区大量迁回移民之前,执委会就已经从黑土港调了一批在当地受训的土著治安人员回来,专门负责铁炉港的基层治安事务。现在铁炉港设有基层派出所一处,正式编制的治安警察有三十余人,其中一半人是北越移民,另一半则是由明人、黎人和苗人共同组成。铁炉港还设置了一处缩小版的劳改营,在本地因为违法乱纪被抓起来的人员,都直接投入本地劳改营服劳役——考察团在进入铁炉港时看到的防御工事,便正是由这些劳改犯在进行施工。 铁炉港的军事防御力量并没有驻扎在公社附近,而是在铁炉港入海口处的山坡上。海拔一百五十米的山顶便是能够瞭望附近十余海里的制高点,山下就是正在修建中的航道防御工事,日常的补给都是通过进入铁炉港的货船来进行。虽然军委在这里只布置了一个排的兵力,但以铁炉港入海口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来说,有这一个排的兵力已经足以担当起日常防御的任务。 考察团对于铁炉港地区的兴趣明显要大于前一处参观点,或许是因为这里的移民有绝大多数都是来自于安南的缘故。好奇心比较重的人就开始向民众打听,他们是如何跨海来到了这里定居。至于铁炉港盐场的生产状况,因为与胜利港盐场基本是别无二致,大家都是草草看完就算,反倒是没了深究的兴趣。毕竟盐这东西虽然好,但看得多了也会觉得厌倦,连着看了几个时辰白花花的盐田,众人感觉眼都快要被闪瞎了。 在参观完铁炉港之后,陪同考察团的施耐德看看时间,已经来不及再去西边的内河港地区进行考察,便临时改动了计划,在返程中安排了考察团去参观亚龙湾地区的甘蔗种植基地。本来因为这里尚未进入收获期,一开始并未被列入到参观地点的清单当中,不过这个临时安排的效果居然出乎意料的好,各家股东都对这片面积达到上千亩的甘蔗林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并且立刻开始向施耐德打听收获期之后的制糖流程安排。 第二卷扩张之路 323.第323章 军官进修班 相比大陆地区广东境内的甘蔗种植环境,亚龙湾其实并非理想的种植地,按照农业部的估算,这里的甘蔗田产量顶多就在每亩三吨上下,大约为广东蔗田的三分之二左右。这并不是仅仅是甘蔗品种差异造成的产量不同,主要还是由地理环境所造成的影响,即便是在穿越之前的那个时代,海南与大陆地区的甘蔗亩产量也存在着类似的差异。 但对于考察团来说,每亩六千斤上下的产量已经足以让他们兴奋了,因为在这个时期,两广地区甘蔗产地的亩产量其实远远没有达到后世的水平,最好的地方也就是七千斤左右的亩产量了。 按施耐德所说,这里有上千亩的甘蔗田,股东代表们很容易就可以估算出年内大概能收获六百万斤左右的甘蔗,按照两广地区制糖业的一般榨糖水平来推算,制出三四十万斤蔗糖应该是比较稳妥的数字。而这还仅仅只是海汉人对蔗糖业第一年的试水之作而已,如果不出意外,海汉人在获得第一年的丰收之后肯定还会进一步加大甘蔗种植面积,将糖业当作崖州地区的支柱产业之一来进行发展。 明代的时候,中国出产的红糖、白糖、冰糖等糖类商品已经大量出口到日本、东南亚乃至西方国家。《天工开物》、《闽书南产志》、《物理小识》、《广阳杂记》、《兴化府志》等著作中都记载有熬炼白糖的方法,可见当时中国制糖业的兴盛。由于当时的技术传播手段所限,白砂糖是类似丝织品、瓷器这样技术含量较高的商品,一直受到西方商人的青睐。据史料记载,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商船在崇祯十年时造访广州,在当地购买的物资当中,就有白糖13000担,冰糖500担。 以考察团连日来的所见所闻,股东代表们不难推测海汉人的意图就是要把大陆地区的蔗糖出口生意抢一部分过来。虽然本地的种植规模还远远不能与大陆地区相比,但股东代表们相信海汉人敢打这主意必然就是有了某些能够控制成本的办法——海汉商品的最大竞争优势就莫过于成本,胜利港所出售的商品,其价格永远都比同行的竞争对手们要低几分。虽然这里的甘蔗种植业才刚刚起步不到一年,但大伙儿似乎都能够预见到本地制糖业的光明未来,在这个阶段就通过投资来介入这个行业,无疑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 由于股东代表们的热切表现,施耐德不得不延长了在甘蔗种植基地的参观时间,以至于天色都已经开始擦黑了,股东代表们才在催促声之下登船回港。 四月七日,考察团迎来了他们此次胜利港之旅的最后一个大型考察项目——位于胜利港以西两河交汇处的三亚内河港开发区。这个内河港紧贴着出海口,但由于出海航道较为狭窄,港湾内几乎不太会受到海面上风浪的影响,可以说是一处绝佳的避风港。而执委会在规划之初,就将这里划为了未来三亚主城区的商贸港,并且会作为兴建主城区的首批基建工程来进行开发。 三亚内河港的项目其实并不在“琼联发”的项目清单上,之所以安排考察团来这里进行考察,执委会是希望能让这些富商们了解本地的规划状况,从而对三亚地区未来的发展前景拥有更多的信心。 考察团乘船从胜利港出发之后,先后绕过榆林半岛和鹿回头半岛,便抵达了内河港的入海口航道。这里的航道比进入胜利港的航道窄了一半多,最窄处仅有四五十丈宽。两艘双体帆船都将船帆降下了一半,一前一后缓缓驶入这段狭窄航道。 王汤姆这两天都跟着船队出行,一方面负责船队指挥和安全护卫,另一方面他也要对周边的环境状况进行一些简单讲解。这时候王汤姆就拿着一个手持扩音器,向股东代表们说道:“各位请看右舷,我们会在这边的山坡上修筑炮台式的防御工事,对进入港湾的航道进行护卫。今后停泊在这个港湾中的船只,也无需担心会遭受到外来的攻击。” 驶过航道进入到内河港湾之后,考察团的股东代表们很惊讶地发现,这里的岸边已经有数百民工正在忙碌地进行施工,有一段河岸甚至已经搭起了两三条木制栈桥,而在此之前大家都以为海汉人所说的内河港还仅仅只是停留在纸面上的规划。 实际上在安南战役结束之后,建设部便已经开始实施三亚内河港的开发项目。从胜利港到内河港之间的陆上通道在三月初就已经打通,年内还计划要铺设完胜利堡到内河港之间的铁轨,让轨道交通将内河港、胜利港和田独这三个重点地区串连起来。而在此期间,对两河流域的大规模开发和移民迁入也将同步进行,有了开发胜利港的操作经验在前,对内河港地区的开发速度也会比之前快得多。 还没等靠岸下船,施耐德便已经被股东代表们围在了甲板中央。大伙儿提出的问题也很一致——新港口附近的地皮卖不卖?什么价?如果不卖那能不能租? 虽然胜利港开发至今才一年时间,但由于地理环境的限制,胜利港作为商港的开发潜力其实很有限,港口旁边就是山,山脚下的小块平地现在已经所剩无几,这次考察团到来之后,港口商务区剩下几块为数不多的空地也被一抢而空,可以说已经没有拓展商务区的空间了。执委会也意识到了这种情况,因而加快了对新内河港的开发速度。相比胜利港,内河港所处的两河区域就有了更多的平坦空地可供开发利用,而眼尖的商人们显然也已经发现了这个商机,想要趁着现在这个时机就早早进入,先弄块地皮抢占有利地形。 考察团的热情让施耐德也有些吃惊,他原本以为还需要花费一番口舌才能让这些人相信这片荒山野岭的美好前景,进而才会愿意花钱投资在这里。谁知道这帮家伙早已看穿一切,根本没等他开动嘴炮宣传,便已经纷纷表示要在这个新港区拿地投资了。 “这倒是省事了!”施耐德一边想着,一边招呼着众商家上岸考察周边环境。 靠近港湾这边的地区,早就安排了专门的伐木队在进行清理。按执委会的规划,榆林半岛与鹿回头半岛之间的这处海湾,将会成为胜利港造船厂的新厂区,未来要修建起数个大型干船坞。船厂以北与内河港之间的空地,则将作为码头货场和仓库区来进行建设。当然了,在这个地区内还规划了轨道交通的车站,以便于田独工业区的出产能够便捷地运送到港口装船。 很快就有股东代表问道:“施总,这附近的地皮,现在可都是由贵方买下了?” 施耐德应道:“只要是我们拿出来进行开发建设的地皮,那肯定都是属于我们的。至于那些归属权在本地民众手中的地皮,我们也正在想办法进行收购。不论如何,土地都不会影响到我们对这片地区的开发进程,关于这一点大家尽可放心。” 港湾以北的两河流域,则将作为未来的商贸区和居住区来进行开发。股东代表们能够拿到的地皮,也都集中在这片区域当中。至于更靠近内陆的平原地带,就统统都是农业部的地盘了。目前执委会已经派出了数个工作组,开始在天涯镇、凤凰镇等地活动,说服当地民众将名下土地出让给穿越集团。 这个差事肯定是不好做的,土地在这个时代被民众看作安身立命之本,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谁都不会轻易出售自家的地。工作组在此期间肯定将会遇到很多困难,甚至危险,但执委会认为还是走先礼后兵的路子,尽可能不使用武力方式来解决土地归属的冲突。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内河港的一期开发区域内,并没有什么大的村落市镇存在,最近的市镇就是在距此二十里开外的凤凰镇。本地虽然有少量民众居住,但这些人因为不愿缴纳土地契税,其开垦的耕地并没有在崖城办理合法的手续,这也为穿越集团并购这些土地省下了不少麻烦。 章通判和王同知在一天前已经乘船回转崖城,一同被带回崖城的还有两箱银子,这是崖州官方为穿越集团办理土地登记手续的一部分报酬。除了少数地主之外,现在胜利港以西、南山镇以东的八成地区都已经被穿越集团以各种名目登记到了自家名下。以合法的方式获得崖州地区的治理权,对穿越集团而言仅仅只是时间问题了。 这么做虽然会有不小的花费,但执委会认为如果能够有效避免征地开发过程中的冲突,那么花一些钱也是值得的。毕竟大规模武装拆迁的花费也不会小到哪里去,而且使用武力很容易导致局面失控,这对于非常注重树立穿越集团正面形象的执委会来说,是需要尽量避免的状况。 四月八日开始,结束了考察行程的大明富商们开始陆续离港返回大陆。当然也有一部分人因为各种原因继续留在了胜利港,比如作为精英被挑选出来,专门到这里来学习先进军事理论的一帮军校留学生。 这些人主要是来自于福建许心素名下的大明“官兵”,“福瑞丰”李家的民团,以及北越军方。其中许心素这次派来的人是以工匠为主,要学的内容基本跟军事理论无关,而是军械维护维修方面的知识,早早就被安排去了田独那边,由专门的军工技术人员负责传授相关内容。 李家民团选了四个“排长”到胜利港参加此次的进修,这也是他们根据海汉军事顾问的提议,对民团进行编制改革之后任命的军职。如今的李家民团在编制中完全沿袭了海汉的做法,以班排连为作战单位,甚至考虑是不是要加入“指导员”这一颇具海汉特色的连级军职,以提升士兵们的思想水平。 而北越方面的阵容则要大得多,足足二十人,其中也有四分之一的人是专门来学习军械的维护维修技术,剩下的才是专职军官,北越第一支成建制火枪部队的指挥官郑廷也在其中。 如果按照海汉的军事编制来说,郑廷的军职大概相当于加强营营长一级,在北越军中算是少壮派的新星。在横山争江战役中,郑廷指挥着仅仅接受了三个月训练的北越新军,在战场上以近乎完美的表现配合海汉民团击溃了南越大军,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首批赴胜利港进修的北越军官。等他学成归国之后,基本上升职加薪的待遇是不会少的,而且作为安南国内对热兵器作战最为了解的军官,未来将有极大的希望进入到军方高层。 郑廷也深知自己身上所背负的责任,早就抱定了决心要在这三个月的进修期内尽可能地多学一些本事。因为在此之前就已经在涂山半岛接受过一段时间的海汉式训练,又与海汉民团在战场上并肩作战过,因此郑廷认为这次的进修对自己而言不会有太多适应性的问题——至少他在进入军校之前是这么认为的。 “郑廷出列!” 听到这声命令,郑廷从走神状态回到现实中,赶紧跨前一步,大声应到。昨天送别小王爷郑柞返回安南的酒宴上,大家都喝得多了一些,以至于他今天早上险些爬不起来参加点名。 “集合军号都已经吹完了,你才慢慢腾腾的出来集合,当这里的军规都是玩笑吗?”黑脸教官的嘴就杵在郑廷耳边,唾沫星子喷了郑廷一整脸。 虽然对于这个名叫古卫的海汉军官没什么好感,但出于军人服从上司的习惯,郑廷对他的粗鲁行为也并未表现出任何的不满情绪,依然站得笔直地接受他的训斥。虽然没有反抗的表现,但郑廷依然还是对此有些腹诽:“当初在涂山训练营的时候,可没有早上集合点名这种事情……” “看在你初犯的份上,那就……围着操场跑十圈吧。”古卫立刻就宣布了对他的惩罚措施:“立刻出发!” 郑廷虽然很是不情愿,但身在军营就必须执行命令,还是照着古卫的命令做了。只是他没有想到,这十圈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在第一天当中,他就因为内务未整理、吃饭时未遵守进餐守则等等鸡毛蒜皮的小事遭受了数次跑圈惩罚。而与他同在进修班的北越小伙伴们,也基本上无一幸免。这种近乎严苛的管理方式,是郑廷以前在涂山训练营时所从未经历过的。 让郑廷感到有些不满的是,同在进修班的一帮海汉民团的军官生,却没有受到任何形式的处罚,反倒是在他们受罚的时候表现出了幸灾乐祸的眼神。但同时他也不得不承认,海汉民团的军官生的确比他们更懂得什么叫军规,这帮家伙的表现几乎无错可挑,根本就没什么可以惩罚他们的理由。 “你们海汉的军规实在太严苛了!”晚饭后回到营房,郑廷终于忍不住对同住的海汉军官生们提出了抱怨:“我们的职责是上战场打仗,把营房弄那么干净,吃饭要听命令才准动筷子,揪着这些事情不放有什么必要?” 离他最近的一个军官生站起身来,个头不高却十分敦实,头发理得非常短。郑廷注意到他的军服胸前的军功略章居然有一枚个人三等功章和安南战役纪念章,看得出他应该是在前次远征安南的战斗中立功才获得了这次的进修机会。 “你想知道原因?”这个海汉军官生伸出手指了指郑廷,又指了指自己:“这就是为什么你们的朝廷需要花钱请我们去帮助你们作战,因为你们都是业余的,我们才是职业军人!” 郑廷听完便唰地站起身来,怒视着这个比自己矮了大半头的无礼家伙。如果不是顾虑到军规,郑廷已经将攥紧的拳头砸到这张令人讨厌的脸上了。 “你不服气吗?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这么简单的规矩都守不住,难道还指望你们上了战场之后能够严格遵守军令?”小个子军官生继续毫不留情地嘲讽道:“惩罚你们,只是要帮你们养成遵守军令的好习惯而已。如果你们这些当军官的都做不好,那回到安南之后又怎么能训练好你们的士兵?” 虽然郑廷怒火中烧,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小个子军官生说得有几分道理。对比这些海汉人亲自训练出来的民团军官,自己这帮北越军人的表现似乎的确散漫了一点。郑廷又不禁有些埋怨当初在涂山训练营受训时的教官,为何当时不按照海汉民团的标准来要求受训人员——当然他并不知道北越高层与海汉达成的军训协议中,只有战术训练,并不包括军规在内的综合管理在内,训练营的教官们自然不会主动去多管闲事。 第二卷扩张之路 324.第324章 进修生的军训安排 由于北越高层对海汉人的军援措施曾经心存忌惮,当初设立涂山训练营的时候,双方便约定了海汉的军事顾问只传授作战相关的战术,而不干涉北越新军的日常训练和部队编制问题。因此冯安楠、穆夏柏等人在涂山训练营当教官的时候,对于北越新军的训练也就仅仅只是停留在战术层面而已,军纪军规方面并没有对其做任何硬性规定。也好在北越方面挑选受训部队的标准比较高,基本都是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最终在战场上的表现算是相当不错。这也给了郑廷这样的北越军官一种错觉,认为只要装备了先进的武器,北越军队其实与海汉民团的战斗力是差不多的。 对于海汉民团的战斗力认识,绝大多数的北越军人仍然只停留在坚船利炮的层面上,认为这不过是一帮装备了先进武器的民兵而已。真正有料的,应当只有那些喜欢穿着花绿短衫的海汉军官。郑廷在此之前也有类似的看法,不过在胜利港军校进修第一天,这种看法似乎就已经暴露了局限性。海汉民团对于军纪军规的要求,可是要大大地强于北越军中,以至于连郑廷这样的军中精英都感到难以适应。 但面对这个海汉军官生的傲慢,郑廷还是忍不了这口气,冷哼了一声道:“能不能打,那还是要亲自上过手才知道,在下可从未听说过能在战场上靠着嘴皮子把敌人给打败的!” 小个子军官生也冷笑道:“想上手还不容易,随时奉陪!”嘴里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开始解开上衣的扣子。 营房里的众人见状,不但没人上前劝解,反而纷纷起哄。所有人都很想看看,北越的军中精英对上海汉民团军官生到底谁更厉害。 在众人的鼓噪簇拥之下,两人来到营房外的空地上,准备要切磋切磋真本事。郑廷还是依足了规矩,抱拳道:“在下安南护****郑廷!” 小个子军官也还礼抱拳道:“在下黑土港独立营一连三排副排长高桥南!” 这个心高气傲的民团军官生,就是这次在安南远征中崭露头角的归化民军官高桥南。凭借着作战勇猛荣立个人三等功及集体二等功双重荣誉,高桥南也顺利地从中士被提拔为上士,并且由之前的班长升任为副排长。等黑土港独立营的正式编制完成人员补充,高桥南也差不多会学成结业,届时有极大的希望由副转正升为排长,而这样的升迁速度在民团中绝对算是佼佼者。 就在部分民兵连朝着敌人开枪都还有点战战兢兢的时候,高桥南已经能做到连斩数人而毫无惊惧之色的地步。相比民团中其他参军入伍不过一年时间的战友们,高桥南拥有一个极大的个人优势,便是他早先的武士出身,个人武技和格斗厮杀的经验都大大强于平民出身的一般民兵,这也是他能在安南战役中直接杀敌数超过二十人,获得上司青睐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海汉民团现有的编制中,因为兵源基本是以本地普通民众为主,带艺投军的人员并不多见,像高桥南这样有准军人资历的人员更是凤毛麟角,因此在民团当中也显得特别地突出。而高桥南在跟着钱天敦去了黑土港之后,也从上司那里学到了一些后世军队中使用的实战搏击术,个人的战力更胜以往。而这种个人实力的提升也让高桥南对海汉军事力量的崇拜更加坚定不移,甚至可以说有些狂热。 对于军校中出现的这些外来进修生,高桥南是打心底有一种优越感存在的,毕竟出身于海汉民团才是正统,而其他地方来的这些学员不过是拜师学艺的寄读生。所以当他听到郑廷开口抱怨海汉军规太严,便忍不住要驳斥一下这个坐井观天的北越军官。而对方显然并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于是高桥南秉承着“能打就不要吵”的军营规则,主动提出了实战定高下的办法。 虽然参与者与围观者都是热情高涨,但这场切磋的过程却是乏善可陈。郑廷在个人战力上的表现远不如他平时那么高冷,毕竟他从入伍之初就是被当作指挥官在进行培养,而非直接参与厮杀的战士。跟高桥南这种格斗搏杀经验丰富的对手一交手,便暴露出个人能力上的差距。 高桥南直接用上了钱天敦传授给他的擒拿术,两三个会合就拿住了郑廷的臂关节,将他右臂反扭到身后,重重地压到了地面上。整套动作轻车熟路,郑廷基本连挣扎的空隙都没有找到便被高桥南控制住。 “动作不错啊!”不知什么时候,训练营主管古卫也出现在了这里。随着他一声称赞,现场立刻变得一片安静。 高桥南一听这声音便从郑廷身上弹了起来,站得笔直,乍看之下似乎与刚才那一幕完全无关。 郑廷倒也没有唧唧歪歪,起身之后只是轻轻地啐掉了嘴里的砂子,恨恨地盯着高桥南。 “这个时候了还有精神打架,看来我给各位制定的训练计划还是太轻松了一点,这是我的错,明天一定会加大训练量,让各位满意。”古卫说完这番话之后环视众人,见没有人敢于开腔反驳,这才走到两人跟前道:“你们两个家伙既然精神这么好,那今天就负责上半夜的值勤!现在立刻跑步到营部门口换岗!其他人立刻滚回营房睡觉!” 两个倒霉鬼对视一眼,然后立刻各自转开了头。虽然心中不乐意,但军令如山,两人也只能无奈地听从命令去换岗了。古卫巡视了一圈之后回到营部,见这两个家伙已经一左一右站在了营部外面,摇摇头便进到营部里。 在周年大会的改制之后,军委的办公地点直接继承了以前的军警部,依然还是在胜利堡里。不过胜利港独立营的营部则是设在了港湾东岸的军营区,包括颜楚杰在内的大部分海汉军官,平时还是会有相当多的时间在这里处理军方事务。特别是军方人员有某些秘密谋划的时候,在营部这边开会远比在胜利堡那边人员进进出出的军委办公室来得稳妥。 “辛苦了,一切都好吧?”察觉到古卫进来,正俯身看着地图的颜楚杰抬头问道。 “这帮兔崽子一点都不老实!”古卫摇摇头叹道:“刚出去巡视就抓到两个打架的,北越送来那个郑廷,跟黑土港的高桥南,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干起来了。我让他们在营部门口站岗,好好冷静冷静!” “那个郑廷要跟高桥南单挑,应该要吃点小亏了。”王汤姆在旁边接过了话头:“在安南的时候我可是亲眼看过高桥南的表现,砍人跟砍瓜切菜一样。如果是动刀子的一对一,我们这帮人还真没几个能干得过他。这家伙矮是矮点,但还是有些本事的,也难怪钱天敦那么器重他。” “不动刀子郑廷也打不过他,我去的时候就看到郑廷被高桥南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看那手法应该是擒拿术,钱天敦这家伙还真是什么都肯教!”古卫抓起桌上的茶杯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抹抹嘴角又道:“不过也好,教育教育这帮越南人,免得他们还以为我们海汉民团只是样子货!” “是不是样子货,他们在这里多待几天就知道了。”颜楚杰明白古卫所指的是什么,笑着应道:“不过你也别练得太狠,我们自己的兵倒是早就已经适应了,这帮新来的菜鸟很可能扛不住我们的练法。” 相比同时代的军队,海汉民团的训练方式除了更为科学高效之外,还有一大特点就是运动量更大,用反复的强化性训练来巩固士兵的战术动作,让他们能够将日常训练内容在战场上也顺畅地发挥出来。这种训练说起来很简单,道理也浅显,但在如今这个时代却是同行们难以完成的。究其原因也很简单,说穿了就是一个钱字。 要加大军队的训练量,势必就得让士兵们日常摄入足够多的热量才行,否则大运动量的训练对士兵的身体将是极大的损耗。而改善士兵伙食就等同于要增加军费投入,这个费用得不到解决就不可能完成这样的训练。以大明为例,虽然空有百万军队,但除了类似部分地区的边军、京军、侍卫亲军这样的精锐部队之外,大部分卫所军都是疏于操练的。到了明末后期能够做到五日一操或者每旬一操的,基本就得算是一方精锐了。而这样的训练频率能够练出什么素质的兵员,其实就可想而知了。 执委会从筹划组建武装力量开始,就定下了要走精兵路线。对于民团的军费投入与同时代的同行们相比,可谓是慷慨至极,养一个民团兵的费用大概是崖州水寨普通士兵的五倍以上,而这还没有计算个人的装备及武器在内。如果把在建的几艘军舰也算上,那么海汉民团成立一年来所投入的军费,基本已经超过了大明在琼州岛驻军的军费总额,而双方的兵力规模却相差了足足十倍。 充足的军费除了让海汉民团装备了这个时代地球上最为先进的武器之外,士兵们的营养水平也可算是同时代军队最好的待遇,日常的伙食所能提供的热量,甚至都是经过了专业人员的测算。除了胜利港小学和童子军训练营这两个地方之外,归化民单位当中就没有伙食水平能跟海汉民团驻地相比的地方了。只要是入伍超过半年的民团士兵,身体素质都会明显优于本地的普通归化民。 良好的伙食条件提高了民兵们的身体素质,而只有身体素质达到一定水准之后,才能承担起海汉民团日常的训练强度。也正是有了这样长期而频繁的训练之后,习惯握锄头、抓渔网的手才能牢牢地掌好枪杆子,海汉民团才会拥有超出同时代军队的战斗力。而外来学员过去所接受的训练强度,远远不能与海汉民团真正的训练水平相比,因此在来到这里参加进修班之后很可能会出现不适应的状况。 军方并不害怕这些练兵之法被外来学员们学走之后,未来将会给穿越集团带来威胁,因为这些办法并不深奥,只要练过兵的人都懂,但限于客观条件,却没什么人能够将其投入到实际操作当中。精兵路线所需的花费极大,大到传统的农业社会甚至无法负担的地步,想要在穿越集团控制区之外的地方推广这套练兵方法,将很难取得与海汉民团类似的成效。例如北越这样拥有一国之力的政权,如果想要完全照搬海汉民团的成军方式,并达到同等的战斗力,那能养得起的规模也不会超过万人——这是军方与商务、农业、民政等部门综合讨论之后所得出的结果。 当然这个结果还是假设北越能够一直都能得到穿越集团全力支持的情况之下,如果某个时候穿越集团出于某种利益考虑中断了对北越的支持,那么北越所谓的新式军队所能维持的战斗力就会直线下滑。就算北越有规模惊人的新式军队,也无法对穿越集团形成真正意义上的军事威胁。 至于另外两个临时性质的盟友,在获得海汉军方支持的力度上也会有所区别。福建那边的战况,目前军方并不打算直接介入,所以依然会以提供武器为主,至于军事训练方面,许心素集团能从胜利港获得的支持恐怕在一段时期内还比不上李家民团。 在与“福瑞丰”联合成立了“金盾保安”这个机构之后,李家民团也从地方团练逐步转移角色,成为了类似于护镖队性质的私人武装组织。当然为了能够得到官方的认可,李家民团的武装水平是没有对外进行宣扬的——尽管已经有不少人知道这支民团装备了大量的火枪,但已经收到好处的地方官府显然也没打算要多管闲事。 “金盾保安”的组建和成立,是来自于执委会对大陆地区的攻略构想,说白了就是一颗前期布局的棋子。作为“海汉银行”及海汉驻广办的联营单位,“金盾保安”的业务量基本是不用发愁的,因此在机构成立之后,李家民团作为护运力量立刻就进行了扩编,将原本百余人的规模迅速扩张了一倍多,并且还选派了得力人员到胜利港进修。 李家民团的军事顾问和列装的武器,基本都是来自于海汉一方,因此军方也有极大的意愿将其打造为海汉在大陆地区的一支可用武装力量。就算达到不到海汉民团的实力,至少也要训练成预备役民兵的水准,必要时能够配合驻广办或者海汉民团执行军事任务。 相比另外两家盟友,李家所获得的信任度显然是最高的,这当然也与他们现在跟穿越集团之间深深的利益纠葛分不开。整个广州府地区,提起海汉能够联想到的第一个对象便是“福瑞丰”的李家,现在双方已经从最初的贸易合作,逐步变成了同穿一条裤子的好基友。对于穿越集团在大陆开展的各种措施,不管是商贸方面还是跟军事沾边,李家的配合度也越来越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家已经算是穿越集团大陆攻略的合伙人,而不是仅仅停留在贸易的层面上了。 但作为海汉民团的军训营总教官,古卫对于这其中的利益瓜葛并没有颜楚杰认识得那么透彻,对他来说进修的学员就要一视同仁,如果达不到训练要求,那就可以早点滚蛋了。因此对于颜楚杰的说法,古卫也并没有正面回应,而是主动转移了话题:“你们俩蹲房里也商量一晚上了,究竟拿出个章程没有?” 王汤姆和颜楚杰对视一眼,都缓缓地摇了摇头。 王汤姆道:“主要是还是不确定的风险太多,补给、防御、人员配置,能让执委会挑刺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如果拿出一个不够完善的提案,被执委会枪毙的可能性至少是八成以上。”颜楚杰很冷静地分析道:“何况这个项目基本是只进不出,没有什么直接的红利可言,反而是要不断地拿钱去填,如果我是执委也很难说服自己通过这样一个提案。” 王汤姆和颜楚杰所说的“提案”,也是最近重新被提出的一个军事行动方案,即通过驻军的方式,在珠江口建立起海上据点,以确保广州至胜利港航道的关键节点安全性,顺便也为下一步控制珠江口水域打下一个基础。这个计划其实早在半年之前就由第二批派驻到驻广办的军方人员萧良和虞尧提出过,但当时根本没有拿到执委会上进行讨论,在军警部内部就直接被否决掉了。这倒并不是因为这个计划没有实际操作的价值,而是以穿越集团当时的实力,想要实现这个计划的难度太大,军方高层很理智地没有将计划书交到执委会去,避免了一次无谓的打脸。 第二卷扩张之路 325.第325章 开发大万山岛 虽然当时受到客观条件所限,军方高层并没有同意驻广办提出的这个计划,但从长远来看,无论是出于控制珠江口航道的需要,还是为将来进军台湾海峡打下基础,在珠江口水域建立军事据点都是未来大陆攻略的一个必要步骤。但要想在当地建立起长期据点,并不是准备好物资和人员就能实施,军方还必须考虑要如何面对当地复杂的环境。 以地理环境而论,当然是香港地区为最优选择,但当地有大明水师驻扎,军方不太可能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公然修建一些军事设施,因此只能暂时将候选地区圈定在附近的万山群岛。而在珠江口水域盘踞的势力并不止明军一股,就目前军方所掌握的情况来看,至少附近还有两支海盗势力,他们的存在都很有可能会给珠江口据点的运作带来威胁。 单以军事实力而论,海汉民团自然不用畏惧十七世纪的东亚海盗,但问题在于海汉民团目前的海陆两军发展极度不平衡,陆军的水平足以吊打同等规模下的任何一支东亚军队,而海军却刚刚才开始起步,正式入列的战船仅一艘,以舰队吨位来算连崖州水寨都还不如,也就能欺负欺负南越这种战力为负值的对手。真要拉出去跟人在海上进行对战就免谈了,军方还是很清楚自己目前并不具备这样的实力,毕竟海军中绝大部分人都还是没有水上作战经验的菜鸟。 如果要在珠江口万山群岛建立据点,就必须考虑到当地与胜利港之间的航程超过300海里,在当地如果不能驻扎一支有实力的水上力量,那设立这个据点的实际意义就不大了。执委会这帮人再怎么富有冒险精神,也不敢把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部队随随便便丢在数百海里之外的孤岛上。 “这个月二号舰和三号舰的下水舾装就结束了,到时候我们手头上能有三艘战船可用,如果再改造几艘武装商船的话,其实要护卫一个小岛也够用了。”王汤姆作为海军的最高指挥官,还是希望能将手下的水面部队早日派出去执行战斗任务。 “费用,归根结底还是费用问题!”颜楚杰摇摇头道:“又是海军又是陆军,长期驻扎这么一支部队在外地,花的军费从哪里来?执委会可不是atm,想提多少就提多少,光拿个行动方案是没法通过的。” “依我看,这事单干是行不通的,你们得想办法拉上其他单位才行。”古卫点了一支烟,叼在嘴上嘟嘟囔囔地说道:“风险什么的其实都是次要的,去安南打仗风险大不大?比在万山群岛建据点的风险要大多了吧?可执委会最后为什么会同意出兵,你们仔细想想。颜总你也是执委,这中间的门道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你说说。” 颜楚杰点点道:“老古你说得也有道理,出兵安南这件事,执委会考虑的平衡点就是风险和收益。风险的确是有的,但相比我们所能获得的战争红利来说,执委会认为冒这个风险也是值得的。我们想在万山群岛建据点这件事,执委会同样也会考虑这种平衡关系。如果单纯只是投入军费而没有合理的产出,再加上客观存在的风险,就很难指望执委会能通过这个计划了。” “老古,听你的意思,是有什么想法了,说出来大家一起参谋参谋!”王汤姆拍着古卫的肩膀催促道。 “简单说,就是要让这个计划能生出银子来。”古卫见两人都没有对他之前的说法表示异议,便大胆地倡议道:“我们可以用驻广办或者‘琼联发’的名义,在万山群岛修建商栈、库房,在当地建一个货物转运站,这钱不就来了。” 颜楚杰犹豫道:“话说得倒是简单,但弄这玩意儿能不能盈利也不太好说啊!”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再好好看看珠江口的地形!”古卫走到桌前,指着桌上的地图解释道:“现在从潮州、惠州和福建方向运出来的很多货物,都要先运到广州,与驻广办交易之后,再从广州转运到胜利港。而外地客商要进货,也得先去广州,从珠江码头装货之后再从原路返回。这中间其实完全可以把珠江口到广州的这段来回航程节省出来,直接在珠江口交货转运。” 古卫说得兴起,拿起了尺子便在地图上比划起来:“你们看,从万山群岛到广州城外的珠江码头,航程超过80海里,以中式帆船的航速,这一来一去所需的时间就得好几天了。如果在珠江口有一个方便的转运港,客商们肯定乐意把货物交接的地点从广州转移到更方便的地方。退一万步说,即便是那些从产地直航胜利港的商船,也可以选择万山群岛作为他们离开大陆之前的最后一个补给点和避风港。只要能有一定的客流量,那这个地方的转运站就有合理存在的必要性了。” 颜楚杰摸着下巴,连连点头道:“很有道理,看来老古你平时也没闲着啊,琢磨得挺透彻的!” “前几天开大会的时候,施耐德跟顾凯就坐我前面,偶然听到他们在谈论一些大明商人对货物转运的抱怨,我就有了这么个想法。”古卫也不隐瞒,道出了产生这个想法的源头:“他们搞商贸的人也希望珠江口能够有一个转运站,我琢磨着这事就完全可以跟他们联手来做。而且要是以‘琼联发’的名义来开发珠江口的无人岛,对广东地方官府也更好交代一些。” “看来是时候找施耐德聊聊了。”颜楚杰听完之后,对于古卫提出的这个计划又多了一分信心。对于施耐德所具备的商业眼光,穿越集团内是没有人会质疑的,只要施耐德说这个计划有商业开发的价值,那执委会必然也会认同。 “建转运站是个不错的主意,但你们选的地方不太适合。” 第二天上午,施耐德受邀也来了到军委的办公室,参与这个计划的讨论,只是他听完王汤姆的说明之后,立刻就先给军方代表泼了一盆冷水:“商业贸易转运站需要大量的土地来建设货运码头和仓储设施,但你们军方选的大万山岛这个地方除了有一个不错的天然避风港之外,就没什么优点可言了。整个岛几乎都是山地,没有太多可供开发的土地,几乎不具备商业开发的潜力。岛上也没有任何特别的物产,唯一有发展前景的大概就只有捕鱼业。当然我个人是很赞同你们的构想,这地方如果建一个军事据点倒是很不错,地形易守难攻,岛上的制高点可以俯瞰方圆几十海里的范围,用来监控航道在合适不过。” 颜楚杰摇摇头道:“施总,我们设立这个据点的目的并不是要把当地建成胜利港这种规模的商贸中心,我们想要的其实是一个过度性质的临时机构,等过两年兵强马壮了之后,这个转运点肯定是要搬到香港岛那边的,说不定到时候连军事基地也会一起搬过去。” “所以你们只是希望我代表商务部门在执委会对你们的计划投下赞同票?”施耐德何等精明,一听颜楚杰把话说开,立刻就明白了军方的意思。 “这是一种互惠双赢的措施。”颜楚杰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你的部门能够得到一个安全、方便的转运站,而我们军方也能完成对珠江口航道的监控任务。” “这样做是有风险的!”施耐德还是不肯松口。 “做任何生意都是有风险的,关键在于回报率,不是吗?”颜楚杰毫不放松地继续劝说道:“施总以前做的生意,也冒过不少的风险,怎么这次就怕了?” 施耐德笑笑道:“今时不同往日,以前玩砸了还可以往别国跑,现在要是玩砸了,躲都没地方可躲!” “你对我们军方就这么没信心?”王汤姆有点急了:“不管是海盗还是大明水师,对我们来说最终都是土鸡瓦狗!虽然我们现在战船还比较少,但总不能等到战船比对方还多的时候才开始筹划向外扩展的海上补给点!” 施耐德耸耸肩道:“那你们准备怎么应付周边海域的海盗?要是设立了转运站,那地方对海盗的吸引力可就大了,据我所知现在海军还不具备出海跟敌人正面交战的实力吧?” “前期以固守港口为主,我们准备在当地部署至少一个连的编制,以我们的装备优势来说,小规模的海盗袭扰基本就是给我们送菜了。”颜楚杰耐心地向施耐德解说道:“这个月之内,海军就有三艘战船了,上半年还有三小一大四艘战船入列,到时候就能派几艘船常驻当地作为护卫力量了。我们现在开始筹建这个据点,少说也要半个多月的时间才能开始实施,等在当地建好防御工事和仓库之类的设施,胜利港这边的战船也差不多能到位了。” “也就是说,如果要建转运站,那么实际投入使用大概也是下半年的事情了?”施耐德想了想又问道:“陶总关于这件事的意见是什么?” “陶总说军事方面他认同军委的方案,但商业开发要施总你点头才行。”颜楚杰一听这话有门,立刻便补充道。今天一早颜楚杰便已经去找过陶东来,向他说明了其中的情况。陶东来的这个表态看似什么都没说,但细细品味之下,实际上还是站在军方这边了——只要说服施耐德点头,那这个计划就能获得他的认可。 施耐德自然也能听懂这话的弦外之音,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回头我让人过来拿万山群岛的资料,颜总你准备一下吧。” 对于军事方面的事务,施耐德自然不敢轻易地偏听偏信。他唯一能够完全信任的人,便是陶东来这个主事者了,既然陶东来也认可了军方的方案,那施耐德再从军事角度质疑其可行性就有点挑刺的意思了。 颜楚杰喜道:“不用麻烦了,待会儿我让人把资料送到你那边去就是了。” 施耐德这一点头,计划的通过几率至少就大了一倍,再加上陶东来的支持,军方基本上可以开始起草递交执委会的计划书了。 关于大万山岛的地理情况,除了资料库里本身就有的内容之外,驻广办的虞尧和萧良在近半年时间里也多次乘船去当地进行了实地考察,并拍摄了大量的影像资料,连同他们的计划方案一起送回大本营。因此军方要起草一份在当地建设军事据点的计划书,有相当多的实地资料可供参考。 万山群岛位于珠江口正南方,是珠江出海航道的必经之地,包括了大小岛屿共70余个,散步在大约2600平方公里的海面上。万山列岛是万山群岛中范围最大的列岛,而军方选定的大万山岛是万山列岛的主岛,位于后世珠海市的正南方大约20海里处,面积超过8平方公里,岛上丘陵起伏,最高点大万顶海拔超过400米。 这个岛在目前还处于无人岛的状态,根据史料记载,在清乾隆五十年才出现了第一批迁到岛上定居的居民,直到穿越前的资料,万山岛上的登记居民也只有千余人而已。岛上有充足的淡水资源和林木资源,岛岸曲折陡峭,多为岩石陡岸,只有西南方的万山湾三面环山,有一处天然的避风港。 根据后世资料和驻广办的前期考察所得,军方认为可以在这个港湾修建停靠500吨级以下船舶的永久码头设施。一方面作为商用的货物转运点,另一方面可以当作军方今后在这一地区的海军补给港使用。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万山群岛是中国七大渔场之一,渔业资源非常丰富,而大万山岛周边海域也是中国第一个海洋开发试验区,这一区域有超过200种经济鱼类,今后驻扎在这里的人员倒是完全不用担心伙食问题了。 对于这种无人岛的开发利用,穿越集团其实在此之前已经有相关的经验,那就是位于下龙湾和海南岛之间的浮水洲岛。作为煤炭运输航路的中继站,浮水洲岛自开发之后就一直在默默地发挥着作用,只是因为当地并非位于热门航道上,经过的船只也几乎都是穿越集团自家的商船,因此岛上除了一些基本的补给设施之外,并没有进行过商业或者军事方面的专门开发,从发展前景上来说,的确没法与这次军方挑中的大万山岛相提并论。但相关的初期建设流程,两者却不会有太大的差异,有很多可以借鉴的地方。 在万山岛附近,还有近在咫尺的小万山岛,北边白沥岛和东澳岛三个可供开发的岛屿,目前也都是处于无人岛的状态。这几个岛虽然面积不及大万山岛,但今后如能控制住周边海域,保证区域内的海上安全,这几个岛倒是可以作为渔业基地来进行大规模的开发。 四月十五日,军委连同商务部联名向执委会提交了关于在万山群岛设立商贸转运站及军事据点的计划书。计划书中提出,在目前穿越集团越来越依赖于通过广州这个窗口向大陆输出工业品、进口原材料的情况下,珠江口水域的航道安全和商业开发也必须要进入新的阶段了。在当地设立货物转运站,并辅以军事力量的护卫,已经成为新形势下的发展需要,并且应该在近期内就开始实施这一方案,以提高外贸部门的货物输送效率,加大对珠江口航道的监控力度。 不出所料的是,会上的确有人对在当地建设军事据点和货物转运点的安全性提出了质疑,但军方对此信誓旦旦地表示了足够的信心。而施耐德作为商务部的代表,也对在当地建设货物转运点的前景表示了看好,并认为这个转运点建成之后的利润收入,完全可以冲抵在当地长期驻军所需的花费。施耐德的这番表态基本就断绝了其他人对于军费方面的质疑,因为目前各个驻外单位都在逐步进入运行经费独立核算的状态,如果当地经费充足,莫说一个连的驻军,就算是像黑土港这样扩编为一个营,那也是说得通的。 在最后的举手表决当中,陶东来、颜楚杰、施耐德、任亮、白克思第一时间就表示了赞同,紧接着农业部的袁老爷子再一次出人意料地果断站到了军方一边,此时赞同票已经过半并且达到了三分之二,开发大万山岛的提案就算是获得了通过。 事后有人问袁老爷子为何会选择了站在军方一边,是不是没有注意到其中的军事风险,老爷子的回答也很是发人深省:“种田都还有遇到天灾的时候,打仗哪会有百分百取胜的把握,该冒的风险就得冒!大伙儿抛弃了一切穿越到这个地方来,这件事本身就是最大的风险,还能有什么事比这个更厉害的?” 第二卷扩张之路 326.第326章 开发与拆迁(一) 不管开发大万山岛的计划是否还存在不可控的风险,制度就是制度,既然这个计划已经在执委会讨论并获得通过,那么接下来就顺理成章地进入实施阶段。 虽然提出计划的是军委和商务部两个部门,但要实施这一计划,仅靠这两家是远远不够的,民政、海运、建设等部门都得参与进来才行。在岛上的基建工程该如何进行,需要运送多少物资,多少人员,如何安排船只运力,这统统都需要各部门之间进行协调。因此在陶东来的倡议之下,专门又成立了一个“大万山岛项目开发办”,用以运作这个项目。 被选作挡箭牌的“琼联发”自然也没有被忘记,大本营一个电报发到广州,那边就有办事人员花银子去衙门登记了“万山岛货栈”,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对驻广办和“琼联发”来说都是小事情。至于说“琼联发”在岛上修建的究竟是货栈还是炮台,广州府衙的老爷们也没有兴趣为此专门乘船出海去检查。当然“琼联发”顶这个锅也不是白出力,未来大万山岛的设施建设完毕之后,“琼联发”将在当地拥有两间免费使用的仓库作为前期“投资”的回报。 其实如果不是顾虑到大万山岛处在明军水师眼皮子底下,需要一个合法的名声,军方并不希望把“琼联发”这种私人性质的机构扯进来。毕竟大万山岛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商业开发项目,在迫不得已加入商业因素之后,可以想象军方未来的防卫任务会因为进进出出的商船而变得复杂许多。 虽然在计划书中军方提出的建设进度是三个月,时间非常充裕,但在执委会通过提案两天之后,军方就派出了“闪电号”北上,由王汤姆率领的一支工程队,去大万山岛进行实地的考察。 工程队的领队是建设部二把手刘山夏,也是目前穿越集团中最忙碌的人之一。能把这位大忙人请出来,并不单单是军方的面子,还有陶东来的私人关系起了作用。刘山夏在穿越前就与陶东来同事多年,如果这次不是陶东来亲自出面相邀,他也很难放下手头的一堆事务,跟着军方的人出海去考察荒岛。 当初开发黑土港的时候,就是由刘山夏到当地担任了基建工程总指挥,而这一功绩也大大巩固了他在建设部中的地位。后来的铁炉港开发,乃至现在正在进行的三亚内河新港开发,都是由刘山夏在负责掌管,可以说在建设新定居点方面,刘山夏所具备的经验在穿越集团内无出其右。 “我上次出海还是去年十月了,从铁炉港开发之后就再没坐过船。”虽然风高浪急的海况让刘山夏的脸色显得有点苍白,但还是难掩他语气中的兴奋之情:“好久都没找到这种出来透透气的机会了!” “那你尽管就把这次的任务当成是度假好了!”王汤姆掌着舵轮打趣道:“你要是有兴趣,等做完事还可以去广州玩几天。” “算了吧,要是陶总知道我有这闲工夫,回去之后又得扔一堆任务给我。”刘山夏摇摇头道:“广州什么的,还是留着以后有时间再说吧,我这人就是劳碌命,穿越前当个苦逼包工头,穿过来了还是跟原来干一样的活儿!有时候我自己也在琢磨,究竟穿过来是打算干嘛,要真做一辈子包工头,那还不如当初不跟着来!” “你也别悲观,等我们今后立国了,你好歹也是个……也是个……对了,工部尚书!我听宁崎说那可是正二品的大官啊!”王汤姆笑着应道。 “尚书什么就算了,我现在官职也不低啊,建设部副部长,要是照明朝的官阶来算,那大概也是工部侍郎正三品的级别了!就是待遇还不太到位,顶着这么大的头衔,做着搬砖党的活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享福啊!”刘山夏摇摇头转移了话题:“倒是你这样的比较实际,驾船出海多自在!我要不是有点晕船,都想改行当水手算了。” “闪电号”在行驶至海南岛东北海域的七洲列岛附近时遭遇了恶劣天气,而这里仅有的几个岛屿又全是乱石海岸,并不具备停靠或者躲避风浪的条件。王汤姆为了安全考虑,不得不改变了原定的航行路线,折向西北行进以避开风浪海域。 “闪电号”顺着雷州半岛东侧的外罗水道向北行进,在抵达了硇洲岛之后才折行向东。当初高桥南所在的海盗团伙,便是从湛江外海的硇洲岛来的。考虑到硇洲岛上或许还有海盗的存在,“闪电号”并未在此靠岸停留,一直行驶到肇庆府阳江县海域,才找了一处较为僻静的海域休整了一晚。 由于途中航行路线的临时变动,考察队比原定的航程多花了一天半的时间,才达到了珠江口海域。王汤姆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片海域,因此几乎是轻车熟路地便找到了万山列岛所在的方位。 “前边就是大万山岛了。”王汤姆一边说着一边将望远镜递给了刘山夏。 刘山夏接过望远镜向那边望过去,海拔超过400米的岛上山峰在望远镜当中也仅仅只是一个冒出海平面的不起眼小尖,如果不是王汤姆的提示,说不定很容易就忽略掉了它的存在。 又前行了半个小时之后,大万山岛和旁边小万山岛的轮廓才终于变得清晰起来。“闪电号”自西向东而行,正对着大万山岛西边的这处天然避风港。这处港湾其实很小,进深不到500米,宽度不到400米,内外同宽基本呈矩形,因为面积太小而且没有胜利港或者内河港那种狭窄的港湾入口来遮蔽海浪,避风防浪的效果也并不见得会有多好。按刘山夏所掌握的资料,后世这个小港湾专门修建了一北两南三道防波堤来强化这里的避风效果,不过要在当下这个时代修建这种伸入海面的防波堤,工程量就着实太大了一些。 “闪电号”在驶入港湾之后便降帆减速,例行公事地收集了航道、水深的数据,以便海运部门借此来计算港口码头的设计停靠能力。虽然驻广办在此之前的半年中已经收集了一些这方面的相关资料,但王汤姆认为必须要靠考虑到季节和潮汐变化的影响,实测数据还是越丰富越好。 登岸之后,主要的工作就交由刘山夏率领的工程队来完成了,王汤姆则带着几个民兵进了山,打算到岛上的制高点大万顶去看看。未来在这里建成军事据点之后,势必会在制高点设置观察哨所,王汤姆也算是打个前站。 由于这个荒岛上并无人迹,也没有食肉猛兽的存在,因此环境还算较为安全,两支小分队约定了电台联络时间之后,便分头开始进行各自的工作。 以军方的计划来看,在这个小小的港湾海岸上,需要修建起客货运码头、仓库、商栈、驻军营房、港口防御工事以及民众居住地等等基础设施,并且还要考虑到饮用水、排污、交通等方面的需求,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工程队用了半天的时间,也只是初步完成了码头地区的测绘工作而已。 得到消息的驻广办也派来了萧良和虞尧二人,在当天傍晚乘船抵达了这处港湾。因为这两人都已多次来过大万山岛,对于这里的情况比较了解,所以军方也特地将他们抽调过来协助考察。 对大万山岛的考察活动进行了整整三天时间才宣告结束,刘山夏对于开发方案已经在脑海中有了大致的想法,等回到胜利港之后慢慢将其整理出来便可以开始进行相关物资的筹备工作了。因为大万山岛的位置距离大陆已经很近,所以有相当一部分物资甚至是施工人员都不需要从大本营那边启运,直接在广州这边准备就行,倒是可以省下不少运输过程中的麻烦。 不过有一件事是万能的驻广办没有办法代劳的,那就是大万山岛的驻军。按军方的计划,将在大万山岛派驻至少一个连编制的陆军部队,至于是否派驻海军部队,则需要视海军的成军速度而定——按目前的进度来看,想要派出成建制的海军船队到珠江口据点,至少也是下半年才有可能实现的事情了。 对于被派驻到海外服役这件事,现在的民兵部队已经没有最初时那么抵触。首先军方已经实现了当初承诺过的轮换制度,派驻到海外的部队最长半年,最短三个月,就能回到本土。而大本营新训练出的民兵部队,成军之后必然会有的一项军事任务,便是到海外据点驻扎一段时间,这已经形成了某种默认的惯例。 其次,被派驻到海外的民兵将士,全部都可享受军方发放的特别津贴,最高甚至可达本地服役收入的两倍以上,并且有多次海外服役经历的人员,也享有职位升迁方面的优先待遇,这些措施也大大地提高了民兵们对派驻外地服役的积极性。因此当军方在内部宣布将调派某连到珠江口据点驻防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太多的争议,被挑中那个连的民兵们反而显得十分兴奋,因为哪怕只是三个月的驻扎期,他们将获得的特别津贴至少能当一个月的军饷了。如果在此期间有另外的作战任务,那么还会有额外的收益。 自从安南战役结束之后,民团上上下下都已经意识到了打仗带来的好处。虽然在此过程中也有人死在了战场上,但相比所取得的战果,海汉民团的伤亡率在这个时代来说简直就是低得惊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战后所获得的各种形式的战争红利,才是大家瞩目的焦点。在军方宣布了这次的调动令之后,军中已经有人在开始猜测,接下来是不是又有什么仗可打了。 相比红红火火的胜利港地区,远在胜利港以北数十里之外的两河流域却显得越发地冷清。这地方原本就没有太多居民,连成规模的村落都没有,只有一些自行来此开荒的散户居住。自从一年之前海汉人在胜利港开埠以来,也有一些人听说海汉人给劳工的待遇极好,陆陆续续迁去了胜利港最后入了归化民籍贯。这方圆十几里,最后就剩下稀稀拉拉二十多户人家居住。当然对这些留下来的人来说,本地居民减少并不见得是坏事,这样他们能够占有的土地就更多了——尽管这些土地都并未在崖城官府登记过手续,从法律角度来说还算不上合法的私人财产。 从三月开始,本地已经为数不多的居民们慢慢感到自己的好日子似乎也快要到头了,胜利港那边的海汉人派出了好几支工作组,劝告他们迁离这里。如果愿意去胜利港做事的将优先雇佣,并且还能“适当地”对征用的耕地进行一点补偿。当然对于不愿意合作的人,海汉人的态度就没那么和蔼了,直接给出了搬离期限,并声称到期不搬者后果自负。 这些散居的民众根本没有能力与武装到牙齿的海汉民团进行对抗,也没有什么背后的势力能支持他们跟海汉人做对,因此绝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屈从,迁往胜利港加入到海汉人控制的社会体系中。也有极个别的顽固分子并不打算离开这里,仍然对工作组的警告置若罔闻。他们显然没有意识到,海汉人组织的民团并不仅仅是用来吓人的。 四月二十八日清晨,一支民团部队从三亚内河港附近的临时营地出发,向着两河上游徒步前进。这支民团部队的主力便是近期将会派驻到珠江口的胜利港独立营第四连,连长名叫陈一鑫,差几个月才满20岁,在穿越集团中算是年纪比较小的成员了,同时他也是现在军委下属的成员中最年轻的一个。 陈一鑫在穿越前并非职业军人,也没有真正入伍从军的经历,只不过是在某兵工厂读完厂办技校后内部分配的青工而已,但因为其单位的特殊性质,所以陈一鑫顺理成章就成为了当地的预备役民兵,并且也像模像样地在业余时间接受过近一年时间的民兵训练。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得知了穿越集团的消息之后,便十分积极地参与了进来,面试一过就办了辞职手续带着微薄的几千块积蓄跑到广州入伙。当时几名主事的执委都认为这个小家伙应该是穿越小说看太多有点走火入魔的节奏,但既然穿越行动都是本着自愿加入的原则,陈一鑫又表现出了极为积极的态度,筹委会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他的加入,于是他最终得偿所愿,留下来参加了行动。 以专业技能来说,陈一鑫去机械加工部门远比进入军警系统更为合适,毕竟好歹也是学过几年的专业技能。至于他那点业余性质的民兵资历跟军警部的同事们相比就简直如同一张白纸,在军队里待着也是个小透明,如果去生产单位反倒是有很大的机会能够成为技术骨干。 但陈一鑫在内部分配工作时坚持要到军警部就职,哪怕是当个普通小兵也行,最终执委会满足了他的愿望,让他进了军警部。军警部第一批学员结业的时候,陈一鑫连个军官的实职都没捞着,只有一个空头军衔而已。到第二批学员结业的时候,陈一鑫才有幸当上了排长——前面还挂了“实习”两个字,也足见军方高层对他的个人能力缺乏足够的信任感。 不过陈一鑫自己倒是很沉得住气,没有表现出沮丧或不安的情绪,而这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最后终于也为他带来了表现的机会。在远征安南的战役中,陈一鑫作为排长在战场一线参与了数次战斗,并且比较好地完成了指挥部的作战任务。虽然没有荣立个人军功,但其表现却被军方上层看在眼中,在周年庆之前就将他内部提升为连长。 当然这个提升多少也有些不得已的成分在里面,因为当时军警部分家已成定局,分家之后军方的人员立刻就减少了近一半,再除去吴卓、项持南这类挂着军方头衔的技术人员,可以在军队内充当中高层指挥官的人已经不太多了。陈一鑫虽然资历差了一点,但穿越之后的表现可圈可点,基本上也没什么可以挑错的地方,于是就这样被军委提拔为连长。 升迁之后没到一个月的时间,陈一鑫便再次被委派了任务,将会在近期率领所属连队到珠江口据点驻防。这个任务虽然具有一定的风险性,但在陈一鑫看来,却是又一个绝佳的立功机会。不过在那之前,他首先得要完成执委会布置下来的任务,对三亚两河流域上游的待开发区域进行清场。 第二卷扩张之路 327.第327章 开发与拆迁(二) 在执委会的规划当中,对三亚新城区的开发就不再像刚登陆时开发胜利港那样,一小块一小块地进行规划开发了。整个三亚河、临春河流域,都是作为一个整体被纳入到执委会的新城区开发计划当中。而在这个区域内的所有民众,自然也必须要服从大局需要,提前搬离这片地区。 执委会对这一地区的拆迁要求,与更深入内陆的农业规划区不太一样,农业规划区由于地域较为广阔,执委会并不打算对当地的自耕农或者小地主强行征地,因为他们所占有的那点地皮并不会影响到在当地修建大型农场的进程。但规划中的城区却必须要完全征地,因为这涉及到未来城区的市政和交通规划,总不能等将来城区扩建到那里的时候才发现道路或者下水道需要穿过某家的田地,再来跟钉子户们慢慢谈征地拆迁的事情。 关于这些地区的正式地契,执委会已经通过崖城的官方代理人拿到了手上,在合法性方面已经不存在任何问题。因为是作为未开垦的荒地来登记的手续,因此费用也非常低廉。在完成了这一手续之后,执委会所要做的事情便是在开发工程正式实施之前,把剩余的一些钉子户迁出这片地区。考虑到可能会出现的冲突场面,执委会通知了军委派民兵作为行动保障,而军委便把这个任务派给了陈一鑫所在的四连,权当是他们执行海外驻防任务之前一次小小的热身了。 接到这个任务的四连其实在昨天下午就开始动身,特地提前赶到了内河港这边的工地宿营,以便早上出发时能省下途中行军的时间。 四连的兵源基本是以黎苗山民为主,夹杂了少量的明人和北越移民,在这帮肤色黝黑的民兵当中,面皮白净的陈一鑫显得有些另类。事实上陈一鑫一直认为自己的形象肤白面嫩缺乏军人气质,是影响自己在军中升迁的重要原因之一,如果能像王汤姆那样晒出一身黑得发亮的健康肤色,估计早就被提拔起来了。 这倒不完全是陈一鑫的错觉,他进到军警部之后因为个人外貌这事,没少被老兵们调侃,同事们大多都把他当成小孩看待,甚至还有民兵将他误认为闲杂人员挡在营区大门外的糗事。偏偏他又是个晒不黑的肤质,在三亚晒了一整年都没变黑,再加上一张略肉的娃娃脸,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杀伐果断的军人。虽说外貌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本事如何,但在军人这个特殊职业当中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影响,像颜楚杰、古卫、王汤姆这样的外形,更符合普通人认知当中的军人形象,而长陈一鑫这样的就要吃点亏了。 为了能够弥补这个“缺陷”,陈一鑫只能比其他人做得更多更好,才能换来升迁的机会。因此哪怕是搞拆迁这种技术含量很低的活儿,他也非常重视,昨晚还专门把手下几个归化民籍的代理实习排长召集起来开了动员会,务求在今天的行动中不出现任何纰漏。 虽然今天的行动预计将会是军方唱主角,但执委会还是依然让民政部门派人参与,以防止军方人员在过程中出现某些过激的行为。阴差阳错的是,民政部门派来的也是个小字辈,跟陈一鑫岁数一般大的厉斗。 厉斗的学历比陈一鑫要稍好一些,参加穿越前是在湖北某传媒大学学习播音主持专业。但是在严重缺乏传媒载体的十七世纪,厉斗原先所学的专业其实派不上太大的用场,本来执委会是希望他能够去信产部下属的新闻部门当记者,不过厉斗自己没有朝这个方向发展的兴趣,而是自行选择了进入民政部门工作。 与陈一鑫比较相似的是,厉斗同样也是因为岁数太小,并没有在工作中被高层委以重任。一开始是在周恒行主管的黎苗事务部门做内勤事务,后来又被调去胜利港盐场在安西手下工作了一段时间,然后在去年年底被调回港口商务区管委会跟着任亮做事,最近机构大调整之后,厉斗的工作岗位又再次调动,被分配到了三亚内河港开发区,负责当地的征地和迁徙移民的事务。以就职经历来看,厉斗也算是个万金油的人物,哪里缺人就往哪里调。 因为都是同岁的年轻人,陈一鑫和厉斗其实早在穿越前集中培训的时候就已经结识,两个人甚至还做了一段时间的室友。但穿越之后由于各自的工作原因,两人碰面的机会便少了,像这样能在一起出外勤的机会,更是穿越之后的第一次。 “你这家伙怎么就晒不黑呢?”一早赶到出发地点与民兵队伍碰头的厉斗,看到老朋友出现之后就忍不住吐槽道:“我坐办公室的时间比你出外勤的时间多得多,怎么我都黑了你还这么白?” “你以为我不想晒黑点啊!”陈一鑫也出声抱怨道:“月初的大阅兵式,陶总看完就点了我一个人的名,开玩笑说革命队伍里怎么混进了一个小白脸!几十个人的方阵,他一眼就把我盯着了!” 厉斗笑了一阵之后才排着陈一鑫的肩膀道:“我教你一招好了,下次再有阅兵这种事,你就先在脸上涂好伪装油彩,这样就没那么显眼了。” “那有鸟用!”陈一鑫对于厉斗出的馊主意很是不屑,用手指指肩后背着的五六半道:“既然是当兵,那就得靠战功说话,其他什么都是假的!” 厉斗不以为然地瞟了一眼他背后的步枪道:“我听说连级军官不是都可以配八一杠吗?怎么你还背着这老古董出任务?” “就算老古董也比民兵用的燧发枪厉害多了。”陈一鑫显然对武器的认识要比厉斗这个外行人深刻得多:“八一杠给老兵们用着合适,我这种预备役出身的民兵用八一杠的结果就是浪费子弹,还是单发的五六半比较适合我用。话说回来怎么上级会派你来参加这个任务?这种把关监督的事情,不是应该来一个老成持重点的人才对吗?” “我哪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说不定只是暂时没人可用才轮到我了。”说到自己的工作,厉斗很是沮丧地摇摇头道:“我干这活儿可没你这么风光,以前全是做些打杂的事情,跟居委会干部差不多,现在调到新港区这边虽然没那么多繁杂的事情了,但也没多大的起色,每天就是给劳工们打考勤算工时,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我现在的编制究竟是属于建设部还是民政部。现在反正是分配给我的任务,我就照做,也懒得问原因了。陈一鑫,像我们这样的小字辈,没那么容易出头的,慢慢熬吧!” 陈一鑫虽然觉得厉斗的观点并不完全正确,但也并没有出口反驳他,毕竟自己现在虽然混上了连长,但要说在军中的前途,似乎还远远不能与其他前辈们相比。不管是论资历还是论能力,像自己和厉斗这样的年轻人都还有不少的困难要慢慢去克服。 为了配合今天的行动,相关部门还专门从工地上调了两艘装运建材的小船由三亚河逆流而上。这两艘船并不是用来装运前去执行任务的部队,而是另有他用。 出发大约一个小时之后,队伍便抵达了第一个目标所在的区域。这里原本有七八户人家聚居,开出了两百多亩田地,不过近几个月已经有一批居民放弃了这里的微薄家产迁居胜利港。目前还剩下来两户人家,虽然在此之前民政部的工作组已经向他们表示过可以适当出价收购他们的家产和耕地,但这两户人家还是顽固地拒绝了工作组的提议,于是在执委会的眼中,这些人的性质就已经从无害的大明百姓变成了恶意钉子户和阻碍穿越大业的绊脚石。今天也是他们最后的一次选择机会,如果仍然不愿主动搬迁,那么民团的人就会采取相应的行动。 其实这两家钉子户也并非什么土财主,仅仅只是一般的贫苦自耕农而已,住的房子就跟当初榆林渔村于大山那些人的条件差不多,石块垒的墙基,上面用竹木篱笆糊了黄泥当墙,房顶上连片瓦都没有,还是铺的茅草,不管从哪个年代的标准来看都是属于穷人的范畴。 看着这连围墙都没有的破烂土墙屋子,陈一鑫不禁挠了挠头,考虑有没有必要下令荷枪实弹的民兵们把这破屋包围起来。 “不过就是一帮农民,真有必要这么大动干戈?这种场面只要派一帮归化民警察就完全够用了啊!”陈一鑫正在腹诽着上级的决定,便看到厉斗已经走上前敲门去了。 “冯二狗,开门啊!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当钉子户,怎么没本事开门啊!”厉斗一边拍门一边大声喝斥道。 陈一鑫正想开口嘲讽厉斗,为什么他的台词如此耳熟,便听到吱呀一声门开了,接着厉斗往后便倒,在地上一个后滚翻接连滚带爬,还没等周围的人回过味来,就看到房里蹿出一人,手里提着把锄头便作势朝着厉斗砸下去。厉斗也算是身手矫健,居然双手在地上一撑便避开了这一下,锄尖直接深深地锄进了地面。 陈一鑫见状也吓了一跳,连忙下令道:“拦住他!拦住那个疯子!” 几个民兵冲上去抓手的抓手,按脑袋的按脑袋,抢锄头的抢锄头,很快便把这家伙按到在地上制服了。厉斗惊魂未定的从地上爬起身来,摸了摸自己脑袋,又将手放在眼前确认了没有血迹之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没事没事,胳膊腿儿都是完整的!”陈一鑫上前确认了一下厉斗并没有受到直接的外伤,强忍着笑安慰道:“我认识你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身手这么好!刚才闪那几下简直是凌波微步啊!可惜没录下来,不然回头传到论坛上你肯定能大火!” “你够了!我刚才要吃这锄头一下,就算不死也得丢半条命了!”厉斗恨恨地拍掉陈一鑫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俯身将那把差点取了他性命的锄头拣了起来:“你看看,这锄头还是胜利港出的,这叫什么事!” “现在崖州的锄头铁锹十把有七把都是胜利港出的,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陈一鑫对于厉斗这种大惊小怪有些不以为然。自从田独铁矿大规模投产之后,胜利港所出的铁制农具靠着质优价廉的特点,已经慢慢占领了包括琼州岛北边几座城市在内的大部分本地市场。 “刚才的情况你可都看到了啊,这事你说怎么处理吧!”厉斗瞪着被五六个人死死按在地上的那个钉子户,恨恨地说道。 陈一鑫并没有立刻回应厉斗的话,而是指向了旁边的一间房子道:“那边还有一户,你不过去处理一下?” “我不去了,叫你的人去。”厉斗连连摇头道。他可不想再冒一次被锄头正面砸脸的风险,这种事可一不可再,这一次能躲过去不代表下一次还能躲得过。 陈一鑫笑了笑,然后打了一记响指。对于这种可能会出现的场面,其实在昨天的动员会上他已经作出了相应的安排,要不然的话厉斗也未必能在刚才这种突发状况下全身而退。 队伍中立刻有人提着一个铁皮喇叭站出来,朝着那边依然没有开门的房子用海南官话大声喊话道:“房里的人听着,你们现在已经被海汉民团包围了,不要采取任何无谓的抵抗措施,立刻空手走出来投降,否则后果自负!” 厉斗先是愕然,然后很由衷地举起大拇指向陈一鑫示意:“还是你够狠!” 或许是从篱笆墙的破洞中确认了外面的景象之后感到了绝望,另一边的房门很快打开,从里面走出了脸色灰败的三大一小一家四口人。民兵们立刻上前控制了这几人,然后有人进到屋内,确认没有其他人躲藏在里面。 陈一鑫指着这几人道:“其实你运气还是不错的,如果你先去敲那家的门,同时几把锄头砸下来,估计你会轻功也没用了。” 很快民兵便将这几个人押到一起跪成一排,至于那位冲动地拿起了锄头试图反抗拆迁行动的冯二狗,则是被民兵特地反绑起来,以免他再有什么过激的行动。另有民兵开始将这两家人屋里的家当往外面空地上搬——其实也没什么像样的家当,最值钱的大概就是几个坛坛罐罐、两三百斤粮食和几件都是由胜利港销售出来的铁制品了。 陈一鑫慢慢走到这几人跟前,掏出了由大明崖州州衙签发盖印的地契在他们面前晃了晃道:“都认识字吗?不认识也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们,这是州衙发的地契,上面有知州大人的印鉴,也就是说你们现在脚下的土地,是属于我们的!之前已经通知过你们限时迁走,既然你们不愿意自己搬,那就只有我们来替你们搬了!” “这位军爷,小人不是不搬,是一家老小无处可去啊!”或许是看到这些荷枪实弹的海汉民兵之后才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这几人中年纪稍大的一名男子顺势就一头磕在了地上:“小人本无心跟军爷做对,求军爷放过!” “少在这里装可怜!”厉斗立刻站出来驳斥他的说法:“上个月就已经通知你们限时搬迁,没有去处的可以到胜利港定居,由我们负责安排生活,家产损失也可以酌情补偿……现在才来装可怜,你们早干嘛去了!” “可这里的田地,都是小的一家老大辛苦开垦出来……” “这里的田地从来都不是属于你们的,我们有官府的地契,你有吗?有吗?”厉斗根本不给对方争辩的机会了,刚才这个小意外已经让他完全失去了谈判的耐心,现在一心想的就是尽快完成拆迁任务并将这些刁民处理掉。 “行了行了,这问题没有必要争论。”陈一鑫站出来阻止了厉斗继续向这几个钉子户继续喷口水:“你们现在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处境,我再问你们一次,是否自愿立刻迁离这里?” 看着这几个人沉默不语地互相交换着眼色,陈一鑫也终于失去了耐心。按照之前的统计来看,这一地区至少还有十五到二十户人家需要强行拆迁,如果都照这样的处理速度,岂不是要好几天才能处理完了。 陈一鑫皱了皱眉头,摆摆手道:“既然你们拿不定主意,那我就替你们拿主意了。都绑起来,把嘴堵了,扔到船上去!” 几个民兵立刻将这几人按倒在地,拿出绳索不由分说地将他们捆了起来,然后随便找一块破布塞进他们口中。陈一鑫挑选执行任务的这些民兵都是黎苗山民出身,对于明人几乎没有任何好感可言,也谈不上什么同情心,执行任务毫不留手,就连厉斗在旁边看了也有些心惊。 第二卷扩张之路 328.第328章 广州民乱 陈一鑫下令将这几个钉子户捆起来丢到船上,倒不是打算要把他们直接沉江,执委会连北越的战俘都收了,自然不会轻易浪费本地的人力资源。按民政部门的规划安排,凡是在拆迁征地过程中不肯配合工作,影响新城区规划大局的对象,一律抓起来发配到海外殖民点。因此这几个不识时务的倒霉鬼此刻就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机会,他们的去处极有可能就是北越现有的三处港口之一,如果老老实实地服劳役,说不定一两年之后还能获得入籍的机会。 这种做法自然不是合法的行为,掳掠一国国民,性质与交战无异。不过放在崖州这个特殊环境之下,却不会有人因此来找穿越集团的麻烦。这些人在崖州官府眼中本来就是属于无产流民,根本没人在意他们的死活去向,就算真有人拿此事去报官,崖州那些得了好处的官僚们也不会过问这种事。 陈一鑫在得到任务的时候就已经从上级那里了解了这次行动可以采取的措施,因此处理起来也没有任何的犹豫。待这几个人被弄到船上之后,陈一鑫立刻下令整队,向下一处目标行进。至于这里的几间破旧棚屋,自然有后续跟来的民工进行拆除,而民兵部队只需要负责完成暴力环节就行。 “咱们这有点城管大战钉子户的意思了啊!”看到这几个倒霉鬼被民兵们丢麻袋一样的丢上船,厉斗心里的气总算是消减了不少,转而开始对民兵的粗暴行为有点担心。 “你想说什么?要跟这些人慢慢讲道理吗?”陈一鑫转头望向厉斗,眼神中连一丝怜悯都看不到:“如果你坚持,那我可以把他们放了,但后果由你负责。” “不不不,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厉斗连连摇头道。处理钉子户的意见本来就是民政部这边拿出来的,军方只是派人执行而已,这个锅厉斗可不会去背。 “这里可不是二十一世纪,不需要把那个时代的道德标准放到现在来用。我们选择穿越来这个时代,就是要来当征服者的!”陈一鑫这一年在军营里也不是白待的,身上明显多了军人的杀伐之气:“不管是钉子户还是别的什么人,绊脚石就是绊脚石,这对我们来说其实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你们文管系统负责分辨哪些人是绊脚石,我们军方来负责清理他们!” “简单粗暴啊!不过我喜欢!”厉斗不由得伸出了大拇指称赞道:“你这一年思想变化可真是够大的!我记得才认识你那会儿,你还跟我说什么事都要讲道理,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我现在也还是一样的观点。”陈一鑫将步枪背带调整了一下,让自己背得更舒服一点:“什么是道理?枪杆子才是道理!耍嘴皮要是有用,那还要我们这些军人干嘛?今后打天下,还是得靠枪杆子才行!” 在刚进入军警部的时候,陈一鑫的确还存有一些不是很实际的幻想,但在远征安南的行动中真正上到战场,亲历了战争的残酷,陈一鑫才逐渐明白了军队所存在的意义并不只是保家卫国而已,每一次向外的势力版图拓展在本质上都是由军队来完成,开疆拓土才是海汉这支武装力量今后的主要任务。而执行作战类的军事任务,首先就得把所有的仁慈都抛在脑后,甚至包括很多他以前的道德标准也是一样。在战场上见识了人命的轻贱之后,再回到大本营执行清理钉子户这样的小任务,陈一鑫可以说自己完全没有心理压力。 有了第一处钉子户的处理流程,后面的进程就显得要顺畅多了。由厉斗带路到地方之后,先由民兵喊话,如果老老实实认栽了,那么可以带着自己的家当立刻搬走,也可以选择去内河港施工区的移民接收处报到。但任何人如果试图要反抗或者耍手段,陈一鑫立刻就会下令绑起来丢上船。厉斗也由行动主导者变成了带路党,只需旁观就好,也不用再冒着被锄头砸破脑袋的危险去带头清场了。 这次由军方和民政系统联手出击的拆迁行动一共持续了三天,事实上从第二天开始,行动队就发现一些得到消息的钉子户已经连夜逃离驻地,又或是主动去了移民接收处。这些民众虽然没什么文化见识,但并不代表他们不识时务,跟海汉人刚正面作死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再去效仿前面的倒霉鬼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当然也有一些民众选择了逃去崖州报官,只是他们并不知道海汉民团的行动早就得到了崖州官府的默许,想让官方给他们撑腰基本是不可能的事。这事要是闹大,对崖州官方来说并没有半点好处,所以即便民间有人举告,官府也一定会尽力平息事态。 这次拆迁行动结束之后,从内河港港区一路往北到上游的另一处两河交汇处,这十几里的范围之内基本就已经清理干净,可以迎来施工团队的进驻了。整个拆迁过程中共有二十余名民众因为拒不配合而被捕,等待他们的命运将是被分别迁往北越的三处港口罚作一到三年不等的劳役。 而在这次行动中指挥有方,措施得力的陈一鑫,则得到了军委的内部通报嘉奖。虽然还是没能混到上档次的军功,但对于陈一鑫这样的军中小字辈来说已经算是十分难得的待遇了。为了庆祝这一收获,据说陈一鑫还私下里把厉斗和几个得力手下拉到商务区新开的一家粤菜馆搓了一顿大餐。 五月七日,陈一鑫得到了军委的调令,三日后率部从胜利港出发,搭乘战船前往珠江口的大万山岛据点驻扎。与其同行的还有整整两船近三百名施工人员和大量的建筑材料。 对于穿越集团而言,这是军方在大陆地区所建立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军事据点,因此执委会的重视程度也非常高,专门召集了各部门负责人开了好几次工作会布置相关的任务。 由于当地靠近大陆,岛上也有淡水资源,因此补给上并不存在太大的问题,执委会关注的重点仍然是安全问题。由于自身条件和当地客观环境所限,军方不太可能在岛上布置太多的部队,甚至暂时还不会有常驻该岛的水面武装舰船可用,因此这个据点的存在是具有一定的风险性。军方很大方地分配给了驻岛部队十门12磅岸防炮——这本是配给铁炉港防御工事使用的火炮,但军方高层考虑到大万山岛的防御需求更为急迫一些,最后还是优先分给了他们。为此军方还将十分紧俏的炮手也划了二十人给驻岛部队,至于炮兵和火炮之间的差额,就只能由专职炮兵在当地慢慢培训其他的民兵了。 除了驻军之外,被运往当地的施工人员中将有近一半的人会作为移民在岛上安置下来,主要是为部队提供后勤军需服务,同时也为万山港的商业开发作前期准备。或许是考虑到之前拆迁行动当中的表现,这次民政部门派到大万山岛的民政事务官居然是厉斗,于是这对小伙伴很幸运地又一次成为了搭档。 五月十一日,船队从胜利港悄无声息地出发了。这次的行动并没有以往那种大张旗鼓的送别场面,执委会并不希望在大万山岛设立据点的计划太早传播出去,军中也只有陈一鑫这种级别的军官才知道详情,普通的民兵只知道会去海外的新据点驻防,但对具体的目标却一无所知。 这次船队没有再遇到天气不良的状况,一路顺风顺水地抵达了大万山岛。有几百名劳力可用,修建简易码头的进度倒是非常快,当天上午抵达港湾,下午两点多便已经完成了第一座栈桥的搭建。民工们用圆木装配支架,开始往岸边吊卸船上装运的各种物资。 “这个岛环境倒是挺不错的,几乎都是树林,原生态啊!”登岸之后已经抓紧时间去附近溜达了一圈回来的厉斗对岛上的环境赞不绝口:“纯天然毫无污染,这里感觉比胜利港可幽静多了!” “那当然,这里以前一直都是无人岛,胜利港以前可是个不大不小的港口,只是衰落了而已。”陈一鑫还是第一次独立指挥这种海外任务,同样是显得十分兴奋,指着面前的港湾道:“以后真的就是吃海鲜吃到吐的节奏了!” 当天下午,从广州南下运送物资的船也抵达了港湾。由于这里距离广州更近,因此一部分生活物资,特别是农业部打算让岛民们在这里繁殖的家禽家畜,都是从广州运过来的。除此之外,农业部还打算在岛屿南端的缓坡上开垦一些田地出来,种一些蔬菜瓜果补充岛上的食品需求。为了这差事袁老爷子还把他儿子袁秋业也派了过来,指导民工们搭建禽畜养殖窝棚。 跟着船队一起过来的还有通信部门的吴卓,由他来专门负责岛上电台的架设工作。吴卓也算是个干实事的人,下船之后也没怎么休息,就带着几个手下爬山测试信号去了。 当天晚上,陈一鑫跟厉斗一起清点物资的时候,才真正被执委会的大手笔吓了一跳。除了这几百人的生活必需品之外,物资清单上还有小型太阳能发电设备,简易净水装置,一大一小两个热水锅炉,以及产自黑土港的二十多吨无烟煤等等,零零总总至少有几十项之多,看得陈一鑫眼睛都直了。 “你们民政部也不容易啊!”看到这么多的物资,陈一鑫不禁感叹了一句。要组织这么多的物资,后勤部门需要打交道的单位可就不是一个两个了,而这样高效的组织协调能力,也只有穿越集团才能做到。 “也还好吧,没有黑土港和铁炉港开发的时候那么麻烦。”厉斗很是骄傲地回应道:“这就是体制的优越性啊!” 在第二天完成了货物卸载之后,两艘货船便离开了万山港,不过它们并不是返回胜利港,而是继续北上进入珠江口,前去广州装运货物。 按照建设部的规划,对大万山岛的开发流程是分三期进行,第一期是临时居住点和基础防御工事的修建,第二期是对一期工程的延续和强化,第三期才是商用设施的修建。而第一期的工程预计工期为十五至二十五天,之所以幅度这么大,也是考虑到这个季节可能出现的天气变化会给室外施工造成一定的延误。 除了港口码头和驻岛部队及民众的临时营房之外,首先搭建起来的还有位于山顶的执勤哨所。这个哨所是从胜利堡直接拆过来的一套平顶简易板房,陈一鑫调了两个排的士兵,花了半天时间将零部件从港湾搬运到了海拔400米出头的全岛制高点大万顶,然后在山顶空地上将这套活动板房组装起来。从这个位置即便不借用望远镜,在天气晴好的状况下很容易就能观察到方圆十几海里之内的情况。距离大万山岛二十海里,位于东北方向的大屿山岛,在大万顶上也能看到其轮廓。 等这个哨所投入使用之后,可以说整个珠江口的航道,基本有一半的范围都处在这个观察哨的监视之下。哨位上的监视所得可以通过步话机即时抵达山脚下的指挥中心,再由指挥中心的电台将信息发往广州或者胜利港。 如今令驻岛部队最为不安的,是位于大万山岛东面三十海里的担杆岛。据驻广办所得的信息,这个岛上有一群为数在两三百人的小股海盗存在,这也是距离大万山岛最近的一股威胁势力。而这支海盗能够在香港驻防的明军水师和附近的“十八芝”眼皮子地下存活,想必也是有其特殊的生存技巧,陈一鑫对此是丝毫不敢大意,第一时间便嘱咐山顶的岗哨要加强对东边海域的监视。 不过在此之后军方收到的最新消息并不是来自于担杆岛上的海盗,而是驻广办从广州发回来的长电文。 遇到麻烦的并非驻广办,而是“福瑞丰”。准确的说,是李家的老家祖产出了问题。李家的根基在番禺,距离广州城其实并不远。当地的李家庄有七成以上的人口都是李氏血统,这也是李家民团最主要的兵源地。 李家除了“福瑞丰”这个大商号之外,还在番禺拥有耕地万亩,是当地数得着的大地主之一。而李家除了做些走私买卖之外,其实在地方上倒也并没有太大的劣迹,但终究富贵招人恨,民间对其不满的人还是有相当数目。 天启六年,即1626年的时候,肇庆府遭遇大旱,而广州府则是大旱连着水灾,东莞、番禺和新会三县都是饥荒一片,与此状况相同的还有韶州府的英德县,惠州府的长乐县,受灾人群达数万之多。天灾加上地方官府救灾手段迟缓无力等原因,自然灾害在第二年开始变成了人祸,1627年八月间,广州府的增城、从化等地出现了大量灾民演化而来的山寇,每股都是多达数千人。这些山寇也不攻打城镇,就是集群劫掠乡村,结果就造成了大面积的流民为了生存不得不也加入了山寇强盗的队伍。 祸不单行的是,在这两年中“十八芝”频繁侵入惠州府、潮州府的海岸,劫掠当地商人和民众,进一步加剧了社会混乱。 到今年年初,广州府新会县,以及惠州府归善县、肇庆府高明县等地再次一起出现了春旱,导致当地民众大量破产,流民的队伍进一步壮大。而最近这些席卷广州附近乡村的流寇,终于开始盯上了李家庄这块肥肉。 李家的富庶程度,在广州几乎是尽人皆知,李家庄虽然不是李家的银仓,但也算是富裕村落。过去李家庄有一支兵强马壮的护庄民团,一般的小股流寇根本不敢前去骚扰。不过3月的时候驻广办和“福瑞丰”联合组建了“金盾保安”,将李家民团的大部分人员都调到了广州充实“金盾”的护卫力量,其直接结果就是导致李家的老巢防御变得空虚起来。虽然李家已经在着手训练新的民团兵,但其战斗力与已经成型的这支民团是不可同日而语的。番禺附近的几支流寇在得知李家庄的护卫力量发生变动之后,便连续偷袭了好几次李家庄,并在当地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根据李家花钱所打听回来的消息,最近广州府附近的几支流寇已经开始在串联,准备联手出兵,一举端掉李家庄。这对李家来说可是不得了的大事,虽然他们手里掌握着李家民团这支看起来还算不错的武装力量,但是否能扛得住多股流寇数千人的围攻,谁也不敢打这个包票,因此李继峰权衡再三之后,还是向驻广办提出了求助要求。 第二卷扩张之路 329.第329章 决定出兵 李继峰知道海汉人行事一向慎重,特别是在处理与大明的关系方面更是滴水不漏,想要让海汉人对李家庄提供军事方面的援助恐怕不太容易,因此还特地亲自去了驻广办拜访。可惜施耐德已经调回胜利港,如今在广州主事的人在执委会份量不够,无论是何夕还是新来不久的马力科,对这种大事都没有决断权,因此只能是将信息通过电台传回大本营,交给执委会来作出决定。 “都说说吧,毕竟现在人家都求到我们头上了!”陶东来环视在座的执委们,沉声说道:“这个忙我们到底帮不帮,如果要帮又怎么个帮法,大家一起合计合计!” “帮是肯定要帮的,李家现在就是我们在大明的利益代言人,他们的墙根要是被人挖倒了,对我们来说也会造成不小的损失。再说‘琼联发’这些股东现在刚刚入伙,我们对李家的求助是什么样的反应,他们也会看在眼中记在心里。”施耐德率先表明了自己态度:“至于该怎么个帮法,我觉得这个还是要听取专业人士的意见,我一个外行人就不胡乱多嘴了。” 站在单纯的利益角度而言,施耐德的话的确说得没错,尽管现在海汉商品的输出渠道比起半年前已经多了不少,但“福瑞丰”仍是大明商圈里公认的海汉代言人,只要海汉这边允许出售的商品,“福瑞丰”都是第一个能拿到货的商家,甚至很多市面上根本见不到的稀罕东西,也就“福瑞丰”一家才有独门货源。在与“福瑞丰”建立起商贸关系之后的大半年时间里,穿越集团通过这个渠道销售出去的商品,赚取的毛利已经超过了二十万两白银。 除此之外,穿越集团在大陆所采购的物资、引进的移民、布置的据点,全都有“福瑞丰”在其中所出的一份力。如果没有这个大明带路党的协助,那穿越集团在大陆地区的布局也不可能如此顺利。现在虽然商务部牵头搞了“琼联发”这个机构来发展更多的带路党,但执委会对于“福瑞丰”这个元老的重视程度也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反倒是专门搞了“金盾保安”来帮李家拓宽经营范围——当然组建这个机构的主要目的还是为穿越集团在大陆地区的军事布局做前期准备。 很多穿越集团不便以自己名义去做的事情,几乎都是交给了“福瑞丰”出面,现在虽然有了“琼联发”这个规模更大的壳可以借用,但“福瑞丰”的存在依然是穿越集团现在不可缺少的一支助力。在“帮不帮”这个选择上,执委会肯定不会有人对此持否定意见,因为没有哪个部门能够完全脱离外界的物资和人力的供应——这也是穿越集团目前的现状。 果然施耐德说完之后,并没有任何人跳出来质疑他的意见。不管站在公义还是私利的角度,穿越集团都不可能对李家的困难袖手旁观。 白克思开口道:“施总的意见我也很赞同,帮是肯定要帮的,但怎么个帮法,帮到什么程度,这个的确要好好合计合计。广州那边的民乱到底是什么情况,电文中说得也不是特别清楚。宁老师,你那儿有没有什么相关的资料?” 宁崎点点头应道:“接到陶总通知之后我就去翻查了资料库,发现广州府的这个乱子可不仅仅是电文里说的那么简单,这事的根子还得从几年前说起……” 大明天启三年,即1623年,在穿越者们来到这个世界的四年之前,广州府的从化县便闹起了匪灾,其主力是以烧炭为生的底层民众,首领有赖丁髻、廖大鼻、张惟冲等人,为数数千,在广州府的从化、增城、龙门、清远等县以及韶州府、惠州府活动。这股匪灾在广东境内持续多年,史料记载直至崇祯五年才陆续平定下来。 天启四年的时候,广州府大部分地区遭遇饥荒,不良米商趁机抬高米价,结果米价上涨之后在惠州府博罗县和广州府分别激起了民变,虽然官府很及时地镇压了这两处的民变,但仍有大量的破产饥民为了生存选择加入了广东境内的匪帮。在此之后,才是广州来电中提到的天启六年到今年这段时间内,因为天灾人祸的原因而造成的匪乱加剧。 而根据史料中的记载,在今后的几年中,广东境内还将不断遭受旱灾、水灾、地震、瘟疫和海盗袭击,各种灾害的频发还会让民间的动乱进一步加剧。如果根据历史资料结合广州电文来推断,那么近期内在广州府附近作乱,并且已经威胁到李家庄的盗匪势力,应该就是前两年开始冒出来的“烧炭党”为主。 对付这些土匪势力,官府其实已经没有太好的办法,否则也不会让他们在广东境内作恶多年。李家显然也已经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并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官方,而是不声不响地直接找驻广办这边求助。 “四年前?那这些土匪也算是老手咯?如果几千人去攻打李家庄,光凭他们民团那点人估计是很难守得住。”听完了宁崎介绍的历史背景之后,白克思对李家现在的处境也有了更多的认识。 “现在是不是确定土匪一定会对李家庄动手?”颜楚杰终于开口发表意见:“如果这一点确定无疑,那我们就不能再耽搁时间慢慢讨论该怎么救援李家了,而是得立刻采取行动!” “胜利港到广州这么远,调集人手,采购物资,也总得需要一段时间才行吧?再说当地情况不明,我们需要派多少人手也不好妄下结论,这个时候难道不该慎重一点?”顾凯对军方这种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态度一向都不是很赞同,立刻便对颜楚杰的说法提出了质疑。 “等我们这边慢慢调集人手,准备物资,再坐着船渡海去广州,多了不说七八天总得要吧?你觉得几千土匪围攻一个村庄需要打七八天吗?我们在这里慢慢开会研究倒是没事,但李家等得起吗?那些土匪会坐下来等我们商量出结果再动手吗?李家找我们是希望我们能够在危机关头出手相助,而不是去替李家庄的人收尸!”颜楚杰毫不留情地驳斥了顾凯的说法,就差没扔出“纸上谈兵”这四个字了。 顾凯被颜楚杰一顿抢白,也是有些难堪,但想在这方面跟颜楚杰辩论又非他所长,嘴唇动了几下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嘴。 “行了老颜你也别着急上火,我们现在不就是在讨论解决办法吗?”陶东来赶紧站出来打圆场,顺势给顾凯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跟颜楚杰争辩。每次执委会准备要对外采取军事行动的时候,总会有反对的声音传出来,以前是信产部的蒙贺,这次改选之后蒙贺被挤出了新一届的执委会,这个和平主义腔调的人选就变成了从黑土港调职回来的顾凯了。 虽说执委会里并没有党派之分,但每当到了这种时候,还是会隐隐地分成“主战”和“主和”两派意见。不过自从安南战役大获全胜之后,这种时候“主战”的声音明显就大了许多,除了袁老爷子已经明确站队了之外,原本经常质疑军方做法的宁崎现在也经常是骑墙的态度,只有顾凯仍然有些“不识时务”地坚持要用非暴力手段解决问题的态度。 颜楚杰所说的话也并非意气之争,现在即便是执委会马上通过军事援助的提案,组织部队,准备物资、船队,至少也需要两天的时间才能从胜利港出发,一路即便顺分顺水,抵达目的地差不多也是一周之后的事情了。当地的土匪真要打李家庄,只怕早就动手了。 “那军方的意思是?”陶东来这一下颇有点明知故问帮颜楚杰带节奏的意思。 “两手准备。”颜楚杰比划出一个剪刀手的姿势:“第一,大本营这边立刻抽调民兵部队组成远征军,尽快出发。第二,在广州就近组织抵抗力量,去番禺协助李家庄防御土匪。” “广州附近的武装队伍,那就只有……”宁崎听到这里,已经大概明白了颜楚杰的意思。 穿越集团在广州附近的武装力量,原本只有驻广办的少量民兵,在近期才扩展到一个排。其次便是在广州受训的李家民团,目前有大约两个连的编制。除此之外,还有近日才被派到珠江口建立大万山岛据点的胜利港独立营四连共一百余人——这大概就是颜楚杰所说的抵抗力量了。 单以作战能力而论,四连的民兵肯定要比李家民团更强,这不单单是全员装备燧发枪的四连在武器水平上要比仍以火绳枪为主要武器、仅仅少量精英配发燧发枪的李家民团超出一大截,更重要的是四连是全员参加过安南战役,是具备了真正战斗经历的武装力量,作战经验跟李家民团这种护庄队性质的业余民兵还是有着极大的区别。如果是战场对决,四连单挑李家民团这两个连的编制应该也毫无压力。 如果把四连调到李家庄参与防御,那击退土匪的把握就大多了。毕竟在安南战场上,四连也有过击退数倍于己敌人的纪录,这土匪的战斗力,总不可能比南越的军队还能强到哪里去。最关键的是这批海汉正规军的降临,完全可以充当枝干的作用,在当地组织起更有层次和纪律的防御力量,指挥李家民团配合作战。 “四连这次去珠江口执行驻扎任务,武器和弹药的配备都非常充分,完全可以支持他们在当地完成几场小规模的作战所需。从大万山岛到珠江边的番禺航程六十多海里,乘船当天就可以达到,路程也非常近,时间上完全来得及。”颜楚杰继续给出了能够证明这个方案可行性的其他理由。 “探索号也还在大万山岛停靠,如果需要调动四连,运力也不是问题。”海运部的越之云也补充道。虽然现在海军已经单独成军,不过因为海军运力太差,海外行动往往需要海运部进行配合,因此海运部对唯一一艘入列战船的状况也是一清二楚。 “那大万山岛上的防务怎么办?我们可是还有好几百民工丢在岛上,就算大本营这边再调动部队增援,那中间也会有好几天的时间差了。”宁崎有些担忧地问道。 “这就又要说到建立基层民兵组织的好处了!”颜楚杰立刻接过了话头:“这次选派去大万山岛参加施工的人员当中,有一半人都在胜利港接受过三次以上的民兵训练。我们军方的目的本来也是打算让这些驻岛人员能够在必要情况下成为驻岛部队的辅助力量,不过现在看来提前就能派上用场了。四连出发以后,可以将防务暂时交给这些民兵,反正中间也就几天时间,大本营的援军一到就没事了。” “那他们用的武器呢?”宁崎继续追问道。 “武器早就装船一起运过去了啊,这不是你们民政部办的事情,怎么还问我?”颜楚杰抓住机会嘲笑了宁崎一把。 宁崎一想似乎有点印象,当初装船的军用物资当中,好像的确是有“民兵武器”这一项,不过当时他以为这是驻岛民团部队的武器,但现在想想也不对,民团的武器都是装在“探索号”上,货船上装运的这些标记为“民兵武器”的货物应该是颜楚杰所说的东西。 当然这些基层民兵并没有什么高级武器,甚至连火绳枪都没有大规模装备,制式武器都是一丈二长的铁尖长矛,配搭了少量的刀盾。不过经过军训的民兵加上这种武装,要对付缺乏远程武器和重型武器的乌合之众肯定是够用了。其实只要不是打海战,军方认为他们要应付附近海域出没的海盗或许都够了。 “那四连到番禺作战所需的其他物资……” “广州城到番禺才四十里路,需要什么东西,打声招呼李家自然会采购好送过去,这个就不需要我们太操心了。”不等宁崎问完,颜楚杰便立刻抢着回答了他的疑问。 宁崎作个无奈的表情道:“好吧,我暂时没有别的问题了。” “恕我直言,我觉得各位都忽略了一件事。”沉默了半天的顾凯忍不住又开口了:“我们派出部队去番禺作战,需不需要考虑大明地方官府的感受?首先声明,我说的感受跟尊重无关,关键是大明要是知道了我们公开派出武装力量进入广州附近地区作战,他们会不会把我们的存在视作一种威胁?” “你说的这种可能性的确存在,但我们其实没有必要把这次行动公开化。”陶东来主动接过了顾凯提出的问题:“民间团练的存在,在大明是半合法的存在,即便武器装备上有点超标,只要不主动作乱,地方官府一般都会睁只眼闭只眼。我们进入番禺作战,其实不要打出海汉民团的旗号就行了。我们的人又不会在当地常驻,再说地方官府知道那地方在闹匪灾,躲都来不及,哪会在这个节骨眼派人去当地查看民团的配备是不是超标。” “表决吧,毕竟时间很紧。”眼看其他人已经没有继续发问的意思,颜楚杰立刻便催促道。 表决的结果也在意料之中,执委会顺利通过了武装支援李家庄的提案,并且授权给军委指挥此次的军事行动,其他相关部门也都必须要全力配合。 颜楚杰拿到尚方宝剑之后立刻请假退场,连之后的会议都没有再参与,赶紧回到军委办公室召集了人手召开紧急会议。首先第一件事便是发电报分别通知驻广办和大万山岛,关于执委会的决议和大致的行动方案,并要求两处地方立刻开始准备,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完成相应的调动。 其次大本营这边也不能就这么闲着,为了以防万一,必须要立刻准备北方的第二波援军。在安南战役之后,大本营已经进行了一次扩军,招收了陆海军各三个连的学员,目前陆军学员其实已经完成了三个月的训练期,但暂时还没有入列接受正式的编制。军方对外的说法是胜利港独立营,但实际上本地的兵力已经远远不至一个独立营了,即便是派出四连之后,驻扎在三亚地区的陆军仍然保持着六个连队的规模。军方高层在经过讨论之后,决定再派出一老一新两个连队北上,以确保这次军事援助行动的万无一失。 “我感觉我们这是要变成雇佣军啊!”古卫不无感叹地说道:“帮着越南人打完叛军,这又要去帮着大明打土匪,成军之后的军事行动全是在帮外人打仗啊!” “帮谁打不重要,重要的是打完之后的实际收益。你等着看吧,这场仗打下来,李家那边也一定会掏银子帮我们付军费的!”颜楚杰一脸笑意,浑然没有了刚才在执委会的那种焦急感。 第二卷扩张之路 330.第330章 驰援李家庄 “两位,这是在下的一点小小心意,希望两位能够替李家多多美言几句,事成之后,在下必有重谢!” 李继峰一脸的热诚,这已经是他五天内第三次造访驻广办了,这次连李奈和李魄两个儿子也被他一起带过来,颇有点举家出动求援的意思。 “这个……李老板,你这么做就让我们很为难了,这礼物,还是先收回去吧!”马力科看着摆在桌上的一盘金元宝,摇摇头还是伸手推了回去。虽然这玩意儿很诱人,但他肯定是不敢擅自收下的——何况旁边还坐着个跟自己不是特别对路的何夕。 何夕的工作性质是什么,跟他共事过半年的马力科非常清楚,像何夕这种接受执委会直接管辖的情报人员,所负责的范围恐怕并不仅仅只是对大明的情报收集工作,对内部人员的监察极有可能也是他工作内容的一部分。自己要是敢公然收受大明富商的贿赂,那恐怕不等今天天黑,这消息就会传回胜利港,放到执委会的办公桌上。 “李老板,关于你家里的事情,我们已经把消息传回胜利港了。至于我们做事的流程,你应该也很清楚了,必须要执委会拍板了,我们下面这些办事的人才能决定该怎么做。就算你现在把金山银山摆在我们面前,也没什么实际的作用。”何夕也不动声色地劝道。 五天前李继峰造访驻广办的时候,便声称近期可能会有大股流寇袭击李家庄,要求将“金盾保安”名下的李家民团武装人员暂时调回李家庄参与防御。对于这个要求,驻广办方面也予以了配合,毕竟相比“金盾保安”的业务,李家庄的安危肯定要更重要一些。但当时双方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认为只要把李家民团调回去之后,就能解决这一问题。 过了两天之后李继峰再次到访,这次他已经掌握了更确切的消息——广州府境内的多股流寇已经串联起来,准备在月内攻打位于番禺的李家庄,而目前确定要参与这次攻击的流寇部众,已经多达两千余人。而且这个势头还在逐步扩大之中,据闻惠州府的流寇也派了人到广州府这边串联,意图加入进来。 李继峰花了上千两的银子买到这些信息,还是具有相当的可信度。广州府的流寇已经闹了三四年,但凡是防御薄弱的乡村地区几乎都已经被洗过一遍,剩下不敢动的地方要嘛是离广州城太近,还处在官府控制之下,要嘛是大庄大寨,自己就有一定数量的武装人员,流寇这种一盘散沙的组织想要攻打堡寨的难度很大。但如今随着目标越来越少,流寇也只能把主意打到像李家庄一样的堡寨上,一家打不下来,那就多纠集几家的人马一起攻打。这些堡寨终究不比广州城,再厉害不过几百壮丁团练,若是有数千人一起发起攻势,那还是有很大的几率能够攻下来的。 距离李家庄仅七十多里地的另一处堡寨,已经于十天前被多股流寇合力攻陷,据说当地是连人带东西都被洗劫一空,尝到甜头的流寇土匪,已经将眼光转向了油水更为丰厚的李家庄。 李继峰得到确切消息之后自然不敢再大意,第二次造访驻广办的时候便明确地提出里要求海汉这边提供军事援助。至于费用问题,李继峰很爽快地表示可以让驻广办这边自行开价,只要援军能够赶在流寇动手之前到位就行。但偏偏驻广办又没有这么大的权限,只能将这个球踢回大本营,让执委会去作出决断。 李继峰在家里坐立不安地等了近两天时间,眼看海汉人这么还没有作出明确的答复,他也没耐心继续等下去了,带着两个儿子,装了两大盘金元宝,再次登门求救来了。李继峰已经想好了,这次海汉人要是不拿出个明确的说法,那他就赖在驻广办不走了。 李继峰不依不饶地继续劝说道:“两位,广州府这边的情形如何,执委会的各位老总们终究只能从只言片语中获得信息,他们未必能感受到形势的急迫,你们若是多催促几次,执委会作出决定的速度也必定能快一些。若是再迟个几天,只怕事情生变,再派援助也赶不上了!” “李老板,你要相信我们,相信执委会的英明……”马力科正打算再给李继峰洗洗脑,便看到于小宝抓着一张纸跑进来:“马主任,胜利港的急电!” 马力科赶紧接过来大致看了一下,然后不急不慢地往桌上一放,对于小宝道:“你先下去吧。” 于小宝出了书房之后,马力科才开口道:“李老板,关于李家庄的事情,执委会已经作出了决定……” “啊?究竟如何?”李继峰急得直接站起身来,差点就控制不住要去抓马力科面前桌上那张纸了。 “执委会决定派出民团支援李家庄,协助当地的防御。”马力科沉声说道。 “那贵部民团何时能达到番禺?”李继峰着急地追问道。 “何时能到,这是军方的事情了,但我想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准备出发了。”马力科见李继峰一脸焦急之色,便微笑着安慰他道:“你不用这么紧张,最迟明天也就到了。” “这如何可能?在下书读得不多,马主任你切莫唬我。”李继峰连连摇头道:“想那胜利港离珠江口足有六百里,贵方的海船虽然制作精良,船速也快,但绝无可能一天一夜便能从胜利港赶到珠江口。” “我也没说援军是从胜利港来啊!”马力科笑着说出了谜底:“民团正好有一个连在珠江口进行训练,接到执委会的调令之后很快就能出发赶往番禺。另外还有两个连作为后续的增援部队,会从胜利港尽快赶过来。” “原来如此……甚好,甚好!若是从珠江口赶往番禺,那的确一日便可到达……”李继峰突然转头道:“魄儿,你速速回去,押运两千斤粮食去番禺,越快越好!还有,各种生活物资,也都尽力多采购一些,一并运去,以免海汉援军抵达之后生活不便!” 李魄听完之后正准备要走,李继峰又叫住了他:“你到了之后便在李家庄住下来,负责海汉援军抵达之后的接洽事务。当地防务,须以海汉援军为主,军中事务都听从海汉军官的指挥!爹若是来得及,这两天也会赶回去与儿郎们并肩守庄!” “孩儿领命,这便去了!”李魄急急忙忙地向马力科和何夕告辞之后就离开了。 马力科和何夕都是暗暗点头,姜还是老的辣,李继峰虽然心中焦急万分,但行事依然丝毫不乱,立刻便想到了要保障援军的生活物资供应——这也是海汉民团出了名的一个特点,到哪里都必须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相比之下李家民团的待遇还差了一大截。 李继峰能果断地把军事指挥权交给海汉一方,这也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否则守军在以少打多的情况之下还得面对混乱的指挥体系,那这场仗可就不好打了。 广州城距离番禺不过四五十里地,中间有官道相通,从这边运物资过去,倒是不用耗费太多的时间。如果李魄的办事效率够高的话,运送的物资多半还能赶在援军前面抵达李家庄。 “李老板,这下放心了吧?”何夕看着李继峰终于气定神闲地坐回到椅子上,便对他打趣道。 “放心放心,既然贵方已经调动了民团前去支援,在下便彻底放心了。这也要多谢两位仗义相助了!”李继峰抱拳向两人作了个揖。 李奈在胜利港参加完海汉人组织的一系列周年庆活动和项目推广会之后,便带着一肚子的见闻回到了广州,除了生意上的收获之外,也有海汉人在安南作战的种种轶事。别人或许会对某些消息持有怀疑态度,但李奈作为海汉文化的严重中毒者,对海汉民团在安南所取得的大胜深信不疑。当然促成他这种判断的最大原因,还是来自于某个晚上陶东来等人亲自介绍他认识了安南来的使者,据说是在安南国内地位十分尊崇的小王爷。执委会希望能够通过在胜利港建立转口贸易的形式,让安南有机会采购到更多的大明货物——这个主要供货商的好处自然便落到了“福瑞丰”头上。 有安南小王爷和安南军官们的亲口背书,李奈对于海汉民团的实际作战能力确信无疑。而他的这种信心也直接传染了包括李继峰在内的家人,因此在得到李家庄会在近期遭受流寇攻击的预警之后,李继峰的第一反应便是向海汉人申请军事援助,只要海汉民团来了,这些流寇也不过都是些土鸡瓦狗罢了。 出入珠江口的各种商船、货船和渔船,在某天清晨都目睹了一条外形奇怪的帆船以难以想象的高速向珠江上游驶去。这艘帆船尖头长身有点像广式帆船,但桅杆比普通的中式帆船要高出一大截,而船帆却像是西式软帆。 这艘没有挂出任何旗号的奇怪帆船,自然便是从大万山岛出发赶往番禺的“探索号”战船。来自民团四连的全体指战员及“探索号”上的六十余名水兵,便是这次前往番禺支援李家庄的第一批援军部队。 陈一鑫被军委临时任命为这支援军的指挥,但指挥权仅限于从大万山岛到番禺之间这段航程,因为除了他和他的连队之外,驻广办方面也派出了萧良带领两个班的民兵前往李家庄。而在军方的战时指挥权限排名当中,老兵出身的萧良显然是要高于陈一鑫。因此在抵达李家庄之后,最高军事指挥权将会由萧良来掌控,而陈一鑫虽然军衔等级跟萧良一样,但只能担任副手的角色了。 不过陈一鑫可一点都没有因此而感到沮丧,能够有幸参与到海汉民团在大陆地区的第一场战事,这已经让他非常兴奋。至于说作战指挥权被军委交给了萧良而不是自己,陈一鑫认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萧良在广州已经待了有半年时间,对这边的情况要比自己这个新人熟悉得多。 “探索号”耗时八小时,顺利通过了珠江口水域,通过沙湾水道抵达了番禺县境内。李家庄所在的位置距离沙湾水道并不远,在沙湾水道北岸还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码头。“探索号”抵达这里的时候,已经有李家庄的人等在了岸上——三个时辰之前,从广州来的李魄比“探索号”早一步达到了李家庄,而与他同来的还有驻广办来的萧良等人。 外形独特的“探索号”很快便引来了附近村民的围观,不过看到船舷边出现荷枪实弹的海汉民兵之后,围观群众很自觉地向后退出了一段距离。接到消息的李魄很快带着一队李家民团的民兵来到了码头上,协助维持秩序。 “唉,该等到天黑再进来的,这下都暴露完了!”陈一鑫看着岸边乱哄哄的民众,不由得叹了口气。 “没事,不要在意这种细节。”萧良嘴上叼着一根香烟,很是潇洒地说道:“你觉得准备要攻打李家庄的土匪,会因为这里出现了一条船就放弃原来的计划吗?” “应该不会,如果是我或许还会想着怎么把这条大船一起抢下来。”陈一鑫也算是个聪明人,立刻便明白了萧良的意思。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土匪的唯一生存目的就是抢更多的东西,他们不会停下来的。”萧良用力将烟屁股弹了出去,看着它划出一道弧线掉进河水里,才接着说道:“我们暂时不下船,让那个李魄到船上来……大家先开个会,等天黑了再下船进庄。” 萧良的处理方式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援军的到来肯定不可能瞒过所有人,而现在的李家庄或许已经有了流寇的探子在附近活动,不断地打探李家庄的防卫状况,而援军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尽量不要在公众面前提前暴露了自身的实力。 很快李魄也来到了船上,与率部赶来的陈一鑫见礼。萧良是一个做事很直接的人,立刻便嘱咐了李魄三件事。第一,在天黑之前让这些民众散去,尽可能不要让他们看到海汉民团下船的情况。第二,立刻封锁李家庄的进出庄道路,盘查本地的陌生人,防止有流寇的奸细混进庄里。第三,给海汉民团腾出驻扎的地方,并提供干劲的饮用水和饭食。 李魄得到指令之后,立刻便下船忙碌去了。萧良和陈一鑫回到船舱中,开始商量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萧良拿出纸笔道:“我今天到这里之后简单侦查了一下李家庄周边的情况,因为时间比较仓促,你将就着看。” 说完萧良便开始在纸上描绘李家庄周边的简易地图。李家庄所在的位置是一片沿江平原,附近并没有什么战略制高点或者险要的地形可以加以利用,考虑到攻防双方在兵力上的差距,作为防守一方的主要防御手段还是需要依托李家庄的建筑物来进行。 作为番禺县内较为富裕的庄子,李家庄的房屋基本都是砖石结构,萧良已经去实地看过,牢固程度还是不错的,只要流寇没有像样的重火力,想要摧毁这些房屋院落并不容易。而且因为财力充足,李家庄还建有围庄一周的土坯寨墙和小型的关口,可供布置防御手段。 “这么厉害?有没有胜利堡的寨墙牢靠?”陈一鑫听到这里忍不住脱口问道。 “跟胜利堡相比还是差得远,毕竟施工技术不是个档次的。”萧良对于李家庄的寨墙评论也并不高:“没有棱型防御,没有护墙壕沟,没有多层次的立体防御结构,其实基本就是一道大概二米八到三米左右的土墙而已。” “这样啊……”陈一鑫听完之后立刻便有点泄气了:“这墙也太矮了点,助跑两步就能翻上去了,咱们就这么点人,要分散到东南西北几面的话,这可不是太好守。” “也没那么容易。”萧良笑了笑道:“你在去安南之前,应该有上过专门的防御理论课吧?” 陈一鑫点了点头,当初在大本营确定了两栖登陆战术之后,军警部开了专门的指挥官课程,由颜楚杰和古卫主讲,向他这样的基层指挥官讲授了一些基本的野战、城战防御技巧。当然这些措施在后来的作战中有绝大部分都并没有用到,因为南越的军队甚至根本没办法冲到防线前面,远远地就被各种远程火力打倒了。 “守城是不能光站在城墙上去守,你只看到这里的墙太矮,没法布置我们熟悉的立体火力网,但其实换一个思路就能解决这个问题。”萧良把刚才画地图的纸竖立起来:“这是寨墙,我们把部队布置到寨墙外面,这不就有了立体火力网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331.第331章 李家庄的战前准备 没等天黑,李魄便组织人手给停在沙湾水道的“探索号”送来了热食饭菜,还专门杀了一头猪犒劳远道而来的海汉民兵。待天黑之后,确定周围的围观民众都已经散去,四连的民兵们才整队下船,带着一部分作战物资开进了李家庄。而水兵们则是在岸边就地扎营,以便在需要时可以立刻登船。 李家庄在方圆几十里内算是首屈一指的大庄,庄内有居民四百余户,共一千四百余人。其中七成居民都是李氏后裔,祖祖辈辈生活在此,多数都是以务农为生。两百多前李继峰这一房的先人选择另辟蹊径从事经商,之后慢慢便发展出了“福瑞丰”这个连锁大商行。从“福瑞丰”发迹开始,李继峰这一房便成了李家庄的主事人,不管是李家庄的地方性事务还是李氏族内的各种宗族事务,基本都是由李继峰这一房的当家人说了算。 最近关于近期将有流寇来袭的传言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李家庄也有点人心惶惶。李继峰虽然人在广州,但还是很明智地将李家民团悉数调回到庄上,又把二儿子也派回来主持事务,这才让民间的各种质疑和担心的声音少了一些。 四连队伍在带领下悄无声息地进了庄子,或许是萧良之前下达的命令起了作用,庄内所有的住所都是关门闭户,街道上每隔数米便有李家民团的人在站岗,看样子已经是施行了宵禁。为了迎接海汉援军的到来,李魄紧赶慢赶地在庄里腾出了一个最大的院落给他们当驻地,四连到达的时候,李家的仆人们还在进进出出地收拾地方,毕竟一次要安置这么多人的食宿生活,需要准备的东西的确挺多。 萧良和陈一鑫在院落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李魄寸步不离的跟在后面,等着对方提出整改意见——只要是这帮海汉人看过的地方,一定会挑出毛病来,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定式。 “厕所要扩建,百十来号人住这里,就这么两个茅坑哪里够用……还有,每日都要安排人清扫干净,以免发生疫情。” 李魄连声应道:“是是是,在下会安排好的。” “睡地铺不行,就算找不到这么多床,也得用砖石把床板垫起来,不能直接睡地上!至于被褥,我们都自带了,就不用你们额外再准备了。” “好好好,在下这便让人去多准备一些床板。” “厨房这脏得……算了,明天开始,我们的伙食不能由同一个厨房供应,另外厨子要身体健康没病的,懂吗?” “懂懂懂,这次在下特地从广州请了几个酒楼厨子回来,萧中尉尽管放心。”李魄早先叫“军爷”被萧良训了一顿,现在也已经跟着改口叫军衔了。 两人巡视完院落,挑了七八处需要整改的地方,李魄都一一应下了。好在都是些细小的改动,倒也不需要推墙打洞之类的大动作,执行起来也不算很麻烦。 “给你们提供消息的人,能不能让我们见见?”回到由堂屋改成的指挥中心,萧良立刻又提出了新的要求。 “那请两位稍等,在下这便去叫人传唤。”李魄并没有回绝萧良的要求,一口便答应下来。 过了一会儿,李魄领来一名相貌普通的年轻男子,这人在几天前自行来到李家庄找到庄上的主事人,声称有流寇进攻的消息卖给李家庄。这人在拿到了二百两银子之后,便将自己掌握的一些消息说了。不过为了确认这些消息属实,这人也被暂时软禁在了庄里。 当然李家获得消息的渠道并非只此一条,正是因为从其他秘密渠道获得的消息与此人所说的内容相符,李家认为可信度极高,才向海汉提出了求援。 作为直接参与行动的军方人员,萧良对于李家的盘问技巧并不完全信任,因此坚持要亲自审一审消息提供者。当然鉴于对方是为了钱财主动求合作的态度,上刑之类的手段就不需要了。萧良主要的目的,还是尽量多掌握一些李家可能忽略掉的细节,并且验证这些信息的可信度是否值得防御力量提前进行有针对性的布置。 这次的闻讯一次持续到午夜,根据萧良的判断,基本能够确定消息属实,但关于流寇届时将会如何攻打李家庄,由于当事人已经脱离了流寇队伍,因此也无法进行预判,难以提前作出针对性的布置,只能靠防御部队自行发挥了。 让李魄把人带走之后,萧良跟陈一鑫开始商量战略安排:“汇总一下我们现在能够确定的事情,第一,流寇将于农历四月廿四,也就是本月二十七日之前发动对李家庄的攻势,今天已经是二十二日,我们顶多还有五天的准备时间。第二,参与这次进攻的流寇兵力大概不会少于两千人,至于上限就很难判断,因为各支流寇势力还在串联当中,或许最后会来四五千也难说,我们要做好苦战的准备。第三,我们可用的主要兵力是四连加上李家民团,还有河边的‘探索号’,总计大概四百人上下,而我们的援军最快也得在二十八九日才能赶到番禺,在那之前我们就只能靠自己了。” “如果是正面交手,我们现有的部队要打垮几千人的土匪应该问题不大。我唯一担心的是对手会分兵从四面发起围攻,而我们的兵力太少,显然不适合分兵作战。”陈一鑫有些担忧地说道。 “不不不,你只看到了兵力上的劣势,但没有考虑到另一个问题。在战场上,指挥的效率跟作战效果是息息相关的,对方如果分兵攻打,你觉得他们如何能做到步调统一?”萧良再次拿出了先前画的李家庄平面草图:“李家庄的布局基本是一个矩形,我们就假设对方分兵同时攻打相邻的两个方向好了,对方两支部队之间的距离至少在一千五百米到两千米之间,你觉得以土匪流寇的作战水平,在这个距离上如何实现即时的信息沟通?他们的手段顶多就是凭借锣鼓加上旗号来表示进攻或者后撤,但要表达更复杂的指挥信息,要协同行动,凭这些原始的手段能做到吗?” “这恐怕很难。”陈一鑫隐隐有点明白了萧良的意思:“即便是我们的部队,在没有接受专门训练的情况下也难以在这样的距离下保持作战行动的一致性。如果对手同时从多个方向发起进攻,那战场信息沟通不畅反倒会成为他们的一大劣势。” “没错。而这个劣势对我们来说是不存在的。”萧良轻轻晃了晃手里的步话机:“我们在指挥上的效率就足以弥补兵力上的劣势了。当然了,仅仅只靠这个是不够的,除了武器装备之外,我们的军事理论水平也要比对手足足领先了四百年,借着这个机会,我们可以好好给李家民团演示一下什么才是作战!” 军警部大部分在岗的作战人员都直接参与了前次的安南战役,但远在广州的萧良和虞尧二人却因为职务所限,错过了这次立下军功的机会。而这次李家主动找上门求海汉出兵救援,对他们来说可谓是一次绝佳的表现机会。但由于驻广办也需要驻留军事人员,两人当中不得不有一人留下来看家,最后还是执委会点将解决了这个难题,幸运的萧良得以出现在李家庄成为作战指挥官,而他也决心要在此次战斗中打出漂亮的战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第二天一早,一些扮成普通百姓模样的年轻男子便分批离开了李家庄。这些人都是李家民团的民兵,他们按照萧良的命令,乔装之后结队外出打探军情,以便在第一时间掌握到流寇的通向。萧良交给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并不需要他们去打听流寇行动的详细情况,只要知道附近二三十里内哪里有大股的武装人员开始集结,然后将消息回报就可以了。这一侦察行动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出击来犯的流寇,而是让庄上的防御部队能够有提前进入战备状态的反应时间而已。 萧良和陈一鑫则是分头开始在东南西北几处进出李家庄的交通要道布置修建防御工事,为此李魄对庄上的民众进行了紧急动员,但凡家里有劳力的都必须出工参与。而老弱妇女也全都动员起来,作为后勤人员参与到这次的防御作战中来。 在李家庄对外的四条主要通道附近,萧良打算都要修筑起简易的土制炮台,用来布置重型火力装备。作为早期的海汉武器经销商,李家在海汉人的默许之下,自己也留了几门小型6磅炮在庄子里,这次也总算是有机会能派上用场了。而除此之外,海汉民团也不是打着空手来的,他们也同样带来了一批威力强大的武器。 这次“探索号”北上的时候,将军委原本配发给大万山岛岸防工事的十门火炮连带弹药也给全部装了过来。因为用途不同,这些12磅火炮的身管长度要比陆军使用的版本长出两尺,射程也比同口径陆军炮超出近半,几乎是李家庄那几门6磅小炮的一倍了。但缺陷是因为这些岸防炮的设计初衷是在永固炮台上安装,并没有配备相应的活动炮架,所以架设和移动起来会比较麻烦。 萧良准备把这十几门火炮集中布置到敌人最有可能出现的西、北两个方向,以形成密集火力优势。庄子东边因为距离珠江仅有数里,水利条件较好,几乎都是种植的水稻作物,放眼望去全是无边无尽的泥塘,敌方从这边发起大规模进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庄子南边距离沙湾水道还不到两里地,如果敌方敢在江岸边集结大队伍,那就等着吃“探索号”上发射的炮弹吧。 除了炮台之外,在几处进出庄子的关口外面,民工们还将修建起一道稍矮的土坯胸墙,届时布置在土墙之外的火枪部队,就将以这道胸墙为掩护,利用武器的射程优势对来犯的敌人进行射击。 为了以防万一,多余的劳力在庄子内部的街道上也开始修筑各种街垒,搬运各种木架砖石,将一些小巷子给堵住,只留出一两条在庄内快速调兵需要用得到的主通道。如果战事不利,火枪部队退入到庄子里进行巷战,也同样能够坚持较长的抵抗时间。援军到达李家庄的第二天,整个李家庄就变成了一个大工地。 当天中午,李继峰带着小儿子李奈、管事贺强,押运着一批物资回到了李家庄。这样一来,李家的重要人物除了李继峰常驻在福建的大儿子李发之外,基本都回到了李家庄上,也充分表现出了他们要与李家庄共存亡的决心。 “李继峰还是有点魄力的!”萧良对于李继峰赶在开战之前回到李家庄的表现给予了肯定。如果是胆小怕事的人,这个节骨眼上肯定会躲在安全的广州城里,等待事情过去之后再作打算。即便李家庄被流寇攻破,只要“福瑞丰”李家还在,那终究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要是在李家庄被人一锅给端了,那事情可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好歹也是家大业大的民营企业家,随便放在哪个时代来看也算是成功人士了,没点魄力肯定是到不了今天这个高度的。”陈一鑫也跟着打趣道。 李继峰回到庄上的第一件事,便是当众宣布拿出五千两银子,重奖参与此次防御战的李家民团士兵,而且这还只是战前鼓舞士气的奖励,战后还另有封赏。这重奖一出,果然民众的情绪也都高涨起来——这些民团兵几乎都是出身于李家庄,这笔奖励基本上家家户户都能沾到一些油水。 李继峰办的第二件事,便是将这两天封庄之后清查到的一些身份不明的外来人员拉出来处理。在昨天开始全面封锁李家庄进出通道之后,庄内总共查获外来人员十七人,其中有几人是来李家庄走亲访友,或是长期在李家庄附近活动的货郎商贩,很快被排除了嫌疑。但仍有七人的来历和意图很可疑,在庄上又没有任何人可以为其作证,于是便被当成了流寇的奸细抓了起来。 那些流寇就算再怎么业余,攻打李家庄这样大的庄子,肯定也会提前派人进庄侦察。抓住这几个家伙当中有没有冤枉的,谁都不敢肯定,但如果全都放了,那倒是肯定会有漏网之鱼。 照李继峰的意思,现在审不审也没多大的必要了,就应该动用私刑把这几个有嫌疑的家伙直接打到死,但陈一鑫劝阻了他的做法:“何必伤及无辜,给我一炷香的时间,我就把奸细全都挑出来。” 李继峰虽然对这个细皮嫩肉的海汉军官是否有这本事还将信将疑,但还是给了他这个面子。陈一鑫和萧良嘀咕了几句,又将手下的几个得力人员叫到一起吩咐一番,便将这七名嫌犯分别提走了。 不过片刻工夫,陈一鑫等人回到现场,互相一核对信息,便迅速确定了其中有四人是流寇派来的探子。李继峰见状奇道:“陈中尉是如何得知这几人便是奸细?” “很简单,我和同事分别提审这些人,并告诉他们,谁先招出同党,谁就不用死。”陈一鑫指了指被招出来的几个人道:“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结果这四个人没一个嘴硬的,全都招了。探子就他们四个,李老板你看着处理吧。” 陈一鑫的这一招简单之极,但又直指人性弱点。如果直接拷问这几人,或许会有屈打成招又或是死活不招的状况出现,但这么分开一审,谁都不敢保证除了自己之外的另几名同伙会不会贪生怕死,能不能坚守秘密。在这种情况之下,最有把握保住性命的办法并不是守口如瓶打死不招,而是要比同伙们招得更快更彻底! 这些探子并非受过针对性训练的专业人员,以前也不过是乡下农民而已,论胆识、头脑都根本架不住陈一鑫的这种审法,权衡利弊之后全都选择了立刻招供。而大家审出来的结果互相一比对,自然就很容易确定哪几个人是探子了。 “那若是这四名探子全都指认那无辜的三人,岂不是就冤枉好人了?”旁听了陈一鑫解说的李奈忍不住问道。 陈一鑫笑笑道:“你说的这种可能的确存在,但关键是他们没有慢慢去想明白其中道理的时间。对他们而言,当时只有两种选择,自己招,活;别人招,死。生死关头,你是信自己还是信别人?” 李奈恍然道:“原来如此,在下受教了!” 几名探子立刻被押了下去,等待他们的将是漫长的囚禁,如果运气足够好,没有在这段时间内被李家庄的人虐待至死,那么他们或许还有机会活着离开这里,被运到海南岛或者北越去服苦役。而其他的外来人员出于保密需要也只能暂时留在这里,待战事结束之后才能离开李家庄。 第二卷扩张之路 332.第332章 肥肉与陷阱 李家庄工地上一片热火朝天的时候,在离此以西四十里地的北窑镇上某间茶铺里,却有一伙人心急如焚。为首这人方脸阔鼻,目露凶光,重重地将茶碗掼到桌上:“李毛仔,老子在此等了一天一夜,为何还无消息?” 被称作李毛仔的年轻后生连忙应道:“廖老大,想是庄上出了什么变故,耽搁了他们回来的行程。” “耽搁他们的行程是小事,耽搁老子的行程是大事!”廖老大盯着李毛仔道:“这李家庄可是你小子鼓动大伙儿来的,老子手下这两千多弟兄都是从清远、从化带过来的,一天的吃喝拉撒就得好几百两银子,要是有什么变故,这钱就得你来补上了!” “廖老大不必担心,那李家庄上的壮丁团练,大多都被李继峰这个老家伙带去了广州,庄上的丁口不过四五百人而已,如何干得过如狼似虎的兄弟们?再说还有韶州府、肇庆府和惠州府的同道兄弟帮手,打下这小小的李家庄肯定是手到擒来啊!”李毛仔赶紧辩解道:“就算派去李家庄探听虚实那几个人赶不回来,就凭廖老大的实力,这李家庄也能照打不误!” 那廖老大听了这番吹捧之后心情似乎稍微好了一点,哼了一声道:“最好是如你所说,要是有什么岔子,老子第一个就把你先砍了祭旗!” 这个廖老大便是天启三年在广州府从化县聚众闹事的匪首之一廖大鼻,他原本只是个烧炭工,因为与工头起了冲突,一怒杀人,然后索性便纠结一帮亡命徒落草为寇。在这几年中虽然也被官府派兵剿过好几次,但廖大鼻带着部属一直在从化、增城、龙门、清远等县打游击,随着广东省内年年灾害不断,官府的剿匪力度也越来越弱,而廖大鼻这样的土匪流寇却是越打越多。 从天启四年开始,廖大鼻便带着手下的匪帮在广东境内四处劫掠,专挑那种远离城镇的村寨下手,几年下来,他已经成了广东绿林中闻名遐迩的人物。不过以前廖大鼻一向只在广州城以北的地区活动,这还是第一次南下做买卖,而且动手的地方距离广州城并不算太远,因此廖大鼻也没像以前那样直接聚众攻打,而是让部下小心翼翼地分批潜入附近地区,还派了人手去李家庄打探消息。 之所以廖大鼻会绕过广州城,特地跑到南边来动手,就不得不提到这个李毛仔了。这个李毛仔原本就是出身于李家庄,也算是李氏旁支的血脉,不过因为他从小就好吃懒做,又喜欢偷鸡摸狗,在李家庄的名声并不好。早几个月的时候,李毛仔想摸进宗祠银库中捞点外快,结果被当场抓获,几个长老商量之后便将他开除了李氏籍贯,打了一顿之后扔到庄外,并勒令他离开此地不得再回来。 怀恨在心的李毛仔在外面漂泊了一段时间之后,阴差阳错地就混进了廖大鼻的土匪队伍里,在亲自参与了几次洗劫村寨的行动之后,李毛仔认为自己报仇的机会已经来了。 李毛仔找到廖大鼻,建议他率众攻打位于番禺的李家庄,理由也很简单,因为李家庄的银库中存放着李家多年经营所得的积蓄——照李毛仔的说法,估计不会少于五十万两银子。 换作别家,廖大鼻未必会信,但如果对象是李家庄的话,那倒是有几分可信度。“福瑞丰”在广东省内开有多家分号,生意之大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加之近期大量出售市面上非常紧俏的海汉货,赚得盆满钵满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廖大鼻的部下去年曾经在清远洗劫过“福瑞丰”的一家分号,收获的现银就有两千两之多,如果是“福瑞丰”的宗族银库所在,那存有几十万两银子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而李毛仔的出身,也为他的说法增加了不少可信度。他在李家庄生活了二十多年,对于李家庄里里外外的状况一清二楚,廖大鼻对他再三盘问细节之后,可以确定他所说的情况基本属实,因而对李家庄这块肥肉便动了心。 李家庄所在的番禺县虽然并非廖大鼻的主要活动区域,但想到有几十万两银子放在那里等着自己去取,廖大鼻就觉得难以忍受这种诱惑。他起事至今已经有几年时间,手下也有了两千多人,论实力也算是一方豪强。但人多了之后费用也随之增加,要保持战斗力那也是得拿钱去养的,几千张嘴要吃饭要穿衣要武装,这花费可不是小数目,而打劫村寨虽然容易得手,但收获跟风险是成正比的,洗劫一个村子往往收获很有限,多半就只能抢些粮草回来,而这又是消耗得最快的物资,抢几千斤粮食回来几天就吃完了。 廖大鼻早就已经在物色更高级的目标,只是实力所限,攻打县城这种事他暂时还是不敢做的,只能将眼光放在一些较为富庶的庄园寨堡上,而李毛仔的提议正好就给了他一个合适的下手的目标。 照李毛仔的说法,李家庄的团练现在已经被“福瑞丰”的老板带去了广州城,当地现有的防卫措施极其薄弱。但考虑到异地作战的种种不确定因素,外粗内细的廖大鼻还是决定给同道们发邀请函,一起出兵攻打李家庄。廖大鼻与其他几股势力商定,得手之后,主事的廖大鼻一伙分得全部钱财的一半,其他势力则瓜分剩下的另外一半。 为了确保能够万无一失,廖大鼻还提前几天便派出数名探子,乔装打扮之后潜入李家庄打探消息,但昨天便已经到了约定的返回时间,几个探子却统统没有出现在北窖镇,这一异常情况让廖大鼻微微有些不安。但事情都已经走到现在这一步了,总不可能这么远过来一趟,什么都没干就把队伍又拉回老家去吧?前几天虽然在顺德县攻破了一处村子,但缴获的那点粮草财物实在太少,完全抵不过这次行动的消耗,不把这李家庄拿下来,廖大鼻如何能甘心退走? 廖大鼻思前想后考虑了半晌,最后作出决定,仍然照之前约定的计划,两天之后向李家庄发起进攻。就算对方已经有所警觉,廖大鼻认为自己仍可以凭借兵力的优势拿下这个庄子。以现在已经约定的几家势力,总兵力已经超过四千,就算要攻打县城都够了,打这么一个丁口不过几百的小庄子难道还会有什么岔子? 大明崇祯元年四月廿三日,1628年五月二十六日,广州府番禺县李家庄。前几日分头派出去的侦查人员已经陆续返回庄上,目前可以确定的是,最近几日在李家庄以北、以南数十里处都有大量身份不明人员在进行集结,根据作战指挥部的判断,土匪势力向李家庄发起进攻,应该便是最近一两天的事情了。萧良作为本地最高指挥官,也已经下达了进入一级战备状态的命令。 一大早李家的下人们便送来了热腾腾的早餐,有米粥和油饼,作战人员在吃过早饭之后,便开始陆续进入到防御位置。李家庄庄内最高的建筑,李继峰家三层楼高的房顶上,布置了专门的了望哨,从这个制高点利用望远镜,可以将李家庄附近方圆七八里之内的状况一览无余。 进入作战位置的民兵们在班长的命令下,开始最后一次检查武器。炮兵们也掀掉了一直盖在炮位上的油布,露出了黑黝黝的大杀器。本地的民众则是按照指挥部的要求,分别组织了辎重队和救护队,准备好了运送作战物资的小推车和输送伤员的担架,在庄内集结待命。 停靠在沙湾水道边的“探索号”天亮前便已经悄然离开,它并不是要避开这场战斗,而是要巡视李家庄周边的沙湾水道和珠江,防止对手从意想不到的位置发起大规模的渡江攻势——尽管土匪能够组织起这种攻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指挥部认为还是要防患于未然。 上午约莫十点,了望哨发现东北方向大概七八里开外的地方,出现了约莫在千人规模的队伍,朝着李家庄行进而来。大约十分钟之后,西边相同距离上出现了另一支人数更多的队伍,行进的方向同样也是李家庄。 “对手出现了!”萧良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一点畏惧的神情都没有,反倒是满满的兴奋:“发电报给驻广办和我们的援军,告知他们敌人已经出现,我方进入战斗状态。” “援军至少还得有一天以上的时间才能赶到这里。”陈一鑫应道:“昨晚联络的时候,他们距离大万山岛都还有三四十海里航程,看样子是赶不上这一仗了。” “少点人分功劳也不见得是坏事。”萧良拿起桌上的军帽戴到头上:“轮到我们表演的时候了,打个漂亮仗吧!” “那必须的!”陈一鑫也整了整自己的军服,然后大步走出了指挥部。 按照两人商量好的分工,李家庄北边由陈一鑫带领的海汉民团四连作为防守主力,而萧良则是带着隶属驻广办的一个排民兵,与李家民团协同防御极有可能是对手主攻方向的西侧。至于东面和南面因为地形并不适合攻方展开队伍,只布置了少量武装人员作为观察哨,防止对方的零星偷袭。 相比海汉军官们的轻松自信,李家父子此时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虽然他们都很清楚海汉军队的实力远远在土匪流寇之上,但事到临头还是有些难以抑制的慌张情绪。 即便是老成的李继峰也忍不住再次开口问道:“老三,海汉这帮人的战力,真是如你所说的那般强悍吧?” 李奈苦笑道:“爹,这话你今天已经问了八次了!” “哦?是吗?为父只是想确认一下罢了……”李继峰也自觉有点失态,打了个哈哈把话带过去。 “爹,有海汉民团在此,那些土匪流寇绝无可能讨得了便宜!”李奈对于海汉民团的信心显然要比他老爹多得多。 李奈虽然没有亲赴安南目睹海汉民团在正规战场上的表现,但周年庆时举行的两栖登陆实弹军演却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以海汉武器的杀伤力和海汉民团的作战能力,李奈不认为乌合之众的流寇能够在正面战场上抗衡海汉民团的火力打击——哪怕双方的兵力相差了十倍,也无法改变这一局面。 “如此甚好!”李继峰在屋里踱了几个来回,便听贺强在门外报告道:“老爷,海汉军官都出发了!” 李继峰快步走到门口问道:“贼人出现了?” “大概是出现了,刚才萧中尉和陈中尉已经离开指挥部,分头去了北边和西边。”贺强躬身应道。 “那必定是贼人现身了!”李继峰也跨出了门口:“老三,快随我去阵前观战!” “老爹你可小心点!”李奈见状连忙追了出去。 相比以逸待劳的防御一方,长途跋涉而来的进攻方显然就没那么轻松了。李毛仔摸摸空荡荡的肚子,只能把手里的长枪当作拐杖杵着前行,以求节省一点体力。 为了不在事前露出痕迹让目标警觉,廖大鼻这一路人马昨晚在距离李家庄大约十五里地的一处野地宿营,天当被地当床混了一夜,早上起来很多人都是腰酸背疼。而早饭也是寒酸得紧,野菜粥清得几乎能照出人影来,每个人才分一小碟连垫底都不够,李毛仔拿着往嘴里一倒就没了。 这其实也不是廖大鼻吝啬,实在是粮草不济,不得已而为之。他们半个月之前从清远出发,向西绕了个弧度避开广州城,行程四百多里,带的几千斤粮草早就吃完了。如果不是一路上劫了几个村庄,弄了些粮草,这支队伍没等打下李家庄恐怕就得要去讨饭为生了。 当然了,另外几支来自惠州府、韶州府和肇庆府的土匪队伍比他们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几百上千人的队伍要跨州跨府的行军打仗,对于这些草莽出身的家伙来说实在是太复杂的任务。食宿安排、粮草调配、行军路线的确定、行军过程中的前后联络……当这些土匪们踏上征途的时候,才知道想要征战天下远远不是守着山头打劫过路客商那么简单。仅仅只是几百里的行军路线,便已经磨掉了这些土匪队伍至少三分之一的战斗力。 不过土匪们自然会把自己在途中所受的苦难,全都记在了这次的目标头上,等攻破这个庄子之后,那必须得抢个够本才行。因此虽然队伍中抱怨声不断,却没有任何一人停下脚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红着眼睛继续朝着目的地前进。 但李毛仔的心里却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安,昨晚宿营的地方其实就已经是李家庄的势力范围了,如果不出意外,今天出发之后应该就能看到李家庄的人到附近的田地中劳作,然而一路行来却是一片没有人烟的田野,往日在田间劳作的农人竟然全都不见了踪影。距离李家庄还有五六里地了,然而前些天派去庄里打探消息的人却仍是一个都没有出现,李毛仔不禁猜测这些人是不是被李家发现之后抓起来了。如果真是被抓起来了,那李家庄上岂不是早就有了准备? 想到这点,李毛仔决定要去提醒廖大鼻小心一点,免得中了廖大鼻的圈套。骑在一匹骟马上的廖大鼻听了李毛仔的汇报之后,冷笑着应道:“你以为老子没发现不对吗?几百户人的庄子,方圆十里内连个活人都看不到,这不是活见鬼就是人家早有防备了!你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李家庄上没有壮丁团练,等下你小子就去带头冲阵!” 李毛仔很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心中暗自后悔自己多嘴,发现不对劲早早地躲到一边就好,干嘛去出这个头,让廖大鼻把怨气转移到自己头上。要是李家庄已经得到了消息,那李家民团多半就埋伏在庄里等着这帮土匪前去攻打。廖大鼻不知道李家民团的厉害,李毛仔可是亲眼见识过的——清一色的海汉火绳枪,配备很可能比大明官军还好,而且训练他们的教官也是从琼州岛那边的海汉人大本营派过来的,学的全是海汉人的战法,据说十分厉害。莫说这廖大鼻带的土匪,就算是官军来了,恐怕也很难讨得了好去。 这帮子土匪连弓箭都没有几支,如何应对杀人于百步之外的火绳枪?还要对着民团的火枪冲阵,那不是闲自己死得不够快?李毛仔心里暗自盘算利弊,默默考虑该如何避开这场祸事。 按照几股土匪势力事前的约定,廖大鼻和来自肇庆府的一股土匪合力攻打西侧,而韶州府的赖丁髻和惠州府的张唯冲,则是负责攻打庄子的北面。除此之外,还有从南面新会县来的一支水匪,他们乘船由南而来,从沙湾水道一侧向李家庄南面发动攻势。而唯一空出来的李家庄东面不远便是珠江,就算李家庄的人往外面逃也逃不了太远。能在这次的攻势中联合多股势力用上这围三阙一的战术,廖大鼻自认已经达到了个人征战史的巅峰。 第二卷扩张之路 333.第333章 水陆并进 广州城以南至珠江口的沿海地区,水系密布,水上交通远比陆路更为便利,从新会出发的这股水匪,驾船由西江逆流北上,经东海水道、容桂水道、潭州水道,花了几个昼夜的时间航行百余里,才进入到了番禺县内的沙湾水道。前两日在北窑镇,新会水匪的头目曾阿牛已经与廖大鼻碰过头,商定了进攻方案。昨晚这支由二十多艘大小船只组成的队伍,已经抵达距离李家庄码头不足十里的地方,当夜就驻扎在沙湾水道的一条河岔中。 对于番禺的李家庄,匪首曾阿牛也是略有所闻的,而且他所知的情况恐怕比廖大鼻还更多一点。近半年市面上出现了一种价格只有官盐三分之二的精制私盐,据说这种十分畅销的私盐,便是从李家庄卖出来的。李家庄那地方并没有盐场,这私盐是怎么出来的,曾阿牛并不知道其中的奥秘,但有一点他很明白——盐商这两个字基本就可以跟银子划等号了。既然李家庄在做私盐买卖,那这个庄子里的财富自然也会十分可观了。 相比廖大鼻的实力,曾阿牛这为数三百来人的队伍远远不够看,因此攻击行动的主力仍是以廖大鼻为首的几股土匪,而曾阿牛的任务便是从沙湾水道一侧靠近李家庄伺机而动,策应在另外两个方向攻打李家庄的主力。另外破庄之后,曾阿牛的船队也要承担起一部分的运输任务,以便尽快将各种缴获的物资运离事发地。 曾阿牛想的更多一些,说不定运气好就在沙湾水道上截到了李家庄的运盐船,弄清楚李家庄私盐的来源之后,下次就直接带着人去抢盐场。相比攻打李家庄这种堡寨,抢劫盐场可就容易多了,而且李家庄的私盐来路不正,抢完了对方多半也不敢报官。 或许是老天爷听到了曾阿牛的心愿,在驶近李家庄码头的时候,这伙人真的远远便看到了河面上有一艘模样奇怪的大船正在缓慢行进。 “天助我也!亮旗号!靠过去,快靠过去!”曾阿牛惊喜之下,也不去细想这船究竟是不是李家庄的运盐船,这么大的海船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沙湾河道里,肯定是给李家庄拉货的。既然如此,那就先抢下来再说! 距此五六里之外的地方,廖大鼻并不知道自己的盟友居然已经在水上抢先开始动手了,他此时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发起进攻的命令。 准备攻打李家庄的各路“好汉”停在了庄子两里地之外,而李家庄却是一片寂静,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从今天早上出发到现在,这一路上就没有看到过一个活人,这种诡异的情况已经不是少数聪明人才察觉到了,基本上所有人都发现了不对劲。但要他们就此折返放弃这次的行动,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对此甘心。 李家庄外围有一圈七尺到一丈高等不等的土墙,因此庄子里的情形,在外面基本是看不到的。而进出庄子的几条道路口,也都修筑了一道齐胸高的土墙挡住了大部分视野——从土色来看,这道胸墙明显是才修筑不久。胸墙前面大约二十步左右的地方,还有一圈弧形的木桩钉在地面上,木桩之间似乎连着铁丝麻绳之类的物事,看样子也是某种减缓进攻速度的防御手段。很显然,李家庄至少提前数天便已经收到了风声,并且还赶在前面抢筑了一些防御工事。至于庄内是否已布置了防御力量,廖大鼻并不打算去猜测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李家庄的人并不打算束手就擒,这让廖大鼻在失望之余又多了几分愤怒——你们这些愚蠢的乡民,以为多砌一道土墙就能阻挡这次的进攻?这些防御手段的唯一作用就是让这个庄子里的人在被攻破之后遭受到更为惨烈的报复而已! 廖大鼻望向东北面,见盟友那边已经打出了黄色旗号,这是他们事前商量好的沟通手段,黄色代表准备就绪,而红色就代表发起进攻。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了。 “打旗,进攻!”廖大鼻用马鞭指向李家庄:“攻破此庄,每人赏纹银五两!擒获李继峰老贼者,赏银百两!” 旁边的鼓手立刻挥动木槌,擂响了战鼓,而旗手也放下了黄旗,换上了一面显眼的红旗。作为先头部队的三百名土匪,攥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开始朝着李家庄缓步行进。 廖大鼻作为这次攻打李家庄行动的牵头人,出的兵力最多,拿出来的装备也是最“强大”的一家,除了每个手下都会配发的刀枪类冷兵器之外,队伍中也不乏各种土制火铳,甚至还有少量从军中流出的鸟铳和三眼铳。可以说为了这次行动,廖大鼻基本上是把家当全都搬出来了。 这么做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能够顺利地拿下李家庄,更重要的是向同行们展示自己的实力,以便在战后的分赃中能够压制住某些不太服气的人。虽说动手前已经说好了廖大鼻要独占一半收益,但这种口头协议到时候能起到多大的约束作用却很难说,廖大鼻绝对不会把希望寄托在这帮跟自己一样见钱眼开的盟友身上,还是亮出实力才能更好地确保自己的利益。 东北方向的流寇势力看到廖大鼻这边已经开始发动了攻势,也同样擂鼓发兵,由北至南向李家庄发起了第一波进攻。而此时萧良正在胸墙后探出半个脑袋,用望远镜观察敌军动向,同时测算敌军的行军速度。 “大概还有十分钟左右会进入我们的步枪射程。完毕。”萧良通过步话机与在另一边指挥作战的陈一鑫沟通战场态势。 “明白。我这边的敌人行进速度与你那边基本同步。完毕。” “不要急着开火,放近点再打,注意合理隐藏实力,不要直接把人吓跑了。完毕。” “明白。完毕。” 萧良放下步话机,然后将李家民团的几个排长叫到身前叮嘱道:“你们没有得到命令之前,一枪都不要放,我们要的作战目标不是击退他们,而是要把他们打痛,打怕,把这些流寇土匪尽可能地消灭掉,明白了吗?” “是,长官!”几个排长立正挺胸应道。虽然接受海汉式军事训练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不过这几个民团军官已经隐隐开始模仿起海汉民团的作派了。海汉军人的威武气质,是这些刚刚放下锄头把拿起枪杆子的庄稼汉最为羡慕的特点之一,虽说服装、军备、待遇方面无法与海汉兵达到同等水平,但至少军中的上下级礼仪还是可以模仿一下的。 对于李家民团的这些民兵来说,他们还没有真正在正面战场上进行作战的经历,即便是有海汉的援军赶来,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情绪。萧良的镇定自若给了他们更多的信心,正朝着李家庄行进而来的敌人,似乎已经变成了应声而倒的靶子,看起来也没那么可怕了。 “陈中尉,这应该能应付得下来吧?”探出头看过对面的状况之后,刚刚赶到第一线督战的李继峰还是有些忐忑地向陈一鑫问道。 陈一鑫笑了笑道:“李老板,你完全不用担心,这些土匪还不如我们在安南打过的猴子兵有战斗力,等着看戏吧!对了,你们到后面一点去观战,不要挡着了位置。” “既然如此,老夫便先行告退了!还望陈中尉能多多杀敌,待战后老夫自有重谢!”李继峰朝陈一鑫作了个揖之后,才退了下去。 “四连一排、二排,进入战斗位置。三排、四排,做好战斗准备!”陈一鑫送走李继峰之后,便下达了作战命令。 土匪的先头部队已经能够看到进出李家庄路口的土坯胸墙后有人影移动,但由于视线角度关系,他们无法观察到更详细的状况,也只能继续闷着头前进。 然而最先打响的战斗并没有发生在李家庄的防线,而是沙湾水道的河面上。曾阿牛的船队发现了三里外的那艘大海船之后,便开始加快船速,试图靠过去之后俘获这艘来历不明的船只——这船可不会算在李家庄的缴获里面,曾阿牛也不用跟别的势力瓜分这艘船上的所得。 “光是这艘大船,至少就得值个千把两银子了……嗯,就是船帆有点奇怪啊……”曾阿牛很是兴奋地打量着远处的目标,心中已经将其提前当作了自己的战利品。 而这艘怪船上的船员显然也已经发现了曾阿牛的船队,一阵尖利的铜哨声在船上响起,接着便见这艘船很快调整了风帆的方向,甲板上也能看到有船员在来回奔走。 “想跑?看你们能不能跑得了!”曾阿牛对于对方的迟钝很是鄙视,大船想要在这不到一里宽的河道上调头,可不是三两下就能完成的事情,等这艘船调过头的时候,自己的船队早就已经围上去了。虽说那艘海船的体积比自己手下这些小船要大得多,但只要被小船给围住了四周,各种搭钩钉杆一上,那就别想再轻易挣脱了。 “老大,好像不对啊!”站在曾阿牛后面的副手突然出声道:“这船好像没打算要调头……” 曾阿牛凝神再看,果然这船调整风帆之后加快了航速,却丝毫没有改变方向的意思,直愣愣地朝着自己的船队冲了过来。曾阿牛手下的这些船当中最大的都不到一百料,多数都是小型的民船甚至是打渔船,这些平日在内河水系中中使用的小型船只,如何能跟超过四百料的大型海船刚正面? 第一艘闪避不及被“探索号”拦腰撞上的贼人小船直接就被船艏刀刃一般的钢制撞角切成两半,然后迅速地沉入了河中。由于双方的块头相差太过悬殊,“探索号”甚至连船身都没有抖动一下,如利刀切入黄油一般便直接冲了过去,接着又将另一艘船的船尾切掉了一半。 “拦住它!快拦住它!”曾阿牛急得直跳脚,这还什么都没做,自己的船便废了两艘,也太欺负人了! 有贼人在“探索号”冲过旁边的时候,便抛出带着绳索的搭钩,试图要挂住这艘大船的船舷,但眼见着挂上了三四条绳索之后,还没来得及欢呼,大船船舷边便有船员探出半个身子,挥舞着两尺多长的战刀砍断了搭钩带着的绳索。 至于那些拿着竹杆搭钩和钉杆试图延缓一下大船行进速度的家伙,则是根本就拉不住大船的势头,要嘛一串人被拖下水,要嘛就只能放手,看着大船带着自己的家伙一起离开。而后面的船见势不妙,只能赶紧转开方向,尽可能先避开这个大煞星的冲撞再说。 于是曾阿牛这一行三百多人二十多条船,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条怪模怪样的大船杀了个通透,撞沉撞伤了五条船之后,头也不回地向西冲了过去。而仅仅这么一个回合,曾阿牛的船队便失去了近四分之一的战斗力,这怎能让他不暴跳如雷。 “这船是什么鬼!”曾阿牛望着“探索号”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调头调头,不去李家庄了,先把这艘船给抢下来!” 然而刚才这番混乱中有大量人员落水,又有撞伤和倾覆的船横在河面上,有人在急急忙忙地捞落水的人上船,有人在用撑杆撑开已经失去航行能力的船只,一时间河面上的状况混乱无比,根本就没有人听从曾阿牛的命令。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总算是清理好了战场,各艘幸存的船只陆续接到了曾阿牛的转向命令,于是船员们又七手八脚地调整船帆,开始搬舵转向。但就在这个时候,噩梦再次降临到这帮水匪头上。 “来了来了!老大你快看,那怪船又来了!” 曾阿牛听到呼叫声转头一看,见本已驶出视野的“探索号”调转方向,又从西边原路杀回来了。 “这船到底什么来头!我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曾阿牛简直要疯了,他此刻已经基本能够断定,这艘船可不是一般的货船了。 且不说这船外形的古怪之处,也不谈它为何船艏部分装有坚固的撞角设施,这艘船如果不是安心要找事,那么刚才一路撞出去之后,它就不应该再调头冲回来。这附近的水系十分发达,往西走蕉门水道或者潭州水道,都可以绕回到珠江口,届时就算有一百条小船,也很难在宽阔水域中再追上它。然后这么一艘大船没有选择回到熟悉的水域中,而是要在这狭窄的水道上来回冲杀,这不是安了心要跟自己作对吗? 眼看着手下的船队还在步调不一地调整方向,曾阿牛突然觉得有点绝望,手下这十几条小船,能经得起这个怪物如同犁田一般来来回回地犁上几趟? 而此时没等曾阿牛继续下达作战命令,船队就已经开始乱了。有的船试图加速调转方向以便迎击大船,有的船眼见已经来不及了,便准备继续往东行进,争取能在前方找到河岔之类的地方避开后面冲过来的大煞星,于是河面上再次陷入到了乱局之中。 此时北边的战场上隐隐地飘来了喊杀声,曾阿牛只能祈祷廖大鼻能够顺利地拿下李家庄,这样战后多少还能分到一点战利品弥补一下损失,否则这一趟买卖他可就真是血本无归了。 然而此时廖大鼻的表情也比曾阿牛好不到哪里去,刚才先头部队冲入百步距离之后,那道胸墙后面终于是冒出了人,以及伸出墙头的十几支火枪。一开始廖大鼻还没把这么点防御力量放在心上,火枪他也不是没玩过,厉害是厉害,普通人中一枪就会失去行动能力,但打完一发之后装填起来很是麻烦,在这个距离上顶多能放上两枪,自己的先头部队就能冲过去进行近距离作战了,到时候这火枪就是烧火棍,说不定还没菜刀好用。这么点就算能打倒十个八个人,也绝不可能阻止数百人的冲击。 然而对方开火之后的表现迅速地给了廖大鼻一个重重的嘴巴,枪声的频率显然要比他所预计的快了好几倍。而冲向胸墙的先头部队则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减少,每隔数次呼吸便能听到胸墙后的枪声响起,然后便看到冲在最前面的人倒下一片。短短百余步的距离,这帮人竟然就倒下去近半了! 廖大鼻也不是傻子,他迅速地判断出了一件事——防御方所拥有的火枪,可能远远不止他所看到的十来支。这样的发射速度,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胸墙后面躲着的火枪兵是分批上前射击。而这样的射击频率已经足以让冲阵的先头部队伤亡惨重了。 萧良站在胸墙后面,嘴里叼着一个铜哨。在这种火枪轰鸣的环境下,口头的指挥往往容易被枪声所掩盖,而尖利的哨声正好能够弥补这个不足。经过训练的火枪兵以轮转式的射击阵形依次进入射击位,根据指挥官的哨声长短变化,很容易就能掌握好射击的节奏。 第二卷扩张之路 334.第334章 一边倒的战局 萧良从广州带来的这一个排的民兵是三月才从胜利港派驻到广州,替换了最初派到广州的武装人员。与前一批人员有所不同的是,这批民兵可全都是上过安南战场,经过了实战考验的“老兵”,在面对敌人时也没有太多紧张的情绪。相比在安南战场上需要应付数以万计的南越军,这些灰头土脸的流寇根本就没被民兵们放在眼里。尽管双方的兵力有足足十倍的差距,但民兵们却没有多少紧张感,只是机械地按照萧良的哨声指挥,装填、瞄准、射击……不停重复着他们在日常训练中已经做过几千次的战术动作。 廖大鼻派出来的冲锋队基本都是胆大心黑的亡命之徒,但在他们过去攻打各种村寨的经历中,还从未遭遇过如此密集的远程火力打击。百步之内的冲锋,被那看不见摸不着的铅弹打倒了最前面的几十人之后,后面的人都有些懵了——说好的手到擒来,说好的没有抵抗呢? 终于有几个幸运的家伙冲到了近处的铁丝网,但这细细密密的铁丝网上密布着锋利的倒勾和铁片,稍稍一碰到就是皮破血流,虽说造成的伤势不重,但只要因此而延迟了向前的势头,立刻就被十几步之外的民兵们近距离补枪,而在这个距离上的射击,民兵们甚至连瞄准这个步骤都可以省略了,命中率远比射击奔跑中的目标高得多。于是就在这道仅仅齐胸高的蛇腹式铁丝网面前,土匪们变成了活靶子,毫无抵抗力地被铅弹一排排地击倒。 不得不说廖大鼻手下这些人还是很能拼命,即便面对着一边倒的屠杀,亡命徒们也没有选择退却,而是继续往上冲。终于有人踩着同伴的尸体,跃过了铁丝网,挥舞着手里的砍刀大叫着冲向胸墙。但很可惜的是,等待他的并非金银财宝,而是密密麻麻的丈二铁尖长矛。 没等这个倒霉鬼想好先格挡左边还是右边的攻击,就已经被七八支长矛同时戳中了身体。这些长矛兵都是李家民团的民兵,萧良并没有急于让他们拿上火枪充当远程火力,而是发了长矛让他们作为近距离作战的掩护力量。 这些土匪从两三百步之外就开始发动冲锋,跑到这里早就已经气喘吁吁手脚酸软,已经没什么气力搏斗,加之又是单打独斗,想要跟民兵结好队形的长矛阵厮杀完全就是送菜,几乎是来一个就戳翻一个。而以逸待劳的海汉民兵们则是不慌不忙地继续保持着射击节奏,对尚在努力翻越铁丝网的土匪们进行打击。 当土匪冲锋队的损失人数已经超过三分之二,眼看无望攻入庄子的幸存者们终于失去了继续送死的勇气,开始转头往回逃跑。萧良也没打算对逃亡者进行追击,让民兵们将枪口调转过来,对准还在负隅顽抗的几名土匪。一阵枪响之后,这几名顽匪也被当场击杀,土匪对李家庄西边发起的第一波攻击算是被彻底击溃了。 从胸墙近处到百步开外,土匪们的尸体沿途倒了一路,还有不少没有被伤到要害的人,倒在地上或惨叫或翻滚,情形十分凄惨。不过萧良对此毫不动容,只是立刻指挥民兵们整备待命,让后方的民夫上前清理战场,并对有所损坏的一段铁丝网进行重新加固。 而北面的战斗状况与此也相差无几,几支土匪联合起来拼凑出的冲锋队同样死伤惨重。燧发枪数量更为充足的四连将对手放到了三十米左右的距离上才开始集火射击,密集的火力在短短的一两分钟之内就夺走了上百人的性命。这边的冲锋队甚至都没有机会像西边的同道们那样,能够冲到胸墙前面与对手作近距离接触之后才被干掉,绝大多数人都倒在了铁丝网的前面。 第一波的交锋虽然死伤不少,但从时间上来看却不过只是短短的片刻而已,这样的伤亡率对于不过几千乌合之众的土匪流寇来说,着实是太重了一些。廖大鼻没等幸存的手下逃回阵中便已经怒不可遏:“李毛仔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呢?快把这个狗东西抓过来!” 不多时垂头丧气的李毛仔便被手下押了过来,不过没等廖大鼻发飙,李毛仔“噗通”一下就直接跪地上了:“廖老大,小的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子啊!求你大人大量,给小的一次机会啊!” “死伤这么多兄弟,你还敢求饶?老子若是给你机会,大家有谁会服气?”廖大鼻又恨又气,指着李毛仔骂道:“说什么李家庄没有壮丁,轻松便能拿下,这么多的火枪兵是天上掉下来的还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你这家伙是不是与官府串谋,故意引老子来这里,好让官兵设下埋伏剿杀我等兄弟?” 李毛仔一听这个帽子可就扣得大了,赶紧摇头分辩道:“绝无此事啊!廖老大,小的愿以性命担保,绝没有与任何人串谋,更不敢算计廖老大和各位兄弟啊!” “性命担保?好!好得很!”廖大鼻来回踱了几步,作出了决定:“下一轮便由你带人攻打!若是打不下来,你也不用回来了!” 廖大鼻这边正乱作一团的时候,从北边也来了使者,责问廖大鼻为何会遭遇如此之强的抵抗。廖大鼻只能推说这是李家庄的民团,待大家休整之后一起发动攻势,将手上的力量一股脑压上去,定能攻克李家庄。为了让盟友们不至于就此放弃,廖大鼻还给出了一个听起来非常充分的理由——这护庄民团如此拼命,还装备了火枪之类的利器,不就正好证明了庄里有大量的财富吗? 不过盟友们并不是这么好打发的,立刻便提出了要重新商议分赃比例。于是在前一轮溃败回来的伤兵还没有得到及时救治的状况之下,几家头领已经将眼前的战局暂时放到一边,通过使者来来回回开始讨价还价。而刚才在冲锋中死伤的人员,此刻已经被各家好汉们抛在脑后,成了彻彻底底的炮灰。 不过此时倒霉的可并不止廖大鼻和他的小伙伴们,在沙湾水道上试图捞点外快的曾阿牛,现在已经处于欲哭无泪的状态了。在经受了“探索号”来回两次的冲杀之后,曾阿牛辛辛苦苦从新会县老窝拉出来的这支船队基本就只剩了一半——这还是包括了被撞伤但没有散架的船在内。再看那艘耀武扬威的大怪船,除了船头两侧的水线部位有些许刮痕之外,根本就没什么显眼的外伤。 “老子这是招谁惹谁了!”曾阿牛一脸的愤懑,浑然忘了半个时辰之前,正是他自己下令要把“探索号”拿下。看着在远方河岔处缓缓调头的“探索号”,曾阿牛心中不禁一阵恶寒,扯起嗓子喊道:“撤!都撤!” 旁边副手问道:“老大,不等岸上廖大鼻他们了?” “还等个屁!人家一艘船就把水路锁死了,庄上难道会没点防备?廖大鼻这次多半都是踢到铁板了,他要死就让他去,老子命贵可不会奉陪!招呼兄弟们,赶紧撤!”曾阿牛的头脑显然要比廖大鼻清醒得多,虽然尚有一战之力,但还是果断选择了放弃。虽然自己手下这些小船拿“探索号”没有太好的办法,但想在这附近密集的水网中逃脱大船的追击,那其实还是挺容易的,毕竟在内河水道行驶的灵活性上,这海船远远不能与小船相比。 廖大鼻并不知道自己的盟友已经有人打了退堂鼓,他可不会像曾阿牛那么快就作出撤退的决定。这一战不管胜负如何,廖大鼻的人马要撤回到北边的老窝,路上至少也得五天左右的行程,这两千人上下的队伍人吃马嚼,所需的粮草补给都不是小数目,要是打不下李家庄,难道大伙儿要靠着一路讨口要饭回去?为今之计,当然是先安抚好其他盟友,然后集结大量兵力,再次攻打李家庄才是正题。 而李家庄庄子里的状况比起头两天备战时可就轻松多了,不管李奈事前怎么吹嘘海汉民团的战力超群,但本地百姓终究还是要看到实际的表现才会放心。而海汉民团的确不负众望,轻松就解决了对手第一轮的冲锋,打死打伤超过两百人,己方却连一个伤员都没有出现。什么战斗力?这就是活生生的战斗力啊! 李继峰此时也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镇定模样,指挥着下人将热茶送到阵地上,供民团士兵们解渴。 “贵军果然战力出众,这流寇土匪,真如土鸡瓦狗一般,在贵军面前简直不堪一击啊!”李继峰趁着萧良从第一线退下来休息的工夫,赶紧上前送上一顶高帽。 “李老板过奖了。”萧良微微一笑,却并没有要谦虚几句的意思。在萧良眼中看来,对手的确跟李继峰的形容也差不多了,别说海汉民团,就算是李家民团要应付这种对手也不会太难。这次出兵,倒是轻轻松松就捞了李家一个天大的人情。 “这死伤的土匪,不知贵军打算如何处理?”李继峰继续探听萧良的口风。死了这么多人,即便事后报官也是一件挺麻烦的事情,番禺县衙也设在广州城,要报官的话,一去一来就得两三天,这么多的尸首恐怕就已经开始腐烂了。 “该抓的抓,该埋的埋。”萧良言简意赅地应道。对于第一批上来冲杀的土匪,他心中并无半点怜悯之情。这些人一看就是视人命如草芥的亡命徒,死了最好,没死的也不能留在社会上贻害他人了。至于李家庄会不会为这件事报官,报到什么样的程度和结果,他并不在意——广州府要是管得了这些事,民间就不会乱成这个样子了。 “那这些伤者可需要救治?”李继峰继续追问道。 萧良抬头看了一眼李继峰,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摇摇头道:“伤重的就不必救治了,各安天命吧!” 救治这些受伤的土匪肯定需要不少的药物,而且还得有人照料,而李家庄显然不会乐意承担这份责任。萧良也觉得没必要在这些人渣身上浪费太多的资源,索性就遂了李继峰的意思。 “老夫明白了,这便去处理。”李继峰作了个揖退了下去。要是萧良说声“治”,那李继峰也是得咬着牙掏钱,但很显然萧良对于这些土匪流寇并无同情,李继峰也乐得因此而省下一笔不必要的开销。 土匪的进攻间歇期远比李家庄防御者们预计的要长,到了午饭时间,对手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倒是看到西边和北边的流寇阵营中不断有人马进进出出。 “不等了,先开饭!”萧良悻悻地放下了望远镜,下达了命令。 虽说第一轮的攻击直接团灭,但自己这边也并没有亮出全部的实力,多少还是给了对方一点翻盘的盼头。他原本以为对方稍作休整之后就会发动下一波的攻击,却没想到这些土匪既不撤又不攻,就这么僵持在了原地。 萧良当然是巴不得对方脑洞大开,对李家庄采用包围战的策略,反正南边的水道已经扫清,物资和人员都可以从南边的沙湾水道源源不断地到来,根本就无需担心对手是否会采取围困的战术。 为了犒劳英勇作战的海汉民团,李继峰上午便让人又杀了两头猪,给民团加餐。李继峰给后勤的指令非常明确,就是要保证海汉民团在李家庄作战期间“顿顿有米,餐餐有肉,人人有床”。相比李家庄的安危,这点钱对于李继峰来说并不是什么肉疼的数目,他可是听李奈提起过,安南人为了请海汉民团去助战,简直就是砸锅卖铁,连人口和地皮都当作了报酬付给海汉执委会,而在自己这里既然能选择用银子解决这件事,那就省去了诸多麻烦。 驻扎在旷野中的流寇土匪们可就没那么好命了,别说肉食,现在就连主食都已经很紧张了。附近倒是有属于李家庄的数千亩水稻田,但这个时候距离水稻的成熟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根本就没有食用的可能性。绝大多数人只能分到一小碗野菜粥,其成分就跟早上的伙食差不多,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廖大鼻作为匪首,自然有单独的伙食,倒是不用去喝那又涩又苦的野菜粥。但他现在一点进餐的心情都没有,因为刚才有手下回报,南边沙湾水道上的曾阿牛一伙已经不见了踪影。 想起两天前曾阿牛与自己信誓旦旦地约定了战后的物资运输方案,廖大鼻就气得想掀桌子。照李毛仔所说,这李家庄上有几十万斤粮食、私盐,数十万两银子,还有各种各样值钱的物事,这么多的东西难道靠着兄弟们的手提肩扛搬走?那得运到什么时候去? 到了这个时候,廖大鼻仍然一心想着战后如何处理战利品,却完全没有意识到曾阿牛一伙的突然消失意味着什么。而其他的几支土匪势力,最终因为廖大鼻答应了再拿出两成收益给众人平分,决定留下来继续攻打李家庄。当然对于他们来说,衡量利弊的标准其实很简单——现在选择放弃,撤兵离开,那这次就是百分百的亏本买卖,白白损失了一批人手和粮草物资;而留下来继续攻打李家庄,虽然存在着伤亡的风险,但如果能打下来,却绝对就是干了这笔可以躺着吃几年的大买卖,冒这个险还是很值得的。 当天下午,土匪联军再次组织了一波攻势,仍然从北、西两个方向发动进攻,而派出的兵力也超过了上午,两边加起来有近千人之多。而守军也继续沿用了上午的防守模式,仍然以轮转式的排枪阵为防御火力输出,对冲阵的土匪队伍进行远程打击。 有鉴于对手的兵力增加,两处阵地上的守军也不敢太过托大,在敌人进入射程之后便开始了射击。萧良负责的这个方向更是加入了两个排的李家民团火枪兵作为火力补充,以保证在射程距离之内拥有足够的火力杀伤强度。但已经布置到阵地上的火炮,却依然处于静默状态,并没有投入使用。 这是因为萧良坚持认为,对方在最后必然还会孤注一掷,押上手头的全部兵力来赌输赢。如果现在就使用火炮,那势必会打击对手的信心,说不定连这一把都不会打完就会选择离场。而火炮这种大杀器,萧良决定还是要留到最后的关键时刻才使用,尽可能地将这些潜在的敌对实力消灭在可控的战场范围之内,免得他们逃离此地之后反倒成了隐患。 土匪联军在下午发起的攻势仍然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收获,那就是他们吸取了上午的教训,在冲阵中抬了不少门板和梯子,巧妙地制服了碍事的铁丝网。当然这种小细节并不足以影响到战斗结果,在密集的火力面前,冲过铁丝网的那些人依然毫无悬念地成为了民兵们的活靶子。 第二卷扩张之路 335.第335章 第二批援军抵达 使用冷兵器且缺乏防护措施的纯步兵,又没有远程火力的掩护,在这种情况下想要通过冲阵来攻打由荷枪实弹火器部队守卫的防御工事,基本就是送肉上砧板的下场。个人的武勇在成建制的军队武装面前丝毫派不上用场,双方在战斗力上的差距在这一天两个会合的战斗中暴露无遗。 在下午的这一波攻势当中,虽然有更多的土匪冲过了铁丝网抵达了胸墙防线,但并没能取得什么实质性的收获,胸墙后面等待他们的除了上午的铁矛阵之外,还有火力密度远远超过上午的火枪阵。即便是在冲锋过程中避开了所有子弹的幸运儿,冲到这个位置之后也再无侥幸可言,统统都被密集的铅子打成了筛子。 而这一波的冲阵土匪显然没有上午那波敢死队的勇气,虽然人数超过了上午的一倍,但在冲到胸墙前面的先头部队被干掉之后,后方的人群立刻就炸窝开始往回逃跑,气得在大后方督战的匪首们连连跳脚大骂。但要叫他们身先士卒往上冲,那也不太可能,这李家庄的火枪阵可不是闹着玩的,一天折腾下来已经被打死打伤了好几百人,伤亡率之高已经让大部分人都感觉有些胆寒了。 躲在自家楼顶上观看了整个战斗过程的李继峰现在已经全然没有了前两天的紧张模样,捻着胡须晃着脑袋赞道:“这海汉民团果真虎狼之师,如此战力,就算流寇再多上一倍,也拿不下我李家庄啊!” 李奈在旁边轻声补充道:“海汉民团还尚未使用火炮,若是动了炮,只怕这些流寇早就已经吓跑了。听说今日海汉人的战船在沙湾水道上一枪未发,便将新会县过来的一路水匪赶跑了,还俘获了十几人。” 李继峰不禁叹道:“若我大明官军有此战力,这些流寇土匪也不至于猖獗至此,可惜啊!” 眼看天色慢慢开始擦黑,流寇也收兵回营不打算再次发动攻击。李家庄的民夫们抓紧时间开始清理庄外的战场,有上百具的尸首要处理,对于没怎么经历过这种场面的民夫们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考验。萧良和陈一鑫分别在各自阵地上布置好哨兵之后,便率领部下回到了驻地休整。 “援军要到了。”与正在火速赶来的第二批援军联系之后,萧良对李家父子宣布了这个让他们彻底放心的好消息:“船队已经过了虎门水域,今晚就能达到李家庄。执委会这次又加派了两个连过来,这些土匪就算是长出三头六臂,也肯定要折在这儿了!” “执委会这次对李家庄出手相助的恩情,在下铭记在心!不知这次带队过来的又是哪位长官?”李继峰小心翼翼地问道。 虽然海汉第二波援军抵达的消息让人振奋,但李继峰却开始生出了些许担心,俗话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要论搜刮地方的本事,这当兵的可比土匪狠多了,海汉人一口气派来这么多的部队,要打跑李家庄外的土匪已经绰绰有余,李继峰有些担心这帮人万一想不过味,直接又把枪口对准了李家庄,那可就真是麻烦大了——以海汉民团的作战能力,要拿下李家庄简直毫无悬念。 海汉人练的兵虽然还是挂着民团的旗号,但李继峰见过之后,就知道这帮人可并没有把自己当作普通民团的觉悟,从军服、武器配备到指挥体系,标准都远远超过了一般民团,除了没有打出旗号之外,其实就是一支建制完整的正规军队。虽说李家与海汉人合作关系非常密切,但保不齐这军中有人见钱眼开,知道李家庄上有的是银子,就打上了别的歪主意。当然如果海汉那边来了有名有号的高官压阵,或许就不会出现这种乱象了。 萧良倒是没想到李继峰心里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听他问起便答道:“这次带队的是我们民团水军总指挥王汤姆上尉,届时他也将接管本地作战部队的最高指挥权。” 王汤姆曾经多次执行到广州的押运任务,李继峰倒也曾经跟他碰过面,知道这位姓王的军官在海汉军中的地位也非常高,当下便应道:“老夫前次与王长官会面之时,便觉得他精干过人,必成大才,想不到如此之快就已经升迁到了水军总指挥的位子上,待他抵达之后,老夫再当面恭贺一下。” 萧良接着又道:“为了不惊扰敌军,我们的船队会在天黑之后再进入沙湾水道,李老板你安排好人手,提前到东边的河岸接应一下。” “在下这便去安排此事。”李魄不等李继峰发话,便立刻揽下了这个任务。 李继峰道:“在下今晚备了几桌水酒,慰劳各位长官,既然王上尉也快到了,那就顺便为他接风洗尘吧!” 王汤姆带领的船队在天黑之前便已经到达了珠江和沙湾水道的汇合处,然后在李家家人的引领之下,两个连队的陆军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李家庄。 “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这场好戏啊!”王汤姆听完萧良和陈一鑫的作战报告之后,忍不住感叹道:“这次我还特地把这帮见习军官全带过来了,就是想让他们多积累一点实战的经验,没想到你们下手这么快!” 这次王汤姆带过来的队伍除了两个连的海汉陆军和两艘“探索级”战船上的实习水兵之外,还有近期入学的军官进修班的几十名军官,其中甚至也包括了北越留学生郑廷等人。军方认为这次的作战对象实力相对较弱,正是让这些军官们实地检验海汉作战方式的好机会,因此便让他们随队出发,专门来广州观摩海汉民团的作战。不过战斗的进程显然比大本营预计的要快得多,王汤姆听完他们的战况汇报,基本可以认定这些攻打李家庄的土匪流寇已经在今天的战斗中伤到了元气,只是还不确定他们是否会放弃目标,选择连夜撤退。 “这可不是我们下手快,是对方赶着来送死而已。整个过程我们都是一直处于被动防御状态,并没有主动出击过,这一点李家的各位都可以作证。”萧良立刻替自己分辩道。 “他们也未必会撤,毕竟我们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留下。”陈一鑫也笑着接话道:“萧哥特别叮嘱了不能用炮,就是怕吓跑了他们。毕竟每次进攻都能攻到我们的防御墙所在的位置,看起来就是差那么一点点力就能攻进庄子里。如果现在就放弃的话,那他们死伤了这么多人可就白损失了。” “但愿如此,我可不想坐了几天的船来这里白跑一趟。”王汤姆对此并没有报以太大的希望,说不定明早起来,就会发现这些流寇已经撤了个干干净净。 众人正谈论着军情,一名海汉民兵进来敬了个军礼道:“报告,我们抓到的一名活口被庄上的民兵认出来,以前就是这里的人,这个人说有重要军情要报告!” 王汤姆看了看面前的酒席,实在说不出“大家别吃了先去审犯人”这种话,干咳了一声道:“那就把人押过来吧!反正这里也没外人,大家也一起听听。” 很快被五花大绑的俘虏就被民兵们推搡着押到了宴会厅中,不过没等民兵们用脚踹,这个俘虏非常识相地自行跪下了:“各位军爷,小的是好人,是好人啊!” “李毛仔,是你?”李奈眼尖,一下便认出了跪在地上这人的身份,忍不住怒斥道:“你这贼人,被我李家庄逐出,竟然投了匪帮!你说,这攻打李家庄的匪帮,可是由你引来的?” 这李毛仔也算是命大,下午的攻势中,他被廖大鼻强行充作了先锋队负责冲阵,在踏着木板冲过铁丝网之后,他终于看到了胸墙后面黑压压一片举着火枪等着自己的民兵,甚至还看到了几门火炮。在那一刻,李毛仔便知道廖大鼻和他的小伙们这次死定了,李家庄分明就是一个大陷阱,等着这些人自己跑步往坑里跳。不过廖大鼻虽然死定了,但李毛仔认为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所以他很明智地选择了赶在枪声响起之前就倒地装死,反正当时混乱的局面下也不会有人去检查他是否真的中枪了。 不过李毛仔这一倒下去就没有再站起来的机会,跟在他后面的几人没那么好命,统统都被随后飞过来的子弹击中,倒下后直接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动弹不得。最后还是民夫打扫战场的时候,搬开了上面的六七具尸体,才把压得半死不活的李毛仔拖了出来。虽然当时他已经满脸血污,但还是被庄上的民夫给认出了身份,结果很快就被上报到了军官这里。 李毛仔连声否认道:“三少爷切莫冤枉好人,小人可用性命担保,绝没有做过引贼之事!小人虽然因为一时糊涂犯下错误,被逐出李家庄,但从未记恨。近日听说有外地流寇准备攻打李家庄,小人冒死迁入流寇营中,想要打探消息之后赶回来示警,谁知这些贼人看防极严,小人一时无法脱身,今日还被逼着上阵参与攻打,可小人并无此心啊!” “你这厮巧舌如簧,谁会信你!”李奈显然对于李毛仔的说辞并没有轻易采信:“各位长官,此人以前便惯于偷鸡摸狗的勾当,数月前因盗窃宗族财物,被开除了籍贯逐出李家庄。此人一贯谎话连篇,各位切不可信他所说!” 李毛仔还待叫冤,李继峰一把抄起酒杯便砸到了他头上:“你这狗贼,还敢狡辩!来人,将他拖出去沉江!” “慢着!”王汤姆出声阻止了李继峰的处置:“就算这个人真是罪魁祸首,那也无妨,我倒想听听他有什么情报能救他自己的命。” 李毛仔见风使舵的本领无疑已臻化境,闻言立刻便接道:“这位军爷,小人潜伏贼营多日,已探知各支贼人的头领,待小人一一道来。这次流寇聚众攻打李家庄,为首之人是从化、清远一带的匪首廖大鼻,除了他之外,还有匪首赖丁髻、张唯冲、曾阿牛等人参与。这廖大鼻所率的人马共计两千余人,负责主攻西路……” 李毛仔这时候为了保住性命,直接竹筒倒豆子,将廖大鼻为首的匪帮卖了一干二净,连这些匪帮从何而来,如何分工合作,如何进行联络,乃至准备如何分配战后的缴获,都统统招了出来。王汤姆也不打断他,任由他一直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倒是李家父子在旁边听得暗自心惊,以李毛仔所说的情况来看,这次围攻李家庄的流寇土匪可能有近五千人之多,如果不是海汉民团赶来增援,仅凭李家民团自己的本事,能不能守得住李家庄还真的不太好说。而今天的作战成果虽然看起来不错,但庄外的匪帮仍然还有三四千人之多,仍然大意不得——当然现在新的一批援军已经进庄,接下来的战斗中产生意外的可能性基本已经消灭了。 “我问你,以你对这些匪帮的了解,你觉得他们会连夜撤走吗?”王汤姆所关心的问题并不是匪帮的兵力多少,而是自己大老远带着队伍跨海而来,到底还有没有派上用场的机会。 “这个……”李毛仔也摸不清对方问自己这话的意图究竟为何,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我就问了这么一句,你也答不上来,那留下你能有什么用?”王汤姆冷笑着恐吓李毛仔。 李毛仔立刻就从犹豫中清醒过来,咬咬牙应道:“以小人所见,这帮贼人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今日虽然战局不利,但他们明日定会倾巢而出,发力攻打李家庄!” “为什么?有他们理由让他们肯继续来送死?”王汤姆追问道。 李毛仔咽下一口唾沫道:“据说……这些匪首听说……李家庄有数不清的财宝,打下李家庄之后,每人都能分到千八百两银子。有这么多的银子放在面前,若是不拿下李家庄,这些贼人如何能够甘心退去?” “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啊!”王汤姆点点头,不过他所赞同并不是李毛仔的理由,而是对方会选择继续进攻这件事。 “王上尉,此人性子狡诈,多有虚言,切不可全信啊!”李继峰被李毛仔的说法吓了一跳,赶紧对王汤姆劝说道。他原本就有些担心海汉兵来了之后会动别样心思,这李毛仔居然还有意声称李家庄的银子是吸引贼人的目标,这岂不是故意给李家庄找麻烦?要是海汉人借着保护的名义,让李家把银子交给他们保管,那到时候是合作还是不合作? 王汤姆点点头道:“李老板放心,我自有分寸。人先押下去关起来,可别拉去沉江,这劳动力也不要白白浪费了。正好我们这边在珠江口有个在建的工地,需要大量的劳力,这次抓到的流寇俘虏,就全部交给我方处理,李老板觉得怎么样?” 李继峰心道正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抓到的贼人,擅自杀了又怕日后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关起来又觉得浪费粮食,既然海汉人愿意把这个麻烦事揽过去,那就正好求之不得了。 李继峰当下便应道:“此次护卫李家庄,贵方民团居功至伟,这处置俘虏一事,王上尉说了便是,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跪在地上的李毛仔当下也长出了一口气,这么折腾了几个来回,总算是暂时保住了性命。虽然听这军官所说,似乎要被拉去某处工地上服苦役,但那也总比白白丢了性命的好。 民兵押走了李毛仔之后,王汤姆收起笑意,对李继峰道:“李老板,刚才听了这个俘虏所说的情况,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李继峰心中一紧,赶紧应道:“王上尉但说无妨。” “那我就直说了。”王汤姆应道:“你们李家的生意做得大,在广东也算是小有名气,这次来攻打李家庄的土匪流寇,有很多都是从几百里地之外来的。他们为什么会长途跋涉来番禺县攻打你们,刚才这个俘虏所说的话其实很有代表性,就是为了你们李家庄的财富,为了抢你们的银子……” 李继峰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妙,听王汤姆这个口气,似乎已经打上了李家庄的主意。他原本以为自己曾与王汤姆打过交道,对方也不会抹下脸来硬吃李家庄,想不到最终还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既然对方已经开了口,那李家庄恐怕不出点血是过不了这一关了。 李继峰强作镇定道:“这李毛仔本是李家庄的叛徒,所说的话难免有些不实之处,王上尉也不必尽数当真。至于银子嘛,哪会有他说的如此夸张……” “没有吗?你们李家家大业大,赚了那么多钱,总得找地方存放才行。广州城肯定放了一部分,但李家庄是你们李家的根子,这里肯定也少不了有银库之类的设置,我没猜错吧?”王汤姆笑着回应道。 第二卷扩张之路 336.第336章 王汤姆的真实目的 李继峰一瞬间脑子里就炸锅了,李家庄这是前门拒虎,后门进狼啊,庄外的土匪流寇都还没有完全打退,这赶来救火的海汉民团又打上了自己的主意。最可气的是,这海汉民团可是自己死皮赖脸地求着人家来的,简直就是引狼入室,自作自受。 李家庄里有没有秘密银库?当然有而且规模不小,正如王汤姆所说的那样,李家经营“福瑞丰”所赚取的财富,一部分放在广州城里,作为“福瑞丰”日常运转所需,另一部分则是运回李家庄,在庄上的秘密银库里存放着,至于具体的数目,甚至连李继峰自己都没有做过详细的统计清点,因为银库存放的银子并不仅仅只是他掌管家族之后的收入,最古早的甚至可以追溯到百年前的李家先人的遗产。 由于年代久远,很多早期放进去的银箱都腐朽了,搬运不太方便,而且要将银库中的窖藏全部搬出来清点,动静实在太大,李继峰可不想轻易泄露了家底。另外“福瑞丰”在近一年时间里生意做得顺风顺水,几乎是只进不出,大量的现银不断地充实着李家庄的秘密银库。就在这个月月初的时候,李家父子还在商量着要不要扩建银库的规模,因为照现在的进账速度,恐怕年内就能把李家庄的秘密银库堆满了。 虽然暂时还称不上金山银山,但这里的窖藏对普通民众而言已经算是天文数字了。李继峰之所以舍得花钱雇请海汉民团跨海来助战,也是因为这里收藏的财富太多,不容有失。 李继峰担心惹恼了王汤姆,不敢直接否认他的猜测,又顾忌承认之后会招来王汤姆的进一步压迫,也不愿就此承认了李家庄的财富,当下只好含糊其辞地应道:“王上尉真是爱开玩笑,哪有什么金库银库的……不过这次在下也为各位长官准备了一点薄礼,大家千万不要嫌弃!” 李继峰使了个眼色,当即便有下人送上来几个木托盘,每盘都摆着十锭金光闪闪的元宝,看起来十分诱人。 王汤姆见状愣了一下,摆摆手道:“李老板,这个就不必了,我们这次出动民团作战的军费,回头自然会有驻广办跟你结算清楚,至于个人就用不着酬谢了,这金子你还是收起来吧。” 李继峰急道:“王上尉可是嫌少?这只是感谢各位长官不辞辛劳跨海而来的一点心意,待此战之后,在下另有酬谢!” 王汤姆盯着李继峰看了看,突然笑了起来:“李老板,你不会是觉得我们在打李家庄的主意吧?” 李继峰吓了一跳,赶紧否认道:“没有没有,在下并无此荒谬念头。” 王汤姆笑了笑道:“我跟你提钱的事情,并不是暗示你拿好处出来,你这些金银财宝,我拿回胜利港去也用不了……” “在下这边也有‘海汉银行’所发行的银票……” “你先听我说!”王汤姆打断了急于表明心迹的李继峰道:“你们李家有多少钱,那是你们家的事,执委会派我们海汉民团来这里的作战目的是保护李家庄的安全,而不是来这里抢你们的钱,你明白吗?” “是是是,在下自然明白执委会的好意。”李继峰连连应声道。 “这次来李家庄闹事的土匪,我们自然会帮你们打退。但是……”王汤姆加重了语气道:“这并不能彻底解决你们李家庄被人觊觎的问题,等我们前脚一走,后面说不定又有其他土匪来攻打李家庄。我们即便愿意来施救,但下次还能不能及时赶到就不好说了。如果遇上海况不好又或是有别的什么原因,那李家庄的安全岂不是就岌岌可危了?” “那王上尉的意思是?”李继峰这下也有些迟疑了,听王汤姆这话里的意思,好像并不是单纯地想从李家庄榨一笔油水。 “如果要保护好李家庄民众的人身和财产安全,我认为应该让李家庄的防御机能进一步加强,要保持常态化的防御力量才行。”王汤姆说完之后见李家父子都是一脸茫然,连忙解释道:“就是要让这里长期都有武装人员驻守!” 李继峰道:“可李家民团现在都已经编入了‘金盾保安’之中,而本庄丁口有限,如何能练得出更多的民团来?” 王汤姆指了指自己道:“你没兵,我们有兵啊!我们可以驻扎一定数量的民团到李家庄来,也免得你们每次出事还要大老远地搬救兵。” “可这匪患也不是时常都有的,广州府周边的匪患闹了好几年,李家庄这也还是第一次被流寇骚扰,贵方驻军在此,这消耗会得不偿失啊!”李继峰不敢一口回绝王汤姆的提议,只能兜着圈子试图找一点客观理由让对方放弃这个打算。海汉民团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养着这么一群大爷可比养自己的民团费钱多了,何况自家的民团现在还能打工赚钱补贴开支,海汉民团要是驻扎在李家庄,平时谁敢使唤他们做事?不倒贴军费就得谢天谢地了。 王汤姆道:“广东境内的匪患已经闹了好几年,逃难的灾民也不少吧?我记得上次去广州的时候,在城门外也见过成群结队到广州避难的老百姓。” “那还真是不少,北边的清远、从化、增城、龙门等县,还有惠州府、韶州府、肇庆府的一些县区,都有灾民逃难到广州谋生。这些地方先遭天灾,又逢人祸,官府又管不过来,想不乱都难啊!”说到这个话题,李继峰也忍不住感叹连连。 其实近几年广州府周边连连遭灾,李家庄这里也遇到了两次旱情,导致粮食欠收。如果不是李家财力雄厚,自行购买了大量粮食保证了本地的供应,这李家庄说不定也早就已经乱了。到目前为止,庄上还有不少的长工欠了李继峰至少一两年的租子没能还上。不过李继峰现在已经把注意力主要放到了与海汉人的合作项目上,对于李家庄的这点地租倒不是特别看重了,虽然已经有积年的欠租,但也并没有针对这些同根同宗的本地人进行催缴。 “这么多的难民涌入广州,一时半会也找不到饭吃,如果光吃救济粮,官府也供不起这么多的嘴。与其让这些人变成了乞丐倒毙在路边,倒不如让他们去琼州岛开荒,凭他们的劳动力来换一个生存下去的机会。李老板,你觉得怎么样?”说着说着王汤姆就转移开了话题,从李家庄的防御扯到了移民上面。 李继峰倒也不以为意,既然王汤姆问起,他便老老实实地答道:“其实在广州所开的善堂,也一直在向琼州输送人口,其中的事务都是贵方驻广办在操持,王上尉一问便知。” “太少,太慢,效率太低。”王汤姆摇摇头道:“少的时候,一个月才运百八十个人,这么点人运到琼州岛能干什么?‘琼联发’在崖州圈了十几万亩地,要开垦这么多地需要多少移民,李老板也可以算一算。” “毕竟官府对民众的迁徙看得比较紧,若是动作大了,难免会引人注目,王上尉见谅!”李继峰对此也很无奈。海汉善堂吸纳移民的事情其实一直都是驻广办在操办,对于其中的困难,海汉人应该也是很清楚的。要是在广州城外组织大规模的移民,那不消两三天,就会被城里的几个特务衙门给盯上,说不定会连珠江码头上装运移民的船只都给一并扣下来。 “你说得没错,广州城附近有太多人盯着,组织移民是不太方便。”王汤姆对于李继峰的说法给予了肯定,接着便说出了真实的目的:“但如果把难民都组织到番禺这边来上船,应该就没那么多的麻烦了。” 李继峰愕然道:“贵方的意思是……把李家庄这处地方,变成移民集中地?” 王汤姆点点头道:“这里距离珠江口很近,水道畅通,海船也进得来。附近又没有官府机构,不用担心有官府的人来插手地方事务。而且有这么大的一处庄子,要对外扩建一些临时住所也比较容易。至于治安方面,李老板就不需要担心了,我刚不说了吗,我们会派民团过来驻扎,顺便也能帮着维持一下本地的治安秩序。” 李继峰听到这里心中已经了然,暗自腹诽道你这哪是顺便,分明早就已经做好了全盘的策划,只等打跑了这批流寇土匪之后,便要在李家庄实施了。 李继峰所料想的情况大致无误,王汤姆所说的这种方案并非他自己的个人想法,而是已经在执委会上通过的行动方案,只是这次几个高官都无暇外出参与这次的军事行动,所以这个说服工作也只能勉为其难地交给王汤姆来完成了。而王汤姆的嘴皮子本事跟陶东来等著名嘴炮相比的确还差距较大,想要把目的用婉转一点的方式表达出来,但兜了两个圈子险些把李继峰的心脏病给兜出来。 目前三亚地区的主要移民来源已经由大明的汉人开始逐渐变成了占据相当比例的北越移民,每个月抵达胜利港的北越移民从去年下半年的每月数百人,已经上升到现在的每月一千二到两千人的规模。虽然北越移民大多粗通两广白话,在交流上并没有特别大的障碍,但执委会认为从长远看还是有必要让归化民的结构以明人为主体,保证整个人口结构的稳定性。 而大陆的移民引进工作一直以来都没有太大的起色,究其原因,民政部门认为主要是在广州的机构出于安全考虑,没有办法放开手在当地大规模招揽并组织移民运输,只能走重质不重量的路线,以引进技工、落魄文人和无牵无挂的孤儿为主。至于说解决之道,目前最容易实现的就是在离广州城距离不算太远的地方找一个交通便利之处,建设一个专门的移民安置转运据点。 执委会对这个转运点的构想是,不但可以承担收罗广州附近难民的任务,还可以与广州城的驻广办、珠江口的大万山岛这两个据点相呼应,形成以珠江为交通纽带的海汉势力区雏形。而就在执委会讨论这个议题期间,恰巧便接到了驻广办发回的求援信息,在比对了李家庄所在的位置和周边环境之后,执委们都认为李家庄这地方可以算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李家庄所在的位置距离广州城仅仅四五十里,在距离上很符合移民转运站的需求,既在广州城的监控范围之外,又不至于距离广州城太远,需要让移民们长途跋涉才能达到。而这里又有珠江支流的水道经过,海船可以直接靠岸,水上运输的条件也算不错,虽然因为水道的宽度限制,不能作为大型商港来开发,但要停几艘排水量在200吨左右的海船运输移民却一点困难都没有。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这片区域目前属于合作伙伴李家所控制,而李家现在又正好有求于穿越集团。在李家控制的地区建立一个移民安置转运据点,难度肯定比其他无依无靠的地方小得多。而且有李家这个广州府富商的身份掩护,从广州城附近组织难民到番禺去也有了更为合理的借口——毕竟李家庄在当地有上万亩耕地,而且土地资产还在逐年增加,需要的长工雇农也不是小数目。 执委会认为很难再找到这么一个合理出兵到当地接管军事控制权的机会,虽然有些仓促,关于设立移民站还有很多方面存在各种疏漏,但执委会还是决定把握住机会先把这个意图执行下去。至于说李家方面可能会出现的抵触情绪,执委会也有所预料,但大家都认为做这件事对李家而言终究还是利大于弊,李继峰只要脑袋不犯浑,最终应该还是会选择配合执委会实施计划。 “李老板,我们这个计划可以有效地缓解广州城的难民潮,让这些背井离乡的百姓能有一个生存下去的机会,减少他们为了生计加入流寇土匪的可能性,也算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再说大量的难民转移到李家庄周边之后,这里的人口多了,敢打李家庄主意的土匪自然就不敢轻易再来了。至于说移民的安置和生活费用,这个也不用李家庄来承担,我们这边会有专门的机构来负责。”说出真实目的之后,王汤姆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再对李继峰进行劝说的时候,口条也顺了许多。 李继峰干咳了一声道:“照刚才王上尉所说,贵方民团会进驻这里,在下斗胆问一句,这李家庄今后是谁说了算?” 这个问题是李继峰目前最为担心的事情之一,虽说王汤姆已经表明了不会打李家银子的主意,但如果海汉民团进驻李家庄,接管了本地的一切事务,那李家一族的老老少少岂不是都成了海汉人的属民?虽说海汉人善治民政是出了名的,但李继峰也并不打算让一家老小全都加入海汉的归化民。 王汤姆应道:“那我向李老板说明一下我方在这件事情上的原则吧。首先,李家庄的财产分配和李氏族人的安置,都是你们李家内部的事情,我们绝对不会插手干涉;其次,这附近属于李家的土地,也将继续属于你们,至于划出来建设移民站的地区,这其中的费用我们可以协商解决;最后,移民站对民政事务的管理权限,仅限于招揽到的移民,不包括李家庄的居民在内。” 李继峰接着问道:“那李家庄需如何配合贵方?” “提供劳动力,划出地皮,配合我们进行移民站的前期建设工作,当然参与施工的人员我们也会按市价结算工钱的,不会让百姓们白白出力。”王汤姆提出的条件非常简单,简单到李继峰都觉得有点难以置信——海汉人兜了这么大个圈子,最后就提了这么两句条件,这也太好打发了吧? 划地、出工、建移民站,这在李继峰看来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再说海汉人也明说了由他们出钱,那对李家庄来说就没什么损失了。在沙湾水道边划个两三百亩地给海汉人,足够安置下几千移民了,只是本地的地价肯定比不了胜利港,李继峰也不太好张嘴向海汉人报出大数字,他心里已经在盘算着索性报个象征性的数目,也算是送海汉人一个顺水人情,毕竟人家这次也帮了李家庄一个大忙。 至于海汉人是不是真的这么好打发,王汤姆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个移民站建在这里,基本上就算是一颗钉子扎在了珠江边,除非是遭受大明官军围剿,这颗钉子今后也不太可能会被拔掉了。而军方也可以接着这个时机,让执委会通过决议,在广州地区进一步增加军事力量,为今后的大陆攻略打下基础。有了这处据点和珠江口外海的大万山岛一内一外遥相呼应,今后想要控制住珠江航道也会变得容易许多。而这其中所具备的战略意义,并不是李继峰这种大明商人现在所能看透的。 第二卷扩张之路 337.第337章 最后一击 执委会对于大陆方面的短期规划,随着李家庄事件的发生也随之作出了改变,未来一段时期内将以驻广办为龙头,全权负责安排和管理穿越集团在大陆特别是广东地区的军政商事务。李家庄移民转运点将专门从事从大陆招揽和输送移民的事务,而位于珠江口海域的大万山岛据点则是以军事功能为主,兼具商业转运站的作用。在增加了李家庄和大万山岛两处据点之后,穿越集团对于大陆地区的影响力将会大大增强,甚至有能力独立处理一些小规模的区域武装冲突,不必再事事依赖大本营的救援——毕竟远水不是每次都能赶得上救火。 至于建立这个移民转运点所需的开支花费,执委会倒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发生争执,从大陆大规模地引进移民是穿越前就已经制定好的发展路线,在这个方面的投资是穿越集团发展壮大的必要手段,这是所有执委们的共识。而且相比大万山岛以军事为主的据点,引进移民所能产生的经济效益显然更为直观,到达胜利港的移民只要一过隔离观察期就会立刻安排工作,开始为穿越集团创造财富,而大万山岛那个据点的生财能力却非常有限,即便是按照施耐德的乐观估计,当地的设施投入使用之后,日常收入能够冲抵掉驻军军费就算是奇迹了。执委会连开发大万山岛的费用都批下来了,这李家庄的项目自然不会有人作梗。 李继峰在明人当中已经算是头脑灵活的佼佼者,但其眼光和见识毕竟局限于这个时代,并没有意识到穿越集团在广东地区的长远战略布置——或者说他到目前还根本就没考虑过,这帮来自琼州岛的海商会有“夺取天下”这样大的志向。不管是经济、文化还是军事上的措施,穿越集团的所作所为在李继峰看来,其实都是“利”字当先的表现,无非就是为了捞取更多的财富而已,而这种目的在他看来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毕竟从生意角度来说大家都是同道中人,都是为了追求更多的财富。 李继峰对于双方的合作关系看得比较单纯,在不伤及到自身利益的前提之下,穿越集团越是强大,李家能够靠着双方这层合作关系发财的机会就越多。至于说穿越集团的日益壮大会不会影响到其他人的利益,这个事李继峰管不了也没有能力管,但至少从目前来看,似乎还没有什么人能够挡住穿越集团前进的道路。李继峰心中甚至还有一点小期待,想看看这帮有钱有势的海汉人最后能够在琼州岛上经营出多大的局面。 在了解了海汉人的真实目的之后,李继峰先前忐忑不安的心情也总算平复下来。饭局结束之后,一桌子军官便起身告辞,王汤姆叫上了陈一鑫和萧良,去庄子外的几处观察哨进行巡视。 海汉民团进庄之后,便接管了本地的防务,并宣布了作战期间在李家庄执行严格的宵禁措施,因此虽然天色刚刚黑下来不久,庄内却已经全无人迹,整个庄子都是黑沉沉地一片,偶尔能听到几声狗吠鸡叫。不过这三人都带着强光战术手电,倒也不用担心摸黑撞墙或是掉进沟里。 “汤姆,你刚才说要在李家庄建据点还要驻军,这事是执委会的意思?”萧良轻声问道。 “当然,我还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假传圣旨。”王汤姆打趣道。 “那这次你带过来的两个连队应该就会留一部分在这边了?”萧良追问道。 王汤姆应道:“暂时还不会,起码要等到李家庄这里的营房设施建起来了再说。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之后,部队会撤到大万山岛休整两天,然后再看军委下一步的命令。” “没其他的动作了?”萧良仍然不依不饶。 “你到底想说什么?”王汤姆反问道。 “我们现在有三个连的兵力,加上李家民团还可以策应,我觉得应该考虑趁着这个时候集中兵力,把万山群岛的那股海盗给清剿了,不然留在那里对大万山岛始终都是一个隐患!”萧良立刻开始推销自己的计划:“打掉这股海盗之后,珠江口水域就没有其他会威胁到大万山岛安全的存在了。离大万山岛最近的‘十八芝’势力,也已经在七八十海里之外了。” 陈一鑫吓了一跳:“萧哥,我们这头的仗都还没打完,你就已经惦记着下一仗了?” “这边的仗要结束容易得很,我们现在就是在等这些土匪的最后一击而已。运气好的话,明天之内就能结束战斗了。”萧良对于眼下的战局信心十足,他已经迫不及待地将眼光放到了南边的海面上:“大万山岛东边的那股海盗迟早都要下手清剿的,与其等下次专门调兵过来,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一鼓作气就端了他们的老窝!” “不管是执委会还是军委,都不会允许擅自做主的军事行动。”王汤姆毫不留情地给萧良浇了一盆冷水:“你也是军人,应该明白我说的意思。” “我当然明白。”萧良不以为意地点点头道:“我也并没有打算要擅自行动,这个计划我们可以立刻报回大本营,让他们抓紧时间尽快批准下来。” 王汤姆苦笑道:“萧良,你这半年多一直在广州当差,对军委的现状可能不是很清楚,这事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作战计划要实施,先得内部论证,计算所需的兵力、物资和各种消耗,然后把作战计划交到执委会讨论。这个流程走下来至少也得七八天了。” “那这次怎么出兵就很快?”萧良不服气地追问道:“从胜利港得到消息到下达命令,中间也不过一两天时间吧?” 王汤姆解释道:“这次是特殊情况啊!执委会不能让李家有失,对手又明显实力偏弱,所以才会很快就决定了出兵。再说执委会的真正目的,刚才你在桌上也听到了,打退这些土匪流寇都是其次,趁这机会在珠江边占一块地方建立移民转运点才是最重要的事。珠江口的海盗是有一定的危险性,但相比李家庄的事,优先度肯定就要差一截了。” 萧良这次沉默了许久才又开口道:“我还是坚持把这个作战计划向上报告。” “可以,等会巡逻完哨位,我们就去发电报。”王汤姆对萧良的提议并没有反对。虽然这个作战计划在短时间内获得执委会认可的机会不大,但其实王汤姆也很想尽力一试。毕竟难得手头有几百兵力可用,就这么来李家庄走马观花的逛一圈实在有些可惜。这次还专门带来了一帮军校进修生,如果就只是对付庄子外面那些战五渣的流寇,那根本就没什么实质性的收获。 尽管对手的实力不堪一击,但军官们还是严格按照作战条例,在庄子外围防线上设置了多处岗哨,西、北两个方向还各留了一个排的武装人员待命,以防备对方夜袭。不过这显然是高估了土匪们的作战能力,在白天已经见识过李家庄的防御手段之后,没有任何一个匪首愿意让自己的人摸黑去庄上送死。 对于这次参与攻打李家庄的各支土匪来说,这是近期他们最为难熬的一个夜晚。以往攻打村寨的时候虽然也会有死伤,被村寨的团练击退也不是稀罕事,但从未有过这种局面一边倒的状况。今天发起的两次进攻看似都攻到了对方的防线上,但事后细细回想,死伤那么多人,却根本就没有给对方造成实质性的威胁。根据逃回来的人所说的状况,对方所采取的是一种被动的防御方式,即便是有足够的战力也完全没有出击的意图。 这个情况让各路匪首对这场战斗的前景产生了一些分歧,有人认为这是因为李家庄民团的近战能力有限,只能依靠火枪来进行防御战,只要下次加大兵力投入,就一定能冲破对方的火枪阵地。而另一种意见则认为李家庄民团是在有意的保存实力,吸引攻方继续投入兵力,换言之,整个李家庄就是有人挖的一个坑,守卫这里的武装力量一直都还有所保留,并没有全力作战。 但不管是持哪种看法,匪首们都不愿意就此放弃了李家庄这个目标。虽然第一天就折了几百人手,还有曾阿牛这个没义气的家伙提前跑路,但匪首们觉得既然手头上还有好几千人手,那还是可以再搏杀一下的。而且现在除了传说中的李家庄银库之外,匪首们又有了一个新的目标,那就是李家庄这些守卫所使用的火枪。如果能打下李家庄,把这些火枪抢过来自己用,试问两广境内还有哪里的村寨打不下来? 而在这天中损失最大的莫过于发起此次行动的廖大鼻,除了两次的攻势当中折了近两百人之外,一开始定好的五成收益,也因为战事不利引来各家匪首抱怨,最后不得不从五五开变成了三七开。这尚未到手的银子就遭受了如此巨大的损失,让廖大鼻肉疼得几乎整晚都没能睡着觉,唯一能让他感到安慰的是,那个罪魁祸首李毛仔,据说在下午冲阵的时候就被李家庄的火枪队直接打死在了阵前。 第二天一早,决定孤注一掷的各路匪首们都下令放粮让手下人吃个饱,准备接下来直接倾巢而出攻打李家庄。这次如果还打不下来,那大伙儿就真的只能选择放弃了。 “真是美好的一天啊!”萧良伸了个懒腰,但呼进鼻子里的空气却有着一股血腥味,让他还是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昨天虽然已经打扫过战场,但胸墙近处的土地却早已被土匪们的鲜血所浸透,连泥土都变成了刺眼的暗褐色。 李家庄的民夫们从昨天下午就开始在庄子东边挖坑,将那些死在庄外的土匪用板车运过去填进坑里。一开始萧良还建议他们火化,但很快就发现这个办法有点不切实际——尸体累积得太快太多,庄上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的柴火可烧。于是最后还是只能采取最原始的办法,挖坑埋尸。 王汤姆则是忙着将军校进修生们安排到各个岗位上去,让他们能够参与到即将开始的这场战斗中。唯一让王汤姆觉得有些遗憾的,是这次没能把哈鲁恭的骑兵连拉到广州来,等下对方的攻势一旦崩溃,自己这边想要乘胜追击都不太容易。 上午十点,拖拖拉拉的土匪队伍终于开始列阵,而李家庄里的武装人员也陆续进入到作战位置。昨天根本就没在战斗中露过面的火炮,今天也终于架到了炮位上,准备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王汤姆北上还专门带来了军工部门新制作的霰弹,这可是近距离对付大面积步兵的大杀器。这种炮弹的制作工艺非常简单,弹体就是一个锡制的圆筒状容器,其直径与炮管相符,如果有必要甚至可以用纸筒或者木材来制作弹体。6磅的霰弹弹体内装着被木屑塞紧的48枚铸铁弹丸,在被发射出炮膛之后,脆弱的弹体会立刻破裂,里面的弹丸将形成一个巨大的火力杀伤面,而且其威力也相当可观。按照此前军方的测试结果来看,这种霰弹的有效杀伤距离至少在四百米左右,而在两百米的距离上,弹丸的能量足以让它穿透人的身体,理论可以伤及到第二个目标。 相比技术含量较高一些的榴弹、爆破弹,这种无需在炮弹中设置延时引信的大威力炮弹对目前的陆军来说更为实用。特别是在战场上需要应对几倍于己兵力的对手时,这玩意儿可要比直来直去的大铁弹杀伤力大多了。 军方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并没有想着要全歼对手,而是以尽可能打击敌人的有生力量,使其失去短时间内再次骚扰李家庄的能力为此次的作战目标。在这个指导方针之下,近距离大杀伤力的霰弹就成为了最后一次战斗的首选武器。 足足等了快一个小时,几支乌合之众才终于整合好队伍,开始出发向着李家庄进军。让匪首们有些气恼的是,昨天晚上各支势力都有不少人趁着天黑逃离,今天一早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足足少了两三百人。但匪首们气了没多久也就释然了,战后少几百个手下分账,这钱最终还是落在自己口袋里了。 然而梦想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极端的残酷。在进入到距离防线两百米的区域之后,数千流寇终于鼓起勇气发动了最后的冲锋,而几乎在同时,那道让他们攻打了一天都没有摸到的胸墙突然轰然倒塌。一阵烟尘之后,冲在最前面的一小部分人终于看到了墙后的骇人景象——数门黑黝黝的火炮夹在密密麻麻的火枪兵队伍中间,炮口已经瞄准了正在冲锋的人群。 尽管前面的人已经发现了不对,但后面不明真相的人还在蜂拥向前,任何试图停下来的人都会被人流所裹挟,又或是被后面的人挤倒之后迅速被踩成人皮地毯。 上千人的喊杀声之中,一阵尖利的哨声传出,没等土匪们明白这个信号意味着什么,前方便传来了一阵如同雷鸣的轰响。冲在最前面的上百人几乎在同时发出了一阵凄惨的嚎叫,而后面的人只看到血沫横飞,根本不明白前面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然也有见过世面的聪明人立刻就想到了火炮,可是没等这些人作出反应,第二轮的炮声又传来了,铸铁的弹丸毫不留情地穿透了他们的躯体,顷刻之间又带走了上百人的性命。 李家庄原本保有的6磅炮,陈一鑫带来的十门12磅炮,加上王汤姆昨晚到来之后又增加的数门6磅陆军炮,让西、北两条火力线的火炮都超过了十门。为了避免火炮装填速度太慢所形成的射击空白时间,军官们很聪明地采用了两门炮为批次的轮转式射击。而这个距离上的霰弹攻击效果是一个宽度极大的扇形,一门炮的火力覆盖区域就足以扫掉数十人。 在接连不断的火炮射击之中,火枪队也很适时地加入进来,在火炮射击的空隙对打击火力进行补充。面对着土匪们的密集阵形冲锋,这种轻重火力结合的作战方式在短时间内就造成了极为恐怖的杀伤率。短短的两分钟之内,在距离防线八十到一百米的距离上就被土匪们的尸体覆盖住了地面。 在这种杀伤效果之下,别说土匪这种散兵游勇,就算是大明正规军来了也承受不住,根本不需有人带头,终于发现事情不对的土匪们以最快速度调头转身,开始逃亡。不过想要在子弹和炮弹的射程范围之内逃出生天,那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停地有人扑倒在尘土之中,到死都没明白战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第二卷扩张之路 338.第338章 大万山岛的不速之客 对于曾经在安南战场上见识过大场面的海汉民团来说,李家庄的这场战斗其实还算比较轻松,毕竟对手只是一帮乌合之众,不管是武器装备、指挥体系还是训练水平,都远远无法与海汉民团相比,整个作战过程几乎就是一场碾压。 不过对初次踏上战场的李家民团来说,第一次直面战争的血腥让很多人都表现出了不适应。特别是这一轮密集的火炮霰弹射击,将冲阵的土匪成排成串地打倒,其场面让不少人都两股战战,甚至不乏在这个时候不争气出现失禁的家伙。 从推倒胸墙开火,到土匪一方溃败开始逃跑,整个战斗过程其实持续的时间非常短。没有任何一个土匪冲入到防线五十米的范围内,基本都倒在了这个距离之外。而这次倒毙在战场上的土匪尸首,数量也远远超过了前一天的两次战果之和。 “要不要让我们的人出去追击一段?”陈一鑫看着对手这么快就崩溃逃跑,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王汤姆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摇摇头道:“没有必要了,这些人大概永远都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了……通知李家庄的人,准备打扫战场吧。” 李家庄的民众都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死人,仅仅只是今天这一仗,各支匪帮就在李家庄外丢下了将近五百具尸体,还有不少于这个数字的伤者在野地中躺得到处都是。以前只是风闻海汉人如何如何的厉害,经此一役之后,本地民众对于这类的传言显然有了更为直观清晰的认识。 此时的天气已经渐热,为了防止尸体腐败而导致疫情出现,萧良在战前就已经向李家提出了要求,让他们要尽快打扫战场,处理掉敌人的尸体。战斗结束之后,民夫们便推着数辆平板大车出现在庄外,将地上的尸身一一抬上车,再运往庄子东边已经挖好的尸坑进行掩埋处理。 “你们刚才也已经看到了,对付这种大规模的冲锋,杀伤面积大的霰弹是一种极好的选择。不过这种战术也有一定的局限性,那就是霰弹的射程相对较短,必须要把目标放到近处才能进行有效杀伤。这个时候需要提前考虑好射击的频率,以免对手抓住射击的空档发起近距离冲锋……”王汤姆抓紧时间,趁热打铁地给军校进修生们进行战术讲解。 有学员举手问道:“那为何不设法加大射程?” 王汤姆解释道:“加大射程就要增大发射药的用量,那样一来,炮管有可能承受不住发射时的爆炸力,如果为此而加粗炮管,那就相当于要重新设计一种新炮了……郑廷,你有什么问题?” 郑廷问道:“这种炮弹在下以前从未见过,请问上尉大人,这种炮弹以后是否会向外出售?” 王汤姆摇头笑道:“这个我可不知道,现在决定武器出口的机构是‘海汉兵工’,而不是我们军方。如果你们安南对这种新式炮弹有兴趣,那等回到胜利港之后可以去找相关单位问一问。” “海汉兵工”这个军工联合体在穿越周年大会的时候就已经正式挂牌成立,距今也有一个多月了。不过这个机构由于涉及的方方面面太多,成立之后的多数时间都还在理顺内部关系,并没有急于对外开展业务。因此虽然理论上已经接管了军工产品的研发、生产和对外销售任务,但实际上集团之外清楚这个变动的人并不多,因此郑廷还是下意识地向王汤姆这种军方高层打听消息。 打扫战场的工作一直持续到下午天色渐暗时才宣告结束。根据清点结果,在这次为期两天的李家庄防御战中共击毙流寇六百七十三人,俘获三百二十二人,战果虽然不及安南战场,但也算是相当不错了,至少李继峰一家人对此都非常满意,认为这个结果还算对得起他们雇请海汉民团出手所花的血本。 不过这批俘获的流寇中绝大部分人都有伤在身,而现有的医疗条件也不太可能给这么多人进行救治,即便是照乐观的估计来看,这批俘虏里至少会有一半人左右最后将因伤势严重而死去,所以通过这一战实际获得的苦役劳力其实并不算多,要远远低于战前的估计。当然这个结果也是因为海汉民团投入的兵力有限,无法对溃逃的流寇势力进行及时围剿追击造成的。 天黑前传来消息,经过数名俘虏的指认,在尸首当中发现了这次组织流寇围攻李家庄的匪首廖大鼻。军官们敏锐地意识到这个消息的政治作用,马上下令将这具尸体收敛起来,可就不能随随便便扔进坑里埋了,作为被官府通缉多年的著名匪首,廖大鼻在李家庄的伏法绝对是一件可以进行正面炒作的事情,回头就把这尸首抬去报官。赏银什么的李家或许不用放在眼里,但如果李家庄和李家民团能因此而获得官府的公开嘉奖,那今后在本地布置武装力量的时候也会减少很多阻力。 至于其他的战利品就乏善可陈了,破铜烂铁的武器连李家民团都看不上,只能拿去回炉重炼,而这帮流寇身上搜出来的财物加到一起也才几百两银子,连海汉民团作战军费的零头都不够。 在清点完战果之后,接下来便是要计算这次的作战军费了。按照事前的约定,李家庄将负责偿付此次海汉民团出动的一切开支,并在战后十天之内以现银或“海汉银行”的银票进行支付。考虑到双方长久以来的友好合作关系,军方给李家庄列出的军费标准也是带着折扣的友情价,比起出兵到安南的费用有所减少。不过饶是如此,李家父子也还是被军方开出来的清单吓了一跳。 民兵基本开支分为两部分,一是驻外军饷,每人每天一元,二是作战开支,每人每天一元五角,连排级军官待遇在此基础上上浮一倍。这次民团前后来了超过三个连的作战编制,共计四百余人,光这一项,每天的军费就已经超过千元,这一天的花销至少就够李家民团两三个月的日常开支了。这份开支并不是从民团抵达李家庄才开始计算,而是以离开胜利港的时间为准。 弹药开支也是单独计算,这个数据是由海汉军方自行统计,李家甚至无法对其进行复核,因此只能写多少就认多少。光是第二天战斗中发射的霰弹,军方的报价就高达二十元一发。对李家来说,那就意味着二十多门炮短时间内就打掉了一千多两银子。 然后还有一项大的开支就是运费,军方厚着脸皮将前期赶到番禺的第四连也计算成从胜利港出发,于是三个连队加上相应船只的来回路费开销,算下来也跟作战费用差不多了。至于说萧良从广州带过来的一个排,军方很“大度”地把这支小分队的路费作为优惠抹去不计——反正这个排来回吃住都是跟着李家家人一起,也没什么实际开销。 唯一让李家父子在军费计算过程中感到庆幸的是,海汉民团在这次的作战过程中没有出现伤亡,否则按照他们的抚恤标准,轻伤五十元,致残重伤两百元,战死八百元,那要赔起来才真是肉疼。 最后核算下来,李家需要为实际作战时间只有一天半的这次行动付出将近一万三千元的费用。为了表现出辅助伙伴的诚意,王汤姆按照执委会的意思,对这笔费用进行了部分减免,将零头直接抹去,算了个整数。李继峰也没有在具体数目上再跟王汤姆讨价还价,很痛快地认账拿钱。 不过肉疼之余,李继峰也在想,如果拿钱请官军出动守卫李家庄,大概三四千两银子就够用了,只是这作战的效果肯定没法跟海汉民团相提并论就是了。但转念一想官军要价虽低,但可没海汉人这么好打发,说多少是多少绝不拖泥带水,要是到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搞不好多的银子都要搭进去。想到这一层之后,李继峰觉得海汉人索要的高价似乎也还算值得,起码说话算话,既把事情解决得比较圆满,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海汉民团在李家庄又驻扎了两天,便乘船撤往珠江口的大万山岛。萧良和他所带的一个排会继续留驻在李家庄,等着李家父子处理完庄上的事情之后,与他们一同返回广州城。 经过一周的施工之后,万山港已经初见雏形,港湾中已经搭建好了多条客货两用栈桥,岸边的缓坡上也建成了足以容纳四百人居住的军用营区,并且在离港口不远处的山间洼地修建了一个面积百平左右的蓄水池,目前正在修建用于储存军备的仓库和位于港口一北一南的岸防工事。 能够有如此之快的建造速度,除了事前的实地勘测和工程计划做得比较周详之外,也与施工过程中采用了大量的预制件有关。由于对外拓殖行动的频率在逐步加快,相关部门对拓殖点的建设方案也都进行了更为细化的调整,比如拓殖点的房屋,就大量采用了标准化的设计。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可以在胜利港先生产好一部分预制件,运到当地之后只需清理出地基,便可以快速地进行结构组装,在短时间内搭建出可供居住的房屋。 尽管这种居所除了承重结构之外都比较简陋,墙壁和屋顶甚至只是竹编的篾片,但其实用性仍然大大优于传统的琼州船型屋。以往修建一座能够住下五六人的船型屋,至少需要十个劳力干上两到三天,而使用新式标准之后,修建效率比过去已经提高了至少两倍。至于拥有穿越者身份的军政官员,他们的居所则基本仍是以胜利堡中拆下来的活动板房为主。不过随着驻外据点的逐渐增多,活动板房的存量也已经不是很多了,建设部已经开始立项研究立足于本时空生产能力的活动板房,预计在不久的将来,金属结构加上竹木板件的新式活动房屋就会出现在海外拓殖点。 在李家庄战斗中被俘获的一批手脚完好的流寇也同时押送至大万山岛服苦役,他们将要承担的第一个任务就非常艰苦——修建从万山港通往岛上最高峰大万顶的道路,以便为驻守山顶的哨所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在这个岛上基本不存在脱逃的可能,因此甚至都不需要修建特别的囚禁住所,如果谁想逃脱监管在这地方玩一出荒岛求生,那结果恐怕只会是饿死在岛上的某处密林中。 “我们需要一块操场,不然驻岛部队在这里就没法进行日常的训练了。”陈一鑫很严肃地向负责建设工作的刘山夏提出了恳求:“商业设施可以不用急着建,但部队的训练不能停下来!” 刘山夏摇摇头道:“小陈啊,你也在岛上到处转过了,这个岛上到处都是坡地,港口附近也没有适合修建操场的地方,如果硬要平整出这么大的一块地皮,那要占用的劳动力就超支了。这先修什么后修什么,那可都是事前计划好的,你现在要叫我调几百人去给你平地建操场,我可没那本事。” 陈一鑫想了想道:“那这样,刘哥你帮我们做规划选址,施工交给我们军方自己来。” 正在两人讨价还价的时候,陈一鑫的勤务兵过来向他报告:“王上尉请你立刻到作战指挥部报到!”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啊!”陈一鑫拿起军帽戴在头上,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出了港口建设指挥部的草棚办公室。 陈一鑫赶到的时候,见岛上的几名穿越众军官都已悉数到齐,看样子是出了什么紧急状况。 “人都到了吧?那我先通报一下情况。”王汤姆言简意赅地进入了正题:“今天上午山顶哨所已经连续三次发现了有一艘不明身份的船只在本岛的北边水域来回活动,根据观察结果,可以基本排除明军战船的可能。” “会不会是渔民?这附近海域一直都是著名渔场,农业部也打算在万山港这地方发展捕鱼业的。”有人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渔民的可能性不大,哨所观察到的船只并不是渔船。”王汤姆回应道。 “这么说有人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存在了?”陈一鑫对此并没有感到什么意外:“既然一直在岛边转悠,那有可能是在观察我们的动向?” “不能排除你所说的这种可能性。所以我打算召集水兵,出海会一会对方。”王汤姆环视在座的军官道:“在此期间,岛上的防务暂时由陈一鑫中尉负责!” 对于王汤姆带队出海这个决定,军官们都没有出声反对。这帮军官里要论海上的本事,没人能跟几乎是职业航海家的王汤姆相比。而且“探索级”的三艘战船现在都在万山港休整待命,除了后两艘船的舰载火炮还没有完全装配到位之外,其他的设施都已经达到了战时标准,要出海巡逻肯定不存在问题。 很快集结号就在港口码头上吹响,水兵们迅速从营房来到码头上集合,然后在军官的指挥下登船准备出发。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王汤姆下令三艘船一起出动。 船队从岛西侧的港湾鱼贯而出,然后从大小万山岛之间的南屏门水道向北驶去。根据山顶哨所的观察,这艘不明身份的船只目前应该是在白沥岛与大万山岛之间的水域活动。 船队出发一个小时之后,通过望远镜的观察,果然在大万山岛东北方向,靠近白沥岛南端的海域附近发现了目标。这是一艘单桅广船,王汤姆估计其排水量大概在六七十吨左右,正朝着西方航行。不过当对方也发现了海汉船队的存在之后,便立刻调转了风帆,试图折返向东。 “心虚想跑啊!”王汤姆放下望远镜,下达了追击令。 在这种海上的追击战中,“探索级”战船的航速优势就展露无遗了,能够充分运用风力的新式软帆加上经过优化之后的流线型深v船体,让其航速超过了对手足足一倍。 在向东追出了十余海里之后,双方的距离便由最初的数里缩短到了两三百米,即便用肉眼也已经能够看清那艘船甲板上慌乱的船员了。 “船艏放炮,先瞄准对方船前方打,三发速射。”王汤姆果断下达了作战命令。 随着一声炮响,一发炮弹以近乎与前船平行的轨迹飞过,在其船头前方大约三四十米的地方落水,溅起了一片浪花。开第二炮的时候,炮手显然对发射角度进行了修正,落点距离船头大概只有不到二十米。第三发的时候出了一点小状况,波浪颠簸之下,这一枚炮弹在出膛后的行进路线发生了改变,几乎擦着前方那艘船的船舷飞过之后落入海中。如果偏上那么一点,这枚炮弹多半就得把船舷掀掉一大片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339.第339章 率先动手 王汤姆认定了这艘船的来意不善,果断下达了开火的命令。不过他的意图是要在海上截停这艘船,弄清其身份来意,倒不是想要直接攻击对方。不过这紧挨着船舷擦过去的一发炮弹,倒似乎真起到了作用,对方眼见逃脱不了追击,终于选择了降帆减速。 “绕到前面这艘船的船头去,船舷炮窗打开,一二层甲板做好战斗准备!二号三号船从左右两边接近,堵住它的转向!” 看到对方的船速放慢,王汤姆并没有掉以轻心,而是下令船上的人员立刻进入到战备状态。在这个时代的东亚海上战斗中,炮战并没有成为主流,接舷战才是“探索号”真正需要防备的状况。虽说三艘大船夹着这么一艘小船根本就没什么悬念,但王汤姆依然采取了谨慎的态度,他可不想在海军成立之后第一次由自己指挥的战斗行动中就出现伤亡。 王汤姆将舵轮交给了大副,自己则是拿起了hk416,快步走到船舷边,对目标开始预瞄。“探索号”的驾驶船台要比被追击的这艘船的甲板高出将近三米,驶近之后居高临下可以将对方甲板上的情况一览无余。 “探索号”从侧面绕到对方船头,二号船和三号船一左一右从两边抵近,三艘船一起打开了炮窗,露出黑黝黝的炮管。在这个距离上用不着特别进行瞄准,基本就是指哪打哪的程度。如果船上的人胆敢造次,对准它的多门火炮可以在瞬间就把这艘船打出一堆透明窟窿。 “喊话!”王汤姆下令道。 有船员举起了铁皮话筒,朝着被堵住的这艘船大声喊话道:“船上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为了保证你们的安全,请立刻举手投降,不要试图采取任何的抵抗措施,否则后果自负!” 由于被临时指派了任务,二号船和三号船上并没有完成火炮的配置,两边船舷都只有两门炮,不过船上作战人员倒是已经配齐了,虽然没有足够的火炮,但可以暂时用来充当火枪兵。 或许是先前的火力展示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在三艘战船慢慢靠近的过程中,这艘被截停的船上并没有出现任何的反抗举动。二号船和三号船接近之后,便用竹竿搭钩钩住了对方的船舷,缓缓拉近。荷枪实弹的水兵们开始以班为单位,翻过船舷从两侧同时登船。 这艘船的甲板上只有七八名船员,在刺刀和枪口的威逼之下,被迅速地集中到了船头的狭小位置——这个位置正好对着“探索号”的侧舷炮窗,他们甚至能通过炮窗看到船舱中凶神恶煞正在调整炮位瞄准他们的水兵。 “船长是谁,出来回话!”带头的水兵班长大声喝道。 几个已经开始哆哆嗦嗦的船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谁都没有开口。 “好,不说是吧?检查船舱!” 水兵们分作两队,一队进入船后方的舱室,另一队则在甲板上准备打开货舱。不过就在此时,骤变横生。 两名水兵刚把甲板上的货舱盖子拉开,从里面“嗖嗖”飞出两支弓箭,一箭落空,另一箭却是射中了其中一名水兵的肩膀。受伤水兵吃疼之后惨叫着向后翻倒,其他人见状立刻围拢过来,将枪口对准了货舱口。不过没有得到军官的命令之前,没有人敢擅自开枪射击。有人将受伤的水兵拖到一旁,替他检查伤势。 王汤姆在“探索号”上也目睹了这个状况,暗自骂了一声,然后抓过铁皮话筒对着那艘船上的水兵下令道:“再喊话,不投降就立刻开枪!” 千小心万小心,没想到还是出师不利,一上船就伤了一个手下,这让王汤姆的耐心迅速地消失为零。不管躲在船舱中负隅顽抗的人是谁,王汤姆都可以保证他这辈子的好运气已经到头了。 “船舱里的人听着,立刻缴械投降,否则后果自负!”水兵班长带头喊话,但回应的他的却是从黑洞洞的货舱中再次射出的两支弓箭和一阵含糊不清的叫骂声。不过有了刚才的教训,甲板上的水兵都很小心地避开了角度,因此这两箭都落了空,在空中飞行一段距离之后掉下来落入海中。 “开火!”水兵班长也怒了,立刻下达了命令。 七八支火枪从不同角度伸到舱口,也不进行瞄准,便扣动了扳机对着船舱中进行盲打,射击完成之后第二批火枪兵又上来,以同样的方式对里面进行了射击。在噼噼啪啪的枪声之中,似乎有几下叫喊声从船舱中传出来。不过愤怒的水兵们并没有理会这个细节,装填之后再次进行了两轮射击,才在军官的指挥下停止了。 为了确保安全,水兵们押了两名船员俘虏过来,让他们在前面,然后点着油灯下到了货舱中。水兵们发现了三名倒在血泊中的男子,看样子他们的运气的确太差,在刚才的几轮火枪射击中没能避开。其中一人身中要害已经断气,另两人倒是还有说话的力气。水兵们让俘虏们将这几人全部抬到甲板上来,经过俘虏们的指认,确定了这三人便是船上主事的人。 至于他们的身份也正好符合了王汤姆的直觉——这帮人的确便是东边担杆列岛上的那群海盗。确定其身份之后,王汤姆便立刻下令回航,因为这地方距离担杆列岛也只有十多海里,虽然自身的实力不差,但王汤姆也并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打一场莫名其妙的海战。 水兵们将俘虏们再次关进了货舱中,然后分出几名水手驾着这条船,随船队一起返回大万山岛。至于两名受伤的海盗头目,王汤姆可没有那么仁慈会给他们治伤,而且船上也的确没人能够独立完成外科手术。王汤姆只能让人用布条扎紧了他们身上的伤口,尽力让他们不至于因为失血过多而在途中死掉。 尽管如此,在抵达万山港之后,接到消息赶到码头上候命的医务组还是遗憾地宣布其中一人已经没了呼吸。剩下的一名伤员仅仅只是手臂中弹,没有伤及要害,一时半会倒是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不过王汤姆显然并不在意这些海盗的伤势,一脚把海盗头目踹到一边,让人把行动中受伤的水兵扶了过来。好在水兵所受的箭伤也仅仅只是皮外伤,在胜利港接受过培训的归化民郎中用小刀划破伤口,取出箭头,然后进行了伤口消毒和包扎处理。 “所以这帮海盗是主动来踩盘了?”陈一鑫在听完王汤姆简短的陈述之后提问道。 “应该是,回头审审那个海盗头目就清楚了。”王汤姆狠狠地说道:“我还没动他们,他们倒是主动找上门来了!看来这次搞不好没法等大本营的批准就得采取行动了!” 先前在李家庄作战的时候,萧良就曾向王汤姆提过趁着自己水陆两军都有余力的情况下,把大万山岛以东的担杆列岛上那股海盗给剿了。不过这个作战计划报回大本营之后,一直还没有得到肯定的回复。按照原本的安排,这次从胜利港出发的两个连队在大万山岛休整一周之后,便要返回胜利港了,没想到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担杆列岛上的海盗倒是主动跳出来刷存在了。 还没来得及审问俘虏,清理海盗船的水兵们在船舱中倒是有了新的发现——货舱里居然有不少胜利港出售的商品!这其中包括了七八箱玻璃餐具,二十多套玻璃文具,一寸直径的玻璃小圆镜数十面,大约一千斤海汉精盐,以及少量的火柴和香皂等等。但凡是市面上能够采购到的海汉商品,在船舱里都或多或少地有所发现。除此之外,也发现了不少的刀弓武器,几支锈迹斑斑的鸟铳,甚至还有一门小型的佛郎机炮,不过炮口已经崩缺了一大块,看样子连海盗自己也不太敢用这门隐患明显的火器了。 “这到底是海盗还是海商?”陈一鑫对于这样的状况感到有些瞠目结舌。 “这个时代的海商和海盗,很多时候并没有明确的分界线。”王汤姆向他解释道:“大海商李旦、颜思齐,包括我们现在打交道的许心素,其实多多少少也会干海盗的勾当,许心素手底下的水军,基本就全是接受招安的海盗。对于官府或者实力相当的对手,他们就是海商,但如果有劫掠别人的机会,他们就会化身为海盗。” “卖我们的货还敢打我们的主意?这算是下级分销商动脑子动到厂家头上吗?”听闻了消息赶来的厉斗忿忿不平地说道。 “他们未必知道占领这个岛的人究竟是谁。”王汤姆摇摇头道:“八成只是发现了这里有人迹出现,准备靠近了打探一下情况,没想到早早就被我们发现了。” “那听你这意思,是不打算对他们动粗?”厉斗追问道。 王汤姆一瞪眼道:“已经动手了,还有什么准不准备的?他们死了两个头目,船货人全被我们扣下了,你觉得现在就算放他们走,这事还能够善了吗?” “我觉得世界上不会有脾气这么好的人存在。”厉斗一本正经地应道。 “要怪,就只能怪我们双方离得太近了。不清理掉对方,估计今后谁都睡不安稳!”虽然还没有对俘虏进行审问,但王汤姆对于事态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 随后驻岛电台将今天所发生的状况用电报发回了胜利港,而王汤姆为首的穿越众军官则是对俘虏们进行了分头审讯——重点已经不是这艘船为什么会出现在大万山岛附近海域,而是担杆列岛上的海盗实力和防御布置。 当天晚上,王汤姆组织召开了情况汇总会,将审理中所得的各种情报信息进行了汇总。根据俘虏的交代,担杆列岛上的这伙海盗的总人数大概在三百人左右,但实际能够参与出海作战的只有三分之二,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的家属。这伙海盗一共有八艘海船,其中也包括了今天被俘的这一艘在内,另外还有小型的渔船十多艘。 至于他们的生计,正如王汤姆所说的那样,一半是靠着在海上劫掠商船民船上的财物,一半是靠着做各种走私贸易获利。在俘获这艘船上所发现的各种海汉商品,是他们前些天从广州采购回来的。之所以会到大万山岛附近徘徊,是因为他们在广州采买物资的时候,偶然听说了最近风头很盛的“琼联发”在官府登记了一个商栈,而这个商栈所在的位置便是大万山岛。 大万山岛与这伙海盗所居住的担杆列岛之间不过三十多海里,距离可谓非常近,不管是出于防卫需要还是别的打算,海盗们都得要摸一摸大万山岛的情况才行。于是这艘船在从广州返回的途中,便决定出了珠江口之后拐到大万山岛这边来看一看状况,却不曾想早早就暴露了行迹,被岛上的驻军给注意到。之后“好事”的王汤姆更是率领船队一口气追出十几海里,将这艘船截停在海上。 船上的几名头目摸不准追击自己的这帮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但对方亮出了火炮之后,他们一致认定是遭遇了黑吃黑,因为普通的商船可不会在船上装备这么多的火炮。三名头目决定躲入船舱中偷袭对手,如果运气好,说不定直接就干掉了对方的头目,那样或许还有翻盘的机会——当然后来的事实证明这都是不切实际的妄想,在犀利的海汉火器面前,一切的抵抗措施都是徒劳的。 在弄清楚这伙人的来龙去脉之后,王汤姆征求了在座军官的意见,是否需要尽快采取进一步的军事行动——结果显而易见,不管是出于安全角度还是积攒军功的考虑,没有任何一个军官对接下来的军事行动表示反对。虽然大本营还没有作出最后的决定,但王汤姆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筹划起攻打担杆列岛的行动。 担杆列岛位于万山群岛东部,由海中的一串小岛组成。而这伙海盗所居住的位置,是在担杆列岛最东端,面积最大的担干岛上。这个岛屿因为地势狭长形似扁担而得名,地质为花岗岩结构,岛上最高点海拔超过300米。由于岛岸怪石崚峋,因此岛上只有东端有一个码头可供船只停靠。 至于岛上的防卫设施就乏善可陈了,由于人力和财力都相当有限,这伙海盗也不可能像穿越集团这样在港口据点修建大型的岸防工事,岸上就只有一道石木结合的寨墙作为防御手段。而这种防御力度对于装备了火炮的海军来说,只能算是聊胜于无,充其量能多耗费进攻部队的一点弹药而已。 考虑到当地的环境较为陌生,军官们在制定计划的时候将发起作战的时间放到了上午。这样做也是为了尽量在白天就解决战斗,避免入夜之后可能会出现的偷袭反扑。 第二天上午,大本营便发来了执委会的最终决定——原则上同意王汤姆提出的主动出击方案,在确定作战计划之后可自行掌握时机和打击力度。 执委会这次的高效回复让军官们很是兴奋,这次作战几乎就等同于在个人资历上又添上光彩的一笔,妥妥是刷经验值的好机会。而同样感到兴奋的还有军校进修生们,虽然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是属于陆军的编制,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参与军事行动的热情。 前几天在李家庄所发生的战斗,对于他们来说实在结束得太快——坐了整整五天的船才抵达目的地,怀着复杂的心情踏入了战场,结果在战场上实际作战的时间连五分钟都没到,这简直就像是一个笑话。特别是像高桥南这种以近身搏杀为最大喜好的狂战士,对于李家庄战斗以火器打击为主的作战方式其实是颇有微辞的——火枪火炮虽然是好东西,但作为一个战士不是应该以面对面结束对手的生命为荣吗? 何况李家庄的对手还那么弱,高桥南认为在当时的情况下就应该把民兵放出去跟对手来个白刃战,让这些士兵感受一下用冷兵器结果对手的那种快感。当然他的这种意见提出之后,受到了王汤姆的严厉批评——军人执行任务只问结果,不问过程,你用冷兵器能按时按量完成作战任务吗? 不过这次要去剿灭海盗的巢穴,高桥南认为不可能再避免短兵相接的状况出现。即便战船上的火炮能够取得压倒性的优势,但剿灭岛上的海盗还是需要步兵登陆,而岛上的地形并不平坦,很难让火枪队以战斗阵形在战场上活动。这种时候,往往就需要靠单兵能力突出的人发挥特长了。 来自安南的郑廷也认为这是一个挽回自己形象的好机会,前次“切磋”在高桥南手下吃了亏,而这次可以让那个东瀛矮子好好看看,安南的军人在战斗中的真正实力。 第二卷扩张之路 340.第340章 攻占担杆岛 五月二十八日清晨,海汉民团第二、第四、第五连在万山港码头全副武装地登上了三艘“探索级”战船。在岛上数百名临时居民的目送之下,船队缓缓地驶出港湾,向南绕过海岬之后折向东方,朝着三十多海里之外的担杆列岛驶去。 这场战斗与海汉民团以往参加过的几次战斗在性质上有所不同,之前的战斗都是因为对手与穿越集团之间产生了直接或间接的利益冲突,形势逼迫执委会和军方不得不作出武力解决的选择。而担杆列岛上的海盗团伙,其实到目前为止还并没有对穿越集团造成实质性的威胁,甚至连他们是否有这种企图都还不能确定,军方和执委会便决定了要主动出兵剿灭这个“潜在”的威胁。 这次的作战行动可以说意味着穿越集团的对外军事扩张政策从小心翼翼的被动式反应,已经开始向着主动出击的态度转变,打击目标的范围也从“直接威胁”扩大到“潜在威胁”。当然能够意识到这种变化的,也只有少数多出了几百年见识的穿越众军官,至于像基层的民兵,甚至是高桥南、于铁柱这样的归化民军官,在短期内暂时还无法理解这种态度上的变化意味着什么。对他们来说每一次作战都意味着军功的累积、升迁的机会,因此虽然刚刚从番禺县的战场退下来没休整几天,基层人员的战斗欲望依然十足。 三个半小时之后,船队驶抵了担杆列岛海域,而近岸处也开始观察到有小型渔船出没。不过这些船上的人在发现了西边驶来的这支奇怪船队之后,立刻便选择了划船逃向岸边。不过对于提前暴露行迹这一点,王汤姆并不忌惮,这个计划将作战时间定在白天,就没打算过要隐藏踪迹搞偷袭,而是准备堂堂正正地靠着强大的武力正面拿下担杆岛匪窝。这些海盗即便是提前更长的时间发现海汉民团的来袭,顶多也就是多出一点逃命的几率而已,于大局无碍。 按照审问俘虏后所掌握的情况,担杆岛上的匪窝是坐落在岛屿东端的担杆头小小的海湾里。船队沿着岛岸驶近这里的时候,发现这个所谓的海湾其实只是一段内凹的v型岛岸,其港湾条件甚至还比不了万山港。 此时港湾码头上一片混乱,能看到有许多人正在不停地奔跑。有不少人正在甲板上手忙脚乱地解缆升帆,看样子是打算把船开出来跟来袭的不速之客打海战。不过要完成这个构想的难度实在太大,三艘海汉战船鱼贯驶入港湾,将船舷对准码头边停靠的几艘海船。当岸上的人还在为这个举动感到茫然无措的时候,便看到船舷边的炮窗一一打开,露出了黑洞洞的炮口。 “瞄准最靠外的那艘广船,开火,三发速射!”王汤姆通过步话机向三艘战船上的炮兵同步下达了开火命令。 尽管二号船和三号船的侧舷炮都只有两门,但三艘船加在一起九门炮次第开火的声势依然十分惊人。尽管这些侧舷炮仅仅只是6磅小炮,但威力也不容小觑。战船距离目标不足百米,炮弹几乎是以最大的速度砸穿了刚刚驶离码头栈桥这艘船的船身,顷刻之间,这艘船船体上便多出了不少窟窿。 对于这个时代已经开始采用水密舱的中式帆船来说,这种实心炮弹的穿透效果虽然看起来很炫,但对船只整体性能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大,木屑横飞之后船身也不会马上解体或者沉入水中。不过这帮海盗显然没有经受过这种战斗强度的炮击,舰炮刚刚打完第一轮,这艘船的甲板上便已经有水手开始跳水逃生了。 第二轮舰炮齐射之后,经过修正的炮弹轨迹有所下降,在船身的吃水线上下接连打出了五六个大窟窿,这下的影响就比较明显了,船身开始向左倾斜,失去向前的动力。而这艘船一停下来,又挡住了后面几艘船的出港的线路,于是码头上一片混乱,有人想上船往外逃,也有船员想弃船逃到岛上的营寨里躲起来,但偏偏就是没有人组织起来对还在海面上飘着的这几艘大船进行反击——当然,这也极有可能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拿不出任何的有效反击手段。 第三轮齐射之后,被当作打击目标的这艘海船由于船舱进水太多,已经开始倾覆,而船上的水手也终于放弃了挣扎,纷纷跳海游向岸边。至于后面几艘尚未驶离码头的船只,则都放弃了拼命意图,水手们弃船登岸,试图依靠岸上的寨堡进行抵抗。 “慢慢绕过去靠岸,注意火力掩护!”王汤姆对于第一阶段的作战成果非常满意,这艘翻覆在港湾中心的海盗船正好将进出码头的主要航行路线堵住,这下海盗们想要乘船逃跑估计是没希望了。而具有机动优势的海汉民团就可以慢慢发挥自己的火力优势,对岸上仍在负隅顽抗的海盗们进行远程打击了。 海盗们的营寨就建在近岸处,方圆也不过十几亩地,外围是以取材自岛上的花岗岩砌成的一道寨墙,不过或许是碍于岛上的劳力有限,这道寨墙最高处也不过才五六尺,堪堪只能把墙后的人遮住而已。如果海盗们指望着这堵墙就能挡住海汉民团的进攻,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战船缓缓地驶进港口,并没有再对栈桥边停靠的另外几艘船进行炮击——这些船虽然破旧了一点,但拖回去修补一下,当打渔船或是短途近海运输工具来使用也问题不大。 这个时候岸上回过神的海盗们终于开始组织起了零星的反击攻势,试图用弓箭与民团在远距离上进行对抗。王汤姆倒是不担心这些海盗所用的竹箭能有多大的杀伤力,但看到有海盗开始射出箭头点火的箭矢之后,王汤姆终于是脸上变色,指挥火枪兵瞄准岸上的有数的几个弓手开始点名。 不管是在射程、精准度还是火力密度上,民团都要远远强于对手,因此敢于站在码头上进行零星抵抗的几名弓手很快就成了活靶子,几轮排枪之后就再没人能站起来了。军官们对于这种乏善可陈的战斗过程并没有投入过多的热情,因为接下来登陆之后的作战才是这次战斗的重头戏。 关于两栖作战的战术安排,如果海汉民团称第二,那么这个时期的世界上恐怕很难找出另一支能称为第一的军队。作为将制海权当作今后势力版图主要扩张手段的军方,一向都极其看重两栖作战的操练,登陆与反登陆战术几乎是每个民团士兵在入伍之后的必修课程,远程火力掩护与滩头阵地的修筑,其战术都是严格按照后世的标准来进行训练。这种训练的成果在安南战役时就已经得到了验证,当时的武装部队加上后勤辎重的民夫将近三千人之多,而眼下这种连级单位的战斗明显就是小儿科了。 三艘战船抵近栈桥之后,直接用船艏二层甲板的12磅长身管舰炮对岸上的海盗寨堡开始了轰击。尽管火炮数量减少到三门,但威力却比先前的6磅炮要更大。十斤重的铸铁炮弹出膛之后划过空气,重重地砸到石头寨墙上,第一发就险些将其中一段寨墙给轰塌了。 在这种骇人的威力之下,没有人敢于从墙后探出身子进行反击,步兵们迅速地通过船舷边的活动舷梯登陆到码头栈桥上,然后以排为单位向岸边的海盗堡寨包围过去。 “尽量抓活的,不要滥杀无辜!”王汤姆对军校进修生们下达了言简意赅的命令,同时将准备好的一批特制枪械发一一发给他们。 这种新枪是军工部门按照钱天敦先前提出的意见,在现有的燧发枪基础上设计的一种改型款。这种枪主要的特点就是缩短了枪管和枪身长度,加大了口径,并且使用了一种新式的纸壳定装弹。简单来说,这就是一种类似于后世短筒猎枪的武器,这种枪有意将枪身做得短小,很适合在丛林或是巷战等不便二七式燧发枪施展的场所使用。由于射程因此也缩短不少,有效杀伤距离还不到五十米,为了弥补这个短板,设计单位便通过加大口径的方式来增加有效射程内的杀伤力,纸壳定装弹里装的也是小小的霰弹而非燧发枪用的单颗铅弹。 在十米到三十米这段距离上,这种枪的杀伤面积极大,基本上不需要特别精确的瞄准便可打中对手。如果正好对方的阵形很密集,那乐子可就大了,几十枚铁子会在出膛的刹那就变成一片弹幕笼罩过去,这样的一颗霰弹就足以在近距离上杀伤一片人。而战术动作熟练的枪手使用定装纸壳弹,一分钟之内甚至可以完成五次击发,其射击频率已经证明了这把枪在实战中的可用性。 军工部门开发研制这种“二八式霰弹枪”的目的是为了给钱天敦主导的黑土港山地特战部队提供专用武器,不过在此之前能够找战场使用一下,那当然也是极好的一种安排。王汤姆这次带了四十多支试制品出来,但在李家庄根本就没派上用场,那些流寇甚至连霰弹枪的射程都还没进就全被炮火给放倒了。不过今天过来攻打担杆岛的海盗窝,王汤姆觉得倒是试用这种枪的一个好机会。进修生们在胜利港就已经学习过如何使用这种新式步枪,因此交给他们在实际战场上试用也算是一种恰如其分的选择。 高桥南虽然对王汤姆的命令不是很能理解,但撇了撇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向王汤姆敬了个军礼便提着火枪下船了。当然除了枪之外,他也没有忘记把他的宝贝武士刀背在身上。 郑廷也不甘示弱,赶着跟了上去,今天要是还输给这个东瀛矮子,那安南军人今后在胜利港军校的位置恐怕也要大打折扣了。如今胜利港军校的进修学员越来越多,不仅有来自安南的学员,来自大陆的进修生也不再只有李家民团一家,郑廷就知道在这次出发前抵达胜利港的几名福建来的学员,据说其身份是隶属于大明军方。 海汉人是如何跟大明军方又扯上了关系,郑廷不知道也不敢去打听,毕竟占在他的角度去打听这种事实在过于敏感了。但军校的外来进修生多了之后,郑廷也隐隐感受到了竞争的压力,在这地方他可不仅仅只是代表他自己,某种意义上他已经是象征了他的国家。 在第五轮的船艏炮轰击之后,终于有一段寨墙塌了下去,露出了一段两丈来宽的豁口。在船上观察战局的王汤姆立刻下令停止炮击,防线已经被炮火撕开缺口,剩下来的事情就要交给步兵了。 高桥南一马当先冲到了寨墙豁口,对着正在七手八脚试图修补寨墙的人群便轰了一枪。他这一枪距离目标不过三五米距离,直接就崩翻了一片人。郑廷紧随其后也上来崩了一枪,然后围在豁口处的一群海盗立刻便转头一拥而散,根本没人再看地上躺着的一堆伤号。两人就这么放了两枪,看样子居然就把这个豁口给拿下来了。 随后的战斗就有些按部就班了,步兵队从豁口处一拥而入,不慌不忙地整好队之后,对着最后一批试图顽抗的海盗进行了一次非常流畅的三段击。放倒了这帮人之后,整个战局便已经基本稳固了。海盗们眼见抵抗无果,已经有人跪下来选择了投降。步兵们有序地进入到寨堡中,开始清点俘虏和物资。 “这也太快了吧!”唯一对这个战果感到不满的人,大概就是一心想要作出点成绩的高桥南了。由于王汤姆在此之前明令禁止滥杀,高桥南的宝刀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沾上血腥,战斗就已经结束了。如果不是攻占豁口的时候开了一枪轰翻了几个海盗,那今天可就真是颗粒无收了。 郑廷心里却是长出了一口气,如果真是要进行短兵相接的作战他倒也不会害怕,只是他自知单兵作战的能力的确不如高桥南,要是扯开了打,难免又会被这矮子给抢去了风头。 民团的士兵在进攻过程中只出现了五个轻伤,让军官们事前还有些惴惴不安的心思终于都平静下来。如果在对付这种档次的对手时还出现多人伤亡,那回去之后只怕很难向执委会和军委交代,毕竟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他们可是联名保证了要“以零阵亡拿下担杆岛”。 而清点海盗的过程则耗时比较久——因为有一些失踪人员不知道是趁乱逃到岛上其他地方去了,还是在首轮攻击中就随着那艘倒霉的船一起沉到了港湾里。另外一部分在作战过程中被杀死的海盗,也需要再进行一次核对。 说来也是这群海盗倒霉,在两天前的那次截击战中,这伙海盗的大当家和二当家都死在了海汉民团的火枪之下,岛上也就剩下了一个平时不管事的三当家。头天晚上三当家喝了个酩酊大醉,结果直到海汉民团开始登陆的时候,他才从睡梦中被海边传来的炮声所惊醒。而缺乏指挥的海盗团伙几乎没有作出任何像样的抵抗,便被船坚炮利的海汉民团攻破了寨堡,这位三当家也晕头晕脑地就成了海汉人的俘虏。到这个时候,他甚至都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汤姆下令将俘获的近三百名俘虏召集到一起,然后拿着铁皮话筒对他们喊话道:“我们是来自琼州岛胜利港的海汉民团,从现在开始你们当中所有年满十四岁的人都成为海汉执委会名下的囚犯,如果你们想要重获自由,那么就必须先完成至少一年以上的苦役!” 王汤姆环视跪伏在地上这些哆哆嗦嗦的俘虏,继续说道:“任何言语或者动作上的反抗,都将被视作叛乱处置!你们如果想要好好活到重获自由的那一天,那就从现在开始谨言慎行,不要犯任何错误!不要被监管你的上司抓到任何把柄!如果有人对此抱有怀疑的,那我很欢迎他来试一试我刚才说的话是不是管用!” 相比许心素,郑一官这种财大气粗的大海盗头子,担杆岛上这群海盗的家底堪称可怜,五千多斤粮食、三千多两成色各异的银子,一堆锈迹斑斑的刀枪,还有十几件工艺略显粗糙的珠宝饰物,基本就是民兵们抄家之后的全部收获了。根据那个倒霉的三当家交代,岛上的资产原本不止这点,不过前些天大当家和二当家到广州去进货,带走了几千两银子——当然那批银子所换成的货物,以及运送货物的船,都已经成了海汉人的战利品。 不过这位三当家无意之中透露的一个信息,倒是引起了王汤姆的注意。 第二卷扩张之路 341.第341章 试射新枪 据这位海盗三当家交代,他们从广州采买回来的各种货物,都是定期运往东边一个叫做三门岛的地方,与“十八芝”的手下进行交易。而除了充当二道贩子之外,这伙人也经常会替“十八芝”出面,将一些赃物运往广州脱手。 从这里王汤姆至少明确了两件事情,第一,这伙规模不大的海盗能够在“十八芝”的势力范围边缘生存下来,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们的存在,或多或少还能给“十八芝”带来些许的好处,才能让强大的“十八芝”默许了他们在这里落脚。第二,看似跟穿越集团没有发生过直接关系的“十八芝”,极有可能早就已经开始采购胜利港生产的各种工业品了。至于说“十八芝”是把这些商品贩卖到日本还是北边的江浙,暂时就不得而知了。 毫无疑问,近一年来在广东市场上大受追捧的海汉商品已经被“十八芝”注意到,并且成为了他们从广东贩运的货物之一。如果执委会知道了这个消息,恐怕不会乐意见到自家的产品变成了未来对手的生财渠道。 执委会从穿越之初便将“十八芝”作为了今后几年中在东亚海域最强劲对手看待,为了能够在今后的海权争夺战中取得胜势,早早便通过“福瑞丰”向福建方向进行布局。对福建地头蛇许心素的军事扶持,也随着自身实力的壮大,逐渐从地下转向了公开。近期许心素派到胜利港学习军事的第二批进修生已经到达,与前一批的工匠学员不同,这次的学员可就全是实打实的带兵军官了,而穿越集团也就由此开创了为大明官方培训人才的先例。 原本的历史上,在此之前大明军方也找过别的外来助力帮忙,那就是葡萄牙人。天启三年的时候,明军向葡萄牙人购买了22门红夷大炮,并且雇佣了二十三名葡萄牙炮手到北京帮忙造炮练兵,这大概是第一批正式受到中国政府雇佣的西方军事人员。崇祯元年七月,两广军门李逢节和王尊德就奉旨到澳门去招募炮师,并购入红夷大炮。在崇祯二年押送这批火炮到北方作战的队伍中,也有数十名来自葡萄牙的雇佣军人。 这些雇佣兵在为大明服役期间,领队能得到每年一百五十两银子的薪水,另外每月有十五两伙食补贴。普通士兵每年一百两,每月有十两伙食补贴。这个待遇基本相当于卫所军六品百户的俸禄,算是很不错了,折算成海汉流通券的话,跟海汉民团士兵的待遇基本是在同等档次。 葡萄牙雇佣军在过去的合作中所表现出的专业素质让大明官方十分满意,已经有执委提出过,可以考虑在澳门雇佣一批葡萄牙军人,为海汉民团专门训练炮手。不过这个构想暂时还是属于纸上谈兵,除了陶东来上次在广州与葡萄牙人的特使托马斯有过一次面谈之外,双方到目前还并没有进行下一步的深入接触,一时半会肯定还无法完成军事方面的合作。加上几个月之前双方在安南还有过一次隔空交手,很难判断葡萄牙方面目前对海汉这边是持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当然王汤姆不会过多地去为这种事情头疼,作为一个标准的军人,他很清楚自己在集团中的身份和任务,对外政策这种事情,交给那些文官们去头疼就好,没有必要去越俎代庖。而且他也很清楚自己背负的“北美帮”身份在集团中并没有什么正面作用,反倒是会成为一部分人警惕的对象——毕竟他们这帮从海外加入的人在文化和价值观上都跟其他来自国内的成员存在着一定的差异。当然,已经意识到这一点的王汤姆近期都在很努力地在淡化自己“北美帮”这一层身份,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水军的组建和训练当中。 在打下担杆岛之后,王汤姆个人最大的体会就是军方先前对这伙海盗的重视程度实在有些过头了。如果这帮海盗真如军方所担心的那样,主动骚扰万山港甚至向大万山岛发起进攻,那简直就是自讨苦吃。以他们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王汤姆认为并不比围攻李家庄的那些流寇土匪强出多少。 民团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清点战果,然后将能搬走的东西全都搬上了船。由于这次俘获的船只太多,民团自己的水手还不够用,不得不又从俘虏当中挑选了一部分水手来驾船。直到天色擦黑的时候,船队才缓缓地离开了担杆岛码头。这次所抓获的俘虏中,其中大部分会暂时被留在大万山岛上参与建设工作,而少量的头目级人物则会被押送到大本营,等待他们的将是一至数年不等的苦役生活,如果运气不好,说不定会被送到海外的拓殖点。 至于这次缴获的船只则全都留在了万山港,以增加驻岛部队的机动力。三艘参战的战船在此之后仍将返回胜利港驻扎,大万山岛上的人暂时就只能用这批战利品来充当交通工具了。 五月三十日,王汤姆率领之前从胜利港派出的两个连队乘船返回大本营。至于岛上的前期基建工程,按照负责人刘山夏的说法,基本可以保证在六月底之前完工。届时大万山岛据点将长期保有一个连的兵力驻扎,并且将作为商业及移民转运站发挥更多的作用。 王汤姆回到大本营先去军委交了差,刚出来便被白克思抓了壮丁:“听说你今天回来,正打算去找你,没想到你自己就蹦出来了,快快快跟我走!” 王汤姆一头雾水道:“白总,什么情况能不能先解释一下?” “新枪造出来了,找你去看看货顺便试试枪。”白克思不由分说,拉着王汤姆便朝胜利堡火车站的方向去了。 四月初成立“海汉兵工”之后,原来主管工业生产的白克思顺理成章地兼任了这个新机构的主管领导职务。在初步理顺了设计、生产、使用等各方单位的关系之后,白克思亲自抓的第一个重点武器项目便是步兵所使用的枪械。 穿越之后这一年当中,军工部门实际上量产了两种不同型号的火枪,一是主要用于出口的二七式火绳枪,二是列装到自家民团使用的二七式燧发枪。这两种前装式火枪不论是在军方还是军工部门的眼中,都只是过渡性的武器。拥有数百年积累下来的科技优势,军工部门很清楚步枪的发展方向,他们所需要做的就是按照自身生产力的发展水平,不断地复制出历史上那些闻名遐迩的步枪就够了。 以穿越集团现有的军工技术和钢铁产量,开始制作后装式步枪已经不再是妄想。而后装式火枪的出现,将意味着海汉的军备水平与这个时代彻底拉开了差距。当然关于应该复制哪一款枪械来作为民团未来一段时期内的单兵武器,在几方代表共同磋商的时候还是有过一些争论。 1850年正式列装部队的后膛步枪中,有不少著名的步枪型号,比如大名鼎鼎的德莱赛m1841击针枪,从1840年装备普鲁士陆军,直到1872年才被毛瑟m1871淘汰掉。还有美国的霍尔m1819步枪,更是早在1819年就进入了美国军队服役。这两种后膛步枪的共同优点是射速快,能达到每分钟八九发的射击频率,而共同缺点就是枪膛漏气严重,这个缺陷大大影响了步枪在射程和精度上的表现。鉴于海汉民团一直是走少而精的路线,军方希望到手的武器能够在性能表现上更平衡一些,所以在经过一番讨论之后,这两种步枪最终都被否决掉了。 最终经过了反复权衡之后,“海汉兵工”选择的枪型是比德莱赛m1841晚一年出现的卡曼尔莱德m1842步枪。这款步枪到1867年停产时为止,一直都是挪威军队的主要单兵武器。 卡曼尔莱德步枪最大的特点简单概括一下,就是使用火帽击发、可以立起来的弹膛以及纸壳定装米尼弹。这个活动弹膛基本上就是一个装在枪身上的金属弹壳,弹膛前方有一个缩口可以嵌入到枪膛后部,这样就大大地增强了枪膛的气密性,再加上米尼弹和线膛枪管的使用,这种步枪相比燧发枪在射程及精度上就有了极大的提升。 当然各种黑科技对性能的加成也并非没有代价,这种步枪的生产工艺就比现有的二七式燧发枪复杂得多,其成本也急剧上升,按照军工部门的估算,量产之后的生产成本预计将是二七式燧发枪的五到七倍之多,大概折合流通券三十元左右,几乎达到出口型火绳枪的十五六倍了。因此这种枪最后是否会得到军方的认可,目前还没有最终定论。 王汤姆是穿越集团中为数不多的单兵武器专家,因此这个验枪试射的活动特地延期了一周,就是要等着他从广州那边回来。白克思拉着王汤姆乘坐火车到了田独工业区,然后在两名民兵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山沟中。这里建有一个小型靶场,但这个靶场并不隶属于军方,而是军工生产单位进行武器试射的地方。 王汤姆到了这里之后才发现,军委中数得上号的人物几乎都悉数到场,看样子军方对这把新式步枪的性能也是有很大的期许。 “我简单为大家介绍一下这支步枪。”白克思到场之后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便拿起一支样品枪开始了讲解:“这事我们仿造卡曼尔莱德m1842制作出来的新式步枪,全长125厘米,枪管长度为78厘米,全重大约5公斤,使用纸壳定装米尼弹,后膛装填,射速大约为每分钟六到八发,子弹初速在300米/秒左右,有效射程500米。” 从白克思所公布的纸面性能参数来看,这支新枪已经全面超越了现在民团列装的二七式燧发枪。如果可以量产,那么基本就意味着民团在未来几年内不必再对单兵武器进行大的改动换装了——下一次的枪械大改,或许就是栓动式步枪和金属壳子弹的应用了。而以穿越集团现有的资源和生产能力来看,光是铜壳子弹就无法在近几年内大规模量产,即便真有那么多铜,执委会也不会将其用于生产昂贵的子弹。价格相对比较便宜的米尼弹在这个时代就已经足以吊打全球步兵,军方倒也不会急于把单兵武器升级到一战水平。 当然军方的人也很明白,白克思所公布的这些数据当中,有一部分仅仅只是理论数据而已。比如射速,理论上可以达到每分钟六到八发,这个数据大概是在站姿无干扰的状态下测得的,但在战场上却会因为个人的战术技能和射击姿势、射击环境等因素而受到影响,实际作战时士兵的表现普遍都会低于这个水平。还有射程虽然能够达到500米,但根据后世的经验,战斗环境下能有效命中单兵目标的射程大概只是最大表尺的一半而已,所以真打算攻击500米距离上的目标,那多半都只能靠运气来蒙了。 除了卡曼尔莱德之外,军工部门其实还试制出了另一种在历史上被称之为“神枪”的惠特沃斯步枪。1857年产自英国的这种步枪外观十分奇葩,采用了六角形的枪管,必须要用特殊的弹头才能进行装填,而这种异型弹膛的工艺和造价也远远超出了一般的步枪,甚至连其所使用的子弹,也要比同时期的米尼弹贵出数倍。并且这种步枪在两次射击之间必须要清理枪膛,导致其射击速度要比同时期的步枪要慢得多。装填不便、价格昂贵、射速较慢,种种的缺陷让英国军队都放弃了将其列装到部队,生产出来之后只是大量出口到了美国。 那为什么“海汉军工”要仿制这么一种弊病多多的步枪?惠特沃斯步枪被称之为“神枪”可不仅仅只是因为其外形怪异,这支枪最大的特点就是准,并且射程远远高于同时期的竞争对手。使用最大发射药量时,其子弹初速能达到420米/秒,膛口动能超过3000焦,在千米距离上的弹着点分布能控制在一米以内,其有效射程最远超过1500米,在射程和精确度上都堪与之后出现的栓动式步枪相比。 这些数据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惠特沃斯步枪就是一种能够在现有技术条件之下生产出来的狙击步枪!当然要实现这一功能,军工部门还得为其专门制作一款瞄准镜。不过现在玻璃车间已经开始试制光学玻璃,要造出4倍左右的瞄准镜并不会存在太大的困难,无非就是全手工制作,造价比较高而已。 如果要说卡曼尔莱德的造价高,其实跟惠特沃斯一比还是会觉得很便宜,军工部门预计的单支造价已经超过百元,这还并不包括其使用的异型弹药在内。当然这种具备特殊用途的武器注定不会大量生产,但“海汉军工”相信军方这帮人在实际检验过枪支性能之后,一定会下一批订单,毕竟这种狙击步枪的成本可要比军方从21世纪带来的宝贝们便宜多了,军方有足够的条件能培养出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批火枪狙击手。 与王汤姆一起试射新枪还有颜楚杰、古卫等人,而这其中真正接触过原版卡曼尔莱德步枪的也只有王汤姆一人,穿越前他曾经在nra即全美步枪协会的活动中试射过这种步枪,因此大家都是以他的操作步骤当作示范来照做。 王汤姆首先扳开弹膛下方的击锤,转动枪身右边的曲柄让活动弹膛竖立起来,将火帽塞入弹膛底部,倒入发射药,再将纸壳米尼弹塞进去填紧,然后转动曲柄让弹膛回位,嵌入枪管完成闭锁。 众人完成装填之后,便举枪瞄准了百米外标靶开始射击。打完十发之后,有民兵将标靶收了回来以供检验。王汤姆或许是手熟的关系,命中率果然是最高的,十发中六,其他人则是打飞居多,一般都只有两三发上靶。不过这个结果并没有让大家感到气馁,为了验证表尺的重要性,刚才在射击中都只是凭借肉眼瞄准,能打出这个成绩已经相当不易。 接下来的射击中大家便用上了枪上安装的表尺来辅助瞄准,这下果然就起到了十分明显的作用。对同等距离标靶射击的结果,王汤姆十发中九,而其他人也将命中率提升到了50%上下,如果手熟一些,相信这个命中率还会有比较大的提升空间。 当然新枪的检验工作不仅仅只是试射打靶,还有大量的其他检验项目需要一一进行。 第二卷扩张之路 342.第342章 继续扩张 要检验一支步枪的质量是否能够达到作战要求,仅仅只是对着固定靶放几枪,确认一下精准度,那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还得要进行各种真实作战环境下的应用测试,甚至是某些极限状况下的表现,才能确定这支新式步枪是否达到了军方要求的水准。特别是作为首批使用了膛线射击的火枪,膛线的耐磨性和使用寿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性能指数,直接会影响到步枪的实际表现,而这个指数可不是随便放几枪就能测出来的。 这支步枪在经过军官们的初步试用之后,还将下发到胜利港的军营区靶场,进行为期至少一个月的日常使用测试。这个测试就要比现在的打靶更为全面,同时会对实际使用当中出现的问题进行整理,拿出进一步的改进方案,之后才会进入到定型量产的阶段。至于何时能够全面地列装到部队,这就连“海汉军工”也不敢打包票,因为如果按照目前的生产效率来看,除非先停下其他型号的火枪生产线,否则这种新式步枪的产量很可能还跟不上民团编制的扩张速度。 当然如果军方认可了这种新式步枪,并且也愿意下订单采购,那么“海汉军工”接下来肯定会对生产线扩编,以求在最短时间内达到军方的要求。至于目前生产的火绳枪和燧发枪,“海汉军工”可不会轻易放弃,这些武器虽然在穿越众看来已经非常原始,但在17世纪却仍然是引领时代的黑科技,就算民团自己淘汰不用,也还会有大把的外销对象,就算是火绳枪这样的原始步枪,只要操作得当,再卖几十年都没问题。 至于惠特沃斯步枪仿制品的试射工作,则是专门找来了穿越集团中唯一一名经受过系统训练的半专业狙击手老摩根。民团在海外的几次军事行动当中,老摩根都是带着他那支宝贝m200狙击步枪随队出征,但其实真正派上用场的时候并不多,这倒不是老摩根的技术不过硬,而是他在大多数情况下根本舍不得开枪耗费宝贵的子弹。这种特制弹药在本时空基本没有复装的可能性,用一发就少一发,因此老摩根自己的日常训练也大受影响,没有办法保持定期的实弹训练。 惠特沃斯步枪仿制品在设计和生产的过程中,摩根都全程参与,并且站在狙击手的角度上给出了很多独到的意见。由于从设计阶段便已经确定这种步枪由于工艺复杂、成本高昂,即便定型其产量也不可能太大,既然不需要太多地考虑成本因素,摩根在工艺上就抠得非常细致,甚至要求在枪支外部加装一小段纯手工制作的皮卡尼汀导轨,以便于固定专门为这种枪所设计的外装式瞄准镜。 由于摩根对这种狙击用途的新枪已经十分熟悉,与其将这次的实弹射击称为试射,倒不如说是武器性能展示更为确切。摩根先操着半土不洋的普通话中文向在场的人说明了这把枪的大致性能,然后用加装了瞄准镜的步枪样品对500米距离上的胸牌标靶进行射击。专业人士的操作果然没有让观众们失望,在这个距离上摩根居然打出了十发八中的成绩,这基本就意味着将来民团自行培养出来的狙击手在理论上应该也能达到同等水平——除了武器之外,当然还得视摩根这个老师的教学水平和生员素质而定。 演示完武器性能的摩根远比观众们更为兴奋,因为对他来说,能够亲自带出一支特别的作战队伍,比在医疗系统培养出一群赤脚医生更有成就感。钱天敦在安南的成功已经给了军方这些人一个信号,只要自己有一技之长,成为一个兵种的创造者也并非难事。而在钱天敦组建特战连打出成绩之后,王汤姆出任海军最高指挥也再次验证了这个规律。对于一心想要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这些军方人员来说,直接成立一个由自己培训管理的新兵种,无疑是一条极佳的捷径,而现在摩根似乎已经看到了踏上这条捷径的希望。 颜楚杰等人随后也对这种枪进行了试射,不过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的并非是这种枪在有效射程内的精准度,而是射击时极大的后坐力。如果不是有摩根提醒在前,至少有一半人会在首次使用这种枪的时候被枪托撞伤肩部。即便如此,大家也普遍认为这种枪并不适合长时间持续射击,但这个特点反倒是与其用途定位很相符,毕竟实战中也不太会有让狙击手当普通步枪兵一样连续开枪的时候。 对于这种19世纪狙击步枪的表现,军方官员普遍还是比较认可的。虽然其性能还远远比不上穿越时带来的五六半这种群众武器,但能够在现有条件下量产的武器,那才是真正值得军方重视的对象。可以想象部队中出现了狙击手之后,在对敌时就可以采用斩首式的攻击方法,首先拔除对手的指挥人员,以瓦解其战斗力,其实战作用应该是相当突出的。 当然狙击手作为步兵中的精锐单位,其训练周期和难度也远远超过普通步兵,甚至会比现在仍然紧缺的炮兵更为困难。就算是以摩根较为乐观的估计,如果以百人为基数,能够在一年中训练出十到二十名基本合格的狙击手就算谢天谢地了,实际情况可能还会远远不如预估。 军方人员对于两种新式步枪所表现出的性能基本都认可,很快就在验收手续上签了字。不过这个签字并不代表这两种枪就此定型,接下来是一系列的长期测试,然后还需要军方计算实际需要,向“海汉军工”这边下订单,而这个订单最终还必须获得执委会的认可通过。 “老白,这个价格你一定要想办法再压一压才行,这么高的造价,要上会讨论的难度很大,到时候预算通不过,你们这边还是拿不到钱的。”正式办完,陶东来也没闲着,立刻便开始向白克思讨价还价。 白克思叫苦道:“老陶,我们谁跟谁?这自家部队用的东西,能便宜难道我会故意敲竹杠吗?现在的造价可没多少水分,你想想看这新枪上有多少部件是靠手工打造的?还有这膛线加工,可不比以前的滑膛枪,工艺复杂多了,子弹也得重新另开生产线,这可都是钱啊!” “你的困难,我们都理解,但这价格还真得控一控。”颜楚杰也凑过来帮腔道:“一月在安南打回来的军费,扩编陆海军就已经用得七七八八了,今年执委会的军事预算里可没有太多的水分能支持部队大规模换装了。你觉得是降价容易,还是让执委会再特批十万八万的额外军费容易?” “行了,你们都别说了,我一张嘴说不过你们。”白克思摆摆手道:“造价在那儿摆着,要觉得哪部分不合理就指出来,能降的费用我一定降。” 不管几名执委大佬的讨价还价最终结果如何,但要见到成建制装备了新式步枪的民团出现,那至少也是两三个月之后的事情。所以绝大多数军方人员对于是否能够尽快获得执委会对额外军费的认可倒并不是很在意,正事一完便围住了王汤姆,向他打听李家庄和担杆岛两场战斗的详情。 王汤姆自己是觉得这两场仗打得乏善可陈,但他也很理解这些待在大本营没有获得出战机会的同事们是怎样的心情,因此便爽快地招呼道:“不如这样,今晚有空的都到胜利港三号码头来,在‘飞速号’上开一个海鲜烧烤会,大家边吃边聊。这次去番禺作战,回来的时候李家庄可是送了不少好酒,我特地带了几坛回来,大家一起尝尝鲜!” “王司令英明啊!”人群中有人打趣地起哄道。自从王汤姆出任了海军最高指挥官之后,便有人给他起了“王司令”的新外号——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等将来海军正式成军之后的第一任海军司令,十有八九是由王汤姆出任。 六月七日,以施耐德带队的海汉代表团专程赶到崖城,向终于得到任命书的崖州新任知州章青章大人道贺。除了送上丰厚的贺礼之外,施耐德这次还担负了与崖城方面敲定凤凰镇、天涯镇征地计划的任务。 “以施先生的意思,执委会是想把南山镇以西地区全部纳入名下?”章青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在两个月之前章青去胜利港出席海汉人进驻一周年庆的时候,双方便已经敲定了一部分的土地所属权转换协议,并且将凤凰镇以东的土地几乎尽数都纳入到海汉人名下。在章青看来,这其实已经是了不得的举动,那可是好几万亩的地,海汉人能把这么大片的地区消化完,至少也得有个三五年的时间,说不定到时候自己已经升任到更高的位置,调离了崖州,也不用为这些黑历史背锅。 但章青没想到海汉的胃口居然会如此之大,双方前次达成的协议才过去不过两个月而已,海汉人就再次提出了新的土地要求。而南山镇到凤凰镇之间的这片地区,其面积差不多有前次转出去的土地两倍之大,真把这片地也让出去了,那整个崖州基本就只剩下崖城周围的一片地区还处于官府治下了——当然这还必须得忽略掉正逐渐换成海汉民团的崖城本地驻军才行。 “章大人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施耐德故作不解地问道:“土地登记费我们认了,需要负担的赋税我们也认了,那土地在谁的名下,对崖城的各位大人来说重要吗?” 章青暗骂了一声无耻,心道你们登记的土地哪次不是缩水缩得厉害,胜利港占了那么多地,居然就只登记了两百亩……你们那一个港口商务区就不止两百亩了好吗?前次新登记的地虽然稍微大方了一些,算作两千亩,可是全部照荒地山岭登记,根本就没什么赋税需要承担,至于土地登记费……嗯,这个是州府几位大人们一起分了,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章青干咳一声道:“贵方在崖州占了这么多的地,日后因此而引起府城的注意,对贵方行事也会多有不便。” 施耐德点点头道:“章大人说得很有道理,我们也已经考虑到了这个可能出现的弊端。所以这次我们打算换个方式,把土地以零散的方式登记到个人名义之下——当然这些个人都是我们指定的人。这片地区如果有几百个地主的话,看起来就没什么不正常了吧?” 章青没料到对方一句话便把自己给憋了回来,想要反驳他却觉得自己有点词穷。要说海汉人不守规矩吧,他们偏偏又没做什么实质性的违法举动,收的土地也是悉数在崖城官方进行了登记。但要说他们守规矩,做的事的确也太张扬了一些。前段时间有不少人跑到崖城告状,说海汉人派出民团赶跑了临春河和三亚河一带居住的民众,甚至还抓走了不少人,并拆毁了他们的房屋,简直如同恶霸一般。 如果不是之前就见识了海汉人的实力,又收了海汉人的好处,章青是很有可能会把海汉人当成恶霸来进行整治的。但海汉人显然把什么事情都算在了前面,即便这些人到崖城告状,官府也不敢放任他们把事情闹大,更不敢主动去找海汉人的麻烦。如今崖城内外长期都有两三百海汉的民团兵驻扎着,一有风吹草动说不定崖城就会连夜易主。 至于原本的水师和卫所军,章青已经不再对他们抱有任何的期望。水寨的何文辉和罗升东都是见钱眼开、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如今把水师的战船全都拉出去给海汉人运货,除了一些水手仍在服役之外,战兵基本都悄悄脱籍去胜利港帮海汉人打工去了。现在水师里驻扎的武装人员,基本都是海汉民团的人,虽然水寨大门还是挂着大明的旗号,但现在连崖城的老百姓都知道那地方其实是海汉人说了算。 而卫所军也比水师好不到哪里去,同样处在退休门槛的张千户现在根本什么都不管,将事务交给了几名副手处理——据说这几名副手在海汉民团的职务都是“排长”。如果海汉人需要的话,随时都可以接手崖城的城防。 “本官这才刚刚接任,有诸多事务还需要处理,这登记土地一事,希望贵方暂勿心急,待本官处理好一应事务之后,定会为贵方办理妥当。”既然没有底气拒绝,章青又不想答应得太爽快显得自己没有价值,便只能使出拖延大法了。 施耐德笑了笑,似乎对章青的小算盘了然于胸,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个手续办不办,其实在我方看来都是无所谓的。之所以会主动联系章大人,还是看在双方一直以来良好的合作关系上。执委会希望能够长期保持这种合作关系,这份诚意想必章大人也能感受到吧?如果章大人觉得不太方便,那不办也没什么,我就告辞不打扰大人办公了。” “且慢!”章青见施耐德起身作势要走,连忙出声挽留:“万事好商量嘛,施先生何必这么着急?本官也并没有说不办啊,只是如此广大的地区,这丈量土地也需要相当的时日,施先生你说是不是?” 章青可不敢就这么让施耐德走了,因为对方话里的警告意味已经非常明显,让他们觉得“无所谓”的恐怕不仅仅只是土地手续,同样还包括了崖城官府的存在。施耐德就差没直说“我给你面子才当你存在,不给你面子就随时都可以无视你”这样的话了。 跟施耐德刚正面,大义凛然地怒斥这个不法之徒?这种念头章青也只能在心里闪现一下,却绝对不敢表现出来。章家翁婿二人是怎么上位的,章青作为当事人再清楚不过。如果不是海汉人在背后出钱出力加上出谋划策,他章青再当两三任通判也未必能寻到一个升迁知州的机会。如今坐在这个职位上,内有罗升东这个女婿掌着军权,外有海汉人作为强援,至少在崖城范围内还真没有人敢于跟章青唱反调——即便是有这种不识厉害的人,只要抬出“海汉”这块挡箭牌,也都会立刻乖乖闭嘴。 前次去胜利港的时候,海汉的头面人物就很露骨地说过,对他们来说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伙伴,另一种是敌人。如果没有共同的利益,那伙伴也会变成敌人——章青可不希望自己被海汉人当作了敌人看待,那样自己很有可能会成为崖州历史上在位时间最短的州官。 相比那些不知道属于谁的土地,章青肯定更在乎的是自己目前的官位和未来的发展前景,于是他很快就判断出了轻重,作出了决定:“来人啊,去通知后院,准备宴席,本官今日要与施先生就崖州之未来畅谈一番!” 第二卷扩张之路 343.第343章 强行冤大头 虽然现在崖城官府在崖州大部分地区的影响力已经日渐式微,但执委会也并不打算近期就完全接管官府的职能,大明官府这层皮的存在对于穿越集团的发展还能起到一定的正面作用,未来一段时期内不但要维持其存在,还要设法利用崖城官府来增加穿越集团在琼州岛上的影响力。 当然,执委会的这种策略也不乏试验性质,毕竟要如何在琼州岛上与大明官府共存,尚且没有相关的经验事例可以借鉴,大家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就目前的发展形势来看,逐步架空地方官府的方式似乎可行性还比较强,这基本是在最大限度上保证了周边环境的稳定,让穿越集团得以快速地充实自身的实力。而这个架空的度也很重要,多了难免激起大明官员的仇视和反抗,发生不必要的冲突,而少了则会让执委会的政策在地区范围内无法得到贯彻执行,影响发展大计。 施耐德在崖州待了两天,基本敲定了土地归属权的大部分问题。章青等崖州官员虽然未必会对执委会的咄咄逼人感到心服口服,但处在当下的环境之中,他们最好的选择也只能是配合。 如今崖州上上下下都知道海汉人的辖区内生活太平,收入又高,而且不受官府的压榨,迁往胜利港地区生活的民众已经不再像最初的时候,只有一些破产无依的人,自从胜利港这边搞了周年庆之后,已经开始出现了一些有田有产的崖城居民试图到胜利港附近圈地置业的情况。 这个风潮的发起者真要说来,又得记在罗升东头上。第一批在胜利港置业的崖城权贵人物,基本都是由罗升东拉来的。当这些人去过胜利港,实地看过当地的生活环境之后,很快就打消了心中的疑虑——胜利港无论是生活环境、社会治安还是物资供给水平,都已经远远超过了崖城。 当然选择继续留在崖城生活的人也不在少数,毕竟胜利港出产的物资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对崖城的输送,甚至定期还会有来自安南的船只送来一船一船的优质煤炭和稻米,一部分生活必需品的价格比起过去都有了明显的降低。但在他们享受这种便利生活的同时,也必须要面对本地可雇佣劳动力日渐减少所带来的种种不便。 随着三亚新城区的开发,穿越集团这边对于劳动力的需求量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仅仅是各种基建工程所需的劳动力,就达数千人之多。由于海汉人给的报酬高,务工期间还能管吃管住,来到新城开发区打工的大明民众越来越多,其中不少人在抵达胜利港接受了短期的洗脑式宣传之后,便决定了要加入归化民籍,以求得到更好的工作待遇。 当然民政部门也并没有把归化民籍贯与大明国民的身份分割对立起来处理,对普通民众的宣传口径依然是他们将继续保有大明国民的身份——只是管理他们的部门不再是大明的地方官府,而是海汉人组成的最高执委会。 普通民众对于在崖州究竟谁了说算这种事也并不会特别上心,他们所关心的内容基本都脱离不了衣食住行这类生存所需,只要海汉执委会能提供给他们更好的生活环境,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人其实都不会在意今后自己的户籍是在崖城还是在胜利港。 在大陆方向,成功击退了多路流寇围攻,并且在战斗中击毙官府通缉多年的匪首廖大鼻,这样的战绩让李家庄在很短时间内就成为了整个广东民间的热门话题。有不少大户人家都托了各种关系找李家打听,是什么样的力量能够让他们击退了数千流寇的围攻,李家也趁着这个势头,给刚刚开业不久的“金盾保安”作了一次极好的宣传活动。 唯一比较遗憾的是,匪首廖大鼻的尸首被送到广州官府之后,虽然认尸领赏都比较顺利,但却没能得到头面人物的嘉奖。不过想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李家之前就与广东官场一把手李逢节闹翻了脸,人家没主动找“福瑞丰”的麻烦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但出了李家庄的这桩事情之后,省内各地民间自行组织民团的风潮一下子就爆发了。但凡类似李家庄这样的宗族聚居村寨,都纷纷开始组织护庄护寨的地方武装,而这些自发性的组织毫无例外地将效仿的对象定为了战绩显赫的李家庄民团,纷纷派人到李家庄拜访,希望能够获得一些技术性的指导。 李家自然不敢把这个事全揽下来,而是主动找到驻广办的军代表商议。在经过了执委会的认同之后,驻广办决定以李家庄为模本,先在广州城周边地区帮助建立起一批使用海汉军事编制的民团组织。 为了便于操作,规避风险,有幸成为海汉军方扶助对象的这些地方的后台老板也必须与海汉有一定的贸易往来纪录才行,部分本身就具有“琼联发”股东身份的老板可以直接选派受训人员,到胜利港接受三个月至半年不等的军事培训。 虽说这些挑出来接受培训的人员要嘛是家族子弟,要嘛是忠心的下人,想要通过洗脑让这些彻底导向海汉的难度较大,但军方仍然决定接受这些学员。军方并不指望这些受训人员回去之后能把各种地方民团全都变成了海汉协从军,但至少能让他们在受训期间树立“海汉不可战胜”这样的概念,在今后海汉势力攻略大陆的时候,这些民间武装不至于跳出来变成海汉大军的绊脚石。 当然了,武器的出口也是军方这个大型培训计划的一部分,特别是火绳枪和小口径铸铁火炮这样的产品,非常适合民间武装使用,而购买方对弹药的依赖性也能让军方今后能够更好地管控这些大明境内的民间武装势力。 六月十七日,排水量达到500吨的“探险级”战船首船“探险号”在胜利港船厂码头下水,开始进入最后的舾装阶段。这艘三桅帆船的船体基本可以视作“探索级”战船的放大型号,同时也继续采用了中西结合的“海汉式风帆”。这艘长度达五十米的战船上将会装配共计十四门12磅舰炮,以及首尾各一门的18磅长身管炮。额定的船员共一百六十八人,其中作战人员一百二十人,船员、水手及其他船上工作人员四十八人。在完成舾装正式入列之后,“探险号”战船将在至少一年的时间内充当海汉民团海军部队的旗舰,直到下一艘排水量更大,作战功能更为齐全的新型号战船下水为止。 不过至少在年内,海军和造船厂都没有继续建造更大型的作战舰船计划。这一方面是因为战船的造价实在太高昂,“探险级”战船几乎已经是目前海军预算所能承担的极限了,没有更多的开发建造费用来完成下一步的改进。另一方也是因为海军自身的维持费用就相当高,按海军的计划,年内至少要完成两艘“探险级”和八艘“探索级”战船的入列,组成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作战舰队,这就意味着海军的编制至少要在千人以上,仅靠财政拨款要支撑这么一支规模的舰队难度相当大。 说到底其实就是没钱,跟陆军相比,海军没有太多外来的油水可以用来补贴军费。截止目前的作战,海军的主要作用依然是承担运送陆军部队,这就导致事后的军费结算当中,海军能够从中分到的份额极为有限。 当然如果真要让海军拉出去跟人在海上对打,那又的确不太实际。截止目前在水面进行的作战几乎都能在实力上碾压对手,并没有太大的难度,但如果真正需要面对“十八芝”、许心素或是西方国家殖民公司的武装船队,那海军的这点实力的确还差得远,军委也绝对不会冒着被人一锅端的风险把海军派出去正面对敌。 但如果消耗军费白白养着这支军队,军委又会心有不甘,因此从广东返回之后,王汤姆和军方的几个高层便开始筹划着要为海军找个新对手练兵。 北边的“十八芝”是肯定干不过的,军委首先就排除了这个目标。而周边地区剩下可供选择的目标就所剩无几了——要嘛跨越整个南海去东边的菲律宾群岛找西班牙人的麻烦,要嘛南下找老对手安南阮朝继续过招。 在这样的候选答案中,军委的选择应该说并不会感到困难。南越的水上实力在一月的时候就已经被证实了不堪一击,袭击南越沿海地区应该是一个风险比较小的作战方案。不过军方兴冲冲地把这个计划通过电报发往涂山半岛,与北越朝廷进行协调,希望他们能够出兵配合作战,对方却赫然拒绝了这个计划。 北越理由相当现实,就是两个字——没钱。一月那场大战之后,欠下海汉一屁股军费无法偿还的北越朝廷只能选择了分期付款,并且以移民人口折算费用的还款方式。虽说截止六月,北越方面已经基本还清了上次作战所拖欠的费用,但其国内的经济难免也受到了相当程度的影响。郑氏名下的商行有一段时期甚至不得不以稻米为交换手段,代替了金银向海汉求购精盐、武器等货物。 北越朝廷里也并非是蠢货当政,他们很清楚如果每次作战都需要请海汉人出兵相助,那么内战继续下去的最大受益者其实并非北越,而是这些乐于充当雇佣军的海汉人。如果现在又要掏出十几二十万两银子雇海汉人征讨南越叛军,那下半年升龙府的达官权贵们也不用过日子了。 最可行的办法,莫过于北越通过购买海汉武器,接受海汉式的军事训练,得到一支隶属于升龙府的部队,然后由这支部队去征讨南方的阮氏叛军,统一国土。但这个计划有两大弊端是北越高层们无法忽视的,一是高昂的成军费用,二是漫长的成军时间。 北越以往打仗极为简单,少量的专业部队裹挟着临时征调的农兵,也不需经过太多复杂的训练,发了武器就直接拉上战场开干,打赢了适当从战利品中拿些好处出来发放,打输了那大家就自认倒霉,也不会有什么战后抚恤之类的玩意儿。但自从跟海汉合作以来,这种作战概念慢慢就改变了,军官们认为没有接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农兵完全不堪用,而正规部队的士兵也都认为应该像海汉人那样,在受伤或者战死的情况下发放优厚的抚恤金,才能有效地保障部队的战斗力。 这当然都是拜涂山训练营的海汉式教育所致,按照海汉人的成军标准,北越每训练一名火枪兵就需要大约二十两银子的前期费用,这其中包括了购买单兵成套武器装备的十二两银子,训练期间军饷三两银子,以及付给涂山训练营的五两训练费用——虽说海汉人打的是免费军训的幌子,但免费的只是学费而已,要使用训练营的各种器械,以及在训练期间消耗的各种物资,那还是得收取一定的费用。 训练一个配备了炮兵连的加强营,北越朝廷至少要掏出不低于三万两银子,这个费用相比安南以前的军费标准堪称天价。而且仔细盘算一下其中的军费就可以发现,这三万两银子中差不多有两万五千两最终都是以各种名义进了海汉人的口袋。而按照北越军方自己的估算,如果要在战场上获得一边倒的优势,较为顺利地完成对南越叛军的讨伐,至少需要十个加强营,大约万人出头的新军才行。而现在升龙府就算再一次地砸锅卖铁,要在短时间内凑出这笔钱也不太容易了。 因此在升龙府也出现了两种完全相反的看法,一种是认为应该依靠自己的军事力量来完成统一大业,哪怕费用多一些,时间长一些也是值得的,毕竟这支军队最后是北越朝廷自己的财富。而另一种看法则认为与其将这么多的银子变相交给海汉人,倒不如直接出钱雇他们把南越军灭掉,至少在时间上会节省不少。届时安南南北统一,民间的税赋增加一倍,再来建设军队所面临的军费压力就会小得多了。 当海汉人的主动出战邀请递交到升龙府这边,就引起了双方的剧烈争论,有人认为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召集在横山争江一线的作战部队一鼓作气南下扫平叛军,有了前次的作战经验在先,海汉民团的战斗力无可置疑,必定能够一路平推过去。但更多的人认为海汉人未必有这种好心,他们提出的邀战恐怕并不是为了帮助北越完成统一,而是别有目的——持有这种看法的人甚至包括了北越防线最高指挥官郑柏和与海汉人有过多次接触的小王爷郑柞在内。 这一派意见认为,海汉人极有可能为了长期向北越输出武器,不会真心实意地帮助北越在短期内完成南北统一,他们之所以这次会主动提前对南越发动进攻,有可能只是为了在练兵的同时从北越手中捞一笔外快而已——这几乎就已经命中了实情。 在反对声音居多的情况下,最终北越方面选择了拒绝海汉的这次提议。当然北越也没有把话说得太死——要打也行,但军费需要双方再议,总之是不能照着前次的那种标准来了。 胜利港这边倒是完全没有料想到这样的结果,执委会甚至提前就已经通过了出兵的决议,因为大伙儿都认为这样的作战既能练兵又能赚钱,风险还比较小,实在没有反对的理由。但众人接到涂山训练营发来的回复之后都是大眼瞪小眼,对于北越这种超乎预料的反应有些始料不及。良久颜楚杰才道:“还真不能把这些猴子当傻子看了,居然能看穿我们的目的!” “看穿了也没用,他们最终还是得依靠我们才行,只是时间问题而已。”陶东来对于北越方面的反应显得较为淡定一点:“我觉得有一件事他们恐怕并没有意识到,或者说认识得还不够深刻。” “什么事?”颜楚杰随口追问道。 “北越人拒绝我们的提议,无非是觉得我们要的费用太高,打算慢慢训练自己的部队,去完成对南方的讨伐。不过他们大概忘了,要想练出一支可用的新式军队,单单只靠他们自己可是不够的。”陶东来顿了顿,眼神转向了白克思道:“我看必要的时候,可以掐一掐他们的脖子,让他们想明白这件事到底是谁说了算。” 白克思心领神会地接道:“正好这段时间要给钱天敦那支部队赶工造新枪,我看火绳枪的生产线可以先停一停。” 第二卷扩张之路 344.第344章 第三班 剑指南越 火绳枪的生产线当然不会停工,就算不卖给北越,这种武器卖到大明也是很划算的买卖。大明兵部的火绳枪要价二十两一支,需要自筹军费采购装备的许心素当然更乐意购买质高价低的海汉货——事实上就在福建来的第二批学员抵达胜利港的时候,也带来了许心素的新订单,一千支二七式火绳枪。 财大气粗的许心素一向都是现银交易,甚至有过好几次先运来银子再谈订单的土豪举动,下了这个单自然是希望海汉这边越快交货越好。如果要掐一掐北越的货,倒是能够很快把福建这头的订单完成。所谓的停工一说,那也只是军工部门对北越的借口而已。 于是北越方面很快就接到了海汉的新消息,这次与出兵的邀请完全无关,是“海汉军工”通知他们,由于技术升级需要,火绳枪的生产将暂停一段时间,至于具体是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一年半载,那要视“相关部门”的工作进度而定了。换言之,在这个所谓的“技术升级”结束之前,北越将暂时无法从海汉这里采购到步枪。 至于火炮销售也有小小的“调整”,短期内将没有小口径陆军火炮向外出售,唯一能买到的就是长身管城防炮——这玩意儿威力虽然也很大,但机动性基本为零,远远不及陆军火炮在战场上灵活实用。 这两项调整让北越朝廷充分感受到了来自胜利港的“恶意”,他们当然也明白海汉人的这种表态意味着什么,毕竟不久之前刚刚拒绝了配合海汉出兵的邀约,看样子海汉人对于这个答复是相当的不满。 北越现在已经有了大约两千人规模的新式军队,但要说靠这两千人就能打垮南边的叛军,那也不太可能。海汉这边把武器出口一掐断,北越新军的扩建计划立刻就会陷入到停滞状态。 找海汉人抗议吗?可海汉人给出的理由也合情合理,无从指责。最要命的是北越现在采购武器仍然是用大米加人口的方式来进行交易,的确没什么底气可言,要是海汉人说一句拿银子来买,那北越方面真的就只能是干瞪眼了。而且这些权贵们私下都或多或少地从与海汉的交易中获得了好处,谁也不愿出这个头去找海汉人交涉——这次中断武器供应也就罢了,下次要是连精盐和其他的好东西也停止交易,那这个锅谁来背? 于是为了这事,升龙府的一干权贵们又吵了好几天的架,到后面争论的话题已经不是指责海汉的行为不厚道,而是必须要从实际角度考虑如何解决这次的意见分歧了。 最终升龙府的态度还是有所软化,表示愿意在一定程度上配合海汉主导的军事行动,但对于具体的军费负担比例,升龙府却不愿轻易松口——这已经不是政治态度和气节问题,而是实实在在的拿不出钱了。当然在他们作出了这种服软的表态之后,海汉执委会也礼尚往来,表示会在近期内恢复对北越朝廷的武器供应。 在权衡了各种利弊之后,海汉军方最后拿出了一个较为折衷的行动方案:北越方在横山、争江一线集结部队,作出举兵南伐的姿态,尽力吸引南越将兵力向交战区调动。而海汉方则会抓住适当的时机,从胜利港南下直接捣向南越的后方沿海港口,对其海上贸易进行打击。 北越部队在这个计划当中主要扮演吸引火力的角色,但实际上并不需要他们真的发动大型攻势,只要把戏演得逼真一点,能够让南越军队将注意力都放到那边就行。当然如果北越军方自恃有这个余力,可以独当一面对付南越,那也大可一试。 而海汉军在南越腹地的破袭战则是此次作战的中心,考虑到盟友的经济状况比较困难,军委最终“大度”地表示此次的海汉军费只需北越方面承担三成即可。当然对于剩下的七成,军委也并没有打算把这都记在自己头上——这么远跨海作战,总没有空手回来的道理。而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这种对贸易港的袭击往往收获都会颇为丰厚。 虽然双方就此方案达成了初步一致,但要实际应用起来并非能够一蹴而就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准备一场大的战争,所需的时间往往是一年半载甚至好几年,北越年初那一战打完之后半年都没缓过劲来,这还多亏是打胜了,要是败了状况就更为凄惨。虽然这次只需北越军队配合演戏,但大规模的部队调动仍然需要耗费相当多的物资,而这些部队和物资的征调、运输,就不是短时间能够完成的。在眼下这个时代,能够像海汉民团一样,在数天内就能完成远征战斗准备的军队,即便在全球范围内也并不多见。 按照北越军方的估算,要演出足够的气势欺骗南越,至少得在前线调集两到三万人的军队。目前争江横山防线上的常驻军队有一万五千人左右,这就意味着至少还得从北边调五千以上的部队过去。虽然有了黑土港造船厂提供的数艘货船之后,北越军队对于前线的物资补给已经有了明显改善,但大批军队的调动仍然会给补给线带来很大的负担。好在黑土港管委会已经表示,可以在军事行动期间出动几条船帮助北越运送部队和物资,这样基本就能解决他们在运输方面的短板。 而海汉这边的准备工作也不是短期内就能完成的,陆军还好,由于平时保持了比较高的训练水平,战前只需整备集合,进行为期一周的特训就可以出征。比较麻烦的是新成立时间不久的海军,由于现有的战船都是新交付不久,船员与船只基本都还尚处在磨合期,作为海军旗舰的“探险号”甚至还没完成舾装,要拉出去打仗的确有点欠妥。因此军委这边经过商议之后,将这次的作战计划放在七月底实施,以便让海军这边的准备工作能做得更为充分一些。 至于其他物资、人员方面的配合工作,由于已经有了前几次出征的经验,各个相关单位之前已经摸索出了一套比较有效率的工作方式,甚至都无需再由执委会坐镇协调了。 当然在此之前的一个月当中,军方也不会闲着,除了加强训练之外,还有相应的实地侦察计划。自去年在北越开辟黑土港拓殖点以来,输送到胜利港的北越人口已经过万人,这其中的大部分移民都已经拥有了归化民籍贯,剩下的要嘛是作为军费抵债的南越俘虏,要嘛是还没有度过隔离观察期的新移民。 在这些取得了海汉归化民籍贯的北越移民当中,已经有相当数量的年轻男子选择加入了海汉民团当兵服役,陆海两军和警察队伍中都有不少新人是来自于北越。军方要想从中挑出一支安南籍的特别行动队伍,倒也并不是难事。 至于带队的军官,军方权衡再三之后,决定将这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一直在安南驻扎,对安南情况最为熟悉的钱天敦。相比其他的竞争者,钱天敦的优势实在太过明显:侦察兵出身,专业素质毋庸置疑,又长期驻扎当地,并且在海汉军中的名望也非常高——但凡是安南籍的民兵,就算没见过也都知道海汉民团驻安南的“钱长官”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海汉民团在安南部署的所有部队,都是归这位钱长官指挥。 但除了带队的军官之外,军方还得设法为这支侦察队找到一个合理的身份掩护——毕竟这次的侦察目标是南越地区最繁华的几处港口城市,而不是渺无人烟的荒岛野地,如果身份被识破,那势必将给后续的军事行动带来麻烦。 而在目前的这种状况,一个合理又安全的身份便是商队了,毕竟顺化府以南的会安在此时是南越地区非常重要的海上贸易港,在当地有大量的外来海商频繁进出,以商队为掩护进行侦察也不易引人注意。不过要伪装成商队,那最好还是得找这个行当里的老司机来当领队才行。军方很快便确定了人选,只是这个说服工作不太方便直接出面,只能交给其他部门来做。 被军方选中的老司机是“琼联发”股东之一,长期来往于大明与安南、吴哥、暹罗等地的海商詹贵。詹贵的海商路线与“福瑞丰”、许心素等人有所不同,他几乎是以单纯的海上运输为主业,并非海陆结合的路子。自从去年与海汉人搭上线之后,詹贵很快便意识到这条大腿值得抱紧,之后便主揽了顺化府以南地区,包括海汉人特别指名的占城国一带的食盐生意。 詹贵经常进出胜利港,对于这里一月一变的快速发展状况自然是看在眼中。他一生中大半时间都在海上漂泊,对于国籍、民族之类的问题看得比较淡,因此对于海汉人在胜利港搞的这套“法外之地”的方式并不反感,反而是觉得大有可为。因此胜利港刚开始招商搞商务区的时候,他也是第一批在这里圈地投资的海商,并且将自己的一房小妾和孩子从广州迁来了胜利港定居。而之后驻广办组织“琼联发”的时候,詹贵也是第一批报名参与的商人。如果抛开跟海汉纠葛极深的“福瑞丰”暂且不论,詹贵也算是大明商人中数得着的“海汉派”了。 詹贵在胜利港有一处前店后院的居所,作为他在这里的落脚地。平日里便是由小妾管账,加一个打理生意的掌柜和几名伙计,出售的物资也多是来自于占城等地的珍稀木材、宝石、犀角、象牙之类的奢侈品。 这天詹贵在港口处理完船上的事务回到家中,刚进大门便见小妾迎了出来,低声说道:“老爷,执委会的宁先生、施先生,还有一位海汉军爷一起来了!” 詹贵道:“那怎不让下人去码头上通知我一声?怎好让贵客久候?” “没事,正好我们几个有时间,帮你女儿辅导一下功课。”说话间施耐德也走到了屋外,远远地接话道。 “施先生真是客气!”詹贵赶紧迎上前去作揖,又让小妾去准备些吃食,顺便瞥了一眼屋里,见除了宁崎之外,还有小妾所说的那位军爷——海汉军方第一人颜楚杰在。詹贵心里顿时有点打鼓,这几位大人物他都是认得的,平时偶尔也有打到交道,但从未有过三人一起登门拜访的状况发生。 詹贵一时间也猜不透是什么状况,只好先与施耐德进了屋,然后让小女儿赶紧回房。詹贵与小妾生的这个女儿今年八岁,目前正在胜利港小学就读,说起来也算是宁崎的学生。 “是否是小女在学堂上不守纪律?宁先生切勿忌讳什么,该罚就罚,这小孩子不罚怎么教得会规矩!”詹贵在不明这三人来意的情况之下,也只能先随便找话题扯一下。 宁崎笑道:“詹老板,你这个女儿虽然学习成绩不算很好,但遵守纪律这方面还是做得相当不错的。这应该是詹老板平时管教有方的成果,我也准备任命她当班长了。” 詹贵连忙应道:“宁先生如此抬爱小女,这……” “詹老板,这种小事就不用推辞了。小孩表现得好,我们当老师的肯定会给她更多的表现机会。”宁崎笑眯眯地说道。 詹贵听着总觉得宁崎这话似乎有什么弦外之音,便听旁边施耐德也开口道:“詹老板,你给孩子的名字取得好啊!詹哲英,站着赢,啧啧,我看别说当个班长,长大点之后进我们海汉的机关里当个干部也不是难事!” “干部”是什么意思,常驻胜利港的詹贵很清楚,眼前这三位就是海汉人当中的大干部,而能在海汉的体系中当上干部,这几乎就等同于当官进入仕途——只是不会有大明官方的认可而已。海汉人当中的女干部,詹贵也见过几个,比如“海汉银行”那个姓蔡的女干部,随时随地都是一副凶巴巴的面孔,詹贵每次见到她都是战战兢兢掩面疾走,唯恐会被她逮着什么不对劲就给骂上一顿。 詹贵陪笑道:“施先生说笑了,在下一介商人,不敢有此妄想。” “孩子还小,以后当不当干部那还另说吧。不过詹老板你一向都跟我们合作得很愉快,想要给你这孩子挣一个好的前程,我看是肯定没问题的。”一直坐着没开口的颜楚杰终于发了话。 詹贵听到这里,似乎明白了什么,当下便主动问道:“敢问三位,可是有什么需要差遣之处?” “差遣说不上,但有个事的确希望你能够帮一帮我们。”颜楚杰见他主动问起,便不再继续兜圈子了,开始回归正题:“我们近期准备派一支船队去顺化府、会安这一带转转,你对当地的环境比较熟,所以想让你来带这个队,你觉得怎么样?” 詹贵也算是个极为精明的人,颜楚杰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便已经明白了六七分。年初海汉民团出兵帮着北越朝廷打仗,这事在胜利港早就尽人皆知,而后连续数月送来的几千名南越俘虏也证明了执委会所宣传的战果。海汉民团既然与南越干过一仗,当然没理由这么快就要与南越建立贸易关系,所谓的派支船队去转一转这种说法,更有可能是派出军队去转一转——否则这个话恐怕就不会从颜楚杰的口中说出来了。 作为南越地区最大的海上贸易港,会安这地方詹贵已经去过不下二三十次,正常的话平均每年都会去个两次左右——他甚至在当地也娶了一房小妾,置办有一处房产。就在几个月前那场战事之后,詹贵都还去过一次会安。但如果要让詹贵带着一支军队而非商队去那里,这的确是存在着不小的心理障碍。 饶是詹贵平时也是口齿伶俐之人,此时忍不住有些结巴了:“不知……执委会……是……是……打算……” “就是让你带队去当地转转,没有别的意思,也不会打仗。”颜楚杰笑着解释道。 詹贵一口气还没松得下去,便听颜楚杰又道:“……打也是等你带着我们的人在那地方转完回来之后再打。” 詹贵愕然道:“这……阁下的意思是,让在下带着民团的人去打探情况,然后再发大军攻打会安港?” “大致如此。”颜楚杰对于詹贵的猜测并没有否认。反正已经决定了要拖詹贵下水,倒也不用过多担心他泄漏了民团的作战计划——退一万步说,即便真泄漏出去,南越也很难在一个月的时间之内组织起一支像样的水面力量来进行反抗了。如果他们真打算这么做,那简直就是无偿给王汤姆的海军增加经验值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345.第345章 抵达会安 詹贵倒是没料到颜楚杰这么直白地把实情就说了出来,一时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应对才好。他虽然是专做走私生意的海商,胆识和冒险精神比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要强出许多,但要他参与行军打仗这样的军事行动,心理上还是有些抵触的。 这个年代干走私买卖,即便是被官方查到也不是多大的事,无非就是多掏些钱财出来了结,即便事情闹得多大了,顶多也就是罚没财物而已,总不至于伤及到自家性命。然而行军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不小心可就得把性命给搭进去了,詹贵虽然算是“海汉派”的代表,但思想觉悟还远远没有崇高到愿意为执委会牺牲性命的地步。 但要拒绝眼前这几位海汉大人物提出来的要求,詹贵也着实没有这样的底气。在进入了“琼联发”的股东会之后,詹贵才真正意识到海汉执委会的图谋有多大,如果不配合他们,詹贵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在明天醒来的时候就接到被踢出股东会的消息。 詹贵前思后想,战战兢兢地开口道:“那若是去到会安港,民团的人被识破了来历,又当如何是好?” “这你大可放心,我们这次准备派去的人基本都是安南籍的移民,言行举止之间跟当地人没有差别。”颜楚杰立刻给他打了包票:“并且他们也会保护你的人身安全,让你平平安安地回来。” 这下把詹贵能想到的最后一个推脱理由也堵住了,至于什么装病之类的手段,他是不敢用的——海汉人的医术极其高明,他可不敢冒着被揭穿的风险去撒这种谎。 “那不知何时出发?”詹贵眼见推脱不能,只好咬咬牙干脆爽快应承下来。 “三天后。到时候商务部会给你单独发放一批货物,这次因为情况比较特殊,不用先付货款,等你从安南回来了再说。”施耐德的这个回答总算是让詹贵有了那么一丝欣慰,好歹不会是白跑这一趟了。 在这三天中相关部门也没闲着,组织了一批安南籍的民兵和水手,临时接管了詹贵的商船,并在胜利港内外航行多次,以尽快熟悉这艘船只的性能。好在詹贵这艘300料的广式商船上个月才做过船体维护,倒也没什么大的毛病,只是航速稍慢,让那些从海军借调过来的水手还颇有点不习惯。 “詹老板,这次跟你一起去执行任务的都是我们民团中挑选出来的精英人员,你尽管放心。另外你的家人我们也会帮你照顾好,放心大胆地去吧,不要有后顾之忧!”临行的这天早上,陶东来亲自来到了码头,给即将出发的詹贵送行。 詹贵强行在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道:“陶总客气,为执委会效力,是在下的荣幸!” “到了那边,你该做生意就做,该去走亲访友就去,其他的事情不需要你参与,别有太多压力。”陶东来抬手看了一下时间,点点头道:“上船出发吧,祝你一路顺风!” 这艘广式帆船从胜利港缓缓驶出,沿着海岸线向西行去。它的去向并非直接前往南越地区,而是要先到横山争江防线后方的永安港,与近期赶到这里的钱天敦会合。 在船上暂时充当行动指挥的是提前完成进修返回安南的归化民见习排长高桥南。他在周年庆的时候与钱天敦一同回到胜利港,在得到军委的军功嘉奖之后便留在胜利港进入了军官进修班,接受战术课程的培训。在此期间他还随王汤姆到广州,参与了李家庄和担杆岛的两次战斗。不过由于这两场战斗都有着比较大的实力差距,高桥南几乎没找到什么立功的机会。 按照胜利港军校的安排,高桥南的进修课程本来需要持续到七月,不过黑土港这边因为民团编制扩大,提前便向大本营讨人,希望让高桥南等数名归化民军官能回到黑土港带兵,以缓解当地民团基层军官不足的状况。于是高桥南等人便提前结束了进修,搭乘了这艘执行特殊任务的帆船前往安南。 六月二十七日,詹贵一行人顺利抵达了北越地区的永安港。这个地方本来只是一月那次远征前先头部队所选定的一处后方基地,跨海而来的作战人员都是先抵达了这里进行休整之后,才出发去南边的战场。这个地方在二月初战斗结束时候,也只是拥有三条栈桥,一片简易棚屋的临时码头而已,不过在战后的军费谈判当中,无法偿付给海汉军费的升龙府选择了将永安港地区作为长期租界,交给海汉方管理,以抵偿部分欠债。 于是自那以后,永安港的修缮扩充便没有停下过。虽然这里并不是执委会计划中要重点开发的区域,但当地仍在上半年这几个月中引进了一千多安南移民,不断地扩建港口设施、仓储建筑和居住区。截止目前,永安港这地方已经拥有固定居民一千四百余人,其中的绝大部分人口都是刚刚加入归化籍不久的安南人。 这里的经济除了海运之外,主要还是依靠农业开发。港湾附近的几处山地陆陆续续开始种植从胜利港运来的橡胶树幼苗,目前种植面积大概已经超过了三百亩,而农业部的规划数目则是不低于五千亩,另外近海的捕鱼业也已经成为了这里居民的主要肉食来源。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渔民所驾驶的渔船,都是来自于今年新成立的黑土港造船厂。虽然还没法建造出像“探索级”这样技术含量较高的大型帆船,但要建造一些排水量在百吨以下的渔船、商船,倒是不存在技术上的问题。截止六月,黑土港造船厂已经完成了多艘民用小型船只的建造交付工作,其工作效率甚至还得到过执委会的通报嘉奖。 詹贵一行人在永安港等了两天,钱天敦才乘船赶到。因为与北越军方的人协调七月行动的具体细节,钱天敦不得不在涂山半岛多待了两天时间。对于大本营主动提出继续在南越后方进行破袭战的想法,钱天敦是百分百的支持,并且他也很清楚自己手下的特战队届时肯定会被再次抽调,作为一线部队出战。而他自己虽然是军委在安南地区的最高指挥官,但行动中多半都是带队在第一线作战,不太可能留在北越地区与北越军官们协调战术安排,因此事前就必须做好行动细节的沟通,以免到时候因为信息不够畅通而误了大事。 詹贵曾有幸在胜利港周年庆的某次社交酒会上结识过钱天敦,也从颜楚杰那里得知了这次行动的指挥便是这位海汉军方的高层人员——虽然他并不是很清楚海汉人这“上尉”、“中尉”、“少尉”之间究竟存在多大的差距,但“海汉民团驻安南地区最高指挥官”这个名头是很容易理解的。因此得悉北边来的船抵达港口,詹贵赶紧屁颠屁颠地从住所出来,赶到码头上迎接。 “詹老板,好久不见,一向可好?”钱天敦倒也一下就认出了詹贵,笑着向他寒暄道。 “还好还好,托钱上尉的福。”詹贵极为谦卑地应道。他很清楚自己未来这数日内的安危,可就都交到面前这位钱上尉手里了。 钱天敦转向一边,伸手在高桥南的肩上拍了拍:“这一票干完,你这实习排长就可以转正了。” “谢长官栽培!”高桥南一挺胸,字正腔圆地应道。 七月一日,满载各种货物的商船从永安港出发,向着南越航行。军委制定的作战方案,其主要攻击目标就是会安港,因此帆船在途中并未靠岸,一路南下,途径洞海、广治、顺化等地,在第二天傍晚时分抵达了后世岘港所在的位置。这里距离会安其实已经不远,要是连夜行船那大概半夜就能到达,不过詹贵劝说钱天敦停下来休整一晚,待明天天亮再出发去会安。 岘港这地方背靠大山,东北方向有山茶半岛为港湾屏障,马蹄形的港湾地势险要、水深港阔,算是一个不错的天然良港。后世也被越南作为了主要的海军基地之一,可以停靠万吨级的军舰。从陆路往东南大约35公里,便是此次行程的目的地会安了。 这艘在夜色中到来的商船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而刻意隐藏行迹的船员们甚至在靠岸之后连船都没下,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便解缆升帆出发。半天之后,商船顺风顺水地抵达了会安港。 会安港位于秋盆河入海口沿岸,以前曾是占城国的属地,古称“大占海口”。不过近年占城国日渐式微,国土已经被北边的安南占去了大部分,会安也是其中之一。虽然安南现在分裂为南北两部分,但南方的阮氏政权也依然是把占城国压得死死的无法翻身。 钱天敦来之前便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了解过会安的状况,也知道这里是注明的华埠,有大量从事商业活动的华人在这里定居,但当他真正看到会安城内外各种中式建筑的时候,还是被这里浓重的中式氛围所震撼了。如果不是很清楚的知道这里是会安,恐怕很多人都以为自己是到了两广福建地区的某个临海县城。 在河岸码头上,钱天敦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两艘西式帆船停靠在岸边,可以肯定西方势力对这里的渗透要远远地早于穿越集团。 船刚靠岸不久,便有本地的商行找上门来,与詹贵商讨买卖。钱天敦见状便道:“詹老板,你忙你的事情,我带人上岸去转转。” 詹贵叮嘱道:“本地人都通晓汉语,钱小哥千万小心,莫随意漏了口风,露了身份!” 钱天敦笑笑道:“这个我明白,放心好了。”说罢让高桥南点了一个班的民兵,登岸进城闲逛去了。 詹贵的担忧并非无的放矢,一月的战斗结束之后,南越方面很快便得知了促成这次大败的最大原因便是北方逆贼请来了“海汉民团”这么一支神秘的雇佣军跨海作战。南越通过各种消息渠道打探到这支神秘部队是来自大明琼州岛,但并非大明官兵而是一支民团,这个消息让阮氏朝廷哗然不已。 南越自己的水上力量太过于薄弱,自然是无法组织起大规模的军队跨海作战讨回这个面子,因此他们便求助到曾经替他们训练部队并提供武器的葡萄牙人,希望葡萄牙人能够派出船队攻打海汉民团的老巢,为安南战场上的失败复仇。另一方面,南越也开始在自己的统治区内以防止奸细混入的名义,清查来自于大明的客商,指望能从商业上对据说善于海贸的海汉人进行一些报复。 但很快南越朝廷便发现这两条路都是走不通的死胡同。首先是葡萄牙人拒绝了他们的求援,因为从他们所获得的各种消息渠道来看,这支自称为“海汉人”的势力可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乡间武装,而是有枪有炮,有钱有势的怪物——在一月份的那场战斗中,海汉人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葡萄牙人虽然在东亚地区的确也能组织起二三十艘武装商船,但在安南地区的交战跟攻打大明国土可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两码事,如果跨海去攻打海汉人所在的琼州岛,那么势必就会得罪大明朝廷,很可能会因此而失去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濠镜澳租界,就算打赢了海汉人也是得不偿失的举动。当然葡萄牙人对南越阮氏的说法没有这么直接,还是比较官方地用需要再研究、再协调等借口来应对。 这事拖到三月的时候,澳门那边就来了新消息,内容是与海汉头目会谈的结果。让葡萄牙人感到吃惊的是,这帮海汉人并非像明人那么傲慢,作风非常实际——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可以说是势利。双方并没有就在安南战场上的立场冲突达成一致的看法,但海汉人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已经表明他们不会在这个战场上有任何让步的意图。在表达强硬态度的同时,海汉人也表示乐意与葡萄牙商人建立商贸关系,以公平合理的价格互通有无。而此时海汉商品在两广地区大行其道的事情,已经不再是什么新闻了,葡萄牙人也知道这个新冒出来的势力在工业品生产上有着极强的能力,而对方也非常清楚葡萄牙人在东西方海上贸易方面的优势,因此双方在商贸上进行合作的可能性是客观存在的。 这种就事论事的态度跟大明完全不同,葡萄牙人想要跟大明进行贸易,那首先就先得承认大明天朝上国的地位才行,而像英国人、荷兰人这种不知好歹,为了取得贸易权而跟大明开战的傻蛋,事后就被大明朝廷完全禁止了交易权,只能靠着少数走私商人来购买大明出产的货物。但海汉人似乎没有大明朝廷那么多的规矩,前几个月刚打完仗,现在就可以坐下来谈怎么一起挣钱的事情,这种务实的精神在澳门葡人中甚至还得到了不少好感。 当然安南这边的葡人可没那么好哄,一月的那次大败让不少人连裤衩都输了个一干二净。好不容易掏腰包垫钱、集资帮南越朝廷训练了一支千人规模的火枪部队,指望着他们能一鼓作气推掉北方军队之后统一安南,然后从阮氏朝廷得到更多的回报,没想到海汉人的出现让这个梦很快就破碎了。这支火枪部队在战场上损失了将近一半人,这都还是小事,更重要的是南越军方在此之前所建立起来的信心被海汉民团的出现给彻底摧垮了,这才是葡萄牙人最不能忍受的事情。 澳门那边的葡人没有受到实际的利益损害,可以不痛不痒地旁观,但南越这边的葡人却是有着切肤之痛,要让他们放弃跟海汉的敌对,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但不忿归不忿,海汉的低价工业品开始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会安的市场上,却是葡萄牙人根本无法阻止的事情。最初他们还曾经要求阮氏出台禁止售卖海汉商品的法律,但很快发现这种规定的漏洞太大执行起来有困难——除了极少数的海汉商品之外,这些大明来的商人所售卖的货物上其实并没有标明海汉出产。 比如质高价低的精盐,尽管大家都能猜到这些盐是来自琼州岛的海汉盐场,但运来食盐的海商硬要说这是大明的盐场产的,谁也没办法证明。而且这玩意儿还不敢随便乱禁,因为南越的缺盐状况也并不比北越好到哪里去——大量的青壮都被征兵入伍,多数盐场都处于抛荒状态,如果没有海外运来的这些低价盐,那恐怕等不到统一北方那天的到来,老百姓们就会因为吃不到盐而造反了。 而像玻璃镜、玻璃文具之类的精巧之物,在南越的销路也同样非常好。由于安南国数百年都是模仿中原王朝的体制和生活方式,权贵们听说这是大明所流行的器物,几乎都是毫不犹豫地买买买,根本就不会在乎这些东西到底是哪里产出的。 第二卷扩张之路 346.第346章 葡萄牙人的担忧 尽管南越朝廷和当地的葡萄牙人对于海汉商品都有一定的排斥意愿,期望借着贸易制裁的手段来对海汉的商贸活动进行打击和限制,但他们却低估了经济规律的作用,单纯想要通过法律手段来彻底禁止海汉货入境,已经牵扯到太多人的利益,一时间根本就难以实现。 因此当钱天敦等人漫步于会安的街市上,不难发现这里随处可见的海汉商品,其存在感甚至堪比广州。除此之外,这里到处都能看到身着大明服饰的华人,听到的几乎都是福广一带的口音,街边的建筑也多以中式建筑为主。钱天敦没走多久,便先后看到了潮州会馆、福建会馆、广肇会馆、琼府会馆等华人聚居之处,也有妈祖庙、关帝庙等中式特色的宗教建筑,看起来香火还相当不错。 单单从街面上的情景来看,与广东沿海一带的市镇别无二致,很难想像这里居然是距离广州上千里的另一个国度。不过这样一来,没了语言和文化的障碍,倒是给钱天敦的侦察任务省下了不少麻烦。 根据相关部门事前搜集整理的资料,加上詹贵所提供的一些信息,钱天敦在制定侦察方案的时候把目标定为了两个类别。一是本地的军事目标,包括本地的驻军情况、军事设施位置、主要防御手段、军队布防状况,以及附近的大规模驻军地等等;二是本地的经济目标,换句话说,就是破袭战所要打击、劫掠的目标。 会安城所处的位置在秋盆河的北岸,入海口附近的地区是由秋盆河千万年来所形成的冲积平原,形成的河岔众多,因此南越方面并没有足够的力量在水面进行防御。作为南越地区最大的海贸港口,这里虽然也有一支小规模的水师,但在钱天敦看来,其存在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维护港口航运的治安秩序,军事方面所能起到的作用极其有限。像这种排水量全部在五十吨以内的小船所组成的船队,很难对武装到牙齿的海汉大型战船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而所谓的会安城,其城防设施在钱天敦看来甚至还不如大明的一个县城。比如与胜利港毗邻的崖城,虽然有年久失修之嫌,但相比这会安城低矮的砖土混合城墙,依然在可靠度上胜出不少。而南越的陆军实力,钱天敦此前已经在战场上见识过了,也就是跟北越半斤八两的水平。 或许是在这商贸港口待久了,见惯了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这里的南越驻军对于外界的警惕性相当差——当然他们可能根本就不曾想过会有人起了心思要攻打这里。钱天敦一行人的侦察活动几乎没遇到任何的阻碍,第一天下来便搜集到了大量的军情信息。 当天色擦黑的时候,钱天敦等人回到落脚的华人会馆,发现詹贵正一脸焦急地在门口来回踱步。詹贵看到他们回来,脸上的神情也是一松,快步迎上来道:“钱小哥,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事情可还顺利?” “顺利,比预计的顺利多了。走,进去说!”钱天敦心知詹贵是太过紧张,不想他在公众地方露了破绽,赶紧拉着他进了会馆。 詹贵今天一直在码头上处理买卖,这一船装来的货物已经卖掉了一半,银子也赚了好几千两,可詹贵现在一点都高兴不起来。钱天敦走了之后,詹贵这心思也跟着就走了,每次看到有巡逻的南越兵从码头上过来,詹贵都会担心这是不是来抓捕自己的。虽说钱天敦早就跟他承诺过这趟会安之行不会出任何事情,但詹贵还是难以完全放下心来。 钱天敦将詹贵叫到自己房中,屏退无关之人,然后让高桥南从随身的背囊中取出来几件装备。詹贵见这些东西有方有扁,有的如同一个小匣子,有的却呈筒状,一时也看不明白。 钱天敦拿起一个薄薄的小册子翻开封面,手指在上面拂动几下,递到詹贵面前:“有几处地方,还要请詹老板帮着辨认一下。” 詹贵探头一看,见这哪是什么小册子,而是平平整整的一块海汉玻璃,四边黑框,中间显出清晰的画面,是城内一处建筑。这画细致之极,远非人力所能描绘,便如实景置于面前一样,詹贵看得呆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虽然早就知道海汉人掌握有种种神奇的器具,但看到眼前的这件东西,还是让他大为震撼——这到底是妖法还是仙术? 这当然不是妖法或者仙术,而是从21世纪带来的平板电脑而已。手中掌握着超越时代的黑科技,这让军方在进行侦察任务的时候拥有了极大的便利性,各种摄影、摄像、录音的器材应有尽有,偷拍一些照片自然是小意思。钱天敦在侦察过程中便将城内一些功能不明的建筑物拍了下来,传输到电脑中,等晚上回到住处,才拿出来让熟悉本地情况的詹贵一一进行辨认。 “詹老板,这地方你认得吗?”钱天敦见他一直没出声,便催促着又问了一遍。 詹贵强行按捺住心神,仔细再次看过这画面之后才回应道:“此乃本城大商户阮山的居所,据说阮山与顺化府执政的阮氏有亲戚关系。” 钱天敦点点头,手指在画面上轻轻一拂,便换作了另外一张画面:“那再看看下一张……” 足足看了一个多小时的图,詹贵的差事才总算完了。钱天敦起身将他送出房门,詹贵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道:“钱小哥,刚才你拿出这宝贝,是否有出售的可能?” 钱天敦一愣道:“你想买?” 詹贵鼓起勇气道:“在下愿出白银千两。” 钱天敦摇摇头道:“对不起,不能卖。” “那在下再加一千两!”詹贵感觉钱天敦的口气并不是很紧,便决定再试探一下。 “不是钱的问题,你不懂。”钱天敦摇摇头道:“这个东西以胜利港的现有条件,我们造不出来。我们自己造不出来的东西,是不会拿出来卖的。詹老板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詹贵确实听得似懂非懂,但钱天敦的话倒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个东西的宝贝程度。詹贵依依不舍地回头瞥了一眼桌上的“宝贝”,才迈步跨出了房门。 接下来的几天当中,钱天敦继续带着手下,在会安城内外进行侦察活动。而詹贵则是白天谈买卖,晚上帮着钱天敦整理情报图片。或许是有了“宝贝”的刺激,詹贵参与情报工作的积极性明显比来会安之前强多了,每天晚上连着看一两个小时的照片也没有露出丝毫的疲倦之态。 五天之后,侦察队完成了工作,登船撤离会安。詹贵临走的时候也带上了他在本地娶的妾侍,并处理了自己在本地的房产,因为他知道这个月之内,海汉大军就会兵临城下,攻打这处港口城市。而南越在会安的军力,肯定无法抗击海汉民团的攻势,城池陷落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这里被攻打之后,恐怕两三年之内都难以恢复元气,今后南越的海贸生意估计很难再达到现在的繁荣程度了。 商船从会安出海之后,没有急于北返,而是在距离会安不足十海里的占婆岛停留了一天的时间。这个岛其实是由七个临近的小岛屿所组成的群岛,最大的占婆岛面积约为13平方公里,岛上有一处小小的天然避风港。大本营在制定作战方案的时候便已经看中了这里的地理位置,准备在实施行动时将这里作为发起攻势的近岸基地。根据侦察队的考察结果,岛上只有一个很小的渔村,约莫二十来户人家,届时海汉民团完全可以轻松接管岛上的港湾。 在完成最后一项侦察任务之后,商船依照原路先返回了北边的永安港,将隶属于黑土港军区的一帮人放下之后,又在当地装运了一批北越土特产和数十名挑选出来的移民,才向东返回胜利港。值得一提的是,虽然钱天敦在侦察活动中可以使用种种黑科技,但这些资料依然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送回胜利港。因此直到七月中旬,军委这边才终于得到了侦察队送回来的第一手资料。 有了这些资料之后,军方所制定的作战方案就可以规划得比较细致了。特别是攻破城池之后,需要打击和劫掠的目标,基本都是以侦察队发回的信息为参考。届时各个连队完全可以用照片作为参照物,在城中寻找目标也会方便得多。 不过就在军方紧锣密鼓地进行最后准备的时候,胜利港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从澳门来的葡人特使若昂·恩里克·巴达克·托马斯。 “尊敬的陶总,很荣幸再次能够与您会面!”这家伙依然是一身浮华的欧式服装,操着一口与外表严重不符的广东味官话,向来迎接他的陶东来大声地招呼道。 “恩里克先生,我们又见面了。”陶东来倒是没忘记这个家伙上次主动拉拢关系时,曾经要求自己称他为“恩里克”。 “这真是一个伟大的港口城市!陶总,作为一个游历过多个国家的商人,我真的很难相信你们竟然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就完成了如此奇迹!”恩里克一上来就毫不掩饰地对胜利港的繁荣景象给予了赞美。以他的专业眼光来看,这里的码头设计和工作效率,已经远远超出了澳门和广州这种传统的商贸港,而海汉人在这里落脚的时间却不过才一年多一点而已。 “如果你愿意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我想你会见识到更多的奇迹。”陶东来对于对方的赞赏也并未表现得很谦虚,毕竟事实就在眼前,这个时代的东亚的确也很难找到第二支势力能以穿越集团这样的效率建设出一个港口城市。 “我很乐意在这个美丽的地方多住一段时间,这里的阳光和沙滩看起来都非常不错!”恩里克由衷地赞叹道:“而且看起来这里的环境也非常的安全!” 与其他第一次来胜利港的外来者一样,恩里克同样也被港口的炮台工事群吸引了注意力。类似这种密度的炮台,他还是在东亚地区第一次看到。大明虽然在珠江口沿岸也有数处炮台,但其密度都远远不及胜利港。而且海汉人的炮台显然并不是修出来当摆设吓人的,当恩里克乘坐的船只驶入港湾的时候,距离岸边不过数十米,恩里克可以清楚地看到炮位上那一门门的火炮。以他对武器的认识,很容易就能从炮口直径分辨出那是大约24磅的火炮——这也几乎就是葡萄牙人在东亚地区的武装商船上所能装备的最大口径火炮。 当然船上装的火炮跟这种岸防炮在射程和性能上是无法相提并论的,这一点恩里克也很清楚。船上的火炮炮管一般都较短,以方便安置和装填,射程也大多控制在500米以内,而岸防炮由于没有空间的限制,可以将炮管铸得又厚又长,即便射程超过2000米都很正常。而胜利港进港处左右两岸的炮台工事,至少布置了超过三十门火炮,这种火力密度简直让人绝望,恩里克不需要进行太复杂的计算,就知道自家的武装商船基本没有凭借火力优势硬闯胜利港的可能性。 而当他看到了港湾深处那些传闻之中的钢铁巨舰之后,便彻底打掉了和海汉人在海上决一雌雄的念头。恩里克到过欧洲不少国家,见过无数的海船,但从未见过哪个国家能制造出体形如此之庞大的海船,而且这船还是通体都用钢铁制成!恩里克可不是没见识的明人,他很清楚要造出这么大的船,在造船技术上需要何等的先进,更何况这是用沉重的钢铁造出来。海汉人能驾驭这种大船跨过大海抵达琼州岛,至少说明他们的造船技术已经远在西方国家之上了。 在此之前,海汉人善于造船,能用百万斤精铁造出铁船的传言也传到了澳门的葡萄牙人耳中,当然这种可信度极低的传闻并没有被太多人当回事——他们认为这个世界上要论航海造船,葡萄牙人至少也是前三,连葡萄牙人都没听说过的造船术,根本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但恩里克用双眼确认了这一事实之后,他心里开始暗骂澳门的葡萄牙理事会里那些迂腐的官员,真该让那些自大的家伙来胜利港亲眼看一看,好让他们早点打消妄图凭借海上力量来压制海汉人就范的念头。 在经过了几个月的漫长争吵之后,澳门的葡人理事会终于得到了海汉民团在番禺县出手的消息——虽然官方公报上描述的情况是李家庄民团打败了围攻当地的上千流寇,但民间早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是当地的大财主李继峰花重金从琼州岛请来了海汉人的团练民兵,才取得了最终的胜利,而围攻当地的流寇土匪远远不止官方所说的一千来人,有说三五千的,有说六七千的,更有人宣称当时攻打李家庄的各路好汉有上万人。但无论是哪一种说法,这些土匪流寇、绿林好汉在战斗当中死伤惨重,却是公认的事实。 葡人理事会从中至少确认了几件事情:首先,琼州岛的海汉人的确具备了跨海作战的能力,不管战场是在安南还是在广州,只要有必要,他们都可以跨过这段距离实施攻击。其次,海汉的装备水平非常高,火枪、火炮这类的武器一应俱全,虽然这一点在早前从安南传来的信息中也有提到,但当时澳门的葡萄牙人普遍认为这是安南那边兵败的一种借口而已,而如今看来这并非是战败者想出来的借口,而是可怕的事实。第三,以驻澳葡人的实力,顶多只能临时组织起不超过五百人的武装部队,而这种实力跟海汉人相比似乎还存在着比较大的差距,这已经足以让理事会开始感到有些不安了。 番禺的事情没过几天,澳门方面又接到新消息,海汉人已经联合多家富商,在珠江口的某个无人岛上建起了一处据点,而且似乎还在当地驻扎了武装人员。这下理事会就彻底坐不住了,因为珠江口水道是自家商船南下的必经水道,被一支外来的武装势力在这种位置上建立起据点,几乎无异于被人掐住了咽喉。 如果是放在一年前,碰到这样的烦心事,理事会或许会趁着对方羽翼未丰而果断采取武力手段来解决。但眼下要对海汉人采用武力,所冒的风险就太大了,何况这中间还牵扯了一个近期在广东省内名声鹊起的“琼联发”大商行在内。这个由十几家福广两省富商所组建的超级商行可谓有钱有势,不管是私下还是官面上,根本没人敢于公开得罪他们,葡萄牙人也不例外——得罪了这些势力庞大的商人,说不定今后连采买大明的商品货物都会变得困难重重。 第二卷扩张之路 347.第347章 恩里克的见闻 既要尽力保住自家航路安全,又不能轻易得罪地头蛇大商行,澳门的葡人理事会就此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中。想要劝说“琼联发”主动放弃在珠江口的动作基本不可能了,毕竟明眼人都知道在背后主导这件事的是海汉人,而海汉人对外界威胁所采取的态度,已经通过他们前后两次的跨海作战体现无遗。最让理事会无奈的是,即便采用武力手段也未必干得过海汉人,反倒有可能会因此而引火烧身。 于是理事会只能再次找到驻广办,希望通过协商的方式来解决珠江口据点的分歧。不过驻广办目前并没有执委驻扎,对于外交事务的权限不高,在与大本营通气之后,驻广办便回复葡萄牙人,让他们的使者去胜利港与执委会进行更直接的磋商,于是这才有了恩里克造访胜利港的这一出。 “恩里克先生,你的来意我们已经知道了,恕我直言,你们的理事会要求我们退出珠江口这件事,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进入正式的会谈流程之后,陶东来便收起来了先前的客气,态度也变得强硬起来。 执委会为了建这个大万山岛基地,可是已经投入了不少资源。前期运往岛上的各种物资、人员的费用,就已经超过万元,根据建设部的规划,要将这个据点的设计方案一一落实,至少需要投入三万元以上,这还没算上驻岛部队的军费在内。 除开经济方面的账,这个据点更多的是负载了军事方面的作用,而执委会在这一领域的利益是绝对不容退让的,为此军委不惜冒险发兵打掉了东面担杆岛上的海盗,目的也是为了让大万山岛驻军能在附近海域内拥有绝对的控制力。而且目前在番禺的李家庄已经开始建设穿越集团在大陆地区的第一个移民中心,大万山岛据点的存在不但能保证大陆到三亚这条重要航路的安全,同时也能在必要时对李家庄进行快速援助。 “或许我们可以找一个折衷的办法解决这件事情。”恩里克见陶东来态度坚决,便试图换一个角度进行劝说:“贵方如果是需要一个珠江口的货物转运点,其实可以考虑在濠镜澳选址。” 陶东来笑了笑道:“是这样吗?如果理事会可以允许我方武装人员进驻濠镜澳,那恩里克先生的这个提议我觉得还是可以好好考虑一下的。” 恩里克脸色一变道:“不不不,我并没有说过武装人员也能进驻濠镜澳!” 理事会之所以如此忌惮大万山岛据点的存在,就是因为这个岛上驻扎了数量不明的海汉武装人员,而且大万山岛距离澳门不足二十海里,顶多半天即到。这么近的地方驻着一支态度不明,战力可观的武装力量,不能不让理事会心生忌惮。但开发这个岛是“琼联发”以商业名义出面操作,恩里克也只能试图从这个角度来劝说陶东来改变主意,如果“琼联发”愿意放弃这个计划,那澳门这边出几间仓库来换个太平也是很值得的买卖。 只是恩里克没想到陶东来直接就把话给挑明了——我在岛上派驻的就是军队,你想让我把岛上的仓库搬到澳门,那岛上的军队就得一起搬过去! 理事会隔着一片海都觉得不安全,怎么可能会同意这种引狼入室的办法?恩里克赶紧回绝了陶东来,决定先把这件事放到一边,免得海汉人得寸进尺,把主意直接打到濠镜澳头上。 “前次陶总曾经提到过,愿意与我国开展贸易往来,理事会对此很有兴趣。”恩里克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谈谈生意上的事,毕竟这些海汉人是以贸易起家,谈生意应该不会像谈军事那样火药味十足。 “我们很乐意与贵国进行贸易,稍后你会拿到本地的进出口商品清单,可以好好挑一挑你们葡萄牙人感兴趣的货物。”陶东来顿了顿道:“另外我还有一个特别的要求。” “陶总请说。”恩里克眼睛一亮赶紧应道。他与明人打过不少交道,深知这个东方民族在各种事务中的潜规则,如果对方提出某种私人要求,那就表明很多事情还有得商量——前提是满足他所提出的要求。 “我这个要求不是为自己提的,你不要误会了。”陶东来见恩里克满脸兴奋,猜到他是对自己的话有所误会,立刻就进行了辩解。 陶东来清了清嗓子道:“天启年间,大明从濠镜澳征调了一些葡萄牙人去当军事顾问,为他们训练部队,这事是有的吧?” “是有这件事。”恩里克听陶东来问及此事,本想自吹自擂几句,不过陶东来提这事的意图不明,恩里克最终还是把到嘴边的话给压了回去。 “如果别人出得起价钱,也能从你们这里雇请到军事顾问吧?”陶东来继续问道。 恩里克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承认陶东来的这种猜测。葡萄牙的雇佣兵服务可不仅仅只是在澳门与大明之间存在,从16世纪到18世纪这段时间,整个欧洲都是雇佣兵们建功立业的战场,而参与这个行业最深最广泛的,就当属葡萄牙人了。从欧洲三十年战争到波兰镇压哥萨克起义,从美洲的殖民地到明朝与满清的战场,全世界到处都有葡萄牙人为了金钱在作战。 比大明更早雇佣葡萄牙人的国家是暹罗,早在1511年,葡萄牙人就进入了暹罗国王的军队为其作战,并且教会了暹罗人制造和使用火器。1538年暹罗巴拉猜王在位时,其私人卫队竟然就是由120名葡萄牙人所组成,这支外国雇佣军后来还在1545年时参与了暹罗与缅甸东吁王国的战争。不过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在当时缅甸国的军中,同样也有来自葡萄牙的雇佣兵存在,这也从侧面证明了葡萄牙雇佣兵的职业性。 在澳门落脚的葡萄牙人为了得到中央王朝的认可,对于援明一向都是非常的热衷,明末徐光启、孙元化等人都曾使用过葡萄牙雇佣兵。因此对于雇佣兵这件事,恩里克并没有任何否认的必要——在葡萄牙人看来,雇佣兵和其他的货物买卖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都只是一门生意而已。 “我们希望能以合理的价格,雇佣一批葡萄牙军事顾问,作为教官帮我们训练士兵。” 陶东来的话让恩里克大脑短暂地宕机了几秒钟——海汉人要找葡萄牙雇佣兵,这是什么情况?、 “请允许我确认一下,你是说你们需要一批葡萄牙雇佣兵?”恩里克瞪大了眼睛反问道。 “没错。对了,我们只要炮兵。”陶东来提出了更细致的要求:“至于费用好说,我可以保证他们的待遇不会低于为大明服役的那些人。” 随着各处港口的炮台工事逐渐完工,海军战船一艘艘地接连下水,炮兵的缺口已经成为了制约海汉军事力量发展的最大瓶颈。穿越集团中本身就没有正规的炮兵,教官们也都是半路出家的非专业人员,因此炮兵的训练一直都是弱项。三月份陶东来从广州回来之后,便已经提出了向葡萄牙人雇佣军事教官的打算,只是当时因为周年庆的原因,别的事务太多,又加上澳门方面的态度不明,这事便耽搁下来。这次澳门派了使者来访,执委会认为可以就此再试探一下澳门方面的态度。 恩里克喃喃应道:“这个应该不会存在太大的问题……可是理事会那边……” “如果你们的理事会里边都是聪明人,那他们就应该能够想到,我们对濠镜澳,对葡萄牙人都并没有任何的恶意。我们总不可能雇佣了你们的士兵,再下令让他们去攻打你们的居住地吧?”陶东来看恩里克已经有点拎不清了,只能是主动帮他点明了这个举措的积极意义。 恩里克果然一下子回过神来:“啊!陶总你说得对!我想这大概是在当前这种局面下表达善意,化解争端的最佳举措了!” 澳门方面不放心海汉人在珠江口建立起具有军事作用的据点,而海汉人也不愿意因为澳门方面的质疑就主动放弃这个据点,双方如果继续互相猜忌下去,无疑将会影响到尚在商谈之中的贸易关系建立。在澳门这边缺乏行之有效解决办法的时候,陶东来所提出的这个雇佣兵方案反倒是成为了事情的转机。 澳门是绝对不可能放海汉民团进去驻扎的,但海汉民团却可以用合理合法的方式雇佣一批葡萄牙的军事顾问。而当海汉的军队体系中有了葡萄牙军人的存在之后,海汉如果再试图对澳门的葡人有什么不利举动,显然难度会增加不少。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并不复杂,恩里克相信理事会的人也一定能够理解,并且很难对此提出反对意见。 但即便能够让海汉人与澳门的理事会消除在珠江口据点问题上的分歧,恩里克的调解任务也并没有就此结束——或者准确一点说,他此行的调解任务只完成了一半而已。 至于另一半,那就是来自南越方面的意见了。虽然澳门这边的理事会认为需要与海汉人保持和平的态势,但南越那边的葡萄牙人可并不这么想。他们所能接受的底线,就是海汉人承诺不再直接介入到安南的内战当中,至于什么武器禁售之类的条规倒是没有提出,毕竟他们也很清楚武器贸易根本不可能禁绝。 “我们是否直接介入,这区别很大吗?”陶东来听完恩里克的转述之后,含笑回应道:“不管我们是否直接介入,从长远来看,南方阮氏的失败都是必然结果,我能给予的建议就是,让你们的人尽快退出安南战场,该做生意就老老实实做生意,如果一定要强行介入,当心以后在安南连生意都没得做!” 恩里克对陶东来这时软时硬的态度很不适应,皱眉问道:“贵方在安南北部有很多利益,不能坐视北方在内战中失利,这个我可以理解。但贵方在安南南部并没有实际利益,为何要坚持对南方的阮氏采取敌对态度?” “现在的确没有,但以后会有。”陶东来言简意赅地答道:“阮氏的存在,会影响到我们今后在南方的利益。对我们来说,一个统一的安南会更为有利一些。我们并不是跟阮氏有什么仇恨,我们的态度和做法只是单纯地为了自身利益考虑而已。” “如果当地的葡萄牙人不愿意退让,那么就会成为我们的敌人,我希望你能尽快地把这个态度传达给他们。”陶东来站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为恩里克先生准备了简单的接风宴,请吧!” 恩里克能够感受到陶东来在南越问题上的强硬,这种强硬与他在大万山岛问题上的态度还有所不同,珠江口那件事虽然也没得商量,但陶东来至少没表现出对澳门的敌意。而在南越问题上,恩里克却不难感受到陶东来的决心——南越阮氏政权不灭,海汉人就不会停下手来。而任何帮助南越阮氏的人,都将会被海汉视作对手。虽然陶东来话中并没有明言下次针对南越的军事行动会在何时进行,但恩里克心中隐隐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执委会为恩里克安排了丰富的参观节目。本地除了军营区和工业区之外,绝大部分地方都开放了让恩里克进行参观。执委会希望能借此让葡萄牙人明白,在琼州岛东南角落脚的可不是什么蛮荒部落,而是代表了这个时代最先进,最有创造力的一支新兴势力。 恩里克在参观当中所关注的重点也与过往的访客们有所不同,虽然他同样也会被巨大的铁船、奔驰的火车所震惊,但恩里克更多的注意到了这些“神迹”背后所隐藏的细节,比如本地极高的幼儿入学率,先进的金融管理制度,无孔不入的基层民政机构,以及海汉人辖区内所独有的土地制度等等。各种各样的细节,都彰显出这里是与大明境内其他城镇完全不同的另一个社会。 在海汉人所构建的这个社会体系之下,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恩里克在这里没有看到任何乞丐、闲人或者无家可归的流民,所有人从早上醒来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很清楚今天所需完成的工作。每天早上固定的时刻一到,恩里克便能看到民众从居住区内成群结队地出来,进入机关、农田、工地、学校、码头等等地方,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的职责,这样的秩序感是他过去在任何地方都没有见过的。 恩里克在来之前很难想象出海汉人究竟是如何在一年多的时间内就建成了胜利港,但来到这里之后,他发现这种奇迹的确是有可能实现的,不过前提是得有海汉人这样的社会管理能力才行。相比海汉执委会的高效,恩里克感觉大明的官府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他从未在广东省内见过有任何一个城镇的基建像胜利港搞得这么好,所有的道路、居住区、生活设施,都是经过了精心的规划。 城区中没有垃圾的臭味,没有污水横流,道路平整笔直,居住区虽然大部分都是竹木结构的棚屋,但样式、大小、朝向都是整齐划一。水井、澡堂、食堂、厕所,各种各样的公共设施都在最大限度上考虑到了覆盖的区域,为民众的生活提供了方便。在胜利港生活的民众,基本不需要花太多心思来操心自己的衣食住行问题,能够将绝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当中,而这大概也是本地有限的民众能够完成如此之多工作的基本原因之一。 秩序,是恩里克对胜利港最为深刻的初步印象。他虽然不懂得海汉执委会是如何做到的这一切,但短短的几天生活之后,他就能感受到这里的社会制度绝对比他以前所待过的地方更为先进和完备。不管是大明还是遥远的欧罗巴,与这个琼州岛上的新兴城市相比都差得太远。而每隔两三天就有一艘移民船抵达胜利港,每个月都会有上千的新移民来到这里定居,参加到海汉人的建设大业当中来。 海汉人并不禁止恩里克与本地百姓的接触,所以他也从中了解了不少关于海汉人的信息。海汉人刚到这里的时候不过几百人,花了一年的时间就发展到近两万人,而这个发展速度看来还有继续加快的趋势。恩里克作为一个从遥远的欧洲来到亚洲开辟殖民地的从业者,他当然能看出海汉人的这套发展模式其实跟西方国家建立殖民地的方式很接近——建立一个港口城市,然后以此为中心向外辐射,建设更多的殖民地和据点。但海汉人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们的工作效率实在是高得可怕,西方同行们或许需要几年才能完成的工作,他们只需十分之一甚至更短的时间就能完成,而且做得更加出色。 第二卷扩张之路 348.第348章 兵发南越 海汉人抵达琼州岛的时间不过才一年多一点,但他们已经先后建立了多处拓殖点,以惊人的速度进行对外扩张,这种效率让曾经以殖民全球为傲的葡萄牙人都会感到羞愧。 葡萄牙是最早开始在亚洲地区进行殖民的欧洲国家,1498年达迦马绕过好望角到达印度西南海岸的港口卡利卡特,建立据点并被任命为首任印度总督,当地出产的香料在此后相当长一段时期内为葡萄牙人带来了极为丰厚的利润。然而一百多年过去了,除了印度西海岸的果阿,葡萄牙人在亚洲的主要殖民地也就只增加了满剌加、帝汶和濠镜澳等几个地方而已。对比海汉人的扩张速度,恩里克觉得亚洲这几处殖民地的历任总督都应该被吊死才对。 当然了,熟知葡萄牙殖民史的恩里克也很清楚,自己的国家在亚洲地区开拓殖民地的过程与海汉人有着本质的区别,相比之下海汉人的手段简直可以用“温柔”来形容。 达迦马初到印度的时候,因为其态度强硬,被当地人拒绝了贸易要求,于是达迦马便下令开炮攻击当地人,并抓了许多人质。更多的时候葡萄牙船队扮演的都是强盗、捕奴者和罪犯的角色,而并非给落后地区带来福音的先进文明。 16世纪莫卧儿历史学家塔利士曾经在著作中记述了当时葡萄牙人的所作所为:“来自缅甸北部海滨若开的海盗,既有葡萄牙人也有当地人,他们过去经常通过水路来到孟加拉进行抢劫。他们掳走他们抓到的人,刺穿他们的手掌,用细藤条穿过手掌上的洞,把他们挤成一堆关在船甲板下面。他们每天早上撇下一些生米,就像我们喂鸡那样……” 虽然葡萄牙人自己是将亚洲之行看作了新的十字军东征,为了传播天主教教义而不懈余力,但他们试图用屠杀、拷打、敲诈勒索之类的方式来强迫人们改变宗教信仰,这也激起了当地人强烈的宗教仇恨。 当然出现这种状况,在恩里克看来也并非都是自家的错,由于国内的基础薄弱,无法持续为海外基地提供人力和财力,导致葡萄牙人在亚洲的地位正被荷兰人和英国人所取代,以至于很多葡萄牙人不得不从事海盗活动,或者是接手一些其他欧洲国家不屑去做的小笔买卖。对殖民地的统治,由于人手有限,也只能更多地采取简单粗暴的方式。 而恩里克所看到的海汉人在殖民方面的做法,无疑要比自家的手段高明许多。海汉人为其属下的明人、安南人所提供的生活条件,要远远好于他们来到胜利港之前的水平,并且有十分完善的民政系统来管理日渐增多的外来移民。 这种利用优厚条件来吸引移民的办法虽然效果极佳,但恩里克也自知濠镜澳或者其他的葡萄牙殖民地是无法模仿的——原因很简单,这样做所需消耗的钱财和物资实在太多了,没有足够丰厚的财力肯定撑不起这么大的场面。当然即便有这样的财力,达官贵人们也绝对不会在如同蝼蚁的百姓和奴隶身上浪费一个银币。 建在胜利港西北方凤凰岭坡地上的新迎宾馆在六月才刚刚启用,而恩里克便有幸成为了这里的第一批主客。早就听说过海汉人生活奢靡无比,但住进这里之后恩里克才明白了这种说法的真正意义。除了夺人眼球的玻璃窗之外,更让他瞩目的是这里的卫浴间里竟然全是陶瓷的设备,墙面瓷砖、洗手盆、抽水马桶,还有那每天供应八小时的热水淋浴设备,恩里克觉得这些东西随便拿出一件都足以让濠镜澳那帮乡巴佬惊叹出声了——虽然他自己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也同样忍不住发出了叹息声。 每天的三餐也很丰盛,主食是米饭,肉食以海鲜为主,间或也有鸡鸭之类的。恩里克在味觉方面比较敏感,他能够从海汉人所提供的饭菜中吃出多种香料的味道,他知道这意味着陶东来先前说过的香料交易并非是在吹牛。而这样的伙食放在欧洲,至少也得中等贵族才有条件享用。如果不是出了某件事情,恩里克真的很想在胜利港住上几个月,好好享受一下这种难得的生活。 某天早上,恩里克从睡梦中被一阵喧闹声所惊醒。他起身走到窗口,拉开窗帘望向外面,从这里能够清晰地看到整个胜利港港湾的美丽景象。但当他看到码头上的景象之后,立刻就睡意全无了。 “科科,你这个蠢货,赶紧起来!”恩里克一脚踹醒了睡在地上的黑人奴仆。 黑人奴仆翻身起来,手忙脚乱地帮恩里克穿上外套,套上靴子。 “拿好我的帽子,现在我们去码头!”恩里克也顾不得仔细检查着装了,慌慌张张就出了门。仆人科科更是连鞋都没来得及穿,抓着恩里克的帽子快步跟在了后面。 恩里克如此心急火燎,是因为他看到了码头上有大量的武装人员在集结登船,一大四小五艘战船,加上至少四艘的补给船,正在码头准备出港。 如果是早几天,恩里克未必会对这样的情景感到惊慌,因为海汉人很喜欢在不作任何警示的前提之下就集结军队搞各种演习。但昨天他在很偶然的情况之下,听到两个本地人交谈,说是马上就要出海去安南打仗。 恩里克当然很清楚海汉人在安南内战问题上的态度,如果海汉人再次出兵,那么他们打算要对付谁就不言而喻了。恩里克本想今天再去找陶东来谈一谈南越的事情,就算无法组织海汉人,但至少也要设法给自家留出更多的缓冲时间,尽可能减少葡人在南越的经济损失。可他没有想到的是,海汉人居然说动手就动手,昨天才刚听到传闻,今天便准备好要出发了。 其实这次的备战期也并不短,军委在六月初就已经提出了针对南越港口城市的破袭战计划,但由于种种客观原因,这个计划一直延后到七月下旬才进入实施阶段。而在此之前各个部门早就已经做好了备战工作,就等着执委会下达最后的命令了。此次作战将由海军上尉王汤姆担任总指挥,率领九艘船组成的船队从胜利港出发,北越军分区钱天敦上尉担任二把手,带领黑土港特战部队从北越南下。两支部队将在南越的会安附近会合,然后对会安城发起攻击。 “陶……陶总,你们这……这是要……干什么?”跑得气喘吁吁的恩里克冲到码头,立刻便向陶东来提出了质询。 “你看到了,出兵啊!”陶东来一脸的平静:“北越的盟友向我们提出了援助申请,站在我们的角度上,没有理由拒绝他们。所以我们决定派出部队,对南越的叛军进行打击。” “你们这是在挑起新一轮的战争!”恩里克怒斥道。 “不,我们是在加速安南内战的结束,灭掉了南越的叛军,安南就能换来和平和统一。”陶东来对恩里克的斥责根本就不以为意。这种贼喊捉贼的把戏,陶东来在穿越前看灯塔国的发言人演过无数次了,其脸皮之厚远非恩里克所能及。 “如果你觉得我们的做法不妥,那你现在可以搭船去安南,阻止这次战争的发生。”颜楚杰可没陶东来的城府深,当下便展开了反击:“只要你让阮氏献城投降,那我们可以保他一家老小的人身安全,这样也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杀戮,你说好不好?” 恩里克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去安南当和平使者游说这几家放下武器?那怎么可能做得到,这可不是赔钱道歉就能解决的纠纷,而是争夺一国政权的战争,不管是南是北,当权者都肯定不会放弃手中掌握的权力——即便为此要付出成千上万的性命,在当权者看来也在所不惜。 “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别指望靠着嘴皮子就能拿回来!”颜楚杰看着恩里克吃瘪的样子,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但还是不忘再奚落他一句。 恩里克听到这句话也恍然大悟,为何海汉人的态度如此的强硬,那终究还是因为他们手中所掌握的武力。如果南越在战场上能够有好的表现,那葡萄牙人居中调停,或许多少能起到一些作用。但海汉民团的战力明显要超过南越军队一大截,想单纯地指望谈判桌上的调停来阻挡海汉人的攻势,的确是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一些。 恩里克又看了一眼正在缓缓驶离码头的海汉战船,水手船员们在船舷边站成了一排,举起右手向码头上的送行队伍敬海汉军礼,而送行的民众也报以热烈的欢呼声。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支出征远行的舰队,倒像是普通的出海巡逻而已,恩里克也明白,这是本地民众对海汉民团的战力有极高的信心,因为这支部队自成立以来,便从未打过败仗。而民团在半年之前的那次参战,最终为胜利港赢来了大量的战争红利,如今再战南越,民众肯定都对胜利的结果确信无疑。 “难道这一切就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恩里克十分沮丧地说道。 “或许有,但那并不是我们想要的。”陶东来望着远去的帆影,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 在海汉部队出动的十天之前,北越军队已经开始按照事前的约定,在争江横山一线作大规模的兵力调动。数以千计的北越部队补充到各处关卡,这也引起了南越军的警惕。为了防止北越军突破这条防线,南越军开始调动广平、广治两省的军队向北集结。南越甚至还专门调了五千人的部队,驻扎在上次被海汉民团从海上偷袭的洞海,以防运往前线的辎重粮草又受到敌人的破坏。不过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对手根本就没打洞海的主意,而是将目标定在了远离交战区的南越腹地。 就在海军部队从胜利港出发的同一天,在永安港集结完毕的黑土港特战部队也登船南下。从永安港到会安,与胜利港到会安的航程几乎是一样,因此双方便约定了直接在会安碰头,而不需要让大本营出发的船队再到北边去转上一圈。 一月的那场战争结束之后,黑土港特战连因为在战斗中的优异表现而受到了嘉奖,军委也给钱天敦提出的扩军方案开了绿灯。经过半年之后,黑土港特战部队已经从一个加强连的编制,变成了三个加强连。如果不是北越这边的炮兵数量严重不足,钱天敦其实很想再加上一个炮兵连的编制,从而将特战部队升级到营级单位。 目前的特战部队兵源仍然是以北越移民为主,士兵中超过八成都是安南出身。这支部队的驻训地并不在黑土港,而是在与涂山半岛隔海相望的吉婆岛上。这支部队的训练环境相比大本营要艰苦得多,而相应的野外生存战斗能力也强出许多。但相比大本营而言,这支部队的作战机会却要少得多。 军委在大陆地区的几次军事行动,都是从大本营调拨部队参与,而黑土港这边因为距离实在太遥远,基本都没份。南边的对手虽弱,但没有执委会的直接命令,钱天敦也不敢带着部队南下自行开战。至于说北部湾里的零星海盗,则是早就被特战连清了个精光,如今从黑土港到大明这边的廉州府、雷州府,都不再有海盗出现。 因此这次有了新的作战机会出现,钱天敦也是格外的重视,提前一个多月便开始进行特训。在七月的侦察行动回来之后,钱天敦还利用手头的资料,在永安港建了一个简易的训练场,模拟攻入会安之后的巷战。有了军工部门提供的新式短筒滑膛霰弹枪,特战部队也是如虎添翼,就等着南下之后大干一场了。 八月二日,在海上兜了一个大圈子的钱天敦终于等来了大本营的主力船队。两支船队在距离会安约四十海里的外海会合,然后钱天敦乘坐交通小艇登上了这次行动的旗舰“探险号”。 具体的作战计划是早就已经制定完成,这次的碰面主要是就一些登陆之后的细节问题进行最后的确定。王汤姆和钱天敦都是参加过多次军事行动的老手,对这场战斗的认识和态度也比较一致,因此很快就完成了会谈,确定了作战流程。 当天傍晚,船队驶入了距离会安仅十海里的占婆岛港口。船上的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了岛上的渔村,将二十多户渔民暂时收押到一起。为了能让士兵们调整到最佳的作战状态,第二天并没有急于发动攻击,而是进行了整整一天的休整,直到八月四日天色亮起,这支船队才离开了占婆岛,向西驶向秋盆河入海口。 这样一支总吨位超过3000吨的船队行驶在海面上,难免就很引人注目了。会安作为南越地区最繁华的商贸港口,在秋盆河入海口处进出的船只也是川流不息,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这支来历不明的船队。当然,在这个时候还没有人真正意识到危险,因为根本没人能料想到会安这种大后方也会遭到攻击——而且这种攻击居然是来自于一向被南越视作天然屏障的海上。 当这支船队进入秋盆河口之后,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这不是商船,这是战船!看那船舷上的炮窗!” 一部分人驾船冲向入海口,试图先逃出即将遭受攻击的区域;另一些人则是驾船冲向会安城外的码头,想要趁着敌人尚未到达的时候向城中示警。但可惜这种示警实在来得太晚了一些,从秋盆河入海口到会安城,也仅仅只有5海里左右的航程而已,这么点时间甚至还不够守军调集兵力——当然或许王汤姆等人巴不得守军能将兵力集中到一起,这样就可以凭借猛烈的炮火攻势直接来个连锅端了。 南越虽然在秋盆河上也布置了一些武装人员和船只,但相比这支闯进秋盆河的入侵者,南越水师的船简直就是小舢板,根本连靠近对手的勇气都没有。唯一一艘不知好歹冲过去试图阻拦这支船队的南越战船,直接就被“探险号”当头碾压过去,毫无悬念地变成了漂浮在河面上的一堆碎木片。 “所有炮手进入战斗位置,开炮窗,准备作战!”王汤姆通过步话机向队伍中的战船下达了命令。 “步兵检查武器,做好登陆的准备!”钱天敦也向自己的部下下达了命令。 前方,已经能看到会安城外的河岸码头,以及码头上仓惶奔逃的本地民众。到目前为止,似乎还没有看到本地的驻军成建制地出现。 “开炮,告诉他们,我们来了!”王汤姆放下望远镜,向二层甲板的炮兵下达了命令。 第二卷扩张之路 349.第349章 攻打会安城 “探险号”船艏的24磅火炮发出怒吼,沉重的炮弹以450米/秒的初速冲出炮膛,将岸边一栋挂着南越王旗的灰色砖石建筑砸出了一个斗大的窟窿。这当然不是船上炮兵无的放矢的胡乱射击,事实上钱天敦在前次来侦察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这个目标——会安城外码头上的水师衙门。 说是“衙门”,其实也就是水兵们上岸歇脚,军官们喝茶聊天的一个地方。当然了,从军事角度来看,它同时也承载着指挥机构的作用——而这也正是它首先成为海汉战船的打击目标,遭到炮火强拆的主要原因。 不得不说炮火强拆的效率非常高,到第三炮的时候,炮弹在打穿墙壁之后击中了屋内某根承重的梁柱,然后这栋建筑立刻便坍塌了一半,等到烟尘散去,那一带已经没了人影,估计只要没被埋在房里的人都已经逃进会安城里去了。虽然仅仅只有“探索号”一艘船在开炮攻击,但会安的守军显然没有要站出来当炮灰的觉悟,并没有在码头上组织起成建制的防御力量,丝毫没能给海汉民团的登陆制造麻烦。 “黑土港特战队,准备登陆!”钱天敦见码头上一片狼藉,微微摇了摇头,向自己的队伍下达了命令。黑土港特战连将作为先头部队,在河岸码头上建立起阵地,并掩护后续的部队和物资登岸。 相比前次在争江附近登陆作战时条件恶劣的自然环境,会安港的登陆难度指数简直低得惊人。会安在近几十年中一直都是南越最繁华的海港,这里的内河河岸都建有整齐的码头和栈桥,可供进攻船队非常方便地靠岸登陆。过程当中也不需要再搭建浮桥之类的设施,直接从船上将物资吊装到河岸上就行,大大地节省了劳力和时间。唯一让军方觉得有些遗憾的是,刚才的炮火强拆把码头附近的民众也全都吓跑了,以至于现在想临时征一些民夫都没有办法。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已经逃回到会安城中,事实上葡萄牙人在本地的商会就设置在会安城之外。爱德华多·德·奥利维拉是本地的葡萄牙商会会长,当秋盆河上传来第一声炮响时,正在进餐的爱德华多还以为这是某种错觉:“本托,出去看看是不是要下雨了。” 仆人本托走到门口看了一下天空,然后回头报告道:“老爷,天气很好看起来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就在这时又传来了第二声炮响,爱德华多悻悻地扔下手中的羊排,用餐巾胡乱抹了下嘴道:“你这个蠢货,没听到天上在打雷吗?你到底是瞎了还是聋了?” 本托又转头看了一眼屋外,然后一脸惊恐地回过头道:“老爷,不是打雷,是在打炮!” “炮?哪来的炮?我们的两艘武装商船两天前才从会安出发去满剌加,这地方难道还有别的人拥有火炮?”爱德华多扔下餐巾站起身来:“你这个该死的蠢货,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 爱德华多走到阳台上望向河面,结果便正好看见“探险号”的第三发炮弹在五十米距离上轰塌了岸边的水师衙门这一幕。 “我的上帝!是敌人!有敌人攻打会安了!”爱德华多以一种与肥胖身躯完全不相符灵活身法转身冲进了屋里:“该死的本托,快去召集人手!叫大家准备好火枪!” 葡萄牙商会中一片鸡飞狗跳之时,海汉民团正不慌不忙按部就班地进行登陆。作为民团的必修课程,两栖登陆几乎可算是海汉民团的拿手好戏,更何况眼前的战场竟然连对手都没有出现,对士兵们来说简直就是无障碍登陆。 “我们这会不会打得太轻松了一点?”钱天敦看着有序行进到岸上的部队,有些困惑地问道。 “好像是……南越这边完全没反应啊!难道他们就缩在城里等着我们去打?”王汤姆也是第一次参与这种攻城战,并没有相应的经验能够参考。 军官们在事前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已经将各方面可能出现的困难考虑得比较充足,比如登陆受阻、敌军顽抗等等,但千思万想就是没考虑过登陆过程中根本没有遇到抵抗这种情况。至于守军龟缩到城内进行防御,军官们倒是丝毫都不担心——对于占据优势的攻方来说,一动不动的目标更容易对付一些。 “那要不要先把城外的目标逐一清理掉?”钱天敦继续问道。 在原本的计划当中,民团登陆之后的首要目标是敌军,不过现在看来敌军主动现身的可能性不大,钱天敦便考虑要不要把城外的一些目标先进行清理——在长达数里的河岸码头上,各种商会、商行、仓库林立栉比,其中有不少都被列入了这次的洗劫清单当中。 “不急,还是先打主城!”王汤姆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们现在去清理城外这样的地方,肯定会遭到一定的反抗,倒不如先把主城拿下来,回头再清理城外,或许还能起到更好的震慑作用,遇到的抵抗也会少一些。” “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钱天敦并没有固执己见,点点头便也登岸指挥部队集结去了。 会安城座落在秋盆河北岸,南边的城墙距离河岸仅仅只有一里地左右,在这个距离上就连“探险号”上的舰炮都能通过调整角度击中城墙。不过王汤姆并没有打算让舰炮来承担攻城的任务,这次出征他们带来了军工部门研制的特别攻城武器——臼炮。 大口径的臼炮在这个时代的作战中也并非什么稀罕玩意儿,事实上发射石弹的臼炮早在13世纪就已经出现在战场上,而明清时代军队所使用的将军炮,有很多都是属于臼炮的范畴。相比长身管的火炮,短管臼炮的铸造难度要低得多,而且炮身也要比同等口径的传统火炮轻得多。当然了,受制于其炮身,精度和射程都无法与传统火炮相比,不过要对付城墙这么大的目标,臼炮就已经够用了。 这次海汉民团带来的是十门48磅臼炮,每门炮的炮身才700多斤,而射程可达1000米以上,已经足以让守城的南越人领略到重炮攻城的威力了。 当然为了达到更好的射击效果,距离自然是越近越好,而普通的陆军炮在这个时候就必须要承担起火力掩护的作用。除此之外,这次王汤姆还带来了十支仿惠特沃斯步枪——虽然还没最后定型,但军工部门已经决定称其为“二八式狙击步枪”。不过由于试用品有限,所以普通民兵这次肯定是轮不上了,只有少数的几个穿越众军官才能亲手试用这种威力巨大的老式步枪。如果有哪个倒霉鬼等下在城墙上探出头来,那这颗脑袋就很可能会面临好几支狙击枪的集火打击了。 攻城部队花了近两个小时的卸载人员和物资,建立好河岸防御阵地,布置了河面上的警戒,这才不慌不忙地开进到会安城外。军官们虽然没有急于求成的意思,但也并不打算浪费时间玩什么劝降的招数——要是守城的南越官员真的直接降了,那可就不太好玩了。 步兵在距离城墙大约300米的地方开始挖坑架设炮位,到了这个时候,城内的守军似乎仍然没有开门出城一战的意图。等到炮位架设好,火炮开始进场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时分。不过炮兵们在此之前就提前享用了午饭,这个时候正好活动活动身子。 下午一点,在王汤姆的命令之下,阵地上的二十多门大大小小的火炮开始向会安城发起了攻击。顷刻之间,城头上就烟尘四起,躲在墙后的南越士兵不难感受到巨大的臼炮炮弹砸中城墙时的那种冲击力。军官们虽然试图驱赶士兵上城头防御,但当接连几个倒霉鬼被空中乱飞的炮弹撕成碎片之后,求战心最强的人也默默闭上了嘴。 会安城虽然驻扎有一支千人规模的军队,但实力却与这座海港城市的地位不太一致。这支部队别说火炮,就连火绳枪都没有成建制地装备。由于财力有限,南越地区能够按葡萄牙人的标准武装起来的部队也就一两千人,而这些新军都被布置在北边的争江横山防线附近,以防备北越军队随时可能会发动的攻击。会安守军手中的远程武器,也就几十把弓而已,但以目前所遭受到的这种程度的火力压制,他们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力。 “上帝啊……”在两里地之外的葡萄牙商会观看这场大战的爱德华多喃喃自语道,抓着火绳枪的手忍不住微微地颤抖着。虽然商会的人很快就集结起来,并且组成了一百三十人的武装防御力量,但想凭借这些人打跑会安城外的那支可怕部队,显然是白日做梦。 葡萄牙商会是一栋回字型结构的两层砖石结构建筑,在设计之初就加入了堡垒的功能,必要时只要把大门一封,整个商会就可以立刻化身为一个堡垒,火枪手们可以通过二楼的各种窗户对外进行居高临下的射击,足以打败上千人的冷兵器部队攻击。 但再怎么坚固的房屋,也没法跟会安城的城墙相提并论,眼看着会安的城墙在火炮的轰击之下摇摇欲坠,爱德华多很敏锐地意识到如果对方想要攻打商会,那么估计一轮攻击就能把这栋房子拆成一片瓦砾,这让他好不容易鼓起来的抵抗勇气几乎在瞬间就消散了。 爱德华多将手里的火绳枪慢慢放下,用一个隐蔽的动作将仆人本托招到身边:“听着本托,我要你去准备好马匹,另外收好我屋里装银币的那个箱子,我们得离开这里了!” 本托鞠了一躬问道:“老爷,那到底需要准备几匹马?” “如果你能带着银箱跟上马奔跑的速度,那就只需要一匹!你这个蠢货!”爱德华多又气又急,但又不敢大声叫骂,唯恐被旁人听到。 会安城的战场虽然打得热火朝天,但截止目前还并没有出现大的伤亡。城中的守军军官暗自庆幸,没有冲动地率军出击,否则恐怕早就在这密集的火炮轰击之下变成了肉渣。只有极少数的倒霉鬼,在这场似乎没有终点的轰击中成了牺牲品。 而另一件让守军感到庆幸的是,攻城的一方似乎并没有提前在城中安排作乱的奸细,截止目前城内的秩序倒是还没有出现大的混乱。除了军事人员之外,民众基本都回到自己家中紧闭门户,暗暗祈祷这场祸事能快点过去。 虽然在敌军登陆之初,城中的守军便已经派出了求援的使者,但其实他们也并没有对援军给予太多的希望。距离会安最近的大股驻军在200里之外的顺化府,而且中间有一半的路程都是崎岖的山地,就算使者与援军都长着飞毛腿,这一来一去,至少也得要四五天的时间。而对手如果朝着会安城连续轰上几天,只怕整座城都会被轰成渣渣了。 而且还有一点很要命的是,虽然守军派人向外求援,但对手的来历、目的、兵力都一概不知,这样跑出去请求增援,使者被当成骗子砍头的可能性估计比请来援兵的可能性更大。城中守军里已经有心思活络的人开始琢磨,是不是应该设法去会安城的另一边,因为对手并没有包围城市,等到城破之时至少还有机会从另一个方向脱身。 怀着各种心思的守军并没有为此而操心太久,在断断续续进行了一个半小时的炮轰之后,会安城南门连同城门楼一同坍塌下来,在城南形成了一道宽约二十米的大豁口,而南边城墙的其他各处也都纷纷出来了塌陷和开裂的状况,守军甚至都无法登上城墙进行防御。事情至此,对民团来说城南的防御基本就已经告破了。 事实上想要攻破会安的城墙,军委至少还能拿出五六种更为省时省力的办法——比如说趁夜埋设炸药直接炸掉城墙之类。但经过权衡之后,最终还是选取了以蛮力取胜的方案。这么做一是为了检验臼炮这种攻城利器在实战中的使用效果,同时总结出一套臼炮攻城的作战方案。二来也是对炮兵的一次实弹加练,毕竟这个兵种的消耗太大,平时的训练中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采用实弹,战场反而是一个难得的练习机会。当然最关键的是,南越这个对手弱到难以给民团制造麻烦,各兵种都可以放心地在南越战场上进行操练。 “步兵上吧!”看着会安的城墙如预期的那样终于崩塌,王汤姆一脸平静地下达了命令:“控制城防之后,不要随便杀戮,允许接收投降的俘虏。” 率队冲杀在最前面的依然是进击的高桥南,某种程度上他甚至已经成为了民团冲锋的形象代言人。而高桥南本身的传奇经历,也让他在民团内部拥有了一批模仿和追随者——特别是那些为了获得归化民籍贯而参军的安南籍年轻人,都将高桥南当作了成功的范本。毕竟从囚犯逆袭当上了军官,这种表现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再加上高桥南在战场上所表现出的勇猛果敢,更是让民团的年轻人热血澎湃,争相效仿。 城墙被轰塌之后,城中的守军面对涌上来的敌人,终于是组织起了一波抵抗,只可惜被短筒燧发枪的霰弹扫过一遍之后,南越士兵迅速地失去了抵抗的勇气,开始向城内各处奔逃。 高桥南事前得了钱天敦的叮嘱,倒也没有急于追杀败军,而是先带领手下部队控制住了城墙豁口,等待后续部队的到来。打的仗多了,高桥南也开始逐步理解了上司们的作战理念——海汉人在战斗中并不是以杀戮为目的,而是力求以最小的损失和最高的效率达成战术目的。比如攻打会安城的计划中,就没有对杀敌作出明确的要求,反倒是对如何在攻入会安城之后控制局面作出了相当多的细致安排。 这一作战计划执行起来需要各个连队的分工合作,或许会稍显复杂,但说起来其实也很简单——城里的人,可以让他们逃,但城里的物资,不能轻易放过。 海汉民团进城之后,所要控制的战略目标依次是本城的官府机构,粮仓,各个商会、大商行的所在地,最后才是全城清剿残余的南越军事人员。 这个过程中比较敏感的就是对华人华商的处理了,这些在会安扎根的华人华商大多都与本地已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有相当一部分人是支持南越政权的存在,跟穿越集团在根本利益上就存在冲突。但他们的华人身份又让民团在行动中不得不心存忌惮,毕竟穿越集团还是打着汉人后裔的旗号,如果对这些人处理得过于严厉,传出去之后难保不会背上“残害同胞”之类的黑锅。 第二卷扩张之路 350.第350章 洗劫会安 这种攻城战在攻方取得胜势之后,如果对部下的约束不严,很容易就会变成一场混乱的大抢劫。海汉民团虽然军规严厉,但谁也不敢保证士兵们能够经得起财富的诱惑,在这种战乱环境之下,只要有几个人带头滋事,就很容易形成群体效应。 虽说这次军事行动的本质就是来会安抢劫,但军委可不会乐于见到民团士兵变成了一群无组织无纪律的强盗——即便是打劫,那也有专业跟业余之分,海汉民团好歹也是职业军队,不能失去了基本的约束。战前除了军官们反复强调军纪之外,也较为细致地对破城之后的状况作出了安排。 作战计划中将会安城按照中轴线大致分为了东西两城,其中东城由大本营的部队负责,西城则由黑土港民团负责。两片城区又被划分为若干个区域,这些区域的控制权则将细分到连排一级。这样任何一个区域内出现了状况,都可以很快追究到指挥者头上。 而对于遍布会安城的华商该采取何种态度,军委也给出了底线——看对方是否主动与民团军敌对。如果有人看不清形势,要跳出来作死,那民团可以不必顾忌太多,直接采取武力手段进行镇压即可。但对于愿意合作的华商,原则上还是要给予一定的保护,因为这些商人极有可能在会安城被捣毁之后,把根据地转移到正出于上升期的三亚去。 至于安南籍和其他国籍的商人,就只能自求多福了,因为他们将是这次军事行动所要洗劫的主要对象。按照詹贵和钱天敦的预计,攻下会安之后至少能在这里搜刮出价值几十万两银子的财富,而执委会也早就拍了板,会安获得的战利品将会有一半折价返还给军方,作为本年度的额外军费补贴。军官们在出发前就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早就做好了让会安城天高三尺的准备。 高桥南在与后续部队交接了南城墙的控制权之后,便带着自己的突击排直奔城北的官衙。城中的守军从城墙坍塌的那一刻开始就几乎没有再组织起像样的抵抗,而零星的抵抗在全副武装的海汉民团面前就是单纯的送人头,个别顽固分子的下场就是被近距离的火枪齐射一波带走。 尽管高桥南的行动速度已经很快了,但会安城的官员们逃命的本事显然也不差,当高桥南率部到来的时候,衙门里的人早就跑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院落。 不过高桥南本来就对抓捕南越官员没有太大的兴趣,他所肩负的任务非常简单,就是拿下官衙,并保证官衙内的物品完整无缺失。这官衙里可能并没有太多的财物,但记录了本地民情的书面资料却是执委会很看重的东西,特别叮嘱了军方一定要将其带回胜利港,以便对这一时期进入中南半岛的西方势力能有更直观深刻的了解。 下午两点,民团已经基本控制了会安城区,并且将主要的几处城门都置于控制之下,城内的南越残兵也抓的抓,杀的杀,没有再发现成建制的驻军出现在城中。不过以现有的战果来看,城中的驻军大部分都在城破之后选择了逃离会安,被杀被抓的只是少数顽固分子以及没来得及逃出城的倒霉鬼。 虽然城墙被重炮轰塌了一段,但城内的建筑没有受到太大影响。整个过程发生得实在太快,大多数居民甚至还没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城市就已经沦陷了。不过这样一来,躲在家中瑟瑟发抖的民众倒是很容易就被管控起来,整个会安城也没有因为战事而陷入到混乱状态,大大方便了民团军接管城区。 在控制了城区的各个咽喉地段之后,剩下来的事情便是逐户清查,该抓的抓,该抄家的抄家了。当然城外的目标也没有被忽视,比如位于会安城外以西两里地的葡萄牙商会,就已经被王汤姆亲自带了一个连给围上了。 根据钱天敦上次来会安的侦察结果,常驻本地的葡萄牙人至少有四五百,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商人和水手,虽然不及华商势大,但其武装水平却是大大高于华人,不但拥有大量的火枪,并且还自行在城外以商会会馆的名义修建了一座堡垒式的建筑。由于南越朝廷在军事方面有求于葡萄牙人,因此对于这些有逾矩嫌疑的行为一向是睁只眼闭只眼,不会主动干涉。 但海汉民团军可不会像南越人那么好对付,这次出兵会安,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要打击葡萄牙人在南越的势力。就算不把葡萄牙人赶尽杀绝,至少也要让他们退出中南半岛,为执委会的战略规划铺好道路。钱天敦让人拿了铁皮喇叭,开始对葡萄牙会馆喊话劝降。 但葡萄牙人显然并没有立刻开门投降的意思,事实上他们的求战欲望似乎比正主南越还强烈一些。几个葡萄牙人拿着火枪,从会馆二楼向着外围的民团军阵地开枪。虽然以火绳枪的精度,零星射击不太可能在百米外准确命中单兵目标,但这种作死的行为还是成功地激起了王汤姆的怒火。他下令终止劝降,将四门6磅陆军炮推到阵前,对准了会馆大门。 随着两声轰鸣,会馆的木制大门顿时被崩成了一堆碎片,甚至能够隐隐听到会馆中传来的惊呼声。王汤姆并未立刻下令终止炮击,而是让火炮瞄着大门,继续向会馆里发射炮弹。在进行了十分钟的连续炮轰之后,葡萄牙人终于在断垣残骸中打出了白旗选择投降——这倒不是他们畏战,而是从会馆里看到外面的进攻方已经将攻城用的48磅臼炮推到了阵地上,没人会天真到认为会馆的建筑比会安城的城墙更加牢靠,如果还不投降,那接下来可能就会被埋在瓦砾当中了。 商会会长爱德华多最后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他提前了一个小时就让仆人本托去准备逃命的马匹和钱财,但当他好不容易支开了众人准备跑路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平时蠢得吓人的仆人竟然带着他的银箱和坐骑偷偷从会馆后门溜走了! 而这还并不是爱德华多噩梦的终点,在代表本地的葡萄牙人向攻方部队投降之后,他才知道攻打会安城的这支军队就是老冤家海汉人。而代表海汉民团军接受投降的王汤姆同时宣布,所有投降的葡萄牙人将得到人身安全的保障,但同时作为他们武力抵抗的代价,海汉民团军将查抄他们在本地的财产。 这个举措让爱德华多等一众葡萄牙商人顿时如丧考妣,作为抢遍全球的老牌殖民者,他们当然明白海汉人可不是因为商会的抵抗才要查抄自家的财物,而是本来就抱定了心思要抢一把——战胜方想要对战败方进行洗劫,总是能找到很多理由的。但他们已经选择了投降这条路,绝大多数人也没有勇气再进行任何形式的反抗,何况王汤姆同时也宣布了,任何形式的反抗都会被施为暴动,而暴动的唯一下场就是立刻处以绞刑。 但人的作死精神真是与生俱来,就算葡萄牙人面对的局面已经如此被动,还是有胆大妄为者试图要搅出一点水花。五名躲藏在会馆旁边仓库中的葡萄牙人,试图对民团士兵进行偷袭,可惜他们的身形暴露得稍早了一点,很快就被一拥而上的民团兵给按在了地上。 于是王汤姆的警告立刻就得到了兑现,五名葡萄牙人以暴乱的罪名被立刻除以绞刑。由于事发仓促,民团士兵们连绞刑架都没有搭,直接借着路边的大树完成了行刑。 眼看着五具尸体吊挂在空中,爱德华多颤抖着提出了抗议:“你们这种野蛮行径会遭到报应的!” 当然了,尽管爱德华多因为生意的原因也会说一点汉语,但他还是很机智地用自己的母语表达了愤怒之情,以避免激怒海汉人吃到不必要的苦头。不过他的这个计划并没能顺利完成,话音刚落便听到那个皮肤黝黑的海汉军官用葡萄牙语回应道:“你如果不希望自己获得同样的下场,那最好马上闭嘴!” 王汤姆当初可是参加过好几次环球帆船赛的人,到过的地方多不胜数,世界上应用最广泛的几种语言他都粗通一二,语言能力在集团内基本也就仅次于国际巨骗施耐德了。爱德华多吓了一跳,赶紧低头闭嘴,心里暗自盘算该如何才能从海汉人手里保住性命。 会安城里的战后清算也并不比城外轻松,当本地的商人们发现占领会安城的敌人准备要进行大规模洗劫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爆发了最后的勇气选择抵抗,只是这种螳臂当车的举动实在作用有限,除了能延缓一下民团的抄家进展之外,就是在街头增加几具被吊挂起来的尸体而已。 偶尔有那种依仗着深宅大院想要进行负隅顽抗的人家,民团这边很快就能调来轻便的6磅炮,对准大门进行轰击。在训练有素的军队面前,这种业余水平的抵抗简直就是闹剧而已。 而本地的华商们则很快就意识到,这支说汉语的军队似乎在有意识地放过他们,抄家行动几乎都是在针对安南籍的商家。这种时候只要脑子没坏的人,自然都选择了做一个安静的旁观者,不去主动招惹海汉民团军。当然在他们中间也有少数的聪明人已经想到,等这支军队离去之后,华商与本地人恐怕会因为这种待遇差异而产生极大的矛盾,而这种矛盾极有可能会影响到他们今后在这里的生活和生意。 截止当天傍晚,民团军在会安城内外已经查抄粮食四十多吨,金银贵金属折合下来价值已超过三十万流通券,还有堆积入山的各种货物由于数量太多,暂时无法清点出具体的数目。另外秋盆河码头上的船只,也暂时被民团全部征用,准备运送从城中查抄的各种物资。这次的攻城战中,本地有七百余人死于海汉人之手,这其中大约有三分之一的人是死于城破之后的清剿阶段。而海汉方面的伤亡则要少得多,只付出了三人战死,二十多人受伤的极小代价,便拿下了会安城。 入夜之后,民团军将城外抓获的葡萄牙人全部押解到城内进行关押,而钱天敦也很小心地向南、西、北三个方向都派出了哨兵,虽说南越军队不太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会安增援,但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清剿行动在第二天继续进行,民团军临时在会安城征了一千四百民夫,将堆积入山的战利品搬运到船上。这里面既有西方商人运来的各种工艺品、武器,也有本地出产的香料、珍稀木材、珠宝象牙,还有从大明贩运而来的丝绸、瓷器、蔗糖等等。就算是钱天敦、王汤姆这样对钱财并不十分看重的人,也都忍不住感叹这一趟的收获之丰厚。 “这南越可比北越有钱多了啊!”钱天敦连连摇头道:“如果要是南越先跟我们接上头,说不定早就花钱雇佣我们打到升龙府去了!” “那不可能,毕竟我们一开始就是盯上了黑土港的煤,南越这边可没有我们急需的煤。”王汤姆摇摇头否定了钱天敦的臆想:“南越有钱也是占了一定的地理优势,西方的商人要到大明进行贸易,几乎来回都要经过中南半岛,这会安城是必经之地,自然而然就繁荣起来了。北越的地界没有热门航路,也没有天然良港,单纯的农耕经济肯定没法跟南越的海上贸易比拼赚钱本领了。” “拆了会安城,基本就是拆了南越的聚宝盆啊!”钱天敦也很认可王汤姆对会安的看法,点点头应和道:“我之前听詹贵说过,光是会安一个地方,每年流动的银两大概就有好几百万,没了海上贸易的经济支柱,南越恐怕也很难把内战继续撑下去。” “我们这次洗劫了会安,这地方起码两三年之内是没法恢复元气了。”王汤姆笑了笑道:“不过这下子军费倒是充足了很多,之前一些搁置起来的计划,现在终于有条件可以实施了。” 军方的发展计划其实简单归纳起来就是两个字——扩军。尽管目前海汉民团的编制已经比一年前的同期扩大了足足有五倍,算上尚在培训期的学员已经超过两千人,但在军官们看来,现有的编制是远远不够的,特别是炮兵这样的特殊兵种,更是存在着极大的需求缺口。以军方的计划,年内要在黑土港、胜利港各保留一个独立营的作战编制,同时海军要完成第一支舰队的组建,各种军备武器的换代工作也必须要抓紧进行。 在接下来的时间中,海汉民团将通过海上航路,向东北的福建、江浙沿海,向南的中南半岛两个方向逐步扩大控制范围,而这些动作都需要大量的作战部队才能实现。而每一次扩军,都意味着天价的军费投入和执委会上争执不休的讨价还价。这次能够通过作战行动为军方拿到一笔额外的军费,对于军官们来说甚至比获得军功奖励更有意义。 军官们并不会因为在中南半岛和珠江口所取得的一点战绩就沾沾自喜,因为他们都很清楚,目前都还并没有与真正强大的对手交过手,而穿越集团的势力扩张,势必将会有面对强敌的那一天出现。他们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尽可能将准备工作做得更为充分一些。 码头上的船只每装满一艘,便在战船的押送之下出海驶向占婆岛,将船停靠在岛上的港湾之后,船员们再搭乘战船返回会安。两地之间一来一去只有不到二十海里的距离,倒也不算太费事。由于这次在会安“征调”的船只实在太多,民团军自己带过来的水手船员完全不够用,除了在本地临时雇人之外,昨天也已经向大本营发去急电,让那边赶紧送一批水手过来驾船。据说两艘双体帆船在今天一早就已经从胜利港出发,搭载了百余名水手赶来救急,如果一切顺利,大概两天之内就能抵达会安。 直到八月八日,民团军才终于将这次的战利品全都装上了船。在临走之前,他们没有忘记在会安城墙的多处地点埋设火药,很蛮横地将几处城墙都炸塌了。如果南越不愿放弃会安这个港口,还想继续在这里从事海上贸易,那么他们要嘛修筑更高更厚的城墙,要嘛就冒着随时被抄家的风险,在这个四面透风的城市继续做买卖。 “这真是一场悲剧!”直到海汉人撤退之前才重获自由的爱德华多看着变成废墟的会安城,心中也是一片灰暗。 第二卷扩张之路 351.第351章 战乱之后 作为马六甲海峡到中国澳门之间的航程中点,中南半岛临海港口对葡萄牙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为了能够在中南半岛上建立起新的殖民据点,他们可是下了不少的工夫。 在中南半岛上选择谁作为合作伙伴,葡萄牙人也是动过一番脑筋的。中南半岛东岸的几股主要势力分别是北边郑氏控制的升龙府政权,中南部阮氏控制的顺化府政权,以及南边的占城国。占城国近几十年都被安南压得抬不起头来,国土大部分已经沦丧,虽然占城人倒是很硬气地还在主动参与暹罗和马来人的战争,但他们的实力太弱,葡萄牙人并没有兴趣花费宝贵的资源去扶持这样一个在走下坡路的王朝。 而安南的南北两方当中,占据红河三角洲这块产粮宝地的北方郑氏无疑实力是要比南方阮氏强出一截,但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的领土上没有合适的天然良港,而且也并不处在传统航路上,反倒是南边阮氏控制的区域内有好几处港口城市,更有会安这样的传统贸易港存在,又正好处于航路中点。两厢比较之下,葡萄牙人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南越朝廷作为合作伙伴。 葡萄牙人想要在南越地区获得更多的利益,首先就得保证南越政权不会覆灭,所以他们向南越出售了大量的军火,并且协助训练了使用火器的新式部队——就如同穿越集团在北越所做的一模一样。葡萄牙人曾经很乐观地认为,有了他们在军事方面的援助,顶多三五年时间,南越便可以剿灭北方的郑氏势力。 但这种观点在海汉人出现之后就变成了笑话,半年前这股神秘势力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了安南战场上,以猛烈的炮火打得原本已经占据胜势的南越部队毫无还手之力,在十余天的战斗中,南越方面就损失了超过了两万人。而让南越引以为傲的新式军队,也被打得狼狈不堪,当时如果不是在葡萄牙军官的建议之下及时后撤,说不定已经被海汉人在争江北岸的战场上来了个一锅端。 虽然这一战南越输得很惨,但葡萄牙人很清楚北越已经是强弩之末,并没有一鼓作气拿下南越的实力,事情的关键还是在于突然蹦出来参与安南内战的海汉人,如果他们一定要搅合到底,那南越恐怕很难抵抗住那种水陆结合的进攻方式。不过好在海汉人似乎也无心恋战,将南越军队赶回争江以南之后就没有再南下追击,这让阮氏和葡萄牙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气。半年的时间过去,南北之间没有再爆发新的战事,南越市场上开始出现了大量的海汉货物,似乎所有人都逐渐忘记了海汉人的威胁,而在南越的葡萄牙人慢慢也失去了向海汉人实施报复的动力。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消失了半年的海汉人居然又杀了出来,而且这次是直接就杀到了南越腹地,葡萄牙人最为集中的区域会安城。仅仅用了半天多一点,海汉人便攻下了防御形同虚设的会安城,然后又花了好几天时间把这座城搬空,走的时候还不忘把城墙给拆了。 海汉人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以爱德华多为首的葡萄牙人其实是能理解的——会安是南越地区最主要的商业城市,毁掉了这里就相当于毁掉了南越的聚宝盆,没了会安城的南越,将很难有足够的财力把南北对抗的局面继续维持下去。 而且海汉人的目的还不止与此,爱德华多也注意到本地的安南商人和西方商人几乎无一幸免,遭受了海汉民团军的抄家,但华商却大多避开了这个劫难,只要能证明自己具有大明的籍贯,几乎都在这次的灾难中丝毫无损。海汉人这样做看似是对明人的维护,但爱德华多却明白这是一着狠棋——华商此时已经是会安本地最有钱有势的一股势力,然而其他人岂肯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平安无事?这些华商与入侵本地的外敌有着同样的外貌,说着同样的语言,战后被本地人视为海汉人的同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们如果想今后活得轻松一点,恐怕就得考虑尽快离开这里了。 葡萄牙人来到会安之后,明里暗里斗得最凶的便是华商了。相比翻过半个地球才来到这里的葡萄牙人,华商在会安落脚的时间要早得多,几乎把持了会安七成以上的对外商贸。葡萄牙人一边要争夺更大的市场份额,一边又不能得罪能够从大明运来珍稀货物的华商。但即便是一心要想争夺会安控制权的葡萄牙人,也并没有想要把华商彻底赶出会安,因为那样做的结果势必也会伤及到葡萄牙人的自身利益。然而海汉民团并没有这样的顾忌,一招欲擒故纵,就已经让华商在会安地位瞬间跌落。尽管华商们并没有失去钱财,但却失去了在此扎根的社会基础。 乱局比爱德华多预计的来得更快,就在海汉人的船队离开会安港不到一个时辰,一片瓦砾废墟的会安城里就爆发了骚动。 部分在这场洗劫中遭受损失的本地商人和民众纠集起来,要向毫发无损的华商讨要说法。而口头声讨很快就失去了控制,演变成大乱斗。但海汉人或许早就料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在离去之前发了不少在城中收缴的刀枪棍棒给本地华商,而城中的武器早就被海汉民团搜缴一空,围攻华商的本地势力一时间也找不到武器,只能在废墟中扒拉砖石来用,双方在打斗中都各有死伤。 这场战斗很快就从一两户遭到攻击的华商扩大到全城范围,于是城内的多处华商会馆成为了华人避难所,数千在会安定居的华人华商不得不在这样的形势之下抱团取暖,抵御本地民众的攻击。到当天晚间,死于不同阵营之间械斗的人数已经上升至过百人,海汉民团的撤离非但没有给会安带来和平,反倒是引发了进一步的严重暴力冲突。 第二天城内的乱战继续,死伤比起第一天更多,不少曾经的生意伙伴在这两天当中反目成仇,甚至出现了多起亲戚决裂的状况。西方国家的商人则是较为理智地躲到了城外,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已经意识到,不管最后谁胜谁负,这一地区的安南人和华人已经势成水火,今后恐怕都没有办法再和平共处了。而会安城以往的繁华,很可能也会因为这种新出现的仇恨而无法再得到复原。 到了第三天清晨,几个大的华商商会开始组织起来向城外突围,冒着砖石袭击撤到河边,开始登船撤离会安城。至于他们目前所能去的地方,大概也就只有两条路,要嘛返回大明,亦或是去海汉人的地盘上谋生路。 海汉民团占领会安城期间,几乎每个华商家里都来了海汉军官造访,他们除了劝说华商们不要与海汉民团作对之外,同时也给他们留下了海图,让他们可以在必要时离开会安,去琼州岛的胜利港落脚。当然了,最好就是跟着民团的船队一起撤离此地,一路上还可以得到免费的护送。 但最终只有极少数眼光者意识到了会安城将要发生的形势变化,选择收拾家产与海汉民团一起撤离会安。而抱着幻想留下的人,则经历了地狱般的两天两夜,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在这场骚乱中失去了家产甚至亲人,而这份仇恨他们也无法将其记在海汉民团头上,毕竟在这两天中作恶的并非海汉,而是已经红了眼的本地人。 葡萄牙人的会馆倒是没有遭受到本地暴民的攻击,这当然不是他们有什么高高在上的威严,而是他们的财产也同样被海汉人抢了个精光,连会馆也给拆得七零八落,现在根本就没什么油水可言。除了海汉民团撤离时“仁慈”地留下了两千多斤粮食,在会安的葡萄牙人可以说已经一无所有,连他们在码头上的船都全部被海汉人以征用的名义给带走了。根据爱德华多的估计,仅仅是葡萄牙人在这场灾难中的直接经济损失,至少就已经超过白银二十万两。如果要算上整个会安城,爱德华多都很难推算出海汉人究竟在这一票买卖中捞了多少。 但有一件事已经确定无疑——失去了巨额财富和华商的会安城,很快就会成为一座死城。别说南越朝廷没有闲钱来重建会安城,就算有,也很难再恢复会安城以往的繁华了。 爱德华多也知道澳门的理事会在跟海汉人进行接触,但很显然这种接触并没能改变海汉人对南越的态度,甚至有可能是被海汉人当作了示弱。爱德华多认为这次会安遭到洗劫之后,葡萄牙人先前在本地所做的各种措施,甚至包括军援南越朝廷,都已经变得意义不大。不过他同时也能感觉到,海汉人对自己这边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恶意,除了最初那几个自寻死路的倒霉鬼之外,海汉人没有再虐待或者杀死任何一名葡萄牙人。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海汉军官的直接表态,爱德华多记得那位会说葡萄牙语的军官在离开前对自己说过,只要葡萄牙人置身事外,不再干涉安南国内的事情,那么一切都好商量。但如果选择继续支持南越朝廷,那海汉方面就不能保证今后不会对葡萄牙人采取某些必要的手段。 至于是什么样的必要手段,王汤姆没有明说,爱德华多自己倒也能猜出几分。海汉人既然是打算要彻底断掉南越朝廷的财路,那光断了华商自然不够,肯定要想办法让葡萄牙人也退出这个棋局。王汤姆的话即是警告,同时也是一种提示。海汉人既然具有跨海作战的能力,那么整个安南的东海岸都可以视作其攻击范围,而偏偏南越又拿不出像样的海上防御力量,除非是葡萄牙人派自己的船队帮他们出头,否则今后南越也别想再有类似会安这样的海贸港口城市出现了。 葡萄牙人会为了南越的利益,派自己的船队跟海汉人干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尽管爱德华多自己在这场灾难中也被洗劫得相当肉疼,但他仍然认为这并不足以构成让葡萄牙与海汉进入交战状态的充分理由。虽说在此之前已经知道海汉人具有一定的海上作战能力,并且在一月的时候成功深入争江上游和南越海岸搞了好几次破袭战,但当爱德华多亲眼确认了海汉人的战船和作战方式之后,他认为有必要将己方对海汉军事实力的认识再上调一级。 虽然爱德华多以前从未见过海汉的战船,但他好歹也是踏足过半个地球的人,看一支舰队的作战潜力还是能看出来的。海汉人的战船并非大明那种粗笨的样式,外形显得简洁明快,类似西式的帆具,但在外形上又有着显著的差别,这种战船一看就知道并非普通民船,甚至不是由商船改装而来,而是实实在在为了海上战斗而设计的战船。换句话说,海汉人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民间组织的私人武装,而是实打实的军队! 葡萄牙人在安南地区只有一支规模很小的军事顾问团,为南越朝廷提供服务。但这支队伍常驻在北边的顺化府,远水救不了近火——当然即便他们适逢其会,爱德华多也不认为他们能够在正面战场上抗击近千人规模的海汉民团。至于海军就更不用指望了,满剌加以东就没有葡萄牙海军的存在,只有七八条武装商船会定期押送货船航行在澳门——会安——满剌加——果阿这条远东航线上,而武装商船要对付海汉人的战船,似乎并没有任何的优势可言。 当然能够殖民全球的葡萄牙人并非手里没有战船,只是离得稍微远了一点。目前距离会安最近的海军部队,驻扎在印度西海岸的果阿——从那里到会安的航程超过6000海里,战船要航行差不多两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到达,果阿总督绝不可能为了一帮商人的损失,就让自己的宝贝战舰跑这么远来打一场目标不明而且毫无把握的海战。 就算暂时胜负不论,出动战船跑这么远一趟的军费也是一个极为可怕的数字,会安本地的葡萄牙商人这次被洗劫一空,短时间内根本凑不出钱搬救兵了。退一万步讲,就算能凑出钱收买果阿总督出兵,这一去一来,加上中间各种事务的耽搁,等救兵来这边的时候大概也得半年后了,到时候海汉人的海军会发展成什么规模,自家的海军能不能打得过他们,谁都不敢打这个包票。 爱德华多也并不是纯粹的酒囊饭袋,他很快就作出了相应的决定。首先派出使者,去顺化府向军事顾问团报信,告知他们会安城所发生的灾难,然后由顺化府那边派船,分头北上南下到澳门和满剌加的据点报信,再由满剌加那边向果阿派船完成接力——会安港稍微大点能出海的船全被海汉人和华商带走了,现在要找艘船过秋盆河都不太容易,想要报信也只能兜一个大圈子。 其次就是组织起本地的葡萄牙人,暂时避开会安城的暴乱——大部分的华商撤离之后,会安城里已经彻底地失去了社会秩序,人们为了城中有限的粮食和无主的财富开始互相杀戮。一部分先前逃出会安城进入西北山区的散兵游勇,在海汉人民团离开之后返回会安城,但这些人并没能起到维护秩序的作用,反而迅速加入到暴乱当中,冲杀在第一线。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所有的明眼人都知道会安城彻底完了。即便是像爱德华多这样曾经坚定地支持南越朝廷,并且说服了其他商人向南越提供军事援助的死硬派,现在也不得不转变思想,考虑应该如何另寻出路了。不仅仅是需不需要另行选址再建贸易港的问题,而是要考虑是否应该继续支持南越朝廷,选择一条跟海汉人继续对着干下去的道路。 海汉人已经把态度表现得很明白了,南越与海汉之间所存在的利益冲突是无法调和的,像会安这样的贸易港,海汉人毁掉了第一个,同样的事情肯定还会再次发生。如果南越朝廷不具备自我保护的能力,那么再建一个贸易港的下场大概也会跟这里一样。更何况会安的事情传播出去之后,大概也不会再有大明来的华商在南越地区定居了。 直到海汉人撤离会安五天之后,从北边顺化府赶来的救兵终于出现了。只是他们实在来得太迟了一些,所看到的会安城已经彻底成为了一片废墟。这个曾经的贸易港在十来天的时间里先后经受了炮轰、封城、全城大抄家、拆毁城墙、暴乱、纵火、抢劫等等一系列的暴力洗礼,带队的南越将官甚至都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景象。 第二卷扩张之路 352.第352章 对抗与合作 根据南越官方统计的数字,会安之乱中死去的民众超过三千人,而在战乱中逃离会安的本地居民则超过了三万人。但在这个死亡数字当中,直接被海汉民团军所杀的其实不满千人,反倒是战后的暴乱中死的人更多。当然南越官府不会公布这种内幕,这个黑锅只能由入侵者海汉人来背。 死亡人数相对比较容易统计一些,但财产上的损失就难以计算了。海汉人搜刮并带走了本地的大部分财物,逃难的民众也带走了一部分,之后的暴乱中,数千暴民劫掠瓜分了剩下的残羹。 对于南越朝廷来说,会安城死了多少人,被劫掠的财物究竟价值多少,这都不是事情的重点。会安被毁之后,相应出现的财政窟窿要如何填补,今后要如何应对来自海上的打击,才是执掌朝政的权贵们真正感到头疼的事情。 当南越朝廷为会安之乱而一片震惊的时候,远征会安的船队已经分别回到了黑土港和胜利港。与出发时有所不同,船队的规模扩大了一倍有余,这其中有大量被民团军以战利品名义缴获的海船,也有一部分是属于跟随民团军撤离会安的华商。 会安到珠江口的航程超过500海里,仓促逃离会安的华商大多都没能在船上准备足够的补给物资,因此跟随海汉战船撤离会安的华商,几乎都选择了到胜利港休整补给——顺便也看看海汉人一直不懈余力宣传的地方到底是不是有他们鼓吹的那么好。 执委会对于这批人的到来也相当重视,并在接到电报之前就进行了相应的接待准备。这些华商对东南亚的海贸状况都较为熟悉,有不少人在满剌加等地还有贸易关系存在,这都是商务部门所需的资源。而这次民团军归来之后的总结报告会,大概也是有史以来气氛最为轻松的一次。 “……在会安战斗中缴获的现银约十七万六千四百两,金八千三百两,生铁七十二吨,铜四十四吨,各种珠宝玉石若干,价值需要详细鉴定之后才能统计。另外缴获瓷器一万四千余件,各种香料共近二十吨,象牙四百七十根,各种动物毛皮一千三百余张……” 仅仅是念战利品的清单,王汤姆就足足用了有一刻钟。这次在会安的缴获实在太丰厚,以至于离开时因为舱位有限,不得不放弃了部分价值不够高的物资,比如稻米之类的粮食。战利品的总体价值,还需要花费一些时日才能统计出具体数目,但仅就纸面上的物资统计来推算,七八十万元肯定是有的。民团军对外的军事行动搞了好几次,每次都有不小的收获,但这次的收获肯定是最多的,经济上的收益甚至已经超过了前几次行动的总和。 当然了,执委们兴奋之余,倒也没有忘记采取这次行动的初衷是为了在战略层面上打击南越,摧毁其外贸事业。所有人耐心地等待王汤姆念完战利品清单之后,陶东来才清清嗓子道:“这次的战利品多到船装不完,这下大伙儿也不用担心打仗会亏本了。” 众人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陶东来接着说道:“缴获的物资,先交给相关部门进行清点,该折现的折现,该变卖的变卖,统计好数据之后,按我们事前定好的比例,由财政部划拨给军委。汤姆,你认为这一战之后,会安当地是否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性?” “很难。”王汤姆果断地摇了摇头道:“我们摧毁的可不仅仅是会安城,还有南越人的信念。他们应该很清楚,就算能重建会安城,也无法阻止我们再次摧毁它。不管是华商还是葡萄牙人,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大概都不会对会安再存有什么妄想了。” “只要葡萄牙人断绝了对南越的军事援助,此消彼长,顶多一年的时间,北越就可以南下剿灭阮氏了。”颜楚杰对于安南内战双方的军事实力非常清楚,立刻便补充道:“即便要重建会安,那也得等到安南内战结束,让北越朝廷把会安交到我们手上来建。” “重建会安意义不大,那个地方的地势不太好,内河港会限制城市的发展,我认为将来如果要在那个地方建立港口城市,还是放到会安以北的岘港比较好。”王汤姆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一味地赞同上司的看法,而是根据自己在当地探明的情况提出了新的看法。 “汤姆说的没错。”宁崎也开口道:“会安港因为是内河港,必须要每年定时清淤疏通河道,这可不是个小工程。原本历史上到18世纪的时候,会安港就因为河道淤塞而逐步荒废了。相比之下,拥有天然港湾的岘港条件要好得多,具备了建设大型港口的潜力。” “不管会安也好,岘港也好,现在葡萄牙人大概更着急的是要找到一处新的中转港。”陶东来赶紧把话题拉回来,要是让他们自行讨论下去,这话题不知道会被带偏到什么地方去:“恩里克前两天又来找我谈过,希望能在胜利港设立葡萄牙商站。” 澳门派来的特使恩里克在海汉民团出兵之后并没有急于离开胜利港,只派了人乘船回澳门去报信。对于他的这个举动,执委会根本就没有阻止——葡萄牙人要是有能力在安南问题上给海汉使绊子,那大概也不需要派出恩里克这个特使到胜利港来进行游说了。 尽管待遇没有丝毫的改变,但恩里克在胜利港的生活却一下子从悠闲天堂变成了度日如年。他也曾经到过会安城,知道那里的防御状况根本抵抗不了荷枪实弹、坚船利炮的海汉民团,会安城的陷落仅仅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对会安城的安危,恩里克并不担心,他所担忧的是当地葡萄牙人的人身安全——如果这些人死在了海汉民团手中,那么双方的和谈势必破裂,而一旦进入交战状态,澳门的葡萄牙人未必能扛得住海汉民团的攻击。 出于种种考虑,恩里克必须要在胜利港等到战果才能作出下一步的决定。就这样煎熬了十来天之后,恩里克终于从海汉人这边得到了通知——会安城已毁,当地葡萄牙人为虎作伥,被收缴了个人财产,另有五人因为试图用武力攻击海汉民团,被除以绞刑。 收到这样的消息,恩里克反倒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只死了五个人,而且都是不知名的小角色,那就不是什么大事。至于说当地商人的财产被海汉民团收缴,这对恩里克来说就更加无所谓了——谁让他们选择去会安那种地方待着呢?至少海汉人并没有赶尽杀绝,还放了当地的葡萄牙人一条生路,这就给双方的继续谈判留下了一条后路。 恩里克冷静下来之后,自然也就想到了会安城被毁的后果——葡萄牙人虽然还没有彻底失去在中南半岛上的立足地,但这毫无疑问已经将支撑南越经济的海上贸易摧毁了大半,南越今后想要再组织大军北伐,势必会面临经济上的困难。当然这些都是南越朝廷的问题,恩里克也没心思去为这个开始走下坡路的王朝打算,他所考虑的是失去会安港之后,应该在哪里寻求一个新的贸易中转站。 中南半岛的东南部沿海地区,其实还有不少的天然良港,如归仁、金兰等地,葡萄牙人想要在这些地方建立商站,倒也没有太大的困难。但问题在于光建立商站是不够的,想要形成一个新的海贸港口,得有大量的海商愿意去这些地方才行,而葡萄牙人手里并没有足够多的货物来吸引海商。而整个南海除了南边的满剌加和巴达维亚之外,最繁华的港口恐怕就得数目前还处于快速发展期的胜利港了。 恩里克在胜利港这些时日里也没闲着,能得到允许的地方他几乎都去转了一圈,对于胜利港周边环境也有了更深的认识。胜利港这地方拥有一大一小两个天然良港,这种自然条件对于建设大型港口城市而言是非常适合的。而且胜利港开埠以来,已经吸引了大量的大明商人到这里进行贸易,海汉人甚至还组织起了“琼联发”这样的大型商业机构,砸下重金对本地进行开发建设。 恩里克曾在施耐德的陪同之下去三亚新城区看过,对于海汉人的规划,他只能用野心勃勃来形容——可同时容纳数百艘商船停靠的内河港,连绵十里的城区,面积以万亩计的大型农场,以及未来将生活在这里的几十万居民,这一切的构想,都正在海汉执委会的指挥之下逐步地实现。 而胜利港所执行的免税政策,毫无疑问会在未来一段时期内吸引更多的商人到这里来进行贸易,大明商人肯定很乐于将货物运到这里卖给海汉人,而非要被强制收取关税的巴达维亚或马尼拉。而当西方的商人得知这里的政策和环境之后,大概也会放弃在自家殖民地等待明商的到来,主动到胜利港来购买成本更低廉的货物。 葡萄牙人如果需要在南海地区寻找一个新的贸易中转站,胜利港无疑是一个极佳的选择。恩里克想明白这一点之后,甚至都没有再派人向澳门理事会请示,便直接找到陶东来提出了建立商站的申请——会安被毁已经是无可挽回的状况,葡萄牙人如果不想输得更多,那至少要赶在西班牙人和荷兰人之前在胜利港站住脚。 “葡萄牙人想在胜利港建商站?这是好事啊,只要遵守我们制定的游戏规则,让他们来就是了。当然,别忘了收钱。”施耐德笑着应道。对于外来的商户想要在胜利港建立商站这种事,施耐德一向都是一力促成,何况商务部门也一直都在寻找一个掌握了西方航路的合作伙伴。 作为拥有大量跨时代黑科技的穿越集团,生产的商品如果只能卖到大明境内,那就实在太浪费了,遥远的西方国家同样也是商务部门预定的目标客户。特别是一些利润丰厚的产品,如丝织品、瓷器、蔗糖以及永远不用担心销路的军火,都是可以向西方国家大举贩卖的硬通货。然而目前限制了这种贸易的并非穿越集团的自身生产力和技术水平,而是无边无尽的大海。 穿越集团中的确拥有一些类似王汤姆这样的航海专家,但整个海运业的实力还是偏弱,甚至比不了许心素这样的大明海商。目前海运部下属比较稳定的航线,也仅仅就只有胜利港去往黑土港、广州的两条而已,至于更远的地方,则根本就还只停留在纸面计划的程度。 从亚洲到欧洲,要通过万里的海上航程,单程耗时就要超过半年以上,对于这种长途航行,穿越集团在今后的几年里恐怕都没有实力去完成,也不太可能把有限的精英人员投入开辟远洋航路的任务中,毕竟穿越集团的主要发展区域,仍然是集中在远东及南亚地区。因此开拓西方市场这个任务,执委会一直都是希望能找到合作伙伴来进行——就如同与“福瑞丰”合作开辟大明市场一样的原理。 对于恩里克所提出的请求,执委们也难得一致地没有发出反对的声音。民团军在安南对葡萄牙人手下留情,这本来就是执委会事前作出的决定,希望能够通过这种手段表达出己方的“善意”,恩威并施的同时让葡萄牙人意识到他们在寻找合作伙伴这个方面所犯过的错误。而恩里克现在显然已经是想到了这一点,并且正在设法进行补救。 就在民团军回到胜利港的第二天,恩里克便匆匆离开了胜利港赶回澳门,他需要尽快地向理事会报告自己在胜利港的所见所闻,并且将安南最新的形势变化告知理事会。 而恩里克离开胜利港的当天,这里也迎来了第一批由李家庄在广州附近招募而来的大明移民,共计七百余人,月内还将有近千人到港。 这个时候距离民团在李家庄作战,敲定建立移民转运站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之所以拖了这么久的时间,一方面是因为要在当地修建大量的移民临时居所和相应的生活设施,而当地招募的民工工作效率显然无法与胜利港的归化民相提并论,导致工期一延再延。另一方面是因为李家与广东一把手李逢节公开决裂,当时受到广州官府的有意压制,甚至连剿灭匪首廖大鼻这样的功劳都没有得到公开嘉奖。为了不给官府找茬的借口,李家并没有急于公开招募流民,直到近期李逢节终于如海汉人所说的那样下了台,刑部右侍郎王尊德接任两广总督兼广东巡抚,李家才终于亮出招牌,招募移民去琼州岛垦荒。 由于事前早就得到了宁崎等人的“指点”,李家早在半年以前就开始在王尊德那边烧冷灶,而这种举动显然收到了很好的效果,王尊德一上位,便对前任一直缄默不提的李家庄之战补发了官方嘉奖令,并在嘉奖令当中称赞李家“为国为民,忠心可鉴,勇气可嘉,当为两广士绅楷模”。对于李家主动提出以工代赈,负担全部费用,招募广东境内的受灾难民和无业游民到琼州岛开荒一事,王尊德也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并且一路大开绿灯,允许李家派人到省内各州县进行公开的招募。 这样一来,李家的招募活动无疑就有了官方的背书,在进行当中就有了更高的公信力。李家在各个州县的招募活动都有官方的衙役出面维持秩序,甚至还有崖州官府开具的公文,证明李家的招募活动是有当地官府的政策支持,民众不用担心自己会被装船卖到南洋去当猪仔。 而官方由此也找到了解决积弊多年灾民问题的一条新途径,将这些无衣无食的灾民装船送到偏远的崖州去,让他们到当地开荒做工,一应衣食用度都有李家负责供应,地方官府再也不用担心流民为了生存而造反生事了。至于说这些移民在当地开垦出的田地究竟是属于他们自己还是李家,还是别的什么地主,王大人可并不会关心那么多,治下太平就是最大的政绩,土地归属方面的问题,自然会由当地官府去负责处理。 番禺县的李家庄目前已经建成了一个可以容纳三千名临时居民的移民转运点,并且重新修整了码头,以便能让更多的移民船同时停靠到这里。按照事前的约定,这笔费用全部由穿越集团负责承担,算下来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光是修建这个转运点以及准备招募所需的各种物资、人手,就花出去了万两白银,而五到八月期间运往当地的大米更是达数十吨之多,衣物三千多套,还在广州采购了大量的药品和生活物资,说起来民政部在建立这个转运点上也算是下了血本。 第二卷扩张之路 353.第353章 大万山岛的变化 民政部招揽移民的费用,几乎堪与民团招新兵的军费持平,但军费是基本上只进不出的无底洞,而招揽移民却能获得稳定的长期收益,因此对于移民方面的经费申请,执委会一向都给予了极大的支持。 从广东向胜利港移民,在招募渠道上存在的费用要远远大于北越。由于北越移民的来源绝大部分是战争难民、罪犯甚至是南越俘虏,几乎都是以猪仔的形式被北越朝廷变相卖给了穿越集团,因此基本在招募环节上基本不存在太多的花费,胜利港这边只要定期派船到指定的地方装人就行了。而广东这边不但要建立大型的移民收容站,还要雇佣人手,带上粮食、衣物、药物等物资,深入到广东的内陆州县招募移民,中间环节的费用相当可观。如果不是有“福瑞丰”以及“琼联发”的部分股东也参与进来,凭借业务关系在各个州县撒网布点,光靠穿越集团自身还真不太容易实现这种大规模的移民招募行动。 但就算费用再高,执委会也不会停下通过各种可能的途径从外界招募移民的脚步。目前正是穿越集团的高速发展期,集团的实力增长速度,几乎就等同于归化民人口的增长速度,而人口增长就意味着生产力、战斗力和经济总量的同步增长。穿越众在有生之年能够将海汉的势力扩张到何种程度,在一定程度上就依赖于前期爆人口的速度是否能跟得上执委会的战略规划。 值得一提的是当初军委由牵头在珠江口建设的大万山岛军民两用港,经过了几个月的运作之后,却有了意想不到的发展。 “鄙人是潮州府澄海行的管事,这是上月与海汉驻广办签的购买协议,货款已付,这次是来装船的。” 一名中年男子向码头上的工作人员递上了一纸文书,上面有双方签署的货物买卖协议,写明了在万山港交付装船,下面有驻广办负责人马力科的签名和公章。 工作人员与广州送来的发货记录仔细核对无误之后,便点点头道:“随我来,你们澄海行的货物已经准备好了,即刻便可装船。” 从码头拾阶而上,大约五十米之外,就是一排近五米高砖石结构仓库。修筑这些仓库所用的砖石,大部分来自广州附近,而水泥则是从胜利港运过来。仓库中除了存放着胜利港运来的货物之外,也有其他海商运到万山港来交割的货物。 工作人员将澄海行的管事带到仓库门口,把提货单交给仓库的工作人员,然后在登记簿上签字画押,完成了工作的交接。仓库工作人员打开库门,带着这管事走进去,指着右边堆积如山的货物道:“看到那些外面画了白圈的麻布口袋了吗?每袋一百斤,一共五百袋,都是你们家的货,一边搬一边清点吧!” “谢了。”管事一挥手,搬运工们鱼贯走进仓库,开始搬运这些货物。 澄海行作为“琼联发”的股东之一,也是第一批进入万山港并使用这里转运服务的商家。上个月澄海行通过驻广办订了五万斤海汉精盐,如果以原本的交易方式,大概澄海行只能自行派船到胜利港去取货。不过在有了万山港之后,澄海行的取货地点便由遥远的胜利港换到了珠江口的万山港,大大地缩短了交易的时间。 大万山岛据点在策划之初是以军事目的为主,商用为辅,修建货舱、允许商船停靠等措施只是为了拉商务部门的票,让执委会能够顺利通过这个项目。不过当万山港投入使用之后,选择将这里作为货物转运站的商船却是出乎意料的多,以至于海军不得不安排了两艘“探索级”战船,提前入驻到万山港,以维护附近海域的安全。 最乐于停靠万山港的莫过于来自于珠江口以西沿海地区的海商,他们以往要购买海汉的货物,要嘛直航胜利港,要嘛从珠江逆流而上去广州城,而如今一部分出货量较大、型号单一的海汉货,如海汉精盐、铁制农具等等,已经可以直接在万山港购买装船完成交割,节省了大量的时间。 而他们销往胜利港的货物,同样可以选择在万山港进行交接,由海汉商船自行运回胜利港——当然价格上肯定要被压低了一截,毕竟从珠江口到胜利港的航程来回也得十多天了,这运费肯定是要折价算进去的。这个买卖对双方来说都是很划算的,海商们节省了大量时间,以往与海汉人交易一次或许要在途中花费一个月的时间,而现在将交货地点改在珠江口之后,时间就缩短了近半,这就意味着同等时间下的交易频率可以增加一倍,而赚取的利润自然也大大增加。而海运部的货船目前已经有七成完成了帆索系统的改造,船速比之前提高了近一倍,这也带来了运费的下降和转运效率的提高,在万山港卸货由海运部进行转运的货物,算下来也比过去至少降低了两成的成本。 当然了,也并不是每个人都乐于见到万山港变得如此的热闹,比如现任万山岛军事主官陈一鑫对于岛上的状况就不甚满意。 “告诉那些商人,未经允许不得随便下船登岸!已经上岸的,不能随便进出划定的商用码头区域!”陈一鑫忿忿地向勤务兵下达命令:“不遵守规矩的,以后不准进港!你就把我这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他们!” “行了,行了,你也别这么气,他们不懂规矩,我们可以慢慢教嘛。”旁边的厉斗忍着笑意,不动声色地劝解道。 随着外界商船的陆续到来,一开始陈一鑫在岛上营造出的军事基地气氛也很快就荡然无存了。这些海商和船员们在到达这里之后,总忍不住想在岛上到处转转,去看看海港两边正在修建中的炮台,岛南侧海汉民兵驻扎的营地,甚至还有人想去山顶看看在海上就能看到的白色建筑究竟是什么来头。然而这些地方都是属于明令禁止的军事禁区,特别是炮台和山顶的瞭望岗,就连岛上的非军事人员也不能随便接近,更别说外来者了。 于是在想看与不准看两种态度之间,就难免发生了一些纠纷,有些海商水手不免把话说得很难听,嘲讽的意味比较重。而陈一鑫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哪容得外人在岛上说三道四为所欲为,直接就下了禁令,再有意接近军事禁区的外来者,一律按奸细抓捕处理——如果不是厉斗在旁边劝解,说不定陈一鑫直接就下令绞刑也难说。 “厉斗,你别把这事看得太简单。”陈一鑫看不得厉斗一脸和事佬的模样,忍不住又继续说道:“这些外来船只频繁的进进出出,把岛上的情况都摸了个精光,日后要是有海盗打算来袭击,绝对也会先派人上岛来打探情况。我们现在不把规矩立好,以后吃亏的也是我们自己!” 厉斗点点头道:“你说的都对,但也没必要对这些商人水手那么凶吧?现在岛上驻了一个连的民兵,再加上两艘战船轮流在附近巡逻,哪个不开眼的海盗敢来打我们?来少了打不过我们,来多了也得不偿失,这岛上收的银子都按时运走了,又没多少值钱货可抢。” 陈一鑫连连摇头道:“你这个看法太片面了。说实话,以我们现在的规模,就算遭受几次挫败,也不会影响发展的大局。我担心不是有人打上门来,而是由于我们的疏忽大意造成了这里的防御漏洞……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懂吗?如果连个万山港都守不好,执委会以后还能给你我机会吗?” 厉斗脸上的神情陡然严肃起来:“你是不是有什么内幕消息?” 不论是之前的军警部还是拆分之后的军委,陈一鑫在其中都是年纪最小的成员,加之又是独自一人参加穿越,因此也一直被当作军方内部的老幺享受各种优待,甚至连他能脱颖而出,以小小年纪担任大万山岛军事主官一事,多少也有高层特殊照顾的人情成分在内。甚至连厉斗这个民事主官的人选,也是陈一鑫向上面推荐之后获得批准的,因此陈一鑫这么一提,厉斗便立刻警觉起来。 虽然他们两人都年纪不大,但穿越前后加起来也在这个团体中待了有两年了,对于内部的权力构成也有了一定的认识,在这个团体中,除了高层的执委和生产单位的技术岗位之外,外派人员的发展前景普遍要优于驻大本营的同行,这是大家已经公认的事实。能够在外面独当一面的穿越众,升迁的速度都不会太慢,而且今后随着穿越集团势力的扩张,这些在外面打天下的人成为一方大员几乎是必然趋势。 大万山岛在地图上虽然只是针尖大的一个地方,但两个年轻人都很明白这对于他们而言已经算是一个很好的,如果他们不愿干或者干不好,会有大把的人等着接替这里的位子。而厉斗所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他不像陈一鑫那样轻易就得到了高层的赏识,同时也更加输不起。 “这不需要什么内幕消息,自己就可以推断出来。”陈一鑫对于厉斗的政治敏感性只能摇头:“执委会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建立据点?” “那当然是因为珠江口水域是大陆东南最重要的航道,控制了这里就等于控制了大陆商品进出的一处关口,拿住了整个广东的咽喉。”对于这件事,厉斗还是很清楚的,毕竟来之前也参加了几次有关部门组织的培训课,多少还是有些收获。 “不仅是现在,就算再过几百年,这里也仍然是南中国的要害地区!”陈一鑫作为军方人员,对于地域位置重要性的理解显然大大超过厉斗:“就算今后我们的势力扩张十倍、百倍,珠江口这个水域也一定是要拿在自己人手里的。什么叫委以重任?我们现在的职责就是被执委会委以重任!只要把这里经营好了,今后珠江口甚至包括珠江三角洲,都有可能成为我们的防区。” “别忘了广州还有驻广办!”厉斗忍不住提醒道:“驻广办的权限可比我们这边大得多。” “驻广办是管政商的,执委会要跟大明保持和平,就不会在广州城公开驻军,你看现在就是打着‘金盾保安’的旗号,用的也是李家民团的人。军委的目标是香港岛,不过一时半会还拿不下来。等过两年拿了香港岛成立广东军分区,你说这个位子是从大本营调根本不熟悉本地情况的人来坐,还是让我们这种熟门熟路的本地干部上?”陈一鑫一脸老成地拍拍厉斗肩膀道:“现在要是犯错误,不管大小,那都是自绝前途啊!” “可驻广办那边也还有军代表,他们对本地的情况同样也很熟悉……对了,萧良和虞尧好像都是广东本地人来着,你这个福建人在他们面前可称不上本土干部。”厉斗显然并不完全认同陈一鑫的说法。 如果要说重用的程度,在去年九月就被派到广州的两名军方代表显然比陈一鑫的份量更重一些,今年五月李家庄保卫战的时候,军委对进驻当地民团的指挥权限分配也是以萧良为主,陈一鑫为辅。不过战后军委对两人的嘉奖倒是没有偏心,都是一样的个人三等功。 陈一鑫摇摇头道:“军委当然很信任他们,可他们现在的职责主要是保护驻广办,在大陆地区推广我们的军火和军事体系,李家庄是属于突发事件,但如果要说上战场的机会,他们只要不调动岗位,那就肯定不会有我多。军队内部的升迁,终究还是要看战功的,现在整个珠江三角洲就只有万山港的驻军最多,有什么军事行动,首先出动的就是我们这里。” “不过周边地区就只剩下‘十八芝’了,那可不是我们现在能够对付的敌人。”厉斗见陈一鑫说着说着就变成跃跃欲试的状态,赶紧劝他冷静下来:“执委会也说了,不要主动招惹‘十八芝’的人。” “放心吧,我没那么冲动。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们这个地方的重要性,不只是对我们这个集体重要,对你我今后的前途也同样重要!”陈一鑫总算为自己的发言作了一个总结。 “我明白我明白,我这就去码头,跟那些商人好好谈谈。到了我们的地头上,那必须得守我们的规矩才行!”厉斗抓起遮阳的草帽,提着水壶匆匆出去了。 当初在岛上施工的队伍,目前已经撤走了大半,只剩下少数泥水匠在港口修建炮台工事。不过岛上的常驻居民并未因此而减少,驻广办在大陆所招揽的移民在转运至万山港的时候,有相当一部分从事过捕鱼业的人都被留了下来。作为南海地区最为著名的渔场之一,万山港在规划之初本就担负了发展渔业的任务,而海汉民团在南越会安这一战,缴获了大量的小型近海船只,当作货船不堪用,但当作近海捕鱼船却绰绰有余了。如今万山港所拥有的渔船有大小近三十艘,渔民近两百人,规模也不算小了。 虽然万山港距离完全建成还需要一段时间,但仅仅就目前的发展状况来看,其规模已经有点跟不上发展的速度了。这里不但承载着军事防御的功能,同时也有移民中转、货物转运、渔业开发等多种职责,而狭窄的万山港要承担如此之多的任务,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就连当初提出发展万山岛据点的高层们大概也没想到,这个地方在开发之后能发展得如此之快。 八月下旬,从胜利港返程的恩里克也特地兜了个圈子,到万山港作了简短的考察。恩里克是受到执委会的邀请才出现在万山港,倒并不是抱着间谍之类的目的。当然进港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仔细地观察了港口南北两端那醒目的海汉式炮台工事——海汉人在任何地方修建港口,似乎都有这种标志性的炮台工事存在,就连万山港这样孤悬海中的小港口也不例外,恩里克实在很想吐槽一下他们到底是有多喜欢打仗。 恩里克来万山港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参观炮台,他是到这里会见陈一鑫,并与其商谈双方在军事方面合作的事宜。关于向葡萄牙人雇佣炮兵教官一事,执委会已经跟恩里克谈得差不多了,不过由于恩里克回到澳门之后还需要向理事会进行汇报,并征求理事会的同意,这个中间所需花费的时间难以预计,因此执委会这边没有直接派人跟进,而是把这件事交给了距离澳门最近的万山港。届时如果这事成了,那么陈一鑫就作为海汉方的军事代表,到澳门去检验一下葡萄牙雇佣兵的质量,避免花大钱雇水货的情况出现。 第二卷扩张之路 354.第354章 北越变局 恩里克在万山港并没有停留太长的时间,与陈一鑫作了简短的会面之后,便匆匆启程赶回澳门。安南会安城覆灭的消息让澳门理事会大为震惊,他们万万没想到海汉人会在时隔半年之后再次主动攻击南越,而且直接就毁掉了南越最重要的海港城市。尽管还是有人对恩里克带回来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抱有一定的怀疑,但仅仅三天之后,从顺化府赶来的信使就验证了恩里克所说的话。 南越信使告知澳门理事会的情况远比恩里克所知更为详细,而事情的严重程度也超出了理事会之前的判断。整个会安城因为战争和暴乱而化为废墟,城中活下来的居民有九成都逃离了当地,而粗暴的海汉人则以战胜者的身份带走了城中的大半财富。会安城数以千记的人死于战乱、暴乱以及之后的疫病传播,这座城市基本上已经没有了重建恢复的可能,当地的葡萄牙商会会长爱德华多建议彻底放弃这座城市,暂时将葡萄牙人在南越的驻地迁到顺化府。至于海贸生意,由于港口被毁,短期内也将无法恢复,好在上一批葡萄牙货船刚刚才从会安出发不久,等他们返回至少是两三个月之后的事情,形势倒也不算特别急迫。 面对这样的状况,理事会就不得不重新考虑,恩里克所提出的在胜利港建立商站,与海汉人建立贸易关系一事了。 尽管葡萄牙人在南越遭受了重大的经济损失,但相比整个东亚地区殖民地的利益,被海汉人从会安抢走的财产算不了什么。如今越来越多的大明商人都更倾向于把出口货物运到琼州岛的胜利港去出售,葡萄牙人也必须得考虑将部分大宗货物的采购地点从广州转移到胜利港——毕竟那个地方是号称没有关税的自由港,即便算上运费,许多商品的采购成本也要低于广州地区。 而恩里克对胜利港的描述也让理事会十分动心,一个设施完备、运转顺畅、管理完善、防御强悍的港口,在当地能够采购到大多数产自中国南方的货物,而且没有可怕的关税,对生意人来说简直就是贸易天堂。恩里克认为相比胜利港的专业程度,南越朝廷引以为傲的会安港简直就是个乡下地方,他甚至建议理事会的长老们有机会去胜利港亲身体验一下,那种有别于西方,但仍称得上舒适而高贵的海汉式生活。 恩里克在去胜利港的时候多少是带着一些高傲的情绪,在他看来虽然海汉人在贸易方面有些能力,但毕竟是生活在海岛上的野蛮人,肯定无法与西方的文明世界相比,但现实却是毫不留情地扇了他一个大嘴巴。海汉人的生活虽然说不上奢侈,但肯定是澳门这些葡萄牙人所无法企及的。 回到澳门这个臭烘烘的港口之后,恩里克很快就开始怀念胜利港那洁净的居住环境,尽管海汉人的房子稍显简陋,但柔软的大床上绝对不会有跳蚤出现,浴室和厕所都打扫得干干净净,街上不会像这里随处可见堆积如小山的垃圾,发出阵阵恶臭而无人清扫。至于吃的就更没法跟海汉人相比,这里三餐都是毫无味道,难以下咽的饭食,只有少数人才有资格享用加入了昂贵香料的菜肴。而海汉人一日三餐每餐内容都不一样,并且他们对调味料和香料的使用简直堪称奢侈,那种饭菜的香味是这里难以复制的,恩里克在抵达胜利港第一晚参加接风宴的时候,差点把自己舌头都给一并吞下去。 就算是驻扎在万山港的那些海汉民兵,也能享受到便捷的热水淋浴和每天三顿的热食,这跟葡萄牙人对从军当兵的认识简直就是天差地别。恩里克并不担心海汉人招揽雇佣兵的计划难以实现,因为他们对士兵的待遇根本就是别的地方难以提供的。即便是在本土为伟大的费利佩三世国王陛下当兵,也比不了海汉民兵在一个无名小岛上的生活待遇好。只要雇佣兵们了解了海汉人所能给予的待遇,一定会争着抢着去为海汉人服役。 理事会在经过几天的研究之后,原则上同意了恩里克提出来的几点建议,即与海汉建立贸易关系,在胜利港设立商站,以及为海汉提供炮兵教官。但有一件事理事会却不愿轻易更改态度,那就是葡萄牙人在南越地区的利益保障。 葡萄牙为了扶持南越阮氏,在当地投入的各种资源、进行的各种扶助,前前后后也花了不少钱进去,并且在当地还有近千葡萄牙人常驻,如果因为海汉人一句话说撤就撤,那堂堂葡萄牙帝国的面子何在——虽说1580年葡萄牙就被西班牙所吞并,但在亚洲地区的葡萄牙人可并没有轻易改换国籍的打算,还是坚称自己为葡萄牙国民。 当然如果为了南越的事情跟战力可观的海汉人开战,那也是极不冷静的选择,理事会并不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海汉人已经在最近的几次战斗中充分证明了他们的实力,理事会可不想因为南越问题而跟这样一个对手在战场上硬碰硬。说到底,澳门理事会还是希望能够与海汉达成一个能够保全颜面的南越问题解决方式,至少不能让葡萄牙人以失败者的身份退出中南半岛。 恩里克听到这个决定之后只能暗暗叫苦,这就意味着又要与海汉人进行漫长而艰难的谈判。海汉人在此之前已经多次向他表明过在南越问题上的态度,那就是要葡萄牙人首先彻底放弃在中南半岛的利益诉求,彻底退出安南内战并且要保证以后不再参与其中,这才能有继续往下谈判的可能。如果葡萄牙人不愿答应这样的条件,那么海汉人下次在发动战争的时候恐怕就不会再给予葡萄牙俘虏们获得自由的机会了。 不过下一步的谈判,也就意味着恩里克可以暂时离开澳门这个地方,去风景秀丽的胜利港享受一段舒适的生活了。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理事会的固执倒是也有起到积极作用的一面——至少对恩里克个人来说是如此。 然而就在澳门的葡萄牙理事会还在对南越问题纠结不已的时候,南越这边的局面又有了新的变化。 在王汤姆率领海汉民团军攻破会安城当天,北边的永安港基地也收到了他们所发出的电文通告。由于这次的行动也包括了北越军在争江横山防线上的策应,因此这个消息并没有对北越方面隐瞒,很快前线领军大将郑柏也就知道了这件事。 北越军陈兵在争江一线,本来是为了吸引南越的注意力,以便让民团军在南边腾出手来收拾会安城。但领军的郑柏并没有完全将这次的策应当作表演来进行的意思,在他看来,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如果有合适的机会,那么也可以直接就率军攻打天险,趁势南伐。 但受限于这个时代的通讯手段,会安失陷的消息从600里之外的事发地传到争江前线的南越军营,事情已经过去了整整八天。而这个消息在南越军营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因为所有的南越人都很清楚,会安的失陷对南越政权来说意味着什么——这可不仅仅只是经济上所遭受的损失而已。 由于中南半岛的多山地形,南越的城镇几乎都集中于沿海地区,即便是首府顺化,距离海岸线也不过二十里而已。海汉军既然有能力在一天之内就打下会安城这样的“重镇”,那么整个南越的城市可以说几乎都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了海汉人的炮口之下。上半年被袭击的洞海,以及这次遭到袭击的会安,都是被跨海而来的海汉军所攻克,而整个南越地区的千里海岸线上,就根本没有一支能与之一战的水面部队。 会安城失陷得实在太快,以至于顺化府得到消息之后也陷入了一定程度的恐慌,他们不知道海汉人是会选择得手之后离开,还是潜伏在外海某个地方,趁着自己不备的时候向顺化府发起进攻——以海汉人所拥有的火力来看,顺化府的城墙还真未必能挡得住他们。于是一纸调令便到了争江前线,要调部分军队南下回援顺化府。 然而这次的军事调动动静太大,并没能瞒过北越的探子,消息传到郑柏这边之后,他果断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对争江防线发起进攻,给南越人一点苦头吃吃。 目前第一批派到胜利港接受培训的北越军官已经悉数回归,而这批人归国之后立刻就成为了新军的骨干,郑廷也继续担任了新军的指挥官。按照他们在海汉所学到的作战方式,郑廷便组织了一帮军官开战前参谋会议,商讨作战方案。而郑柏作为本地的最高军事长官,自然也出席了这次会议,他倒是很有兴趣看一看,这些年轻后生们去了胜利港几个月,到底学到了海汉人的几分本事。 与过去的战前准备会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新军的指挥部里有了更加详细的地图,以及根据地图所制作的沙盘模型——这个囊括了争江横山地区在内的大型沙盘是在胜利港制作之后,装船运回来进行拼装的。材料主要是粘土加青苔,其尺寸比例完全来自于海汉大数据库中的卫星地图,仿真度极高,上面甚至根据北越方面提供的资料制作了南越守军每一处的关卡、军营、仓库等等,体现细节是郑柏以前做梦都没想过的。 当然这个沙盘也并不是无偿提供的,为此北越朝廷需要向海汉方额外提供一千名身家清白、身体健康的移民,可谓价值不菲。不过郑柏在亲眼看过这个沙盘之后,认为这个花销简直千值万值,有了这么详细的沙盘,在制定作战计划时至少就能免去数以千计的士兵无辜付出性命。 争江之所以能够成为天堑,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传统的渡江作战缺乏远程武器对渡江部队的保护,而在船上的渡江部队也难以对岸上的防御部队形成有效打击,这样一来,很容易就会被防御一方半渡而击,因此双方以前都长期驻守在争江南北两岸形成僵持。去年南越军从争江上游偷偷渡河偷袭成功,险些造成北越的大溃败,从那以后双方在上游都布置了大量的岗哨,想要再靠着偷袭战术来争夺渡江点就很难了。 不过受训军官去胜利港留学了几个月可不是白去的,他们在胜利港期间学习的课程都有很大的针对性,几乎都是军委按照南越为假想敌为他们设计的培训方案。至于渡江作战这种课题,自然也是在传授之列——当然他们所能学到的,基本就只是对付南越军这种战斗力的“原始”部队而已,如果日后想用同样的招数来对付武装到牙齿的海汉民团,那就真是自寻死路了。 “以教官所传授的作战方式来看,最适合争江的,就莫过于炮火掩护,强行渡江了。”郑廷指着沙盘模型侃侃而谈道:“这两天我已经沿着江岸巡视过,争江在入海口这一段有多处分岔,河道并不算太宽,最宽处才百余丈,窄处不过四十丈左右,流速也不急,完全具备渡江的条件。” “可你不要忘了,我们目前并没有很多船可用。”郑柏沉声提醒道:“若是不能在短时间内运载大量士兵过河,那先登陆的士兵极有可能因为兵力劣势而被对手吃掉。至于你说的炮火掩护,那只能是登陆之前用用,等你登陆之后,敌军一涌上来,双方混战一起,如何还能使用炮火?” “我们可以让炮兵和步兵混编进行渡江,登陆之后直接展开阵形,对敌人进行炮轰。”郑廷顿了顿道:“父亲大人有所不知,海汉人新近开发了一种炮弹,其弹中包有千百发铁籽,一炮打出去便能伤及一大片,在四五十丈距离上的杀伤力远胜弓矢,专门用来对付近战时的敌军密集阵形。孩儿在广东番禺曾亲眼见过海汉民团使用这种炮弹对付当地的流寇,一炮出去,便能轰倒数十人,若对手阵形密集,甚至不需观瞄,对准大致方向开火即可。” 郑柏捻须应道:“你说的这种炮弹,我军中似乎并未采购过。” “永安港的海汉驻军必有此物,我们可以与其联系,让他们卖一些给我们。”郑廷深知海汉人的作派,当下便出了个主意。 郑柏点点头道:“如此倒是可行,就是不知这炮弹价值几何,应该是与先前的弹药同价吧?” 郑廷干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这种新式炮弹,海汉人的报价是二十两一发……” “什么?”郑柏惊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这不是比以前贵了十倍?海汉人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郑廷早在李家庄观战的时候就向王汤姆询问过这种新式炮弹是否会对外出售,当时王汤姆只给他报了价,但并没有说明出售与否,而是让他回到胜利港之后去找“海汉军工”的人打听。郑廷后来多方打听之后,终于从白克思那里得到准信:可以卖,但价钱没得谈,而且100发起卖不零售。 郑廷当然不会自掏腰包去买海汉人的高价炮弹,因此打探清楚之后便暂时没了下文。不过回国之后第一次制定作战方案,郑廷便想到这种炮弹可以在战斗中发挥作用,这才向自己父亲提了出来。 郑柏怒道:“你说的这种炮弹,老夫虽未曾见过,但这火炮可发射石子、铁钉、也并非什么新鲜手法,海汉人无非就是将其换成铁籽,设法包裹起来而已,有何道理卖出如此高价!” 郑廷摇头道:“孩儿最初也是如此认为,但看过实际操演之后,才知两者差别之大。想那装填石子之法,射程顶多不过十来丈而已,稍远便已坠地,杀伤范围极为有限,而这海汉人产的炮弹却可打出五倍距离,且铁籽仍能穿身而出,伤及第二人,这威力是孩儿亲见,绝无虚假。而且那填充石子铁钉之法,都是炮手自行估量,装填份量,射程远近,全无定数,海汉炮弹却是以标准而制,每发炮弹都是一般份量,更能与现有的火炮通用。虽说这东西贵,却是贵得有道理的。” 郑柏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昔日我军中并无这等海汉火器,一样能够上阵杀敌,剪除叛逆,如今尔等受训归来,求战之心不减,这是好事,但一心就想凭着海汉人的火器取得胜势,老夫认为不妥。若日后海汉以此要挟我朝,那又该如何是好?” “若是早用火器作战,去年我军便不会被南越逆贼所击败,父亲大人,你可是忘了去年的惨剧?”郑廷愤然道:“孩儿又何尝不知海汉人只售武器,不传制造之术是心怀叵测,但如今南北分裂,攘外必先安内才是,待灭了南越叛逆,朝廷才有底气跟海汉人讨价还价啊!” 郑柏又默然半晌才开口道:“你说得也有道理,那便按你的意思,去请海汉人帮忙吧!” 第二卷扩张之路 355.第355章 攻打争江 1628年8月底,安南永安港。 “所以贵军这是打算让我们出售新式炮弹,以用于攻打争江防线?”钱天敦放下手里的茶杯,意味深长地看着对面坐着的郑廷:“出兵攻打南越,这与我们事前商定的作战计划不符啊!” 钱天敦在配合大本营过来的主力部队完成了会安之战以后,便率部回到了北越的永安港休整。不过没休息两天,这郑廷便急吼吼地找上门来了,一开口便是要买刚刚开始装备到民团的新式炮弹。 穿越集团在六月制定行动计划的时候,便要求北越方面出兵佯攻,吸引南越军的注意力,以配合民团军在敌后展开破袭战。不过当时北越这边苦于没有军费来实施大型军事行动,多少还有些不太情愿,如果不是后来被海汉执委会在军火贸易上卡了脖子,北越这边并不太愿意参与进来。 而如今北越得知海汉民团在南方势如破竹地捣毁了会安城,又吸引了大量的南越军队从争江防线后撤回防顺化府,就动了心思要趁着南边的乱局打一打。这在北越军方看来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在钱天敦眼中却多少有些前倨后恭的味道——早就劝说过你们一起发兵攻打,结果你们百般推脱,现在看到有便宜可拣就马上跳出来了,这未免也太见风使舵了一点。 郑廷在涂山训练营的时候就曾在钱天敦手下当过学员,虽然两人年纪差不多,但郑廷依然是恭恭敬敬地执弟子之礼:“钱教官,《孙子兵法》有云,兵无常势,水无长型,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用兵要根据战场形势和外界环境变化而作出相应的改变,这也是教官您当初教过我们的作战原则。当初我方决定不战,是因南越叛军在争江防线上严阵以待,而我军兵力也不占优势,即便打也难有胜果。如今南越叛军已撤走近半,加上会安失陷的消息,已经令其营中人心惶惶,正是发起攻击的好时候,若是换作钱教官在我军指挥,想必也一定不会错过这个大好战机。” “不错嘛,去胜利港待了几个月,倒是练得能说会道了。”钱天敦轻笑道。 “都是教官们指导有方。”郑廷连忙应道。 “我们这新式炮弹的价格可不便宜,这你大概也是知道的。”钱天敦不急不慢地说道。他也知道郑廷在进修期间曾经跟其他军官生一起到番禺参与了李家庄战斗——或许说观摩更为恰当一些。对于当时民团军在战斗中所使用的新式霰弹,几乎所有的外来军官生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向海汉军官打听新式炮弹价格的也并非只有郑廷一人。不过因为新式炮弹的报价实在太高,目前已经明确向“海汉军工”下了订单的也就只有不差钱的福建土豪许心素。 许心素集团自从装备了海汉的军火之后,在与“十八芝”的斗争中也渐渐扳回了劣势。对于许心素来说,海汉军火的价格高低并不是问题,唯一需要担心的只是供应跟不上消耗。因为海汉这边经常都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状况,这种枪暂时停产,那种炮需要限量采购,而且好几次是福建这边运了现银过去结果买不到东西,所以后来许心素干脆就命人存了十万两银子在广州的“海汉银行”里,专门用作采购海汉军火之用。新式炮弹在李家庄一露面没多久,许心素便让人从十万两银子里划了一半出来,点名要采购海汉的新式炮弹,单价不论,五万两能买多少就买多少。 相比福建大土豪,北越的经济状况就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即便是前次在海汉民团的协助之下打了难得的大胜仗,但完全没有像海汉这边享受到战胜方的战争红利,反倒是欠了海汉人一屁股战争债。用了半年时间好不容易还得差不多了,新的一轮战斗,或者说是烧钱潮,马上又要来临了。 “在下之前也曾打听过,‘海汉军工’的白大人说此种炮弹每发需二十两银子,且百发起卖不零售。”郑廷老老实实地应道。 钱天敦听得暗自发笑,当初他也有份参与这种炮弹的研制开发,对于其制造成本自然是了然于胸。这种霰弹虽然要比原来使用的铸铁实心弹的技术含量要高一些,但其生产成本也并没有上升到十倍那么夸张,白克思对外这二十两一发的报价,多少都有点坑傻子的感觉。而且由于产能有限,加上福建那面下了大订单,因此白克思才会有“百发起售”这样的说法。 “我这里的确是有一些存货,不过数量有限,不知道你们打算要买多少?”钱天敦见郑廷态度十分诚恳,便也打消了继续跟他兜圈子的想法,把话题回到正事上面。 郑廷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一百发……” “一百发恐怕不够用吧。”没等郑廷把话说完,钱天敦便摇头打断了他的话:“我问问你,你们制定的作战计划里,登陆地点的宽度,需要多少门火炮,有没有做过计算?” “这自然是要计算的。”说起打仗的事情,郑廷也恢复了几分底气,开始跟钱天敦探讨起来:“南越叛军在争江南岸尚有近两万的兵力,我方若是想在南岸建立起牢固的滩头阵地,势必要在短时间内让足够多的部队登陆。根据我们的计算,登陆地点至少要能够容纳三千人的先头部队进驻,至于所需的火炮,当以轻便的二七式陆军六磅炮为主。按照在胜利港军校所学的作战守则,以三千人的规模计算,每千人部队配备四至六门火炮,共需十二至十六门炮。” “说得还算有条理,看来这几个月的确学到一些东西。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一百发新式炮弹分配下去,每门炮才七八发炮弹,一个急促射就打没了。如果战事不利,新式炮弹打完之后敌军不退,你让滩头部队怎么应对数倍兵力的敌人?”钱天敦一边分析一边反问道。 “这个……”郑廷一时语塞。他其实想说以新式炮弹的威力,哪有什么部队能在近距离扛得住三轮炮轰而不崩溃的,根本用不着配发太多的炮弹。但钱天敦这么说了,他却是不太敢开口反驳,毕竟现在卖不卖的主动权是在对方手中,要是言语之间得罪了对方,那炮弹买不回去,这场渡河抢攻的战斗也就只能停留在纸面上了。 “以我看,起码买个三百发才够。”钱天敦一句话就把订购量提升到了原本的三倍。 “可是这……”郑廷吓了一跳,两千两银子尚且让他父亲郑柏感到不快,一口气花六千两出去,这后果他不敢想象。 “没什么可是。你想想,就算渡江的时候没用完,这炮弹也可以留着以后作战的时候用啊!要是今后你们再遇到类似的情况,难道每次都临时跑我这儿来买?有备无患嘛!”钱天敦很“好心”地劝解道。 钱天敦并不是吃饱了没事做要客串当军火贩子,事实上在周年庆回大本营述职的时候,钱天敦便已经向执委会提请过,要求增加黑土港军区的军费预算,以满足编制日益壮大的黑土港部队的日常开支。这个提议最终并没有能获得执委会的通过,因为当初扩编军队的计划可是黑土港管委会自行提出要负担军费,执委会才批准其通过的。不过这也没难倒钱天敦,在军委的多方协调之下,“海汉军工”后来倒是提出了一个折衷的办法。 考虑到黑土港军区地处安南,而负责军品制造销售的“海汉军工”在当地并没有专门的营销机构,白克思提议由黑土港军区负责,负担起一部分的军品销售任务,而其中的一部分利润就作为黑土港军区的军费补贴。而第一批试验品,便是受到众多外来军官生关注的新式炮弹。 与过去各种出口的武器弹药一样,“海汉军工”也为这种市场前景看好的高级炮弹设计了专门的外销型号,其威力和射程比起民团在李家庄所使用的炮弹略弱一些。首批出产的外销型号已经发往了福建,供许心素的部队使用。而运到永安港的则是这次从大本营出征会安的部队用船捎带过来的,数量并不多,也仅仅只有不到五百发而已。 由于是扮演了分销商的角色,“海汉军工”给黑土港军区供货的价格自然远远低于对外的销售价格。每卖出一发炮弹,黑土港军区就有十元的利润,而这基本上就是一名民兵一个月的军费开支了。在这样的刺激之下,钱天敦自然而然地当起了业余军火商,不遗余力地向郑廷推销新式弹药。钱天敦的账算得直观又简单——每卖出去一百发炮弹,基本就够一个连的民兵一个月的开支,卖得越多,黑土港军区的军费压力就越小。 钱天敦这边是为了减小自身的军费压力不遗余力地进行推销,而郑廷却不得不面对己方的军费预算赤字。目前北越在争江一线驻扎了近两万的军队,而升龙府拨给前线的军费,每个月也才两万两,这还包括了发给士兵的军饷在内。如果不是有大量的廉价农兵充实阵营,这么点钱根本就不够军费的开支。而想要在这种捉襟见肘的经费当中再挤出几千两银子来购买军火,这其中的操作难度也不小。 这边给海汉人拿出去多少,相应的就得从自家的军费中扣下来多少,而一下子要扣掉当月军费近三分之一这么多,只怕还没等打仗就会引起更大的乱子。这个锅不但郑廷不敢背,他老头子郑柏也一样背不起。因此郑廷并没有一口应承钱天敦略显粗暴的推销,而是开始绕着圈子跟对方讨价还价起来。 两人商讨了足足半个小时,最后终于达成以三千八百两银子购入两百发新式炮弹的协议。另外作为协议的补贴和海汉军方的善意,北越军方可以从永安港借用一批近海小船参与渡江作战——当然水手是需要北越军方自备,这一点甚至都无需双方在协议上进行备注。这倒不是永安港没有足够多的水手,而是海汉这边出的每一份人力那都是要花钱的,万一受伤或者战死,还得承担疗伤和抚恤的费用,这可不是北越军方愿意看到的状况。从胜利港借的这些船虽然没有被收取额外的租金,但如果在战斗中被破坏甚至发生沉船的状况,那北越军方还是得拿钱出来赔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北越军方本来船就不多,用于渡江作战多少有些勉强,而海汉人却在近期从会安掳回了上百条大大小小的船只,也是唯一能够借船的对象了。郑廷几乎是用逃的方式离开了永安港,因为谈到后来,钱天敦居然主动又提起了派兵协助北越军方作战的计划,吓得郑廷赶紧告辞离开,因为军费已经无法再负担这支天价雇佣军的开支了。 郑廷对于海汉人的财迷作风简直无语,好在这趟拜访最终还是达到了目的,即买到了新式炮弹,也借到了渡江作战所需的船只。虽然被钱天敦小小地敲了一下竹杠,但如果这次作战能够顺利地打破争江这处天堑,让北越部队重新踏足争江以南的疆界,那就是大功一件,朝廷也不会因为这小小几千两的军费开支跟前线领军的大将过不去。 不过作为军事援助计划的一部分,海汉民团还是军事观察员的身份向争江前线派出了顾问团。这支顾问团并不直接参与作战,只是对北越军的军事行动提供参考意见——当然最主要的任务还是更直观地掌握交战双方目前的军事实力和战场动向变化,以便为军委今后的决策提供信息。 又经过了五天的精心准备之后,九月二日,北越军队在毫无征兆的状况下向南发动了渡江攻击。 上百艘大大小小的船只在争江入海口以北数里的海岸上装载了两千余名北越士兵,趁着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驶入争江入海口,直接冲向了南岸。这里的江面宽度仅有百丈左右,在南越军的岗哨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先头部队的平底小船就已经冲上滩头。 士兵们七手八脚地将船上装载的六磅炮和炮弹抬下来,开始按照预定的作战计划,设立滩头阵地。到这个时候南越守军才反应过来,是北越军队发动了登陆战,当下一边示警,一边出动了小股部队向北越军的滩头阵地发起进攻,试图将立足未稳的北越军赶下海去。 冒然上前交战的南越军队在距离滩头阵地尚有七八十丈的地方,遭受了火枪夹杂着零星炮弹的攻击,在丢下三十多具尸体之后迅速地退了回去。而此时第一批靠岸的船只已经开始离岸,返回江北搭载下一批渡江部队。 南越守军当然很清楚丢掉争江防线会意味着什么,因此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调集了守军中的精锐部队,向滩头部队再次发动进攻。而这次的部队当中,便有使用火枪火炮作战的新军出现了。 北越军队在此时登上江岸的部队不过三四百人,在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时没有任何的火力优势可言。好在他们的指挥官也是到胜利港进修过的人,在登陆之初就利用地形和船上携带的一些木板,架设起了简单的胸墙作为掩护。 这种简陋的掩护设施虽然完全无法挡住炮弹和近距离的火枪射击,但在较远的距离上多少还是能够起到一定的防护作用——至少对士兵的心理上会有所安慰。而在这种危急的时候,北越军花了大价钱从海汉人手中购买的新式炮弹终于开始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尽管第一批登岸的只有四门六磅炮,但当这四门炮装填了新式炮弹,向着冲过来的敌军次第开火之后,十分有效地缓解了对方的攻势。正如郑廷所预料的那样,在这种杀伤面积极大的炮弹面前,很难有军队能够保持着密集的阵形冲入到三四十丈的距离之内。 绝大多数南越士兵都倒在了五十丈左右的距离上,而且是伴随着火炮的轰鸣声成片地倒下,有在火炮发射间隙零星冲过来的南越兵,也无法逃避上百支火枪的横排齐射。南越军虽然从一开始就投入了大量兵力进攻这处小小的滩头阵地,却并没有取得理想的战果。南越军所使用的火枪这这个距离上想要打中单兵目标,百分百只能依靠运气。只有两门发射频率为两分钟一发的小炮,打出的炮弹偶尔会击穿滩头阵地上的简陋胸墙,带走几个倒霉鬼的性命。 然而战局发展根本就没有让南越军慢慢消磨对手兵力的机会,随着靠岸的船不断增多,滩头阵地上的兵力迅速从三四百人扩大了一倍,士兵们手抬肩扛,将更多的火炮从船上卸下来,推到滩头阵地的炮位上。 第二卷扩张之路 356.第356章 拉锯战 如果单纯以两栖登陆战的水平来衡量一支队伍的战斗力,那么完全按照后世成熟战术训练出来的海汉民团在当下这个时代的世界范围内都可算是佼佼者。而军官全部师从海汉的北越新军,自然也学习和继承了这一光荣传统,在这个领域的作战能力大大强于对手。当第二批火炮在滩头卸下船,被士兵们七手八脚地推入阵地炮位的时候,就已经预示着这场战斗的胜利天平开始向着北越一方倾斜了。 尽管北越朝廷为了武装新军背上了沉重的债务包袱,但新军战场上的表现证明了之前的付出还是很值得的。毕竟一分钱一分货,装备了大量海汉武器,并接受了海汉式军训的新军在战斗力上要明显优于对手,以仅仅不到千人所构筑的滩头阵地,就扛住了南越军近万人规模的攻击。 南越军中虽然也有一部分装备了火枪火炮的部队,并且也接受了西式军队的训练,但其武器装备的确是要比北边的同行们差了一个档次,毕竟他们的后援葡萄牙人在军事科技这个领域跟开了金手指的海汉集团还有着较大的差距。。不管是武器持有量还是武器本身的性能,北越军队都呈现出了压倒性的优势,以至于南越军的军官们不得不督促着手持冷兵器的步兵们向滩头阵地发起决死冲锋,试图以兵力的优势来弥补武器上的劣势。 但这种企图显然难以奏效,在北越军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新式炮弹面前,步兵冲锋除了用性命白白给对手刷新战绩,并没有收到实际的成效。相比南越军在冲阵过程中成片倒下的士兵,北越军中被零星炮弹和铅子所击中的比例要小得多,伤亡连对手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在进行了一个小时的高强度进攻之后,南越方面的指挥官终于悻悻地下达了暂停进攻的指令,而此时被北越枪炮击杀在阵前的南越军大概已经有七八百人之多,不少因为伤重而没有能力自行回到阵营中的伤兵,躺在旷野中发出此起彼伏的呻吟和惨呼声,让交战双方都真切地感受到战事的残酷。 相比之下,北越这边的伤兵就要幸运多了,至少他们倒下的地方是在自己的阵地上,能够得到比较及时的救治。失去行动能力的伤兵,大多被抬上了返回争江北岸的船,这倒并不是完全是军官的恻隐之心或者担心伤兵的呻吟影响到部队战斗力,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滩头阵地面积有限,容纳不下太大的伤兵救治场所。如果不把伤兵们运走,那么新登陆的部队甚至都没有足够的地方来完成整队集合。 北越军为了这次渡江登陆准备了近百艘船,一个来回可以运送两千名士兵到南岸,虽说效率依然算不得有多高,但好在争江入海处的河口并不宽阔,算上士兵上下船的时间,船在河面上走个来回也就半个时辰不到。南越军暂停攻势的时候,已经有近三千北越军通过船运登陆到了南岸的阵地上,这其中包括了两千使用海汉火绳枪的新军,以及负责火力支持的的十六门6磅炮。 不过在第一线指挥登陆行动的郑廷并没有因为打退了南越军的攻势而感到欣慰,南越军在战斗中表现出的韧性超出了他的预计,尽管死伤惨重,但到目前并没有要放弃争江防线的意图,而是抓紧时间在后方调集更多的部队,筹划下一次的攻势。 死伤的士兵,郑廷并不是很心疼,无非是再花些时间重新招募训练而已,但在巡视了炮兵阵地之后,郑廷还是无可避免地头疼起来——购买的两百发新式炮弹,在第一轮的交战中就已经打了掉了三分之二,存量很难再撑一场强度较大的战斗了。 在滩头阵地上并没有海汉军事顾问,因此这个窘迫的状况,郑廷也只能自行设法解决。他现在的确有些后悔,当时应该听钱天敦的劝告,花钱多买一点炮弹。当然目前倒也不是没有新式炮弹就无法作战了,老式的实心炮弹还是很充足的,只是在近距离的杀伤效率远远不及新式炮弹而已。而且在河的北岸还架着十多门12磅炮,其射程完全可以覆盖住滩头阵地的前方,必要时隔着争江也能够提供一定的火力支持。 只是这样一来,杀敌的效率会大大降低,在近距离上新式炮弹一发能够达到的效果,用老式的实心炮弹恐怕要十发才够,看似在采购环节上节省了一些,但实战当中却需要消耗更多的弹药。郑廷脑子也有些犯晕,今后打仗到底是使用哪一种弹药更划算一些。 其实当初郑廷到永安港求购新式弹药的时候,钱天敦就已经发现郑廷的认识中存在一个误区,不过站在他的角度上,并没有向郑廷指出来。这个误区就是郑廷将围攻李家庄的流寇战斗力看得太高,直接等同于了南越的军队。但事实上这两者之间的战斗力还是存在着一定的差距,毕竟一个是正规军,一个是土匪,在面对战斗伤亡的时候承受力并不在同一个水平上。 围攻李家庄的流寇在面对密集炮火的打击时很快发生了溃败,这跟其松散的组织和战斗经验有着很直接的关系。而南越的军队好歹也是经受过正规训练,常年参与作战,加之部署在争江防线的部队本就不弱,自然也不会有郑廷预想的那么容易失去战斗勇气。 当天中午,南越军再次组织了一次攻击,郑廷毫不犹豫地下令将手头现有的新式炮弹全部发射出去。在经过了一个时辰的对战之后,南越军终归还是没有能够冲破滩头阵地的火力防线,付出近千士兵的性命之后再次退了回去。而北越军也无法避免地承受了一定的损失,甚至有两名曾经与郑廷一起到胜利港接受培训的北越军官也不幸被南越军中发射的流弹命中,当场就伤重不治而死。 当天下午,接到消息从上游匆匆赶来的“南越水师”也参与到这场乱战中来。由于在半年前的那次战斗中,南越朝廷布置在前线的水面部队遭受了海汉战船的毁灭性打击,之后南越水师便一蹶不振,到目前为止也仅仅只有六七条船而已,面对着近百条在江面上穿梭不停的北越运兵船,南越水师所能做的事情多少显得有点势单力薄。 对于渡江部队会在江面上遭遇南越水师的袭扰这种可能性,北越军官们在战前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倒是早就有了应对预案。渡江行动开始之后,在北越渡江点上游大概一里地的争江北岸,便已经布置了数门火炮。这几门炮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预防有南越的船只从上游下来参战。而这里的河中心离河岸不足百丈,完全被笼罩到炮火的范围之内,足以对河面上的船只造成致命的打击。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在火炮布置到位之后,甚至还特地进行了两轮校射,确保弹着点的位置。 果然南越水师出现在这段江面上之后,就受到了来自北岸的炮火迎接。在集火之下,冲在最前面的两艘南越战船先后被打穿了船腹开始进水,而跟随在后的船只有的航路受其阻挡,有的试图向南岸靠近以躲避北岸的炮火,江面上顿时乱作一团。 混乱之中又有两艘船被炮弹连续击中,歪歪扭扭地拐向了南岸,眼见是没法继续作战了。最后能够冲过这道火力封锁线还毫发无伤的战船仅仅就只有一艘,而北越军这边得到预警已经有所准备,七八艘船迅速地靠了上去,以接舷战的方式将这艘敌船围在当中,基本已经没有了让其逃脱的可能。 在消除了水面上的威胁之后,南越军就很难再有什么切实可行的办法来阻止对手不断扩大在争江南岸的阵地了。截止天黑之前,北越军已经运送了近五千人的作战部队渡江,基本完成了预定的作战计划。 “经过我们训练之后的军队还是不一样啊!” 在争江北岸的北越大营中,穆夏柏和冯安楠正在交流今天的观战体会。他们俩因为跟北越军方打交道的时候最多,这次也是顺理成章地充当了军事顾问,到前线上观摩北越主动发起的这次渡江战斗。 冯安楠道:“北越的军队只要学会了我们的战术,再配备上我们的武器,差不多也能有民团的六七分了,打南越的农民军应该是足够了。” “你也别小看了南越的农民军,人家可是硬顶了一天。这种伤亡率的战斗,起码我们现在是玩不动的。”穆夏柏啧啧叹道。他们虽然没有去南岸的滩头阵地,但在北岸通过望远镜观战,多少也知道今天几场战斗的过程。南越军能顶住了伤亡而没有发生溃退的状况,也稍稍有点出乎他们的预料。 “还是钱天敦看得准啊,他说起码要在争江打两到三天,南越才会退兵。”冯安楠想起他们南下前钱天敦的预测,也有些感叹:“不过南越要是在这里退了,可就很难再有天险能让他们组织起防线了。搞不好北越真的有机会一鼓作气,直捣顺化府!” “难!”穆夏柏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道:“打仗可不是只看这一场战斗的胜败,我说得极端一点,就算南越从现在开始采取不抵抗的政策,你让北越军直接南下试试?从争江到顺化将近四百里路程,光这上万人的作战补给问题就不好解决。” “他们不是找我们借了那么多小船吗?完全可以用船从海上运送粮草辎重,跟着陆军南下嘛!”冯安楠对穆夏柏的说法提出了反驳意见。 “哪那么容易!”穆夏柏摇摇头道:“他们要是能把海陆两栖作战玩得那么溜,那就不用请我们来教他们打仗了。这争江上的渡江点才三百多米宽,找些业余水手也能够胜任划船渡江的任务。但如果要从海路走,还要保持船队队形不会分散得太厉害,那就不是业余玩家能完成的任务了。依我看接下来的战局变化,最大的可能就是南越军逐步撤退,但北越这边也很难乘胜追击。” 第二天天色一亮,双方战事再起。或许是意识到了北越在炮火上的优势,今天南越军没有再次发动无脑式的人肉冲锋,而是改变了作战方式,在大约一里的距离上架起了火炮,开始跟北越军玩起了远程对轰。也不知道南越军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连夜调来了十几门火炮,远程火力与对手的差距也缩小了不少。 在这个距离上的炮兵对练,北越采购的新式炮弹基本上就没有了发挥的余地——其实在前一天的作战中就已经打完了手头上的两百发,现在根本就没得玩了。而穿越集团出口到北越的火炮,在射程上相比南越军中的火炮并没有特别大的优势,以目前双方的距离而言,可以说双方的炮兵都处在了对方的射程范围之内。 这样一来就是拼真本事了,就看谁能够更快地拔除掉对方的火炮阵地。双方不约而同地采取了集火的方式,针对对方阵地上某一个炮位进行集中攻击。于是炮兵们几乎都能在自己的炮位上看到对方发射的炮弹从空中飞来,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己方发射的炮弹能够尽快砸翻对手。 这种时候海汉火炮在射击精确性上的优势就展现出来了,北越这边集火对方的炮位,大概平均只需要两到三轮射击就能打中,而对方要集火北越的炮位,则至少需要五轮以上的射击。直到南越被摧毁第五门火炮的时候,北越阵地上才终于有一个炮位被三发炮弹同时击中,使得六名炮手和火炮一起报废。 南越军的指挥官显然也意识到这样的对耗是耗不过敌人,只能下令炮兵阵地再往后撤。而占据了胜势的北越军自然不会坐等机会溜过,立刻也让工兵到防线前挖掘布置新的炮位,让炮兵阵地继续向南挺进。 接下来的几天里,这种步步为营的推进作战打得十分艰苦,北越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在争江入海口南岸终于建起了一座大营,并且布置了八千人的兵力。然而在大营以南的几里之外,便是南越军依托横山山势而建的军营,按照侦察的状况来看,兵力至少是北越大营的三倍之多,看样子南越也仍不打算轻易放弃这条防线。虽说北越军占据了优势,但相应的麻烦也开始出现,半年前的粮草物资跨江转运之苦,现在调了个轮到北越了。 由于缺乏海汉民团这种一锤定音的外力协助,这次北越军的南伐开始时倒是打得比较顺利,但真正打过争江之后,却因为军队自身的机动力不足而陷入了停滞不前的局面。再往前打,就要进入东西走向,南北跨度有七八里的横山山脉区域,而大军要进入山区作战,补给就是极为麻烦的问题。以北越军现有的补给能力,显然还无法圆满解决这个短板。 作为前线部队的最高指挥官,郑柏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个状况,但既然已经出了手,就算战局不顺也只能继续打下去,因为北越军不可能放弃现在的阵地再次退回到争江北岸,也不可能在争江南岸长期维持一个耗费极大的前哨阵地。这次战斗的最低限度,至少要把南越军赶到横山以南,由北越军控制住横山山区要害关口,才能停下战事进行休整。 九月八日,北越军向南主动发起了渡江以后的第一次攻势,以炮火开路,辅以步兵方阵徐进,从正面攻打南越军军营。在付出了近千人的伤亡之后,北越军终于攻破南越大营,夺取了南越军在这一区域最大的一处据点。 然而战斗并没有因此而结束,近两万南越军逃进了大营南面的山区。尽管这些南越军的大部分都失去了建制成了乱兵,但仍然给追击他们的敌人造成了极大的麻烦。使用火枪的步兵在山地很难结成有效的火力输出阵形,战斗力受到环境影响并不能完全发挥出来,因此对山区乱兵的清剿行动进展十分缓慢。直到九月中旬,在横山成股出现的南越军才越来越少,抵抗也逐渐变得零星起来。而北越军的大营也从争江北岸迁至了横山山脚下,并且控制了横山地区的大部分要害地段的关口。 由于已经无险可守,南越军的大部队到这时候才极不甘心地向南撤兵,他们的集结地点将是横山以南四十里的洞海港。而北越打到现在,基本也没有余力再继续往南打了。为期十多天的战斗当中,北越军虽然成功地将战线向南推进了十几里,并突破了横山争江这一防御天堑,但也为此付出了两千多人的伤亡。最关键的是,前线部队的军粮和军费都快要耗尽,不得不停下来进行休整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357.第357章 三亚港的新客人 打仗就是打钱,安南内战已经持续了好几年时间,南北两个朝廷的收入有大部分都投入到了战场上,即便某一方暂时在战场上取得了胜势,但也很难利用胜势一举结果对手,双方一直都是在苦苦支撑战局而已。像海汉民团这样玩敌后破袭战,直接攻打后方腹地的城市,用以战养战的方式来维持军队的费用,甚至还能靠发动战争来获得经济上的收益,南北双方都不可能做到,毕竟他们目前都不具备像海汉海军这样的海上机动能力。特别是南越地区一年之中两次遭遇重创,前一次部署在交战区附近的水面部队被海汉民团扫掉了大半,后一次又被海汉民团从自家大后方抢走了大量民船,现在甚至连出口商品的渠道都成了问题,简直就是祸不单行。 相比之下北越的情况要稍好一些,如果北越朝廷能再忍个一年半载,这种有心无力的局面或许就会改观了。黑土港造船厂目前正在源源不断地出产排水量百吨左右的近海帆船,大概一年之后北越方面或许就能拥有一支小规模的海上部队了。届时困扰他们多时的水陆策应作战问题,也可以得到有效的解决,北越军甚至有机会从海上运兵,直接对缺乏水面部队保护的顺化府地区发动攻击。 当然还有另一种比较快捷的解决办法,就是直接找海汉人租用大船。这次北越军方虽然从永安港免费借到了一批船只,但大多都是小船,像渡江作战这种短距离的运输任务倒是没有问题,要完成长距离的兵力投送就比较困难了。而排水量超过百吨的帆船,海汉这边肯定是不会无偿提供的,但要谈到钱的问题,军费捉襟见肘的北越军方也实在没有什么底气。即便已经在战场上占据了明显的优势,但如果照现在这样的进度打下去,军费的消耗仍然将是一个巨大的天文数字,北越朝廷甚至都不太有把握是不是能赶在自家彻底破产之前统一南越地区。 北越因为连年战乱造成的军费不足倒也并非无解,海汉早就提出了全面合作一揽子计划,只是条件令北越朝廷无法接受而已。海汉提出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就是让北越用人口和土地来换取军事援助。 北越在最开始与海汉打交道的时候,就因为不明状况而上了贼船,在接二连三被海汉人拿去黑土港、涂山半岛和永安港的土地之后,北越朝廷中终于有聪明人醒悟过来,意识到海汉人是以租界为名,行实际占领之实。而在这些租界为海汉人修建各种基础设施的,也正是北越朝廷曾认为是包袱的战争难民。北越付出了土地和人口,换来的却只是海汉出产的各种消耗品,但偏偏海汉的每一步都走得光明正大,一部分双边协议甚至是北越朝廷求着海汉签的,根本连事后抱怨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当北越朝廷中的有识之士意识到海汉的意图之后,就不愿再以昂贵的代价来换取海汉人的出手相助,起码不能再随便以租界的方式把土地出让给海汉人了,特别是沿海区域的要害地区。南越所遭受的军事打击已经充分证明了在沿海地带布防的重要性,而海汉人在北越地区专挑沿海区域建立租界,这让当权者们偶尔会有后背发凉的感觉。而向海汉输出的人口也由原本的战争难民开始逐步转变为囚犯和战俘为主,并逐步减少人口输出的总量,希望能借此来稍稍限制海汉租界的扩张速度。 当然这些手段在海汉执委会的眼中还是稍显稚嫩,毕竟多了四百年的历史经验累积,不管是政治手段还是经济手段,要想整治安南这样内忧外患的国家,执委会都有太多的先例可以借鉴。北越的合作是不是心甘情愿,在执委会看来并不是首要问题,由于军事上的需要,北越政权在现阶段是绝对不会与自家翻脸的,而穿越集团向外扩张的最大困难就在于初期这两三年,只要挺过了这段发展期走上正轨,届时扶持一个合作态度更好的政权上台管理安南,也并非不可能。 眼下北越朝廷更急于解决国内的南北分裂局面,因此再怎么困难,也还是得挤出资源来向海汉换取军事援助,以便能把内战继续打下去。就在南北越的对峙战线南移到横山一线的时候,两艘装满安南移民的福船抵达了尚未完全竣工的三亚新港。 船上的水手抡圆了手臂,将缆绳抛到栈桥上,工作人员再将缆绳拉到岸边,牢牢地拴在蘑菇状的水泥墩上。河岸上,一个排的黑衣警察已经整装待命,他们将负责接管这两艘船上的移民。与警察站在一起的还有民政部和医疗队的人,他们要对船上的人进行简单的检疫,并登记核对这批移民的人口信息。 三亚新港经过数月的建设之后,目前进出港的航道修整,内河靠南河岸的码头,都已经基本完工,十余道长短宽度不一的栈桥,分别可供从普通渔船到500吨级的大型战船停靠,而码头后方的堆货场就毗邻新港火车站,每天有四班火车在这里与田独之间对开,进出港的货物运输都十分便利。在这一段码头修建完工之后,执委会便迫不及待地将这里投入使用。 由于来自大陆的商船越来越多,胜利港的港湾虽大,但停靠穿越集团的钢铁舰队就占去了约莫有五分之一面积,港湾东边的军营区码头专供战船停靠,这自然不必多说,而西边则是胜利港造船厂所属的船坞区,于是留给一般的商船民船停靠的码头区域便已经比较有限了。执委会开发三亚新港的目的之一,便是要分担胜利港部分的货物吞吐压力,因此在胜利港至三亚新港的铁路通车之后,从三亚新港装卸货物便基本没有陆路运输上的困难了,在新港与铁田独工业区之间,都可以通过铁路实现互联互通。 目前两个港口的大致分工是胜利港负责停靠大陆方向来的船只,而三亚新港则主要接待从安南方向定期过来的运煤船和移民船。 一旦涉及到移民事务,这码头上需要处理的问题就比较多了,因此执委会又为此成立了三亚港管委会,行政级别与胜利港管委会一致,并在七月的时候从黑土港调回了当地的一把手周恒行,担任管委会主任一职,至于他所留下的位子则由当地的海运事务主官谢春接手。 今天周恒行亲自来到码头上,主持这两艘移民船的接待事宜。以他现在的身份本来是不必出面处理这种具体的工作,不过今天来这两艘船上的移民都是以南越战俘为主,周恒行出面也是为了防止在交接当中出现突发状况。 截止目前,执委会对安南移民的使用依然是延续着之前的政策——北越移民经过隔离期之后基本都强制转为归化民籍,然后分配到各个移民定居点安家落户;而南越战俘则是因为语言和人种问题,大多都被直接送进了苦役营当作免费劳力使用,这些人至少要服满三年劳役之后,才能视其改造的程度来得到重获自由的机会。当然以目前苦役营所安排的劳动强度而言,这些人当中有多少能够服满三年的劳役还真是不太好说。 在船靠岸之后,先由医疗队登船检查,确定船上没有发生疫情疫病之类的状况。由于这两船几乎都是战俘,因此医疗检查的仔细程度也远远不及一般的移民船,码头上的医疗队与船上随队的医疗人员交换了几句意见之后,又随意抽样检查了几人,便签字放行了。 一名船员打开甲板上的通风口,对着黑洞洞的船舱喊道:“到地方了,都出来,一个接一个,不许停!不许挤!” 这些战俘是五天之前在永安港装船的,被关在蒸笼一样的船舱里经过了近两百海里的海上漂泊之后,个个脸色都不是太好。由于多日没有见到阳光,大多数人在上到甲板的时候甚至被晃得连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这些战俘按照十个人的编制,分别被铁链和脚镣串在一起,每十人就像一条蜈蚣一样,拖着铁链缓缓前行。绝大多数人的神情都很麻木,只有少数人会东瞧西看,试图通过观察周围的环境来弄明白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不过四处张望的人很快就收起了心思,因为黑衣警察们已经抽出了腰间的警棍,劈头盖脸地疼打那些到处乱盯的人。对付这些苦役,警察们早就积累了足够的经验,棍棒往往能比说教更有效率地教会新人遵守这里的规矩。只消挨上几顿打之后,他们自然就知道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 “这些人都是执委会的财产,你们悠着点,打死打残可是要扣钱的!”周恒行看着码头上略显混乱的局面,忍不住出声招呼道。 “听到周主任说的了?下手都稳着点!”一个身着警服,肤色黝黑,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赶紧帮腔道:“让他们赶紧把队排好,听周主任训话!” 这个中年男子叫做余震,与巡检魏平是朋友,以前在崖城的衙门里做捕快,后来被魏平说动了心,去年年底的时候辞了公职,偷偷来了胜利港投效。他能够顺利地被吸纳进警察系统,这里面多少也有魏平的功劳。 余震跳槽从捕快转职做警察,基本也算是专业对口,本身有在衙门里当差的工作经验,加上魏平有针对性的指点,因此上手倒也很快,做了几个月之后便被司法部公安司的一把手任亮提拔起来,派到三亚新港来主管治安工作。 余震是衙门里出来的人,自然对官场上的门门道道十分敏感。他进入海汉的公务员体系之后,多少也做过一些功课,研究了这个体系中有哪些是升迁快、有潜力的职位。这港区管委会的主任一职,在余震看来绝对算是官途一片光明的好位子。 胜利港管委会的第一任主任是施耐德,海汉执委会九大长老之一,本地的归化民人人都知道施大掌柜是掌管海汉财政的财神爷,自然无需多说。第二任是任亮,现在也已经进了执委会当了大官,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三亚港虽然是一个刚具备雏形的新港,但余震看得出执委会在这里所投入的资源可不是闹着玩的,今后的发展潜力有可能还在胜利港之上,而这位周主任据说在安南的殖民港就是当管委会主任,从海外调回来虽然看似没有升级,但先后在两个港口担任一把手职务的工作经验可不是闹着玩的,日后多半也会继续升迁。有了这样的认识,余震在周恒行面前就多少有那么一点逢迎的姿态,言行也多以周恒行的喜好为考量。 虽然余震催促着手下人将苦役们整队集合,但两条船毕竟装了好几百人,让这些不明所以的家伙在码头上按照队列站好,还是颇花了一点时间。到后来余震自己也按捺不住,冲进苦役队伍中骂骂咧咧,连踢带踹,以加快这些苦役的整队速度。 “周主任,已经整队完毕,请您训话!”余震一边报告一边很狗腿地递上了铁皮喇叭。 周恒行接过手来,淡淡地说了一句:“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为执委会服务!”余震在升职前也是去上过好几次专门的政治思想培训课程,虽然不太明白讲师到底说了些什么,但诸如“为执委会服务”这样便于表忠心的口号倒是铭记于心,时刻都挂在嘴边。 周恒行在安南待了大半年,本身又有一定的语言天赋,现在南北越的方言基本都能够驾驭,因此对这些战俘训话连翻译都不需要。他上前几步,踏上临时搭建的货箱台子,举起铁皮喇叭开始讲话:“这里是三亚港,你们今后几年的生活都将在这里度过!” “在这个地方,你们最好忘记自己从哪里来,以前做过什么,你们的脑子里只需要记住一件事,那就是听从命令!想要违抗命令的人,我可以保证你绝对不会有活着离开这里的可能,但如果服从命令,老老实实地干活,那么就可以得到让你们维持生存的食物和住处!干满三年,你们就有重获自由的机会!好好想想看,你们为顺化府的小朝廷卖上三年命,他们会放你们离开吗?你们这些人本该全都死在战场上,但现在你们有了一次活下去的机会,我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珍惜,因为这种机会对你们每个人只有一次!” 周恒行看到台下的苦役一片沉寂,对自己的演说效果也非常满意,下台之后将喇叭递给余震:“你也说两句吧!” 余震受宠若惊道:“周主任面前,小人岂敢唐突!” “让你说你就说,这些人今后的管理工作,你也是有份的。”周恒行朝余震点点头道:“我赶着去胜利堡开会,你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尽快安排这些人上工。” “是是是,小人必当尽力,周主任慢走。” 余震躬着身子送走了周恒行,也走上货箱搭建的台子,望着台下黑压压一片脑袋,干咳两声清清喉咙,举起话筒道:“你们这些安南崽,到了这里就别再动什么别的心思,我这个人脾气不好,所以规矩先说在前面!今后你们就是十人一队,一人违规,全队受罚!有试图逃跑者,一律绞刑!想在这里活下去,就给我拼命把活干好!” 进行了简单粗暴的演说之后,余震便下令押送这些苦役到他们的驻地。三亚港这边的苦役营距离码头并不远,就在南边的鹿回头岭山脚下。苦役营的住宿条件自然没法与一般劳工的相比,基本就是一间间竹木搭建的简易凉棚而已,四面八方都漏风,下雨天的遮蔽功能也很堪忧,比起船型屋更显简陋,只能稍微遮挡风吹日晒而已。每一间凉棚的居住面积只有不到十平米,但就得住下一个小队十个人,基本上是挤得满满当当没有什么剩余空间可言。 唯一能让苦役们稍稍感到欣慰的是,在进驻这里之后,将他们连成一串的脚镣终于被去掉了,不用再像前几日那样窘迫,一个人拉屎其他人都得被迫在旁边围观。每间棚屋都有一个便桶,除此之外基本便没有别的生活设施了。吃饭都是开饭时才领取餐具,吃完后就有专人收走,至于劳动工具那更是得上工时才能接触得到,并且都有专人清点管控。如果有人试图在营区内寻找武器来造反,那么除了使用便桶之外恐怕就只能拆房子了。 很快苦役们得到了他们上岸之后的第一顿食物,由椰壳碗装着的白米粥。尽管下饭菜只有一种又黑又咸的不知名酱菜,但苦役们仍然是吃得狼吞虎咽,因为这要算是他们从被俘以来真正吃到的第一顿正餐,实在是没有任何嫌弃的理由。 第二卷扩张之路 358.第358章 工程中的消耗品 尽管北越地区自古以来盛产水稻,粮食并不缺乏,但战俘的身份就注定了他们不可能有饱餐的机会,被俘之后一直就只有清汤野菜粥的待遇。每天两顿米汤下肚,基本就只能起个吊命的作用,很多人都已经饿得皮包骨头。如果不是北越还存有将他们作为抵债品交给海汉人的心思,这些人恐怕早就饿死在战俘营里了。 这次从北越运来的两船战俘共计六百人,不过由于在长期关押中导致体质太虚弱,运输途中就死了十几个,被船员们无情地抛进了大海中。到港之后的检疫又有十几人因为身体状况问题不佳,被医疗队清理出去进行隔离观察,最后入驻到苦役营就剩下五百六十六人。这些人以运来时的十人一组为小队,十个小队为一中队进行编制,每个中队除了司法部、民政部和建设部分别指派的管理人员之外,还会有一名资格稍老的苦役工头,当然这个工头的职能并不是行政层面的,而只是负责具体指导他们进行劳作而已。每个营区有五个中队组成,而仅仅只是在三亚新城的工地上,就设置有四个苦役营,共计两千余人。 按照执委会的规划,在三亚两河流域的城区,将沿着河岸建设长达数里的内河码头,与之配套的基建工程量极大,仅仅依靠建设部现有的施工队是远远不够的,其中的大部分纯体力劳动都将由目前规模已超过四千人的苦役劳工来完成。尽管这些苦役的身体还很虚弱,但施工部门可没有时间让他们去慢慢调养身体了,上头把各项工程的工期催得很紧,不能按期完成预计的建设目标,大家的日子都不会好过。最直接有效的解决办法,便是尽可能充分地利用这些苦役劳动力,能干一点活儿是一点,至少得把这些人抵债的成本给收回来。 “睡你麻痹,起来嗨!你们这些懒鬼,到这地方可不是让你们来养老的,马上到屋外集合,我数到十还没出屋的,晚饭就不用吃了!”李毛仔拿着铁皮喇叭,用最大的音量对准棚屋里躺了一地板的苦役们大声吼道。至于第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并不清楚,只是曾经看到海汉干部用这话喝斥睡懒觉的苦役,感觉非常有气势,便擅自学了起来。 在五月围攻李家庄的战斗中,李毛仔很幸运地在战场上保住了性命,虽然因此而成了民团的俘虏,但却阴差阳错地避开了李家宗族的清算,在战后就被直接押解到了大万山岛上当苦力。能够两次逃出必死的困境,其运气之好也算是难得一见。当然了,这也多亏了匪首廖大鼻死于乱军之中,否则他撺掇廖大鼻来攻打李家庄的事情一旦暴露,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也不用指望海汉人会以需要劳动力这种理由来保他的命。 李毛仔在万山港当苦力期间,继续发挥着他的演技天赋,一面设法逢迎上司,一面压榨同为苦役的其他人。不得不说他的这套把戏多少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在万山港待了一个月,李毛仔便因为“改造态度较好,工作积极肯干”的评价,被提拔为小队长,后又升为中队长。八月的时候因为万山港主体工程告一段落,而剩下的防御工事建设,需要考虑到保密性,苦役营的人是没资格参与的,于是李毛仔便和其他一批在李家庄战斗中被俘的人员,被运到了三亚新港的工地上继续劳作。 虽然李毛仔竭力表现自己,但如今的苦役营已经很难再出现高桥南那样在极短时间内就成功逆袭的异类了。司法部明令规定,除了少数由民政部明确列出的特殊人才可以监外执行劳役之外,苦役营的中一般人员全部都得按照判决的刑期执行,即便是有立功表现可以减刑,其最短的服刑期也不能低于原本刑期的三分之二。北越来的战俘全部都是三年刑期,也就是说他们当中即便有人能够获得减刑,其刑期也不会短于两年。而大陆运过来的这批苦役则稍稍得到了一点优待,统一都是两年刑期,如果李毛仔能够做到足够好,那么还有一年多一点的时间就可以重获自由了。 在三亚新港的工地上当了一个多月的工头之后,李毛仔又被分派了新任务——到新营区负责带新人。这个任务可不是容易拿到的活儿,基本都是抽调各个苦役营里表现较好的中队长来做,而所能获得的劳动积分,也要比原来的岗位更高一些。 当初由任亮提出的劳动等级和个人劳动积分制度,在如今的苦役营中也同样推行开来,只是积分规则和奖励与普通归化民劳工有所不同而已。苦役获得积分的劳动强度底线要比归化民高得多,扣起来也更狠,只要不出勤,不问理由一律按天扣除原本已有的积分,而不是像归化民那样只是按旷工处理。而苦役积分的最大用处,便是换取刑期的减少,普通苦役一周的积分可以减少一天的刑期,干满一年最多可以用积分减少52天刑期,这个规定对于渴望自由的苦役们来说无疑是地狱中的一线阳光,同时也能促使他们最大限度地贡献出自己的劳力。 而李毛仔在现在这个职位上所能获得的积分,几乎是普通苦役的一倍之多,他依靠积分累计来减短刑期的速度自然会更快,工作中的卖力程度就无需多说了。 李毛仔的大吼大叫多少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屋内的苦役们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赶紧冲到屋外列队。不过这些人显然并不适应海汉制度下任何时候都需要列队的习惯,乱糟糟地半天都站不整齐。李毛仔看得不耐烦,便过去抬脚对着几个站不好位置的人一阵乱踹。在这个环境中,拳脚相加就是最好的教育方式,关于这点,李毛仔也是深有体会——他当初才到万山港的时候,也没少挨工头的揍。 “以后叫你们集合,立刻就照这样给我站好了!谁要站不好就不给饭吃!”李毛仔对着这一排面如菜色的苦役开始大声训话:“你们这些家伙记住了,在这里不是白吃白住的,必须得给海汉老爷们好好干活!这里不养没用的人,谁要是觉得自己干不了,现在就可以用裤带把自己吊死,免得糟蹋了粮食!” “现在带你们去上工,记住一切行动听指挥,没让你动就不许乱动,谁要违反规矩……就不给饭吃!”李毛仔放下喇叭,指了指队伍派头的人道:“你跟着我,后面的一个跟着一个,不许随意出列,有事先喊报告!” 走到营区门口的时候,李毛仔有意停了下来,指着营区大门右边道:“看到那边吊着的几个家伙了吗?那都是想逃跑的人。有这个心思的人,现在就最好打消念头,逃跑的人抓回来统统都是打断两条腿,吊在那个架子上示众!” 由于这批新人的身体状况不佳,还不适合安排重体力劳动,因此他们的劳动地点被安排在了内河港旁边的火车站附近,工作任务就是敲修建铁路路基所需的石子。虽然现在从三亚新港到田独的这一段铁路已经全线通车,但要实现执委会试图实现的复线建设方案还有很大的工程量,而且根据三亚城区的规划,从内河港还会修建一条沿着三亚河河岸通向北方近海平原区的铁路,以便为接下来在当地进行农业大开发提供运力保障。 李毛仔把这个中队的新人带到工地上,然后领来了小铁锤,一人发了一把。在进行了简单的示范之后,苦役们便坐在地上叮叮当当地敲起了石头。他们今天至少要在这里敲上四个小时的石头,才能得到晚上那一顿的食物。 李毛仔则是屁颠屁颠地跑到车站的凉棚下,向前来巡视的干部汇报道:“于头,工作已经安排妥当了。” “知道了,你把这些新人盯紧点,有什么偷奸耍滑的直接揪出来,送到三号码头的工地上去,自然有人会教他们规矩。”于大山坐在候车的长凳上用草帽扇着风,不急不慢地应道。 于大山作为首批从龙的归化民,因其一直以来表现良好,已经逐渐被相关部门有意识地树立为归化民干部的代表人物。在半年前周年庆的时候,于大山就已经是由胜利港货运码头工头升任为港区管委会的主任助理,专门负责协助任亮处理移民事务。而三亚新港的工程开始之后不久,于大山便被调到新港这边,重拾老本行当起了工头。不过此工头已经不是当初的工头,于大山现在并不管理具体的事务,而是在新港工程中专门负责民政部和建设部之间的协调工作,主要的工作对象就是苦役营。四个苦役营,都在于大山的职权范围之内,因此在李毛仔这种基层工头的眼中,于大山已经可以算是层次很高的大人物了。 “三号码头?”李毛仔听了之后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三号码头是目前正在修建的内河码头之一,依照现在的施工手段,河岸的整修和修建栈桥,都需要有大量劳工下到水中配合施工,而这种苦活累活自然就被建设部交给了运作成本最低的苦役营来做。这个工作需要每天在水里连续泡上好几个小时,不但消耗体力巨大,而且会对身体有一定的危害,甚至下身泡到发烂的情况也有,因此一直都是作为惩罚手段,罚一些苦役中的刺头去做这个工作。 “首长们说了,年底之前,三亚内河港的主体工程一定要完工,要赶工,那就得拿人往里面填才行。”于大山抬手指了指坐在露天敲石头的这些苦役道:“首长们对这些南越战俘的态度,大家都应该很清楚,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明白明白,小人完全明白。”李毛仔赶紧应声道:“小人定会看紧他们,若是有那不听话的,小人自会按于头的意思去办。” 李毛仔在三亚新港的工地上也待了一段时间了,自然看到了南越战俘与苦役营中其他人的待遇有所不同。现在的苦役营中除了南越战俘之外,还有来自崖城的犯人,犯了事的归化民,以及少数像李毛仔这样来自大陆的战俘。而在这些人员当中,南越战俘的待遇无疑是最低等的。这些人基本上就是被当作了消耗品在使用,所有最苦最累的岗位上,几乎都是用的南越人,在此过程中所发生的工伤和过劳死,也是以南越人的数量最多。 形成这种局面的原因,主要还是执委会的态度起了一定的影响。这些南越人在人种、语言、生活习惯上都与北越有一定的区别,要改造这些人所需花费的资源就相对更大,而且本地又有大量的北越归化民,多年内战形成的世仇难以轻易化解,这些南越人即便能够完成改造,想要融入到本地的生活也具有一定的难度。因此执委会虽然嘴上不说,但实际运行中就把南越苦役当作了消耗品,上行下效,到了基层之后,这种情况自然更加严重一些。虽然在严格的看管之下,还不至于发生故意虐囚之类的事情,但毫无疑问的是所有的管理人员都对这些南越苦役没有什么同情心可言。 换言之,这些南越苦役到港之后日子最好过的一段时间就莫过于当下了,等他们稍稍适应了本地的环境,身体状况有所恢复之后,可就不会再有坐在地上敲石子这么“轻松”的活给他们做了。能够硬抗到刑期结束重获自由的人肯定会有,但这个数目占整个南越苦役总数的比例也肯定小得惊人。 穿越集团目前的状况是建设开发的速度跟不上发展的需求,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各种规划的严重迟滞。然而基建工程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执委会为了能够更快地实现向外扩张,不得不对各种工程的工期都提出了近乎严苛的要求。如果不是现在有大量的免费苦役可用,建设部恐怕很难依靠自身的力量来完成执委会的要求。对于这个过程中肯定将会出现的大量人员损耗,执委们都心里有数,但并不会有人公开提出来。哪怕是最喜欢维护人权的顾凯,在这种时候也很聪明地闭上嘴充当看客——在政治正确与维护人权之间该选择哪一方,顾凯心里非常清楚。 对苦役的这种严苛的压榨,在本地民众看来却并不是什么大的问题。这些人要嘛是罪犯,要嘛是战犯,没有被海汉首长们吊死就已经算是开恩了,现在要拿粮食养着他们,让他们干活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至于说劳动强度太大,待遇太差,这就更不是什么值得争论的问题了——如果所有人的待遇都一样好,那谁还愿意想法设法为自己和家人争取一个归化民的籍贯? 随着穿越集团实力的扩张,归化民入籍的好处也越来越大,如今已经不单单只是吃饱穿暖的待遇,教育、医疗以及住房这些相应的社会待遇也在逐步提升当中。 普通的归化民家庭都可以将子女送入本地的学校就读,只要有归化民的籍贯就一律学费全免,成人也可以自行报名参加各种形式的识字班、夜校、技能培训班等免费教育培训机构。由于现在在归化民的劳工等级升迁条件当中加入了对识字率的要求,归化民主动参加各种扫盲班的热情要远远高于去年。 而民政部通过各种途径招揽来的落魄文人在这个领域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他们吟诗作对写八股的本事虽然在胜利港根本就派不上用场,但就算单单教人识字念书,收入也已经远胜于从前。虽说海汉人颁发的各种教材中并没有四书五经,全是自行编纂的内容,看起来似乎有些离经叛道,但在胜利港住上一段时间,充分享受了海汉式的糖衣炮弹之后,落魄文人们就很难再坚持理想,纷纷选择了留在这里做个教员或者文书之类的工作。 医疗方面除了相关单位在源源不断地培养赤脚医生之外,还有其他各种的配套管理制度,让本地的医疗卫生状况能保持一个较高的水平。外来移民的检疫隔离制度,本地各种基础卫生设施的普及,对于垃圾倾倒和粪便处理的严格规定,都起到了极大的促进作用。唯一对此感到不满大概就是两位洋大夫,因为他们的工作实在太过繁重,每天上午看病,下午授课,几乎完全失去了自由时间。特别是老摩根,对于近期由于医疗工作安排而连连错失了参与军事行动的机会深感不满,甚至打算提交报告,将自己的编制从医疗部门转到军委——当然他即便是打了这个报告也不可能获得通过,毕竟整个穿越集团里也就他这么一个心血管疾病专家,再过些年说不定大伙儿都得指望他的医术来保全自己的身体了,怎么可能容忍他如此不务正业。 第二卷扩张之路 359.第359章 房产开发 以人均水平而论,胜利港地区归化民享有的医疗和教育资源都要远远高于大明及同时代的其他帝国,而且归化民享受这些待遇的经济成本非常低,甚至近乎免费,这也就变相地降低了本地归化民的生活成本,让他们可以将工资收入用于其他提升生活水平的方面。一些职位较高,收入稳定,有了一定积蓄的归化民,已经开始认购专门为归化民修建的安居房。 由建设部组织设计、施工的安居房自年初开始修建以来,已经完成了数百套。这其中包括向穿越众内部发售的筒子楼公寓,留守在胜利港的数百名穿越众经过数次摇号选房的活动之后,大多都已经从活动板房分批搬进了新公寓。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成员的福利房都是制式统一的精装修,室内的家具、洁具全部是大批量订制的。楼内实现了热水和电力供应,室内照明都是安装的穿越前购买的led灯具,这种长寿命灯具足可以用到今后穿越集团有能力自行生产白炽灯的时候。 尽管这些公寓的内部空间有限,每户不过二十多平的使用面积,热水和电力都是每天限时供应,但却能让成员们重新感受到穿越之前生活在水泥盒子里的那种熟悉的感觉,一户一间的私密性也远远好于之前多人混住的集体宿舍。虽然距离大家所期望的深宅大院的土豪环境还尚有差距,但相比之前住了一年的活动板房,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善。再说即便是位高权重的执委们也同样都住在这种筒子宿舍楼里,成员们也实在没什么好抱怨的地方。 房产项目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在建设部的规划之中了,陶东来作为前房地产开发商,现执委会领导者、建设部一把手,深知满足民众对住房的刚性需求有助于保持社会和经济的稳定,因此他对于房产项目的重视程度也丝毫不亚于军队建设。除了为成员们改善生活环境而修建的福利房之外,陶东来自然也不会放过向普通民众兜售房地产项目的机会。 执委会在治下地区推行了严格的土地集体所有制,因此本地归化民基本上不太可能完成自行购地建房,而他们现有的住房也都是属于执委会及下属的各个单位,民众本身并不拥有其产权。在这样的背景环境之下,归化民想在这一地区获得真正属于自己的房产,唯一的途径便只有购买官方推出的商业房产。 建设部在七月的时候就试验性地向本地归化民推出了两栋共计八十户的安居房,立刻便引来了一股抢购风潮。这种针对归化民发售的安居房在外形上看起来跟穿越众的福利房几乎别无二致,同样也是两层小楼,每栋四十户,砖石水泥结构。不过其内部只是福利房的简化版,没有热水、电力之类的供应,没有独立的卫浴空间,没有铺设平整地砖,也没有经过粉刷的墙面,基本就是后世毛坯房的模样。 但这些对于归化民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没有热水,但大家早就已经习惯了集体澡堂,而且还免费,也没什么不好。没有厕所,屋里放个马桶就可以解决问题了,至于抽水马桶那种高级货,普通的归化民肯定是用不起的。电力对归化民来说根本就没用,照明也不需电灯,目前归化民的照明设备还是以煤油灯为主,条件好点的能用上玻璃罩的马灯,个别归化民干部甚至有工业部刚刚开始出产,尚处于内部试用状态的电石灯。 电石灯并不是什么高科技玩意儿,简单说就是碳化钙与水反应生成可燃的乙炔气体,依靠乙炔燃烧来发光。这种灯在二十世纪电力资源尚不发达的时候曾经广为使用,旧时人力黄包车上挂着的灯具就是电石灯。即便是到了二十一世纪,因为其燃烧原理,其火焰颜色变化会提供缺氧警示,也仍在被当作矿灯和探洞者的必备品在继续使用。其发光原理十分简单,制作生铁电石灯的工艺也不算复杂,而目前碳化钙在炼焦过程中已经可以制备出来,原材料也有充足的保障。这玩意儿除了燃烧时会有点异味之外基本没有缺点,但只要室内的通风条件好,这也并非大问题,其照明的亮度完全超过了油灯和蜡烛,工业部下步就打算将此作为民用方向的新产品大量生产,并且作为拳头产品向外出口。 抛开这些客观条件的差异不论,单单就是能住上与海汉首长们相同的房子,这就足以让归化民们激动了。能够有经济条件申购安居房的基本都是归化民中的干部阶层,而这个阶层作为海汉发展壮大的既得利益者,又经过了长时间的意识灌输和洗脑,几乎都成了海汉文化的死忠分子,将海汉首长们视作了无所不能的存在,并且有意无意地模仿着上司们的生活习惯。 剪发易服,学一些宣传口号,这些都是很表面化的东西,甚至没有干部的身份也同样也可以模仿,根本不足以体现出差异性和优越感。而这种与上司们一模一样的居所,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条件买到,这才是体制内身份和阶层的象征。如果用海汉首长们的话来说,这才是逼格!住在这种地方,跟住在竹木结构的船型屋完全就是层次不同的两个世界了,以三亚地区目前尚不明显的社会分化状况来看,可以说这安居房就是最直观有效的社会地位象征。 当然这种房子也并非没有缺点,以中国传统的眼光来看,好歹也得有个院落才像个家的样子,这安居房一户的居住空间也实在太小了一些,如果是两代人,居住就显得有些拥挤,必须要考虑分户了。但现在的问题并不是房子的大小,而是在海汉治下地区根本就没有自行建房的选项。 外来的商户虽然可以圈地建房,可那地皮还是属于执委会,只是以租借的方式使用而已,说得难听点这房子到底是谁的都不太好说。而建设部出售的安居房却是有外来者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产权,可以出让、继承,是实打实的家产,有执委会签名盖章的房产证,这对于普通民众来说算是一个极为有威信的背书了。 建设部在发售这批安居房的时候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门槛,那就是对申购房产者的身份有着明确的限制,必须要取得归化民籍贯一年以上,劳工等级不得低于三级的人员,才能有资格申购此次的安居房。这基本就是从官方的角度,对安居房的地位作出了解释——能有申购资格的人,基本都算是本地归化民社会中的上层人士了,这就足以让普通民众感到艳羡了。 当然想要获得这份固定资产,需要付出的经济费用也并非人人都能够承担得起。或者准确一点说,以归化民的收入水平来看,绝大多数人都无法一次性付清官方定价的房款。 建设部给安居房的定价为两百元一户,这个价格如果用来作类比,其实已经远远超过了崖城的房产价格水平,驻崖办当初买下的院子才花了二百六十两银子,那可是五百多平,七间正房的院子,然而这笔钱在胜利港连两户安居房都买不到,差距甚大。当然即便是有这个财力的归化民,也绝不会把手头的流通券换成银子去崖城买房——就算在那边能买套大点的房子,但几乎不可能找到胜利港这边收入水平的工作,更不可能有“干部”这种非大明体制的官位可做。 两百元一户,看似不高但也绝对不是一般归化民能随手拿得出来的数目,即便是像于大山、张天贵之类的高级归化民干部,平均月收入也不过在十到十五元之间,再刨去生活开支和日常消费,他们一年的积蓄也很难一次付清房款。 不过张天贵最终在这次的竞争中战胜了老对手于大山,成为了本地归化民中第一个申购成功的人,而且一次性就买下了两套房。这也得益于他家中丁口够多,五个儿子加上他自己一共六个劳动力,月收入还是比较可观的。 而于大山则是和其他申购者一样,选择了“海汉银行”所提供的低息购房贷款。由于他们这些人并没有什么可供抵押的实际资产,因此最终的抵押品性质就有些特殊了——他们个人的劳工等级积分。如果发生了不能按时按量偿还贷款的情况,他们的个人劳工积分就按相应的比例进行扣除,并且可能会因积分不足而导致劳工等级下降,极端的情况下甚至会由“海汉银行”出面收回安居房。 当然于大山等人敢于大胆地选择贷款购房,主要还是得益于“海汉银行”的信用和其公布的低利率。在于大山这种阶层的归化民眼中看来,10%的贷款年利率已经堪称厚道,要知道他们过去向一些富户借钱时的月利就已经远远超过了“海汉银行”的年利水平。以四级劳工和归化民干部的收入来算,只要平时稍微省吃俭用一点,要在一两年内还清并不算多的贷款不是什么难事,因此购房者们在贷款合同上签字画押时都显得毫无压力。 根据民政部门的统计,当时归化民当中有四级劳工三十余人,三级劳工二百七十余人,拥有申购资格的人超过三百。而这中间的绝大部分人都办理了申购手续,因此建设部首批退出的八十套房毫无悬念地被订购一空,在四级劳工完成选房之后,为了公平起见,甚至不得不为众多的三级劳工举办了摇号仪式,以此来决出有资格入驻安居房的幸运儿。 这一波购房潮风头之盛,甚至引起了外界的瞩目。魏平和罗升东这两个消息灵通人士就专门找了陶东来好几次,试图让执委会放开售房对象的门槛,让他们也能够有机会参与购买房产。 这两个家伙自从死心塌地的当了海汉代言人之后,收入可谓节节攀升,手头也有了些余钱。两人是早就指望着能在胜利港这边置产购房,但这里的土地政策又让他们觉得租地建房实在有些不靠谱,人家修建商业设施还可以靠着收入来赚钱,但如果是建住家院落,而且这地还不是自己的,就太不划算了。如今安居房政策一出,两人立刻闻到了其中的商业味道,便自行找上门了。两百元一户在归化民看来或许不是小数目,甚至需要借款才能完成,但在罗升东和魏平这两个靠着投机倒把当上土大款的人看来根本就不是问题,如果执委会肯卖,他们甚至想过两人集资一口气买个十套八套的,回头再慢慢加价倒卖——当然这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即便是归化民也有根据家庭人数制定的严格限购令,对于房产转卖的行为也要征收高额的附加税。 对于商业房产的开发,陶东来早就有了全盘的考虑,针对归化民所推出的安居房并不会对外界人员进行发售,因此哪怕这两人磨破嘴皮,陶东来也没有松口的意思。 不过陶东来倒是给他们另外指了一条明路——在三亚新港为中心的三亚新城城区,将由建设部和“琼联发”联合推出专门向非归化籍人士出售的高档房产楼盘。如果他们想要在三亚地区购置房产,那么最好就是去购买当地的这个楼盘。 “琼联发”在成立之初的时候,施耐德便已经向股东们透露过房地产项目的运作方式。不过因为建设部下属的建筑队规模有限,一直都忙于内部福利房和安居房的修建工程,因此“琼联发”这边的项目就被搁置起来。直到入夏之后,在“琼联发”股东们的催促之下,建设部才终于拿出了开发方案,报请执委会审批。 股东们倒也不是急着赚这个项目的钱,目前“琼联发”已经在进行或是准备进行的项目有十多个,最快的在年底前就能见到收益,相对而言收益并不算快的房地产其实没有多少人看好,甚至有不少股东仍然在怀疑这个项目的盈利前景。但随着三亚地区的整体开发,股东们也意识到这一地区的发展前途一片光明,逐步开始有了在本地置产的意愿,租地建房那是肯定不行的,要建那就得在自己的地皮上建,但这又与海汉的土地集体所有制相冲突。 执委会为此所提出的解决办法,就是由建设部和“琼联发”联合开发房产项目,这样一来,股东们和富商们就可以用购置房产的形式来获得土地所有权——你不能单买土地,但你可以买下土地上的商业地产以获得土地的所有权,这也算是一种政策上的变通。当然了,执委会和建设部会在购房合同中明确土地的使用性质,并且土地所有权不可随意转让,购房者也不用指望能用这种变通的方法买下几十亩地然后自行搞开发。 八月初,就在民团跨海攻打南越会安的那段时期,建设部在三亚新城临春河畔推出了第一个针对外籍人士发售的商业地产“三亚花园”。这个房产项目的主体分为别墅区和花园洋房两个部分,购房者都可以获得海汉执委会认可的产权,包括相应地皮的所有权在内。 花园洋房为三层建筑,每层四户,每栋共十二户。除了没有电力供应,其他的热水、卫浴、内部装修都一应俱全,并配备了本地出产的玻璃窗户,其居住条件几乎与穿越众的福利房一致,而且户型还要大上好几倍。当然相应的价格也不便宜,每一户的价格从一千五百两起步,根据楼层和朝向的不同还有所差异。这种房子主要的销售对象便是罗升东、魏平以及一些常驻三亚地区的外来客商,满足他们想要花费不太多的金钱在这里购置一处房产的意愿。 这个价格要是放在两年前,足以把罗升东魏平之流给直接吓跑,因为连崖城都没有到达这个价位的房产,何况还只是没有独立院落的楼房而已。即便是放在广州,这笔钱也足够买下一处品相不错的小院落了。如果当时有人以这样的价格叫卖这种不伦不类的房产,肯定大家都会认为他是疯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能在海汉人的地盘上以这样的价格买下一处房产,虽然价格稍显昂贵,却仍然有相当多的人表现出了购买的意图。海商在胜利港买一船海汉商品,拉回大陆卖掉,所得的盈利就已经够在这里买下一套房产了。罗升东目前已经是琼州岛生意做得最大的盐贩子,一千五百两银子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大数目了。如果不是崖城的老丈人拼命反对,他甚至有花大价钱直接在这里买下一栋别墅的念头。 第二卷扩张之路 360.第360章 房地产的经济账 “小心小心!你们慢点,慢点!” 詹贵一脸紧张地喝斥着正在抬着建材进入施工现场的几个工人,唯恐他们手滑将系在扁担中间的东西掉下来——那是一面由六十四块平板玻璃镶嵌而成的落地式玻璃窗,将会被安装在他所购买的别墅中。这种玩意儿并非大量生产的外销货,而是货真价实的手工定制品,就算詹贵财大气粗,对此也不免有些紧张。 虽然目前碍于生产技术所限,还没法做出面积较大的平板玻璃,但就算是这种由小块平板玻璃镶嵌而成的玻璃门窗,那也是有价无市的贵重器物。詹贵在驻广办的银行办事处见到这东西之后就决定要在自己的房子里装上几扇,如今也总算是得偿所愿了。尽管建设部在别墅项目上提供了堪称完备的服务,号称购房者完全可以“拎包入住”,不过花了巨款买房的詹贵始终放心不下,这段时间也不亲自跟船出海跑生意了,几乎天天都亲自来工地盯着修建的进程,唯恐过程中出了什么纰漏。 “詹老板,你这玻璃窗真是好生气派,令人羡慕啊!” 詹贵闻声回过头来,一见是熟人,连忙拱手招呼道:“罗大人,魏大人,在下这点家产,怎敢在两位大人面前炫耀!” “詹老板,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堂堂‘琼联发’的大股东,何必太过谦虚?”罗升东不等詹贵再辩解,便又说道:“我看别家的房子似乎并无这玻璃窗,难道是詹老板自行购入的?这房子价格卖得如此之贵,不会连扇窗户都不装吧?” 詹贵应道:“两位大人有所不知,这别墅里有不少地方都是可以自选式样来订制的,门窗只是其中之一,这屋内的洁具、地板、家具,屋外的花木、外墙、庭院,皆可在建设部提供的资料中自行选择,只是需要另行收费而已。若是不愿自选,那就默认使用最基本的款式,但在下认为远不及这订制的好看,故加钱选了这等高级货色。” 詹贵介绍的时候,也不免有些自傲。海汉人在三亚新城搞的这个地产项目价格极贵,占地不到一亩的独栋别墅,售价竟然高达8000两银子。这种价位的房产就算是在广州、杭州这样的大城市也不多见,能有这个财力的人一般也不太可能跑到这孤悬海外的琼州岛一角来购置房产,单以价格而论,建设部这个定价可谓是相当的不厚道。 不过海汉人修的这个房子也的确是独一无二,詹贵虽然走南闯北多年,也没有在其他地方见到过像海汉人这么善于营造房屋的专业人员。虽然这房子外表看起来方方正正的,缺乏中式建筑的灵动之气,但功能设置却相当完备,客厅卧室厨房厕所一应俱全。采用了全砖石结构,屋内没有传统的梁柱,有了更大的使用空间,采光透气方面的考量也十分细致,远非传统建筑可比。 詹贵买的这栋别墅上下两层,虽然面积远不及他在别的地方购买的居所,但由于内部结构规划得当,他和两房妻妾连同孩子住进去却丝毫不会显得拥挤。不过花钱在这里购房,居住只是一个方面的需求,另一方面也不乏以此来得到执委会另眼相看的目的。 随着三亚开发进程的展开,每一个“琼联发”的股东都在逐步意识到他们所参与的这个经济实体究竟有多大的力量。目前在三亚地区,直接或者间接为“琼联发”工作的人口,加起来已经过万,数千人每天奋战在胜利港以西的新开发区,以惊人的效率将码头、城区和农场不断地扩大,这样的规模化地区开发是这些富商们以前从未见过,甚至连想都没有想到过的场景。 股东们从最初抱着投钱试水,维系与海汉业务关系的想法,逐步开始向着主动参与的态度转变。这些在商场上打滚多年的老油条们不会看不出,海汉人的这些开发计划所具备的巨大经济前景,早一点参与,就能多一份收益。至于最初对“琼联发”是否能够实现纸面上那些天方夜谭的疑虑,现在也已经被海汉人在三亚开发中的作为抹得一干二净——在琼州南部这片地方,不管是官方还是民间,都没人能妨碍到海汉人要做的事,也没有任何一支力量能够威胁到海汉人的利益,投资商们实在已经找不到任何担心的理由了。 而投资商们也慢慢意识到,海汉执委会和商务部对于外来商人的待遇其实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的。像“福瑞丰”李家这种已经全身心贴上去的商人,无疑是最能得到执委会的信任,而李家因此而获得的利益也是各路商家中最为丰厚的,他们不但能在第一时间就代理了几乎所有的海汉新品,独家获得某些市面上根本难得一见的稀缺货,甚至还能让海汉人以军事援助的形式,协助李家庄搞了一支堪称两广地区战斗力最强的武装民团,甚至出兵跨海解救李家庄的危局,这足以让众多投资商艳羡不已了。 当然发生李家庄的战事也让投资商们意识到,只要被海汉当作了自己人,那么他们所能提供的安全保障力度甚至已经超过了大明官方——数千流寇围攻李家庄的时候,出兵前去解决战斗的并不是仅仅四十里之遥的广州守军,而是花了数天时间乘船跨海而来的海汉民团。至于说李家为了请民团出兵私底下花了多少银子,这事倒是没什么外人知道,但即便知道也不会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毕竟当时的状况连家产都要没了,还心疼银子干嘛? 哪怕不为别的目的,就为自家落难时能够有一个靠得住的后援,交好海汉也是相当实用的一件事。而要获得海汉执委会的充分信任,除了经济贸易上的往来合作之外,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莫过于在本地置产安家,以表明自己乐于长期合作的意愿。这样做的可并非詹贵一人,各家各户都有选派家族中的青少年到胜利港入学,一方面是指望今后能学到海汉人所掌握的那些神奇的生产技术,另一方也是有质押子侄的意味在里面。 罗升东看着正处于工程收尾阶段的别墅,不无羡慕道:“詹老板,你即是购房者,又是那个……那个……” 罗升东一时想不起来,倒是魏平在旁边提示道:“开发商。” “对对对,开发商……那你买这房子,应该会有很大的折扣吧?”罗升东接着问道。 詹贵应道:“房价方面没什么折扣,不过像玻璃落地窗之类的选装配件,只要是‘琼联发’的股东就可以享受折扣,倒是要比自行定做的价格低了不少。” 魏平不以为然道:“选装的部分也加不了几个钱吧?” “那也不尽然。”詹贵摇摇头,扳着手指解释道:“在下把五扇落地窗从木雕换成玻璃,就作价八百元;原配的白瓷马桶全换了新出的青花瓷型号,加了五百元;地板从水磨石换成大理石,加了四百元;屋里的家具从普通的松木、杉木,换了从安南运回来的紫檀和黄花梨……” 詹贵一番细数下来,罗升东和魏平都是听得脸上变色。他们自认这一年下来也积攒了一些家产,但跟人家一比,这差距仍然太大。光是买了别墅之后再加钱选购的配套设施,价值就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所购买的花园洋房了。亏得罗升东还想过咬牙买别墅,现在看来要承担后续的费用,真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詹贵讲完自己的改造方案之后,意犹未尽地说道:“这些东西当然也不是一定要换,但这八千的房子都买了,自然想着要尽善尽美,这东一笔,西一笔的,不知不觉就花出去了。” 归根结底这还是面子问题,这个“三亚花园”里住的全是富商权贵,可以说都是不差钱的主,免不了会有互相攀比的行为。别家有的,自家也一定要有,而自家想要有独一份的,那当然就只能花钱订制更好的配套设施。 待詹贵心满意足地进房督促工人安装玻璃落地窗去了,罗升东才叹道:“当初施总说修房子出售能赚大钱的时候,在下还不怎么相信,如今亲眼看到,才知施总所言不虚。” 罗升东跟着海汉人做生意已经有一年多了,经济头脑比起以前有了极大的进步,听了詹贵这番讲解之后,自然而然地就算起了经济账。 他与魏平所购买的花园洋房,一期工程就有十栋之多,以每栋十二户计算,每户起价一千五,这十栋楼如果卖完,那差不多就是二十万左右的收入。而别墅目前只推出了二十户,据说已经被各路富商抢购一空,这也差不多有二十万上下的销售额,加起来至少就是四十来万。而修建“三亚花园”的这块地的面积不过百亩,以前全是无主荒地,就算有人要买,价值也绝对不会超过千两,如果有人说这块地能卖出几十万的天价,罗升东一定会认为他的脑子坏掉了。 然而海汉人在这百亩荒地上花几个月时间盖了房子,做了几场房产推介会,就把这块原本不值钱的地皮卖出了四十万元的高价,简直堪称暴利。即便是除去建设的成本,利润也必定相当丰厚,毕竟所有的建材、人工,都是出自执委会下属的建设部,费用远低于市场行情。罗升东自认就算帮着海汉人卖一辈子的盐,恐怕也攒不下四十万的财富,这赚钱本领的差距实在太大了一点。 罗升东说出自己的计算之后,魏平却摇头道:“罗兄此言差矣,不说这穷奢极侈的别墅,就说你我买下这花园洋房,放眼整个崖州,又有多少富户买得起且舍得花这个钱?在此购房者,十之七八都是外地来的客商,看似卖得极好,但终究求购者有限,若是建得多了,必定便会有销售不出去的空置房屋。本地的民众收入虽然不错,但海汉人出售给高级劳工的安居房不过两百元一户,大概也不会有归化民来买这高价房子。依小弟之见,这三亚花园固然来钱够快,却并非长久生意。” 罗升东想了想,也不禁点头承认了魏平的话有些道理:“除非有大量的外来富商源源不断地来自定居,不然这高价房的确会难以为继。不过就算只给归化民盖安居房,那也是一笔不小的生意,听说归化民已经超过四千户了,这些人不同外来客商,迟早都会在这里买房的,虽说安居房便宜,但也架不住量大,何况执委会还在一直不停从外面引入移民。” “这才月初,到港的移民就已经有将近两千人了……最近几个月从广东来了不少移民,听说是执委会找了李家出面在各个州县招募流民,广州官府也很支持。”魏平分享了自己所掌握的情报。 罗升东应道:“李家现在在广东的名声好得很啊,放粮赈灾,救济难民,把官府最担心的流民组织起来往琼州岛送,简直就是在帮广州府的大人们排忧解难,也就难怪能得到官府的认可了。” 罗升东最近也接触了一些新移民,几乎无一例外都是被李家派驻广东各处的赈灾机构招募而来。这些人在近几年的自然灾害中破产成为流民,如果不是有人组织救济,他们的出路要嘛是倒毙路边,要嘛就是成为祸害一方的流寇。在这种陷入生存危机的窘迫状况下,有人告诉他们只要来琼州岛做工,便能提供包括衣食住行在内的所有生活保障,小孩还能免费入学,而这些承诺甚至还有官府出的公文为证,几乎没有人能够拒绝这样的诱惑,乖乖地进了难民营,然后乘船从大陆来到三亚,成为执委会治下的新归化民。 随着海汉实力的不断发展和膨胀,罗升东也不再像去年那般担心海汉人会犯上作乱,因为这地方已经成了实质性的国中之国,只差没有亮出国号而已了。罗升东倒是很淡定,因为他很清楚海汉的实力,崖城官府基本已被架空,属于名存实亡的存在,而大明在琼州岛的驻军也实力不济,已经没有办法撼动海汉人对三亚地区的统治。海汉人现在之所以没有直接把手伸到琼州岛北边的州县去,只不过是忙于埋头发展,暂时腾不出手而已。 但海汉人通过各种手段增加人口的脚步却从未停止过,如果今后海汉治下的人口达到十多二十万,罗升东相信那个时候的执委会一定会撕下讲求和平的面具,把海汉民团派出去占领更多的地方,亦或是采用他们对崖城所用的办法,收买地方高官,以利益来将这些人捆绑到海汉这艘船上。 这种方法的效果如何,执委会已经在崖城做出了成功的示范,罗升东自己就可以算是其中的范本之一。放在两年前如果有人试图在崖城分疆裂土,罗升东肯定会毫不犹豫地为了大明王朝而尽忠奋战,但时过境迁,如今的罗升东却很难再有当初的勇气,这是因为他很清楚海汉人的手段有多高明,同时也放不下自己乃至家族亲人已经得到的诸多好处。 “走吧,今天应该有移民船要到港,你我若是不出现,民政部那帮老爷们又会说我们偷懒了。”罗升东收回思绪,叫上魏平离开了工地。 相比詹贵这样一掷千金的富商,罗升东和魏平还是得活得更实际一点,他们没有从事大宗海运贸易的能力,只能从海汉人安排的各种事务中零敲碎打地拣些好处。当然这相比他们以前的状况已经好过百倍,因此他们也实在没什么好抱怨的。 罗升东前月已经打了报告,以修缮水寨的名义,将崖城水寨的驻地由宁远河河口“暂时”搬迁到三亚港这边来。这个报告是直接递到他老丈人章青手里,获得通过基本没有问题,而罗升东今后的常驻地也将由崖城迁到三亚新城区这边,以便他能够更专心地将精力投入到私盐买卖中来。 其实罗升东打不打这个报告,崖城水寨都已经名存实亡了。参将何文辉已经在六月的时候离职退休,而整个水寨的战兵编制也全部都被打散,绝大部分人为了高薪,借着各种名义加入了海汉的海运部和海军,由海汉民团派人顶替了原本的编制。新的参将倒是还没有委任下来,但罗升东早就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应付新上司——崖城现在所有的军政头目都已经换成了亲海汉的人在位,几乎是铁桶一个,外人进来之后根本就使不上力,如果不愿意一起发财,那就只能等着被活生生地架空。 现在罗升东和魏平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码头上充当门面,专门负责辅助接收移民工作,让那些远道而来的大明移民能够感受到官府的存在,从而安心地融入本地的社会体系。 第二卷扩张之路 361.第361章 土地问题讲座 建设部在三亚新城所规划的商业房产其实远远不止“三亚花园”一处,之所以会引起民众的普遍关注,主要还是因为“三亚花园”对普通民众来说堪称天价的发售价格。就算是最便宜的花园洋房,一户也要当八户归化民安居房的价格了,普通民众虽然买不起,但难免会也会议论一下。不过好在本地归化民都享有一定的生活保障,并没有被压榨得难以存活的状况,因此民间倒也没因此而出现什么仇富的情绪。 除了“三亚花园”这种高档商住小区之外,建设部当然也没有忘记为数不少的普通外来打工者,以及一些主动迁入三亚地区的富户。外来打工者多数是各路海商的下属人员,需要常驻在三亚地区,据民政部和商务部的统计数据,目前由外来客商派驻本地的各种掌柜、管事等等,已经多达二百余人。而从崖州下属各县,甚至是北边的儋州等地因为各种原因打算迁来三亚定居的富户也为数不少,这些人本身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对于居住环境也有一定的要求,毕竟住在商站客栈这种地方并非长久之计,终究还是得买套房子才行。 建设部针对这一部分短期内还不会主动加入归化民籍贯的消费群体,推出了价位在500到800元一户的商务公寓。不过这种房子其实在房屋质量上并没有比归化民购买的安居房好很多,只是户型面积稍大一点的筒子楼而已。但对于急着在本地找到固定住所的外来者而言,并没有什么可以挑选的余地,要嘛买这个性价比不算高的商务公寓,要嘛就继续住旅馆和商站。 除了经济上的考量之外,这类针对外来者规划的居住区也有政治方面的原因。将外来者的居住地集中到一起,这是执委会一早就定下来的制度,以便于有关部门进行登记和监管。 民政部早在去年就已经开始针对归化民推出了户籍登记制度,对民众进行登记造册,逐步完善政务体系。而随着三亚地区的日渐繁荣,外来人员也逐渐增多,本地针对归化民所制定的法律法规并不完全适用于外来人员,这就要求相关部门必须要加大对外来人员的监管力度才行。而要达到这种效果,效率最高的做法就莫过于限制外来人员的活动范围,特别是他们的住处和工作地点。 军警部拆分之后,警察司被纳入新成立的司法部,但其编制并没有得到太大的增加。执委会将大部分的资源都拨给了军方,以至于警方经常会出现捉襟见肘,时常还需要在某些公众场合借调民兵或者民团的人协助维护治安。而建设部推出的这个外来人口集中居住的方案,简直就是帮了警察司的大忙。 当三亚新城因为房地产的兴起而逐步热闹起来的时候,在两江领域的上游,距离海岸约莫十来里地的近海平原地区,农业部所组织的大型农场开发也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当中。 按照农业部的规划,这片水利资源非常丰富的地区在未来的两三年中将进行持续开发,以千亩为单位,大面积地推广粮食和经济作物的种植。而面对这种集体农场式的经营方式,受到冲击最大的便是本地的一些中小地主阶层。 由于海汉人给出的报酬更高,待遇更好,不少原先为地主做事的长工甚至佃户,都辞工投了海汉。一些只有少量田地的农民,也选择了将地出售给海汉,然后进入归化民体系做工,这样所能获得的报酬甚至远远超过了他们自行耕种田地所得。这导致很多地主家中出现了劳动力短缺,田地大面积抛荒的状况。而海汉人从安南大量运来优质稻米,又大大地拉低了本地市场上的米价,让本地种粮的大户们几乎无利可图。崖州官府也在通过各种方式向地主们施压,希望他们能够“主动”地把名下土地出售给财大气粗的海汉人。 但在这个土地为本的社会当中,仍然有不少人并不愿意出售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土地资产。对于这种状况,执委会也是早有预料,并没有对这部分人实施强制性收购,而是采取了放任的态度——你不愿卖地,那就守着地皮等死吧。 不管是开垦田地还是兴修水利,农业部治下的集体农场都有着普通地主远远不能比拟的优势,动辄调动上千人出工,而且农业部在此过程中使用了大量的人力机械工具,使得工作效率远胜同时代农民的零散劳作。如果地主们打算种点粮食自己吃,那估计是够用了,但想要往外卖的话,却绝对卖不过生产成本极低的集体农场。而且除了粮食之外,现在崖州地面上的绝大部分生活物资都由穿越集团直接或者间接地进行供给,不跟穿越集团合作的人,甚至连食盐都很难买到。因此在农业规划区中虽然还有不少的地主存在,但他们现在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活生生就是被困在了自己的土地上。 对于执委会的政策,其实民众当中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是不太理解的,尽管这些人大多都是因为遭受了地主阶级的各种压榨而导致了破产,最终才会投靠了穿越集团,但他们并不太认同穿越集团所执行的土地制度和对待地主的态度——毕竟在这个时代的每一个贫苦大众心中,都有着或者曾经有过一个地主梦。 这种落后的思想认识并非个别人,执委会和农业部在推广土地政策的时候,发现基层人员竟然会对自己的工作有抵触情绪,因为很多人都不明白,为何一定要将私人所有的土地收归公有,并且今后也无法从集体手中购买到自己私人所能拥有的土地。 对于这种状况,农业部和宣传部专门联合组织了讲习班,打算用来培养一些基层干部,帮助他们理解并执行现在的土地政策。作为穿越集团里的首席讲师,宁崎三不五时地也会到讲习班上给学员们上上课,洗洗脑,回答一下他们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宁先生,我有一个问题。” 宁崎讲完课之后,见有人举手,便点点头道:“说吧。” 那学员便开口说道:“最近去地主家里做工作,地主说,我们种自己的地,又没有招惹过海汉执委会,为什么一定要想法设法收我们的地?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们才好,请宁先生教教我。” “这个情况恐怕不止你一个人遇到,我想在座的大多数人在工作中都遇到过类似的问题吧?”宁崎看看下面的学员大多都在轻轻点头,心里便有了数,接着说道:“这听起来好像是一个关于正义的问题,如果我们所做的事情缺乏正当的理由,不符合道义,那么你们做起来似乎也就没办法理直气壮,甚至不能说服自己去执行上司的命令,是这样吧?” “那么我们今天就不妨花一点时间来说一说土地所有制的问题好了。”宁崎返身在黑板上写下了“土地”两个大字:“不管是大明,还是之前的朝代,无论怎么更迭,发生变化的永远都只是社会的上层,就是那些有资格决定土地所有权的人,而下层人民,包括这些质疑你们工作的地主们,其实对于土地所有制都没有任何的干涉力,他们不过是这种制度的既得利益者罢了,因此他们一定要维护这种有利于他们的土地制度,反对一切可能剥夺他们权益的政策。” “我们不妨先来看看地主阶级在社会中所扮演的角色好了。”宁崎在黑板上写下“官府”两个字,然后在其下面又写上“农民”,指着中间的空白道:“在官府和农民之间,就是地主乡绅了。他们在这个社会体系中就是充当着官府和农民的中间阶层,掌控社会的稳定,他们靠着土地进行收租放贷来累积个人财富,以财富来获得社会地位,垄断乡村的手工业和商业,管理着宗族事务和宗教组织,不断地壮大着自己的力量。而农民呢?我想你们都有切身的体会,一年辛苦到头,最终只够混个半饱,一旦家里出个什么事情,就只能向同村的地主借贷。如果一赶上荒年,往往就只能把自己的田地抵押给地主来换粮食,还不上债的时候,就失去了家产变成流民。你们当中,应该有不少人都是这样来到胜利港的吧?” 台下的学员中有不少人都默默点头,如果不是失去家产,他们又怎么会流落到胜利港这么偏远的地方来做工——当然从现在的生活状况来看,能到这个地方落脚倒也并非坏事,甚至可以说是自己人生中极大的幸运。 “这些地主在压榨了你们之后,又干了些什么呢?”宁崎在不知不觉之间,便巧妙地把学员们与地主对立起来:“因为他们脑子里的学识有限,不可能像我们这样生产出各种各样的商品来赚钱,因此他们能想到的生财之道就是继续剥削和压榨你们,他们不敢挥霍,又不愿把钱财变成资本投入到工商业,就只能用来购买更多的土地,然后通过土地兼并来压榨更多的农民。” “就拿我们现在在凤凰镇附近开垦的农场来说吧,你们也知道我们在当地组织修建了大量的引水灌溉工程,覆盖的地区已经近万亩,以你们的见识来说,这些工程是能够依靠某一个地主或者某一个村庄就能实现的吗?” 看着台下的学员纷纷摇头,宁崎继续说道:“这么大的工程,依照惯例,只能由地方官府来组织实施,但崖城的官府能管吗?会管吗?显然官老爷们并没有这样的兴趣和动力,以前没有,以后也不太可能有,为什么呢?因为这些土地根本不是他们的,所得的利益也与他们无关。丰收了,或许他能在奏折上添一笔,给自己刷一个领导有方的政绩,欠收遭灾了,也并不会影响到屁股底下的官位。所以这就是一个死结,有土地的人没有提高生产力的能力,有能力的人又没有足够的利益推动,这个矛盾的根源,就还是在土地制度上!” “你们当中很多人觉得现在执委会的土地政策有问题,无非是想着自己或许也有一天会当上地主。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当不当地主,并不能解决根本的问题。地主所占据的社会财富,并没有你们想像的那么多。” 宁崎看着学员们将信将疑的表情,继续说道:“我就还是以凤凰镇为例来说明吧,根据崖城官府提供给我们的土地资料,凤凰镇现有的耕地当中,有五成的耕地是属于自耕农,他们占本地居民的数目不足三分之一,另一半的土地属于当地地主,他们所占的人口比例更低,还不到十分之一。如果凤凰镇的农民平均瓜分了当地的所有耕地,就会变得富裕了吗?并不会。多那么几亩地并不足以改变农民的经济状况,因为在私人土地所有制的状况下,生产力是没办法得到大幅度的提升的。对于这个问题有疑问的同学,可以对比一下凤凰镇和胜利港地区今年夏收的粮食产量,事实就可以告诉你集体农场的威力究竟有多大。” “我有三个问题,希望同学们都能认真地思考,找出解答问题的根源。第一,大明的土地制度之下,地主和租种土地的农民之间,到底是谁在养活谁?第二,穷人为什么会穷,富人为什么会富?第三,农民到底该不该向地主缴纳田租?” 宁崎在黑板上将这三个问题都写了下来,然后向学员说道:“包括你们在内的很多人认为,如果没有自己的土地,或是没有地主肯把土地租出来,那么农民都得饿死,所以为了生存,就必须得设法购置土地,或是维护现行的土地制度。但事实真是这样吗?你们来到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没有自己的土地,也没有一直从事耕种,但你们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而且我相信比你们来胜利港之前要活得更像一个人,而不是土地的奴隶!脱离土地会让百姓饿死吗?在大明的治下或许会,但在海汉执委会的治下,这种情况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因为我们有更好更成熟的社会体系,能够以社会分工的方式养活更多的人。” “或许有人会问了,既然海汉的制度可以让百姓脱离土地而活下来,那么为什么还要收购更多的土地?”宁崎喝了口水润润喉咙,看着下面眼神逐渐亮起来的学员们,接着讲述道:“海汉制度的优势,就是能有效地利用劳动力,以高效的生产方式来进行产出,不管是粮食还是别的产品,我们的生产成本都大大地低于大明。我们的产品正是因此而畅销,并换回了更多的财富,来为在座的你们提供更好的生活环境,你们现在在胜利港所享受到的生活待遇,过去可曾有过?” 台下的学员集体摇头,的确他们在来到这里之后所享受到的一切是以前无法比拟的,执委会所提供的衣食住行全方位保障,让这些以前连自己家产都保不住的民众根本没法再挑剔什么。这也是正是他们就算没法拥有自己的土地,也愿意留在这里继续跟着执委会干的最大原因。 “但能够享受归化民待遇的,终究只是大明治下的极少数人,而执委会的理想,就是让尽可能多的国人过上与你们现在一样的生活,让所有人都能有衣穿、有房住、有饭吃、有书读,这个理想实现起来会很难,因为这需要很多很多的财富,多到你们可能没法理解的程度。要得到这么多的财富,光靠胜利港现有的这点人手可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我们才会不断地引进移民,扩大我们的生产能力。” “人多了,总是要吃饭的,这里已经有几万人了,这么多张嘴要吃饭,不可能全靠从岛外购买粮食,我们必须得自行耕种才行。而农业部存在的意义,就是要用最高效的耕种方式,以最少的人手和投入来种出尽可能多的粮食。要实现这一点,就必须依靠集体农场才行。我们需要大量的集体农场,来养活日渐增多的人口,而地主阶级的存在,就是我们实现大业的一个绊脚石。在他们所拥有的土地上,我们明明可以用更少的人手种出更多的粮食,但偏偏还得忍受他们的存在,这真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宁崎用手指向台下的学员:“而你们,就是改变这种可笑现状的最大力量!你们从地主手中每征收到一亩土地,就能每年多产出几百斤粮食,养活更多的归化民,创造出更多的财富来改变你们自己的生活状况!如果你们想过上更好的生活,那么首先就好好完成现在的工作,尽可能快地把凤凰镇地区的土地都征收回来。” 第二卷扩张之路 362.第362章 驱赶地主 宁崎的讲解虽然尽可能地采用通俗易懂的方式,但这些归化民学员们大多出自贫苦农家,文化基础普遍较差,要指望他们完全领会精神大概是不可能的,十句话里能理解四五句就谢天谢地了。当然他也并不奢望自己的一两次授课就能把这些人心中对土地根深蒂固的观念给纠正过来,即便是到了几百年之后革命者办农运讲习所,仍然也是经历了不少的波折才能逐步将土改政策推行开,想要从根本上改变民众对土地所有制的认知,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要让这些学员们明白为什么土地私有制会限制生产力的发展,恐怕宁崎就算说干嘴也难以达到很好的效果,但想要让他们意识到今后即便不依附土地,自己也能够很好地生活下去,这倒是并不困难。 这些人大多都是来自三亚之外的地区,在这里一点点亲眼见证了海汉执委会是如何将一片不毛之地变成了繁荣商港,并且自身也是这个社会体系的受益者,一直接受着无所不在的海汉意识灌输,他们的心中本来就对执委会的无所不能坚信不疑,即便不能完全理解宁崎所说的那些理论,但至少也明白执委会所治理的这片地区,并非靠着种地走到今天这一步。如今三亚地区的居民已经有好几万人,但专门从事农业耕种的人口,才堪堪一半而已,而且农业人口的比例还有继续下降的趋势。 这样的比例在大明境内其他地方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现有的生产力注定了需要高比例的农业人口来承托社会所需的食物消耗,如果宁崎在其他地方宣传这套鼓励民众脱离土地的理论,恐怕会直接被人当作神经病。也只有三亚这样做出了成绩,可以用实例示人的地方,才能达到一定的宣传效果。这套说辞对顽固的地主乡绅或许不能起到作用,但作为对内宣传洗脑的一种论点,却肯定会有极佳的影响力。 学员们未必理解土地从私有制转变成公有制将对社会体系造成的巨大变革,也不见得完全放得下有朝一日自行购置土地的欲望,但出于对执委会近乎完全的信任,他们还是会选择贯彻执行执委会下达的命令。在他们看来不管推行这个政策的前景如何,既然是执委会的决定,那就必须得到不折不扣的执行——这也是作为一个合格海汉归化民必须要遵守的基本法则之一。 尽管执委会试图以非暴力的方式来驱逐和兼并辖区内一些思想较为顽固的地主乡绅,但在实际的操作过程当中,矛盾和冲突的出现仍然难以避免。 九月十日,农业部派往凤凰镇丈量土地的两名归化民员工被当地的地主黄元才带人抓住打了一顿。十二日,一名归化民农技员在指导民工挖建水渠时被当地民众驱赶,因为这些人认为水渠会引走水源,从而影响到他们的田地灌溉,结果在接触当中发生了冲突,双方各有数人受伤,好在没闹出人命。十三日,凤凰镇十三家地主联合起来封锁了经过该镇周边的大路,禁止从三亚方向过来的归化民通行。 这些作死的行为都被一一上报到了农业部,主管集体农场项目的高欢得到消息之后,很快将公文上报到执委会。然后执委会只花了一个多小时,便拍板通过了应对方案。 由农业部、民政部、军委、司法部,以及大明崖城官府,组成联合执法组对凤凰镇地区进行清查,这次行动的主要对象是近期的几起恶意伤人案,以及偷漏田亩登记和逃脱赋税的案件。 如今执委会想从崖城官府那边拿到盖有知州大印的公文简直不能更方便,一个电报打到驻崖办,张广就会誊写好公文的内容,甚至都不需他亲自出门,让海氏兄弟送去州衙,顶多半个时辰就能办好手续盖好印章送出来。执委会处理这种事的思路也算是简单粗暴,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又不尊重海汉的规矩,那么以大明官方的名义来处理,这些闹事者如果胆敢反抗,那就是作乱犯上了。 军方在前一阶段的征地过程当中也曾配合过行动,现在万山港的军事主管陈一鑫就是那时候因为表现优异才冒头的。对于这种低烈度的军事任务,军方也算是驾轻就熟了,考虑到当地的实际情况,军方从胜利港这边调集了两个步兵连,又从目前驻守在崖城的民团中调了一个连,最后还从正在受训的新兵营当中挑了一个连的编制作为后备队配合行动,共派出了近五百人的武装部队,可谓声势浩大。 搞这么大的阵势当然不是因为凤凰镇当地的地主武装有多厉害,一多半的原因还是借着军事行动来震慑宵小,打消一些人的侥幸心理。 九月十五日,联合执法组分别从胜利港和崖城出发,乘船向位于三亚新城西北方约十五里的凤凰镇进发。虽然口头上说是联合执法,但打主力的肯定还是海汉民团,农业部和民政部都只象征性地派出了代表围观,而崖城官府方面则更加省事,直接便委任了常驻在胜利港的魏平担任官方代表——因为执委会这边催得急,船运又太慢,这个委任的命令甚至都是由驻崖办用电台传回大本营的。 执委会为了这次并不严重的事件出动了一个营的兵力,虽说不用打仗,但也需要有一个镇得住场面的高级军官出面。正好王汤姆这段时间在带着海军熟悉新下水的两艘战船,于是顺理成章地接了行动部队的来回运输任务,并且担任此次行动的战地指挥官。 船队在凤凰镇附近的海岸与崖城过来的部队进行了会合,然后朝着内陆进发。凤凰镇距离海边并不太远,仅仅也就两三里地而已,行军不多时便已到了。凤凰镇的占地面积不大,而且多数居民都已经在近两三个月里迁离了此地,因此镇上也就稀稀拉拉十几户人家,基本都是不肯出让土地搬离此地的钉子户。不过与前次在两河流域清理的那些贫困钉子户有所不同,凤凰镇这边的钉子户家境要好一些,名下几乎都有数十亩到数百亩不等的土地,而且会为了抵抗海汉的土地政策而结成同盟。 既然已经动了刀兵,王汤姆可就不会再有什么先礼后兵的打算了,一到了地头上便命令四个连分头行动,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围住了凤凰镇,卡断了进出的道路。凡是从镇里出来的人,都一律先扣下再说。 这么大的阵仗,自然也引起了镇上居民的注意,眼看着荷枪实弹的海汉民兵开始在镇外的大路上架拒马、拉铁网,镇上的民众顿时乱作了一团。这些人原以为联合起来可以给海汉人制造一点不大不小的麻烦,让他们放弃兼并土地的打算,但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暴脾气,根本不给老少爷们继续闹事的机会,直接就派出军队来清剿了。 海汉民团有多能打?他们就算没亲眼见过也已经听得多了。如今崖城市面上卖的安南精煤,安南稻米,还有三亚那漫山遍野的的安南苦役,据说都是海汉民团在安南国抢回来的。地主老财们就算有好斗之心,也没有足够的能力与武装到牙齿的海汉民团打对台。 为了这次行动能够兵不血刃地完成武装示威,王汤姆还特地向执委会申请把胜利港的高音喇叭带了一个过来。部队在镇外设置好关卡之后,便有人将翻身上树,将喇叭架到了树杈高处。 王汤姆拿起麦克风,开始劝降:“镇上的人听着,镇上的人听着,这里是崖城官府与海汉执委会组成的联合执法组,你们现在已经被包围了!所有人放下武器,立刻投降!如有反抗举动,一律视作叛乱处置!我们只抓犯法首恶,协从者只要没有大的恶行,一律既往不咎!现在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自行出镇投降,半个时辰之后还留在镇子里的人,一律视作流寇乱党处理!” 几分钟之后,开始陆续有一些民众走出了镇子,向守在外围的民兵投降。他们虽然有勇气抵抗海汉人派出来的普通办事人员,但要跟这荷枪实弹的军队对抗,只要脑子没烧坏都不会发这个傻。到了半个时辰之后,民兵们兵分四路进入凤凰镇,发现镇上果然已经空无一人,统统都选择了投降。 “都是贪生怕死之辈!”王汤姆看着正在被民兵们挨个检查的俘虏们,很是不屑地吐槽道。 前些日子归化民办事人员在这边遭受攻击的时候,这镇上的人可是放了话出来,只要海汉的人来到这边就来一次打一次,不过现在看起来,也毫无例外都是一群怂货而已。在此过程中没有能发生点什么,让王汤姆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根据事前所掌握的情况,这些民众当中凡是参与了之前冲突的人,统统都会被押解去崖城接受知州大人的审判。按照双方的约定,这些刁民会被以各种罪名判处重罚——所谓重罚,也就是重到足以让他们破产的惩罚。这些人要嘛卖地缴纳罚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要嘛就被抓进崖城大牢,然后被转去三亚做苦役。至于说极少数没有在这场劫难中被清算到的幸运儿,恐怕也很难再有足够的勇气守着自己的土地继续在凤凰镇待下去,现在卖掉土地离开这里,总好过像其他人那样到最后一无所得还落个罪名。 至于说这些被强行驱赶的人会不会对海汉心生恨意,甚至从此走上与海汉彻底对立的道路,执委会倒是丝毫都不担心。穿越集团要向外扩张,就必然会有一大批人的利益受到损害,成为海汉制度的反对者,但在这个过程中同时也会扶持出相当数量的既得利益者,他们将会拼尽全力来维护这个新的社会制度。 如今崖州治下区域几乎尽数都被海汉所控制,想要跟海汉对着干的人基本不太可能在琼州岛南部成事,要挑动北边琼州府城的官员来找麻烦也并不容易,因为在海汉之外还罩着崖州官府这层壳,而且现在整个琼州岛都知道崖城官府在海汉人的支持下变得有钱有势,整体实力甚至已经超过了琼州府城,谁也不愿轻易得罪崖城。 至于闹到大陆,那就更加不可能成事了,海汉现在可是两广总督大人点名表扬过的义商,组织民团平定流寇,赈济省内各地灾民,还疏导破产民众到海外屯田垦殖,一桩桩说出来都是能够上奏章的义举。当然最重要的是,海汉向官府捐献的各种名目的财物,也远远超过了一般的商人。仅王尊德上任之后的第一个月,驻崖办就以赈灾扶贫、修桥铺路、慰问驻军等等名义,向总督府捐献了七笔共计万两出头的银子,手笔不可谓不大。 驻广办在广州一代将海汉的名声营造得极好,几乎是不间断地在进行各种形式的公关活动,社会上的风评也以正面居多。如果有一帮琼州岛上的破产地主去广州闹事,声称海汉人为害乡里之类的,非但得不到同情,多半还会被套个造谣生事,诬蔑良善的罪名。 只要海汉执委会不亮出旗号建立政权,大明官方就很难找到向海汉动手的理由——难道说海汉人生意做得太大,上缴的赋税太多?至少在现在的两广总督眼中看来,这些汉人后裔可要比旅居在濠镜澳的葡萄牙人会处事多了。 说到葡萄牙人,在经过了数日的反复讨论之后,澳门理事会终于派出使者,前往万山港通知当地的驻军,他们已经同意了由海汉出资在澳门雇佣军事教官的要求。当然出于公平交易的考虑,理事会也要求海汉一方能够向葡萄牙商船开放三亚地区的港口。 这个消息传到大本营的时候,从澳门二次赶赴胜利港的特使恩里克也才到港没两天。澳门理事会的这个决议无疑是大大降低了双方商谈深度合作的难度,执委会很痛快地同意了允许葡萄牙商船自十月开始进出三亚新港,并且可以在当地建立长期商站、库房,自由地与到港的各路商人进行贸易。 这个决定对于刚刚失去了会安的葡萄牙人来说,简直就是塞翁失马一样,而且三亚新港的各种条件都要明显优于会安港,就算是恩里克这样去过世界各国港口的老海狗也很难挑出毛病。当然最重要的是,海汉人治下的港口施行了十分优惠的自由港制度,没有关税的压力,各种原本在大陆才能采买的货物,其实在三亚就能买到,一部分货物因为产地和关税的原因,甚至比葡萄牙人在广州的采买价格更为便宜。 当然有得必有失,葡萄牙人选择了接受海汉人开出的优惠条件,那就等同于放弃了他们在南越的利益。在得到执委会保证南越境内所有葡萄牙人生命财产安全将会得到合理照顾的承诺之后,恩里克让自己的仆人搭乘大明海商南下的船只,去南越给当地的葡萄牙组织送去信息——葡萄牙放弃继续支持南越政权,转而保持中立态度,停止一切形式的军事援助,只与南越朝廷维持最基本的贸易状态。 而在南越问题上,执委会也酌情给了好面子的葡萄牙人一个台阶下:北越统一安南之后,海汉在顺化府以南地区所取得的商业港口,必须给予葡萄牙商人及船只进驻的权力。 恩里克认为这个协议可以让葡萄牙在未来挽回会安城毁灭所遭受的损失,但他并不知道执委会在这个协议中也埋下了地雷。在目前对于中南半岛东岸地区的规划当中,执委会只规划了两处大型商港,即岘港和归仁,而在这两处港口的更南边,军方却是早早就把金兰港列入了军事扩张的计划当中。按照这个协定,作为军事用途的金兰港在未来是不会允许葡萄牙人介入的,而金兰所在的位置更加靠南,可以轻易地截断葡萄牙商船来往满剌加与中南半岛商港之间的航路。换句话说,将来只要执委会想掐葡萄牙的脖子,那基本上是随时都可以办到。 对于海汉执委会的这种隐藏起来的恶意,恩里克根本无从料想,他虽然也去过中南半岛东岸的各处港口,但根本无法想象海汉会将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设置为未来的海上军事基地。这当然也是跟恩里克与海汉人的接触时间太晚有关,如果他能早个一年左右与海汉人建立关系,那就会意识到这帮人在开荒方面的天赋简直无与伦比,包括葡萄牙在内的欧洲老牌殖民国家,其殖民手段和眼光在海汉人面前都还显得太稚嫩了一些。 第二卷扩张之路 363.第363章 偷听 从大的殖民战略意图来说,葡萄牙人的综合实力尽管已经开始在走下坡路,但他们在亚洲地区取得的成绩放在这个时代的欧洲国家中来比较,仍然还可算是佼佼者。从果阿到满剌加,再到会安、澳门,葡萄牙人将一处处的殖民点用海运方式联系起来,勾划出了一条跨越印度洋和南海地区的远洋航线。葡萄牙人正是靠着这样一条航线,才能在东西方贸易中获取到丰厚的利润。 尽管从葡萄牙人达迦马抵达印度西海岸的果阿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的时间,以后世眼光来看,他们拓展航路的速度实在算不上快,但靠着目前的航海水平能够在未知的世界中探索出这样的一条航线已经实属不易。 而穿越集团所具备的优势,就在于数百年的知识积累让他们得以轻松地从地图上挑选好最适合建立拓殖点的战略要点或者资源产出地,以此为目标来制定相应的拓殖建设计划,而无需像葡萄牙人那样两眼一抹黑地在海上到处乱转拼运气。而且由于穿越集团对历史的走向十分清楚,因此他们在与外界势力接触的过程中,目的清晰,态度明确,几乎没有走出过废棋漏着,基本将一切可以借助的历史走势都利用起来,这也大大地减少了扩张过程中来自外界的阻力,在效率上远远领先同时代的其他殖民主义竞争者。 就在澳门理事会还在为了是否暂时放弃在南越的权益来换取与海汉的合作机会而争吵不休的时候,他们的对手却早在一年多之前就已经定下了逐步清除西方国家在中南半岛影响力的计划。不管是前期向北越售卖武器提供军事援助,还是今年两次出兵亲自上阵跟南越打对台,这都是长远战略规划中的一步而已。换句话说,南越被穿越集团敌视的主要原因其实是葡萄牙人的介入,如果不是为了驱逐他们,穿越集团还未必会急着挽袖子自己上。 虽然现在葡萄牙人以条件交换的方式答应了不再介入安南内战,但这并不意味着海汉会停止对南越施加军事压力。穿越集团现在不仅仅是对北边的朝廷进行军事扶持,还开始将军火秘密出售到南边被安南打压了几十年的占城国,试图在中南半岛南部扶持起另一支足以对南越造成军事威胁的力量。 海汉人在私底下所动的这些手脚,葡萄牙特使恩里克是根本察觉不到的。现在他只注意到在两次拜访胜利港之间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当中,海汉治下的人口又增加了三千多人,新开垦农田两千余亩,修建各种不同等级的住房三百多户,以及新近下水了两艘战船和四艘商船。当然这些数据情报并非他自行搜集,如果他有这种能力,恐怕早就被相关部门以间谍的罪名给抓起来了,事实上向他提供这些数据的正是执委会,所有的资料都出自于官方统计。 执委会这样做的目的也很明确,那就是要让葡萄牙人清楚地意识到,他们如果想要在南海地区跟海汉拼发展速度是不现实的,将来也不太可能有机会在区域影响力上超越海汉。如果双方要在未来进行深层次多方面的合作,那么葡萄牙人就必须正视现实,放弃所有的敌对心态,安安心心地把注意力放到商贸方面去,别再想着在海汉势力范围以内搞什么殖民地之类的花样。 虽然执委会很“慷慨”地向恩里克公布了一系列的数据,但关于某些具体的生产制造环节,却是根本就不让他接触到。比如造船和军工的相关单位,就从未对恩里克开放过,尽管他也以个人名义提起过参观申请,但都被负责外事接待的人员以“安全”原因给回绝了。 恩里克自然不会满足于这种单方面的信息接收,他到三亚来一方面是为了与海汉人就贸易合作和军事冲突展开谈判,另一方面当然也是抱有收集海汉情报,判断海汉下一步动向的目的。虽然海汉人看似大方地公布了一系列的民政数据,但这些东西对于恩里克来说却并非紧要之物。他更想知道海汉人的军工厂每月能够产出多少火枪火炮,能造出新式战船的船厂里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执委会麾下的海汉民团究竟有多大的编制。 可惜这些信息是绝不可能主动从海汉人口中说出来,恩里克所能做的,也就是尽量从日常接触到的人那里收集一些零碎消息,再从中挑选拼凑有价值的部分。这种渠道能够收集到的信息极为有限,而且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毫无价值,因为平时恩里克所能接触到的穿越众和归化民,几乎都不在要害部门工作,大多也无从知道恩里克想要打听的那些信息。 不过恩里克对此倒也不是特别着急,因为他也能很明确地感受到执委会似乎并没有与葡萄牙敌对的意思,反倒是很有兴趣通过葡萄牙商人来购买一些本地无法出产的货物,比如说印度的帆布,并且试图将本地产出的一些工业品卖往欧洲。在这里一边跟海汉人谈判,一边享受着三亚特有的热带海滨生活,其实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至少比待在澳门那个臭气熏天的小港口舒服多了。 除了明令禁止的一些军事禁区之外,恩里克在三亚地区的行踪并没有受到特别严格的管控,因此他也得以能在商务区的中式酒楼中享受到地道的粤菜风味。相比海汉迎宾馆所供应的免费伙食,酒楼中的选择显然要更多一些,虽然要额外花费一些钱财,但这对特使先生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这次来之前理事会特批了一笔活动经费给他,足以满足他在胜利港期间的日常所需。 这天闲着无事,恩里克带着仆人科科又来到了他最喜欢的“瑞丰楼”吃饭。这家“瑞丰楼”是“福瑞丰”下属的产业之一,也是第一批在胜利港地区开设的商业机构,前面是酒楼主营餐饮,后院还有专供本地权贵人物消遣的风月场所,是本地为数不多能够提供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的地方。 恩里克并不是冲着后院的风月场所而来的,尽管他非常想去尝试一下据说相当高级的海汉模式服务,但无奈的是这个场子并不对外国人开放,甚至连归化民都没这个资格,仅仅只有真正的海汉人才会被允许入内,而且还得提前一两天就登记预约时间才行,管制之严格让恩里克也是叹为观止。他横跨几大洲从欧洲跑到亚洲,也去过不少的风月场所,但从来就没听说过哪个场子会有像这里一样的规矩。如果恩里克实在想找地方解决自己的生理需要,那么他只能去商务区和归化民居住区之间的限定场所,向那些领到专门营业牌照的私妓购买服务。 随着本地人口的爆炸性增长,原来提供********的机构规模已经远远不能满足广大单身汉的需求,相关部门不得不放宽了最初设定的条件限制,将特殊场所的经营权由联营逐步转向了民营,通过限制营业场所和执业资格的手段,尽可能规范地监管这个市场。当然也不乏其他一些“有眼光”的外来商人注意到这个行业,向相关部门提请进入这个行业。现在对于特种行业倒是已经没了多少反对的声音,毕竟本地男多女少的状况暂时还不会得到有效的改善,为了维护社会的安定,某些该放开的行业还是得让其合理地存在下去。 不过当初执委会与“福瑞丰”所达成的联营协议中包含有区域排他的条款,因此新入行者的经营场所就只能开到三亚新城区那边去了,而胜利港这边除了一些散户之外,正规经营的风月场所仍然只有“瑞丰楼”一家。只是“指定消费场所”这一个卖点,就足以让“瑞丰楼”成为本地首屈一指的高级场所,每天都保持宾客盈门的状态了。而外来客商要宴请穿越众,也都基本将这里当作了首选地点,以显示自己的知情识趣。 虽然无法享受到后院的服务,但恩里克在“瑞丰楼”吃过一次饭之后,也喜欢上了这里的味道和环境,甚至在没有社交活动安排的时候,他也会自行来到这里进餐。 或许是恩里克的外形实在太打眼太好认,这里的小二也已经记得了他的名字,在门口一见便热情地招呼起来:“恩老板里面请!” 一楼是普通大众吃饭的地方,多数是来胜利港办事的外地客商,偶尔也有一些本地的归化民。二楼的档次要稍高一点,每桌之间都有屏风隔开空间,在这层消费的一般是有钱老板或者归化民干部。三楼则全是包房,消费偏高,只接待社会上层人士。恩里克到二楼选了一张临街的空桌,小二倒上热茶之后便主动向他推荐道:“今天有新菜式,恩老板要不要试试?有刚从港口送来的大虾,全都是活蹦乱跳的!” “那就先来个白灼虾吧!”恩里克驾轻就熟地开始点菜:“再来个白切鸡、油豆腐镶肉、煎酿茄子……再来个老火靓汤,一壶梅子酒,行了!” “这才是生活!”想到澳门餐馆里的臭鱼烂虾,恩里克深深地觉得自己能拿到出使胜利港的差事真是极为幸运,是不是应该琢磨琢磨把本地商站负责人的差事给揽下来,这样以后就可以常驻三亚,而不用再回到澳门那个脏乱差的环境中生活了。 很快点的几道菜便送了上来,恩里克摸了两角钱的流通券出来,打发仆人去外面自行觅食,然后开始悠哉游哉地剥起了虾。 不过没过一会儿,恩里克的心思便已经没有放在眼前的美食上了,因为他听到屏风另一边所传来的谈话当中,有某些让他非常感兴趣的内容。 便听一个男子问道:“老黄,你们车间好像最近都没有休息过啊?” 被称作老黄的也是个男人,旋即回应道:“没办法,首长说了要加班加点赶工,这个月所有的假期都被取消了。也不知道造出这么多的大炮要往哪里卖……” 恩里克一听到“大炮”这个词,立刻便竖起了耳朵。海汉人的炮火在两次对南越的军事行动中已经充分显示了威力,而且还将这种火炮大量出售给了北越朝廷。对于海汉人从何处得到制造火炮的技术,澳门的理事会也一直想弄个明白。但恩里克来到胜利港之后,便逐步意识到海汉人手中的造炮技术恐怕并不是来自于外界,因为他们制造火炮的速度和规模都远远地超过了广东官府,而且在大型火炮的铸造技术上已经大大地领先大明,甚至有可能会在包括葡萄牙在内的西方国家之上。 胜利港港口防御工事上架设的那些24磅火炮,就绝不是现在的大明制炮场能够造得出来的武器,而海汉人能够一口气装备这么多的大型火炮,已经充分地证明了他们的制造技术相当先进。要知道以目前这个时代的造炮技术而言,铸造口径越大的火炮,合格品的几率就越低,而铸炮废掉的材料因为结构强度不够,是不可能再用来二次重铸的,只能拿去做农具用了。废品率一高,造炮的成本就会跟着翻倍往上涨,恩里克认为海汉人虽然尚武,但也未必承受得起铸造大型火炮时的高报废率所带来的经济损失,既然他们能够铸出这么多的大口径火炮,那必然是掌握了某些提升成功率的技术秘诀。 在亚洲地区的葡萄牙人所装备的火炮,也包括他们出售给大明和安南的火炮,几乎都是产自欧洲。虽然在亚洲的葡萄牙人并非没有掌握铸炮的技术,但铸炮所需的大型熔炼设备和大量的原材料,却是难以在他们的殖民地区实现。作为靠着航海和大炮向外扩张的帝国臣民,恩里克很清楚造炮只有上到一定的规模之后,才能有效地将制造成本降低下来,海汉人如果真的开始大规模地铸造火炮,那除了开战之外,恐怕最大的可能就是要试图降低成本,以便在军火贸易中赢取到更高的收益了。 那老黄接着说道:“小白,你单位就是朝外面卖武器的,倒是给老哥透下风声,这些多造出来的火炮是打算往哪里卖?” 小白应声道:“老黄,小弟也只是个办事跑腿的,首长们怎么打算的,小弟可不敢妄自揣测。” 恩里克听到这里便已经明白了两人的身份,听这两人说话的语气应该都是归化民干部,那老黄定然是负责铸炮的技师,另一个叫小白的则是“海汉军工”的职员。而他们现在所谈论的话题,正是恩里克想方设法试图了解的情报信息之一。 屏风那边沉默了一阵,便听那小白又开口道:“老黄,有些话在这里说了,你可别出去传。” 老黄应道:“你说你说,老哥我是那种嘴不紧的人吗?” 恩里克心头暗道,你嘴紧不紧不知道,但你旁边那位朋友显然是个不紧的。 小白接着说道:“小弟听说,这些炮是打算往西边卖的,卖给那些西洋番人的国家。” 老黄似乎并不认同这种说法:“你这话不是在诳老哥吗?那些西洋番人自己就会铸炮,老哥倒是听说过他们把炮卖给广州官府,怎么可能还花钱从我们这里买炮?” “你那是老黄历了!”小白显然对自己的消息来源很有信心:“首长曾经说过,西洋番人造的火炮,不管是射程、精准度还是使用寿命、装填速度,都不及我海汉火炮,安南战场上南越军队一触即溃,也是因为他们的火力远不及我民团炮兵所致。如今不管是安南的护****,还是福建的水师,都是从我们这里买炮,西洋番人的火炮根本都卖不出去了。” 恩里克心里暗哼了一声,那哪是卖不出去,而是现在根本就没得东西可卖。葡萄牙人以前在亚洲贩卖的火炮火枪,基本都是在欧洲采买,跨越重洋运过来,一是数量有限,二来加上成本之后价格高昂,面对产地就在三亚的海汉武器几乎毫无竞争优势可言。而且随着欧洲三十年战争的逐步激化,原产地的武器装备已经有点跟不上战争所需,就更别提往遥远的东方出口了。澳门理事会同意停止对南越朝廷的军事援助,其实有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就是从欧洲贩运武器的货源已经出现了中断,除非不管不顾地拆了自家要塞和武装商船上的火炮来填坑,否则今后一段时期内都没法再向其大量供应火枪火炮类的武器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海商,恩里克不是没有动过向海汉采购武器再将其转卖到欧洲的念头,他相信以葡萄牙商会所能提出的订货规模,一定能拿到一个比其他客户更低的进货价格,而这个价格足以保证这些武器在运抵欧洲之后仍然还会有较为丰厚的利润。但恩里克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与西方国家接触不多的海汉人也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第二卷扩张之路 364.第364章 花式促销 就恩里克在此之前通过各种途径所打听到的情况来看,盘踞在三亚的这伙海汉人是在一年多以前从海上乘船来到了这里,而他们的故乡据说在是东方大洋彼岸的某块神秘大陆。这些海汉人来到三亚之后并没有与西方国家进行过直接接触,因为他曾经不止一次听到多位海商提到过,如果海汉人能够开通与荷兰人、西班牙人的商贸渠道就好了。而且恩里克本人在胜利港经常因为外貌而被人围观,他问过一些民众,人人都说以前从未在本地见过他这般模样的外国人。 如果海汉人没有跟西方国家的势力保持长期的联系,那他们又是如何起了向西方国家贩卖军火的念头?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欧洲出产的火炮火枪就是先进武器的象征,即便是东方世界的霸主大明帝国,也得想方设法地掏钱从葡萄牙人这里高价购买军火。如果说在东方有人试图制造火炮卖给欧洲国家,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合乎情理的事情,就如同欧洲国家不会想到制造丝织品和瓷器卖往东方一样。 此时恩里克筷子也放下了,脑子里一边琢磨着,一边竖着耳朵继续倾听屏风另一边的交谈。 便那老黄接着问道:“以前从未在本地见过西洋番人,首长们是如何知道可以把军火卖到西方国家去的?哦我知道了,定是最近住在胜利港的那个番人,他就是来买军火的!” 恩里克心中啼笑皆非,但又不敢出声,只能闷着继续偷听。 小白接话道:“那倒不是,我听首长们说,这个番人是因为民团在安南把他们的人打得屁滚尿流,专程来找我们求和的。至于卖军火的事,首长们应该还没有跟他谈过。” “那首长们就这么笃定西洋番人就一定会买?”老黄听起来似乎有些不以为然:“这段时间我们可是加班加点铸了不少炮,安南人和大明官军恐怕是消化不完,到时候岂不是堆在厂房里生锈?” “首长们是什么人?那可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神人啊!”小白的语气中充满了由衷的崇敬和信任:“首长们说会买,那就肯定会买。你听没听过,首长们在广州指教‘福瑞丰’的事情?” 老黄应声道:“这个我倒是听过一些传闻,特别是最近从广州来的移民,几乎都听过。说是陶总、施总、宁总几位首长,曾经给‘福瑞丰’的老板李继峰指点过天下大势,然后‘福瑞丰’才能借了势头把生意做大了。” “不止如此啊!”小白补充道:“听说李家跟前任两广总督闹翻,就是首长们的指点,结果过了没几个月,前任总督就被现在的王大人给顶了位置。李家遵从首长们的指点,早早就在王大人那里烧冷灶,所以王大人就任之后,对李家也是照顾有加啊!” 隔壁那桌所谈及的这些民间传闻,其实恩里克也是有所耳闻的。他当初去广州找海汉人,就是由李家父子在中间牵的线,而当时恩里克也曾饶有兴趣地向李继峰打听过这些传闻的真实内情。李继峰虽然没有细说清楚,但也承认某些关键性的决策曾经受到过海汉人的指点,并且因此而收益。恩里克再联想到后来的李家庄大战,如果不是已经得到了李继峰的充分信赖,他大概也不会让海汉民团进驻到他的老窝里帮助他抵御外敌吧? 当时恩里克虽然觉得李继峰所说听起来有点神奇,但也并没有太往心里去,毕竟这个神秘的东方国度中有太多他无法解释的事情,或许海汉人真的掌握了某些推测未来的法术也不一定。但此时听到另一桌人的对谈,恩里克禁不住便回想起了那时的情景。 再侧耳倾听的时候,隔壁那两人却已经转移了话题,开始说起一些不相干的生活琐事。恩里克听了一阵,发现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便收回了心思。 隔壁那二人并没有吃太久,不一会儿便结账走人了。恩里克也没有继续吃下去的胃口了,叫了小二过来结账顺便将没怎么动过的酒菜打包,晚上在迎宾馆当宵夜吃也不错。待恩里克出了“瑞丰楼”,带着仆人急急匆匆地离开之后,原本早就应该离开这里的老黄和小白二人却再次出现了“瑞丰楼”三层的某间包房中。而在这间包房中端坐的,赫然是执委会的几名大佬,陶东来、颜楚杰、宁崎、施耐德全都在场。 “你们俩事情办得不错,等事成之后,会给你们记功的。”施耐德和颜悦色地对低着脑袋的两人给予了称赞。 两人的脑袋立刻垂得更低了:“能为执委会服务,是小人的荣幸!” “不过你们也记住了,回到单位之后什么也别提,做过的事情说过的话,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出去,知道了吗?”颜楚杰很适时地跳出来扮演了白脸角色。 “是是是,小人知道了!”两人忙不迭地应道。 “行了,你们先下去吧,这是一点行动津贴,事后另有赏赐。”施耐德将两个信封递了过去,两人恭恭敬敬地接下来,连头都没敢抬起来,很迅速地打开房门退了出去。 门外的民兵重新拉上门之后,陶东来才开口道:“看来第一步还算是比较顺利,就是不知道恩里克会不会上这个套。” 恩里克在“瑞丰楼”遇到的老黄和小白当然不是什么幸运的偶遇,而是执委会精心策划的一出戏。老黄自然不是铸炮技师,而小白也并非“海汉军工”的职员,他们不过是两个曾经在戏班子待过的归化民而已。这两人目前都是在宣传部工作,完全是被抓壮丁参与了这次的策划,而他们谈话的内容,也基本都是按照写好的稿子来演出的。 而为了等到这么一个合适的机会,两名群众演员已经在“瑞丰楼”等了足足两天时间,才终于等到了恩里克的出现。恩里克前脚上楼,后脚就有人去胜利堡通知了执委会,于是几名正好有空的执委立刻赶过来现场办公。为了能够清晰地听到现场直播,执委会还专门带了收音的麦克风过来,几乎是一字不漏的听了两人对谈的全过程,确保事前准备好的信息没有太多的遗漏。 “恩里克连饭都没吃完,就急急忙忙地打包走了,我看八成是有点急了。如果我的预料不错,他今天之内就会去军委找你。”宁崎朝颜楚杰挤挤眼睛道:“生意就要上门了!” “那我可得再钓一钓他才行。”颜楚杰笑道:“太容易到手的话,那剧情就显得不够逼真了。” 恩里克回到迎宾馆的房间之后,坐下来将自己所知的情况又重新梳理了一遍,确定了几件事情。第一,海汉人极有可能掌握了某些比欧洲国家更高明的铸炮技术,让他们有信心将自己制造的武器销往欧洲。第二,海汉人或许依靠某些神秘的方式了解到欧洲目前的大战导致武器缺乏的现状,从而生出了与欧洲国家进行军火贸易的念头。第三,海汉人目前似乎还没有确定的军火贸易合作伙伴。 海汉制造军火的技术水平是否真的已经超越了欧洲国家,这点恩里克并不是很确定,还需要进一步的证据来证实。而海汉人预测未来形势的神秘手段,似乎已经使用过不止一次,而且准确率也很高的样子,但这也同样缺乏亲身的验证,毕竟所知的信息都是来自于他人的道听途说。至于第三点,恩里克几乎在瞬间就已经确定了潜在的竞争者——西班牙人和荷兰人。这也是葡萄牙人在远东地区最大的两个竞争对手,至于法国人和英国人,现在正在欧洲战场上打得不亦乐乎,根本顾不上远东这边的利益争夺。 想清楚前因后果之后,恩里克觉得自己不能再坐等下去,必须要做点事情来明确一下局面。如果海汉人并没有这样的实际打算,那自然就没什么好说的,但如果所听到的传言是真的,海汉人真打算要把武器向欧洲国家进行销售,那这块肥肉可不能让竞争对手从自己嘴边给抢了去。 于是屁股都没坐热的恩里克又带着仆人匆匆赶到胜利堡,想找军委的颜楚杰再提一次参观实弹射击的事情。不过他的运气似乎差了那么一点,门口的卫兵告诉他,颜司令今天不在军委办公,而是在军校授课,同时也没空接见外人。 恩里克毫不气馁地转向“海汉兵工”的办公处,但可惜的是他在这里同样也没有找到负责人——白克思人在田独工业区,今天估计是不会回来了。 恩里克不依不饶地又去了执委会的办公室,但在这里同样是扑了个空——执委们全都出去视察基层工作了,有事明天请早。 原本恩里克觉得海汉人这种忙忙碌碌地工作方式还挺带感的,但现在他却恨不得随便揪出一个海汉人,好好问问他干嘛要这么拼,身份地位钱财什么都不缺了,难道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办公室里享受冰镇的椰汁吗? 气归气,事情还是要办的。尽管当天晚上因为这事而没能睡好,第二天一早恩里克还是十分精神地来到了军委,这次他没有再失望,因为竟然一下把陶东来、白克思和颜楚杰全都堵在了办公室里。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恩里克总觉得这三人看到自己的时候眼神有点怪怪的,那样子就好像是某种野兽看到了猎物一样。 “尊敬的三位先生,能在这里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这样我就用不着一个一个去拜访了。”恩里克不等他们招呼,便自行进屋坐到了藤椅上。他可不知道下次能同时见到这几个头面人物会是什么时候,既然在这里撞到了,那就没有轻易错过的理由。 “恩里克先生,你这么早就来找我们,是发生了什么急事吗?”陶东来故做糊涂道:“是不是在迎宾馆住得不习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不不不,迎宾馆非常好,我对一切都很满意。事实上我想找三位谈的事情,跟住宿无关。”恩里克也不想过多地兜圈子,迅速地切入了正题:“我想和三位谈谈关于军火贸易的事情。” “军火贸易?”三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白克思接过了话头:“恩里克先生,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事?我们武装民团的武器一向都是自行制造,从来没有向外界购买的打算。” 恩里克干咳一声说道:“不不不,您误解我的意思了,我并不是打算向你们出售武器……其实我是想知道,你们是否有向我们……不,向西方国家出售武器的打算?” 戏肉来了!三个老油条心中都是闪过了同样的念头。 “关于向外出售武器的安排,我方一直都是秉承着非常慎重的态度,必须要经过严格的论证和表决,才会作出最终的决定。”陶东来立刻开始了擅长的迷踪拳:“所以关于这件事,我的回答是……暂时无可奉告。” 恩里克虽然也算是精通中文,但仍然要听到最后一个字之后才慢慢明白了陶东来说了一堆其实什么都没透露。他想了想,又换了一个角度提出了要求:“那先抛开军火贸易的事情不谈,请问我是否可以有更深入了解海汉武器性能的机会?” “请给我一个理由。”陶东来不慌不忙地应道。 “如果你们制造的武器在性能上真的优于西方国家,那我会认为将它们售卖到西方国家会是一笔很好的生意,对你们,对我们,都会有不错的收益。请相信我,葡萄牙在东印度地区的商会可以给出相当大的订单,是你们目前卖给安南和大明的军火订单所不能相提并论的……当然,这首先得证明你们的武器性能足够优秀才行。”恩里克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他知道跟这些海汉人打交道,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让他们明白自己可以获得的利益——是的没错,在恩里克看来,这就是一群无比现实又市侩的商人!如果有足够的利益驱使,他们甚至会毫不犹豫地把武器卖给自己的敌人! 这番话说出去之后,海汉的三名大佬沉默了一阵,然后以极低的声音交头接耳地谈论了几句。恩里克虽然心中有些忐忑,但还是竭力作出一副平静的姿态,等着对方作出决定。 片刻之后,三人终止了交谈,陶东来点点头道:“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有些道理。事实上我们已经通过某些特殊的方法,了解到了目前在欧罗巴大陆上正在进行的多国大战,所以向西方国家出口武器这件事,我们其实是有考虑过的。但你也知道,作为一个负责任的武器制造商,我们也有很多的顾虑……” 陶东来后面的废话,恩里克没怎么能听得进去,因为他的注意力都被陶东来所说的前半段给吸引住了。什么叫做“通过特殊的方法了解到欧罗巴大陆上的战况”?恩里克可不会认为这是海汉人从某些西方商人那里听来只言片语之后就匆忙作出出售武器的决定,这些家伙都是走一步看三步,做生意比鬼还精,绝不可能听风就是雨。陶东来敢说这种话,一定是他们手中掌握了某些更详实的情报,而这些情报的来源,恩里克一时也想不出比“特殊方法”更有说服力的解释了。 “……我们海汉人的文化是热爱和平,珍惜生命,对于介入战争,特别是外国发生的战争,我们一向都是非常谨慎的,所以军火贸易,不能你让我卖我就卖,我们一定要考虑周全,因为我们不愿意卖完之后,被其他国家的百姓骂我们是军火贩子,根本不顾及他们的性命……” 陶东来的嘴炮仍然在继续,而恩里克的思绪也完全停不下来。关于欧洲战场上的最新进展,他们也只能通过半年一批来到远东的商船上的船员获知一些信息,而且这些信息都是过时已久,几乎不具备什么时效性。如果海汉人的情报也是来自于类似的途径,那么他们所得到的消息最快也是近一年之前的了,这肯定不足以作为军火贸易的参考。那海汉人如此笃定的态度,信心又是来自哪里? 说的人不走心,听的人不上心,两人就这么颇为默契地演了下去。陶东来说到后面大概也是有点口干舌燥了,终于在阐述完“保卫地球和平”的理想之后停了下来。 颜楚杰很有默契地接过话头,把话题重新回到了武器上:“我看不如这样,还是先安排恩里克先生去看看实弹射击,如果看得上眼,那我们再谈后续的买卖,如果看不上眼,那我们现在说得天花乱坠,也没什么实际的意义。” “对对对,颜总说得有道理!”恩里克听到这话之后一下子就回过神来,赶紧接话道。 第二卷扩张之路 365.第365章 参观陈列室 海汉民团的实弹射击训练比较频繁,特别是缺员严重的炮兵,军委一直都在不遗余力地投入资源,甚至还想方设法联系葡萄牙人雇佣教官。作为目前技术性最强的兵种之一,炮兵的训练教程也最为复杂,训练周期在陆军中是最长的。而想要缩短训练周期,最有效的方法就莫过于给学员们安排大量的实弹训练,让他们在实弹射击中掌握操炮的正确姿势了。 恩里克住在胜利港期间,隔三差五就能听到港湾对面的火炮靶场传来阵阵炮声轰鸣。一开始恩里克也是和其他刚来这里的人一样吓得不行,后来才知道这是海汉民团会在每周定时进行两次实弹射击训练。本地民众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状况,在看到受惊吓的外来人时还会不经意地显露出一点优越感——没见过吧?我们这里可是有炮兵保护的高级港口! 恩里克早就想去港湾东边的民团驻扎地一探究竟了,看看那支在安南战场上打得南越军队屁滚尿流的军队究竟是什么样的水平。但他在胜利港的行动范围受限,没有执委会的特批,根本就不可能去到管制严格的军队驻地。这次能借着军火贸易的谈判去参观实弹训练,恩里克也终于算是圆了一个心愿了。 踏上军营区的土地之后,恩里克也和当初第一次来这里参观的李奈一样,注意到了码头附近有相当数量的小孩在一板一眼地学习队列行进。这些小孩都穿着跟海汉民团一样的灰色军装,并且是按照班排级的编制站成了一个个的队伍,简直就是一支微缩版的海汉民团军。 “这是我们招收的童子军,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我们把他们招揽到这里进行军训,同时给予他们接受文化教育的机会,这都是出于慈善的目的。”颜楚杰很适时地主动向恩里克解说道。 “这真是令人称道的善举,愿主保佑这些可爱的孩子。”恩里克挤出一丝笑意,有点勉强地回应道。 恩里克可不会相信颜楚杰所说的理由,真要是为了这些孩子着想,为什么不让他们就在胜利港小学读书呢?或者把他们送去工坊做事,起码也可以学个谋生的手艺。让这些没有父母的孩子从小就在军营中长大,难道他们成年之后还会去别的地方就业吗? 恩里克同时也注意到海汉民团的军营也秉承了简洁明快的海汉建筑风格,营房全部都是东西走向,据颜楚杰说这样能够更好地让室内得到光照条件。虽然这些营房都是竹木结构,但恩里克也注意到营房的窗户可都是玻璃的,在他看来这硬件的配备标准堪称奢侈。 颜楚杰带着恩里克随意抽查了几间营房,内部的整洁让恩里克对这支部队的纪律性有了新的评估。他虽然不是军人,但之前也接触过不少职业军人,知道内务水平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出这支部队的战斗力——如果连士兵自己居住的营房都搞得乱七八糟,臭气熏天,那怎么指望这样一支散漫的部队在战场上能够严守军纪,执行军令?很显然海汉人对于军队的管理水平丝毫不亚于他们做生意的本事,恩里克也有些明白了海汉人为什么有底气敢派出部队跨海到异地作战。 “这是我们的部队荣誉室。”颜楚杰并不急于把恩里克带去靶场,而是带着他继续参观军营设施,其中自然少不了相当具有海汉特色的荣誉陈列室。 恩里克注意到整个营区当中,这个“荣誉陈列室”是为数不多的砖石建筑之一,这就足以显示海汉军方对这个设施的重视程度了。进门之后,首先便是一块巨大的红底金字展板,恩里克虽然会说比较流利的汉语,甚至还会一些中国南方的方言,但看书面文字却是不太流利——事实上他连看板上的字该按什么顺序念都不太清楚。 按大明的规矩,文字一般是由上至下,由左到右的顺序来书写和阅读,但恩里克与海汉人接触了多次,也知道海汉人的规矩有些不一样,似乎是由左至右,横着书写。颜楚杰似乎也知道恩里克在这方面不太适应,便向他讲解道:“这上面的内容,是讲述我们海汉民团组建的时间、地点和原因,以及成军以来所参加过的主要战斗和战绩。那个谁,你来给恩里克先生念一下看板上的内容。” 海汉民团中的绝大部分归化民士兵的文化水平都很堪忧,虽然民团也有内部办的识字扫盲班,但识字量能上百的人也并不太多,以至于现在军委将识字量也作为了军官提拔的考量标准之一。同时为了提高部队的文化水平,军委也特招了一些年轻的落魄文人入伍,充当军中的文职。这荣誉陈列室里有大量的文字图片资料,因此也专门配备了识字的士兵在这里充当讲解。 “禀颜大人,卑职是胜利港一营营部宣传处下属陆挺。”跟在后面的陈列室工作人员立刻上前自报身份。 陆挺籍贯就在崖城,在入伍之前也是读过几年书的人,不过没有考取功名,只是个童生而已。他年纪已经到了二十,自知念书的天赋有限,家里也没什么闲钱可以供他再去报考,在科举这条道路上恐怕很难有什么光明的未来,听说海汉人在胜利港这边广招人手,而且待遇极佳,便决定过来碰碰运气。然后来了之后才发现传闻虽然不假,但这打工的待遇其实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的。 在胜利港没有归化民籍贯的外来打工者的报酬并不算高,比崖城也没有太大的优势可言,只是这里的生活设施齐备,生活成本也较崖城稍低一点。想要在海汉人治下获得高薪,首先就得取得归化民的身份,然而归化民籍贯并不是申请就能马上拿到,还得在本地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期才行,陆挺觉得这实在太费工夫了一些,所以选择了另一条比较快拿到归化民籍贯的方式,就是从军入伍。 按照军方的招兵公告,只要各方面条件符合要求,在入伍之后都将立刻获得归化民籍贯,而且还可以带着直系亲属一起拿到原本要等上一两个月的归化民身份。附近黎苗两族的山民,有相当多的年轻人都是靠着这样的途径获得了归化民的身份,从而走出了大山。陆挺虽然是个读书人,但家境比较贫寒,平日里农活也没少干,身体倒是不弱,很顺利地便通过了入伍体检和政审,成为了一名民团兵。 陆挺在入伍时就特地申报了自己的文化特长——这也是在招兵公告上写得明明白白的内容,凡是识字量达到一定水平的,可以特招入伍授予文职。入伍之后,他果然如愿地被分配到了营部宣传处,平时就做些写标语写材料之类的事情,偶尔还在识字班讲讲课,帮普通士兵进行扫盲教育。上个月荣誉陈列室建好之后,他便被调到这里来担任讲解员的职务,专门负责向新兵和参观者讲解海汉民团的战史。 颜楚杰也没有特地去纠正他在称呼上的毛病,只是点点头道:“给恩里克先生好好说说我们民团军的状况。” “卑职遵令!”陆挺清清嗓子,便站到展板前面,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海汉普通话,开始向恩里克讲解起来:“我海汉民团于大明天启七年组建,由海汉执委会和海汉军委直接领导的人民武装部队,现主要驻地为胜利港军区……” 恩里克一开始对于颜楚杰带他来看这种展览馆并不太感兴趣,但当他明白这个展览馆的性质之后,就很快改变了主意。海汉民团不管是对大明还是对葡萄牙人来说,都是一支非常神秘的武装组织,除了知道这支部队拥有很强大的武器配备和战斗力之外,外界对其内部状况几乎一无所知,编制、训练方式、装备水平、作战经历……这些都是恩里克非常有兴趣知道的内容,而这一切似乎都能在荣誉陈列室里找到答案。 “我民团军自成立以来,共参加大小军事行动三十余次,在胜利港、安南、广东等地参与作战多次,歼敌数千,俘虏上万,曾取得过多次以少胜多的战果……” 对于这种讲解,陆挺已经不是第一次进行,几乎每一批招收进来的新兵,都要来这里参观学习。而陆挺所要做的,就是把军方高层亲自撰写的宣传资料全部倒背如流,在讲解时能够向参观者流畅地描述出“我军”战无不胜的光辉形象。 恩里克看到墙上张贴的宣传资料除了文字之外,还有大量的手绘图画,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战场上的战斗场景。尽管这支部队成军的时间还不到两年,但如果仅仅只是看到这里的宣传资料,恐怕会以为这是一支身经百战的老牌部队。 恩里克对于海汉民团在安南的一南一北两次出击和李家庄一役非常感兴趣,在讲解到相关部分的时候提出了很多问题,颜楚杰不得不站出来为陆挺挡枪:“恩里克先生,你所提的问题有一些涉及到我军的军事机密,对此我只能说无可奉告。” “颜总,我想你是对我的意图有所误解了。”恩里克当然很清楚双方的分歧所在,立刻作出了解释:“我只是想通过了解战斗过程的细节来证实海汉武器在战场上的可靠性,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关于武器,稍后你就可以看到实物,不需要在这里纠结。”颜楚杰笑了笑,没有就这件事再争论下去。 对于最后部分的立功授奖内容,恩里克倒是没什么兴趣了,因为在他看来,海汉人虽然的确有其强大的地方,但执委会终究只是个草台班子,也就是跟澳门的葡萄牙人理事会一个等级的机构,其授出的奖项实在没多少权威性可言。不过好像民团的士兵对此倒是十分热衷,因为他能感觉到包括讲解员自己在内的几个随从军方人员都对着展示的军功章红了眼,显然是非常渴望能够获得这样的奖励。 在花了半个小时参观完荣誉陈列室之后,颜楚杰带着他走进了另一处陈列室,而这次恩里克就再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情绪,因为这个地方的陈列品,就是他一直心心念念想要近距离接触到的海汉武器了。 这里有最早制造出的第一批二七式火绳枪,有军工部门铸造的第一门6磅小炮,也有最新式的二八式后膛燧发枪,短筒霰弹枪,24磅长身管岸防炮等新式武器,让恩里克的眼神都有点发花,一时不知道该先看哪里才好。 虽然这里的武器都已经列装到部队,但归化民士兵是不可能掌握到这些武器的详细性能数据,因此对这些武器的讲解就只能由颜楚杰本人亲自上阵了:“这是我们在胜利港落脚之后制造出的第一款步枪,我相信你应该会注意到它在外形和使用方式上都与贵国商人出口到安南的火绳枪别无二致。但我想特别说明的是,由于使用了制造技术更先进的火药,我们的这款步枪在射程上超过了贵国火绳枪大概十分之三的距离,有效射程内的精准度上也有一定的提升,另外我们的制作标准非常统一,所有枪支上的零件和弹药都可以通用互换,大大地减少了武器在战斗中的损耗。” 恩里克指着样品问道:“我可以拿起来看看吗?” “当然可以。”颜楚杰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恩里克将枪拿在手中,发现这支枪的尺寸和重量的确与本国商人贩卖到安南的火绳枪没有太大的区别。不过如果颜楚杰刚才所说的话不是吹牛,那大量装备了这种武器的北越军队的确有较大的机会能够打败南越。 “这是我军目前正在使用,但已经准备要换装淘汰的二七式前装燧发枪,这种枪的各方面性能都全面超越了火绳枪,而且装填射击的速度也有了明显的提高,这点已经在战场上得到了充分的证明,就无需我再多说了。” 恩里克拿起了这支枪,不由得感叹海汉人的武器制造技术的确是有过人之处。燧发枪这种武器虽然早在上个世纪的欧洲就已经被发明出来,但由于某些可笑的原因,燧发枪在欧洲并没有能够得到迅速的普及。 法国人马汉在上个世纪发明撞击式燧发枪之后,便因此而得到了国王的器重,甚至被亨利四世任命为“宫廷贴身侍从”,但1610年亨利四世死于刺杀,燧发枪装备部队的进程就此停止下来。许多法国将领反对在军队中装备燧发枪,理由竟然是燧石冒出的火星不足以点燃黑火药——是的,并没有人思考该如何通过提高火药纯度或是别的技术手段来解决这个小问题,而是直接就否决了这种武器的前景,这直接导致了法国军队大面积装备燧发枪的时间推后了好几十年。 当然在同时代制作出燧发枪的并不只有法国人,德国、意大利和西班牙都有匠人先后制作出了燧发枪,但由于结构复杂,造价昂贵,这种先进的武器在欧洲部队中一直未能得到普及。在原本的历史上,直到17世纪中期,燧发枪才成为了欧洲部队的主要单兵武器,并且一直延续到了19世纪中期。在这个方面,大明的确落后于西方不少,直到1635年,明代火器专家毕懋康才制作出了第一支燧石发火的自生火铳。 欧洲军队没有能够实现的事情,海汉人却已经办到了,而他们仅仅只是盘踞在远东某个岛屿上的一群武装商人而已!这样的事实让自诩为葡萄牙帝国子民的恩里克不禁有些唏嘘,最气人的是,海汉人居然已经准备要淘汰这种高级武器,换装一种恩里克闻所未闻的新式步枪。 “关于这种新式步枪的性能……”颜楚杰看着恩里克充满渴望的眼神,笑了笑道:“对不起,这涉及到我方的军事机密,所以无可奉告。” “上帝啊,你至少告诉我一点什么,随便说点什么都好!”恩里克对于颜楚杰卖的关子感到非常不满,他只能隔着玻璃橱窗用眼神来审视这支外形不凡的新式步枪,在心里猜测这支既不用火绳又没有火药药锅的步枪究竟是怎么实现发射的。 “我唯一能说的就是这支新式步枪的性能可以完全吊打目前已知的各种火枪,在它的面前,其他的火枪,包括你刚才拿过的那支二七式燧发枪,统统都是渣渣!”颜楚杰似乎并不满足于这种炫耀,末了还不忘再补上一刀:“当然这种新式武器是不会列入到出售的军火当中的。” 恩里克好不容易才把已经涌到嘴边的脏话给咽了回去,强笑着问道:“这就是说如果我们葡萄牙人想买,也只能买到你们淘汰下来的武器了?” “当然,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颜楚杰脸上所露出的笑意,让恩里克真想挥动拳头砸上去。 第二卷扩张之路 366.第366章 军售只是开始 此刻在恩里克的眼中,颜楚杰并不像是一个武装集团的军事负责人,而是一个腹黑可恶的十足奸商——你向我炫耀新式武器的性能也就罢了,完了居然还来一句“不卖”,这不是活活折腾人吗? 当然恩里克也立刻就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颜楚杰对新式步枪的吹嘘纯粹就是掩人耳目的手段,海汉人根本就没造出什么新式步枪,眼前看到的这个东西也只不过是个做样子的摆设而已。不过他很快又自行否定了这种假设,即便不提海汉人在商贸方面一贯良好的信誉,他们敢于向葡萄牙出售武器,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他们手中必然掌握了某些反制手段——最有效的就莫过于制造出性能更好杀伤力更大的武器了。 接下来颜楚杰又向恩里克介绍了海汉出产的几种主力火炮。目前“海汉兵工”出产的火炮主要分为四个大类:陆军炮、海军舰炮、大口径岸防炮以及出口型火炮。随着各兵种的职能划分,生产工艺的逐步完善,火炮的规格和负担的功能也开始有了更为细致的设定,仅岸防火炮就有12磅、18磅、24磅几个不同的型号,而且设计部门已经在秘密试制口径更大的48磅重炮了。而陆军炮也有6磅、12磅的主力火炮,以及攻城用的大口径臼炮,山地特战部队专用的3磅小炮等等。 虽然颜楚杰在讲解过程中并没有过多提及火炮性能方面的参数,但恩里克还是能从这么丰富的产品线当中判断出一件事:海汉人的铸炮水平的确相当高,这绝对不是葡萄牙商会或者荷兰东印度公司这种缺乏生产能力的二道军火贩子可以相提并论的。海汉人声称能够向西方国家出口军火,看样子倒并不是在吹牛。 当然相比于在陈列室里看这些样品,恩里克更倾向于能够去制造这些武器的地方看一看。他也知道在内陆的田独地区有面积相当大的一片工坊,数以千计的归化民劳工在那个地区日夜不停地为海汉人生产各种工业品,其中就包括了这些被海汉人用来攻城掠地的武器。只可惜关于田独工业区的一切,在外界看来都被笼罩在迷雾当中,极少有外人能够进入到那片被严格军事管制的地区,胜利港开埠以来,据说就只有“福瑞丰”的少东家李奈,崖城的大明军官罗升东等有限的几个人去过。而这些人在此之后却对自己的见闻只字不提,讳莫如深,也不知道是被海汉人下了什么迷魂药。 不过恩里克也很清楚自己是没法去田独的,至少不太可能通过正常的途径去那地方。进出田独的道路据说都有民团的关卡,没有相关部门颁发的证件根本无法通行——当然恩里克就算有证件也混不进去,他这外形实在太打眼了,连冒充员工的机会都没有。 怀着深深的怨念看完了陈列室中的展示品,恩里克迫不及待地催促颜楚杰道:“颜总,我们现在可以去靶场了吧?” “没问题,我们现在就去。”颜楚杰也觉得把恩里克的胃口钓得差不多了,微笑着回应道。 出自一个老牌帝国国民的骄傲,以及对海汉这个新生对手的忌惮,恩里克其实并不希望看到海汉的武器真有颜楚杰所形容的那么强大。但站在一个商人的角度,他又忍不住对海汉武器的性能有所期望,毕竟军火贸易中的利润相当可观,如果海汉武器性能真的超过了欧洲的同行,那么在打成一锅粥的欧洲战场上贩卖海汉武器也并非妄想。 从1618年欧洲大战爆发,到如今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战争也从波西米亚的内战逐步演变成了新教联盟与神圣罗马帝国之间的混战。所有的欧洲强国都卷入了这场大乱之中,没有谁能够置身事外,而这场战争还将持续多久,最终胜负如何,也根本没人知道。有无数人因为这场大战而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但也有不少人从战争中觅得商机,大发战争财,特别是有能力自行制造武器的各国军火商,几乎都赚了个盆满钵满,以至于最近两年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武器可以向远东地区贩卖了。 值得一提的是,正是在这场持续了三十年的大混战当中,各国都逐步实现了军事理论的进化。为了能够进行长时间的持久作战,各国都开始实行了征兵制,并建立起常备军和预备役,以及后勤供应系统。由于作战的地域太过辽阔,军队不得不精简编制和机构,以获得更好的机动能力。最重要的是,战术方面也由过去的冷兵器为主,逐步演变为热兵器战争,长矛兵被火枪兵所取代,炮兵成为了战场的决定性力量,而骑兵则从过去的主力变成了辅助部队。这一战术转变的时期,对于军火商来说简直就是百年难遇的发财良机。 怀着十分矛盾的心情,恩里克终于来到了他所盼望的靶场,参观海汉民团的实弹射击训练。 首先是步枪的实弹射击,为了能够对比出武器的性能差异,颜楚杰让恩里克从参加训练的士兵中随意挑选十人出来进行试射。让恩里克略微有些吃惊的是,海汉人居然还拿出了一批葡萄牙人贩卖到南越的火绳枪,作为测试对比。但旋即他就想到了这批枪的来源——海汉人前段时间攻克了会安城,而那里正是所有西方货物进入南越地区的唯一渠道,想必是葡萄牙商会里的存货被海汉人给翻出来了。 考虑到射击精准性的因人而异,对于火绳枪的测试主要还是偏重于射程和杀伤力。然而让恩里克感到有些失望的是,仅仅在百步距离上的木靶穿深,葡萄牙火枪的表现就已经明显弱于海汉人的二七式火绳枪。而当这个距离再放大一倍的时候,双方的差距就拉得更大了,葡萄牙火枪甚至已经失去了足够的杀伤能力。 换了二七式燧发枪上场之后,两种武器在性能方面的差距才真正暴露无遗,无论是射程、杀伤力、精准度、装填速度,海汉人的武器都明显要优于对手。恩里克恍惚之间似乎能看到靶位上站着一排排的南越军队,被海汉火枪打得人仰马翻的情景。 然后是恩里克刚才持有怀疑的新式步枪,恩里克注意到这种步枪的装填方式果然与自己认知中的火枪完全不一样,在枪身后部有一个小小的活动装置,子弹和火药都从这个地方填装到枪膛内,然后进行射击。这种装填方式完全不需要清理枪管,看起来装填的速度的确是比传统的前装式枪支有了根本性的提高。而随后的射击结果让恩里克更是哑口无言,这种枪的射程比先前所见的燧发枪足足远了一倍!这就意味着在战场上遇到的对手如果只是装备了传统的火枪,那就可以凭借射程的优势吊打敌人,这跟屠杀一群手无寸铁的人没什么区别。 最后颜楚杰亮出了杀手锏,让人拿出了几支仿惠特沃斯的二八式狙击步枪来进行试射。这支武器略显怪异的外形第一时间就给恩里克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而它的表现更是让心理承受力已经快到极限的葡萄牙人大为震惊——这支步枪竟然能在两里的距离上,以较高的命中率击中人体半身大小的标靶。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了全过程,并且提前在标靶上签署了自己的名字以防作假,恩里克真的很难相信自己所见的结果属实。 就恩里克所知,欧洲战场上所使用的武器,别说火枪,就连火炮都并非能够轻松达到这样远的射程,何况还有这可怕的精准度!这就意味着在两军还处于对垒列阵阶段的时候,海汉人就可以凭借这种可怕的远程武器干掉敌军阵营中的指挥官! 这还能不能好好打仗了!恩里克觉得自己脑子里对战争的概念似乎已经需要重新进行定义了。如果欧洲的军事家们知道了远东地区有人造出了这种神奇的武器,一定都会疯掉的。想到这里,恩里克觉得颜楚杰先前所说不会出售最先进的武器,似乎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而接下来的火炮射击也同样让恩里克感到很受伤,抛开海汉火炮在射程和精准度上的优势不谈,光是那拉发式的点火方式,就让恩里克赞叹不已。传统的明火点火方式不但具有一定的危险性,也很受天气状况、引火药湿度等客观因素的影响,而海汉人的发明显然把这些意外因素都排除掉了,每一炮都能做到在炮长的命令下达之后立刻射击,将点火所需的延迟时间也减少到了最低程度。 海汉火炮所使用的近距离开花弹也同样让恩里克感到惊艳,看到这种炮弹摧枯拉朽地将一大片标靶打得碎片横飞,恩里克似乎就明白了为什么李家庄战役中海汉人可以用极少的兵力抵抗并击退了十倍以上的敌人。有了这种可怕的炮弹,一门小口径火炮就可以抵得上二三十名步兵同时开枪的威力了。 至于恩里克很想见识一下的岸防炮,却没有能够看到实弹射击的演示。这倒不是颜楚杰有意藏私,而是这里的靶场太小,无法充分体现出岸防炮的射程。而出于保密的需要,颜楚杰也不可能带恩里克去岸防炮工事里实地参观。 “怎么样?恩里克先生对我们的演示还算满意吗?”颜楚杰笑眯眯地问道,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恩里克灰败的脸色。 恩里克打起精神勉强应道:“嗯……贵方的武器性能的确非常强大,我个人对此没有异议。” “那么恩里克先生觉得我们的武器和西方国家的武器相比,孰强孰弱?”颜楚杰可没打算就此放过了他,进一步追问道。 “这个嘛……公平的说……贵方的武器或许是要好上那么一点点……”虽然很不想违心地承认这一点,但恩里克也知道事实就是如此,而且双方的差距可并不是一点点而已。 “看来我们可以约个时间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生意了。”看到恩里克已经无力反驳,颜楚杰终于是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正题:“我可以很坦诚地告诉你,我们现在需要一个有实力的代理商,替我们把这些武器贩运到西方的战场上去,让它们能够发挥应有的作用。” 恩里克抬起头望向颜楚杰,鼓起勇气问道:“颜总,有件事我想了很久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会知道西方国家正在进行一场大战?” “我们是从何得知这个消息的,其实你没有必要知道,就算我现在向你解释,你也根本听不懂其中的缘由……”颜楚杰很难得地在恩里克面前说了句大实话。 “这根本就是敷衍的借口。”恩里克心中默默地腹诽道。 “我认为你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到今后的销售策略上,想想怎么样才能向交战国出售更多的武器,怎么样才能利用这场战场,多捞些好处,不管是对你自己,还是对你的国家!”颜楚杰继续和颜悦色地劝说道。 “国家”这个词稍稍刺激到了恩里克,脱口而出道:“葡萄牙帝国并没有主动参战的意愿!” “但你们的宗主国西班牙并不这么认为,作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盟友,西班牙参战是确定无疑的事情,你们葡萄牙作为西班牙的属国,当然也不会有什么置身事外的机会。”颜楚杰毫不留情地揭开了葡萄牙的伤疤。 在历史上,葡萄牙本来就是西班牙的一部分,1143年,葡萄牙与西班牙签订了《萨莫拉条约》宣布独立,1297年两国签订《奥卡尼赛许条约》划定了国界,1494年两国签订了《托德西利亚斯条约》,确定以佛得角群岛以西2200海里处的教皇子午线作为分界点,东边属于葡萄牙,西边属于西班牙。两个海上帝国如同切西瓜一样瓜分了地球,自此葡萄牙算是登上了历史巅峰。 然而葡萄牙在16世纪后半段的哈布斯堡王朝时期又走了下坡路,再次沦为了西班牙的附庸。虽然像恩里克这样的葡萄牙人会很骄傲地宣称葡萄牙帝国是一个独立的主权国家,但事实上在当下的欧洲,葡萄牙就是货真价实的仆从国待遇,甚至连国王都是由西班牙人指定。而西班牙所参加的战争,葡萄牙也就难以避免会被卷进去了。 在恩里克来到远东之前,西班牙与英荷两国就海外殖民地的归属权已经打了好些年的争夺战,从南美洲一直打到欧洲,双方各有胜负,战得不可开交。三年前葡萄牙舰队在南美的萨尔瓦多驱逐了荷兰人,占领了城市,但荷兰人的海军从此之后就不断在海上袭扰西班牙船队,并且联合英国舰队频繁攻击葡萄牙的海岸线。 当然这些战争距离东方太远,而这里的局面也跟欧洲有所不同。在远东地区,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既有竞争又有合作,一方面要争夺殖民地,另一方面也要联手对抗强大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在远东地区的不断扩张。相比可恶的荷兰人,恩里克倒是觉得海汉人要亲近一些,双方虽然一度存在着利益冲突,但海汉人在占据上风之后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反倒是有在商业上寻求合作的意图。 所以尽管颜楚杰这话没有给葡萄牙留下遮羞布,恩里克倒也没有因此而生气,只是反问道:“颜总所说的多捞些好处,到底是指什么?” “欧罗巴大陆上的这场大混战,所有的强国都被卷进去了,到最后不管谁胜谁负,实力受损都是可以肯定的结果。如果能够尽可能多地消磨掉几个强国的力量,那么贵国的重新崛起其实也是有盼头的。”颜楚杰很适时地抛出了诱饵。 果然恩里克一听这个便来了兴趣:“颜总的意思是,让我们同时向交战双方出售军火,以便让这场战争持续得更久一点,也好让这些国家的实力消耗得更多一些?” “没错,恩里克先生,你是一个十足的聪明人!如果贵国的政治家都能有你这样的头脑,那么你们彻底摆脱西班牙人的统治就只是时间问题了。”颜楚杰很大方地丢了一顶高帽子给对方,同时不忘点出主题——其实军火贸易完全可以跟你们反抗西班牙统治的大业联系起来。 “但这就意味着我们还得把武器卖给对手?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恩里克对此有些犹豫,别的国家还好说,但荷兰人可是在远东地区有着直接竞争关系的对手,把武器卖给敌人,搞不好会回流到远东的荷兰东印度公司手里。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颜楚杰察言观色道:“荷兰东印度公司对你我来说都是绊脚石,南边的满剌加,北边的日本航线,都被这帮荷兰人把控住了。我们在贩卖武器的同时,也可以想想怎么合力对付远东地区的荷兰人。” 第二卷扩张之路 367.第367章 利害关系 合力对付荷兰人?这无疑是恩里克与海汉人开始接触以来听到的最为暖心的一句话了。 作为曾经与西班牙划界瓜分地球的强大帝国,葡萄牙对后起之秀荷兰有着非常深的忌惮。荷兰人进入亚洲的时间虽然比葡萄牙人迟了近百年,但他们的手脚可一点都不慢,截止目前,荷兰人在远东地区已经拥有了东印度群岛、台湾、孟加拉湾的科罗曼德尔、印度的马拉巴尔等一大堆殖民地,取得的成绩一点都不比葡萄牙少,甚至已经超过了另一个老牌帝国西班牙。 最让葡萄牙人感到不安的是,荷兰人控制之下的巴达维亚和台湾这两处殖民地。巴达维亚切断了其他西方国家前往爪哇以东海域的主要航道,而台湾的位置则把控住了通往大明最富庶的江浙地区,以及朝鲜半岛和日本列岛的航道,这足以让其他的竞争对手心生嫉恨。 如果可以的话,葡萄牙恐怕早就已经着手将荷兰逐出远东地区了,但偏偏荷兰有一个实力强大的东印度公司,轻易招惹不得。 荷兰东印度公司是由十四家海贸公司合并成立的联合贸易公司,并得到了荷兰国家议会的授权,在非洲好望角与南美洲麦哲伦海峡之间的广阔区域内享有贸易垄断权。当然这个公司可并不仅仅只是做海运生意而已,它所拥有的权限极大,不但可以自行组织佣兵、发行货币,还可以与其他国家签订正式条约,并拥有在海外实行殖民统治的权力。 东印度公司的发展就是一部武力开疆的历史,从1619年东印度公司总督科恩在巴达维亚建立公司新总部开始,东印度公司便不断地使用武力占领和抢夺殖民地。在原本的历史上,荷兰进入远东的最大受害者就正是葡萄牙,在近半个世纪的时间中,葡萄牙先后被荷兰抢去了斯里兰卡的加勒、满剌加、科伦坡等等殖民地,到1659年的时候,葡萄牙人在印度沿岸的据点几乎被荷兰人抢夺一空。事实上不用等到几十年后,葡萄牙人现在就已经充分地感受到了荷兰人所带来的压力。 然而想用武力驱逐荷兰人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17世纪荷兰东印度公司拥有150条商船,40条战舰,超过五万名员工和万人以上的私人武装,别说葡萄牙,就算是传统海上强国西班牙都对其忌惮三分。事实上荷兰人在台湾建立据点之后,便想法设法阻断大明与马尼拉之间的往来,并独家垄断日本、朝鲜及中国北方的对外贸易,这让西班牙人很是不满,但双方交手多次,东印度公司却并没有被赶出远东,反倒是越发强盛了。 想要驱逐东印度公司,单靠葡萄牙人自己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且不说葡萄牙在远东地区各个殖民地缺乏统一的调配指挥,就算能把资源整合起来,也很难扛得住荷兰人的海上武装力量。如果拉上西班牙这支亦友亦敌的势力,倒是能多几分胜算,但葡萄牙人又不愿意低声下气地去马尼拉恳求那些倨傲的西班牙贵族——除了白眼和嘲笑之外,他们极有可能还需要负担西班牙出兵作战的军费。 相比之下,海汉人似乎就好打交道多了,虽然恩里克也能时时从对方言谈举止中感受到居高临下的优越感,但至少这是一群能够坐下来平等交换意见的绅士,而不是像西班牙贵族那样只会提出各种苛刻要求的无耻之徒。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海汉人已经通过战场上的表现充分证明了他们在军事领域的实力。如果说原本还对海汉民团的战斗力有所怀疑的话,在看过了刚才的实弹射击演示之后,恩里克已经可以毫不犹豫地得出结论,要是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力量在陆地上遭遇了海汉民团,那等待他们的结果恐怕不会比南越的农民军好到哪里去。 恩里克还是很冷静地把战场范围暂时限定在陆地上,因为他在胜利港这段时间也已经注意到海汉的战船并不多,总共也就在十艘上下,还远远不及荷兰人。而到目前为止,海汉的海军似乎还并没有在实战中遇到过真正的对手——已经被剿灭的南越水师肯定是不够格的,即便是在恩里克这个门外汉看来,南越水师也显得太过业余,连像样的战船都没几艘。 海汉人想要跟荷兰人在海上拼实力,恩里克认为目前并不是最好的时机,他沉吟一阵之后才开口应道:“颜总,请恕我直言,荷兰人可不是安南人,他们在海上作战的能力并不比做生意的手段差太多。如果你听说过荷兰东印度公司,就会明白我说的意思了。” 颜楚杰点点头道:“关于东印度公司的情况,我们很清楚,或许知道得比你更多。请你放心,我们并不打算现在就跟荷兰人在正面战场上对决。” 恩里克对于颜楚杰的回答微微有些吃惊,荷兰东印度公司正式进入远东地区的历史还不到十年,而海汉人在琼州岛落脚才一年多,他们是怎么了解到东印度公司的情报?难道说他们之前就已经跟荷兰人打过交道? 正当恩里克心中惊疑不定之时,颜楚杰又给他加了一记:“不光是荷兰东印度公司,英格兰东印度公司的情况,我们也同样了如指掌!如果我们掌握的信息没错,近些年英国人在印度可是抢了你们不少的风头吧?” 恩里克闻言大惊失色,葡萄牙在印度地区受到英国东印度公司的打压,这些信息可不是普通人能够知道的,即便是在澳门,也只有上层人士才清楚其中的内幕。 英国东印度公司于1600年年底成立,其成立时间比荷兰东印度公司还早了两年。不过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这家由英皇伊丽莎白一世亲自授予皇家特许状的公司在亚洲地区的发展进程并不算太理想,特别是与同时期进入这一地区的荷兰人相比,简直就可以用不思进取来形容。 不过在与葡萄牙斗争方面,英国东印度公司却是不落人后,早在1612年东印度公司就在武装冲突中战胜了葡萄牙人,并获得了莫卧尔帝国皇帝贾汗吉尔的支持——这位可是当时印度次大陆70%领域的统治者,真正意义上的地头蛇。贾汗吉尔给予了英国人非常宽厚的待遇,除了定居和建立工厂的权力之外,也得到了商人们梦寐以求的自由贸易权。最重要的是,这位土皇帝把英国人与葡萄牙人区别对待,一个被当作了皇室的亲密朋友,而另一个则是被视作无耻的掠夺者和寄生虫。 这样的态度差别很快就让英国人在印度的发展超过了在果阿和孟买建有据点的葡萄牙人。在原本的历史上,到17世纪中期的时候,英国东印度公司在印度半岛的影响力就已经完全超越了葡萄牙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英国人并没有像荷兰人那样,将武装斗争作为对外的主要竞争方式,绝大部分时候他们还是更看重实际的商业利益,近些年都只是通过贸易手段在向葡萄牙人施加压力,而并非粗鲁地使用武力来解决两国商人之间的争端。 不过英国人现在主要的活动区域仍然是在印度海岸,并没有将自己的触手过多地伸到大明周边,与大明的商人也不太可能有太多的直接接触,恩里克实在搞不懂蜗居在琼州岛上的海汉人是如何获知数千里之外英国东印度公司的状况。恩里克当下唯一能够想到的念头,就是海汉人既然能够掌握荷兰人和英格兰人的动向,那自家的状况恐怕也很难瞒得过他们了。 看着恩里克略带恐慌的眼神,颜楚杰笑了笑道:“你不用这么紧张,现在我们之间并不是敌对关系,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信息,也是希望你意识到我方寻求合作的诚意。” 恩里克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水,连声应道:“当然,当然,贵方的诚意我已经充分感受到了。” 颜楚杰这么一说,恩里克自然也想到了海汉人如果对己方抱有恶意的话,肯定不会把这些底牌给掀出来让自己看到。而此时恩里克已经不打算再刨根问底地追问颜楚杰的情报来源了,因为他知道问了也是白问,颜楚杰肯定又会以先前的借口来搪塞自己。但不管怎么说,恩里克都必须得承认海汉人的情报工作显得做得非常好,已经大大地超过了他在此前的认知。 “一个聪明的合作伙伴至少比愚蠢的伙伴要好。”恩里克也只能在心中这样默默地安慰自己了。 “为什么是我们?”恩里克突然问了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不过颜楚杰倒是听懂了他的意思,立刻便应道:“这当然不是随便作出的决定,事实上我们也经过了长时间的考量和斟酌。具体的原因,请恕我现在无法一一向你解释清楚,因为这还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或许在我们今后达成合作关系之后,你会慢慢感受到的。” 说了跟没说一样!恩里克对于颜楚杰这套兜圈子的应对方式简直有些无语了,他实在很想弄明白,为什么海汉人会在众多的西方国家当中选择了葡萄牙作为合作对象,而且这个合作对象还是在不久之前在战场上有过直接冲突的对手。 执委会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决策,的确是如颜楚杰所说的那样经过了综合的考虑。执委会想要将出产的工业品出售到西方,甚至在日后逐步把控大明地区的进出口贸易,那就必须要有一个来自西方世界的贸易伙伴才行。而这个伙伴的挑选范围,肯定只能限于目前已经在远东地区拥有殖民地的几个有限的目标。至于挑选的标准,主要还是根据今后的发展规划来预判并排除掉未来可能会有利益冲突的对象,运用排除法来选择一个最适合海汉的合作伙伴。 以这个规则来进行挑选,首先被排除掉的就是荷兰人。他们所采取的武力扩张方式就已经预示着未来与海汉之间必有一战,而且执委会从穿越之前开始就已经将台湾岛视作己有,对福建的军援也是为了今后进入台湾海峡作铺垫,而要做到这一点,除了要消灭现有的“十八芝”之外,盘踞在台湾岛上的荷兰人同样也是必须被驱逐的对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台湾岛建立据点的荷兰人当然不会束手就擒,届时双方翻脸大打出手肯定是意料中会发生的状况,因此执委会不可能选择一个迟早翻脸的对象来作为自己的主要贸易伙伴。 第二个被排除的就是英国人,原因非常简单,他们的殖民地距离海南岛实在太远了,联系不便,说什么都是白搭。即便今后能够建立起贸易关系,也太不可能有很大的贸易规模。而且英国是欧洲三十年战争的主要参战国之一,执委会认为它很难在未来的军售中置身之外,扮演好双面角色。 接下来的选择范围就只剩下西班牙和葡萄牙两家了。西班牙与英国一样,也是三十年战争中的活跃角色,这在一定程度上就影响到了最终的决策结果。而作为仆从国的葡萄牙在欧洲战场上的投入程度比较有限,而且他们一心想要脱离西班牙的控制,让西班牙在战争泥潭中不断地消耗实力,无疑将是葡萄牙人非常乐于看到的结果。而葡萄牙人因为利益冲突,与其他三方都势不两立,这也大大降低了几个欧洲国家联手坑海汉的可能性。 除此之外,葡萄牙人在远东的殖民据点位置也是执委会非常看重的一个条件。除了澳门这个联络非常方便的据点之外,葡萄牙人还占据着满剌加,即后世马六甲这个进出远东的咽喉位置。如果没有外力的介入,那么数年之后这个地方就会易手,被穷凶极恶的荷兰东印度公司给夺走。这种状况肯定是执委会所不想见到的,与其让这个要害地段从葡萄牙人手中丢掉,倒不如想点办法从他们手中接过来自己经营。 在充分考虑了各个方面的因素之后,执委会才最终选择了葡萄牙来作为未来的西方贸易伙伴。当然这也并不是选定之后就万事大吉,毕竟双方在不久前才发生过冲突,想要建立起互信互利的机制还是需要花费一番工夫才行。在反复权衡之后,执委会决定以武器贸易为切入点,把葡萄牙人拉上自家这条大船。 军火贸易是非常敏感的生意,也不能说卖就卖,态度太主动,如果引起了不必要的误会就很难解释了。几名高层商量之后,决定安排一个请君入瓮的把戏,引诱葡萄牙特使主动提出军火贸易。通过武器的展示,让对方明白海汉在武器制造方面的真正优势所在,从而打消对方用购买的武器来和海汉作对的念头。另外就是通过反反复复的明示暗示,让恩里克意识到双方在利益诉求方面的共同点,以及海汉在情报和形势判断方面的独家优势,尽可能把他心中对海汉的忌惮变成日后的敬畏和依赖。 这些事情说起来不算复杂,但实际操作上却要处处小心,一旦走错一步,那葡萄牙人对海汉的认识可能就会偏向另一个极端,失去信任之后就很难再挽回形象了。好在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正如执委会所设计的那样,恩里克一步步踏入了这坑,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按着为他安排好的思路在往前走了。 “关于武器的状况,今天就参观到这里吧。至于具体的采购计划,我们可以明天再谈。”颜楚杰也知道今天给恩里克灌输的信息量太大,估计他一时半会的消化不了,便主动提议将军火贸易的谈判延后一天。 恩里克对此也没有表示反对,现在他的确很难集中精神来考虑该买哪种武器的事情。如今这已经不仅仅只是军火贸易的范畴了,按照海汉人的说法,双方的合作很可能会牵涉到葡萄牙人未来在远东地区的发展前景,说得严重一点,甚至会影响到葡萄牙将来的国运!他必须要好好消化消化,然后再决定该如何跟海汉人讨价还价。 第二天执委们见到恩里克的时候,他双眼都是充满了血丝。恩里克倒并不是失眠,而是花了一整晚的时间起草了一封写给澳门理事会的信件。信中除了提及他在胜利港期间的诸多见闻之外,主要就是向理事会汇报双方谈判的最新进展,以及海汉这边所提出的以军火贸易为开端的合作理念。恩里克虽然是特使身份,但终究有些事情是他无权直接作出决定的,还是必须上报给澳门的理事会来作出决断。如果一切顺利,那么他若昂·恩里克·巴达克·托马斯日后很有可能会因为现在所做的事情而成为葡萄牙历史上的英雄人物。 第二卷扩张之路 368.第368章 匆匆忙忙的转运 关于葡萄牙与海汉化敌为友,在双边贸易甚至是更深层的政治上进行合作,并不是恩里克这个特使可以直接拍板作出决定的事情,所以执委会倒也没有指望他经过一夜考虑之后就能代表葡萄牙签署合作协议。恩里克现在所能做的,也无非就是尽可能为自己的利益集团多争取到一点有利条件,然后把情况报回澳门,让那边的理事会来作出最终的裁定。当然了,恩里克在这件事情上所持的态度,将会在很大程度上将会影响到最终的结果,这也正是执委会投入众多资源在前期工作上的主要原因。 “各位尊敬的先生,经过昨晚的慎重考虑,我必须承认你们所描绘的合作前景非常具有诱惑力,而且我也没有找到拒绝你们的理由。”恩里克以少见的严肃态度说道:“但目前我们还不可能签署任何形式的书面协议,希望你们能够认识到这种现状。” “这个我们已经想到了,这么大的事,恩里克先生大概需要起草一封很详细的报告送回濠镜澳吧?”陶东来早就已经得到了报告,昨晚恩里克房间内的灯一夜未熄,想必就是在赶着写汇报材料。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派船把这封信尽快送往濠镜澳,交到你们的理事会手里。”颜楚杰立刻补充了一句:“我们的船只需要三天就可以到达濠镜澳。” “这个……”恩里克很想拒绝颜楚杰的主动帮忙,但三天时间就能把信送到濠镜澳,这种效率又让他难以放弃。如果现在自行找船送信回去,再快也得六七天的时间,看似没耽搁几天,但这种事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谁知道海汉人过几天会不会突然后悔? “你大可放心,实在不行送你走一趟也行啊。”颜楚杰见恩里克面露犹豫之色,便接着劝道。 这下恩里克倒是真的动了心,他原本是想写信送回去,自己留在胜利港与海汉人继续谈判,但书信的描述肯定比不了自己亲口说明来得详细,如果能够亲自回一趟濠镜澳当面汇报,那么说服理事会的几率肯定要比送一封信回去大得多。 “事不宜迟,给恩里克先生安排船吧。”陶东来见恩里克脸色犹豫不决,立刻便帮他做了决定。 “正好闪电号刚做完船身维护,可以跑一趟。我这就给王汤姆打电话。”颜楚杰没有再给恩里克考虑的时间,立刻通知王汤姆去了。 “好吧。”恩里克咬了咬牙,决定要在这件事上赌一把:“我这就让仆人回迎宾馆去拿我的行李。” 半个小时之后,恩里克已经上了停靠在胜利港码头的“闪电号”,王汤姆本人将亲自驾船送他返回澳门。当然,以王汤姆目前的身份地位,他也将顺便作为出访澳门的海汉代表,与澳门的葡萄牙理事会就军事合作方面的问题进行会谈。 之所以双方都想要尽快促成这件事,倒是有着不同的理由。恩里克认为如果能够早日实现海汉人所声称的合作方式,葡萄牙一方所收获的可不仅仅是经济上的利益,双方能从对抗走向合作,这就意味着葡萄牙在远东地区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而多了一个强大的伙伴,这里外里的政治收益可不是用金钱能够衡量的。海汉人挑明了愿意帮着葡萄牙对抗荷兰和英国,这种机会并不是随时会有的。虽然海汉人的实力现在还比较有限,但恩里克认为他们今后的发展前景真的只能用“无可限量”来形容,如今有机会能选择合作,恩里克就绝对不容许这个机会从自己身边轻易溜过,再让双方进入到敌对的关系当中。 而执委会表现得如此的急切,这倒不是执委们城府太浅藏不住事——要说腹黑的程度,同时代恐怕很难再找出第二个执政团体能与海汉执委会相提并论了。执委会急着处理这件事的原因,除了表面上的说法之外,还有一点就是近期广东方向的准移民数量出现暴涨,九月前半月涌入到番禺移民营地的民众就已经超过了前两月移民之和。要想在短期内将这么多的移民转运到三亚这边,几乎就需要出动胜利港的全部运力才行。而当地在短期内接纳了大量移民之后,物资供应的压力也陡然加大不少,已经连着打了几次电报回来请求支援了。 然而澳门这个位置正好就卡在移民转运的航线上,如果不处理好与葡萄牙人的关系,那转运流程的风险势必大大增加,因为谁也不敢保证在南越遭受重大失败的葡萄牙人会不会对着海汉移民船这个软柿子来一发。虽然距离澳门不远的地方就是万山港,但海军住万山港战备执勤的战船就那么可怜的两三艘,平时巡逻一下珠江口海域还问题不大,想要在珠江口和胜利港之间进行长距离护航就有点不够看了。 相比派出战船护航,设法化解双方的敌对关系无疑是成本更低的方案,何况执委会早在派兵攻打会安之前就已经有了与葡萄牙合作的意向。执委会尽快地与葡萄牙人达成合作,就能尽早派出大量船只去番禺装运移民了,这对于急着扩大治下地区人口基数的执委会来说,可是一件等不起的重要任务。 “闪电号”带着恩里克前脚出发,后脚执委会就发布了紧急通知,暂停所有前往北越和中南半岛的货运航班,将港区内的海船都集中起来,准备前往番禺刷一波移民转运大潮。而建设部也尽力将建筑队从现有的工地调到了新划出的移民安置区,开始紧急施工扩建。数千人的到港,就意味着要搭建起成百上千的临时住所以及相应的基础生活设施才行,如果没有各个部门的协调配合,将很难在短时间内完成这样大的工程量。 至于粮食、衣物方面,民政部门的库存倒是相当充足,足够供应近万人使用,短期内应该不会出现物资方面的短缺。执委会对本地接待工作唯一比较担心的就是卫生防疫,以前每批几百几百的到港,最多的时候也就一千人左右,倒是比较好安排,但一次性到港数千人的话,这对于卫生防疫工作的要求可就不一样了。商务部门已经开始联络商家,从广州和琼州岛北部等城市大量采集各种常用的药材,为即将到来的移民潮作好准备。 九月十七日,番禺,李家庄移民营地。 在经过三个多月的建设之后,李家庄外面临近沙湾水道的移民营地已经从最初的三十多亩地扩展到了近两百亩地的面积,接待的移民也由最初的四五百人规模扩展到了现在的数千人——当然,目前这种接待规模其实已经大大超过了营地的实际运行能力。 “马大姐,广州运过来的药材到了,我已经清点过了,你给签收一下吧?”沙喜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将一纸文书递到了马玉面前。 马玉看了一下便拿笔在上面签了字,又叮嘱了一句:“小沙,你让人把药材都搬到医务室这边来,还有,再调二十个人给我,磨药的人手不够了。” “好好好,我这就去办。”沙喜抓起文书急匆匆地出去了。 由于李家庄移民营地在近期涌入大量民众,本地的移民干部已经不够用,驻广办不得不派出了援兵,让主管医疗卫生的马玉和主管移民事务的沙喜到这边来坐镇协调。除了他们之外,比较熟悉本地状况的萧良也被调了过来,配合他行动的还有来自万山港两个排编制的民兵,以维护移民营的治安秩序。 这波移民潮并不是无缘无故而起的,自今年五月开始,珠江三角洲的大部分地区就再一次陷入到了旱灾之中。不过一直拖到夏收之后,旱情的危害才开始逐步显现出来,多地出现了民众因为借钱买粮而破产的状况,本来已经开始平息的流民潮又开始壮大了。 广州的高官们对此并没有特别好的办法,省内的农田因为天灾人祸导致年年欠收,官府的粮仓里其实也没有多少余粮可以用于救灾,无非就只能动员地方乡绅富商,放粮赈灾。而这样做的效果是极其有限的,即便是有些家底的富商愿意做这个善事,也有很多具体的困难。 首先这赈济灾民的粮食就很难在本地大量采买,而且日渐高涨的粮价也让这种赈济显得很不划算,但如果从外地购入米粮,运送到广州附近的市镇上又需要相当一段时日。其次往往某处一有开仓放粮的消息,附近方圆数十里的灾民都会很快蜂拥而至,小家小户的乡绅救济个百八十口人还行,如果上千人涌上门来讨要粮食,他们哪抵得住这种架势?这一旦场面失控,就很容易演变成哄抢之类的暴力事件。 另外也有不少人为了求一口饭吃,选择了落草为寇这条老路,一时间原本被李家庄一役打压下去的各路山贼似乎又开始有了蠢蠢欲动的迹象,甚至已经开始组织劫掠一些偏远的山村小镇,这些消息汇集到总督衙门,让刚上任没几个月的王总督很是挠头。 这种时候当然就会有幕僚给王尊德献计——这灾民层出不穷,官府又无力赈济,只能依靠民间力量尽力疏导灾民。而目前两广地区最有实力,又愿意做善事的商家就是“琼联发”,只要让他们去出这个头,必定可以让省内越发严重的粮荒暂时得到一定的缓解。 至于这中间有没有什么弊端,“琼联发”到底会把这些移民安排去哪里,幕僚没有多这个嘴,王大人也没这个闲工夫去慢慢琢磨。两广若是一乱,那就是要上奏折奏报朝廷的大事,不管怎样都必须尽量先把局面稳定下来再说。至于这么做的负面作用,这个节骨眼上已经没人能顾得上了。 于是总督府一纸文书送到“琼联发”,这边的股东老板们自然不敢私自作出决定,连夜就将原件送到了驻广办。马力科一看顿时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一方面可以大量地引入移民,另一方面也可以借此在民间为海汉塑造出更好的口碑,以后即便是不作特殊的宣传,寻求生计的民众自然而然就知道出路在哪里。 当然这个事是肯定不能由驻广办来出面主持操办的,还是得交给“琼联发”及其相关的十几家商行来运作才行。而官府为了把这苦差事甩给“琼联发”,倒也很痛快地给予了不少方便——凡是运往番禺移民营的米粮和生活物资,一律免收所有的过路费和赋税,凡是前往番禺移民营的民众,一律免查路引,凡是“琼联发”在各州县组织的移民赈济点,一律由官府衙役协助维持秩序,并出具相应的安民告示证实其可靠性。 这么一来,大量的移民便开始源源不断地从省内各个州县向着番禺县集中,其速度远超马力科等人最初的预计,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向大本营求援,要求尽管派船运送物资并接走即将爆棚的移民。 目前暂住在移民区的各路民众已经接近五千人之多,光是每天吃掉的粮食就要以千斤计算,消耗药材和其他生活物资也是数目巨大,仅仅靠着驻广办撑着根本不是办法。而且这么多的人挤着住在一起,很容易会爆发大型的疫病,一旦发生这种恶性事故,那今后海汉还想组织大规模的移民,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得到民众的认可了。 九月十八日,王汤姆驾着“闪电号”将恩里克送到了澳门,并开始参与到双方进一步的会谈当中。在经过双方的紧急磋商之后,澳门葡萄牙理事会同意海汉的申请,在双方达成进一步的合作协议之前,在珠江口水域保证所有海汉移民船的出入安全。这个消息在通过电报发回大本营之后,执委们统统都是松了一口气。 三天之后,紧跟着“闪电号”出发的第一批移民船就抵达了番禺,卸下了大量的物资,并装运了七百余名移民离开这里,南下返回胜利港。然而这已经远远跟不上各地民众进入移民营的速度,这批船还没出珠江口,移民营的人数就已经突破了七千,并且在短期内似乎还有上涨的趋势。 九月二十二日,穿越之后规模最大的一支外派船队驶进珠江口,抵达了沙湾水道的码头。七十余条大大小小的海船甚至根本无法尽数进入到沙湾水道当中,一大半的船只能在珠江沿岸停靠。 这些船不但集中了海运部名下的大部分货船、移民船,同时也调用了海军几乎所有的战船,另外还有“琼联发”以及其他一些商家被临时征用、租用的船只,甚至连崖城水寨里几条状况较好的战船也被抓了壮丁。如果不是驻广办和“琼联发”提前给广州官府和驻军报备,驻扎在珠江口的明军大概会误以为这是大股海盗要准备上岸攻打内陆了。 原本住在移民营中惴惴不安的民众们看到这么大一支船队的到来,终于是放下了心。虽然他们在来到这里之后就知道会被运往琼州岛定居,但等候多日一直没有看到船队出现,也难免有些不安。毕竟海汉人在琼州岛的一切故事都只是传说,就算归化民干部再怎么形容得天花乱坠,对这些还没有去过胜利港的民众来说也只是虚幻的所在。 由于这次需要转运的民众数量实在太多,而沙湾码头的停靠规模又很有限,以至于组织移民登船都不得不分作了两天来进行。头一天装运完移民的船只就先行出发,前往珠江口的万山港停靠过夜。而第二天的移民船装运完人口之后就不作停歇,直接驶出珠江口,与头一天出发的船队会合之后一起返回三亚。 根据李家庄移民营的数据统计,在两天当中共计有民众五千一百余人登船,堪称穿越之后人口最多的一次海上输送。几乎所有的船都装得满满的,船舱中塞满了移民,让人不仅联想起西方国家运送奴隶的船只。而这种匆匆忙忙的大规模人口运输的恶果也无法避免,大量体质较弱的民众在出海之后很快就出现了各种不适状况。出海第二天,因为身体原因死在船上的民众就多达十七人。这些人的尸身自然无法得到收敛,只能被立刻抛入到大海当中。 死在途中的倒霉鬼并不止这一些,在七天之后船队到达胜利港的时候,总共有二百七十三人死在途中,这个纪录也堪称穿越之后海上运输的最大死亡数字了。当然这样的状况丝毫不能责怪医护人员,相关部门虽然倾尽全力,但仍然无法保证每条船上都能配备足够的医护力量——事实上整条船队一共也只配备了三十多名医生和七十多名护工,算下来平均一条船上还分不到一个医生。 第二卷扩张之路 369.第369章 新移民 “竟然在路上死了这么多人……”看到医疗部门汇报上来的移民死亡人数,刚在半月前接手胜利港管委会主任职务的邱元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虽然邱元在此之前一直待在崖城,但前期多少有涉及到移民工作,对于移民在转运途中的损耗大概也有些认识。之前的移民工作会在运输之前对民众的身体状况进行挑选,也极少会以沙丁鱼罐头一样的密度将移民进行长度运输,一般说来从崖城运回胜利港的移民都可以将转运途中的死亡率控制在千分之一左右,毕竟两地相隔不远,快船半天就能到。从北越和大陆运回移民的死亡率稍高一些,但也很少超过百分之一。这次史上最大的移民运输,在途中的死亡率竟然超过了百分之五,如果放在平时的移民工作当中,肯定会被作为重大事故来处理了。 “那……途中死掉这些人的尸体呢?”虽然已经大致能够猜到结果,但邱元还是多问了一句,毕竟这还涉及到后续的丧葬事务安排。 “船上没有多余空间存放尸体,没办法带回来,基本上都在途中扔进海里了。”摩根指着正从船上卸下来的几个木箱子沉声说道:“只有快到港时死掉的几个人,才把尸体装运回来了。好在目前为止并没有发现有疫病征兆出现,我也总算可以向执委会交差了。” 摩根是这次移民转运行动的医疗部门负责人,需要管理整支移民船队的医疗防疫工作,这一去一来在海上飘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样子看起来也相当疲倦。他所率领的医疗部门也算是尽心竭力,但终究人手和客观条件有限,执委会对转运的时间又卡得比较紧,没办法提前对需要运输的人口一一做身体检查,才会在运输过程中出现了如此之高的死亡率。当然这个锅是不用摩根去背的,他也只是配合执委会主导的这次行动而已,至于途中死掉的人口,相比这次运回来的移民数量,其实也没什么值得特别抱怨的。 当然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见惯生死的摩根大夫那样保持平静的心态,下船的时候就有好些个死者家属不依不饶地要找负责的人讨要个说法——毕竟他们的亲人在过世之后连尸身都没留下,直接就被抛进了海里,在船上的时候哭闹也无用,但到了目的地之后,自然不免就会把这事又拿出来讨要说法。 “好了,现在麻烦交到你手上了,我得先回去睡一会儿……”摩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个懒腰道:“我可是已经七十二小时没有合过眼了,再不睡觉我怕自己搞不好会猝死在这里。” 邱元皱了皱眉道:“那等下如果有疑难病人怎么办?” “约翰逊马上就过来了,让他处理吧……”摩根头也不回地挥挥手,快步离开了码头。 此时最心烦意乱的倒并不是在码头上组织新移民集合的归化民干部,而是被一群新移民围住讨要说法的魏平——他因为工作需要,不得不穿着官差制服站在码头上充当门面,结果一群在归化民干部那里没闹出结果的民众,立刻就围着了这位显眼的官老爷。 “尔等围着本官又有何用?本官管的是缉贼拿盗之事,你家亲人的尸身没了,又不是被人盗走……”魏平被这群人吵得一个头两个大,碍于海汉人的面子,他又不敢暴起驱逐这些人,只能耐着性子给他们解释,但看来效果并不好。 一开始这些人只是围住了魏平,但后来情绪激动起来,慢慢就有人扯住了魏平的袖子,没等他挣扎,又有人跪下去抱住了他的大腿。 好在旁边配合行动的民兵排长于铁柱见势不妙,立刻让一队民兵过来把魏平解决出困境。这些民众虽然情绪激动,但身体状况并不好,民兵们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就把魏平给拉出了圈子。 魏平又急又气,也顾不上感谢于铁柱的援手了,指着这群人就开骂了:“尔等刁民,若不是海汉的老爷们大慈大悲,出钱出粮赈灾,尔等恐怕早就饿死在乡间了!从广州运这么几千人到琼州岛,知道这得花海汉老爷们多少银两吗?花米粮养着你们这些人,是让你们来琼州岛上闹事的?” 原本情绪激动的民众,被骂了几句之后,渐渐也安静了下来。他们的确没法否认魏平的说法,如果没有海汉人的主动招揽,这些民众当中的绝大多数人恐怕真的只能落个饿死鬼的下场。虽然不清楚来到这里之后会有怎样的遭遇,但起码海汉人能够提供基础的食宿条件,总比无家可归要好。 魏平还待要骂上几句,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自己肩膀,侧头一看见是邱元,赶紧躬身应道:“邱主任来了!” 邱元朝他点点头示意,一伸手,旁边立刻有归化民随从递过来铁皮话筒。邱元接过手来,跨步站上了旁边装货的木箱,大声说道:“各位乡亲父老,我知道你们因为家人去世而心情沉重,发生这样的事情,也并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希望能够将每个人都完完整整地带到胜利港,让各位从此都不再为了衣食而发愁。我们不让各位保存死者的遗骨,也是担心在海上爆发疫情,到时候死的人可能就不止现有的这些,说不定连在场的各位,和我们派去拯救你们的船员水手,统统都要遭受不幸,难道这是你们想看到的结果吗?” 邱元见下面的人都没有反驳的意思,便继续说道:“逝者已逝,生者就应该好好珍惜活下去的机会,你们好好活着,才对得起逝去亲人付出的牺牲!虽然你们的亲人遗骨没能运到这里,但我们也会为他们一一修筑坟墓,让你们有祭拜的地方。如果你们一定要为亲人做点什么,那就服从我们的安排,先在这里好好安顿下来再说。你们提出的合理要求,我们都会尽量满足,但如果有人试图用闹事的方式来胁迫我们,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我们有能力把你们从地狱门口救出来,同样也可以把你们再送回去!” 邱元说完之后,将话筒丢给旁边的人,朝于铁柱和魏平点点头道:“这里交给你们了。” “还是首长讲话有水平啊!”魏平由衷地感叹道,浑然不觉从自己口中说出“首长”这样的称呼有什么不妥。 有了海汉的头面人物出场表明态度,这些民众基本也就放弃了继续闹事的意图。或许其中还有某些人心中并不是太服气,但看到这里到处都是穿着黑衣的海汉警察和穿着灰衣的海汉民兵,也只能乖乖打消挑战海汉人底线的念头。 为了安置这批移民,建设部在鹿回头半岛的南北两座山岭之间修建了大量的临时住所,而移民们看到这片绵延百亩的棚屋之后,再一次认识到了那些归化民整天挂在嘴边的“执委会”究竟有多大的力量。他们中的很多人在来到这里之前都对海汉人的实力有所怀疑,但现实告诉他们,这支神秘的势力可远远要比广东官府靠谱多了,不但派出了规模庞大的船队到番禺县接人,而且已经在目的地为他们建好了住所和生活设施。这种周到的安排,甚至已经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而看到这片居住地之后,移民们也才真正地安下心来,确信他们并不是被无良商人贩卖到南洋地区当猪仔。居住区按照千人规模,划成了数个营区,每个营区之间有木墙隔离,并且都有独立的出入口。在这里的营区大门上,还分别张贴着崖城官府和海汉执委会的安民告示,有专人站在旁边向围观的民众进行说明和答疑。 一个识字的新移民在看完两张告示之后,不禁脱口问道:“那在这个地方,到底是崖城官府说了算,还是海汉执委会说了算?” 负责在这里答疑解惑的是被临时从民团征调过来的陆挺,他平时都在营区的荣誉陈列室当解说员,也算是口齿伶俐之人,立刻便答道:“这里当然是大明的国土,你觉得谁说了算?” “那这海汉执委会的告示为何比官府的告示还大,其中的规定还要更为详尽?”那人接着问道。 光看这两张告示的幅面,恐怕大多数人都会将比较大的一张当成官府的告示,但眼前却是恰恰相反,官府的告示不过两尺见方,寥寥数语,只是告诫民众在此地遵守法规,服从管理云云,下面盖了崖城官府的大印和知州章青的私印。而海汉执委会所出具的这张告示的幅面却是足足大了三倍有余,不但规定了移民营地的居住守则,后面还标注了民政、医疗、后勤等等项目的负责人——当然这些人统统都是归化民干部,由他们来对新移民进行直接的管理。 “海汉执委会是得到崖城官府认可并授权的地方管理机构,可以全权管理这一地区的一切事务!”陆挺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先照着学习资料上的描述背了一遍:“换句话说,海汉执委会就是这里的官府,所有的事情,都是由执委会作出决定,包括你们未来的工作、生活,一切都是执委会安排,听明白了吗?” “那我们今后就是执委会雇的长工了?”人群中有人出声问道。 “你们不是为执委会工作,是为你们自己工作!”对于这个问题,陆挺可是接受过专门的培训,对宣传方式有着很清楚的认识:“你们想要赚钱养家,想要过上更好的生活,就好好按照执委会的安排工作。你们在这里所看到的一切,都是执委会领导着我们建设出来的,你们付出多少劳动,就能得到多少报酬,想得到什么样的前途,就靠你们自己去努力争取了!” “那如果以后我们不想在这里干了,可以离开吗?”有人怯生生地发问道。 “可以,执委会并不会限制民众的自由出入。”对于这个问题陆挺显得信心满满:“但我必须要说,我来这里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了,还极少听说有人想要离开这里的。这个问题多说无益,你们只消在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自然就会打消这种疑虑。两三个月之后,就算有人赶你们走,大概也不会有人挪窝了。” “这位先生,听说这里不让自己种地,到底是不是真的?”又有人提问道。 “这里的地皮,都是归海汉执委会所有,任何人不得私自占用,包括种地、建房都是如此。”听到人群中传来交头接耳之声,陆挺继续解释道:“不过大家不用觉得有什么不妥,这里并不需要所有的人都去种地,也不会有人遭受乡绅地主的压迫。你们从事其他工作所获得的酬劳,足以养活你和你们的家人。在海汉执委会治下的地区,绝对不会有人因为收入低而遭受吃不饱穿不暖的困境。” “这里可有学堂?小孩子入学该如何安排?”也有关爱下一代的家长提出了相关的问题。 “所有十四岁以下的孩子都会入学接受教育,执委会非常看重文化教学,到时候不光是小孩子,就连在场的各位,大概也会分批进入识字班进行学习。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想要搏个好前程,那就把拍上司马屁的心思省下来,用到读书识字上面去。在这个地方,只要你能写会读,那就能有比较好的出路。”陆挺很耐心地说明道。 类似这样的答疑,在每一个营区的门口都在不断地进行着。新来到这里的移民总是会有无数的疑问,大到婚丧嫁娶,小到吃喝拉撒,这里的规矩都跟大明有着许多的差异,让新移民们感到有些不适的同时,也逐渐被执委会如此周全的考虑所折服。但凡是移民们所能想到的问题,似乎执委会都已经有所准备,早就有了解决方案。而这些负责说明政策的归化民,也会在不经意之间透露出各种关于获得归化籍之后的优待政策,引发民众对归化籍的向往和追求。 不过说得再怎么天花乱坠,新移民的心中再怎么心痒痒,他们都必须在这片临时居住区待满七到十五天,得到卫生防疫部门的认可之后,才会得到进一步的工作分配机会。而在进入单位之后,他们还需要凭借自己的工作表现,去获得申请归化籍的权力。 如今随着三亚地区人口的逐日增多,归化籍已经不再像一年前那么容易拿到了。当时的穿越集团由于大量的人力缺口需要填充,不得不敞开口子招收归化民,不管什么阿猫阿狗都先收进来再说。而如今这种民政政策已经有所改变,入籍归化民除了最便捷的参军之外,其他渠道都必须在单位上工作满30天之后再视其表现发放申请资格——这个资格当然不是百分之百能够获得的,而是按一定的比例每月进行发放。 某些技术含量较高的单位,获得申请权的比例会比较大,例如教育机构的申请权比例往往超过了50%。而那些技术含量较低,纯粹用劳力换报酬的单位,如筑路队、伐木队之类的,每月申请权的获取比例就会稍低一些,一般控制在三分之一到五分之一。 这种类似于饥渴营销的方式在试用了一段时期之后,收到了相当不错的效果。已经取得归化籍的民众看到归化身份地位水涨船高,肯定会有自豪感产生。而为了更好的福利努力争取获得归化籍的广大新移民,也会更加珍视自己来之不易所取得的身份。 执委会对于这批新移民的去处也已经有了初步的规划,其中会有大约两千到两千五百人被分配到三亚两河流域上游的农场区,配合农业部的大开发计划,在当地开垦种植农田。而剩下的民众则会被运往琼州岛西南部,开辟下一个拓殖点——也就是执委会筹划已久,一年前就在心心念念的莺歌海盐场。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再次提到穿越集团的盐业生产状况,如今在大管家安西的领导之下,海汉盐业的生产能力基本已经达到了饱和状态,胜利港盐场和铁炉港盐场的产出除了满足本地所需之外,其外销量已经基本霸占了整个琼州岛的盐业市场。这直接就导致了北部儋州的官方盐场破产倒闭,盐丁纷纷逃役到南边,加入到海汉盐业的麾下。除此之外,每个月被各路海商运往大陆地区的食盐也多达数十吨,如今珠三角地区的市镇上,见的最多的已经不是价高质低的官盐,而是冠以“三亚精盐”之名的低价海汉盐。就连广州城里的盐课司,如今也拿遍地开花的海汉私盐毫无办法可言——尽管这些私盐的产地在胜利港已经并不是什么秘密,但山高水远,在广州城的老爷们也实在没法把手伸到这边来。 第二卷扩张之路 370.第370章 开辟新盐场 考虑到安全因素,从胜利港发往大陆地区的私盐并不会停靠到广州城外的珠江码头卸货,以免让盐课司的人抓到把柄。早期由“福瑞丰”当独家代理商的时候,海汉这边出发的货船基本都是把货拉到番禺李家庄外的码头进行交割,而现在随着大陆地区代理商的增多,私盐的主要交割地点也由李家庄向南转移到了珠江口的万山港。东至漳州、西到雷州,两广包括福建在内的沿海地区都有不少盐商慕名而来,到万山港购买质优价廉的“三亚精盐”。 在销路打开之后,牵涉进这张利益大网中的大明权贵富商就越来越多了。跟海汉合作的这些盐商可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私盐贩子,层次太低的分销商根本没资格和海汉建立直接的贸易关系,把持着分销渠道的大多都是地方上的豪强富绅,甚至不乏有地方官府和盐课司的人也参与其中分一杯羹。 海汉私盐以低价倾销的态势向大明供货,最显著的成效倒并不是拉低市面上的盐价,而是在短期内就使得一大批沿海地区的中小型盐场陷入到破产境地。过去盐商们拿着盐引倒卖私盐,其货源出处仍然是这些官方盐场,然而海汉私盐出现在市面上之后,迅速地抢走了官方盐场的市场份额,海汉人的出货价格,甚至比大部分盐场的生产成本还低,而盐的质量却明显高于官方盐场,只要脑子没有烧坏的盐商,自然会选择海汉这边进货。 官方盐场由于其国营性质,长期以来产业结构和经营模式都很单一,根本就不具备抵抗市场风险的能力,在出现产品滞销的状况之后很快就会因为资金无法回笼而影响到生产环节。而唯一能够改变这种局面的经营策略就是通过增加销量来降低生产成本,重新夺回市场,但无论这些盐场怎么努力,在这方面也无法与拥有跨时代产能的海汉盐场相抗衡。仅仅只是一个胜利港盐场,年产量就已经超过了琼州岛全岛的食盐所需,再加上一个铁炉港盐场,其产能几乎就相当于两广地区所有盐场产能之和了,而两处盐场的盐工加在一起,却连大明盐场的十分之一都还不到,想通过降低成本来打价格战根本就没有机会。 除了产量和成本上的优势之外,穿越者们从后世带来的先进经营理念也同样功不可没。海汉盐业公司成立之后,对外地分销商几乎都是用后世的公司企业管理的理论在进行运作,在先进的管理体制之下,整个销售系统的运作效率比起这个时代的民营商行,简直就不可同日而语。 “福瑞丰”前前后后花了近两百年数代人的时间,才由小做大,将自己的商业机构布局到两广地区内的各个州府大城,细数下来,分支机构其实也不过十几处而已。然而海汉盐业在一年多的时间中,便在各地发展了数十家大大小小的渠道分销商,覆盖区域几乎已经到了县级,要论建设销售渠道的速度远超“福瑞丰”。面对这么庞大的销售网络,如果没有高效的管理体系,就很难实现现在这么大的食盐销量,而执委会借着私盐生意从大明财政中吸血的打算也会因此而大大放缓速度。 海汉的私盐卖得风生水起,而官场出的盐却销量直线下滑,这一涨一消之下,海汉私盐席卷东南沿海盐业市场的势头就更加不可抵挡,今年才过去九个月的时间,目前的月销量已经比年初的时候翻了两倍。 不过这并没有让执委会就此感到满足,因为琼州岛还有莺歌海这处早早就进入执委会视野,却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有正式开发的超大盐场。如果把这片地方也能充分利用起来,那么海汉盐业旗下的盐产量除了自身消耗,以及供应琼州岛、北越和两广地区之外,甚至还有余力出口到福建甚至更远的江浙地区。 由于当地沿海地区都是大片的盐碱滩涂,草木极少,因此要在那里开发建设盐场,一应生活用品包括建筑材料都必须得从三亚这边用船运过去才行,所需耗费的人力和资源都相当大,相关部门都是默默地在为这件事做着准备。不过随着大批广东移民的到来,人力缺口陡然间得到了缓解,而且还多出了数以千计等待工作分配的劳动力。执委会在经过权衡之后,便决定入驻莺歌海,并开发当地的盐业资源。 当相关部门紧锣密鼓地开始为里开发莺歌海做准备的同时,澳门那边也终于传回了好消息。在王汤姆和恩里克的协力之下,当地的葡萄牙理事会最终同意了在原有的贸易互通协议基础之上,再增加军事合作的部分。 这一部分协议主要的是以军火贸易协定为主体,双方虽然没有在协议中明确达成军事盟友的定位,但还是规定了相应的底线,即双方不得以任何方式协助或伙同第三方,以军事手段威胁或损害对方的利益,如出现这样的情况,合作协议将立刻自动终止。 之所以会在贸易中加上这一条,是因为双方心中都还是对彼此有所忌惮,海汉这边怕葡萄牙人出尔反尔,联络其他西方国家攻打三亚统治区;而葡萄牙这边也同样害怕海汉人不守信用,说不定哪天就跟大明或者北越联合,将葡萄牙人彻底逐出远东海域。作为这个协定的补充条款,双方也达成了原则上不派遣武装船只前往对方的港口附近活动的约定,以免因此而引起不必要的紧张情绪。 至于被双方都视为重头戏的军火贸易,条条框框的东西可就复杂多了。定价权、交货周期、交货地点、付款方式,等等一系列的问题都需要一件一件地敲定,而在这个过程中双方为了能实际利益最大化,在谈判桌上也是经历了多次的唇枪舌剑。 王汤姆虽然并不是属于商务部门的人,但在一群腹黑老油条的耳濡目染之下,看也看会了几分谈生意的本事。加上他原本就掌握葡语,连翻译都不需要,跟葡人理事会沟通起来倒是没有太大的障碍。从最终所达成的协议内容来看,海汉这边虽然由于对手的谨慎小心而没能占到多大的便宜,但也算基本不吃亏。 海汉对于出口武器的去向,只给葡萄牙人列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不能向大明出售海汉制造的一枪一弹。是的没错,执委会并不打算在远东地区的军火贸易上再找什么代理商,特别是大明这个消费潜力巨大的市场,更是容不得西方国家的插足。至于说他们买了武器是运回自己的殖民地当作防御手段,还是作为利润丰厚的商品运回到欧洲发卖,那都是他们的自由,执委会不会派人干涉——顶多也就是提供一些参考意见而已。 当然在这个过程之中,王汤姆也没忘了陶东来等人的嘱咐,在葡人理事会面前小小地神棍了一把,对欧洲战场的近期战果作出了一些预测——当然这些预测都是由相关部门根据相关历史资料整理出来让他提前背下来,目的其实也是为了让葡萄牙人确信海汉给他们所指引的道路是最正确的。 尽管王汤姆对参谋部门整理出来的历史资料倒背如流,并且表现力也非常的强,但由于来往于印度半岛和澳门之间的葡萄牙商船要好几个月甚至半年上下才能往返一次,他所泄露的某些关于欧洲战局的“天机”,必须得等到下一次有船从印度半岛过来才能够得到验证。 在这个问题上,恩里克可是帮了王汤姆的大忙,他以自己在三亚地区的所见所闻为参考,极力说服理事会相信王汤姆所说的某些将会发生的状况。比如王汤姆就很准确地说出了三年前信奉新教的丹麦王克里斯蒂安四世在英法荷三国的支持下,向神圣罗马帝国发动了进攻,并且占领了德意志的北部以及波希米亚西部,这是已经得到了验证的真实消息。王汤姆还透露说今年四月,神圣罗马帝国发动了反击,在萨克森击败了英军统帅曼斯菲尔德,立功的将领是帝国皇帝雇佣的波希米亚贵族华伦斯坦——这个消息目前还并没有从欧洲战场上传到远东,理事会并不是很相信这种毫无根据的预测。 欧洲战场上的胜负,跟数万里之外的海汉人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但王汤姆却提醒葡萄牙人,不要错失了做生意的好时间,因为根据海汉独家技术的推断,就可以很明确地得知未来数年中欧洲战场上谁能占取到上风。 对于海汉人来说,这些国家就算打出狗脑子也无所谓,但对葡萄牙人而言,胜负却将直接影响到他们念念不忘的复国大计,要知道西班牙可是双方之一的哈布斯堡王朝的主力,在整个欧洲过程中至少也算个戏份颇多的实力演员了。如果有办法利用战局,消耗西班牙的军队和国力,这些葡萄人是绝对会不遗余力去做的。 于是最终葡人理事会选择了半信半疑地听取王汤姆的指路妙策,按照他的指点,将武器的销售对象先锁定到丹麦身上。在原本的历史中,丹麦在1629年5月向神圣罗马帝国提出议和,签署了《吕贝克合约》,并且保证不再插手德意志事务。而这个合约也算是欧战三十年第二阶段结束的标志,在这个阶段中,神圣罗马帝国应该算是赢家,因为他的势力已经借着战争从欧洲腹地伸延到了北部的波罗的海。 在丹麦人开始吃不住攻势的这个阶段,如果将海汉的大威力武器售卖给他们,相信能够帮助他们跟西班牙人战斗得更久一些——西班牙人死得越多,对急于复国的葡萄牙人来说就越是好消息。 而至于之后的战争局势会走向何方,王汤姆便没有再进一步透露了。他可不会告诉葡萄牙人,哈布斯堡王朝联盟的好日子也就这么两三年的时间,随着1630年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宣布出兵,新的一轮大战又会重新开始,而这个持续五年的阶段当中,战况的激烈程度比起前面的战事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并不是完全信任王汤姆的鬼话连篇,但葡人理事会还是决定先购买一批海汉出产的武器,一来用作研究,看看海汉人在制造技术上是不是有什么可以模仿的秘密,二来也可以将这批武器运往欧洲,赚取经济上的收益。 至于说要不要悄悄把这批货卖给南越朝廷,理事会可不敢去趟这潭浑水了。南越方面现在经济已经濒临崩溃,国库里根本没有现银,即使他们想买也有心无力,只能赊账,而理事会绝不可能为一个经济状况如此之差的政权去冒任何军事风险。王汤姆当着他们就已经表过态,最迟一两年内,就会让南越阮氏政权倒台覆灭。话挑得这么明,刚刚达成了合作协议的葡萄牙人自然也就不便再去插手安南内部事务了,否则真的惹毛了海汉人,到时候倒霉的恐怕就不止一个南越了。 当然这份协议仅仅只是澳门的葡人理事会通过还不能完全生效,必须还得上报到位于印度西海岸的果阿,然后通过漫长的海上航路再将这个消息传回到国内。不过在这漫长的等待期之前,澳门的葡人理事会倒是可以全权代表葡萄牙王国,先将这份协议施行起来再说。 1628年10月2日,恩里克搭乘王汤姆亲自驾驶的“闪电号”帆船,再次由澳门来到了胜利港。而这次进港时的心情无疑是他来此三次之中最为轻松的一次,不再有具体的任务交待到他头上,也无需再事事向澳门汇报。至少在今后的一段时期当中,恩里克在胜利港的日子会过得非常的轻松惬意。 几乎是在恩里克第三次造访胜利港的同时,从毗邻的三亚港驶出了一支船队。这支船队在出港之后就折向西方,沿着海岸线一路前行。这支船队在海上行驶了整整一个白天,在天色将暗时抵达了目的地,位于琼州岛西南角的莺歌海地区。 关于这里的情况,相关部门派来做勘测的船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对于这里的地理环境可谓非常清楚。船队沿着宽度不足五十米的狭窄航道,驶入到内陆的咸水湖中——这个咸水湖中的水有大部分都是来自于海水的倒灌,加上这附近平坦的地形,简直就是修建盐场的绝佳地点。 但崖城开埠数百年来一直都没有人开发这地方,也是有原因的。这里地广人稀,土地碱性重,种粮食基本种不活附近又没有可为修建房屋提供木材的森林,如果要开发这里,对于什么都需要自给自足,缺乏细致社会分工的大明百姓来说纯粹就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而在周边地区唯一具有丰富的移民经验和实际操作能力的,就只有海汉一家。虽然莺歌海的自然条件比较恶劣,但海汉搞大规模的移民搬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对这种事务有非常丰富的处理经验。船队靠岸之后,劳工们便鱼贯下船,他们需要抢在夕阳完全落坡之前,在岸边修筑起可供数百人过夜的临时住所。 第一批被派往莺歌海地区打前站的移民,大多都是从事跟建筑有关的行当,他们并不会成为这里的居民,所肩负的主要任务也就是在当地修筑临时住所,以及各种配套的生活设施。 由于本地常年遭受海水浸泡的盐碱地特性,这里的水质都有些发苦,近似于海水的味道。而为了能让在这里定居的人畜健康饮水,建设部还专门搬了两个井架过来,期望能够在这里打出几口自流井。考虑到在这里淡水是属于稀缺资源,还专门设计了几个大的淡水蓄水池,用于存放那些离不得水的特殊物品。 这批人有十天的时间来修筑营地,十天之后,从三亚新港运送过来的第一批移民便会抵达这里。不管这些移民以前是来自何方,从事何种职业,但他们今后的若干年恐怕都得在这个地方跟盐水打交道了。 盐业公司上上下下对这件事也非常重视,就在先遣队抵达这里的第三天,盐业公司负责人安西也亲自到场视察,并决定要在这里待上数天,一直要等他亲眼确实第一批移民安顿下来,并且按照标准的盐田开掘方式开始工作之后才会离开。 十月中旬,在上个月漂洋过海来到胜利港的那一批移民,得到了执委会的一纸调令,他们从移民暂住地再次出发,乘船前往他们真正的落脚地莺歌海盐场。尽管当盐丁并不是一件令人感到愉快的事情,但移民们还是选择了相信干部们的宣传,去亲身体验一下海汉人治下的盐场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环境。 第二卷扩张之路 371.第371章 南越的悲剧 1628年10月13日,琼州岛莺歌海码头。 “不要停下,排好队,跟着指示路标往前走!” 穿着一身黑色制服,头戴藤盔的警察手中挥动着木制警棍,疏导刚刚下船的移民们往前走,以免堵在码头栈桥上,挡住了后续卸货的平板推车。路边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划着红色箭头的指向路牌,引导移民前往刚刚投入使用的营地。 对于海汉治下所特有的警察体系,这些外来的移民其实还有些不太适应。他们过去所生活的地方大多都是乡村,一般极少会看到县衙里的捕快衙役,根本不像海汉治下这样随处都会看到维持治安的黑衣警察。以往做什么说什么都可以毫无顾忌,但在执委会的统治之下,就没那么自由自在了。不听从民政干部的指示,或是对执委会进行恶意的评价,都有可能会被这些黑衣警察施以惩罚,轻则吃几下警棍,重则直接被抓去囚禁三五天。 当然也有一些骨头硬的家伙在一开始并不认可这帮黑衣人的权威,试图要进行反抗以维护自己的利益。不过治安警察很快就用藤牌盾和警棍教做人,帮这些皮痒的家伙好好松了松骨头。在接连有十几个闹事者被关进令人闻风丧胆的苦役营之后,新移民的表现就变得规矩多了。 符力站在路边,两只手按在腰间的牛皮武装带上,面无表情地冷眼看着从面前经过的移民队伍。他在军警部分家之前就已经被分配进了保安队,周年大会军警部一分为二之后,他也顺理成章地被分配到了新成立的警察司任职。有鉴于符力的特殊身份和他一直以来的良好表现,高层对于他的提拔也是毫不吝啬,目前已经是在警队中担任了中队长的职务,手下有满编五十人的队伍供其指挥,以警队作为暴力机关的性质而言,其权力也算不小了。 在胜利港与海汉人共同生活了一年多之后,符力早就已经在外形服饰上与传统的黎人有了区别,不但剪去了过肩长发,取掉了耳环和其他饰物,言谈举止之间也更像是一名正宗的海汉人,甚至连口音都开始向着标准的海汉普通话转变了。如果不是黝黑的肤色暴露了身份,恐怕很难有人相信在一年前他还是黎人山寨中的一个普通少年。 放在整个归化民体系中来看,符力应该都要算是最年轻的干部——他满十六周岁也仅仅才几个月而已。与他年龄比较接近又得到执委会重用的归化民,大概也只有大他一岁的好朋友于小宝了。目前于小宝仍在驻广办任职,但他的职位已经从去年的打杂小厮提升到了对外接待处负责人,专门负责迎来送往的工作,虽然看似没有穿制服的符力风光,但这个工作的接触面够大,由此所能建立起来的人脉关系,对于小宝今后的发展也能起到不小的推动作用。 这次执委会决定开辟莺歌海拓殖点,符力也是被委以重任,让他带队到这边来维持驻地的治安秩序。现在不管是哪个系统的归化民,都很清楚海汉首长们的用人习惯,但凡是被点名带队出外务的归化民干部,那基本就意味着升迁在即了。所以警察司的调令下来之后,同事们也都纷纷向符力提前表示了祝贺。 不过符力自己倒是很清楚这次的任务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容易,因为在此之前任亮已经找他谈过话,专门向他指出了工作中可能会出现的困难。 最大的问题莫过于民族之间的隔阂,这次被分配到莺歌海定居的人口几乎都是来自大陆的新移民,而负责在这里维护治安秩序的警察却有一多半都是黎苗族裔,而这个时代的汉人与黎苗之间的关系绝对不像后世那么融洽,多少都有一些隐患存在。符力的任务之一,就是要尽可能模糊掉民族之间的差异,秉公执法,不要让本地的民众因为民族问题而对执法者生出过多的反感情绪。 第二个问题便是本地的安全防卫。执委会迟迟没有实施莺歌海移民项目,主要的原因并不是路途遥远或者自然环境恶劣,而是这里的地形缺乏军事防御所需的关键节点,整个海边方圆十几里地都是一马平川毫无遮掩,海岸边任何一处地点都可以实现登陆。如果要实现比较可靠的防御,那就只能修建一座类似于胜利堡的大型棱堡,而这种费用又是执委会不愿意承担的——事实上执委会连民团都不打算派驻太多人,而是将当地的主要防务交给警察部门。 执委会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安排,主要还是因为目前地盘扩大之后,需要驻军的战略节点已经越来越多了,而现有的民团编制也拆分得越来越零碎,这并不符合军方对地方驻军的构想。有鉴于目前海汉海军在北部湾海域的压倒性优势,军方认为莺歌海的位置受到来自海上袭扰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在当地驻扎军队的实际作用有限,与其把部队部署在盐场这种防御压力不大的地方,倒不如北上或者南下,控制住更多的海外战略节点。 军方这种意见得到了执委会的认可,于是符力和他的兄弟们就必须负担起额外的防御任务,如果这里真的遭受到外敌入侵,那么他们这帮警察就必须在第一时间组织起防御力量进行抵抗。当然执委会也不会就让他们拿着木制警棍去御敌,特地给他们配发了数十支“海汉兵工”新出的短筒霰弹步枪。不过平时这些步枪只会锁在武器库中,只有特殊时刻才能由本地的海汉主管干部授予他们使用武器的权力。 “不要停下来,跟着指示牌往前走!”符力见队伍突然慢了下来,便大声喝斥道:“别磨磨蹭蹭的,天都快黑了!” 在警察们的催促之下,首批的千名移民终于赶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进驻到营地当中。虽然没有预算和时间去修建胜利堡那样的大型棱堡驻地,但移民营地应有的设施还是非常齐备的,如外围的木制围墙、隔离壕沟、水井、公共厕所等等都一应俱全。移民们的居所依然是琼州特有的民居船型屋,不过现在的船型屋已经在建设部的手中得到了不少的改良,采用了预制的标准构件,不但搭建起来比较快速,日常维护也更为简单方便。 移民们入驻之后,先是由后勤部门发放晚餐,而符力所带领的警队却没法在这个时候停下来休整,他们必须还要在营区外巡逻一圈,然后分配好值夜的岗位和人手才算完成今天的工作。 第二天一早,刺耳的起床号就将移民们从梦中惊醒过来。从今天开始,他们就不能再继续吃闲饭了,要开始用自己的劳动力为海汉的事业添砖加瓦。 安西和他的随员并没有居住在船型屋里,而是住在特别为海汉干部准备的活动板房当中。虽然盐场建设早就已经有了成熟的操作规程,但安西还是认为要亲自看一看才能放得下心来。这次在安西的大力倡导之下,莺歌海盐场的生产主管已经不再是穿越者,而是土生土长的本地归化民蒋三蒋凯申。 蒋凯申的工作关系本来已经从盐场调动出去,去了民政系统做事。不过这次在策划莺歌海项目的时候,安西又出面将他要了回来,并且对其委以重任。而蒋凯申也因为这个任命,一下由三级劳工跨入了四级劳工的行列,成为执委会治下为数不多的高级归化民干部之一。 蒋凯申本人对于这样的提拔自然是感激涕零,他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也知道自己能够跟着安西这样的贵人是一个极好的机遇,因此也是下了决心要在新盐场的新岗位上好好表现一下。 “安总,这边就是我们规划好的一期工地。”蒋凯申弓着身子,站在安西旁边向他介绍眼前的施工情况:“一期工程有三百亩面积的晒盐池,工期是二十天,不过小人看了工期安排,认为这工期还可以再短一点,只需十五天就可完成。” 安西咳了一声道:“站直了说话,还有,不要小人小人的,听着不舒服。” “是是是,小人……我记住了。”蒋凯申忙不迭地应声道。 “能够缩短工期是好事,但也要考虑到新移民的劳动情绪。这些人都是刚刚从大陆过来,对我们的劳动政策还不是很理解,你如果要求他们加班加点,那就得有合理的原因才行。我不希望这些人因为劳动负担过重而对盐场的工作安排产生抵触,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安西自然听得出蒋凯申的建议里多少有些表功的意图,至于他要如何缩短工期,这个不想可知只能是让下面的人加长工作时间了。 蒋凯申的头弯更低了:“是是是,我明白了。” “我之前对你说过的两点要求,你还记得吗?”安西接着问道。 “记得记得,安总的教诲自然是记得的。”蒋凯申连忙说道:“安总说盐场生产建设一定要保质保量,先保质,再保量,我一直都是放在心里的。” 被分配到这里的一千移民,全部都被投放到盐场建设工程当中。他们需要在这里的内陆盐湖滩涂区修建出面积惊人的大型晒盐区,再利用这里所特有的高浓度盐水来生产质优价廉的海盐。 而后续的移民营区修建也在不断的进行之中,在年底之前,执委会要安排三到四千名移民进驻这里,一边生产一边扩建,并在明年年内完成莺歌海盐场的主体建设工程。 莺歌海盐场的建设工程紧锣密鼓进行之时,从澳门来的葡萄牙人商船也第一次驶入了三亚港的港口。这艘两桅帆船来到三亚的最主要使命,就是完成双方在签署合作协议之后的首笔军火交易,五百支二七式火绳枪和二十门海汉火炮,以及相应的配套弹药和维修配件。单以交易金额来讲,这笔买卖并不算大,福建许心素向海汉下的每一笔订单都远远超过了这笔交易的金额。但从政治的角度来看,这次的交易却是意味着双方已经完全放弃了之前的敌对态度,转向了通过贸易来实现合作共赢的方向。 但有人喜就有人忧,在执委们和葡萄牙人举杯共庆的时候,南越此时却已经陷入了最困难的境地当中。 自八月会安城失陷之后,南越阮氏朝廷所面临的麻烦就没有断过。会安城的被毁造成进出口贸易中断,已经大大地影响到了南越境内的经济状况,而且搞得统治区内风声鹤唳,权贵高官们都担心海汉人的军队会从海上突袭顺化府。 在急急匆匆地从北方前线调回了一部分军队之后,还没等到安下心来,北越的军队又突然发动了大规模的渡江作战。而这次部署在争江横山防线的守备部队没能阻止北越的攻击,在猛烈的炮火攻击之下一退再退,最终丢掉了南越最倚重的天堑防线。 这次的战线南移已经不比头两年的不利局面,至少那时候南越还有余力能够组织起强力的反击,并且成功地把北越军赶回到争江以北地区。但这次想要再次挽回不利局面,难度就有些大了。这不单单是因为南越在接连不断的征战中失去了大量的精锐部队,亦或是南部会安的被毁造成了经济上的大衰退,更重要的是南越朝廷一直倚为臂膀的葡萄牙人,竟然单方面宣布终止所有的军事合作。 派驻到南越军中的葡萄牙教官全部撤离,为南越新军维修火枪火炮的葡萄牙匠人全部撤离,甚至连驻顺化的葡萄牙特使在宣布完来自澳门葡人理事会的决定之后,竟然也离开了顺化城。至于原本在南越境内各地做生意的葡萄牙商人们,也开始变卖名下的资产,纷纷乘船离开了南越。 这种消息即便是想瞒也肯定瞒不住,葡萄牙人的撤离给南越朝野造成了极大的恐慌,各种谣言也开始出没。有人说葡萄牙人是因为被海汉人给打怕了,才会选择了主动避开,让出南越这块地方。也有人说葡萄牙人跟海汉人已经勾结在了一起,下一步就是共同出兵攻打南越。 单单只是海汉出手,南越就已经招架不住了,如果再加上一个葡萄牙,那战果如何就不用再多想了。于是南越境内迅速地陷入了乱局,一部分贵族已经开始计划出逃,甚至有人派出了使者,通过山区秘密潜入北越,商谈投诚的事宜。而普通民众没有那么多的门路可想,就只能选择南下占城或者北上投诚升龙府政权两条路。 就在这么混乱的局面之下,南边的占城国像是故意凑热闹一样,也突然钻了出来。占城的使者向南越朝廷宣布,占城国不承认现在的仆从国待遇,并将会通过武力手段夺回过去百年中被南越所占领的所有国土。 占城国的通告并非是开玩笑,就在南越的大臣们还没有讨论出统一的应对口径之时,占城便宣战了。而南越的大臣们非常惊讶地发现,占城部队所使用的武器竟然与北越的军队一模一样! 除开作战水平显然非常业余,远远不及训练有素的北越新军之外,这简直活脱脱地就是又一支北越新军的翻版。派去应对占城国的军队在第一场战斗中就被打得打败,五千人的军队仅仅只有不到三百人活着退到了南部的归仁。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南越朝廷的官员们也不是傻子,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可恨的海汉人肯定又插手了! 南越朝廷很惊讶地发现,就在自己不知不觉的时候,远在海对面那个岛上的海汉人竟然在南越的南北两边同时扶持了两支武装势力,并且成功赶走了自己唯一的盟友,让顺化府陷入到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当中。 虽然南越朝廷的属下还有七八万可供指挥的军队,但眼下这种局面,军队还有多少战斗意志就真的很难说了。如果要硬逼着这些部队上战场去和北越、占城以及随时都会出现的海汉人作战,搞不好真的会出现一触即溃的局面。 打肯定是打不过了,这一点几乎已经是没有争论的共识。但如果直接向北越朝廷投降,执政的阮氏也心有不甘,何况他们也很清楚,直接投降并不会换来郑氏的宽恕,等待他们的结果就算不是杀头,至少也是全族流放。而这样的结果对于他们来说,跟一死又能有什么两样? 在这种穷途末路的局面之下,南越朝廷所能想到的最后一条出路,那就只有求和了——不过这个求和的对象并不是北越朝廷,而是对北越有着极大影响力的海汉。 南越跟海汉之间自然没有直接的联系,而会安之战以后,南越境内的华商几乎都撤了个精光,再也没有华商愿意冒着风险留在这里。最后四处求爷爷告奶奶之后,终于找到了一家准备离开南越,北上去澳门的葡萄牙商行,让他们带着特使去海汉人的老窝三亚,看能不能争取到一个喘息的机会。 第二卷扩张之路 372.第372章 求和使者 阮经贵站在船头,双手扶着船舷,呆呆地望着眼前无边的大海。他在两天前搭乘了葡萄人的“圣玛丽号”商船,准备代表南越朝廷前往海汉人的老巢胜利港,与对方就目前的战事进行谈判。 在战局处于下风的时候,充当向敌方求和的使者,这种差事简直就是一种折磨。顺化府的官员们你推我让吵了几天,都不愿意主动担起这个需要把脸皮揣在兜里的任务。最后推来推去,这个差事莫名其妙地落在了阮经贵头上。 阮经贵可并不是南越朝廷的正式官员,要说他有什么过人之处,也就是有个阮氏的出身背景而已——是的没错,就是现在南越傀儡政权的真正掌权者阮氏家族。但阮经贵由于只是偏房血脉,从小在家族中并没有受到太多的重视,也没有能够在长大成人后混进南越的官场,最终只能依靠家族在南越地区的影响力进入商界,从事商品进出口贸易。 南越地区绝大多数利润丰厚的产业都被阮氏垄断,因此阮经贵在这一行里的经营状况一直都相当不错,而他也有很多与华商、葡萄牙商人等外来户打交道的机会。在阮氏家族当中,阮经贵是极少数通过自学掌握了汉语和葡萄牙语的人,当初葡萄牙人与南越朝廷之间达成军事合作的谈判,就是由阮经贵居中进行翻译。 有鉴于南越目前缺乏专业的外交人才,而阮经贵又有与汉人和葡萄牙人打交道的丰富经验,于是出使求和的重任就交到了他的手上。如果有选择的机会,阮经贵自然不会乐意接下这种极容易背锅的任务,可南越的衰亡同样也会影响到他的前途命运,加上家族内部也给他施加极大的压力,最终阮经贵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如果一切顺利,那么今天就能抵达胜利港,见到自己的谈判对手。但面对这个试图要将南越灭国的敌人,究竟该如何来进行周旋,让他们打消原本的意图呢?对此阮经贵并没有想出有效的办法,而朝廷给他的底线很简单,就是尽一切可能性保住“国体”——只要能让海汉人停止敌对行动,并承认顺化府对南越地区的统治权,那么海汉人提出的条件尽可酌情答应下来。 为了这次谈判,南越朝廷倒也不是一点事情都没做,他们还是通过各种渠道了解了一下海汉人扶助北越政权所换得的好处——大量的钱财、几处被划归给海汉人长期使用的临海港口区域、开放的通商和定居权,以及大量作为交换条件被送往海汉统治区的人口。 如果放在一年前,他们肯定会嘲笑北越朝廷的软弱可欺,因为南越这边找到葡萄牙人合作,可并没有付出过这么大的代价。除了钱财之外,南越朝廷给予葡萄牙人的特殊权力也就只有通商定居和传播宗教,并没有给葡萄牙人划出专属区,更不会大量地将治下的子民送给葡萄牙人当奴隶。 然而事情发展到眼下这步,南越朝廷也只能感叹一分钱一分货了,海汉人的要价虽高,但北越因此而得到的回报显然也非常不错。除了现在已经初具规模的新军之外,以往北越最为无力而南越引以为傲的海贸,也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根据南越所打听到的消息,现在仅仅是往返于北越和琼州岛之间的大型商船,每月就多达三十艘以上,而这种改变显然也跟海汉人脱不了干系。北越源源不断地将稻米、木材、药材、矿产乃至人口输送到海汉人的统治区,而海汉人则是报以大量的军火和军事教官——北越甚至还派出了军官团,专门去海汉人的武学院学习如何使用火器作战。 早知道海汉人的大腿粗成这样,哪会有让北越那帮家伙去抱的机会!南越的高官们捶胸顿足,为错过了时机而后悔不已。但既然海汉人帮助北越的目的是为了这类的实际利益,那南越也同样还有收买对方的机会存在,无非就是代价的高低而已。而在自身生死存亡之际,不管是钱财、土地、人口还是别的什么权力,其实都可以拿出来作为交易的砝码。 但即便是海汉人肯赏这个脸开出一系列的交换条件,那南越难道就能从此平安无事了?阮经贵觉得这种可能性并不是很大,他可不是朝堂上那些只会夸夸其他,根本不懂得实务的文官,他赖以为生的就是各种买卖,说白了就是利益交换,因此对于涉及到这方面的事情都非常敏感,看法也和官场中人有着极大的差异。海汉人在南越一南一北扶持了两支敌对势力,又想方设法大费周章地赶跑了南越唯一的盟友,花了这么多的工夫,恐怕不仅仅只是为了消灭南越的小朝廷,而是有着更多的企图,难道南越拿出一些利益来就能让海汉人打消了对南越地区存有的野心? 不管别人怎么认为,但阮经贵觉得海汉人的格局不会像官员们想的那么小,此次前去胜利港谈判,进程恐怕不会太顺利。 当天下午,“圣玛丽号”帆船终于驶进了三亚近海区域,然而就在距离海汉还有七八海里的地方,迎面驶来了一艘小型帆船,挡住了“圣玛丽号”的去路。 经过简短的隔空喊话之后,阮经贵得知了对方的身份是“海汉民团三亚水上警备大队”,而对方在获知他们的进港意图之后,便要求“圣玛丽号”尾随其后进港。 鉴于“圣玛丽号”的来历比较特殊,巡逻船并没有引导它进入胜利港,而是直接带去了三亚新港,并在绕过鹿回头半岛时用旗号通知了岛上的哨所。待两艘船一前一后驶入两河入海口的狭窄航道时,三亚港管委会已经得到了民团哨所传回来的消息。 “有葡萄牙的商船进港了,看样子是从南越那边过来的。”邱元放下电话,对驻防港区的民兵排长于铁柱说道:“走,去码头上看看!对了,让人去通知一下迎宾馆的葡萄牙人,或许需要他们的协助。” 于铁柱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戴上军帽,跟在邱元身后出了办公室。 现阶段所有从澳门出发前往胜利港的葡萄牙商船,都必须先在万山港进行登记,申报船上的人员、货物等等,因此在葡萄牙商船抵港之前,这边都可以通过电台提前得到消息。而今天抵港的这艘船在此之前并没有相关的消息传回来,所以邱元不问可知这艘船的出发地肯定不是澳门。 看到内河中沿着岸边整齐排开的码头设施和岸上井然有序的大型仓库,阮经贵就意识到这个港口的管理水平已经远远超过了会安港。会安港虽然开埠时间比这里长得多,但从未建成过如此规模的货运码头,看到岸边密密麻麻停靠着的大小海船,阮经贵终于相信海汉人精于海贸的传言并非虚构。 “圣玛丽号”在前面巡逻船的引导下驶入临春河,往上游航行一段之后,便看到岸边一处码头还停靠着另外两艘挂着葡萄牙旗帜的帆船。这个码头是双方签署贸易互通协议之后,专门划给葡萄牙商船停靠的地方,这样做也是为了便于管控葡萄牙商船上的人员——在这个码头上专门修建了一处旅馆和专用仓库,而外围则是用木栅栏圈了起来,由专人看守出入通道。除了获得特别出入许可的人员之外,大部分葡萄牙船员就只能在木栅栏以内的区域内活动。 码头上当然也有葡萄牙方面的办事人员,在船只靠岸之后,码头上的办事员便登船登记船上的人员和货物,然后向海汉一方的管理人员进行通报。不过办事员上船不到一分钟就又下来了——船上载着南越来的特使,这种事情他可不敢做主瞒报,赶紧下来通知海汉一方。 “南越派了使者来?”邱元刚到码头,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吃了一惊。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犹豫不决,立刻便让认人去通知执委会。 “几个人?”邱元顺口问道。 “刚派人上船看过了,就两个人,一个正主一个仆役。”于铁柱沉声应道:“另外检查过随身物品,没有发现武器之类的东西。” “他们应该不会傻到派人来行刺,那样对谈判于事无补。”邱元隐隐也能猜到几分南越使者此行的意图,如果南越在这个时候还敢用什么非常手段,那就等着直接被灭国吧。 很快邱元便见到了南越派来的这位特使,标志性的南亚人种肤色,个头不高,看面相应该有三十多岁,眼神中透着几分机灵。 “在下安南国特使阮经贵,特来此拜会海汉执委会。”阮经贵的汉语说得还算凑合,至少还不需要让邱元临时去找一个翻译。 “我是邱元,三亚港管委会负责人,欢迎你的到来。”尽管对方是来自敌对势力的使者,邱元还是比较客气地做足了场面工夫。 邱元听不明白“管委会负责人”到底是什么品级的官位,但看着他身后那一排荷枪实弹的海汉民兵,多少也能猜得到面前这位在本地的身份地位不会太低,当下也赶紧应和了几句。 邱元在穿越前就是在事业单位做事,对于体制内的一些规矩还是比较了解的,因此他并没有擅自与对方探讨政治方面的话题,而是将他带到码头旅馆,开了一间上房让他先安置下来。至于对方所提出的“拜会海汉执委会”,邱元只是淡淡地让他在这里等候通知。 阮经贵的房间在旅馆二楼,从这里推开窗子望出去,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下游码头上的繁忙景象。码头上高大的木制吊架在劳工的操作下不断地装卸着货物,由于采用了“先进”的滑轮系统,货物的转运效率比起传统的纯手工式搬运要提升了许多,重达千斤的货物,只需一两个人就可以轻松地将其搬动位置。 而负担次级运输任务的,则是大量的四轮平板车,这些载货平板车有人力的,也有用牛作为牵引动力的,拉着货物在码头上穿梭来回。阮经贵自己就是做进出口贸易的,看到这样的场景很自然地就开始默默计算起货物的吞吐能力。 但没过多久,阮经贵就放弃了这种计算,因为码头上的货物转运效率已经远远地超过了他的认知,这地方一个时辰所装卸的货物,放在会安港或许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才能完成。作为一个内行人,阮经贵很清楚货物转运的效率可以直接影响到利润,而海汉人在这个方面的表现显然不是南越的海贸港口可以相提并论的水平。 这样的发现让阮经贵觉得有些沮丧,因为这就意味着如果海汉人要在南越设立港口,他们可能根本就不会需要南越官方的帮助——这种助力极有可能反倒会拖了他们的后腿。而如果仅仅只能向海汉人提供地皮,那这种已经唾手可得的东西,对他们又能有多大的诱惑力呢? 阮经贵又不禁想起了先前进港通过峡湾时看到岸边密密麻麻的炮台工事,如果有不怀好意的船只试图硬闯进来,只怕在那个航速缓慢的地段就会被岸边的火炮给轰成一堆碎木片了。而国内竟然还有不知死活的死硬派,叫嚣着要派出船队突袭海汉老巢,对会安城被毁一事进行军事报复。不知道那些嚷着要血战到底的人看到了这里的炮台工事,又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汽笛的轰鸣,将阮经贵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来。他望向远房,见那里有一个冒着白烟,通体发黑的奇怪东西,分为数段,前后总共长有十多二十丈。没等他看得分明,便见那东西居然缓缓地开始朝着东边移动了,而且速度越来越快,顶上冒着浓浓的白烟,势若奔马一般朝着东边急驰而去。 “这……这是什么鬼!”阮经贵脚一软,差点跌坐到地上。 出发之前,南越朝廷通过各种途径所打听到的消息当中,也有一些听起来很玄乎的内容,比如说海汉人用百万斤精铁造出了小山一样大的铁船,还有消息声称海汉人有一种鼻喷白烟,疾行如风,可载重万斤的大铁龙,这种听起来就荒诞不堪的内容,自然早就被阮经贵过滤掉了。什么大铁龙大铁船,这种神话传说只能唬唬那些什么都不懂的愚民,阮经贵并不相信这些传言会有真凭实据。 然而眼前的景象大大地扇了阮经贵一个巴掌,刚才看到的可不就正是传说的大铁龙?海汉人竟然掌握了如此高深的法术,难怪他们会在战场上战无不胜!如果他们把这种大铁龙投入到战场上使用,那别说抵抗了,恐怕吓都得吓死不少人。 执委们可不知道本地的蒸汽机车给刚刚到港的南越特使来了一记下马威,他们接到来自三亚新港的报告之后,正在讨论应该用何种态度处理南越的求见。 “从我们最近得到的消息来看,南越的日子过得非常艰难。毫无疑问,南越这次派出使者是向我们求和来了。”陶东来望向在座众人道:“各位觉得如何?” “首先我们必须要确定一个底线,那就是让南越政权下台,让安南国内实现统一。”颜楚杰立刻便接过了话头:“安南统一之后,我们才能放心大胆地在中南半岛的南部开辟新的港口据点,这是我们向南海地区扩张势力必须要经历的阶段。南越想跟我们议和,那底线条件就必须要按照我们的意思来。” “他们要是最终都得下台,那现在议不议和还有什么区别?”越之云问道。 “当然有区别。”颜楚杰解释道:“如果要联合北越和占城一起发兵攻打南越,那肯定也能打下来,不过这中间所发生的伤亡和造成的破坏其实都是无谓的,而且这场仗打下来最快也得几个月的时间,对于我们来说,寻求政治途径解决会是一种效率更高的办法。” “很难得你个战争贩子居然有主张和平解决的时候啊!”宁崎忍不住对颜楚杰嘲讽了一句:“我得出去看看今天太阳到底打算从哪边落下去。” 屋内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颜楚杰倒是对此不以为意:“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里说过,战争只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延续,战争只是手段,政治才是目的。我们的目的并不是要杀光南越人,而是在南越统治区内的几个关键地区建立据点,形成实质的控制力。我们之前针对南越发动的两次战斗都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而现在如果不需要打仗就能达到这个目标,那我认为并不需要继续强行发动战争。” 陶东来点头赞许道:“我认为老颜说得对,在南越问题上,我们不必纠结于到底使用哪种手段来达成目的,现阶段哪一种比较有效,我们就使用哪一种。” 第二卷扩张之路 373.第373章 僵持的谈判 为南越特使到来而召开的临时碰头会经过一番讨论后确定了两个基调。第一,可以与南越特使就如何平息战争冲突的问题展开谈判。第二,谈判的主动权必须掌握在海汉一方,南越政权想要的和平,只能用彻底的臣服来换取。 当天晚上,阮经贵便被带到了胜利堡,与海汉方的谈判代表会面。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谈判刚刚一开始,海汉代表就用非常强硬的态度把他准备好的说辞全给逼回了肚子里。 “顺化府必须放弃一切军事抵抗手段,尽快与升龙府方面就安南国的统一问题展开和谈。顺化府的伪帝必须退位,阮氏一族要交出手上的一切权力。作为交换条件,我方可以代为出面,全力保障阮氏一族的人身和财产安全。”陶东来并没有给阮经贵留什么脸面,一上来便将条件全摊开了。 阮经贵虽然早已经有了被对手压榨的思想准备,但此时还是禁不住涨红了脸——当然以他的肤色来看并不明显。出发之前朝廷交给他的谈判底线是“保住国体”,但对手显然并没有打算给予南越这样的待遇,直接就要求南越放弃军事对抗手段,解散朝廷,这简直就是对南越百万军民的羞辱! 阮经贵深呼吸了几下,让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这才开口回应道:“贵方所提条件,每一条都咄咄逼人,但在下看来却有值得商榷之处。” 阮经贵望着陶东来,沉声说道:“北方郑氏逆贼挟天子以令诸侯,本就是不义之举,我阮氏据顺化辅佐皇室正统,此乃正道!要退位,那也该是升龙府的那位退位才是,在下奉劝贵方,切勿助纣为虐!” 陶东来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道:“升龙府、顺化府,哪边才是安南王室的正统,这不是我们关心的问题。黎氏不管是在南在北,都只是权臣手中用来控制朝政的傀儡而已,就算你们这些当臣子的,大概心中也没有把黎氏再当作安南的主宰看待吧?” 陶东来不等阮经贵开口反驳,便继续说道:“贵国打了这么多年的内战,死伤无数,民不聊生,如果始终得不到统一,那大概还会十年、二十年地继续打下去,直到有一方彻底认输为止。贵国真有那么多喜欢战争的人吗?我看未必吧。从去年到现在,我们这里收留的安南难民已经有上万人,还从未听说过有谁想要返回安南继续参战的。” “究竟是黎氏后裔还是别的什么人来统治安南国,我想贵国的百姓并不会那么在意,他们只是想要平静地生活下去而已。当然像你一样的达官贵人或许根本不会在意民众的想法,但继续打下去,其实对你们自身也没什么好处。战争打到现在这个地步,难道你们认为还会有翻盘的机会吗?”一直冷眼旁观的颜楚杰接过了话头:“输是肯定要输,但输得倾家荡产,跟输了还能保本,就是两码事了。我们现在就是给你们留一个保本的机会,如果你们放弃这个机会,那最后恐怕会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结果。” “如果你们还对葡萄牙人抱有幻想,那我奉劝你们趁早打消这样的念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话你应该听过吧?葡萄牙人的特使现在就在胜利港,如果你想见面,我可以帮你们安排,他们已经选择了彻底退出安南内战,在安南国实现统一之前,他们都不会再涉足安南的国内政治。”陶东来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盯着阮经贵道:“我还有一句话想送给顺化府的各位大人,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就不要指望能在谈判桌上得到了。” 阮经贵与海汉的第一次谈判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然而对阮经贵来说,这次简短的谈判过程却是让他度日如年,除了能够站在道义角度上谴责一下北越和海汉之外,阮经贵基本上拿不出任何实质性的条件跟对手讨价还价,这让他在整个的谈判过程中几乎一直都处于相当被动的位置。 而事前以为海汉人会开出的各种要求,不管是金钱、土地、人口还是别的权力,海汉人连一个字都没提到过。阮经贵想想也就释然了,毕竟升龙府朝廷对海汉人的要求百依百顺,到时候安南统一,海汉人想要什么直接给升龙府提条件就行了,何必还要跟一个即将覆灭的政权讨价还价? 现在的状况比阮经贵事前预料的更加糟糕,海汉人并没有给这次的会谈留下讨价还价的空间,硬邦邦的态度让他难以将自己所准备的那套谈判方略施展出来。在到达三亚的第一个夜晚,特使阮经贵痛苦地失眠了。 直到天明时分,阮经贵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过他的轻松时光并没有持续很久,清晨码头上工的尖利铜哨声很快就把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阮经贵在床上翻了几次身都无法再入睡,索性起身,收拾停当准备下楼吃点早餐。 “阮大人,这位是葡萄牙特使恩里克先生。”刚到楼下,便有客栈的工作人员替他引见了同样在这里享用早餐的葡萄牙人。 阮经贵没想到海汉人说的“安排见面”居然是这么一大早,当下赶紧上前见礼。阮经贵虽然也会一些葡萄牙语,不过他一开口却下意识地说了汉语,而恩里克也是个中国通,对于听说汉语并无障碍,于是一个安南人和一个葡萄牙人,就这样使用汉语展开了交流。 作为理事会派驻到三亚地区的特使,恩里克其实并不太乐意跟南越的使者碰面,因为这多少都会令双方有些尴尬。然而海汉执委会却希望他能够代表葡萄牙一方,劝说南越朝廷放弃抵抗,尽可能实现和平统一安南。如果能达成这样的结果,葡萄牙一方当然也是有好处的,毕竟中南半岛是南海地区一个重要的中转口岸,而安南国内一天不停战,葡萄牙人就一天不能安心在中南半岛进行贸易活动。葡萄牙之所以能和海汉达成协议化敌为友,安南国内必须实现统一也是双方的一大共识,只不过葡萄牙支持的一方在这场竞争中落败了而已。鉴于官方的态度也是倾向于让安南尽快停战,恩里克也只有勉为其难地客串一下说客角色了。 “阮大人,令尊一向可好?”恩里克也算是深谙东亚国家寒暄的方式,一上来便先拉近关系问候一下家人。他曾经去过几次顺化府,与阮经贵的父亲,南越朝廷的吏部尚书大人有过会面,不过阮经贵这个偏房子嗣他倒是第一次接触。 “家父身体安康,多谢恩里克先生关心。”阮经贵恭恭敬敬地应道。恩里克虽然跟他不熟,但他却是听说过恩里克的大名——这位上次来顺化府的时候,可是由他父亲亲自去顺化城外的码头上迎接的。 两人客套几句之后,恩里克便主动引入到正题:“听说阮大人这次来三亚,是代表顺化府与海汉人议和来了?” 恩里克这么一问,让阮经贵略感尴尬,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当下只能干咳一声道:“先前海汉与我朝有些误会,当设法化解才是。” 恩里克摇摇头道:“海汉人可不会把你们之间的冲突当作误会看待,如果你们真想让海汉人停止军事行动,那最好是尽可能满足他们的要求。” “可是海汉人要求我朝放弃抵抗,还要皇上退位,让北边的叛逆来执政,这如何使得?”阮经贵一边说一边连连摇头:“在下若是应了海汉的条件,那与卖国又有何区别?” “拖得越久,你能争取到的条件就越少。”对于阮经贵的坚持,恩里克也只能旁敲侧击地进行劝说:“现在海汉人肯和你谈,是因为他们认为出兵攻打顺化府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但如果你们咬死不愿投降,那到最后该出兵,海汉人也还是会出兵的。等兵临城下的时候,他们会提的条件恐怕就不是放弃抵抗这么简单了。” 恩里克虽然并不了解海汉执委会对于中南半岛乃至更广阔地区内的长远规划,但他也知道执委会对中南半岛的控制权是势在必得,像南越这样的政权存在,对执委会简直就是必须要踢开的绊脚石,根本没有继续存在的可能。 阮经贵不愿跟恩里克就此进行争论,话锋一转道:“在下想请教一下恩里克先生,若是我朝愿割地、赔款,或是给予其他的优厚条件,海汉一方的态度是否能有所松动?” “难。”恩里克想了想之后便很快摇头道:“打下顺化府,海汉人就可以予取予夺,要讨价还价那也是找升龙府那帮人谈,何必浪费时间跟你们谈?” 果然如此!阮经贵感觉自己完成任务的可能性又减少了几分。他原本就觉得朝廷开出的条件有些想当然不靠谱,如今连葡萄牙人都是如此评价,那就真是没有太多可操作的余地了。 “那在下斗胆问一句,接下来的战事,贵国可会再次参与?”既然能够见到葡萄牙特使,阮经贵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看看有没有可能让曾经的合作伙伴回心转意。 然而事实又一次给了他沉重的一击,恩里克很果断地摇头拒绝道:“我们无意再参与安南国内的武装冲突。当然,我们也不会协助海汉人对顺化府进行作战,在安南内战结束之前,我们将一直保持中立态度。不过如果你们愿意坐下来进行和谈,那么葡萄牙将很乐于作为见证者,为你们所能达成的和平协议牵线搭桥。” 恩里克这番话基本上就是葡萄牙的官方态度了,不过其中有一点不太符合事实的地方,那就是澳门派出的一支四十人的炮兵顾问团已经在三天前抵达了胜利港,目前就驻扎在胜利港东岸的军营区内。这支顾问团是应海汉人的要求组建的,他们的职责便是在胜利港替海汉民团培训炮兵。按照双方所签署的合作协议,顾问团将在两年时间内为海汉民团提供炮兵技能培训服务,且在此期间并不承担任何形式的作战任务,不过他们所培训出的炮兵,很有可能某天就会出现在南越的战场上。 这支雇佣兵团队里或许还有曾经在南越地区服役过的军人,但这对葡萄牙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从几个世纪前开始,葡萄牙雇佣兵便在地球上各个地方为雇主作战,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政治立场需要坚守,谁是雇主,他们就听从谁的命令。而海汉人的雇佣无疑是他们职业生涯中难得的一次福利,这地方不仅生活环境好,海汉人给的待遇高,而且还不需要上战场作战,只需在军营里带带新兵就行,这种好事可是过去从未遇到过的。恩里克几乎可以确信,这帮雇佣兵只要在这里住个十天半个月,大概就会彻底忘了澳门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 恩里克很清楚理事会绝对不会同意再在南越地区投入武装力量,因为澳门加上南越的葡萄牙武装人员也还不到八百人,如果这些人在南越战场上折损了,澳门或许要半年以上的时间才能从印度半岛的殖民地得到补充,而半年的防御空窗对理事会来说是不可接受的,谁敢保证野心颇大的海汉人在这段时期内会不会跳出来做一些失去理智的事情?因此尽管放手南越的战局会对自身利益造成一定的损失,但相比更为严重的后果,理事会还是选择了退出战争、保持中立的态度。 不过如果南越、北越和海汉三方真的愿意坐下来通过谈判的方式解决内战争端,那理事会倒是很乐于插一脚扮演一个局外仲裁者的角色,以便战后在当地为葡萄牙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阮经贵可没有恩里克这么乐观,根据他所掌握的情况来看,国内虽然也有一部分声音认为不应该再与海汉人继续对抗,但真要他们不作任何抵抗就放弃现有的一切权力,向北边投降,恐怕也是相当困难的事情。哪怕是葡萄牙人站出来说和,朝堂上的高官们也未必肯放下架子承认自己的失败。 阮经贵与恩里克的这次会晤最终并没有能够达成很好的效果,双方几乎都没能实现自己的目的。恩里克没能说服阮经贵改变态度,而阮经贵也没有从恩里克这边捞到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恩里克在事后直接找到了陶东来,向他阐明了自己的判断:“陶总,我想你们需要开始准备下一次的战斗了。” 陶东来笑道:“你对谈判前景就这么不看好?” “安南人非常顽固,他们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利益。”恩里克顿了一下,又接着补充道:“当然,你们也是。” “不,我们可没有你形容的那么顽固。你看,我们愿意坐下来和你们,和安南人进行对话,这就是一种灵活的态度。”陶东来对于恩里克的评价并不认同:“我们所坚持的对外关系理念是合作共赢,不管是大明、北越朝廷、你们还是现在的顺化府,我们都乐于留出合作的机会,一起发财。” “恕我直言,从头到尾我并没有看出执委会给顺化府留过什么机会。”恩里克不无讽刺地说道。 “能好好活下去,也是一种很好的机会。”陶东来毫不掩饰地回应道:“站在敌对冲突的立场上,我们可以选择让南越政权在战事中彻底覆灭,但现在我们愿意给他们另外一条路走,这难道不是给他们机会吗?” 对于陶东来的说法,恩里克一时愕然,无言以对,良久才应道:“你能打,你说了算。我只希望贵方能够记住我们之间的协议,战后在当地给予我们应有的权力。” “这是当然。我们已经不再是敌人了,你完全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地防备我们。”陶东来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战后我们会按照承诺的那样,给予葡萄牙商会在安南沿海通商定居的权力。” 虽然陶东来的语气很真诚,但恩里克却始终认为陶东来说这番话的时候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意思。不过对于葡萄牙人现在所处的环境来说,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不跟海汉人合作,那还怎么继续在南海地区混下去呢? 接下来的一周当中,阮经贵与执委会又进行了多次接触,但会谈并没有取得多少进展。海汉这边自然是不会对已经呈现颓势的南越放松条件,而身负重任的阮经贵同样也不敢随意答应海汉人的“无礼要求”。双方经过多轮磋商之后,阮经贵软磨硬泡,最终与执委会达成了一个很简单的临时停战协议。 南越从这个临时停战协议中将得到三十天的缓冲期,海汉执委会承诺在此期间不会对南越地区采取任何形式的军事行动。而这三十天缓冲期的作用便是让南越的小朝廷考虑清楚,到底是血战到底还是果断投降。 第二卷扩张之路 374.第374章 反射弧略长 尽管在最后阶段取得了突破,让海汉人作出了小小的让步,然而阮经贵心中却连一丁点开心的情绪都没有。海汉人表面上的让步,却变相给南越划出了时间生死线——三十天之后,海汉人的战船随时都会出现在南越海岸,而届时朝廷恐怕也没法再以“海盗作乱”这种牵强的借口来糊弄国民了。而且海汉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理会南越提出的向北越和占城施加压力,让他们停战的要求。 光是一个海汉,就足以让南越朝廷焦头烂额,而一南一北还有北越和占城两个不死不休的冤家在跃跃欲试,轮番发兵攻打南越,这让顺化府已经陷入到四面楚歌的境地。朝堂上的高官们本来指望着通过谈判来让海汉人出面干涉两个邻居的暴行,可不曾想海汉人根本就没打算让这笔账有宽限的机会。 在谈判期间,执委会并没有对他的行动做严格限制,反倒是每天都有专人带他前往各种地方进行参观,目的是让他“感受海汉社会制度的先进性”。 阮经贵不过是个小国商人,一时半会的哪里比较得出海汉的社会制度有什么优越性,不过在他看来,本地的民政制度远比安南国内森严,而民众的生活水平却大大地高于安南。尽管这里有很多奇怪的规矩让阮经贵感到无法理解,甚至就连走在街上应该靠左还是靠右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有明文规定,但他不得不承认这里的社会秩序非常好,在胜利港完全看不到无所事事的闲汉或是沿街乞讨的丐帮,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 阮经贵虽然自己没有做过民政官员,但好歹也是出身官宦之家,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这种良好的社会秩序不仅需要法制的维护,更重要的是民众的生活足够富足才行。如果大部分人都吃不饱穿不暖,又怎么会有心思去遵守那些奇奇怪怪的规矩? 在执委会的有意安排之下,阮经贵也近距离接触了几户从安南国迁来的移民。这几户人来到胜利港定居都已经超过半年以上,基本都已经被洗成了正统的海汉归化民,对于故国的使者到来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惊喜,只是很平静地向阮经贵介绍了他所感兴趣的一些生活细节。 武尚一家五口人都是当初逃避战乱的时候在清化被海汉的运煤船给拉到胜利港来的,在安南国内,他们已经是无田无产的人,继续待下去只有卖身当农奴或者被抓去当农兵两条路可走,而来到胜利港之后,对他们来说无疑是迎来了新生。 “海汉首长们给我们建房子,发粮食,发衣服,我们在这里做工有工饷拿,有民团保护不用担心战乱,在这里挺好的。”武尚一边用竹篾条编着筐子,一边随口说着自己的生活状况。他在安南的时候就是一个篾匠,来到胜利港之后继续重操旧业,就靠着给建设部制作抬土的箩筐过活。 “可你们是安南人!”阮经贵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如今海汉人要消灭我们的国家,而你们居然还在为他们工作!” 武尚抬头看了阮经贵一眼,淡淡地说道:“国家?我只知道我们一家快饿死在清化城外的时候,国家可没打算要救我们。” “那是升龙府的逆贼不顾民生,我顺化府才是大黎朝正统,不日便将复国……” 阮经贵打算给这愚民好好上上思想政治课,帮他正本清源重塑一下正确的历史价值观,但武尚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头:“正统的朝廷在杀我们这些无辜百姓的时候,倒也没留什么情面。我弟弟弟妹一家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南边的军队一来就抢光了他家里的粮食和钱财,最后连他一家老小都给杀了……这种朝廷就算复国了,对我们老百姓又能有什么好处?” “……你……这真是大逆不道!”阮经贵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反驳才好,只能一顶大帽子给扣上去了。 去年早些时候,南越向北发动反攻,的确是有一些洗劫民众的状况发生。俗话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位于交战区的普通民众自然就成了被洗劫的对象。而南越的军队显然也不会对敌占区内的民众留什么余地,肆意烧杀抢掠,造成了大量的民众抛家弃产向北逃难——这也正是成就了穿越集团从北越获得移民的根本原因之一。 “小人现在是海汉归化民,已经得了海汉的籍贯,不再是安南国的国民了,这大逆不道的说法,小人却是担当不起。”武尚手里的活儿不停,嘴上的说辞居然也一套一套的,弄得阮经贵简直心塞。 阮经贵一连走访了好几户安南出身的归化民,其反应都跟武尚一家差别不大。在这些归化民看来,衣食住行和安全都能得到很好保障的三亚,远远胜过了战乱多年的安南国,而且他们来到这里之后也并没有因为外来者的身份而遭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当然事实上目前整个三亚地区的人口超过七成都是外来者,真正的原住民其实并不太多。民众觉得自己在这里所得到的待遇,周边的生活环境,以及未来的发展前景,都是过去在安南时远远不能相提并论的,因此当阮经贵询问他们是否愿意再回到安南时,都明确地表示了拒绝。 这种状况让阮经贵非常失望,他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能够策动一批安南移民回国参战——海汉民团中也有不少安南籍出身的民兵,如果能把这些人鼓动起来,说不定有希望改变海汉人的态度。然而事实再次无情地给了他沉重一击,这些出身安南的归化民非但不愿回国参战,反倒是把自己背井离乡的怨气全都发在了执政的朝廷头上。普通民众的态度尚且如此,那军队中的人就更不消说了。 阮经贵也终于有机会在近距离参观了让他心惊肉跳的大铁龙,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这玩意儿并非什么活物,而是精铁所制的某种机械装置,至于它为何能顺着地面上铺设的铁轨快速行进,阮经贵却是不懂其中原理。看到车上也有不少普通民众乘坐,显然这东西并非是靠什么玄奥的法术来驱动的。 随后阮经贵被火车上卸下来的货物吓了一跳,一车厢全是火炮、步枪、弹药和各种铠甲、刀枪。这些武器大部分将出售给福建的许心素,以及北越军方,少量是供应给“琼联发”各个大股东自家的民团所用。看到这样的场景,阮经贵几乎就确信无疑,近期占城国所出现的火器部队肯定也是由海汉人武装起来的。 这当然不是有关部门的无心之失,而是有意展示给阮经贵看的。海汉现在向外出售军火的生意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从李家庄一役之后,两广地区都知道会造玻璃的海汉人造武器也是一把好手。不过对于一直被隔绝在海汉体系之外的南越来说,或许他们对海汉的武器制造能力还缺乏直观的认识,于是相关部门便安排了这么一个机会,让阮经贵从侧面了解一下海汉的军工实力。 南越所有的火器基本上都是来自于葡萄牙人,自身并没有制造能力,而海汉人在制造武器方面的实力,却远远超过了葡萄牙人。眼看着一门门黑乎乎的大炮从火车卸到平板车上,再转运到码头装船,阮经贵的确是眼红得厉害。南越朝廷想方设法每年能从葡萄牙人手里买到的火炮,零零碎碎加起来也不过二十来门,而港口那艘挂着“郑”字旗号的北越商船,却一口气就装了二十门火炮上船,还有好几十箱的火枪,人比人简直就气死人。 北越身后有海汉这个军火库支持,他们的武器装备供应根本无需担心会断档,甚至在购买更多的武器,准备继续攻打南越。而南越现在失去了葡萄牙这个大供货商,已经快要陷入到弹尽粮绝的阶段。双方在武装水平上的差距正在不停地拉大,这样的现实让原本就比较悲观的阮经贵越发地沮丧了。 十月底,阮经贵带着满腔失望离开了胜利港,搭乘海运部专门为他派出的一艘帆船返回南越顺化府。这次出访除了为南越朝廷争取到了一个作用不大的考虑期之外,基本就乏善可陈了。而阮经贵也被自己亲眼所见的残酷现实打击得信心全无,他只希望回到顺化之后,能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让朝堂上的高官们冷静下来看待现在所处的局面。 不过这个时候执委会暂时没有精力去理会南越朝廷对于这样的谈判结果会有怎样的反应了,因为广东方向有了一些让他们不得不关注的新动向。 就在阮经贵离开胜利港的同一天,执委会收到了驻广办的电文通知,称“十八芝”已经派出使者与他们联系,并要求海汉停止对福建方面的军火出口。 说实话“十八芝”直到这个时候才开始有所反应,是让执委会比较惊讶的一件事。福建许心素麾下的部队从去年下半年就已经逐步开始在战场上使用海汉武器作战,并依靠着这些犀利的武器慢慢挽回了颓势,给“十八芝”的武装人员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原本历史上许心素就在这一年已经战死在中左所,但目前他可是活得好好的,而且因为今年多次击败来袭的海盗,还因此而得到了朝廷的嘉奖。 受到沉重打击的“十八芝”不可能不去琢磨这战局变化的缘由,而守军的火力显而易见得到了大幅度加强,这也正是“十八芝”组织了数次大规模攻势却无功而返的主要原因。以“十八芝”在福广沿海地区的情报网,想要找到对手阵营中这些突然出现的大杀器来源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执委会曾经认为最乐观的估计也就能瞒过今年上半年,特别是五月的时候民团连续出击,替李家庄解围之后又在珠江口端了担杆岛海盗的窝子,几乎已经将自己的实力完全暴露在了台面上。“十八芝”的高层只要没聋没瞎,应该就已经发现了福建水师的突然崛起跟海汉之间有着必然的联系。 然而“十八芝”并没有像执委会所担心的那样,派出大量海盗船袭扰珠江口,甚至攻打万山港,而是一直保持了奇怪的沉默,直到又过了几个月之后,却突然跳出来向海汉开出了条件。 关于向福建水师许心素部出售军火一事,驻广办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加以否认。当地的一二把手马力科和何夕商量之后,决定就是一个字拖,先将消息传回胜利港,让大本营这边有所准备。他们在当地就用惯用的打太极手法,把“十八芝”的人先忽悠住,慢慢套取情报。 对于反射弧过长的“十八芝”终于有了反应这件事,执委会的重视程度还是相当高的,在收到消息两个小时之后,执委会便召开了紧急碰头会,商量应该如何应对此事。 “他们这是要来个先礼后兵?”刚刚听说此事的宁崎对于“十八芝”的态度感到有些不解:“我可以把他们的态度理解为对我们的忌惮吗?” “或许真有你所说的这种原因在里面。”陶东来点头应道:“我们上半年的几次作战,特别是在广东的两次战斗打出了名气,海汉民团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有心人很容易就能打听到我们作战的状况。‘十八芝’虽然在福建海域的实力很强大,但毕竟他们的根据地在台湾,不管是距离珠江口还是距离三亚都太远了一点,加上有许心素在那边拖着他们,如果在这个时候劳师远征显然不是明智的举动。如果换作我在郑芝龙的位置上,大概也会先采取谈判的方式来试探一下对手的态度。” “我也补充一点。”施耐德接着陶东来的观点继续往下说:“我们到目前为止,并没有跟‘十八芝’发生过直接的武装冲突,也没有表现出很直接的敌意,我们唯一所做的不利于他们的事情,就是对许心素集团的军事援助。而目前我们的对外贸易当中,有17%的订单是来自福建方向,这当中除了许心素之外,恐怕也不乏‘十八芝’安排在大陆地区的坐商。你们记得民团五月在担杆岛剿灭的那股海盗吗?他们就一直在将我们的产品转卖到‘十八芝’那边,做这种事的肯定不止一家,而‘十八芝’大概也不想因为跟我们交恶而被断了某些紧俏商品的货源。” “这就是说,一方面他们怨恨我们把武器卖给许心素,坏了他们的好事,但另一方面他们也不太愿意直接得罪我们,避免我们直接介入福建的战事,并切断了向他们供货的货源。”宁崎恍然大悟地总结道:“所以他们才会纠结了这么长的时间,最后终于忍不住要爆发了。” “拖了这么久才跳出来表态,或许还会有我们现在所不知的其他原因在里面,揣摩对手的意图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们也必须要做好突发状况的准备,毕竟这是我们穿越之前就已经认定的一个主要对手,必须要集中精神应对才行。”陶东来将话题拉回到主线上,看着在座的执委们说道:“如果对方的态度比较强硬,那我们应该需要提前做好交战的准备!” 在穿越之前的筹备计划中,“十八芝”就已经名列执委会所列举的几个主要敌对势力之一。尽管到目前为止,“十八芝”还并没有对穿越集团有过任何的敌对行为,但执委会已经不可能将其作为未来的合作伙伴来看待。像葡萄牙这样的对手,执委会可以为了长远的利益而化敌为友选择合作,但对盘踞在台湾海峡的“十八芝”,执委会从来都没有打算过缓和双方关系。 这一方面是因为“十八芝”占据了台湾海峡这个东亚地区的黄金航道,与穿越集团未来的发展大计有着根本性的利益冲突。未来海汉势力必定会沿着福广沿海地区向北扩张,而台湾海峡这种要害部位,其重要性已经远远超过了珠江口水域,执委会是不可能让外人掌握在手中的,而“十八芝”也不可能主动让出地盘,双方为了争夺这片海域的控制权而发生冲突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另一方面就是郑芝龙被后人所诟病的节操问题了。这个家伙先是追随海盗商人李旦,后来又帮荷兰人做事,在海上打击西班牙商船,然后又投靠了台湾的海盗首领颜思齐,改换门庭比翻书还快。1625年颜思齐和李旦先后过世,郑芝龙便继承了他们的部分家业,拉起了“十八芝”的大旗。 郑芝龙起事之后便聚众攻打福建,打得福建水师几乎全军覆没,结果打完之后他就摇身一变,接受了朝廷的招安,顺利洗白上岸。不过这家伙上岸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率领原部剿杀昔日的结拜兄弟,顺便吞并了“十八芝”其他海盗头目的力量。 第二卷扩张之路 375.第375章 刘香的使者 当然郑芝龙改换门庭的历史可并未就此结束,在花费了数年打败荷兰人,并整合了内部势力之后,郑芝龙彻底控制住了台湾海峡,并在台湾岛上建立起了属于郑家的殖民区。 1644年,被野猪皮打得快要灭国的南明小朝廷册封郑芝龙为南安伯,负责福建全省的抗清事务,第二年他又被加封为南安侯,掌握了南明的全部兵权。然而这些封赏都并没能挽救郑芝龙已经欠费的节操,他在1646年开始主动与占据胜势的清朝洽商投降事宜。而正是这个时候,他那个后来成为民族英雄的儿子郑成功终于跟他翻了脸,率部出海反清,也算是挽救了郑家的名声。 投降清军的郑芝龙最终也遭受了自己多行不义的报复,于1655年被弹劾纵子叛国而削爵下狱,过了几年又被判流放宁古塔。1661年顺治一死,郑芝龙与其亲族就被辅政大臣苏克萨哈矫诏斩首示众,至此才完结了他经历丰富的一生。 从头到尾,郑芝龙就没有忠心过任何一个上司或者任何一支势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几乎一生都在不断的投诚与背叛中反复。对于这样的一个人物,执委会绝对不敢放心与其合作,谁也不能保证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家伙会不会哪股筋不对就突然生事。 但由于双方的实力存在着比较大的差距,海汉这边一直都在避免与“十八芝”发生正面冲突。而“十八芝”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在对付许心素这件事情上,之前也并没有任何针对海汉的动作,这次“十八芝”派出使者向驻广办表明态度,可以说标志着双方的关系进入到一个新的阶段,对抗终于从地下转移到了明面上。 “十八芝”是对手而非潜在的合作伙伴,这一点是早已经在执委会中达成了共识,因此不会有人去考虑改变对“十八芝”的态度,如今需要作出决定的,是如何应对可能将会出现的冲突。 “军委半年前就已经做了应对的预案,而且每个季度都在根据我们的实际状况进行修订,老颜,你给大家说说吧。”陶东来在明确了讨论方向之后,便将主导权交给了颜楚杰。 “首先我要声明一点,我们针对‘十八芝’可能出现的各种突发状况所做的行动预案,其费用都是在军费预算之外的,而且与‘十八芝’的军事对抗大概不会有打南越那么多的收获,希望各位能明白这一点。”颜楚杰环视众人道:“如果在军费上出现卡壳,那有可能会影响到行动的实际效果。” 军费预算问题一直都是军方的痛脚,按照现行的预算规则,军方所制定的各种紧急预案的实施费用并不在预算当中,因此颜楚杰必须要把丑话说在前面,以免临到动手因为军费问题再跟有关部门扯皮。 “这个不是问题,我们可以依照现行的规则,安全项目采用紧急预算方案,在座的应该也不会有人反对。”财政部长施耐德立刻回应了这个问题。当然事实上施耐德在会前就与陶东来、颜楚杰碰过头,就一些关键性的问题达成了默契,以避免在这种需要尽快作出决议的会议上再发生意见分歧耽搁时间。 “那么我就来说说我们制定的应对预案。”颜楚杰起身做了个手势,立刻有民兵上来将大幅的东南海域地图挂到了会议室前方的墙上。 “各位,请看用红笔标识出来的这部分区域。”颜楚杰抬手指向地图说道。在这张地图上,从珠江口以东,到福建北端的宁德,包括台湾西岸在内广阔地区,都被显眼的一道红线圈了起来。 “红线标识的区域,就是目前‘十八芝’的主要活动范围。看起来地盘很大是不是?不过大家不用太紧张,这只是他们的活动范围,而不是能够实际控制的范围。”颜楚杰一边说,一边用手在红圈以内又划出一个稍小一些的圈子:“我们之前曾认为‘十八芝’的势力已经控制了珠江口以东的大鹏湾,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他们的控制范围却是在不断地缩小,匪首刘香已经从大鹏湾向北撤出了一大段,目前其驻地在潮州外围的南澳岛。据参谋部分析,认为‘十八芝’主动缩小控制区的原因应该还是与福建的战局不利有关,他们必须要将力量集中到福建沿岸海域,以保持对台湾海峡航道的控制力。” 颜楚杰接着说道:“说到这里我必须要提一下目前福建方面的战局。大家也知道这一年时间我们向许心素集团提供了不少的军火,这些军火也的确帮助当地的明军打败了‘十八芝’的多次进攻。不过许心素的优势目前也只能停留在陆地上,如果要出海作战,整个福建水师捆在一起,恐怕也打不过船多人多的‘十八芝’。因此在联合许心素打击‘十八芝’的问题上,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拖住‘十八芝’的兵力,但想要指望他们出海和我们协同作战就不太现实了。” “而关于我们自己的海军实力,在这里就顺便向各位执委报备一下了。”颜楚杰抬手指向了旁听会议的王汤姆:“请汤姆给大家说下吧。” 王汤姆站起身道:“目前民团海军编制下共有‘探险级’战船两艘,其中二号船的舾装已经结束,正处于试航验收阶段。‘探索级’战船八艘,已全部入列服役。以上为主力作战船只,另有各类补给船、运兵船、侦察船共十二艘。水兵编制850人,不过目前炮手岗位还存在人员缺口。海军的人手现在主要驻扎在胜利港和万山港两个据点,弹药和物资的保障都没有问题。” “黑土港的人手算进去了吗?”宁崎打了个岔问道。 “黑土港军区的作战部队编制都是单独列编的,现在那边的水上部队是挂在黑土港特战营的名下,暂时没有算在民团海军的编制之内。”王汤姆向他解释道:“而且黑土港的造船水平还比较有限,像‘探索级’的战船,目前都没有建造的条件,只能以一些近海小型船只为主,承担日常巡逻、运兵之类的作战任务倒是可以,但如果是海上对战,那效果就很堪忧了。当然,如果真的有必要的话,我们也可以调集那边的人员参与行动。” 王汤姆介绍完之后,颜楚杰接过了话头:“我们的海军要对付南越是够用了,但要跟‘十八芝’这个海上巨无霸比起来,兵力还是太单薄了。和海盗相比,我们的战船火炮有一定的火力优势,但我们承受不起船只或者兵员的损失,在海上正面对敌对我们而言风险太大。因此我们所准备的预案,还是以港口据点为中心建立防御网。” 颜楚杰指向地图道:“从地图上我们可以很直观地看到,目前‘十八芝’的实际控制范围与三亚之间的直线超过500海里,想到胜利港周边海域来进行军事行动,单程至少得要七八天,光是路途中所需的补给就相当麻烦,而且这边对他们来说完全就是陌生海域,想要提前制定好作战计划几乎不太可能。就福建方面胶着的战况来看,郑芝龙不太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派出一支规模庞大的船队袭击我们的大本营,倒是珠江口的万山港有可能会成为他们的第一目标,毕竟那边距离他们的控制区要近多了。”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十八芝’要跟我们翻脸动手,那么最有可能遭受到攻击的目标,就是珠江口的万山港了?”任亮开口问道。 颜楚杰点头应道:“没错,如果‘十八芝’想对付我们,最有可能下手的就是看起来比较容易攻打的万山港,而且当地每天都有商船进进出出,对外界也很难有什么秘密可言。只要‘十八芝’的人不聋不瞎,应该很容易就知道那里是我们与大陆贸易的一个重要转运港口,而且地理位置绝佳,可以监控出入广州的航道,那群老海盗不会不明白其中的意义。” “那么军委的行动方案是什么?”任亮接着问道。 “军委认为有必要把作战船只尽快调往珠江口驻扎,岛上的驻守民兵规模也需要进一步的增加。另外相关的情报部门也需要开动起来,尽可能多搜集一些‘十八芝’近期的动向消息,以便让军方作出正确的判断。”颜楚杰望向在座的执委道:“各位,这次的作战对手可不是之前几乎没什么还手之力的南越,而是能够跟大明正面进行军事对抗的武装力量,我希望大家对此都能有足够的重视,并给予军方配合和支持。” 会议开到最后,其实颜楚杰也并没有向执委们详细介绍兵力部署和作战计划安排,因为这些东西专业性太强,如果要一一向执委们解释清楚,这个会恐怕得开上两三天了。而召开紧急碰头会的目的是为了统一大家的思想认识,并不是战术讨论会,因此在通过了紧急预算案之后,陶东来便宣布散场,各个单位开始厉兵秣马进行备战。 1628年11月1日,大明崇祯元年十月初六,广州城。 刘信在客房中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不时抬头看一看窗外的天空——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如同天河倒悬一般,将整个广州城都冲刷得干干净净。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已经连续下了两天,一解广州附近的干旱状况,只是这场雨实在来得太晚了一些,早已经过了粮田需要灌溉的季节,而因为夏粮欠收而破产的农民,如今这场雨也不会让他们的生活发生什么转机,反倒是大风大雨摧毁了不少贫苦人家的茅草棚屋,让更多的人陷入到离家逃难的境地中。 但刘信对于这场雨会给老百姓带来什么后果并不在意,他只知道自己所肩负的重任由此已经耽搁了整整两天。因为雨势太大,广州城内所有的载人工具都暂时停止了营业,以至于刘信没有办法出城去拜访海汉人的驻广办机构——除非他愿意挽起裤脚,不计形象地趟过客栈外面深度几乎盈尺的大水坑,再踏着满是泥泞的道路步行去登门拜访。 这当然是不行的,刘信就算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形象,也得顾及到自家老板的名声——他可是代表“十八芝”大头目之一的刘香来找海汉人谈判的,虽说海上混饭吃的汉子都很粗犷,但上了岸之后该讲究形象的地方也不能太马虎,以免被人当作上不了台面的泥腿子看待。 刘信在入伙之前读过几天私塾,会读书识字,在海盗团伙当中也算是有文化的人,因此在刘香身边一直都是充当幕僚角色,为刘香出谋划策。一年前海汉货物刚开始出现在广东市面上的时候,他便已经注意到了,并且建议刘香通过地下渠道购买这类货物贩往福建。但由于当时的海汉货的出货量极少,又是独家代理,行情十分紧俏,刘香并没有能从这种走私生意中捞取到太多的好处。而海汉军火通过某些渠道被贩卖到福建这件事,刘香并非没有发现,而是出于自身的考虑,不愿把这些事情放到台面上来说。 “十八芝”是东南沿海势力最大的海盗团伙,但这个海盗团伙也并不是郑芝龙一个人说了算,而是有杨天生、施大瑄、钟斌、李国柱、刘香、李魁奇等十几名头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属下和地盘。攻打福建境内的明军,这件事在“十八芝”内部就并非意见一致,比如主要地盘都在广东沿海的刘香,对于郑芝龙一心想要打败福建水师的执念就有些不太感冒。 郑芝龙如果打下了中左所,攻破了漳州、泉州,那也是他得了好处的大头,对于刘香并没有太大的实际利益可言。而海汉人出产的武器流向许心素一方,反倒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消磨郑芝龙的实力,本来就有些看不惯郑芝龙的刘香对此就一直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当然他也曾有过购买海汉武器的念头,但奈何人家根本就不卖第二家,出再高的价钱也没用。直到今年上半年“琼联发”成立之后,海汉人开始放开了武器出口的限制,公司股东也有了购买武器装备自家民团的权力,刘香才想方设法用高价买到了一批海汉火绳枪。 郑芝龙能当上“十八芝”的首领,自然也不是什么蠢人,刘香能发现的事情,他同样也会发现。自打知道许心素麾下部队的武器是来自海汉人之后,他就已经向刘香下达过命令,让他在广东海域尽可能截击贩运武器的商船。但这种命令并没有什么效果,因为“福瑞丰”也早就防着了这一天,将武器运输方式由海运改为了陆运为主。 而此时海汉民团因为李家庄一役,其战斗力强横的名声已经传播开来。加上民团不声不响地就端掉了担杆岛上那伙给刘香供货的海盗,充分展示了肌肉,刘香不愿冒着风险去招惹这帮武装到牙齿的家伙,因此并没有爆发当时让执委会担心的武装冲突。 由于“十八芝”在福建沿海的战事不利,死伤颇多,郑芝龙不得不下令让各家头领都必须出人出力参与进来,于是被抽走部分人手船只的刘香不得不放弃了原来的一部分势力范围,将控制区缩小到广东北部沿海地区。而这个时候他的心态就开始发生了变化——之前福建战场上打生打死,那都是郑芝龙的人,可现在自己的兄弟也踏入了那个战场,那就不能再放任海汉军火流入福建了。 刘香与身边的智囊团经过商量之后,认为还是不要冒然撕破脸比较好,毕竟海汉人也并非什么软柿子,打起来容易,收场就难了。于是刘香便委托了刘信作为使者,前往广州与海汉人进行直接接触。刘香的要求也很简单,就是让海汉一方立刻终止向福建贩卖军火。 刘信虽然在此之前就搜集了不少关于海汉的情报,几乎也算是半个海汉通了,但有些事情不亲身经历一次是无法体会到的,比如海汉人兜圈子打太极的功夫,就让刘信难以适应。刘信在驻广办谈了几次,双方都说得口干舌燥,然而到最后却什么实质性的结论都没有得出。特别是那个姓马的海汉头目,每次谈判都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其中还夹杂着大量刘信根本不明其意的词汇,往往让他辩无可辩,无从下手。 当然刘信也不是没有打过“给海汉人一点颜色瞧瞧”之类的主意,但当他第一次登门就看到驻广办里驻扎着不少荷枪实弹的民兵之后,就放弃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他主子手里虽然也有一支火枪兵,但那可是被当作宝贝一样藏着,根本不会拉出来在外面展示,更别说跟名气极大的海汉民团刚正面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376.第376章 恼人的谈判 刘香一伙迟迟不愿跟海汉撕破脸,当然不仅仅是忌惮驻广办那两个排的武装民兵。更重要的是海汉人现在在广东地区所拥有的影响力已经相当可观,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敢对其伸手了,即便是无法无天的海盗,也不得不有所顾忌。 首先海汉人的财力就毋庸置疑,海汉货物畅销两广,日进斗金,其名下的“海汉银行”目前已经是广州地区最著名的钱庄,现银流通量也是数一数二的高,几乎所有跟海汉有关的贸易,银钱交割都是通过“海汉银行”在进行。而这种经济上的实力投射到社会各个层面之后,所造成的影响力也相当巨大,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现在都以谈论海汉相关的话题为风气。 其次海汉人如今在广州官场上也具备了一定的影响力,在广州大力推动文化事业、番禺一战平定流寇、以工代赈收编大量灾民垦边,以及对新任两广总督所表现出来的善意,种种举措让广州官场中人对其礼让三分。而且由于官府之前为海汉收编灾民的事务专门出了公文告示,使得海汉在民间也具有了一定的公信力,甚至会有民众将海汉自行制定的某些规矩就当作了官府的意思去理解。 最后才是海汉人目前所具备的武力,除了驻广办里常驻的海汉民团之外,在广州城外还有“金盾保安”名下近三百人的武装人员。这些人虽然是隶属于李家名下的私人武装,但同样也可供驻广办调遣使用。在广州城外四十里,海汉人在番禺县李家庄修建的大型移民营还驻有民兵百人,以及李家庄的护庄队百余人。 仅仅只是在广州附近,海汉可随时调动的兵力就超过五百人。这点人手看似不多,但几个月前的番禺一战,海汉人便是以五六百的兵力重创了围攻李家庄的数千流寇,刘香可并不会自大地认为自己手下登岸后的战斗力能比陆上的土匪强出多少。何况除了这些人手之外,海汉在珠江口还占了一座小岛,岛上不但建有炮台,驻有民团士兵,甚至还有几艘装备了火炮的战船每日在周边海域巡逻,简直就是一座海上要塞。 海汉人有钱有势,还拥有强悍的私人武装,不到万不得已,刘香并不想去啃这种硬骨头。刘信作为使者,自然也是秉承了这样的理念,尽管驻广办的马力科一直都在兜圈子,没有就军火贸易问题给予他正面的回应,刘信仍然忍气吞声地选择了继续商谈,而不是“十八芝”所惯用的武力威胁——当然他也很清楚,对海汉人使用武力威胁这套把戏未必能管用,说不定还会惹毛了这帮家伙,将双方的矛盾进一步激化。 然而继续这样拖下去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刘信出发前得到了半个月的活动时间,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半多,双方的谈判却没有获得实质性的进展。照现在这种模式继续谈下去,恐怕谈到年底也谈不出个像样的结果,这让刘信如何回去交差复命? 在焦躁不安的情绪中又等了一天之后,这场连绵多日的大雨总算是停了下来。刘信连忙让客栈老板联系了一辆马车,赶往广州城外的驻广办。这场谈判因为天气原因停下了两天,已经让刘信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如果海汉人再推诿说还没考虑好,刘信可真的就要怒了。 这场大雨让整个广州城的道路都变成了一片泥泞,城内一些低洼地段因为排水不畅,甚至出现了及膝深的沼泽。刘信坐在马车上,看到道路两边的房檐下坐着不少背着包裹带着坛坛罐罐的民众,看样子都是这场大雨的受害者。 刘信乘坐的马车好不容易在混乱的交通中出了城,但当他赶到驻广办的时候,却发现这里的交通状况远比城内更为恶劣。在距离驻广办还有一里地的时候,道路就已经被满满当当的灾民给堵住了。放眼望去,驻广办外面这片地方已经汇集了至少两三千人,如今根本不需官府宣传,广州附近的民众都知道海汉人一直在赈济灾民,这一遭灾,四面八方的受灾民众自然而然地就涌向了驻广办寻求帮助。 眼看马车已经过不去了,刘信只能选择下车步行,艰难地从人群中挤过去,不时还会被身边的人奚落几句:“挤什么挤,海汉人放粮要排队的,懂不懂规矩!” 刘信只能充耳不闻,好不容易挤到了门口,还没开口两个身着灰色制服的民兵便将他推到了一边:“排队排队!到后面排队去!” 刘信赶紧表明身份:“在下刘信,并非灾民,是来驻广办办事的,劳烦两位通传一下。” “哦?办什么事?”其中一个民兵质问道。今天有大量的灾民涌到驻广办外,上面已经命令严禁无关人员随意进出驻广办,因此盘查也比平时要严得多了。 刘信自然不方便跟这些基层人员说自己是来谈判的,只能找了个借口:“在下前次来是于小哥带进去的,两位只消让于小哥出来一趟就行。” 刘信口中所说的“于小哥”就是去年被分配到驻广办工作的于小宝,如今已经是驻广办对外接待事务的主管。两个民兵虽然有些将信将疑,但还是将这个信息报了进去。 不一会儿,于小宝便从院里出来了:“是刘先生啊!稀客稀客,里面请!” 刘信心想我除了这两天没来,前些天几乎是每天来一趟,这算是哪门子的稀客。不过当下人多眼杂,他也不与于小宝分辩,抬手抱了抱拳,跟着于小宝一起进了院子。 “不知刘先生今天前来,是要与哪位首长会面?可有预约?”于小宝将刘信带到第一进院子的会客厅中,让人去沏茶端点心,然后才问起刘信的目的。 “在下上次来拜会的时候,曾与马老板约好了前天会面,不过前两天因为雨势太大无法出行,故拖到了今天才登门。不知马老板现在可在?”刘信问道。 “这样啊……”于小宝缓缓地点了点头:“马首长事务繁忙,如果约定的会面时间已过,就需重新再预约时间才行了。” “可在下这是急事,不能等!”刘信立刻就坐不住了。 “急也没用啊,马首长今天有其他的安排,现在人没在驻广办。”于小宝很无奈地说道:“因为今天一大早就有大量的灾民前来寻求帮助,马首长怕驻广办的存粮不够,已经带着人到番禺那边搬运粮食去了。估计今天是赶不回来了,刘先生可以预约一下明天的时间。” 刘信心里暗骂了一句粗口,不死心地追问道:“那还有位姓何的老板呢?” “何首长倒是在,不过他现在正忙于处理外面的灾民,一时半会恐怕没时间见你……” “在下愿意等!”刘信不等他说完便抢着说道:“劳烦小哥给通传一声。”说罢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子朝于小宝塞过去。 于小宝很熟练地推开了刘信的贿赂,笑了笑道:“这个就不必了,我们海汉不兴这个。那就请刘先生在此稍坐片刻,我这就去替你通传。” 于是刘信就只能乖乖坐下来等,好在这驻广办虽然办事磨叽,但待人接物却是一点都不含糊,桌上摆了四色糕点小吃,又有瓜子花生之类的炒货,茶水也是上好的铁观音,倒是让空着肚子出门的刘信有了补充能量的时间。 不过这一等仍然是把刘信等得够呛,一晃眼便到了中午,他催促了几次,于小宝都推说何夕还在外面忙于处理灾民的救济事务。会客厅里陆陆续续已经有七八个人在候着,看这样子似乎倒也不伪作,刘信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继续等着。 中午吃过一顿驻广办提供的午餐之后,刘信的困意忍不住上来了。前两天他都心急如麻,晚上根本就没怎么能睡着,这会儿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下来,坐在藤椅上便打起了瞌睡。 等刘信一觉睡醒,才发现天色已经擦黑,而会客厅里与他一起等待接见的那些人却全都没了踪影。刘信赶紧起身,到屋外找到于小宝,询问何夕是否已经返回。 于小宝点点头道:“何首长午后就回来了,不过看刘先生睡得香甜,特地叮嘱了不让人吵醒你。” 刘信这时候已经顾不上生气了,赶紧追问道:“那何老板现在人在何处?快快带我去见他。” “何首长现在不在驻广办……”于小宝慢慢吞吞地说道。 刘信人都快急疯了:“你别拿借口搪塞我,我知道你那两个老板是故意在躲着我!快带我去见他们!” “人真不在,我骗你干嘛。”于小宝一脸无辜地解释道:“下午总督府派人过来,称总督大人有关于赈灾的事情要宣布,让何首长进城去了。这个时候,应该是正在总督府赴宴吧。” 刘信自然是没办法去王尊德的府上查验何夕到底在不在,于是他也只能放弃了继续等下去的打算,先回城再说。眼看着距离刘香定下的谈判最后时限又近了一天,而这一天却是坐在驻广办里白白地耽搁了过去,刘信觉得自己的精神都快要崩溃了。 不过刘信有件事并不知道,就当他不小心在驻广办里陷入昏迷的时候,千里之外的海汉执委会已经决定了要采取强硬态度来应对刘香所提出的要求。 马力科和何夕自然根本就没有外出,所找的借口也只是为了拖延谈判的进程而已,刘信带着满心憋屈离开驻广办的时候,他们正在电报收发室一起查看大本营发过来的最新指示。 “要调兵到珠江口,加强对珠江口水道的防御,执委会这是打算要刚正面了啊。”何夕拿着电文,不无感慨地说道:“看样子执委会是不打算继续走低调路线了。” “那也难说啊!”马力科对此有不同的看法:“你看电文中也说了,可以积极防御,但不允许主动出击。海军花了半年时间也就现在这么点规模,执委会和军委哪舍得用这些宝贝去冒险。” 何夕皱了皱眉道:“那我们就跟刘香的人摊牌了?” “急什么,我看这事还可以再稳几天。”马力科分析道:“军方这次要出动海军的大部分编制,肯定还需要几天时间准备,算上他们从三亚出发抵达珠江口所需的时间,我觉得至少还得拖个三五七天。” “总不能每天都在食物里下药弄晕他吧?”何夕笑道:“我估计顶多再用一次,以后他再登门肯定连水都不会沾一口了。” 马力科也笑道:“这种事可一不可再,一次就够了。不过要拖住他也不难,谈判谈判,就是一边谈,一边给对手使绊子,想把谈判节奏拉慢点,其实很容易,对方说的字字句句都去抠就行了。搞情报我不行,玩腹黑你不行,这个事交给我来处理就是了。” “好好好,你黑你说了算,我不跟你抢。”何夕说笑完之后,将话题又回到了眼下的事情:“这场大雨一下,广州附近估计又多了三四千灾民,操作得好,又能拉个一两千人回岛了。” “或许还不止。”马力科对于这件事显然更乐观一些:“今天光是来驻广办外面求助的灾民应该就超过了两千了,但番禺那边发过来的消息说,南边遭灾的情况似乎还要严重一点,所以很多灾民都往更近的番禺去了,没有往广州城这边来。” “打劫就得趁现在啊!”何夕也被马力科的情绪所带动,感叹地说道:“今明两年算是爆人口的关键时期,如果我们统治区的人口过了十万人,东南地区基本就没人再能动得了我们了。” 马力科应道:“先拿下珠江口吧,只要把这里的航道掌握住,人口和财富都能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三亚去。就算‘十八芝’在福建那边再怎么厉害,他们到了这边来也是客场,其实没有多大的优势可言,相比之下我们至少还有万山港这个海上据点可以加以利用。” 刘信对于海汉人在背后的腹黑计划毫不知情,但他也能隐隐感觉到海汉人是在有意识地拖延时间。但尽管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却依然无力改变谈判中的节奏,接下来的几天谈判,依然是让他头痛欲裂。 “刘先生,你要求我方禁止出售武器装备,这是单指福建方向还是整个福广?”马力科问道。 “自然是指福建方向。” “那这么说,我们把武器卖给广东的商人就没问题了?”马力科面带嘲讽地追问道。 “这个……你们的下家也不可向福建转卖武器!”刘信不知为何,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下家买武器如何处理,我们又怎么管得过来?难道我们卖出去的盐,还得管每家每户买回去之后怎么炒菜?” “这……你这是强词夺理!”刘信觉得自己有点词穷。 “我这明明是跟你摆事实讲道理,哪里强词夺理了?你觉得我哪里说得不对,可以指出来,大家探讨一下。” 刘信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辩道:“如果你们不能约束下家的行为,那就请你们停止在福广地区出售武器。” 马力科摊手道:“就是说不准我们在福广地区从事军火贸易了?” “没错,就是这意思!”刘信狠狠地说道。他觉得自己早几天就应该像现在这样强硬一点,说不定早就已经让对方屈服了。 “那我们在琼州岛卖武器总不会影响到贵方的安全吧?”马力科冷笑着说道:“还是说贵方认为琼州岛现在也是属于你们的势力范围?” 刘信一时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反击马力科才好。虽然“十八芝”在东南沿海实力无双,但主要也是集中在福广一带,可并没有把触手伸到琼州岛那么远的地方——话说回来要是真连崖州那边都能控制到了,又怎么可能坐视海汉人在当地生根开花,发展壮大。 而且刘信也知道,海汉人在崖州当地的势力极大,甚至连官府都明摆着站在他们一方。而崖州附近的海域,也完全被海汉人所控制。把琼州岛划入自家势力范围这种大话,刘信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胡说八道的,不然只是徒增笑柄而已。 但如果承认自家没法影响到琼州岛,那岂不是就是承认了海汉人在琼州可以自行发售武器的权力?许心素在广州买不到,难道不会自己派船去海汉人的地盘上买,这样一来那在大陆禁不禁售又有什么作用? “不对不对,事情不是这样的。”刘信赶紧理了一下自己已经开始混乱的思路,摆摆手辩解道:“你们在琼州岛做生意,我们管不到。我方的要求是,你们不能在任何地方以任何形式向福建大明官军出售武器。” “哦……原来是这样啊。”马力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我们不卖给他们就行了吧?” “是的……”刘信话一出口突然觉得不对,不过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听马力科又接着说道:“那别人卖给他们,我们就管不着了!” 这个混蛋又把话给绕回去了!刘信此时此刻只想暴起痛揍面前这个可恶的海汉人一顿。 第二卷扩张之路 377.第377章 翻脸动手 刘信能被刘香委任为使者,孤身前来驻广办谈判,就说明了他其实并不是庸人,多少还是有点头脑的。不过海汉人的把戏一套接着一套,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这么多天下来,就算是正常人也已经被折腾得发懵了。刘信在驻广办就军火禁售范围跟马力科吵了两天的架之后,才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又被对方给白白耽搁了两天的宝贵时间。 眼看已经到了谈判时限的最后一天,马上就得赶回潮州复命,刘信也没有心思再跟马力科打嘴皮子仗了,咬咬牙索性摊牌了——如果今后发现仍有海汉武器流入福建,那么“十八芝”恐怕就不得不对海汉采取某些强硬手段了。 “强硬手段?贵方是准备要跟我们开战吗?”马力科脸上的神情是一种略带夸张的惊讶,他转头跟坐在旁边的何夕交换了一下眼神,才接着说道:“动武这种事,一旦动起来可就不容易停手了,刘先生真的考虑好了?由此所引起的后果,刘先生担当得起吗?” 刘信板着脸道:“有什么后果,都是贵方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马力科故作惶恐道:“那要如何才能让贵方改变这个决定?” 刘信摇摇头道:“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不过你们若是肯向我方出售武器,在下回去之后替你们说几句好话倒也未尝不可。” 关于军火买卖这件事,双方前前后后已经扯了十几天,各种各样的交换条件基本上都已经拿出来讨论过了,要求海汉向己方出售武器这件事,刘信也早就当成条件提出来了。不过执委会从一开始就对武器有较为严格的管控,就是不想自家出产的武器大量流入到“十八芝”手里,直接向其出售那就更是不可能了,因此刘信提出这个条件之后立刻就碰了钉子,马力科甚至连讨论的兴趣都没有就回绝了他。 此时刘信再次提起此事,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海汉人先前东拉西扯的不肯答应,说不定现在迫于开战的压力就改变主意了呢? 马力科笑了笑道:“出售武器,也不是不能商量,不过价格恐怕会让贵方接受不了。” “哦?”刘信一听马力科的口气有松动迹象,立刻打起精神问道:“马老板不妨先说来听听,我家主人虽不敢说富可敌国,但些许钱财还是拿得出来的。” “步枪一百两银一支,火炮二千五百两银一门,弹药、配件,还有操作培训,费用另计。”马力科这时候才不慌不忙地亮出了刀子,刘信要是敢要,他就会趁此机会给“十八芝”狠狠捅上一刀。 刘信一下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什么?马老板你可不要信口开河!你海汉的武器什么价格,当在下没打听过吗?你怎么不直接明抢算了!” 海汉卖出去的火绳枪早就超过千支,这价格自然也早就不是什么秘密。火绳枪二十两一支,火炮八百两一门,先前刘香花高价从黑市上收购到几十条火绳枪,也不过才四十两一支,相比马力科报出的天价堪称厚道了。刘信本想若是马力科的报价合理,那这事再议一议也未尝不可,但听到这个可怕的价格,他自然已经明白了马力科的诚意究竟有几分了。 “这怎么能叫做抢呢?”马力科冷笑着应道:“我们开门坐店,讲究的就是买卖公平,绝无强买强卖,如果嫌我们的东西价格,那大可不买。” “马老板如此戏弄在下,看来是没打算继续谈下去了。”刘信忿忿地抱拳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需在此继续浪费口水了!今日之事,你我改日再论!” “恕不远送!”既然已经公然翻脸,马力科也没有再继续插科打诨的念头,拱拱手送走了刘信。 “你这家伙……翻脸就翻脸吧,临走还踩人一脚!”等刘信离开之后,何夕笑着说道:“你这一来,他回去之后只怕要添油加醋,让刘香对我们的敌意更大了!” “打起来是迟早的事情,现在制造好感也没多大用了。”马力科此时已经收起了先前的嬉笑神情,严肃地说道:“我们虽然不怕‘十八芝’上岸,但也要防着他们搞突然袭击,防务方面的事情你得看紧点。” 何夕点头应道:“这个当然,我昨晚跟萧良、虞尧已经重新安排了驻广办的警戒执勤轮次,即日起就开始施行。” 开始忙碌起来的并不止驻广办一处,此时的万山港里也是一片喧闹声。从胜利港派驻到这里的第一批船队已经在今天抵港,除了运来了岸防炮充实港口的岸防设施战斗力之外,还有四百名海军和三个连编制的陆军进驻这里,与岛上原有的驻军一起防御珠江口海域。 “从明天开始,每天保持两艘船出港巡逻,驻岛部队也开始进入三级战备状态。另外所有进万山港的商船,也必须加大检查力度,严防海盗奸细混到岛上来。”刚刚抵达万山港不久的王汤姆立刻便召集本地的军官们开会,布置战备任务。 尽管对手是让执委会忌惮了很长时间的“十八芝”,但王汤姆对于未来可能会爆发的战事却有极强的信心。在他的专业眼光看来,军事技战术落后又缺乏足够情报的对手,要想通过海路攻打万山港并非易事,不来个百十艘船恐怕连冲上岸的机会都争不到。 即便是要在海上交战,王汤姆对于战局走势的判断也远比其他执委要更为乐观。如果说“十八芝”的优势在于水手们有丰富的航海和海上作战经验,那么海汉民团的优势就在于装备先进,即便还不能纯熟地依靠火炮在海面上击沉对手的船只,但至少能够依靠着自家战船良好的机动能力与对手周旋,就算郑芝龙能从荷兰人那里借来武装盖伦船,也很难与海汉这种利用先进技术打造出来的超时代战船相抗衡。海汉这边想溜的话,仅凭船速就可以把对手拿来在海上放风筝了。 当然了,王汤姆也没忘记出发前陶东来和颜楚杰特地叮嘱过的话——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尽管对自己所指挥的部队有着充分的信心,王汤姆还是很细致地参与了防御警戒计划的制定,并且将在今后一段时间内坐镇万山港,担当本地最高军事指挥官。至于这个临时职位能做到什么时候,那就要看接下来的局势变化而定了。 刘信离开广州的时候带着满心的怨恨,而这种怨恨也化作了行动力,半个月之后,便有潮州的客户传来消息,称刘香已经封锁了从广东潮州通往福建漳州的近海航道,所有前往福建方向的商船一律禁行,凡“琼联发”属下的商船,则是直接进行劫掠。在海汉这边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先后有三艘“琼联发”股东名下的商船在海上被刘香的人马抢劫一空。 “刘香大概是知道我们这边骨头太硬不好咬,专挑了软柿子捏。”陈一鑫在情报分析会上发言道:“不过他们这种搞法,多少也能起到一点作用,现在丢了船的几家股东都把状告到驻广办了,我们不管这事好像也说不太过去。” “我们是不可能出兵去漳州的,他们不愿意主动过来攻打我们,那这个局面就只能照现在这样继续维持下去。不过这也不一定是坏事,这些被刘香抢劫的商人,来告状的时候都没忘了向我们订购一批军火,也算是变相促进了我们的军火销售状况。”王汤姆可不会像陈一鑫那么冲动,有去往福建的商船会遭受“十八芝”的袭扰,这本来就是预料中会发生的状况,但如果刘香认为凭借这种伎俩就能让海汉就范,那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如果我们不出兵阻止他们,那这仗要怎么打?”作为万山港民政主官旁听会议的厉斗好奇地追问道。 “很简单,他打他的,我打我的。我们不用去潮州那么远的地方,不需要冒着风险直接去攻打刘香的老窝,就立足于本地,先慢慢把他安排在岸上的各种暗桩、坐商清扫干净再说。”王汤姆笑着解释道:“关于这件事,驻广办的何夕何主任已经在进行了,我们这边只需配合行动就够了。” “间谍战?”厉斗听到这里一下子就打起了精神:“我听说何主任在广州可是很有些手段的,真想去见识一下。” “你还是好好做的你的文职吧,在这个时代想当007可不是电影里那么容易。”王汤姆起身戴好军帽:“我现在带船出港,天黑前回来,岛上的事情就拜托给你们了。” 1628年11月13日,大明崇祯元年十月十八,广州城。 前些日子那场大雨给广州城造成了多处内涝,如今虽然积水已经褪去,但城中依然到处都有散发着臭味的淤泥坑,好在天气已经渐渐凉了,倒是没有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灾引发出疫病。 “广盛号”在这场天灾中也是受害者之一,这家专卖漳州特产的小商号因为所处的地势低洼,在大雨中被淹了个通透,连着清理了数天都还没有将店中彻底清理干净,这几天虽然已经开门了,却因为屋里的淤泥味道还没有散发出去,并没有什么顾客登门。 眼看天色将暗,坐在门口打了一下午瞌睡的伙计站起身来,准备去搬门板过来关门了。这时候忽然有两个男子急急匆匆地到了门口,其中一人抬手招呼道:“别忙关门!” “两位是要买东西?那里面请!”伙计也不疑有他,便在前面领路,将两人带入店中,不过刚一进店,这两人便一起上前从后面扭住伙计的胳膊,一顶膝盖,将其放倒在地。那伙计正准备要大声呼叫,口中就被塞进了一团麻布,一时呜呜啊啊地发不出声响来。 “不想死就别动!”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伙计感觉到一个冰冷而锋利的东西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当下赶紧停止了挣扎,唯恐一个不小心自己把自己给报废了。他只感到自己被扭在身后的手臂上很快捆上了几圈绳子,然后又听到有纷乱的脚步声进入到店内,却没有人再出声说话,正待要抬头偷看时,就被一个黑布口袋罩在了头上,顿时眼前一片漆黑。 涌进店里的人足有十多个,全是身着黑衣的青壮汉子,手里都提着两尺长的腰刀,最后进屋的两人立刻便反身开始将门板装上,其余的人则是不声不响地穿过店堂,摸向店面后方的院落。 刚进院子,突然从走廊的阴影中蹿出一条黑狗,不过它刚吠出半声,就被打头那人一刀给砍断了脖子,连哀鸣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倒毙在地。但这一下依然是惊动了房里的人,两侧厢房立刻有人打开房门出来查看情况。 “动手!”带队的人一看局面要失去控制,当机立断下达了命令,说话间一刀便捅进了刚刚从旁边房门中走出来这倒霉鬼的肚子。 这场厮杀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片刻之后几名护院就被这群来历不明的刀客砍翻在地。领头的人踢开正房房门,将缩在床上瑟瑟发抖的老板给揪了出来。 “好汉饶命啊……”这个心道是遇上了打家劫舍的强人,当下不敢抬头去看他们的面孔,只是忙不迭地求饶道:“西厢房的红色木柜中有纹银七百两,是店中仅有的一点财物,各位好汉尽可取去自用,求放过小人这条贱命!” “我们不要你的命,要你手里的名册。”带头那人将刀口抵在老板的喉咙上,沉声说道:“交出你手里的名册,你的性命就保住了。” “小人不知好汉所说名册是何物……”那老板身体一颤,赶紧推说不知。 这个头目冷笑道:“戏就不用再演了,我们既然找上门来,当然就已经知道你的底细,我们要的是名册,你要是不肯招供,那你这条命就对我们没有任何价值了。” “你们……你们究竟是谁!”老板心知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脸色也变得更为惶恐。 “这你就不用知道了。赶紧招吧,这样你还有活着离开这个院子的机会!” 半个时辰之后,这队人抬着几个箱子悄无声息地从后面出了院子,然后分头上了几辆马车。这几辆马车径直便到了东门,守城门的士兵正打算上车查验,押车的男子已经将一锭银子塞进了他的手心里:“空车而已,不劳烦军爷检查了。” 士兵悄悄掂了掂手中银两的份量,摆摆手道:“走吧走吧!” 几辆马车出城之后径直便来了驻广办,从后门下车进了院子。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平时来驻广办办事的人,此时也早就已经回城里了,因此周围基本没有人留意到这几辆马车的存在。 “还以为你们赶不及在关城门之前出城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何夕得到通知,立刻来到后罩房的院子里接见这些人。 “属下幸不辱命!”那头目上前拱手鞠躬应道:“广盛号果然便是刘香的坐商,属下带队在店中抄得纹银三千三百两,金一百五十两,还有大人所说的名册。” 旁边两人立刻将缴获的东西抬了上来,何夕并没有打开箱子去清点银两,而是先接过了那本三寸宽五寸长薄薄的书册进行翻看。 像刘香这样的大海盗头子,必定在陆上的城镇布有大量的眼线,以及为他购买物资,销售赃物的商家。广州虽然并不是刘香的地盘,但作为广东最大最繁华的城市,刘香当然也在这里布置了自己的人手。而何夕命人去端掉的这处窝点,就是刘香在广州城里的坐商窝子。 这处坐商倒不是何夕最近才发现的,而是几个月之前担杆岛一役所俘虏的海盗口中交代出来的。不过在此之前海汉和刘香之间并无冲突,何夕也犯不着去对付他们。但这次刘香主动踩上门来表明了态度,双方再无缓冲的余地,何夕自然是要先下手为强,拔出刘香埋在广州城内外的耳目暗桩。而首当其冲的,便是“广盛号”这个指挥机构。 何夕在动手之前,便通过拐弯抹角的手段收买了店中的一名店员,知道这店主手里有一份秘密名册,专门用于联络附近州县的其他坐商和耳目,所以才不惜派人冒着风险进城动手,抢出这份名册。有了这个玩意儿,何夕就可以乘势在广州附近玩一出点名游戏,照着名册上列得清清楚楚的人名地址,一个一个地把刘香的人手清除干净。 “做得不错,这个事要给你记上一功了。”何夕大概翻看了一下名册,便基本可以肯定这次的战果了。他又将名册交还给那名头目道:“你把这个拿到机要室去,让他们先抄一份作为备份。” 第二卷扩张之路 378.第378章 刘香来袭 与外界的认知有所不同的是,驻广办的武装人员编制其实是由一明一暗两个部分组成。明的部分自然便是以护卫身份驻扎在驻广办里的民团士兵,最初因为居住的空间有限,只有十多个人的编制,不过在驻广办经营规模扩大,地盘也向南扩建之后,常驻编制逐步增加到了现在的两个排七十来人的规模。 广州是两广地区的核心要地,在这里驻扎民间武装是一件比较敏感的事情,为了避免引起官府的忌惮,这支护卫队极少外出执行任务,主要职责就是护卫驻广办这些穿越者的人身安全,以及“海汉银行”存放金银的库房。另外还有一个特殊任务,就是为李家民团培训民兵,这些人在接受培训课程之后,大部分都会加入“金盾保安”当押运员,特殊情况下驻广办的武官也可以临时收编其指挥权为己所用,算是驻广办武装力量的一个补充。 驻广办所有武装人员的指挥权目前是由常驻驻广办的虞尧负责,而以前与他搭档的萧良现在已经调到了李家庄移民营地,麾下有一个连的民兵,专门负责当地的治安和防卫工作。如果有紧急事态发生,两边通过电报就可以很方便地取得联系,四十里的距离也不算太远,必要时还能相互支援一下。 这次为了应对刘香的威胁,军委调集了陆海两军加起来超过一个营的兵力前往万山港驻扎,大部分的补给品都得通过海运从大本营送过去,就算不打仗,驻扎成本也远高于大本营,也算下了非常大的本钱。由于这场军事对抗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为了便于广东方面的驻军协调,军委便正式组建了广东军区,权限与黑土港军区一致,负责海汉在大陆沿海地区的武装力量,还专门将王汤姆调到万山港坐镇指挥。万山港、李家庄和驻广办的海汉民团,基本就算是明面上的武装力量了。 在此之外,还有一支由何夕指挥,但并不隶属于广东军区,而是直接向执委会负责的秘密武装力量。这支秘密武装不是民团编制,从具体职能上来说应该算是情报机构,不过这个机构中的成员倒是有九成都是从民团当中选拔出来的。这样做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民团士兵的忠诚度相对较高,而且受过一定的军事训练之后,在纪律性方面也大大胜过普通人,更适合进入到情报部门工作。 这次带队进广州城实施行动的头目龚十七,就是何夕亲自从民团里挑选的人。龚十七是民政部门去年从广东引进到胜利港的移民之一,因为自小就修习家传武艺,龚十七到港之后便选择了带艺投军这条路,进了民团当兵。之后他还参加了年初时在安南的作战,并因为在战斗中的英勇表现获得了军委的嘉奖,记个人三等功一次。 在安南战役后得到个人军功嘉奖的人员,除了少数几个因为伤情严重而不得不选择退役的人之外,剩下的基本上都成为了军委重点培养的军官预备生,龚十七也不例外。胜利港军校开办之后,龚十七与其他立功人员,以及外来的留学生一起成为了军校的首批进修学员。 如果继续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下去,龚十七或许今后的生涯就是在海汉军队体系中当一名归化民军官,在战场上为维护海汉利益而厮杀。不过在五月解救被流寇围攻的李家庄一役时,军官进修生都被王汤姆带到一线观战,战斗结束之后,龚十七协助护送李家老小返回广州城,结果就被何夕一眼相中留下了。 龚十七和他带的这队人基本上并不承担日常的情报收集工作,而是专业的打手担当,只执行一些护卫重要人物或是定点清除目标之类的任务。虽然编制要比民团驻军小得多,但他们出勤的频率却远远超出民团。只是他们所做的事情大多不会显山露水,甚至连一部分穿越者都不清楚他们的工作内容,自然在外面也就没有什么名气可言。 龚十七拿着名册来到机要室,将其交给了负责人陈天齐,并转告了何夕的要求。陈天齐听完之后立刻吩咐手下誊写名册存档,以尽可能不耽搁何夕这边的行动进度。 有了这份名册在手,接下来的行动就要容易多了。为了尽量避免有漏网之鱼出现,何夕还专门调了民团的人辅助行动,开始同时向多个目标下手。 从11月14日开始,龚十七带着人四下出击,扫荡刘香海盗团伙在广州附近的各种暗桩眼线。这以有心算无心,扫荡行动进行得非常顺利,在没有遇到太多抵抗的情况之下就拔除了多处窝点,还在新安县抄到了一处秘密银库,在里面发现了白银七万多两。当天晚上接到消息之后,驻广办便让李家庄临时派了一艘船到新安县去把这些银子给装了回来。虽然这笔钱对现在的海汉来说已经算不上大数目,但对于刘香这种没有太多盈利手段,单纯靠着抢夺、收取过路费来维持势力的海盗团伙来说,却肯定将会是伤筋动骨的重伤了。不过由于刘香在广州附近布置的眼线这次被拔除得很彻底,因此等那边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恐怕已经是十多天之后的事情了。 半个月之后,与广州方面彻底失去联系的刘香终于发现事情不对,悄悄派人到广州这边一打探,发现以前的窝子全都被人给端了,连人带货都扫得干干净净。这下刘香是彻底炸了,他原本打算以封锁航道的方式来向海汉逐步施加压力,如果海汉这边不肯屈服,那么就逐渐把封锁的范围加大,让海汉货从海路进入福建的可能性完全断绝。但刘香没有想到海汉人的下手如此的快、准、狠,根本就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就已经打出了一记漂亮的反击。 这些布置在大陆的眼线组成的地下情报网,花费了相当多的钱财和资源来维持,如今却被海汉人不声不响地一锅就端了,其手段比其官府还要犀利无情,刘香是不能也不敢再忍下去了,因为海汉人做事如此不留余地,说不定真的哪天就会主动打上门来了。 双方都已经动了手表明了态度,谈肯定是没法再继续谈了——至少在某一方被打到崩溃之前,是看不到和谈的希望了。刘香当然不会认为失败的那一方会是自己这边,因此当他确认广州方面的人手完全失陷之后,立刻便下达了备战的命令。 作为“十八芝”里实力数得上号的大头目,刘香麾下所拥有的武装其实也是不可小觑的,光是海船就有一百余艘,比驻扎在香港的大明水师规模还要庞大。当然这一百多艘船里,真正能用于海上作战的其实并不多——如果以王汤姆的标准来看,只怕连一艘合格的战船都挑不出来。 但好汉架不住人多,刘香在海上找饭吃可从来都不是依靠单打独斗,一拥而上的群狼战术才是装备破旧的海盗们赖以为生的主要手段,跟海汉人打,刘香觉得自己最大的倚仗就是船多人多,压也能压死对手了。刘香当然也从各种情报中了解到海汉人有装备了火炮的武装战船,但对此并没有很明确的认识,在他心中,海汉的战船大致应该就是跟大明水师差不多,每艘船上有那么一两门的大炮作摆设而已,放上一炮就得等个老半天来慢慢装填,有这工夫大伙儿早就围上去跳帮了,只要能把炮战变成近身厮杀,海汉民团其实也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又花了五天时间调集人手,筹备物资,做好开战准备之后,刘香于十二月五日终于率领船队从潮州附近出发,发动了针对万山港的攻击行动。这次行动刘香共出动大小船只八十三艘,武装人员千余人——为了这一战他甚至还特地将自己派去漳州作战的一部分精锐部队给换了回来。 “刘信,以你眼下所知的状况,老子这边的人马和海汉人相比,孰强孰弱?”一身短打装扮的刘香站在船头,两手交叉在胸前,一双赤脚如同吸盘一样牢牢地扣在甲板上,在船只的上下颠簸中丝毫不为所动。 而刘信的平衡能力就要差多了,必须得一只手牢牢扶住旁边的船舷才能稳住自己身形。听到刘香的提问,他赶紧应声道:“海汉人自恃武备厉害,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却不知这片海上真正的霸主是谁!以卑职之见,必须要给予这帮狂妄之徒迎头痛击,方能让他们明白做人的道理。” 刘信这番话听着似乎是偏向刘香这边,但细细琢磨却是废话连篇,并没有实质内容。他虽然没有见过传说中的海汉水师,但海汉的陆军他在驻广办里可是见了不止一次,那帮人的精气神看着比大明官军还要强不少,绝对是难啃的硬骨头,这也是他回到老窝之后一直反对直接对驻广办动武的主要理由。不过近期广州窝点被扫的消息传回来之后,刘信也遭受了一些抨击,称正是他在对海汉态度上的畏缩才导致了现在的被动局面。 刘信自问在广州谈判期间已经竭尽所能,对于海汉实力的判断也足够客观公正,但这样还是被背了黑锅,心中肯定是不甘的。好在这还并没有让他失去刘香的信任,这次出征时依然是将他作为了军师和幕僚带在了身边。不过刘信现在已经不敢在随口夸夸其谈了,以免因为一时失言而重蹈覆辙。 “想那万山岛老子以前也去过,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岛而已,只有海汉人才把它当个宝!”刘香很是不屑地说道:“听说海汉人现在在岛上修了码头,建了仓库,有很多客商都将万山港作为了中转站,那就正好,老子这次就直接把地盘接下来,以后这珠江口的转口生意就由老子来做了!” “听闻那万山港里常年都存储着大量的稻米、精盐和海汉人周转生意所需的现银,就算不要那地方,打下来也是有利可图的。”刘信连忙补充道。 “当然要,为什么不要?海汉人要是想把岛拿回去,那就先交十万两银子当赎买费用好了!”刘香的思绪显然是已经飘到了战后,开始考虑该如何处理战利品了。在有意无意之间,他们似乎都遗忘了海汉人可能会出现的武力反抗。 从南澳岛出发,到万山港的直线距离超过两百海里,而刘香这支船队的规模庞大,为了避免船只掉队,只能用缓慢的速度沿着近海航道向西进发,一天的行程不过三十海里左右,路上就得足足花个七八天的时间才能抵达预定作战海域。 而海汉这边显然就有利多了,守住家门口以逸待劳,只要等着对方出现就行了。不过时间进入十二月的时候,很多人都已经等到有点不耐烦了,怀疑驻广办在广州施行的清剿行动是否真的已经传到了刘香那边,而这个曾经很克制隐忍的海盗头子,又是否真的会为了双方的谈判破裂而选择主动大举出兵攻打万山港。这些不确定性让万山港这边的备战节奏也有些小小的混乱,王汤姆都有点担心长期让这些民兵保持精神紧绷,会不会导致以后神经脆弱。 好在刘香的行动虽然姗姗来迟,但总算还是来了。十二月十三日,在万山港以东二十海里的担杆列岛巡逻的民团战船发现了自西边而来的大型船队。 这艘船一边调头,一边施放了特制的信号弹烟花。尽管时间是上午,但万山岛上大万顶观察哨的执勤人员依然看到了这束在空中炸开的红色烟花。仅仅几分钟之后,万山港便响起了凄厉的警报声——这声音是来自于作战中心房顶上的手摇警报器。 在此之前的十几天备战时间内,民兵们几乎每天都在接受同样的训练内容,因此听到警报声响起之后,军营内也并没有乱作一团,而是很快就按照预演的方案开始集合整队,进入战斗位置。 由于万山港地方很小,海军的水手和战兵们来到码头登船也只需要小跑两分钟的距离,因此很快就有整队的作战人员在码头上开始登船。而陆军则是分头进驻到码头南北两边的岸防工事当中,同时码头上也有民工在干部的指挥之下,将装着粗盐和稻米的麻袋垒成一道道的胸墙掩体,把轻型陆军炮推入到预定的炮位,迅速构筑起码头正面的岸防工事。 而此时停靠在港口内的商船,则是得到了连人带船暂时封停的通知,船上人员全部集合登岸,在港口管委会划定的“安全区”内等候下一步的安排。这些商人在进港时就已经得到了通知,在港期间一旦有特殊情况发生,必须无条件服从港区管委会的安排,所有抗拒不从的行为都将被视作敌对态度处理。能在这里进港交易的,基本都是海汉的老客户,对于这样的安排倒是没有太多的异议。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海汉人所说的特殊情况真正含义所在,如果知道是刘香率海盗团伙来开战,那恐怕他们宁愿不做这次的生意也已经逃得远远的了。 由于战备训练做得比较充分,而且士兵们最近这些天也一直处于临战状态,因此警报发出之后,仅仅半个小时的时间,各艘战船的作战人员便都完成了登船,解缆升帆陆续驶离码头。当两艘500吨级的“探险号”战船缓缓地驶出港口的时候,岸边的民众甚至暂时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按照典型的海汉方式给予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在这些普通民众看来,海汉民团就是战无不胜的象征,无论来犯的对手是谁,很显然接下来就会倒大霉了,而他们注定的失败将给海汉民团的光荣战史添加上新的功绩。 由于战斗就将在万山岛附近海域展开,因此除了两艘“探险级”和八艘“探索级”战船出战之外,绝大多数后勤船只都停在了港口内并没有随队出征,只有两艘吨位较小的快船远远跟在大队伍后面,承担战场上的救援任务。 刘香这次来犯的船队规模太大,在担杆列岛海域负责侦察的船只并没有能清点出对手船只的具体数目,而大万顶哨所的观察结果也同样堪忧——距离实在太远,即便是使用望远镜也很难观察清楚。唯一可以提供给自家船队的数据,就是对方的船只数目至少是己方的五倍以上。 “好吧,五倍的敌人,这对我们来说也算是个好消息……”王汤姆对于驻岛部队通过电台传来的侦察结果并没有表现得很紧张,还在跟舵手开着玩笑:“至少不是十倍二十倍,我看我们还是很有获胜的希望,你觉得呢?” 舵手是个归化民,虽然脸色因为紧张而有些煞白,但仍然很坚定地说道:“长官说能获胜,那就肯定能获胜!” 第二卷扩张之路 379.第379章 攻守之间 当刘香看到那艘转头逃跑的船上放出烟火示警的时候,便知道己方的意图已经提前暴露了。不过让他担心倒并不是得到消息的海汉人会派船出击,而是对方龟缩在岛上,采用消极防御的战略来应对己方的攻势。 大万山岛这地方,刘香早几年的时候也曾经去过,这岛面积不大,岛岸陡峭,整个岛屿四周也就只有西南的小海湾能够停靠船只,而那地方据说已经被海汉人修成了码头,同时将各种岸防工事筑得如同铁桶一般,要从海上发起攻击,只怕还会有些麻烦。如果海汉人缩在岛上利用火枪火炮进行防御,那不付出一些代价肯定是攻不上岛的,而刘香手下这些海盗虽然不乏亡命之徒,但终究还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也有些担心靠着手下这些人是不是能啃得动万山港这块硬骨头。 而这种担心似乎正在一点点地变成现实,前方已经能够在海平面上看到大万山岛的影迹了,但却并未发现海汉人的战船迎出来拦截。如果海汉人真的在万山港里驻有战船,那么指挥官应该不至于蠢到让战船蹲守在港口。 “海汉人在万山港内真的有战船?”刘香侧过头有些困惑地向刘信问道。 刘信连忙应道:“卑职在广州时多方打探消息,确认万山港至少有两艘海汉战船常驻,不过海汉人在番禺县还有一处据点,或许战船此时不在港内也难说。” “海汉人都跟老子开干了,会让万山港这种地方不设防?”刘香能混到今天的局面,脑子也并不笨,对于刘信的这种说法立刻就表示了怀疑。 “据卑职所知,海汉人非常重视从广州府引送移民到胜利港,时常会派出战船护送,或许万山港的战船是出港护送民船去了。”刘信连忙对自己的说法进行了补充。 “唔……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倒是拣着好机会了!”刘香虽然仍然有点将信将疑,但显然这种说法的可信度就比刚才高多了,听起来似乎也有些道理。如果万山港没有海上武装力量的护卫,那等下攻打这个港口的压力至少能减少一半。 不过刘香倒也没有下令冒进,仍然按部就班地保持着船队的现有队形,不急不慢地从万山岛南端绕行,在确实目视范围内的海面上并没有其他船只踪迹之后,这才集体折向北面,将万山港港湾的出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此时已经能够清楚地看到港湾内的码头上停靠着大大小小十几条船,刘信嗤笑道:“海汉人这示警看来也没什么用,中间隔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驾船逃跑!” 刘香却没他那么乐观,摇摇头道:“没那么简单,你看看,码头上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这些人都已经躲起来了!还有港口南北岸边那些弧形建筑,看样子好像是炮台啊!” “炮台!”刘信也吃了一惊。他所打听的消息中虽然也有海汉人在万山港修筑炮台的传闻,但并没有任何人能给予证实,因此他一直便是将这类说法当作不实消息在看待。 但事实上是港口的岸防工事在修筑期间为了避嫌,从一开始就采用了各种手段进行遮挡伪装,而且岛上有严格划定的军事区域,非驻岛人员根本就没办法靠近岸防工事所在的区域,因此炮台的传闻一直也没有很确定的说法。直到前几天进入备战状态,陈一鑫才让士兵们拆去了工事外一些遮挡射击观瞄视角的伪装,露出了一部分的真身。 这里的炮台在港口南北各布有五门岸防炮,这次王汤姆率领部队前来,又带来了不少火炮,在南北两端分别增加了三门陆军炮,剩下的火炮则是布置在了码头正面,大大小小总共有二十余门炮,从北东南三个方向形成了交叉火力,能够彻底覆盖这个小小的港湾。敌人如果不进来倒也罢了,但进来之后还想毫发无伤地退出去,那大概就基本不可能了。 刘香并没有急于下令冲进港口,而是让船队停在港湾外面,很小心地观察港湾内的状况。码头上停靠的船都是普通的民船商船,并没有见到传说中桅杆船帆样式古怪,侧舷带有炮窗的海汉战船。而岸上也是一片寂静,一个活人都看不到,这种诡异的状况让刘香越发觉得事情有点不妙。 “这家伙在外面等了这么久,是不是把我们的手段看穿了?”厉斗手上拿着望远镜,从指挥部的二楼张望着港湾外的海盗船队,一边看一边对旁边的陈一鑫询问道。 陈一鑫应道:“就算他们能看穿,也不太可能就这么调头离开。他们这么多人和船,花了三天时间才到这里,连个屁都不放就调头离开,我觉得刘香应该丢不起这个脸。” 在刚刚得到海盗来袭消息的时候,厉斗还难免有些慌乱,在此之前他的人生中所经历过最激烈的武装冲突,不过就是在三亚抓捕一些不愿搬迁的钉子户罢了,跟这种真刀真枪性命相搏的战斗根本是两码事。他还偷偷问了陈一鑫,是不是真的能对这一战的结果有十足把握。但真正等这些海盗船抵达万山港的时候,厉斗反倒是平静下来,因为陈一鑫很淡定地告诉他,如果以现有的条件,还是连一群17世纪的海盗都打不过,那大家干脆直接跳海得了。 王汤姆为这次的作战布置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圈套,就是等着刘香踩进来。十艘战船早在两个多小时之前就已经出港,不过他们并不是去应战刘香的海盗船队,而是悄悄地溜到西边相邻的小万山岛后面躲了起来。 王汤姆作这种布置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在刘香船队冲击港口的时候,依靠港口的岸防工事拖住敌人,然后自己率领船队从后方杀出来,对敌人进行前后夹击。 这个战术如果把握住时机,加上操作得当,配合默契,无疑能够将刘香的船队堵在港口痛打一顿,将其重创也并非不可能。即便运气差点,也不会因为双方的船只数量差距而被围困,完全可以在对方调头之前刷出一波炮火攻击,然后安全撤离战场。 如果刘香选择继续攻打万山港,那就必须得承受前后夹攻的困境和由此带来的可怕伤亡数字。如果刘香的船队要追,那就只能放弃继续攻击万山港,而海盗船队在速度和灵活性上,跟民团的战船完全没有任何的可比性,届时只会被海汉战船带着在海面上放风筝。刘香船队远道而来,客场作战,在海上的持久力自然比不过主人家,到时候不管是战是退,都难免会被海汉战船再咬上一口。 当然这个战术说来简单,要真正执行的时候还是有相当多的细节需要一一推敲,特别是战机的把握,更是整个计划的关键环节。战船出现得早了,刘香船队有充足的时间反应,可以调头退出港口应战,那样一来船只数目严重处于劣势的海汉船队就不太敢冲杀到近处与敌船厮杀,以免被其围困。如果出现得晚了,说不定刘香船队就凭借兵力优势强行登陆了,虽然不必担心刘香真的能攻下万山岛,但若是海盗毁了码头里的商船货物,或是杀伤一些岛上的民众,那对海汉的名声也将会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这种结果绝对是执委会所不希望看到的。 在这个时代的战争中,即便作战环境是在陆地上,想让相隔太远的两支部队协同作战也是困扰指挥官的难题,如果把作战环境换到海上,基本就不太可能从技术层面去解决这样的问题,不管是释放狼烟还是以别的声光手段作为预定信号,躲在小万山岛背后距离万山港足有四千米距离的海汉战船都难以及时准确地收到信号,从而很有可能对战机的判断出现偏差。 不过同时代军队的缺陷,就正好是海汉民团的长处。依靠着跨越时代的黑科技,海汉民团的作战部队可以通过即时的信息互通来实现区域协同作战,这就大大地提高了部队的战斗力,以及对于稍纵即逝战机的把握能力。而这样的能力,是这个时代的同行们没法想象也根本意料不到的。 刘香在港口外观察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确定附近海域并没有其他威胁存在,这才下达了进攻万山港的命令。其实对于这个决定,刘香自己也还有一些忐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想想即便这万山港是个圈套,也总不可能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阵之后就调头离开,这么怂的事情,纵横南海多年的刘香可抹不下脸面来做。 为了以防万一,刘香还是下令留下十几条稍小的船在港口之外的海域戒备,而他自己则是指挥着主力船队杀入到港湾当中。 万山港的港湾进深不过里许,刘香指挥着船队直接便冲向港口码头,他的作战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抢在岸边的炮台对己方船队造成重大伤害之前,实现登陆作战。只要能占领港口地区,抓住一批海汉人当俘虏,那港口两岸的炮台自然就能不攻而破了。 然而岸边的炮火密度显然超乎了刘香的预计,当第一轮开火的二十多发炮弹砸向海盗船队的时候,刘香就有点急眼了——刚才在港湾外面看不是没几个炮台吗?怎么一开火有这么多门大炮! 这当然也是因为炮台外特地修筑了掩体,以各种假石假木来掩饰炮台的轮廓,让人从远处难以分辨出岸防工事的真正火力点。刘香在外围看了半天,觉得不过五六门火炮,值得冲上一冲,运气好说不定损失一两艘船就能靠岸登陆了。但现实显然跟他预计的有很大的差距,万山港南北两端的炮台相距还不到400米,距离最近的海盗船只有甚至百米左右,在这种距离上用岸防炮对着正在进港的船只进行轰击,其实跟枪口抵在脑门上也没差多少了。 南北两端岸防工事的第一轮攻击,便各自打中了两艘海盗船,在船舷上开出了几个大窟窿。船上的海盗大呼小叫,有的便用手头的火枪和弓箭对岸上的炮台进行反击。但在这种距离上,他们的零星反击效果几乎是起不到丝毫的作用。片刻之后,密集的海盗船队又迎来了第二轮的攒射,这次有一艘稍大的船直接被打断了主桅杆,而桅杆倒下的时候又拦腰砸中了旁边并行的另一艘船,顿时将原本就不太宽敞的航道又堵住了一段。 “别停下,继续冲!往岸上冲!”刘香自然也已经发现了自己先前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一点,海汉人的岸防工事可不是摆设,这硬冲港口是要拿人命去填的,也难怪海汉人居然有胆量连战船都不留一艘,如果是小股的海盗来袭,只怕还不够这些岸上的火炮塞牙缝的。但事已至此,刘香肯定也不敢让船队停下来往后退,只能是保持现在的态势,指挥部下继续往码头上冲。 刘香这个海盗头子尚且被打得心惊肉跳,他手下的这些海盗就更不用说了,出发之前他们所听到的说法可是去海汉人的岛上搬运金银财宝,就算要打仗,那也应该是当面锣对面鼓地较量,怎么变成了一边倒的被大炮轰?说好的金银财宝还没看到,脑袋大的黑铁炮弹倒是不停地呼啸着砸过来。不少从未见识过这种密集炮战威力的海盗甚至吓得直接抱头趴在了甲板上,根本就没有了作战的勇气。 第三轮炮击的时候,已经有四五条船的船身开始进水,虽然因为中式帆船的水密舱结构,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沉没,但因为进水而造成的船速减缓和船身倾斜,却是难以避免。冲进港湾的几十艘海盗船,最快的已经抵达了码头栈桥,而最慢的却因为船身被击伤而被拖在了港湾口。 然而即便是侥幸躲过炮弹,冲到近岸处的海盗船也并没有结束噩梦,因为此时岸上的一排临时炮位上也撤掉了遮拦物,露出了黑洞洞的炮口。 “探险一号,探险一号,这里是万山港,你们可以出动了!”陈一鑫用电台呼叫完之后,拿起军帽戴在头上,拍拍厉斗肩膀道:“你就在这里督战,不要乱跑,我到防线上去指挥作战了。” “好好好!”厉斗连连点头道:“你自己也小心一点!” 在小万山岛以西等待多时的海汉战船,终于得到了出战的命令。水手们喊着号子升起了船帆,船队从小万山岛南端以长蛇阵形驶出,径直杀向了万山港。 从小万山岛背后到万山港的距离并不远,因此海汉人的战船船队甫一出现,刘香船队留在港湾外的哨船立刻就发现了敌人的踪迹,然后升旗示警。 然而此时刘香的座舰已经冲进了万山港,前后左右都是自家的帆船,混乱之中船上负责瞭望的船员竟然也没能在第一时间看到港湾外的示警信号。 在密集的炮火之下,第一艘海盗船终于靠上了码头,一众亡命徒手里抓着各种武器,从船舷直接就跳到了岸上,然后迂回着冲向岸边坡地上的火炮阵地——想要拿下港口,就必须先摧毁这个火炮阵地,以便能让后面的船只安然靠岸。 然而这种冲锋在海汉民团精心构筑的防御线面前显得非常徒劳,在距离火炮阵地仅有十丈的地方,海盗们发现他们遇到了非常难缠的对手——齐胸高的蛇腹状铁丝网。而且这种铁丝网上还有许多的倒刺和刀片,若是想强行越过,难免就会被划得浑身是伤,海盗们不得不分出人手,打算找一些重物或者木板来破解这道防线。 不过没等乱哄哄的海盗队伍理出头绪,火炮阵地旁边已经出现了让他们感到绝望的火枪阵。足足四个连的步兵,构成了射击宽度超过百米的火力输出线,而他们手中最新式的二八式后膛火枪在这种近距离上几乎是指哪儿打哪儿弹无虚发,仅第一轮射击就至少打死打伤了近百名海盗,这让还没来得及登岸指挥作战的刘香目眦欲裂。 火炮从北东南三个方向上不断轰击着港湾内乱作一团的海盗船队,而登陆的海盗们则是在铁丝网防线前面被密集的铅弹打得无法寸进。正像刘香事前所担心的那样,他手下这些海盗或许在顺风仗的时候还具备一定的战斗力,但在眼下这种单方面遭受打击的不利状况下,士气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跌落到谷底,其表现并不会比当初围攻李家庄的流寇们更好。虽然靠岸的海盗船在逐步增多,但攻击线上的海盗却已经在开始出现了溃逃的迹象。 刘香知道这时候若是退下来,这万山港恐怕就很难打下来了,当下正准备要上岸亲自督战,却被人一把抱住了大腿。他正待踢开这家伙,便听到刘信哭喊道:“大当家的,大事不妙,海汉的战船从后面杀出来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380.第380章 战败替罪羊 这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刘香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甲板上。他虽然只是个海盗,但大大小小的战斗也经历过不少次了,自然能够想到海汉的战船不早不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并非巧合,海汉人放自己的船队攻打万山港,恐怕是早就定下了以此为诱饵的战略。 刘香强行稳住心神,一抖腿把刘信甩到一边,大声问道:“海汉人的战船何在?距此多远?” 当下便有人上前报告道:“禀大当家,海汉人的战船约莫有十艘左右,此时已与留在港外的兄弟们交上手了!” 刘香听了这个消息,情绪反倒是稍稍安稳了一点,自家留在港口外的船只也有十几二十艘船,只要能把海汉人的战船挡上一个半个时辰,那不管是继续攻打港口,还是调头撤离这里,都还有充足的时间来进行调整。 不过他的这种情绪只维持了几秒钟,因为就在此时,从港湾之外也传来了一阵炮火轰鸣声——刘香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幻觉,也并非港湾里的岸防火炮在开火,而是实实在在从港外传来的声音。 海汉人的战船!刘香下意识地便推断出了真相,因为自家留在港湾外的那些船上根本就没有火炮,这炮声只可能是来自海汉人的战船。然而如此密集的炮声,让刘香很难相信外面只有十来艘海汉战船。但不管事实是船多还是炮多,有一件事刘香是可以确定无疑的——留守在港湾外的那些船,绝对挡不住这种强大火力的攻势。 刘香发现自己真的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如果继续攻打港口,手下必然会在海汉人的火枪火炮之下死伤惨重,而且一时半会很可能还拿不下海汉人的阵地。但如果此时收兵撤出港口,应战海汉船队,那在港湾内的死伤岂不是都白费了? 然而现实状况已经容不得刘香继续犹豫下去了,港湾内二十多门火炮再次发出一轮轰击之后,又有两艘海盗船船身因为进水开始发生了侧倾。冲进港内的五十多条海盗船当中,已经有三分之一船身带伤,受到攻击最多的几条船甚至已经开始在缓缓下沉了。 “传我命令,后队变前队,撤出港口!”刘香咬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要是再继续拖下去,打不打得下港口内的海汉阵地不好说,但自家船队被堵在港湾出不去的可能性却非常大。到时候四面八方都是炮火,再想要脱身可就难了。 听到船上传出的仓促锣声,已经被打得惊慌失措的海盗们赶紧从岸上往回撤。仅仅不到五分钟的登陆战当中,海盗一方就付出了两百多人死伤的代价,甚至连刘香派上岸督战的亲侄子刘火也死在了乱军之中。 而此时港外海面上的交战又是另外一番情景。王汤姆亲率的船队从小万山岛背后驶出之后,便排着纵向长蛇阵朝万山港疾驰而来。港湾外的海盗船虽然也有迎上去拦截,但无奈留在外面的大多都是小船,跟最小也是300吨级的海汉战船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而且海汉战船的船头部分都有加装的v型精钢撞角,对于胆敢螳臂挡车的拦路者根本就不会退避,如果不想被直接撞沉,那就只能乖乖地让出路来。 王汤姆并没有选择将港湾外这些小船作为自己的主要对手,他让船队选择了一条直接斜向切入到港湾入口的航线,然后利用侧舷炮火向港湾内射击——几十条船密密麻麻地挤在港湾里,舰炮平射几乎不用瞄准就能打中目标。而刘香所听到的密集炮火声,正是来自于船队到达位置之后的第一轮攻击。不过这轮攻击对于港口里的海盗船倒是没有造成太大的打击,因为射击角度大部分都被几艘因为船体倾斜而停在靠外位置的海盗船给挡住了。 此时刘香已经从自己的位置看到了港湾外正在列队通过的海汉船队,他赫然发现这些战船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大,更强,船上的火炮配置并非中式帆船的船艏炮,而是采用了西式帆船的侧舷炮位,在通过港湾外侧的时候,侧舷的火炮就一一开火。在刘香所处的位置上,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黑乎乎的炮弹划破空气,然后击中港湾内的某艘海盗船,在船身上撕出脸盆大的洞口。 尽管刘香已经向部下下达了后撤的命令,但一方面已经上岸的海盗们撤回到船上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另一方面几十艘海盗船挤在小小的港湾内,想要同时调头出去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原本刘香是想着让大部队一起冲进港口之后便于在登陆时集结兵力,但此时却发现这个决定的弊端已经显现出来,狭窄的港口让大量船只无法在短时间内灵活机动,以至于现在陷入了进退失据的境地。 不过在海盗们惊慌失措的时候,港湾内的几十门火炮可并没有停下来等他们慢慢调整,依然是按照既定的频率朝着海盗船发射着炮弹。从刘香一伙冲入港湾到现在不过半个小时,但现在处于沉没或者半沉没状态的海盗船已经超过五艘,而被击伤进水的船只则多达十几艘,这时候还能保持毫发无损的海盗船已经寥寥无几。 “快快快!都去帮着升帆!叫钱老七的船往旁边挪挪,把路腾出来!”刘香此时也急眼了,眼看着出港的航道被自家的船堵得严严实实,他不得不开始大喊大叫地下达命令,试图让混乱的局面能得到控制。 “炮台注意,炮台注意,现在开始将出港船只作为第一打击目标!”陈一鑫在岸上对海盗的动向看得非常清楚,立刻通过步话机向港湾两侧的岸防炮台下达了新命令。 于是刚刚调转方向,试图冲出港湾的几艘海盗船便立刻成为了炮台的打击目标,几十发炮弹砸过去之后,这几艘海盗船的速度立刻就慢了下来。 而此时王汤姆的船队已经在港湾外完成了第一轮的攻击,战船队列驶向外海,它们必须要在海上兜出一个圈子之后,才能回到同样位置发起第二轮的进攻。 在又付出了多艘船被击伤的代价之后,刘香带着一帮残兵败将终于冲出了万山港。海汉人的战船这时候还没有兜回来,但刘香已经无心恋战,直接下令撤退。海盗船队转头向南,沿着来时的路线撤出战场。 然而王汤姆可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们,战船船队在海上兜了一圈之后,便衔尾追击,撵着海盗船的屁股跑。而双方船只在船速上的差距,在此时就充分体现出来,海盗船平均只有三到五节的航速,而海汉战船在同等海况条件下,船速却能达到八到十节。 一开始双方还差着好几海里地,但追出一截之后,双方之间的距离就越来越近,而海盗船里一些被击伤的船只却开始慢慢掉队了。这些船上的海盗为了逃生,不得不选择了脱离大部队,向南或向北单独逃窜。王汤姆自然也不会分兵去追击这些单独逃散的海盗船,只是盯紧了刘香的座舰继续追击。 “这帮家伙还没完没了了!”刘香看着后方紧咬不放的海汉战船,除了无奈的咒骂之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发泄办法了。他可不敢再停下来与海汉人交战,刚才冲出港口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这些海汉战船的侧舷最少都有五门以上的火炮,而自己这边所有的船只加在一起,才只能凑出七八门土炮而已,战斗力根本就没法相比。 而传统的跳帮作战在这个时候也派不上用场了,如果还要求已经没了心气的手下去冲击海汉战船,只怕会引起哗变也难说。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力逃跑,只要能逃脱海汉人的追击,终归还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刘香的船队一路向东,还没逃到担杆列岛海域的时候,就已经被后面的海汉船队给赶上了。海汉战船肆无忌惮地直接从中间杀进来,利用两侧的船舷炮火朝着海盗船射击。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的交战状态,王汤姆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战船冒着被海盗船近身的危险去插入对方船队的。但此时海盗人心已散,一心只顾着逃命,根本就没有抵抗或反击的念头,王汤姆也乐得利用这个时机痛打落水狗,同时也可以借此来锻炼一下水兵们的实际作战能力,毕竟像这样的大规模海上作战,并不是时时都能有机会遇到的。 王汤姆这次也算是下了狠心,从上午时分一口气追到天黑,足足撵了刘香的船队四十多海里,击沉击伤多艘海盗船之后,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兵。虽然最终还是让刘香趁乱溜掉了,但这次的作战结果已经大大超出了战前的预计,重重地伤了刘香海盗团伙的元气,王汤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刘香的船队一口气连夜逃到了惠州海丰附近,确定海汉人已经放弃追击之后,才停下来清点这次战斗的损失。出行时的八十三艘船,此时却只剩下不到三十艘,而且几乎每艘船都或多或少地挂了彩。当然其他的船倒也并不是都被海汉人俘虏或击沉了,不少船是在逃跑途中跑散了,因此实际的损失一时间还难以统计。不过按照刘香自己的估算,这次带出来的千余名手下,至少已经折损了一半左右,而途中逃散的船只也未必能尽数都回到老窝,最后能保得住一半的船就算谢天谢地了。 这次远征算是动用了刘香多年积存下来的老本,除了出发前给手下发放了几千两银子的打赏之外,这上千人路上所消耗的各种物资也不是小数目,再加上折损的船只和人手,里外里没个几万两银子是打不住的。 算完这笔账之后,刘香气得几乎要吐血了,这来回近千里的远征连根毛都没捞着,却损失如此巨大,甚至将会直接影响到自己今后在“十八芝”中的地位,可谓是得不偿失。如果能够给刘香再来一次的机会,那他肯定会选择忍气吞声,不去招惹这帮煞星了。 但此时后悔已经为时已晚,如何稳定军心,维持住现有的人心不散,才是刘香当下所面临最急迫的问题。刘香思考良久,最后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来人啊!把这办事不力,私通海汉,泄漏战机的刘信绑了!” 刘信大惊失色道:“大当家,小的在广州尽力打听海汉人的底细,皆是奉了大当家之命,绝无私通之说啊!” “你如果没泄漏我们的底细,海汉人如何能够提前设下这圈套等我们去钻?想那海汉人与我们一向相安无事,为何让你去了一趟广州之后,他们的态度就变得如此强硬,甚至不惜与我们交恶动手,难道这不是因为你在中间所起的作用吗?”刘香黑着脸反问道。 刘信并不是蠢人,听了这番话之后,就知道刘香是什么打算了——这么严重的一次失利,必定会伤及到刘香在内部的威望,所以这个锅是必须要有人出来背才行的,否则刘香很难对内交代。刘香作为首领,他自己出来背这个锅肯定是不合适的,因此必须要找个冤大头,而很不幸的是,与海汉人交手的整个过程中唯一能被扯进来的人,就是刘信自己了,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将会成为这次战斗失利的黑锅担当。 刘香的几名亲信立刻过来将刘信按到在甲板上,然后掏出绳索将其五花大绑起来。刘信一边挣扎一边叫冤道:“大当家,此事实有误会,小的冤枉啊!” 刘香递了个眼色出去,立刻有人将一团破麻布塞到了刘信口中,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若不是这厮出卖我们,这一战也不会损失了这么多的船和弟兄!狗贼,老子真是留你不得!”一夜未眠的刘香此时眼睛通红,倒是将愤怒、不甘的情绪演绎得淋漓尽致,堪称完美。 “杀了他!”“干掉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都闪开,让本大爷来杀!” 一群不明真相的海盗立刻就变得激动起来,似乎为昨日的失利找到了最好的情绪宣泄点,全都大声叫嚣着要刘香做主处理这个叛徒。而刘信此时除了倒在甲板上瑟瑟发抖之外,根本就没办法出声为自己进行辩解。 刘香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这才接着说道:“海汉人船坚炮利,实力在我们之上,这倒也罢了,今日战不过他们,改日再邀郑大当家和‘十八芝’的弟兄们一起出兵攻打就是。但这泄露战机,害我们兵败的罪魁祸首,却是不能放过!” 刘香看了一眼刘信,有意忽略了对方乞求的眼神,大声宣布了惩罚:“看在刘信跟随我多年,办事也算尽心尽力的份上,就给他留个全尸!此事祸不及家人,刘信的家人今后也仍由我刘香养着,各位弟兄今日都做个见证!” “大当家仁义!”“便宜这狗贼了!”海盗们纷纷发声称赞刘香的“大度”,同时也对刘信的下场表示了唾弃。 于是在刘香的主持之下,“内奸”刘信被处以了绞刑,一名身强力壮的海盗用船上的缆绳直接将其勒死在了甲板上,尸体在传示各船之后直接就抛进了大海。在处理完这个替罪羊之后,海盗们的情绪果然稍稍恢复了一些,将昨天的失利暂时抛在了脑后,驾船返回位于潮州的老窝。 相比心如死灰的海盗,万山港这边的气氛显然就是另外一个极端了。除了少数轮岗战备执勤的人员之外,岛上所有武装人员都得到了难得的两天假期进行休整,民政部门也拿出了岛上的肉食和酒水库存,慰劳英勇作战的民团士兵。当然高级军官们在这个时候还暂时没办法参与战后的庆祝活动,他们必须还得清点战果,计算战功,并撰写战后汇报提供给执委会。 相较于民团的前几次作战经历,其实这次的战果并不算丰厚,无论从杀敌人数、俘虏人数和战后缴获的战利品来说,所有的数据都显得并不突出。由于部分被击沉的船只已经无法清算杀伤状况,杀敌人数就只能以码头上被击毙的海盗,以及港湾内外的浮尸来计算,总数只有三百出头,但军官们相信实际的杀敌数字应该是大于这个统计结果,有人较为乐观的估计认为杀敌数至少应该在五百以上,因为那些逃走的海盗船上同样还有不少的伤者,而这个时代海盗船上的医疗卫生条件恐怕不会让他们当中的伤势较重者能有机会活到上岸。 这一战的俘虏则是主要来自于少量的未能及时登船撤离码头的海盗,以及因为船只进水严重而无法脱离战场的海盗船上的船员,共计一百四十余人。不出意外的话,今后等待他们的将会是田独铁矿没日没夜的挖掘工作。 第二卷扩张之路 381.第381章 心急火燎 不过这一百多名俘虏大概只有一部分人能活着去到三亚,因为他们当中差不多有一半人都在这场战斗中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而万山岛上的医药物资全都是靠岛外补给,肯定不可能过多浪费在这些海盗身上,顶多也就是帮他们止个血而已。至于能不能挺过去,那就要凭借个人的身体素质硬抗了。 值得庆幸的是,这次战斗中海汉方面的伤亡倒是控制在了个位数的水平上,一如既往地保持了压倒性的优势。战前最让军方高层们担心的海上交战,反倒是并没有出现战死的人员,战船也基本没有受到大的损伤。 至于说这次战斗缴获的物资,就更是乏善可陈了。一堆从俘虏手上收缴的冷兵器,几百两碎银,几门只能拿去回炉的小土炮,还有十几支不知海盗们从哪里买到的二十七式火绳枪。这些东西在军官们看来只能算聊胜于无——光是战斗中打出去的上百发炮弹,其价值就要比这些破烂高多了。 大大小小的海盗船倒是收缴了十来艘,可这些船普遍都是因为船体受损,无法及时逃离才会被俘。有的船身被炮弹打得满身疮痍,进水严重,有的桅杆被炮弹打断,还有的是在试图阻拦海汉战船时被撞成了重伤。总之拖回港口的这些海盗船,基本上都需要进行大修才能恢复使用,而万山港这地方根本就没有能够提供船只大修所需的船坞,仅有的几个木匠兼职的修理工也只能干点修修补补的小活儿,像换桅杆、补龙骨这种大动作,他们也干不下来。万山港管委会想要把缴获的海盗船变成可用的资产,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实现得了的事情。 “修船这事你找我说没用啊!胜利港造船厂可不是军委下属的单位,调人这事我们军方说了没用。”陈一鑫摆摆手拒绝了厉斗的纠缠:“再说胜利港造船厂现在生产任务都已经饱和了,加班加点在赶工造战船,哪还能抽得出人手调到我们这里来做事。” 厉斗却不依不饶道:“这可不光是我的事情,你想想,这些船修好之后,执委会是不会有兴趣把它们收回三亚去的,最后肯定都会划给我们这边使用,到时候不管用来打渔也好,运货也好,输送移民也好,甚至你拿去当巡逻船用,总之都能派上用场,修理期拖得久了,吃亏的其实是我们自己……”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你现在跟我去见王汤姆,要找执委会拉援助,那还是由他出面更合适一些。”陈一鑫面对厉斗的不依不饶只能认输。 王汤姆虽然并不是执委会的执委委员,但他现在是海军总指挥,军委第三把手,说话的份量可比陈一鑫、厉斗他们这些中层管理人员大多了。而且在这次的军事行动结束之前,王汤姆作为战区最高指挥官,拥有万山港所有事务的最终决断权,同样的事情如果是由王汤姆出面向执委会提出要求,那获得的效果肯定会有所不同。陈一鑫自知人轻言微,但厉斗一番话的确也说动了他,如果万山港能多个十几条船可用,那么今后可以从事的业务也会比现在增加不少,抛开经济上的收益不论,至少能让岛上的生活环境得到一些改善和加强。 不过当他们找到王汤姆,将事情汇报之后,王汤姆的态度却并不是很乐观:“这个事我可以报告给执委会,但你们也不要对此报太大的希望。第一,胜利港造船厂现在的确是忙不过来,未必能抽得出人手支援万山港。第二,这次我们虽然是打了胜仗,但花费可也不小,缴获的东西又值不了几个钱,如果让大本营再负责这些船只的修缮费用,在执委会那里恐怕会被卡住。第三,万山港这地方实在太小,港湾内也不太好修建船坞,要在这地方搞船舶大修不太现实。” 王汤姆的回答无疑是给两个毛头小子浇了一盆凉水,尽管他们对于如何建设和完善万山港有着诸多的设想,但现实却未必会按照他们的意图发展。特别是在物资和人员的投入方面,万山港的劣势其实也很明显——地方太小,很多项目根本就没法布置在这里。 当然万山港在规划的时候就没有被定位为一个大型基地,说白了选择这里也只是在目前阶段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过渡性选择——如果实力足够,那么军方肯定会选择开发前景更好的香港岛地区。今后随着海汉军力的逐步增强,珠江口据点也迟早会有变动位置的一天,现在在大万山岛过多地投入资源,对执委会而言并不是一桩很合算的买卖。 交战这天正好在万山港的外来商船,基本上没有在交战过程中遭受太大的损失,只有一艘船因为停靠的位置不太好,被炮弹把船舷撕出了一个口子,不过维修的难度倒也不大,本地的木匠就足以胜任了。 “顾掌柜,我们将全部承担你这艘船的修缮费用,不过就是得再耽搁你两天时间,实在不好意思了。”跟这些商家打交道原本应该是商务部的事情,不过因为万山岛的人员配置有限,这个事情一直是由厉斗兼职在做。 姓顾的掌柜连忙拱手作揖道:“两天而已,谈何耽搁。倒是这修缮费用,怎可让贵方承担!这刘香一伙来势汹汹,若不是民团的弟兄们拼死作战,小人这连船带货都不见得能保住,感激都来不及,岂能把这笔帐算在贵方头上。厉主任,小人这里准备了纹银二百两,慰劳民团的各位弟兄,切勿推辞!” 厉斗将各路商人一一安抚过来,也没怎么听到抱怨,倒是各种名义的慰问金收了一千多两银子回来,勉强也可以补贴一下这次行动的支出了。 外来商人对于这次交战的观感是比较一致的——海汉民团不仅在陆上能打,在海上的表现也不差,刘香算是广东沿海势力最大的海盗头子,然而他的船队在攻打万山港的行动中却是明显吃了大亏。商人们并不知道王汤姆一路将刘香追得鸡飞狗跳,但海盗船队在港区内受到攻击,被打得狼狈逃窜的景象,大家可都是亲身经历亲眼目睹,半点都做不得假。而之后海汉船队毫发无损地归来,被铁链锁成一串一串的俘虏,以及码头上停靠的那些被击伤后俘获的海盗船,都充分证明了这完全是一场结果胜负分明的战斗。 这些商人并不了解海汉的武器有多厉害,战术有多先进,兵员素质有多高,但双方的实力对比是很明显的——海盗来了好几十艘船,而海汉这边出战的船就只有十来艘而已,但这种情况之下海汉还是以少胜多而且打得对手毫无还手之力,双方实力差距可见一斑。 虽然海汉并不会拿着战果去向广州官府报功,但这次的交战仍很快就会通过各种途径在民间传播开,不想可知在今后的一段时期内,关于海汉民团的种种神奇传闻又会成为广州民众茶余饭后的主要话题。 澳门的葡人理事会在第二天就得到了这次交战的报告——当时停靠在万山港里的一艘商船是从南洋返回广州,离开万山港之后去澳门卸货,船上的水手船员便添油加醋地将头一天的见闻传了出去。这个消息让葡人理事会在震惊之余,多少也有些庆幸,如果两个月之前没有与海汉人达成和平,那么澳门附近的葡萄牙船只也难免要与海汉民团一战,战果会如何,刘香已经已经为理事会作出了最好的示范。 执委会自然是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万山港通过电台传回来的战报,能够获得这样的战果,虽然也在意料之中,但仍然让执委们感到非常欣喜。因为这毕竟是自身实力得到加强之后的一种体现,回想上半年讨论设立万山港据点的时候,大家都还在对自家水面武装力量的实力充满了质疑,担心这个据点会受到附近水域海盗的攻击。然而半年过去之后,民团海军就在万山港附近击溃了刘香海盗团伙的来袭,这已经充分证明了执委会花在万山港以及海军的巨大投入没有白费,效果也算是相当理想了。 尽管刘香海盗团伙在这一仗中损失惨重,可以确定他们在一段时期内都无力再度发起进攻,但执委会仍然没有给出征的部队留下太多的时间慢慢休整,回电要求王汤姆在布置好当地防务之后,于本月25日之前率部返回胜利港。 执委会之所以如此急切地要召回出征的部队,是因为有人比执委会更为急切地盼望着民团海军的出现。就在万山港海战爆发的两天之前,从升龙府来的使者抵达了胜利港,并向执委会表明了北越王朝希望海汉民团出兵助战的意图。 北越的军队在三个月之前就已经打过争江防线,并且在争江以北建立了大营,逐步将兵力南移过去。然而三个月时间过去了,北越军队在战场上所取得的进展却非常有限,如今只是将战线向南推进了五十多里,双方在洞海附近隔河形成了新的对峙局面。 这倒并不完全是因为北越军队的战斗力所限,事实上如今的北越军队因为越来越多地列装了海汉火枪火炮,战斗力是处于稳定的上升阶段,之所以推进速度减缓,主要还是因为运力上限与补给需求之间的矛盾。 现在北越军需物资的运送主要都是通过海运进行,从北部的红河三角洲出海,运到南部由海汉控制的永安港,再从永安港转运到40海里之外的前线。其中从红河三角洲到永安港的这段航程,几乎都是由海汉货船包办了运输,而北越不多的海船则主要承担了后面这五分之一距离的运输任务。饶是如此,前线几万人的日常所需仍然让北越的运输船队承受着极大的压力,遇到海况不好的时候,甚至会在短期内造成前线的物资短缺。 根据黑土港军区为北越军队所做的调查来看,战线每向南推进十里地,海船运送物资来回所需的时间就至少增加三个小时。如果接下来的战事顺利,战线从洞海推进到洞海以南一百六十里,被称为“顺化府屏障”的广治城,那么运送物资所需的时间还要在现在的基础上增加整整两天,届时再依靠现有的运力,肯定就无法满足几万人的作战所需了。 在这样的事实面前,北越朝廷如果想要继续往南推进,就必须要拥有更多的海上运力。而黑土港造船厂的产能有限,一时半会儿也满足不了作战的需要,北越朝廷唯一能够借助的外力,就只有海汉这边了。 先前海汉与南越使者阮经贵达成临时停战协议一事,三亚方面并没有对北越隐瞒,并且承诺如果南越拒不投降,那么海汉将会继续出兵协助北越攻打南越,当时北越也对此表示了理解。当时约定的停战期为三十天,不过因为后来广东这边出了状况,执委会也没空再理会安南这边的战事,将精力都优先放到了广东战场上。 然而三十天过去,北越没看到海汉这边出招,六十天过去,海汉这边还是没有动静,北越方面就有些急了——说好军事援助呢?说好的协同作战呢? 等到十二月,升龙府终于沉不住气了,派了清都王的大儿子郑柞当使者,径直找上门来了。派出郑柞这个级别的要人当使者,除了他本身就跟海汉这边打过多次交道,关系比较熟悉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次北越朝廷希望能够跟海汉达成一揽子解决方案,尽快解决南越问题。 之前海汉这边的每次出兵助战,基本都是单独讲好条件再出兵,每次双方都得进行谈判讨价还价,效率低下不说,北越也因此背上了极为沉重的经济负担,以至于上半年有一段时间,北越甚至拒绝了海汉共同出兵的邀请,原因就是他们已经付不起海汉所要求的军费。、 鉴于之前的这些状况,升龙府希望能够达成一个期限更长,合作范围更大的协议,一次性谈妥海汉协助北越完成统一大业的条件。尽管海汉人可能会为此而开出一个天价,但升龙府认为这总比每隔两三个月就被放一次血要来得痛快一些。 在听完郑柞代表北越朝廷所提出的建议之后,执委们也都十分惊讶。安南内战一直被执委会视为建立仆从国体系的试验基地,自从与北越建交以来,海汉一直在通过经贸、文化、军事的输出来逐步加强在安南国内的影响力,同时也从安南获得了大量的财富和人口,照着现在的进度进行下去,三五七年之后,安南成为海汉的附庸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对于帮助北越统一国内,执委会也早就为他们准备好了一系列的交换条件,但大家都从未设想过将这些条件一次性全拿出来,与北越朝廷进行交易。 执委会之所以在过去以单次的军事行动或者作战目标来开价,是因为这样做便于预判战争走势,计算军费开支。但如果要将目标定为消灭南越政权来计算军费,这个就比较复杂了。即便是海汉民团倾尽全力,也很难保证在一个月两个月之内就完全消灭掉南越的抵抗势力。如果没办法规划出大致的交战期,就很难计算出合理的军费预算,也谈不上开出一个相对合理的价格了。 “要不就干脆给他们来个狮子大开口,反正他们也没别的出路,只能认我们这本账!”将郑柞送去迎宾馆之后,越之云便急不可待地提出了建议。 “要钱!要人!要地!要权!”颜楚杰目无表情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既然北越朝廷求上门了,我也跟小越的意见一致,抓住这机会好好敲一笔。不然等安南统一之后,我们要再拿捏升龙府就没这么容易了。” “棒子是肯定要敲下去的,但敲哪个部位,力度该怎么掌握,这还是值得考究一下的。”陶东来旁敲侧击地提醒道:“老颜说的这几个切入点很不错,我也补充一下,我们向北越提出的条件,除了经济收益和移民之外,也必须考虑到如何加强我们在中南半岛的影响力和控制力。” “其他几个方面的事情我不太懂,我就说说军事方面的。中南半岛是我们今后通向南海的重要战略节点,所以南越地区的几个主要港区,必须都要置于我们的控制之下。不管是割地也好,租界也好,或者治理权也好,总之是要把这些地方拿过来才行。”颜楚杰接着说道:“另外北越派来胜利港受训的第二批军官进修学员,上个月也已经毕业回国了,下一批估计很快就到,我建议执委会应该考虑如何在那边逐步扶持起亲海汉的势力,以进一步增加我们在当地的实际影响力。” 第二卷扩张之路 382.第382章 全方位介入 对于隔海相望的安南国,执委会从一开始就没抱有对其进行直接统治的打算,而是希望通过施加军事、经济、政治、文化等诸多方面的影响力,来实现对安南政权的间接控制,最终将其定位为海汉政权的仆从国。现阶段对北越朝廷提供的各类军事援助,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实现这个远景目标。 安南国内的情况是权臣当政,南北都是如此,只不过北边是武将当家,南边是文臣做主,而皇位上的黎氏帝王都只是傀儡而已。海汉选择了扶持北越,自然也就将北越的军队系统作为了重点对象,通过不断地为北越培养新军和高级军官,来逐步增加海汉在北越军中的影响力。 这样的措施的确具有一定的效果,例如首批接受海汉培训的北越军官郑廷等人,现在在北越军中已陆续进入到前线主战部队的高层。虽然这些北越军人对于海汉的某些做法并不一定认同,甚至还抱有一定的警惕性,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接受过海汉式培训的军官几乎都已经言必称海汉如何如何,以海汉的模式为衡量标准——毕竟海汉民团自从出现就一直战无不胜,这样无可挑剔的范本也没有第二家可选了。 就现阶段军援所取得的成果来看,尽管海汉暂时还无法左右北越的军事动向,但在北越军方的影响力已经初具规模,特别是在军火贸易方面,海汉基本上已经垄断了北越的军火市场。现在除了火枪、火炮以及相应的弹药和零配件之外,海汉还开始向其大量出口腰刀、矛尖、板甲、铁丝网等武器装备。这些东西的技术含量不高,而海汉大本营就有铁矿,再加上先进的生产模式,可以将成本控制在一个较低的水平上,向北越的出口价格甚至要比其自己生产的成本低了近四分之一。 在价格、质量都相差不多的水平下,军方高层自然会更倾向于选择象征着强大战斗力的海汉装备,于是现在北越军中新购入的武器装备有八成以上都是进口货,小到精铁制的皮带扣,大到重逾千斤的火炮,统统都打着“海汉制造”的烙印。从去年开始花费重金组建的北越护****,目前算得上是北越手中的王牌精锐部队,其装备更是清一色的海汉造,甚至连军队编制也由原来的明式改为了海汉式,连排级军官都是出身于涂山训练营,而营级以上的军官全部都要分批到胜利港接受进修培训,获得胜利港军校颁发的结业证书已经开始成为了北越军官们晋升高级军衔的必备资历。 如果不是迫于经济压力,北越军方甚至还想向海汉采购几艘胜利港造船厂出产的“探索级”战船。早在上半年的援越行动结束之后,北越军方就已经打听过这种先进战船的价钱,但海汉方面的报价直接让他们打消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配备了完整海汉风帆和舵轮体系,以及全部舰炮的“探索级”战船,报价竟然高达每艘两万五千两白银! 要价这么高,海汉这边也是有充分理由的,船上总共有左右各五前后各一共计十二门舰炮,这十二门炮加上特制的机械制退炮座,价值就超过一万五千两了,再加上海汉战船独有的帆桅和舵轮,这个报价已经很“良心”了。为了能让北越军方的高层人员了解这种战船的性能,钱天敦甚至还特地从大本营调了一艘战船过去,邀请了北越军方的高层人员乘坐这艘船出海并进行军事演习,以证明这种战船的性能对得起它的高昂价格。 海汉这报价中的水分到底有多少,北越军方并不清楚,但有一件事很明确,那就是北越军方现在口袋里没钱。尽管对海汉战船的性能非常眼馋,但军费早就捉襟见肘的北越军方已经拿不出更多的钱来组建自己的舰队了——哪怕是买一艘回来当旗舰使用都已经没有足够的经费了。因此尽管海汉这边使用了各种手段来进行推销,但最终仍然没能拿到来自北越的订单。 不过“海汉军工”的负责人白克思倒是一直没有放弃这个项目,据说近期已经和胜利港造船厂、海汉银行沟通好,打算向北越推出军备贸易专项贷款,以北越沿海地区的几个租界的永久归属权为抵押,由海汉银行提供购船贷款。正好这次郑柞上门谈判,白克思也摩拳擦掌地准备好好地忽悠他一把。 “说到实际影响力这事,我也有话说。”宁崎看到几个武官系统的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当然也不愿被他们占去了全部风头。 “北越虽然是个军政府,但我们也不能只引进军人背景的短期留学生,应该效仿我们现在对大明的做法,让北越的达官显贵们把家里的子弟也送来这边接受我们的教育。当北越的整个社会上层对我们的看法趋向友善的时候,影响力自然而然就有了。”宁崎显然对此也早就打好了腹稿,不慌不忙地说道:“现在各级教育机构中本来就已经有留学生的编制,再增加一个招生对象也不会很麻烦,无非就是民政部门多一道审查登记的手续而已,但这样的做的好处却显而易见。” “这个可以有。”陶东来对宁崎的建议十分赞同,连连点头道:“上半年就忙着打仗的事情了,文化传播这一块的工作有所放松,现在趁着形势比较好,要抓紧时间把这个工作抓起来,最好是能把招收留学人员常态化,制度化。今后我们控制的地区肯定不止现在这一点,以后就可以把这套成熟的经验推广到其他的国家和地区。” 目前海汉对外的文化推广工作,成效比较明显的当属大明。在相关部门的运作之下,目前胜利港地区的教育机构已经接收了超过百名留学生,年龄段从七八岁到二十出头不等。其中绝大部分留学人员都是来自于跟海汉有商贸来往的各个商家,而这些人选择到三亚留学的目的大多也是为了日后能够学到海汉的各种独门生产技术,希望能将带回大明。 当然执委会并不担心这些生产技术外泄之后会给自家的生意带来竞争者,事实上被列入职业培训的生产项目基本都不太可能依靠手工作坊式来进行大规模生产,例如玻璃器之类,就算在大明境内能够仿制出来,其生产成本也根本无法降低到海汉现有的水平,想要跟海汉货争夺一线市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教育部门则是希望通过这种职业培训,逐步培养出一些真正对海汉文化感兴趣的留学人员,等这些人学成回到大明之后,就会成为海汉文化的义务宣传员,从而吸引更多的人来到海汉统治区从事贸易、学习甚至定居。 “你们军方、文化界都表态了,那我就代表工商界也简单说几句。”等众人讨论完宁崎提出的意见之后,施耐德也开口切入了话题:“我们和北越的贸易已经开展了一年多的时间了,有句讲句,我们对北越的贸易顺差的确太大了一点,有时候连我都感觉快要把北越给榨干了。北越现在能向我们出口的产品很少,就只有粮食、木材、药材、皮毛等有限的几个种类,有些技术含量不高的加工项目,比如木材、药材之类的粗加工,我觉得完全可以放在当地进行,无非就是投钱办一些手工作坊而已。这样一来节约我们有限的运力,二来也扶持一下当地的经济。” “帮北越搞粗加工产业没什么问题,但这么做也解决不了现在贸易量不平等的状况,除非能在北越找到更多的高价值商品。”宁崎对施耐德的说法提出了质疑。 “那边并不是没有好东西,只是我们暂时还没有能力去开采而已。”对于这个问题,白克思可是早就已经做过了研究,闻言便接过了话头:“越南中部的多乐、达农、昆嵩、林同几个地方,有大量的铝土矿可以开采,根据我们手上所掌握的资料,我刚才说的这几个地方加起来,铝土矿的储量已经超过40亿吨,以现有的生产能力足够开采几百年了。另外北越沿海地区有相当多的钛矿,既有原生矿,也有风化残积矿和滨海砂矿,从北边的芒街、清化到中部的顺化、归仁,一直到中南半岛南端的头顿、河仙都有分布,富矿品位能达到30%以上,很有开采价值。至于铁矿就不用多说了,河静石溪铁矿的储量比我们一直念念不忘的石碌铁矿还多了三分之二,而且矿石的含铁量更高,也同样能够进行露天开采。除此之外,那边的铅、锌、磷等矿藏也有不少,有条件了可以一一进行开发,根本不愁没有出口的商品。” “开矿这事还是不要太急了,海南岛上的矿都还有一大片没开呢!”对于白克思所表现出来的热切,陶东来并不是很认同。在执委会的规划当中,海南岛西部的石碌铁矿一直都是未来的重点开发项目,至于海外其他国家的矿产,执委会的态度就是暂时只开发具有战略价值的地方,例如黑土港的煤矿。至于那些海南岛本土就有开发条件的矿产,陶东来认为并没有绕远路去他国进口的必要。 休整了一夜之后,第二天郑柞与执委会展开了正式的谈判。 按照郑柞的提法,北越朝廷是希望海汉这边出兵相助实现安南的完全统一,相应的军费和交换条件,也希望海汉能够拿出一个比较具体的方案。对此在经过了前一天的内部会议之后,执委会已经有了比较统一的认识。 陶东来道:“关于出兵援助贵国剿灭叛军,实现统一这件事,我们原则上是乐见其成的。但考虑到作战周期会比较长,战场局面又瞬息万变,现在很难作出适当的军费预算,我们讨论之后,作出了以下的建议,贵方可以作为参考。” “首先说说贵国最关心的军费问题,军费依然是依照以前的标准,以作战时长和作战消耗进行综合计算,但考虑到贵国目前所面临的经济困难,我们可以适当延长偿付的期限,从之前的一年放宽到五年,同时也不再需要贵方在战前就付出大量的订金。” 没等郑柞脸上露出笑意,陶东来又接着继续说道:“这样做其实是由我方提前垫付了军费,实质上就是由我方向贵国提供了相当数目的战争贷款,为了避免风险,我方也要求贵方提供一定的实物抵押。” 郑柞皱眉道:“不知道贵方所要求的实物抵押是什么意思?” “和以前一样,用土地作为抵押品。”陶东来向他解释道:“不过之前我们要求的地方都在北边,但这次我们打算要南边的几个地方。” 南边的地方现在都还在阮氏手里,别人的东西送出去不心疼,郑柞心中一宽,点点头道:“陶总但说无妨。” 陶东来道:“顺化以南的岘港、归仁、金兰、头顿,这几个地方的要作为租界租给我方,租期为五十年,费用标准照黑土港租界计算。如果贵国在统一战争结束五年内不能全额偿还我方的战争欠款,那么这几个地方的归属权就作为贷款抵押品,由我方获得。” 郑柞这次没有急着应声,而是开始在脑子里回想这几个地方所在的位置。岘港、归仁还好理解,毕竟这两个地方都有天然港口,对于善做海贸的海汉人非常具有诱惑力。但金兰、头顿却是属于南边的占城国与安南的争议地区——这两个地方原属占城国,但后来是被安南所占领。如果北越将这两个地方交给了海汉人,那无疑到时候又会引起占城国的反弹。 郑柞犹豫一阵才开口问道:“陶总可知这金兰、头顿两地的归属权,在我国与占城国之间还尚存争议?” 陶东来故作愕然道:“有争议吗?那这个事可就不好办了……要不今天先谈到这里,小王爷回去好好休息,容我们这边再开会研究研究。” 郑柞一听这“研究研究”便觉得头大,这海汉人其他什么都好,就是做事拖沓,屁大点事都得一堆人开会研究。虽然陶东来看似海汉人的首脑,但却没有掌握决断之权,也不知道这帮海汉人是怎么执政的。如果是别的时候,或许郑柞就顺手推舟应下来了,但眼下每耽搁一天,北越所承受的压力就要大一分,深知己方窘迫的郑柞根本就没有多等两天的耐心,赶紧应道:“其实不必开会,所谓争议,也是占城国一家之言,当不得真的。这金兰、头顿两地,自然是我大黎朝的领土。” 海汉早就跟南边的占城国搭上了钩,甚至已经卖了不少的武器给他们,让占城军队能够从南边再给岌岌可危的顺化府政权添上一把火。关于金兰和头顿的归属权争议,海汉这边自然是早就知情。但正因为存在着争议,执委会才有意将其作为了交换条件之一向郑柞提出来。 如果战事顺利,安南统一有很大几率在明年就能实现,而执委会并不想看到安南就此安顿下来——制造地区紧张局势,一直都是大国向小国施加影响力的手段之一。虽然海汉现在并不是大国,甚至连正式的政权都还没有建立,但执委会的思维模式已经是站在居高临下的角度来看待中南半岛的局势。 没了南越这个对手之后,执委会决定要给升龙府扶持一个新的对手,以便让其继续保持对海汉的军事依赖性。而与安南有着领土纠纷的占城国无疑就是一个理想的选择。尽管海汉现在与占城也有贸易往来,但这并不会妨碍执委会坑它一把的念头,谁让它地势这么好,偏偏就紧挨着安南国呢? 至于说现阶段海汉与占城国之间的军火贸易到时候会不会因为安南这个盟友而造成尴尬局面,执委会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后世拿着同一国出产的武器互干的国家多了去了,也没见这些国家跟武器出口国翻脸过。何况执委会为了实施这个计划,甚至都已经找到了下家代理商,是的没错,就是为了赚钱可以彻底放弃节操和立场的葡萄牙人。 等安南跟占城发生军事冲突之后,海汉这边大概会出于对盟友的照顾,暂停对占城的军售。然后由葡萄牙人接过接力棒,来代替海汉完成剩下的部分。只要货物从左手转到右手就能获得不错的收益,这对于擅长海上贸易的葡萄牙人来说,简直就是最简单不过的赚钱买卖,他们将会很乐意从海汉手里接下这个任务。 至于说日后会不会有安南强大之后将占城灭国的一天,执委会也并不担心,就算有那一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占城的西边还有暹罗国,暹罗的西边还有东吁王国缅甸,不怕找不到新的角色。 第二卷扩张之路 383.第383章 调职申请 北越朝廷现在又是出钱出粮又是割地移民,肯定不会是出自心甘情愿,对于北越朝廷目前那种隐藏起来的不甘和怨气,执委会其实早就心里有数,也对其有所提防。在海汉自身的影响力大到能让安南直接屈服之前,控制安南的最有效方式就是让它身边一直有让其忌惮的对手存在——哪怕现在没有,也要给它制造出这样的对手,免得北越朝廷闲下来之后把心思动到海汉头上。 不过执委会这些腹黑的打算,北越方面还体会不到,现在他们一门心思都在尽快打败南方小朝廷这件事上面,至于外在的压力,或许“攘外必先安内”这句话就最适合形容北越执政者目前的心态了。 郑柞也是同样如此,作为未来最有可能继承安南统治权的人选,他对于国内政局的看法与他父亲清都王郑梉是基本一致的——虽然海汉趁火打劫的手段非常可恶,但至少对安南没有抱有真正的恶意,与南越逆贼篡权谋反相比,并没有根本的利益冲突。而且跟海汉的合作虽然付出了非常大的代价,但收获也相当的明显,这一年下来,安南护****的战斗力可是有了不小的提升,而持续数年的内战也终于有了结束的可能,从合作结果看起来,北越高层人士普遍认为还是很值得的,一定要说有什么不满,无非就是性价比低了一点而已。 最关键的是,升龙府跟海汉这边可以讨价还价,慢慢讲条件,甚至在很多合作项目上有着共同的利益,而跟南越逆贼却没什么好谈的,双方的利益冲突不可调和,到最后肯定是不死不休的结果。 以海汉过去的作为来看,把这几处地点交到海汉手中并不见得是坏事,至少现有的几处租界都还发展得不错,而且得益于海汉在租界所建设的港口,现在北越的海运业比起前几年的萧条状况已经有了不小的起色,虽然看似海汉得了不少好处,但北越也并非没有收获。郑柞并没有思考太长时间,便点头表示海汉提出的新租界在大方向上不存在问题。 有了这个铺垫之后,陶东来再提出后续的条件就显得理所当然了——安南国须将原有的黑土港、涂山港、永安港,加上四个新加入的港口地区,作为通商口岸向海汉开放,海汉在以上地区除了拥有定居、通商的权力之外,还享有行政自治权和治外法权。虽然在此之前,北方的三处港口已经是基本贯彻了这样的做法,但治外法权所涵盖的人群只有极少数的海汉干部,而这次陶东来所提出的适用范围却要增大到所有租界内的归化民群体。 北越地区几处由海汉人掌握的港口在近一年中有了非常显著的发展,而当地为海汉工作,甚至加入归化籍的民众人口也在逐步增加。除了黑土港这个彻头彻尾置于海汉统治之下的区域外,原本只是作为军事据点和临时港口建设起来涂山港和永安港,现在也都各自拥有了上千的常驻人口。 人一多麻烦就多,在这两个地方所发生的民事案件究竟该遵循哪一方的法律法规来进行处理,双方就此也已经明里暗里较劲了多次。涂山港这个军管区还好,毕竟这里的北越军官也都是听海汉教官的指挥,地方事务也基本都是海汉一方说了算,而永安港的情况相对就比较复杂一些了。 永安港是一月海汉援越行动时在当时的战线后方建设的临时转运港口,战后北越军队在前线仍然部署了相当数量的军队,于是这个港口便被保留下来,并且一直都由海汉一方进行经营管理。由于北越官方的海运能力有限,从红河三角洲向前线运输物资的任务基本都是由海汉货船承担,每个月固定往返于涂山港和永安港之间的海汉货船就多达十余艘,这也逐渐带动了永安港以及周边地区的人气。然而随着永安港的日益繁荣,麻烦也就慢慢增多了。 在永安港为海汉人工作的民工,不管是否拥有归化籍,其待遇都要大大地好于北越从民间硬性征发的民夫,而永安港因为位置靠近前线,附近也驻扎了大量的民夫。于是慢慢地便有民夫开始逃役,进入永安港为海汉人做事,甚至申请了归化籍。而主管民夫的北越军队在试图从永安港抓回这些人的时候,难免就跟当地驻守的海汉民团起了摩擦。如果不设法明确海汉租界的海汉归化民待遇,那么这种事情将来只会越来越多,而没有法规可依的状况下,双方甚至会有爆发小规模武装冲突的可能。 关于海汉租界所引起的这些问题,郑柞其实也早就有所耳闻,既然执委会把这事提到台面上来说,那郑柞也少不得要表明一下北越朝廷的态度:“据本国与贵方之前所签署的协议,向贵方提供移民的事务必须通过本国的专管机构来进行,这种逃役后进入租界,并申请海汉籍的行为,按照双方协议来说当属违法之举。贵方非但不进行制止,反倒是为其提供庇护,这未免就违背了我们当初所商定的协议。” 在这件事情上,郑柞的确是可以理直气壮地指出海汉的不妥之处。当初为了付给海汉军费,升龙府同意了以移民人口作为抵价品,由于移民的规模较大,升龙府还为此成立了一个专门的移民管理机构移民司,负责与海汉接洽和组织移民。为了避免不可控的状况,在当时的协议中的确是注明了合法移民与非法移民的差异,只有通过移民司的渠道输送给海汉的移民,才能拥有双方认可的合法身份。而永安港那些自发加入海汉籍贯的北越民众,显然并不是通过这样的正规渠道进去的。 宁崎开口应道:“关于小王爷所说的这个问题,其实我们也早就意识到了。有问题不可怕,只要我们愿意去协商解决就好。关于这件事我们也有一个相应的提案,简单说就是让贵国的移民司在几处租界都设立办公地点,以便就近为民众解决移民身份问题。” 听了这话郑柞禁不住皱了皱眉头,海汉人这真是得寸进尺啊!自己刚投诉完租界有收留庇护非法移民的嫌疑,对面就跳出来要求将这些非法移民的身份合法化,真要按海汉要求的这么去做,那民间恐怕会有大量的人口涌向海汉一方。 想到这里郑柞摇头拒绝了宁崎的提议:“这事恕在下不能答应。移民一事,继续照以前的规矩就好。” 宁崎还待要与郑柞辩论几句,陶东来已经作势打断了这个话题:“我们现在先达成框架协议,移民问题的细节可以稍后慢慢再议。” 郑柞在胜利港的谈判持续了整整五天时间,在此期间,双方就今后一段时期的合作方式和合作项目基本达成了一致意见。特别是执委会想要的几处天然良港,最终都如愿以偿到手——当然真要开始建设还得等上一段时间,至少要消灭了南越政权之后才行。除此之外,双方在经贸、政治、文化等方面也达成了一系列的合作协议。 而郑柞所带来的军官团,在这五天里几乎都泡在了军委的参谋部,与海汉军方的高层人员商议未来数月的作战计划。即便是对穿越后已经参加了多次战斗的海汉军官们来说,这次的作战计划也有着不同凡响的意义。 南越政权现在虽然已经摇摇欲坠,但其统治区之大,也不是简单几次作战就能彻底解决的。从洞海到顺化,再到南方的归仁、庆和、平顺、头顿,这条沿着中南半岛东岸一路南下的进攻线路竟然长达千余公里,对于这个时代的部队来说,机动和补给都将是非常现实的困难。如果没有足够的海运力量作为补充,单单只依靠陆军作战平推过去,恐怕很难一口气消灭掉南越的武装势力。 就算是海汉民团愿意倾力相助,出兵助战,这么长的战线也足以让战局产生很多不可控的变数,因此双方的将领对于如何能够尽快地歼灭南越有生力量都有着各自的不同看法。五天谈下来之后,虽然在大的作战谋略上的意见已经趋向一致,但具体的作战方式和安排却仍然存在着相当多的分歧。 1628年12月25日,王汤姆率领刚刚在珠江口海战中大胜的民团海军舰队回到了胜利港。在这位航海专家加入讨论之后,作战计划的轮廓才终于明朗起来。 王汤姆的意见非常明确,考虑到新式军队的作战方式对于后勤补给有着极大的依赖性,整个作战过程必须要以补给线为基本考量,作战计划也必须要依照后勤补给半径来制定。现在南越军队的实力已经远不及北越,因此前线的推进速度已经不是取决于作战部队的战斗力究竟有多强,而是要看后勤能不能够跟得上去——换言之就是看海运部门的能力了。 在参谋部连续熬了二十四小时之后,王汤姆也撑不住了,请假回到住处一口气睡了大半天时间。醒来的时候他还没睁眼就闻到了一阵食物的香味,忍不住抽了抽鼻子道:“烧鹅?” “你现在马上起来还赶得上吃热的。” 王汤姆掀开被子坐起身来,见北美帮的几个人都在屋里,正将各种热腾腾的饭菜摆到桌上。摩根嘴里叼着一支卤鸡翅道:“今天休假,难得你也回来了,所以建议兄弟们来找你聚一聚。” “来了怎么不早点叫醒我?”王汤姆口中应道,心中也一暖,这几个朋友在最近一段时间内都是各自有事情在忙,聚在一起的时间已经很少了。 摩根和约翰逊现在除了坐镇胜利港医疗中心,为穿越者们提供卫生医疗保障之外,还要轮流在卫生学校为学员授课,而且每个月都还要出门巡诊,最远的时候甚至要去到黑土港。约翰逊还稍好一点,毕竟老婆孩子一堆,执委会也有意识没有给他安排太多的外务。而单身的老摩根就不同了,除了医生这个本职工作之外,他还要在胜利港军营里充当狙击手教官,并且参与各种对外的军事行动,算是北美帮里除了王汤姆之外第二活跃的人物。 而乔志亚、罗杰、石迪文这三个工科男最近冒头的机会就少多了。乔志亚被按在了化工部门一直难以脱身,而罗杰和石迪文也长期都待在田独的军品车间里充当技术顾问。近期的李家庄、担杆岛、会安港以及万山港几次战斗,他们都因为工作原因而没有能够参加。 很快众人便围坐到了一起,乔志亚像变魔术一样变出了一瓶酒来:“royalsalute,女王加冕60周年典藏版,这可是我的私人珍藏!” “居然还有这种好东西!”王汤姆接过手来看了看,递还给他,然后点点头道:“看来是有什么好事情发生了?” “也说不上什么好事。”乔志亚一边拧开瓶盖,一边说道:“执委会打算把化工部门独立出来,成立一个司级单位,顺便给我升升职位。” 在此之前乔志亚所在的化工部门行政归属是在工业部名下,但管理上并没有独立的体系,基本就是属于垂管单位。不过随着三酸二碱生产线的逐步投入使用,执委会决定在工业部之下成立一个化工司,以便今后的管理和发展。而一直作为化工部门主要技术骨干之一的乔志亚,因为一贯表现良好,也就顺理成章地得到了提拔。 “那真是得祝贺你一下了,乔司长!”王汤姆在体系内待了一年,慢慢也开始学会来事了,当下便举杯恭喜乔志亚升迁。 乔志亚与众人一一捧杯之后,抿了一口酒然后苦笑道:“其实我并不想当这个司长,如果让我选,我宁可到民团去当师长。” “然而民团现在并没有师长编制。”石迪文立刻给他泼了一盆凉水:“即便有,那肯定也是颜总和陶总首先得到这样的职位,你这种小透明大概得等上很久才能有机会。” “怎么了,在现在的单位待得不开心?”王汤姆察觉到乔志亚的情绪并不是很高,便关心地问道。 “他怎么开心得起来。”罗杰接过话头道:“化工司十几个技术人员,就他一个人是海外华裔,就算没人排挤他,他在单位上也会显得格格不入。我和石迪文,约翰逊和老摩根,至少在单位里还能有个伴,乔志亚可是一直都在孤军奋战。” “说得我好像不是一个人似的。”王汤姆耸了耸肩道:“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待在这里多好,不用出生入死,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你们看看约翰逊,这个老家伙在穿越之后体重至少又增加了十公斤。” “准确的说是十四点五公斤。”约翰逊毫无羞愧地举起酒杯向众人炫耀,引发了一阵笑声。 乔志亚也跟着笑了笑,不过从他略带僵硬的表情来看,显然情绪并没有因此而得到好转。王汤姆也察觉到了他的这种低落,伸手拍拍他肩头道:“好吧,说说你的真实想法,你有什么打算?” “我希望能调离现在的单位,到陆军或者到海军都行……我只是不想继续再在实验室里待下去了。”乔志亚的表情显得很无奈:“我的兴趣根本就不在化工方面,如果早知道穿越之后也是在实验室里度日,那我还不如不来这一趟了。” 王汤姆皱眉道:“但是像你这样有专业资历的人员,执委会未必肯放你离开啊!除非你现在的工作有其他人可以接手完成,不然你即便打了调职报告也只能被拒绝。” “这不是什么问题,单位其他同事的专业水平并不比我逊色,他们当中也有很多能干的人,并且比我更适合从事专业的研究工作。”乔志亚注视着王汤姆道:“我现在需要有人帮我一把。”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汤姆便彻底明白乔志亚的意思了。乔志亚想离开现在的单位,回归到军队,除了他自己打调职报告这个办法之外,如果能有军方的高层人员提出要人,那成事的把握无疑能增加不少。王汤姆现在在军委排进前五毫无问题,也算是说话有份量的高层人员了,乔志亚想要在军方找人出声帮忙,自然王汤姆就成了首选。 “所以你是想让军方出面向执委会要人?”王汤姆很直接地问道。 “如果能这样就最好不过了。”乔志亚的脸上满是期望,其他几人也将眼光都转到了王汤姆身上。 对于朋友们的这种注视,王汤姆突然觉得有点不太适应,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应道:“好吧,我会尽力帮助你的,我的兄弟!” “谢谢,汤姆!”乔志亚伸出手臂,与王汤姆轻轻拥抱了一下,然后举起酒杯大声祝酒道:“为汤姆的胜利,为我的新生,为我们的友情!” 第二卷扩张之路 384.第384章 海军动手 北美帮六人在穿越之前就是相交多年的好友,相互之间都非常信赖,因此才会相约一起跨越半个地球到海南岛参加了前途未卜的穿越行动。但即便行动一致,他们参加穿越的目的也还是各有不同,有人是想要彻底脱离过去的生活圈子,有人是想到未知世界中寻求更多的刺激,有人则是希望能够在一个新的环境中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但从现在的实际状况来看,在穿越之后并不是每个人都离自己的梦想更近了一步。 王汤姆无疑是他们六人当中的幸运儿,穿越后仅仅只用了一年的时间,便成为了民团海军最高指挥官,功成名就之余,也离他穿越前定下成为伟大航海家的目标越来越接近。而渴望能在新世界中冒险的乔志亚,却不得不把大量的时间都花在了实验室和生产车间里,整日与各种化学制品和瓶瓶罐罐打交道,军方的外勤任务却越来越少,这对他而言当然并不是理想的生活状态。 但在海汉这个集体当中,人人都必须服从集体的安排,就算是权力金字塔最顶层的执委也不可能随心所欲。以往习惯了自我中心的北美帮众人,也逐渐在这个环境中被磨去了棱角。就王汤姆所知的乔志亚,在过去肯定不可能为调动工作岗位这么到处想办法托关系,以他的性格多半是能调就调,不能调就干脆辞职走人。而现在的乔志亚,似乎思考模式也跟国内出身的穿越者们越来越像了,做事也开始遵循体制内的规则,王汤姆不知道这样的同化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如果能让自己的朋友活得开心一些,他还是很乐于出面帮这个忙的。 转眼便迎来了1629年的第一天,在新一年到来之际,执委会并没有举行任何形式的新年庆祝活动。这一是因为采用后世国际惯用纪年方式的海汉历在本地还没有完全推行开,绝大多数民众依然习惯于传统的中式黄历。二则是因为这段时间各方面的工作都太过繁忙,哪怕只停工一天也会让多个项目的进展受到影响。特别是开年就有大规模的对外军事行动,相关的准备工作根本就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时间。 “简直蠢得跟猪一样!这都训练几天了?连左右脚都还分不清楚!” 古卫回到办公室便大声抱怨着,气呼呼地把军帽摘下来扔在了桌子上。尽管此时已经算是冬季,不过温暖的三亚地区依然阳光普照,白天气温保持在25度上下,古卫接过勤务兵递来的毛巾擦去脑袋上的汗水,又端起茶水咕咚咕咚地灌了一大口,这才慢慢把气息平静下来。 “你之前不是想过办法,在脚上绑条带子帮新兵分清左右吗?”等到古卫的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坐在旁边的哈鲁恭才开口劝解道:“以前用这办法训练新兵不是挺有效的?” “老哈,你是不知道这一批收进来的新兵是有多蠢……不行我还是得找颜总说一下,这招人的门槛还是得设高点,特别是这些新来的越南猴子移民,说话口音重得很,我说的他们听不懂,他们说的我听不懂,还不如从山里招回来的黎人苗人好用!”一说起手下这帮受训的新兵,古卫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别猴子猴子的挂在嘴边,民团不论出身,入伍了可都是归化民,这要是被颜总陶总他们听到了,那你这就是政治态度不正确了!”哈鲁恭善意地提醒道。 “要是有得选,我是真不愿意带这些新兵,太伤神了。”古卫连连摇头道。 “要是那种智商太低,实在纠不过来的人,你干脆交给我得了,我那里还有些岗位不需要训练战术动作,笨点也没关系。”哈鲁恭笑着替古卫出主意道:“割草喂马这种事总不需要多聪明,你那边淘汰下来的人塞给我就是了,正好我这里也缺劳动力。” “就怕这帮猴子兵连割草都学不会!”古卫咕哝了几句,又站起身拿起了军帽:“不行,我还是得去训练场盯着这帮猴崽子,顺便警告他们一下,要是再练不出来,就统统派到金鸡岭去当马夫!” 由于开年后的跨海作战需要出动大部分的民团部队,军委便临时又招募了一个营编制的新兵,而这批新兵有近七成都是来自于今年四月以后从北越引进的移民,也算是迄今为止安南裔归化民最为集中的一批民兵。虽然北越地区绝大部分民众都与两广地区的语言相通,但口音差异却同样非常明显,如果不配备早期入伍的安南裔民兵当同声翻译,古卫甚至都没办法指挥这些新兵的训练。而军委给他的训练时间又非常有限,最迟一月底的时候民团就会出兵,届时基层民兵、民团新兵和警察部队就将担负起本地的防御任务,古卫可不希望被一群笨蛋毁了自己“禁军教头”的名声。 在1628年年初的征战之后,尽管军费预算依然被执委会卡得很紧,但军方的扩军行动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平均每三个月就会有一批完成训练的民兵入列服役,同时又会对外招收一批新兵。截止1628年年底,仅胜利港地区的驻军就有陆军两个满编营共1500余人,海军南海舰队22艘作战舰艇共800余人,预备役基层民兵1000余人的规模。 在编制扩大之后,原本位于胜利港东边的军营区已经人满为患,连靶场也移到了军营区和胜利港盐场之间的山沟里。考虑到今后的发展需要,军委将现在的军营区定为海军专属基地,而陆军的驻扎基地则从现在的军营区搬迁到了鹿回头半岛上。在鹿回头半岛南北两座山岭之间的平原地区已经建起了大片的营房,而新的营区就紧挨着移民隔离观察区,无形中倒是可以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 当然针对南越的军事行动除了本部的民团部队之外,还有一支不可或缺的力量就是来自黑土港的特战部队。这支由钱天敦亲自组建、训练、指挥的驻外部队在历次行动中都取得了相当骄人的战绩,已经隐隐有了王牌部队的架势。而执委会和军委给予这支部队的支持也毫不吝啬,除了专门为其开发制作了丛林战、巷战专用的短筒霰弹枪之外,还配发了一批造价高昂的二八式狙击步枪给这支部队,并且从大本营培训的狙击手中挑选了十人到黑土港军区服役。如果一定要说这支部队有什么短板,那或许就是远程火力输出的强度还不够大。 与大本营的民团有所不同,这支部队所配备的火炮是以轻巧便携的3磅炮为主,有少量的6磅炮作为火力支援,至于大本营陆军所使用的12磅炮,在这支部队中则根本看不到踪影。这倒不是军委有意不给他们配发重型武器,而是因为这支部队的作战理念就是依靠其良好的机动能力,而大量携带较大口径的火炮显然会严重影响机动力。再说正面战场的攻坚一直都不是这支部队所承担的主要任务,真正需要在构筑长期防线或是进行大规模会战的时候,自然有来自大本营的正规军与其协同作战。 目前黑土港特战部队的编制已经从最初的特战连扩编到了特战营,下属三个战斗连、一个工兵连和一个特务连,共计800余人。除此之外,黑土港同样也有预备役民兵及水面部队的编制,加上特战营也有近两千人的规模,分别驻扎在黑土港、涂山港和永安港三处地方。 开年之后针对南越的军事行动,军委将会出动的部队肯定超过前一年的水平。仅作战部队肯定就将会超过两千人,而配合作战的海运、辎重、后勤等人员估计也在千人以上,再加上大量随军出征的民夫,整个出战的人员数量估计要超过四千人,这也将创下海汉民团对外军事行动的新纪录。 将这么多的部队派往南越作战,势必会导致自家防御的空虚。因此军委才会抓紧分分秒秒招募训练新兵,同时也对作战计划做了有针对性的安排,尽可能将部队的出征时间压缩得短一些。 要想达到这样的效果,唯一的办法就是提高作战效率,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消灭掉南越的有生力量。至于打扫残局的事情,可以交给北越军慢慢去做。南越地区的几处要害港口都已经提前被要到了手上,战略目标算是提前实现了一多半,现在执委会倒也不再会指着延长作战时间来向北越朝廷榨取军费报酬了——届时整个中南半岛东海岸的港口几乎都在海汉的控制之下,这就等同于控制了整个安南国的进出口贸易,所能获得的收益可就不止是现在能从北越朝廷手里拿到的那点钱了。 不过陆军部队还在为这次的远征做准备的时候,民团海军却已经在某天凌晨不声不响地出发了。由二十艘战船所组成的舰队将先期赶赴南越海域打前站,其主要作战任务就是提前封锁南越的海上交通线,切断其进出口物资的海上通道。 率领这支舰队的自然便是海军最高指挥官王汤姆,近半年前海汉民团攻打会安港的战役,也正是由他指挥完成的。而这次海军的作战计划,也同样是王汤姆主导制定的,如果这次能够较为圆满地完成作战任务,那么未来海军司令这个头衔基本上就八九不离十会戴在他头上了。 “还是海上的空气最自由自在啊!”在舰队出行前一天才终于完成调动,重新恢复军人身份乔志亚双手撑着船舷,由衷地赞叹道。 “你哪次出海不是这么说?多在海上飘几天你就叫嚷着要上岸了!”王汤姆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乔志亚。 乔志亚也不以为意,大声笑道:“我保证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抱怨了,能够回到海上真是太好了。” 乔志亚以前在军中的编制其实是工兵,当初黑土港开发修运煤轨道的时候,乔志亚还在现场当了一段时间的施工技术顾问。不过这次的工作调动因为是王汤姆代表海军出面去要人,执委会也很给王汤姆面子,满足了他的这个要求,于是乔志亚回归军籍之后就被划入了海军编制,给王汤姆当副手。当然乔志亚本身也具备了一定的航海能力,航海经验甚至还要超过现在海军当中的大部分船长,完全能够胜任这个副手职位。 1629年1月7日,民团海军舰队悄无声息地抵达了会安外海仅10海里的占婆岛。前一年王汤姆率军攻打会安港的时候,也同样是选择了这里作为临时据点。而这次再次选择这个小岛落脚,其实多少也有点不得已而为之,因为在顺化府附近的沿海区域,并没有什么岛屿可以供船队停靠,选择占婆岛也是无奈之举。 不过让王汤姆微微有点吃惊的是,前一年居住在岛上的十多二十户南越渔民居然还是没有迁走,甚至还将上次民团在岛上修建的一些临时居所占为了己有。王汤姆哭笑不得之余,只能下令先将这些渔民控制起来,于是这批人时隔近半年又再次成为了民团的俘虏。 在占婆岛上休整了一天之后,王汤姆和乔志亚便各自带了一队战船出海开始执行封锁任务。在此之前胜利港已经向进出胜利港的所有海商发布了禁运令,在两个月之内禁止船只停靠南越的码头,以及以任何方式向南越输送物资。不过这种口头禁令能起到的作用其实很有限,王汤姆率领的船队在第一天巡逻时便堵到了两艘来自大明的商船。 这两艘商船都是来自儋州,准备前往南方的归仁港进行交易。不过在遇上海汉战船之后,这个计划自然是无法实现了,只能乖乖地打道回府。 而乔志亚的运气似乎更好一些,他居然在顺化外海碰上了一艘隶属于阮氏名下,前往广州进行贸易的商船,这也是目前南越为数不多能够进行远洋航行的大型船只之一。这艘商船一开始以为遇到了海盗,还准备夺路而逃,不过在海汉战船面前毫无速度优势,仅仅只逃出了不到10海里就已经被乔志亚的船队给赶上。 在海军战船进行了一轮威胁式的射击之后,这艘南越商船很识时务地选择了停船投降。民兵们接管了这艘船之后,在船上发现了数万两白银,经过简短的审讯之后,乔志亚得知这艘船去往广州的目的竟然是打算去当地购买海汉出产的武器,而且据船长的交代,他们并不是第一艘出发去广州买武器的船,在他们之前就已经有几艘船当了先行者。 这个发现让乔志亚简直啼笑皆非,看来南越朝廷真是已经急了眼了,什么稻草都打算先抓到手里再说。不过既然碰到了正主,那这广州也就不用再千里迢迢地跑上一趟了——这艘船包括船上的所有人员都成为了海汉民团的俘虏,而船上的一切财物,自然也就被查封,成了这次出征的第一笔战利品。 船上的三十多名水手船员全部被押到了占婆岛关押起来,在今后几个月的交战期之内,他们恐怕都只能乖乖地待在这个小岛上当囚徒了。 由于会安港在去年的交战中已经彻底被毁,如今会安附近甚至连商船的影子都很少能够看到了,海汉船队几乎不用隐藏自己的行迹,可以大摇大摆地出入于附近海域。 1月10日,船队在顺化外海再次拦截到从广州返回的两艘南越商船,而这次在船上的发现再次震惊了王汤姆和乔志亚——这帮南越人居然真的从广州采购到了一批海汉出产的二七式火绳枪,甚至还有两门前年出口的6磅小炮。根据炮身上的出厂编号来查询,这两门炮应该是当初卖向福建的产品,也不知道通过什么样的辗转途径流入到了这些南越商人的手中。不过他们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这批军火永远都没办法抵达顺化府,发放到南越军队的手中了。 1月13日,王汤姆带领的四艘巡逻战船在岘港附近海域遭遇了两艘荷兰武装商船,双方都保持了非常谨慎的克制态度,并没有冒然开火。在对峙了一个小时之后,乔志亚带着十艘船赶来增援,荷兰商船见状之后很知趣地选择了退却,海汉一方也没有冒然追击下去。毕竟在现阶段的主要对手还是南越,王汤姆也并不想提前招惹荷兰这个对手。 到一月下旬的时候,顺化府大概是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了,派出了不少小船出海查探情况,这才发现了海汉船队的踪迹。然而发现了也没什么用,南越的水面作战部队几乎都已经在去年的几次交战中损失殆尽,就算现在勉强拼凑一支船队出来,也只能是给海汉送菜上门,白白增加经验值而已。 第二卷扩张之路 385.第385章 可疑对象 “所以说这就是南越现在的海军部队了?”乔志亚放下望远镜,有些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道。 在大约三海里之外的海面上漂浮着几艘小船,如果不是借助望远镜能够确认这些船上悬挂着南越军旗,乔志亚真的很难相信驾驶这些破旧渔船的居然是南越正规军。一年前海汉民团出兵争江的时候,他也曾参与其中,那时候南越的水面部队虽然羸弱,但好歹也还有些排水量在五十吨以上的船只。一年过去,南越军力的衰退之大,从使用的船只上也能反映一二了,想要指望这些小船来阻止海汉民团从海上发起的攻势,基本上无异于螳臂当车。 大概是自知实力与对手相差太大,这些南越小船并不敢太过于接近海汉的船队,只是在外围远远地观望监视。而乔志亚也没什么兴趣指挥船队去剿灭这些可怜的小船,要打沉这些小船所需耗费的弹药,肯定比这些目标本身还要更值钱一些,动用大船对付它们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南越最大的两处造船基地洞海和会安,去年都被我们摧毁了。会安港当时能装载十人以上的船,几乎全被我们拖回三亚去了。现在铁炉港和莺歌海盐场用的渔船和小型货船,基本上都是那时候从会安拖回去的战利品。”王汤姆不无炫耀地说道:“被我们压着,南越是不用奢望把造船业恢复到以前的水平了。” “就算恢复到以前的水平也没用啊!”乔志亚抬手指了指周围的己方战船:“我们这阵容虽然还算不上强大,但吊打他们是绰绰有余了!” 乔志亚的说法并不算夸张,现在这支被派来封锁顺化府附近海域的舰队,虽然作战船只仅仅只占了一半的阵容,但放眼整个中南半岛,已经没有任何一支海上力量能与这几艘战船媲美。 1月24日,一直在近海无所事事的海汉船队在拦截一艘南越海船的时候终于正式动用了武力。这艘船在警告性质的炮击之后非但没有停下来投降,反倒是试图继续逃窜,结果被两艘“探索级”战船从后面追上之后,夹在中间硬生生地吃了两轮炮击。第二轮的炮击打中了这艘船的尾舵,才让其不得不慢慢停了下来。 然而面对两艘海汉战船的夹击,这艘船上的船员竟然还试图用弓箭和火绳枪来进行垂死挣扎。这种举动让在战船上亲自指挥追击行动的乔志亚勃然大怒,命令战船再次开炮轰击。于是在仅仅十余米的距离上对准这艘船的侧舷又进行了两轮炮击之后,才终于让这个不安分的对手彻底放弃了抵抗。 乔志亚取出自己专用的hk416自动步枪挎在身上,正打算亲自上到这艘船上去看看情况,不料却被一个人挡在了身前。 “你拦着我干嘛?”乔志亚见是船上的民兵大副谢立,倒也没有太在意,一边问一边就摆摆手示意他让开去路。 “乔上尉,根据《海上作战条例》的规定,您在作战期间不能离开指挥船,除非是本船面临沉没的危险。”谢立站在原地连动都没动,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乔志亚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军委制定的《海上作战条例》里的确是有这么一条,但他从来没想过会被归化民军官以此为由阻拦自己的行动。根据军委所制定的作战条例,所有海汉军官不得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率先登上敌船执行搜查或作战任务,出现这种情况时,归化籍军官有义务出面进行制止和阻拦,从这个角度说起来,谢立的举动没有任何的不妥,乔志亚也无法用“违抗命令”之类的理由来指责他的做法。 这倒不单单是为穿越者的性命安全考虑,同样也是为了整个海军作战体系着想。在军方所属的穿越成员当中,绝大部分都是陆军出身,能够出任海军军官的人员寥寥无几,现在海军舰队中的大部分船长都是归化民军官,只有少数高级指挥职务才是由穿越者担任,属于重度稀缺资源。这也是为什么王汤姆打报告向执委会要人,执委会最后会同意把乔志亚调到海军任职的一个重要原因。 如果这些高级军官在执行任务时出了什么事,那可不仅仅是他们个人性命安全的问题,严重时整个作战体系都会因此而受到影响,比如在海上保持联络所需的电台、一些高级航海工具、保密层级较高的海图、军委的作战计划安排等等,这些东西都只有穿越者军官才会掌握,一旦出现人员的折损,势必就会影响到作战任务的执行,所以才会在《海上作战条例》当中有了相关的规定,限制高级军官的某些冒险行为。 “其实现在已经没什么危险了,你看看对面这条船。”乔志亚指向已经被打得快要支离破碎的南越帆船,为自己的行为辩解道:“你说这船都破成这样了,还能有什么风险?” “乔上尉,卑职只是按《海上作战条例》行事,如果您坚持要行动,那卑职只能稍后将您的行动上报给王少校。”谢立不卑不亢地应道。 乔志亚不得不对自己船上这位大副刮目相看了,出发时他只知道这个谢立是崖州水寨出身的明军士兵,而且是罗升东出面推荐给王汤姆的,据说有些真本事,只是性格太过耿直,在军中得罪了不少人。现在看来有没有真本事尚且不太清楚,但这性格耿直看来倒是真的。乔志亚穿越之后也参加过好几次军事行动,还从未见过如此固执敢于顶撞上司的归化民军官。 乔志亚当然并不担心他给王汤姆打小报告之后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但这种事如果能够避免,那还是尽量避免的好。出发前王汤姆就特地提醒过他,作为一个空降下来的高级干部,他的一言一行都会被放大观察,手下的归化民军人自然不会说什么,但不能忽视的是集团内部仍有不少人一直戴着有色眼镜在看待他们这几个海外出身的成员,一旦犯下错误可能就会被人作为黑点进行放大,就算执委会能做到不偏听偏信,但势必也将影响到他的个人形象,甚至是北美帮的名声。 考虑到这些问题,乔志亚只能很无奈地耸耸肩道:“好吧,算你说得有道理。我就在这里压阵,哪里都不去。” 事实上如果按照作战条例的规程来走,这事也的确轮不到乔志亚去出头。每艘战船上都配备了一定数量的武装步兵,“探索级”是两个班,而船体更大的“探险级”则是拥有一个加强排的编制。这些步兵的主要任务就是在海战中登上俘获的敌船实施控制,或者是在海岸、岛屿之类的环境执行小规模的登陆任务。如果以后世的军种分类来看,勉强可以将这些步兵划入到“海军陆战队”的行列——这也正是王汤姆对于海军军种架构的设想之一。 很快水手便抛出系着缆绳的铁钩,钩住了敌船的船舷,然后慢慢拉近两船之间的距离。待距离足够接近之后,水手们将反面带有固定装置的木板铺在了两艘船的船舷上,形成一条直达对方甲板的通道。尽管这条通道的宽度只有两尺,而且还会在海浪的作用下不断地颠簸起伏,但经过特训的步兵们已经一个接着一个地迅速踏着木板跳到了敌船的甲板上。 甲板上到处都是被炮弹所击碎的船板,几滩明显的血迹表明了在刚才的炮击中有人受了伤,不过空空如野的甲板说明伤者多半已经回到了船舱中藏了起来——这就意味着对方并没有真的完全放弃抵抗。 对付这种状况,海军已经有了相应的预案,不再会像以前在万山港附近抓海盗那样,因为防备不足而被躲在船舱里的敌人给伤到。两个班的民兵迅速在甲板上列出了射击横阵,对准紧闭的舱门进行了两轮射击,顿时打得两扇木制舱门千疮百孔。然后军官下令上刺刀,两名身强力壮的士兵提着专用的撞门桩上前,百斤重的铁桩撞过去,一下子就将对开式的舱门给撞开了。端着步枪的民兵们一拥而入,看到试图抵抗的家伙便是一刺刀捅过去再说。 船舱中无力的反抗很快就被武装民兵们镇压下去,幸存下来的俘虏在民兵的指挥之下,将船舱中的尸体一具具抬到了甲板上来。先前遭受到炮击的时候,这船上的船员就有两人当场丧命,还伤了几个人,之后躲进主舱室又被外面的火枪射伤了几人,然后民兵冲进去之后又捅了几个,最后的结果就是船上的二十七人死了十人,另有六名轻重程度不一的伤者,只有十一人完好无缺地存活下来。 与前几艘被俘获的南越商船一样,民兵们在这艘船上也搜出来整整七箱共一万三千多两白银,还有一个稍小的箱子里装了四十多根两指宽一指厚的金条。不过民兵们很快也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俘虏中有几个人的服饰明显比较高级,并不像是一般水手的模样。 登船的民兵迅速将这个信息反馈到自家战船上,乔志亚倒是很想过去亲自审问这些俘虏,但看看谢立一直盯着自己,也只好暂时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对回到船上报信的民兵问道:“那这艘船还能不能带走?” “尾舵已经被我们的炮弹打成碎片了,另外下舱进水也比较严重,如果要带走这艘船估计得花一到两天抢修才行。” “那尽快把物资和俘虏转移到我们的船上,撤离的时候把这艘船凿沉。”乔志亚并没有犹豫,立刻便下达了命令。虽然不用担心会在这片海域遇到什么对手,但为了这么一艘破船就耽搁一两天的时间实在有些不值,乔志亚也没这么好的耐心等下去。当然了,最主要的是乔志亚想要尽快审理这批俘虏,对方的行径实在是有些可疑。 民兵和水手们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清理敌船,转运船上的物资和人员,然后凿穿了这艘船的船底,放水让其慢慢下沉,船上的船员尸体和三名重伤者成为了这艘船的陪葬品。完成了这些事情之后,两艘海汉战船缓缓调头南下返回驻地。 “想要活下去的人,就老老实实地交代情况。”乔志亚盯着甲板上反绑双手跪成一片的俘虏,板着脸恶狠狠地威胁道:“想要跟我耍花样的,我保证他将不会看到今天太阳落下时的景象!” 乔志亚的眼神在俘虏身上巡视了一圈之后,便挑中了目标:“把这家伙提到前面来!” 两个民兵上前将一个年轻人拉起来,连拖带拽地送到了乔志亚身前,民兵一松手,这家伙便软瘫在乔志亚面前。 “如果我没看错,你身上这布料应该是广州‘永丰布行’出的花缎,这可不是一般水手能买得起的布料!”乔志亚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捻起那人身上的衣料道:“告诉我,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艘船上?” 这倒不是乔志亚见多识广,而是这“永丰布行”偏偏正好是最早与海汉合作的大陆布商,同时也是“琼联发”的股东之一,这种花缎在胜利港的销路极好,不少穿越者都买来订制了一两套衣服,乔志亚的衣柜里就有一套同样布料制成的睡衣。 乔志亚说完之后见那人半点反应都没有,一拍脑门道:“你肯定是听不懂我的话,那个谁,来翻译一下!” 当下便有安南出身的士兵上前,将这番话用安南口语传译过去,那人听完之后脸色一变,却没有开口作答。乔志亚见状便道:“问问其他人,如果愿意站出来指证他身份的,都可以活命。” 果然有几个俘虏听说这个条件之后便有些蠢蠢欲动,但却似乎有所忌惮,并没有人站出来挑这个头。乔志亚也并非心慈手软之辈,见好说不管用,立刻就下达了新的命令:“告诉他们,如果不说,就等着挨个地被扔进海里吧!” 乔志亚等着手下把话翻译完,便随手指着一个伤员道:“先扔一个下去!” 这个倒霉的家伙只是伤到手臂,所以刚才转移时还能跟着其他人离开那艘被凿沉的帆船,没有跟着成为陪葬品,但没想到来到这艘船上也还没能结束厄运,直接就被乔志亚当作了杀鸡儆猴的工具。几个民兵上来抬手的抬手,抬脚的抬脚,将这家伙抬到船舷边,一声发喊便用力将他抛了出去。只听得那人在空中还叫唤了一声,便扑通一声掉进了海中,他双手被捆在背后,身上又有外伤,这么掉进海里肯定是必死无疑了。 乔志亚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盯着这些面色惶恐的俘虏,等了足足一分钟之后,乔志亚指向下一个道:“接着扔!” 被他指着那人立刻大叫起来,负责翻译的民兵立刻报告道:“报告乔上尉,他说他愿意招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啊!”乔志亚禁不住得意地卖弄了一句刚学会不久的俚语。 从鬼门关捡回一条性命的幸运儿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乔志亚想要知道的情况交代得一干二净。被乔志亚看出端倪的这个年轻人的确不是普通人,他是目前实际掌握南越政权的权臣阮通的第五子阮朱。而阮朱这次乘船出海所肩负的任务,是要南下去巴达维亚,向当地的荷兰人求援,换句话说,就是准备花钱雇佣荷兰人介入安南内战。 在经历了几次交手之后,南越方面已经充分认识到了己方军队与海汉民团在战斗力上的差距。而此时南越的最主要外援葡萄牙人也迫于海汉的压力撒手不干,不但撤走了全部雇佣兵和军事顾问,而且连军火买卖也彻底终止了。南越在去年下半年通过和谈从海汉这边争取到了一点点的喘息时间,然而执政者们也很清楚这暂时的和平并不会对南越的前景起到多大的作用,想要继续维持统治,只能设法让海汉人彻底退出安南才行。 单靠自己的力量肯定是达不到这样的效果了,这一点南越的执政者们心里都很有数。除了已经背叛的葡萄牙人之外,在这个地区还有什么势力能够与海汉相抗衡呢?可选的答案并不多,一是北边的大明,二就是南边的荷兰人。 选择大明肯定是不太实际了,首先海汉人现在就打着大明子民的旗号,而且在两广拥有非常好的声望,不管是官府还是民间,都对海汉的存在抱有好感。如果派使者去向大明官方求助,效果堪忧不说,一个不小心恐怕还会起到反效果,反而为海汉人刷出更多的存在感。 两相比较之下,南越朝廷便决定派出使者,向南边的荷兰人求助,而阮朱便正是承担这个任务的人。 第二卷扩张之路 386.第386章 整装待发 这一时期荷兰在远东地区最大的殖民机构就是东印度公司,而东印度公司的总部便设在中南半岛以南,距离顺化府大约1400海里的爪哇岛西端的巴达维亚。客观地说,东印度公司的实力的确是要强于正在走下坡路的葡萄牙人,不但拥有更为强大的海上武装力量,而且在远东和东南亚海域实际控制的区域也远大于葡萄牙人。 巴达维亚所在的位置不仅扼守住了巽他海峡这个从印度洋进出太平洋爪哇海的重要水道,而且也对北边尚在葡萄牙人控制之下的满剌加施加了足够的威胁力。虽然葡萄牙人率先在东南亚发现了香料群岛,但荷兰人后来居上,在巴达维亚建立起殖民基地之后,迅速地控制了爪哇岛以西的萨武海、班达海、马鲁古海地区,并将盛产香料的马鲁古群岛纳入治下,先于荷兰人进入这片海域的葡萄牙人却被排挤得相当厉害,最终手里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帝汶岛。 除此之外,荷兰人还先于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在台湾建立了据点,并且把持住了经台湾海峡通往大明北部和朝鲜、日本的航道。而这片区域所带给东印度公司的收益,甚至还远远在香料群岛之上,足以让其他来自欧洲的竞争对手们眼红不已。 以目前荷兰东印度公司在远东地区的据点分布来看,从巴达维亚到台湾岛近两千海里的航线上缺少一个可靠的中转站,而正好位于这条漫长航线中端位置的中南半岛无疑是建立据点的极佳选择。先前南越朝廷选择了与葡萄牙人合作,在葡方的要求下,这种合作关系具有强烈的排他性,因此荷兰人并未获得在这里建立专属据点的机会,但如果能有改变这种状况的机会,荷兰人肯定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目前葡萄牙人的全球竞争力正在走下坡路,而西班牙王国则将主要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欧洲战场上,无暇顾及到远东地区的形势变化,假以时日,荷兰人肯定能在南海地区获得足够强大的制海权——当然,其前提是这个时空中没有海汉这支计划外势力的出现。 南越朝廷选择向荷兰人请求援助,不管是以钱财还是中南半岛的港口为交换条件,荷兰人肯定都是乐见其成的。至于说荷兰人进来之后,会不会提出其他的要求甚至是要挟,急于扭转不利局面的南越朝廷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眼前就这么一根救命稻草可抓,并没有其他的选择可以用来犹豫了。 海汉舰队从一月上旬开始封锁了顺化府近海,这让享受了两个多月短暂停战期的南越朝廷顿时紧张起来,派去大明购买军火的船只全都一去不复返,不问可知这些船已经凶多吉少。南越朝廷知道再派使者找海汉议和也没什么用处了,只能使出最后一招,派人去巴达维亚搬救兵。在南越朝廷看来,只有荷兰人的强势介入,大概才能让这些疯狂的海汉人暂停他们的军事行动。 然而这最后的挣扎也并没有什么鸟用,不但从巴达维亚过来查探风声的荷兰武装商船被海汉舰队逼走,就连南越派出的特使也被封锁外海的海汉战船给逮了个正着。 乔志亚在船上完成了简单的审讯之后,便知道自己这次是误打误撞立功了。如果这艘船真的成功溜出封锁圈去了巴达维亚,然后荷兰人接受南越朝廷开出的交换条件介入安南内战,势必会让局势发生巨大变化。虽然海汉民团不会因此而退却,但之前所制定的作战计划肯定得全部推翻重来。毕竟荷兰人的海上实力比南越高出了好几个数量级,民团海军要与其对峙,那丝毫都大意不得,而结束安南内战的时间表肯定也会因此而向后大大推迟。而这次在海上抓住了南越特使,基本就将这种可能性消弥于无形之中了。 载着南越特使阮朱的战船在第二天上午回到了占婆岛的临时营地,乔志亚上岸后第一件事便是找到王汤姆汇报了前一天的收获。他这样做倒并不是急于表功,而是想让王汤姆参详参详,这事的可信度和有可能会出现的局势变化。 王汤姆先仔细查验了民兵从船上搜到的南越傀儡皇帝的亲笔书信和特使阮朱的印信,再对照乔志亚所得到的口供,基本排除了这是南越作假设局的可能性。 “但是按照俘虏的交代,在一个月之前,顺化府就已经派了使者去巴达维亚了,只是级别没有阮朱这么高而已。前些天我们驱逐的那两艘荷兰武装商船,很有可能就是来顺化府谈条件的。你觉得荷兰人会不会坚持介入进来?”乔志亚对于眼下局面的走势并不是很有信心。 “可能性很小。”王汤姆摇摇头道:“顺化府之所以派出阮朱这个级别的特使,大概就是准备过去跟荷兰人签协议拍板了,但如果没有南越的重量级人物到场,荷兰人大概也不会冒着风险轻率地选择出兵。南越地区从来都不是荷兰人的传统地盘,没有南越的高层人物出面,他们恐怕很难信得过一直跟葡萄牙人合作的南越朝廷。” 王汤姆的分析无疑是切中了这两方关系的一个要害——荷兰人跟葡萄牙人一直都是竞争对手,而南越的沿海港口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葡萄牙人所控制,葡萄牙人也一直都是南越朝廷的座上宾,如今南越突然调转方向主动向荷兰人寻求合作,站在荷兰人的角度上肯定会对此产生极大的疑虑,谁知道这事究竟会不会是南越跟葡萄牙人联手做的一个圈套呢? 再加上葡萄牙人与海汉人开通双边贸易的事情在此时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而海汉人却打算把葡萄牙人所支持的政权推翻,巴达维亚的决策者们肯定会对安南这错综复杂的形势感到困惑不解,在他们没有真正弄明白这三方间的关系之前,大概是不会轻易地把出兵作为最后的选择。 “南越先前派出的使者应该已经把葡萄牙人全面退出安南的消息告知了荷兰人,不过如果你是荷兰人,你会信吗?”王汤姆笑了笑道:“南越选择的救星倒是选对了人,但关键是这个救星根本就不会信任他们,如果没有阮朱这种特殊身份的使者去巴达维亚证明南越朝廷的诚意,荷兰人应该是不会冒险出兵的。” 乔志亚听了王汤姆的这番分析,也觉得有些道理,便转开话题问道:“那你觉得这个阮朱的特殊身份,对我们能不能有派得上用场的地方?比如拿他的性命去威胁一下阮通?” “这么做大概不会有什么实际作用。”王汤姆轻轻摇头道:“阮通把他派去巴达维亚,除了充当使者之外,多半也是有送人质上门的意思,否则南越朝廷还能用什么东西去换取荷兰人的信任?这个阮朱在我们手上,跟在荷兰人手上,对阮通来说其实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差别。” “这样啊……”乔志亚难免就有些失望了,虽然能抓住南越特使是功劳一件,但如果能够利用这个俘虏再做点文章,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收获,而王汤姆的看法显然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先把人都关起来吧,说不定后面还能派上什么用场。”王汤姆见乔志亚的失望表情溢于言表,也不好再打击他。 于是南越官二代阮朱和他的船员们就被关进了占婆岛上的临时监狱,双方尚未正式开战,海汉这边抓获各种身份的战俘就已经多达百人了。当然秉承着海汉一贯物尽其用的理念,这些囚犯也不可能坐着享福,而是要亲历亲为地搭建囚禁自己的监狱牢房。 在海汉战船封锁南越海岸期间,从胜利港到占婆岛之间的航运线路也开始繁忙起来,多艘货船不停来往于两地之间,将大量的战备物资从胜利港运送到占婆岛的前进基地。 由于这次作战计划中出战人员的规模已经远超去年,计划的作战时间也会相对较长一些,因此所需的作战物资也同样增加了不少。军委决定在开战之前就将部分作战物资运送到前进基地,避免再像去年那样,打到战役快结束时弹药已经出现比较紧张的状况。而且北越的海上运力不足,届时也难以指望北越能在物资和人员的运送上能有什么出色的表现,甚至说不定海汉这边还得抽出部分船只去帮北越运兵。 二月初开始,北越的军队逐渐向洞海一线集中,隔着洞海河与近三万南越守军对峙。北越军队并没有急于对这条天堑防线发起攻击,因为按照海汉所制定的作战计划,首先开打的地方并不是洞海,而是南边的顺化府。届时由民团率先在顺化府海岸发动登陆攻势,而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的南越朝廷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从北方防线上调回军队加强防御。到那个时候,北越军队跨越天堑防线向南推进的难度就会比现在小得多了。甚至有可能根本就不需要大规模的作战,就能顺着南越军队后撤的步伐一路向南进军。 二月十四日,北越军的主力部队率先在洞海河北岸完成了集结,近五万人的部队分为五个大营,被部署在20里长的洞海河沿岸,而这已经是出动了北越九成以上的正规军才达到的效果。北边绝大部分城池的驻军都被征调南下,升龙府甚至连皇城守备军都调了一半人马出来南下参与这次进攻。此外为了这次战役被征发到前线的民夫,据说数量也有五万上下。差不多十万人驻扎在这里,即便不打仗,每天人吃马嚼所消耗的物资就是一个巨大的数字。毫不夸张地说,北越已经把这一战视作了赌国运的举动,将手里几乎所有的筹码都押下去了。 二月十七日,由钱天敦亲自率领的黑土港特战营分别搭乘七艘运兵船,再加上五艘补给船所组成的船队,抵达了洞海东南,位于广治城外海约15海里的一座无人小岛——这里也是南越控制区内距离顺化府最近的岛屿之一,与大本营先遣船队设立前进基地的占婆岛相距近百海里,一北一南正好将顺化府夹在正中。 此次黑土港军区共出动作战人员八百余人,钱天敦几乎是将手下的精锐部队全都拉了出来,永安港和涂山港都只各自驻留了一个排的新兵,而黑土港则是干脆就把防务全权交给了预备役民兵和警察部队负责。 二月十八日,首批由三亚出发的民团陆军部队在经过近三天的海上漂泊之后,抵达了占婆岛临时基地,一天半之后第二批主力部队也顺利抵达这里。占婆岛西部的小港湾外停满了大大小小的海船,超过两千名作战人员的到来让这个小岛上原本就不大的居住区显得人满为患。同期抵达这里的多支部队甚至没有办法同时在岸上完成集结,只能分批登陆上岸。 二月十九日,亲自督战的海汉民团总指挥颜楚杰也搭乘“闪电号”,一路押送着开战前最后一批作战物资抵达占婆岛,这也意味着由北越和海汉联合发起的这场针对南越朝廷的军事行动即将拉开序幕。 颜楚杰抵达占婆岛的当晚便召开了战前准备会,了解各支部队的休整备战情况。不过北边黑土港特战营的驻地距离占婆岛太远,并没有派人过来参加战备会,只通过电台简要汇报了情况。 “……从三亚出发参与本次作战的各支部队都已经抵达占婆岛,行军途中有少量战士因为不适应海况而出现比较强烈的晕船反应。不过战地医院在今天上午已经搭建完毕,开始收治那些水土不服的病员。作战物资还在进行清点当中,预计最迟明天上午可以完成这项工作。”王汤姆作为前期战备工作负责人,向颜楚杰简单汇报了目前的状况。 颜楚杰点点头道:“留给我们的休整时间不多,今天收到从洞海大营联络处发过来的电报,北越将领又在催了。” “他们不是怕我们不动手,而是怕这么拖下去负担不起洞海那十万人的消耗。”王汤姆笑着应道。 海汉出动的人员不到五千人,但所需的物资已经是一个极为惊人的数目。而北越在洞海一线的作战部队加上民夫多达近十万人,要长时间供应其消耗的物资,足以让北越的后勤部门处于崩溃边缘。 “你明白就好。”颜楚杰伸出两根指头道:“明天和后天,再休整两天时间,二十二日凌晨六点,行动正式开始。” 然而占婆岛上的活动空间实在太有限,各支部队要整队集合都只能轮流利用同一块空地,所谓的战备时间就真的只能以休整为主了,而这个时候就能很明显地看出新兵与老兵之间的差别了。 凡是入伍时间超过一年,曾经参与过去年一月的援越行动、五月李家庄战役和担杆岛战役、八月攻打会安城这几次作战行动的士兵,基本情绪都很平静。他们曾经在战场上面对过数倍于己的敌人,也亲身经历了以少胜多的作战过程,深知自己所在的这支部队有着十分可怕的战斗力。再次踏上南越战场,充其量也不过是又一次吊打对手的作战罢了,实在没什么好紧张的。与其担心踏上战场之后会发生的状况,倒不如先盘算一下这次的作战任务完成之后,大概能拿到多少奖励性质的军饷。 而去年八月之后才从新兵营毕业进入民团的士兵显然就没那么轻松了,尽管军官和老兵们在此之前反复告诉他们,所有胆敢跟海汉民团做对的敌人都是土鸡瓦狗,统统都会跪倒在海汉民团无敌的火力输出面前,但在亲眼见证民团传说中的“碾压式战斗”之前,新兵们还是避免不了出现紧张焦虑的情绪。而这种紧张的情绪如果处理不好,就极有可能演变成畏战心理。 对此军方高层的解决办法就是一方面让基层军官尽量多作一些心理疏导工作,另一方面也加大了对战后军功计算、军饷酬劳的宣传,尽可能将新兵的注意力从未知的战局上转移开。只要等战斗打响,这些新兵们经历过战火的洗礼之后,自然就会很快地成长起来。届时他们也会跟现在这些沉着冷静的老兵一样,为自己能够在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中服役而感到幸运和骄傲。 在经过了两天的休整之后,二月二十二日早晨,民团士兵们开始分批登船,踏上征程。与此同时,得到海汉民团出发消息的北越大营中的将领们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海汉民团的出击,就意味着洞海河南岸的守军很快就会接到撤往后方的命令了。而北越大军只要度过眼前这条洞海河,前方就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止自己的天堑存在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387.第387章 南越的防御手段 顺化在汉朝的时候曾经是交州日南郡辖地,古名卢容县,东晋之后就不再为中国所有,被南边的林邑国即后来占城国给夺了过去。14世纪时,占城国王将顺化作为聘礼献给了当时国号“大越”的陈朝皇帝陈英宗,然后陈朝将这里改名为顺州和化州。15世纪初明朝占领越南,将顺州和化州合并为顺化府,隶属于交趾布政司,这便是顺化得名的由来。 作为中南半岛中部地区最大的城市,顺化府在安南内乱的数十年中一直被占据南方的阮氏朝廷定为都城,也是整个南越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而这座城市距离海岸不足二十里,意图速战速决的海汉民团理所当然地将顺化府作为了剿灭南越政权的首要打击目标。 当然顺化府这边也并非完全没有防备,作为南方小朝廷的都城,顺化城内外常驻有近三万人的守备军。发源于长山山脉,从顺化城以南向北注入大海的香江江面上,也还保留着南越水军的最后一支成建制部队。尽管这支水军基本已经不具备出海作战的能力,但布置在近海和内河巡防预警,也还能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 现年三十四岁的武森便是这支水军部队的一名参将,虽说职位已经不低,但他目前所能直接指挥的作战人员却不足百人。这是因为南越水军部队在去年的交战中遭受重创,直到现在都没能恢复过来,尽管这支部队的编制已经比鼎盛时期缩水了至少三四倍,但原有的武官职位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原本分别驻防于四个海港城市的十名参将军官,现在却不得不像乞丐一样瓜分香江上这点水军的指挥权。 武森在此之前就驻扎在会安港,去年夏末海汉民团攻打会安的时候,他在秋盆河上失去了七成的部下和几乎全部的船只。虽然战后武森并没有因为战败而降职,但想要恢复往日的荣光已经很难了,暂时只能在香江上当个巡江的兵头,而过去这种事可都是由把总之类的下级军官负责的,根本无需参将亲历亲为。 军官们当然希望兵部能够尽快地恢复水军的编制,毕竟安南国是一个临海的国家,漫长的海岸线如果没有水军的守护,那就跟开门揖盗没什么区别。而且前一年南越水军在与海汉民团的交手中连连受挫,更是让军官们在心头憋着一股火,希望尽快重建水军之后再跟可恶的海汉人分个高下。 然而愿望虽然美好,现实却很残忍,洞海和会安的造船厂是南越水军战船的制造地,去年都毁于海汉民团的攻势之下,会安城甚至因此而变成了一座废城,一些造船匠人也被海汉民团掳走。而想要重建造船厂所需的时间至少要一年,再加上原本答应给予帮助的葡萄牙人在去年年底前出尔反尔,南越治下的经济形势也不断恶化,兵部重建水军的计划已经变得遥遥无期。 空有一腔壮志却报国无门,这就是武森目前最大的感受。现在香江上隶属于水军的所有船只加在一起,大概也只有五六十艘,而且其中一多半都是没法出海的内河平底货船。比如武森目前的座舰,就是会安一役之后侥幸保存下来的一艘河运货船,当时船主见势不妙早早就将船驶到秋盆河上游,这才逃过一劫。不过战后兵部下令征集民船重建水师,这船自然也就被官方给征用了。 可就是这么一艘三丈七尺长的货船,现在都已经算是香江上数得上号的大船了。武森看看周围的江面上,大部分都是两丈左右长度的小渔船而已,还需要通过人力划桨来行进,这种船用来巡逻还行,想要抗衡船身庞大火力强悍的海汉战船就是笑话了。武森忍不住想起去年海汉民团的战船在秋盆河上碾压己方战船时的场景,不由得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最近的一个多月时间里,香江附近海域没有任何一艘先前外出的大船返回,看样子多半是凶多吉少,被海汉战船在外海拦截了。近日负责在香江入海口之外巡逻的水军小船已经接连发现了海汉战船的踪迹,这让武森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作为一个水军将领,武森很清楚海汉人所在的琼州岛距离顺化府有多远,海汉战船在香江入海口进行长时间海上封锁势必需要出动大量战船,这就意味着他们派驻在附近海域的船只可能比现在所知的更多,而要达到这样的封锁效果,不可能完全依靠琼州岛的实时补给,武森推测海汉人多半已经在附近海域建立了临时停靠点。至于海汉人为什么要劳心费力地封锁顺化府外海,武森只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为接下来的大规模攻打顺化府做铺垫。毕竟香江入海口距离顺化城只有十几里地,如果走水路逆流而上,航程也不过才三十里左右,海汉人肯定有足够的能力从海上向顺化城发起进攻,但现有的南越水军部队却没有足够的战斗力阻止海汉人发动这样的攻势。 武森很尽职地将自己的判断和推测写了文书向上司汇报,但这并没有什么作用。这倒不是主管香江水上防务的总兵大人对可能出现的危机不够重视,而是在目前局面下根本就拿不出什么可行的解决办法。 明知敌人就在距离顺化城不远的海上,南越军方却没有将海汉战船驱离这片海域,甚至连派去监视对方的小船都不得不保持在一个比较安全的距离上,以免被敌人顺手就给灭掉了。至于在香江上设置防线就更不用奢望了,如果靠着现有这些小船就能够阻止海汉人深入香江,那武森这样的军官也就不用为顺化城所面临的危局担惊受怕了。 南越兵部现在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将统治区内的兵力调集到顺化城附近加强城防,至于相对薄弱的水上防御,基本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这种安排让武森和他的同僚们都陷入了深深的无力感,作为军人他们并不害怕为国拼杀,甚至战死在沙场上,但如果抵抗已经变得全无作用,那这样死去是否真的还有意义存在? “启禀大人,江口外的巡防船上发出了预警信号,疑似有敌船来袭!” 部下禀报的紧急军情将武森从悲哀的情绪中唤醒,他立刻下达了命令:“派船再探!打出旗号,全员进入战备!另外立刻派人把消息送回顺化城!” 士兵将一面红色旗帜升上了武森座船的桅杆,以此向周围江面上的同伴示警。半个时辰之后,进一步的消息终于反馈回来——在香江口附近的海上出现了两支船队,其阵容都超过十艘船,分别从南北两个方向相向而来。虽然这两支船队都没有打出旗号,但有人已经从船型上辨认出这就是在去年八月曾加攻打过会安城的海汉水师,不过船队的规模却又要比去年来袭大了许多。 “这一天终于来了!”武森当然明白海汉人派来这么多的战船可不是为了向朝廷耀武扬威而已,自从去年派去胜利港和谈的使者带回了海汉执委会的最后通牒,朝野上下都已经明白最终难免会与海汉人有一战。尽管海汉在30天的时限后并没有立刻发动对南越的军事进攻,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天的到来仅仅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海汉人既然已经摧毁了会安城,也没什么理由要放过别的地方。 避免战争的唯一办法就是按照海汉的要求,让“伪帝”退位并解散顺化府小朝廷,但这对顺化府的掌权者们来说是不可能妥协的事情。不管是出于对权力的渴望还是不能放下的自尊,这场战斗都必须要进行到底,尽管对手非常强大,但顺化府也并不认为自己连丝毫的胜机都没有。 根据多次交手的状况,南越兵部可以确定海汉民团的规模并不大,结合手头通过各种渠道所搜集到的信息来推断,其作战部队的规模充其量也就三四千人而已。兵部认为海汉民团之所以战力如此强横,完全是依靠了杀伤力巨大的火器。尚在大量使用冷兵器的南越部队在野战中对上武器射程远、杀伤效率高的海汉民团,几乎就只能有败退一个结局,但如果交战地点是在顺化城附近,实施龟缩式的防御策略,那或许情况又会有所不同了。 南越兵部自己也组建过火器部队,对于这种新式军队的利弊都非常清楚,虽然其战斗力的确要大大强于传统部队,但其弊端也非常明显,那就是对于后勤辎重的依赖性非常严重,如果弹药的补给跟不上,那么手持烧火棍的新式军队甚至还不如使用冷兵器的传统部队好用。而海汉人跨海攻打顺化,物资补给需要经过从陆到海,再从海到陆的转运,数千人作战所需的补给无疑将是制约他们战斗力的一个重要因素,南越兵部认为只要能守住顺化城,把战事拖延下去,巨大的后勤压力就足以让海汉民团的战斗力受到直接影响。 南越兵部的另一个有利条件,就是顺化城本身所具备的防御优势。顺化城坐落在香江北岸,方圆16里,这座具有千年历史的古城经过数十代人的不断修缮经营,堪称是中南半岛上数一数二的坚城,有三丈宽的护城河环绕全城,东、北、西三个方向更是建有内外两道护城河。城墙高两丈有余,青石砌就的墙体坚固厚实,城墙上各种城防设施一应俱全,前两年还在葡萄牙人的帮助下在城墙各处修建了总共二十四处棱堡式炮台,可谓攻防兼备。不但如此,城中还有仿造大明故宫的内城,这个内城方圆五里,城墙规制与外城一模一样,甚至还有一道稍小的护城河绕城一周,必要时守城部队完全可以放弃外城坚守内城,以缩小防御面积。相比北边的升龙府府城,顺化城除了城墙稍矮一点之外,其他各方面的防御条件都要大大优于对方。 顺化城东南两个方向靠近香江,城外的狭窄河滩上无法集结大部队,攻方也不可能从这两个方向发起进攻,守方可以将防御力量集中布置到西北两个方向。如果攻方通过香江水路运送兵力和补给,那么顺化城西侧比北侧要多绕一个长达十余里航程的大圈子,只要攻方统帅的脑子没有坏掉,那么选择顺化城北面作为主攻方向就几乎成为了唯一的选择。 葡萄牙人在离开顺化前给兵部留下的最后一个有实质性作用的帮助,就是替兵部设计了城外的防御阵地体系。这个由密密麻麻的堑壕、小型寨堡和一道道棱式防线所组成的防御阵地,无疑能给任何一支来犯的军队制造出不小的麻烦。葡萄牙人在撤离南越之前就已经能够预料到海汉迟早都会兵临顺化城下,这么做当然也没安什么好心——不管这场攻防战最后谁胜谁负,这个防御阵地肯定都将大大增加交战双方的消耗。 葡萄牙的军事顾问甚至很乐观地向南越兵部表示,如果兵部能够完全按照规划在城外建起相应规模的防御工事,就算不从其他地区调兵回防,仅靠本地的驻军也有极大的希望能把海汉民团挡在外面。于是在葡萄牙人撤离之后,兵部多少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立刻发动了上万民夫在城北的平原上抢筑防御阵地。 经过三个多月昼夜不停的施工之后,城北出现了一片七里宽,纵深达到三里的防御阵地。这片阵地上充满了纵横交错的沟壑、砖石碉堡、陷马坑、木制寨墙、各式各样的永久或活动路障等等让人眼花缭乱的防御设施,并且驻扎了七千名忠于南越朝廷的精锐官兵。即便海汉民团的武器占优,但想单纯地凭借武器来扫平这一片区域,那也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事情。 除此之外,顺化城外西北两个方向进行了大面积的坚壁清野,城外十里内的居民全部迁离,连房子都全拆得干干净净,水井全都被填埋上。超过手臂粗的树木都被砍伐一空,避免让敌人用来制作攻城的器具。届时抵达这片地区的敌人想要在这片区域内就地获得补给,恐怕只能靠掘草根挖蚯蚓才行了。 关于顺化城目前的实际状况,不但海汉人不知道,北越不知道,就连提出这个改建方案的葡萄牙人也不知道——当然即便他们知道,也不会好心地把这事主动告知海汉,这几方越是打得不可开交,才越是符合他们的利益。 不过相比被兵部寄予厚望的顺化城内外的城防体系,被布置在香江入海口附近的水师部队就几乎等同于炮灰了。兵部将他们放在这里的最主要作用,除了预警之外,也就是给从海上来犯的敌人尽可能多地制造一点麻烦,拖一拖他们的时间,以便能让顺化城有更多的时间做好应战准备。 在漫长的等待之后,武森终于看到了小山一样的海汉战船出现在了香江口的水面上。与那长度近二十丈的海汉战船相比,江面上准备应战的这些水师小船简直就像玩具一样。但武森并没有退却,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如果丢了香江,他这个水师参将也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理由了,所以他一早就做好了准备,要与可恶的海汉战船同归于尽。 南越水师部署在这里的所有船只上都装有干柴、桐油等引火物,船头上全都加装了一尺长的大铁钉,目的便是在海汉船队攻入香江的时候冲过去引火。就算海汉战船炮火厉害,但想要在内河对付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的小船,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武森倒也没指望凭借这种把戏就能击败实力强劲的海汉人,但只要烧掉一两艘海汉战船,那自己和手下这帮水兵的性命也就值了。 武森站在船头,死死地望着几里之外的香江口,只等海汉战船驶入河道,那么他就会打出旗号,然后率领弟兄们发动自杀式冲锋。今天老天爷也作美,正刮着东北风,届时风助火势,一定能让海汉人记住这个难忘的教训……不过为什么海汉战船并没有驶进河道,反倒是靠岸停船了? 武森正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远处的海汉战船上,对手正拿着高倍军用望远镜在观察着他的船队。 “阵形都排好了,看样子是打算给我们来个万岁冲锋啊!”乔志亚很不屑地冷笑道:“想等着我们的船进了内河再发动进攻,当我们是傻子吗?” “万岁冲锋是小日本的把戏,你不要张冠李戴了。”王汤姆笑着纠正乔志亚的说法:“他们的船小,又没什么别的作战手段,大概就只能玩玩火船了。” “然而英明的海军少校早已经看穿了一切。”乔志亚大笑道:“这帮猴子现在应该已经傻眼了吧?” 第二卷扩张之路 388.第388章 先头部队 如何指挥民团部队由海向陆,对南越都城顺化发起攻击,海汉军委早就已经制定了详细的作战方案,参谋部对在此过程中敌军可能会采取的防守措施也进行过多次推演,基本上将各种状况都考虑到了。南越的水军已经没有多少家底,所能玩出的花样也不会太多,像火攻这种很传统的战术,海汉一方又岂会没有提防。武森和他的同僚们虽然已经抱定了必死之心,但海汉这边可并没有打算现在就给予他们战死沙场的机会。 来自三亚和黑土港的两支舰队在顺化外海碰头之后,便直接展开队形驶入了香江入海口,但舰队并没有冒然再向上游前进,而是迅速地停靠香江北岸,开始从船上放下人员和各种作战物资。 钱天敦和他所率领的黑土港特战营率先登陆,并在登陆地点外围设下了两道防线。民夫们则是按照早已经操练好的步骤,开始在河岸上搭建营地。 对于在上游准备发起拼死一击的南越水军将士来说,海汉民团的这个举动无疑是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在武森等南越军官的认知当中,海汉民团不论是突袭洞海,还是攻打会安,都是如同雷霆之势一般扫清水面上的障碍之后立刻对陆上的目标发动攻击。在水面拥有绝对优势的海汉民团突然放弃了这套作战方式,转而选择了从陆路发起进攻,这让南越水军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大人,这样我们还打不打?”见武森伫立在船头久久没有出声,他手下的亲兵便上前轻声问道。 “打……这还怎么打!”武森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立刻便怒了:“你没看到他们已经在外围布置了那么多的小船,就算现在我们杀过去,也很难冲到他们的战船旁边了!” 海汉这次来的船队中可不仅仅只有火力强大的大型战船,海运部还专门改装了多艘适于内河航行的小型船只,用大船拖运到这边来。这些同时具备帆桨两套动力系统的小型船只行动较为灵活,更适合在宽度仅300米左右的香江上执行日常巡逻警戒和一些强度不大的运输任务。当然这种船只的弱点也比较明显,那就是缺乏火力强度,由于船体太小,船上并没有装备火炮之类的重武器,火力打击就只能依靠步枪来实现。而在河面这种不断变换位置的战场环境下,船上那几杆步枪所能造成的实际杀伤力是很有限的。 在大型船只靠岸的同时,十来艘小船便已经在河面上展开了队形,从外围对登陆点加以掩护。尽管数量不多,但面对缺兵少将的南越水师来说却已经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了。 南越水师如今总共才五六十艘船,布置在香江口的船只也只有十来艘,想在并不宽阔的江面上绕开对方小船的拦截难度很大,武森对此也没有半分把握。武森并不怕死,但如果不能伤及到对手的大船,那这种自杀式冲锋所付出的牺牲就实在太不值得了。 “继续监视敌人动向,速速派人返回顺化城,将这里的情况告知总兵大人!”武森犹豫片刻,终于下达了命令。 如果现在手上有几十条船的话,武森大概会立刻下令发动进攻,不给对手留下从容登陆上岸的时间。但南越水师残存的几十条船有一多半都还在上游顺化城附近,负责在香江两岸运送人员和物资。要将水师的船只集合起来发动攻势,并不是武森这个级别的军官能够做主的事情,他所能做的也就是将情况上报,等待上司对战局作出判断之后下达命令。 不过在海汉一方看来,对手无论有怎样的反应,都无法阻止己方按部就班地实施作战计划。成吨的作战物资不断地吊装上岸,民工们推着大平板车来来往往,在工头的铜哨声指挥下将各种补给和弹药运送到刚刚规划好的物资堆放区。另一群民工则正在平整地基,将承重的木桩打入土中,准备在这里建起存放物资的临时仓库。在兴建临时基地方面,后勤部门经过多次的行动之后已经累积了足够多的经验,不论是仓库还是营房都采用了大量的预制件来进行构筑,虽说这样做会大大增加运输环节的压力,但能够在前线赢得的宝贵时间却是非常值得的。 “停下!”高桥南举起捏成拳头的左手,示意后面的队伍暂停行进。他从背包中拿出一张手绘简易地图,开始核对周围的地形来确认自己所在的位置。 这是他在抵达香江口登陆之后,才从作战参谋部领到的新地图,内容便是从香江口到顺化城这一带的地形地貌。临海的三十里区域内都是平原,地图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地标,唯一的参照物大概就只有旁边的这条香江,从香江口到顺化城最近的行军路线也就是沿着香江一路上行。高桥南所率领的侦察队除了要为后续大部队探明行军路线之外,还要在沿途选择适合的地点来设立临江据点,从江岸对江面进行封锁和控制,以减轻下游驻地的防御压力。 高桥南在来到北越之后跟着钱天敦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学会看军事地图就是他所掌握的新技能之一。这对于一个文化基础几乎为零的人来说绝非易事,光是理解地图上的比例尺就足足花了钱天敦半个月的时间才将他教会。高桥南自己也一度想要放弃这种痛苦的学习过程,但当钱天敦告诉他这是今后晋升高级军官的必备技能之后,高桥南决定无论如何也得掌握这门高深的技术。 在去年的整个下半年当中,高桥南的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野外侦察科目的训练上。如今他不但能看得懂各种比例的地图,甚至自己也能完成简单的地图绘制工作,因此钱天敦才会放心地将前出侦察的任务交给了他来负责。 根据实际对比来看,高桥南认为这份地图对地形地貌的描绘虽然很简略,但精确度却非常高,远远超过了特战营所能掌握的绘图水平。而根据高桥南所知,海汉民团布置在安南的侦察部队就只有特战营下属的侦察连,但这地图显然并非是侦察连的作品,很难想像身在三亚的参谋部是如何绘制出这么详尽精确的地形图。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似乎也再一次表现出了执委会无所不能和民团军战无不胜的高大形象,对于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高桥南也就没有再往深处去细想了。 根据地图,高桥南判断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距离登陆点已经有七八里远,前方是地图上标示的一条香江支流小河,宽度大概在三十至四十米之间,从所观察到的情况来看,河上并没有可供通行的桥梁,大部队要通过这里就必须要架设一道或数道浮桥才行——当然这种事并不需要高桥南去操心,既然地图上都标出了这道小河,那参谋部肯定早就准备好了相应的渡河方案和工具。 高桥南所需做的,便是确认这里的地形,为后续部队选择出最适宜渡河的地点。另外由于渡河所需的水面船只肯定需要从下游上来,那么控制支流到香江口这段河面就成为必须完成的作战目标。高桥南用大拇指目测法简单判断了一下这里的江面宽度大概只有两百米出头,而且还带有一定的弧度,下行的船只在这一段江面上也不可能拥有太快的船速,如果在岸边设立起一条火力封锁线,完全可以实现对江面的控制——陆军火炮所配备的霰弹在这个距离上集火射击,就足以将对手的小渔船扫成碎片。 随着太阳西沉,江面上的南越水军小船也慢慢地撤向了上游。尽管知道对方或许不会急于通过水路发动进攻,但谨慎的南越水军将领已经不敢将有限的水面力量留在靠近对手的地方过夜。高桥南站在岸边茂密的石菖蒲丛中,冷冷地看着对手的小船缓缓驶向上游,虽然两军还没有正式交手,但在高桥南的眼中看来,这些人几乎都跟死人无异了。 第二天凌晨,两艘平底内河货船拖着一串小船就出现在了高桥南前一天侦察过的河岔。两艘大船上装载了搭建浮桥及火力点所需的物资、武器和工兵,而后面拖着的一串小船就是浮桥所用的桥墩了。至于进驻这里的作战部队,正通过陆路行军而来。 在这种水流平缓,河面不宽的支流小河上搭建浮桥,远比在海岸搭建浮动栈桥要容易得多,所有的构件也都是标准尺寸的预制件,在没有外界干扰的情况下施工难度并不大,工兵们只花了一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就在河面上搭起了两座五尺宽的浮桥,其承重能力足以让攻城所用的48磅大口径臼炮从桥面顺利通行。而这个时候,天色才刚蒙蒙亮而已。 此时被派驻到这里的民团一营二连也已经抵达,士兵们在短暂的休整之后,便立刻投入到修建火力据点的工作当中。这个火力点的打击方向不仅仅只是香江江面,同样也必须要照顾到支流上架设的浮桥,因此布置的火力输出点分为了东、南两个方向。士兵们用军刀割掉了江岸边一些生长过于茂盛而阻挡视野的石菖蒲,然后用麻袋装土垒出炮位和掩护步兵的胸墙。 “于连长,恭喜你又晋升了!”高桥南主动跟二连连长于铁柱打了声招呼。 他们两人也算是熟识了,当初高桥南在劳改营当苦力的时候,于铁柱也刚入伍民团,曾在劳改营实习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两人便已经认识了。后来高桥南得到任亮的赏识,破格将他推荐进了民团当兵,两人也就成了同僚,去年一月援越行动的时候,两人也曾并肩作战并且都在战后获得了战功和嘉奖。后来在胜利港参加军官进修班的学习,两人又是成了同期生,也算是有同窗之谊了。 “高连长,同喜同喜啊!”于铁柱也注意到了高桥南的领章已经从排长换成了连长,心中暗道这家伙也升得不慢啊。 “提醒你好几次了,我是姓高桥,不是姓高。”高桥南抗议道。 “好的好的,我记得了。”于铁柱居高临下地拍了拍高桥南的肩膀,很敷衍地应道:“不要在意这种细节……来了这地方总觉得鼻子不太舒服!” “大概因为是石菖蒲吧!”高桥南指着江边茂密的石菖蒲说道:“来之前我就听钱长官说过,这地方之所以被称为香江,就是因为这些石菖蒲所散发出来的香气常年不散。” “香吗?我倒是不是觉得,大概是闻海腥味闻习惯了吧!”于铁柱打个哈哈,然后将话题回到了正事上:“南越除了派船在水上监视之外,有没有发现他们在陆上有什么动作?” “昨天到现在还没有碰到南越的部队,估计他们听说了我们打上门的消息,都缩在顺化城不敢出来了!”高桥南一脸的傲然,语气中充满了对敌人的不屑和强烈的自信心。 “那你们今天还要继续往前面去?” “当然!我们的任务就是摸清南越军队的兵力部署状况,从这里再往南七八里地,就是顺化城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之内就会跟南越的军队遭遇了。”说这番话的时候高桥南脸上没有显现出任何的紧张情绪,反倒是充满了对战斗的渴望。 不过与敌军的遭遇比高桥南预计的来得更快一些,上午八点,就在高桥南集合手下准备出发的时候,布置在南边的预警哨发出了警示信号。 “哟,这就来了!”高桥南让人去通知还在指挥修建炮位的于铁柱,自己则是带队跨过刚刚架设好的浮桥,来到小河南岸的阵地上。 出现在高桥南视野中的敌军规模并不大,寥寥两三百人而已,从编制上看估计只是一支外围的巡逻队伍。这支部队的带队军官大概也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就能发现海汉人的前哨阵地,在短暂的愕然之后,便立刻催动手下士兵发起进攻。 然而这支纯冷兵器的小股军队想要对高桥南所在的阵地完成冲杀,基本就等同于送菜上门。尽管高桥南带领的这支侦察队的人手连对方的一半都不到,但在近距离完成了三轮排枪射击之后,两边的人数就立刻变化到同一水平线上。见识到海汉民团可怕战斗力的南越兵迅速从冲锋转换到溃逃状态,慌不择路地往南逃窜而去。从南越军队发起进攻到调头逃跑,整个战斗过程没有超过三分钟,海汉这边没有出现任何伤亡。等于铁柱带着两个排的援兵匆匆赶到,高桥南已经在指挥着手下打扫战场了。 “不厚道啊!”于铁柱啧啧连声道:“连菜都不给兄弟剩下点,你这胃口可真是够好的!” “这真不能怨我。”高桥南一脸的无辜道:“就放了三轮枪,然后这帮猴子就调头跑了,连追都追不上!如果这次我们要对付的敌人都是这种水平,那大概用不了几天就能拿下顺化城了!” “恐怕没那么容易。”于铁柱倒不像高桥南那么盲目乐观,摇摇头道:“从这次的战前准备来看,参谋部的长官们可没把握速战速决,光是作战物资就比前几次出征安南要多得多。而且这一次还没运完,船队卸下东西之后就会立刻返回三亚去运第二趟。要依我看,这次打顺化没个十天半个月恐怕是完不了事。” “那倒也未必是坏事,多打上几场,我们立功的机会也多一些。”高桥南忍不住说了一句大实话。 “你这个观点可要不得,要是被长官们听到了,一定会说你思想态度有问题!”于铁柱笑着吐槽道。 战果很快就被清点出来了,刚才不到三分钟的战斗当中,发起进攻的南越部队被当场打死三十七人,另外有十几名轻重程度不一的伤者。高桥南和于铁柱各挑了几个伤势较轻的俘虏进行了突击审问,然后将审问结果进行核对,果然这批士兵只是被派往附近区域巡逻的零散部队而已。 不过从俘虏所交代的情况中,两人都发现了一个值得注意的信息,那就是南越守军在顺化城外修筑了面积广阔的防御工事,从时间推算,几乎是从去年南越派出使者到胜利港和谈的同时就开始施工了,看样子南越朝廷也是为了这一仗早早就做足了功课。高桥南所期望的速战速决,基本上就没有实现的可能性了。 不过对于最终将会取得的胜利,两人倒是不会有丝毫的怀疑,凭借海汉民团现有的战力,南越军就算再怎么准备也不可能翻得了天,无非就是把战斗的过程拉得更长一些而已。军委和参谋部早已经制定好的作战计划,仍然将会按部就班地执行下去。 第二卷扩张之路 389.第389章 一击即溃 武森走出水师衙门,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兵符,无奈地摇了摇头。尽管他在昨晚说服上司并拿到了调兵权,武森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费了许多口水,才终于让上司答应在今天多派十艘船给自己,去下游看看会不会有攻击海汉人船队的机会,然而武森自己也很清楚,这种规模的兵力调动对于香江口的庞大船队来说很难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武森对于上司的抠门很难有什么怨恨,这并不是上司不清楚局势的严重性,而是因为此时还有大量的物资需要从香江南岸运进北岸的顺化城。这个时候能多运几千斤粮食进城,可能就意味着顺化城能够多守一天。相比之下,把手头上有限的船只派去进行毫无把握甚至是徒劳的进攻,性价比的确是低了一些。 但武森依然不肯放弃进攻的打算,他知道水师唯一的胜机就是趁着对方立足未稳的时候打个措手不及,如果等到海汉人把准备工作做完,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地向香江上游推进,那时候再开打很可能连还手的机会都不会出现。届时海汉人的战船切断香江,也就等同于切断了顺化城与香江以南广大地域的联系,顺化也就彻彻底底的成了一座孤城,将完全陷入到被动挨打的境地中。因此即便主动进攻只有很渺茫的得手机会,武森也下决心要试上一试。 不过集合部队的时间比预计的要长了很多,以至于武森赶在天亮前出发的计划只能泡汤了。而最后集结起来的人员也让武森觉得有些悲凉——出战人员的满编应有二百八十人,但实际上到码头集合的却只有二百出头。 武森不需要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自打去年年底和谈失败的消息传出来,军中的逃役状况就没有断过。相当多的人对朝廷放弃继续和谈,打算跟海汉人决战到底的做法持悲观态度,军中不愿为了岌岌可危的阮氏王朝继续战斗的人便纷纷当了逃兵,水师自然也不例外。 武森相信昨晚自己离开水师衙门之后,调令就已经在水师中传开了,在水上与海汉人进行作战,对南越水师现有的状况而言基本上就是有去无回的一次任务,自然有不少连夜当逃兵的人。最终能在这儿集齐三分之二的人手,已经算是很不错的结果了。 武森也没有再作什么加油打气的宣讲,而是让人抬了银箱上来,给在场的人挨着发了二两银子——这几乎也是他手上能够拿得出来的全部家当了。在他看来,愿意在这时候留下来参战的人也不需要再作什么思想动员了,倒是发点银子下去,更能刺激他们的战斗欲望。 发完银子之后,武森便宣布出发,两百多号人分乘十八艘船,驶离顺化城南岸的码头,顺流向下游驶去。 武森站在甲板上,任由身边的亲兵替自己穿戴上盔甲。这一身甲胄重达三十多斤,武森平时在巡逻中是不会穿的,但接下来的战斗可能要面对海汉人的犀利炮火,穿上盔甲多少能够起到一些防护作用——哪怕只是心理上的防护作用,总也要好过什么护具都不穿。 武森率领的船队离开顺化城码头的同时,高桥南在下游击溃了南越的巡逻队,因此武森也并不知道,自己的对手已经不是香江入海口的海汉战船,而是正在试图构筑炮台封锁江面的海汉民团陆军部队。 “你们不要觉得早上这一仗被黑土港的人抢了功,我告诉你们,这次打顺化,我们陆军可是主力,后面多的是仗可打,早上那一战只不过是开胃菜而已!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把江面上盯紧了!要是谁放过一条船,可别说我于铁柱找麻烦!”于铁柱此时正在给自己的手下们打气鼓劲,早上那一战被高桥南抢去了风头,他的手下多少也是有些不服的,好歹民团一营也是军委直属的王牌嫡系,怎么能让黑土港那帮野人给占了上风? “连长,你可别吹牛啊,去年两次对安南出兵,哪次不是海军打主力?海军那帮人现在看人都是用鼻孔在看,哪有我们陆军出风头的机会!”当下便有人出声抱怨道,听起来也是有些资历的老兵了。 于铁柱应道:“这次跟去年可不一样了,这顺化城不靠海,大船就算顺着香江进来了,也只能在江面上当活动炮台用,这攻城的任务,最终还是得我们陆军来完成!这次打顺化,我们才是主力,海军只配给我们洗脚!” 于铁柱毫不留情的吐槽引来了手下的一片叫好声,对于这些陆军士兵而言,海军在成立之后的各种待遇的确是让他们有些眼红。执委会划给海军的军费预算明显要多过陆军,要知道一艘“探索级”战船的造价,就已经是超过了一个整编连一年的军费,而海军一造就是十几艘,吨位更大的“探险级”也是日夜不停地建造新船,目前已经有四艘入列服役,但胜利港造船厂的船台上又已经架起了巨大的龙骨,丝毫没有要停下的迹象。为了抓紧时间造出更多的战船,胜利港造船厂甚至将建造货船的船台由原来的四个缩减为了两个,把腾出的船台优先用于建造海军船只。 再反观陆军这边,虽然去年五月的时候就听说“海汉兵工”制造出了新式步枪,其性能大大优于民团所装备的二八式燧发枪,但直到八月出兵会安的时候,民团才开始小规模地列装新枪,而整个陆军的换装速度就更是缓慢,基本是以每月一个连的速度在更换新武器,直到年底决定要出兵安南之后,才加快了换装速度。至于火炮方面,除了推出了口径惊人的大型攻城臼炮之外,去年一整年基本都没有新产品问世。当然于铁柱这样的归化民军官并不清楚军工部门的研发生产流程,他们所看到的就是海军所使用的舰炮在不断地改型完善,下水一艘战船就装备一艘,甚至就连炮手也是优先分配给了海军。 其实民团将海军拆分出来也不过一年时间,两军的军官很多都是熟识,双方之间倒也说不上有多大的怨气,但互相不服的情绪肯定是有的。像于铁柱这样的陆军军官也早就憋着一股劲,要用实际的战绩来提升海汉陆军的声望。 按照指挥部的作战计划,陆军在今天暂时不会继续向南进军,而是以前出侦察和完成对江面的封锁为主要作战任务。在于铁柱所在的这个阵地上,除了他所率领的民团一营二连之外,还部署有一个满编的炮兵连共十二门火炮。 十二门火炮中有十门炮用于封锁江面,另外两门则是架在支流小河的浮桥两侧,用于封锁浮桥通道,必要时对准浮桥来两发,就可以将敌人隔绝于小河以南。以正常情况而言,这个阵容足以抵御千人规模的敌军从水陆两路同时来袭。而于铁柱可以肯定的是,南越水师不会轻易就彻底放弃从香江上进行侦察甚至发动攻击的机会,他所接到的命令就是使用炮火拦截所有从上游来的船只——简单、粗暴,但却是陆军最喜爱的作战方式。 上午十点,海汉民团前哨阵地以南大约两里地的河岸边突然飞起一支响箭,立刻便引起了哨兵的注意。这支响箭是来自于执行前出侦察任务的黑土港特战部队,按照事前约定的信号,一支响箭就意味着上游有船下来。于铁柱立刻下令所有人员进入战斗位置,火炮提前进行弹药装填。 尚在上游河面上的武森自然也注意到了岸上树丛中飞出的响箭,不由得绷紧了神经,下令各艘船只注意江岸上可能会出现的敌军——然而也仅仅只能提高警惕而已,这些船上几乎没有配备远程武器,无法对河岸上的敌人进行有效打击。 然而对手远比武森预计的更为嚣张,在往下游又行进了几里地之后,前面开路的船只发出信号,表明河岸上有敌人踪迹出现,并开始减慢了船速。很快武森也注意到了前方江岸上的敌军,显然对方并没有任何想要掩饰行迹的打算,数百个沙土袋在岸边垒成了一道大约有十几丈长,三尺多高的矮墙,中间有数道垛口,虽然还看不太清楚矮墙后方的状况,但武森已经能够估计到对手摆放在垛口后面的会是什么东西。 “冲过去!”武森并没有犹豫太久,便下达了命令。如果被海汉民团堵在这不上不下的地方,就这么无功而返,那南越水师的最后一口心气大概也会就此消磨殆尽了。无论如何,武森都要搏上一把,或许海汉人在江岸上弄这临时炮台只是吓唬人而已,那些沙土袋垒成的工事后面并没有他所担心的玩意儿。 然而现实远比预计的更为残酷,在距离岸边的海汉阵地还有大约三四十丈的时候,垛口处伸出了一根根黑乎乎的炮管,指向河面。 “散开队形!”这是武森最后所能想到的办法了。除了指望用分散的队形来降低对手的炮火打击密度,他实在也没什么别的招可用了。 在岸上目睹南越水师阵形变化的于铁柱只是发出了一阵冷笑,便下令各个炮位上的炮兵开始瞄准各自的目标,准备开火。 当岸上的火炮开始射击的时候,武森很绝望地发现任何的战术在绝对的火力压制面前都是徒劳的。离河岸最近的一艘船在大约十丈的距离上被肆虐的霰弹扫射,船身连同船员都被直接撕成了碎片,几乎是顷刻间便消失在了河面上。而稍远一些的船同样未能在这场风暴式的打击中逃出生天,整个河面都被笼罩在火炮的射程范围之内,而且根本没有任何的遮蔽物可以提供掩护和遮挡,这样的目标对于岸上的炮兵来说没有任何的操作难度。 河面上的南越水师除了拼命向另一边的河岸靠过去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然而这种挣扎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海汉民团所使用的霰弹并不需要很精确的瞄准,只需瞄个大概方位然后开炮就行了。一颗杀伤面积巨大的霰弹足以在两百米距离上覆盖相当大的一片区域,因此尽管岸上的火炮射速并不高,也仍然足以将江面上的船只一一点杀。 最要命的是这些船上还装着大量的引火物,只要被炮弹击中,哪怕是扫到边,也会立刻就被引燃。侥幸活着的船员除了跳水逃生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很快河面上就多了一堆燃烧着的残骸。 在船队后方压阵的武森目睹这一过程之后差点连血管都爆了,他虽然也清楚己方这点可怜的阵容大概不是海汉民团的对手,但没想到双方的实力差距竟然大到如此地步。不过十多二十发炮弹,便将他辛辛苦苦组织起来的船队打得七零八落。 正当武森准备下令继续往前冲的时候,身后的亲兵已经冲上来按住他,剥去他身上的盔甲。武森怒喝道:“你们这是作甚!” “大人,战事不利,何苦送死!脱了这盔甲,尚可逃生!”亲兵一边说一边手上不停,已经解开武森身上的甲胄。 “国难当头,岂可偷生!”武森很痛心地大吼道。他实在不甘心就这么毫无反抗能力地败下阵来,这么多艘船,这么多条人命,连一点麻烦都没能给对手制造出来,唯一给对手造成的损失,大概也就是几十发弹药而已了。 眼看冲在前面的船只基本都被海汉人的炮弹清扫干净,河面上最显眼的也就是武森这条座船了,炮兵们无需命令,便很自觉地开始调整炮口,对向这个显眼的目标。一轮齐射之后,武森的座船也毫不例外地化作了一团大火,在江面上熊熊燃烧起来。 “刚打了多少艘船,好好记下来,回头再向指挥部报功!”于铁柱面带喜色地向随军的文书下令道。 对于驻扎在此的两个连队来说,这无疑是非常轻松的一场战斗。而在陆地使用炮火消灭南越水师的战绩,就足以将海军更多地排挤在这次攻打顺化城的作战计划之外。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这一战无法统计杀伤的敌军数量,也抓不到什么俘虏活口了。能够在刚才的炮击中侥幸逃生的南越士兵,大概都已经游向了另一边的河岸逃生了。 这一场历时不到十分钟的战斗打掉了南越水师残存部队近三分之一的船只和兵力,而当这个消息传回顺化城的时候,大概也不会再有船敢于顺流而下来探听虚实了。停留在入海口的大型货船现在就可以放心大胆地进入香江,将各种作战物资通过水路运输直接投放到前线地带。 被派出打扫战场的两艘小船,最终在靠近另一边河岸的沼泽中俘获了侥幸逃生的南越水师参将武森。他虽然被亲兵剥去盔甲之后推下了船,但却陷在了沼泽中一时无法脱身,结果最终还是成了海汉人的俘虏。而这也是正式开战第一天,海汉民团所俘获的人员中等级最高的一个。 于铁柱本打算从武森这里撬出一点情报,但他只接受过军事训练,对于情报工作却并不擅长。审了两个小时,除了确定了武森的身份之外,并没有套出任何有价值的情报。考虑到这名俘虏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军官,于铁柱并没有冒然采取暴力逼供,而是派人将他押送去海边的营地,在那里有一帮审判专家会处理相关的事情。 在此后的两天中,海汉的阵地都没有向南再继续推进,而是维持在目前的地方。倒是高桥南带的侦察队活跃在顺化城外围,基本摸清了顺化城外那一大片防御工事体系的大致范围。尽管高桥南也在进修时学习过不少的防御阵地搭建知识,但顺化城外的这片区域仍然是让他大开眼界,因为在他所学到的各种防御手段当中,都没有出现过综合性如此之强的一块区域。高桥南花了两天时间,也没有找到这块区域的明显漏洞,只能先绘制了草图,带回去让指挥部的高官们参考。 “这些猴子很会玩啊!” 在看到高桥南送回来的顺化城外防御工事的草图之后,就连颜楚杰也忍不住开口吐槽了一句。尽管还没有亲眼见到那片阵地的景象,但根据草图再加上高桥南的描述,颜楚杰大致能够脑补出七八分的当地状况。他的确没有想到南越朝廷居然悄无声息地在顺化城外修筑了这么大一片防御工事,看样子攻打顺化城的作战计划,不会像之前预计的那么顺利了。 钱天敦笑道:“再怎么会玩,猴子也始终只是猴子。看得出他们的确是在这上面花了不少的心思,大概是指望靠着这片阵地能拖住我们,然后慢慢消耗我们的物资和兵力,最后逼得我们只能选择自动撤退吧。” 第二卷扩张之路 390.第390章 交战 “这是想跟我们打持久战啊!”颜楚杰对于南越守军的意图作出了非常清晰的判断。 “倒也不是坏事,反正我们这次也没打算要速战速决。”王汤姆倒是显得非常轻松。这次攻打南越,海军的主要任务是前期的封锁海岸线,清理香江江面,但真正攻打内陆顺化城的战斗,海军所能发挥的作用其实就微乎其微了。根据作战计划,在清理完香江江面上的南越水师残余部队之后,海军的部分战斗舰船就将提前返回三亚,以补充大本营目前较为空虚的海上防卫力量。对于王汤姆来说,这次他作为海军指挥官所需承担的作战任务倒并不繁重,未来的一段作战期之内多半都只能扮演辅助角色。 “现在光靠民兵在前线侦察已经不够直观了,我明早带上器材去南边走一趟,弄点影像资料回来。”钱天敦在后方的基地里待了几天早就已经坐不住了:“上次我打报告申请的装备,这次也带来了吧?” “放心吧,这么大的战役,执委会肯定不会再在小细节上抠门的。”颜楚杰点点头应道:“库存的两台八轴飞行器都带过来了,正好用来拍一拍敌人的阵地。” 南越军队煞费苦心修建的联防式阵地,以及相应的兵力部署和调动情况,在拥有立体侦查手段的穿越者面前并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带有摄录设备的飞行器可以从高空中清晰地拍下守军阵地的分布图,然后前线指挥部再以此为参考,来制定相应的进攻战术。可以说正式的大战还没开始,海汉一方就先赢下一半了。 攻打顺化城是整个作战计划的第一要务,但并不是唯一的作战目标。如何能在短期内尽可能多地消灭掉南越的有生力量,也同样是军方此次行动的目标之一。以南越这种南北跨度超过千里狭长的沿海地形来说,要平推全境所需的作战周期肯定会相当长,参谋部制定的作战计划并不打算一个一个地去攻打城镇,而是以顺化城为饵,诱使南越境内各地驻军赶来救援,然后以围点打援的方式消灭其主力。 在顺化城附近打掉南越军队的主力,然后端掉顺化城的小朝廷,海汉民团的作战任务就算圆满完成了。至于剩下清扫收尾的工作,就不需要海汉民团再亲历亲为了。以北越军现有的实力,慢慢清扫南越地区的残余抵抗力量应该是足以胜任了。 当然过程说起来简单,具体的执行当中还是有很多问题需要一一解决的。既要给顺化城施加足够大的军事压力,又要让城里那些不死心的掌权派有时间将各地的军队调回顺化城参加决战,同时要兼顾自身的兵力部署,这中间的度还是需要指挥官们好好把握的。 二月二十七日,在香江口临时基地完成休整的民团陆军主力开始向内陆地区行进。由于在之前的几天当中,南越军派出的巡逻队几乎都被前出侦察的黑土港特战部队剿杀干净,因此主力在行进当中也并没有遭遇到敌军。至于作战物资则是通过了更为便捷的河道,直接送往前线阵地。为了护卫运送物资的货船,海军出动了四艘“探索级”战船和十余艘小型内河巡逻船,前出到距顺化城不到五里的江面上布置防线。 海汉这边所不知道的是,在武森率领的敢死队毫无还手之力地覆灭之后,南越水师就再没有出战的打算了。这两天所有的船只已经全部收拢到顺化城外的江面上,从南岸抢运物资和兵员进城。当然了,由于武森那一队人的遭遇太过惨烈,水师剩下不多的兵员不可避免地在这两三天当中又逃了不少,这让水师的士气陷入到难以挽救的低谷中,如果再有军官下令出战,剩下的人真的有可能会一哄而散。 不过这个情况并不会持续太久,只要海汉这边发现了南越一方的退缩,很快就会派出船只封锁住顺化城外的江面,切断两岸的联系。至于水师残存的这些人马,唯一的生机大概就只有退往香江上游,远远离开海汉民团的战船。 指挥部在经过侦查之后,选定了顺化城以北五里处临江的地区修筑前线大营,这地方距离南越军在城外的联防阵只有一千米左右,以交战状态而言,这几乎就是直接杵到了南越军的眼皮子下面了。在步兵阵的掩护之下,民夫们从停靠在河岸的货船上卸下各种搭建阵地所需的工具和构件,就在远处南越军的注视之下,开始在河岸边修筑施工。 对于守军来说,坐视对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修筑大营,显然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不管是出于战术考虑还是面子问题,南越军都不得不作出一点姿态。 于是南越阵中派出了一支千人的队伍扑向海汉民团的阵地,但这种骚扰多少都显得有些敷衍。步兵们用新式步枪在两百米距离上射杀了二三十人之后,这支部队便迅速地选择了收兵,撤回了阵中。 “想引我们去追啊!”面对敌军的表演,钱天敦很不客气地评价道:“演技太差,就算想作饵,那也得攻一攻再撤走,这在外围兜一圈就跑,算怎么个意思?” “这些猴子兵打仗还是挺会动脑子的,只是他们运气不好,这次遇到我们了。”颜楚杰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接过话头道:“越南人当初大胜明朝大军,就是靠了诱敌深入这一招,那一战就搞掉了明朝几万人的大军,从此就被他们当成了经典战例。想想我军才不过几千人,他们肯定是要把老法子拿出来再试一试的。” 南越军的诱敌行动并没有收到任何效果,民团不急不慢地在预定位置构筑阵地,修建大营,甚至还有余暇在附近的河岸边搭建了一个临时码头来方便货船的停靠。民团并不急于向顺化城发动攻势,因为他们还要再等上一等,让南越有充足的时间从北边的防线上将他们的主力部队悉数调回来参与这场决战。 目前南越军的一部分主力仍然还在洞海防线与北越军隔江对峙,但海汉民团从顺化附近海岸登陆之后,顺化城这边多半已经向前线发出了调令,只是大军要从洞海拔营出发赶回来,至少也需要五六天时间。而这些赶回来“勤王”的外地部队,同样也是海汉民团所要消灭的目标,与其跋山涉水地一处一处去打,倒不如守着顺化城这个诱饵,以逸待劳地消灭这些军队。 三月一日,两艘“探索级”战船大胆地驶入了顺化城外的香江水域,但船上作战人员预想的抵抗场面并没有出现,江面上的数十艘船只行动非常一致,调转船头便拼命往上游方向驶去,根本就没有要进行抵抗的念头。海汉民团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顺利控制了顺化城外的香江江面。而这个变化也引起了顺化城里的小小震动,因为这意味着来自顺化以南的所有补给和支援都被就此切断。 不过由于顺化城临江这面城墙上布置有数个炮台,整个江面基本都笼罩在炮台的射程范围之内,因此海汉这边也并没有让更多的战船冒然进入这段水域,只保留了两艘船在这段江面上进行轮流巡航。 三月二日,海汉民团陆军从北侧向顺化城外的南越军阵地发动了第一次攻势。不过这次进攻基本还是试探性质,由步兵压阵,炮兵在八百米的距离上架设阵地,对南越这边几个通过航拍照片确定下来的目标进行了轰击。 南越军中配备的火炮并没有轻量级的野战炮,基本都是布置在顺化城城墙上的大型城防炮,因此对于民团的这种远程打击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己方的几处砖石碉堡被炮弹硬生生地摧垮。不过因为海汉的打击目标非常集中,南越军也得以及时将部队撤离危险地带,因此海汉的炮击虽然达成了作战目标,但并没有实际杀伤多少南越士兵。 尽管南越这边没有多少还击的能力,海汉民团也同样没有办法把这种攻势保持太长的时间,因为这样的炮击战术对于弹药的消耗量实在是太大了,一个小时大概就打掉了一百发炮弹,而这些弹药都是没有办法在本地进行就地补给的,必须要依靠船只从大本营运送过来。尽管前期运来的作战物资中也有充足的弹药,但军方可不敢肆意挥霍,毕竟谁也不敢保证海运的时效性,要是万一弹药供应断档,那出征当地的民团部队都会立刻陷入到危险之中。 虽然没办法保持高强度的火力打击频率,但哪怕就这么一轮密集炮击,也已经给南越军造成了不小的震撼。至于顺化城内的气氛就更加紧张了,普通民众根本不知道城外的战事进展如何,也看不到海汉民团现在推进到了哪里,只能听到城外传来的隆隆炮声。 海汉民团倒是没有急于派出步兵清理南越军的阵地,只是继续保持着每半天发动一轮炮击的频率,安心等着南越的援军赶回来。 三月五日,外围的侦察部队发回消息,有大约一万四千至一万七千人的南越军队正朝顺化城方向急行军而来,距离顺化城已经不到五十里。同一天驻北边洞海大营的海汉联络处也发来电报,北越军已经如约发动了攻势,并顺利地攻破了洞海防线。目前驻守当地的少量南越军队已经开始向南撤退,而北越军也正衔尾追击而来。 三月六日,得到调令急急匆匆赶回来的援军终于抵达顺化城,不过这个时候他们还并不知道洞海防线已被攻破,向南撤回的残余部队已经撤到了广治城附近。 次日,在确定了这次撤回顺化的军队已经是南越朝廷在香江以北区域最大的一股武装力量之后,前线指挥部终于开始动真格的了。 民团一营、二营的主力全部集中到了顺化城的东北角临江的区域,向南越军的阵地发动了攻击。而海汉海军也捞到了这个阶段难得的一次出场机会,从江面上用炮火策应陆军的进攻。 南越军在临江这一侧的阵地被超过四十门火炮进行了半小时的扫射,地面上几乎没有留下什么超过两尺高的物件。这个时候步兵排着整齐的矩形阵列,齐步向着这块被犁成平地的阵地进军。 南越军的将领此时已经没有退路,不得不从临近阵地调集人马去补充这块空白,然而海汉民团的步枪轮转射击再次给予了南越军沉重的打击,数以百计的士兵倒在了无情的枪口之下。直到这个时候南越将领才赫然发现,他们在此之前所做的一切准备工作,在绝对火力优势的打击之下并没有起到太大的实际作用。 南越守军不得不提前动用了顺化城东北角城墙上的炮台,以阻止海汉民团的继续进军。然而这种徒劳的挣扎并没有延迟海汉民团太久,很快海汉民团的六门12磅陆军炮就推到了前线,开始对城墙上的炮台进行定点射击。 双方对射之下,海汉这边的火炮在射程和精准度上的优势就很快显现出来了。城墙炮台虽然居高临下,但射程却依然赶不上海汉人的火炮,以最大发射角打出去的炮台距离海汉这边的炮兵阵地都尚有三四十米的距离。而海汉炮兵却很快就实现了命中,第三轮的炮击便有一发炮弹击中了城墙炮台的垛口,虽然没有直接打中目标,但垛口被炮弹击碎飞出的石块却将周围的几名炮手都打得血肉横飞。 在经过了几轮校射之后,海汉炮兵的准头也越来越吓人,接连几发炮弹都打中了炮台所在的位置,如果不是有垛口掩护,恐怕整个炮位都已经被轰上了天。南越炮兵们战战兢兢应战的时候,对手却是不慌不忙地装填瞄准,根本不用担心会有炮弹飞到自己所在的位置。 南越军向海汉又发动了几轮反攻,但结果只是付出更多的牺牲而已,被海汉占领的阵地非但没能夺回,反倒是有继续扩大的倾向。而东北角城墙上的炮台在坚守了一个多小时之后,终于被一发炮弹直接命中炮管,将这门炮掀飞出去,还顺带砸翻了两名炮手,当场便吐血身亡了。 不过在这天天黑之前,已经占领阵地的海汉民团默默地又撤了回去,看样子似乎也是担心留在这个没有任何遮蔽的阵地上过夜会遭受南越军的偷袭。 南越军连夜调派军队,把这块阵地又占了回来。然而这样的占据其实已经不具备太大的实际意义,由于阵地上所有的防御设施都在前一天的交战中被海汉民团给摧毁,连夜进行修缮肯定也已经来不及了,最终南越军只能很勉强地在阵地上补充了一些鹿砦拒马之类的简易装置。 这些东西在炮火开路的海汉民团面前自然也没能起到太多的作用,一开打便被炮弹轰城了碎渣。而海汉民团进占这块临江区域的速度,比昨天又快了许多,用时连前次的一半都不到。 这次民团占领阵地之后就没有再急于扩大阵地,而是有大量的民夫和河面上的货船跟进,立刻就在占领的这块地区修建起阵地来了。 这一对比,就能显现出双方在土木工程营造技术方面的差距了。南越军足足花了四个多月的时间,才建成了现在的这片防御阵地,而民团的工兵和民夫仅仅用时半天,就已经在顺化城外东北角的临江区域筑起了一片阵地。当然相比南越阵地各种防御设施的齐备,海汉民团这边显得还是非常简陋,基本就是由沙土袋、多功能平板小车和其他构件搭建而成的防御墙,再在外围挖了一道浅壕沟,栽了木桩拉了铁丝网。不过依靠着犀利的武器,海汉民团便能以、依托这种简陋的防御工事,应付南越军上万人反攻了。 三月八日,南越军发动了开战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反攻,意图拔除掉海汉民团这处距离城墙仅仅四百米远的阵地。 南越军以千人为单位向海汉阵地发动了潮水式的冲锋,指望着依靠兵力优势来冲垮海汉民团的简陋防线。但这种妄图靠人数取胜的战法在过去就已经数次被事实证明行不通,而这次也同样没有例外。 杀伤力巨大的霰弹从炮口喷涌而出,在冲锋的南越军中撕出一个个缺口。震耳欲聋的炮声加上飞溅的血肉,足以让身处其中的南越士兵们发疯。仅仅一个上午的交战,南越军的尸体就在海汉阵地前堆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大片。虽然暂时还来不及清点战果,但根据一直在前线指挥作战的颜楚杰估计,在这两个小时的交战中至少打死打伤了超过三千人的敌军。 第二卷扩张之路 391.第391章 盟军到来 从去年五月在李家庄战役中第一次使用霰弹开始,这种新式炮弹在近距离上的巨大杀伤力使其广受陆军欢迎。由于执委会对于军费的审查一向比较严,所以军委也坚持走精英部队路线,海汉民团在作战时往往会在兵力上处于明显的劣势,这就必须更多地依靠武器性能和战术制定、执行上的优势来取得胜利。除了新式的后膛步枪之外,可以使用陆军现有火炮发射的霰弹也是陆军十分倚重的武器。 “二营一连后撤休整,二营二连进入战斗位置!” 随着传令兵的命令,在阵地上坚守了一个上午的作战连队开始有条不紊地后撤,由其他连队接替他们的位置。撤下来的部队首先要检查自己的枪械,清理枪膛,清点补充弹药,然后立刻进餐补充能量,抓紧时间进行休整。 炮兵阵地上的人员一直处于短缺状态,没办法进行更换,此时也抓紧战火停下的间隙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不过他们的待遇就要比普通步兵好多了,热腾腾的饭食已经分装妥当,由民夫用扁担挑着直接送到炮位上供他们就餐。为了保证前线部队这近三千人的作战人员能够按时吃上热食,黑土港早在去年年底就开始在永安港囤积煤炭,然后在开战后安排两艘货船专门负责从永安港运煤到交战区使用。 这种后勤供应方式虽然看似麻烦而且耗费不小,但对于作战部队的战斗力保障却有着非常现实的作用。这么几千人吃饭,每天需要消耗的燃料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如果没有稳定的后勤保障,那可是要出大乱子的。何况南越军早早就把城外十里内的树木都砍得一干二净,想要就地取材找燃料根本就不可能。 这次随队出征的一百多名炮兵学员趁着停战间隙开始进行清理擦洗炮膛和清点补充弹药的工作,虽然干的是粗笨的活,但这批学员可并不是被当作普通的民工在使用。他们每个人都是从去年年底新招收的兵员中挑选出来的佼佼者,头脑灵活,胆子够大。而他们的专业技能训练也由去年从澳门雇来的葡萄牙军事顾问接手,由于教官人数的增加,炮兵的培训速度也比起以前有了成倍的提高。这次出征南越,军委也把他们列入了出战名单中,一方面是见识一下真正的战场,另一方面也可以在必要时候补充到正军当中。虽说这些学员的观瞄技能或许还不太过硬,但当装填手使用已经问题不大。 当天下午,南越军又发动了两次攻势,但在海汉民团的远程火力打击之下依然只能无功而返,徒增了几百人的伤亡而已。入夜之前南越军终于放弃了争夺了两天的这块临江阵地,因为这地方完全笼罩在海汉民团的射程范围之内,而且已经没有任何遮蔽物可供驻扎在这块阵地上的部队挡住敌军的射击视野,简直就像是砧板上的肉一般毫无抵抗力。 然而海汉民团的攻势虽然还算顺利,但也并非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不可控因素依然是客观存在的。当晚前线指挥部的作战会议上,气氛就显得十分凝重。 “两天内可能会有大规模降雨天气?这个东西的可靠程度有没有50%?”乔志亚一边眉头紧皱地看着手上拿到的这份最新报告,一边以质疑的口气问道。 “如果说科学依据,恐怕现在没人能拿得出来,毕竟现在天上也没有气象卫星。这只是根据综合各方面信息所得出的推论,只能提供参考作用。”钱天敦倒是显得不急不慢,看样子他是已经知悉了报告中的内容。 这份天气预报是来自于后勤部门,而其信息来源也是五花八门。既有军中的气象爱好者根据云层和气压变化作出的推测,也有熟知中南半岛天气的安南裔士兵根据体感提供的参考信息,甚至还有来自抓获俘虏的口供——往年的三月初顺化府附近地区总会下几场持续多日的大雨。这些缺乏数据支持的推论自然谈不上多大的科学性,但也没人能否认这种天气变化的可能性是客观存在的。 对于大面积列装火器的海汉民团而言,阴雨天气无疑是最制约战斗力的客观因素。尽管现在民团所使用的火枪采用了后膛装填,火帽击发,但阴雨天气仍然会有很大的可能造成火药受潮而无法击发。使用火药包装填的火炮就更不用说了,如果雨势太大导致炮管进水,那根本就没法开炮了。而如果要跟敌人展开肉搏战,那海汉民团这点人马还真是不够看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不打无准备之仗,不管会不会下雨,做好充分的准备才是我们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颜楚杰很快就给这个事情定了性:“参谋部在出发之前也有应对天气变化的作战方案,按照预案来调整战术就是了。相关的物资,连夜安排装船,明天一早就运到前线阵地,务必要保证前线部队的战斗力不受天气影响!” 尽管中南半岛的雨季是五月到十一月,现在并没有进入到真正的雨季当中,但当初参谋部在制定作战方案的时候,还是将天气变化这一不确定因素考虑了进来,并制定了相应的作战方案。虽然现在所列装的火枪火炮并不具备在雨中使用的性能,但要通过一些简单的技术手段来保证武器的使用环境,相关部门还是能够实现的。 这所谓的技术手段说穿了其实也没什么玄乎的东西,无非就是在阵地上搭建防雨棚,尽可能遮挡住从天而降的雨水而已。后勤部门在出发时就在作战物资中准备了大量的油布雨棚和斗篷,为的就是出现天气变化时的不时之需。在开战十来天之后,这些东西终于派上了用场。 第二天上午,在城楼上观察敌情的南越军赫然发现,海汉人今天丝毫都没有继续发动攻势的意图,反倒是在自己的阵地上开始施工,又是挖沟又是埋桩,不知道是什么道理。 一头迷雾的南越军看不明白,但海汉民团上下却是已经都很清楚为何要做这些事情。原本从军时就是工兵专业的乔志亚亲自指导民夫和工兵在阵地上挖掘排水沟,以保证几处主要的火力输出点在雨天也不会被地面积水所淹没。地面上所埋设的木桩子不用多说,就是为了搭建雨棚所用。 很快火力输出点的上方就用油布搭起了一片片的雨棚,这时候城楼上一直云里雾里的南越军才算弄明白,原来海汉人是在搭建防雨的设施。同样察觉到天气变化征兆的南越军在这一天选择了蛰伏不出,就静静地看着海汉人在阵地上不断地扩大雨棚覆盖的范围。南越军中没有那么多的火器,雨天对战斗力的影响肯定会小于对手,与其现在发动进攻,倒不如等到下雨之后再说,说不定海汉人赖以成名的火器就此失去作用,到时候便可轻松拿下了。 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海汉阵地的外围已经出现了一道由油布雨棚组成的天幕,将所有的火力输出点都罩在了下面。至于围在其中的营地倒是没有太多的变化,因为军用的行军帐篷质地本来也都是防水材质的油布,只需在帐篷外面深挖排水沟就足矣。 三月十日中午,天色突然就变得阴沉起来,浓厚的乌云笼罩在了顺化城上空,风势也逐渐大了起来。眼看大雨将至,海汉阵地上一片繁忙,为迎接即将到来的天气变化做最后的准备。 “这里再拿绳索来加固一道!”乔志亚指着一处雨棚,对身后的工头吩咐道。作为防雨设施的施工负责人,乔志亚还在对阵地进行查漏补缺,力争万无一失。 阵地上的雨棚除了木桩支架以外,油布也用绳索牵引栓在了钉入地面一尺的大铁钉上,以避免这些油布轻易被大风给刮跑。各种作战物资特别是枪炮弹药,更是全部用油布包裹起来存放在雨棚下,避免其沾水受潮影响使用。 下午两点,在一阵响彻天际的雷鸣之后,黄豆大的雨点终于从天而降,噼噼啪啪地砸在了雨棚上面。几乎所有的军官都抬头望向天空,似乎想用肉眼看穿头顶上的雨水究竟有多少份量。 然而直到所有人脖子都已经酸痛之后,雨势也半点都没有减小,反而还有继续增大的趋势。如果不是提前就加宽加深了阵地上的排水沟,此时恐怕已经是泽国一片了。但即便如此,这种暴雨也已经让交战双方失去了在此时开战的可能性,海汉一方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场暴雨并没有夹杂着大风同时到来,否则阵地上这些用绳索加固的雨棚是否经得住考验还很难说。 直到天黑的时候,因为雨势一直没有减小,南越军也没有选择出击,好死不死也算是又拖了一天时间。 到了十一日中午,雨势终于慢慢小了下来,而南越军也抓紧这个时机,再次向海汉阵地发动了攻击。但让南越军感到很绝望的是,海汉民团所使用的武器并没有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而受到太大的影响,火炮火枪依然不出意外地成功击发,将冒雨发起进攻的南越军打得鬼哭狼嚎,几乎是在民团开火的同时就发生了溃退,仅发动了一轮进攻就宣告终止。而由于周围地势已经变得十分泥泞,民团也没有急于继续推进战线,于是这一天的战事也就到此为止了。 好在这场大雨过了这一夜之后便宣告结束,民团的军官们终于不必担心这场雨会继续延误战争的进程。十二日上午,民团步兵踩着稀泥发动了新一轮的攻击,将战线沿着香江河岸继续朝顺化城城墙推进。而试图阻止民团的大约两千人的南越军队,在火枪的集体攒射之下不得不让出了道路。 不过南越军的指挥倒也不是一点办法没想,趁着中间这两天休战的时间,从其他非交战方向的城墙上运来了几门大炮,架在之前被集火轰掉的东北角炮台上,向城外的民团步兵进行反击。不得不说这一招还稍稍出乎了民团指挥官们的预料,在接连几发炮弹飞进了民团的步兵阵列,砸翻了数名士兵之后,军官赶紧命令步兵队伍后撤到安全距离上,然后调集炮兵应战。 由于地面泥泞,沉重的火炮在推上第一线的时候费了不少力气,虽然仅仅就几百米的距离,但十几门火炮花了足足两个小时才全部到位,然后对东北角炮台进行了集中打击。城墙上的火炮因为射程比较吃亏,没办法跟城外的海汉炮兵对轰,只能很郁闷地被动挨打。 值得一提的是,在大雨前刚刚运抵火线的48磅攻城臼炮在这一战中也终于登场亮相,并且很快就以一发精准的命中直接报销了城墙炮台上的一门火炮和七名炮手。天黑之前,密集的火炮打击已经让东北角炮台再次彻底哑火,不过海汉试图发动的攻势也因此而没有取得实际的进展。 但仅仅过了一天,形势又起了新的变化。从北部一路追击过来的北越军直接跳过了广治城不打,已经行军到了顺化城以西不到二十里的地方,并派出先头部队与攻打顺化城东北角的海汉民团取得了联系。 这次跨过洞海南下追击的北越军总兵力超过四万,虽然其中不可避免地有相当数量战斗力低下的农兵,但也有四千人规模,完全以海汉作战体系为蓝本打造出来的护****精锐。这支军队中大概有一万人留在了北边包围广治城,其余部队都在北越大将军郑柏的率领下一路南下,赶到了顺化城外。 郑柏这么急吼吼地率军南下,甚至跳过了广治城围而不攻,一方面是因为攻打顺化城这种功劳不可错过,另一方面也是有点忌惮海汉人在攻破顺化城之后来个洗劫一空,就如同他们在会安所做的那样。 这种事并非没有可能,以海汉人做事的风格,他们大概会很乐于把顺化城里的财富统统搬上船运回琼州岛去。而现在北越朝廷已经是将南越地区视作己有,自然不愿让海汉人在顺化城吃独食——这城里的每一两银子,今后都是北越朝廷的财产啊! 郑柏派人联络海汉民团,一是告知盟友,我军已到,你们先别乱来,二来也是想要向海汉这边索要一些补给。北越军急于过来参与攻打顺化城的战斗,挥军南下的速度太快,一百二十里地只用了两天时间就赶过来了,以至于后勤补给全都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现在所携带的军粮仅仅只够三天,而弹药储备也相当有限,如果要打高强度的战斗恐怕就不太够用了。 对于盟友的请求,前线指挥部还是很大度地同意给予帮助,愿意暂时提供一部分军粮和作战物资。当然了,这种火线援助可并不是无偿的,每一粒米和每一颗子弹的价值在战后都将会被计入到双方的军费结算当中。另外运输物资的运力也必须由北越一方自行解决,海汉民团可不会用有限的人力去替北越军队擦屁股。 不过由于北越军的不期而至,指挥部先前所制定的孤军作战计划也因而需要作出小小的调整。虽说独力打下顺化城也并非难事,但既然盟友的部队已经到了附近,而且表明了强烈的参战意愿,海汉这边倒也不好把吃相弄得太难看了。至于城破之后该如何捞取好处,现在看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过就算北越军参与攻城,指挥部也确信他们不可能先于海汉民团攻破城防,有些事一步快就步步快,谁先进城,谁能捞到的好处就会更多。 三月十五日,北越与海汉双方的军事主官在顺化城北十五里的一个小村庄进行了会面。这一地区早就被海汉民团清理干净,因此双方都没有携带太多的武装随从人员,颜楚杰就只带了钱天敦加上一个警卫排在身边。 双方见面之后简短地寒暄了几句,便互相通报了开战以来的经历和战果。海汉民团在顺化城外很顺利地将战线推进到了距离城墙已经不到三百米的地方,并在为期二十多天的战斗中杀伤了超过四千人的南越军队。 而北越军队所取得的战绩也同样值得标榜一番,他们在洞海的渡江战斗中击败了留守当地的八千南越军,并将溃兵一路追击到广治城,最后逃入广治城的溃兵大概不足千人,其余的人要嘛战死要嘛就成了北越军的俘虏。虽然广治城还没有拿下,但其城中的守军已经不足三千人,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威胁力了。郑柏是打算打下顺化之后,再抽出部分兵力回去攻打广治,应该也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了。 第二卷扩张之路 392.第392章 破城 去年在胜利港讨论联合行动方案的时候,双方共同商议决定两军分别由海上和陆路发动进攻,并将顺化城定为了会师地点。从海上发起进攻的海汉民团是作为前期进攻主力,负责牵制并吸引南越的主要兵力,从北边陆路进攻的北越大军则是担当辅助,等南越兵力开始向顺化调动之后再发动攻势。截止目前的战争进程来看,可以说双方都很圆满地完成了自己的作战任务。 如果一定要在鸡蛋里挑骨头,那也就是民团攻打顺化城的进度因为不期而至的大雨而耽搁了三四天,否则按预定的战线推进速度,这时候都应该把城外的南越阵地清理得差不多了。现在双方已经在顺化城外会师,接下来所要考虑的问题就是如何能将南越的有生力量歼灭在这里了。 “郑将军请看,顺化城东面、南面都是临江,现在江面已经被我们的战船控制,叛军没有足够的水面运力来保持跟香江以南地区的联系,北面是我军阵地,唯一的漏洞就只剩下西面。”颜楚杰就着挂出的地形图,向郑柏提出了作战建议:“我们希望贵军能从现在的驻军位置向南移动,切断顺化城通往西部山区的通道。” 顺化城以西十里就是西北-东南走向的长山山脉,这条与海岸行平行的中南半岛的主要山脉长达两千余里,也是后世越南、老挝、柬埔寨三国的天然边界。这座山脉中有多个地势险要的隘口,越战时著名的胡志明小道,就是沿着长山山脉通向越南中南部地区。 军委这边打的就是将南越精锐尽数剿灭在顺化的主意,自然不想留着这么一个后门让他们有逃跑的可能。而海汉民团兵力有限,不太可能再分兵去顺化城西边实施包围。既然北越的大军已经赶到了这里,而且兵力足足有三万人之多,那么这种技术含量较低的粗活交给他们去做就再合适不过了。 郑柏平时跟海汉派驻在北方战线的冯安楠、穆夏柏多有接触,这种海汉制式的军用地图他倒是并不陌生,也能看得懂图上所示的地形,听完颜楚杰的讲述之后皱眉应道:“听闻叛军在顺化城城外修建了大片的防御工事,城墙上也有炮台,我军炮火不如贵军强大,独力攻其一面恐怕力有未逮。” 颜楚杰摇摇头道:“郑将军不用担心这个问题,首先顺化城的守军并没有在西面修建防御工事,城外的敌军阵地都是集中在北边,也就是我军的主攻方向上,不需贵军担心。另外贵军也不用主动发起进攻,驻扎的位置距离顺化城稍远一点也无所谓,只要能拦截住城破时向西突围的叛军就行了。” “所以攻城之事,贵军是打算独立承担了?”郑柏追问道。 颜楚杰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郑将军有何见解?” 郑柏犹豫片刻才应道:“若在下没有记错,以之前所签署的军事合作协议,战时我方可向贵方军中派驻观察团,可有此事?” 颜楚杰点点头道:“如果郑将军有这个打算,那么回头派人过来就是了。不过考虑到我方前线营地的接纳能力,观察团的人数最好不要超过二十人。” 郑柏把话题扯到这个方向上,倒并不完全是为了派驻军事观察团去海汉军中。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更希望能派出一支军队到海汉人的阵地上,参与海汉民团的攻城作战。这样在城破之时,北越方面也能在第一时间进入城内,掌控住一些要害部门,免得让海汉人占去了先机。 然而这样做也同样有很大的风险,派去的部队如果实力不强,很难在攻城战当中独当一面,更别说破城之后要承担的任务了。但如果派出阵中的精锐部队,郑柏又会担心城中守军向西边突围的时候,靠剩下的几万二等军和农兵扛不扛得住狗急跳墙的对手。而且将精锐部队派到海汉那边,势必要接受海汉人的指挥,如果海汉人把己方的精锐派去当攻城的炮灰,那这损失可就大了,北越只能打掉牙往肚子吞,连责问对方的理由没有——你可是自己申请派兵参与攻城战的。 权衡再三,郑柏还是没敢开口提出要向海汉阵地派驻军队,最后折衷了一下,派出由军官组成的观察团,一方面充当联络使者,一方面也起到监视海汉人的作用,尽管这种监视的力度和范围可能会极为有限,但总要好过什么都不做。 而对于北越将领的这种小心思,颜楚杰其实心里多少也有数,如果北越不主动提出类似的要求,颜楚杰反而会怀疑他们是不是要玩什么花样。双方虽然在这次战斗中的立场一致,但并不代表两军背后所代表的利益诉求也是一样的,两家都各有各的小算盘。 海汉民团自然是巴不得能把顺化城拆了连人带货一起全部搬回三亚去,如果可能的话,把顺化城直接占领下来作为殖民地当然更好。而北越方面则是已经预计到了海汉一方在城破之后可能会采取的一些行动,完全阻止海汉人的掳掠大概是不可能的,毕竟人家出兵跨海来作战也不是因为闲的蛋疼,要是没好处可捞谁会为你卖命?但为了尽可能地减小未来属地被海汉人掠夺的程度,北越军方还是不得不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至少要让海汉军方明白,我可是一直盯着你,你下手别太过分。 考虑到目前战事已经进行到关键时刻,双方很默契地没有把这些私下的小算盘拿到台面上来讨价还价,而是选择了各自退让一步的妥协。在进行了一天时间的休整之后,北越的军队向南切入到顺化城以西四里的区域开始扎营。 北越的营区设置与其所担负的任务是相关联的,从顺化城的西北角到香江江岸,整个营区完成建设之后将会绵延近五里,把顺化城以西的逃生通道完全屏蔽掉。 守军在城墙上自然也观察到了北越军队的出现,这让城中的气氛就显得更加紧张了。毕竟在此之前防御压力仅仅只集中于北边的海汉阵地,万一实在打不过,朝廷还有机会从西边撤进长山山脉,然后通过山中的通道去南方继续组织抵抗力量。然而北越军队的出现已经将这条退路完全封死,要想突围就只能先攻破北越军的这条防线才行。 而北越军的主要精力显然都放在了构筑这条防线上而非进攻顺化城,从一开始就在修筑的营地外不停地挖掘壕沟,而且是分段同时进行,每班数千人轮流上阵,看样子不需太长时间,北越军就能在顺化城以西的平原上再开出一条护城河来。 城里的守军当然很快就看懂北越军的意图,并且也派出了部队出城骚扰,但并没有取得好的效果。北越军中好歹也有几千使用火器的新军,单以兵力而论甚至还超过了海汉民团的战斗部队数量,依托阵地对付南越的冷兵器部队并没有太大压力。南越军倒是还有一点仅存不多的火枪部队,但军方的将领可不敢把这宝贝全都压出去,因此城外的交战基本也是一边倒的局面,使用原始武器的南越军甚至都没有办法与北越军发生直接接触,刚进入火枪的射程范围就在铅弹的打击下迅速溃败了。 三月十八日,北越军在城外修筑的长蛇阵终于基本成型,驻北越军中的海汉代表立刻用电台通知了民团,可以开始向顺化城发动正式攻击了。在这几天停战期当中,民团也抓紧时间调整了作战计划,将原本扫荡完城外敌军阵地之后再开始攻城的打算做了修改,准备集中火力直接从东北角上打开突破口。 为了能够实现完全的火力压制,颜楚杰下令将所有的陆军炮全部调集到了东北角附近的阵地上,海军的舰船也都集中到这一段江面上,为接下来的攻城战提供辅助作用。 顺化城外的护城河分为内外两道,其中外河在东北角上与香江相通,这就为进攻部队度过这道宽度达40米的护城河提供了便利条件。军方打算在炮火掩护之下让海军从香江上引入小船搭建浮桥,让攻城部队能够顺利通过第一道护城河。 上午十一时,颜楚杰下达了进攻的命令。海汉阵地上的数十门炮火顿时发出了震天的轰鸣声,顷刻间一堆炮弹就如下雨一般落在了东北角的城墙上,将原本已经千疮百孔的城墙又添上了不少伤痕。 在陆军用炮火覆盖这段城墙的同时,海军的小船也已经抓住时机驶入到第一道护城河里,开始搭建浮桥。在高强度的炮火射击掩护之下,这次搭建浮桥的速度刷新了纪录,仅仅不到二十分钟,民团步兵的先头部队就已经从河面上快速通过,进入到两道护城河之间的狭长地区。 顺化城外两道护城河之间的区域基本都是贫民窟,不过在开战之后,这些地区的居民早就被守军清理干净,要嘛进城当民夫协助守城,要嘛就离开顺化去逃难了。此时城头上的守军根本连探头的机会都没有,就更不用说反击了,因此抵达这一区域的民兵可以比较安心地从废弃的民宅中清理出一块地区,准备让后续的大部队进驻。 在攻克第一道护城河的时候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障碍,城墙上火炮早就被集火清除,守军也没什么更好的远程武器能够覆盖到民团军所占领的区域,稀稀落落的几支箭从城头射下来,除了给民兵们增加一点战争的紧张气氛之外,实际的杀伤效果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反倒是几个探出城墙垛口瞄准的弓箭手被城外端着二八式狙击枪等候多时的猎手们一一点名,死了七八个弓箭手之后,守军也就再没人敢在垛口附近现身了。 要通过第二道护城河的难度就增大了许多,因为这道护城河与香江的连接处并不在这个方向,而附近最近的城门也在一千米之外,也没有吊桥之类的设施可以攻占,唯一的办法仍然只有搭建浮桥。 对此进攻部队倒是早已经有所准备,每个班抬着一个扎好的木排来到第二道护城河前,准备将其投入河面。虽然这种木排浮桥的牢固程度不如外面那道用小船当桥墩的舟桥,但承载步兵的通行倒是没有问题。 不过在入城之前,进攻的部队首先得从这里的城墙开出一个缺口才行,否则士兵们需要从河面爬上两丈多高的城墙,实在是一件难度极大的事情。 此时钱天敦、乔志亚和王汤姆等人都亲临一线指挥,准备攻克破城之前的最后一个难题。虽然城头的守军在火力压制下根本不敢冒头,但守军还是能用一些投石之类的简单手段杀伤城墙下的进攻部队,而且进攻部队与城墙接触的范围就只有木排的宽度,几乎是避无可避,因此这个环节的作战风险是非常高的。 “炸药倒是准备好了,但怎么安放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乔志亚用望远镜打量着光溜溜的城墙,不无苦恼地说道:“如果要达到好的爆破效果,肯定需要在城墙上凿出一个口子,把炸药填装进去才行,但问题是现在怎么去凿出这么一个口子?” “看来你在实验室里真是待傻了,这么简单的问题……”王汤姆一脸同情地摇了摇头,对乔志亚的说法很是不以为然。 乔志亚看看王汤姆,再看看钱天敦,见他们都是一脸的平静,不由得反问道:“那你们是早就想出办法了?” “说穿了就不值钱了,等等吧,马上就好。”钱天敦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片刻之后乔志亚便看到几门6磅小炮被推到了河岸边,对准了护城河另一边的城墙。他立刻恍然大悟道:“你们是打算用炮直接轰一个坑出来!” 王汤姆点点头道:“这城墙太厚,要直接轰垮它是不太可能,但轰出一个坑来填埋炸药,那应该还是不会太难。” 几门小炮对准同一个地方之后,便开炮轰击城墙。内护城河比外护城河还稍窄几分,在这种短距离上的炮击的落点误差基本可以忽略不计,所有炮弹都准确地击中直径大约一米内的一小片城墙,很快就将这片城墙的墙砖打得四散飞溅,而城楼上的守军对于城外的这种近距离炮击几乎没有任何的办法可想。 在进行了多轮炮击之后,城墙上出现了一个直径约一米的大坑,墙砖已经被打成了碎渣,露出了里面的土坯。虽然看起来深度仍然不够填装炸药,但挖土坯就比在墙砖上打洞要容易多了。 两道由木筏搭建的临时浮桥很快就出现在了这段河面上,十几名工兵顶着一张木排当掩护,不顾城墙上零星砸下来的石块木桩冲上前去,用铁镐拼命将城墙上的坑扩大加深。不过这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城墙上的守军付出了三条人命的代价,将一块桌面大小的巨石从垛口上方硬生生地推下来,正好砸中了下面的工兵。而工兵们扛在头上的木排在这种打击之下基本没起到多大的防护作用,立刻便被砸翻了一片,好几个工兵直接就栽进河里没了反应。 “接着上!”钱天敦的反应最快,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 第二批工兵立刻冲了上去,一部分人将幸存者抬下火线,另一部分人则是接着进行未完成的挖坑任务。而城头的守军也是继续拼命往城下投出各种重物,试图阻止攻方在城墙上做文章。在付出了二十几人死伤的代价之后,工兵们总算是将一整桶超过三百斤的炸药填埋到了城墙里。 “特战营,准备进攻!”钱天敦向自己的属下下达了命令。 黑土港特战营是这次攻城作战任务的先头部队,这可是钱天敦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使命,只要打好了这一战,特战营几乎就可以坐实了王牌部队的称呼了。 “长官,请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失望的!”高桥南朝钱天敦敬了一个军礼,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这帮人训练得很不错啊!”乔志亚看着这帮战意满满的士兵,不无羡慕地称赞道。 随着一声轰然巨响,数以万斤计的土石和城墙上的近百名守军一起飞上了天。尽管攻方部队已经提前退出了近百米的距离,但这爆炸的威力仍然让不少人都脸上变色。 而他们所不知的是,这爆炸所带来的地动山摇让城内的秩序也发生了大乱,已经神经紧绷多日的民众几乎是在瞬间就陷入了精神崩溃状态。不少人大叫着“城破了”,开始漫无目的地四散奔逃,而这种恐慌情绪迅速在不知情的民众中传播开来,甚至直接影响到了守城的军队。 第二卷扩张之路 393.第393章 城内攻防战 随着攻击命令的下达,数十张准备好的木排被工兵部队投入护城河中,将刚才被城墙垮塌砸断的简易浮桥又很快重新连接起来,顺带还将桥面加宽了不少。有懂水性的人接连跳下去十几人帮助稳住木排,好在这内河的流速极为缓慢,靠着人力倒也能维持住。另有工兵冲上桥面,用双头钉迅速将一张张木排连接固定到一起。 黑土港特战营的士兵们没等浮桥架设完成便已经踏上了桥面,十几名被专门挑选出来的壮汉举着高度超过两米,宽度达一米三的超大盾牌在前方开路,这种厚度超过一寸的木制盾牌的表面还包着一层铁皮,整体重达六十多斤,其强度足以在近距离上抵御箭矢的射击,南越军所使用的火绳枪在五十步的距离上就无法射穿这面盾牌了。这种盾牌竖起来就是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将后面的人遮得严严实实,横过来还可以当胸墙掩护步兵的列阵射击,正面防护能力非常强悍。 在这种需要发起决死冲锋的场合,高桥南一向都是不顾性命地冲在最前面,不过这次在钱天敦的严令之下,他也只能缩在了大盾后方与其他士兵协同作战。钱天敦在战前就向属下的军官们把作战目的交待得很清楚,这次破城战是难得能够演练攻城战术的机会,所有参战人员都必须严格执行制定好的战术安排,不得以杀敌为名擅自行动。钱天敦还特别点名了喜欢冒进的高桥南,让他“老实一点”执行任务,率领自己的连队控制好所负责的目标区域。 先遣队在大盾掩护之下迅速冲过了浮桥,踏上了城墙废墟。尽管先前天崩地裂般的爆炸将这一段城墙上的守军一扫而空,但城墙倒塌之后还是很快有其他部队补了过来,箭矢、铅弹,甚至还夹着投枪,如雨点一般砸向刚刚冲到城墙豁口的先遣队。虽然大盾的遮蔽效果已经相当不错,但仍有数名民兵闷哼一声受伤倒地不起。 “列队!” 遭到阻击的先遣队并没有慌乱,高桥南立刻指挥剩下的人在盾墙后迅速排出了四排横队。 “放盾!” 高桥南一声令下,前排扛盾的壮汉立刻将盾由竖变横倒放下来,露出了后面已经举枪的排枪队。早已将排枪阵操练得炉火纯青的先遣队立刻便朝着前方开枪、后退,后一排的人补位、开枪,如此轮转,不过十多秒钟,四排民兵便完成了一轮速射。枪声一停,前排的大盾又立刻竖立起来,让民兵们能够有填充子弹的间歇。 这种战术非常简单,主要考验的也就是先遣队这些人是否能够将日常的训练水平在战场上发挥出来。如果是新兵蛋子,在面对这种场面的时候很可能就会心慌意乱,跟不上排枪阵形所需要的节奏,进而可能引起阵形的混乱。但钱天敦挑选的这批人已经算是黑土港的老兵,参加过去年在北越地区进行的所有军事行动,战斗经验在民团部队中也算是相当丰富了,应对这样的战斗场面倒是得心应手。 在接连进行了三轮射击之后,匆匆赶来豁口增援的几百名南越守军被密集的排枪打翻了上百人,剩下的幸运儿都赶紧撤出了这支队伍的射程范围。相比海汉民团所使用的远程武器,现在这帮守军真心觉得自己手里拿的就是烧火棍,想用来给对手挠痒都还递不到位。 占领了这处城墙豁口之后,先遣队并没有冒然前进,而是从坍塌处登上两侧的城墙,设立防线对抗正从城墙上赶来的守军。而后续的民团部队则是迅速进入豁口,就地取材用塌陷下来的城墙修筑防御阵地。 不得不说先前爆破城墙在城内所造成的混乱给民团的攻城战带来了不小的便利,城内的防御部队其实也注意到了这个主攻方向,原本在交战区附近布置了几支守军,但这些部队几乎全在城墙坍塌后陷入到失控状态。不但士兵们乱得像没头苍蝇一样,就连许多军官也失去了自控力,没有能在第一时间组织队伍补防失陷的城墙,给海汉民团留下了稳固突破口的时间。 如果城内的守军及时发动反扑,那么仅仅靠着百余人的先头部队和几张木排搭建的简陋浮桥,其实是不足以支撑民团在这里形成大面积突破的战局。然而一步慢就步步慢,海汉民团趁着城内守军混乱的时候,迅速在东北角建立起了一个小型阵地,并且开始在附近的内护城河河面上搭建更为稳固宽大的浮桥。 等城内守军组织起千人规模的队伍发动反扑攻势,时间距离城墙倒塌时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小时。在此之前守军虽然从两侧城墙和城内都发起过数次攻势,但毫无例外地被海汉民团的犀利枪炮给打退。特别是从城墙上发动反攻的守军,由于地势狭窄,冲向海汉民团的排枪阵几乎就等同于送死,几次攻势下来,尸体都已经堵住了城墙上的通道。 截止下午两点,民团的先头部队已经有上千战斗人员进入到城内,不过暂时还没有向纵深处发动攻势,依然是集结在城墙豁口处组织防御,等待守军的新一波反扑攻势。城外护城河上已经架起了新的浮桥,大腿粗的木桩深深地钉进河底,再在上面固定木板搭建桥面。 “工兵部队真是练得不错啊!”钱天敦很难得地对大本营所属的部队作出了称赞。 “这可是陶总亲自组建培训的队伍,那素质肯定是有保障的。”颜楚杰笑着应道。 单以作战部队的能力而论,钱天敦所率领的黑土港特战营无疑要算是佼佼者,特别是在今天这种攻坚战当中,惯于跟对手短兵相接的特战营比起习惯将交战距离控制在射程边缘的大本营部队来说更加适合,因此才会被挑选作了攻城先遣队。钱天敦作为黑土港部队的缔造者,对于自己的队伍也非常骄傲,极少会在公开场合夸奖其他队伍,但今天工兵部队的表现的确可圈可点,在攻城过程当中也算是立下了大功。现在攻城部队虽然只占领了顺化城的一角,但以海汉民团的防御能力,守军恐怕很难再把这颗钉进城里的钉子给拔掉了。 当天下午到天黑之前,南越守军出动了大概四千人对攻入城中的海汉民团实施围攻,但并没有取得他们所期望的战果。守军甚至从城墙上卸下几门大炮推到附近,想跟民团来个近距离的炮战,但仅仅只发射了两轮之后,就因为暴露位置而遭到民团的火炮集火,顷刻间就被一波炮弹给送上了天,旁边被引爆的几桶火药还顺便带走了三十多名守军士兵的性命。 入夜之后,守军还组织了两拨敢死队发动冲击,但入城的部队拆了周围的民房,在阵地外点着许多火堆,让来犯的敌人根本无从隐藏行迹,白白又丢下了近百具尸首。 接下来的一天战斗强度就变得非常激烈了,从天亮开始,守军就以完全不惜代价的方式发动了进攻。近万守军如潮水一般冲击着顺化城东北角的这处阵地,哪怕是海汉民团再次祭出了霰弹大杀器,都没能完全打退守军连绵不绝的攻势。最危险的时候,守军甚至已经冲到了民团的阵地上,与打完子弹来不及装填的民团士兵展开了小规模的白刃战。不过身强力壮的民兵们在近身格斗方面并不吃亏,毕竟他们所学的可都是后世经过实战总结出来的标准刺刀格斗术,在拼杀当中的优势非常明显。 危急关头,老摩根所率领的狙击手队伍及时赶到增援,从城墙上的狙击位接连射杀了十几名南越军官,造成了进攻部队的指挥陷入混乱,这才解救了战局。 这一天的战斗一直持续到天色渐暗,即便是以战斗力强悍著称的黑土港特战营的战士,此时也多半都累倒在地。如果不是城外还有可以替换的部队,指挥部大概就只能下令撤退了。 入夜后士兵们进入轮班休息的时候,指挥部的高层们却要抓紧时间召开会议总结今天的战况,商讨下一步的战术。 “今天的战斗中,共有二十七人阵亡,一百七十三人伤情较重需要撤下火线治疗。另外步枪有五十七支出现问题需要更换,三门火炮已经到了设计寿命,不能再继续使用了。”颜楚杰首先向在座的军官们汇报了今天的战损状况。 “死伤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我现在更关心的是我们的弹药补给能不能跟得上?”钱天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对他来说,战果远比这些数字更为重要,达成既定的作战目标就是他唯一在乎的事情。 “后勤补给没问题。”王汤姆应道:“这事我亲自盯着的,你们放心打仗,要是弹药跟不上,这个锅就由我来背!” 攻破顺化城之后,王汤姆这个海军将领基本上就没什么作战任务了。他当然是希望能够跟攻城部队继续并肩作战,不过指挥部将后勤运输的任务交给了他来负责——现在的作战补给都是从海边通过香江运送到前线,正好也是他所擅长的领域,不管他是否乐意,也只能把这个责任扛起来再说。 “说说对手的情况吧。根据我们的大致统计,截止今天战斗结束,破城之后我们所杀伤的敌军应该已经超过了四千人,这个数字虽然离我们预估的三万守军还有非常大的距离,但从今天敌军发动的攻势来看,我认为他们有一点最后一搏的意思了。”钱天敦主动将话题引到了今天的战果上。 “如果是最后一搏倒好,但如果不是,像今天这样的作战强度,我们的部队很难坚持下去,我估计顶多再有两天,我们的部队就会撑不住了。”颜楚杰对于战局的看法没有钱天敦那么乐观,反倒是有些担心。 海汉民团的战斗力虽然相当强悍,但短板也非常明显,作战方式对于武器的依赖性相当大,而且兵力过少。在高强度的作战环境下,武器的损耗非常快,而兵力的不足会使得参战人员的精神和体力都受到极大的考验。南越守军的作战水平虽然无法跟民团相提并论,但他们胜在主场作战,熟悉环境又有兵力优势,而且在无路可退的状况之下,所爆发出的战斗力也是非常惊人的。如果继续进行这种强度的消耗战,海汉民团是不是能撑到最终胜利还真是一个问题。 “要不要把北越的护****调过来协同作战?”乔志亚提议道。 “这个不太妥当。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动用北越的军队,这对我们战后控制顺化城的设想会有不利的影响。”颜楚杰否定了乔志亚的提议,但并没有把话说得太直白。 北越手里还有全海汉化的四千多新军,如果有必要的话,海汉这边的确是可以要求北越出动这支军队入城协助作战。但军委当初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就没打算让北越的军队能在城破时能有机会分一杯羹。而且北越军需要在顺化城西边扎好口袋,防止城中的南越势力往西逃窜,要是没了新军坐镇,剩下那几万部队的战斗力还真是有些堪忧。但民团这边想要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来吃独食,照现在的战局走势来看,似乎也有点力有未逮。 几名高级军官正就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展开讨论的时候,有人进来报告说抓到了北越派来的使者。待民兵将这使者押解到指挥部的帐篷中一看,在座的大部分军官却都认识这人。 这个使者不是旁人,正是去年代表南越朝廷出使胜利港,与海汉一方进行和谈的阮经贵。虽然已经处于交战状态,但这阮经贵倒也没有什么慌乱的神色,朝认识的几名军官一一见礼之后,便在民兵搬来的凳子上坐下来。 颜楚杰略带嘲弄地问道:“阮先生这个时候来我营中议和,是不是太晚了一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概在五个月之前我们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而你们的小朝廷也把态度表现得很清楚,所以才会有了今天的这场战争。说实话,我觉得这个时候想要再议和已经为时已晚了。” 阮经贵不急不慢地应道:“颜将军言之有理,在下虽然也想过尽力避免这场战事发生,但势单力薄,也无力左右朝政,唯有作壁上观而已。如今就算本朝皇上亲自出面恳请贵方退兵,大概也行不通了吧?” “的确行不通。”颜楚杰并没有给对方留下什么回转的余地:“顺化小朝廷不灭,就算我们认可,北边的朝廷也不会认可。这一战肯定是要分个输赢胜负的,以目前的战局来看,我认为你们的小朝廷已经没有翻盘的机会了。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这个时候就不要再为了已经没有希望的事情卖命了,还是想想怎么能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吧!” “多谢颜将军夸奖,其实在下也认为自己是个聪明人。”阮经贵居然笑了笑道:“在下的看法跟颜将军是一致的,战局至此,顺化朝廷大概是没有机会翻身了。” 颜楚杰也是个活络人,一听阮经贵这口气,立刻便反应过来了:“所以阮先生今天来这里,并不是来议和的?” “是,也不是。”阮经贵顿了顿,便接着解释道:“贵军兵临城下之时,朝廷上便有主和主战两派意见争吵不休。前日贵军破城而入,这主和主战的争论,已经变作了主降主逃主战三方,至于各方意见具体如何,想必无需在下多做解释,颜将军也能想得到。” “你当然不是主战派的,所以剩下的两派,你是属于哪一派?”颜楚杰追问道。 “这要看贵军的目的究竟为何了。”阮经贵应道:“若贵军只是想打下顺化城,那有人愿意以黄金五万两加白银四十万两,买一条通向南方的活路。” 颜楚杰很果断地摇摇头道:“这不可能。南越小朝廷的命数已尽,就算今天放,明天还是会继续剿杀。再说攻下顺化城之后,这金银多少全在城里,不都是由我们自取,还需要做什么交易?” 被颜楚杰拒绝之后,阮经贵脸色不变,继续说道:“贵军战力虽强,终究是跨海而来,且兵力有限,但顺化城中还有数万守军,昨日便已经开始在城中分段分区修筑工事。即便战事不利,还有皇城可以据守,就不知贵军是否有足够的能力撑下去,将这些堡垒一一攻打下来。颜将军可有这份自信?” 颜楚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那你想说什么?” 阮经贵沉声应道:“如果颜将军可以作出承诺,战后善待我阮氏一族,那城中便有人可助贵军一臂之力!” 第二卷扩张之路 394.第394章 受降 “这是南越带路党啊!”在座的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都是闪过了同样的念头。 仗打到现在这个份上,只要不是傻子,基本都能看明白形势的走向了。在海汉人的坚船利炮猛攻之下,南越小朝廷已经岌岌可危,而且连求和的可能性都早已失去。即便这次能扛住了海汉人的和北越宿敌的夹攻,那下次呢?海汉人平均半年就要发动一波大的攻势,而这么短的时间根本就不够南越疗伤,不管是军力还是财力都早已告急,之所以能撑到现在还没有崩盘,其实也只是因为大部分人根本没有退路,只能作困兽之斗。 身在底层的普通民众和军人都没有自主的选择权,他们只能听命于高层掌权者的摆布,就算想逃离这个战场也无路可走。而某些处于权力金字塔中上层的人士,手上却还有可以打出的保命牌。虽然现在跳出来当带路党似乎时机稍稍有些晚了,但倒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成事的希望。至少在阮经贵看来,这事还是能拿出来跟海汉人谈一谈条件的。 阮经贵虽然没有官身,但他去年曾经肩负和谈使命去过海汉人的大本营三亚,与海汉人有过较为深入的接触,回来之后在南越就算是数一数二的“海汉问题专家”了,因此他的看法还是具有相当大的影响力。阮经贵认为,海汉民团的战力的确强悍,非如今的南越军队可匹敌,但以他在三亚的经历见闻来看,如此强悍的战力也是巨大的投入所换来的,完完全全就是用银子堆出来的一支天兵。 这支部队的优点固然突出,但短板也同样明显,投入太大以至于海汉人没办法将其规模扩大化,维持跨海作战所需耗费的资源更是巨大。这也正好解释了前两次海汉人跨海到南越作战,为何要在取得胜势的情况下主动收兵——如果不撤军继续打下去,海汉人恐怕很难再用缴获的财富来平衡这支部队在海外的作战消耗。 阮经贵认为这次海汉发兵攻打顺化也是同样的道理,而且海汉人这次出兵的规模远超前两次,其作战的消耗也必然更大。以海汉人的作战方式,多打一天仗大概就意味着多出上万两银子的消耗,而这还没有计算人员在战争中的损耗,如果能够以某些条件换取早一点结束这场战事,阮经贵觉得海汉人应该也是乐见其成的。 阮经贵在说出真实意图之前,还特地确认了一下海汉人有没有议和的念头,而颜楚杰不留余地的回答反倒是让他放下心来。如果海汉人愿意为了钱财议和,那么他也没有必要把手上的牌全都亮出来了。 不过对于海汉一方来说,是否要选择跟带路党合作,需要考虑的条件还不仅仅是减少物资消耗或者人员损耗,更重要的还是这种选择是否会对战后的安南局势带来不利影响,是否会干扰到海汉对中南半岛的战略意图实施。颜楚杰沉吟片刻之后才应道:“阮先生所说的阮氏一族,是指全族还是一部分人?” 从1558年黎朝大臣阮淦之子阮潢出镇顺化,阮氏一族便开始在安南国南部地区经营自己的势力。1593年到1600年期间,阮潢与当时把控朝政的“都元帅总国政尚父平安王”郑松闹翻,自行派兵把守广南,不再听从北边升龙府朝廷的命令。尽管阮潢后来将女儿嫁给了郑松之子,现今北越政权的实际掌权者郑梉,两家结成姻亲,但郑阮对峙的局面其实已经在这个时候形成了。 阮潢在1613年的时候已经过世,如今南方的实际统治权掌握在他儿子仁国公阮福源手中。前一阵海汉战船在顺化外海抓获的南越使者阮朱,便是阮福源堂弟阮通的儿子。而阮经贵本人,也是阮氏的旁系子弟,虽然没有进入官场发展,但在南越地区仍然也算是特权阶级的一员了。在海汉一方看来,一直与己方做对的南越死硬派当然是以阮氏为首,而阮经贵现在所代表的投降派带路党,不出意外应该同样也是阮氏的族人,这一个家族中的两个派系,应该还是需要区别对待才行。 阮经贵听颜楚杰这么一问,便知道这事有门了,不过他还是存着讨价还价的心思反问道:“颜将军可否明言,全族如何?一部分人又如何?” “很简单,要是全族就没得谈,一部分人还可以商量。”目前海汉一方占据胜势,颜楚杰也不怕把话给挑明了说:“你们跟北边打了这么久的仗,最终总得有人出来背罪名。想统统得到赦免是不可能的,最后一次机会在五个月之前就已经给过你们了。至于你们家族中有人愿意投诚,协助我军拿下顺化城,那我们也将视其表现,在战后给予一定的照顾。” 阮经贵连忙追问道:“颜将军可否说得详细一点?” “性命、家产可以保下来,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了。”颜楚杰并没有兴趣跟阮经贵慢慢讨价还价,只是给出了一个大致的解决方案。 目前阮氏家族几乎控制了南越地区的政治、军事、商贸、文教等各个方面,即便让阮氏家族中的一部分人躲过这场灭顶之灾,海汉也绝对不会坐视他们在战后继续把控这些领域。 “那就如颜将军所说,一言为定!”阮经贵其实也很担心颜楚杰反悔,赶紧把事情敲定下来。 “行了,先谈正事,你们的人大概怎么个带路……哦不对,协助我军拿下顺化城?”颜楚杰摆摆手,示意阮经贵赶紧亮出底牌。 阮经贵手一翻,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慢慢摊开在桌上:“颜将军请看,这便是顺化城的布防图!” 一直坐在旁边围观谈判的几个人立刻都站起身,走过来观看阮经贵拿出来的这张图。与海汉所绘制的军事地图相比,这张图无疑非常粗糙,只有城池的大致轮廓,然后上面用干支标注了一些地方出来。 阮经贵指着地图解释道:“这些干支标注的地方,便是代表不同的驻防部队。甲字号的便是御林军,兵力八千,都布防在皇城四周,这乙字号的是广义退下来的军队,兵力四千,布防西城……” 阮经贵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城内的守军部署情况全都一一说了出来。众人也听得十分仔细,由于顺化城早在开战前就已经封闭起来,城中的这些情报完全是搜集不到的,海汉民团现在据守东北角没有急于向城内发动攻势,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由于暂时没有摸清守军的部署状况,不敢冒然发动。 顺化城与一般人认知中的城池布局有所不同,由于处在紧邻香江的水系发达地带,这座城池在建设的时候就引入了数条水道,除了城外的两道绕城护城河,城内的皇城外也有一道小护城河,此外在城中还有一道由西至东的水道贯穿整个城区,联通了城外的护城河,将顺化城斜着分为了西北、东南两大块。海汉民团现在所占领的城区就属于西北板块,而皇城则是处于东南板块。 阮经贵的手指在图上的河道划过,口中解释道:“城中的这条水道上共有桥梁六座,贵军要攻打南边的皇城,就必须先占领这几处交通要害。这北边的两座桥是由我们的人负责把守,届时贵军无需攻打,便可通过此地前往南边的城区。如今朝中负隅顽抗之人,抱的心思便是依托这几条水道对抗贵军,一旦水道被突破,南城的守军就只有两条路可走,要嘛退入皇城坚守,要嘛就只能弃城出逃!无论选择哪一种,相信贵军都能轻松应对了。” 颜楚杰这次没有急于作出答复,而是与钱天敦、王汤姆、乔志亚等人低声交流了几句,才对阮经贵道:“事关重大,请阮先生到外面休息一阵,容我们商议商议再作答复。” 阮经贵被民兵带出去之后,帐篷里的几个高层立刻开始研究新的作战方案。对于阮经贵所说这些信息的可靠度,众人倒是没有太多的质疑,因为这些信息即便有假,凭南越守军的实力,也很难在城内这么小的战场上给海汉民团挖坑设伏了。当然最重要的是仗打到现在这个阶段,南越已经毫无胜算,众人都认为阮氏不可能还是铁板一块,都愿意跟海汉死拼到底,总有一些脑子活络的人会跳出来做阮经贵这样的事情。如果谁敢在这种事情上跟海汉耍花样,那战后恐怕会是第一批被拉出来执行枪决的人。 正如阮经贵所说的那样,如果守军依托城内的水道进行抵抗,那民团的进攻效率势必会受到较大的影响,如果能够控制住城内河道上的桥梁通道,无疑将大大加快攻克城区的速度。众人在商议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才将阮经贵又请了进来,和他约定了行动时间和联络方式,让人将他送出营区。 三月二十一日,破城之后蛰伏了两天的海汉民团突然在天刚破晓时便发动了攻势,顺着东边的城墙向南发起了进攻。 十人一排的火枪阵在前面负责开路,少量敢于出来阻拦的守军很快就在密集的铅弹下消耗殆尽。在向南推进了两里地之后,便抵达了城内河道所在位置。河道上的桥面上架着密密麻麻的街垒,对岸还架着两门火炮,远远地就能看到桥的另一边至少有近千人的守军挤满了街道。要想硬攻下这个地方,的确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战斗,说不定打到一半守军见势不妙直接用大炮对着桥墩来上一发,那可就真麻烦了。 “亮出旗帜!”带队的钱天敦下令道:“火枪队暂停攻击!” 民兵阵营中打出一面红旗,这是约定的行动信号,阮经贵所说的内应看到这个信号,就会立刻采取相应的行动。 等了片刻之后,对岸的守军阵营中也打出了一面红旗,然后有一队士兵跑步上桥,开始清理桥面上布置的各种拒马、鹿砦和其他障碍物。待守军将桥面清理出通道之后,那边阵营中便出来了一名青年军官,只身过桥来到了海汉阵前。 “在下黑旗军参将阮经文!”这名皮肤黝黑的军官到了阵前便自报了家门。 “我是海汉民团黑土港独立营营长钱天敦。”钱天敦也上前依样画葫芦地拱了拱手道:“阮将军,依照事前的约定,贵军现在需要缴械投降,接受我军的安排。” 阮经文应道:“在下自会履行约定,也请贵军善待我手下儿郎,勿伤其性命!” “你放心,我军从来都是言出必行,只要你的手下都老老实实的,我保证他们平安无事,战后也都会被无条件释放!”钱天敦耐着性子给阮经文喂定心丸。 阮经文点点头,然后回身朝河对岸挥了挥手,这才对钱天敦道:“请贵军过河受降!” “高桥南!” “到!” “带一连过河,收缴武器,控制降兵!” “是!” 高桥南敬了个军礼,便带着一队民兵过河,开始清剿这支守军的武器,并将投降人员驱赶到一起。这是今次开战以来南越方面第一次出现主动成建制投降的部队,也算是开了民团对外战史的一个先河了。稍后这些俘虏将会被押送到城外,在临时修建的囚禁地进行关押。虽说这些降兵难免会当上一段时间的囚徒,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批俘虏的性命倒是已经保住了。 “阮将军和前两天来和谈的阮先生怎么称呼?”钱天敦察觉到这两人名字似乎有些瓜葛,便趁着清理俘虏的时间饶有兴趣地问道。 “与贵军和谈的便是家兄!”阮经文倒是丝毫没有掩饰,直接便道明了自己与阮经贵的关系。 “你们两兄弟倒是深明大义……嗯,今后会有机会东山再起的。”钱天敦话说到一半,忽然觉得似乎有点嘲讽的意味,赶紧就打住了。 阮经文望了钱天敦一眼,沉声应道:“我兄弟二人并非贪生怕死之徒,只是不希望徒增杀孽,让这些大好儿郎白白送了性命。此战之后,我兄弟二人必被本地民众当作叛徒,又不可能被北边的朝廷启用,多半连立足之地都保不住!” “天下之大,只要有本事,哪里去不得?”钱天敦笑道:“你家兄长算是个聪明人,就算在安南待不下去了,也会找到别的出路,实在不行也可以考虑考虑帮我们做事。” “你我两家本是敌对,如何会用我兄弟二人?钱将军莫拿在下开玩笑了!”阮经文显然并不觉得钱天敦的说法有什么可行性。 “朝代更替,后来者用前朝的降将,这样的事情多不胜数,没什么好奇怪的。就像这顺化城被攻下来以后,难道北边的朝廷会把南边的官员统统杀个精光吗?并不会,真杀完了哪去找这么多熟悉地理民情的人来补上空位,绝大多数基层官员还是会被留用的,只是换个老板而已。”钱天敦看阮经文一副听得倒懂不懂的神情,便又点了他一句:“你们兄弟俩要是不姓阮,战后给你们在本地安排个差事也不难。不过考虑到北边朝廷的感受,你们最好还是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去发展。” 钱天敦这番交浅言深的话倒不是随口说说,而是实实在在地想要拉人入伙。海汉在中南半岛的图谋极大,光是顺化以南就已经规划了岘港、归仁、金兰、头顿四个大型港口,要开发这些地区除了海汉本身的人员之外,同时也需要大量熟知当地地理民情的土著带路党协助才行。而做这种事情的最佳人选,莫过于商人和卸任官员了,说得直白一点,就是要懂管理、会经营的人才。 南越小朝廷覆灭之后,肯定会有一批官员和与其利益相关的商人被清理出场,以腾出空间让北方的势力介入控场。在海汉看来,这些被清理的人员完全可以择优录用,特别是阮氏家族的相关人员,因为政治原因根本没办法再在安南国内获得发展的机会,这部分人完全就可以拉拢过来为己所用了。像阮经贵、阮经文兄弟这种带路党中的积极分子,钱天敦自然是宁错杀不放过,先灌上一剂迷魂汤再说。至于这么做能收到多少的效果,钱天敦就不会操这个心了,毕竟他的主业是打仗,收编投降人员这种事情应该由管政工的人去负责,他管得太多反而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左右,受降总算告一段落,好在整个过程非常平顺,收缴武器,集中投降士兵的过程中没有发生任何的冲突,太过安静以至于附近的南越守军都没有发现这边出了问题。 这让钱天敦对阮经文的观感又提升了几分,像这种主动投降肯定不可能提前告知部下,以免走漏了风声,如果不是对自己的部属有绝对的控制力,这受降的过程大概也不可能如此顺利地完成,由此看得出这个阮经文应该还是有点能力的。 第二卷扩张之路 395.第395章 兵临内城 按照双方事前的约定,在阮经文所属的守军投降之后,他本人还将亲自执行带路任务,指引海汉民团向城南发起进攻。从阮经文所把守的桥梁到皇城外围还有两里多的距离,由熟知城内布防状况的人来带路肯定比民团自行平推过去要强得多。 正如阮经贵在事前所承诺的那样,城内的带路党已经安排出了一条通往城南的安全行军通道。甚至有人比阮经文更为积极,民团军还没到的时候就已经集合了部队,将所有武器全部堆放在一起等着投降了。仅仅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海汉一方接收的守军降兵就已经超过2200人。民团军一枪未放,便在带路党的指引下进入了南半城。 城内的守军在几天之前就都已经知悉海汉人攻破了东北角的城墙,并且在那块地区建立了防御阵地,但海汉人在接下来的几天中一直被守军围攻,几乎没有取得任何的进展。这让不少人心中又重新生出了希望,认为可以凭借城内的狭窄地形和兵力优势将海汉民团压制在东北角的区域,用时间来慢慢拖垮对手的胜势。然而就在这些人还在做着白日梦的时候,近三千海汉民团的士兵已经悄悄开进城内,沿着城墙向南推进到了顺化城的核心地带。 当身着灰色军装的民团士兵出现在距离皇城仅仅两个街口的皇城守备司时,驻扎在这附近的南越御林军立刻便炸了窝——海汉民团竟然在没有任何警示的状况下便攻到这里,难道整个北半城的守军全都死光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守军的将领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他没有立刻起兵攻击海汉民团的小股先头部队,而是选择了一边集结部队一边进行观望,结果就此错失了战机,以至于海汉民团有充足的时间将拖在队伍后面的火炮运到了一线进行部署。当五门火炮在街上排开对准了守备司大门的时候,这场战斗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五门火炮次第发出轰鸣,炮弹从空荡荡的街面上飞过,将守备司的大门连同门外密密麻麻的街垒一同砸了个粉碎。一部分试图在炮击间隙发起反击的南越士兵,也被密集的火枪铅弹给拦在了百米开外,根本无法靠近海汉民团的阵营。 在火炮进行了四轮轰击之后,守备司大门连同两边的墙壁都已经化作了一片废墟,大门后的院子里也有数十人伤亡。钱天敦一声令下,士兵们举着步枪排好阵形,以稳定的步速向守备司发动了进攻。在绝对火力优势的压制下,任何想要凭借个人武勇施展近身格斗的企图都是徒劳的,对于少数悍不畏死的反抗者,士兵们也不会吝啬自己的子弹。 尽管部分守军跟随指挥官从守备司后门撤离了战场,但这里的失陷仍然让御林军的指挥体系立刻陷入了瘫痪状态。数千部署在皇城外围的守军在失去指挥的状况下,只能组织起小规模的零星反击,而这对于战场指挥见长的海汉民团来说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到中午时分的时候,皇城城墙已经进入到先头部队的火枪射程当中,而此时守备皇城的御林军大部分在失去指挥的状况下已经放弃了城外的驻地,选择缩回皇城内防守。 御林军的动作直接就导致了城内其他地区守军的混乱,由于身份所限他们无法退入皇城,又不清楚到底战况如何,城中立刻谣言四起。有传闻甚至说海汉民团已经包围了皇城,正在加紧攻打,眼快就快破城了。而失去指挥的御林军又没有及时地派出信使通知城中各处的守军回防,这就导致了战机一再被贻误,让海汉民团能够从容地在皇城外拆去阻挡火炮射界的民房,建立攻城阵地。 皇城外密密麻麻的房屋给海汉民团接下来的攻势造成了极大的阻碍,军官们不得不停下前进的脚步,先组织士兵和民夫进行强拆,而这一行动却并不在原本的作战计划当中。 “把左边这个院子的围墙全扒掉!要快!”受命清理场地的于铁柱大声向手下的士兵和民夫们下达命令。他所接到的命令是在天黑之前要将眼前这条街左边所有阻挡射击的房屋和围墙都扒掉,而这显然并不是一件容易完成的任务。 七八名士兵合力抱着一根长长的木柱头,一下一下地撞向围墙。这是刚才从另一处民房拆出来的房梁,现在被他们用来充当强拆工具。几组人抬着木头不断撞击之下,很快这片砖墙便朝着院内倒塌下去。院内传来一阵惊呼声,有数名男子拿着刀枪试图进行反抗,但立刻就被补位上来的火枪队打成筛子。在这种时候也不会有人关心这些人到底是良民还是守军,只要有试图攻击民团的举动,都够得上开枪还击的标准。 强拆行动大大地减缓了民团的进攻速度,以至于钱天敦不得不停下后续的作战计划,等待民夫们在阵地前方清理出足够大的空地。不过好在南越守军的火炮大多布置在了外围的城墙上,皇城的城墙反而没有什么远程武器,一些敢于将头身露出垛口用弓箭射杀城外民夫的守军,也被蹲守在附近各处屋顶上的狙击手们一一点名。 顺化皇城模仿了明朝的皇城设计,也是中轴式的一殿一广场格局,内有勤政殿、乾成殿、坤泰宫、光明殿、宫广殿、太和殿等宫殿建筑,皇城四周有午门、和平门、显仁门、彰德门四个城门,基本便是一个微缩版的紫禁城模样。此时海汉民团所设立的阵地,便是正对着东北方向的和平门。 前线指挥部希望能够尽快在和平门外清理出一块地区,然后架设火炮强攻皇城,以简单粗暴的方式来击破南越守军的最后一道防线。不过由于这里民房远比想象的更多更密集,这个作战计划也不得不往后延迟。 在持续一下午的强拆过程中,民团军所遭遇的抵抗行动甚至比上午行军穿越城区的过程中更多。大量的零散南越兵和民众进行了自发的抵抗行动,给民团军制造了一些麻烦,并且大大拖慢了强拆的速度,以至于到后来负责指挥拆房的军官们纷纷向钱天敦申请,直接用火炮轰击围墙,以免赶不上指挥部所要求的行动进度。 截止当天夜幕降临,指挥部所要求的拆除区域也只完成了大约三分之二,基层军官们认为按照现在的速度,明天的强拆行动很有可能还需要持续半天时间才能完成任务。 值得庆幸的是清理入城后的占领区进行得非常顺利,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这当然也是与目前所占领地区的守军几乎都选择了投降有直接关系。在没有遭受到强拆措施的地区,本地民众也并没有多少抵抗的意愿,大多选择了关门闭户自求多福。 “拆个房子我们就伤了三十多个,死了四个?这在搞什么东西?”刚刚从城外赶来的颜楚杰看到今天的伤亡报告禁不住怒了,他今天下午一直在城外忙于安排上午接收的数以千记的南越降兵,并没有进入城内督战,而下午所取得的战绩显然并不能让他感到满意。 “颜总,虽然守军是被我们打散了没错,但基本上都还困在城里没逃出去,你是没看到今天的场面,随便推倒一面墙,墙那边就有一两百人直接冲过来拼命,要不是兄弟们训练有素,死伤真的还不止这些。”乔志亚是今天强拆行动的现场指挥之一,这时候便主动站出来进行辩解。 “一开始我们也没料到会遇到这么多的抵抗,后来让武装部队配合行动之后,伤亡就少了。”钱天敦作为前线作战指挥也开口辩解道。 颜楚杰大概也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有点太重,点点头道:“不是我太在意伤亡,而是我们的兵力实在太少,战损一多就很容易影响到整体的战斗力了!” 战斗打到现在的阶段,海汉民团在兵力上缺陷就越发明显了。这次出征顺化,海汉一方总共出动了四千多人,其中还有近千的辎重民夫,再除去海军,能够入城作战的部队实际只有两千多人。这么点人手如果要分散在顺化城里,基本就跟撒胡椒面差不多了,因此指挥部所选择的作战策略便是只攻一路,决不分兵。然而即便如此,兵力的分配也已经捉襟见肘,甚至不得不调了数百海军士兵上岸,在城外担任看守俘虏的任务。 从上月二十二日开战至今正好一个月的时间,海汉民团目前战死人员的数目已经超过三位数,需要退下火线进行休养的伤兵更是三倍于此,这就意味着这个一个月的战斗中,海汉民团就差不多失去了三个连编制的作战人员。这种程度的战斗减员对于本来兵力就不雄厚的民团而言,无疑是有非常明显的影响。一些非重要岗位不得不让民夫中拥有预备役民兵资格的人员补充上来,以维持部队的正常战斗力。以军委在战前的预计,如果战损数字达到目前的一倍,而战争还没有结束,那出征的民团军大概就得考虑是不是需要提前撤军了。 情况真发展到那一步,对于军方来说无疑就是一次失败的远征了。消灭南越政权是这次军事行动的首要目标,如果这次作战没能达成这个目标,那民团大概又得花几个月的时间蓄力,才能发动下一次的进攻了,这显然不是军委和执委会想看到的状况。颜楚杰如此着急,也是担心战损太高影响到接下来的战斗。 “说说目前城内的战况吧!”颜楚杰也觉得这个话题多说无益,便主动将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目前的战局分析上。 钱天敦指着桌上的顺化城城防图说明道:“目前从东北角顺着城墙往东南这一路的区域都已经清理干净,但城西和城南地区还有大量的南越守军存在,根据投降的南越军官所提供的信息来看,估计城内的守军还大概残余有一万到一万五千人左右。” “这个数字包括皇城内的守军吗?”颜楚杰皱眉问道。 钱天敦摇摇头道:“皇城内大概有四千左右的守军,并没有包括在我刚才所说的数字当中。” “那有什么值得我们轻松一点的好消息吗?”颜楚杰对于这样的局势显然也开心不起来,只能半开玩笑地问道。 “好消息是守卫皇城的南越军队并没有太多的重武器可用,皇城内仅有的几门重炮据说都布置在了面对香江的午门那边了,估计一时半会儿还挪不了窝。所以至少在明后两天时间,我们部署在和平门外面的炮兵会具有压倒性的优势。”乔志亚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也有一个坏消息。” “什么坏消息?”颜楚杰的情绪还没轻松得下来,便又被乔志亚的话给吊起来了。 乔志亚接着说道:“据我们现在所知的消息,皇城的城防非常牢固,其城墙的坚固程度并不比外城差,加上护城河的加持,我们想要在短时间内攻进去恐怕还有点麻烦。” 乔志亚所说的这个“坏消息”无疑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由于皇城的面积小,城内防御力量的布置区域也会相对比较密集。民团在攻击外城时通过突破一个点来建立前沿阵地的做法恐怕很难直接复制过来,因为外城的地域较大,援军赶到城墙豁口处需要较多的时间,而这皇城面积较小,如果数千人在第一时间就补防到位,肯定会给攻入城中的先头部队造成极大的压力。虽然对于自家部队的战斗力拥有百分百的信心,但如果不是到万不得已的状况,高层们并不愿意用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精锐部队去跟南越的猴子兵拼命。 指挥部现在所面临的局面有一点左右为难,如果要加快战斗进程,早日结束这一场战事,那很可能就得用硬碰硬的方式攻打皇城,而这势必会造成更多的己方伤亡。如果要打得稳妥一点,慢慢消耗守城部队的战斗力,迟早也是能拿下这场战役的胜利,只是不知道会持续多长时间而已,或许十天半个月,或许会更长一些。而战斗的时间拖得越久,对于跨海作战的民团来说就负担越大,自身的战斗力也会因为作战期的延长而呈现不断下滑的态势。 “我个人倒是有一个作战方案,但我也不太确定其可行性。”乔志亚见颜楚杰皱眉盯着地图久久无语,便主动提出了新主意。 “先说来听听看!”颜楚杰抬头望向乔志亚道。 “其实之前我们在突破外城时用的爆破方式很好,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把同样的方式再来一次。”乔志亚见颜楚杰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便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我们用爆破拆出来的城墙缺口太小,当然会被城里的守军堵住,我们不妨玩大一点,把整个和平门都给拆掉!” 乔志亚说得兴起,俯身指向地图道:“你们看,和平门背后大概三百米,就是皇城的中轴线,我们的火炮不需要过河,就能从现在的阵地直接打到里面的皇宫,到时候城内的守军拿什么来抵挡我们的炮击?” 钱天敦插嘴道:“我们现在也可以炮击城里的皇宫啊,只要把火炮射角调大一些就是了。” “但那么做根本没准头,而且也没办法直接验证炮击的效果如何。最重要的是,城里的那些掌权者能够直观地看到城外的火炮阵地是如何把炮弹打到他们头顶上,这样肯定会比较震慑!”乔志亚一脸兴奋,似乎已经脑补出了城内的守军和达官显贵争相逃命躲避炮击的情景。 “说到底你小子就是想玩爆破!你外号叫迈克尔贝吗?”颜楚杰毫不客气地指出了乔志亚的恶趣味。但他也不能否认,乔志亚所提出的这个作战方案的确具有一定的可行性。如果真的能端掉和平门的城楼,那这道长度超过百米的城墙豁口靠着城内的守军是无论如何也补不了的。 “我们炸外城城墙的时候,就炸一个四五米的豁口都用了几百斤炸药,你要把和平门的城楼炸塌,你确定我们带来的炸药够用吗?”钱天敦对于乔志亚所提出的作战方案却不是很感冒。 “用穿越后造出来的炸药肯定威力差了点,不过我手里正好还有些存货!”乔志亚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穿越前我们买的tnt,这次都装运过来了,正好派上用场。” 乔志亚所说的tnt炸药当然不是集团采购的物资,而是北美帮的私人财产。他们在穿越前采购了大量的军用物资,其中就包括了数百公斤的tnt炸药和引爆用的雷管。虽然不知道是否能派上用场,但在乔志亚这个大炸逼主义者的坚持之下,王汤姆还是用船将这些危险品运到了顺化前线。 第二卷扩张之路 396.第396章 攻入皇城 “这可是战略储备,用一点就少一点,你真的确定要用在这里?”钱天敦质疑道:“tnt这东西,我们短时间内还造不出来吧?” “大规模的生产在现阶段肯定不行,但实验室可以少量制备出来,三硝基甲苯嘛,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说到化学方面的问题,乔志亚就算得上是指挥部里的权威了:“硫酸、硝酸,现在胜利港都能自行生产。就是甲苯麻烦一点,要从黑土港送来的煤焦油里提炼出来,基本就只能在实验室里完成,产能很小。做雷管用的雷酸汞也不是问题,去年就已经试制出来了,不过使用中的稳定性还不太好,化工部门一直都还在设法进行完善。” “这东西的成本比现在用的土炸药如何?”颜楚杰立刻便来了精神,要是海汉民团能够将tnt作为常规战备物资列装,那以后在战斗中可以使用的战术就更加丰富了。 “暂时没法比,实验室生产的成本太高了,而且产量非常少。我也想早点让这东西实现量产,但短期内恐怕还不行。”乔志亚对此也显得非常遗憾,不过他很快就将话题拉回到正事上面:“我今天在阵地上仔细观察了和平门的结构,其实要炸塌和平门比炸垮城墙容易多了,这个城楼下面有三个门洞,受力结构比城墙薄弱得多,只要找准位置进行爆破,需要用到的炸药量其实并不会很大。” 颜楚杰摇摇头道:“问题是你怎么过去施工布置炸点?城楼上的守军就不说了,这中间可还隔着一条护城河。难道又让民兵抬着木排去填河?而且我们的工兵也未必搞得懂受力结构之类的事情。” “普通工兵肯定干不了这种技术活……”乔志亚望着颜楚杰道:“这事交给我亲自来办!” “看来你是早就准备好行动方案了!”钱天敦笑着应道:“那你需要我们怎么配合你?” “派人到城外把船上的东西取了尽快送过来,我去挑几个懂水性的工兵。今晚就动手,顺利的话,明天一天大概就能干完准备工作了。”乔志亚信心满满地说道。 三个小时之后,几条人影从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溜进了皇城外的护城河里。皇城的护城河宽仅十米,和平门外本来是一座两段式的桥梁,靠外的一截有固定的桥墩桥面,靠内的一截则是可以升起来的吊桥。不过御林军撤入皇城之前,倒是没忘了把固定那一截的桥面给全部拆掉,现在就算能把吊桥放下来,也够不着另一端的河岸。此时紧闭城的城门另一边,应该已经支满了顶门的木柱,说不定还用石头堵住了门洞的另一头,所以他们倒是不用担心城门突然打开被守军冲出来抓了现行。 在慢慢泅渡过河之后,这几个人爬上了河岸,进到皇城和平门的城楼门洞中,将背负的包袱放下之后,又轻手轻脚的泅渡返回另一边。这几个人在护城河里来回走了两趟,才将所要用到的东西全部运到了城楼门洞里,然后就静悄悄地潜伏下来。 天明之后,海汉民团在城外的部队将几门火炮对准了城楼,隔上几分钟左右就来一发。虽然陆军用的小口径火炮对这种大型建筑所能造成的伤害很有限,但这种攻击的威慑效果却非常显著,很快城楼上的守军便选择了撤离这个太过明显的标靶位置,只留下少量哨兵在城楼两侧的城墙上监视城外敌军的动向。 城楼洞里的几个人当然也没闲着,他们趁着外面热闹的时候,正拿着手摇钻在城墙上四处打洞,埋设炸药。根据乔志亚的大致估计,他们需要在城楼下方安置数十个起爆点,才能让城楼在爆炸后发生坍塌。要靠着手工在石砖上打出这么多的洞,这个活可不轻松,但这也是迫不得已之举,如果用凿子硬敲,那声音就很难瞒过城墙上的守军了。 城外的民团部队倒也没有因此而闲下来,除了一部分人继续昨天的强拆行动之外,各个连队受命开始对占领区内的一些官府机构进行清理。南越朝廷下属的六部、都统府、国子监、钦天监等机构都在皇城之外,而这些机构中也有不少执委会感兴趣的东西,另外还有城内各路皇亲国戚、高官权贵的宅邸,自然也是查抄的重点对象——民团在战后所发放的物质奖励,基本就靠着在顺化城里抄家了。这些地方就算海汉民团不下手,等城破之后北越军进来也不会放过他们的,而军委坚持不跟北越军合作攻城,多少也是存了先进城吃独食的想法。 有了本地带路党的指引之后,执行任务的部队基本就不需要再误打误撞地碰运气,抄家的效率也变得非常高。尽管民团有严格的规定禁止士兵们在此过程中藏私,但大伙儿在执行这种任务时的热情也显然要大大高于强拆——眼看着一箱箱的金银珠宝装车运往城外,想到打完仗之后就能分到属于自己的一份红利,几乎所有人都如同上足了发条一样干劲十足。 与此同时在顺化城里闹得鸡飞狗跳的可不止民团一家,成败上千的南越散兵在另外半城里也在干着同样的事情。由于民团部队并没有足够的兵力包围皇城,因此部分守军还可以在皇城的另一面与城内的高官们保持联系。但先前攻城时被打散的部分军队,却已经成了没头苍蝇,这种时候只要有人带头作乱,立刻就会有人跟风而起。乱兵们一开始胆子还没放开,只是冲入寻常百姓家中劫掠,但很快这种暴乱便失控升级,那些高墙大院的富户人家明显油水更足,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了乱兵们打劫的主要目标。 “我们的人已经开始进攻西城了?”钱天敦放下望远镜,有些疑惑地对颜楚杰问道。其实不需要使用望远镜,仅凭肉眼也能看到西边的城区有不少地方升腾起阵阵黑烟,隐约还能听到随风传来的喊杀声。 颜楚杰摇摇头道:“并不是我们的人。” “北越军自己攻进来了?”王汤姆愕然问道。昨天他从城外把爆破所需用的物资送过来之后,便留在了前沿阵地上没有离开过。 “应该不是,如果他们要攻城,起码会提前给我们打一声招呼。”颜楚杰虽然不确定西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多少也能猜到几分:“八成是南越的守军自己乱了,这种时候想趁乱捞一笔的人应该不少。让他们闹一闹也好,这样就没人来干扰我们要做的事情了。” 乱军在城中闹事的程度远比海汉军官们想象的更为严重,以至于皇宫中的阮氏高官不得不下令让西城地区建制尚存的部队去平息乱兵——如果不尽快制止这些人,那么就算海汉人最后攻不下顺化城,这座城也会毁在乱兵手中。 到了下午,城内出现了更加匪夷所思的状况,竟然有大量民众从西城出逃,涌入海汉民团所控制的东部城区躲避乱兵。尽管这块区域对本地民众来说已经是“敌占区”,但很显然这边的社会秩序还要好过由南越自家军队所控制的城区。除了少数的权贵家庭,普通民众只要没有主动攻击海汉民团,基本上都能安然无恙,也并没有遭受到民团的洗劫——当然这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民团的兵力实在有限,只能优先去洗劫那些被带路党指出来的大户人家。 而那些在西城作乱的士兵大多都已经见识过海汉民团的厉害,居然极有默契地放弃了对这些民众的追击,将自己的行动范围控制在海汉民团的防线之外。少数一些没看准苗头的乱兵在吃到民团的步枪子弹之后,也迅速将爪子缩了回去,不敢再招惹这个难缠的对手。 这种不合常理的情形让海汉一方的军官们也是哭笑不得,明明自己在这场战争中应该是扮演非正义的侵略者角色,怎么打仗打到一半橘色就发生了转变,反而成了普通民众的守卫者了? 当天入夜之后,在和平门下劳作了一天的工兵小分队终于平安地潜回了己方阵营。乔志亚回到指挥部的帐篷里便瘫倒在椅子上,连身上的湿衣服都没力气换下来。 王汤姆见状连忙叫勤务兵去拿干毛巾和衣服来,与钱天敦一起将他扶起来脱掉身上的衣物。不一会摩根也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进来了:“喝了这个你会感觉好一点,这可是古卫少校教给我的独门配方。” 乔志亚换了衣服,喝了姜汤,又在椅子上瘫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摇摇头道:“穿越之后我都没这么累过,当初在胜利港挖沙子建驻地的时候都比现在轻松,我真是太低估了这次的工程量。” 乔志亚说着摊开双手向上给众人展示,两只手掌都是红通通的,好几处都已经出现了血泡,看得出他这一天下来的确是累得够呛。 “现在完成了多少?要不我来接替你吧,你负责技术指导就行,安炸药埋雷管这技能我还是有的。”钱天敦主动请缨道。 “不用了。”乔志亚轻轻摇摇头道:“都已经布置好了,爆破导火线我都牵回来了。炸药倒是没用完,但我们穿越前带过来的电雷管这次用完基本就没剩的了,以后再要干这种事只能用土雷管了。” 颜楚杰沉声问道:“确定没问题了?” “要是炸不塌这城楼,我乔志亚立刻就回田独蹲实验室去!”乔志亚一边赌咒发誓一边忍不住呲牙咧嘴,因为此时摩根正用医疗器械在处理他手上磨出的血泡。 “大家都分头准备吧!”颜楚杰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便让众人各自开始准备接下来这一天将要采取的攻势。 “等等,要不要通知北越军一声?”钱天敦问了一句。 尽管北越派过来的军事顾问团一直都被安置在城外,到现在连城都没能进,他们所获知的一切战场信息都是来自于海汉民团联络官的口头描述,但看样子明天就是要发动总攻的时候了,这要是还不跟盟友打一声招呼,似乎也有点说不过去。 颜楚杰稍微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那就跟他们打声招呼吧,不过今天已经太晚了,明天早上通知他们吧!” 联络官依照颜楚杰的命令,在第二天拂晓时分叫醒了北越军事观察团的军官,将今天即将发动对皇城总攻的消息告知了他们。而手忙脚乱的军事观察团派人骑马绕到西边的北越军驻地,将这个消息传到主帅郑柏案头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小时。 郑柏在营中拍案大骂海汉人玩花样的时候,海汉民团在皇城外的阵地已经进入到最后的战备阶段。连续两天的强拆工作还是取得了相当显著的成效,在和平门外清理出了一块宽度和纵深都超过三百米的空地。而现在这块空地上密密麻麻地布置了近四十门口径不一的火炮,从黑土港特战营配备的3磅小炮,到攻城专用的48磅臼炮应有尽有,几乎囊括了目前海汉民团陆军部队已列装的所有规格火炮。 这个情况当然也引起了城墙上守军的注意,但他们现在也只能干瞪眼。根据昨天用无人机从高空拍摄到的影像来看,城内的守军倒是已经把布置在另外一面城墙的几门大炮给拆了下来,但要运抵和平门这边并重新架设炮台,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任务。而城内不管是使用弓箭抛射还是投石机之类的装备,其射程都无法抵达海汉人的阵地。因此对于海汉人在城外架设炮兵阵地,守军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应对措施可用。 此时距离和平门仅隔一条护城河的民房内,乔志亚正等待着指挥部下达的命令。没人注意到从这间房子里有几条小指粗细的黑线延伸出来到护城河里,城楼的上的守军也更想不到他们此时正站在一个大炸药包的头顶上。 上午九时,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颜楚杰通过步话机向乔志亚下达了命令,乔志亚按下起爆器之后,便听到和平门城楼下传来一连串的爆炸声,虽然不及几天前爆破外层城墙时那么大的阵仗,但这爆炸的效果却远远超过了上一次。只见高达十余米的城楼在爆破声尚未结束的时候便开始向下坍塌,大约五秒钟之后,这座宽度达三十多米的城楼便完全塌陷成了一堆瓦砾,尘烟飞腾,将两军的视线都彻底遮蔽住了。 过了几分钟之后,灰尘散去,眼前的景象让交战双方都受到了不小的震撼。正如乔志亚在行动前所预计的那样,城楼坍塌之后,城内城外的双方都可以通过这个缺口将对方看得一清二楚,在海汉一方的炮兵阵地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大约两里地之外的南越皇宫建筑,以及城内正在仓惶不知所措的守军。 “瞄准一号目标,开火!”随着军官一声令下,炮兵阵地上的火炮开始次第发出怒吼,一枚枚炮弹带着尖啸声飞过坍塌的城楼上方,砸向皇城正中间的宫殿建筑。 几乎是在和平门城楼倒塌的同时,皇城内的守军便开始丧失了继续抵抗的意志,因为只要是眼睛没瞎的人,便能确认四周的城墙已经无法保护自己,保护这个摇摇欲坠的政权了。大量的守军开始选择往西边逃窜,因为那边的城墙外并没有海汉人的踪影,他们还有逃生的机会。 当海汉民团开始在护城河上架设浮桥的时候,守军竟然完全没有抵抗的动作,民夫们放心大胆地将一块块的木排在河面上连接起来,民团步兵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当炮弹还在空中飞行的时候,民团的士兵们便已经冲过浮桥,踏在了倒塌的城楼废墟上。 “城破了!海汉人杀进来了!” 随着一些败兵的喊叫声,城内的守军迅速地失去了抵抗意志,开始选择逃跑。这让民团在进入皇城的过程中并没有遇到太多的抵抗,头脑清醒的守军几乎都选择了涌向另外三个方向的城门,那里对他们来说就是逃生之门。 “各个连队分散开,控制好预定区域!”颜楚杰现在也只能通过对讲机向军官们下达作战命令。海汉民团陆军这点兵力进入到皇城之后,也难以面面俱到,只能优先占领一些重要的目标,争取将阮氏家族的头面人物控制住。 不过乱军之中,想要抓住阮氏家族的掌权者可并不容易,而颜楚杰也不想追得太凶引起守军的反弹。考虑再三之后,颜楚杰还是决定把这块肥肉留给在城外设置包围圈的北越军队。 在海汉民团攻入和平门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顺化城的西门轰然打开,数千残兵冲向了西边的平原,希望能借此逃入长山山脉。 第二卷扩张之路 397.第397章 内外有别 对于统领数万大军作战的指挥官来说,最可怕的局面并不是敌人的实力有多强大,而是外部信息的闭塞让自己无法看清战局的走势,及时作出合理的判断并采取有效的应对措施。而郑柏率军南下来到顺化城外之后,便面临了这种让他十分郁闷的局面。 尽管去年年底与海汉双方所商定的作战计划是“两军于顺化会师之后合力攻打顺化城”,但目前的实际状况似乎与当时的约定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出入——这“会师”倒是已经会到了,但“合力攻打”似乎还有待商榷。 对于北越朝廷来说,攻克顺化的意义不仅仅是在政治上实现安南统一,顺化城中的财富也是挽救其财政赤字的重要手段。在郑柏挥师南下之前,清都王郑梉便给郑柏下达了密令,要他在攻克顺化之后尽可能搜罗城中的金银财宝运往北方。这一场南北大战结束之后,北方朝廷需要偿付给海汉民团的军费势必是一个相当大的数目,而此时国库早已经告罄,能不能避免再次欠下海汉巨额债务,在一定程度上就要看南伐的军队能够从南越统治区刮到多少油水了。 但很显然盯上顺化城的并不只北越一家,郑柏率军南下之后就发现自己的盟友也怀着同样的心思。海汉人让北越把军队布置在顺化城以西地区,说什么为了防止残兵逃进山里,但自己却迫不及待地独自对顺化城发动了攻势,郑柏认为这完全就是海汉民团想要吃独食的表现。派去海汉军中执行监视任务的军事观察团所返回的信息,也基本都是来自海汉一方联络官的转述,往往只是寥寥数字,只有“今日战况甚为激烈,两军互有攻守”或者“我军阵前毙敌千余”之类的描述,完全就没有提及到具体的攻城进度。 郑柏当然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派过去的观察团大概根本就没有机会去到一线观战,于是派了不少探子前往海汉民团控制区周边地区打探消息。但各个渠道反馈回来的信息就五花八门并不一致,难以判断真假了,有消息说海汉民团正连日猛攻顺化城东北角,但并没有取得实质进展;也有消息说海汉民团已经攻破了城墙进入城中,甚至已经秘密占领了皇城;还有更夸张的消息,称海汉已经接受了南越朝廷提出的议和条件,双方已经秘密达成了城下之盟,随时可能会反戈一击。 对于这些大相径庭的说法,郑柏一时也难以判断出真假,按照他自己的判断,这些信息都有不尽不实之处。海汉人连日攻打顺化城的猛烈炮火声震数里,这攻势是做不了假的,也不太可能没有丝毫的进展。但如果说海汉人已经占据了顺化城,那也未见有大股守军从顺化城中出逃。近几天倒是有少量散兵游勇悄悄潜出顺化城试图逃跑,被北越军的巡逻队给抓获,审问之下已经可以确认海汉人的确是攻进了城里,但战况似乎仍处于僵持阶段。 从逃兵出现的频率来看,海汉人应该还没有攻下城中的核心地段,守军也还没有完全放弃抵抗,这让郑柏稍稍放下一点心来。如果这样的局面能够继续保持一段时间,其实郑柏是乐见其成的——海汉民团的实力太过强大,让他们在顺化城多一点损耗,对北越来说其实是有好处的。而且顺化城如此之大,郑柏也不太相信就凭海汉民团现有的兵力,在攻下顺化之后可以完全将城防控制住。 至于说海汉人与南越朝廷议和这种传闻,郑柏根本就不相信,他深知海汉人可不是什么善茬,花了那么多的气力摧毁南越的各处海港,赶跑了葡萄牙人,如今已经兵临城下胜利在望,岂是南越开出些许条件所能诱惑的?再说了,南越能开出的条件,难道北越就开不出来?两相比较之下,海汉人肯定还是会选择关系牢靠的盟友,而非足足战了一年多的对手。 以郑柏的估计,海汉人在攻入城内之后,势必遭受到被逼上绝路的守军疯狂反扑,只要多战上几天,海汉民团的死伤一多,到时候颜楚杰自然得主动来请自己出兵协助。但他所没有预料到的是城内居然出现了有组织的带路党,主动站出来找海汉人合作,让海汉民团得以轻松地控制了小部分城区,并且较为顺利地将前沿阵地架设在了皇城之外仅仅一里地的区域。 局势发展到这一步的时候基本就已经敲定了最终的结局,守军并不知道海汉民团的实际兵力,他们只知道敌人在攻破外城之后,已经推进了半个城区,抵达了皇城外面。而这消息一传开,很快就被一部分守军解读为“我朝要完”,继而导致了城中出现大规模的乱兵,失去了有组织的抵抗能力。这也变相减小了海汉民团的压力,否则城内这上万的守军真要压过来跟民团军拼命的话,且不说打不打得过,但民团因此而出现更多的伤亡和弹药物资消耗肯定是难以避免了,同时也会延缓他们对皇城展开进攻的时间。 当郑柏接到海汉民团即将在今天对皇城发起正式进攻的消息之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派兵攻打西城。城中的守军既然要抵御海汉民团对皇城的攻势,势必没有办法再分配太多的兵力防御外城,如果这个机会抓得好,那么北越军应该还有可能在海汉民团攻破皇城之前就进入顺化城,凭借己方的兵力优势,至少顺化这块肥肉还能划拉一大半到自己碗里来。 郑柏立刻就升帐调兵,准备安排出击。但北越大军刚刚完成集合整队,还没来得及把队伍拉出大营的时候,顺化西城的城门就突然大开,数以千记的南越军队涌了出来,向着北越大营扑来。 北越这边一开始还以为是守军的主动出击,但很快就发现事情不对——南越军的行进并没有保持应有的军阵队列,几乎就是乱糟糟的一窝蜂,而这显然不是他们正常的作战水平。郑柏在亲自确认之后便作出了判断,南越军这并不是在发动进攻,而是逃命! 这个状况的出现很可能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海汉民团已经攻破了皇城! 心急如焚的郑柏恨不得立刻让自己手下的几万大军插着翅膀飞进顺化城去,但理智又告诉他不能放跑了现在弃城外逃的这些乱兵,因为阮氏家族的那些大人物,很可能就夹杂在这些乱军之中。如果被他们逃掉,那就等于留下了后患,说不定一两个月之后他们就会在更南边的地方组织起新的抵抗军。而且郑梉当初给他下达的任务当中,第一优先的还是抓住阮氏家族的核心人物,其次才是控制顺化城中的财富。 “列阵!拦住这些乱兵,一个都不能放跑了!但有反抗者,杀!”郑柏并没有犹豫太长时间,便作出了决定。不管城中的形势如何,他首先得抓住必须要抓的人才行。没抢到钱这个锅可以推给不厚道的海汉人去背,但如果城破却没抓到人,那他郑柏作为统帅就难辞其咎了。 对于这些逃兵来说,平原上这道宽度达数里的防线简直就是难以逾越的天堑。冲在最前面的数百乱兵被北越军密集的火枪攒射放倒之后,后面的乱军的行进速度就立刻缓了下来。有骑在马上的南越军官开始大吼大叫地组织周围的士兵列成军阵,然而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想要在乱军中维持军纪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除了少部分保护贵人从皇城中撤出来的御林军之外,其他的大部分南越军队在这个时候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建制,也根本就谈不上有效的指挥了。 郑柏可没耐心等着这些乱军在平原上慢慢重新组织,现在晚一刻进城,可能就意味着能从顺化刮出的油水少了若干。而对于北越朝廷来说,阮氏掌权者的死活并不重要,只要把人留下就好,因此郑柏果断下令,让火炮瞄准敌军阵中几处举着军旗的地方开始轰击。 犀利的炮火迅速将南越逃兵中原本就不多的成建制部队打散,而仓惶出逃的乱军根本就没有任何能够与之抗衡的重武器——逃命的时候,谁还顾得上把那些几百上千斤重的大炮给带出来。 “传我命令,骑兵营出击,将敌军向南驱赶!”郑柏见己方军队已经凭借着远程武器取得了优势,便下达了新的作战命令。 北越军的骑兵营规模并不大,仅仅只有不到五百骑而已,而且马匹也都是身体较为矮小的滇马品种,驮货载重倒是很适用,但作为冲锋陷阵的战马就差了点意思。单以马匹品种而论,其实还不如目前不到五十骑的海汉骑兵队。不过这支部队在目前这种场面占优,战场地势又较为平坦的环境下,投入战场倒是可以发挥出很显著的作用。数百骑兵领命出击,将那些试图折向北方逃窜的南越士兵一一斩杀,并像赶羊一样将南越逃兵赶向南边的香江江岸。 但这个过程虽然还算顺利,清剿逃兵的作战却并没有能在短时间内结束,因为城中还在不断地涌出一股股的逃兵,后来甚至把冲得太靠南的北越骑兵部队都给夹在了中间。等北越军步骑配合,将大部分逃兵逼到了香江江岸,已经到了中午时分,而这时候距离海汉民团从和平门攻入皇城,已经差不多过去了三个小时。 “好东西啊!收起来,注意别碰伤了!”颜楚杰一边赞叹一边小心翼翼地将一个青花瓷瓶递给了旁边的民兵。 “这瓶子很值钱吗?”乔志亚一脸茫然地看着民兵如同捧着至宝一样将这瓶子拿出去,向颜楚杰问道。 “嗯,很值钱。”颜楚杰点点头道:“那可是宣德年间的青花缠枝莲纹瓶,都是供应宫廷的贡品,市面上根本买不到的。你看这个,这是青花海水白龙纹扁壶,也是官窑出的……还有这个海水蕉叶纹尊,这个龙纹钵……啧啧,这次可真是挖到宝了!搬走搬走,统统搬走!” “倒是没看出颜总还是瓷器专家啊!”乔志亚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不由得敬佩地说道。 “专家说不上,其实也是最近一段时间恶补了一下。”颜楚杰笑道:“自从去年年底把攻打顺化这事定下来,宁崎这家伙就抓着我硬给我补课,给我恶补文物知识。他说这顺化城里有不少值钱的好东西,怕我们不识货到时候给当成普通的坛坛罐罐给砸了就可惜了。” 明代官窑所出产的精制瓷器除了供应给宫廷使用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去向就是作为赏赐品赐予一些仆从国。15世纪初郑和七下西洋期间,安南和占城都是郑和船队多次到访的地区,这两个国家在当时各自都得到了不少出自大明官窑的精美瓷器。顺化城中的这些藏品,全都是货真价实,来路有据可查的正牌货,宁崎早早就给颜楚杰打了招呼,让他一定要把这些好东西尽量收集起来运回胜利港去。 虽说这些瓷器在此时还不至于像后世那样值钱,能在拍卖会上动辄拍出几千万上亿的天价,但终究也是民间难得一见的稀罕物件,就算用来摆放在一些对外的场所作展示品,例如驻广办、海汉银行等等,对于逼格的提升还是会有很显著的作用。 除了这些瓷器之外,皇宫中的各种来自大明的精美手工艺品、名人书画作品也是为数不少。虽说这里只是一个偏安一隅的小朝廷,但终究也是一方豪强,加上与大明之间的海上贸易一向密切,居然也收罗了不少的好东西。颜楚杰虽然恶补了两个月的文物知识,但终究只是看图识物,见过图片资料的大致还能说得出个一二三,没见过的就只能纯粹靠蒙了。像书画类的东西他就难以鉴别,虽然后面有作者落款印鉴,不过大多都是字、号之类的,颜楚杰根本就不认得几个,只能让士兵们将这些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统统收起来运走。 文化财富固然重要,不过对海汉民团来说,最重要的还是金银珠宝这种比较实际的东西,毕竟战后发放红利的时候,可没法把花瓶、盘子、条幅之类的东西拿来打发民兵。发的虽然是流通券,但那也是需要用真金白银来作银行储备金才行的。军委的几个大佬在战前就已经合计过,这一趟下来要是不能从顺化城捞个百十来万两银子,那就真算是很失败了。 然而前一天在清剿户部金库的时候,场景让颜楚杰等人差点心都凉了,堂堂南越朝廷的官方金库,里面的库银还不足五万两,金子也只有三千多两,这么点钱连胜利港的海汉银行兑换中心都比不了。看着空荡荡的库房,当时几名高级军官都有点怀疑战前对这趟跨海作战的预期收获是不是有点期望过高了。 出现这样的情况倒是并不奇怪,去年年初海汉民团就毁了顺化以北的洞海港,下半年又把顺化南边的会安变成了一片废墟,接连摧毁了南越地区最大的两处海港之后,加上葡萄牙人选择退出南越地界,海汉民团封锁从海南前往南越的航道,种种因素导致南越朝廷治下的海贸生意也大受影响,贸易量萎缩到只有原来的一两成。而与此同时庞大的军费支出却一点都没有减少,为了维持与北越的军事对峙,南越朝廷就只能从财政开支里尽可能挤出军费,这就导致了国库的迅速空虚,即便海汉民团这个时候不来攻打顺化,只要这样的局面再持续几个月,南越朝廷也同样会陷入到破产的境地。 不过好在对于城中权贵家庭的抄家行动没有再让军方高层失望,仅在掌管南越地区商贸大权的阮通家中,民兵们就从地下银库中查抄到白银十三万两,黄金七千余两,各种珠宝玉石以百斤计,手工艺品数百件,光这一家所抄出来的值钱货,就足足装了二十几辆大车。颜楚杰不禁感叹,这南越倒是跟大明一脉相承,也是做到了“藏富于民”,国库空空如也,倒是权贵们个个都肥得流油。眼看国家政权都要倒闭了,这些人还舍不得把钱拿出来用于军队作战,也是活该他们现在被入侵者抄了个底朝天。 有了这种事例摆在前面,民兵们抄家的热情就高了,在攻打皇城的前一天,海汉民团从城中大户家中抄出来的财产,仅金银价值就已经超过了百万两。这也让颜楚杰在进入皇城之后,有了充裕的时间来慢慢鉴定南越皇宫中的各种艺术收藏品,借此来展示一下自己的人文艺术修养。 第二卷扩张之路 398.第398章 善后事宜 为了能够尽快将民团从城中查抄到的财物运出城去,指挥部甚至还下令临时从城内征召了上千民夫充当搬运工来补充运力。成百上千的民夫排着长队,将皇城内的各种物品一一打包装箱抬上车,然后运往城外的江边装船,看起来就如同蚂蚁搬家一样。 “不得不说,当征服者的感觉的确不错!”颜楚杰站在皇城的城墙上,一脸骄傲地说道。 自海汉民团成立以来,虽然已经经历了数次大大小小的战斗,但攻克顺化这种规模的大城还是第一次,去年打下来的会安城,其城区相比之下大概也就比顺化城中的皇城稍大一点而已,防御设施和手段更是完全无法与顺化相提并论。打下顺化城,也算是民团战史上真正意义的第一次攻坚战。 “我们得动作快点才行了,北越那帮家伙可不会一直在城外干看,他们应该很快就要进城了。”王汤姆在旁边提醒他道。 陶东来抬手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是下午两点,半个小时之前的回报说城外的战斗已经快要结束了。不过我估计他们应该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处理俘虏。汤姆,你带两个连到西门去,如果北越军打算进城先挡下来,就说我们在城内追剿逃犯……总之借口你自己想,五点之后再放他们进城!” “好吧,这个黑脸就交给我来表演吧!”王汤姆笑了笑,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 颜楚杰的说法倒也不完全是借口,钱天敦等人目前的确是带着队伍在城中清剿南越残兵,缉拿一些被列入抓捕名单的南越政坛要人。尽管有一批带路党协助,但要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从居民近十万的大城中找到并抓捕几个目标人物,对完全客场作战的民团来说也并非易事。而且名单上哪些人还躲在城内,哪些人已经趁乱逃出城外,现在也根本就没办法确认,抓捕行动所能取得的效果并不乐观。 当然了,民团试图延迟北越军进城的最主要原因还是为了能够争取时间多捞些油水。几乎每一个深宅大院的外面,都堆着像小山一样的箱子,这都是民团抄家的成果。颜楚杰甚至让王汤姆的海军战船放弃了继续封锁香江江面,转而临时担负起运送财物的任务。 “这次真是挖到金矿了啊!” 此时几乎每一个民团战士都是类似的想法,他们生下来之后大概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钱财集中到一起,要说没人眼红是不可能的。但海汉军法严明,任何私吞战利品的行为,都要接受严厉的处置。几个被抓到私藏财物的民兵,被绳索反绑了双手吊在路边树上示众,他们不但会受到这样的体罚措施,而且还将被开除军籍,判处一定刑期的劳役,惩罚不可谓不重。 北越军的先头部队在颜楚杰下达命令之后大约半个小时就抵达了西门外,但此时西门已经被率队赶来的王汤姆控制,升起了护城河上的吊桥,任凭城外叫骂声连连也不作任何反应。 这种拖延战术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直到郑柏亲自来到城下叫阵,王汤姆才出现在城楼上,拿着铁皮喇叭对隔着护城河的郑柏喊话道:“郑将军,现在我军正在城内剿灭守城残兵,形势比较混乱,为了避免误伤友军,请贵部在城外稍带片刻!” 郑柏强忍住气道:“有什么事你先把吊桥放下来,让在下过河再说!” “那郑将军稍等片刻,我先去请示一下指挥部。”说完之后王汤姆也不等郑柏回话,便将铁皮喇叭抛给了旁边的手下:“看着他们,如果他们没有试图渡河,就不用管他们在外面说什么做什么,有事再叫我!” 郑柏耐着性子在城外又等了半个小时,见城头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忍不住也开骂了。然而这种情绪的发泄并没有什么卵用,除了把嗓子吼哑之外,半点实际效果都没有。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郑柏盘算着是不是该撕破脸发兵强攻西门的时候,便听到城楼上传来吱吱嘎嘎的声音,吊桥终于缓缓地放了下来。 王汤姆一脸歉意地迎出门来,远远地便招呼道:“郑将军,真是不好意思,耽搁你这么长时间!刚才指挥部的人都到城里各处督战去了,一时间找不到人,我好不容易才挨个征求了他们的意见,然后就赶着回来给你开门了。郑将军没等着急吧?” 郑柏心道老子没被急死在这里也算是心宽命大了,当下只是哼了一声道:“贵军在事前说好一起攻打顺化城,事到临头如此安排,未免有失厚道!” 王汤姆跟颜楚杰这些人混的时间长了,脸皮早就练得厚如城墙,哪会被郑柏这种层次的嘲讽所影响,当下便辩解道:“我军只是担心贵军入城之后,因为番号辨识不明而发生误会。现在我军双手奉上一个完整的顺化城,郑将军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郑柏心知自己辩不过这些海汉人,当下也不再跟王汤姆争执,拱拱手道:“在下这边率军入城了,请贵军派人协助,以免发生误会。” “应该的,应该的。”王汤姆一脸的笑意应道。此时城中大户的家产有十之七八都已经被打包运出城去,而皇宫内的各种贵重物品也分门别类地装箱运出了皇城,就算来不及运出城的东西,也已经集中到了海汉民团实际控制的城区内。北越军这个时候才进城,肉是不必奢望了,顶多能喝点汤就不错了。 此时城内的主要街道上已经看不到守军残兵出没了,各个城区都逐渐恢复了平静,对于普通民众来说,这场战争已经告一段落了。即便还有少量的南越士兵藏在城内,也不敢再冒然出现了,有胆子冒出头的不是被海汉民团剿杀,就是被抓住当了俘虏。不过这一天的乱战持续下来,城区中仍有不少地方留下了明显的战斗印记,入城的北越军不时能看到路边倒毙的守军尸体,或是仍在冒着青烟的房屋废墟。 郑柏首先要去的地方当然是皇城,那里存放着大量的南越政权相关文件,其治下的耕地状况、人口分布、兵力布防等等资料是北越朝廷必须要拿到手的,而且皇城中还有阮氏家族掌管南越数十年下来积累的大量财富也不容有失。 当看到完好无损的皇城城楼时,郑柏还在暗自庆幸自己应该还算来得及时,或许海汉人还没有来得及动城内的东西。但当他穿过护城河进入到皇城内的时候,差点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吓得从马背上跌下来。 就在他正前方大概一里地的位置,皇城的另一面城楼此时已经化作了地面的一堆瓦砾,城墙中间出现了长约十多丈的一道大豁口。郑柏麾下的军队也装备了不少海汉出产的火炮,他对于这种武器的威力还是有着比较深的了解,要靠着火炮硬生生轰塌这么长的一段城楼恐怕会非常困难,郑柏简直难以想象海汉人在入城这几天中究竟对皇城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在来到皇城中间区域之后,郑柏才发现城中不少宫殿都有被炮弹打中的明显创痕,勤政殿东南角的屋顶直接就被打塌了一大片,可见海汉民团攻入皇城的时候场面也非常暴力。看到这些状况,郑柏的心已经沉了下去,不再对己方能在皇城的收获抱有太多的指望了。 而结果也的确是如同他所预料的那样,偌大的皇城居然已经十室九空,别说金银财宝,就连皇家档案库里的架子都空了不少。郑柏不知道海汉人究竟搬走了多少东西,但很显然他们早就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否则不可能在攻打皇城的当天就把城内值钱的东西搬了个空。 “虽然城内的建筑有些损坏,但修一修应该问题不大,有些老房子,我看也是时候该翻新一下了。”仿佛是怕郑柏的气还不够大,颜楚杰很适时地还给补了一击。 郑柏强忍着心头怒气道:“炮火不长眼,这些宫殿在战火中有所损毁,也实属难免。但颜将军不觉得这皇城里太空了一点吗?” 颜楚杰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我原来还以为这南越虽然是地方割据势力,但好歹也该有些家当才对,没想到攻进来一看,到处都是空荡荡的,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看样子也是把所有的钱都砸在战争里了。” “你……”郑柏对于颜楚杰这种一推干净的说法简直无言以对。这皇宫里的东西说没就没了,海汉人死不认账,郑柏也没有办法可想,无凭无据之下总不能因为钱财跟海汉人真撕破脸。 郑柏这一口老血憋在心头,气得头都有些发晕了,脚下也开始有些踉跄站不稳,颜楚杰见状连忙叫道:“快扶住郑将军!看样子郑将军是连日操劳过度,快送郑将军出城回营休息!” 海汉民团在第二天上午就彻底撤出了皇城,并向北越军转交了城内几片城区和外城几处城门的控制权,这让气急攻心躺在城外大营中的郑柏稍稍舒了一口气。从这些举动来看,至少海汉民团并没有要在顺化城里长期驻扎下来的意思——如果海汉人真这么干了,郑柏也没有办法强行驱离他们。 当然除了好消息之外,也有让郑柏不是那么很开心的消息。比如有探子回报说海汉人这一天往停靠在城外河岸的船只上搬运了大量的物品,足足装了五六条货船之多。但这种消息郑柏也只能听听了事,他不可能去质问海汉人究竟往船上装运了什么东西,就算问了,海汉人也只需一句“作战物资”就能搪塞过去,那样只是白白给自己找不痛快而已。 郑柏躺在病床上也想开了,虽然这次攻打顺化的战斗又被海汉人捞去了大头,但北越其实也以极低的代价实现了战略目标,几乎没什么人员伤亡和物资消耗就已经控制住了顺化城,并且抓住了阮氏家族中的大部分目标人物,像阮福源,阮通等人,都在城破之后出逃时被北越军所抓获。 如果要全靠北越军独立作战来实现这样的战果,郑柏很坦率地认为北越军大概会在顺化城下鏖战十天以上,付出数千人伤亡的代价,才有可能攻破外城。至于坚固程度不亚于外城的皇城,郑柏觉得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拿下,因为仗打到那个阶段,北越军的后勤供应多半已经撑不住了,极有可能最后的结局是北越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选择主动撤兵。 照这样的推论来看,与海汉民团的合作倒是很轻松地捡了个现成,光是节省下来的作战经费,郑柏估计少说也得近十万两银子了。最重要的是海汉人这次简直就是一锤定音,直接抄了南越政权的老窝,这样一来,南越统治区内就再没有成型的政权可以与北越朝廷竞争,安南的统一也仅仅只是时间问题了。 三月二十八日,已经完全撤出顺化城的海汉民团再次与郑柏在城外会见,商量战后的一些善后事宜。 “目前我们手上还有在攻城期间选择投降的南越士兵二千七百七十三人,在作战中被俘的人员一千六百八十二人,这些人员将会在近两天内交付给贵军。”颜楚杰放下手上的资料,补充了一句:“我们对选择投降的南越士兵有过承诺,会在战后释放他们,希望这个承诺能够由贵军来完成。至于其他被俘人员,可以按照我们双方在战前商定的协议,用以充抵我方此次行动的军费。” 郑柏略微考虑了一下便答应下来,关着这些俘虏对北越来说是极大的后勤负担,杀了这些人也没什么好处,而且投降的南越军队其中大部分的士兵应该都会被北越朝廷所招安,毕竟这些人的立场并不是那么坚定,还是可以充分回收利用的。至于海汉人所要求的劳动力那就更不是什么问题了,去年年初那场大战之后,俘虏的上万南越人员有一多半最后都被送去了海汉人的地盘做苦役抵销军费。不出意外的话,安南内战结束之后,又会有成千上万的南越人会被送到三亚去为海汉人服劳役。 “另外还有一件事,这份名单上的人,在我们攻城期间提供了多方面的协助,而我们也承诺了会在战后保住他们的家人性命和财产,请郑将军过目一下。”颜楚杰说着便将资料递给了郑柏。 “都是姓阮的?”郑柏一眼看去这几十个名字居然几乎全是阮姓,忍不住便问了一声。 “就是因为有这么多姓阮的跳出来,我们才能这么快攻克顺化。”颜楚杰毫不隐瞒地回复道。 “原来如此……”郑柏看到这份名单就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海汉人就这么几千人的部队,攻入城中之后又要对付守军,又要攻打皇城,还要到处抄家敛财,就算是生了八只手大概也顾不过来,但海汉人偏偏就做到了。之前郑柏一直没想明白其中缘由,但现在总算是明白了,有了这些阮姓人员的协助,海汉人这客场作战大概打得跟主场一样轻松自如,就算是抄家也会抄得更有目的性了。 “郑将军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之处?”颜楚杰见郑柏应了一声就没了下文,便主动追问道。 “不瞒颜将军,在下率部南下之前,朝廷就下了旨意,凡阮氏男丁,入南朝为官者一律问斩,余者贬为平民,查抄家产,流放高平。”郑柏抖了抖手上的这份名单道:“这上面也写得很清楚,其中一半的人都有南朝官职在身,在下如何能坐视不理?” “朝廷旨意是死的,人是活的,顺化城能够顺利拿下,这些人多少也出了力。不然你我这个时候可能还在阵地上吃灰,哪能这么悠闲坐在帐篷里讨论这些事情?”颜楚杰还是继续劝说郑柏。 郑柏摇头道:“军令在身,恕在下不能从命!” 颜楚杰点点头道:“作为军人,我理解你的坚持,那么我们换个说法好了。这些人是你们要抓的人,但如果这些人已经被我们抓走了,那处理权可不可以移交给我方?” 颜楚杰这话的意思,郑柏当然听得懂——这就是说不管你们北越打算怎么办,这帮人海汉都要保,但我现在给你一个面子,架把梯子好让你下台,你自己看着办吧。 郑柏这次犹豫了片刻之后才应道:“这些人不可以再出现在顺化……不光是顺化,安南国内其他地方也不行!” “那租界可以吧?”颜楚杰这话看似在征求郑柏的意见,但口气却显得并不是很客气。 郑柏很想说“不行”,但双方在去年就已经签署了关于租界主权问题的一系列协议,其中就有明文规定海汉租界范围内一切事务只受海汉法规管辖,安南一方无权在海汉租界内执法。这就意味着海汉租界内的事情,北越朝廷是没有权力去干涉的。 正文 399.第399章 胜利凯旋 当初双方在签署关于“租界”的一系列协议时,北越朝廷急于用看似不太有用的空闲地区来换取海汉的军事援助,并没有特别留意到其中的一些条文在未来所将造成的影响。毕竟掌权者们的思想意识受到时代和环境的限制,因而在作决定时缺乏战略前瞻的眼光,但这些曾被北越朝廷认为无关痛痒的条款在时隔一段时间之后,正开始慢慢地发挥出作用——一些让北越官方感到不舒服却又无可奈何的作用。 对于朝廷作出的这些决定,郑柏即便感到不满,也没有改变现状的办法,毕竟他只是一介武人,在朝堂上并没有太多的影响力。虽然郑柏很想把阮氏家族的人全部捉拿归案,但现在海汉人要站出来保他们,甚至还把“租界”拿出来做挡箭牌,郑柏所能做的,就只有把海汉人的态度反映上去,至于后续是不是要跟海汉就此展开扯皮,那也是文官的任务,已经不是郑柏所能参与的范畴。 郑柏唯一感到庆幸的,大概就是海汉人在开战前没有狮子大开口,把顺化也要来当作租界——当然这种条件被北越朝廷拒绝的可能性比较大,但如果海汉人在城外甚至城中要求划出一块租界性质的“特别专属区”,其实成事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如果真有那样的情况发生,那以后驻守顺化的地方官麻烦可就大了。 不过郑柏的这种担心其实也是多余,海汉这边从头到尾就没有打过要占领顺化城的主意。与同时代的大城来比较,顺化的条件算是不错,城防设施相当完善,城周围有广袤的耕地可以提供粮食,又有水路直通大海。但在执委会和军委看来,顺化城的位置其实并不太适合海汉的发展策略,距离海岸线足足有二十里之遥,又没有天然的海港地形来发展大规模的海上贸易,执委会向北越朝廷索要的南方四港地区,在海贸发展潜力方面都要优于顺化城。当然了,要想短期内在目前仍处于荒野状态的几个海港地区建设起港口城市,也只有海汉的组织和运作能力才能够实现,北越朝廷肯定是没这么大的魄力。 “好好再看看这里吧,你们这次离开顺化以后,大概好些年都不可能再回来了。”顺化城外的码头上,王汤姆向即将踏上未知旅途的一帮南越降臣说道:“北边的朝廷不希望再看到你们出现在顺化地区,为了保住你们的性命和家产,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我们帮忙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这次被海汉民团保下来的阮氏族人,其实远远不止颜楚杰交给郑柏名单上的那些。名单上的名字都是这次在攻打顺化期间实实在在为海汉民团提供了协助的人,但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并没有被列入到名单上的黑户口存在。这些人大多是城破之后被海汉民团所抓获的官员家属,有些是因为兵荒马乱与家人失散,有些则是根本没来得及逃跑就被堵住了家中。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为了保住性命,这些阮氏族人“主动”向海汉民团缴纳了价值不菲的保护费,以换取海汉人所承诺的“自由与安全”。当然了,即便是花了钱,海汉人也仍然坚持要求他们背井离乡离开顺化,所谓的“自由与安全”也只是指离开顺化的这个过程而已。 而海汉民团仅仅就靠着这笔计划外的营收,就入账了白银三十多万两,黄金近两万两,珠宝器物若干,单以金银而论,这比抄皇宫的收入还更加丰厚。几个高级军官甚至专门还开会商量了一下,看看要不要出面把北越抓住的那些阮氏高官也都保下来,毕竟这些人在民间还有相当多的各类不动产,今后变卖了也是不少钱啊。 阮经贵上前拱手道:“多谢海汉各位长官信守承诺,我阮氏族人离开顺化之后,还要请贵方多多照顾了!” 这些阮氏族人并不会被送到同一个居留地,为了安全起见,海汉一方会将他们拆散开来,分别安置到不同的地区。一部分像阮经贵这样的海商,今后会安置到南方的几处新开港口,而其他人大部分会被运回海南岛,分配到执委会治下的各个移民安置点。至于极少数在缴纳了保护费、安置费、运输费等名目繁多的费用之后还有一定家产,又不愿意将自己置于海汉庇护之下的人,军方也给了他们另一个选择,就是把他们送往大明沿海地区登陆。至于他们今后的去向,那就是彻底由其自生自灭了。 三月三十日,首批载着战利品和阮氏移民的船只驶出了香江入海口,返回三亚。仅仅是这批船上所装运的战利品,其总价值就已经超过了二百万两白银,这是过去海汉民团数次出击的收获总和都没有达到的水准。虽然目前和大本营只能通过简短的电文进行联络,但前线指挥部的几名高级军官基本上已经能想象出执委们得到消息后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 对于军方来说,这次出战最大的收获并不是缴获了多少物资和钱财,而是由此将会获得的扩张机会。军方的各种扩军备战计划,一向都会被执委们以“预算过高”之类的名义给否定或腰斩,但这次出兵顺化以非常惊人的收入证明了军委“以战养战”的发展方式是具备了相当强的可行性。这次回去再向执委会递交扩军报告,相信执委们就不能再以老借口来进行搪塞了。 即便是出于实际的考虑,海汉民团接下来的扩军也是势在必行之举。海汉这一战打完之后,在中南半岛就一口气多出了四个港口待建,其中还有一个是军方垂涎已久的军港金兰湾,这四个港口即便按照最低的军力配置,至少也得有两到三千的常驻兵力才行,而现在驻扎在安南的民团军加上预备役民兵一共才只有这个数字的一半左右,军力的缺口还是相当大的。 在中南半岛的军力扩张,兵员并不会仅仅只是来自于本地,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会来自三亚地区。按照异地服役的原则,从中南半岛征集来的兵员,会轮流到海南岛服役,而从大明地区征集的兵员,则会陆续派往海外服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四个新港口的首批驻军,绝大部分都将会是来自三亚军区的部队。 不过这次参加顺化之战的民团军并没有随货船立刻撤离,因为顺化的覆灭虽然象征着南越政权的倒塌,但安南的统一之战并未到此结束。在洞海以南顺化以北的广治地区,还有至少数千的南越残余势力把持着广治城。在顺化以南至中南半岛南端的近海地区,也还有至少十几个州县的地区并不知道顺化所发生的变化。双方还必须就接下来的军事行动达成一致,换句话说,大家得先把前面的账算一算。再考虑考虑后面的仗还要不要一起打。 “颜将军,上一月我军尚未派出观察团到贵军驻扎,这上月的账目……在下认为有些值得商榷的地方。这出海巡航,计每天开支八千两银,根据从何而来?如何证实?” “哦?郑将军这是信不过我军的账目了?这么说在郑将军眼中,我军的信用是不够的?我们每天派出二十几条船在顺化外海巡逻,封堵南越派出的船只,将士们每天早出晚归,要在海上执行六七个时辰的任务,结果到你这嘴皮一张,这都是白做工了?” 牵涉到这次作战的巨额军费,双方将领都是各执一词,毫不相让。如果不是大家都穿着军服,语气凝重,这场面真有菜市小贩讨价还价的味道。 根据海汉一方所提供的数字,北越朝廷必须要为海汉民团的这次作战提供一百八十余万两银的费用补偿。在郑柏的强烈要求之下,海汉一方稍稍进行了让步,从中扣除了南方四港第一年的租金,并表示对北越释放数千南越降兵的行为作出一定的经济补偿,将总体费用降低了大约一成。 然而就算是这样,一百八十万跟一百六十万相比,对已经穷得叮当响的北越朝廷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当初郑柏本来是打算着用顺化城中查抄的财物来冲抵海汉民团所需的军费,但实际的情况与设想的出入实在太大,仅仅只是晚入城了一天,城中的财产就被海汉人给刮走了大部分。郑柏动用了上万人在城里搜刮了整整五天,所得到钱财也不过才三十多万两银子而已。 郑柏在战前预估的数字是不低于两百万两,实际数字的落差简直大到让他无法接受。这么点钱别说偿付海汉人军费了,就算是向朝廷交差都还远远不够——升龙府那边,清都王郑梉可是眼巴巴地盼着顺化城中的缴获在偿付海汉军费之后,还落下几个钱入到国库中去。然而现在看来这一切都只是妄想,郑柏很难想象数天后郑梉在接到汇报时会不会被气到吐血。 出于实际的考虑,郑柏当然很希望能拉着海汉民团继续合作,这样可以省下北越军不少消耗。但海汉民团的作战效果虽好,军费却实在高得让北越难以承受。郑柏不是财政大臣,也没有权限拍板,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尽量把需要偿付的军费价钱压低,然后把数字报给升龙府作决断。当然这笔钱最终的数字不管多少,不管升龙府是不是能一次付清,肯定还是得认账的,否则郑柏可不敢保证海汉民团撤离顺化之后,会不会很干脆地选择从海路北上红河三角洲,直捣升龙府。这帮疯子既然有办法能拆了顺化城的内外两道城墙,那升龙府的城防工事恐怕也拦不住他们。 郑柏虽然很想继续和海汉民团合作清剿南越的残余势力,但颜楚杰的态度也很明确,不把前面的账结算清楚,那海汉民团就不会参与后续的军事行动。而海汉留给北越的时限也非常短,只有仅仅五天时间——这根本就不够顺化到升龙府跑个来回,甚至连跑单程都不够。 四月三日,没有等到北越方面确定回音的海汉民团开始组织人马撤离顺化。郑柏看到这一幕真的是有喜有忧,喜的是这帮折腾人的家伙终于要离开安南了——海汉民团对于后勤补给的要求极高,顺化附近三十里内的家禽家畜,几乎全部都应他们的要求,被当作了海汉民团的伙食供应,他们要是再不走,郑柏恐怕就得把手底下的几万人撒出去打猎捕鱼才行了。 而忧的一面,则是海汉人离开之后,清剿南越残余势力的作战势必会慢下来。海汉民团撤离之后,相应的海上运力也会大大减少,今后就只有有限的海上运力来支持北越军的清剿行动,仅仅是维持漫长的补给线,就需要耗费北越军太多的精力和物资。不出意外的话,郑柏估计自己往后的大半年时间恐怕都要在不停的行军打仗当中度过了。 四月八日,民团大部队乘船返回三亚。尽管错过了穿越两周年的庆典活动,执委会仍然发动了三亚地区的民众,到港区欢迎出征的部队载誉归来。这次欢迎活动也是民团军出动数次以来最大的规模,所有的执委会委员和超过一万民众来到港区,迎接凯旋而归的民团军。 这次作战三亚地区出动了作战人员近两千余名,民夫近千人,其中在作战期间有一百七十四人战死,六十余人重伤致残。但以所取得的辉煌战果而论,这样的死伤数目足以值得骄傲了。 在此次作战中荣立战功的颜楚杰、钱天敦、乔志亚、王汤姆等人,都在码头上的欢迎仪式上得到了执委会的公开嘉奖,而军委的内部升职则将另行择日宣布。颜楚杰代表前线指挥部,在欢迎仪式上宣读了所有战死人员的名单,并且当场就向家属发放了抚恤金和执委会、军委联合签发的嘉奖令。所有战死人员全部追授个人二等军功,尸骨进入烈士陵园,家属在工作、购房、儿女教育等方面都将得到相应的政策照顾。 在完成了这些面子工程之后,当天执委会在胜利堡为出征的穿越众军官们举行了欢迎酒会。与会者除了内部人员之外,还邀请了众多的外来客商、驻三亚商务代表,当然也少不了诸如罗升东之类的大明官方代表出席。 之所以要邀请这些外界人士,主要的原因还是执委会想要利用这次的胜利来宣扬一下武力,震慑人心的同时,也给予那些亲海汉的势力和利益相关的盟友更多的信心,让他们明白海汉民团究竟具有多么可怕的力量。 在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陶东来便站起身来,作了个团揖大声道:“各位,请听我一言。” 待场内安静下来之后,陶东来接着说道:“相信大家都知道今天来到这里,是为了一起替我们的民团将士接风洗尘。但他们究竟去了哪里作战,过程如何,结果如何,我相信在座的大部分人可能并不是很清楚。为了能够让大家更直观地了解我们的民团是如何在外为海汉争取利益,这次我们专门安排了一个小节目,接下来的时间请大家原地就座,不要随意走动。” 陶东来说完之后拍了拍手,这屋内的灯便熄了,正当在场的人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便见一面墙上亮起了一片光幕,上面映出的正是海汉民团在二月出征离开胜利港时的情景。看到这样的场景,有人立刻惊呼出声,也有些见识过的人,知道这是海汉人独家掌握的秘术“点影”,当下便低声进行解释。 这个镜头应该是在某条出征的战船上拍摄的,数十条大船次第驶出港湾,排着一字队列,在海上拖出了一条长达数里的船队。 接下来镜头一转,便看到几艘海汉战船在海面上追击一艘帆船。这时候现场响起了王汤姆的声音:“这是我们在追击南越的货船,这些货船在大明境内为南越采购补给,但大多在回航途中被我们所截获。” 很快镜头便转换到了船队登陆,王汤姆解说道:“这是我们在顺化东面的香江入海口登陆,这个地方距离顺化城大约二十里。” 接下来的一幕就让看客们血脉贲张了,十余门火炮在河岸上一字排开,对着河面上的数十条船只进行轰击。从画面中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些船只中弹起火的过程,船上的南越士兵纷纷跳入河中逃生,而船只则慢慢地沉入水中。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战争画面,配合现场音箱中放出的隆隆炮声,让不少人都两股战战,几欲逃避。 “这是我们在香江河岸上歼灭南越的水师部队。当然,对他们来说这是水师,对我们来说这只不过是一堆漂浮在河面上的破木头而已。”王汤姆的解说词充满了对南越水师的不屑和对自家民团的骄傲,口气虽然高傲,但在看客们眼中却是理所应当的——在海汉的猛烈炮火攻击之下,这可不就是一堆破木头吗? 正文 400.第400章 不服 在这画面中,南越的内河小船别说给岸边的海汉军阵地制造麻烦了,就连躲都躲不过去,看客们就这样目瞪口呆地见证了南越“水师”全部被击沉的过程。如罗升东这样对水上作战比较内行的人,早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后背——这种战术要是在近岸处用来对付崖州水寨的战船,结果也将会是一般无二。 以罗升东对海汉民团的了解,他能够从画面上看出这些岸边架设的火炮还并非海汉人布置在港口炮台上的大口径岸防炮,仅仅只是一般的陆军炮而已。然而就是这种小口径火炮,只要多布置几门,也足以封锁宽度在五六十丈左右的河面了,这无疑要比派船封锁江面容易得多。 接下来的画面已经到了顺化城外,而这一段是由无人机从高空拍摄的镜头,画面上的人只有蚂蚁大小,城外密密麻麻的南越军阵地让看客们在头晕目眩之余,也都开始暗自猜测这海汉人的法术究竟如何修炼而成,竟然能够飞到天上观察敌军的阵地部署情况。稍通军事的人此时都已经能够作出判断,南越军连家底都被海汉民团看了个精光,这仗还怎么可能打得赢? 众人心中暗自期待着接下来能看到大规模的野外作战,但下一个镜头却是伴随着一声巨响,顺化城的城墙一角如山崩一般塌了下来,然后是工兵和民夫扛着木排飞快地架设浮桥,民兵们紧跟其后便列队通过豁口冲进了城中。但至于这城墙是如何塌了的,画面上却并没有交代这个细节。 这当然是有意识被掐掉的内容,这次的影像展示主要是为了宣扬武力,展示海汉民团是如何靠着强大的实力碾压对手,但某些具体的作战环节,比如爆破城墙这类有一定技术含量的内容,现阶段还是需要继续保密的。 接下来的画面更加震撼,众人亲眼目睹了顺化皇城这座城楼是如何在一阵尘烟升腾之后化作了一片瓦砾。当灰土散尽之后,海汉阵地的对面就已经能够看到南越的皇宫和城中惊慌失措的守军了。 “当日我军攻克顺化皇城,只耗时不到一个时辰。南越伪朝廷自祸首阮福源以下,共有三百多名官员被俘。整个顺化战役中,我军杀敌超过三千人,俘虏近四千人,缴获各种武器、盔甲无数。”颜楚杰沉声向在座的看客们宣传海汉民团在这次战斗中所取得的辉煌战绩。当然了,海汉民团在战后是如何抓紧时间搬空了顺化城里的财物,颜楚杰肯定是不会在这种场合说出来的。 “最后要向各位说明一下,这场战争并不是由我们挑起,我们参战的原因也只是应安南黎氏王朝的邀约作为盟友参战,目的是剿灭南越叛军,让安南恢复安定统一。当然,最重要的目的,还是保护我海汉在安南国内的利益不受南方叛军的侵害。各位可以记住我的话,天下凡是有我海汉利益所在的地方,就都是我海汉民团的活动范围!这不但适用于我们海汉,同时也适用于真心诚意与我们海汉合作的朋友!” 随着颜楚杰的话音落下,墙上的画面终止,屋内的灯光又重新亮起。尽管这个经过剪辑的纪录片长度只有短短数分钟,在场的看客们却都如同做了一场黄粱大梦一样,海汉民团自一月派出海军,二月陆军出征,四月全军凯旋归来,这一段时间的战斗过程大多体现在了刚才的短片当中。看客们就如同随军出征了一趟,亲眼见证了这场持续数月战役中的几乎所有关键节点。 海汉人是如何将这些战场上的景象实录下来再投射到墙上,这已经不是看客们所关心的重点了,反正海汉人会的法术那么多,多了这么一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大家所在意的问题,基本都是集中在了海汉民团的惊人战斗力上。 照颜楚杰先前的介绍,海汉民团这次出征的部队规模只有不到三千,然而就这么一点兵力,居然可以跨海攻破一方政权的都城,这就相当可怕了。当然颜楚杰也是故意没有提及到海汉民团驻扎在安南地区的部队也有参加这次的战役,并且后期多少也有北越军的参与和配合。在看客们的认知当中,海汉民团就是以一己之力,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灭掉了统辖千里江山的南越政权,这种战斗力别说民团,就算把十倍的大明官军拉出来也办不到——想当初大明讨伐安南,折在那一方的大明官军可是数以万计,最后还没能从战场上讨得了好,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了安南的独立。 大明官军都做不到的事情,这偏居三亚一隅的海汉民团却仅仅花了数月时间就做到了,双方的实际战斗力似乎也能从这窥到一丝端倪。一部分原本还对海汉实力略有猜疑的人,在看过这个纪录片之后,基本便已经路人转粉,成为了海汉民团不可战胜理论的拥护者。对于跟海汉有着深度合作的商人来说,海汉民团的实力越强,他们反而会越觉得踏实有安全感。至于说海汉民团的枪口下次会对准谁,那并不重要,他们只要需要知道自己的利益能够得到海汉民团的保护就足够了。 有人看了觉得开心,但也有人看完会觉得心塞。比如葡萄牙驻三亚特使恩里克,在看完这段纪录片之后就明显高兴不起来。尽管葡萄牙和海汉现在已经达成了贸易协作伙伴的关系,甚至已经在军火贸易这个非常敏感的项目上展开了实质性的合作,但站在恩里克的角度,他并不想看到这个集体如此之快地在南海地区崛起。 葡萄牙作为老牌海上强国,最早进入远东地区的殖民大户,近些年来却是一直在走下坡路,地盘被后来居上的荷兰人一点一点的蚕食,辛辛苦苦建立起与大明的贸易关系,现在也要被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分走一大块。输给这两个竞争对手也就罢了,毕竟人家的块头摆在那儿,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输得也不算冤。然而海汉这个后起之秀出现在琼州岛才不过两年时间,已经稳稳有了灭国之力,单论南海地区武装力量的实力,恩里克不得不承认海汉已在葡萄牙之上了。 当初澳门理事会同意中断与南越朝廷的合作,并且全面撤出南越地区,除了考虑到海汉的武力威胁之外,其实也有一些等着看海汉倒霉的小心思在里面。理事会认为以海汉民团的规模,哪怕武器装备绝对占优,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打垮拥有千里疆域,数十万臣民的南越政权,而这两家如果陷入到漫长的拉锯战当中,对于旁观的葡萄牙来说无疑是有利的。 然而事实证明理事会当初的判断并不准确,海汉人并没有陷入到与南越的漫长拉锯战当中,仅仅三个月的时间,当初被葡萄牙人夸奖过的中南半岛第一雄城便失陷在海汉民团的炮口之下。恩里克对于这样的战果非常失望,他原本以为这场战争至少会持续到下半年。二月初的时候他还送过一封密信回澳门,让理事会加紧对万山港和李家庄的监控,看看海汉人是否有从当地撤离驻军的迹象——以海汉民团的兵力规模,一旦在南越地区的战事不顺,大概也只能从广州附近抽调部队过去补充了。 看到海汉民团在纪录片中的战斗过程,恩里克自然而然地将其作为了自家军队的假想敌,在脑海中进行了一下简单的战术推演。然后他就很沮丧地发现,如果要与海汉民团一战,那己方的军队恐怕得达到四五倍的兵力才行,而葡萄牙目前在远东地区的所有人员加在一起恐怕都凑不够这么大的数字。 更让恩里克绝望的是,双方的差距并不仅仅只是体现在兵力和武器性能上而已,战前的准备工作,战时的后勤保障,战后的各种物质和精神奖励,海汉人的手段似乎都全面超过了他所知的西方同行。这些在战争中困扰每一位高级指挥官的事务,在海汉人的手底下却处理得井井有条,一直以极高的效率在进行运作。而葡萄牙在远东地区的军事反应速度一向都慢得吓人,去年理事会通过了退出南越地区的决议,并派船送信去了果阿通知当地的总督,然而到现在半年过去,果阿方面的答复居然还没送回来,这要真是爆发全面战争的话,只怕澳门的葡萄牙人早就被海汉民团给杀完了。 最让恩里克觉得无解的是,海汉人居然能够从空中俯瞰敌人的军队部署状况,这种可怕的法术在战争中的作用简直就可以用无敌来形容。当自家部队在战场上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敌人尽收眼底的时候,恩里克真的想象不出还能有什么办法去战胜原本实力就不弱于自己的对手。在恩里克看来,海汉人所掌握的这门法术才是他们敢于跨海去陌生环境作战的主要原因,毕竟有了这个倚仗,海汉民团基本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当然了,根本无需去询问,恩里克就知道这种神奇的技能绝对是海汉人的非卖品。尽管海汉人现在向葡萄人开放了火绳枪和小口径火炮的购买权,但仍然有大量的武器和装备没有被列入到出售清单上,比如现在海汉民团所装备的后膛式步枪、短筒霰弹枪、高倍望远镜等等,恩里克早就已经垂涎多时了。而如今这个禁售清单上显然又要添加新的一项内容了,一想到这里就让恩里克心里有股怨气难以平息——凭什么好东西都让这群海汉人得到了?这群无神论者为什么能够得到上天的眷顾?作为上帝忠实信徒的葡萄牙人现在居然要为一帮无神论者服务,这简直就是荒谬绝伦的事情。 “恩里克先生,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回到酒桌上的颜楚杰很快就注意到了恩里克那难看的脸色,但他偏偏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故作不知去询问恩里克的感受。 “贵军的战斗力真是让人惊叹!”恩里克语气中不无酸楚地评价道:“我不得不承认,在目前的南海地区,恐怕很难找出一支能够在正面战场上与贵军旗鼓相当的军队。” 坐他旁边的罗升东此时正端起杯饮酒,听到这话手上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便若无其事地将酒喝了下去。对于战斗力的评点,罗升东并不想多说什么,毕竟事实就摆在面前,而且他现在还得靠着海汉人吃饭,在这种敏感问题上还是装聋作哑比较好。 不过他不想主动说,不等于恩里克就会放过他。作完评点之后,恩里克便将罗升东拖下了水:“罗参将,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罗升东是在一个多月之前才荣升的参将,他的新上司上任还没坐满半年时间,便因为“南洋海盗袭扰崖州”在战斗中不幸“牺牲”。当然了,这种借口也只是为了写公文应付琼州府而已,那位上任之后不愿与海汉合作的参将大人当然没有在与海盗的战斗中丧命,而是被秘密抓捕送去了隔海相望的黑土港挖煤,并且将会在那里度过他的余生。 这也是海汉入主崖州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被“处理”的大明官员。执委会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刻意隐瞒,现在在任的知州、同知、判官、城防军千户甚至锦衣卫的人都知道这事,但也并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保持沉默的人每年都能得到执委会赠予的一笔不菲的“办公经费”,而想要跳出来表现自我刷下存在感的人,下场就只能与那位桀骜的参将大人一样,被送去海外的矿坑里挖煤挖到死。 罗升东对于这事的经过是最为清楚的,因为抓捕这位顶头上司的行动就是他带着几名亲兵下的手。陶东来当时给他说得很清楚,拔了这个钉子,下任参将就是你——即便不是你,我们也会想办法把人选变成你。至于想什么办法才能达成这样的效果,罗升东根本不需要再追问,无非就是再来一次“海盗攻城”的把戏而已。 罗升东自己掏了四千两,执委会赞助了四千两,老丈人章青赞助了两千两,总共凑了一万两银子去打通关节,再加上罗升东“作战英勇,剿灭匪首,一举为前任参将报仇雪恨”,军功加上白花花的银子,终于是换来了他梦寐以求的参将职位。不仅如此,就连驻扎在铁炉港以北陵水县的少量水军,也作为战损补充一并划给了他指挥。 罗升东当初还是一个百总的时候,心中就向往着有朝一日能够当上参将,但真当他坐上这个位置之后,又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如今从东边的铁炉港到西边的莺歌海,整个琼州岛南边的海岸线巡防任务基本都被海汉民团的战船把控了。崖州水寨原本不多的几艘大船,现在全部都是在帮“海汉盐业公司”跑运输,日夜往返于琼州岛各处港口之间。如今水师已经成了兼职,盐贩子才成了正职,有心继续从军的人几乎都去入了海汉民团的水师,而剩下的人则选择了跟着罗升东当职业盐贩,毕竟这一行的收入还是颇为丰厚的,远远胜过以前吃军粮的日子。 如今罗升东就只挂着个“大明水师参将”的名号,一个月都难得有一次出现在崖州水寨的时候,绝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胜利港,每天就在港口码头翘着二郎腿喝着茶,监督着民工装船发货。至于武官这个身份,罗升东也只有在现在这种需要穿着官服出席的场合才会重新捡起来了。 罗升东并不傻,听恩里克问话这口气,就知道他是想故意在自己和颜楚杰之间制造难堪。如果放在去年,罗升东真可能会觉得放不下面子,但现在很多事情他都已经看开了,闻言笑了笑应道:“在下的看法与恩先生一样,海汉民团训练有素,装备先进,军纪严明,实乃我崖州百姓之福啊!” 罗升东马屁拍得飞起,恩里克却仍然不肯绕过他,继续追问道:“罗参将,海汉民团现在干的事情,似乎与你所率领的大明水师的职能有所重叠啊?难道你身为朝廷命官,就没有对此有过担心?” 罗升东心里暗骂了一句,脸上却是表情不变:“恩先生这话就有失偏颇了,海汉民团是经过两广总督大人批准的民间武装,本来就有安境保民的责任,他们做得越多越好,这有什么可让人担心的?” 颜楚杰就笑着看这两人唇枪舌剑,也不插话阻止他们。 眼看恩里克还要继续不依不饶,罗升东便抢先开口道:“海汉民团变得这么强大,看样子恩先生是很不放心了?刚才颜总可是说过,只要是合作伙伴,同样也能得到海汉民团的保护,看来你并没有把海汉真正当作合作伙伴看待了?” 恩里克到嘴边的话立刻就被憋了回去,赶紧摇手否认道:“不不不,我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上帝可以作证,海汉就是我们最好的合作伙伴……” 正文 401.第401章 开发南方四港 不管旁观了这部纪录短片的看客们心中的真实想法究竟如何,执委会让宣传部门加班加点剪辑出这部片子的目的已经算是达到了。因为没有更加直观的信息传播渠道,这些看客们会在口耳相传中加上很多自己的主观看法,再经过若干道的添油加醋,等消息传开的时候,海汉民团差不多就会被神话成不可战胜的天兵天将了。 不过在海汉民团出征的这段时期,大本营的各项工作也并没有停下来,海汉的辖区正以惊人的速度在向外部扩张。在今年前三个月,民政部从大陆地区引进移民共计六千五百余人,从安南引进移民三千三百余人,加上其他通过各种途径自行来到三亚的人员,1629年第一季度的人口增长已经破万。 目前执委会治下地区的总人口已经超过三万,其中有四分之三的人已取得了海汉归化籍。虽然执委会口头上承认双重籍贯的存在和有效性,但毫无疑问有相当多拥有归化籍的人员已经逐渐抛弃了“大明国民”的身份。特别是出身山区的黎苗两族和来自安南的外族人口,对于新身份的认同度都非常高,对他们来说,海汉才是一个强大的,值得依靠的政权,至于大明或是别的什么的政权——对不起,民众都从未感受过这些政权所带来的福利,只有无穷无尽的赋税和劳役而已。 对于普通民众,特别是那些因为灾荒、战乱才辗转来到三亚的难民来说,执委会治下的这种管吃管住还管生老病死的社会制度简直就是天堂。对一部分人来说这里不允许私人买卖土地的政策固然是一个遗憾,但好在执委会的治下可不仅仅只有靠土地生存这一条路,有太多的工作岗位可以让民众们用劳动来换取所需的生活资料。只要取得了归化民的籍贯,民众的生活水平就不仅仅只是挣扎在生存线上而已了,他们可以从早期加入海汉体系的老归化民身上看到提高自己生活水平的希望,甚至有机会从治于人的劳力者进化为治人的劳心者。 海南岛南部包括崖州在内的地区一直就处于地广人稀的状况,加上前期招揽的归化民背景出身以贫苦大众占据多数,这两个条件让执委会在推行原本被视为大难题的土地政策时并没有遭遇到太多的抵触,而外部一些试图与执委会抗争的民间势力,也在尚未形成气候之前就被民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拔除掉。而唯一可以为地主阶级撑腰的大明地方官府,如今早就成了海汉执委会的代言人,自然也不会跳出来跟执委会这个全岛最有势力的大地主作对。 正是有了集体所有制的土地政策为基础,执委会才能够组织高效率的农业生产,从而将更多的劳动力从土地上解放出来,投入到制造业、商业和服务行业当中,让三亚提前若干年进入到近代工业社会的氛围。 随着三亚内河港的逐步投入使用,被三亚港和胜利港两处港口带动起来的海上贸易也越发繁荣起来。执委会为三亚地区所制定的自由港政策在执行了近两年时间之后,已经吸引了大批的大明海商将交易地点从大陆的广州逐步转移到三亚来。在这里不但能买到自西方的各种商品,更重要的是海汉商品的原产地,可供挑选的余地远比广州更大,并且还可以用以货易货的方式来进行交易。在三亚没有高昂的抽税,没有异族的欺凌,远比马尼拉、巴达维亚这些番鬼做主的港口要好得多。 海汉银行日渐成熟的金融制度也为三亚地区的海贸发展提供了很大的便利,贸易量较大的海商们只需揣着一张海汉银行开具的银票就可以漂洋过海,不会再因为在外面带着成箱的金银而担惊受怕。如今除了广州之外,在惠州、潮州以及福建的漳州,都已经开设了海汉银行的分理处,可以为当地的客商提供通存通兑的金融服务。越来越多的海商开始习惯于使用海汉银行的银票,甚至在某些关系熟络的商人之间,可自由转让的不记名海汉银票已经初步具备了货币支付的能力。 这个意义可就比辖区内使用的流通券大多了,流通券的作用更多的是让金融部门控制本地的经济规模和物价水平,属于强制性的金融措施。而银票开始在外部具有支付能力,并且其可靠度是来自于用户的自行认可,那就代表着海汉银行的信用已经足以开始从大明吸纳更多的资金,投入到海南岛的建设大业中来。至于如何吸纳更多的资金,“琼联发”一年来的运作已经提供了最好的范本。 目前“琼联发”在三亚所投入的资金已经远远超过了一年前成立时的十几万本金,施耐德最近一次提供的数据是四十二万元,其下涵盖了二十多个投资项目,包括基建、水利、交通、粮食、香料、蚕桑、造船、运输、制造业等多个领域。而其中见效较快的基建、香料、运输等项目已经开始有了可观的盈利。股东们也早就把当初的种种顾忌抛在了脑后,如今只要商务部这边推出什么新的项目,“琼联发”都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认购了再说。不过在“琼联发”的投资仍然方兴未艾的时候,以施耐德为首的商务首脑们已经在策划新的投资区域了。 “这是从陵水送来的琵琶蟹和鸡腿螺,据说是当地特产,各位今天有口福了。”陶东来招呼众人道:“动筷子,大家边吃边谈!” 琵琶蟹又被称作“琼兽蟹”,是少有的直行蟹类,这种外貌怪异的螃蟹体大肉肥,味道鲜美。鸡腿螺俗称“美人腿”,肉质肥嫩,但这两种海产都只有在陵水一带才出产,而当下这个时节恰好便是捕捞旺季。陵水县离铁炉港就只隔着一道海湾,航程十多海里,当地的渔民也知道南边的海汉治下区域比较富裕,从去年开始便将渔获运到铁炉港甚至是胜利港出售,像琵琶蟹和鸡腿螺这样的特产自然是不会遗漏。 今天这个场合是由陶东来牵头,将执委和一部分经贸单位的负责人集中到一起,在“新世界号”的前甲板上搞的室外餐会,主题便是讨论接下来的投资方向,或者说对外扩张的下一步措施更为准确一点。 众人吃喝一阵之后,陶东来便引出了正题:“各位大概都知道,我们目前已经基本控制了海南岛南部沿海地区,并且在逐步控制进出北部湾海域的航道。我们下一步的主要目标,就是取得广州到海南岛,南下至中南半岛以东这片海域的实际控制权。考虑到中南半岛东海岸的漫长海岸线,我们在这次出征之前,就已经在南方选定了四个新的港口区域作为跳板。仗我们已经打完了,现在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能省时省力省钱地把这几个地方建设起来。这件事希望大家都能集思广益,一起来想办法出主意。” “我们为什么不先考虑在珠江口附近发展?我们现在有超过五成的移民和六成的海上贸易要通过珠江口水域,但我们在那里就只有一个小小的万山港,而且还是军民两用,实际的保护作用很有限。虽然去年年底我们打败了刘香,但败也仅仅只是刘香,‘十八芝’可还没有败给我们。如果他们在福建战场上抽出身来,那万山港的驻军大概没办法在珠江口挡住他们。”海运部的越之云首先对陶东来的看法提出了质疑。 “在珠江口建立大型据点,特别是明显具有军事用途的据点,对大明来说是一件比较敏感的事情,我们必须得更谨慎一些才行。”陶东来解释道:“当然这也不代表我们什么都不会做,事实上驻广办今年已经开始在研究当地的状况,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条大明官府能够认可的解决途径,让我们能在香港岛附近建立一个更大的海港基地。你也别着急,这事要是有了眉目,第一个接到消息的非军事单位肯定就是你们造船厂了。” 执委会想要在珠江口设立大型军事据点的念头由来已久,万山港的出现更像是一个过渡性质的措施,可开发地域更大综合条件更好的香港岛才是执委会真正想要染指的目标。而要想实现对珠江口水域的全面控制,海军势必还得在现有基础上继续扩大规模,这也就是陶东来为什么会说造船厂会最是先得到消息的非军事单位。 宁崎也补充道:“不管是海南岛北部,还是珠江口附近地区,现阶段还得考虑到大明的反应,手段不宜太激进。正如你刚才所说的那样,我们现在的主要贸易对象和移民来源仍然是大明,与大明之间的关系还是得尽可能保持和平,撕破脸容易,但要再修补起来就难了。” 顾凯开口问道:“要开发中南半岛那边的区域,这投入可比开发海南岛大多了,还是跟之前一样,也引入外来的股东吗?” “目前商务部的构想是照搬之前组建‘琼联发’的做法,在安南成立一家类似的机构,来投资中南半岛南部沿海地区的开发。”施耐德说明道:“不过鉴于安南国内的实际状况,这个机构的股东大概不会有多少真正意义上的商人。” 不管是南越还是北越,对外商贸一直都被牢牢把控在极少数特权阶级手中,因此在安南国内稍有实力的商家基本上都有官方背景,而能够有财力参与海汉这个开发计划的人,绝大部分也都将会出自于这个群体。在座的人基本都比较了解北越的状况,施耐德不用把话说得太直白,大家也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如果有安南官方的介入,将来会不会出现麻烦?”顾凯提出的这个问题无疑代表了在座大多数人的想法。 “琼联发”的股东虽然也跟大明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他们在海南岛却并没有根基可言,“琼联发”在海南岛的投资项目具体如何操作,股东们基本就只能听命于海汉一方的安排,他们的背景在这里也不会派上任何用场。但如果在安南以类似的方式搞开发,就不得不考虑到官方在具体项目操作上的影响力了,毕竟那些地方在名义上仍属于安南国土,开发期间也有大量的人力和物资需要在当地获取,如果合作双方的意见相左,那海汉在这个开发机构中的影响力恐怕就比不了对“琼联发”的控制程度了。 “我倒是没有那么悲观。”施耐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然后认真地解释自己的观点:“如果能有官方的适度介入,我们在人力和物资的获取方面难度会大大的降低,同时也有更多的机会向安南朝廷推广我们的金融制度和价值观念。不要忘了,他们在把手伸出来的同时,也就留给了我们伸手进去的空间。如果这种机会需要我们牺牲适度的利益来换取的话,我认为是可以接受的,毕竟从长远来看,还是要设法让安南与我们保持利益一致,合作关系才能走得更远。” “当然了,安南官方对开发项目的介入程度,我们一定要在事前从合约上加以限制,保证我们的核心利益不会受到侵害才行。至于条文的拟订请各位放心,会由我和顾凯大律师亲自起草,绝对不会给他们留下什么漏洞可钻。”施耐德说着轻轻拍了拍旁边顾凯的后背。 顾凯耸耸肩道:“我必须说明我事前并不知道这家伙会拖我下水,这个锅我可不背!” 众人发出了一阵善意的笑声,陶东来接过话题道:“关于这种方式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我和施总也有过争论,但最后我还是被他给说服了,因为我们如果要凭自己的力量在当地招募劳动力,筹备物资来搞开发,其难度丝毫不亚于把我们穿越后开发胜利港的过程重复一遍,但我想现在已经没人愿意再花同等的时间和精力去把相同的事情再做一次了,借助安南官方的影响力,我们可以把所需的时间压缩到预计的四分之一甚至更短,为此冒那么一点小小的风险,我觉得是值得的。” 对于海汉这一群穿越者来说,要实现对中南半岛的开发并不存在可行性的问题,只是时间长短而已,但恰恰这个看似不重要的因素却是穿越者们最为重视的一点——他们选择来到这个时空,就是想要在有限的生命里获得更大的权力,更多的利益,乃至能够传承后世的英名与财富,而时间,就是制约他们成就高低的最大障碍。 每个穿越者都想要在自己老去之前看到海汉政权屹立在世界东方那一天,而实现这个目标将需要若干年的奋斗,如果能够在向外扩张势力范围的每一步都省下一年半载的时间,那么他们或许还有机会在自己的壮年就看到海汉的崛起。 在中南半岛建立据点,是未来海汉势力南下争夺马六甲海峡和巽他海峡、龙目海峡等黄金水道地段的必要跳板,控制了这几处咽喉要害之后,海汉就可以腾出手来慢慢在南海划出一个势力范围,从而建立起自己的海上专属经济区,控制住东西方海上贸易的必经航道。当然,要实现这个目标,海汉还有很多工作要做,甚至要做好爆发大型战争的准备,像荷兰、西班牙之类的西方老牌海上强国,可不会因为海汉的出现而自觉地退出远东地区。地区新老势力的兴衰交替,势必会伴随着战争的爆发,只有武力才能决定这些地区的最终归属。 实现这个目标的过程或许是五年,或许是八年十年,但如果有机会将这个过程缩短一些,那么即便是有一些风险,也是值得去承受的——陶东来的观点便是如此,如果在南方四港的开发当中引入安南官方的力量有助于缩短建设过程,那对于时间宝贵的穿越者来说就是一个性价比很高的方案了。 施耐德等人轮流分析说明了其中的利弊之后,在这个大方向上就没有人再作出质疑了,毕竟能够早日实现海汉崛起是所有人的共同目标,为此作出一点利益上的牺牲和让步也是合理的选择。 大方向敲定之后,剩下的就是各种操作细节上的讨论了。海汉在此之前已经在安南地区开发了黑土港、涂山港和永安港三处港口,对于地处海外的港口开发已经积累了一定的经验。不过南方四港的租界区域要明显大于涂山和永安两处港口,金兰港所划定的开发区甚至超过了北方的黑土港,操作起来还是会具有相当的难度。 在商务部门敲定了大致框架之后,海汉将派出使者造访升龙府,向安南朝廷提出正式的合作提案。如果一切顺利,那么上半年就可以开始在这四处港口实施建设工程。 正文 402.第402章 新移民 1629年4月11日,三亚鹿回头半岛,移民隔离营区。 四条超过十丈长的队列排在营区的大门外,队列的尽头的是遮阳棚下的食物发放点。所有人都必须按照地上用石灰粉划好的直线排队等候,如果有人试图插队或者有意扰乱队列秩序,那么很快就会有提着黑色短木棍的营区保安过来维持秩序,稍有不从者就会被劈头盖脸地揍一顿。如果还不服气,那就会被拖出队列,扔进百丈之外的另一座营地——苦役营。要是进了那个地方,最快也得服满30天的苦役才会有机会出来了。 这些在移民隔离营区维持秩序的保安跟有正式编制的海汉警察有所不同,他们只是从预备役民兵中挑选出来的人员,分时段在这里担任保安,以缓解司法部门警力不足的缺口。这些人基本都有自己的本职岗位,只是在非工作时间在这里做兼职多赚一份收入而已,虽然说不上有什么战斗力,但配发的木制警棍和铜哨已经足以对付这些手无寸铁的移民了。 阮经贵手里捧着一个直径八寸的粗瓷大碗,此时也老老实实地站在队列中等候轮次。这种顶多就值几个铜板的大碗上面连惯常所见的装饰花纹都没有,碗壁上倒是有“节约粮食,浪费可耻”八个汉字,碗底还有“胜利港陶瓷厂”的印鉴,配发的筷子也只是很普通的竹筷。碗筷是在入驻移民隔离营的时候就按人头发放下来的,要是放在过去,这种大路货阮经贵恐怕连一眼都不会多看,但在这里所有的事情都必须靠自己去完成,如果没有碗筷,那很可能就会连饭都没得吃。 阮经贵在安南的时候虽然并未进入官场,但好歹也身为贵族,每天睁开眼之后的衣食住行都有人服侍,活了几十年也从未有过自己端着碗排队等放饭的这种经历。去年那次作为和谈使者来到这里的时候,阮经贵也得到了一个使者应有的外交待遇,海汉人甚至还专门派了个人负责替他打点事务。然而当他这次再来到海汉人的治下地区,情况已经今非昔比,对他而言的确是有一定的心理落差存在。 在离开安南之前,阮经贵曾与颜楚杰、王汤姆等海汉高层人员有过很直接的交流,当时颜楚杰也对他有过一些类似待遇方面的承诺,保证他今后还是可以从事商贸类的活动,也可以自行选择是否进入海汉执委会下属的商务部门就职。阮经贵知道这其实就是变相的招安了,对于他这样的亡国奴加带路党而言,能得到这样的一条出路其实已经是相当不错的结局了,所以他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与家人搭乘海汉的大船来到了这里。 然而抵达了这里之后,当初海汉人所答应的那些承诺并没有立刻得到兑现,他和他的家人被分别送入了男子营、女子营和儿童营。阮经贵去年来时便了解到海汉人对新移民有这个规矩,但他并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享受到这样的待遇。按照移民干部所作的解释,所有新到港的移民都必须要在这个营区经过七至十四天的隔离观察期,确保没有隐疾在身,之后才能获准进入城区居住。尽管阮经贵所在的这批来自南越的移民身份比较特殊,但同样也要按此规矩办理入住手续。并且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在入住隔离营区期间,除了少量换洗衣物,所有的行李都必须交给民政部下属的移民管理局进行检查和保管。 这批南越移民大多都是权贵家族出身,来时也带了一些傍身的财物,自然不会放心就此交到海汉人手中,为此还跟营区的管理人员闹了一通,差点就被拖出去发配到苦役营。最后还是较为熟悉海汉民情的阮经贵出来平息了争端,他劝服同伴们的理由也很简单——海汉人要真想抢你们的财产,在顺化的时候就已经抢了,根本不需要等到现在这个时候才动手。再说经过海汉人反复压榨之后,身边其实也没多少值钱财物了,那点钱难道还能比得上自己的命金贵? 移民隔离营区的住宿条件并不算理想,不管富贵贫贱,出身背景,统统都是住在规制统一的船型屋里。男子营是十人一间,阮经贵他们这一批一起过来的人比较多,因此同住的都是阮氏族人,而阮经贵因为其身份也被任命为临时舍长,负责每天晚上清点人数,组织同舍人员听取下午的政策宣讲等等事务。 虽然宿舍里的竹板床睡起来并不舒服,但在这些来自南越地区的移民看来,却还是要好过住在每日炮声隆隆的顺化城。从二月底海汉民团开始攻打顺化城,到三月底城破被俘,这些人几乎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来到三亚之后,倒是彻底地放下了心,距营区不远的地方就是海汉民团的陆军驻地,每天都能听到军营中士兵出操喊号的动静,一早一晚还能看到海汉的战船在附近海面上巡航的身影,身在民团强大武力的护卫之下,简直就让这些刚刚脱离战场不久的新移民感到安全感爆棚。 移民们虽然暂时都没有被分配工作,但他们每天的时间依然被安排得非常满。早上七点就会听到起床号,所有人都必须到宿舍外集合点名,无故不到者都会受到程度不同的体罚。 八点开始供应早饭,九点结束,要是想睡个回笼觉,错过了这一顿就只能一直饿到下午了。因为没有给移民们安排体力劳作,营区只供应一早一晚两顿饭,内容基本是米粥加上时蔬,隔天会有一次加菜——本地盛产的咸鱼。这种伙食对来此求生的贫苦大众已经足够,但对阮经贵这样的贵族来说却有些难以下咽。特别是当他回想起去年出使这里时尝过的各种海汉美食,更是觉得现在的待遇反差实在太大。 早餐时间结束之后,会有管理人员让各个宿舍的移民们集中起来,到营区门口的广场上大课,内容是学习海汉官话。来自不同地区有着不同口音的移民们跟着喇叭里放出的声音,一遍一遍地重复练习着日常用语。 “首长好!”“报告首长!”“为执委会服务!”“请排队等候!” 尽管可能并不能完全理解这些话的意义,但绝大多数人还是会老老实实地学习并记住这些日常用语。他们今后要在海汉执委会治下讨生活,这就是必须要掌握的生存技能之一。来自大明和北越地区的移民在这个方面的基础较好,学起来也比较快,但南越地区的口音更偏向于马来人种,在改变语言习惯方面就会比较困难了。好在像阮经贵这样贵族出身的人一般都系统地学习过中国文化,不少人都会说一点两广口音的官话,现在学海汉官话倒也不算特别吃力。 这个语言课一直要持续到中午,然后有两小时的休息时间。下午两点所有人得再次集中上课,听民政干部讲解本地的移民政策。对于打算长期在此定居的移民来说,这个课程也非常重要,因为民政干部在开课的时候就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这里的法律法规跟大明、安南或者其他地方都有所不同,遵纪守法,就可以在这里幸福地生活下去,但如果不懂或者不遵守执委会制定的这些规矩,等待违规者的就将会是苦役营漫长的刑期。 当然这个课程也不仅仅只是讲述移民入籍政策,还涉及到移民们今后在这里生活的方方面面。特别是移民们很关心的个人财产、土地制度、住房、教育等等方面,都可以从这个课程中得到比较深入的了解。阮经贵在上次来时有许多没能了解到的东西,倒是在这里听到了非常详细的讲解和说明。 一般移民在隔离期结束之后,立刻就会被分配工作和居住地,在经过至少一个月的实习期之后,他们才能向民政部门申请待遇更好的归化民籍。而归化民的籍贯并不是申请之后就能获得,同样存在一定的竞争性,只有那些在工作中表现好的,或者有特殊本事的人,才更容易早日获得通过。 当然像阮经贵这样的特殊人员倒是不需要担心这事,因为海汉人当初就已经就此作过说明,只要他选择进入执委会下属的商务部门效力,那么立刻就会获得归化民的籍贯。而且只要是被提前指派了工作单位的人员,只要在隔离期结束之后服从分配,都能获得这样的待遇,比如他的弟弟阮经文被指派的单位就是司法部下属的警察司,据说这个指派也跟阮经文曾经担任过的顺化城防指挥参将一职有一定的关系。 只有获得了归化民籍之后,才能在执委会治下地区获得一些相应的待遇。比如子女免费入学、购置安居房、医疗保障等等,这些都是非归化民必须花费大价钱才有享受的机会。当然最重要的是,想要在海汉的社会体系中获得职位的升迁,首要条件就必须得有归化民的籍贯才行,否则本事再大,再怎么有钱都是白搭。想当寓公吃老本的都选择去了广州,而到海汉治下地区定居的这些阮氏族人自然都是抱着要混出个人样的打算,因此取得归化民籍也是他们必经的一步路。 但海汉的民政政策相关的条文规定实在太过复杂,阮经贵已经连着听了三天课,但据说连一半都还没讲到,记性差点的人恐怕已经忘了前面几天讲过的内容。 而一天下来最有意思的时间,就莫过于课程结束之后的文艺宣传环节。在这个环节有宣传部门编排的一些两广特色地方曲艺,内容当然也都还是宣讲本地的民政民情,塑造执委会的高大形象和治下民众的幸福生活。对于普通民众来说,这些曲艺形式的演出自然是比沉闷的课程更有看头。咿咿呀呀唱了一阵之后,还会有早期的老资格归化民上台作演讲,这些专门被挑出来的归化民个个都口齿伶俐,在经过宣传部门的培训之后,也掌握了一定的演说技巧,再加上他们亲身经历和经过编排的演讲内容,对于新移民的情绪鼓动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 在经过一整个隔离期的洗脑之后,绝大多数移民就算谈不上对执委会有多忠心多拥护,但至少也已经对新的生活环境和工作岗位充满了希望和干劲,并且清楚地知道自己在付出劳动之后能够得到什么样的待遇和回报。 当然像阮经贵这样的特殊人员还是有所不同,他们这种被提前指定了岗位的人员基本就意味着进入了海汉的官僚体系,而这个体制内的各种规矩、待遇,是不会在这种场合对尚未取得归化籍的新移民进行说明的。在隔离期结束之后,还有一个为期七天的上岗培训加实习的工作适应期,那时候才是他真正接触到自己未来人生方向的时候。 在文艺宣讲结束之后,天色也开始逐渐变暗,这个时候就到了晚饭时分。所有人返回宿舍取碗筷,集合之后到营区门口的发放点排队打饭。 阮经贵在营区内住了几天之后,发现海汉人非常重视培养民众的组织性和服从性。像这营区编制的十人一舍,这十个人每天的活动就必须集合在一起来进行,不管是听课还是进餐,都要以十人为单位行动,而且随时都会受到民政干部的抽检,管理之严格堪与军营相比。而另一个特点就是各种场合都必须依序排队,不管是吃饭、淋浴、领取生活用品,甚至上茅厕都得排队,不愿排队的人在挨过几次棍子之后,往往就记住了这个规矩。 阮经贵这一舍人排的位置非常靠前,并没有排上很长时间就到了轮次,这也是因为他们这一舍里住着阮经文这个前南越军官,每次集合的速度都比同期住进来的其他宿舍要快那么一会儿。不过今天的晚饭内容实在也没什么好期待的,依然是一成不变的米粥加上炒时蔬,还有今天的特供加菜——每人一条三寸长的咸鱼。 由于海汉治下地区盛产食盐,加上本地日渐发达的造船业,咸鱼这东西在本地的价值甚至还比不了同等重量的稻米,因此这种加菜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有多好,只是能让移民们适时地沾一点荤腥而已。而旁边的队列就是营区工作人员领取伙食的地方,看着人家的伙食还有虾蟹、腌菜,就连咸鱼也比自己碗里这条长了有一半,阮经贵不禁默默地咽下了一口唾沫。 “看什么看!盯好你自己碗里的菜!”仿佛是感受到了旁边注视的目光,正在打饭的一名保安转过脸来喝斥道:“吃不要钱的饭菜就别挑挑捡捡的!” “我有银子,我也要吃好的!”仿佛是受了这话的刺激,后面有个家伙立刻就叫了起来:“这种饭菜多少银子一份?给我也来一份!” “新来的吧?这地方银子是用不了的,得用流通券!”后面有已经熟悉了本地规矩的移民立刻指点道:“你就算有银子,也得等从这里出去之后,拿到胜利港的兑换中心去换成流通券,才能在食堂里买到饭菜。你拿银子铜板出去用,没有地方会收的。” 阮经贵去年来胜利港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本地的特殊流通货币。他做了多年的生意,自然很明白海汉人在治下地区控制银钱流通意味着什么。在他看来海汉人的这一招可谓相当高明,用强制性的方式将民间所有的贵金属都集中到执委会手中统一安排使用,而流通券的易用性和信用保障,又让本地民众不会太排斥这种强制执行的金融制度。海汉执委会手里有了这么多可以灵活调用的财富,不管是要搞开发还是扩充军队,在经费上的宽裕程度无疑都要比普通的地方政权大得多。 阮经贵再回想自己的国家,如果顺化政权有类似海汉这样的金融制度和行事手段,那又何尝会因为财力不足而无法支撑长时间大规模的战争。据他估计海汉人在顺化城破之后运走的民间财富至少是以百万两白银计,这么多的钱如果能集中到一起,用于军队的建设,恐怕早就已经把升龙府给踏平了。 当然了,这种事也只能想想而已,如果要让国民们把家里的真金白银都拿出来交给官府,第一个跳起来的肯定不是普通百姓,而恰恰就是他们姓阮的族人。作为南越地区最有权势,同时也是最富裕的一群人,阮氏族人几乎已经是把这个政权的治下地区和民众当作了自己的私产在看待,但如果要让他们把私产吐出来变成整个政权的公产,那就万万做不到了。如果执政的阮福源敢提出这种主意,那不等北越军打过来,顺化城里的阮氏族人就会先要了他的命。 正文 403.第403章 码头见闻 执政者将民间的财富集中起来使用,好处显而易见,但这个主意看起来挺简单,要想实现却并不容易。不管别人做不做得到,阮经贵很清楚覆灭前的南越是肯定做不到的,朝廷既缺乏金融领域相关的专业人员来主持操作,也没有完善的金融制度来实行这种构想。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包括他自己在内的特权阶级肯定不会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财产交给别人去把控。 抛开成熟的金融制度先不论,阮经贵还是不太能明白海汉人是如何让所有人都能服从这种制度。在他看来,海汉的社会体系其实跟南越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同样也是由下层的民众,中层的归化民干部和上层的海汉首长所组成的金字塔结构。这些短发短衫、口音怪异的海汉人就是这个社会体系中的贵族,执掌治下地区的生杀大权,但他们似乎并不太在意自己的私产,即便是高贵的执委委员,似乎名下也没有购置属于自己的田产土地、家仆奴婢,这和南越贵族的做法有着根本性的不同。 但如果要说这些海汉人“无私”,阮经贵又隐隐觉得不对,据他所知海汉人最感兴趣的东西并非真金白银,而是土地和人口。北越朝廷能够获得海汉人的军事支持,据说就是用了七八处临海港口和上万的移民人口换来的。如果要较为准确地形容海汉人的行为,阮经贵认为他们通过贸易、战争等手段所争取的东西都是为了海汉这个集体,而非其中的个体,至于这些海汉人的思想为何能够如此统一,他们真正所追求的目标又是什么,阮经贵觉得或许要等到自己今后真正成为这个社会体系的一员才能慢慢明白了。 吃过晚饭之后,移民们的活动范围便被限制在居住的营区以内。隔离营区有严格的宵禁制度,晚上七点开始,所有人就得回到自己的宿舍中,不得随意外出、串门。按照移民干部的说法,晚饭后这段时间叫做“整理内务”,内容就是打扫室内卫生,收拾好个人物品,然后由舍长组织讨论复习当天白天所学的课程。 不过今天的安排似乎有一些小小的变化,阮经贵洗完碗筷刚回到房中,管理他们这个片区的中队长便带着几个保安来了。 移民隔离营区每十间宿舍划为一个中队,设一个中队长担任日常事务管理,不过这个中队长的人选并非新移民,而是由民政部派来的归化民干部。阮经贵所在这个中队的负责人名叫郑义,据说是来自北越地区的移民,但他的姓氏和目前掌握安南朝政的郑氏并没有直接的关系。郑义算是较早投靠海汉的安南移民,前年就已经在黑土港入了归化籍,今年年初的时候才移籍到三亚,在安南归化民中算是老资格了,因此才会被分配到了移民隔离营区做管理工作。 一般来说每天傍晚在执行宵禁之前,中队长一级的移民干部都会在营区内进行一次巡视,偶尔大队长甚至更高级的海汉民政干部也会来转转,因此阮经贵一开始倒也没有在意,只是按照惯常的做法,一边起身一边口中叫道:“起立!” 屋里所有人不管正在做什么事,都条件反射地立刻站起了起来。刚入住的头两天有人不适应这个规矩,不愿站起来候命,结果就被拉出去施以惩罚,绕营区跑了足足十圈几乎累到断气。自那以后,就算心里不以为然,也再没人对这个规矩提出异议了。 郑义扫视了一圈屋子里的状况,然后开口道:“阮经贵、阮经文出列!” 阮氏兄弟互相看了一眼,还是依言走到了门口。他们自恃这几天并没有犯过事,郑义应该也没有借口找自己的麻烦。 “你们俩跟我出来,其他人继续整理内务!”郑义说完之后,便背着手走了出去。 “等下有一艘从顺化回来的移民船,你们俩去现场帮着维持一下秩序。”出了屋子之后,郑义便很简洁地向他们说明了原因。 对于这样的任务指派,阮氏兄弟俩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在他们选择来到三亚的那一刻,其实就已经定下了未来肯定是要替海汉人做事。让他们这种熟悉南越民情的旧贵族去从事新来南越移民的安抚工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两人跟随郑义来到营区大门,这里已经有另外几人等着了,阮经贵倒也认得其中一两个,都是来自安南国的移民。几个保安让他们排好队列,然后带队向距此不远的三亚内河港步行而去。 此时天色尚未完全黑下来,不过路边已经开始次第点亮了路灯。阮经贵去年来胜利港的时候就曾见过这种铁杆路灯,第一次见到的时候真是被吓了一跳,因为这种路灯顶端四面都是玻璃所制的灯罩,照安南国内的玻璃制品估价,就光是这灯罩的价值至少也在二三十两银子了,而这种路灯竟然是从胜利港码头一直布置到胜利堡大门外,少说也有近百支之多,堪称是奢侈之极的设施,当时让阮经贵深深地感受到了海汉人的富足。 除此之外,阮经贵还知道这种路灯既不烧油,也不烧柴,更不是黑土港出产的煤炭,而是一种被海汉人称作“早气”的无形气体。阮经贵不明白这种气体从何而来,为何能燃,只能将其理解为海汉人手中掌握的又一种无法解释的“法术”。不过上次来的时候,这种高级路灯还只有在胜利港附近的景观大道才能看到,而现在这种路灯已经出现在了三亚内河港周边地区。 阮经文在来到三亚之后还是第一次被获准晚上玩出,同样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神奇的路灯,脸上的神情就跟见了鬼一样:“大哥,这海汉人竟然如此奢靡,天黑还要在街上点起如此之多的油灯,这经年累月下来,得烧掉多少灯油啊!” “二弟,这种灯并不烧油,而是烧一种气。这种气据说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不需太多的花销。”阮经贵立刻给自己兄弟“科普”了一下这路灯的燃烧原理。 “哟,你倒是有些见识啊!”旁边一名保安回过头看了阮经贵一眼道:“一定是听哪位首长说过吧?” 阮经贵傲然道:“在下去年是以使臣身份来胜利港做客,那时在下可是各位执委大人的座上宾!” “老兄,今时不同往日了,你们那一国都已经没了,就别摆谱了!”那保安显然也很清楚这些新移民的身份,还好意劝道:“今后好好给首长们做事,这才是正道!” 很快来到码头上,阮经贵注意到这里除了他们这一行人之外,还有大约一百多人的民团军和同等数量的黑衣警察已经在码头上布置好,中间甚至还夹杂着十来个穿着大明军服的人。阮经贵上次来胜利港的时候就见过罗升东和魏平,也知道那些人是崖城水师和榆林巡检司的人,之所以出现在码头上也不过是配合海汉人的需要,让新移民误以为这里是大明的统治区而已。 眼前的情景让阮经贵不禁回想起了前些天他们乘船刚刚抵达这里的时候,在下船时看到码头上也基本是同样的情景——民团、警察、大明官方、海汉民政部以及老移民代表统统都有。 很快便有民政部的归化民干部过来对阮经贵等人作了简短的训话,大意就是告诉他们等下如何协助安抚移民情绪,组织移民在码头上整理好队伍等待安排。这些事对他们而言都是亲身经历过的,要站在不同的阵营再复制一遍倒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就在天色终于慢慢暗下来的时候,入海口的水面上终于看到了点点灯光,那是海船桅杆上挂着的灯笼。很快一艘领航的小船便驶入码头,其后跟着两艘四百料的中式福船,不过这两艘福船的船帆已经经过了胜利港造船厂的改造,使用了新式的海汉软帆,而不再是传统的中式硬帆。 目前海运部名下还有三十多艘中式帆船,虽然早已经向造船厂下了300吨级的货船订单,但由于海军的订单积压太多,以至于造船厂根本腾不出大型船台来完成海运部的订单,因此目前三亚与中南半岛之间的海运任务依然是依靠头两年通过各种途径搜罗回来的中式帆船来完成。 传统的中式帆船航速慢,载货量较低,已经慢慢开始不太适应两岸间日渐增加的货运量。现在往返于两岸间的船只不但要运输煤炭和移民,还得装运各种海汉出口商品和其他物资,这次发动战争之前军委征集货船运送物资,就导致对安南地区的海运业几乎完全停摆了。不过这种窘迫的状况应该在今年内就会得到有效的改善,执委会已经批准了胜利港造船厂的二期扩建计划,除了几座300吨以下的小型船台之外,将会再兴建两座500吨级的干船坞,以及两座1500吨级的大型船坞。 在前前后后下水了十条500吨级的大船之后,海运部已经不甘继续在这个吨位上折腾了。吨位更大,装载空间更多,续航能力更强的帆船,已经有了较为成熟的设计方案。并且在这个吨位的新船上,将会开始试安装工业部门升级过的动力蒸汽机,如果一切顺利,或许一年之内就可以看到第一艘千吨级的机帆船下水了,这种跨时代的新式动力船只将有望提前一个世纪的时间出现在这个时空中。 当然要推动这么大项目得以施行,仅仅依靠年轻的越之云和孙长弥的影响力还是不够的,在这个过程中“海汉军工”和军委都起了不小的作用。军委表示愿意从这次在顺化的缴获中拿出五万元,专门提供给胜利港造船厂从事下一代海军战船的研发设计工作。而“海汉军工”也很豪爽地拿出了两万元资助这个项目,并表示将会同工业部、能源部等相关单位的技术部门,对未来机帆船的一些关键性技术环节进行联合技术攻关。 不过未来即便是这种机帆船能够顺利地研制出来,现在看起来财大气粗的军委也未必能够下多大的订单。仅以现在的“探险级”战船为例,第三批下水的战船在经过了多次细节上的技术改进完善之后,在远东大概已经没有同等排水量的对手能与之匹敌了,但其造价也节节攀升,突破了两万大关。如果再加上列装海军之后的日常维持费用,这么一艘船的造价加上入列第一年的军费已经是一个相当大的数目——事实上海军在去年下半年就已经终止了继续订购吨位小一号的“探索级”,将有限的军费预算尽量用来供应给海上续航能力更强的“探险级”战船使用。 以“探险级”战船的使用经费来推断,未来千吨级的蒸汽机帆船造价绝对不会低于五万元,而且入列后的维持费用更将会大大地超出现在的这些纯风帆战船。哪怕军委在顺化这一役中捞了个盆满钵满,但真正面临大规模扩军的时候,很快就会发现这点收获在巨大的军费预算数字面前其实也并不是很够用。 按照军委的规划,在可预期的数年内,海军至少要维持两支大型舰队的规模,一支负责海南岛以东,大陆东南沿海地区的航道安全,另一支则是要布置在中南半岛的东南部,维护包括大本营及北部湾在内这片海域的安全。而要养活这么两支舰队的费用,肯定将远远超过养两个陆军师的军费水平,届时陆海两军对内部资源的争夺恐怕也是难以避免的局面。 当然,目前还是处在移民考察期的阮经贵对于这些事情并不知情,在他看来海汉人现有的海运力量已经非常惊人,像正在靠上码头的这两艘中式帆船,放在安南沿海地区绝对算是一等一的大船了。但就他所知在海汉人的胜利港军用码头上,还停靠有好些比这船大得多的战船。即便是当初为顺化朝廷提供军事援助的葡萄牙人,他们的海船数量似乎也比海汉人有所不及。 为了能够获得足够的照明,岸上除了路灯之外,还用干柴生起了几个大火堆。阮经贵虽然距离火堆还比较远,但仍然被灼热的空气烤得脸上发热。 船头上的水手向岸边抛出了小臂粗的缆绳,码头上的力工接住绳索,将缆绳固定到岸边埋设的生铁缆绳桩上。几名力工推来了专用的货船舷梯,这种舷梯下面有可以固定住的木轮,梯面宽达三米,呈缓坡状,高的一头有活动翻板,可以直接搭到船舷上连接起来,非常适合船身比较高大的船只靠岸使用。这种舷梯具有一定的承重能力,无论卸货下人,都比传统的搭跳板方式更为快捷方便。 几名船员举着火把站在船舷边照亮舷梯,接着乘客们便开始从船上陆续登陆了。这一批到港的移民绝大多数都是自愿跟随海汉移民船来三亚定居的人员,两艘船一共装运了五百多人,也是将船上挤得满满当当。 阮氏兄弟在移民干部的授意下,一人拿着一个铁皮喇叭,用南越方言大声指挥下到岸上的移民前进到指定的区域集合待命。当然在这种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些自作主张的人,不过在海汉警察和民团的双重包围治下,这种人唯一能够得到的便是一顿夹头夹脑的棍子。 阮经贵对于这种场面也没什么反应,他并不在意这些同胞遭到了归化民的殴打,在他看来,对于某些不听从指挥的贱民,棍棒反倒是教会他们守规矩的最有效方式——虽然仅仅只在这里接受了几天的洗脑,但阮经贵已经渐渐开始不能容忍那种不遵守纪律的个人行为了。 而阮经文的反应比他还要更直接一些,或许是在军营里待过的缘故,阮经文在看到那些不听命令,下船之后便晃晃悠悠开始自由行动的家伙,往往便径直采用了拳脚相加的方式,搞得旁边的警察倒还得先阻止他的暴行。不过挨打的人在这种人数地不熟的环境之下也不敢反抗,挨完揍便老老实实地回到了队列中,按照着老司机们的指挥排着队向划定的集合区域前进。 大概花了十几分钟,船上的平民终于登陆完毕,正当阮经贵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活动舷梯上又出现了新的身影。而这次出现的人都带着脚镣手铐,走一步便哗啦哗啦作响,不问可知这些肯定就是顺化战役中被俘的南越军人了。 在这次的顺化战役中,民团俘虏了数千人,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提前投降的带路党,这些人在战后都通过与北越达成的协议进行了释放。而另一部分在攻城战当中俘获的军人,则被作为了战俘抵债协议的一部分,用船装运回了三亚。 正文 404.第404章 偶遇故人 由于海汉民团抢先进入顺化城捞走了大头,等北越军接管顺化城防务的时候,城中剩下的油水着实已经不多了。郑柏带着手下在顺化城里刮地三尺,也才搜罗了大约价值二十万两银子的缴获,而这笔钱要用来支付海汉民团这次打仗的军费还远远不够,以至于海汉民团选择直接退出了之后的清剿行动,将烂摊子丢给郑柏之后就把大部队撤离了顺化。 安南朝廷无力偿付军费,这种状况当然早就在执委会的预料之中,好在双方在这个问题上已经有了成功的先例可供借鉴,不会因此而造成债务纠纷。以人口抵偿债务这种方式在过去两年中已经施行过多次,双方对于移民的价格计算方式也早就达成了一定程度的共识,当然了,像战俘这种具有一定危险性的人员,其价格肯定比不上普通百姓,因此这些战俘都是以极低的价格批发给了海汉,然后像货物一样被塞进了舱底装运过来——据说三到四名完好无损的南越战俘才能抵得上一头安南水牛的价格,而这些战俘在运输途中的待遇甚至还比不上农业部从安南进口的耕牛。 不过在这个时代,战败者是没有人权可言的,就算是阮经贵这种曾经处于社会上层的贵族也无话可说。战俘能够得到一条生路活下去,已经算是征服者仁慈的表现了。 北越用来抵账的战俘可不仅仅只有海汉民团在顺化城俘虏的南越军人而已,除了一部分被招安和就地遣散的南越军外,有相当数量的战俘在战后都会被打包遣送到海汉治下的地区服劳役。按照较为保守的估计,海汉一方将会获得的战俘劳力数字至少是在五至八千人,如果北越军队清剿南越残余势力的进程足够顺利,那么这个数字破万甚至更高也不足为怪。 毕竟这些战俘对于北越朝廷来说也是一个挺大的麻烦,全招安到自己名下那肯定养不起,而且要把数量太多的降军打散安置也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如果就地遣散了,这么多的无业青壮肯定又会成为社会的不安定因素,届时朝廷还要用大量的人力物力去维持地方治安。倒是扔给海汉可以一举多得,既免去了可能出现的麻烦,又节省了处理战俘的费用和消耗,还能抵销一部分战争债务,北越朝廷几乎没有出现任何的反对意见,便决定了将战俘大量廉价处理给海汉。 除了运回海南岛之外,也会有部分战俘的去向将是黑土港的煤矿,以及待开发的南方四港地区。当然作为大本营的海南岛将会分到最多的一份,而他们的去向安排,执委会也已经有了初步的规划。 目前三亚新城区两河流域的开发建设工程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不过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现在在这片大工地上劳作的大多都是普通民众,苦役营的囚徒绝大多数还是被安排在田独铁矿的矿场里从事重体力劳作。未来一段时间将有数以千计的战俘被运到海南岛,而这些人肯定没法全部安排到工作面积有限的田独铁矿,于是执委会策划已久的石碌铁矿开发计划也终于从尘封的资料库中再次取了出来,摆上了执委们的议事日程。 早在穿越之前,筹备委员会选择穿越地点的时候,海南岛所拥有的铁矿资源就是其看中的重要条件之一。这个位于海南岛西岸内陆,距离海岸线约四十公里的大型铁矿,在另一个时空中所探明的储量超过三亿吨,而且矿石的平均品位超过50%,再加上其可供露天开采的优越条件,对于18世纪的采矿、冶炼水平而言都是难得的矿源。石碌铁矿不但有丰富的铁、铜矿石出产,而且还有钴、镍、硫、铝、金等多种矿山资源。对于执委会一心想要在海南岛上实现的近代工业体系来说,石碌铁矿真的就是一座不可错过的宝藏。 在原本的时空中,石碌铁矿是直到清朝乾隆年间才被人发现。不过穿越者的到来,会让这个时间点提前大概一个半世纪,并且开发的力度也将远远超过原本的历史状况。但执委会在落脚三亚的头两年里一直没有打石碌铁矿的主意,倒并不是没有这方面的想法,而是受到客观条件所限,暂时没办法实施对石碌铁矿的开发计划。 首先是石碌铁矿所处的位置距离穿越者们落脚的胜利港实在有点远,从胜利港出发到西海岸的昌化,海上的航程就超过了100海里,这个距离已经是胜利港到顺化三分之二的航程。当然如果只是海上航程稍远一点还不算是大问题,毕竟黑土港这个海外矿山的航程更为遥远,但黑土港煤矿的开采点距离港口最近处不到两公里,而石碌铁矿的主要矿点距离海边昌化小港湾却足足有四十公里之遥,而且整个区域内都是处于未经开发的原始环境状态,就算是放在穿越前的那个时空,想在这种环境下要修筑一条从海边通往内陆的道路也绝非易事。 第二个延缓了执委会规划的原因则是出于政治上的考量。按照大明对琼州岛的行政划分,昌化所在的位置是属于北边的儋州管辖,如果海汉要大规模地开发昌化,那势必会引起儋州官府的忌惮,说不定还会因此生出一些事端,这对于早期立足未稳的执委会来说是一种不可取的冒险。就算是一直鼓吹着武力扩张的军方,在当时也拿不住兵力驻扎到昌化去保障这个开发项目的安全。 第三个原因则是因为田独铁矿的存在,虽然这个矿的储量和矿产品种都不如石碌,但胜在位置好,执委会选择胜利港登陆,有一半原因就是冲着田独铁矿来的。而之后所建立的工业区,也几乎都是围绕着田独铁矿在布置厂房和生产单位,其重要性可见一斑。就算暂时不开发石碌铁矿,仅凭田独出产的铁矿石也基本可以支撑海汉在前期的生产发展所需了。 不过今时已经不同往日,随着海汉的日渐发展壮大,对于钢铁和其他金属的需求量也越来越大。不管是海运能力、政治影响力还是冶炼水平,现在都已经不再是制约开发石碌铁矿的障碍。在条件日渐成熟之后,执委会终于又一次将开发石碌铁矿的计划翻了出来,并准备在近期就开始实施。数以千计的南越战俘将会被运往当地,打通从海边昌化港到石碌的运输线,并在当地开始建设一个大型的煤铁复合产业基地。在这个区域成型以后,黑土港出产的精煤就可以就近运往当地,用于钢铁和其他金属的冶炼加工。 当然在这个建设过程中,恐怕也将会为此而付出不少的人命。在北部湾开发黑土港煤矿的前半年,死于各种事故、疾病和其他原因的劳工就多达数百人,而石碌铁矿所处的位置就决定了它的开发难度势必会大大超过黑土港煤矿以及其他的海外港口。执委会肯定不会忽视这种可预期的人员损耗,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其转嫁到战俘这种廉价劳动力身上。 在冷眼旁观这些战俘下船的阮经贵自然不会想到,等待他这些同胞的命运将会是什么。不过看到海汉人在运输过程中也并没有去掉这些人的脚镣手铐,他就知道这些人的命运恐怕跟自己不会是同一条路了。 站在阮经贵的角度上,他对于曾经同属一个阵营的这些俘虏也并非一点同情都没有,多少还是有些感同身受的念头。但他也还记得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提醒自己现在的身份并不适合作出一些容易让人误会的举动。 但阮经贵能保持冷静和理智,不代笔别人也能达到同样的水准。站他旁边的阮经文毫无征兆地就冲了出去,直接扑进了战俘的队伍中,抱住了其中一人。 阮经贵大惊失色,但还没等他冲上去将自己兄弟拉出来,四五个手持木棍的黑衣警察已经扑了过去,不问三七二十一就朝着阮经文身上揍去。 这片小小的混乱也立刻引来了现场管理人员的注意,很快民政部和军方的人员就赶过来终止了警察的殴打,将阮经文连同他抱住那人一起拉出队列,然后让其他战俘继续行进。 阮经文虽然被一通乱棍打得不轻,但他却半点都没有沮丧的模样,还拉着那名战俘叫道:“武兄,原来你还活着!我是阮经文,是我啊!” 阮经贵一看,这人自己也认识,正是南越水师的一名参将,名叫武森。这武家跟阮家也算世交,武森与阮经文自幼便结识,可算是情同手足。但海汉人攻打顺化的时候,武森没有选择在城内避战,而是去了第一线与海汉人作战,结果据说是率部在江面巡逻时尽数被海汉人的火炮所击沉——这一段还被剪辑进了海汉宣传部的战争纪录片里,只是当事者根本无缘得见。 武森战死的消息传回顺化,作为好友的阮经文自然是伤心不已,只是他自此战意全无,最后并没有选择与海汉民团作战来替自己的好友复仇,而是听从了阮经贵的劝说,彻底放弃抵抗,直接率部投降。 不过阮经文没有想到,在辗转多日之后,居然会在海汉人的大本营见到原本已经战死的好友。他一见之下心情难以自控,便冲出去拉住了武森。旁观的警察还以为他要生事,自然是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打翻再说。 阮经贵赶紧躬着身子向旁边的军方和民政部的人说明了情况,让他们知道这只是一场小小的误会。倒是被阮经文拉住的武森在最初的惊吓过去之后,便立刻冷静下来,站起身挣脱了阮经文的手,对他怒斥道:“看你这毫发无伤的样子,想必是已经投了海汉人吧?我水师数百将士命丧香江,竟然就是为了保护像你这样的无耻之徒!” 阮经文大概也没有想到武森的情绪居然如此激烈,一时被他骂得说不出话来。阮经贵在旁边劝道:“小武,败军之将,何以言勇?你且暂去,改日我自会去寻海汉首长,为你求条出路!” 武森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道:“我自走我路,岂会要你这叛徒去为我求什么狗屁出路!你我两家交情自此便绝,以后切莫再与武爷攀什么交情!” 武森说完,一晃身上的镣铐,竟然自顾自地便跟随战俘的队伍走了,没有再回头看阮氏兄弟一眼。两兄弟对视之下,发现对方的脸色都相当难看。 良久阮经文才开口道:“我十四岁那年若不是武森救我一命,早就淹死在香江里了,这个情我是无论如何要还给他的。” 阮经贵深呼了一口气才劝道:“武森岂是对你一人有恩,当初我家在会安的产业,也多蒙他的照顾,如今他因战落难,为兄岂会袖手旁观?就算他与我家毫无瓜葛,为兄也不愿看到这种忠义之士就此埋没。” 阮经贵生怕自己兄弟再看到别的什么熟人,便一直站在他旁边留意着,好在战俘队伍里像武森这样的高级军官也并不多见,整趟战俘队伍走完之后,阮经文也没有再碰到熟人。完事之后他们便还是被几名保安带着,一路回到了移民隔离营中。 阮经贵倒也没有把自己说过的话抛在脑后,第二天便主动去找了中队长郑义,希望能让他给高层干部带个口信。 郑义上下打量阮经贵一番道:“你的意思是想保下那个战俘的性命?” “非但要保住他的性命,在下还希望首长们能够给予他一个机会,此人在顺化时便是水军参将,精通安南海岸水文状况,今后首长们要在南方建设港口,此人必定能起到作用!”阮经贵赶紧将理由向郑义和盘托出。他在昨天回营时便向几名保安打听过了,听说这些战俘都是会被收进苦役营,而他们的去处往往就是深山中的矿坑,阮经贵可不希望武森被当作廉价矿工,将剩余的生命消磨在了暗无天日的矿坑里。 郑义摇头道:“听你说你的那个朋友也是参将了,这种级别的军官要是愿意投降,首长们肯定是不会把他抓进苦役营的。要是他不愿投降,你保他又有何用?他若不愿为执委会效忠,谁敢放他出来?” 阮经贵急道:“在下愿做担保,若是他仍不愿投诚,请让在下亲自去说服他!郑队长,此人虽然对旧主有些愚忠,但终究是有本事的人,此时正当执委会招贤纳士之际,人才不可错失啊!” 郑义又仔细端详阮经贵一阵,似乎是要确认他是不是在耍花样,良久才点点头道:“这个话我可以替你向上面传达,至于效果如何,我可不会跟你打包票。” “如此便多谢郑队长了!”阮经贵当下赶紧做了一记深揖。 阮氏兄弟在忐忑不安中又等了三天,终于等来了郑义,不过他并不是来通知武森的事情,而是让他们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阮经文、阮经贵,你们的隔离期已经到了,收拾好个人物品,到营区大门报到,会有人带你们去下一站。” 阮经贵急道:“郑队长,那我朋友的事情?” “这事上面没给回音,我也不敢催啊!”郑义无奈地摇摇头道:“首长们每天那么忙,或许忘了吧!你出去之后,倒是可以自己再想想办法去找首长通通路子,你不是认识执委会的首长吗?如果他们肯发话,那你朋友的出路肯定就没问题了。” 阮经贵只好谢过了郑义,然后与阮经文一起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当初进营的时候把行李都上交了,带进来的就只有几套换洗衣服而已。进来之后连饭碗、水杯、寝具都全是统一发放,不过这些东西在走的时候必须也要交给营区管理机构,清洗消毒后将留给下一批的移民使用。 在这隔离营区里关了十来天,两人早就已经待不住了,三下五除二把衣物打包之后,便离开了住处。至于说同住的其他阮氏族人为何没有同时获得离开的许可,阮经贵心里多少也是有数的——他们两兄弟都是在过来之前就已经被海汉人指定了就业单位,出路已定,跟其他那些没本事的族人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像那些没有专业技能的族人,如果会识字计数的还好,至少以后能捞个文书之类的轻松工作,如果什么都不会,那多半就只能被分配去农业部当农民,或者去建设部当力工修地球了。 两人来到营区门口,在这里已经集合了二十来人,看样子都是跟他们一样去向已定的移民。很快有几名归化民干部拿着名单过来点名,清点之后便带领他们向火车站走去。这些新移民都是第一次进到火车站里,免不了到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一副刘姥姥进到大观园的表情。 正文 405.第405章 新生活(一) 阮经贵去年来三亚的时候便远远见过这种吐着白烟在铁制轨道上前进的怪物,只是当时他并不理解这东西的运行原理,想来应该是海汉人手中掌握的又一种神奇法术。而这次来到三亚所住的营地,每天也可以听到火车进出车站时拉响的汽笛声,如今在近处看到停在站台旁边的火车头,阮经贵才真的意识到这玩意儿有多庞大。不过此时尚未到发车时间,他们也只能先在站台上看着这个大家伙趴在铁轨上一动不动。 “个头真是大啊!”阮经贵忍不住轻声叹道。 阮经文也在旁边叹道:“这黑铁疙瘩所用铁料,须以万斤计,所经之处都得铺设铁轨,更是不知要用去多少铁料,海汉人有如此之多的铁料可用在这种地方,也难怪军力强于安南了。” 阮经文虽然是贵族出身的军官,但他也并非什么都不懂的纨绔子弟,铁料对于一个政权来说意味着什么,他还是比较有数的。如果当初顺化朝廷治下能有海汉这种程度的铁料出产,那早已经自己开炉炼铁铸炮,海汉民团想要拿下顺化城,起码要面对几倍数量的守城大炮,守军也就不至于在短短一个月的交战中就彻底败下阵来。 当初在面对海汉军的攻势时,所有南越军官都不得不感叹对手的装备强悍,几乎清一色的火枪手,再辅以大量的火炮,这让大部分军队还处于冷兵器水平的南越军队简直无从抵抗。而这样的列装所需用来制作武器的大量铁料,也是南越所难以企及的程度。在南越军队还在为铁料来源发愁的时候,海汉人却已经奢侈地将铁料用在了铺设道路上,这种巨大的实力差距简直就让人绝望。 “当初若是我朝高官亲自来这里见识过海汉人的实力,最后又岂会选择以战争来解决争端?”阮经贵轻轻摇头叹道:“朝堂诸公并非舍不得割地求和,北边能给的条件,我们也一样能给,只是诸公始终不愿相信海汉人的实力,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们只是收了北边的钱才会帮北边打仗,只要北边拿不出钱了,海汉人就会自动退出战场……糊涂啊!殊不知海汉人发动战争的目的是为了土地和人口,从北边收钱只是顺手而为之的举动,当初朝廷若是遂了他们心意,一切都还有谈判余地,何至于闹到如今国破家亡的程度!” “可是当初海汉人提出的和谈条件是让朝廷放弃国体,这如何使得!”阮经文不以为然道:“放弃国体,那还如何谈其他条件?” “为兄当时也是与你一样的想法,认为国体是我顺化朝廷之根本,万万不可放弃。”阮经贵长叹了一口气道:“后来回想,海汉人想要的哪里是什么安南统一,而是要让安南有一个顺从他们意志的朝廷来统治而已。” “此话从何说起?”阮经文也是第一次听到兄长说出这样的观点,不由得追问道。 “你可知南边的占城国为何突然起兵向我朝讨要领地?”阮经贵话锋一转,反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阮经文人也不笨,眼珠一转便想到了其中关键:“你是说海汉人有意给占城撑腰,其实不单单是为了和我们做对?” 在海汉向南越发起进攻之前,南边的占城国已经率先向南越宣传,并且在接连几次战斗中击败了南越军队,而他们所使用的武器正是海汉所出产的火绳枪。在阮经贵看来,正是由于海汉的介入,占城才能有这个胆子跳出来跟南越翻脸,而海汉人扶持占城的目的,恐怕不仅仅只是为了给南越朝廷找点麻烦而已——给安南制造一个对手,以此让执政者继续保持对海汉的依赖,才是最根源的目的。 虽然已经是后知后觉,但阮经贵能够想明白这中间的利益瓜葛也已经相当不易。阮经文被兄长几句言语点拨之后,也恍然大悟道:“所以他们想要的并不是南北统一,而是要朝廷的顺从?” “可能连顺从都用不着,海汉人并不喜欢赶尽杀绝,只要肯跟他们合作,很多事情都有谈判的余地。”阮经贵叹道:“他们去年攻打会安的时候,跟葡萄牙人还真刀真枪地干过,一转头居然两家就坐在一起谈生意了。为兄去年来这里和谈的时候,葡萄牙人的代表还特地帮他们来劝过我。海汉人就是一帮重利轻义的商人,只要利益相关,没有什么是他们不能拿出来谈的。” 阮经文愕然半晌才道:“早知如此,又何必打这一仗,看到海汉兵临城下,朝堂高官们就应该审时度势,找海汉人和谈才是啊!” “那时候已经为时已晚!”阮经贵摇摇头道:“若是海汉尚未发兵之时,或许此事尚有谈判余地。但他们调集数千人跨海而来,这开销得多大?海汉民团攻到顺化城下的时候,就已经没有达成城下之盟的可能了。不破顺化,他们又岂会甘心收兵!” 两兄弟在站台上长吁短叹一阵,也知道这已经是无可更改的现实,无论南越朝廷当初选择对抗还是顺从,最后都免不了被海汉摆布的下场,最后打这一仗,也不过是徒增双方的消耗而已。南越朝廷选择了一种更为壮烈的方式来退出历史舞台,但对于失败者而言,他们的行为最终也只会被后人当作错误的教训。 “往后退往后退!”有穿着黑衣的警察走过来,挥动手里的警棍示意站台上的这些等车的人退出到一定的安全距离。 站台上的蒸汽机车头已经完成了加煤预热,袅袅蒸汽从排气管里不断地排出,在站台附近形成了一道雾气屏障。穿着蓝布工作服的火车司机昂着头快步走来,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爬上了火车头的驾驶室。 在火车线路通车初期,驾驶火车的工作还是由交通部的几个穿越者来完成的,不过这种蒸汽机的驾驶非常简单,在经过半年的培训之后,首批十名归化民司机便上岗接过了这个工作。如今整个铁路系统的运行和维护,一线人员全部都已经换成了归化民。 带领这批新移民的民政局干部向站台工作人员出示了票据,然后便招呼阮氏兄弟等人上车。这一列火车只挂了一节载人车箱,另外三节车皮都是拉着从港口卸下要运往田独工业区的各种生产原材料。大概也是吸取了前期的运营教训,现在载人的车厢都是挂在整列车的最后一节,以免让乘客全程被煤烟和蒸汽给糊一脸。 众人满怀新奇地进到车厢中,但这里面的陈设却的确让人有些失望,空荡荡的车厢里除了长条板凳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而地板上也是厚厚的一层煤灰,看起来甚至还远远不如移民隔离营区的宿舍干净。 阮经贵略带嫌弃地用袖子拂去长凳上的尘土,才勉强坐了下去。如果不是知道现在要去的胜利堡距离这里足足有十里路,阮经贵真的不太愿意乘坐这种脏兮兮的交通工具。 阮经文则没有他兄长这么讲究,左看看右看看,根本停不下来。这车厢也没有专门的窗户,就只是在原本敞篷的货车车皮上支起了一个竹木结构的顶棚而已,四面八方都可以把头探出去张望,倒是很适合阮经文这种好奇心重的人。 这车厢里除了他们这批新移民之外,其他的乘客几乎都是穿着蓝布短衫工作服的归化民。这些人显然已经习惯了从移民隔离营区出来的这些新人在这里上车,因此对他们的存在并不是很在意,自顾自地聊着天。 等了片刻,这列火车还是没有启动的迹象,坐在阮经贵旁边的一个黑脸汉子便躁动起来,将头探出车厢向站台上的工作人员问道:“怎地还不发车?这害人迟到可是要扣工饷的!” 那工作人员摆摆手道:“别急,有首长要乘车,在调车皮。” 黑脸汉子听了之后便没有再追问下去,悻悻地缩回头坐回到自己位子上。阮经贵问道:“这位兄弟,为何首长乘车还需另外调车皮?这里明明还有很多空位啊!” 那人笑笑道:“新来的移民吧?” 阮经贵不明所以,还是点点头没有否认。 “首长坐的车皮可比我们坐的这种要好得多,这里脏兮兮的,首长们怎么坐?”黑脸汉子这才给他解释了其中原委。 阮经贵又问道:“那要是因此耽搁你上工的时间,可有什么补偿?” “上工也不忙这一时半会,再怎么忙,能有首长们忙吗?”黑脸汉子对此倒是没什么怨气。 又等了片刻之后,果然在这节车厢后面又加挂了一节很短的车厢,阮经贵目测大概也就两丈长左右。不过这节短小的车厢显然跟自己所乘的这节货车车皮改造的平民版有着明显的不同,车厢连同车顶显然都是整体结构,而且车厢的窗户都是玻璃制成,行进过程中可以完全将煤灰和水气隔绝在外。 接着阮经贵便看到几名海汉人进入了后面的车厢,而跟随他们上车的还有好几个背着短枪的灰衣民兵。阮经贵不问可知,这些民兵肯定是保护车厢中那些海汉人的亲兵了。 待这数人上车之后,终于火车拉响了出站的信号汽笛,有几个移民毫无防备之下,被吓得一屁股翻坐到地板上,惹来了那些归化民劳工的一阵哄笑声。 火车出站之后,首先路过的地方便是位于鹿回头半岛与榆林半岛之间的造船厂厂区。从火车上便能清楚地看到,在海岸边伫立着数个船台,每个船台上都有一艘制造进度不同的海船正处于施工状态。以阮经贵从事海上贸易的多年经验,他所看到最小的船也已经超过了四百料的水准。如此之多的大型海船在这里昼夜不停地进行建造,似乎也能从侧面说明了海汉人为何能够制霸安南与大明琼州岛之间的这片海域。 在经过了造船厂之后,便进入了榆林港的港区,往港湾里望去,岸边密密麻麻地全是各种仓库、商栈和堆放如小山一般的货物,而码头上则是停靠着大大小小的海船。去年榆林港的每日进出港船只数量不过五六艘,而现在这个数字已经又翻了一倍,每个月到港的外来商船已经过百艘,不知不觉便拿下了琼州岛第一商港的位置。与这里的繁荣景象相比,阮经贵也不得不承认过去让顺化朝廷引以为傲的会安城完全就只是个乡下码头而已。 在经过长达五里的港区之后,火车便开始减速进站。这一站是胜利堡站,也是阮经贵等新移民此行的终点站。民政干部招呼众人下车,在站台上集合整队。阮经贵注意到在这里上车的归化民劳工数量更多,将原本有些空的车厢塞得满满的,后面有些挤不上来的人只能爬上了货车车皮。这些劳工在这里搭乘火车将去往地处内陆的田独工业区,而这条线路剩下的路程还有足足二十里,搭乘火车也是他们每天上下班最快捷的一种交通方式了。 这批新移民当中除了阮经贵之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来到三亚的政治中心胜利堡,在看到胜利堡的威武外观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视觉上的冲击。虽然胜利堡的城墙高度还不及顺化城,但这城墙上密密麻麻的炮台豁口和外形古怪的碉堡式城楼就足以让这些人感到震惊了。 “现在你们先跟着我去移民事务局办理登记手续。”民政干部在前面带路,将他们带到了胜利堡旁边的一栋砖石建筑前。 其实在他们抵达胜利港入住隔离营区的时候,就已经进行过一次身份登记,而现在只是再核对一下身份,并让他们领回各自的行李和其他个人物品。 阮氏兄弟的行李倒是不算太多,而且他们在进入隔离营区之前,便由阮经贵做主,将所有的金银都交给了民政干部拿去兑换流通券。但当他们签字领到一叠纸币流通券的时候,心里还是难免有些惴惴不安。阮经文禁不住低声嘀咕道:“真金白银换了这么几张纸头,这真能用得出去?” 阮经贵安慰道:“放心好了,海汉人治下地区都是用的这种流通券,就连买房都能买到,没什么好担心的。再说这纸头还方便携带,不似金银那么容易遗失。” 话虽如此,他还是小心翼翼地用一块布头将这叠流通券包了起来放入怀中,只留了两元零钱在外面以备不时之需。 “阮经贵、阮经文,个人物品清点完了吗?有没有什么遗漏?”民政干部问道。 “没有没有,数目都对。”阮经贵连忙应道。 “没有遗漏就在这里签字画押吧。”民政干部将纸笔推过去,阮经贵拿起来在“签收人”字样处写下了自己两兄弟的姓名。 “这个是你们的临时身份证明,外出时需随身携带,如果没带在身上又恰好被警察查到,那就会蹲小黑屋的,明白吗?”民政干部一边说,一边将穿着麻绳的两块牌子递给了他们。 阮经贵虽然不太懂得小黑屋是什么东西,但听这口气肯定不会是什么好的所在。当下赶紧接过来这小牌子,入手冰凉而坚硬,竟然是上好的精钢所制,上面有一排符文,但阮经贵却一个也不认识。 这种临时身份牌是仿造狗牌的设计,上面的符文其实就是一排阿拉伯数字编号,每个编号都对应一名尚未取得归化籍的新移民,前三位编码代表居住地点,后三位代表所属工作单位,查身份牌的警察只要核对其号码,就可以知道该移民的居住区和工作单位等信息了。等该移民在通过考察期取得归化籍的时候,这种临时身份号牌将会进行回收,发给下一批新移民使用,而该归化民则将取得制作更精良的永久身份牌。 这种身份证制度对于维持社会秩序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没有身份牌的外来人口在很多地方都会受到出入限制,而一些施行军管,但又有归化民员工的单位,也可以用这种身份牌来进行权限标识。这种身份牌全是钢铁制成,再用水压冲床冲出号码,外界是很难仿造的。 “都领到身份牌了吧?挂到你们脖子上,睡觉的时候才能取下来,睡醒了就立刻戴上,记住了吗?”民政干部叮嘱完之后,便让众人各自带着行李,到旁边一间办公室外排队等候。 在这里办理的是新移民的工作单位和住宿地的分配。这些人被分配的单位各有不同,驻地也不仅仅是限于三亚地区,最远的甚至还有被分配去广东的番禺县——这是一名郎中,据说其治疗各种热病很有一套,于是便被医疗部门提前挑选出来,将被送去番禺的李家庄移民基地工作。 正文 406.第406章 新生活(二) 当然像那位郎中这样被分配到外地的新移民只是极少数人,一般来说新移民在取得归化籍之前都还是会被安排在三亚周边地区工作,接受一段时间的监控和再教育。如果不是李家庄移民基地的医务人员一直存在着需求缺口,民政部也不会这样急急忙忙地把新人安排到大陆去,起码也得先在胜利港的卫生学校里培训两三个月再说。 工作是早就分派好的,也不需他们自行挑选,工作人员此时要做的事情就是核对一下众人的身份牌号码和发给他们的派工单编号是否一致,然后由众人在各自的派工单上签字画押就行。 看着众人拿着派工单逐字逐句地研究,久久不肯落笔签字,那工作人员有些不耐烦了:“这又不是你们的卖身契,不用看得那么仔细!这玩意儿就是让你们签字,然后我们再盖上公章,你们就拿着这个文书去指定的地方办理上工的交接手续,明白了吗?” 不管到底明白与否,被工作人员这么一喝斥,新移民们也不敢争辩,赶紧挨个在派工单上签了字画了押。他们在移民隔离营的时候就已经上过相关的政策介绍课程,知道如果没有民政部出具的派工单,就拿不到正式的工作岗位,而一个固定安定的工作岗位就是他们今后在这里安身立命的基础。码头倒是有些外来客商会雇佣一些不具备归化民身份的零工,但其待遇跟海汉治下的劳工相比还是有着较大的差距,纯粹就是力工性质。何况阮经贵这批被提前指派单位的新移民入职后的岗位都不会太差,肯定比在码头上卖劳力的待遇要好得多。 到了这一步,新移民们便要开始分道扬镳了,被分去海外的人立刻就要带上行李前往码头登船,分到田独工业区的人会被带往火车站搭乘下一班列车,而像阮氏兄弟这样被分配到机关单位的人员,无疑就算是他们当中的幸运儿了。 “看看你们手里的派工单,凡是分派到以下单位的人,到我这里排队!”一个大嗓门的工作人员使劲拍着手,让在场的人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身上:“信产部、司法部、外交部、商务部、财政部,分到这几个部门的人,都跟我走!” 阮经贵看了看手里的派工单,他是被分配到了商务部,而阮经文的工作去向则是司法部,于是两兄弟便继续一起行动。跟着工作人员出了移民事务局之后,便径直来到了胜利堡的大门,而在这里的检查就要严格多了,大门外设置了一个武装检查站,城楼上下布置有足足一个排的民兵,不管是否已经取得了归化籍,普通民众要进出这里都毕竟先进行检查和登记,只有少数脖子上吊着一个蓝牌的工作人员才可以自由出入——这部分人基本上都是属于已经被纳入海汉官僚体系的归化民了,其对于执委会的忠诚度也不是普通民众可比。 阮经贵也注意到,这些挂着蓝牌的归化民大多都已经剃短了头发,跟那些纯正海汉人一样穿起了短衫,只是脸上的那种神采气质,的确还是跟正主有些许差异。想想自己现在所选择的发展方向也是跟这些人一样,那过上一年半载之后,自己会不会也变成跟他们一样的外貌打扮呢? 正在走神之际,后面阮经文推了推他,低声道:“大哥,该你了!” 阮经贵回过神来,发现已经轮到自己在登记簿上签字了,赶紧上前依样画葫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这海汉人规矩之多,盘查之严,阮经贵现在也算是有了切身的认识,今天从出隔离营开始签字,领取个人物品和临时身份牌要签字,领派工单要签字,到这里进胜利堡大门登记又要签字,真有点不签字寸步难行的感觉。阮经贵似乎也开始明白,为何海汉人会花很多精力兴办学堂,让归化民家中的低龄子女都入学识字——想要在海汉人治下地区混出名堂,不识字肯定是没前途的。 众人签完字之后便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之下进入了胜利堡的大门。这群新移民当中也就只有阮经贵曾经进过胜利堡,其他人都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一个个都瞪圆了眼睛,想看看这所向无敌的海汉人老巢究竟是怎么个不得了。 但很快这些人脸上就流露出了掩饰不住的失望神色,就如同阮经贵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的反应一模一样。胜利堡当中的建筑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金碧辉煌,说得严重一点简直就是寒酸,一眼望过去全都是灰扑扑的砖石建筑,虽然规划得倒是非常整齐,但总觉得有点掉价,对不起海汉这传扬在海外的名声。 “大哥,这海汉人的都城就这副模样?”阮经文也有些不敢置信地低声问道。虽然阮经贵在此之前已经给他打过了预防针,也说起过这胜利堡高墙之内的景象,但在阮经文的想象当中,至少也是应该有几座类似于宫殿的大型建筑才对。然而眼前所见的这片建筑跟胜利堡之外的房子并没有什么差别——至少从外表看起来是这样。至高无上的海汉执委会居然就在这么个地方办公,而且还组建了强大的海汉民团灭掉了大海对面的顺化小朝廷,阮经文一时间觉得自己的认知上有些接受不了。 “你懂什么,海汉人并不讲究浮华,只讲实用。再说了,你也别嘀咕了这些房子的造价,你看这房子虽然朴实无华,但全是装的玻璃窗你注意到了吗?光这些窗户就得几百两银子一扇了!这房中的灯,更是你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根本没有明火,只消按下墙上一个机关便亮了,为兄也想不通是何原理。” “竟有如此神奇的物事?”阮经文一听到这些新奇的玩意儿便立刻来了兴趣。 “倒是那位主管商贸事务的施老板曾在闲谈时对我说起过,这种灯用的是电,没错,便是天上的闪电!”阮经贵脸色上充满了敬佩的神色:“也不知这海汉人哪来如此之大的本事,竟然能引下天上的闪电,作灯火照明之用!” “阮经文,你的单位到了!”工作人员大声招呼之下,队伍便停了下来。路旁这栋两层小楼与其他建筑外形别无二致,楼前有矮墙围起来的一个小院子,院门挂着“海汉司法部”的牌匾,还有两名穿着黑色警服的警察站在门外执勤。 “二弟,这司法部便是海汉人的公门,为兄先前也找人打听过,算是一个不错的衙门,你好好做事,日后必有再起之时。”阮经贵与兄弟分别之际,抓紧时间又叮嘱了几句。 “大哥你放心,我自晓得利害。”阮经文点点头,便上前将自己的派工单交给门口的警察,验过无误之后,其中一名警察便带着他进了院子。 阮经贵在门口一直看着阮经文的身影消失,才拔腿跟上了队伍。很快队伍便被带到了阮经贵将要就职的商务部,门口也同样有警察执勤,阮经贵将派工单递上,然后由对方在前面带路,进了这个看起来几乎与司法部一模一样的小院。 不过阮经贵的运气似乎不错,刚一进院子便碰到了熟人。施耐德从办公室一走出来,便正好看到他,而且立刻便认出了他的身份:“这不是阮经贵阮先生吗?” 阮经贵深深一揖道:“施老板切莫嘲笑在下,如今在下只是执委会治下一名普通百姓而已,这先生之名,无论如何也是当不起的。” “老熟人了,不用这么客气。”施耐德笑嘻嘻地从带路的警察手中接过派工单看了看,然后对那警察说道:“行了,他的交接工作由我来办。” 那警察向施耐德立正敬了个礼,便调头出去了。 “阮先生,你到商务部就职这件事,本身就是由我提出来的。”施耐德将手里的公文箱顺手递给了他:“正好我要出门办事,你就跟我走吧,顺便就当作是工作实习了。” 阮经贵虽然对拎包小弟这种身份有些不太适应,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说施耐德也根本就没有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已经当先朝着院子门口走去了。 阮经贵只能默默地叹了口气,然后双手环抱着公文箱跟在了后面。 施耐德出了院子一回头,看到他的样子还不忘教他一下正确的拎包姿势:“阮先生,你这姿势不对,你看到上面这把手没有?用一只手拎着就行了。对对对,就是这样!” 阮经贵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按照施耐德所指点的方式,老老实实地拎着他的那个rimowa的铝镁合金公文箱跟在了后面。 “我们现在去码头,处理一下几桩生意方面的事务。”施耐德一边走,一边给阮经贵讲解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我知道你会说汉语和简单的葡萄牙语,还会其他地方的语言吗?” 阮经贵略微犹豫一下之后才应道:“南边红毛人说的话,在下也略懂几分,只是说得不太顺溜。” “红毛人?”施耐德略微停顿了一下,便明白阮经贵话中所指了:“荷兰人啊!他们的语言跟英语很像……英语就是英格兰人说的语言,你见过英格兰人吗?” 阮经贵脸上露出略微困惑的神情:“恕在下愚钝,对于西方各国的人,在下还难以从外表上简单区分出来。这些西方来的番人大多会说几种不同的语言,他们若是不自报家门,在下也很难分辨出其身份究竟是哪一国的。” 施耐德见阮经贵回答这问题的时候眼神一直落在自己脸上,也猜到他心中所想,笑了笑道:“你不用猜我是哪一国的,我就是海汉人,只是外表跟西方国家的人有点相似而已。” “在下不敢有此念头。”阮经贵连忙告罪道。这腹诽上司的事情可大可小,要是被施耐德因此而记恨,那今后自己在商务部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没事,在我们的地方,言论是很自由的。”施耐德说完这话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当然了,言论上的自由必须是建立在拥护执委会的基础之上,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必须要与执委会的利益一致才行。” “这是当然,在下谨记在心。”阮经贵赶紧应道。虽然不是太懂施耐德这话里的意思,但乱说话这种事,在哪朝哪代都是忌讳,海汉人治下当然也不会例外,虽然施耐德说什么“自由”,但阮经贵可并不会把他说的话完全当真——要是谁真敢胡说八道,恐怕第一个站出来镇压的就是提倡“言论自由”的执委们。 两人有一句无一句的闲扯之下,便出了胜利堡的大门,施耐德前面领路,阮经贵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出了大门直走便是通往胜利港码头的景观大道,去年阮经贵来此出使的时候也曾多次逛过这里,并被街道两边的繁荣景象所震动,但时隔半年再次来到这里,阮经贵发现这里的繁荣程度更胜以往,街边密密麻麻全都开满了商铺。半年前曾经还有几块面积不大的空地,但现在也已经成为了正在营业的铺面。 “永丰布行,月底大酬宾,上好的苏州缎,买一匹送五尺,买两匹打九折,买三匹直接送一匹了啊!”一个店小二站在店门外,向着街上来往的民众大声宣传着店内的促销措施。 “福建安溪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可是首长们指定的公务用茶啊!今日老板不在,小二随便乱卖,八折卖完就关店了,要买茶叶的赶紧了!”对面的茶叶铺子也是毫不相让,大声招揽着路过的客商。 在景观大道两边卖力促销的商铺大多都是来自于大陆地区的商人,他们的销售对象可不仅仅只是本地的海汉人和一部分先富裕起来的归化民,还有其他来到这里进行贸易的海商。 由于胜利港自开埠以来就一直施行了零关税的自由贸易政策,随着越来越多海商知道胜利港的存在,大陆东南沿海的进出口贸易业务也开始逐步转移到胜利港地区。一些原本要从广州等地采购物产,再运往南洋各地贩卖的转口商人,为了避税和减少海上航程,也将采购地点转移到这里。 除了海汉本身的出产几乎全是紧俏商品,一向在市场上供不应求之外,外来商人对于这个港口的繁荣也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琼联发”的十二家大明商家股东几乎涵盖了各行各业,但凡是能在福广两地购买到的物产,现在几乎都能够从胜利港买到,而且配货、装运、结算等各个环节远比在大明境内的其他港口交易更为便捷。在各种条件已经全方位超越大明的港口之后,海商们纷纷选择了胜利港作为贸易主基地,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不过目前在这里进出的绝大部分商人仍然是华商,西方国家的还仅仅只有葡萄牙一家而已。由于葡萄牙跟同处南海地区的另外两个殖民国家一直处于竞争关系,因此他们也特地向执委会要求过,暂时不要开放对荷兰和西班牙的贸易准入许可——尽管这两家目前还尚未跟执委会取得直接的联系,但葡萄牙人认为必须要谨慎一点才行,毕竟那两家的实力和底气都比葡萄牙更足,遇到海汉这种只讲实力不讲交情的主儿,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到时候真的把葡萄牙就一脚踢到边上去。 不过截止目前,执委会倒是还没有踢开葡萄牙的打算,毕竟另外两国都是西方三十年战争的直接参与者,而执委会并不想通过他们来向西方国家输入军火武器,葡萄牙在这个油水丰厚的项目上几乎就是唯一的候选者,至少在三十年战争结束之前,执委会不大可能考虑提前与葡萄牙结束贸易合作。 当然关于这些错综复杂的国际关系,施耐德还暂时不会向初来乍到的阮经贵解释——大概解释了他也很难弄明白执委会为什么要试图干涉几万里之外的一场战争。但施耐德还是大致向他说明了一下目前与葡萄牙人的贸易状况,甚至连武器出口的事情也没有对他刻意隐瞒,因为这事目前基本已经是半公开的状态了,葡萄牙人每个月都会有船到港,卸下银子和其他一些海汉要求的货物,然后装运走一批本地出产的军火武器,只要阮经贵在胜利港多待上一段时间,自然就会看到这样的景象。 当听到施耐德报出每个月与葡萄牙人之间的大概交易量的时候,阮经贵也不禁陷入了深深的妒忌。葡萄牙人跟顺化朝廷已经打了好几年的交道,然而每月的贸易量却仅仅只有他们与海汉人的十分之一! 正文 407.第407章 新生活(三) 让阮经贵感到妒忌的还不仅仅只是海葡两家之间的贸易量,更重要的是双方的往来当中还有很多内容都是南越一直想要却不曾得到过的,比如海汉所出产的军火,南越朝廷当初就是想尽了各种方法求人代购,甚至还派船到广州市面上高价收购海汉出产的二手火绳枪——当然很不幸的是装运武器的船只在回顺化时被海汉人的战船在外海就给拦截了,连船带货抄了个干净,如今这批武器已经在经过简单翻新之后批发给了葡萄牙人。 而葡萄牙人所给予的回报同样也有南越朝廷当初所渴求的项目,例如来自遥远欧罗巴地区的手工艺匠人,甚至还有宝贵的造船师!想当初南越朝廷为了能够引进葡萄牙人的造船技术,可着实没少下工夫,前前后后银子也送出去不少,但一直到顺化城被海汉民团攻破的时候,双方共同筹建的造船厂却根本就没见到影子。阮经贵因为懂葡语,也是全程参与了与葡萄牙人合作造船的项目谈判,也知道葡萄牙人一直敝帚自珍,不愿轻易将他们的造船技术拿出来分享,但那些倨傲的家伙为何在海汉人面前就选择了低头? 既然施耐德主动将这些事告知自己,阮经贵也没什么忌惮,便将心中的疑惑之处问了出来。施耐德听完之后笑道:“做生意讲究的是互惠互利,葡萄牙人用他们所掌握的造船技术来换我们的武器出口专卖权,对双方来说都是有好处的,他们当然不会拒绝这种好事。” “但当初我朝……顺化府也愿出高价获取葡萄牙人的造船之术,他们为何却一拖再拖,不肯爽快答应下来?”阮经贵不服气地追问道。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啊!”施耐德耐心解释道:“葡萄牙人最近的造船厂距离安南都得近半年的航程,要是把你们教会了,恐怕几年内安南的海船数量就会超过他们,到时候前往满剌加、巴达维亚等地方的海运业务就要凭空多出一个竞争对手,你说他们凭什么干这种傻事?” “可他们又为何愿与你们合作?难道海汉与葡萄牙之间不也一样是竞争关系?”阮经贵并没有被施耐德的解释给说服,继续追问道。 施耐德应道:“是有竞争存在,但合作共赢对双方而言更重要。葡萄牙人需要我们的武器,也需要我们在政治态度上支持他们,因为相比我们而言,荷兰人和西班牙人才是他们的真正竞争者,毕竟他们的战场可不仅仅在南海,而是在整个世界!对葡萄牙人来说,选择跟我们合作,实际上就是相当于在这片区域内少了一个对手,多了一个伙伴。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阮经贵听得似懂非懂,他本来就对西方各国之间的关系不甚清楚,又如何能明白施耐德所说的这种错综复杂的国际竞争关系?不过施耐德说的最后一句他倒是听懂了——葡萄牙人选择跟海汉合作的根本原因,还是不想跟海汉人为敌。 施耐德接着说道:“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我们所掌握的造船技术远比葡萄牙人要高,我们欠缺的只是实施这些技术的熟练匠人,他们无需担忧会泄露了手中所掌握的秘密,倒是可以试试看有没有机会从我们这里学到更先进的造船术。” 阮经贵道:“如此一来,那岂不是刚好便应了施总刚才所说的‘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一句?” 施耐德转头看看阮经贵,笑了笑道:“就算我们愿意教,想学也不是短时间能学会的。就算能学会,这船上很多东西在其他地方也是造不出来的。而且葡萄牙人送来的船匠都跟我们签了长期合约,五年之内不得离开,至于五年之后嘛……或许到时候赶他们都赶不走了。” 虽然不知道施耐德的信心从何而来,但阮经贵也很识趣地没有再就此追问下去。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不会被允许接触到某些技术层面的内幕,海汉的造船技术绝对独步南海,又怎会轻易让外人学走。葡萄牙人选择派匠人来三亚加入海汉人的船厂,如果真是抱着偷师的念头,那只怕真的成了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施耐德关于造船的说法倒真不是在吹牛,根据双方协议,葡萄牙人送了三十多名船匠到胜利港造船厂工作,并签订了五年合约。在此期间由海汉一方负责船匠们的生活安排,并给予约定的工作报酬,五年之后船匠将获得自由之身,自行决定是离开还是继续留下来。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已经足以让相关部门把这些外来工匠的脑子里里外外反反复复给洗上若干遍了,不用等到五年期满,大概就会有一批自愿加入归化民籍的欧洲人了。 即便是有极少数顽固分子能够熬过这五年时间,届时他们所能够带走的也仅仅只是海汉人在制造木帆船方面的技术,而金属龙骨、钢芯桅杆、舵轮系统的传动齿轮组、以及战船上的火炮制退炮座等关键部件,却并不是在造船厂生产出来的,没有掌握这些零部件的生产技术,外人能学走的也就只是个船壳而已。更何况五年之后海汉的蒸汽机帆船早就已经驰骋在南海之上,蒸汽机那复杂的机械传动系统可不是船匠们随便看看就能掌握其中奥妙的玩意儿。 两人说话间来到一间商铺门前,在门口招揽生意的伙计显然认得施耐德这位贵人,赶紧将他招呼进去,阮经贵注意到这间店铺的名字正是大名鼎鼎的“福瑞丰”。 去年来胜利港和谈的时候,阮经贵也通过各种渠道多少了解了一些海汉周边的情况,在海汉的合作伙伴当中,名气最大的便是“福瑞丰”商行。这家根子在广州的商行自从跟海汉人搭上线之后,立刻便鱼跃龙门,成为广东境内数一数二的顶级商家。海汉向市场推出的新产品,几乎都是“福瑞丰”第一个拿到广东地区的代理销售权,而源源不断从大陆地区运抵三亚的各种物资和移民,有相当一部分也一直是由“福瑞丰”在负责进行组织。 虽然后来海汉人成立了“琼联发”这个规模更大的巨型商业组织,但与“福瑞丰”的合作也并未停止,“福瑞丰”不但成为了“琼联发”的主要股东,而且与海汉的合作也更加广泛和深入,海汉人帮着“福瑞丰”的老板李氏家族搞了“金盾护运”这支得到官方认可的私人武装,而李氏家族也在自己的老窝番禺县给海汉人划出一块地皮,修建大型的移民中转基地。 当然在此之外,其实还有很多阮经贵并没有了解到的内幕,比如李氏家族选派到三亚地区接受各种短期、长期培训的子弟,现在已经多达三十余人,而隶属于海汉名下某情报机构,以各种名义派驻到“福瑞丰”的地方分支店铺中的人员,更是已经达到三位数之多。当然这些人员倒并非一般意义上间谍细作,相当一部分人真的只是从事商贸活动的归化民下属而已,不过按照何夕给他们制定的工作条例,必须每月都以规定的秘密方式向驻广办发出报告,汇报驻地的民情、军情及某些情报机关会特别感兴趣的信息。 阮经贵进店之后,注意到这里出售的东西几乎都是广东境内的物产,但却并没有什么名贵之物,店内也并不热闹,只有一两个客人在查验货物,看起来似乎与“福瑞丰”这传扬在外的名号有些不符。伙计带着二人穿过店堂,径直来到后面院子的一间会客室中就座,便赶紧通知管事的人去了。 “施总,好久不见!” 两人刚坐下片刻,一名身着蓝色缎面大襟袍的年轻男子便出现在门口招呼着施耐德。 施耐德起身笑着拱手道:“李三公子,你也好久不见啊!” 这位年轻男子正是李氏家族当中与海汉交往最为密切的李三公子李奈了。李奈自从当初来胜利港拜访过之后,便成了海汉文化的忠实拥趸——当然在广州也有不少人认为他是中了海汉人的毒。李奈曾经在胜利港生活过一段时间,而他初到这里的时候正是胜利港开埠,执委会决定设立商贸区之时,正是在他的坚持之下,“福瑞丰”才会成为了首批在胜利港投资的大明客商之一,并且由此搭上了海汉这班顺风车,带动李氏家族名下的产业进入了快速发展期。 李奈算是亲眼见证了胜利港这地方是如何从无人知晓的小鱼港发展到如今繁荣商贸中心的全过程,对于他来说,待在胜利港的时间远比待在广州更开心,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大概会将充满了新奇事物的胜利港作为自己的主要居所。 不过由于李奈在“金盾护运”成立之后担任了这个机构的领导职务,哪怕只是个挂名领导,那也必须得长期坐镇广州,因此也就没办法再像两年前那样跑到胜利港一住就是两三个月。李奈自己对于私人武装方面的事务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因此“金盾护运”的日常运营他也基本就甩手不管,当个翘脚掌柜。好在这“金盾护运”的办公地点也就跟驻广办连在一起,李奈的工作时间基本都溜到驻广办这边跟马力科、何夕等人混在一起,倒也不至于太无聊。 施耐德寒暄道:“上次见到三公子,还是半年前的事情了,一向可好?” “好什么好啊,简直无聊得要死,每天就在珠江边的院子里看你们派来的教官训练民兵……早就想过来玩玩顺便看望一下各位老友,只是家父押着,一直不得脱身啊!”李奈不无感叹地应道。对他来说,每天在广州守着家族生意,远不如来胜利港与海汉人一起参详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有意思。 施耐德笑道:“你如果实在不想做这个事,那我回头跟驻广办说说,让老马去找你父亲谈一谈。” “若是如此就最好不过了,小弟先在这里谢过施总!”李奈倒是一点推辞之意都没有,立刻便作揖相谢。 “对了,这位阮经贵阮先生,安南国人士,以前也是做海上贸易的行家,现在在商务部,暂时是……我的助理,以后你们多多亲近亲近。”施耐德寒暄完之后,倒也没忘了将旁边的阮经贵介绍给李奈认识。对于施耐德换了一个安南人当助理这件事,李奈倒也丝毫不觉奇怪,前两年施耐德还在驻广办的时候,还用过渔民出身的半大小子于小宝当助理,对于施耐德的用人标准,他实在找不到揣摩的依据,索性便不去琢磨了。 见过礼之后,三人便重新入座,开始商谈正事。 “金盾护运”成立至今已经有一年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海汉以训练镖师护卫的名义,在珠江边的营地陆续完成了四批共记七百余人的培训工作。这其中有三分之二的人是来自李氏家族所组建的宗族民团武装,剩下的则是驻广办从当地人及移民营中挑选出来的人员,而训练完成之后这部分人的归属权自然也就挂在了军委名下,成为海汉民团驻广州武装力量的一部分。 “金盾护运”这个机构在成立之初有两个目的,一是借此在大陆地区培训武装人员,二来通过武装押运的生意来拓展海汉军方在广东省内的声望和信息渠道。因此这部分受训的武装人员,在这一年当中同样也在不断地执行各种押运任务,将客户委托的钱财或贵重物品通过陆路方式押运至指定地点。当然了,其中相当一部分货物其实都是海汉自家经营的“朝廷违禁品”,例如精盐、武器等等。不管是出货方还是收货方,都不可能放心把这种货物交给普通的商队来运输,而“金盾护运”有官府批准的合法手续,正好可以堂而皇之地进行走私买卖。 在这个过程倒也不是没遇到过某些想找麻烦的人,土匪路霸,巡检设卡,台面上下的手段都曾出现过,只是海汉人有钱有势,绝大部分绊脚石都通过各种和平手段解决掉了,偶尔有几个顽固分子,在护卫队的火枪面前也讨不到什么好。“金盾护运”运营这一年当中,押运途中顺手灭掉的绿林好汉也有五六股了,虽然战斗烈度远不如当初各路流寇围攻李家庄,但多少也让这些民兵有了锻炼作战技能的实战机会。 李奈这次亲自跑到胜利港来,一是双方合作已经时满一年,按当初的协议,他这个负责人要过来对执委会作一个面对面的工作汇报,同时商议下一年的合作计划。二来顺便看看执委会这边能不能再放一批新式的燧发枪出来,替换掉目前“金盾护运”武装人员所使用的二七式火绳枪。 施耐德听完李奈的描述之后,点点头道:“跟执委会的面谈我会帮你安排时间,大概就是两三天之内,定下来之后我会让人来通知你。不过第二件事可能比较复杂一点,虽然军火贸易的事情不是由我主管,但我能不能先听一下你的理由?” 李奈自然不会对施耐德有所隐瞒,点点头道:“其实理由很简单,武装押运人员执行任务的环境多在野外,一旦遇到阴雨天气,火绳容易受潮,往往就不易击发。上个月一支押运队在清远遭遇山贼,又正逢雨天,结果我们的人不得不跟山贼作白刃之战,最后折了五六个人,货也被抢走了好些。类似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小弟也找驻广办的萧良和虞尧两位军爷谈过此事,他们认为最有效的解决办法也只能是更换适应性更好的武器,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既然他们给你提了这个建议,那想必你也一定请他们给你写了证明材料了?”施耐德笑着追问道。 李奈应道:“施总果然料事如神!小弟心想此事口说无凭,单由我一人所说,执委会如何能信?因此便恳请两位军爷写了书面材料,并有驻广办马主任和何副主任的签字,施总可需看上一看?” 施耐德摆摆手道:“现在不用看,到时候跟执委会谈的时候你再把材料拿出来就是了。既然有驻广办的书面证明,那你这个事大概不会难办,只是订单可能还需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拿到货。最近这边生产的燧发枪,基本都被安南国定走了。” “说起安南国,小弟到港之后才听说民团军上月已经攻陷顺化城,剿灭了南越伪朝廷,倒是忘了给施总道喜了!”李奈拱了拱手道:“如此一来,安南国已尽在海汉掌握,何以还要加大对其的武装力度?难道执委会就不担心养虎为患吗?” 施耐德眼光扫了旁边的阮经贵一眼,见他脸色平静并无不悦的神色,这才应道:“养虎为患?能不能变成虎,可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 正文 408.第408章 深度合作 有此疑问的其实不止是李奈这种旁观者,对于如何处理与安南朝廷之间的关系,穿越集团内部一向也是存在着不同的声音。穿越之初对于应该将安南发展为仆从国还是直接吞并,在内部就曾有过一番争论,而这种争论声一直到当下也都还没有完全得到平息。 一部分人认为应该利用手中所掌握的各种黑科技金手指,以最快的速度吞并安南,因为相比实力雄厚疆域广阔的大明,安南显然是距离穿越集团落脚处最近的一颗“软柿子”,这个国家甚至还没有独立的语言文字,民众对于国民身份的归属感也是相对比较弱的,进行统治的难度肯定要比吞并大明治下地区容易得多。在吞掉这个国家之后就可以迅速地获得人口、土地、各种生产资源和战略纵深,可以让穿越政权得到一波爆发式的实力增长。 但执委会的态度基本还是偏向于稳重的做法,认为以现有的实力,想要在短期内实现对安南的吞并和统治有点不切实际。安南国国土南北两端相距超过1000公里,不管是民政管理还是军事防御,以海汉目前的状况都不太可能对面积如此之大的地区实现完全统治。而且安南这个国家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跟元明两个强大的帝国都真刀真枪地干过,如果海汉想要以武力施行吞并,那势必也会激起强烈的反抗。 虽说执委会相信民团的战斗力不会输给中南半岛上的猴子兵,但手底下终究就这么几千人,集中到一地难免首尾不能兼顾,分散兵力撒下去又无法发挥集团作战的威力,届时极有可能会重蹈另一个时空中某灯塔国在中东地区陷入治安战泥潭的悲剧。不管不明真相的群众怎么鼓噪法,但执委会对于自身的实力还是有一个比较清醒的认识,每次对安南的大型军事行动都得花好几个月甚至半年的时间作战前准备,完成既定目标之后立刻就撤,而这还仅仅只是局部战争而已,真要打一场旷日持久的灭国之战,海汉民团暂时还不具备这么强悍的实力。 以顺化为例,虽然民团仅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打掉了这座号称安南第一雄城的大型城市,并端掉了南越阮氏朝廷的根基,但也基本用光了前几个月准备下来的作战物资。民团军在顺化城里倒是捞了个盆满钵满,但想要把这场战争继续打下去,还是得需要时间来把缴获的真金白银转换成粮食、武器和弹药才行。 战场上的胜势并不代表着彻底的征服,攻城跟统治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以顺化城的规模,如果要按照胜利港的模式来进行统治,那么除了要在这里驻扎至少两千人左右的民团军,用以维持日常治安和对外防御,还得要调来至少两三百人的归化民干部团队,来对顺化乃至周边区域内数万民众进行管理。显然人力资源部门并没有这么多的人员储备可用,而在当地大面积启用未经鉴别的带路党或降臣,在执委会看来同样也是不够安全的做法。 尽管手里掌握着超越时代的天顶星科技,但无论是物资供应能力还是管理人员储备,现在的海汉实力都还远远不够去吞并安南这样一个国家,甚至在可以预见的年限中,直接吞并安南的可能性也并不大——有朝一日海汉有实力在海南岛之外建立真正意义上的统治区,首选的目标肯定仍是同根同种的大陆,而非安南。 对于安南,执委会的态度仍是坚持目前的做法,从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方面通过各种渠道对其进行渗透并逐步建立起影响力,让统治阶级对海汉保持足够的敬畏和依赖,并在其民众心目中慢慢塑造出海汉“天朝上国”的高大形象。当然,这中间所要使用的措施就相当多了,复杂程度甚至远远超过准备一场战争,而实施起来也是经年累月的长期任务,没有办法一蹴而就。 施耐德也没有细谈执委会的策略,就蜻蜓点水一般随意提了几个要点,李奈与阮经贵都是头脑精明的人物,举一反三之下,自然就明白了执委会的谋划之大。阮经贵虽然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但心里却早就翻腾起来——海汉虽未有吞并安南之心,但他们想要的东西可远远不止是一个安南而已! “既然执委会对安南没有更多的想法,那这武器卖得越多,安南对海汉的依赖也就越重了!”李奈很快就想明白了为何海汉还在加大对安南出口武器的力度。 施耐德点点头道:“安南国模仿我海汉的军制建立新军,装备的也是我海汉的武器,所有的新军军官都要在我海汉办的军校接受培训,在学习作战技能的同时,也在接受我们向他们灌输的各种意识。安南并不具备自行生产武器的能力,只要我们切断了武器供应,安南新军的战斗力就会打上一个大大的折扣。他们想要花巨资采购我们的军火,那就会在经济贸易上更多地倚重于我们,而我们也可以以此为交换条件,向他们提出更多的要求,比如开放通商口岸,给予海汉籍人员治外法权等等。总之只要打开一个口子,我们就有很多的办法可以让安南慢慢地变成一个听话的助手。” 阮经贵毕竟还是安南出身的人,听完施耐德这段论述之后还是有些不服,便忍不住反驳道:“安南国鼎盛之时与元、明两国交战,虽实力处于劣势,但最终还是战胜了对手。海汉武器厉害是真,但当初没有装备这些武器的安南军,不一样战果累累?执委会若是觉得这样便能控制住安南的军队,未免也有些太托大了吧?” 施耐德笑道:“安南国内抱着你这种念头的人,现在应该还有相当多,不过这没关系,时间会证明我们谁对谁错。还有一件事你大概是忽略了,像安南这种拥有漫长海岸线,主要城市又都在临海地区的国家,如果没有一支强大的海军,那永远都别去想什么自立门户之类的打算!” 施耐德这句提醒让阮经贵顿时醍醐灌顶,立刻便想通了海汉人的真实打算。海汉人在安南所设立的据点,算上还没有开始实施的南方四港,全部都在海岸线上,而安南军方最为薄弱的力量便是水面部队。南越地区的水师几乎已经被海汉战船清剿得一干二净,水师俘虏特别是其中的指挥人员,全都被作为抵债物运到了三亚。北越地区稍好那么一点,至少现在还有一些运兵船和货船可用,但相比海汉人那些专业的重炮战船,北越所谓的水师战船其实跟普通民船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在海汉人的火炮面前也就是一堆堆漂浮在水面上的烂木头而已。 在对安南的军事援助和合作项目当中,绝大部分都是针对陆军的,与其水师相关的项目有且仅有一条,那就是出售“探险级”战船,然而升龙府现在根本就掏不出这么大一笔钱向海汉人购买战船,即便咬牙割肾买了,也还是养不起这么一支耗费巨大的水面部队——仅仅是战船每年需要在胜利港造船厂维修保养的时间和费用,就足以让升龙府的高官们打消采购的念头了。 在可预见的一段时期内,安南国大概都没有希望建立起一支真正属于自己的强大海军,而在海汉执委会的刻意操作之下,安南未来的军事发展之路很可能会出现一种奇怪的跛脚现象,即只有陆军,没有海军,而整个安南的海岸线都必须交给海汉这个盟友来进行保护和防御。这样一来,就算今后安南的陆军能强到逆天,也没办法对机动灵活的海汉海军造成实质性的威胁,反倒是为数众多的安南沿海城镇,都将会一直处于海汉海军的攻击范围之内。 由于双方在造船、武器制造、海洋作战等多个方面存在的巨大差距,再加上海汉执委会有针对性的安排,安南在这个领域几乎就没有翻身的可能性存在,今后要确保海疆安全的唯一选择就是进入海汉的阵营。而这个阵营可不仅仅只是局限于军事合作的范畴,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都必须要跟海汉步调一致才行,然后建立起一个由海汉主导的关系牢固的利益共同体——这种程度大概已经完全超出了李奈和阮经贵对结盟关系的认知,毕竟他们的眼光受到这个时代的局限,对于什么叫做一体化并没有具体的概念。 不能完全理解倒也并不会妨碍二人对执委会高瞻远瞩的敬佩之情,阮经贵不禁叹道:“在下曾闻,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如今在下也总算领悟了海汉为何能以少量精兵,控安南千里疆土,执委会这庙算之精,着实无可匹敌!” 李奈也赞道:“以执委会这方略,安南朝廷那些人就算想破脑袋,恐怕也难有破解之法!高明,的确高明啊!” 议完这个话题,施耐德便取过公文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叠文书递给李奈道:“这些是本月到港的人员委托培训协议书,你看看没问题就签了吧?” 李奈随意翻看了两页,抬头问道:“都是我李家庄的人?” “那不废话,别家的人能让你签字吗?”施耐德笑着斥道。 “那我就不用一个一个慢慢看了。”李奈从自己怀中拿出一支签字笔,俯身开始在这叠文书每一页的落款处签上自己的大名。这支签字笔还是当初他与执委会签署合作协议之后,陶东来送给他的小礼物,为了能够以正确的姿势使用这支精巧的签字笔,李奈还特地向宁崎请教了握笔的手法。当然他也被告知这支笔能够写出的字数是有限的,因此除了在一些文书上签名之外,李奈在日常中基本都不会把这个稀罕玩意儿拿出来用。 在经过近两年的合作之后,海汉与李氏家族的合作项目早就不止初期阶段的贸易和军事了。双方除了都在对方地盘上设置了常驻机构之外,也开展了更为深层的合作,比如李氏家族从去年开始,便按一定的周期派人到三亚来学习海汉开设的某些培训课程。 这些培训课程并不是针对学龄儿童的文化识字班,也不是训练武装人员的军事内容,而是一些专业性较强的课程,比如金融财会课程,就是因为现在“福瑞丰”分支机构越来越多地使用海汉银行开出的银票,而账房先生往往并不了解如何分辨和使用海汉银票,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财政部和商务部便联合办了班,也不仅仅只面对“福瑞丰”一家招生,其他愿意参与的商家都可自行派人报名。 类似这样的课程还有医疗、农艺、物流、销售等等专业,全部都是自愿报名,虽说培训费用价格不菲,但招生形势非常好。去年上半年第一期的培训班,每个专业只有寥寥数名外来学员入学,现在仅仅只是李氏家族报名参加下一期培训的学员,就多达二十余人,这届培训班的外来学员估计最终将会超过两百人,甚至连葡萄牙人都在金融财会班报了两个名额,因为双方已经议定近期就要在澳门设立海汉银行的分理处。 最初外界并没有太重视这些培训课程,老板们的注意力都在那些培训时间长达数年的生产技能上,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了这些短期课程的好处和必要性——想要跟海汉人扩大生意规模,手底下就必须得有人懂得海汉人制定的这些游戏规则才行。 比如为海汉人组织移民,以前都是按人头有返利可拿的,但随着移民规模的扩大,对移民身体状况的要求也逐渐严格起来,有影响工作能力的身体残疾,各种传染性疾病,重病在身的人,都会被海汉这边拒绝接收。为了能够适应新规矩,几家规模较大的经办商便干脆自己雇了郎中,送来三亚接受短期培训,今后在组织移民的时候便先自行剔除掉不合适的人员。 还有一些向海汉出口农产品的商家,现在也开始逐渐在接受海汉农业部制定出的新规矩,所有农产品都要进行分级定价,活的禽畜类还必须接受检疫。这些玩意儿大老板们自然是不屑也没这个工夫去学,花点钱把手下送来三亚接受培训还比较简单一点。 至于物流、销售、金融等方面的培训课程更是不需细说,外来客商想要与海汉贸易模式无缝对接,这几个项目就必须要按照海汉人所制定的规矩来才行。这些课程并没有强制性报名,但所有的合作商家都很明白如果自己不参与进来,那么迟早都会被排斥在以海汉为主导力量的这个贸易圈子之外,而这绝对是每一个在与海汉的贸易中尝到甜头的老板都不想看到的状况。 作为与海汉合作时间最长,合作程度最深,合作范围最大的老牌伙伴,李氏家族这次选派到三亚参与培训课程的人员几乎报满了所有对外招生的专业,甚至连“地质勘探”这种不明所以的新开课程,李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报了名再说——现在看起来似乎派不上用场的专业,说不定以后就会派上大用场。 尽管送这批学员来三亚进修花销不小,仅仅只是学费就得花去两三千两银子,但李家倒是丝毫都没有觉得心疼,对于双方现在合作的生意规模来说,这点钱真的只算是毛毛雨而已。在海汉人所创造的商业奇迹和强力的武装保障面前,李家上上下下都已经被洗脑洗得很彻底,铁了心要跟着执委会走了。说得严重点,如果施耐德现在说海汉准备开始卖牛粪,李奈大概也会毫不犹豫地先掏钱订个几船再说。 趁着李奈在协议书上一一签字的工夫,施耐德便择要给阮经贵简单讲解了一下专业培训相关的情况。阮经贵听完之后忍不住问道:“那安南国可有学员来此接受培训?” “当然有。”施耐德对此并没有隐瞒的意思:“我们去年就已经在距离升龙府不远的涂山港设立了海汉银行的办事机构,并且已经开始在升龙府的统治区内推行银票交易,以方便双方的贸易结算。为此我们一直在为升龙府培训金融、物流、商贸等方面的专业人员,现在在我们这里的学员,应该也还有二三十人。” 北边的升龙府事事都走在了顺化府前面,也就难怪南北之争是北方朝廷笑到了最后,阮经贵在确认了这个事实之后,对于顺化府的失败也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当初城破之时,阮经贵还和城中大部分人的观念一样,认为顺化府的失败仅仅只是因为武装力量不如海汉民团,但随着对海汉实力的了解加深,他发现自己当初的念头的确有些片面了。 正文 409.第409章 入职经历 当初在南越很多权贵高官的意识中,并没有把与海汉的战争提升到国力比拼的程度,大多数人还是把海汉当成了大明琼州岛上的民间地方武装看待,甚至有不少人还认为海汉只是一支实力比较强悍的海盗而已。尽管在与海汉的交锋中一次次地失利,但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官,都还是简单地将战场上的失利归结于单纯的武器落后,而完全没有意识到对手在战争背后所蕴藏的可怕实力。 去年阮经贵到胜利港与海汉执委会和谈的时候,其实已经从这里的繁荣景象意识到了海汉可不仅仅只是普通的民间武装,更不是以劫掠为生的海盗组织,这个团体虽然没有建立自己的政权,但实质上已经成为了大明境内的国中之国,不但有自己的官僚体系、法律制度和武装力量,而且也有非常清晰的战略发展规划。但那时候阮经贵与海汉人的接触还多是流于表面,并没有现在这样深刻的感受。 南越朝廷的国土面积和臣民数量都数十倍于海汉,而且还是主场作战,然而在海汉民团的犀利攻势面前却一败再败,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大国”优势,这其中的原因在战后也成为了像阮经贵这样的南越移民时常反思的问题。直到施耐德带着他一点一点地认识海汉这个团体的真正面貌,阮经贵才赫然发现以前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低估了海汉的真正实力。 在“海汉”这个招牌后面,除了以执委会为首的智囊团和数万听命于执委会的海汉归化民之外,还有数十家来自琼州岛、两广、福建甚至安南北部等地的大商家在源源不断地为其输送物资和各种专业人员,而在这些人背后还有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将这些区域内大部分的豪门富户,官商权贵都拖入了这张利益大网当中,成为了海汉人或明或暗的后盾。 虽然这种利益输送是双向的,但毫无疑问海汉人从中的收益更大,他们正是凭借着这些日益牢固的贸易关系,在短短两年中便从一群不知名的海外来客发展成为南海地区一支任何人都不能忽视的势力。而从阮经贵现在所了解到的情况看来,海汉人可不仅仅只是满足于简单地做做生意而已,他们现在通过贸易向外推广商品、金融制度、技术标准、文化观念等等,同时引进移民,不断地建立海外据点,这些发展措施和策略正在把海汉的势力范围不断地扩张和加固,逐步在形成一个规模比海汉更大的利益集团。 加上归化民才仅仅几万人的海汉其实并不算可怕,但时至今日,这个由海汉主导的利益集团中已经出现了大明和安南两个大块头的名字,南海地区就没人能够轻易撼动这个团体的位置了。 至于海汉人将这些外部势力拉入自家阵营的手段,阮经贵也算是亲眼见识到了,那就是货真价实的利益捆绑。海汉人卓越的商业才能早已经得到了事实证明,能跟精于商业运营的海汉人一起赚大钱,没有哪个正常人会拒绝这样的机会。巨大的商业利益让这些人有意无意地忽视了海汉各种“大逆不道”的举动,不断地将更多的人力和资源投入到与海汉的合作项目中,甚至还在海汉军委的协助之下组建了众多的民间武装。到现在谁要是想动海汉,就得连同着撬动大明东南沿海连同安南北部广大地域内一大批特权阶级的利益,这显然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商业合作的范畴。 这些外部力量给海汉带来了各种生产原料、生活物资,以及充足的劳动力,为海汉的发展壮大提供了必要条件,南越朝廷输给海汉,不仅仅是因为海汉民团的战斗力太强悍,更是输给了其背后的庞大利益集团。说得夸张一点,这场战争的实施者是海汉,但实质上几乎就是海汉、大明、北越和葡萄牙四支力量联合起来在坑南越,如果南越还能扛得下来那才是稀奇了。 想明白了这中间的利益纠葛之后,阮经贵反而觉得心态比以前坦然了。如果是单纯的战不过对手,那失败这方多少都还有些不服的情绪,但事实是双方的实力水平存在着全方位的差距,南越朝廷的覆灭并不能简单归结于战场上的运气不佳或是将士作战不力,战争的胜败,其实早在双方开战之前就已经有了定论。 李奈三下五除二把一叠协议文书全都签了字,然后便递给了施耐德。施耐德也同样没有慢慢去翻看,顺手就递给了阮经贵道:“先装起来。三公子,晚上在胜利堡有个由我们商务部主办的餐会,内容是向我大明的海商介绍在安南建设新港口的事宜,你务必要赏脸啊!” “既然是施总发话,这个面子小弟肯定是要给的。”李奈笑嘻嘻地应道。 “好,那我就先告辞了,还有几家要去拜访,晚点我让人来这边接你。”施耐德起身与李奈话别,阮经贵也赶紧拎着公文箱站了起来。 两人从“福瑞丰”的铺子出来之后,接着又去拜访了几家商铺,无一例外都是外来行商所开设的铺子。让阮经贵略微有些奇怪的是,施耐德与这些店铺的老板也好,掌柜也好,商谈的内容中几乎极少涉及到具体的交易项目和银钱往来数字,都是喝喝茶,闲聊一阵,谈论最近的经营方向和市场行情,甚至是一些与生意根本不相关的话题。如果不是知道施耐德的身份,阮经贵真的会认为他就是一个到处找人聊天的闲人而已。 直到出了第三家店铺之后,阮经贵才终于忍不住问道:“施总,为何你拜访这些商家,却往往不谈生意上的事情?” 施耐德道:“生意上的事,很多都已经上了轨道,我顶多把把关就是了,细节自然有下面的办事人员去和商家详谈。我拜访这些商家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谈生意,而是维持客户关系,宣传一下我们执委会的新政,同时也了解一下这些商家的思想动态。” “可宣传新政这事不是应该由民政部去做的吗?”阮经贵这些天在隔离营也没白听课,对于执委会下面几个主要部门的职责还是多少了解了几分。 “民政部是针对归化民的,我这是针对外来商家,沟通对象的侧重点有所不同。”施耐德很耐心地向他解释道:“这种沟通工作是很有必要的,思想步调统一了,行动步调才能统一,懂吗?” “恕在下愚钝……”阮经贵赶紧告罪。对于施耐德半文半白的说法,他的确只能听懂个六七分而已。 “算了,你现在不懂也不要紧,等你去上一段时间的培训课就会慢慢明白了。”施耐德倒也没有真觉得阮经贵有多愚钝,本来阮经贵本分配到商务部就职这事就是他钦点的人选,在他看来未来的南方四港建设过程中必须会需要熟悉当地民情的归化民干部去主持商务方面的工作,而阮经贵的经历和背景无疑是一个极佳的人选。 当然了,在商务部给予阮经贵更多任务之前,他首先得在胜利港度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培训期。除了秘密进行的政治审查之外,等待阮经贵的还有涉及到金融、物流、贸易等多个专业的培训课程。至于他今后能够得到什么程度的任用,就得看他在胜利港期间的具体表演和学习进度了。 “在下也要去上课?”阮经贵奇道。 “要啊,当然要去,今天晚上就开始。”施耐德抬手看了看时间道:“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可以下班了,回宿舍去看看,你的行李应该都已经安排送过去了。晚饭之后,到胜利港小学报到,那边会有人给你办理入学手续。” 阮经贵看着施耐德提着公文箱扬长而去,良久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是自由之身,便朝着位于胜利堡西侧山脚下的移民宿舍区去了。 这个宿舍区的建筑要比隔离营好上那么一点,虽然同样也是船型屋构造,但明显用料要坚实得多,而且每间只住四人,不再像隔离营宿舍十人一间住得那么紧张。阮经贵按照在民政部门领到的门牌地址,很快便找到了自己落脚的地方——丙区二十三号房。让他略感欣慰的是,阮经文居然也是被分配到了这里居住,两兄弟倒是可以继续同住了。 “大哥,我刚才去女移民区那边探视了嫂子她们,一切都安好,嫂子让你无需挂念。”阮经文见到兄长之后,便立刻告知他这个消息。他们两人都是携有家眷,但在登陆之后就被分配到不同的居住区,平时也只有在打饭的时候碰个头。现在虽然也已经被放出了隔离区,但仍然暂时没有被安排团聚。不过海汉这边早就给阮经贵承诺过会给予他家人同等待遇的保障,因此阮经贵倒也并不担心家人的生活问题。 阮经贵点头应道:“今日一直在外面办事,倒是没来得及提及申请宿舍的事,待为兄明日上班后再找上司申请一下,争取能与家人早日团聚。” 阮经贵在隔离营的时候便专门找移民干部打听过,像他们这样拖家带口的移民是可以申请单独一户的宿舍居住,只是由于近期进入三亚地区的移民人数过多,要申请单独居住的宿舍恐怕需要排号等待才行。至于说住宿条件更好的公寓,那就只有取得归化民籍之后才能有资格申请,阮氏兄弟暂时是不用奢望了。 阮经文问道:“大哥,今日去商务部做事可还顺利?” “都是处理些经商方面的事务,为兄也算手熟,并无什么难处。”阮经贵干咳了一声道:“商务部的施总今天已任命为兄做了助理,今日便是跟着他在外拜访一些商家。” “大哥果然厉害!”阮经文由衷地称赞道:“那施总是海汉执委会九大执委之一,在海汉已算是顶尖的人物,若是能搭上施总的关系,日后必然能飞黄腾达啊!” “这个嘛……慢慢再看吧!”阮经贵可不敢把牛皮吹得太大,自己不过是一个刚刚出隔离营的新移民,连归化籍都还没有取得,说不定隔墙有耳被有心人听了去,那搞不好就会招来麻烦了。 “对了,你今日去司法部就职顺利否?”阮经贵顺口问道。 “大哥,兄弟我可是带艺投军,又岂会不顺利?”说到自己入职的事,阮经文立刻就来了精神,眉飞色舞地开始讲述起来。 阮经文因为在南越的时候带过城防军,也算是有一定工作经验的暴力机关从业人员,因此在相关单位挑选人员的时候便被司法部划进了名单当中。在这个过程中军委也曾经插过一杠子,毕竟阮经文这个级别的军官,在新移民群体中也还算是比较少见的。 不过最后还是司法部在这场人才争夺战中占据了上风,因为警察司这边的人员缺口的确已经到了不容忽视的地步了,而军方在经过两年大大小小的战斗磨练之后,倒是已经有了一批脱颖而出的归化民基层军官了。 在去年穿越周年之后,军警部便宣布分家,警察司被单独分列出来,并纳入了司法部管辖。在此之前警察的来源也同样是胜利港军校,但在军警分家之后,军校便逐渐停止了向警察司输送新生力量。这倒不是军委翻脸不认人,而是当时成立了海军之后,军方也面临扩军所需的兵员缺口,而培训学员的数目是有限的。 军人可以在适当时候执行警察的任务,但警察却没有能力像军人一样上战场作战,于是军校的培训方向便优先集中到了军方所需的新兵,而警察司这边就不得不依靠原有的编制再加上一部分预备役民兵来勉强维持了。 随着海汉地盘的逐步扩张,警察司的编制也就越来越跟不上实际的需要了。任亮从去年开始便向执委会打报告要求增加编制,但怎奈去年五月打李家庄,八月打会安,年底与刘香在珠江口交战,新年伊始又开始准备攻打顺化的战役,军方对于兵员的需求一直没有断过,对外的战争几乎成了去年下半年到今年第一季度的主旋律,而警力的缺口在大局面前也就不得不暂时屈从于形势需要了。 不过三月顺化战役刚刚告一段落,任亮便又将扩充编制的报告交到了执委会,并且要求执委会拨出专款成立一间学校,专门为司法部培养所需的专业人员。这个报告自然也得到了顾凯的支持,因为这所学校的规划专业当中除了警察之外,也有法律相关的内容。 任亮和顾凯两名执委联名上书,这自然已经足够引起执委会的高度重视了。而警力的严重缺乏,也的确开始显现出各种弊端,迫使执委会不得不把注意力从军方的辉煌战绩转移到本地的治安状况上来。 按照第一季度末的民政部人口统计数字,目前三亚地区的驻军数量与总人口数量之比大约是一比二十,这个可怕的比例如果放在穿越前那个时空当中绝对已经算是极端军国主义的表现,能达到这个水平的国家大概就只有北方半岛上某世袭王朝所属的军队了——两千多万人口就拥有近百万的陆军。不过那个王朝的状况与这个时空的安南国现状倒是有些类似,也是只有陆军,至于海军和其他兵种几乎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强大的海汉民团给穿越政权带来了战无不胜的辉煌战绩和不断扩张的势力版图,但由此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也开始慢慢显现出来。司法部下属的警察司所属编制,与总人口数量的比例就只有一比三百。原本这个比例还不至于这惨,但几次扩军过程当中,军方甚至还抽调了一部分本属于警察司的武装人员。当然了,这种抽调的结果自然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本来就捉襟见肘的警察力量就变得更加短缺,而这种状况所造成的后果也就很快显现出来。 根据司法部的统计数字,相比穿越后的第一年,过去这一年中三亚地区的治安案件发案数足足上升了十倍!而在此期间警力不但没有能够得到增加,反倒是因为军方的釜底抽薪减少了近20%的人员。如果不是任亮也是军警部的出身,恐怕两边早就开始公开撕起来了。 对于司法部的“哭诉”,执委会当然不好再继续和稀泥了,反正该打的仗也打完了,近期内再次爆发大规模战争的几率应该会比较小,可以考虑将一部分资源集中到内部的司法建设上了。于是司法部便得到了执委会的批文,筹建专门的司法专业培训学校,并且扩编警察部队,以扭转三亚地区治安状况逐月下滑的态势。 正文 410.第410章 军火贸易动向 现在开始建警校,然后对外招生进行培训,固然是解决警力缺口的途径之一,但这种方式有个很明显的缺陷就是周期过长,大概需要几个月才能见到实际的成效,而眼下的治安状况显然不可能留给司法部太多的时间。 当然任亮同时也提出了另外一种比较快捷的解决途径,那就是从相关部门人员和有过类似从业经验的移民中招人,边培训边上岗,以此来缩短人员培训时间。 作为执委会下属的暴力机关,属性相似的“相关部门”自然便是军方了,不过军方挖司法部的墙角容易,司法部想要再挖回来可就难了。颜楚杰的态度很明确,现在计划中的几处海外据点还存在着不小的兵力缺口,军委正打算进行新一轮的征兵计划,这个节骨眼上要是把人员分给司法部,那就不是扩军而是裁军了。 后来还是在陶东来的协调之下,军委选择了一种比较折衷的做法,即让一部分服役一年以上,在历次作战中受伤的人员退伍转业,纳入到司法部的编制。这些人由于伤情所限,虽然已经不再适合踏上战场,但具备一定的军事素养和纪律性,转行从事治安工作还是比较能胜任的。而司法部对这种人员所设置的门坎也拉得很低,只要脑子清楚、有独立工作的能力就行,对身体残疾状况也没有硬性要求,下肢受伤的可以做内勤,上肢受伤的可以去一些机关做门卫,总之只要没瘫痪在床,都可以安排工作岗位,由此也能看得出司法部的人员缺口大到了何种地步。 这种安排对军方来说就比较容易接受了,这样既帮他们减轻了人员负担,同时也能在参军入伍的民众当中留下个好口碑——为执委会征战而受伤的人,至少还有进入公门这个退路,不至于说战后给点物质奖励就撒手不管了。 除此之外,从移民当中挑有经验者进入司法部,也是一个比较方便的办法。事实上这个方法从去年就已经开始采用了,前来投奔海汉的移民当中不乏有在公门里做过事当过差的人,而这部分人往往都拥有一定的治安管理甚至是刑事侦破的经验,入职之后上手的速度也比较快,一向是警察司乐于收纳的人员。 三亚港警察中队的队长余震以前就是崖州衙门的捕快,被巡检魏平说动之后投了海汉,然后进了警队,短短半年多时间,便由见习警员一路升到了中队长。当然了,余震能升迁这么快,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警队的确没什么专业人才,大部分警员都是放下锄头拿起警棍的新手,余震这种经验者的表现在其中就会很快凸显出来。 而阮经文的状况有点不同,他虽然出身军界,但由于是降将,短期内进入民团军服役的可能性不大,于是军方最后还是没能争得过任亮,让他把阮经文连同其他一批南越降兵中的基层军官给要了过去。不过有限的南越水师俘虏从兵到将是一个没放,这批人军方打算自己留着,待甄别之后用于充实尚不够成熟的海汉海军。 阮经文虽然也算是贵族出身,但他能担任城防军参将倒并不完全是凭借家族背景,自身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家族从他小时候便培养他走习武从军的路子,刀枪等兵器都是从十岁之前就开始修习,也曾上过与北越作战的战场,立过军功,与那种绣花枕头式的纨绔子弟完全不同。 以安南人的平均身体状况来说,阮经文算是长得比较高大壮实的一类,很顺利就通过了基本的体检和一些简单的体能测试。前两关的检验通过之后,绝大多数人的入职体测就到此为止了。不过像阮经文这种在个人档案上被标注了“有习武经历”的人员,还得额外加试一个环节。 任亮专门向军委申请了一个班的海汉民兵,担任这些考生的模拟执法对象。当然了,想要让这些执法对象乖乖伏法,那考生们就得拿出自己的本事才行。 虽说只是个模拟考试,但军方也不愿被警察司给瞧低了,派过来的人都是1627年入伍的“老兵”,练过擒敌拳,有过战场格斗的实战经验,普通的警察肯定是很难在他们手里讨得了好去。 虽然这批考生都有习武经历,但却并不是人人都有格斗对战的丰富经验,一下场动手,往往便被民兵们三下五除二给制服或放倒,看得几个考官都是连连摇头。 阮经文的表现显然在这群人当中算得上是佼佼者,与他对阵的民兵在徒手交锋中很快就败下阵来,任亮又点了一人上去,依然是不敌阮经文。眼看这种单对单的比试,民兵们应该都不是这南越降将的对手,任亮索性便中止了比试,询问阮经文还有什么能够展示出来的本领。 阮经文也知道此时是为自己搏前程的时候了,当下便讨要了一根木棍,然后耍了一套棍法,虽然并不是什么名家绝学,但倒也像模像样,一看便知应该是下过了多年工夫。几个考官讨论一番之后,便将阮经文划进了防暴大队的编制当中。 “这防暴大队,莫非便是防止暴民的队伍?”阮经贵听他说到这里,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阮经文得意地应道:“大哥,这个我专门向首长请教过了,这防暴大队便是处理暴乱和其他重大事件的警察部队,责任重大,前途光明啊!” 阮经贵道:“不过这三亚地区在执委会治理之下,一向政通人和,未曾听闻过暴乱之说,责任重大或许是实情,但若是没有表现的机会,这前途光明却也难说啊!” “大哥你这就有所不知了。”阮经文解释道:“首长说了,之前遇到比较棘手的事情,警察司都是找民团借人,手续麻烦不说,最后这功劳也就大半归了民团。今后有了这防暴大队,很多事情便可由司法部自家处理,立功的机会自然也少不了。” “若是如此,那便最好不过……”阮经贵正待继续问下去的时候,便听到外面隐隐传来一阵钟声,应该是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 两兄弟当即便停止了谈话,赶紧收拾收拾出门去吃晚饭了。他们倒不是挂念着晚上的补习班,而是在隔离营住了多日,肚子里早就没什么油水了,如今不用再吃隔离营那清淡的伙食,自然要赶紧补一补。 集体食堂他们自然是不乐意去了,当下便在景观大道附近寻了一家饭店,点了一桌好菜。不过这顿饭的价格的确让他们很是肉疼,两个人一顿饭下来竟然吃了三十多元,这比他们入职后的月薪加起来还多了。 阮经贵还待跟店家侃侃价钱,却不料被这店家好一顿数落:“这位客官,看你穿着谈吐也不是普通人,怎地不知这胜利港的行情!二位刚点的这桌菜,这牛是安南国运来的,这鸡鸭都从广州府运来的,还有这海鲜稍近一点,也是从百里之外的陵水县送来的,这做菜的香料,一部分还是西洋海商从南方千里之外的地方贩运而来,你说这桌饭菜的价格如何少得了?” 阮经文道:“老板你莫诓我,这牛也就罢了,你说本地没有鸡鸭,还需从广州运来,我却是不信!” “本地当然有啊!田独河对岸就有好几个农场,起码有上千只的鸡鸭,可人家农业部不往外发卖啊!这海汉首长就有好几百人,每天得吃多少肉食?这景观大道上的饭店酒家,你随便找一家打听,问问所用的鸡鸭是不是从外地拉来的。”店家毫不客气地驳斥了阮经文的质疑。 “算了算了,不用争了,我这便付钱就是了!”阮经贵见已经有人开始注意到自己这一桌,便不愿再与店家争执下去,从口袋里取了流通券出来,点数付给了店家。 两人吃得倒是很舒心,但出来之后都免不了有点心疼这笔开销。如果是放在以前,这一顿饭吃三十多两银子,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了,何况今不如昔,不管是家产还是收入都远远不及以前,这么个消费水平,用不了几天就会把他们仅剩的一点家产给榨干了。 “兄弟,明日开始,我们还是继续吃集体食堂吧!”阮经贵摸了摸圆鼓鼓的肚皮,叹了一口气对阮经文倡议道。 阮经文当然也很清楚自家的状况,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阮氏兄弟看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便去了座落在山脚下的胜利港小学,在这里有专门针对新移民所设的夜校培训班,在入职之初都必须要接受一段时间的专业课程培训才行。阮经文在这里终于见到了兄长曾经提过的“电灯”,以至于他在当晚几乎根本就没怎么听进去课程,一直望着天花板上的led灯发呆。 由于胜利港地区的宵禁是从晚上八点开始,因此夜校课程的时间也并不长,一般每天就只安排两节半小时的课程。两兄弟上完课之后,便径直回住处休息了。 相比阮经文的日程安排,阮经贵显然要繁忙得多,一方面他要继续在商务部进行实习,另一方面还得去办宿舍申请的相关手续,另外被关押进苦役营的旧友武森,也必须要尽快设法去找门路求情,否则多得几日,说不定这家伙就因为性子太烈而被海汉人给拖出去杀头了。 阮经贵第二天便找机会向施耐德告知了自己牵肠挂肚的事情,施耐德倒也算耐心好,听他说完之后还帮他打了几个电话安排相关的事情。阮经贵虽然不太明白施耐德为何要拿着一个小黑匣子自言自语,但他听施耐德所说的内容,倒是与他的事情都有关联,当下也不敢发问,只是站在旁边静静等待施耐德把电话打完。 “你申请的宿舍没问题,回头你自己去民政部拿钥匙,都安排好了。”施耐德先给了阮经贵一个好消息,接下来话锋一转道:“不过你说的那个武森好像有点麻烦,我中午约了颜总吃饭,到时候你跟着去,自己给颜总说说好话吧!” 自从“海汉军工”开始掌管对外的军火贸易之后,商务部和军方之间就走得很近了,两个部门的头脑们经常会聚到一起,商量一下近期的军火销售状况和下一阶段的销售策略。而今天这顿工作餐也不例外,施耐德和颜楚杰碰头的原因,便是要商量接下来对福建方面的军火销售策略。 在海汉对福建许心素集团开始实施军事扶持之后,许心素原本被“十八芝”所压迫的被动局面就逐渐有了好转。原本在1628年就被郑芝龙干掉的许心素不仅成功地挺过了生死关,而且在去年下半年开始接连打出了几次漂亮的反击,让“十八芝”的士气大受影响。而年底时称霸广东海域的刘香团伙也在海汉海军的炮口之下吃了瘪,率部下退回到福建广东交接的海域,其名下的控制区至少缩水了三分之二以上,实力也在这场战事中大打折扣。由于福广两省的战事均处于不利的局面之下,“十八芝”今年对漳州附近的攻势便大大减缓了,甚至隐隐有缩回台湾休养生息的迹象。 “十八芝”的回缩便让许心素有了更多掌控福广海域海上贸易的机会,福建方面非但因为战事的减少而降低订货量,反倒是希望从三亚购买到更多的武器,以便早日对盘踞在澎湖和台湾岛的“十八芝”发动打击。在知晓了海汉海军于珠江口水域大胜刘香海盗集团之后,福建方面甚至提出了想要购买海汉战船。 相比财政上捉襟见肘已经陷入债务危机的安南朝廷,垄断了福建大部分海上贸易的大海商许心素底气显然要足得多,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海汉军工”给安南朝廷的战船报价,直接便让身在广州的董烟云与驻广办联系,声称可按海汉的开价订购战船,而且一开口就要十艘。 这个消息在昨天才通过电报发回三亚,主管“海汉军工”的白克思最近都在田独工业区忙活,一时不能脱身,于是执委会便将这个事务交给了施耐德,让他与军方共同商议之后再向执委会提出是否可行的决议。 对于这件事,颜楚杰的态度表现得非常明确:“出售陆军使用的武器可以考虑,但海军作战舰艇,我认为不可以出售给有能力给我们制造威胁的势力。我们现在虽然跟许心素有军事方面的合作,但今后我们要进军台湾海峡,势必会跟许心素产生利益上的冲突,到时候他要是钻了牛角尖要跟我们干,那卖给他们的战船岂不是成了我们自找麻烦的糊涂招?其他的可以商量,但卖船这事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施耐德道:“但这个单子大啊,十艘船,算上武器装备,那就是好几十万两银子了!以之前的报价来计算,毛利率应该超过100%了吧?十艘‘探索级’,以造船厂现在的规模,不用半年就能完成,这笔生意还是很有赚头的!” “军火贸易又不是只看经济效益!”颜楚杰盯着施耐德,态度毫不相让:“如果以后要跟许心素开打,要剿灭这十艘我们卖出去的船,需要付出多少代价?到时候说不定连本都折了!” 施耐德眼睛转了转道:“或者我们想想别的路子,比如说要求他们每年定期把船开来三亚做维护保养?” 颜楚杰摇摇头道:“这个行不通。我们对安南提出这种条件,是因为安南那边根本就没有大型船厂和所需的船坞,没有条件对战船进行维护。但这种说法拿到福建就行不通了,那边的造船厂比我们开的盐场还多,一般的修修补补他们自己就能完成,许心素又不是傻子,肯定不会答应这种条件。” “要不把技术标准降低一些,让造船厂改型,生产专门的出口型?”施耐德没有被难住,接着又提出了另一种方案。 “这事我已经跟越之云他们商量过了。”颜楚杰应道:“理论上是行得通的,但如果订单太少,设计制造新船型的费用就降不下来了,因为战船上的很多零部件都已经采用了标准化生产,要改型就涉及到一系列的生产环节。而且战船改型不像陆军武器,可以把技术代差拉得很大,在我们把蒸汽机帆船投入使用之前,海军现在所用的战船跟传统的中式战船,也并没有不可逾越的差距。我们即便专门设计一个出口型号,跟我们原本型号的战斗力差距也不会太大,这对我们来说依然是一种隐藏的风险。” “这么大的订单,放跑了就可惜了啊!”施耐德听了颜楚杰的说明之后也知道军方的担忧不无道理,但眼睁睁看着几十万两银子从嘴边溜走,又觉得实在有点不甘心。 正文 411.第411章 福建局势 从穿越集团建立对外商贸关系伊始,军火贸易就成为了出口贸易中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与其他出口的工业产品相比,这个领域的出口产品不仅同样拥有极高的毛利率,而且所能产生的效益并不单单局限在经济上,由军火出口所带来的政治、军事方面的影响力,也是执委会所看重的特质。 例如最早获得军火专卖权的李氏家族,就在海汉的协助治下建立了自己的强力私人武装。尽管这支武装的规模很小,战斗力也比不了海汉民团的正版,但实力已经超过了大明官方的地方卫所驻军。相比其他的广东富商,李氏家族大概是第一支真正够得上“土霸王”标准的地方势力了。 厉害固然是厉害,但李家民团这种地方私人武装对于海汉的依赖性也是非常明显,不但人员全部要依靠海汉教官进行军事技能培训,更重要的是他们所使用的武器和弹药都只能来自海汉的供应。一旦失去海汉的扶持,断了供给的李家民团战斗力就会直线下降,而海汉一方也因此对李氏家族的政治态度有着诸多的要求,其中不乏有“任何情况下不得与海汉采取敌对措施”之类的明确条款。 虽然海汉人有很多举动看起来明显是对官府带有提防和敌意,但相比当初对李家庄遭受流寇围攻却见死不救的大明官军,李家还是更愿意选择信任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海汉人。跟着海汉人一起混,既能赚大钱又能得到民团军的庇护,反正海汉人现在又没有直接扯旗造反,李氏家族也乐得装糊涂,对于海汉在广州附近的各种行事只当作看不见。 近几年两广地区接连遭遇自然灾害,省内流寇横行,官府又无力改变这种恶性循环的局面,民间往往就只能依靠结社自保。而随着“琼联发”的成立和李家庄防御战的成功,一大批与海汉合作的富商也开始效仿李氏家族的方式,在自己老家组建私人武装。能有资格加入“琼联发”股东会的商家,其财力自然毋庸置疑,花几万两银子买海汉武器请海汉教官,组建一支靠得住的私人武装,对这些富商而言算是一笔性价比不错的买卖。海汉去年一年通过这种渠道销售出去的步枪就超过了四千支,小口径火炮四十多门,如果集中到一起,凭这火力已经堪与广州府的守军一战了。 这些富商大户背后往往都与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瓜葛,甚至有一些大户本来就是官商一家的背景,因此对于他们所组织的私人武装,地方官府往往也只是保持睁一眼闭一眼的态度,只要他们不主动生事,那官府的人也不会自找麻烦去约束这些有钱有枪的豪强势力。而就在这种多方面共同达成的默契局面之中,海汉便不声不响地在两广境内打造出了规模达数千人的协从军。 执委会和军委并没有对这种协从军的战斗力寄予过高的希望,毕竟这些人中的绝大部分都并非职业军人,组建时所规划的功能也是以防御为主,但作为民间武装却足以为海汉在大陆的各种非公开或者半公开行动提供支持。海汉协助组建这些地方民团的时候就与各家老板达成协议,只要有驻广办下属武装处开出的文书,就可以在当地指派民团完成一些低烈度任务,比如押送货物、保护要人、监视特定目标等等。 这类任务如果每次都要出动民团,一是行动成本过高,二来民团驻大陆的武装人员数量有限,往往无法同时执行多个任务,第三是民团的人对于地方上的情况远不如当地人熟悉了解,行动的效率也会相应地受限。因此这类等级较低的任务往往就被委托给了合作商家下属的私人武装来执行,在很大程度上也弥补了海汉在大陆地区武装力量不足的缺陷。 至于说未来海汉建立政权之后,能不能将这些民间武装逐步兼并到自己旗下,这就需要从现在开始就慢慢铺路了。执委会相信凭借自己所掌握的手段,就算到时候不能完全将这些民间武装收归己用,至少也能让其中的绝大部分不会对海汉采取敌对态度,而这就能够大大地减小将来海汉政权攻略大陆时的压力了。 福建方面的情况与两广又有所不同,海汉人辅助许心素集团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提前在当地建立起可以为己所用的武装力量,而是希望借助许心素这股势力,拖住东南沿海最强大的“十八芝”发展的速度,让其在海汉自身的海上力量成型之前,不至于垄断了整个福广沿海乃至江浙地区的海上贸易航道。 这种合作更多是出自利于海汉自身发展的战略考虑,执委会也并不想在踩住“十八芝”的同时,却扶持出另一个超出自己控制的庞然大物。与两广地区的地方武装有所不同,许心素手底下的部队可是货真价实的大明官兵,尽管这些人当中的大部分都是海盗出身,就连许心素自己的官帽也是用银子换回来的,但官方身份还是赋予了这股势力更多的权力,对海汉而言也就意味着有更多不可控的可能性存在。 执委会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自然也不会相信许心素这种手中有钱又有兵的老狐狸会真心实意跟自家合作,因此对于福建方面的军事援助一向都比较慎重,在武器出口的规模和档次上也是有所保留的。 以二八式燧发枪为例,虽然已经开始在民团军中逐步被最新式的二九式后膛装燧发枪所替代,但出口到福建方面的步枪仍然是以二七式火绳枪为主体,二八式燧发枪仅仅只以三十比一的比例进行配售,即福建方面每购买三十支二七式,才能拿到一支二八式的订购配额,而且价格比二七式火绳枪足足高出了三倍。至于更新式的步枪,则根本就不在“海汉军工”的对外报价单上。 火炮方面的出口限制则更加明显,到目前为止福建方面能够从海汉这边购买到的威力最大的火炮就是12磅陆军炮,而且还是性能被阉割的猴版。至于许心素一直想购买的大口径岸防炮,则早就被执委会划入了禁止出售的清单当中——这玩意儿以后要是架在中左所的城墙或是围头湾的海岸上,那海汉战船想要攻占当地的难度可就得因此而上升好几个等级了。 连岸防炮都已经被列入禁售品的情况之下,技术含量更高,威胁更大的战船自然也就不会成批地出售给可能在未来成为对手的大明军方了。许心素就能算开出天价,海汉这边在没有将下一代的战船列装之前,肯定还是不会向其大量出售现役的战船了——一艘两艘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毕竟船少所能形成的战斗力也很有限,但十艘八艘那基本就不用谈了,海汉海军现在的舰队编制当中,每支舰队也就两大六小八艘战船,加上若干艘补给船只而已。 施耐德站在商人的角度考虑问题,自然会为放跑了这笔毛利数十万银子的生意而感到惋惜。但在颜楚杰的立场来看,安全问题远比这笔军火交易的收益更为重要,不仅如此,他还向施耐德提出了进一步的想法。 “从今年我们所获得的消息来看,‘十八芝’在福建方面的战事很不顺利,实力也比头两年打了折扣,如果继续对许心素这边敞开武器供应,那可能会出现我们暂时不想看到的一边倒局面。”颜楚杰皱着眉头分析道:“如果郑芝龙倒得太快,那许心素一家独大,对我们今后北上也不见得是好事,所以我打算向执委会提出建议,削减并限制对福建的武器出口规模。” “我们现在在福建的最大贸易对象就是许心素,最大的贸易项目就是军火,要动这个项目,我们从福建方面获得的经济收益就会明显减少了!”施耐德摇摇头道:“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我肯定是会投反对票的。” “政策上我们可以稍微灵活一点,比如我们不需要限制武器的出口数量,但可以限制弹药的销售。”颜楚杰大概也是预料到会有反对意见,便提出了一个相对折中的方案:“没有我们的原厂弹药,他们就算买到更多的武器,所能发挥的威力也是有限的。” 阮经贵就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两人的交谈,虽然脸色平静,但心中却早就掀起了波澜。他原本来还以为海汉利用军火贸易所扶持的势力也就北越朝廷一家,但这一番对话听下来,才知道海汉经营的局面之大远超他的预计。海汉人在两广地区扶持了众多的民间武装势力,组建了若干民团武装,而且还与大明官军在进行着军火交易。听两人谈论的口气,福建当地的明军要不是有海汉的军事援助撑着,可能早就已经被当地的海盗武装给打败了。 阮经贵正在心头唏嘘之际,冷不防施耐德回头对他问道:“阮先生,你对我们讨论的问题有什么看法?” 阮经贵连忙应道:“卑职见识浅薄,不敢妄言。” “没关系,随便说说,让你在这里旁听就是没把你当外人了,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就谈谈你的看法。”施耐德一脸人畜无害的笑意劝道。 施耐德说这话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但阮经贵倒是被这句“没把你当外人”给打动了,毕竟他一个尚未取得归化籍的新移民,论身份在三亚连二等民众都算不上,居然能有幸参与旁听海汉执委会两名执委的私下会谈,这可算是不小的殊荣了。 阮经贵当然不知道施耐德敢放心大胆地将他带在身边出席与其他执委的会谈,并不是真的对他这个人信赖有加,其实这也是用人考察的一部分内容。阮经贵要是嘴不严,胆敢把这些消息往外散布,自然会通过某些秘密渠道反馈到有关部门那里,届时极有可能在转正之前就会稀里糊涂地被送进苦役营去。要是他能够在无需上级提醒的情况之下就明白保密的重要性,那倒是有希望能够在新环境中获得重用。 阮经贵见颜楚杰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便斟酌着说道:“那卑职就斗胆说几句,望两位首长莫怪。卑职虽不清楚福建方面的局势,但刚才听两位首长谈论,似乎与安南早前的形势有些类似,只是对峙的双方换作了大明官军和某支实力强大的海盗,不知是否如此?” “比喻得不是特别恰当,但如果要这么理解倒也不会差很多,你接着说。”颜楚杰点点头给予了阮经贵鼓励。 阮经贵稍稍放宽了心,继续说道:“施总想要出售军火给大明军方以换取利益,但颜总却担心会让其尾大不掉,日后难以控制,以在下之见,何不转而扶持那支海盗势力?他们不似大明军方这般有倚仗,应该会比较容易控制才对。”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支海盗的头领是出了名的两面三刀,翻脸比翻书还快,个人信用非常差,我们信不过这个人,也不可能跟他合作。”颜楚杰摇摇头否定了阮经贵的建议:“相比之下,大明军方的可靠度还高上那么一点。” 阮经贵被驳回之后倒并没有气馁,想了想又问道:“先前两位谈到这海盗老窝在台湾,不知这海湾是在何处?” “台湾不是一个海湾,台湾就是大明所称的大员岛。”颜楚杰耐心地向他解释道。 “原来如此,卑职也知道大员这地方,与福建隔海相望。那何不联合大明军方直接剿灭这支海盗,然后由我方占据其老窝?这支海盗既然能时时袭击福建沿海,想必海上距离并不遥远,占据当地之后,想必当能从近处对福建的大明官军予以制衡。”阮经贵绞尽脑汁又出一计。他对福建沿海的具体状况并不了解,能够想到这一步已经算是尽力了。 施耐德点点头赞许道:“我听说你从未去过福建,能够从我们的交谈中获取到这么多的信息,还能想出应对的办法,也算是有心人了!” 阮经贵得到施耐德的夸奖,心头也是暗暗自得,嘴上赶紧谦虚道:“卑职一点浅见,让施总见笑了。” “你说这办法倒是好办法,其实我们也一直都想这么干……”颜楚杰接过了话头道:“但问题是我们的实力不够,还没办法跨海去跟那边的海盗作战,就算打赢了一两仗也意义不大。” “海汉大军数次跨海攻入安南,颜总此言太过谦虚了!”阮经贵赶紧不失时机地送上一顶高帽。 颜楚杰瞥了他一眼道:“你知道漳州、大员这些地方距离三亚有多远吗?” 阮经贵连忙应道:“卑职不知,请颜总指教。” “你从顺化到三亚来来回回也走了好几趟了,对这段路途应该比较熟悉了。”颜楚杰便向他说明道:“从这里到福建的交战区域也不算很远,大概就这里到顺化将近三个来回的航程吧!” 阮经贵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他并不熟悉大明东南沿海的地理状况,还以为这两位谈论的地方距离三亚不至于太远,早知如此,真是不该在这两位海汉高官面前胡言乱语了。 在南越政权覆灭之后,阮经贵慢慢也知道了为何海汉民团对南越的攻击频率保持在半年左右,根本原因就是因为跨海作战所需做的准备工作太过繁杂,需要很长时间准备才能发动一波攻势。三亚到南越海岸不过三天左右的航程,就尚且如此的麻烦,那福建战场距离三亚的航程多出五六倍,路途上就得半个月左右了,海汉人自然不愿轻易跨海去那么远的地方作战。 海汉人在安南都是采取打完就撤的战略,那么远的地方,以海汉现有的实力和兵力,就算能够战胜对手,也很难在当地维持长期的实际控制。这种付出大收益低的做法,精明的海汉执委会肯定是不愿去实施的。 然而让阮经贵更吃惊的事情还在后面,他正后悔自己不该随口胡说的时候,便听颜楚杰继续说道:“……何况真的要打,我们也还不一定能打得过那帮海盗!” 阮经贵一时嘴快应道:“以海汉水师之战力,区区海盗有何畏惧?” 施耐德摇摇头道:“这帮人可不是什么‘区区海盗’,他们前几年把福建的大明驻军打得跟狗一样,如果不是我们卖了大量武器过去,现在福建沿岸早就归了他们了。” “竟有海盗如此厉害?”颜楚杰的说法听起来似乎在开玩笑,但阮经贵见施耐德也这么说,就有点将信将疑了。 “也不是特别厉害……”颜楚杰应道:“他们麾下也就上千条战船,两三万作战人员而已。” 正文 412.第412章 劝说武森 上千条战船,数万水军,这样的水面部队到底是什么样的规模,以阮经贵的见识实在想象不出来。南越的水师在鼎盛时期也就百十来条战船,连年内战之中折损了多半,剩下的部分也被海汉民团清剿得一干二净。而消灭了南越水军的海汉海军,其实也只有二十来条战船,虽然个体战斗力不错,但数量的确太少。这要是拉到福建海域去作战,先别提什么打败对手,只怕被海盗围剿的可能性会更大。 阮经贵知道像颜楚杰这样位高权重的人,自然不会轻易在下属面前开玩笑,这话既然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那应该就是八九不离十了。不过话说到这个份上,阮经贵也终于明白为何海汉人要拐弯抹角地给大明官军提供军事援助,而不是自己提刀子上了。 颜楚杰自己都说了打不过,阮经贵当下也不敢再乱出主意了,多说多错,还是静静地做一个提包小弟就好。他心中暗暗有点后悔刚才的口无遮拦,担心因此而给两位海汉高官留下不好的印象。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帮帮忙。”施耐德倒是没忘记阮经贵的托付,还是找机会把这事提了出来:“阮先生有一位挚友在你们军方运回来的战俘中,据说有些真本事,希望你们军方能给他一个机会。” 颜楚杰看了阮经贵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是武森吧?” “是是是,正是武森。”阮经贵忙不迭地应道。对方会知道这件事,阮经贵并不觉得奇怪,如果海汉军方的高级官员竟然不知道运来三亚的俘虏中有敌军的参将,那才真是怪事了。 “这个人的资料我也看过了,本事有没有倒是其次,但据说是个死硬派啊!”颜楚杰的谈及武森的时候口气并不是很好。 这个人其实早在顺化被俘的时候,就已经被前线指挥部注意到了。军方为了补充兵员紧缺的海军,本来就有从俘虏中招降的计划,而作为俘虏当中为数不多的南越水师军官,武森自然也被作为了军方招降的对象。然而武森本人并没有改换门庭的想法,一口便拒绝了军方的邀约。像武森这样的死硬分子虽然不至于被拖出去枪决,但肯定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了,送进苦役营里服劳役就是在所难免的待遇了。他要是愿意服输,那也不是没有起用的机会,但如果继续硬扛,今后几年大概就只能在苦役营里度过了,能不能熬到刑满释放那天都很难说。 “请颜总让卑职出面代为劝说!”阮经贵赶紧接道:“若是不成,卑职愿领受责罚!” “你有把握说服他?”颜楚杰问道。 “并无把握,但卑职定当尽力一试!”阮经贵可不敢说什么担保之类的话,这搭救武森是出于情义,但没必要把自己也给拖下水,要是把话说得太满,到时候恐怕不好向颜楚杰交代。 颜楚杰默然半晌才道:“这样吧,我给你写个条子,你拿到司法部去,让他们派人带你去探视武森。” 施耐德奇道:“战俘去向不是归你们军委管吗?” “是归我们军委管,但那是在战场上。”颜楚杰不得不向施耐德解释道:“但押回三亚之后,除了那些愿意接受归化,被各个单位要走的人之外,剩下的死硬派都是关进了苦役营。这苦役营以前是归谁管的,你总不至于忘了吧?” “任亮啊!”施耐德这才回过神来。 当初任亮便是因为在苦役营主持工作卓有成效,才受到了执委会的青睐和提拔,并且在穿越一周年时的执委会改选中胜出,进入了穿越集团的最高权力机构。任亮现在是司法部副部长兼警察司司长,这苦役营是他发迹的根基,自然现在也还是归司法部管辖。军委虽然也有权力处置这些囚犯,但实际的管辖权是掌握在警察司手中的,双方在权限上的确存在着一定的重叠。 这些机关之前的权限关系,对于刚刚踏入这个体系没两天的阮经贵而言如同天书,不过好在有了施耐德的这个承诺,倒是可以省下中间层层办理手续的工夫了。 朝中有人好办事,这道理不论是在哪个时候都是行得通的。拿到了颜楚杰亲笔批的条子,阮经贵到司法部这边就一路绿灯通行无阻,很顺利地就拿到了探视权。 鉴于武森已经被押解到内陆的田独铁矿服劳役,而阮经贵的新移民身份又不能随意进入那片区域,为此任亮还专门派了个人带他前往。 阮经贵注意到这名警察外表非常年轻,但其领章上的标志却与街面上的巡警有所不同。阮经贵在隔离营上课的时候曾经学过,三亚地区的巡警分为两个等级,二级巡警即一般警员,一级巡警则是担任小队长,再往上就是警司、警督和警监,而区别这些警察等级的便是他们的领章。这个看起来大概还不到二十岁的小青年,戴的领章居然是二级警司,在这个体系中算是一个小官了。 阮经贵看他的外表打扮,一时也有点分辨不清他到底是海汉人还是归化民,因为这人剃了海汉人当中非常常见的寸头短发,但肤色又黝黑得紧,明显要比常见的海汉人黑了一圈。 阮经贵跟着这警官出了办公室,便主动招呼道:“在下阮经贵,还没请教小哥称呼?” 那年轻警官看了他一眼,沉声应道:“我姓符,你叫我符警官就是了。” 这个年轻警官便是第一批进入海汉体系工作的黎族归化民之一,符山峒曾经的少主符力了。符力在两年前便已经脱离了黎峒,跟海汉人混在一起。当初的小伙伴于小宝去了广州之后,符力本来是想参军入伍,但因为其身份比较敏感,最后军方没有收他,而是将他塞到了任亮手里。 任亮倒也没把这位少爷供起来当佛像,而是将他带在身边,慢慢教授他一些警务相关的知识,同时也替他报了夜校的识字班。在进入警队之后,符力便逐渐脱胎换骨,从原本的山中少年变成了警队中坚。 符力在警队期间倒是没立下过什么大的功劳,能够以十七岁的年纪就升到警司,靠的还是“投身革命”的时间比较早,再加上他的身份比较特殊,多数时候都是跟在任亮身边办事。任亮在升任执委委员,执掌警察司之后,符力也算是跟着水涨船高被提拔起来。当然这种好处符力暂时体会还不深,或许多过得一两年,等海汉势力壮大之后,他便会逐步意识到自己在起跑线上到底赢得了多大的优势。 “今日之事要多多劳烦符警官了,在下无以为报,一点小心意,符警官切莫嫌弃!”阮经贵说着便掏出几张流通券递了过去。过去在南越的时候,家族中也有在公门做事的人,阮经贵多少也知道这个行当里的规矩,如果不把办事的人打点好,这事就别想办利索了,搞不好还会被坑一笔。 不过阮经贵手还没递得过去,就已经被符力给挡了回来:“这就不必了,我们警察衙门的规矩跟你以前待过的地方有些不一样,不兴这个。” 阮经贵摸不准符力的态度,但看他语气有些坚决,也只好悻悻地收了回来。 从胜利堡到田独有差不多二十里路程,最快的交通方式仍然是乘坐火车。于是两人便来到胜利堡车站,等待下一班开往内陆的火车。 原本在站台上聒噪的一群劳工,在看到穿着黑色布衣制服的符力出现之后,立刻声音便小了下去。执委会治下地区的警察数量虽然不多,但权限却非常大,用任亮的话说就是“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涵盖了另一个时空中公安、消防、城管、安监等多个部门的职能,而且凌驾于“榆林巡检司”这个官方机构之上,可以说除了海汉民团之外,警察便是在本地民间最有威信的机构了。 而符力的警察身份也时常会在外出时带来诸多的便利,比如这趟火车到站之后,车上的劳工便主动给符力留出了座位,甚至连跟着他的阮经贵也沾了光。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乘坐火车,但阮经贵情绪依然有些激动。这倒不仅仅是因为他很快便要见到老友,还有一部分原因是终于可以进入到海汉控制区的腹地,有机会看看那里神秘的工坊究竟是如何出产各种精美器物。 对于尚未取得归化籍的新移民来说,田独内陆的绝大部分地方都是禁入区,如果没有符力的陪同,那么阮经贵在下火车的同时大概就会被人以奸细嫌疑的罪名给抓起来。而这次阮经贵能够有幸深入田独,其实还多多少少托了武森的福,如果不是这家伙被押在田独铁矿劳作,阮经贵也就没有相应的理由来申请这次探视了。 随着火车的前行,阮经贵也注意到在火车道路与田独河之间,居然还有一道宽度有一丈多的官道,上面不时看到有拉货的牛车同行,心里也暗自佩服海汉人在工程营造方面的本事。 在田独火车站下车的时候,脖子上只挂着移民身份牌的阮经贵果然就受到了排查,好在有同行的符力及时向他的同僚们出示了证件和警察司开出的路条,这才顺利过关。饶是如此,阮经贵也已经意识到了这田独可不是随便能来的地方,这车站尚且检查得如此严格,那些生产各式器具的工坊就更不用说了。 两人出了车站之后,符力在前面带路,顺着一条较窄的铁轨通道,上了一道缓坡。又走出一里多地之后,符力抬手指向前方道:“前面就是田独铁矿了!” 阮经贵一眼望过去,见那片地方似乎并没有多少人在劳作,心里还有些疑惑。待他走近之后,才发现这个矿的采掘规模远超他的相像。 田独铁矿采用的是露天开采方式,在矿脉上已经挖出了一个直径超过三百米的大坑,而掘进面则是螺旋状向下,深达数十米。阮经贵站在矿坑顶端边缘,可以看到下面的矿坑里至少有四五百名苦役赤着身子,只在裆下裹着个布条,弯着腰拼命地进行采挖。 采挖出来的矿石被装进一个个竹筐,装满之后便有专门搬运的苦役过去背起来,运送到几个集中点,将竹筐中的矿石倒入到八仙桌桌面大小的矿车当中。动作稍慢一些,便会被附近的监工喝斥,如果不听招呼的人,很快就会被皮鞭加身。 阮经贵注意到这些矿车下面都有两条细细的铁轨直通矿坑顶端,矿车下方还有绳索也顺着铁轨一路通上来,而绳索的另一头,则是被固定在一个奇怪的装置上。 阮经贵已经见识过了蒸汽机车的运行方式,此时看到有劳工正在向这个装置中添加煤炭,再加上周围的袅袅蒸汽,阮经贵便大致猜到这个装置的用途了。 果然不一会儿这个装置前方的滚轮便活动起来,将连着下方矿车的绳索一圈圈卷起来,拉动沉重的矿车从坑壁爬上上来。这种蒸气动力的提升设备在经过两年的使用之后,已经有了比较成熟的生产、安装和调试的程序,现在不仅田独铁矿在使用这套装置,位于更深处内陆的大茅锰磷矿,以及安南北部的黑土港煤矿,也都用上了同样的设施以提升生产效率。 除了这种提升装置之外,同样使用蒸汽动力的还有选矿机和碎石机,这些高大威猛的机械让初来乍到的阮经贵看得眼睛都直了。以前也听过种种关于海汉人能够以火生力、以水生力之类的传闻,那时只道是海汉人会法术,但亲眼见到这些演示之后,阮经贵实在感到分辨不清这到底是法术还是什么别的秘术了。 符力可没有闲情带着阮经贵慢慢参观铁矿的生产状况,直接便找到负责本地看守任务的同僚,向他出示了任亮签发的犯人提审书。 在矿坑边等了足足两柱香的时间之后,阮经贵终于看到了赤着身子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武森。尽管距离上次见面还没过几天,但阮经贵却觉得武森的身体似乎已经瘦了一圈,精神状况也远不如从前了,大颗大颗的汗水顺着下巴滴下去,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符警官,可否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让在下与他谈一谈?”阮经贵这次没有再急着上前与武森相认,而是提出了另一个要求。 符力出发之前得了任亮的嘱咐,也很清楚带阮经贵来这里的目的,对于这个要求便并没有拒绝,让矿上执勤的警察将武森带到了附近的警察营地帐篷里。 “武兄,你受苦了!”再次见到故人,阮经贵仍然有些止不住的唏嘘。想当初两人都算是南越的青年才俊,都有着不错的发展前景,但现在自己已经改换门庭投了海汉人,很快就会成为归化民干部,而固执己见的好友却在海汉人的看管之下当犯人服苦役。阮经贵在感叹造化弄人之余,也禁不住下了决心要将武森带离此地。 武森看到是他,依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冷冷地哼了一声,但这情绪却已经不似上次碰面时那么激动了。 “武兄,当日一别,兄弟甚为挂念,特地请托了各种关系,才能来此与武兄见上一面。”阮经贵知道自己时间有限,也不想浪费时间慢慢跟武森兜圈子,干脆就直接切入了正题:“武兄,想你当初指挥水师之时,也是练就了一身水上的本事,如今海汉势大,顺化小朝廷已灭,你这一身本事就此埋没了也甚是可惜。执委会愿给你一次从头来过的机会,武兄何不放下成见与海汉人共事?” 阮经贵这话也算是说得很客气了,没说让武森给海汉人效命,而是用了“共事”这种说法,给武森搭好了下台阶的梯子。不过武森显然并不是那么买账,摇摇头道:“我武森一介武人,大道理是不懂,但‘忠义’二字,却是一直记在心中的。我身为顺化府的武将,若是投敌,那便是不忠;我水师兄弟数百人葬身香江,若是投敌,那便是不义。这不忠不义之举,恕武森不能答应!” 旁听的符力冷哼了一声插话道:“还记挂着你的旧主?真是冥顽不灵,像你这样的死硬分子,就活该在这里挖一辈子矿!” 武森听到这话之后嘴角抽动一下,但却并没有开口反驳什么,也足见这短短数日的挖矿生涯已经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阮经贵也不敢接着符力的话继续往下说,叹口气继续劝道:“武兄,顺化小朝廷已经没了,你这忠也只是愚忠啊!再说两国交兵,战场厮杀,生死各凭本事,死伤的水师兄弟也算是尽到了自己的职责,你又何必一直抓住个义字不肯放手?” 正文 413.第413章 态度松动 阮经贵与武森认识已有多年,虽然不像他弟弟那样跟武森有过命的交情,但长期接触之下,对这人的性子还是很了解的。武森的确有点死脑筋,又爱钻牛角尖,但其实脑子并不笨,反倒是军中少有的聪明人。前年南越军队能够将战线向北推过争江横山一线,就是靠了南越水师的突进,从洞海沿海岸线北上进入争江,不声不响地占领了水道,将大部队渡过了这道天堑,而当时向兵部提出这个作战计划的人就正是武森。 南越军当时由此所取得的战场优势已经非常明显,如果后来不是多事的海汉人介入了安南内战,那极有可能南越军就能将优势转化为压倒性的胜利,甚至一路向北推进,攻到升龙府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可惜武森个人的本事在海汉民团的强大实力面前并没有什么作用,在接下来的几次对决当中,南越水师无一胜绩,原本就不多的战船被海汉民团给硬生生地一口一口啃掉,以至于武森最后选择跟海汉民团搏命的时候,竟然只能依靠几十条装着引火物的小船来发动冲锋,结果竟然在半途中被海汉民团的陆军从河岸上给干掉。堂堂水师,居然落个覆灭于陆军手下的结局,可笑之余也难免有些可悲。 在阮经贵看来,武森在被俘之后的强硬态度有多少是出于对朝廷的忠心不好说,但肯定有相当部分还是来自于心头的不服输。而阮经贵认为只要将武森不服输的情绪化解掉,有很大的可能性说服他回心转意投效海汉人。 阮经贵见武森没有立刻出声反驳自己,便赶紧接着劝道:“武兄,海汉人虽曾是对手,但他们在攻破顺化之后却并未有屠城之举,城中所有主动投降的士兵,战后都被平安释放了。就算不肯投降的,也并没有遭到屠杀。你想想,当初我们跟北边打的时候,抓住的军官会怎么处理?” 武森只是哼了一声,没有作答。他当然很清楚己方对待俘虏的做法,这有品有级的敌军军官俘虏如果在第一时间不愿投降,那就只有被砍头的命——这高级军官的首级呈上去可是大功一件。 阮经贵接着说道:“当日顺化城被攻破,兄弟为了保全城中士兵和无辜百姓的性命,才选择了主动投降。当时兄弟心中同样也是不甘的,想我顺化朝治下千里江山,人丁百万,居然就这么输给了一支跨海而来的军队,如何能够服气?但来到三亚之后,慢慢接触这里的风土人情,了解了海汉的真实状况,我才知道以前的目光是何其短浅!” 阮经贵抬手指向帐篷外不远的矿场工地道:“便以这矿场为例,海汉人所造的火枪重炮,全都是用这里出产的精铁,武兄你在这里也劳作了几日,可曾感受到这里铁矿与当初安南国内的铁矿有何区别?” 武森默然一阵才道:“单以开采速度而论,这处铁矿远超安南。海汉人所提供的锤凿锄锹等工具,俱是精铁所制,不但有那绳索牵引的自行矿车运送坑底开采出的矿石,就连碎石、选矿也无需人力,安南国内的矿场是万万比不了的。” 阮经贵道:“你所看到的只是在你周围的这一部分而已,刚才来时路上,这位符警官也向我讲述了关于本地钢铁生产的概况……符警官,我可否转述你刚才所说的话?” 符力点点头表示同意。阮经贵便接着说道:“这个铁矿每日出产铁矿石超过二十万斤,在矿场进行粗加工之后,便送到山坡下的冶炼车间,炼成精铁,而其中用于制造海汉民团所用的枪炮,不过是这里精铁产量的十分之一而已!” 钢铁产量对于一个国家的武装力量意味着什么,根本无需阮经贵再作解释,武森自然会明白其中的含义。而阮经贵所说的数字至少表明了一件事,海汉并不是通过穷兵黩武来提升民团的战斗力,恰恰相反的是,他们还有极大的战争潜力并没有被运用到军事领域上。如果这些资源全部都被投放到战争上,那南越军队败亡的速度只怕还会更快。 至于阮经贵所说的情况是不是海汉人在吹牛,武森也不是很确定,但有一点他倒是很清楚,这里的矿石日产量的确是超过了二十万斤,因为像他这样的苦役被硬性规定了每天至少要完成五百斤矿石的开采量,否则当天所能获得的食物就要减半供应,而据他观察每天在矿坑里进行开采作业的苦役应该不会少于五百人,阮经贵从海汉人那里所听来的产量数字只少不多。 南越治下地区的铁矿产能其实并不比这里低多少,但都是分散各处,无论是冶炼还是运输都不如海汉人规划得当。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还是南越并不具备海汉这种自行开发生产高级武器的能力,兵部所得到的钢铁资源只能用于打造盔甲和冷兵器,战斗力自然就被使用火器的海汉民团差距拉开了。南越即便能把这场战争继续撑下去,但从长远来看,仅钢铁资源方面的战争潜力就远远不及海汉,可以说败局是早已注定。 符力在旁边看武森沉默不语,便决定再给他补上一刀:“其实执委会早就有了更大的铁矿开发计划,工业部已经在琼州岛上找到一处大的铁矿矿脉,开发之后产能将是此处的几十上百倍!” 武森还没应声,阮经贵就先被这消息给震惊了:“如此之大的铁矿?那得产出多少铁料!” 符力得意地夸耀道:“我们来时所乘的那种火车,日后将会通向各处,只要是执委会治下之地,便会有火车轨道通行!” “若真能实现,那一日千里便不再是神话传说了!”阮经贵虽然拿不准符力说的是真是假,但火车的便利性他倒是已经亲身体验过了,这玩意儿可比牛车马车之类的交通工具快多了,唯一的短板大概就是需要修筑专门的道路并铺设铁制轨道,造价必定十分高昂。不过这对于富可敌国,铁料多到用不完的海汉人来说,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若有此物,在疆域内调动兵力才是方便了。”武森虽然没乘坐过火车,不过从矿场到冶炼车间之间也有拉矿石的小火车通行,苦役们每天上下班时都能看到,因此他也大致能明白符力所吹嘘的场景。 “想我安南国内若是有此物,升龙府至顺化府千里陆路,顶多两三日便可到达,又何至于有南北分裂,对峙多年的局面出现!”武森不禁长叹了一口气,居然有了一种生不逢时的悲凉感。 “武兄,若你心中还有为安南百姓做一点事的念头,便不应在这里自暴自弃下去!”阮经贵听出了一点苗头,赶紧抓住机会劝说道:“海汉执委会如今正广求贤才,以你的本事,不难在海汉水师里得到一个职位……” “是海军,不是水师!”符力在旁边冷冷地纠正道。 “是是是,是海军,海军!”阮经贵赶紧应道:“我与执委会的几位首长谈过,他们已经在顺化以南沿海地区圈出四块地方,作为今后海汉专属的港口,日后必然会派驻海军驻守当地。武兄熟知当地民情海况,若是愿投效执委会,日后必有重返故土的机会!” 武森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摇摇头道:“败军之将,又岂会得到重用?即便让武某重返安南,多半也只是做个普通水手罢了,哪有什么前途可言!” 听到武森这口气出现了明显的松动,阮经贵要是再不知道该怎么劝说,那就不用再扮演说客的角色了:“若是执委会愿在海军中给武兄一个军官职位,那武兄是否愿改换门庭,效忠执委会?” 武森犹豫道:“个人名节是小,但要是武家名声因我而受影响,让我家人受到牵连,那就真是百死莫赎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阮经贵如此聪明,哪会听不出武森这话里拐弯抹角的意思,连忙说道:“顺化城破之时,在下便已经出面保下了你一家十三口。虽然你的家人都还在顺化城,但安全无虞。只要你一句话,在下便去向首长申请,让你的家人全部迁来三亚,如此便不会有后顾之忧了!” “这个……”武森大概也没想到阮经贵居然把事情准备得如此面面俱到,但他一时间也抹不下面子立刻答应了阮经贵的邀约——要是这么快就应下来,那自己先前说的什么忠义,什么坚持,岂不是都在啪啪地打自己的脸? 阮经贵是生意场上的老手,极善揣摩人心,见武森面露犹豫之色,又迟迟不肯作出明确的答复,便已经猜到了心中所想,当下便道:“武兄不妨再好好考虑考虑!符警官,可否借一步说话?” 符力点点头率先出了帐篷,阮经贵跟着也出来了。两人走出一段距离之后,阮经贵便作揖道:“符警官,在下有事相求!” “你如果是想让我私下放了武森就不用说了,即便让他逃,他也逃不出这附近的山林。”符力抬手指了指远处的连绵的山脉道:“这附近远了不敢说,三五十里内的黎峒、苗寨,全都是听执委会的调动,外来陌生人在这些地方活动,只要被发现就会被抓起来送到田独的这个矿上来。就算他能从这片地方混出去,也别想离开琼州岛!这附近几个县的大明官府,可都是跟我们这边保持着很密切的来往。” “在下岂敢生出这种非分的念头!”阮经贵忙不迭地否认道:“武森乃司法部羁押的要犯,在下虽与他有些私交,但并无妄图助其越狱的念头,符警官莫要错怪了在下!” 符力看了看阮经贵,见他态度也不似伪装出来的,便问道:“那你有什么事要求我帮忙?” “在下求符警官行个方便,跟这矿上的同事打个招呼,先将武森调个轻松一点的工作。待在下回去向颜总汇报之后,再拿兵部……不是,再拿军委的文书来换武森的自由。”阮经贵赶紧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说了出来。 “你是怕军委的释放令还没下来,武森就先累死在矿上了?”符力听他这么一解释,也大致明白了他的想法。 “在下不敢胡言。”阮经贵当然不会直接承认符力的说法,这矿上的囚犯都是司法部在管,那样一来岂不是就变相得罪了司法部? “我刚才看你们俩对话,也觉得他的心思应该已经有些活动了,但你真的确信他会改变心意,对执委会效忠?”符力再次向阮经贵询问道。 “十成把握不敢说,但七八成应该是有的。”阮经贵眼见这事已经有了希望,当下也把先前那些不做担保之类的念头抛在了脑后,打算先帮武森争取到轻松一点的待遇再说:“这武森心思动了,若是能给在下多几天的时间,慢慢劝说他,定能说服他投效执委会!” “好,那我就先信你一次。”符力点点头道:“我去找人,你到帐篷里等着我。” “如此便多谢符警官了!”阮经贵赶紧道谢。 这种事符力可不敢自己做主,先跑到矿上的值班室,用这里的电话与任亮取得了联系,然后告知他这边的情况。任亮一向都乐于给战俘投效的机会,当初的罗升东、高桥南都是极好的实例,听闻阮经贵已经说动了武森,只是似乎还差点火候,便让符力跟矿上的主管打个招呼,先把武森安排到轻松一点的岗位上。 符力这边找任亮拿主意的时候,阮经贵也没闲着,赶紧回到了帐篷中,对武森说道:“武兄,此时就你我二人,有些话我就实说了吧!我也知道你心中看不起我,认为我卖国投敌,但我所作出的选择真的只是为了保全家人,保全顺化城中的百姓和军中将士的性命!海汉势大,顺化朝廷覆灭只是早晚问题,若能多保下一些人的性命,我就算被骂****也无所谓了。” 武森摇摇头道:“我并不怨你降了海汉,你作出什么样的选择是你的事情,我不愿降,也只是我自己的决定。” “无妨,你今日不愿,我明日再来便是。”阮经贵能够明确感受到武森态度的松动和变化,自然就不再急于这一时了,当下他也就不再谈论此事,而是将话题转移到自己来到三亚之后的生活状况和所见所闻。 武森自打下船之后便一直被羁押起来,每天的活动范围也仅仅就只有矿坑和集体监舍两处地方,听到阮经贵讲述胜利港、三亚港两处地方的种种景象,自然而然地也产生了兴趣,静静地听他讲了下去。 符力打完电话回来,在帐篷外站住脚听了几句,便没有急于进去,而是默默地在外面又站了十多分钟,直到阮经贵的讲述告一段落之后,他才再次出现在两人面前:“今天的探视时间已经到了,阮经贵,你现在跟着我离开。” 阮经贵起身道:“武兄,保重身体,好好休息,待明日再来探你!” 此时的武森已经没有一开始那种明显的敌意,虽然没有开口与阮经贵话别,但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 符力带着阮经贵出了矿场之后,才对他说道:“武森的工作问题,我已经替他安排好了,从今天开始他的工作任务就会变得轻松了。至于明天的探视时间,还是跟今天一样,到时候你直接去火车站跟我碰面就是了。” “多谢符警官成全!在下感激不尽!”阮经贵赶紧弯腰作揖,感谢符力的帮助。 符力摆摆手道:“不用谢我,一切都是为了执委会!” “是是是,为执委会服务!”阮经贵倒是没忘了自己在隔离营期间所学到的口号,立刻便应和了一句。 “你识数吗?”矿上的监工在将武森带回矿坑的时候,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他一句。 “在下识数。”虽然不知道对方问这话的目的为何,但武森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那好,从现在开始,你不用去挖矿了,就在这儿站着点数!”走到矿车旁边的时候,监工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对他说道:“点数会吧?这些苦役每拉来一筐矿石,你就给他一根竹筹,筐子没装满,空隙太多的都不能给,规矩你懂的吧?” “懂的!”武森自然懂得这个规矩,因为他也已经在这里领了几天的竹筹了。 矿上的苦役都有每天至少五百斤矿石的生产定额,装矿石的竹筐每个大概能装五六十斤矿石,苦役们每背来一筐矿石倒进矿车,就能从旁边负责点数的人手中得到一根竹筹,如果一天下来,到收工的时候交不出十根竹筹给监工人员,那就说明当天的劳动量没有完成,而第二天所能获得的食物就会被减半了。除了官方的监工之外,在这里发竹筹点数几乎便是矿场里最为轻松的工作了。 正文 414.第414章 入职考评 阮经贵前脚刚走,这边矿场监工后脚就安排自己调了轻松的工作,武森自然而然地便将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从这个小小的调动,武森至少能判断出两件事:第一,阮经贵应该已经得到了海汉人一定程度的信任,替自己说了好话并且起到了作用;第二,海汉人的确对自己抱有一定的重视,否则也不太可能给予自己这种工作待遇上的调整。 在经过阮经贵的劝说和自身的体验之后,武森也逐步开始认清现状,顺化朝廷在海汉、北越、大明、葡萄牙多方或明或暗的联合剿杀之下,已经宣告覆灭并且基本不会再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要选择继续对顺化朝廷尽忠,那最有效的办法大概只有自杀报国了,因为哪怕是在矿场上做苦役,实质上也还是在替敌人不断地壮大实力,一个口口声声挂着对旧主忠义的人又怎么能在被俘后干着变相资敌的事情? 武森当然不想就这么去死,他并不打算为已经倒台的阮氏家族陪葬,但又不愿轻易归顺海汉,也有其较为深层的原因。正如阮经贵所猜测的那样,主要还是因为心里仍有一股不服输的念头,将南越水师在战争中的失利原因简单归结为双方在武装水平上的差距。然而随着与海汉人接触的增多,他自己也在反思中逐渐意识到这种认识并不全面,双方所存在的差距不仅仅只是在军事方面而已,海汉的战争动员能力同样远非南越可比,战争虽然是在战场上输掉的,但真正决定战果的因素却是在战场之外。 接下来的几天中,阮经贵便暂时放下了施耐德的私人助理这个职务,而是每天在符力的陪同之下,来到田独铁矿跟武森“谈心”。 阮经贵既然已经撬动了武森的心思,这谈论的话题自然也就有了更强的针对性。如果说先前还有从道义上、亲情上拉拢武森的成分,那么到后面就逐步演变成了对海汉综合实力的宣扬。而阮经贵所描述的情况,有相当多的内容都让武森感到非常震惊。 从阮经贵的口中,武森也是第一次得知海汉人在对付南越的同时,竟然还在大明境内与流寇、海盗等势力同时作战,并且尚有余力以军事援助的方式扶持北越、占城乃至大明官军等武装力量。与南越顺化朝廷所展开的战事,只不过是其对外发动的诸多战争中规模比较大的一个而已。 己方已经倾尽全力连命都豁出去了,然而对手却还保留了相当一部分实力,这对于一个以作战为天职的军人来说无疑是极大的悲哀。如果说以前武森心中还存有一丝找机会东山再起,伺机复仇的念头,那阮经贵的描述就足以让他对这种妄念死了心。 人的心思一旦活泛起来,就很难再收得回去了。在阮经贵又劝说了几日之后,武森终于放下脸面松了口,答应阮经贵“可先去海汉海军看看状况”。虽然说法很婉转,但这无疑就是已经变相承认了改换门庭,归顺海汉的打算。 1629年5月2日,在被作为苦役囚禁了十多天之后,武森终于重获自由。不过获得这个待遇的并非他一个人,还另有同属南越水师编制的战俘共十七人——这些人几乎都是武森以前的同僚和下属,被押解到三亚之后也都以武森马首是瞻。如今武森既然已经选择了归顺,在苦役营里跟着他混的这帮人也就跟着鸡犬升天了。 当然出于一贯的安全考虑,这些前南越水兵并不会被分配到同样的地方服役,他们在经过进一步的鉴别之后,会被分去海运部下属的商船船队、各处码头港口、造船厂等单位,极少数佼佼者才有希望能够进入海汉海军的编制。而武森的去向也还没有最后定论,他必须还得经过海军及相关部门的技能考察之后,军委才会对其具体的任用做出决定。 出狱后度过了忐忑不安的几天之后,武森终于得到了军委的通知,让他第二天早上到胜利港五号码头上待命。武森心知这次的测试关系到自己的未来前程,也是丝毫不敢怠慢,天色蒙蒙亮时便起身收拾停当,到码头上的劳工食堂吃了早饭,然后就来到五号码头等候军方的人。 五号码头的位置位于田独河入海口处,码头对岸便是目前的海汉海军驻地,可以看到岸边停靠着七八艘外形独特的海汉战船。对于这种战船,武森的印象可谓十分深刻,当初在洞海的时候他便见过这种战船,但那时候的海汉海军应该未成型,只有一艘这种战船在洞海港作战。不过半年之后海汉攻打会安港的时候,这种战船就多了起来。船队在江面上一字排开,用船舷炮对准岸边的防御工事一阵炮轰,就轻松打退了南越的守军。 而今年攻打顺化的时候,武森就根本不清楚海汉民团究竟来了多少船,因为除了双方接战的第一天他曾远远看到海汉战船驶进香江入海口之外,后来就根本没有机会再接近对手,直到他成了俘虏被押解上船为止。不过按照一名水师将官的习惯,他可以从观察到的情况来大致推算一下海汉海军所拥有的战船数量。 目前能够看到停靠在海军基地外的战船有八艘上下,因为其中有两艘船型较大,所以武森也不能确认在那两艘船后面是否还有被挡住的其他船。以阮经贵前几天所介绍的情况,海汉人在安南沿岸、琼州岛南岸、大明广东海岸都有数处港口,其中大部分都有军队驻扎,那么海汉海军的驻地也肯定不止这胜利港一处,就算以安南、琼州岛、广东三个地方而论,海汉人至少就拥有三支作战船队,简单推算起码也有二十几条战船,或许还会更多一点,因为他在从三亚港转移到田独铁矿的途中也同样目睹了胜利港造船厂的规模,那么多的船台,就算每个月下水一到两艘战船,武森也不会觉得奇怪。 仅仅是以民团海军现有的规模,武森就知道安南大概在很长时间内都无法赶上这样的水平,因为安南国内不多的几处造船厂几乎全都集中在海贸较为发达的南越地区,而这些造船厂已经在海汉人的几次攻打当中毁坏殆尽,南越连水军带船匠几乎都被海汉掳掠一空,现在顶多还能造点打渔船,像海汉战船这样庞大的帆船是不用妄想了。海汉刻意拔除安南的造船业显然是具有一定的目的性,今后安南要是想发展自己的水师,恐怕只能依靠海汉人的施舍了。 不过相比于河对岸的那些木制风帆战船,这里其实有别的东西更加吸引武森的注意力。五号码头旁边就是海运部集中停靠、封存的穿越时带来的大型船舶,如此之多的钢铁巨兽静静地卧在岸边,哪怕一动不动,视觉上的冲击力也是非常惊人的。自胜利港开埠以来,这里也成为了外来人员必定会踏足的“观光区”,但凡是来过胜利港的人,无一不对这里的“海汉大铁船”感到惊讶不已,而其中吨位和体积最大的“新世界号”滚装轮,更是以其庞大的船身成为了本地归化民心目中的海汉力量象征,接连两年的穿越周年庆,也都在“新世界号”的甲板上进行了各种庆祝和颁奖活动。 武森现在只是拿到临时移民的身份,根本就没有权限上到这些大船一探究竟,甚至连进入停靠区进行参观的资格都还不具备——普通民众想要在近距离参观这些钢铁巨兽,至少得先获得正式归化民的身份,然后在指定的公众开放日才能够进入停靠区满足好奇心。在加入海汉治下的归化民当中,甚至不乏有人是为了能够近距离接触大铁船而来的。 普通人看这东西自然都是凑个热闹,看个稀奇,但对于武森这样的专业人员来说,的确是能够从这些大船看出更多的东西。别的先不说,就是打造这些大船所用的铁料,已经不是一般的地方政权能够供应得了的程度。武森来到这里已有多日,自然也听过海汉人是乘坐这些大铁船跨海而来的传闻,虽然很多人认为这是妄言或者是海汉人所使的某种法术,毕竟铁船在水上航行这件事实在太不合常理,但武森却更愿意相信这种传闻就是事实。 武森在水师打滚多年,对于造船技术也略懂一二,虽然不知道什么是阿基米德原理,什么叫做浮力公式,但金属可以浮于水面这件事丝毫都不奇怪,只消扔个铜盆到水上就可以立刻见分晓了。而对于这种外形怪异,无帆又无桨的大船是如何在海上获得行进的动力,武森认为也并非什么法术。他虽然不太明白究竟,但想来应该与海汉人所制造的那些奇怪动力装置有一定的关系——那些玩意儿靠着烧煤就能拖得动数千上万斤的重物,那如果造得大些,自然也能驱动大船在水中航行。 如果单从物理学的天赋来评论,不得不说武森的观察力要强于他的大明同行罗升东。当初罗升东在码头上望着大铁船发呆的时候,可并没有武森看得这么透彻。不过除了相同的战俘身份之外,他们之间也有某些共通的地方,比如看到这种神奇的大船之后都是心痒难耐,巴不得能想办法尽快到船上去一探究竟。 武森在码头上当了半个小时的稻草人之后,军方的人终于来了。今天这个考评团的阵容可谓强大,海汉海军的最高指挥官王汤姆和海运部部长孙长弥都来了,另外还有武森在本地为数不多的挚友阮氏兄弟。除此之外,考评团居然还邀请了一位特殊嘉宾,便是正好这几天在胜利港逗留的崖州水师参将罗升东。 其实罗升东倒并不是王汤姆和孙长弥邀请来的,而是他自己主动蹦出来的。罗升东昨晚在胜利港宴请任亮和安西,酒足饭饱之余,任亮在闲聊中就谈到了最近正在进行“思想改造”的战俘武森。罗升东一听这事就来了劲,叫任亮一定要安排一个时间,让他与这位安南的同行有一个“认识”的机会。 罗升东说这话明显有些较劲的味道,毕竟大明跟安南在早些年打了好几次,但基本上一点好处都没讨到,反倒是折了数万兵马在安南,还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了安南的独立。大明军人心头要是没有一股怨气,那肯定是骗人的。罗升东虽然对海汉已经心悦诚服,但并不代表他就已经变成了一个没脾气的老好人,听说任亮手底下的战俘中居然有一个南越水师的参将,那自然是要找机会给这位同行称一称斤两了。 任亮拗不过他,便告诉他第二天一早会有一个专业技能考评测试,由海汉方派出考官来对武森的专业实力作出评判,再决定其下一步的任用和安排。罗升东立刻就来了兴趣,向任亮打听了考官人选。罗升东在彻底投靠了海汉之后,一向表现优异,时间长了慢慢也被穿越者都当作了“自己人”看待,因此任亮也没瞒着他。偏偏这两位也是跟罗升东比较熟悉,打交道的时间甚至不比任亮少,于是罗升东立刻拍亲随去将王汤姆和孙长弥给请了来,然后好说歹说地求来了一个考评团的名额。 如果换作别人,这种社交手段也不见得能奏效,毕竟关系归关系,工作上的事情还是得端正态度。但罗升东偏偏就是干这行的,与考察对象武森也是同行,让他进入考评团,从专业角度倒也说得过去。当然了,他可以在考评过程中发表一些个人意见,但具体的打分和最后的判断肯定就没他的份了,毕竟执委会暂时还不会开化到让大明官方的人对海汉民团的用人方案指手划脚。 阮氏兄弟出现在这里,也是多少起到一个调和剂的作用,他们已经提前跟两位主考官和突然冒出来的点评嘉宾见过面,因此引见双方的工作自然就由阮氏兄弟来完成。 武森听到两位主考的名头的确是被震了一下,一个海军总指挥,一个造船厂负责人,他没想到海汉人居然会派出这种高级人物来对自己进行考评,这种重视的程度也让他心里已经为数不多的虚荣心小小地满足了一下。不过武森也知道海汉人之所以会如此重视自己,一多半的功劳大概还得记在阮氏兄弟头上,要不是他们在外面拼命为自己造势,海汉人大概也不会像这样把自己当个宝来对待了。 而阮经贵介绍到最后一位,武森所受到的冲击大概比前两人还大一点。既然是海汉人要对自己的本事进行检测,那海汉高官亲自出面也无可厚非,但没想到最后这位居然是大明官军的高级军官,而且跟自己在被俘前的职位一样,也是一名水师参将! 虽然罗升东为了避嫌,并没有穿着官服出席今天这个场合,但武森看得出这个身份大概不会是假的。眼前的这个姓罗的参将还留着发髻,明显就不是海汉人,但军人就是军人,身上那股杀伐之气比官服更好认,而能够做到参将的军官,还会多出一丝上位者的威严感,这对武森而言是感同身受的事情。 “见过罗将军!”虽然不太明白海汉人请一位大明水师参将来此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武森还是很客气地跟罗升东见了礼。 “武将军客气了!”罗升东皮笑肉不笑地抱拳还礼道,顺便就给武森挖了个坑。 武森倒是很警觉,立刻便道:“在下此时乃战俘待罪之身,前朝官职,不必再提!” 罗升东应道:“无妨,只要你有真本事,自然还有再做将军的机会!” “话这么多,要不今天你来唱主角?”孙长弥听出罗升东话里带着一丝火药味,便斥责了一句。 罗升东跑了一年多的私盐生意,嬉笑怒骂都早就练出来了,闻言赶紧堆笑道:“我只是跟武兄开开玩笑而已,孙总不要在意!” 几人说话间,一艘“探索级”战船已经从对岸驶过来,停靠在码头栈桥之后,船上的水手从船舷放下了收折式舷梯,供码头上的人登船。几人在王汤姆的带领之下,上到了这艘船的甲板上。王汤姆一声令下,水手们重新升起船帆,让船缓缓地驶离了码头。 眼看着船已经驶到了港湾口,快要驶出胜利港了,王汤姆和孙长弥还是没有谈及这次考试的具体内容,武森便有些着急了,主动开口询问道:“敢问王将军,今日考评何时开始?” “已经开始了啊!”王汤姆笑着说道:“从你登船的那一刻,考评就已经开始了。不过你不用紧张,我们也并不会让你来试着指挥或驾驶这艘你根本不熟悉的船。” 正文 415.第415章 测试内容 “老弟,你不用慌张,两位首长也就是想看看你的本事如何,不会为难你的。”罗升东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情,对微微有些失神的武森招呼道。 对于如何考评武森这个降将的职业技能水平,军方还是动了一些脑筋的。以海军现在列装的战船来说,船上的一切行动都是按照海军指挥部一帮老海狗制定的标准化操作规程来进行,像武森这样的外来人员上船之后根本就无从着手,别说把船临时交给他指挥,恐怕让他在船上干个甲板水手都有点困难——这船上的帆索系统看起来虽然结构简单,但要熟悉其操作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事情。 至于要跟下层甲板联动的作战系统、舵轮系统,那都得在战船上训练过一段时间才能掌握其中运作规则,武森这个外行就更弄不明白了。总之如果要考武森的驾船、指挥技术,海军的战船肯定是不适合的,而王汤姆认为即便能够把武森吸纳进海军,短时间内也没有可能把某艘战船交给他去进行指挥。 于是考核的重点,便放到了武森的其他航海技能方面,如对海况、风速、风向、航向、航行速度等外界条件的直观判断,这些都是作为一名海军指挥所必须具备的基本素质,而现在海军的基层士兵当中绝大部分人却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也正是因为如此,武森曾经的水师参将身份才会得到相关部门的足够重视。 而在这个过程中,罗升东无疑就成了很好的参考标准。以专业技能水平而言,罗升东还算是比较称职的海军军官,也对得起他屁股底下的参将职位。自从前年开始在海汉这边接下了私盐贩运的买卖之后,罗升东负责的船一次都没有在航程中出现过问题,航海技能甚至比海运部下属的一些半路出家的穿越者船长还强出不少。 战船驶出胜利港之后,便一路向南,王汤姆亲自指挥战船,在途中不断地发出指令,修正航向,而罗升东和武森必须在行进的过程中自行判断出航速和航向,并绘制大致的航线图。这种考核方式虽然不涉及船只的操作和指挥,但难度系数却相当大,就算像王汤姆这种经验丰富的老海狗也不敢百分百担保自己能完全精确地绘制出行进航线。 有了罗升东这个参照物之后,武森的实际水平就比较容易判断了。罗升东的实际表现的确要稍胜一筹,对于各种外界条件的判断准确度要优于武森,但王汤姆和孙长弥都认为这是占了主场的优势,毕竟他在这片海域已经混了多年,并且罗升东还多次乘坐过海汉战船,对于船上的运作有一定的了解。如果把考核地点换到安南海岸附近,把船换成普通帆船,那所得的结果很可能就会两人对调了。而如果以现在海军的指挥官平均水平为基准来衡量,那武森的表现倒是已经超过了海军现役的大部分基层军官,当个二把手大副基本是够用了。 到当天中午,这艘船已经驶入到外海,凭肉眼看不到胜利港外虎头岭的山崖了。武森从出港后就已经注意到海汉战船的航速远非传统帆船可比,平均行进速度至少差了一倍,想必是跟船上奇怪的帆索系统和狭长的船型有一定的关系。而且这艘船除了航速快之外,转向也非常灵活,往往是王汤姆的命令刚刚下达,武森就能感受到船身的倾斜变化。武森注意到这艘船的方向似乎是用一个直径两尺多的木轮在操作,看起来非常轻松,只需轻轻一拨就能改变船的方向,煞是奇妙。 但王汤姆所下达的指令却让武森感到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什么左舵十,右舵十,武森根本就不知这是何含义。而在这个环节上,罗升东就具有了明显的优势,他以前搭乘海汉战船的时候便对此产生了兴趣,还专门请教过王汤姆等人,弄明白了这种指挥方向的口令究竟是什么意思,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根据王汤姆下达的命令,来辅助判断船的航行路线了。 第一阶段的考评到中午便告一段落,王汤姆下令放缓航速,放饭就餐,随便趁着这个时间和孙长弥单独总结一下上午的测试结果。 武森也在此见证了海汉军团的“奢靡”一面,因为这船上的伙食居然比他过去这些日子里所吃到的东西好得多。每个人的饭碗中都有以海产为主的肉食,并且武森吃得出其中明显加了某种或者某几种香料,另有清炒的新鲜蔬菜,餐后竟然每人还有一个水果。武森觉得这顿饭要是放在胜利港的景观大道,多了不敢说,两元流通券肯定是要的。这船上连水手带战兵起码是六七十人,日常一顿饭就得吃掉好几十两银子了,哪像当初他所带的南越水军,人均一个月的伙食费都不到五两银子,伙食水平跟海汉海军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也难怪打起仗来表现差那么多了。 武森见罗升东端着大碗坐在旁边吃得起劲,忍不住便问道:“罗兄,这海汉海军的饭食,是每日都是如此,还是今天因为两位首长驾临,才特地加餐了?” 罗升东抹了一下嘴道:“哪会每日如此,武兄莫要多想。” 武森刚松了一口气,便听罗升东接着说道:“这也就是平时的训练餐而已,据说打仗的时候比平时伙食更好,只可惜我身份比较特殊,没法跟着海军一起出征打仗,倒是还没有见识过海军这边的战时饭食究竟如何。” 武森一脸不信道:“罗兄莫欺在下初来乍到,不熟海军的状况,这海军消耗之大,在下也是懂的,听说这海汉战船一艘就要几万元流通券,平时不打仗也得养着这些水手船员,这吃喝费用上岂会不加以控制?” “控制?”罗升东用筷子轻轻敲了敲碗边道:“这就已经是控制之后的结果了。海汉民团多有钱,你老兄现在根本就没有认识,要不是身上还披着这身官皮,暂时不得脱身,说不定我罗升东也早就投了海汉了!” 两人正闲聊着,有船上的水手捧着一个一尺来高的玻璃罐子过来了:“罗爷,武爷,这是后勤部新出的泡菜,我们孙总说也请你二位点评点评!” 武森吓得差点把手里的饭碗掉下去——倒不是因为孙长弥给予的特殊照顾,毕竟泡菜这东西又值不了几个钱,他所惊讶的是海汉人竟然奢侈到用玻璃罐子来装这不值钱的玩意儿。 罗升东却不以为意,道谢接了过来,打开盖子往武森碗里拨了几块,然后又给自己拨了几块。 武森忍不住问道:“不过泡菜而已,竟用如此贵重的器皿来装,要是船上颠簸,打碎了岂不可惜?” 罗升东笑笑道:“在你们安南国,这种玻璃器一定卖得很贵吧?” “这玻璃罐做工虽然有些粗糙,但这种尺寸,起码要五十两银子以上!”武森似乎并没有听出罗升东语气中的调笑意味,很认真地答复道:“在下一个月的饷银,也只够买一个海汉出产的玻璃碗而已,想买这么大的罐子是决计不够的。” “这玩意儿也只有外面的人才会把它当个宝!”罗升东一脸傲然地评价道。他对于海汉生产玻璃器皿的状况还是比较了解,也知道这东西其实生产起来并不困难,并且成本低得吓人。胜利港军营旁边不远的山坳里就是玻璃车间,罗升东有幸曾去参观过一次,对于车间外面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玻璃渣印象非常深刻。施耐德曾经很自豪地对他说过,海汉有两种可以几乎无限扩大产能的产品,一是食盐,二就是玻璃制品了。而这两种产品也成为攻无不克的敲门锤,任何地方的商人都不会拒绝它们的进入,甚至连一直与海汉处于交战状态的南越地区也不例外。 武森此时当然也感受到了罗升东那种看乡下人一般的目光,当下辩解道:“在下只是觉得这么做不值当而已,这泡菜完全可以用瓦罐来装啊!” “在海汉内部,这玻璃罐子并不比瓦罐值钱,而且用玻璃罐有个好处,就是不用打开就能看到里面装的泡菜有没有坏掉的迹象。”罗升东指了指甲板道:“下面船舱的光线不强,如果是使用瓦罐,很难看清罐子里的状况,用这个玻璃罐就方便多了。” “海汉人用玻璃罐子装泡菜,就为了这么个原因?”虽然罗升东的解释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但似乎又具有一定的合理性。 “是啊,就是这么个听起来很操蛋的原因。不光是泡菜,你今后有机会去船上的厨房看看,用玻璃器盛装的东西多了。”罗升东笑笑道:“这条船上装的玻璃坛坛罐罐,照市价起码价值上千两银子,但那有什么办法?管钱的施总说了,有钱,任性,有钱就是任性!” 武森对于这样的论调只能感到无语,连不服的心思都生不出来。海汉人的富有并不仅仅表现在他们能为自己的军队装备最好的武器,甚至连船上这些看不到的角落里所使用的东西,海汉人也并不吝啬用上最好的一种。这已经不是他一开始所认为的奢侈,而是海汉人为了提升船上人员的战斗力所做的细致工夫。这些隐藏在船舱中的坛坛罐罐永远都不会出现在战争过程当中,但它们又实实在在属于海汉海军战斗力的一部分,就算是这些最基本的细节,曾经的南越水师也远远赶不上对手。 一方面,武森为自己的旧主感到悲哀,即便南越水师再强大几倍,恐怕也很难在海汉海军这样的对手面前占到什么便宜。另一方面,作为自己的新雇主,武森又觉得自己今后的前途似乎能看到一点光明了,毕竟如此强大的一支水上部队,在武森的认知范围内几乎是无敌的——除了某支据说远在福建的海盗势力之外,但那么远的地方,也不足以对现在的海汉势力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阮氏兄弟此时匆匆从舱房中出来,脸上都有掩饰不住的喜意,走到近前朝武森拱手道:“恭喜武兄!” 武森连忙起身应道:“在下喜从何来?” 阮经贵道:“适才王将军和孙总叫我们兄弟二人进去,仔细过问了武兄的家庭出身背景,王将军还亲笔作了纪录……武兄,看样子王将军是有意要重用你啊!” 阮经文也兴奋地接着说道:“小弟在旁边听两位首长谈论你上午的表现,评价很是不错,看样子过关没问题了!” “此时议论结果为时尚早,莫让首长们知道了反而不快。”武森听了这些话自然也很开心,不过还是尽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很平静地回应道。 “没这么快的。”旁边的罗升东放下空碗,擦了擦嘴,不慌不忙地给这三个安南降臣泼了一盆冷水:“就算过了技能考评和政治审查,也没那么快就能得到任命,起码得先去胜利港军校接受两三个月的军训,才会有入职的可能。” 武森不太明白什么叫做“政治审查”,但罗升东这话里的意思倒是很清楚了——他想直接进入海军,并不是眼下马上就能达成的事情,还必须先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才行。 武森当下便朝罗升东作揖道:“看来罗兄对此知之甚多,还请指教一二。” 罗升东道:“指教说不上,但可以大概说说我所知道的情况。这海汉民团的规矩跟大明不太一样,跟你们安南肯定就差得更多了,我听说你们那边的兵都是开战前临时从地方上抓起来的民夫……跑题了跑题了,说正事……” 罗升东这两年里泡在胜利港的时间越来越多,而对于海汉社会体系各方面的了解也越来越深入,虽然他到目前看来也没有加入海汉民团的希望,但这并不妨碍他在私下里通过各种渠道搜集关于海汉民团的信息。这倒不是罗升东打算搞什么间谍活动,他现在已经是死了心要跟着海汉走到底了,大明武官的职位,执委会需要他干就继续干下去,如果执委会哪天通知他从这个位子上下来,那他大概也会立刻给朝廷打病退申请报告。之所以搜集民团的信息,一来是因为他的军人身份,始终会对这些事情比较关心,二来也是想着若是有朝一日真的改换门庭,那也能早点有些准备。 上午跟武森一番比试下来,罗升东也发现这家伙其实的确是有些真本事,而且也是知情识趣能读懂气氛的人,并不会惹人反感。罗升东因此也就对他少了几分敌意,当然那种城里人看乡下人的居高临下心态依然是难免的,比如现在向其介绍海汉的军事培训体系的时候,也难免带上几分夸耀的口气,颇有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意思——虽然他自己还带着大明的官身,连海汉归化民都算不上。 随着海汉民团陆海两军分家,原来的军校也就顺势分出了不同的专业科目。当然其中一部分的训练内容是相同的,比如对军纪、军令的服从性训练,以及部分体能方面的训练内容,那就是陆海一致,而且是首要的必修科目。在完成这类训练内容之后,才会进入到专业科目的培训。 罗升东自己就是水师出身,因此对海军的训练内容兴趣更大,了解得也更为详细,便结合船上所见的情况,向武森大致介绍了海汉海军的培训是如何从刷洗甲板、整理帆索开始,一步步训练船员在海上的作战技能。在掌握了船员的专业技能之后,才会开展更细致也更高端的指挥人员培训课程。这部分就涉及到一些海汉人独家掌握的航海技术了,就算罗升东跟海汉人关系再好,也没有进入过军校课堂系统地学习过相关的知识,毕竟这些高级知识只能传授给今后为海汉而战的归化民军官。 “我之前曾听王将军说起过,他曾经泛舟五大洲四大洋,去过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的大陆海岸,而海汉海军的使命,就是在未来征服这些地方,把海军所能到达的地方全部都变成执委会管理的疆土!”罗升东说到这里,眼神中也流露出了一丝向往:“这将是何等壮丽的事业!” “那执委会到时候肯定是要立国了!”武森听罗升东这么一说,第一个反应倒是先想到了执委会未来将以什么样的方式去管理海外的领土。 “立国?”罗升东笑了笑道:“这里也没外人,我也不怕把话说白了。执委会要是想立国,去年就可以立了。崖州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没人管也没人能管,执委会真想成立个海汉国,起码要过个一年半载,朝廷才会收到风声,等有所反应的时候,大概又是一年半载过去了,到时候琼州岛这地方是归大明还是归海汉,那还真是不好说了!” 正文 416.第416章 观摩演习 罗升东跟海汉人打交道的时间远比这三名南越降臣长得多,所了解的信息也自然要比他们全面得多。如果说海汉人在最初还披着武装商人这层羊皮,那么在他们逐步掌控了三亚和崖州之后,便已经慢慢撕去了这层伪装,露出了锋利的爪牙。 海汉执委会对地方上的掌控有很多不同于普通大明地主豪强的做法,罗升东也并不完全理解执委会的政策,但他能感受到执委会的掌控力可比自己效忠的大明朝廷强多了。罗升东曾亲自为海汉运送过一船船的移民,也见过这些人在刚刚抵达胜利港时表现出的惊慌、迷茫、怀疑、无助等等情绪,但仅仅几个月之后,这些只为求生才选择来到胜利港的移民就如同脱胎换骨一般,身上多了一些与大明百姓有所不同的气质。罗升东也不知道该如何来具体形容这些气质,但他能感受到这些人大概从此以后不会再将大明朝廷和紫禁城里的皇上作为心中唯一的权威和信仰了——就如同他自己目前的心态一样。 由海汉人主导,归化民组成的这个社会体系,绝大部分的生产活动都被集中起来进行,普通民众没有获得私有土地的权力,但却不像大明治下的破产农民那么悲惨,归化民们根本无需担忧自己的生计问题。在执委会的治理之下,三亚这地方几乎没有闲人,每个人都会被分配到职位和工作,而大众所做的一切事情又都是为了不断地壮大海汉这个集体的实力。罗升东听陶东来说过,这个叫做“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道理听起来很简单,但这种景象却似乎只有在执委会的治下才能实现。 这种奇特的社会体系正随着海汉治理区域的逐渐扩大而向外推行,虽然过程中也曾在民间出现过某些反对的声音,但这些个别的异见人士在强力机构的压制下根本就没翻出过什么浪花——连崖州官府都已经公开站到了海汉这方,可以说目前整个琼南地区根本没有能与海汉抗衡的力量了。 海汉如果真的想要建立地方政权,至少在琼南区域内已经不存在外界的压力,甚至极有可能得到这片区域内数以万计归化民的拥护和支持。这些人当中有相当一部分已经成为了执委会的死忠,特别是那些对大明认同感薄弱的黎苗山民和安南移民,对他们而言执委会就是至少无上的权威,虽然没有独立的国号,但执委会的治下就是一个事实上的国中之国。 海汉民团自成立以来已经向外发动了多次战争,而且一直保持着战无不胜,几乎所有的归化民都通过各种方式享受到了胜利所带来的战争红利,这就促使本地民众进一步地拥护执委会的统治权。现在军方每次宣布要对外开战,民间不但没有畏战的情绪,反而会积极地加入到各种备战行动中,为民团出征做好准备,指望着自家将士在战场上的胜利能够带来更多的战争红利。 罗升东相信执委会迟迟不肯自立门户亮出旗号,应该只是在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而已。在这个时机没有到来之前,执委会大概还是将继续以武装商团的面目示人,而武森认为海汉将在未来选择立国,这种猜测在罗升东看来简直就是板上钉钉必定会发生的情况,趁势也就再卖弄一下自己的见识了。 “你们可知执委会为何不自立国号?”罗升东环视三人问道。 武森和阮经文都很快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只有阮经贵对此还比较有认识,捻着下巴的胡须应道:“以在下拙见,执委会不愿在此时自立门户,当于大明有关!” “此话怎讲?”武森不解地问道:“大明军队连我安南都打不过,又岂是这海汉民团的敌手?” 武森说完这话突然想起旁边罗升东的身份,连忙告罪道:“罗兄,在下并无嘲讽之意。” “无妨。”罗升东满不在乎地摇摇头道:“毕竟这也是事实。阮先生请接着说吧。” “想海汉虽然发展一帆风顺,但其发展所需的人力、财力,是来自何处?这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据在下所知,目前与海汉商贸交易量最大的对象便是大明,而进入海汉治下的移民当中,大明百姓也站了六成以上,如果选择在大明的国土上自立一国,那就等于是要给大明公开宣战了,打不打得过姑且另说,但与大明相关的贸易和人口输入必然会大受影响,自立一国的弊端也将会很快凸显出来。”阮经贵的分析有理有据,几人都是听得连连点头。 “虽不全中,但也相差不多了。阮先生果然有真本事,难怪以精明著称的施总会挑了你去他身边做事。”罗升东也对阮经贵的推测予以了认同:“若是海汉立下国号,琼州岛必成战场,虽说海汉民团战力强悍,但若是两国开战,届时商贸和移民渠道一封,那海汉的发展势必就会停滞下来,而这就是执委会最不愿面对的情形。” 阮经贵道:“那以罗将军之见,海汉今后发展将会何去何从?” 罗升东摇摇头道:“执委会的各位首长都有通天的本事,他们的想法,在下不敢随意猜测。不过以在下浅见,至少这琼州岛是肯定要拿下的,才可凭借海路天堑与大明分庭抗礼,再徐图大业。至于在那之后是先南下还是先北上,在下却着实猜不到了。” 在场这四人中除了阮经文的心思稍微单纯一些,其他三人都不是省油的灯。罗升东跟着海汉人办事快两年,思维方式早就受其影响,屁股也几乎都坐在了海汉这边,全无大明武官的觉悟。而阮经贵早早便降了海汉,一心想着要在海汉这边作出一番事情,以未来海汉立国之后的功绩来洗刷掉自己“卖国”的骂名。武森的状况就更简单了,他现在想要重获新生,那就必须考虑如何给海汉的考官们交出一份令其满意的答卷,他可不想再被送回苦役营,或是被分配到商船上当水手之类的工作。 当天下午战船转向向北,在三亚港以西的东西瑁洲岛海域与另三艘出海演练的海军战船会合,然后围绕西瑁洲岛进行了由海向陆的进攻演练。演练的内容便是四艘船排成长蛇阵,利用船舷炮对岛上划定的目标区域进行炮轰,然后放下小艇,由舰炮掩护两栖战兵实施登陆作战,并建立起滩头阵地。 武森当初在洞海和会安都切身感受过海汉战船的炮轰,而这次居然能有幸站在了胜利者视角上观摩这种作战方式,也是让他禁不住感叹命运的神奇。虽然早就知道海汉民团的两栖作战战术非常犀利,但亲眼看到这种作战的实施过程之后,武森也还是禁不住感慨连连。 这种作战除了需要火力强大的舰载炮火进行支援和掩护之外,建立滩头阵地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作战环节。去年援越行动中海汉民团突袭南越军队侧翼海岸,并建立滩头阵地的过程,武森并没有亲眼目睹,但今天看到这种小规模的登陆作战演习之后,武森已经可以由此推断出当时登陆战的大概状况。南越部队大面积装备的冷兵器,显然无法应对海汉民团这种依靠滩头工事和远程火力来逐步推进的战术,失败也就在所难免了。 但这种看上去并不复杂的战术却又是难以复制的,如果没有海汉战船这种来自海面上的火力支援,登陆滩头的部队很容易就会因为兵力上的劣势而被守军直接赶下海。而海汉人这种装备了重型火力的战船,无论是大明还是安南都没有制造的能力,就算看过这种战法,也很难想出能够对其克制的防御方式。 “武森,你觉得这种登陆作战的方式如何?”观看演习之际,王汤姆向武森征求看法,当然这也是在考察武森在军事上的造诣水平。 武森作揖应道:“以在下愚见,民团此战法的确犀利,若是没有装备枪炮的守军恐难以抵挡。只是这战法所需耗费的弹药甚多,打起来想必消耗极大!” 王汤姆点点头道:“的确消耗很大,像今天的这次演习,我们需要调动四艘战船出海协同,水手加上战兵近五百人,发射炮弹大约200发以上,枪弹至少两千发。这些物资消耗、人员费用加上枪炮的磨损折旧,几千块流通券肯定是有的。” 武森听得心中暗暗咋舌,他出来之后也了解过本地的收入和物价,大致知道几千块流通券究竟是多少钱。一次演习就花掉好几千,看来先前罗升东说这海汉海军有钱任性还真不是在开玩笑了。 “但对我们而言,花掉多少钱并不是第一要紧的事情。”果然王汤姆接下来的话就坐实了武森的感受:“我们海军的军费预算除了造船之外,绝大部分都用到了日常的训练上。正如你刚才所看到的这样,每一次演习,我们都会把它当成实战去施行,这样才能保证我们的士兵在真正踏上战场的时候,能够完全发挥出他们日常训练的作战水平。我想,作为一个军人,你应该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武森当然很明白,南越军队的战斗力相对低下,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由于士兵军事素质的参差不齐,军中有大量根本没有什么作战经验的农兵,这些人上到战场以后无法在作战中保持同样的战斗水平和步调,因而极易在遭遇挫折时就发生溃败。而海汉民团兵力虽然不多,但从去年年初开始便保持着半年甚至不到半年的对外作战频率,一定程度上完全可以称作是“以战代练”的方式在培训这些士兵和基层军官,其战场上的表现和实际战斗能力远远胜过看似兵力庞大但却如同一盘散沙的南越军队。 但南越朝廷却无力效仿海汉的做法去改变自身,因为这就又涉及到先前的那个话题——首先你得有足够的军费来挥霍才行。 以海汉人富可敌国的财力,也不过才养了这么三千人上下的民团军,而安南内战中动辄要出动万人进行会战,朝廷根本就养不起这么大规模的一支精兵。所以对于南越来说,海汉民团就是属于“别人家的军队”,只能羡慕,但却没法照搬到自家军队头上来效仿。 “我们海汉民团,走的就是精兵路线,我们在每一名士兵、军官上所投下的资源,至少是传统军队的十倍,甚至百倍之多。在平时训练他们需要消耗大量的金钱,但这种消耗可以通过民团所取得的战斗胜利补充回来,甚至还能有不小的盈利。”王汤姆很自豪地说道:“比如今年下半年我们开始建造的大型战舰,其费用就是通过战利品来筹措的。” 王汤姆没有把话说得太明,但武森也明白这钱其实就是从顺化搬回来的。据说海汉攻破顺化之后从城中捞取了价值上百万两银子的财物,这其中的大部分恐怕最后都会变成了海汉民团的军费,用以进一步扩充军事实力。当然对武森来说,值得庆幸的是今后不需要再在战场上面对海汉民团的炮口了,而自家阵营中能够有更加强大的武器,武森自然是持欢迎的态度。虽然并不知道王汤姆口中所称的“大型战舰”究竟又大到了什么程度,但可以肯定其下水之后,海汉海军的战斗力会因此而上升到一个新台阶了。 “但若是今后需与大国交战,兵力如此之少,恐怕还是有捉襟见肘之忧啊!”武森忍不住提出了自己的担忧。海汉民团再怎么厉害,终究还是人太少,否则也不会打完会安、顺化之后不久便退走了。 王汤姆笑道:“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但我们走的精兵路线还有另外一个特点,那就是把每一名士兵都当作军官来培养。如果发生大规模的战事,要对民团军的规模进行扩充就会比较容易,普通士兵可以升作班长,班长升排长,排长提连长。只要兵源充足,三千人在短时间内就能扩充到十倍甚至更大的规模。” 不过王汤姆这话也没有说完,真要是到了那种程度,执委会连同旗下的各个单位恐怕都得砸锅卖铁才行了。数万作战部队的作战消耗,恐怕也并不是现在的海汉能撑得起来的。 但这种表态对于武森这个刚刚进入到民团体系的人来说,已经有足够的震撼力了。武森在船上待了大半天,也仔细观察了船上这些水手船员和战兵的表现,的确其精锐程度远超他以前所带的水师,如果海军需要扩容,那大部分的船员都有独当一面的能力,而船上的大副、二副这些职位的人,基本都可以直接拉出去单独指挥一条船了。当然了,由于受到造船速度的限制,海军的扩容不可能像陆军那么容易,陆军就算枪炮造不及,也还可以先发放冷兵器武装起来,但海军要是没有作战船只,那就真的是一点作用都发挥不出来了。 当天的演习进行了大约两个小时,直到下午五时许才宣告结束。海军方面对于士兵的优厚待遇在演习结束之后再次得到了体现,四艘战船靠在了西瑁洲岛岸边,然后士兵和船员都下到了岛上,搞了一次海汉民团传统的野炊活动。 与武森等人概念中的行军野炊不同,海汉民团的这种慰劳式的野炊其实更类似于战后放松的活动,数艘小艇出动在附近海面上捕捞了几百斤的鲜鱼和其他海获,然后由船上的厨子在岸边生火架灶,烹制非常受本地民众欢迎的“海汉海鲜饭”。是的没错,这所谓的“海汉海鲜饭”其实就是“西班牙海鲜饭”的改进变种,更加适合东方人的口味,而所有的战船厨子也全部在海汉首席大厨樊伟去年开办的“新东方”厨艺培训班里深造过,可谓是师出名门。海军将士也因此而获得了不小的福利,只要是大型的海上两栖演练,在结束后几乎都会安排类似今天这样的野外会餐活动,而海鲜饭也就是这个活动上最受欢迎的主角了。 武森是第一次吃到这种美味的食物,虽然有阮经贵和罗升东的提醒在前,但他还是险些将自己的舌头给咬下来。听说不限制每人的进餐量,武森一口气吃了三大海碗,着实涨得不轻。就连王汤姆见到之后也打趣道:“武森,你这么个吃法,只怕要把我海军吃穷吃垮,看来我得重新考虑是不是要把你调到海军来了!” 武森摸着肚子腆笑道:“王将军莫要说笑了,在下虽然只来了一天,但也已经知道海汉海军的口号了。” 王汤姆奇道:“口号?什么口号?” 武森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有钱就是任性!” 正文 417.第417章 探访昌化 作为一个在很长时间内只能指挥民船的水师将领,武森真的是穷怕了,而海汉海军有大型战船,有威力强大的火炮,有成熟的军制和战术,有良好的后勤保障,有战无不胜所带来的高昂士气,几乎是一支无可挑剔的军队。面对海汉海军所展现出来的实力,武森的确没办法违心地拒绝对方的招揽,这与他一直以来所持的政治理念并没有太大关系,任何一名水师出身的军人大概都很难抵抗加入这样一支强大海军的诱惑。当初曾经让武森恨得咬牙切齿的敌军战船,现在却成了触手可及的所在,并且今后有望能在这样的战船上与曾经的对手一起出海并肩作战,这样的变化让武森禁不住感叹世事无常。 当天的考评测试结束之后,武森并没有立刻得到来自海军的调令。正如罗升东所预计的那样,王汤姆只开给了武森一张胜利港军校的入学通知书,让他凭通知书即日入学。至于他的职位分配,就得看他在培训期间的表现如何了。就算武森个人的专业技能水平不错,但至少也得先完成两至三个月的理论培训之后,才能有望进入海军服役。而在此期间他也会有充分的时间来慢慢认识海汉执委会治下的这个社会,等他真正加入海汉海军的时候,心态或许就会和现在大不一样了。 类似武森这种经历的南越战俘并不止他一个人,事实上海汉民团在南越地区历次战斗中俘虏的水师下属战兵和水手共计有三百余人,其中一些去年被俘获的人员已经有大部分都加入了海军或是海运部下属的货运船队当中,只是像武森这个级别的军官倒还真是独一无二,又加上有带路党阮家兄弟的强烈推荐,军方才会给予了这么高的重视。 当然武森的表现倒也没有让军方失望,而且政治态度上也终于出现了“明智”的转变,否则这个牛皮吹破,阮家兄弟势必要为武森的事情背锅,到时候别说武森会被打回苦役营羁押,阮家兄弟搞不好也会因此而受到牵连。 1629年5月11日,大明崇祯二年四月十九,在琼州岛西岸昌化县附近的海面上,出现了一大一小两艘白色帆船。这两艘船船体扁平,船身与船帆都是白色,以飞快的速度在海浪中穿行。 岸边正在海滩上晾晒渔网的两父子也注意到了这两艘正在接近中的怪船,不过这对渔民父子倒是没有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住,父亲拍了拍儿子的脑袋道:“回去,让你娘赶紧生火烧水,准备饭菜,就说海汉人来了!” 这两艘外形怪异的帆船自然就是来自胜利港的“飞速号”、“闪电号”两艘双体帆船,而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到这里,海汉人早在天启七年就已经来过这里,在过去的一年中,这两艘帆船几乎是以每月一次的频率轮流造访这里,而昌化渔村的渔民,也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些来自琼南胜利港的来客。在他们看来,这些海汉人非常友善,不但每次都会带来廉价的精盐和稻米,而且会以优厚的报酬雇佣这里的村民帮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为这些访客提供住宿和饮食。 这个渔村旁边就是一早被海运部所看上的内河渔港,尽管这个小渔港面积不大,只有三亚内河港三分之一的面积,但已经是昌化江入海口附近条件最好的天然港口了。未来执委会对内陆的开发计划涉及到大量的物资运输,这个地方就将会成为海边的货物集散地。当然了,与此相邻的整个渔村地界,肯定也会被执委会全部征用。至于渔村中的村民,如果愿意被纳入执委会治下,那么肯定可以获得一份稳定的工作,日后也无需为生计发愁。但如果是有某些不和谐的声音,那也会有武装民团和治安警察出动教他们做人的道理。 两艘船在昌化江入海口处开始降帆减速,缓缓地驶入了昌化渔港的港湾。这里的海岸边原本只有四五家渔民,称作渔村都还比较勉强,不过自从海汉人踏足这里之后,定期都会造访这里并带来一些廉价货物,时间一长,这里倒是已经有了十多二十户人家。岸边原本没有什么码头设施,渔民的小船都是直接往河岸上冲滩,然后拖到岸上停放。去年在海汉人出资和主持之下,本地的渔民才在港湾里修建了几道供大型船只停靠的栈桥,并且还在港湾入口处修建了一段防止海水涨落潮形成倒灌的碎石防波堤。 刘山夏站在“飞速号”的船头,见岸边的渔民在朝自己这边挥手致意,当下也挥了挥手以示友好。旁边的乔志亚笑道:“他不是跟你打招呼,是让你把缆绳抛给他!” 刘山夏悻悻地放下手,拿起船头盘好的缆绳,用力扔了出去,那个挥手示意的渔民接住之后,便将其固定到岸边的缆绳桩上。 “老陈,又见面了啊!”乔志亚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了,跟这儿的原住民也已经比较梳洗了,没等下船便跟岸边的渔民大声打起了招呼。 “乔老爷,好久不见,一向可好?”被称作老陈的渔民赶紧向乔志亚作揖请安。 “好得很!”乔志亚一脚踏在船舷,然后跳到了栈桥上:“对了,老陈你儿子呢?” “叫他回去让他娘给各位老爷准备热水饭食了!”老陈恭敬地应答道:“不知这次乔老爷带了多少人手过来,小的也好早点准备晚上住宿的地方。” “这次过来的人手比较多,恐怕你们这村里住不下了。”乔志亚摆摆手道:“没关系,我们会自己搭帐篷解决的。对了,船上还有几筐鲜鱼,你叫人去抬下来,中午加餐!” 这次造访昌化的船队由乔志亚和刘山夏率领,主要便是勘测从海边至内陆石碌矿区的交通状况,并开始选址策划今后的陆上货运线路。要开发石碌铁矿就需要修建一条长度超过25公里的陆上通道,这个长度几乎是已经投入运行的田独——胜利港——三亚港交通线的一倍,工程量相当大。虽然建设部在前期就已经派出过多批次的人员到这边来搞地形勘测,但刘山夏现在是建设部的二把手,也是目前几乎所有大型基建工程的项目负责人,这个工程的最终方案还是得由他来这里做过实地考察之后才能有定论。 而乔志亚作为军方人员,又是工程兵出身,担任这次行动的军方代表就再合适不过了。除了他之外,一向以出外勤为乐的老摩根也跟着来了,因为这趟任务发生武装冲突的可能性并不大,所以他的主要职责还是担当医生,顺便负责驾驶另一条船体稍小的“闪电号”帆船。 队伍中值得一提的成员还有临时从司法部借调过来的二级警司符力。符力之所以会出现在这支队伍当中,是因为这次的行程中可能会需要他出面与当地的土著居民进行沟通。 石碌铁矿所在的位置已经进入内陆山区,而海南岛上的山区一向都是黎族山民的地盘。在石碌附近的山区就居住着好几个峒的黎人山民,在与黎人进行沟通这方面,符力显然是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而他自己对于这个任务也是欣然接受,能够有机会与岛上其他地方的黎人同胞打交道,肯定比每天在胜利港盘查那些外来移民有意思多了。 两艘船都停靠到岸边之后,从船上陆续下来了三十多人,其中大部分都是海汉民团的民兵,以及少数几名建设部的技术人员。虽说预计状况下不会有武装冲突,但执委会在这种外勤方面一向都不吝啬兵力的调配,因此还是让军委给这次的行动调了一个排的陆军作为护卫。 这支船队在前一天就从胜利港出发,当晚在莺歌海盐场歇息了一夜。目前莺歌海当地已经迁入移民七百余人,初步建立起了公社机构,并开始组织移民们修建盐场的生产场地,不过要像东边那几处盐场一样形成量产的规模,恐怕最快也得等到下半年才行了。 符力还是第一次出外勤来昌化这边,对于周围的一切也是充满了好奇心,下船之后不多一会儿,便忍不住对乔志亚问道:“乔哥,现在天色尚早,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向内陆进发,还要在这里驻留?” “因为我们的人还没到齐,所以必须得在这里等上一阵了,或许是几个小时,或许是一两天。”乔志亚跟符力也没见外,便将原因告诉了他。 “等人?这次我们出发的时候不是点过人头了?怎么还有人没上船一起过来?”符力不解地追问道。 “不是没上我们的船,是我们要等的人并不是从胜利港出来的。”乔志亚耐心地解释道:“你知道我们这次过来的任务是什么吗?” “探矿啊,我听宁先生和陶总说过了,这里的内陆有一个非常大的铁矿,我们这次过来就是准备要开采这个铁矿。”符力也算是归化民当中的消息灵通人士,这些事情几个大头目都不会瞒着他,出发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这次行动的真正目的所在。 “没错,可是探矿这件事,你不会我不会,建设部的刘大哥和老摩根也都不会,所以只能等专家来。”乔志亚拍拍符力肩头道:“走吧,我们先去看看中午会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所谓的探矿专家,自然便是当初去北越黑土港的第一批人员中唯一的专业人士田叶友了。田叶友在穿越前就在华北地质勘探局工作,算是整个穿越集团当中为数不多的矿业相关专家,田独铁矿和大茅锰磷矿的探矿工作,也基本是由他组织完成的。在前年去黑土港勘探当地煤矿之后,田叶友索性便留在了黑土港一直没回来。 据后来调回胜利港任职的周恒行说,田叶友非常喜欢当地安静的生活和美丽的滨海风景,已经打算在那边长期定居了。在黑土港管委会与广西方向的廉州、钦州建立起贸易联系之后,黑土港的精煤成为了当地主要的出口产品,身为矿业主管的田叶友也身价随之上升,去年干脆就迎娶了一名钦州富商的女儿,解决了穿越前困扰他多时的个人归宿问题。当然像田叶友这样在穿越后找了本时空伴侣的人为数不少,不过真正跟他一样,明媒正娶成家的人却并不多,田叶友本人也算是开了穿越集团成员在婚恋关系方面的一个先河,在他之后才开始陆陆续续有成员迎娶本时空的异性过门。 在黑土港开发之后,执委会一直都没有再进行矿藏方面的开发行动,直到今年,在逐步稳定了外部环境,并有了一定的人口规模之后,执委会才再次将开发石碌铁矿的计划提了出来。虽然石碌铁矿的埋藏点并不是什么秘密,大资料库里有详细的记载,但在实际状况之下应该如何确定矿脉的准确地点,如何制定开采方案,却并不是外行人能够看着资料纸上谈兵就能完成的工作。这种时候,必须得有较为专业的人员出马,才能确保开发计划的顺利实施。于是执委会一个电报发到黑土港,让田叶友出发到昌化江入海口处的渔村,与从胜利港出发前往当地的特派小组会合。 黑土港方面当然是没有双体帆船这样的先进快船,甚至连胜利港造船厂近两年出产的“探索级”民用客货帆船也没有——仅有的几艘高级货全部都被海运部安排在了三亚至广州的航线上,因为那条航线所运载的货物需要更短的周转期以获取更多的利益,而黑土港与三亚之间的船只所运载的几乎都是不需要保质的黑煤,运输时间早几天晚几天也不是太大的问题,反正黑土港目前的产量和运力都已经超过了田独工业区的生产所需,甚至还有余力将产出的煤运往廉州、钦州、儋州等地贩卖,而且由于价廉物美,黑土港精煤在市场上的竞争力非常强——去年就已经活生生逼得儋州当地的褐煤煤窑全部破产停业了,导致大量的儋州青壮在牙行的劝说之下,乘船南下到三亚为海汉人打工,也算是间接促进了三亚地区的移民引进工作。 田叶友所乘坐的海船其实是与特派小组的两艘船同日出发,不过他的运气不太好,在出港口不久就开始风云突变,由于船上载着田叶友这个重要人物,为了安全起见,这艘船又倒回了港口多等了一天。乔志亚一行人抵达昌化的时候,田叶友所乘坐的海船还没到达半途的浮水洲岛,要赶到昌化至少还得一天左右的时间。 特派小组一行人在渔村用过饭之后,乔志亚便主动提议去附近的昌化县城看看。刘山夏对此有些担忧:“昌化可是属于儋州的地盘,要是我们在昌化这边出事,那可有点麻烦。” “不会有什么麻烦,县城我去过很多次了,没事。这里的民情非常淳朴,你只要送点小东西给老百姓,他们就会把你当成好人了。”乔志亚笑着安慰道。 “哦,这样啊……不对,我本来就是好人!”刘山夏瞪着眼睛替自己辩解道。 于是随行的民兵留下了一半人在渔村看守船只和物资,其他人便在乔志亚的带领之下,出了渔村步行向东南方向进发。按乔志亚的说法,县城距离渔村也只有五里路左右,步行很快就能到达。 据史料记载,昌化城始建于明洪武年间,不过当时所建的城墙还是土墙结构,只有一小段城墙是在当地烧砖砌成。到了永乐九年,即公元1411年,昌化当地经常受到倭寇和海盗的袭扰,于是驻守昌化的卫所军指挥徐茂为了抵抗侵扰,便组织民众将城墙重建,环城都用上了石砖砌墙。当时修建的城墙周长五里,高六米,城楼部分厚达五米,有石垛五百五十个,更铺八座,城楼四座,城门四个,东南西北分别为启展门、宁和门、镇海门、宁武门。 明正统十年,即公元1445年,昌化知县周振又组织民众,在城外开挖跨度达五尺的深壕沟,在这个工程完成之后,昌化城才终于形成了完整坚固的结构,其城防设施的可靠度堪舆崖城一比。当然了,昌化只是县城,而崖城却是州治所在地,驻军规模还是相差比较大,特别是崖城还有崖州水寨这个特殊兵种,且不管实际战斗力如何,单单就是这个兵种配备,昌化就比不了。 根据前期对昌化县城的渗透,军方早就把当地的驻军情况摸得一清二楚。昌化城中目前只驻扎了卫所军四百余人,这点兵力依靠城防,对付上岸劫掠的海盗倒是已经够用了,但如果要跟海汉民团作战还根本不够看。这昌化城的城防在普通民众眼中看来或许还算坚固,但在军方看来,连顺化城内的皇城都还比不了,要对付这里的驻军并不会有太大的技术难度。 正文 418.第418章 昌化县城 乔志亚一路上向同行的众人介绍了昌化县城的状况,刘山夏听完之后不仅叹道:“没看出来你还是老司机啊!居然对这地方摸得这么熟了!” 乔志亚笑道:“历史资料都是宁总给的,我可没那么大本事去翻昌化的县志。不过我去年为数不多的几次外勤任务几乎都是来的这里,对这儿比较熟倒也不是吹牛的。” 刘山夏道:“我来之前也仔细研究过这里的地图,如果要以前期规划的路线来作为施工方案,那未来这条陆上通道距离昌化县城也就两三里路,昌化的地方官府会不会影响到今后对石碌铁矿的开采计划?” 乔志亚干咳了一声,走在他身边的符力立刻就知趣地放慢了步子,同时举手示意后面跟着的人也慢下来,与乔志亚和刘山夏拉开了适当的距离。 乔志亚这才应道:“关于这件事,执委会在明暗两个方向都做了相应的准备,就是要确保石碌铁矿项目能够顺利实施……” 所谓的明暗两个方向,明面上自然是先通过官方渠道,向昌化县衙这边的地方官员通气。早在去年的时候,执委会便让相关部门组织人马在昌化设立了办事处,只是驻昌化办事处的规模比较小,远不能和驻广办、驻崖办相比,执委会甚至都没有派出穿越者坐镇,长期在这里驻留的几个人都是归化民。平时负责搜集昌化的信息,监视官府动向,同时也在这里出售盐、米、煤等大众物资,收购附近黎人山民出售的各种山货、毛皮等等。 除了做买卖之外,办事处也时常接济贫民,并且只要是好手好脚没什么毛病的人,都能在办事处这里找到一份有饷钱可拿的工作——当然工作地点并不是在昌化,而是在南边的胜利港。办事处设立一年以来,前前后后倒是也给大本营那边输送了好几百移民,这个成绩放在地广人稀的昌化地区,已经算是做得相当不错了。几名在昌化打前站的归化民干部,也因此而有望在这里开发之后提升到更高的职位上去。 这些归化民干部做做这些基本的事情倒是够用,但要让他们去跟官府打交道,甚至是处理打点关节谈条件之类的高级事务,那就有点不堪用了。为此执委会特地动用了崖城的关系,让崖州知州章青修书给昌化县衙,恳请当地父母官对前往昌化从事商贸活动的“崖州子民”给予适当的“关照”。当然了,在信封里除了章青的亲笔信之外,还附上了海汉银行的大额银票。毕竟昌化并不是崖州属地,章青的面子可能作用有限,但银子这玩意儿肯定是在任何地方都能行得通的。 执委会向当地官府提出的条件很简单,就是声称要从海边修筑一条通向内陆石碌一带的道路,希望当地官府能够予以通融。另外修路所需的各种物资和工具非常多,所以需要派一些人看守,顺便维持工地秩序——当然这个事就不用劳烦昌化的驻军了,海汉民团自会负责相应事务。 在民间,由地方上的乡绅地主来出资主持铺路修桥这种事是再正常不过,因此海汉商会通过官方渠道向昌化县衙提出的这个要求看起来也非常正常。除了有一点,这条路通往的地方是黎人山民的居住区,修这条路的目的似乎仅仅是为了方便黎人出山活动,这实在有点说不通。不过在强大的金钱攻势之下,昌化县衙这边也就对这唯一的疑点睁只眼闭只眼,只当是没有注意到了。 至于说海汉这边要出动民团来看守修路物资,维持工地秩序之类的,昌化县衙倒是并不在意。海汉民团是什么情况,琼州岛上各州各县其实都略知一二,没人愿意无端去招惹这个刺头。去年海汉民团因为在李家庄剿匪有功,从两广总督王尊德那里得到了公开表彰,在那之后海汉民团在琼州岛的活动基本就已经是半公开化了。 现在海汉民团的活动范围并不仅限于三亚地区,海汉名下的各种大型船只几乎都会有民团士兵随船执行武装押运,凡是跟海汉有贸易往来的沿海州县,民众几乎都或多或少见到过身着灰衣扛着火枪的海汉民兵。昌化这地方自然也不例外,每个月给海汉驻昌化办事处运送物资的队伍,几乎都会有一个班的海汉民兵随队押运,但为了避嫌从不携武器入城。民众一开始还有些畏惧加好奇,但时间一长,民众也就见怪不怪,自然免疫了。 总之只要海汉民团的武装部队不进城,那一切都好说,大家都照着规矩来就相安无事,昌化县衙也不会多事去试图压制海汉民团的行动——当然他们也的确没有这个实力就是了。海汉商会也很大度地向昌化县衙表示,只要在修路的事情上能给予方便,那么海汉商会在今后每个月都将交给县衙一笔“工地管理费”,虽然数不是很大,但对于地广人稀没什么赋税油水的昌化县衙来说,却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了。 然而这些套路也仅仅只是明面上的布置而已,执委会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万一儋州方面对海汉势力在昌化落脚生根反应强烈,不允许海汉在当地修路开矿,那就必须要做好军事占领昌化——石碌这一带地区的准备。石碌铁矿的开发对执委会来说是未来数年内必须要给予保障的重要项目,海汉政权今后要搞工业化,要实现对外军事扩张,都必须要以庞大的钢铁产能为基础,就算是要为石碌的归属权而发动战争,执委会也将义无反顾。 虽然对昌化官府声称的是派出少量民兵过来看管工地,但事实上军委为石碌铁矿项目所预备的常驻兵力是一个营起步。这样的兵力规模用来保障一条长度超过五十里的交通线并不算夸张,而且在修建这条交通线以及之后的开采工程当中,将会使用大量的南越战俘和本地苦役,这些人无疑存在着一定的安全隐患,不多布置一点兵力在这里进行看管,执委会也安不了心。 还有一个让执委会担心的对象,就是石碌附近的黎人。这些黎人因为常年居住在山区,与外界的沟通联系不多,距离三亚又远,在此之前海汉与这些部落并没有太多的联系,也不敢确定这些山寨对外来者的态度究竟会保持友善还是表现出敌意。这次特派小组专门带上了符力,也是希望利用他的黎人身份来与当地的土著居民取得一个比较好的沟通渠道。执委会并不指望当地的黎人能够在石碌铁矿开发过程中提供多少助力,只要这些人别捣乱生事就万幸了。 与黎人之间的关系能够和平解决当然是最好不过,但如果得不到妥善的解决,那同样也得做好武力解决问题的准备。必要的时候,军委甚至会把北越的特战营从黑土港调过来,因为只有那支部队才是真正以山地丛林为作战环境来打造的战斗队伍,在山区的作战经验也远远超过大本营的民团部队。 刘山夏听了乔志亚的解说之后,这才恍然道:“所以顺化的战斗结束了之后,军委急急忙忙地把部队撤回来,也是为了开发石碌在作准备吧?” 乔志亚点点头道:“说到底还是兵力有限啊!如果能多三个营……不,哪怕多两个营的机动兵力,我估计上头都不会这么快撤军,起码还可以在南越再打个广治城。” “这么急着开采石碌,那还不如先加大田独的开采量,我记得田独铁矿的储量也有好几百万吨啊!”刘山夏深知开发石碌的不易,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田独那边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储量或者劳动力不够,而是矿脉过于集中,工作面有限,就算在那里再投入十倍的人手,开挖的矿脉也只有这么大块地方,除非工业部现在能把机械动力的矿山采挖设备给造出来,否则对提升产能并不会有太大作用。”乔志亚在田独待的时间远比刘山夏更多,对于田独铁矿的生产状况也更为了解。 说话间,便已经来到了昌化县城,正对他们的就是昌化城的北门宁武门。这些始建于一百多年前的城防工事在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之后,已经开始出现了一些年久失修的痕迹。队伍到门口的时候,得到提前通知的办事处工作人员已经在这里候着了。 乔志亚看了看城门口站岗的明军士兵,向归化民干部询问道:“我们的人都带着长枪,能进去吗?” “无妨,卑职已准备好掩护之物,可轻松通关入城。”那归化民干部抬手示意了一下,立刻便来有人牵过了一辆装满干柴的平板牛车:“只需将枪放在这柴火堆下面,便可入城。” 于是随行的民兵在乔志亚的命令下将步枪放到车上,上面再堆了几捆柴火,便径直向城门而去。刘山夏注意到这边收枪的时候,几个守门的明军明显是在远远地看着,心中略有些担忧地问道:“这样做真的没问题?” “他们不会查的。”乔志亚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注意到有人赶在牛车之前,向守门的士兵手中塞了些什么东西。于是牛车过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检查措施,守门的士兵直接挥挥手便让其通过了。 “这都行?”刘山夏愕然道。 “有钱能使鬼推磨嘛!”乔志亚很顺畅地道出了一句谚语。不过刘山夏并没有注意到乔志亚在语言能力上的进步,他更在意的是昌化城这稀疏的城防:“你先前不是说武装民团不会进入昌化城?” “是啊,没错啊,这不已经去掉武装了吗?”乔志亚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率领队伍向城门口走去。 果然守城的士兵并没有为难跟随他们入城的民兵,看来只要不是直接扛着枪入城,这城防也就形同虚设了。刘山夏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守城门跟不守有什么差别?” “心理安慰嘛!至少这样能让县太爷知道昌化城还是在他的掌管之下。”乔志亚打趣地笑道。 事实上像昌化这样对于海汉民团睁只眼闭只眼的县城已经不止这一处,西边的昌化、感恩,东边的陵水、万宁、乐会,基本都是差不多的程度。执委会如果真想要拿下这几座县城,大概只需要派出两三个连队控制城防就够了,甚至估计连武装冲突都不会发生。之所以不对这些地方公开下手,更多的还是处于政治上的考量,而非军事忌惮了。 距离海汉在胜利港登陆已经过去了两年有余,在海汉的军事力量一步步扩大的同时,大明在琼州岛上的实际驻军状况也已经被大致掌握。按大明军制,岛上共有十一个卫所,总兵力超过一万一千人,另有边军两千,以水师为主,驻扎在北边的琼州府城、儋州和南边的崖州,而驻扎的崖州的边军就是罗升东所辖的崖城水寨了。 大明布置在琼州岛上的军队数量看起来不算少,但军中缺额的状况却十分普遍,卫所军头都是靠吃空头名额来中饱私囊,实际的兵力大概还不到官方数字的三分之二,其中真正能形成战斗力的部队更是少得可怜,绝大多数的卫所兵久疏战阵,都已经变成了跟南越农兵差不多性质的雇农长工了。如果执委会现在要采用武力扩张的策略,那么依靠现有的兵力倒也勉强能够平推全岛了。只是目前能够用于实现海汉式统治的归化民干部还并不太多,距离统治整个琼州岛所需的数目差距太大,因此执委会才一直将实际统治区控制在琼州岛南部,慢慢积蓄力量。 昌化城中的状况让初次造访这里的人很快就失去了好奇心,这座小县城连同周边的居民加起来也才几千人,城中也没什么商贸设施,最大的杂货铺子和饭馆都是海汉驻昌化办事处开的,气氛简直可以用萧条来形容。 陪同的办事人员介绍道:“昌化这地方没什么有钱人家,有出路的青壮大多都去了三亚,如今城里一些地主也不得不自己重新拿起锄头下田干活了。” 这小县城里的地主自然也不会有太多的资本,一户能够拥有几十亩地的大概就能称作地主了。随着青壮的大量外流,昌化城外的耕地也出现了很多抛荒的状况,城里的经济状况受其影响,当然也就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这一行人也算得上有点奇装异服,然而出现在城里甚至都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在城里随便转了转,感觉这地方完全就是乡下村落加了一道城墙而已。众人怀着失望的心情又去办事处视察了一番,这里也不过只是一个两进的院子,后院住人囤货,前院开铺子卖东西。众人看了一阵,见这里卖出去的也都是半斤盐,十斤米之类的零散生意,连查账的兴趣都没了。进城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众人便出城原路返回了。用符力的话来形容,那就是这趟进县城还不如在船上钓鱼有意思。 特派小组在海边渔村又多等了一天,终于等来到了姗姗来迟的田叶友。让田叶友在渔村休整了一晚之后,特派小组才终于踏上了这次的进山之旅。 这次进山的旅途可并不轻松,除了用于测绘、勘探的大量器材工具之外,还有一些带给黎人山寨的礼物,如铁器、食盐、蔗糖、药物等等,再加上这一行近四十人的补给、行李和武器,足足有两三吨了。 好在如今的条件已经比刚登陆时造访符山峒的时候便利得多,为了这次出行,执委会专门为特派小组准备了十多匹骡子和驮马,大大地减轻了他们在途中的负担。而昌化办事处也提前为他们雇佣了两名熟悉石碌附近地理民情的黎人向导,在进山过程中为他们服务。 由于修订施工方案的需要,进行过程中要不断地停下来对周边环境进行勘测,并作下详细的记录,因此行进的速度也是非常慢,第一天下来仅仅走了二十来里路。在离开海岸大约五十里之后,便已经走出了汉人聚居的地区,开始进入到了黎人的活动范围。 第四天上午,符力与两名黎人向导进行沟通之后,告知乔志亚,前方已经进入了石子峒的势力范围,而这个峒的辖区,便正好包括了石碌铁矿的计划开采区在内。 符力的建议是先派向导去石子峒告知来意,如果对方愿意接见客人,那么就直接去山寨拜访。一般这种友好的拜访并不会被峒主拒绝,但后续的事情具体要怎么谈,那就没人敢打包票了。 于是特派小组便在昌化江边驻扎下来,派出了一名向导前往石子峒求见。 正文 419.第419章 与黎人的谈判 昌化江又名昌江,是海南岛上的第二大河,发源于琼中黎母山,横贯了海南岛的中西部。昌化江全长200余公里,流域面积超过5000平方公里,拥有多条水脉支流。由石碌山区注入的水脉是昌化江的第二大支流,被当地人称作石碌水。而这条不算太宽的河流,便横亘在建设部规划的交通线上,河流的东边便是石子峒的辖区,以及石碌铁矿的所在地。 为了便于外出与汉人交易粮食、食盐、生铁等生活必需品,石子峒的黎人在这里的河面上安排了渡船——说是渡船,其实用木排来形容更为准确一些。这些居住在内陆地区的山民并不具备良好的造船技艺,对他们来说,能够载着他们渡过这道宽不足百米的小河,就算是合格的船只了。 在派过河的向导回来之前,特派小组并不急于渡到对岸去,因为一旦有什么不对,他们这三十多号人想要撤回来可就有点麻烦了,黎人用来摆渡的木排渡船,可没法一次运载这么多的人加上他们的牲畜和行装。趁着在小河边驻扎的时间,乔志亚和符力带了几个人,在附近砍伐了几颗大腿粗的树木,开始自己捆扎木筏,以防万一。 本来两艘双体帆船上还有冲锋橡皮舟,但那玩意儿即便放了气之后其体积和重量也相当可观,考虑到骡马所驮的东西太多,最后乔志亚还是放弃了携带冲锋舟的打算。 向导在当天天黑之前便从石子峒渡河返回营地,并带回了石子峒峒主黄三木的口信,允许他们进入石子峒的辖区。这个不出意料的消息让大家都稍稍放松了一些,黎人村寨由于地处山区,很多物资都难以获得,而愿意主动进山提供这些物资的汉人客商,他们一般都不会拒绝。乔志亚派出向导时特地让他带去了稻米、食盐等货物的样品,看样子很顺利就获得了这些黎人的认可。 第二天清晨,众人在营地用过早饭之后,便开始组织渡河。特派小组自己扎的木排加上黎人的木排,足足用了五个来回,才将人马都渡了过去。为了以防万一,乔志亚还是留了三个人在河对岸,一旦有事就立刻赶回海边渔村报信,那里还驻扎了随田叶友一同前来的一个排的黑土港民兵和留守当地照看帆船的老摩根。 昌化附近的滨海地区几乎都是平原地形,特派小组一路行来倒也没遇到什么难走的地段。但在度过了石碌这条小河之后,便算是真正开始进入到内陆的山区了。过河之后在向导的带领之下向东行进了大约十来里路,终于看到了附近的山坡上出现了黎人山寨所特有的砍山栏种植区。 符力应该算是看到这一幕的人当中感受最深的一个,仅仅在两年之前,他所生活的符山峒和周围的山寨也都是采用这种刀耕火种的方式来种植粮食。仅凭这种耕作方式,符力就可以判断出这里的黎人还处在比较落后的生活状况——当然这种落后是相对于海汉而言,以前的符山峒也并不会好到哪里去。 石子峒的山寨规模还不如符山峒大,但内部的结构却相差无几,都是一样的人字屋顶船型屋为主要建筑,村子中央有一栋较大的船型屋,这里便是峒主的居所了。特派小组的大部分人都留在了外面,只有乔志亚、刘山夏、田叶友和符力四人进到屋中,会见这里的峒主。 石子峒的峒主黄三木是个正当壮年的男子,在邀请众人落座之后,便吩咐旁人拿来山寨自酿的果酒待客。乔志亚也让符力拿出了准备好的礼物,赠送给黄三木。按照民政部的标准操作方式,礼物依旧是军刀、打火机和白酒三件套,看得出黄三木与过去那些曾经与海汉打过交道的峒主一样,很难掩饰对这些礼物的喜爱之情。 “黄峒主,我想请问一下,过去是否听说过我们海汉商会的名头?”乔志亚主动开口问道。 黄三木点点头道:“你们是卖盐的,昌化城里有你们的铺子,你们的盐很便宜,比以前的官盐更好!”黄三木的官话虽然说得不太标准,不过勉强倒也能够沟通了。 “我们卖的东西不止是食盐,还有别的很多东西,只要你们想买的,我们都有能力提供。”乔志亚立刻开始了自我宣传:“我们可以让这里的黎人拥有更好的生活环境,让你们住进和汉人一样的房屋,享受一样的食物,你们的子女也可以和汉人的小孩一起读书识字!” 黄三木听了乔志亚这番吹嘘之后并没有立刻欣喜若狂,而是狐疑地问道:“我们之间没有来往,也不是朋友,你为什么要为我们黎人做这些事情?” “这当然不是白做的,你们也需要付出一定的条件才行。”看到黄三木脸上变色,乔志亚连忙安慰道:“放心,不是要你们的钱,我知道你们黎人并没有多少钱。” 听到这话,黄三木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那你们想要什么?” “想要你们的配合。”乔志亚并不打算隐瞒执委会的真实目的,因为这么大的项目,不可能在土著居民面前隐瞒太长的时间:“我们要修筑一条从海边通到这里的道路,然后在你们山寨旁边的山坡上开采铁矿。” “铁矿?你说我们这里有铁矿?”黄三木首先留意到的便是铁矿这件事,黎人山寨一直被地方官府严格管控生铁的输入,以至于他们刀耕火种所用的农具大部分都还是石器,每年石子峒能通过各种渠道弄到两三百斤生铁便是万幸,然而这个短发海汉人竟然声称山寨旁边就有铁矿? “没错,但你们自己恐怕很难拥有开采和冶炼条件,即便能开采,你们获得生铁的成本也远远高于我们,如果你需要生铁,我们可以用非常低廉的价格向你供应,绝对会比你自行组织人手去开矿炼铁的成本更低!”乔志亚试图从商业价值角度去劝说黄三木接受自己的提议,然而他却忽视了黄三木本身并非商人,只是一个在这里土生土长的黎人而已。 黄三木摇摇头道:“这里是我们石子峒的地方,这里埋藏的铁矿也是属于我们石子峒,我们需要生铁,就自己去挖矿,不要外人插手!” “如果没有我们的帮助,你们是找不到矿脉的!”坐在旁边的田叶友忍不住插了一句。 黄三木侧头看了看他,摇摇头道:“那也没什么,我们不知道脚下的土地里有铁矿,一样在这里生活了很多代人了。就算没有铁矿,我们也能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 “不太好搞啊!”乔志亚和田叶友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中都是闪过同一个念头。 这个时候符力终于开口了:“黄峒主,我是崖州符山峒的符力,我的家族和你一样,也是黎峒的守护者!” “你?你是黎人?”黄三木看了看符力,有些不太相信他的说法。这也难怪,符力现在剪了短发,衣着也是海汉式的短衫长裤加皮鞋,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黎人。 “我有大明朝廷所发的印信!”符力说着便掏出了一枚小小的铜印递给黄三木。 从元代的时候中央朝廷便开始给黎人的峒主授予世袭的“千户”、“万户”官职,而这个传统在改朝换代之后,也只是小小地变了一下花样,把授予的职位改成了“把总”、“千总”、“指挥使”等等。其作用主要是笼络地方上的黎人头领,免得他们三天两头地跟地方官府对着干。当然这种官职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黎峒该缴的赋税,一个铜板都不会少,该服的劳役,也一点都别想逃。不过对于黎人的峒主们来说,朝廷发下来的印信倒是一个辨认身份的简单办法,因为这玩意儿只有各个峒的峒主和直接继承人才能获得,而且并不会有人去仿冒这种身份,因为一旦被揭穿便是冒充朝廷命官,那就是够得上杀头的大罪了。 黄三木接过去仔细看了看,才点点头道:“你和我一样,是朝廷封的千总。但你为何与他们的装束一样?你已经抛弃了你的子民了吗?” “我并没有抛弃任何人,我们符山峒的人现在都生活得非常好,这正是多亏了海汉人的帮助。”符力便从两年前海汉人初次造访符山峒开始说起双方的接触过程。 符山峒无疑是执委会在登陆之初处理汉黎关系的一次成功尝试,宁崎和符诺当时所达成的协议,在后来被称之为“救世主一号计划”,并且成为了民政部门对少数民族地区做群众工作的范本。从最初的物资交换,再到雇佣劳力,征收兵员,最后发展到将符山峒的居民整体迁出深山,到汉人居住区定居,符山峒在过去的两年中经历了巨大的转变,而符力作为其中的亲历者,感受自然是最多的。 符力这一打开话匣子,便收不住了,而黄三木对于符力和符山峒的经历也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因为符力所描述的符山峒在两年前的状况,与现在的石子峒实在太像了,一样的缺衣少食,看不到今后变得富足起来的希望。 很快便到了午饭时间,黄三木吩咐家人用特派小组赠送的稻米烧了竹筒饭,又烹制了几支野鸡。田叶友听故事听得无趣,便主动申请去帮这里的寨民烹制野鸡。这次所带来的物资中也有不少香料,一放进锅里顿时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用过午饭之后,符力应黄三木的要求继续讲述符山峒的故事,他们二人交谈中自然而然便使用了黎人的语言,旁边这几人连半句都听不懂,到后来全都昏昏欲睡。而这两人却是越谈越起劲,直到晚上开饭的时候都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话。 当晚特派小组便自行搭建帐篷,宿在石子峒山寨里。乔志亚等人这才有时间,向符力询问今天商谈的内容和进展。 符力显然对自己的表现也非常满意,笑着说道:“黄峒主对符山峒整体搬迁这件事非常有兴趣,看得出他对于石子峒现在的生活环境并不是嘴上说的那么满意,如果我们能够提出一个比较可行的方案,我觉得他有很大的可能性会接受。” 符山峒的整体搬迁是执委会第一次尝试让黎人以峒为单位从深山中迁出,而对于符山峒居民的安置也充分考虑到了他们的生活习惯,将其居住地放在了田独工业区与铁炉港之间的山沟里,既保持了符山峒的独立性,又给予了他们更好的生活保障条件。在新的居住地,黎人归化民可以更方便的得到执委会供应的各种生活物资,并且也在农业部的培训之下,开始在居住地附近的山坡上大面积种植各类经济作物,而他们所得到的报酬也远远高于当初在深山中刀耕火种的水平。 在进行了成功的尝试之后,执委会后来又陆续安排了几处黎峒、苗寨迁出深山,搬迁到三亚的沿海平原地区。这些山民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青壮往往都是极好的兵源,而妇孺老幼也可以从事一些辅助性的产业,在短时间内就可以改变他们原本非常贫苦的生活状况。 在这个过程中相关部门可谓积累了非常丰富的经验,就连符力本人也曾参加过近期的两次黎苗山寨外迁行动,对于这种搬迁的方式和目的都有着较为明确的认识,在向黄三木描述的时候也就更加的详实,加上符力本身的黎峒首领继位者的身份,这种劝说就更加显得有说服力了。 “小符,干得不错!”刘山夏咧着嘴使劲拍了拍符力的肩头夸奖道,不过他那蒲扇一般的大手差点就把符力给扇趴下了。 “条件我们可以开高一点,但有些底线还是得定出来。”乔志亚倒是显得较为冷静,执委会将这次的特派小组交给了他来负责,这无疑也是对他个人能力的一次考验。他在军中已经积累了一定的功绩,如果能把这次的任务完成好,那么今后无论是从军还是从政,都会有更好的基础。 正文 420.第420章 勘探完成 在出发之前,执委会已经召开过专门的会议,对于一些注意事项也已经向乔志亚叮嘱过,因此尽管符力的劝说似乎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乔志亚的态度依然是比较慎重。 乔志亚叮嘱道:“我们可以给他们提供居住地,教会他们种植粮食或者从事别的工作来养活自己,但不会直接给他们发银子发田地,这点你一定要跟黄三木说清楚。至于其他的条件,比如供应粮食之类的,可以适当放宽一些。石子峒是我们的首要目标,这个地方要是谈下来处理好了,我们再联系其他黎峒的时候就会相对容易一些。” 几人又好生商量了一番,才各自回到帐篷中歇息了。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双方便开始磋商一些具体的条件,例如迁往山外之后的生计问题,就必须细化到如何解决所有人的住处,在获得的耕地取得收成之前,每个人能够得到多少粮食补贴,以及今后石子峒究竟是应该向大明朝廷效忠,还是向海汉执委会效忠等等问题。 这些问题当中有些解决起来非常简单,比如粮食供应,要养活石子峒几百口人一段时间并不会造成太大的负担,胜利港现在每个月新来的移民至少是上千,也没见把后勤部门给吃垮掉。这些黎民一旦迁出深山搬到执委会的辖区地盘,那自然就是成了考察期的移民,财政上也能获得执委会的专向拨款,生计肯定不是问题。 但有些事想在当下解决就比较困难了,例如执委会所推行的土地政策,在黄三木看来就有些无法接受。他认为既然海汉一方的搬迁计划是利用另外的土地来置换石子峒现有的辖区,那换来的新土地就应该归石子峒的黎人所有,而不是仍然归属于那个高高在上的海汉执委会。 为什么执委会要犟着脖子搞土地集体所有制,符力倒是也去上过相关的培训课,但他所学到的理论太粗浅,而且理解的深度也很有限,对于黄三木这种一辈子没出过几次山的黎人而言,符力的宣传实在无异于对牛弹琴,而这种商议一旦其中一方认了死理,就很难再进行下去了。 迫不得已之下,符力只能换了一套说法,称只要愿意让石子峒的黎人都纳入到执委会的治下,那么在取得归化民籍贯之后,他们所开垦的耕地也将得到执委会的保护和认可——当然这种认可并不是土地所有权,而是使用权。但这种抠字眼的事情对于黄三木来说就完全是不会注意到的细节了,至于他今后要是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会有什么反应,符力倒是并不担心。当这些人真正被纳入到海汉社会制度之后,很快就会发现个人或者极少数人的力量根本就不足以对抗这个强力的制度。即便这个石子峒有好几百口人,但他们在海汉社会体系中也不过只是庞大机器上的一颗小小螺丝钉而已,并不会影响到整个体制的运转。 不管是劝服也好,连哄带骗也罢,总之在符力的努力之下,特派小组总算跟黄三木达成了初步的协议。海汉商会将在三个月之后向石子峒提供一块耕地面积不少于三千亩的居住地,并且会提前在当地建好房屋和基本生活设施,另在黎人们迁往当地之后,会教导他们更先进的粮食耕种方式。而在获得第一次收成之前,这些黎人的食物和生产工具将全部由海汉商会免费供应。 而石子峒的黎人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三个月内配合海汉商会对附近地区的勘探开发工作,并在协议生效时迁离此地,最后最为重要的一条,自然是要在进入新领地定居之后,宣誓对海汉执委会效忠。 关于最后一点,黄三木还是有些顾忌的,毕竟黎人一直走不出去,很大程度就是因为斗不过汉人朝廷,而大明朝廷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依然是一个巨无霸,绝不是海汉商会这样一群实力不明的人能够相提并论的。但符力最终还是说服他接受了这一点,因为符力恳请他派出使者,亲自去海汉执委会治下的崖州看一看当地的状况,看看到底是哪一方的统治更加有力。 黄三木考虑再三,最后决定派出自己最信任的侄子黄雀跟着这帮人去看看传说中的海汉统治区是否真的那么厉害。黄雀现年十八,比符力还大一岁,小时候被送去昌化在汉人的私塾里读过两年书,算是石子峒少有的文化人了。平时峒里组织去昌化城卖土产山货,买生活用品,都是由黄雀在全权负责。 符力一看黄三木派的这人选,就知道大事已成。他自己就是过来人,深知海汉体制中有诸多让人着魔的地方,十七八岁的人正是好奇心最旺盛的时期,只要去到海汉人的地方,很容易就会沉迷在光怪陆离的海汉文化中难以自拔。符力现在就可以断定,等一两个月之后黄雀回到石子峒,肯定已经变成了海汉的忠实拥趸,届时黄三木的身边也就很自然地多了一个说客。 有些话像符力这样的外人说了不见得有用,但同样的话从黄三木亲近的人口中说出来,效果应该就会不一样了。符力在进入司法部之后主要的工作对象便是黎苗两族,对此也算是积累有一定的工作经验,在见过黄雀之后,他在心中便已经将其作为了下一个工作对象。 特派小组以三百斤盐,三百斤糖,二十瓶白酒和生铁、稻米各一千斤作为订金,换取了近期在石子峒自由行动的权力。不过特派小组也并未携带这么多的物资进山,这笔交易中的大部分东西,石子峒还得自行派人去昌化渔村搬运才行。 在获得了行动自由之后,特派小组终于在到达石子峒的第四天开始对石碌铁矿的矿脉展开勘探。在大资料库关于石碌铁矿的资料中,既有开采点的详细经纬度记载,又有卫星图作为参考,虽然中间有数百年的时间跨度,但仍然可以为田叶友领军的勘探行动降低不小的难度。 而执委会为了这次行动还专门动用了库存的探矿仪器,这玩意儿也就是在当初开发田独铁矿的时候用过一次,然后就被封存到了库房里。有了这个好东西,就比较容易确定近地表处的矿脉状况,不用到处乱挖了。 除此之外,特派小组还用了二百两银子的“高价”,从石子峒雇佣了二十名黎族青壮,专门负责挖掘矿石样品。本来刘山夏对这种方式还有点担心,要是这黎人发现铁矿矿脉之后不肯搬走怎么办,但符力出了打了包票,称黎人非常信守承诺,既然已经答应了未来会迁出这片地区,那就不需担心今后有什么大的变化。 这二百两银子花得非常值,雇来的这些青壮不但干活的时候非常卖力,就连这个过程中的辎重任务也一起包了。这当然也是跟他们的收入水平有很直接的关系,像石子峒这样的黎峒山寨,周围百里就只有昌化县城这么一个并不繁荣的小城,也别指望能卖出多少山货,靠这种简单原始的贸易方式,整个寨子一年下来的收入也就三四百两银子,特派小组这一出手,就是石子峒差不多半年的收成了,黄三木自然不会吝啬让自己手下的儿郎多出一点气力。 以前黄三木倒也听过海汉人出手阔绰的传闻,然而并没有真实的感受。在他看来,出手阔绰大概也就比昌化县城里的汉家商人们好一点,比如一张鹿皮能从五分银子加到八分银子之类的。但当真正的海汉人上门之后,他才明白阔绰这两个字的意思,光是给石子峒的协议订金,就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期,这些货物的价值,起码够石子峒全体黎人奋斗好几年了。 亲眼见证了海汉人的慷慨大方之后,黄三木和他的子民们也对符力所宣称的种种优厚待遇有了更多的期盼。像符力所说的那样,全峒的人可以每顿都吃到香喷喷的白米饭,可以不用为汉人官府服劳役、缴赋税,可以不再担心受到汉人的欺压,这对黎人而言简直就是渴望而一直都不可及的梦想。黄三木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怀疑,慢慢转变成配合,甚至还主动派出了寨里的几个老猎手充当特派小组在野外活动的向导。 天时、地利、人和,特派小组基本都算是占齐了,因此探矿的工作也进行得非常顺利,只用了五天时间,就大致确定了后世最大一片铁矿露天开采区的范围,并且探明了最方便开挖的基础地点。只要人手和工具到位,立刻就可以开采这片宝藏了。除此之外,田叶友还在这个过程中大致确定了铜、银、金几处高价值金属的矿脉地点。当然了,这几处矿脉的勘探工作,田叶友就刻意地避开了石子峒派来的青壮劳工,毕竟财帛动人心,要是被这些黎人知道了这里还有金银矿这种值钱的玩意儿,弄得节外生枝就不划算了。 5月20日,在基本完成了勘探工作之后,特派小组终于踏上了返程。而与他们一起走出石碌深山的还有石子峒的五十多人,他们是跟着去海边搬运这次协议的订金。 一行近百人花了两天时间才到达昌化县城,特派小组让黎人留了几个在县城,跟办事处的人办理稻米、盐、糖的交接手续,而剩下的东西就要到海边的船上去搬了。 在昌化休息了半日之后,一行人来到海边渔村,交割了最后的一批货物。按照黎人的规矩,自此这次的协议便开始正式生效了。如果黎人要反悔,那么必须双倍退还这些订金,而如果海汉这边反悔,那么这些订金就自动归石子峒所有了。 黎人用背篓背着铁锭等货物离开了,他们当中只有一个人留了下来,那就是黄三木派出的使者黄雀。虽然黄雀只有十八岁,但大概是因为从小在汉人学堂里待过的缘故,单枪匹马跟着这帮海汉人出山的黄雀并没有显得很紧张或者手足无措。当然了,这还跟一直与他同行的符力有关,有符力这个通晓海汉、黎人两边文化和价值观的人存在,特派小组的工作的确是要轻松得多,也不需再费心跟黄雀这个石子峒的代表慢慢沟通了,一切交给符力来处理就行了。 田叶友虽然主要的任务已经完成,但并不表示他就可以立刻离开这里回黑土港去了,接下来他还得跟着大队伍回一趟胜利港大本营,一来是对工作的阶段性述职,二来这些矿石的分析和相应的开采计划也还需要由他来主持工作,不出意外的话,他至少得在海南岛这边待上个大半年了。 田叶友在得到执委会的调令时,上面就已经把工作安排写得很清楚了,因此他在黑土港的时候也做了一些相应的准备,一是派人去老丈人那边送信,告知工作地点调动的事,二是安排自家老婆收拾家当,准备好将家搬到胜利港住下来。至于住处倒是不用担心,像他这样的核心技术骨干,民政部早就给他留了福利房,随时回来随时都可以入住。 5月22日,特派小组回到了胜利港,然后立刻就被执委会召见,进行这次行动的当面汇报。开采计划方面的细节倒是先不用提,毕竟分析矿石,制定计划也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完成。执委会重点关心的便是从昌化海岸到石碌之间的道路勘测,以及石碌当地的黎人是否已经接受了己方所提出的条件。 跟黎人达成协议这件事,符力无疑是头号功臣。看到符力连石子峒的黎人代表都带回来了,众执委也对他夸赞有加。顾凯当场就代表司法部表了态,要给符力记功。而陶东来也代表执委会表示,适当的时候会以执委会的名义给符力颁发特殊贡献奖。 正文 421.第421章 谁当家 不管是司法部的内部记功还是执委会的公开褒奖,这对于一个归化民而言都已经算是了不得的大功。符力进入海汉体系已经有近两年的时间,慢慢熟悉了解了海汉的官僚体制,他也深知拿到这些官方的奖励对自己今后的发展有着重要的作用,自然也是兴奋不已。 不仅如此,执委会还决定委派给他一个新任务,就是全权负责石子峒代表黄雀在三亚期间的接待和陪同工作。这简直就是瞌睡遇上了枕头,符力还没来得及申请,执委会便主动把这个差事交给了他。当然了,以目前各个部门下属的归化民干部状况而言,黎族出身的高级干部的确不多,而像符力这样知根知底,忠诚度够高,又比较会办事的人就更少了,加之他也全程参与了前一个阶段的工作,再接着完成剩下的事情,就不会出现交接脱节的状况了。 正如符力所预料的那样,黄雀在乘船进入胜利港的时候就已经被这里的繁荣景象所折服。黄雀出生以来,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儋州,然而儋州湾的港口跟胜利港比起来,顶多算是个乡村码头的规模而已,多以民船、渔船为主,商船隔三差五才能看到一艘。以前儋州还有盐场和煤场两个货运输出大户,但海汉人在胜利港这边落脚之后,儋州的这两项生意基本已经被海汉物美价廉的精盐精煤给占领,盐场和煤场连人都跑光了,到当地从事贸易的商船也就越发地稀罕了。 儋州都变得如此萧条,下辖的县城又能好得到哪里去?像昌化这种小地方,很多物资还得依靠从儋州取得补给,市面上的状况就更不用说了。而昌化海边的那个小港口,跟胜利港一比更是小巫见大巫,黄雀看着这里密密麻麻停靠在岸边码头的各种船只,当时就受到了非常大的冲击。 符力很理解黄雀的感受,因为两年前他走出大山,来到胜利港的时候,也受到了类似的冲击。不过那时候胜利港还尚未整修完成,也没什么外来的客商造访这里,与今日的繁荣景象还不可同日而语。如果当时他看到的是现在胜利港的模样,只怕反应还不如黄雀镇定。 符力在得到执委会的任务指派之后,立刻便去了迎宾馆找黄雀。正如符力所预料的那样,黄雀显然对这个地方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包括房间里的陶瓷卫浴和自来热水,所有能够接触到的新奇玩意儿都让这个刚刚离开大山的少年充满了一探究竟的愿望。 黄雀看到符力来了也非常高兴,正好有一大堆问题找不到人请教,符力这一来可算是解决难题了。 “符力你看,这水管一扭上面这机关,就有水自行流出,往左冷水,往右热水,这是何道理?”黄雀没等符力落座便将他先拉到洗浴间询问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莫非这管子里接了两股泉水,其中一股是温泉?” 符力笑道:“你这想象力倒是不错,虽然不中,但亦不远矣。这水管倒不是接的泉水,而是房顶上的大水箱,你一拧这头,水就会自动从管子里被压出来。其中一只水箱一直在用煤加热,流出来的自然便是热水了。” “原来如此,但海汉人为何要做如此费力之事?在院子里打口井不就行了吗?”黄雀不解地问道。 “打井还得挑水,这拧开就有的不是更好?”符力应道。 黄雀摇头道:“但你说这水箱放置在屋顶上,岂不是还得担水到屋顶?” “不用啊,你来看。”符力将黄雀带到窗边,指向迎宾馆另一排建筑的屋顶道:“你看,用个风车提灌装置就行了,基本不需要人看管,水自然就会注入到水箱中去。” “原来如此,这个东西很妙啊!”黄雀摩拳擦掌道:“待我回去之后,让峒主也弄一个这种可以自动流水的东西。” “你别看它不起眼,这东西造价很高的。”符力给兴致正高的黄雀泼了一盆冷水:“这水箱、水管,可都得精铁打造,不是十两八两银子就能造出来的东西。” “啊……”黄雀显然是因为符力给出的答案而受到了打击。虽然很羡慕海汉人的这种方便的设置,但很显然所谓的方便是必须得建立在一定的物质条件基础之上,而这恰恰就是石子峒这种黎人山寨的短板。 “没什么,你也不用羡慕这里的生活,如果你愿意,以后同样也可以来这里住下。”符力不遗余力地向黄雀推销着海汉式的生活方式:“你可以像我这样,一边在这里学习,一边工作,海汉首长们很乐意把一些重要的工作交给我们黎人来完成,他们不像大明的汉人那样敌视我们,在这里我们没有汉黎苗之分,只有海汉这一个身份!” “听起来倒是不错,但为何是黎人替他们做事,而不是他们替黎人做事?”黄雀并没有立刻就被符力的说法给诱惑住,反而是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是因为首长们本事够大!天文地理无所不知,你看到胜利港所有的一切,都是首长们设计,然后带着这里的民众一点一点修建起来的。他们能做的事情,我们做不了,但我们可以跟随他们去做更多的事情!”符力指向窗外远处的胜利港码头道:“现在这里是琼州岛最繁荣的港口,但首长们希望有朝一日能把整个琼州岛都变成南海最繁荣的地区!如果有朝一日首长们统治了琼州岛,岂不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你是说……海汉有朝一日会占了大明的地方?”黄雀毕竟还是自小就感受到大明朝廷的权威,对于符力这种狂妄的论调有点不太敢认同。 “不用有朝一日,你现在出去随便街上拉住一个人问问,这里是谁说了算,是大明官府,还是至高无上的海汉执委会!”符力笑道:“我保证你不会听到有第二种答案出现。执委会在这里的权威,早已经超过大明了!” 黄雀不解道:“可我在上岸时还看到码头上有大明巡检司的旗……” “大明榆林巡检司现在是听命于我们海汉司法部。”看黄雀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符力笑道:“我知道你大概不会相信这种事情。等会我们去码头上跟巡检司的人聊聊,你就明白了。” 巡检司当然是隶属于崖州州府,管辖,不过鉴于目前崖州这特殊的政治环境,本地所有的大明官方部门都听命于海汉执委会,这巡检司自然也不会例外。至于魏平这家伙,在尝到甜头之后早就把节操抛诸脑后,要不是现在执委会还需要维持巡检司这个机构的存在,恐怕他也早就不干老本行,而去申请一个福利更好的归化民身份了。 当然了,魏平现在除了巡检这个大明官方的官职之外,在海汉这边也同样有了非正式的编制。之前海汉民团大举出动攻打顺化的期间,执委会联合崖州官府成立了一个治安维持性质的合作组织,主要目的是以联合执法的名义,管理近期大量涌入三亚地区的大明移民。这些移民主要的来源是两广,新移民心中海汉的份量显然还不比了大明的权威,警察部门的执法行动也往往会受到新移民的抵制。 在这样的情况治下,执委会就不得不再次祭出大明官府这块百试不爽的挡箭牌。好在现在崖州官府跟执委会基本就已经是穿一条裤子的关系了,对于这种“小问题”自然也不会太过纠结,章青这边一纸公文下去,就批准了由崖州下属的榆林、凤凰、南山几处巡检司,与海汉执委会下属的警察司结成联合执法大队,负责管理由两江流域至南山镇这片地区的民间治安事务——其实也就是执委会所规划的三亚新区的范围。 而这个临时性质的联合执法大队一把手就是魏平,副职才是海汉这边的任亮。当然了,这种任命肯定实权副职,正职反倒是挂职的摆设。而采用这样的编制,也是为了方便对移民进行执法处理——服海汉的,就以海汉的规矩来管理,不服海汉的,那就以大明的律令来治人。 在法律的制定和执行方面,海汉的方式显然更加科学严谨,顾凯负责的司法部是参考了后世的各种专业法律,对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都制定了法律框架,而大明律主要就是五刑、十恶、八议。而其中的《名例律》共四十七条,就是整部法律的纲要。而与普通民众息相关的户律,则分为了《户役》、《田宅》、《婚姻》、《仓库》、《课程》、《钱债》及《市廛》七卷,内容涵盖了人口、户籍、宗教、田土、赋税、徭役、婚姻、钞法、库藏、盐法、茶法、矾法、商税、外贸、借贷、市场等社会领域,看起来还算严谨,但在顾凯这种法律专家眼中却是充满了各种漏洞。 执委会的意思还是要尽可能在自己的统治区内早一点推行海汉律法体系,因此虽然一般是由巡检司出面拿人,但审判和执行的事情却是海汉司法部在负责。这种在特殊时期才会出现的奇葩状况,也在很久之后都被后世的学者们拿来作为法学史的研究资料。 半个小时之后,符力果然带着黄雀在三亚港的码头上找到了魏平,他正在这边监督着从广州运来的一船新移民在码头上集合整队。魏平平时打交道最多的部门除了商贸之外,就是司法部了,对于部里的小红人符力,他自然也是认得的。在听符力讲明来意之后,魏平便示意他们跟自己来到办公的帐篷里。 “看到这印鉴了吗?榆林巡检司,这东西认得吧?”魏平拿起官印递给黄雀。 黄雀看了看符力,见他点点头,这才接过手来确认了一下。 “这东西能管多大用,还是得看你手上有多大的战力,看你后台的老板有多少实力,光一个名头并没有什么鸟用。早几年的时候,胜利港这地方经常都有海盗上岸,连大明官军设的卫所都撤走了,榆林巡检司也只是个空头招牌而已。”魏平不无唏嘘地说道:“我当上巡检已经有四年时间了,真正来榆林这边做事,其实还是海汉人在这里建了胜利港之后的事情。如果没有海汉人,这地方大概还是一片荒地,所以海汉人要把这地方接下来代管,我魏平是服气的。至于说大明巡检司,其实真的可有可无,要不是一些大明来的移民不是那么安分,执委会又不想节外生枝,这巡检司其实早就可以撤裁掉了。” 黄雀好歹在汉人地盘上待过几天,倒也知道这大明官场体系大致的上下关系,听了魏平的说法之后不由得问道:“那巡检司听命海汉人这边,崖州就不管?” “知州大人也是听执委会的。”魏平笑道:“知州大人的宝贝女婿,崖城水寨的罗升东罗参将,现在是琼州岛最大的私盐贩子,货源就是胜利港盐场,你说知州大人会帮哪边?” “那琼州府城呢?”黄雀继续追问道。 “琼州府城那些当官的还不是一样只想捞钱,至于谁在崖城当官,谁又在管事,他们根本就不在乎。”魏平无奈地摇摇头道:“海汉执委会每年送到琼州府城的银子起码有好几万两,那些当官的就算不给海汉面子,也一定会给这些银子面子。崖州这边随便海汉人怎么弄,只要没公开地竖旗造反,他们就不会管这里到底是谁当家。” 话说到这个份上,黄雀大概也能感受到海汉在本地的威信到底如何了。既然连巡检司这种官方执法机构都是在帮海汉人做事,那么符力在此之前所夸下的那些海口,看来也可能都是真的了。想到这里,黄雀不禁对海汉这个集体有了更多的好奇心。 正文 422.第422章 循序渐进 大明朝廷在琼州岛上划出地盘,给地方势力自治的权力,其实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官府对于遍布全岛各处的黎苗山寨几乎都是通过封官封地之类的方式来行使间接的管辖权,而黎峒苗寨在各自的地盘区域内,几乎都是一个个小小的独立王国,虽然对外还是要顺从大明朝廷的统治,但对内的统治却是外界所不能干涉的。 而海汉人对于地方的统治,黄雀能感受到他们所采用的方式又与黎苗两族有所不同。他们推行的是自己的一套规则和制度,但又与大明官府合作得很好,并不像汉黎、汉苗之间这么紧张——准确点说,在这种合作关系中占据主导地位的并不是大明,而是看似相对弱小的海汉。黄雀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是石子峒与大明之间打交道的时候,石子峒占据了主动权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黄雀此时还并不是很了解海汉的实力,因此对他来说,作为地方豪强存在的海汉能够与大明官府营造出这种奇特的共生关系,实在是一件超出他认知的事情。但虽然来到胜利港的时间还不长,眼前所见到的一切也已经在不停地提醒他,海汉可绝不是他以前在昌化和儋州所见过的那些汉人商会这么简单的组织,在海汉人统治的地区有着与大明区别明显的社会制度和风气,而大明对海汉存在的默认,无时不刻都在加剧着这股地方势力的对外扩张速度。 符力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没有急于带黄雀去参观军营,让他感受海汉武力的强盛,而是按照宁崎的建议,将黄雀带到了距离胜利堡不远的学校参观。与初期的学生构成有所不同,现在胜利港小学的生源中不仅有少数穿越者的子女,而且也有许多汉、黎、苗甚至是安南的学龄儿童就读。当然了,除了穿越者的后代之外,这些学生的家庭背景绝大部分都是归化民,另外也还有极少数的外来客商的子女,不过这部分外来人口入读海汉主办的学校,所花的费用可就不低了。 黄雀在这里似乎也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童年,想起当初在昌化县城中就读汉人私塾的情景。那时候一起读书识字的除了汉人小孩之外,也有黎苗两族的山民。当然了,能够有条件出山到县城里读书的黎苗子弟,那最起码也是峒主后裔之类的特权阶级了。比如黄雀这种被峒主所看中的下一代继承人候选者,往往就会被在学龄时期送到汉人的地盘上学习一些文化知识,否则未来如果继承了山寨领导者的职位,在与大明官府打交道的过程中就有可能会吃亏了。 不过海汉人的学校显然也与黄雀幼年时所上过的私塾有着很多的不同,首先这里所教授的内容就并不是四书五经之类的经史子集,而是由海汉人自行编纂的识字课本。而课程也并不止有识字而已,算数,常识,甚至是军事相关的科目,在这个学校都有安排相应的课程。 “如果你对这里的课程有兴趣,等你们迁出来之后,你可以报名来这边就读。”符力见黄雀望着教室里正在上课的孩童久久不语,便开口向他介绍道:“我们开的课程并不是只针对小孩子,对大人也有相应的教学内容。” 黄雀转头问道:“大人?也是学识字吗?” “除了识字之外,还有很多可以学的东西啊!”符力继续说道:“比如说怎么能在土里种出更多的粮食,怎么造船,怎么炼铁,怎么跟其他地方的人做生意……海汉首长们开了很多课程,都是为了让百姓们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 “那海汉首长们为什么要把这些本事教给普通老百姓?如果掌握在他们自己手上,不是更能让大家服从吗?”黄雀不解地追问道。 “首长们要的不是大家的服从,而是海汉这个集体的不断强大!”符力耐心地向他解释道:“如果一个黎峒里每家每户都有足够的粮食,锋利的武器,和训练有素的勇士,你觉得这个峒的未来会怎么样?” “那一定会成为方圆几百里之内的大峒!”黄雀脱口而出,随即便意识到了符力打这个比方的真正意思:“所以海汉的首长们把他们所掌握的知识传授给百姓,也就是为了让海汉执委会有一天能够成为这片地区的统治者?” “统治这片地区的可不光是海汉首长,同样还有你我这样的普通人。”符力当初的政治课无疑是学得相当扎实,对于这种宣传口径上的尺度掌握得极好:“海汉执委会只是代表了百姓来作出决策罢了,执委会作出的决定,都是有利于所有百姓的。如果你足够聪明,跟海汉的首长们一样才高八斗,那你以后也会有进入执委会的可能!” 黄雀虽然不是很能明白海汉这种统治体系究竟是个什么概念,但符力所打的比方倒是帮助他初步理解了海汉执委会的作用——尽管这听起来很玄乎,执委会竟然是代表普通百姓在行使统治权,但随着符力所说的东西都在一点一点被事实所验证,对于这些暂时无法理解的现象和概念,黄雀也慢慢开始选择了相信,而不是不断的质疑了。 在符力带着黄雀四处游历,对其进行洗脑式灌输的同时,开发石碌的计划也已经进入到了正式的筹备阶段。按照建设部所制定的计划,首先必须完成一条从昌化渔村通往内陆石子峒开采区的陆上通道,以便能够向开采区输送各种物资、建材和生产工具,完成矿区的前期建设。 虽然途中大部分地区都是无人区,并不涉及到征地拆迁之类的麻烦事,而且所经之处的平原地形也大大降低了施工修路的难度,但仅以这条路上通道的长度而言,却是穿越之后建设部所从事的最长的一条道路修筑工程。从昌化渔港到开采作业区之间的直线距离,长达近四十公里,这个工程量几乎是当初修建胜利港——田独陆上通道的四倍之多,而且其中还必须要跨越一条最窄处五十米左右的昌化江支流水脉,这就意味着施工部门大概还得在途中架设一座坚固的桥梁才行。 而这条交通动脉修筑完成之后,还仅仅只是一个开端而已,随着矿区开发工程的进行,势必需要一条铁路来提升石碌与海岸之间的运输效率。除此之外,石碌矿区投产之后至少有数千矿工要常驻当地劳作,相应的生活设施也必须提前开始修建。另外为了更有效率地利用就近运来的黑土港精煤,在昌化附近建设一座大型的钢铁基地就成为了顺理成章的开发步骤之一。 这样巨大的工程规划,以现今的施工条件而言,并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全部完成的。按照执委会和工业部、建设部等部门的预计,能够在一年内完成道路修筑,两年内实现全面投产,就已经可以算是超水平发挥的奇迹了。而在整个建设期间,执委会需要在这边投放的劳动力大概至少需要三四千人,要在一片非直接统治区内长期安置这么多的人员,并执行相应的修筑工程任务,对于执委会及相关部门的组织协调能力也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执委会对于这个项目的重视程度和投入资源的力度,甚至远远超过了当初开发黑土港的时期。毕竟黑土港的开采点距离海岸线非常近,除了需要渡海开发这个难点之外,其实在当地的建设难度并没有石碌这边的项目高。陶东来作为建设部一把手,亲自主抓这次的工程建设任务,不过他的职责仍然主要是坐镇协调各部门之间的配合,而现场的工程总指挥还是将由二把手刘山夏来担任。 时间很快来到了五月底,执委会终于向昌化方向派出了第一支船队。这支船队所携带的工程人员并不是前去修筑道路的,而是要在昌化渔港扩建码头,修筑仓库、栈桥、集体住所等前期设施,为后续的工程打好前站。 这支工程队将在昌化渔港花一个月的时间来修筑这些设施,然后大本营方面才会派出大部队前往该地,开始修筑通往内陆地区的道路。 六月二日,由十二艘大船所组成的船队抵达昌化,在渔民们略带惊讶的注视之下,从船上下来的不仅有他们以前见过的几张熟面孔,更有大量荷枪实弹的灰衣海汉兵。这些海汉兵在登陆之后迅速整队,向北、东、南三个方向撒出去,在附近三里内布置起外围的警戒圈。 随后此次工程的现场总指挥刘山夏向目瞪口呆的渔民们宣读了海汉执委会的通知,称这里已经被执委会临时征用,所有居民需配合工程安排,迁往其他地区居住。若有不愿配合者,海汉民团将采取相应的措施,以保证本地工程的顺利进行。 在渔民们惴惴不安,不知道是该反抗还是该顺从的时候,刘山夏又宣布了一个让他们重新振作起来的好消息——所有愿意配合行动的本地居民,都将获得前往三亚定居的资格,并且能够在短期内就获得海汉归化民的申请资格。 在昌化渔港居住的这些渔民,其实早就通过各种渠道了解了海汉在三亚的发展状况,要说这些人一点挪窝的心思都没有,那肯定是骗人的,但他们在这里居住,也能够时常得到海汉人的好处,生活也还过得下去,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没人会愿意主动背井离乡去陌生地区讨生活。而这次海汉人的到来立刻就宣布了强制拆迁,反倒也是给这里不多的居民一次重新选择生活方式的机会。 当然如果有不愿意去三亚的人,执委会也给了他们自行选择去向的机会,但渔港周围几里内是不许再进入了。在整个石碌煤铁复合产业带的修建工程完成之前,昌化港这片地区都将会成为严格的军事管制区,别说这些渔民了,就算是普通归化民,在没有获得执委会的批准之前也不能再随便进出这个地方了。 这看起来似乎是有点不通情理,但为了让工程得以顺利进行,不让后勤保障通道出现问题,执委会认为这一点小小的手段还是必须要用上的。为此军委派出了两个连的民兵,参与到第一批到昌化港的建设队伍中。他们将负责港区的外围戒严任务,同时如果昌化县城这边出现了某些不和谐的因素,那么这两个连队的民兵将有可能会采取比较激烈的手段,例如拿下昌化县城的实际控制权。 建设部为了这个大工程也是调集了下属的精兵良将,好在近期在三亚并没有大规模的工程项目在进行,新城区的开发建设进度平缓,建设部也得以抽出一部分施工队参与到昌化港的建设中来。 不过即便是这样,执委会也没忘记抽出空闲张罗另外一些地区的开发工作,那便是位于中南半岛东南海岸的几处港口。这几个地方一早就已经被执委会看中,在出兵顺化前就向北越朝廷提出来要将这几个地方作为战后的补偿。虽然是以租界的名义达成的协议,但不论是执委会还是北越朝廷,心中都很清楚这些地的归属权大概从此就要改姓“海汉”了,不过出于战略盟友关系的利益考量,双方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将相关的话题摆到台面上来进行讨论——北越这边默默地送,海汉也不吭声地收下就是。 这几处地方拿下之后,海汉便能够顺利地控制住中南半岛东岸至南面马六甲、爪哇、婆罗洲这些地区的广阔海域,几乎已经涵盖了西方商船通过中南半岛沿海前往中国的主要航道,这样就可以为下一步控制南海几处咽喉要道铺好跳板了。不过想要开发这几处名义上已经属于海汉的港口,还存在着不小的实际困难。 正文 423.第423章 实际困难 在三月的顺化战役结束之后,南越阮氏政权随着顺化城的失陷而宣告覆灭,海汉出兵的主要目的也得以完成。战后北越朝廷已经没有能力偿付海汉民团继续作战所需的军费,于是包括黑土港特战营在内的海汉民团大部队便各自撤回驻地,并没有参加下一阶段清剿南越残余武装势力的行动。 阮氏政权虽然已经倒台,但这并不意味着之前由其统治的区域就会立刻改名换姓跟着北越朝廷走。例如像广治这样的大城,城中的守军依然是选择了军事抵抗而非举手投降。而北越军队所具备的作战,特别是对大型城池的攻坚能力,却远远不能跟海汉民团相提并论。 在南下攻打顺化城之前,北越军队就已经包围了广治,但为了不让海汉独占顺化城,北越大将郑柏还是选择了率领主力部队南下先打顺化,再回头解决广治。不过顺化虽然打得较为顺利,但战后却不得不要分出一部分军队留守顺化,一是要看守过万的南越战俘,二来要维持当地的战后社会秩序,第三还得抓捕那些仍然躲在城里某处的南越高官要人。 等郑柏把这些工作布置好,时间已经到了四月下旬,然后郑柏才挥师北上,开始攻打广治。然而战事并没有他之前预计的那么顺利,广治城中的守将是南越阮福源的女婿,根本就没有投降的意愿,反倒是趁着北越大军南下围攻顺化的时候,对城外的北越军展开了数次主动攻击,虽然没有能够实现突围,但也造成了北越军较大的伤亡。等郑柏带着大部队返回广治城外,留在这里包围广治城的北越军竟然已经损失了近四分之一,如果再拖上十天半个月,说不定就真的被城里的南越军给突围出去了。 相比海汉民团,北越军在战力上最大的短板就是火炮太少,而这就直接导致北越军在攻城战当中的手段比较少,几乎只能靠着较为原始的攻城方式来操作。而反观城中的南越军队,因为无路可退,将领又有死战的决心,战斗意志一点也不比城外的攻方差。 双方在城内外对峙两日之后,北越军便发动了攻势。但由于缺乏远程火力的攻击,这种靠着战兵攀爬木梯攻城的老式战法并没有收到很好的效果,前几天的攻势除了白白付出了上千条性命之外,就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 郑柏当然没有兴趣跟守军在广治城下慢慢磨下去,因为此时他们的粮食供给,还得依靠海汉的船只从海上运来,战事每拖一日,北越朝廷就得为雇佣这些船只付出近千两的运费,这对于目前军费吃紧的北越军来说绝非什么好消息。 郑柏直到这时候都不是很明白海汉民团究竟是如何轰塌了顺化内外两道城墙,因为他也同样集中使用火炮对广治城城墙进行了轰击,但效果显然离轰塌城墙还差得远。最终他也只能把这归结为海汉人手里还掌握有某些并没有向北越公开的秘密战术,尽管猜得倒是八九不离十了,但这对于当下的战局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所以他还是不得不采用最传统的攻城方式来攻打广治城。 在郑柏的严厉督战之下,十日之后,北越军终于攻破了广治城北门,然后又花了整整四天清剿城内的南越残余。城破之后,所有被俘南越将官全部斩首于北门之外,而三千多战俘也都在郑柏的命令之下打包集中,准备出口给海汉人抵押战争债务。 这一战就足足耗费了北越军半个月的时间,死伤达两千余人,比起打顺化城的损失要大了好几倍。而这样的战果也让北越的将领们更加深刻地意识到了与海汉民团的差距——人家几千人的部队渡海而来攻打顺化,前后才不过战死了一两百人,就将坚城顺化一举拿下。 这种战斗力的差距更加促进了北越军中“海汉至上论”的热度,原本这种理论只是在一部分接受过海汉直接培训的军官中流行,认为海汉人的军事理论和武装水平已经登峰造极,安南国想要变得强大,就不能离开海汉的扶持和帮助。而在顺化、广治两场战役之后,原本对这种理论持有反对看法的一些军官也开始转变了观念,认为事实也的确如此,与其继续对海汉抱着敌对、提防的心态,倒不如趁着现在两家关系好,又结成了各种战略同盟的时候,多多向其学习一些军事方面的东西,以此来壮大安南的军力。 当然这种效果也正是海汉执委会所期望的,两年来花了这么多精力用于扶持和培训北越军事人员,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够影响到安南的军事发展方向。如果军方的当权者能够倾向于依靠海汉,那么今后数年内仅仅是武器出口和军事培训,就足以让海汉从安南赚个盆满钵满了。 郑柏率领的大军在平定了广治之后,来不及做长期休整,便很快又再次南下,因为顺化以南还有千里疆土,数十座城镇,等着大军前去一一接收。而南边已经传来了某些让郑柏很不爽的消息,据说占城国的军队有些得寸进尺,在几个月前击败了南越军队之后,仍然在不断地继续向东扩大控制范围,大有要将百年前占城国土全拿回来的架势。 郑柏当然也知道占城国方面同样得到了海汉人的某些军事援助,因此他并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残余的南越军队能够阻挡住这些已经武装起来的占城军队。唯一能够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尽快率军南下,将占城军阻挡在国门之外。 郑柏急着要南下控制局面,但很多事情并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这支军队所面临的后勤补给问题几乎是无解的,哪怕就算雇佣了海汉船只从海路运送补给物资,也很难维持从顺化到南方国境线的上千里补给线。海汉的船队要维持民团那种三四千人规模的队伍还勉强凑合,但兵力十倍于此的北越大军所需的物资,却已经超过了船队的运转能力了。 在这种情况之下,郑柏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就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方式——行军途中就地补给。比较简单易懂的说法,就是一路抢着走。凡是愿意献出粮食的民众,多少还能保得一家性命和少量的粮食,但只要是不愿合作的人,几乎都是被洗劫一空,胆敢反抗者更是连性命都有可能就此丢掉,反正战乱时期人命不值钱,被乱兵杀了也就杀了,顶多报一个“南越余孽”的罪名就混过去了。 这样的方式直接就导致了顺化以南的地区陷入到巨大的混乱之中,北越军所到之处,几乎如同蝗虫席卷一般。郑柏的初衷虽然只是征集补给,但这种命令到了基层,就很难原封原样地执行下去了。而且对于北越军队来说,南北分开多年,他们的家人都在争江以北,对于南越地区的民众并没有太多的怜悯和同情,下手抢夺财物也不会有太多的心理压力,很快就导致征集补给的行动变成了一场劫掠的盛宴。 在大海另一头,海汉执委会派出特派小组前往石碌的时候,郑柏指挥着麾下的大军也前进到了顺化以南四百里的广义一带。而此时军中的随军物品非但没有因为不断的消耗而减少,反倒是多出了数万斤的辎重。 这其中除了沿途不断靠着各种手段征集而来的军粮之外,更多的还是士兵们劫掠的各种私人物品。士兵们抢到钱财之后,并没有地方可以存放,更谈不上在行军途中花销掉,想要运回北方也没有可行的办法,于是就只能集中到一起存放,往往一队人抢劫的财物全都放到一起装几个大箱,然后行军时就一起带走。好在这一路南下倒也抢到了不少骡马之类的牲畜,倒是不需担心抢的东西太多没办法运走。 郑柏并不是瞎子,对于军中所出现的这种状况也不是没有发现,但在如今这种客观形势之下,如果不给予这些士兵们物质上的刺激,那的确也有些说不过去。郑柏倒是听说过海汉民团全都是在战后才论功行赏,作战期间缴获的财物要全部充公,可惜北越军中并没有立下这样的规矩,即便是那些曾经在海汉军中培训过的军官,大概也不会同意将属于自己的一份财物充公处理。 南越的政权已经瓦解,所以大军在一路清剿南越残余势力的过程中并没有再遭遇类似广治城的那种抵抗,守军往往是一触即溃,要嘛就直接开城投降了。郑柏所担心的频繁而密集的小规模军事冲突,倒并没有出现。但这种一路连抢带杀的行军方式也造成了另一种恶果,那就是所经之处出现了大量的破产民众,而他们唯一的选择大概就只能背井离乡逃难了。于是南越地区出现了至1627年以来的第二次难民潮,而这次的地点不再是争江附近的南北交战区,转移到了南方的岘港、会安、三歧、广义、安宁等沿海地区城镇。 海汉执委会在战前就向北越朝廷讨要了岘港、归仁、金兰、头顿四个地方的租界权限,但此时除了更加南方的金兰和头顿之外,岘港和归仁这两处地方几乎都成为了白地,民众在北越大军的劫掠之下纷纷弃家出逃。而这种局面,无疑就给海汉想在这边实施的开发计划增加了更多的难度。毕竟港口的开发建设需要用到大量的劳动力,执委会在规划的时候直接就打算从当地征集主要劳力,只从大本营这边派管理人员过去就行。但北越军队这么一闹腾,恐怕执委会就得重新考虑劳力的来源分配了。 然而执委会也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来替北越解决当下的问题,因为随着石碌项目的启动,执委会需要将更多的海上运力集中到胜利港——昌化这条航线上去,根本不可能派出更多的海船去替北越大军解决补给物资的运输问题。北越军在当地闹得一团糟,执委会也只能干瞪眼看着,毕竟当初的协议中也只涉及到当地土地的使用权和所有权,并没有说连同周边地区的人口都要给海汉留着。 对于这种局面,执委会也是相当无奈。按执委们去年所商定的发展计划,本来是有望在石碌、南越两处地点同时开始建设工程,但现在看来恐怕难以双管齐下。权衡再三,执委会还是决定先照顾距离胜利港更近,对于穿越集团未来发展更为重要的石碌铁矿。尽管石碌铁矿项目的建设时间可能要远远地大于开发南越港口所需的时间,但重要性却不可同日而语。 对于这个决定,颜楚杰在执委会上发表过一番后来被外界广为讨论的观点:“有钢铁,就有战斗力,有战斗力,还有什么我们抢不到的地方?南越的港口放在那里又不会丢,只要我们的军力足够强大,将来别说这几个港口,就连整个中南半岛一起拿下来,那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虽然执委们并不是完全赞同颜楚杰这种略带偏激的观点,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说法具有一定的道理。被火枪大炮武装起来的海汉民团,几乎已经算得上这个时代远东地区同等规模下战力最强的一支军队,而石碌铁矿的开发势必会带来军力乃至整个穿越集团综合实力的进一步提升,到时候想占哪里,最终还不是枪杆子说了算? 于是在执委们统一了认识之后,执委会也作出了决定,暂时停止在南越地区的港口建设计划,将资源全力投入到石碌铁矿的开发项目当中,争取能够把预定工期缩短,让石碌铁矿这个大项目早日投入到实际运行当中。而这个决定的作出,也就带来了1629年新一波移民潮的爆发。 正文 424.第424章 詹贵买船 “周主任,这是民政部交托给在下调运的五千斤稻米,还有三千斤精煤,您派人给点收一下吧!”詹贵恭敬地向坐在巨大红木办公桌后的周恒行递上了一纸文书。 由于石碌项目需要使用大量的海上运力,从三亚向昌化运输人员和物资,海运部不得不开始抽调属下大部分的货运船只回到琼州海岸担负运输任务。来往于北越沿海与三亚之间的海船,大部分都暂时放弃了原本的运输任务,但在这个区间内的运输任务又不可能就此放弃,于是海运部和其他相关单位便开始协调,雇佣大明海商的船只来承担起这部分运力需求。 这种做法在穿越后并不是第一次采用,在1627年开发黑土港之后,因为海汉自身运力不足,就有一段时期是雇佣了数艘海船从事胜利港——黑土港之间的人货运输,这种做法在经过长时间的运作之后,各个环节也已经比较成熟,因此这次出现了运力缺口之后,相关部门很快就通知了部分合作关系较好的大明海商,让他们腾出船只临时加入到海运部名下的船队。 詹贵作为“琼联发”的股东之一,而且是十二家外来股东中唯一专做海上运输的商家,对于这种任务自然是当仁不让。在接到海运部的通知之后,詹贵赶紧命令手下的掌柜暂停了准备派往巴达维亚和广州的商船,转而发往北越地区,负责从当地运回稻米和煤炭。 这个任务看起来简单,但对于詹贵而言,临时调动船只,无疑是得为此而承担一定的经济损失了。而海运部所给出的雇佣价格,其实并不足以补偿这部分损失。不过詹贵倒并不是特别在意这次会因为海汉的临时征调而损失多少银两,他更在乎的是自己这家船行与海汉执委会之间的关系能不能得到进一步的加深和牢固。 如果说双方在早期的合作仅仅只是为了赚取更多的经济利益,那么现在这个阶段,詹贵所考虑的问题就已经远远超出了能赚多少钱的范围。他现在不但在三亚新城区这边购置了地产房屋,将家搬了过来,而且最疼爱的小女儿詹哲英也送进了海汉人的学校读书,大有要在这里开枝散叶扎下根的架势。 詹贵因为从事海贸运输多年的关系,去过不少的国家和地区,也见识过各地的风土民情,以他的眼光见识,也不得不承认海汉执委会治下的三亚地区,是他所见过的最宜居的一处地方。就算是灯红酒绿的广州城,要论生活的舒适程度,也远远比不了这小小的三亚地区。这里不但自然环境优美,而且民风和治安都非常好,更重要的是詹贵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海汉执委会花费心力对地方进行治理可不是为了捞取经济上的收益,完全就是将这里当作了自己的统治区在进行开发和建设。而这种做法正随着海汉的不断壮大,一点点地向外扩张着范围。 就詹贵所知的情况,如今琼州岛至少有近三分之一的海岸区域已经被海汉所实际控制,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顶多再过上个两三年的时间,估计整个琼州岛都得改姓“海汉”了。詹贵虽然出身大明,但因为常年在海外活动,其实对于自己的国籍并没有特别强的归属感,因此他对于未来海汉可能占领大明领土的这种状况并没有很强烈的排斥感,反倒是一直在思考海汉人是否会在琼州岛上成立一个新的国家政权。 海汉执委会手中所掌握的军力,特别是海军的力量究竟实力如何,詹贵是有着比较明确的认识。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詹贵去参观过胜利港造船厂的作业过程,也上到过海汉战船观摩训练,他很清楚海汉海军的战斗力远远超过了大明水师的水平,如果未来双方真因为领土纷争而爆发战争,那大明有九成可能性会吃大亏,甚至有可能会因为吃了败仗而彻底丢掉琼州岛的归属权。 基于这样的认识,詹贵对于海汉就表现出了明显的倾向性,有意识地加大了对“琼联发”各种经营项目的投入,并较为积极地开始参与到海汉的各种社会事务当中。例如今年上半年才开始的“民意代表”甄选,在多数人尚且没明白状况的时候,詹贵就已经主动地参与了进去。 这个“民意代表”其实跟大明在民间所推行的乡绅、乡老也很类似,大概就是由民众推选出威信较高的人作为代表,专门负责与海汉相关部门交涉一些民间事务。这种身份自然没有什么权力可言,但对于商人而言,却无疑是提高社会地位的一条捷径。当然詹贵并没有海汉归化民的身份,所以他所代表的利益群体,也仅仅只是一部分外来的商家、船员等人群。 而且詹贵当上“民意代表”之后发现,这个身份可并不仅仅只是一个虚衔,民政部经常都会召集代表去胜利堡议事,传达一些来自执委会的最新决议,并由他们再转达到基层民众那边。当然了,事情也不是白做的,像詹贵这样的外来户,也因为这个身份而获得了一些很实际的好处。 别的不说,就是这海运贸易上,这个身份就已经为詹贵省下了不少钱。按照海运部的规定,外来船只在胜利港船厂做维护保养,是需要收取一定的费用,但作为“民意代表”,在这种环节上完全就享受了所谓的“内部待遇”,费用仅仅只有对外的三分之一不到。像詹贵这种名下有几十条大船的海商,如今又是以胜利港为自己的贸易网络中心,一年下来仅仅只是在这个项目上所省下的银子,几乎就足够在三亚新城区买一套独栋别墅了。 在尝到一定的甜头之后,詹贵对于参与到海汉事务的热情就更高了。五月底海运部的通告刚一贴出来,他便主动找上门去,愿意将自己名下的海船调配过来,先满足海运部的运输需求。 周恒行接过詹贵递上来的货运凭证,仔细看了一下,便按动了办公桌上的一个小开关。很快从外面便进来一名归化民人员,周恒行将货运凭证交给了他,并让他立刻带人到码头上清点货物。 “詹老板,先坐一下,我这就叫人沏茶!”周恒行跟詹贵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他从黑土港掉回来之后就担任了三亚港的管委会主任,像詹贵这样的大海商基本都已经混熟了关系。 “周主任客气了……对了,其实在下还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下周主任。”詹贵很客气地应道。 “好啊,你说。”周恒行停下手头的事情,抬头望向詹贵。 詹贵开口说道:“事情是这样的,在下前些天向海运部询问过订制商船的事情,不过海运部的越部长说,需得有民政、港务还有司法机关开的证明才行,这手续该如何办理,在下实在有些不太明白,还请周主任指教一二。” “买船?”周恒行有点不敢置信地问道:“造船厂现在能对外出售船只了?” “可缴纳订金,但交船时间有待商议。”詹贵老老实实地应道:“在下早就看上了造船厂所出的‘探索级’帆船,怎奈海运部那边一直推说没有工期做商船,也就只好作罢了。不过最近海运部已经贴了告示出来,说是这‘探索级’的商船已经可以开始预订了。” 周恒行一边听一边微微点头,待詹贵把事情说完,他才开口道:“这个事目前执委会还没有下达相应的文件,我也搞不清执委会现在是个什么态度,等我先打个电话问问。” “那在下稍后再来打扰。”詹贵倒是很知情识趣,立刻起身告辞。他倒是见过很多次穿越者打电话的情景,不过在他看来这玩意儿应该是某种奇妙的法术,虽然海汉人看起来并不忌惮在自己面前使用这种隔空通话之术,但詹贵认为在对方施展法术的时候,还是退远一些为妙。 不过他的这种举动在周恒行眼中无疑就增加了不少好感度,等他退出办公室之后,周恒行便拿起电话拨通了越之云的号码,询问订购商船的事情。其实这倒也不是周恒行的消息太闭塞,的确是海运部这边刚刚出台了新政策,还来不及跟各个部门一一协调好。 海运部下属的胜利港造船厂在经过了为期一年的边生产边扩建的过程之后,现在的造船能力已经比起之前有了较大的进步。最大的两处船台上已经在开始铺设千吨级大船的龙骨,预计在明年年初能够下水试航。吨位较小的“探索级”帆船,目前已经停止了军用版的制造,海军方面接下来就只订购了较大一些的500吨级“探险级”帆船,并将作为今后一段时期内海军的主力作战船只使用。 这样一来,造船厂的船台便空出了数个。海运部当初设计“探索级”帆船的时候,就已经充分考虑到将来用在民用上的可能性,因此改型建造“探索级”商船早就有了相应的设计方案。这种商船对原本的船体结构进行了一定的修改,取消了二层通甲板的火炮平台设计,将内部船舱设计成以货舱为主体的结构,同时对战船型号所拥有的厚实船身和撞角等设施进行了削弱和取消。 这种商用版的船只虽然只比传统的四百料中式帆船大了不到四分之一,但装载货物的能力却远远超过了中式帆船,并且由于采用了先进的船身外形和帆索系统,在航行速度上也具有无可比拟的优势,同等航程所需的时间比中式帆船快了一倍有余。最重要的是,这种商船上还装备了海汉独家的舵轮转向系统,这种方便的驾驶设施对于詹贵而言有着无法抵抗的吸引力。 “探索级”商用版的订购价格虽然明显要高于传统的中式帆船,但在詹贵这种职业海商看来,用银子换取性能上的优势是很值得的。如果海汉人愿意出售这种先进的海船,那么付出高一点的代价也是很划算的,毕竟拉得多跑得快,从长远看要比使用传统帆船划算得多,詹贵认为使用这种新式帆船顶多只需一年时间,就能把买船的费用给赚回来了。 当然这种先进的帆船并不是有钱就能够买到的,首先就得取得购买资格认证才行。这个资格认证是由海运部发起,由海运、民政、司法、港务等过个部门共同认可才能生效的一个限制条件。简单的说,就是没有取得上述部门一致认可的外来客商,就算是抱着银子来也没有资格订购这种新式帆船。而如果有资格订购这种商船却没有足够资金的对象,海运部还规定可以由“海汉银行”向其提供贷款服务,抵押品便是商船本身。 当时海运部公布了相关事项之后,詹贵就已经决定要先买几艘再说了。海汉人的帆船他乘坐了不止一次,对于其良好的海上适航性和飞快的航速有着非常深刻的印象。海汉帆船的航行速度超过传统中式帆船一倍有余,用这种高级船跑两趟所需的时间,跟传统帆船跑一趟的时间差不多,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是将运费降低了近一半,对于职业海商而言是非常划算的一种运载工具。 当詹贵带着海汉银行的银票急吼吼地找上门的时候,才听说这个购船资格还需要申请,要买船的人先到指定的各个相关部门开出证明。这个证明的内容主要便是说明该商家与海汉的合作状况,在本地的社会关系、私人产业等等,以确保购船者不会使用这种新船作出某些对海汉不利的事情——例如将船转手高价卖给葡萄牙人或者荷兰人。 说到可信的程度,身为“琼联发”股东和三亚新城“民意代表”双重身份的詹贵,在有资格购船的人当中无疑算是很突出的佼佼者了。 正文 425.第425章 请君帮忙 詹贵在胜利港实际居住的时间已经超过一年,对海汉人所施行的很多奇怪的规矩也有了一定的适应性。海汉人虽然精于商贸,但他们也并不是纯粹的见钱眼开,什么都往外卖,还是有很多处于严格管控的东西极少向外出售,例如造船厂所打造的先进帆船就是其中一例。 詹贵几乎每个月都会找各种名义进到船厂去看看海汉人制造的新式帆船,早就存了要找机会买几艘的心思,听说需要开具相应的证明,他几乎是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开始跑关系了。正好今天有一艘他名下的货船到港,詹贵便拿了货单先找到了周恒行——造船厂那边所要求开具证明的单位中就有港务,而詹贵的船现在都是停靠三亚内河港,主管领导就是周恒行。 詹贵的股东和代表双重身份在那里摆着,平时也一贯表现良好,周恒行自然不会在这种地方为难他,打完电话之后便让人把詹贵又请进来,然后当着他的面开了证明书。 詹贵倒是没想到这事情能办得如此顺利,想想要是去大明官府办事,没个几日工夫大概是办不下来的,而且还得看衙门里的关节是否打点到位。海汉人的规矩虽严,手续也有些繁琐,但办事倒是毫不拖沓,这点也是深得詹贵这样的外来商人赞赏。詹贵有时候会想,要是大明官府对海商也能够如此宽容,那大明沿海的商港又岂止现在这么有限的几处,对外贸易的规模也应该比当下的状况好得多才对。 詹贵接过周恒行写好的证明书连连道谢,并表示会在方便的时候宴请周恒行。他知道这些海汉人不会接受金银形式的回报,顶多就只答应吃饭——就算这样也得看当事人面子够不够,并不是每个邀请海汉首长们吃饭的商人都等得到肯定的回应。 周恒行笑道:“詹老板太客气了,就算不帮你办这事,你每个月也都在请我吃饭。你放心吧,这船如果要往外卖,你肯定能是第一批用户。” 詹贵很敏感地注意到了周恒行所说的是“第一批”而不是“第一家”,但顷刻他便释然了——“福瑞丰”李家作为海汉人的头号合作伙伴,当然不可能错过这种福利。詹贵也自知与海汉人的关系比不了李家,而且双方的生意范围也不太一样,不存在太直接的竞争关系,他对此倒没有什么一定要争个高下之类的心思。 詹贵正待要起身告辞的时候,却被周恒行给叫住了:“詹老板稍坐一会儿,还有点事要麻烦你。” 詹贵赶紧应道:“周主任有事尽管吩咐,但凡力之所及,詹某绝不推脱。” “没那么严重。”周恒行微笑着说道:“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有其他部门的人要见见你。” 詹贵摸不清周恒行的意图,但刚刚才给自己开了证明,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坏事,当下便按照对方的吩咐安心坐等。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果然有人来到了周恒行的办公室。詹贵见来人是一名三十来岁模样的男子,身材瘦削,身着海汉人惯常穿着的对襟短衣,窄管长裤。那人转头看了詹贵一眼,詹贵只觉得自己好像一瞬间有点失神,因为这个人的眼睛黑眼仁占多半,白眼仁少到几乎看不到,看过去便只会注意到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瞳。 周恒行见这人出现在门口便主动起身招呼:“郝哥,你来了!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周恒行说着手往詹贵这边一伸,詹贵见状赶紧站起身来。 “这位是詹氏船行的詹贵詹老板,一向跟我们有很多的生意合作,也算是老朋友了。”周恒行介绍完詹贵,又转头介绍来者:“这位是郝万清郝主任,他具体负责的工作正好也跟你的生意有点关系,所以有些公事要和詹老板聊一聊。” 郝万清拱拱手道:“詹老板,久仰大名!” 詹贵连道不敢,心里却在琢磨这位郝主任的来头。按照詹贵对海汉官位的认识,他知道最大的职位便是执委会的九名执委,这即便是在海汉人的群体中也是货真价实的“首长”。其次便是各个“部”的“部长”,詹贵认为其只能大致与大明的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尚书的职能大致相仿,只是海汉人的分工更细,同时执委们也大多兼任着各个部的部长职务。再往下数,就是名目繁多的各种主任了,像三亚港、胜利港、黑土港的管理委员会头头,职位都是主任,而海汉的驻外机构,如驻崖办、驻广办等,一把手也是主任,但除此之外,还有很多部门也有这个职务。 詹贵在此之前并没有见过这位郝主任,甚至连其名号都没有听说过。而周恒行的介绍又很模糊,连对方的来头都没有说明白,这让詹贵一时间也难以猜到对方究竟是哪路神仙。 “詹老板,方便的话,想耽搁你一点时间谈一谈,行吗?”郝万清盯着詹贵的眼睛,虽然是征求詹贵的意见,但却有一种不容质疑的味道。 “方便,方便!”詹贵连忙应道。 “我的车就在外面,请吧!”郝万清做个请的手势。 两人向周恒行告辞出来,詹贵便看到外面路边停着一辆带有遮阳顶棚的四轮马车。这种马车在本地并不是很多见,因为有限的马匹要嘛被安排在交通状况不甚理想的区域驮运货物,要嘛就是在军方的骑兵基地里养着,平时用来载人或者拉车的状况极少。 詹贵注意到坐在车前方的不止一名马车夫,旁边还有一名荷枪实弹的海汉民兵。不过他手中抓着的并不是陆军中常见的二八式后装燧发枪,而是一支特制版的双管短筒火枪。詹贵虽然经常在三亚见到海汉的武装人员,但这种新式短枪倒是第一次见到,忍不住便多看了几眼。 詹贵和郝万清上车之后,车夫挥动鞭子,两匹驮马便拉着马车开始缓缓行进了。詹贵见郝万清眼神盯着前方,似乎并没有要与自己交谈的意愿,当下也不敢随意开口,便安安静静地坐着。 这马车离开三亚港之后,便顺着大道往西北方向的胜利港而去。眼看着胜利堡越来越近,詹贵正待要问是不是进堡的时候,马车却拐了个方向,从胜利堡西侧穿过,继续往西北方向行进。 詹贵平时在三亚的主要活动区域就集中在胜利港和三亚港附近,至于禁止外人随意出入的田独地区,他是一次都没有去过。但这辆马车并没有顺着大道一路往田独行进,很快向西横穿了铁道线,进入一条宽仅一丈的小路。詹贵坐在车上看到这道路路面还是黄土,便知日常经过这里的人并不多,因为人货流量较大的道路,建设部几乎都用海汉水泥将路面做了固化处理。 顺着小道往山岭方向又行进了一段路之后,詹贵看到前方的树林中出现了一个院子。这院子里的建筑有点类似于詹贵在三亚新城见过的安居房公寓,分为一楼一底两层,建筑风格一如既往,灰扑扑的外表毫不起眼,但依然奢侈地全装的海汉特产玻璃窗。 马车缓缓停在了院子外的空地上,詹贵注意到这里居然还有另外几辆同样的马车,看来在这个地方办公的人权限应该不小才是。院子门外站着两名持枪卫兵,看到郝万清的同时便立刻抬手行了个军礼。 詹贵注意到院子门口挂着一块并不是很显眼的牌匾,白底黑字的牌匾上只有五个字:海汉安全部。 “这又是个什么部门?”詹贵一边在心中嘀咕,一边跟着郝万清进到了院内。 这里的状况看起来与詹贵先前去过的那些海汉的机关似乎没有什么两样,但詹贵仍然很快就注意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这里除了拿着文件在走廊上匆匆穿行的工作人员之外,并没有看到身着大明或者其他地方服饰的外来人员——除了他自己之外,这里的人清一色都是穿着短衣长裤的海汉式服装。 联想到这地方所处的僻静位置,詹贵可以断定这里并不是什么对外开放的场所。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一丝紧张,因为他突然想起来在某次与海汉高官闲聊的过程中,似乎听到过“安全部”这个词——这就是海汉人设立的东厂、锦衣卫一样的机关啊! 东厂和锦衣卫在大明民众心目中那真是如狼似虎的形象,被这两个衙门盯上的人,大多不死也得脱层皮了。海汉人虽然时常都会把“法治”挂在嘴边上,但詹贵也知道这些人该狠的时候绝对不会留情。当初三亚新城开发的时候,詹贵也是知道海汉人某些没有被爆出来的做法,那些在当地不愿迁离还试图暴力抵抗征地的人,统统都被海汉民团打包送上了前往黑土港的货船,运气差的大概就得在黑土港的煤矿上挖煤挖到死为止了,那时候海汉人可没有提过什么“法治”的说法,甚至后来根本不跟崖城官府通气就把人给处理了。 詹贵想到这里,呼吸也不禁有些急促了,他自认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海汉人的勾当——好吧,也就是初期的贸易过程中有过一些短斤少两、以次充好的手段而已。但那也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涉及到的金额也不大,海汉人用不着把事情搞这么大吧?这安全部的门进来容易,但要出去就未必了,要是海汉人不放自己走,那自己的家人怎么办?如此之多的家产该如何处理?海汉人会不会处理完自己之后直接就把自己的家产也给全都吞掉? 詹贵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前面带路的郝万清忽然回过头道:“詹老板不用紧张,只是请你过来聊聊天而已,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詹贵一下回过神来,赶紧应道:“没有没有,在下并没有误会什么。” 郝万清笑了笑,也不多说什么,将詹贵带到了二楼的一间办公室中。詹贵见这间屋子窗明几净,屋内陈设与普通海汉机关的办公室并无二致,也没想象中的刑具和刺鼻的血腥味,当下才稍稍放松了心情,在郝万清对面的藤椅上坐了下来。 郝万清吩咐人去倒茶水,然后对詹贵说道:“刚才在周主任那里有些话没说清楚,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海汉安全部南洋事务处主任郝万清。詹老板知道我们这个部门的职能是什么吗?” 詹贵心道这种事哪敢当着你的面乱嚼舌头,赶紧应道:“小人不知,还请郝主任明示!” 郝万清点点头道:“我们这个部门的主要职能,就是搜集外界的各种情报、信息,整理出那些对海汉可能会造成威胁的部分,然后采取相应的措施来解决这些威胁。” 詹贵听得倒懂不懂,但还是不停地点头表示自己听得认真。 “我这么届时你大概也不是很明白,打个比方说吧,就跟你们大明的东厂锦衣卫是一个性质!”郝万清干脆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不过有所不同的是,我们做的事并不是忠于某一个人,而是为了海汉这个集体效忠。” 詹贵此时已经吓得有些舌头不利索了:“是……是……小人明……明白!” “詹老板,你不用这么紧张,今天请你过来,并不是对你有什么恶意。”此时正好工作人员端着茶水进来,郝万清便停住了话头道:“先喝茶,缓解一下紧张情绪。” 詹贵依言喝了两口热茶,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这茶盅里泡的茶叶倒也不错,詹贵喝了一口便品出了这是福建安溪所出的铁观音,而且是上品,看样子郝万清的话应该不是开玩笑,毕竟他们再怎么富有,也不会拿这种好东西来招待阶下囚。 “其实今天请你过来,是有事想要请詹老板帮忙的。”郝万清这句话,让詹贵也小小地吃了一惊。 正文 426.第426章 南洋情报网 郝万清,现年二十八岁,山东人,穿越前的职业是开私人调查公司,也就是所谓的私人侦探。不过在干这行之前,他也是正规警校毕业,并在基层派出所干过几年,算得上是科班出身了,后来觉得靠着工资吃饭不是个办法,便选择了下海自己单干。 与常见的小说电影不一样,国内的私人侦探并没多少刑事案件可以参与进去,更多的是接受一些民事调查的案件委托,比如财产、婚姻、经济状况、寻人等等方面的调查。这些调查虽然油水也不少,但干的时间长了就难免有些乏味,郝万清是个闲不住的人,否则也不会放下铁饭碗自己出来闯荡了。偶然的机会他得知了穿越集团的事情,便果断终止了自己的事业,跑到广州入了伙。 穿越后一开始郝万清是被划在军警部名下,好歹他也算是在正规警察队伍中待过几天的人,在穿越集团内部也算为数不多的经验者。他一开始倒是并没有想过要进特殊部门,完全是被执委会和何夕点名拉进去的——当然主要还是何夕起的作用比较大。 执委会内部任命的情报头子是何夕,但他长期都在外驻扎,而且主抓的工作是与大明之间的关系,对于情报系统的内部结构建设并没有足够的精力来操作,必须得有其他人来把这个责任背起来才行。穿越内部可胜任这种特殊工作的人选并不多,郝万清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于是何夕便点了他的将,由其出任情报部门的副职。 不过这个时候军警两家还并未分开,而对外的情报工作也都集中在大陆方向,因此郝万清所能做的基本也就是先理顺内部关系,组建情报部门的雏形,并按照何夕的要求开始选拔一些本时空的人选加以培训。这种工作别说出彩,简直就可以用默默无闻来形容,因此在穿越的头一年中,极少有人听说过郝万清的名头,甚至连穿越集团内部都有很多人并不知道这个姓郝的山东人究竟是在哪个部门任职。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穿越一周年之后,各个部门开始作大规模的调整,而情报安全部门也被单独地从军警系统中拆分出来,正式作为一个独立部门存在,这就意味着这个部门的权限将不再仅仅只是军警部下属机关的水平,而会上升到执委会垂管单位的待遇。安全部只对执委会负责,甚至连运行的资金都是单列出来,并不会记入到军费或是普通的治安费用当中。 安全部所得到的第一个优待便是独立的办公地点。考虑到这个部门的特殊职能,何夕和郝万清打了联名报告,要求在胜利堡之外的地方修建办公场所,执委会很爽快地批准了这个要求,并且以最快速度在胜利堡以北方向大约两公里的某处山坳里修建了一栋两层筒子楼作为安全部的办公场所,还将附近的数百亩山林都划给了安全部,以留出日后扩建的余地。 而在人员的需求上,执委会也是大开绿灯,只要是安全部看上的人,几乎都能很快得到下发的工作调令。这其中大部分都是从民团中进行挑选,毕竟这部分人的忠诚度相对较高,而且几乎都有家人在三亚地区定居,政治态度上出现变化的可能性比较小。 另外由于情报部门的工作性质,需要有为数不少的识字人员来从事内勤的情报整理相关工作,因此在投靠海汉的落魄文人当中,也有一部分被招进了这个特殊的部门。不过对于这些冲着安定生活来投奔海汉的文人来说,能进安全部这个衙门其实是一件好事,不但能够很快就拿到归化民的籍贯,而且这份工作的饷钱也要比他们在其他单位做文书之类的工作高出一截。 在经过了为期近半年的筹建和完善之后,安全部终于完成了基本的架构建设。目前安全部下设有技术处、特勤处、训练处、内务处、反谍处、大明事务处、安南事务处和南洋事务处等多个部门,郝万清虽然自报是南洋事务处的主任,但他同时也还身兼着内务处、特勤处等多个部门的职务——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何夕现在仍在广州主持面向大陆地区的情报工作,大本营这边很多事情还是必须由郝万清来主管。 当然了,由他亲自出面去请詹贵回来,所要商谈的事情自然也不是什么小事。而在自我介绍中特地道明了“南洋事务处”这个头衔,也是向詹贵先打一剂预防针了。 詹贵一听对方居然用上了“帮忙”这样的词,赶紧屁股离开了椅子躬身应道:“郝主任有什么吩咐,不妨直说,小人若是力所能及,定不会推辞。” 郝万清点点头道:“既然你态度这么积极,那我就直说了。据我们所了解到的情况,詹老板你对南洋各个港口应该都比较熟悉吧?” 詹贵连忙应道:“不知郝主任所说的范围是?” “例如满剌加、巴达维亚、婆罗这些地方的沿岸商港。”郝万清很明确地指出了目标范围。 詹贵咽了一口唾沫,老老实实地应道:“郝主任所说的这些地方,小人的确都有去过。不过这些地方都是西洋番人做主,小人在当地却谈不上有什么影响力可言。” “不需要你在当地有多少影响力,只要你跟那地方的商人有贸易往来就行。”郝万清沉声说道:“我们打算派一些人到南洋的这些港口常驻,但需要一个合理的,不会引起当地执政者太多关注的身份。想来想去,应该还是从事海上贸易的商人最合适不过,詹老板你觉得呢?” “小人……并无异议。”詹贵自然不敢说什么“你们玩我先走”之类的话来拒绝郝万清的安排,他现在所贩运到南洋的货物,几乎有一半都是出自三亚,他可不想因为得罪了郝万清而让自己在这一地区的贸易份额受到负面影响。 郝万清看着詹贵,缓缓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对他这种态度的肯定。便听郝万清又道:“回头我会派大约十来个人到你船行去,他们的身份都是大明百姓,你下次再派船去南洋贸易的时候,就以开设商栈的名义让他们在当地驻扎下来。至于后续的事宜,会有专人告知你该怎么做。” 詹贵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一听便已经明白了七八分——海汉人这是要往西洋番人的地盘上埋钉子啊!至于海汉人为什么要这么做,詹贵根本不需要询问郝万清就能想到,以海汉目前的发展势头,今后将控制区向南海扩张几乎是必然的趋势,而婆罗、满剌加、巴达维亚这些地方都是扼守重要航路的要点,以海汉人的脾性,这些地方恐怕还是要拿在自己手里才能放心,就如同他们在珠江口所采取的那些措施一样的道理。 詹贵心知现在如果应下来,那日后这些地方要是爆发了武装冲突,自己的船行多半首当其冲就要倒霉,海汉人要是打赢了倒也罢了,要是没能取得战争的胜利,那他詹贵以后也就不用再惦记到这些地方做买卖了。不过他也很明白郝万清特地将他从三亚港请来这里商谈,并不只是征求他的意见而已,更多的成分恐怕只是要在这样一个场合来将安全部的这种安排告知他而已。换句话说,这种安排大概是不容他拒绝的。 詹贵并不打算尝试去拒绝对方,因为这样做的后果他实在难以预料,这种风险还是不要随便乱试比较好。他想了想才应道:“若郝主任已经有了万全之策,那小人愿意配合。” 郝万清赞赏道:“很好,那接下来还会有一些问题需要你回答,配合我们做一些调查工作,不会耽误你太长的时间。” “好说,好说。”詹贵连忙很客气地应道。 郝万清叫了手下人进来,将詹贵请去了另一间房中,开始对他一边询问一边写下记录。问题基本都是以南洋的各处商港状况为主,例如当地的环境情况、物价水平、民间风气、武装力量状况等等,问题问得非常详细,往往一个项目下面至少有二三十个问题需要詹贵作答。詹贵心知这事关系到今后自己的富贵安危,也不敢随意作答搪塞过去,只能一道一道地想清楚之后再作出回答。 詹贵也不知自己答了多少道问题,不过当他感到自己肚子有点饿的时候,便有人送来了午餐,并告知他有半个时辰的进餐和休息时间。 这顿工作餐倒是很丰盛,有鸡有鱼,四菜一汤,而且味道不错,詹贵在三亚待的时间长了,一见便知这是集体食堂的首长特供餐,普通归化民想吃这种套餐可是得花上好几元流通券才行。詹贵吃饭的时候,郝万清也来了一趟,不过他并没有待多久,只是翻看了一下问询记录,跟詹贵寒暄了几句,便又匆匆地离开了。 在经过了短暂的休息之后,问询继续进行,两名工作人员不厌其烦地向詹贵询问他所知有关于南洋各商港的一切信息,到后来问得詹贵说话都有点颠三倒四语无伦次了。 直到天色都已经开始擦黑的时候,问询才终于宣告结束,坐了大半天的詹贵站起身来,发现自己居然浑身酸疼,想来应该是太过紧张所致。这时候郝万清再次出现,向詹贵的配合表达了谢意,并派车将他原路送回到三亚新城。 安全部办事的效率非常高,詹贵的船行隔天便真的来了十多个人,带队的人向詹贵出示了安全部的证件,以及另一件让詹贵感到意外的东西——海运部造船厂的订金缴纳通知书,上面写明“现已通过商人詹贵购船申请,请于三日内至海汉银行缴纳购船订金,携缴费凭证与此通知书至胜利港造船厂办理购船手续”。 这个意外的惊喜无疑给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惴惴不安的詹贵带来了极大的安慰。他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去另外几处造船厂所要求的机关开具证明,这购船通知书便发过来了,很显然能办到这件事的只有海汉安全部的那帮人了。因为昨天郝万清已经很明显地暗示过他,只要答应了给予安全部足够的协助,那么购船的事情就好说——当然如果说他当时拒绝了郝万清的要求,那么购船这件事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那就真不太好说了。 虽然协助海汉安全部到南洋的商港从事情报活动,对詹贵来说有些冒险,但毫无疑问这种冒险所得到的回报也是非常高的,这还什么都没做,海汉人便已经批准了他的购船申请,不难想象如果相关的事情进行得比较顺利,那他肯定可以得到海汉人更多的信赖,以及更多的实际好处。 为了能够把这件事办得妥妥当当,詹贵决定这次得亲自率船队跑一趟才行。另外有很多南洋地区的风土人情、注意事项,他也得先跟这些安全部的人好好沟通一下才行,不然这些人去了之后要是没几天就露出马脚,那到时候倒霉的可不止是他们,詹家船行好不容易在南洋各处商港所建立起来的商业信誉也会因此而大大受损,这种东西可不是拿些许银两就能衡量的了。 詹贵花了三天时间跟这帮人泡在一起,努力将自己在南洋的一切见闻都说给了他们知晓,要不是安全部这边催时间催得比较急,詹贵觉得起码还得再说个三天才行。不过好在从三亚出发到南洋的各处港口也需要一些时日,现在没有讲完的事情,可以留到路上慢慢讲。 “回去吧!过两个月就回来了!”詹贵站在船头,一边朝码头上的家人挥手,一边大声地呼喊着。 尽管一开始可能还有些不情不愿,但詹贵最终还是决定了好好跟海汉情报部门合作,替他们在南洋地区开始布置一张情报大网,为将来的扩张提前作准备。 正文 427.第427章 第四百二十七张 港区设防 尽管事实上詹贵已经加入到了海汉情报机关的行动当中,但郝万清并没有将他直接拉进安全部任职的意图。在安全部的工作范围内,其实远不止一个詹贵在为其服务,像早期的合作伙伴如“福瑞丰”李家,也为情报机关在大陆地区的工作提供了很多的便利。不过这些外围的合作伙伴在安全部看来,也仅仅只能停留在合作的程度而已,离完全的信任还尚有距离。除非他们有朝一日放弃大明的国籍加入海汉归化籍,否则就不可能进入到海汉的安全情报机关中任职。 送走了詹贵的船队之后,郝万清马不停蹄地开始处理另一件麻烦事。根据驻广办所传回的消息,广州锦衣卫已有数人南渡琼州,何夕怀疑这批人是打算要潜入到三亚地区活动,要求郝万清在三亚这边尽快查找踪迹,慎重处理。 大明锦衣卫与其他官方机构有所不同,并不会直接听命于两广总督,而是由南京的南镇抚司统一指挥。因此海汉虽然跟广东这边的各级官府相处得还算比较融洽,但仍然无法影响到锦衣卫镇抚司一级的衙门,而这两年海汉在南部沿海地区的名声越来越大,多少也引起了大明情报机构的注意。 事实上从一年前开始,南镇抚司便已经开始搜集关于海汉的情报,但锦衣卫部署在崖州的那位龚总旗早在设立驻崖办之后不久便被何夕成功收买,至于给上面的报告,自然也是按照海汉这边的意思,只挑些不着边的小事情写写,竭力将海汉描绘成一群只会做海贸生意的汉人后裔。而在这位龚总旗的协助之下,相关部门甚至连琼州府城的锦衣卫百户也一并搞定了。 这种刻意营造出来的形象在前期多少还是起到了一些掩饰的作用,至少这位龚总旗在崖州任职期间,锦衣卫方面并没有对胜利港地区采取过任何形式的敌对活动——当然这主要还是白花花的银子起了作用,为了长期收买琼州岛上的这帮锦衣卫,驻崖办可是没少在这上面花钱。以至于去年执委会换届之后还很慎重地讨论过,是不是应该将崖城的这批锦衣卫彻底拔除掉,以便能省下来这笔开支给驻崖办做其他更有用的事情,比如将招募读书人的报酬进一步提高,吸引那些仍持观望态度的大明读书人。 当然后来这个议题还是被安全部门给否决了,原因是目前还不宜彻底切断大明在崖州地区的情报耳目,以免引起官方的注意。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对于大明派人渗透进控制区的这种可能性,安全部门一直都是常抓不懈。 这次从广州传回来的消息与过去有所不同,何夕在电报中专门指出,这次的命令是直接来自南镇抚司,而且派出的人也是从南京出发,已经超出了驻广办影响力所及的范围。驻广办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人已经从南京出发了十多天,根据何夕的判断,锦衣卫的人大概不会特地在广州逗留,而是直接乘船南下琼州。目前驻广办已经开始在李家庄移民站进行布置,加大了对新来移民的盘查力度,尽可能杜绝对方从移民这个渠道潜入的机会。 不过这种努力是否能够起到效果就很难说了,毕竟想让那些仅仅通过短期培训就上岗的归化民干部们从众多移民中分辨出经过专业训练的情报人员难度太大,那些人既然是打算要秘密潜入,就必然会找最不易曝光身份的方式,而每月为数众多从广州府迁往琼州岛三亚地区的移民无疑就是一个极好的选择。驻广办专管移民事务的沙喜现在就常驻在李家庄,但由于专业人员实在太少,因此这种盘查也只能说是聊胜于无,真正能起到的效果大概会很有限。 而除了移民之外,另外一种公开进入三亚地区的方法便是从事海上贸易。不管是水手船员,还是海商,想要以类似的身份进入到海汉控制区都不是什么难事,而海汉对于这类型的外来人员最主要的应对方式还是限制活动区域。在三亚地区生活或暂时逗留的非归化籍民众,其活动区域一向都是被限定的,特别是前往田独方向的内陆地区,对于外来者完全就是禁入区——这大概也是外界最为感兴趣的一块神秘区域。 由于并不清楚这次锦衣卫派出的人员数量、具体目的和潜入时间,因此安全部能够采取的具体应对措施也不是很多。郝万清所能做的,便是向港务、民政、海运、商贸、司法、军委等部门先发出协查通报。当然通报中并没有详细提及可能出现的大明间谍,只是要求各单位在近期配合安全部的行动。 发完协查通报之后,郝万清又叫来了特勤处的人,让他们尽快派人到崖城去,对当地的锦衣卫实施昼夜监视。尽管南京方面派过来的人未必会跟崖城的锦衣卫机构进行联系,但这也不失为一个找出暗桩的办法。海汉去年就已经接管了崖城的防务,常年有两个连的兵力驻守在崖城附近,一旦有什么发现,立刻就能调动民团部队进行处理。南京过来的锦衣卫要是不进崖城也就罢了,如果真进城联系当地的锦衣卫,那大概事情就简单了。 执委会对安全部所采取的措施也给予了足够大的支持力度,让军委专门准备了一个连的民兵在胜利堡待命,临时接受安全部的直接指挥。而警察司也专门组织了精兵强将,协助安全部的行动。 前崖城捕快,现海汉司法部警察司三级警司余震,也是这次参与行动的干将之一。他本身就是公门出身,在进入警察体系之后适应得也非常快,尽管海汉人制定的法律法规与《大明律》有着诸多不同,但其实很多执法的方式还是一致的。余震就职之后一直表现良好,在三亚新港这边也妥当处理了多起治安事件,几乎没遇到什么波折便顺利提升到了现在的职位。 自从升了警司之后,余震便将家人全部迁到了三亚新城这边,并且给家人也全都申请了归化民籍,铁了心是要跟着海汉人干下去了。对于这种忠诚度较高的归化民干部,执委会是向来都不吝啬给予他们表现的机会。这次的协查通报发到司法部这边,任亮选人的时候毫不犹豫就把余震给圈进去了。如果他能够把这件差事给办好,那么在司法部的升迁速度大概也就只有符力这个内部关系户能够与他相比了。 即便任亮没有把其中的利害关系说明,余震也能够感受到这个差事的重要性。他早就知道海汉执委会底下还有一个叫做“安全部”的特权机构,其权限比他这样的公门人员还大得多,抓人甚至都不用出示由司法部签发的逮捕令。不过这个机构非常低调,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跟警察司这边的来往也极少,这次还是余震第一次听说两个部门要联合办案,而自己便是安全部向警察司这边借调的人手之一。 余震就着墙上挂着那面小小的镜子,确认自己的制服已经穿戴整齐。他家中没什么值钱的家当,这面市价大概得百元流通券的小镜子大概就算是价值最高的一件家什了。不过这并不代表余震现在生活水平低,他可是第一批入住到三亚新城公寓的归化民之一,这安居公寓的结构和内部设施比起对外售价一千五百两银子的花园洋房相差不大,而归化籍的福利可以让他以差不多五折的价格买下这套房子。 不过由于积蓄不够,余震不得不向海汉银行申请了五年期的低息贷款,不过这种代价是很值得的,现在要是在三亚新港没套房子,谁好意思在外面承认自己是干部?像于大山、张天贵这些人,不但之前在胜利港那边买了最便宜的安居公寓,现在也在三亚新城这边购入了新推出的公寓楼。余震这楼上楼下的邻居,几乎全都是级别跟他差不多的归化民干部。 房子虽然小了点,也没有私人院落空间,但余震对这样的生活环境却很满意。要知道像罗升东、魏平这些原本在崖城当官的人,现在在这里买的房子也跟他差不多,以前在崖城见到罗升东,他都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罗总爷,现在倒是他看到自己会很客气地主动招呼一声“余警司”,这种地位的变化是他以前所不敢想象的。而且在这里,他能够清楚地看到自己今后继续上进的希望,而不是像过去在崖城官府里办差,一辈子做到头顶多也就是个州城捕头罢了。 余震很清楚自己今天的生活从何得来,也明白如果今后想追求更高的层次应该怎么去做。他并不在乎海汉今后的走向是继续当地方豪强还是开疆裂土自成一国,以首长们的英明,他相信自己跟着干下去不会有错。 余震整理好行头,下楼出门上班。路上的归化民看到他这身黑色制服,都会恭敬地让到旁边,这让余震的虚荣心也感到很满足。三亚的归化民并不会把崖城的捕快衙役放在眼里,像魏平这样的巡检司人员,也只有在码头上镇镇场面吓唬一下刚来的新移民,而在民间真正有威慑力的还是得穿黑色制服的警察。 来到港区,余震没有先去办公的地方,而是在码头转了一圈,看看一切是否在正常运作。三亚新港现在已经完成的码头多达八个,并且在两河上游还在继续兴建内河码头。余震曾听港区管委会主任周恒行提到过,整个内河港港区规划的码头多达三十个,能够同时停靠的四百料大船超过一百艘,比广州城外的珠江码头规模更大,货物吞吐能力也更强。 尽管现在这个规划仅仅只完成了大约四分之一,但余震已经能够大致想象出这里完工之后的繁荣景象。而随着港口的繁荣,维持治安的任务也在随之加重,好在执委会近期已经通过了扩充警察司编制的申请,据说新一批警察学员已经开始招募,并且从海汉民团也会退役专业一批人进入警察司就职。这让余震也感到稍微轻松了一些,至少不用像之前那样,就靠着一个中队的警力来维持三亚港区的治安了。 余震在码头上转了一圈之后,这才施施然地去附近的员工食堂吃了早饭,然后到港区管委会签到上班。整个新港的港务、海运、治安、卫生、民政等部门的办公地点都集中在港区管委会这个院落里,上班的员工们每天都得在规定的时间之前赶到这里,将墙上考勤箱里的竹牌翻过来。这竹牌两边分别用红黑两色写了员工名字,一端打眼,挂在箱子里的钉子上,上下班时箱子才会打开,员工便翻动竹牌作为考勤。负责监督的人只要在规定时间看看谁的牌子没有被翻动,便知道是否有人迟到早退了。当然如果有谁手痒想代人翻牌的,那只要被逮到一次就会被扣除掉当月的饷钱,一般还是不会有人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做这种违规的事情。 余震翻了自己那块竹牌之后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站在旁边候着,看看自己手下的人会不会出现迟到缺勤的情况。不过今天的考勤状况并没有给余震留下任何挑刺的机会,所有警察都在时间结束前完成了考勤。 余震回到自己的地方,先将人员全部叫到外面集合,然后向他们宣布,即日起港口的入境检查要加大力度,特别是从琼州岛北边或大陆方向过来的商船、移民船,需要进行更加严格的搜查。余震当然不会把锦衣卫的事情说出来,他进警察司第一课学的就是保密制度,很清楚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对于下面这些基层警察,他所能够给出的原因就是近期可能有江洋大盗潜入三亚伺机作案,这也算是一个可信度非常高的理由了。 正文 428.第428章 严查 像三亚这种繁荣程度的商港,在吸引着天下财富的同时,也会招来不少居心叵测的人。不少三教九流,偷鸡摸狗的人知道三亚这地方之后,都会尝试着来这里碰碰运气,不过海汉对于治安的管理一向堪称严苛,不管是小偷小摸还是行骗抢劫,只要被抓到现行犯,一律是扔进苦役营服刑。自开埠以来,因为各种原因被拿下的各路“好汉”至少也有三五百人了,而且每隔半年左右,相关部门就会组织一次联合打击违法犯罪的大行动,因此警察们对于余震所交代的这种任务并没有太多的陌生感。 尽管这些治安警察的武力值比较有限,大多数人并没有在入职之前有过练武之类的经历,但科学的训练方式和行动守则可以在执法时大大地弥补他们在个人武力上的不足。治安警察在行动当中是没有单打独斗这一说的,至少都是以十人小队为单位出动,除了日常配备的警棍藤盾之外,每个警察中队也会列装几支短筒双管燧发枪,这种枪在近距离的杀伤威力足以让治安警察以一当十,不过出于安全考虑,行动守则是不允许警察们带着枪上街执勤的,只有在某些特殊的抓捕行动时,由主管领导批准之后,才能使用枪支。 当然枪支这种杀器用到的时候其实极少,真正棘手的对象,往往就直接出动民团处理了,并不需要治安警察们去拼命。多数时候他们还是依靠警棍和藤盾来维持秩序,如果控制不住场面,他们还可以吹动脖子上挂着的铜哨,呼叫附近的支援,另外尖利的哨声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起到震慑犯罪分子的作用。 今天在码头上与治安警察配合的还有安全部派来的一位名叫林南的观察员,不过这人只是归化籍,倒并非是穿越者。之所以只派了一人,主要还是因为安全部的人员编制有限,而其中能够执行外勤任务的人员就更是少之又少,相比之下原本人员吃紧的警察司倒是在人力调配方面显得非常宽裕了。 余震注意到这名观察员的腰间挂着一把手铳——尽管这玩意儿比首长们装备的连发手铳个头大多了,而且似乎只能单发,但这也足以让余震的眼光变得热切起来。 从某种角度来说,武器装备也可以反映出佩带者的权限,像余震这样的治安警察身份目前并没有携带枪支出行的权限,而这种短枪更是根本就没有装备到警察部门。余震曾听任亮提过这安全部手头的权限极大,从这随身武器上也可以窥见一斑了。 “林兄,这手铳可否借在下一观?”余震看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林南笑了笑,倒也没有多作推辞,把枪从腰间枪套中拔出来,掰开后膛取出了装在里面的弹药,这才递到余震面前。余震赶紧双手接过,口中连声道谢。 这支手枪基本就是二八式后膛步枪的缩小版,枪体结构跟二八式几乎一模一样,但枪管的口径和长度都大大减小,使得这支枪的射程和威力也随之缩小了不少,只能在比较近的距离内使用。 余震注意到枪身上还錾刻着一排海汉专有的字符,他曾经在夜校识字班学过这种字符,并且也在警察司配发的短筒步枪上见过,知道这是枪支的编号。这支枪的编号是29019,余震知道五位数的编号前两位是代表海汉纪年,而后三位则表示这批枪的制造量并不大,充其量不过百支,否则就应该是像短筒步枪那样,在年份之后接着是四位数编码了。 “不知此枪性能如何,林兄可否为在下介绍一二?”余震一边把玩着这支手铳,一边向林南询问道。 “此枪乃是今年海汉兵工新产的二九式手枪,后膛单发,十丈内可轻松穿透明军制式棉甲,弹药是最新的一体式设计,与二八式后膛步枪原理相同。”林南显然也是个武器爱好者,对于这支枪的性能如数家珍,一一道来:“此枪射程可达四十丈,不过也只在五丈之内较为精准,首长说此枪的设计目的便是为了近距离的战斗,而且作战环境与战场不同,因此设计时便有意削弱了射程和准度。” “言之有理!不过使用这手枪之时,大概无法像民团军那般排成枪阵同时射击,若是准头不够,又或是情急失手,近战状况下大概就没什么机会装填第二发子弹了!”余震也很有兴趣地跟林南探讨起来。 “此事在下也曾给首长们反映过,但据说海汉兵工已经在试制一种更加厉害的手枪,可一次装填多发弹药,使用时连续击发,命中目标的几率自然便大了数倍!”林南说到兴奋处,不觉也带出了一些内部消息。 “就是不知何时才能将此等厉害的武器装配到我们警察司啊!”余震听着林南的解说,不由得感慨道:“若是我等装备了手枪,抓捕那些胆大妄为的犯人,也可轻松许多。” “余兄,警察司这边不是配发了长枪的吗?为何不用?”林南问道。 “林兄有所不知,这长枪倒是配备了,但要使用之前得先向上司申请,拿到批准之后,才可打开枪柜取枪使用,否则便是违规。若是情急之时,哪还有时间来向上司申请用枪!上月我们在新城区抓捕一名盗贼,此人使用兵器反抗,伤了我们这边好几个兄弟,若是有这手枪可用,当场便可将他撂倒了!”余震说起之前所吃的亏,脸上仍是有些忿忿不平的神色。 “原来如此!”林南点点头道:“若是只有警棍藤盾,那遇到负隅顽抗之徒是会有点危险!不过要日常佩枪,那必定还得提前对你们警察司的人进行射击训练才行,此事没有数月的工夫,肯定难以实现。” “那林兄应该也是受过长期的训练了?”余震好奇地追问道。 “在下天启七年……不对,是海汉一六二七年,便报名入了民团,这两年民团军数次在海外作战,在下都是有份参与的!”林南很是傲然地道出了自己的资历。 果然余震一听之下便不禁称赞道:“原来林兄曾是民团军的兵爷,失敬失敬!既然林兄参加了数次海外作战,那累积的军功当也不少,为何要退伍投到安全部去做事?” 林南摇摇头道:“此事并非在下所能做主,首长们说如何便是如何了。” 关于工作调动期间的秘闻,林南可不敢再拿出来跟余震闲聊了,这其中已经牵涉到了安全部的某些内部机密。安全部从军方要人,并不是一纸调令送过去就完事的,首先要审查个人档案,确定此人的政治倾向和忠诚度是可以信赖的,其次要看此人的状况是否能够胜任安全部这边所需的职位。例如像林南这种执行外勤任务的人员,便需要他有一定的个人战斗能力。 当然以林南的资历,胜任这种职位难度不大,他本身就有从军史,懂得使用枪械,也具备了一定的作战经验,进安全部之后的培训课程也会更容易接受。更多的培训重点可以侧重于工作方法和行为守则,而不是用大量时间再去训练他的个人作战技能。 以林南在军中的表现,在近期任命排长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过调入到安全部任职,对他而言也并非坏事,这个权限极大的部门在海汉社会体系中的影响力极大,只是目前这个阶段还没有充分体现出来而已。但相比军中的竞争激烈程度,目前还存在严重人力缺口的安全部显然获得升迁的机会要更多一些。 两人便这样坐在码头的凉棚下,就着茶水有一句无一句地闲聊打发时间。直到快中午的时候,港口才进来了两艘外来商船,一艘是葡萄牙人的盖伦船,另一艘则是惠州海丰号的商船。 一看有船到了,两人也就打住了闲聊,起身开始做事。他们的任务便是排查近期所有进入港口的外来船只,核对船上的人员,并找出其中的可疑分子。 安全部对于锦衣卫南镇抚司派出的人员给予了高度重视,认为这批人既然是背负了“皇命”而来,收买控制的可能性不高,如果让这批探子真把三亚的情况摸个一清二楚报回去,那势必会给这块根据地带来不小的麻烦。因此安全部的要求便是尽可能通过排查在第一时间找出这些探子,并加以控制——至少要限制其人身自由,并且不能让他们把消息传回去。 至于抓捕过程中可以采取的手段,郝万清并没有对此加以限制,这就意味着哪怕使用枪械当场击毙,那也是被许可的。这样做虽然也要冒一定的风险,但安全部认为如果将这批人漏过的危害会更大,所以定下的行动基调就是必须要将参与这次潜入的锦衣卫人员全部抓获归案,死伤不论。 安全部成立之后极少会在外勤任务中用到这种手段底线,林南自然也能感受到首长们对此事的重视程度。不过由于人员编制太少,他只能单枪匹马地到三亚内河港这边来担任观察员,所以更多地还得借助余震这种治安警察的力量才行。 两艘船缓缓地靠上了岸边的栈桥,余震此时已经指挥着手下的警察中队将这片码头临时封锁起来。在没有对两艘船完成排查之前,任何人都不能随意出入这片区域。 到港的两艘船显然也并非初次到来,靠岸之后船上的人没有急着下船,而是在等待港务人员的到来。这也是胜利感开埠之初就立下的规矩,到港的外来船只都必须先完成港务部门的登记之后,船上的人员和货物才能获准登岸,而违反这个规矩将根据严重程度被施以不同的罚金处理。 不过今天的状况与往常有些不同,与港务人员一起登船的除了惯常所见执行检疫的大夫之外,还有穿着制服的海汉治安警察。 港务人员向一脸惊诧的船长宣读了执委会签发的《港区临时管理条例》,宣布近俩个月之内所有到港船只都必须首先接受相关部门的全部检查,并对船上所有船员进行核对登记。当然执委会这么做的理由很充分,是“为了维持港区的良好秩序,同时维护外来人员的合法权益不受侵害”,至于在这个过程中船东的利益到底是得到了保护还是受到了侵害,那并不是问题的重点。 两艘船的船长都知道海汉人的规矩是说一不二,并不会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既然他们说了要检查,那么就算拒绝也没用,只好安排人带着警察下舱去进行排查了。 这种活自然轮不到余震和林南来亲自操作,自有下属的警员去完成,他们只需监督这个过程中是否有什么疏漏之处就行。而且话说回来,这些远洋海船船舱里的味道的确也令人难以忍受,如果不是工作需要,并不会有人乐意钻进这种气味恐怖的地方。 这个排查过程无疑是漫长而枯燥的,警员们需要对照着船主提供的货单来查验船上的货物状况,而且还得对船上的人员进行登记和核对。余震倒并不没有指望能通过这种核对就直接把间谍给揪出来,因为水手船员的流动率极大,根本就没有什么资料档案库之类的东西能够核对其身份,即便有人编造个假身份也很难识破。他只希望这样的措施能够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在反应上有所失常,只要露出一点蛛丝马迹,他就会将其从人群中分辨出来。 从澳门来的这艘船很快就完成了检查,船上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二十名船员加上船长全都是葡萄牙人,一眼就可以排除掉所有的嫌疑了。余震和林南先后在入港登记表上签了字,再加上港务和卫生部门的签字,这张登记表才算有效,船上的人员至此才能下船登陆。 正文 429.第429章 龚十七的难处 这样的检查手续虽然显得繁琐,而且会大大地影响到码头吞吐货物的效率,但在目前的状况下,安全部和警察司暂时也拿不出更加行之有效的办法来进行排查。在没有获得更为详细的对手资料之前,相关部门也只能用这种略显原始粗笨的方式来加强本地的情报防务工作。 这种场景并非仅仅只出现在三亚内河港的码头上,事实上在临近的胜利港,相关部门也做出了类似的布置,甚至专门停靠运盐船的铁炉港也已经接到通知,要对前往该地并试图驻留的人员进行重点排查。 除此之外,在大陆地区的李家庄移民中转站,以及承担了部分货物中转任务的万山港,也都已经收到来自大本营的通知,要求他们在近期加强外来人员排查工作。 “不出这种事,执委会就意识不到我们情报机关的重要性啊!”何夕接过于小宝递过来的毛巾擦了一把脸,悻悻地说道:“去年就打了报告让执委会扩编安全部的编制,结果这事一直拖到今年打完顺化才开始有动作。现在新进人员全都还在培训,外勤能用的就那么几个人,怎么搞抓捕?” 旁边端坐着的虞尧应道:“你手下的人手不够,那就先从警卫连调人,要是还不够,那就调金盾护运的人,凑一凑两三百人还是应该能有的。” “金盾那边暂时没人可用了。”何夕摇摇头道:“我今天刚去问过,那边接了个大活儿,押运一批货物去韶关,来回路程有四百里,前天才刚走。从广州过去这一路跋山涉水,这没个十来天估计是回不来的,最近就不用指望他们了。警卫连这点人,被萧良带了一半去番禺,剩下的人还要看着家,我哪敢随便调出去出外勤?” “你也别光叫苦了,不是还有个龚十七在吗?这家伙一个人就能当一队人用了,别说得你手上好像没人可用一样。”虞尧笑着反驳道。 “龚十七是能干,但也只有一个啊!要是有十个八个龚十七,我倒也不用叫苦了。”何夕很是无奈地辩解道。 龚十七是去年李家庄战役之后才被何夕向军方点名要过来的人,因为其本身就是带艺投军,又在军中立下过战功,受过嘉奖,因此无论是战斗能力还是忠诚度都值得信任。去年与刘香在珠江口海战之前,正是龚十七带着人四下出击,拔除了刘香布置在广州附近的多处暗桩窝点,同时还缴获了海盗集团的金银财物共计近十万两,可以说为之后的海战胜利打下了极好的基础。 何夕对于龚十七的表现也非常满意,在行动结束后递交给执委会的书面报告中毫不吝啬地称其为“可以重点培养的对象”,并且为其申请了个人三等功。这次驻广办情报机关得到了锦衣卫的行动消息之后,何夕便又将龚十七派了出去,在民间搜集打探信息。 作为安全部下属的第一批外勤人员之一,龚十七享受的待遇甚至比大本营的林南更高出一层。他不但配备了单发手枪和其他一些特工用具,而且还具有一定的指挥权限。驻广办外勤组在执行任务期间,都是由龚十七全权指挥行动。 何夕在驻广办里抱怨人手不够的时候,龚十七正带了一队人在广州城里的某处酒肆外潜伏。龚十七站在屋檐的阴影下,用草帽缓缓地扇着风,余光不时瞥向对面那家酒肆。在他面前放着一担柴火,这也是他用来掩饰身份的道具——扮作进城卖柴的农民。 虽然外勤指挥这个名头听起来还不错,但实际上驻广办的外勤人员编制一共才八人,以至于他们经常都还得求助于驻广办警卫连才行。去年龚十七带队在新安县抄到刘香的地下银库,当时就因为人手不够,不得不从李家庄调人过去才能运走这批银子。不过今天的行动因为涉密等级较高,龚十七并没有提前向警卫连那边要人,而是只带了外勤组的人出动。 除了龚十七之外,另有其他数人分别扮作了路人、卖杂货的小贩、乞丐等等,在四下一起监视这间酒肆,此外背街的地方还停着一辆带篷马车待命。根据龚十七在此之前所得到的消息,这处酒肆其实是锦衣卫的秘密据点之一,而且是直属南镇抚司管辖——这个消息价值整整五百两银子,何夕二话没说就签了单,如果龚十七最终没能从这里刨出一点有价值的东西,那他大概很难向何夕交代这笔银子的作用何在。 龚十七带队已经在这里监视了两天时间,他认为如果南京的南镇抚司来人,或许会在这个地方出现。不过由于得到消息的时间太晚,他并不能确实南京来人是否已经到过这里,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指望通过监视这地方来获得更详细的情报。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官方情报机构其实还严重缺乏情报斗争的警惕性,这间酒肆中的人多少还是有些掩饰不住的公门人员气息,龚十七两天下来已经看到好几次店里的小二不熟悉卖酒的业务,而他昨天派人进店里故意刁难小二的后果,竟然是被小二恶语相向。 这种很不职业的表现基本就坐实了龚十七之前花钱买来的信息,当然酒肆里伪装成平民百姓的锦衣卫大概也从未想过竟然会有人胆大包天到敢监视他们,对于这种反监视缺乏防备心理。 由于外勤组的人员实在有限,没办法通过撒网的方式去排查更多的地方,龚十七这次就决定冒险一把,集中外勤组的力量监视这个地方。如果运气好赌对了,那说不定这就是他今后飞黄腾达的。 看看时间已经到了中午,龚十七从怀里取出用布包着的馒头,掰开来一点一点地吃着。这种定点监视照理说对体力的消耗不是特别大,但炎热的天气却成为了最大的敌人,就算龚十七一直站在屋檐下遮荫,半天下来也是出了不少的汗水。不过他可不敢有丝毫的分神,因为这次的行动极有可能会影响到他今后的仕途走向,重要性是过往的外勤任务所不能比拟的。 龚十七虽然是生在大明长在大明,但对于大明朝廷却着实没有多少敬畏之心,更谈不少什么忠诚度。当初要不是被官府欺压,他也不会家破人亡最后流离到了胜利港。他很清楚自己为之卖命的这些海外来客掌握着多么大的力量,别说对付几个锦衣卫,就算是有一天要发兵攻打广州城,他都不会感到震惊。因此当何夕在行动前开解他的时候,反倒是他安慰何夕无需担心,同时也顺便表了一把忠心。 龚十七心中早就有了腹案,如果真的有南京来的锦衣卫出现,那就得想尽一切办法把他们统统留在广州城。至于是暗杀还是绑票,这就得视具体情况而定了。 在龚十七拿出第二个馒头啃到一半的时候,他注意到街上出现了几个可疑人物。这五个人也是寻常百姓装扮,但龚十七能从他们走路的姿态中感受到这些人应该都是练家子,下盘明显比常人稳得多,而且眼神犀利,一路走来左顾右盼,显然是很职业地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五人走到酒肆门口之后并没有直接一拥而入,而是在门口稍作停留,三人当先而入,两人站在门口环顾左右之后,才跟了进去。龚十七注意到这几人进去之后,很快店小二便请出了店里仅有的两名客人,然后开始关门。 这是开始监视行动以来,这间酒肆第一次提前关门,很显然这五名进店的来客身份有些不寻常,而龚十七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将其与南镇抚司的行动联系到一起。 龚十七转头朝街角做了个不太明显的手势,立刻便有一名路人晃荡过来问道:“老兄,你这担柴火怎么卖法?” 龚十七压低声音道:“赶回去调人,就说正点子可能到了!” 路人提高了嗓门道:“什么?要三钱银子?你个穷鬼想钱想疯了吧!”说罢便拂袖而去。 龚十七目送自己的同伴转过街角,这才将注意力又回到对面的酒肆。从这里赶到城外的驻广办,找何夕申请调令,再带着警卫连的人赶回来,大概得半个时辰以上。龚十七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这帮人不会太快离开,否则以他现在所指挥的这几个人,还不见得能留得住酒肆里这帮来客。 龚十七将草帽挡在身前,一只手探入怀中,确认了一下插在腋下枪袋中的燧发手枪,然后又探了探腰间的匕首。触摸到武器手柄让他心中感觉稍微踏实了一些,他虽然也有功夫在身,但并非能够以一敌十的高手,在摸不准对方实力的情况下,最好还是直接使用武器。他很清楚地记得何夕在培训课上曾经说过,在执行外勤任务的时候,一定要以最快的方式解除对手的战斗能力,能够使用武器解决问题的时候,就不要太依赖拳头。 这次的外勤行动并非只有他一个人佩枪,八个人的小组总共配发了四支手枪,如果使用得当,要解决掉一支五人小组的对手并非难事。真正的难题是使用燧发枪的响亮枪声无法掩饰,如果行动时开上几枪,多半会引来城中守军和衙门捕快,如何能够在行动之后迅速脱身也是一件很考究的事情。 这处酒肆所处的位置虽然并非闹市,但周围还是有不少的居民,当街动手引发乱子的可能性极大,而一旦被官府注意到,那这次行动的目的其实就失败了一半——何夕希望的是不声不响地把南镇抚司派往琼州的这批人给解决掉,而不是闹出满城风雨的大新闻。 这对于外勤组而言,无疑是提出了极高的要求,龚十七盘算了很久,都没有想出如何才能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把任务完成。就在龚十七感到十分焦虑的时候,派回去请援兵的伙伴却已经回来了,而且还带回了一个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地方的人。 龚十七一见这人,便立刻发出暗号,让人接替自己的任务,然后挑起柴担迅速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龚十七担着柴在街巷中绕了一段之后,才与赶回来的伙伴接上了头:“援兵呢?你怎么还带外人来这里?” 那人连忙解释道:“警卫连来了三辆马车,十几个人,都在西街‘福瑞丰’商号的院子里停着……至于李少爷,是老板让带他过来的。” 他口中所说的“老板”,自然便是指情报机关的大头目何夕,至于李少爷,却是“福瑞丰”那位好事的三少爷李奈。 李奈现在一年中起码有一半的时间都在驻广办跟何夕等人混在一起,龚十七自然跟他也是认识的。虽然尊卑有别,但龚十七也还是忍不住埋怨道:“三少爷,在下现在是在做事,可不是好玩的时候!你还是先请回吧!” 李奈摇摇头道:“你连我来干什么都不知道就想赶我走?我可是你老板请过来帮忙的!” “帮忙?”龚十七一脸狐疑道:“三少爷知道我们在做什么吗?” “知道啊!你老板都跟我说了。”李奈不慌不忙地应道:“不就是有几个居心叵测的人打算要潜入三亚吗?你们现在就是想着怎么能不声不响地把他们给控制住,对吧?” “大致如此……”龚十七一听便知道这的确是何夕向他透露了内情,看来李奈还真不是在吹牛,只是他却不信这只会提笔写字的书生少爷,对这次的行动能有什么帮助作用。 “我知道你们有枪,但在广州城里开枪,就算打死了这几个人,事情也会闹大,而你们老板的意思,可并不想把这事给闹开了,所以我才来这里帮你们一把。”李奈得意洋洋地说道。 龚十七忍不住问道:“请问三少爷,你打算怎么个帮法?” 正文 430.第430章 张网 作为威名赫赫的大明情报机关,锦衣卫的实力一向不容小觑,虽然这间酒肆中扮成百姓的锦衣卫演技并不是很合格,但龚十七对他们却没有半点轻视之意。这个衙门的从业人员绝大部分都是有真本事在身的,特别是在外执行潜伏、追踪、抓捕等任务的基层人员,极少会有酒囊饭袋的存在。龚十七正是因为没有把握对付这些人,才特地让人回去搬了援兵。然而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李三少爷居然声称能在这件事情上帮到自己,龚十七自然是不会轻易相信的。 李奈一脸气定神闲道:“龚队长不用担心,在下已经与何老板商量出了一个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龚十七一脸的不信。在广州城要对朝廷的锦衣卫动手,这种杀头的勾当哪会有什么万全之策? “龚队长,等下你让你的人不要急着动手,在下自有办法。”李奈也不细说,直接向龚十七出示了何夕的手令。 龚十七看得很清楚,手令上的内容就是让他在此次行动中配合李奈,并且要保护好李奈的人身安全。既然是何夕的亲笔令,龚十七也只好照做了,让人去通知了在酒肆外执行监视任务的另外几人。 又过了约莫有半个多时辰,酒肆的门终于打开了。先前进去的五人鱼贯而出,左右看看没有异动,便朝南面行进而去。 “走吧,我们跟上去看看。”李奈摇着折扇,不紧不慢地跟了过去。龚十七也扔下柴火,跟在了李奈身后,他的确很想见识一下,身娇体贵的李三少爷会怎么对付这些如狼似虎的锦衣卫。 刚刚走过一个街口,龚十七便看到前面街边立着个摊子,有几人大声招揽着来往的人流:“瞧一瞧看一看了啊!海汉移民,待遇优厚,管吃管住有工钱,无忧无虑享生活!” 那几名扮作平民的锦衣卫走到近前的时候,还有人上前来给他们递了几张传单,上面的内容无非就是宣传海汉移民的政策。这种移民宣传点以前多是在城外出现,城内倒是极其罕见,龚十七一见这架势,心中便猜到这应该是李家的布置了。这宣传人员和宣传资料都是现成的,直接拉到城里来摆开摊子就行。 几名锦衣卫明显犹豫了一阵,但最后还是没有在这个摊子前面驻留,继续向南行进。龚十七见李奈倒是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失望之色,仍然一脸信心满满的模样,料定他应该还有后着,当下便不急于询问,继续安静地跟在后面。 果然接下来路过的几乎每一处路口,都有招揽移民的摊子在,宣传手段也是层出不穷。龚十七终于忍不住赶上几步向李奈询问道:“看这布置应该是提前就已经作下,三少爷如何知道他们会前往城南?” “我也不知道他们会去往哪个方向。”李奈摇摇头道:“所以我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布置了,总共大概有三四十处摊子,有两百多人参与。” 龚十七听得顿时愕然无语,在极短的时间内布置这么多的宣传点,这种手段也只有李家这样的地头蛇才能玩得出来,也亏得李奈能想出这样的主意。那五名锦衣卫虽然一开始并没有对这种街头招揽表现出兴趣,但随着遇到的宣传越来越多,这几人也逐渐开始表现出犹豫的迹象。在出城前的某处移民招揽点附近,这几人看到现场已经招揽到的一批移民,忍不住上前咨询了一番。 龚十七神经立刻就绷紧了,如果这几个锦衣卫发现有什么不对,那么势必会引起他们的警觉,再想使用类似的方式诱敌就行不通了。 李奈倒是很轻松地说道:“龚队长毋须担心,这些人并不知道内情,他们所知的就是今日每招揽一名移民,他们就可以获得一钱银子。至于那些移民,当然也都是真的。” 龚十七恍然道:“三少爷这招果然厉害!他们要是想不声不响地混进胜利港,大概化身移民算是最容易的一条路了。” “但他们大概不会选择当移民。”李奈摇摇头道:“移民身份虽然好用,但检验身份的过程却非常严格,这几人身上肯定揣着身份信物和武器,根本进不了移民队伍。” “那既然如此,三少爷为何大费周折设置这些宣传点?”龚十七不解地问道。 “为了造势啊,让这几个人知道海汉的移民政策,这样他们选择其他掩饰身份的方式时就不会再这么挑挑捡捡的了。”李奈不慌不忙地说道。 “还有其他方式?”龚十七现在才觉得面前这位李三少爷并不是只会死读书的文人,这所用的手段倒是一招接着一招来的。 “前面是铺垫,后面才是正戏。”眼看着那五人已经出了城门关卡,李奈脸上的轻松神态终于收了起来,脚下也加快了步伐。 广州南门外便是珠江码头,这里有众多的旅店、商铺和仓储场所,由此又带动了运输、餐饮、娱乐等产业的发达,三教九流充斥此地,可以说是广州城外最繁华的一个地段。不过今天的状况与平时似乎有些不同,街上多了许多招揽水手船员的摊子。 街道两边都立着不少显眼的牌子,诸如“急招船员数名,即日启程南下,待遇优厚”,“月薪五两急聘水手,熟悉琼海水道者优先”,“三亚专线聘船员数人,有无经验均可,入职即可支取首月饷银”,“急聘常驻琼州三亚人员,年入千两不再是梦”等等广告牌,有的甚至连上面的墨迹都还没有完全干透。 在这些摊位前,都或多或少地聚集了一些人流,这种景象就连见惯了此地繁荣的龚十七也看得呆住了。至于那几名锦衣卫,早就各自分散去不同的招工点打探条件去了。 龚十七愣了半晌,才对李奈道:“三公子这招的确厉害,在下服了!不过要是这几人并没打算立刻找门路前往三亚,那又该如何?” “那也没什么损失啊!执委会最近本来就委托了我这边加大对船员水手的招揽力度,就算网不到这几个人,招一批专业人员送去三亚也是好的。这整条街的招工点都是我们摆的,无论他们去哪家,最后都还是会上我们的船!”李奈面带微笑地说道。他注意到监视对象中的一人似乎对某家的招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已经在路边的摊子前坐下来开始详谈了。 龚十七现在不得不叹服于李奈的手段,相比于招揽移民,船员水手的入职条件显然更为宽松,既不需验证个人状况,也不用查验行李,外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三亚,这无疑是最好的一条途径。到时候这些锦衣卫上了船驶离了广州,那就彻底成了砧板上的肉,任凭己方摆布了。 龚十七作个手势,在周围的外勤组成员们立刻分散开来,分头去监视那几名目标人物去了。李奈眼见尘埃落定,笑着对龚十七道:“龚队长要是没什么事,那我们不妨去旁边茶楼坐着等消息好了!” 两人在茶楼坐了没多久,便陆陆续续开始有消息反馈回来。目标任务都带有明显的江浙口音,基本坐实了来自南京的可能性。这五人二三拆开分作了两组,加入了两家不同的船行——当然这两家船行其实都是李家名下的产业。他们将以船员的身份在后天从珠江码头出发,前往目的地三亚。 “今日之事,全凭三少爷策划实施,在下回去之后定会禀明老板,为三少爷请功!”龚十七此时才终于把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李奈摆摆手道:“请功就不必了,我又不是你们内部的人,这功于我无用。你回去之后告诉何老板,别忘了欠我的十箱‘三亚特酿’,早点给我送过来。” 李奈所说的“三亚特酿”,其实是三亚地区产出的朗姆酒,这种以甘蔗糖蜜为原料的蒸馏酒一经推出,便因其口感甜润而大受好评。由于海汉控制区内的甘蔗产能还比较有限,其中的大部分都用于制造蔗糖,因此这种“三亚特酿”的产量并不多,甚至都没有在市场上公开发售,也只有“福瑞丰”这类的关系户,才有法子从海汉内部搞到少量存活。而其在市面上的价格,也因为稀有的存量而大大超出了普通白酒,在上月的一次拍卖会上,十二瓶一箱的“三亚特酿”甚至卖出了千两银子的天价。 龚十七躬身应下,然后又道:“三公子布置的这些招工摊位,且再摆上几天。” “这是为何?”李奈有些诧异地问道。虽说摆出这些摊位花不了多少银子,但占用的人手却不容忽视,为了摆下这么一个天罗地网阵,“福瑞丰”在广州城内外的雇员几乎出动了九成,连商铺都全关掉了,对于李家生意的影响也是不容忽视的。 “我们虽知有这么一伙人意图不轨,但却并不知道其详细的人数和分工状况,也不知道除了今日这五人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人,多摆上两日,以免有漏网之鱼!”龚十七倒是没有被眼前的胜利给冲昏头脑,依然很清楚地记得自己的使命所在。 李奈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依龚队长所言了。” 事实上龚十七的后续计划还要更长一些,对那处锦衣卫联络点的监视至少也还得持续半个月,确定此事告一段落之后才会解除警报。不过李奈的这个计谋倒是的确帮龚十七解决了人手不足的问题,只要那五名目标人物上了船,剩下的事情就不需要驻广办外勤组再去出面了。海军一向都安排有人负责武装押运,李家庄那边至少有一个连的海军机动兵力可以调用,由他们处理这种事情显然要更为轻松一些。 当晚龚十七回到驻广办,向何夕汇报了行动过程和结果,末了倒也没忘记提李奈那十箱“三亚特酿”的事情。何夕笑道:“李奈这家伙纯粹就是冲着那十箱酒来的,我明天会安排人送到他宅子去。你从今天参与行动的伙计中挑个机灵的,明天一早就去番禺,把事情经过告知那边的萧良,协助他好好处理。” 龚十七知道这派人过去的目的倒并不是单是为了送信,更重要的是过去认人,免得在抓捕时走脱了目标,当下便赶紧应了,布置人手去了。 第二天一日无事,李家的招工摊子继续以各种名义在城内外招揽移民劳工。到了第三日早上,何夕亲自与龚十七一起出行,去珠江码头上见证这关键的一步。 按照招工时约好的时间,那五名目标人物都应在今天上午到码头上报到出发,何夕与龚十七带着人来到码头上的时候,负责监视的人过来报告消息,称那几人都已经分别上了他们所投奔的两艘商船。 “这些家伙倒是挺积极的!”何夕笑道:“等船离开码头,我们就可以放心了。” 一个时辰之后,两艘载着锦衣卫探子的商船缓缓地驶离了珠江码头,顺着河道向南方驶去。何夕起身拍拍屁股道:“走吧,我们的事情也算告一段落了,回驻广办发个电报,告诉李家庄那边目标已经出发了!” 正如龚十七等人所探得的消息那样,这天造访酒肆的五名江浙人士,的确是来自南镇抚司的锦衣卫。带队的是一名百户,名叫李清扬,他所得到的任务是前往崖州地区,调查当地所出现的海汉人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群体。然而这次的行动与过往有所不同,他们这队人不会跟广州锦衣卫机构打交道,而是到达广州后自行设法渡海南下崖州,潜入当地进行调查取证。 李清扬不是特别清楚上司为何有这样奇怪的安排,他的职责便是遵守和执行命令,而不是询问原因。接到命令之后他便带队南下,在广州城外住了一天之后,就进城与南镇抚司住本地的暗哨取得了联系。 正文 431.第431章 锦衣卫行事 南镇抚司布置在城内的暗哨向李清扬等人介绍了海汉人的大致状况,这两年海汉人在广州的生意越做越大,情报机关要收集到相关的一些信息也并非难事。这海汉人的生意规模做得大也就罢了,毕竟江浙一地各路富商权贵多如狗,会做生意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当李清扬听闻海汉所组的民团竟然战力比官军还强,并且装备了威力惊人的枪炮,顿时就收起了来时的轻视之心。 李清扬见过官军火器营的操演,深知这火铳火炮的厉害之处,要说这鸟不拉屎的崖州民间竟然藏着一支比官军更能打的私人武装,他当然是对此说法持怀疑态度。然而去年海汉民团在广东的两次大行动早就已经广为人知,一次在李家庄打败围攻当地的数路流寇,并且阵毙廖大鼻等数名官府通缉的流寇头目及属下超过千人,战后还受到了两广总督王尊德的嘉奖,这肯定是做不了假的。 另一次行动则是年底在珠江口与刘香海盗团伙在海上进行了大战,这场海战中也有一些大明海商有幸在万山港亲眼目睹了交战过程,据说海汉人的战船以压倒性的优势打败了刘香船队,仅沉没于万山港内的海盗船就达两位数之多。而此战之后一贯嚣张的刘香海盗团伙全面撤离广东海域,将珠江口让了出来,似乎也成了这种说法的有力证据。大明虽然在珠江口的新安县也有水师营寨,但对刘香团伙的存在一直都是视作不见——或者说得直接点就是不愿主动招惹这个麻烦,毕竟这伙海盗的武装实力相比水师也并没有差得太多了。这两相比较之下,似乎也不难得出海汉人的水面部队也比大明水师更强的结论。 而驻扎在新安县的大明水师也很理智地在战后保持了克制,并没有对自己辖区内出现的另一支水上武装采取敌对行动。海汉人这边倒也知情识趣,打完海盗之后也没有试图扩大地盘,仍然是守着自家的万山港,于是两边也就默契地保持着相安无事。 在李清扬看来,广东水师的这种做法并不称职,大明海疆之内,岂能容下另一支武装力量的存在?至于为何之前放任了刘香海盗团伙的存在,李清扬认为这是能力问题,而并非态度问题。那些海盗在海上神出鬼没,居无定所,逮不着也算正常,这海汉人的武装就在珠江口外的小岛上驻着,水师却还是不闻不问,这不是失职是什么? 李清扬可不相信什么海汉武力胜过大明这种谬论,想那海汉人不过寄居于崖州一隅,而崖州那地方一向是流放犯人之地,属于真正的穷山恶水,加之当地地广人稀,这帮海汉人又能折腾出多大的阵仗?在他看来,最大的可能是海汉人用钱财收买了某些玩忽职守的军方人员,让他们对万山港的存在睁只眼闭只眼。毕竟海汉人善于做生意,想必些许钱财对他们来说不是问题,而边军在近年的腐化状况,作为锦衣卫的李清扬也是略知一二的,如果其中出现了跟海汉人同流合污之徒,他并不会感到奇怪。 事实上南镇抚司会对崖州的海汉人起意,也是因为最近这一年多时间,来自琼州的报告中对海汉人的描述少得不正常,驻崖州总旗甚至在报告中声称这帮人不过是“为数三五百人,以捕鱼农耕为生”,然而南京市面上去年就已经出现了为数不少的海汉商品,难道那几十上百两银子一面的镜子、各种晶莹剔透的玻璃器,能是一群渔民造出来的? 锦衣卫毕竟是这个时代远东首屈一指的情报机关,真要安心查一些事情,仅仅靠着一些欺瞒的手段是混不过去的。很快南镇抚司就得知海汉人不但在两广地区将玻璃器生意做得极大,而且已经涵盖了日用品、私盐、运输等多个方面,甚至还具备一定规模的火器制造能力,向两广地区的地方私人武装出售了不少的制式火铳,其性能据说已经不亚于大明官军火器营所配备的武器。 私造火器,这在大明是绝对禁止的行为,于是南镇抚司要查办海汉的理由便又多了一条。但考虑到广东方面的锦衣卫分支机构可能已经有一部分人员被海汉收买,南镇抚司就决定绕开两广的锦衣卫机构,直接派人入琼打探第一手的消息。而且派出的人员不宜过多,大规模的人员调动容易走漏风声,这点道理,南镇抚司主事的官员还是很清楚的。不过他们没有料到的是阴差阳错治下,南镇抚司打算查办海汉的事情还是被有心人获知,并且以不菲的价格卖给了海汉驻广办,于是李清扬等人还没到广州就已经被他们所要调查的对象列为了目标。 李清扬等人到了广州之外,也是严格按照事前的计划,并没有冒然与广州的锦衣卫衙门取得联系,在城外潜伏了一日之后,才进城去了南镇抚司的直属据点。只是他们根本没想到对手早就提前猜到了这一着,在那酒肆周围已经布下了监视圈。以有心算无心,李清扬等人就算再怎么谨慎小心,也很难逃过海汉这边的算计了。 李清扬在酒肆中得到了本地负责人的行动指点,他们要掩饰行迹去往琼州岛海汉人所控制的三亚地区,无非就只有三种办法,一是装作前去贸易的海商,自行驾船前往;二是扮作投奔海汉的移民,由海汉人组织乘船去该地;三则是加入船行,以普通的船员水手身份前往该地。 第一种方法风险最低,但难度也是最大,他们不但要自行购船购货,准备交易所需的钱财,还得雇佣一批熟悉珠江口至三亚航道的水手才行。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就算再怎么顺利也得十天半个月的工夫,而李清扬所得到的行动时限并没有宽裕到可以让他们在广州慢慢做完这些准备工作的程度。而且做这些事牵涉到的方方面面关系太多,相应的暴露身份的可能性也会大增,李清扬可不想还没离开广州就已经被人给发现,于是他率先就否定了这个办法。 而第二种方式无疑最为简单易行,直接去投靠海汉人设在广州城内外的移民招揽点就行,像他们这样的青壮,毫无疑问会成为海汉人乐于招揽的对象。但问题是海汉人会对招揽的移民进行严格的身体检查,随身的行李也不例外,而他们几人身上带着银两、金叶子、身份腰牌、伤药、特制武器等等,这些东西并不是穷困潦倒的移民身上该有的,随便被搜到其中一样都会暴露身份,于是这条路大概也同样行不通了。 最后剩下的就只有去当水手船员,由于广州与三亚之间的商贸活动日益频繁,常年都会有商会、船行等机构在珠江码头附近招揽船员,有很多前往三亚的机会。好在李清扬等人都是长于江淮一带,水性倒是没问题,就算不会驾船也好歹有两把力气,在船上当个杂工船员也能胜任,而且这个身份在潜入三亚完成调查之后,也能以最合理的方式离开当地,避免引起海汉人的怀疑。于是打探完几条进入三亚的途径之后,李清扬果断选择了最后这条。 随后李清扬等人在广州城也见识到了本地负责人所说的海汉招工点,招揽力度之大简直出乎了他们的预料——当然他们所见到的状况也的确是临时手段,平时并没有这么大张旗鼓的在街头摆摊设点招揽移民。 李清扬等人还分头去了几个不同的摊位打探移民相关信息,与本地负责人所提供的状况进行比对,果然基本都属实,不过如此的招揽规模,也让李清扬断定崖州锦衣卫的报告中肯定参杂了太多的水分——照自己所见的状况,海汉人每月在广东招揽的移民只怕就已经不止千人,又何止是报告中所说的三五百人规模。而每月都要从大陆地区招揽如此之多的人口前往三亚从事他们所说的垦荒劳作,李清扬并不是太相信。他很怀疑这些所谓的海汉人其实就是人贩,招揽的移民会被当成猪仔贩卖到马尼拉、巴达维亚、满剌加等西洋番人所控制的地区当奴工,这种情况在过去并不罕见。 在基本“确认”了海汉人的又一桩劣迹之后,李清扬还是决定去应聘船员,于是他们五人在广州城南的珠江码头很顺利地找到了所希望的工作。其中一家是船行,专门从事广州与三亚之间的货运业务,每月初一十五各有一支船队从广州发往三亚,恰巧隔天便是四月十五,加入之后马上就能走,于是其中三人便以应聘水手的名义加入了这家船行。 而李清扬和另一名同伴为了稳妥起见,则是去投了另一家商行。这家商行招揽的是常驻三亚的贸易人员,从店小二、库管、杂工,到帐房、管事,以及某种叫做“商务代表”的不明职位,待遇高低各有不同。但哪怕是最底层的杂工,每年的饷银也竟然达到了三十两之多,而且还包吃住,大大超过了李清扬所知的本地用工待遇。至于最高级的“商务代表”,仅基本饷银就高达每年八百两,再加上各种名目繁多的补助、奖金、提成、绩效收入等等,轻松就能突破千两,而且上不封顶。 那位招工的师爷听说李清扬会识字算帐,长相也算是端正,眉宇间透着精干之气,便有意让他应聘这高级职位,还举出事例来劝说他:“我们商行的李掌柜,早几年的时候只是在崖城分号里任职,一年下来也不过能做成四五千两的买卖。自打这海汉人来了之后,崖州的买卖就变得兴旺起来,李掌柜的收入跟着水涨船高,现在一个月的买卖比过去一年还多,据说去年总柜大老板发给他的红包就有两千两,还在当地买了海汉人建的宅子,打算明年退休就在三亚定居了。老兄你要是去了,干上一两年,只怕将来成就还会在李掌柜之上。” 李清扬虽然是有任务在身,但听了这番宣传之后也不禁有一点怦然心动。他们干锦衣卫的待遇收入远胜普通的公门人员,但每年的收入也只能以百两计,千两这种水平起码也是千户以上的官员才能享受。如果要横向比较的话,李清扬的职位也就跟提升参将之前的罗升东一样,正六品武官,基本的待遇也类似,当然实际收入是没法相提并论,毕竟罗升东的副业的确太容易赚钱,一个月的收益大概就当李清扬干上一年了。 李清扬也算是心志比较坚定的人,只是微微动心之后,便迅速收回了胡思乱想。身为朝廷命官,当以皇恩为重,怎可因金银财帛之物而忘记自己所担负的使命?等日后查实罪名,收了这海汉人的产业,届时自己升官发财,自然也少不了应得的一份好处。 为了不过多的引人注目,李清扬只报了个帐房职位,让同伴报了个库管。负责招工的师爷虽然觉得有点可惜,但还是依样照办替他们写好了聘书。两人签字画押之后,师爷叮嘱道:“你们二人今日先在附近寻个地方住下,明日一早,便来此处报到。商行的船明天便出发去三亚,错过这班船就得等上十多天,切记切记!” 李清扬一想这倒是方便了,另外三人也是明天出发,大家分搭不同的船只前往三亚,潜入当地之后也可以互相有所照应。当下便与同伴在城外找了一处旅店住下,入夜之后又悄悄联系了另外三人,约定了抵达目的地之后联系方式。 第二天锦衣卫五人所搭乘的两艘船相隔半个时辰,从珠江码头出发南下。李清扬搭乘的这艘船因为装货的缘故,稍稍晚了一些,不过他倒是不急于这一时半会,正好可以在船上观察一下广东商家贩往三亚的究竟是些什么样的货物。 正文 432.第432章 无法无天 为了稳妥起见避免打草惊蛇,李奈按照何夕的吩咐,并没有对今天商船上的人员作出调整,使用的也全是不知内情的人。在李清扬的主动询问之下,船长还比较热情地向他们介绍了关于东家和这次出行琼州的状况。 聘用李清扬的这家商号名为“福盛”,其实就是“福瑞丰”下属的分号之一,专营茶、丝、瓷器等外贸商品。以前这些商品主要是卖给西洋番人,需要跨海运往遥远的马尼拉或巴达维亚进行交易,虽然利润丰厚但长途航行的风险也不小,一个不小心就会弄得人财两空。不过自从胜利港这个零关税的自由贸易港出现之后,这些外贸商品的交易地点已经开始逐渐移向了琼州岛,“福盛”每月有四艘货船定期穿行于广州与胜利港之间,而类似“福盛”这种经营规模的商行在两广地区至少还有三四十家之多,其中涉足海贸的商行几乎都或多或少跟海汉挂上了关系。 李清扬来自水运便利的江浙地区,大概也能脑补出这么多的商行会带来多大的贸易量,而相关的信息竟然在之前递送到南镇抚司的报告中只字未提,看样子这琼州的锦衣卫机构的确有些问题,要不是瞎了狗眼就是已经被海汉人所收买。不过李清扬感到奇怪的是,这艘船几乎是空船从珠江码头出发,船上除了必要的补给品之外,几乎没有装运什么货物,他不由得向船长提出了这个疑问。 船长也不疑有他,便向他说明了其中的猫腻。由于“福盛”这种商行只做很纯粹的出口生意,回程几乎是空船,官府为了征收赋税,往往在船只离港前便根据船上的货物价值进行收费。 而现在一部分商行已经找到了绕过这种征税方式的办法,那就是将货物从陆路先运到番禺,空船从广州出发,然后在番禺当地的码头装船出海。这么做虽然麻烦了一点,但一船货物扣去这几十里的陆路运费,至少还能省下个两三百两银子,经年累月下来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了。相应的从外面运入广东的货物,也是依样画葫芦处理,先在李家庄卸货再通过陆路运至广东各地。这样一进一出加起来,通过李家庄走私出入境的货物所逃避的赋税至少要以白银万两计算。 当然并不是所有商行都有条件这么做,实际上也只有“福瑞丰”和相关的几家商行能采取这种逃税的手段。因为番禺县唯一一个直通珠江的大型货运码头就在李家庄的势力范围之内,而自从去年李家庄一役之后,当地民团已经将方圆十里范围划作了李家庄的私人领地,把控了所有交通要道,就连番禺县县衙的人想要进去办事也得先打招呼,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税吏去李家庄旁边的码头上征收贸易赋税了。 李清扬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问道:“官府难道不管?就算县衙管不了,州衙总管得了吧?番禺离广州城不过四十里,城里的大老爷们难道对这种事视而不见?” 船长笑道:“你不是本地人,哪知道李家庄大东家的厉害!去年匪首廖大鼻带着五六千人围攻李家庄,广州城的守军都不敢轻易出动,番禺县衙也对这事不闻不问,结果海汉人带着庄子上的民团兵打了两天,就把这些强盗打得死的死逃的逃。现在庄子上常驻着好几百民团兵,你说哪个不长眼的敢轻易去招惹他们?再说了,衙门管事的官老爷们逢年过节可没少收红包孝敬,他们口袋里的钱没少,哪会管这赋税能不能收得上去。” “真乃蛀虫也!”李清扬攥紧了拳头,心中默默地闪过这样的念头。虽然侦缉官员贪赃枉法的事情应该是由东厂番子负责,但他已经决定等事后向南镇抚司提交报告的时候,一定要告上这些不作为的地方官员一状!毫无疑问这部分原本应该进入国库的赋税收入,最后都进了大明奸商、海汉人和贪腐官员们的口袋里,他实在无法坐视这种不法行为在两广地区变成了合理的存在。 虽然知道船长并不是东家,但李清扬还是忍不住说道:“如此不法之事,身为大明子民,不向官府告发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参与其中?那海汉人勾结不法商人,偷逃税赋,实在可恶!” “不法?嘿嘿,年轻人,遵纪守法的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船长略带嘲讽地说道:“你知道前几年广东饥荒加上民乱,各州各县死了多少百姓吗?官府拿不出粮食来赈济,又不让民众外出逃难,又没法平定匪患,那时候饿死病死被强盗杀死的百姓,可都是守法的良民!” “灾民数量众多,官府一时难以兼顾,那也是难免……”站在锦衣卫的立场上,李清扬自然是要为官府说话。广东最近几年的灾害状况也不是什么秘密,广州府递到南京请求粮草银钱援助的公文也为数不少,不过民间具体死伤状况如何,公文上的数字肯定当不了真,倒是这船长所说的状况更为可信一些。 “官府救不了,但人家海汉人却偏偏救下来了!”船长打断了李清扬的话头道:“我宋三就是去年从肇庆府逃难出来的,要不是路上遇到了海汉人办的救济点,大概就没命活到现在了!像我这样靠海汉人救济才能留下一条命的人起码成千上万,他们做不做违法之事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会记得我这条命是他们救下来的!” “既然如此,你为何没去投靠海汉人当移民?”李清扬继续追问道。 “当时得了热病,海汉人说容易传染旁人,虽然给了药,却不肯收我当移民。”宋三自嘲道:“我病好之后,就投了现在的东家,跟船去过三亚之后,才知道自己真是福薄……这也是我命不好,怨不得人家。” “海汉人从两广招收如此之多的移民,难道全都安置在崖州?”李清扬皱眉问道。他先前认为海汉人或许是将移民贩运到海外作为劳动力卖掉,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宋三道:“那倒也不是,海汉人控制的地盘已经不止崖州一处,只是三亚当地所安置的民众最为集中而已。据我的观察,当地至少也有三五万民众了。” 李清扬问道:“在下听说海汉人不过数百,如此之多的民众,他们如何养活得了?若是去了之后吃不饱穿不暖,又与在广东当灾民有什么两样?” “广东这状况,没法跟三亚比。”宋三很是不屑地摇摇头道:“海汉人治下两处海港,繁华程度胜过广州,当地也并无闲人,只要能动弹的人,在当地都可以找到事情做,收入远比广州为高。” “繁华胜过广州?”这还是李清扬第一次听到去过三亚的人给出如此具体的评价,立刻便来了兴趣:“宋三哥可否详细说说这三亚如何繁荣法?” 宋三道:“那三亚有两处海港,一名胜利港,一名三亚港,胜利港专营海汉出产的各类精巧器物和特产,三亚港则是外来客商在当地的交易之地。海汉人对外来商家所运货物不收交易赋税,因此很多商家都将三亚当作了货物集散地。两处港口都港阔水深,可容百艘大船停泊,码头上各种货物装运设施齐备,在当地装卸货物起码比珠江码头快了一倍!海汉人做生意诚实守信,资本又足,而且根本无需携带现银前往当地,可在广州兑换好银票,待交易完成,回到广州再兑换现银。如此便利,又有哪家商行会不喜欢跟他们打交道?” 宋三说着便顺手从怀里掏出一叠流通券递到李清扬眼前:“大额银票我是没有,不过这流通券倒是还有些。这流通券乃海汉银行所发行,一元便兑换一两官银,在当地不用带着累赘的银钱出门了。” “若是有人不收怎么办?”李清扬接过两张仔细看了看,他前一天与本地负责人接头时也听过有类似的传闻,没想到这个传闻倒是真的。 “三亚地区只能用流通券,现银才没人收!”宋三笑道:“无需担心这东西会失效,就算回了广州,也可以拿去海汉驻广办兑换成银两。” “私发宝钞,等同铸造私钱,死罪啊!”李清扬在心中又给海汉人加上了一条罪名。 当然这种话李清扬也只是在心中腹诽一下,并不会对宋三这种政治态度明显倾向于海汉人的家伙说出来,谁知道他嘴上有没有门,要是泄漏出去就麻烦了。 “海汉人在当地发行这种……这种流通券,崖州官府也不过问?”虽然早知道崖州那边的地方官府可能出现了某些问题,但李清扬还是想从知情人口中再确认一次。 “崖州官府?”宋三嗤笑一声道:“崖州官府还不是一样得看海汉人的脸色办事,崖城那帮官老爷现在全靠海汉人养着,谁会不识抬举去多这个事?他们自己的银子都存在海汉银行里呢!” “果然是跟海汉人同流合污了!”宋三的话无疑已经证实了李清扬之前的猜想,而且状况似乎比他预计的更为严重,当地官府已经超出了跟海汉人合作的程度,而是直接就听命于对方了!尽管这种事情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以现在所得到的各种信息来进行判断,李清扬认为宋三所述属实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 “既然海汉人在当地已无人可以辖制,那当地岂不是无法无天了?”李清扬继续问道。 宋三连连摇头道:“那你就恰恰料错了!海汉人制定的法规,远比大明更严!在大明犯了事,尚有打官司的机会,在三亚犯了事,只要有确证,立刻就会被抓去当苦役!在海汉治下,可没人敢轻易犯事!” “什么?他们竟然自行立法,私设公堂?这简直……”李清扬被惊得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评价海汉人这种逾矩的行为。 李清扬发现从现在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海汉人除了没有竖旗造反,封疆裂土之外,其他违法的事情都干得差不多了。违法组织人口迁徙,发行私币自设钱庄,偷逃赋税走私货物,收买官员鱼肉百姓,无视王法私设公堂……李清扬甚至都不用怎么动脑子,凭现在所掌握的信息,轻松就能给海汉人网罗出十条八条的大罪。 当然了,李清扬并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他也很明白这个世界的法则就是看谁拳头大,违不违法,这事并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说了算,就算最后定了罪名,能不能给这些猖狂的海汉人治罪,那也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事情。人家既然有能力控制一州之地,甚至将势力发展到了广州,就说明这伙人绝非易与之辈。此去三亚,完成任务所需面对的困难恐怕要比预料的多得多。 好在第一步走得稳妥,选择了这么一个恰当的掩饰身份,又遇到这样一个话痨船长。李清扬暗暗打好主意,要趁着路途上这些时日,好好从这宋三的口中掏一些有用的信息出来。待自己在三亚住上几月,收集到全面的信息之后,再设法报与朝廷,请兵剿灭这些海汉乱党。 李清扬正默默地谋划着之后的行动方案,突然发现船只慢了下来,缓缓地拐向了一处河岔。李清扬愕然问道:“宋三哥,为何要在此停船?” “装货啊!”宋三指向前方河边的码头道:“那里就是李家庄码头了,我们的船要在这里装运货物,再去三亚。” 李清扬这才回过神来,先前宋三的确是提过这一节,空船从广州出发之后,在番禺装货,就可以逃避掉朝廷的赋税征收了。想到这里,李清扬也不由自主地踱到船舷边,张望着这处据说是由海汉人张罗建设起来的货运码头。 正文 433.第433章 当面试探 李家庄旁边这条沙湾水道在过去只是当地渔民们进出珠江的一条狭窄河道而已,而河边的码头也说不上有什么转运货物的功能,平时顶多就是停靠几艘渔船或小型的商船罢了,通航量甚至还比不了眼下刚刚开始在建设的昌化港。李家庄的居民大概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此处会变成珠江口水域一个重要的货物集散地。 自从去年初夏海汉民团在这里击败了围攻李家庄的流寇之后,本地的大地主李氏宗族便将沿河的一片区域划给了海汉长期使用。在接下来的半年中,海汉人迅速在这里建起了大片的移民营地,并且还将原来的小码头扩建为可以同时停靠十余艘大型海船的内河港货运码头。 在李家庄货运码头完工之后,得到授意的“福瑞丰”很快就将这里变成了广州府眼皮子底下的避税天堂。从李家庄码头装卸的货物,从最开始时的每月三四船,到如今已经扩大了六七倍之多。而进出李家庄的货运车队、骡马队,更是日夜川流不息,以满足这里的货运吞吐需要。河岸边修筑起了连排的仓库,并且有商家已经在这里开设商铺、旅馆、酒楼等店面,已经隐隐有了要赶上珠江码头的趋势。 李清扬看到岸边的热闹景象,脑子已经有点转不过来了。在他的认知当中,广州城外的珠江码头当算是两广地区的第一商港,但却想不到距离珠江码头仅仅数十里的地方居然还有这么一处秘密的所在——当然,照眼前所见的繁华程度来说,这个码头的存在恐怕也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就在李清扬所乘的这艘船驶向码头的时候,他看到自己另外几名同伴所搭乘的那艘货船正缓缓驶离岸边,看样子也是刚刚在这里完成了货物的装运。几名锦衣卫在船上隔空相望,李清扬注意到他们的脸色有些紧张,但又看不出有什么端倪。而在这种场合之下,也没有别的传递信息的手段,李清扬只能看着那条船擦肩而过,驶向珠江。 船只缓缓地靠上了码头,船长宋三特地点了李清扬跟自己一起下船接收清点货物:“听说你是要去三亚当帐房的人,那这点货的事情今后也是你的差事之一了,今天先跟着学学吧!” 李清扬的使命就是弄明白海汉人的运作之法,当然不会拒绝这个邀约,便与宋三一起下船来到码头上,看他如何办理货物装运事宜。 宋三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此办事,上岸之后轻车熟路地便找到岸边一间门口挂着“港务中心”牌子的商铺。李清扬跟着他进到这间商铺中,见这铺子里面积着实不小,横竖都有三丈的开间,正中间被一排齐腰高的木制柜台隔成了内外两部分,然后柜台上方又吊着几块木牌,分别写有“货物转运”、“人员运输”、“货币兑换”、“仓库租借”等内容,而每块牌子下都各自排有一列队伍。 宋三直接排在了“货物转运”这支队伍的末端,回头对李清扬解释道:“我们这条船要运的货物都是从肇庆府送出来的,以往是直接送去珠江码头装船,不过现在嘛,都是运到番禺来上船。” 李清扬点点头道:“莫非从肇庆运至番禺这段路程,并非东家自己运过来的?” 宋三应道:“大东家与海汉有一家合股的‘金盾护运’,便专司货物押运之责,两广境内的陆路运输,基本都是由其负责的。” “那这货物又如何交接?”李清扬继续问道。 “货物已经提前运至此处,现在应该就在码头仓库里,我只需向他们出示这个提货单就行了。”宋三探手入怀,摸出了一张字据展示给李清扬看。 李清扬飞快地瞥了一眼字据上的内容,见上面写有托运方和承运方的全称,运输时限,货物内容等等。他看过之后不禁问了一句:“若是这些货物中途出现遗失、损毁的状况,那该如何解决?” “那就是承运方全责。”宋三很平静地说道:“差多少承运方就赔多少,‘金盾护运’的规矩便是如此。” “他们难道不怕出什么意外?听说近年广东山贼流寇不少,要是遇上了岂不是得赔出血本?”李清扬不解地问道。 “山贼流寇?”宋三嗤笑一声道:“他们要是撞上‘金盾护运’,大概第一件事就是调头逃命了!你可知道‘金盾护运’的家底是什么?就是李家庄的民团,而且背后还有海汉人撑腰,抢他们那不是嫌自己命太长?” “这‘金盾护运’莫非也有火铳之类的武器?”李清扬听宋三这么一说,已经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有啊,当然有!”宋三叹道:“若说武力强悍,这‘金盾护运’的武装护卫大概能胜过大部分的卫所军了。去年还有些不长眼的强人打算朝他们下手,不过这些人在武装护卫手底下死得差不多之后,最近这半年就没人再跳出来了。” “竟然如此厉害!那想必雇佣他们的费用也不菲了?”李清扬追问道。 “他们押运的都是值钱的货物,有时候直接就是一箱箱的现银,这费用当然低不了。但钱多钱少是其次,关键是人家靠得住啊!”宋三笑道:“这同样的价钱,总雇不来官军替自己运货吧?” 李清扬心中暗骂了一句不知好歹,脸上却露出了赞同的表情。 便在此时,从门口进来了几个人,李清扬觉得背后一冷,赶紧回头一看,见是一队穿着灰布短衣长裤,手中提着四尺长火铳的精干青壮。李清扬在广州联络点的时候曾听人说起过,看这打扮行头,便是他们就是传说中战力强悍的海汉民团兵了。 李清扬下意识地便开始伸手探向腋下,那里藏着他保命用的匕首,如果这些民团兵试图要对他不利,那他也不惜在此以性命相搏——当然在一堆枪口和刺刀的面前,能不能搏得过就是另外一说了。 正当李清扬神经紧绷之际,堵在门口的民团兵左右一让,一名年轻的短发男人跨进了屋内。这人与民团兵的装束有所不同,一身暗绿色服饰,腰间扎着一寸宽的牛皮武装带,脚上是一双样式有些怪异的系带黑皮靴,腋下一左一右还插着两支很奇怪的黑色武器,看起来有点像火铳,但却比李清扬认知中的火铳个头要小得多。 李清扬虽然从未见过真正的海汉人,但这一刻他可以百分百地肯定,面前的这名男子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海汉人。除了海汉人那尽人皆知的短发之外,更重要的是李清扬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自信感和高高在上的俯视感,仿佛在他眼中,这间房子里的人都如同蝼蚁一般。而且李清扬可以从这人身上感受到淡淡的杀气,毫无疑问这人的身份应该是一名军人——至少曾经是。 这个人的出现让李清扬反而打消了动手的念头,因为对方似乎并没有留意到他的存在,眼光直接便从他脸上扫过去了,没有丝毫的停留。 “码头上刚到的那艘‘福盛号’是哪位老板的船?”这名海汉人终于开口,但他询问的内容却让李清扬又再次紧张起来。 “禀萧首长,是小人的船。”宋三赶紧应道。作为来过好几次李家庄码头的人,宋三倒也认得这位名叫萧良的海汉首长,知道他是这里的民团指挥,基本可以算是本地权力最大的人。就算是自家老板背后的大东家,见了这位爷也得恭恭敬敬的。 萧良回过头看了看宋三道:“你是宋三吧?我记得你以前是跟船的船工,现在当船长了,可以啊!” 宋三受宠若惊道:“多谢萧首长夸奖。不知这船有何问题?” “没什么问题,你那艘船是要在这里装货然后南下去三亚吧?”萧良问了一句。 “正是如此,今日装好货物之后就会立刻出发,萧首长可有什么吩咐?”宋三恭敬地应道。 萧良道:“没什么大事,我这边有一队民兵要去万山港,想找艘船顺路送过去。正好刚才看到你的船靠岸,所以过来问问……” “此事请交给小人就好!”宋三不等萧良把话说完,便赶紧接过了话头:“小人一定将各位军爷妥妥当当地送到万山港去!” “这不会耽搁你行程吧?”萧良关心地问道。 “不会不会,完全不会!”宋三连连摆手道:“正好小人这艘船也要去万山港装运一些福建送过来的货物,顺路而已。” “嗯,那就好,这事就交给你了!等下我让我的人去码头上候着。”萧良作势欲走,眼神却停留在了李清扬身上:“这位朋友有点眼生啊,第一次来这里吧?” “在下李清扬,是随宋三哥去三亚办事的。”李清扬并没有使用化名,在这种地方也不可能有人认识他这么一个来自南京的锦衣卫百户。 “这位李先生是小人东主新近请到的帐房先生,还是第一次去三亚。”宋三也在旁边搭腔介绍道。 “原来是新人啊!”萧良意味深长地点点头道:“那你有没有好好给新人介绍一下我们这边的情况?” “那是当然,小人今天可没闲着,一直在给他宣传海汉首长们的……政……政策,对,就是政策!”宋三赶紧应道。 “哦?那不知道这位李先生现在对我们海汉人有什么看法?”萧良的眼神,便直直地落在了李清扬脸上。 李清扬只觉得头皮一麻,感觉自己仿佛是被一只猛兽给盯住了一样,而自己所能作出的反抗举动,似乎都敌不过面前这人所施加的威势。 “在下只是听宋三哥简单说了一些三亚的民情,尚未亲眼见证,谈不上什么看法,还请萧首长见谅!”李清扬强行稳住心神,不卑不亢地答道。 萧良笑了笑道:“没事,你会有很多时间慢慢熟悉三亚,了解我们。如果有缘分,我们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说罢朝宋三点了点头示意,便转身出了门口。而这队荷枪实弹的民团兵也立刻收拢队伍,跟了出去。 “萧首长对你很感兴趣啊!”宋三目送萧良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转头对李清扬道:“据我所知,萧首长可是很少跟新人主动搭话的。” “是吗?这大概也是眼缘吧!”李清扬强笑着应道,背后却感觉已经被冷汗所湿透。他不知道这位姓萧的海汉人到底从自己身上看出了什么破绽没有,但海汉人个个都精明无比的传言看起来倒并非吹嘘,自己虽然也算是老江湖了,在他面前也险些把持不住情绪,难怪琼州当地的锦衣卫和官府会被这些海汉人控制了。 说话间队伍轮次已经到了宋三这里,宋三递上了货运单据,办事人员核对无误之后,便在单据上面盖了一个印,然后撕下一条存根,,返给宋三:“拿这个到仓库区提货!” 宋三和李清扬出了港务中心,匆匆赶到临近不远的仓库区,将单据交给这里的工作人员。 “行了,到码头上等着吧,马上就安排人给你的船装运货物。”工作人员又再盖了个戳,然后从字据上撕下一条存根,把剩下的部分递回给宋三。 李清扬不解地问道:“为何每处都需改印章,撕去一截?” “这是海汉人的办事手段,有两个作用,一来货物如果出了问题,一查便知是在哪个环节出的事;第二每到月末,海汉人统计本地的货物吞吐量,只需查阅货运单据的存根便能一清二楚了。”宋三耐心地向李清扬解释道。 “果然好手段。”李清扬也是个聪明人,听宋三这么一说,便已经理解了其中的妙处。这小小的手段应用,也可以看出海汉人的精明无处不在。 正文 434.第434章 危机感 “认清楚人了吗?”走出港务中心没多远,萧良就停住了脚步,对身后的一名民兵问道。 “报告首长,那个李清扬就是领头的,我看得很清楚,不会认错!”那民兵一个立正,斩钉截铁地说道。他是前一天在广州跟着龚十七执行监视任务的外勤组成员之一,见过这几名监视对象的面孔,何夕专门将他派到番禺来,就是要让他到这边来认人的。 不过在何夕的计划中,并不打算在这里就对他们展开抓捕,因为李家庄这地方不但是货物中转码头,同时也是海汉从大陆进行大规模移民的主要中转站,距离码头不远处的移民营地长期都住着上千的移民。这些民众绝大部分都是为了生计才不得不投靠海汉,在缺乏对海汉全面认识的情况下,如果在这里因为抓捕锦衣卫而发生武装冲突,就很有可能让这些移民受到惊吓,甚至因此而对他们的未来雇主产生一些误解。另外李家庄附近水路四通八达,有可能在抓捕过程中被锦衣卫探子逃脱,而为数不多的机动兵力并不足以在这附近地区设置有效的包围圈。要是这附近还有前期侦查没有发现的别的探子,那公开抓捕就很容易打草惊蛇了。 萧良带着人到港务中心,就是为了确认锦衣卫探子的身份。经过当面确认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可以按照已经制定好的流程进行了。 而李清扬此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份暴露的现实,在跟着宋三跑完提货手续之后,便一起回到了码头上。宋三还好心对他叮嘱道:“今后生意繁忙之时,掌柜少不了会让你也去做些提货点货的事情,刚才的这些手续你且记住了,到时候才能把事情办妥当。” “宋三哥说的是,小弟一定铭记于心。”李清扬拱拱手应道。 此刻他心里却并没有在想帐房先生的职责所在,而是担忧去到三亚之后的行动安排。就他目前所见的状况,海汉人做事可算是十分细致,而且极有条理,这种人所管辖的区域,恐怕很难有什么大的空子可钻。自己去到三亚之后,首先要考虑到的大概不是如何侦察敌情,而是先掩饰好自己的身份不露马脚才行。 李清扬原本以为会等上一段时间,没想到他们前脚刚到码头,送货的队伍后脚就跟着到了。李清扬忍不住赞道:“这倒是丝毫不耽搁时间啊!” 宋三应道:“人家海汉人有句明言,叫做时间就是金钱。要是在珠江码头,装货的时候耽搁几个时辰都不叫事,但在这地方,货单交到仓库之后一炷香时间没出货,仓库那边的人就得挨罚了。” “但小弟看这码头上,似乎也还没有忙到需要排队装卸货物的程度啊?”李清扬疑惑地问道。 宋三解释道:“这是因为我们这船来的时间也算巧,正好错过了每月初一十五前后最忙的几天,不过海汉人的规矩就是这么定的,不分闲时忙时,什么时候来,这装卸货物的速度都这么快。你想想看,像我们这种大船,在广州装运大概需要一天到一天半的时间,在这边半天就完事了,一年下来节约的时间都够多跑几个来回了。” “原来如此。”李清扬心道这些海汉人的确是精明,连这种细节都算好了账,也难怪冒出来才一两年时间,名声就已经传到了长江以北,果然还是有些门道的。 他所搭乘的这艘船这次主要是装运茶叶和瓷器前往三亚,而这些货物早在入库前就已经打包装好,此时只需由力工扛到船上装舱即可。船上另外有人负责清点货物,李清扬闲着无事,便转头去看码头上停着的另一艘船。 这艘船的外形与李清扬过去所见过的任何一艘帆船都不同,船身倒是有几分广船福船的影子,但更为狭长,个头应该已经大大超过了四百料的造船上限。最让李清扬瞩目的是这艘船上的帆索系统,桅杆明显要比普通的帆船高出一大截,而所用的帆却并非中式硬帆,而是类似西洋帆船的软布帆。李清扬曾在福州见过西洋帆船,但那种软帆与这艘船上的船帆式样似乎又有所不同——西洋人的船帆是一截一截的,收帆时绑在横桅上,而这艘船的船帆却是整整的一大片,外面覆有数道弯曲的横桅,也不知道这船的船帆是如何操作法。 “宋三哥,旁边这艘船是什么来头?”李清扬最终还是没忍得住好奇心,向宋三打听道。 “这就是海汉人自己造的帆船了,他们称之为探索船。这船是来这里装运移民,送回三亚的。看这船帆都升起来了,估计马上就要走了。”宋三介绍道。 李清扬皱眉道:“探索船?那这船帆和桅杆为何如此奇怪?” “这就是它厉害的地方了!这船在海上跑起来,行进速度比我们这艘船要快上一倍,而且无论顺风逆风都可极好地借助到风力。这船从广州到三亚,顶多四天便到了,我们这船却至少要走上七天才行。”宋三不无羡慕地说道。 “竟有如此快船!”李清扬忍不住惊诧道。他在来之前还是多少做过一些功课的,例如从广州到三亚的距离和航程所需时日,他也是心头有数的。宋三说这船居然三四天就能到达,这完全已经突破了他对帆船的认知。 “海汉人还有两艘更快的小船,都是白色的,扁扁的,就像一片蛋壳浮在水面上似的。”宋三忍不住卖弄了一下自己的见识:“那两艘小船据说是海汉人从他们的国度带来的,在海上行进奇快无比,比这探索船起码还快一半,可惜在大明无法复制,据说是造船的材料在大明找不到。” 李清扬道:“小弟听说去年海汉人曾在珠江口打败了一伙很厉害的海盗,莫非也是使用了这种帆船?” 宋三看看左右,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你问我算是问对人了,去年海汉民团与海盗刘香交战,我宋三便是亲历者!” 李清扬一听立刻来了兴趣,连忙追问下去。 原来这宋三当时就在“福盛”的一艘货船上做水手,双方交战时他所在的船正好也在万山港内停靠,于是他就有幸在万山岛上亲眼目睹了海汉人是如何利用万山港的地势和防御工事,坑死了刘香的海盗船队。 这也算是宋三人生中不多的精彩经历,立时说得唾沫横飞,李清扬一边听一边心头暗自心惊。从宋三的描述中,至少可以确定好几件事情了。 第一,海汉人拥有规模不小的战船船队,而且这些战船全部都装备有数门火炮,在海上交战时主要以远程炮火来击沉击伤敌人的船只。第二,海汉人在万山岛上私筑炮台,并且拥有非常强大的火力输出——如果宋三不是在吹牛的话,万山港的炮台至少拥有十门以上的火炮。第三,万山港是一个规模比李家庄码头更大的走私港,那地方除了转运进出广州的货物之外,更多的还是来自惠州府、潮州府乃至福建方向的商船。 有了万山港的存在之后,这些原本要去往广州或者琼州的船只,就可以在万山港就近卸货完成交易。对于这些船主来说,一来省下了距离不短的航程,二来也就此避过了市舶司所要征缴的商业赋税,而每年因此获得的直接或间接的收益也将会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当然了,毋庸置疑,这些收益中也有相当一部分进入了海汉人的口袋中。 李清扬也就此发现了另外一个事实,那就是海汉人所到之处,占下的地盘无一不是用到了商业之上,从广州城外的驻广办,到番禺县的李家庄码头,再到珠江口的万山港,乃至琼州岛上的三亚地区,似乎在海汉人的经营之下都变成了繁华的商贸区,看来这海汉人善于经商贸易的名声还真不是吹出来的。但令他感到不安的是,海汉人的赚钱能力如此强悍,恐怕财力早就已经富可敌国——在一座孤悬海外的小岛上修商港、筑炮台这种事情,并不是一般的富商有能力去完成的。 有枪有炮,有陆军有水师,有人口有地盘,最关键是还有极强的赚钱能力,这样的一支势力就存在于大明南疆,完全脱离了官府的控制,然而朝廷却根本就没意识到其存在的危险性。如果不是南镇抚司这边得到了某些举报信息,再过两三年之后,海汉人根基牢固,羽翼已丰,到时候再想要动他们,恐怕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想到这里,李清扬更是感受到这次所担负的任务对于朝廷有多么重要。就他目前所获知的这些消息,如果写成奏章上报给朝廷,恐怕已经足以引起朝堂的大震动了。 说话间旁边停靠的那艘船已经缓缓地驶离河岸,开始在河道中间调头。李清扬忽然想起一事,对宋三问道:“宋三哥,过往可曾有过海汉民团兵搭乘商船的事情?” 宋三愕然一阵,才摇摇头道:“没印象,我倒是第一次遇上。民团兵一般是搭乘战船活动,不过战时倒是有过临时征用民船的举动。” 李清扬指了指正在调头驶向珠江的那艘帆船道:“那是海汉人自己的船,比我们先出发,速度又快,为何那队民团兵不搭乘那艘船去万山港?” “这个……”宋三显然也是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皱着眉默然半晌,才摇摇头道:“不知原因为何,也或许是这艘船本就没有停靠万山港的打算。” 这个解释显然没法让李清扬感到满意,不过也只有他这种从事特殊行业的人,大概才会注意到这样不起眼的小细节。像宋三这样的人,能够有机会给海汉人出力帮忙就已经兴奋得不行,哪会再去仔细考虑其中的合理性。 李清扬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出于职业敏感,他能感受到有一丝危机正潜伏在某处,最明智的选择应该是立刻暂停现在的行动,先找出这种不安感背后的原因,再作下一步的打算。但现在他所处的环境并不允许他能够自由地作出终止行动的选择,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那势必又得返回广州去再重复一次之前的经历,而这种在一个地方重复刷脸是干这行的大忌,其危险性丝毫不亚于将行动继续下去。李清扬左思右想半天,最后还是决定继续再看看状况。 “等会上船你也跟着去,到万山港那边就听从当地指挥官的命令,明白了吗?”萧良坐在码头旁边的一处商铺二楼房间里,从这个位置正好能够观察到李清扬所在的那艘船的动向,而对方却很难注意到自己正处于监视之中。 被何夕派来番禺的这名手下立刻拱手躬身应道:“属下遵命!” 萧良皱了皱眉,对旁边的勤务兵道:“你教教他军队的规矩,不要在船上露了马脚!” 何夕手底下的这批外勤人员有一部分并非出自海汉军警体系,而是直接在广州当地招收,派来的这个手下便从未进过民团受训,因此举止之中难免还带有一定的江湖习气。萧良唯恐因为这种细节坏了正事,赶紧让人带他出去练习一下民团军礼。 在往船上装运货物的近两个时辰中,李清扬一直都处于惴惴不安的情绪中。不过令他稍稍心安的是,在这段时间内并没有陌生人接近他,民团兵也没有在码头上出现过,他甚至还有暇与自己的同伴去码头的饭馆里吃了一顿饭。算帐的时候李清扬想起宋三所说的话,便将作为工饷提前支取的流通券拿出来付账,果然店家毫无异议就收下了。李清扬也就此确认,原来这种花花绿绿的小纸片在海汉人的控制区内真的可以当银子使用,对于他而言也算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了。 正文 435.第435章 瓮中捉鳖 “货已经装完了,老板签字吧!”码头工作人员在确认货物移交完成之后,便要求宋三在相应的单据上签收。 宋三不会写字,便用印泥按了指印上去,然后招呼水手们集合清点人数,准备出发。当然他也没忘了派人去通知民团的人,让他们赶紧登船。 李清扬倚在船舷,看着这一队大约二十人的武装民兵从码头栈桥鱼贯登船。很显然这些士兵并不是第一次乘船出海,脸色都显得很轻松,如果不是背在身后的帆布背包和火铳,李清扬很难将他们作为一群士兵看待。 突然间李清扬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转头望去却见那名姓萧的海汉军官正站在码头上朝自己微笑挥手道别,这个动作让他舒了一口气。如果这姓萧的海汉人也要登船,那李清扬的神经大概就真得全程紧绷了,他可不想在去往三亚的这些天里一直都被这个可怕的海汉人所注视。 “解缆升帆,出发!”宋三一声令下,甲板上的水手们顿时忙活起来,几名水手站在船舷边,用竹篙将船身缓缓地撑离岸边,另外几人合力将下到水中的锚链拉起,帆船在风力作用下慢慢在河心调头,驶往东南方向的珠江河道。 登船的民兵队伍并没有进入船舱休息,而是在带队军官的指挥下,在甲板上靠着左右船舷坐成两列。 从李家庄附近水道驶入珠江,距离万山港还有大约六十海里的距离。这点航程对“探索级”的帆船而言大概就是半天多一点的时间,但对李清扬所达成的这艘广船来说,却需要大半天的时间才能完成。在天色开始擦黑的时候,负责瞭望的水手终于堪堪望见了大万山岛上的灯塔。 “那便是万山港?”闻讯走出舱房的李清扬,望着远方海平面上的一点亮光问道。 “没错,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到了。今晚在万山港住一夜,明天一早再接着出发。”眼看目的地在即,宋三也是显得十分轻松。 抵达万山港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尽管港口两岸都有指引船只进出港口的灯火,但这个时候已经看不清岛上的岸防炮工事了,这让李清扬不禁感到有些遗憾。 帆船缓缓靠上码头的时候,李清扬注意到岸边有一队全副武装的海汉民兵在等着,这让他的神经又再次紧张起来。不过他看看船上其他人都没有特别的反应,便料想这大概也是海汉人的某种例行手段而已,倒是不可因此而自乱阵脚露出破绽。 李清扬环顾四周,虽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从港湾岸边的灯火,还是能够大致推断出这个港口的规模其实并不大,不过地形天然向内凹进,倒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海上避风港了。 船只靠岸之后,首先登船的便是万山港港务中心的工作人员,首先要登记船上的人员和货物情况,如果有需要登陆的人员,还要单独进行登记,以便安排住宿。 那一队搭船的民团兵这个时候便先行下船了,他们可不需要任何形式的登记,只需服从本地的军事主官的命令就行。 李清扬在途中便与同伴商量好,这一夜一人留船,一人上岸。李清扬现在跟船长宋三已经基本混熟了,本身的职位也勉强算是管理层,上岸住一晚旅店这种待遇还是能够享受到的。他提出之后,宋三也欣然同意——接下来还得在海上漂泊数日,能在陆地上多住一夜也是好的。 在完成登记之后,宋三、李清扬等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登陆来到岸边的一处小院,并安排了他们的食宿。工作人员离开前还特地叮嘱他们夜间不要随意走出院子之外的地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待那人走后,李清扬才向宋三询问道:“此地管理一向如此严格?” 宋三摇摇头道:“那倒也不是,万山港给外来人员专门划有一块活动区域,只要不出这片区域就没事,倒是没有限制过不让出院子。待我稍后找人问问,或许是有什么变故。” 李清扬点点头,心不在焉地吃了晚饭,便回到给自己安排的小单间中。以海外孤岛的条件而论,这小单间的条件已经算不错了,房内有一张三尺宽的木床,上面有薄被和竹席。另外屋内还有一张小书桌和一把椅子,一个小小的衣柜,柜子上点着一盏海汉出的玻璃罩防风油灯。地板均是木制,上面刷了一层清漆。屋内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的异味。隔壁有洗浴的地方,茅厕在院子另一头,都是公用的设施。 因为只在这里休息一晚,李清扬的个人行李几乎都放在船上并没有带出来,李清扬拿了屋内的铜盆去隔壁打水洗漱之后,便回到屋里躺在床上,细想着今天的经历见闻。 相比南镇抚司之前所得到的各种只言片语的信息,李清扬这次率队南下所获得的消息无疑更为详实和全面。海汉人绝非传闻中为数仅三五百人,只是单纯从事海上贸易的海外汉人遗民,这帮人不但有赚钱的手段,而且也显露出了极大的野心,对大明朝廷来说绝对算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这支势力选择了在天高皇帝远的琼州岛南端落脚,而整个琼州岛的驻军才不过万人水平,战力更是堪忧,反观这海汉人组织的所谓民团,竟然是清一色的制式火铳,连军服都是统一的,这哪里还是什么民团,简直就已经是私人军队了!虽然暂时还不清楚海汉民团的具体规模有多大,但从海汉人控制的地盘和人口来推算,只怕兵力要以千计了,考虑到海汉民团的装备水准,其战斗力大概已经不是琼州岛驻军能够对付的水平了。 最让李清扬担心的还是海汉人的水师,如果传言属实,那海汉人的战船武装水平也超出了大明水师一头,而这种战力的差距恐怕要以五倍十倍的兵力才能重新将双方拉回到同一起跑线上,而两广地区的水师显然离这个目标还有相当大的差距,别说什么作战,恐怕连封锁海汉人的贸易航道都做不到。 李清扬受命南下时还认为这应该是一个比较容易的差事,只要查实罪名,然后报请地方官府调兵扫平这帮外来者就是了。但随着了解到的状况越来越多,李清扬也意识到自己当初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就目前所掌握的消息,已经足以给海汉人定下数条大逆不道的罪名,但要如何才能处置这些人?人家有钱有兵有地盘,当然不可能接到官府发过去的一纸文书,就自己戴上脚镣手铐去大牢里待着。想要平了这股“乱党”,最终恐怕还得动武才行。 然而据李清扬的了解,兵部恐怕并没有在琼州岛大动干戈的这部分军费预算。从天启年间开始,国家的战略中心就已经放在了北疆,为筹集军费所征的辽饷,数量几乎每年都在增多,朝廷财政的相当一部分都用在了东北前线。如果要动海汉人,那华南地区至少得调动上万的作战部队出征琼海,这需要调集的船只和粮草、补给都绝非短时间内能够筹措到的数目,但要对付海汉人,最紧要的恐怕就是时间问题了。 根据现在所掌握到的信息,海汉人在崖州落脚,距今也不过才两年多时间,然而其实力已经隐隐成了琼南地区的实际控制者,并且在两广乃至福建地区的官场和民间都有了不小的影响力,假以时日,就算这支势力没有公开造反,以他们的手段,也足以把琼州岛变成一块法外之地,脱离朝廷的实际管辖。 打,不见得能顺利地解决掉问题,甚至会给朝廷造成很大的麻烦。但不打,日后这个问题迟早也会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境地。李清扬赫然发现自己甚至都还没有去到目的地,便已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待到了三亚落脚之后,需尽快修书回报,这头疼的事情还是交给上司们去决断吧!”李清扬辗转反侧到后半夜,才终于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天色刚蒙蒙亮,李清扬便被一阵高亢的号声给闹醒了。他穿好衣服来到外面,见其他房间的住客也已经纷纷出来了。 李清扬一眼看到睡眼稀松的宋三伸着懒腰走出来,便凑过去低声问道:“宋三哥,这号声是何道理?” 宋三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这是岛上的民团军要出早操了!这里跟别的地方不太一样,是民团军直接管辖的地区,所以什么都得照着民团军的规矩来。他们出早操,别人也都别想睡懒觉了。” 李清扬愕然道:“难道****都是如此?” “****皆是如此。”宋三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点点头道:“海汉民团打仗厉害,那可是实打实练出来的本事。哪像朝廷的军队,嘿……算了不说了。” 李清扬对此也无言以对,就算是朝廷的精锐部队,也不可能每天出操,地方驻军半月一操甚至一月才出一次操的情况非常普遍,虽然平时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但跟海汉民团的训练一比就高下立分了。他虽然不是军人,但也知道军队如果疏于操练,就很难确保他们能够在战场上有杰出的表现,特别是在面对海汉民团这种装备好训练又勤的对手,最终恐怕又得依靠兵力优势来拉近战斗力上的差距。但这又会回到恶性循环的出发点——朝廷大概不会有多余的军费提供给南方进行规模庞大军事行动。 李清扬正略感沮丧之际,听到院外传来一阵整齐的跑步声,以他的经验这至少是百人以上的部队在集结时才会发出的响动。李清扬很想出去看看这海汉民团出操究竟是如何个操练法,但又担心自己的行迹太过招摇被海汉人注意到。正举棋不定之际,却听到那脚步声竟然就在院落外停了下来。 片刻的寂静之后,四周的屋顶上突然冒出了不少人头,然后是一排枪管伸了出来,居高临下指向院内目瞪口呆的众人。 “一号院的各位稍安勿躁,这是正常的军事演习,听从指挥,不要乱动,不会有人受到伤害!”有人拿着铁皮喇叭,趴在墙头上朝院内的人大声喊话道。 李清扬的第一反应就是出事了,他下意识地便开始左右观察可供逃跑的缺口。然而这个院子是四方结构,四面都是平顶住屋,只有一扇朝向港口的大门进出,而每间屋子的窗子都是朝向院内,就连茅厕和浴室都没有通向外面的出口,除了大门之外就只能翻上屋顶才能逃离这个院子了。但在十几支枪口的瞄准下,李清扬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有机会能够毫发无伤地攀上这大概八尺高的屋顶。 昨晚入住时已经天黑,李清扬并没有留意到这个院子的奇怪布局,此时发现不对,已经为时已晚了。这院落的设计简直就是一个小小的囚牢,住在其中的人对于外界的管控根本就没有反抗或逃脱的机会——这正是他此时此刻处境的真实写照。 李清扬正彷徨无措的时候,宋三倒是在旁边出声安慰道:“莫怕,民团军是不随便抓人的,既然只是演习,你且好好站着,不会有事。” 李清扬心道这只怕并非是海汉人安排的演练,而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露了马脚,竟然会被他们留意到。船长宋三一直就跟自己在一起,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那海汉人到底是如何揪住了自己的把柄?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队荷枪实弹的民团兵鱼贯而入,跟在后面的是一名面相非常年轻,甚至可以用稚气未脱来形容的海汉军官。不过李清扬能从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感受到与李家庄那位萧姓军官类似的气势,这种带着杀气的威慑力与他外表的年轻不太相称,不难推断出这名年轻海汉军官已经经历过了战争的磨练。 正文 436.第436章 抓捕 自从去年进驻到大万山岛,陈一鑫已经指挥民团军执行了三次作战任务,第一次是李家庄保卫战,紧接着便是剿灭担杆岛上盘踞的海盗团伙,最后一次则是去年年底与刘香海盗集团进行的那场大战。在年底的万山港海战中,陈一鑫所指挥的驻岛部队在作战中表现出色,不但将刘香船队的主力拖在了港湾内,而且还对其施加了沉重的打击,以至于剩下的残余在之后的战斗中面对王汤姆指挥的海汉海军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一路北逃。而这场战斗的直接后果就是刘香集团元气大伤,不得不退出了珠江口水域,将其原有的地盘彻底让给了海汉。 陈一鑫因为在这三次作战中表现出色,加上他在万山港建设开发中作出的贡献,已经在今年的穿越周年庆期间得到了军委的嘉奖和提升,目前已荣升少校军衔——同时他也成为了获得少校军衔的穿越者当中岁数最小的一人。 在二月进攻南越顺化的军事行动中,陈一鑫并没有被军委调去一线参与作战,当时穿越进团内部还有极少数人认为少年得志的陈一鑫是不是已经迅速“失宠”,然而顺化战役结束之后,陈一鑫便同顺化战役中立下战功的人员同时得到了军委嘉奖,小道消息也就此不攻自破了。而之后一部分好事者的分析认为,军委的安排其实是对陈一鑫的一种变相保护,毕竟他年纪偏小,如果在军中升得太快,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陈一鑫自己对于这个问题倒是看得比较开,他被外派到万山港已经过了整整一年的时间,不管是带兵作战还是管理地方,都积累了一定的经验,现在军衔也提升上来了,可以说已经给未来的升迁打下了极好的基础。而现在之所以只升了军职而没有得到更高的授权范围,陈一鑫认为这并非自己的问题,而是海汉所控制的地盘范围比较有限,暂时没办法给予他更大的权限了——除非他愿意调回大本营去做参谋部的文职。 相比在大本营里画地图玩沙盘,陈一鑫还是更愿意驻守在外——战场上实打实换回来的军功,可不是指挥部那些白衬衫玩笔杆子能比得了的,而且在外面驻守,表现的机会也要多出许多。尽管大万山岛上的生活水平远远比不了大本营,但陈一鑫还是一直坚持了下来,并且说服了同伴厉斗也在这个孤岛上继续待着。驻守岛上的这一年当中,陈一鑫也只在周年庆的时候回过一趟三亚接受表彰,其他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岛上度过的。 由于万山港军民两用的特殊性质,要想彻底封锁这里的军事机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白天船只进出港口时,从船上就能清楚地观察到海港岸边的炮台工事,军委配备给万山港的几艘战船停靠在港内时也没有办法遮掩,明眼人很容易就能发现这地方的军事据点属性。不过想杜绝外来人员接触到军事区的可能性,这个倒是不难办到,港区专门划出了一块可供外来人员活动的范围,以围墙、铁丝网和其他路障与军事禁区隔绝开,岛上的商铺、仓库、饭馆、旅店,几乎都集中在这块区域内——这其中也包括了李清扬等人前一晚所居住的这种囚牢式院落。 这种囚牢式院落是建设部专门为万山港这种特殊环境设计的旅馆建筑,每个院落有十二间住屋,以及相应配套的厨房、卫浴、茅厕等公共设施,院子外甚至还有一间小小的牲畜棚。每晚宵禁时间院落的大门都会从外面锁上,早上才会再次开放。所有要在万山港过夜的外来人员,要嘛在船上待着,要嘛就只能住进这种便于监视控制的院落。这种院落在岸边一共建了四个,虽然房间数量有限,但其接待的对象也同样不多,一艘船上顶多就四五个人有资格下船住进去,因此并不会出现爆满的状况,而驻岛部队也只需要极少的人手,就能对登岛的外来人员实施有效监控。 陈一鑫是在四天前收到了驻广办发来的协查电报,很快又从大本营收到了安全部和军委联名发布的协查通知,而要查办的对象便是近期试图潜入到三亚的一群大明锦衣卫。没有目标照片,没有具体数量,没有对方的行动时间和潜入方式,简单说这就是要凭直觉抓人了。 陈一鑫和厉斗一开始都没有对这个任务特别上心,因为万山港主要的功能只是一个货物中转港,到这里停靠的船只大多都是将这里作为了货物中转站,省下海上奔波去三亚的这段航程。这些船的下一站往往就是折返其出发地,其最终的目的地往往并非三亚。这些船在港口停靠的时间顶多也就一两天,一般都是装卸完货物之后立刻就出发,极少会有外来人员在这里长住。换句话说,即便有锦衣卫打算通过海路混入三亚,只要稍稍打听一下去往三亚的航路,大概也不会在万山港这地方出现。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了他们的预料,前天驻广办又再次发来电报,声称已经发现了锦衣卫的踪迹,要求万山港立刻做好协助抓捕的准备。陈一鑫和厉斗虽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但还是按照驻广办的要求,立刻组织了一批民兵着手准备,甚至还腾出一间仓库,准备用来作为关押俘虏的临时牢房。 把抓捕地点放到万山港,这个主意并不是何夕想出来的,而是想出利用招工手段请君入瓮的李奈。他给出的理由也非常简单:在广州城动手极易引起官府的注意,这与海汉一方不希望把事情闹大的初衷是背道而驰的;在李家庄动手,又容易惊扰了当地那些并不熟悉海汉的新移民;从珠江口到三亚这段距离太长,途中需要数日,又没有便捷的联络方式,要是生出什么变故,广州和三亚两边都没法及时获得消息。 而万山港的条件就正好可以规避这所有的麻烦,当地完全属于海汉人所管辖,也没有太多的外来人员,不用担心场面失控会带来更多的麻烦,行动结果也可以通过岛上的电台及时通知驻广办和三亚。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万山岛是个孤悬海外的小岛,只要这船进了港口,船上的目标人物就绝无可能逃脱抓捕了。 几个小时之后,从广州发来了更为详细的情况通报,称已查明的锦衣卫探子共五人,将分别搭乘两艘商船抵达万山港,建议驻岛部队将船上所有人员暂扣,由随船前往的安全部人员辨识长相后再进行抓捕。 在李清扬所在的这艘船来到万山港之前几个时辰,他的另外三名同伴所搭乘的那艘船已经先期抵达,并且在下船后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被驻岛部队给控制住,连同船上所有的船员水手一并软禁在附近的另一个院落中。由于驻广办那边就只派来一名协查人员,而且还是上的李清扬所在的这条船,暂时没法辨认嫌疑人员,因此陈一鑫只下令软禁这批人,没有立刻进行抓捕。如果昨晚李清扬所在的船能在天黑前赶到万山港,那他进港时就可以很容易发现他同伴所搭乘的那艘船就停靠在距离不过半里地的另一处栈桥边。 也正是由于这艘船抵达港口的时间太晚,陈一鑫为了避免夜间行动节外生枝,才决定留待天明再进行抓捕,李清扬由此也多了一晚自由的时间。不过他的另外四名同伴就没这么好命了,随着协查人员的抵达,先期被囚禁的人员中潜伏的三名锦衣卫探子被立刻揪了出来,而留守在船上的一人也在睡梦中就被民团军上船进行了抓捕。在陈一鑫率队包围这个院落的时候,事实上锦衣卫探子也就只剩下了李清扬一个人尚未落网。 陈一鑫冷冷的眼神从院内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绝大多数人脸上都是露出了不安与畏惧的神情,他很快就注意到其中一人的神情却显得有些与众不同,看起来比旁人更为镇定自若。 “各位不必紧张,这里是海汉民团的控制区,在这个地方不会有人损害海汉生意伙伴的利益。各位的人身和财产安全,都处于民团的保护之下!”陈一鑫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人面色稍稍变得轻松了一点。“保护生意伙伴的利益”是海汉人一直以来的宣传口号,也是他们在大陆沿海地区布置武装人员的理由,在场的这些海商、船老大几乎都听过相关的宣传,并且也逐步习惯了将自己置于海汉民团而不是大明官军的庇护之下。 李清扬注意到这名年轻军官在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都盯在自己脸上,心知自己多半已经暴露了身份,当下已经不存侥幸之念,开口驳道:“此乃大明国土,我等大明子民,自当由官军保护,这位小哥说的话,未免有越俎代庖之嫌!” 陈一鑫笑了笑道:“听你说话有江浙口音,我且大胆猜一猜,你是从南京来的吧?我觉得你大概对这个区域的状况还不太了解,在这里有能力给大明海商提供无偿保护的就只有我们海汉民团,至于大明官军嘛,他们只要不出来添乱就行了……” “大胆!”李清扬忍不住喝斥了一句,不过没等他继续往下说,旁边宋三已经拉着他的胳膊向后拖,口中连声道:“这个伙计是才招进来的,不懂规矩,首长莫怪!” “没事,你不用拉着他,让他把话说完。”陈一鑫知道这人肯定就是正点子,如今这院里院外有上百人围着,也无需担心他能插翅飞走,当下也就不急着对他进行抓捕。 李清扬听对方点明了自己来路,便已经明白事败,当下也再无顾忌,将宋三手拉开道:“宋三哥莫管,在下不想连累你!” 李清扬说罢之后便上前几步,大声道:“你们海汉人占岛为王,组织军队,私造火器,逃避赋税,无视朝廷,眼中可还有王法在?” 陈一鑫冷笑道:“这么说你就是代表朝廷代表王法来惩罚我们的人了?” 李清扬一咬牙,从腰间摸出一块象牙腰牌,沉声道:“大明锦衣卫南镇抚司百户李清扬在此,尔等乱党还不速速弃械乞降!” 陈一鑫脸色一沉道:“这疯子,居然冒充朝廷命官!把他抓起来!” 陈一鑫身后几人早就已经按捺不住,闻言便一拥而上。李清扬从腋下拔出匕首还没来得及挥舞,便被两根木棒同时击中了手臂,匕首当啷一声便掉在地上。饶是他反应够快一脚将迎面扑来的一人蹬了出去,但左右却同时两人躬身冲过来死死抱住了他的腰。李清扬一下没挣脱开,后面又是五六个人一齐涌上来,抬脚的抬脚,按手的按手,立刻就把他放倒在地。李清扬虽有功夫在身,但被这么多人给按住,也根本没法再作出有效的反抗动作。 有人取了绳索,将李清扬双手双脚一起绑了个结实,末了还在他嘴里塞了一大团破布,这倒不是怕他大喊大叫,在这岛上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救他,只是担心他一时情急咬舌自尽,那就违背了费这么多周折抓他活口的初衷了。 “各位,这人说的话并不是实情,他其实是一伙江洋大盗中的一员,这伙歹徒打算化装成各种身份潜入三亚,以不轨手段谋取钱财。这人的另外四名同伙,已经在昨天被我们全部擒获,我们这里有充分的证据可以证明他们不是什么好人。”陈一鑫作了一个手势,立刻有人托着两个大木盘走起来,向院内的众人展示“物证”。 木盘内有长短不一的匕首、金叶子、迷药、伤药,无需陈一鑫再多作说明,的确这些东西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会随身携带的器物。而此时民兵们已经将李清扬身上的东西全都掏了出来,毫无悬念地在他身上也发现了同样的物证。 正文 437.第437章 突审 陈一鑫躬身捡起了从李清扬手里掉落到地上的那块腰牌,向院内众人展示道:“至于这个所谓的锦衣卫腰牌,据他的同伙交代,只不过是花了三钱银子在广州找人做的假货,必要时用来唬弄不懂行的百姓而已!这种东西想做多少就能做多少,各位千万不要被这个歹徒的低劣手段所欺骗。” 李清扬被七八个人按在地上,嘴里还塞了布团,根本无从分辩,只能勉强发出“呜呜”的声响来表达自己的不甘。 宋三看了看陈一鑫手里的腰牌,又看了看被按在地上的李清扬,脸色煞白,腿一软便跪了下来,口中连声道:“首长,是小人糊涂,小人实在不知这个李清扬是歹人啊!” 陈一鑫摆摆手道:“你不用自责,我知道你们都是无辜的,这群歹徒事前的准备做得非常充分,也难怪你们会受到蒙蔽。你先起来,带民兵去船上把他的东西全部清理出来。” “是是是,小人这便带各位军爷上船,保证一件不落。”宋三急急忙忙地站起身来,经过李清扬旁边时还不忘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宋三没想到这新召来的后生居然是心怀不轨的歹徒,要是真被这帮人潜入三亚搞出什么大事,那到时候追查起来自己肯定也难以脱掉干系。一想到自己一片好心却差点被这歹人给害了,宋三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不过有海汉民兵在面前,他倒也不敢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而此时被按在地上的李清扬却是又气又急,他虽然也想过这群无法无天的海汉人或许并不会畏惧自己的锦衣卫身份,甚至可能会采取武力抵抗手段,但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以这种污名对自己栽赃嫁祸,而且连所谓的证据都已经准备好了。他们这一队人本来还携有几份公文,用于临时从地方官府调动援兵,不过这些东西肯定都被海汉人藏了起来,拿出来展示的这些物品的确很容易让人误会他们的身份。再加上其他几人都已经被抓捕,李清扬彻底地失去了自辩的机会。 当然了,海汉人采用什么样的手段其实是次要的,关键问题还是因为他们几人都已经暴露了身份,这才招致了海汉人的抓捕。李清扬现在无法确定的是,究竟是前一批抵达万山港的同伴出现了漏洞,还是他们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被海汉人注意到了。如果并不是在万山港露了马脚,那问题究竟是出在了哪个环节上? 陈一鑫在拿下李清扬之后就没有在正眼看过他,此时对着院内的诸人说道:“各位也不必紧张,我们海汉民团不会错怪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请各位配合我们的检查登记,证明各位清白之后,就可以自由离开万山港了。为了表示我们的歉意,我们会对各位也有所补偿,凡是因此事受到影响耽搁行程的客商,人人有份!” 众人连忙应声道:“是我等大意才让这些贼人混上了船,军爷这么说实在太客气了!”“缉拿盗匪,民团的军爷们这也是在为大家做好事,我等理应配合。”“请军爷一定严查,若是船上还有贼人余党,那也不可放过!” 地上的李清扬听到这些话几乎气得发晕,他很想吐出嘴里的布团,好好教训一下这些愚蠢的民众,到底谁是官府,谁才是贼人。不过押着他的民团士兵们显然不会给他这种机会,抓住胳膊将他从地上提起来,然后就如同拖死猪一般向外面拖去。 陈一鑫从院子出来之后,对自己的归化民副官吩咐道:“把人押过去之后,记得分开关押,不要让那几个人有互相串供的机会!还有这间院子的人也要一一排查,包括那个刚才为锦衣卫探子说话的船长!另外,他们在船上的行李一定要全部收回来,好好查查里面夹着什么东西!” “是!长官!”副官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便带了一队人朝码头上去了。既然上司已经下令要好好查查,那这艘船大概就得要翻个底朝天才行了。 陈一鑫回到指挥部,厉斗一见他便站起身急切地问道:“事情进行得怎么样?” “最后一个也抓到了,他还打算反抗,不过我没给他机会,直接就拿下了。”陈一鑫抓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向厉斗讲述了今天的抓捕经过。 “南镇抚司的锦衣卫啊!”厉斗啧啧连声道:“以前就只在电影里看过锦衣卫,想不到现在居然能亲手抓了几个回来……” “是我亲手抓的好吗?”陈一鑫立刻纠正了厉斗的揽功:“还有,这些锦衣卫也是人,只不过从事的行业比较特殊而已。又不是电影里的武林高手,那家伙匕首刚掏出来还没使得出招,就被我的人给按倒了。” “你应该让他试试啊,说不定他会轻功之类的,直接就飞出去了。”厉斗打趣道。 “会飞也没用啊,我带了三个排的人过去,里里外外围了几圈,他就算会飞也要被火枪阵给打下来。再说了,就算飞出去他又能飞多远?这岛就这么大,他难道还能飞出去当海鸥不成?”陈一鑫笑道:“你也别闲着了,赶紧起草电文,给驻广办和大本营都发一封电报,告知我们这边的情况,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做。” 厉斗道:“这功劳你小子可别独贪了,把人放到岸上过完夜再抓可是我给你出的主意。” “放心吧,我写报告的时候少不了给你也记一笔。”陈一鑫拍拍厉斗肩头道:“一起升官发财那才是好搭档嘛!” 两人闹归闹,但做起事情来倒是不含糊。他们两人都是年方二十,算是穿越集团中真正意义上的少壮派,执委会也给予了他们相当大的行事自由度,目的就是要培养他们成为下一代的中坚,甚至是执政者的候选。这种目的虽然没有人明确地提出来过,但不管是执委们还是两个当事者,心里或多或少都还是有数的。 一个小时之后,岛上的电台就分别收到来自驻广办和大本营的回电,除了勉励之外,也说明了下一步的处理办法。驻广办方面由于人手有限,就不再另行派人到万山港继续参与这个案子了。而来自大本营的意见,则是在陈一鑫暂时代表安全部对这几名锦衣卫探子进行突审,看看能不能挖出更多的信息——特别是他们是否还有未被发现的同伙在执行相同的任务。完成突审之后,再用战船押解这几名探子回胜利港,交由安全部处理后续事宜。 于是陈一鑫在接到新的命令之后,便马不停蹄地来到关押几名探子的地方,开始对他们进行提审。为了提高效率,厉斗也被他临时征用,两人分别提审,再将得到的信息来进行比对。 根据目前所掌握的种种信息来看,李清扬毫无疑问就是这个小组的头目,因此陈一鑫也就将他作为了自己的突审的主要目标。 由于大万山岛上并没有修建专门用于刑讯的设施,因此提审只能在关押这些犯人的仓库进行。关押李清扬的这间仓库之前是存放咸鱼的,一进门就能闻到一股强烈的鱼腥味,让陈一鑫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 民兵将五花大绑的李清扬押了出来,陈一鑫并没有要求他跪在地上,而是让民兵端来一只凳子让他坐在了自己对面。 “大明锦衣卫南镇副司百户李清扬?”陈一鑫一边把玩着那块发黄的象牙腰牌,一边读出了上面镌刻的文字内容:“所以说你是货真价实的锦衣卫,并不是什么江洋大盗了?” 李清扬此时已经从最初的暴露中冷静下来,闻言也并没有生气,沉声应道:“这位小哥不知如何称呼?” 陈一鑫轻轻将腰牌放到桌面上,盯着李清扬的脸一字一句地应道:“海汉民团驻万山港部指挥官,少校陈一鑫。” 李清扬虽然不明白“少校”的意思,不过既然对方是名军官,这“少校”既然是在名字之前,应该就是职位了。他也摸不清海汉军中这“少校”的官职究竟有多大,但既然对方是一名海汉人,想必职位应该不会太低就是了。当下李清扬便开口道:“可否称尊驾为陈少校?” “可以的,李百户。”陈一鑫当下也回敬了一句。 “陈少校,素闻海汉民团多行保境安民之举,从不与朝廷作对,倒是帮助朝廷做过不少赈济灾民,平等匪乱的义举,不知这些传闻是否属实?”李清扬现在一心考虑的就是要如何才能安全脱身,想来想去,他觉得还是得先拿话把对方套住了才行。 陈一鑫点点头道:“你说的基本没错,我们海汉自从在崖州落脚一来,就一直在致力于帮助百姓们过上更好的生活,崖州这种过去鸟不拉屎的地方,现在已经是琼州岛上最繁华的商港,这其中一多半的功劳的确得归功于我们……” “但你们也并没有给大明朝廷上缴赋税!”李清扬忍不住打断了陈一鑫的话头:“崖州那可是大明的国土!” “可我们赚到的钱,绝大部分也还是用在了大明的百姓身上。”陈一鑫不慌不忙地反驳道:“最近这两年两广地区自然灾害不断,想必李百户在南京也会有所耳闻,毕竟你也算是朝廷的耳目嘛!仅去年一年时间,经我们救助后,在崖州三亚地区找到生计的广东灾民,就超过两万人!不知道李百户对救助这么多人需要花费多少银子有概念吗?光是把这么多的人从广州附近运到琼州去,所需要的运费就超过万两银子了,如果这些银子交给官府,那你觉得其中有多少能用到救助灾民身上呢?” “这些灾民不都是在为你们海汉人劳作吗?你们所花的运费和其他费用,自然会由他们再帮你们赚回来!”李清扬倒也不傻,并没有被陈一鑫的这番言论给糊弄住。 “可我们不救,就没人救,他们要嘛变成路边倒毙的死尸,要嘛就会成为祸乱民间的山贼强盗。两广这几年匪乱怎么剿都剿不灭,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官府的救灾不力,很多百姓为了能活下去,就只能投靠那些有能力弄到粮食的地方势力。我想你大概在李家庄的时候也听说过我们去年在那里剿灭了好几千土匪的故事,其实那些土匪里面至少有一多半的人都是为了生存才不得不落草为寇的平民。如果不是我们从两广运出了两万灾民,那又会新冒出多少土匪作乱?既然费用能靠做工赚回来,那为什么朝廷和官府不救这些没有其他出路的可怜人?”陈一鑫岂会轻易罢休,立刻便又是一通言语攻势。 李清扬很想再给这个不知好歹的毛头小子再扣上一条“妄议朝政”的罪名,不过他也很清楚眼下并不是逞口舌之利的时候,得想法先取得对方的谅解才行,当下强忍着心头怒气道:“朝廷的事情,在下只是一个小小的百户,不敢妄议。不过既然贵方一向对大明百姓照顾有加,又为何要囚禁我等官差?这其中大概是有什么误会吧!” 陈一鑫笑了笑道:“误会?我也觉得应该是误会,不过不是我们对你们,而是你们对我们有所误会。锦衣卫是什么衙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们这么乔装打扮想要混进三亚,到底是抱着什么目的?你可不要告诉我是想去那里为我们做工的!” “在下只是奉命去三亚追查一宗案件,与贵方并无直接关系。”既然陈一鑫把话挑得这么明白,李清扬也只能找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来回应了。 不过陈一鑫显然并不吃他这套说法,摇摇头道:“与我们没有直接关系?那为什么不跟我们打声招呼?好歹三亚那地方也是我们管辖的地区,就算要抓谁,由我们出面协助不会比你们自己动手更容易一些?” “此乃朝廷机密,不宜外泄。”李清扬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借口了。 陈一鑫正待发话,有人敲门进来,对他耳语了几句。陈一鑫听完之后对李清扬道:“李百户,你行李里藏的东西都被搜出来了,还要强行争辩下去吗?” 正文 438.第438章 一网打尽 李清扬闻言心便往下一沉,他的行李中的确是夹带了一封秘密公文,是由南镇抚司指挥使亲笔所写,内容是说明李清扬身份以及这次行动的目的,简单说就是李清扬南下之后调动锦衣卫系统配合的凭证。这封公文之所以要紧,是因为其中有“查办海汉乱党”这样非常明确的说法,就算李清扬想替自己洗白也无从洗起了。 果然陈一鑫让来人先出去,然后慢悠悠地说道:“我们花钱花时间,耗费人力物力替朝廷赈济灾民,平定匪乱,发展贸易,结果最后得到的就是个乱党罪名?李百户能不能给我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李清扬辩解道:“这中间当然是有些误会之处,待在下查实之后,自当为贵方洗清冤屈。” “怕就怕你想的跟说的不一样,一心想的只是如何罗织罪名,好把我们这些乱党一网打尽!”陈一鑫当然不会相信李清扬的说法,毕竟对方可是职业间谍,所说的话可信度都至少得先打个对折。 李清扬还欲继续分辩,陈一鑫已经抬手阻止了她:“你不用解释了,与其争论这个问题,倒不如先拿出你的诚意,说说你们这次行动是如何安排的,还有没有其他人也打算像你们一样潜入三亚查办我们?” 李清扬并不知道另外几名同伴的情况,自然不会回答陈一鑫的问题,当下便沉默不语。 陈一鑫见他并不合作,倒也没有因此而生气,继续说道:“你不配合,后面自然会有你的苦头吃。到时候你吃完苦头,还是会把实情说出来的,又何必呢?你不说,你那几个同伴,他们也能跟你一样咬紧牙关硬撑吗?” 李清扬哼了一声道:“在下身为朝廷命官,自当为国效命,岂会屈从于尔等淫威!” 陈一鑫摇摇头道:“你这真是愚忠!你好好想想,就算你真的去了三亚,也顺利给我们编出来一堆罪名,最后这事怎么解决?我海汉民团已经有好几千全副武装的士兵,靠你们锦衣卫能解决吗?” 李清扬争辩道:“我大明有百万大军……” “是,你们是有百万大军,但真正能上战场打仗的又有多少?”陈一鑫毫不客气地打断道:“这几年大明官军在东北跟北方野猪皮打,在西南平定奢安之乱,你觉得朝廷还能有闲钱在琼州岛上再开一个新战场吗?你们锦衣卫想立功,但朝廷未必想打仗,你真以为两广的各级官府不知道我们在干嘛?说白了只不过大家都想和和气气地赚钱而已,没人想撕破脸开战断了自己的财路。你知道我们跟大明之间的生意有多大的规模吗?你知道这些生意关系到多少人的饭碗生计吗?你以为你在为国效命,但你想没想过你们这样做会害死多少人?” “哼,这些不过是你一面之词!”李清扬嘴上仍然硬气,但心中却已经开始有些忐忑。看样子这些海汉人虽然落脚在偏远的琼州岛上,但消息一点也不闭塞,甚至连发生在遥远北疆的战事也知道。而且陈一鑫所说的这种可能性并不是完全不存在,官府和地方豪强勾结一起谋取利益的事情多得很,全国各处都有,在巨大利益的趋势之下,朝廷的份量大概还比不了白花花的银子。 陈一鑫笑道:“你信不信我都没关系,但你可以仔细想想,为什么你们一来就会被抓。我不怕告诉你,从你们进广州城开始,你们所做的一切就已经在我们的监控之下了,包括你们应征职位,搭船来到这里,都是我们提前做好的安排!” “有人出卖了我们!”李清扬立刻便明白了陈一鑫话里的意思。这也完全可以解释为何他们在没有露出明显破绽的情况下,初到万山港就被海汉人给揪了出来。既然海汉人早已经在广州设好了陷阱等着他们,那在此之前自然是有人将他们的行动消息告知了海汉人。 “在福建和广东,有很多人都不希望改变现在的局面,特别是不希望改变我们海汉与大明之间的关系。如果有人试图改变现状,自然就会有人站出来阻止他。”陈一鑫以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李清扬道:“所以你们在南京接到命令出发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失败的结果。南镇抚司就算再派来十个,百个,也会是同样的下场。你现在的不合作,根本影响不到大局,你明白吗?” “这……这不可能……”李清扬一时间心神有些恍惚。自从早上莫名其妙地就被海汉人抓捕,他一直在回想自己从南京出发后的行动中是否出现了漏洞,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才会导致行迹败露。然而陈一鑫的这番话让他不得不面对最残酷的事实——出卖他们的极有可能便是官府中人,而且权力不小,能够接触到南镇抚司这一级的衙门。 如果陈一鑫的话属实,那么他们这五人无疑就是成了大明与海汉人利益博弈的牺牲品。知道他们最后去向的大概就只有广州城内的那处酒肆暗哨,然而现在回想起来,那处酒肆的人是否可信也很难确定了。 “你们现在已经算是在人间失踪了,而且不会有人能够再找到你们。留下你和你伙伴的性命,是因为我们认为你还有活下去的价值,如果你没法证明自己的这种价值……”陈一鑫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我可以保证你很快就能为国捐躯了!” 陈一鑫站起身道:“我给你半个时辰考虑,如果你有想说的话,就叫外面的门卫。如果你什么都不想说,那也没关系,因为你只会在这里待一晚,明天一早我就亲自送你们五个人上路!” 陈一鑫和厉斗对五个人进行了交叉审问,所得到的消息也让他们大大松了一口气,南镇抚司派出的探子的确就只有他们五人,而他们所肩负的任务也仅仅只是潜入侦察,收集情报,并没有安全部所担心的破坏与暗杀之类的内容。 不过这五人中的首领,掌握信息最多的李清扬,却并没有交待太多事情,只承认自己五人相关的事,至于跟锦衣卫这个衙门相关的问题,他却是守口如瓶,不做任何回应。 第二天一早,在咸鱼仓库里被薰了一整晚昏昏沉沉的李清扬被拖了出来。他终于在时隔一天之后再次看到了自己的另外四名伙伴,其他几人看起来也同样十分萎靡,不过倒是没有明显的外伤,看来似乎并未遭受到严酷的拷问。 “把他们先松绑,给他们食物。”陈一鑫出现在现场,对着尚未回过神的几个锦衣卫探子道:“好好吃饭,不准站起来,不准交头接耳!” 李清扬举手示意有话要说,陈一鑫点点头道:“你说。” “不知贵方意欲将我兄弟几人作何打算?”李清扬大着胆子问道。 “先吃饭,吃完送你们上路。”陈一鑫随口应道。 李清扬一激动便要从地上站起来:“你昨天说了要保我们性命……” “坐下!”身后的民兵一脚便踹在李清扬腿弯里,让他扑倒在地。 “你误会了,我真的只是送你们上路,并不是要取你们性命。”陈一鑫应道:“难道你觉得以你们的身份,还能就这么了事,拍拍屁股走人吗?你们既然想方设法都要潜入三亚,那干脆就送你们去看看好了!眼见为实,相信你们到了那里之后,一定会对我们的看法有所改观的!” 陈一鑫接到的命令的确是将这几名俘虏送去胜利港,不过可不是以观光客的身份,而是送过去接受安全部的进一步审讯。至于这几个人到时候是死在安全部的行刑小屋里,还是被投入苦役营当苦力,那就与陈一鑫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对于地处胜利港的执委会来说,锦衣卫南镇抚司向三亚派出探子,只是每天诸多事务中说不上太重要的一桩罢了。在安全部通知执委会已经在万山港将人一网打尽之后,执委会的注意力就不再遗留在这件事情上了。当下还有更为重要的事务,需要执委会所有人员倾尽全力才行,这就是已经开始进入实施阶段的昌化——石碌的交通线修筑工程。 为了保证有充足的劳动力投入到施工工地上,执委会给这条道路修筑计划批准了足足五千人的劳动力配额,比初期规划的时候又增加了两千人,这是因为今年的移民形势一片大好,南越政权倒台之后,大量的战俘青壮被安南朝廷以抵押军费的方式交易给了海汉,而他们的去处便是琼南、琼西的各种大型项目工地。 要运送数千人以及所需的各种物资到上百海里之外的地方,在这个时代并不是一个容易的差事,为此海运部已经调集了名下的大部分货船参与这次的开发行动,并且将一部分货运任务外包给了詹贵这样的海商来做。 1629年6月30日,大明崇祯二年五月初十,琼州岛西岸昌化渔港。 如今再称这里为渔港已经不是太恰当,沿着小小的港湾岸边已经建起了十几座栈桥,供来往此地的货船停靠。岸边原有的数间渔民棚屋也全部都已经拆掉,如今兴建起了大片制式船型屋,其中还夹杂着数间海汉独有的蓝顶活动板房。按照建设部的规划,这里可以接纳初期到来的近千名劳工及武装护卫人员。 在港口东侧规划了一大片仓储区,用于存放陆续运抵的各种生产工具、建材和生活物资等等。在仓储区以北,劳工们已经砍伐出了一大片林地,在这里修筑了一片封闭居住区,用于安置即将到来的战俘苦役。这些被当作消耗品的苦役自然不可能享受到跟归化民劳工同等的生活待遇,他们的居住条件相对要差得多,执委会想要的就是让他们干完更多的活,驻地只需控制住卫生条件,不要爆发大规模传染病就行了。 乔志亚将自己的hk416步枪反背在身上,从船舷直接跳到了栈桥上。匆匆跑过来的民兵排长一个立正,向他敬了个军礼道:“请首长指示!” 乔志亚抬手回了个军礼,然后对归化民军官吩咐道:“甲板上打包堆好的那些行李,全部搬下来,送到我的住处。另外再找几个人,把甲板洗干净。对了,刘山夏现在人在哪儿?” “报告,刘首长现在正在东边大约两里地的工地上,需要我派人带路吗?”民兵排长很殷勤地问道。 “不用了,我得先去洗个澡,这几天可不太舒坦。”乔志亚拍拍民兵排长的肩膀,拖着疲惫的身子向驻地走去。 乔志亚这次是从大本营武装押运一批苦役过来,不过这次的航程并不太顺利,刚出胜利港不久,还没到崖州,就在海上遇到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两艘帆船拼着命驶入了崖州南边宁远河口的明军水寨,才总算逃过一劫。当然了,目前崖城水寨已经变成了海汉民团海军的分基地之一,水寨港湾里停靠的几乎全是海军的巡逻船——原本的水师战船全都成了盐贩子罗升东的发财工具,干脆就把地方彻底腾出来给海汉还具怒的巡逻船当驻地用了。 在崖城这边歇了一夜之后,避过风暴的两艘帆船继续朝西边行进,但没想到的是祸不单行,他们竟然在六个小时之后又遭遇了一次风暴,但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的位置距离莺歌海盐场已经非常近,于是再次有惊无险地避了过去。但这次其中一艘船的船帆在风暴中被毁坏,乔志亚不得不让队伍在莺歌海逗留了一天,用以修补船帆。 等船队克服种种困难赶到昌化港的时候,已经比正常的航程多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而作为船队负责人的乔志亚,在这几天中也的确没有得到过太多休息的时间,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洗个澡然后躺到床上睡一觉,至于其他的事情都可以稍后再说。 正文 439.第439章 昌化城外 如果要以生活条件来作比较,目前还是一片大工地的昌化港区远远没法跟大本营相提并论,甚至连莺歌海盐场这种逐渐步入正轨的生产单位都比不了。以乔志亚的眼光来看,这里归化民劳工们所居住的区域,条件也只跟大本营那边的移民隔离营差不多。而配套的许多生活设施,如卫生、文教等等,建设速度都还没有能跟上这里引入人口的步伐。 当然了,客观条件再怎么艰苦,对于被派到这边来领导主持工作的穿越者,执委会还是给予了足够的重视和支持,在能力范围内提供了尽可能好的生活条件。这里的活动板房都是从胜利堡里拆卸后装运过来的,房顶上装着大片的太阳能的发电装置和热水器。伙食除了新鲜海产和蔬果之外,几乎也全是定期从大本营运送过来,乔志亚这次押运的两条船上,就有后勤部门送来的十几头肥猪和近百只鸡鸭,农业部也派了专员过来,在这里指导建设一处家禽家畜饲养中心,以解决本地今后日益增多的人口对肉食的需求。 海汉在前两年的对外扩张进程中已经建设开发了多处分基地,这些大型殖民开发项目让海汉的各个部门都积累了不少的相关经验,因此目前对昌化港区的建设工作也只是忙而不乱,只要后续的运力和物资供应能够得到保证,负责组织建设的刘山夏等人很有信心在几个月时间内就能把这里变成又一处黑土港。 乔志亚来到自己的住处,先美美地洗了一个热水澡,用内部特供的香皂将身上的海腥味消除掉。这种纯手工打造的香皂在广州市面上要卖到每块五两银子,也只有为数不多的权贵富商家里才能用得起这种奢侈品,不过对于穿越众来说,这也只是自己的特殊身份所享受到的诸多劳保福利之一而已。 乔志亚洗澡出来之后,勤务兵已经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海鲜伊面,花蟹与鲜虾所发出的香气顿时让他胃口大开。普通的归化民可吃不到这种特供伙食,因为原本在这个时代还并没有发明出“伊面”这种做法。在原本的历史上,伊面是清代广东惠州府尹伊秉绶的厨师在无意中发明出来,而将其命名为“伊面”的人则是诗人宋湘。如果以其制作原理而论,这玩意儿可以算是后世方便面的雏形了。而因其制作方法简单,保鲜期较长,海汉后勤部门也就将其作为了供应给海运、军队、野外作业等特殊部门的口粮补给品。 不过由于海南岛并没有面粉产出,原材料必须要从遥远的北方进口,算上运费之后成本也相当可观了,再加上进口量有限,因此这种产品也就只存在于“首长特供”的清单上。当然乔志亚吃的这碗面,虽然面是从大本营运过来的,但里面的虾蟹却是本地捕捞,非常的新鲜,再加上香葱、大蒜、花雕酒、蚝油、老抽、胡椒粉等配料,其美味可不是方便面能比得了的。 乔志亚放下碗,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正打算要回房去补一补瞌睡,事情就找上门了。 “报告首长,工地那边出了状况,刘山夏首长要求基地这边派出至少一个连的武装人员支援!”急匆匆跑过来的勤务兵向他汇报道。 乔志亚的睡意立刻就醒了,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边开始往身上套战术背心,一边吩咐勤务兵赶紧传令集合队伍。虽然还不清楚工地上发生了什么样的,但乔志亚知道刘山夏可是执委会眼里的宝贝,毕竟像他这样经验丰富,技术过硬的建设项目负责人可不好找替代品,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他作为本地的军事主官将很难向执委会交代。 乔志亚迅速地穿上了作战服,套上作战靴,将长枪短枪匕首弹药全部装备上,抓了一顶棒球帽戴在头上,匆匆出了门。此时民团士兵们刚刚接到命令,正从营房跑步出来集合,乔志亚唯恐耽搁了时间,吩咐一名归化民军官留下来整队,他自己带着最快集合好的一个排先出发赶过去。 从运营到前方工地其实距离非常近,乔志亚率队跑步前进,不过片刻工夫就已经赶到了工地上。但这里似乎并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混乱状况,工地上的劳工们依然在不紧不慢地平整筑路地基,到处都能听劳工们合力用木桩夯实地基时喊出的号子声此起彼伏。 “工地负责人呢?”心急火燎的乔志亚就近揪过来一个工头问道:“刘山夏人在哪儿?” “刘首长在东边……县城外面……”那工头惶恐地应道,看样子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乔志亚赶紧率队继续向东行进,在这里倒是不用担心会找错方向,因为这条由昌化港区通外内陆的道路就是目前的施工工地,他们只要沿着正在平整过程中的路面往前行进就行了。 大约十分钟之后,乔志亚在这条道路的尽头,距离昌化县城只有一里多地的地方,找到了正叉着腰盯着远方县城城墙的刘山夏。 “老刘,现在什么情况?”乔志亚这一路跑过来也是有些气喘,看到刘山夏安然无恙,这才放下了心询问情况。 刘山夏回过头苦笑道:“你倒是来得够快……刚才有二十几个苦役脱离了看管,跑进县城里去了!我们这边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追了,只能看着他们逃进了城里,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所以只能通知基地让人带兵过来抓。” “就这样啊?”乔志亚长出了一口气,回过头下令让一路跟着跑步过来的民兵们就地休息。 事情远没有乔志亚预计的严重,他原本以为是刘山夏这边遇到了昌化县城某些官方势力的阻挠,又或是跟本地百姓甚至是黎苗山民发生了冲突,倒是没想到工地上的苦役逃跑这个状况。 由于目前布置在昌化附近的民团驻军人数并不多,一共两个连大约不到三百人的规模,既要负责港口警戒,维持驻地治安,又要看管工地上的苦役,还得分出部分人手照顾海汉首长们的人身安全,再加上民团本身也有轮休机制,这点人手其实是很紧张的。而施工的地段到目前已经长达三公里以上,负责相关地区守备任务的民团却只有两个排的编制,平均下来每百米距离大概就两名士兵的警戒水平,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了苦役逃跑的事故实在算不得什么稀奇。 当然了,这只是乔志亚站在自己的角度上对目前这个状况的看法,刘山夏的情绪显然要比他激动多了:“跑了二十几个人啊!这可是苦役营头一次出这种事,当初开发黑土港的时候也有苦役逃跑,但从来没有超出过五个人,而且也没有人逃跑成功过!这帮家伙要是就这么逃掉了,我怎么向执委会交代?” “老刘,别着急,没事的,交给我来处理。”乔志亚拍拍刘山夏肩头道:“等我的人歇一会儿,人手到齐了,我们直接进城抓人!” “直接进城?这样妥当吗?”刘山夏有些不敢确定地问道。 在开始施工之前,海汉与昌化县城里的衙门就已经通过地下手段达成了某种程度的默契,县衙不过问海汉人在城外修筑道路的事情,而海汉也不会公然派出武装人员入城,大家各自管好各自的区域,该收钱的收钱,该修路的修路,互相都不冒犯。 正是因为有了这种地下协议,刘山夏才没有冒然率队入城追捕那些逃亡的苦役——当然他手底下也的确没什么武装人员可供指挥就是了,所以才不得不让人回港区基地报信,让人带兵来增援。刘山夏倒不是想着要让民团进城抓人,而是让他们把剩下的苦役给看紧,免得有些人有样学样,等下要是来个大逃亡,那刘山夏还真控制不住场面。 然而乔志亚一来就说要带队进城抓人,这让刘山夏感到有点不安。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如果昌化县衙闭着眼睛认了,那也就罢了,但对方要是不不允许这种行为,那岂不是很容易就撕破脸?执委会可是三令五申,在石碌开发项目上一定要处理好与地方官府和原住民的关系,尽可能避免矛盾冲突,特别是很容易造成后续麻烦的武装冲突。 乔志亚见刘山夏一脸紧张的模样,多少也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便安慰他道:“无需紧张,你去做你的事情,这件事交给我出面去交涉就行了。” 刘山夏听他这么主动把事情揽下来,心里也是有些感激,点点头道:“那好,这里交给你了。等晚上收工了我们哥俩儿喝点,我那儿还有瓶五粮液存货。” 送走了刘山夏,后续的民团部队也赶来了。虽然队伍规模不大,加一起也就一个连一百多号人,但乔志亚对己方的实力却有着充分的自信。在重新整队集合之后,乔志亚便当先带着队伍向南边的昌化县城行进。 距离县城还有两三百米的时候,县城上的守军已经发现了外面的这队人马,当下就有人赶紧去通知了本地职位最高的武官——驻昌化县城卫所军把总肖老三。 这肖老三本名叫什么并没有太多人知道,因为他家里也是世代都在这里当卫所兵,从小就被人“肖老三”、“肖老三”的叫,长大了虽然接掌了驻军把总的职位,但大多数人在背后谈论他的时候仍然是以“肖老三”为代称。 作为子承父业的卫所军一员,肖老三的成长历程其实跟崖州水寨的罗升东有着许多的相似之处,但有所不同的是他的运气没罗升东那么好,早早便遇到了海汉这群“贵人”,给他的升官发财提供了巨大的助力。肖老三待的这昌化县城简直可以用鸟不拉屎来形容其偏僻,如果不出意外,他的人生剩下的部分大概就是混到退休然后将把总职位再传给自己的下一代。 不过海汉人的到来让肖老三看到了某种希望,他妹夫的亲兄弟以前就是在崖州水寨吃兵粮的,后来也跟着罗升东发了一点小财,现在已经举家迁往了三亚地区。而海汉人种种赚钱的手段,肖老三也是有所耳闻的,但苦于贩私盐这门生意已经被条件得天独厚的崖州水寨所垄断,想要借着海汉人的光发点小财并不容易。昌化这地方既无能卖出高价的土特产,也没有充足的劳动力来搞人口输出,直到海汉人出现在昌化渔村,派出人手与昌化县城的地方官府进行接触,肖老三才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发财之路。 海汉人给肖老三开出的条件,就是要他今后睁一只闭一只眼,对海汉的作为只当看不到就好,而每年他可以因此拿到一笔超过他军饷十倍以上的酬劳。尽管这个数字在私盐贩子罗升东这种暴发户眼中可能算不得什么好价钱,但对于穷得叮当响,年年吃空饷都吃不饱的昌化驻军来说,却是一个难以抵抗的诱惑。 在肖老三率先答应了海汉人的交换条件之后,他甚至还为海汉人牵线搭桥,让他们与县衙里那位极少露面的县太爷也达成了类似的交易。于是很快海汉人便派人进驻昌化县城,开始在这里低价贩售私盐、稻米、煤炭以及海汉出产的各种生活用品和农具。而海边的昌化渔港,也从一个破落的小渔村迅速变成了商港,每个月都有数艘隶属于海汉的货船在这里停靠。 一个月之前,海汉人又运来了大批的劳工,开始分段修筑他们先前所称的那条通往内陆山区的官道。肖老三不明白海汉人为何要花费如此之多的人力物力财力来修筑这条看似毫无用处的官道,因为这条道路所通往的地区就只有黎苗山民所住的山寨,就算修了道路,这些蛮人大概也不会离开他们世代生活的山区。 正文 440.第440章 进城抓捕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内,大明官府与岛上黎苗两族居民的关系并不和谐,中原政权对琼州岛的统治,几乎都是伴随着与黎人原住民之间不断的争斗。而被作为平定黎乱的力量而引入琼州岛的苗兵,在岛上定居数代之后也陷入了与黎人相似的境地——没有耕地、铁制农具和相应的耕种技术,所有的生产资料都被汉人掌控着,他们只能以靠山吃山的方式生存下来,并且在这种艰难的状况之下还得向大明官府纳赋税,服劳役,忍受各种不平等的待遇。 官府对于黎苗两族的有意打压,自然会招来他们的不满,这种不满往往会不定期地因为某些小矛盾而引发大冲突,几乎每隔数年,就会爆发官府与这两族之间,以及这两族互相之间的小规模武装冲突。 由于存在着这种根深蒂固的矛盾,但凡是靠近黎苗聚居区的州县,治安状况都不会太好,昌化自然也不会例外。肖老三在昌化县城当这个把总,也经历过几次武装冲突,最近的一次就在五年前,当时石子峒的黎人将县衙派去征税的税吏两只耳朵都割了,还封锁了进山的通道,而昌化官府也关闭了所有向黎人供应日用品的渠道。不过黎人的反抗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在来自山外的补给线被切断三个月之后,黎人还是选择了服软,以换得他们无法自产的食盐、药材和稻米。 在肖老三看来,对待这些黎人苗人就应该采用一直以来的手段,封锁他们的贸易渠道,把盐铁米这几样必需品牢牢掌控在官府手中,就足以有效地控制住这些目无王法的山民。至于说修建道路,让这些山民有机会走出他们世世代代所生活的封闭环境,这种做法简直就是吃力不讨好,而且十分危险——这些人走出大山之后,势必要与汉人争夺有限的生存空间和生产资料,这个矛盾可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不过海汉人的想法显然有所不同,他们不但要修筑一条通往内陆山区的道路,而且还早早就跟当地的黎人取得了联系,并且协助他们外迁。肖老三听说石子峒已经跟海汉人达成了协议,由海汉人为他们在昌化县城以北五里的山地另外构筑一片居住区,并且指导他们种植一些山地农作物——据说是能卖出大价钱的香料作物。目前石子峒的黎人虽然还没有迁居,但那片山区附近的新居住区据说已经开始在施工了,看样子海汉人并不是在开玩笑,他们是真的打算把这些黎人迁出内陆,并且会支持黎人在临海区域另起炉灶。 这对昌化县城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好消息,肖老三认为这不但不会让那些易怒的黎人们安静下来,反而会因为与汉人聚居区的距离缩短,而容易生出更多的事端。但既然海汉人出得起价钱,并且已经提前就预付了一年的款项,肖老三就算有什么意见,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默默地装作不知道。不过处于谨慎考虑,肖老三还是让守城的士兵多多留意城外的工地,防备着海汉人玩花样。 一个时辰之前,城外的筑路工地上出现动乱,有二十多人脱离工地,一路狂奔进入昌化县城,这事肖老三也已经接到了报告。守城的士兵虽然觉得状况有些怪异,但这些人身上并没有携带任何危险物品,而且全是汉人,似乎也找不到拒绝他们入城的理由,于是都给放进了城里。没想到这事并没有就此结束,很快海汉民团的人就到了,而且看架势是直接冲着城门来的,值守的士兵赶紧以最快的速度报知肖老三。 “海汉民团来了?全副武装有上百人?”听到这个消息,肖老三只觉得脑门有点发痛。 海汉民团的事迹,肖老三以前也有所耳闻,但真正见识还是这批人进驻到昌化渔港之后。十多天之前,海汉人很客气地递了请帖,邀请肖老三以及本地一些数得上号的地主、老板前往城外某地参观民团演练。当然这看也不白看,凡是接受邀请前去观看的人,都可以获得一套由海汉赠送的玻璃碗碟——这玩意儿在市面上至少要十五到二十两银子。 于是当时接到邀请的人几乎都去了,而他们也就由此亲眼见证了传说中靠着火枪大炮征服了安南国的海汉民团,实地感受了一下什么才是强悍的军队。以肖老三的“专业眼光”来看,海汉民团的精锐程度大概已经超过了所有他所见识过的军队,包括驻扎在琼州府城的所谓正军在内。如果海汉人的军队真如传闻中那样多达数千人规模,那估计平推整个琼州岛都够了。 肖老三虽然只是个小小把总,没见过多少世面,但他脑子也不傻,看过民团的所谓军演之后,他也明白这是海汉人有意示威的举动,意思无非是给本地的这些头面人物都提个醒,千万不要试图跟他们作对。而由此肖老三也明白了,为什么南边的崖城官府会对海汉人的所作所为熟视无睹,甚至还有意包庇,除了收够了银子之外,大概时刻处于海汉人的武力威胁之下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昌化县城距离海汉人的驻地可比崖城与三亚之间的距离近多了,天气好的时候站在县城城墙上甚至可以直接看到海汉人营区的哨塔,而且据说海汉民团在本地的驻军数量会随着劳工投入数量的增加而同步上升,这基本就意味着昌化县城完全被置于了海汉民团的外围监控之下。肖老三对于这种处境也没有什么反抗的手段,只能默默地窝在城里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海汉人手下的劳工逃入城中,肖老三并没有把这当成一件大事,但海汉民团追着就来了,那他就不能再继续装聋作哑下去了,毕竟双方也有口头协定,民团的人是不能成建制地携带武器进城的。 肖老三顾不得披盔戴甲,就穿着一身布衣便赶到了城门口。此时乔志亚率领的民团军已经到了城下,而守城的士兵为了预防意外发生,也提前关闭了城门。 肖老三趴在城墙垛口上,将头探出去对下面喊话道:“城下海汉民团听令,速速离开此地,勿做不智之事!” 乔志亚跟这肖老三也打过两次交道,便喊话回应道:“肖把总,你先下来把城门开了,有话面对面说,这么喊话太费劲!” 肖老三道:“开门之后,须得约束好贵方军士,不得进城!” “好好好,没得到你同意之前,我不让他们进城,总行了吧?”乔志亚挥挥手道:“赶紧开门。” 肖老三当然没指望着在城墙上喊几句话就让海汉民团的人退走,这么做的目的更多的是表现出一种姿态,起码让旁观者认为局面还是被自己控制住的。至于真给海汉人吃闭门羹,肖老三可没打算做这么绝,到时候海汉人要是一怒之下发兵攻城,那谁来收拾这烂摊子? 总之能谈就谈,不能谈就拖,如果连拖都没法拖……那大概也只能装死了。肖老三抱着这样的打算,命令士兵打开了城门。 乔志亚让民团士兵留在原地,自己一人上前,肖老三也依样画葫芦,两人便在城门外进行了一次单独会谈。 肖老三道:“乔少校,当初可是说好了民团不进昌化县城的!” 乔志亚摇头道:“现在情况不一样,我们有二十多个苦役逃进城里了,如果你现在马上能把人抓住交还给我们,那我们可以不进城。肖把总,这些人可都是当初在广东造反生事的乱党土匪,放任他们逃进城里,很容易出事的。” “给在下一夜时间如何?待在下缉捕这些人之后,定会交还给贵方。”肖老三并不完全相信乔志亚的说法,但也不好把话说得太死,总之先拖住再说。 乔志亚也根本不吃这套,继续摇头道:“现在、立刻、马上交人,不然就请让我们进城自己去抓。” 肖老三皱眉道:“那贵方是不打算遵守当初所订下的协议了?” “协议里并没有允许你们包庇逃犯这一条。”乔志亚说道:“这样吧,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让路,我们进去抓人,然后平静地离开昌化城。另一条路是你继续堵在这里,我干掉你,然后进城抓人。” “大胆!你竟敢谋害朝廷命官……”肖老三又气又怕,他知道海汉人手段不少,而且真的会干出一些胆大包天的事情。据说崖州水寨的前任参将到任不足三月就死于海盗袭击,其实就是海汉人干出来的事情。人家连参将都敢对付,自己这个把总似乎也并不会有更多的安全感。 “正因为你是朝廷命官,所以我现在才站在这里跟你慢慢谈。”乔志亚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肖老三无力的争辩:“你知道我们在安南国是怎么做的吗?不投降,我们就直接用火炮把城墙轰成渣,然后再进城剿灭残余。” 乔志亚指了指肖老三背后的城门:“像昌化县城这样的城墙,我觉得大概十炮就够了,肖把总你认为呢?” “我肖老三麾下也有几百弟兄,岂能……岂能……”肖老三很想说几句话壮壮声色,但实在没有足够的底气来吹牛皮。手底下的军队是什么状况,他自己最清楚不过,要是海汉人真打算武力攻打昌化县城,这些家伙大概不会有勇气与对手决一死战。 “肖把总,可以避免的冲突,为什么要让它爆发呢?我们并不想冒犯你,也不打算惊扰城内居民的生活,我们只想抓回这些犯人,然后把他们带去应该在的地方。”乔志亚很适时地给肖老三递上了台阶:“肖把总只要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城,一个时辰就能解决问题,完事之后我们的人就离开县城,绝不逗留。” “这……合适吗?”肖老三的口气终于开始有所松动。 “没什么不合适的。我们进城并不是针对大明的敌对行动,而是配合肖把总缉捕盗匪。”乔志亚对肖老三使个眼色道:“实际上我们是接受你的指挥调派,才会进城协助官府,情况就是这么简单。” “我的指挥调派?”肖老三一时愕然,但很快便清醒过来——这可不就是自己一直盼着能榜上大腿的机会吗?如果帮了海汉人这一次忙,想必日后也当会有所回报的。 “没错,肖把总是昌化官阶最高的军官,这里的所有武装人员当然是应该要听从你的命令了。”乔志亚毫不吝啬地开始给肖老三戴高帽子。 “既然如此,那就给你们一个时辰,切勿失信!”肖老三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冒险一试。因为他知道海汉人的确没有占领昌化县城的必要,海汉人在海边建的那片营地的面积几乎已经超过了昌化县城,他们既然有能力自行建设一片新城区,昌化县城这个地方对他们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利用价值。 乔志亚点点头,然后回身向后招了招手,得到指令的民团军立刻以两列纵队小跑入城。随队入城的还有刚才临时从工地上征调的多名归化民,他们的任务主要是辨识抓捕对象,以免出现漏网之鱼。 乔志亚回头见肖老三额头已经开始浸出汗水,当下笑着安慰道:“肖把总不用紧张,我刚才说的话并不是诳你,我们只是进城抓人,并没有其他目的。” 肖老三强笑着应道:“如此便是最好。” 当然事实情况可并不像乔志亚承诺的那么平静,这批民兵入城后立刻以班排为单位分成数个行动小组,从北门开始,由北至南梳理城内的街道和民房。昌化县城从空中俯瞰成方形,城内面积不大,可供躲藏的地方更是少之又少,很快便有民兵发现了逃亡者的踪迹。 正文 441.第441章 亲自演示 海汉苦役营中服刑人员的成分非常复杂,有来自崖州大牢的囚徒,有归化民中的罪犯,有去年在大陆地区俘虏的山贼和海盗,也有来自安南国的南越战俘,总人数已经达到数千之多,被分布在琼州岛上的数十处工地从事着最粗笨艰苦的体力劳动。这些人被判决的刑期长短不一,从一个月到无期都有,刑期不长的大概还能有个盼头,但有些已经没希望能活着离开苦役营的人,就难免会有些铤而走险的想法。 借着野外做工的监管漏洞逃跑,在苦役营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几乎每个月都会出这种事情。不过自苦役营组建以来,还从未有过真正能成功逃脱的人。因为这些苦役做工的地方几乎都是在海汉控制区之内,这些苦役既没有身份号牌,也没有任何补给品或是可以购买补给的流通券,即便能够从工地上逃脱,往往也很难长时间藏匿行迹。而逃亡者被抓到的后果,如果罪不至死,往往就是被发配到遥远的黑土港,从事对人体危害极大的炼制煤焦油工作。 不过苦役从工地直接逃进了大明官府控制下的城池,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但不管他们逃到哪里,乔志亚都不可能让这批胆大妄为的苦役成为第一批成功逃脱的开路先锋,因此哪怕是采取较为强硬的态度,乔志亚也一定要让民兵尽快进城抓捕这批犯人。 在这么小的一座城池里,外来者很难找到合适的庇护所,因此进城的民兵很快就在城墙根下发现了数名苦役。这其中有人见势不妙立刻拔腿就跑,也有人一看到民团兵的影子就跪伏在地上不敢再抬头——他们大概也明白想要从这些煞星手底下再次逃走,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民兵们并不急于追捕再次逃窜的犯人,因为一个小时之前这些犯人逃进昌化县城,肖老三就已经下令关闭城门,因此这些人不管怎么逃,也没办法离开这座小小的县城了。 这批被派到昌化执行任务的民兵几乎都参加过在安南的战斗,说起来也算是有过正式战斗经验的老兵,处理这些被抓到的逃犯可谓驾轻就熟,反按在地上以极快的速度三两下就用麻绳捆好了手脚,让其动弹不得。随后有人拿来成串的脚镣,将这些人一一锁上。这种精铁脚镣一般只在运输苦役的过程中才会使用,十人甚至二十人穿成一串,必须要集体行动才行,根本无法逃脱,不过做工时一般都会摘去这些束缚,以增加劳动效率。 抓捕一开始进行得很顺利,民兵们进城十几分钟时间,就已经抓住了近半的逃犯。肖老三也与乔志亚在城门处一起监督着抓捕进程,毕竟这批民兵进城打的可是“协助官府缉拿逃犯”的名义,而且每队民兵也派了几名卫所兵跟着行动,以避免发生失控的局面。 肖老三看到被脚镣穿成一串的逃犯在民兵的押解下慢慢朝城门处走来,似乎无意地说了一句:“海汉民团真是训练有素,看来近两年崖州地方安定,盗匪绝迹,也是有道理的。” 乔志亚听到这话,脑子里立刻就活动开了,肖老三这话似乎并非无的放矢,而是带着某种弦外之音。他试探着应道:“崖州那边,官府对我们的民团是相当信赖的,现在几处巡检司的人马,都是换上了民团的人。这样一来可以替官府省下一笔人员开支,二来民团中有大量黎苗青年,也可以帮这些山民解决一部分生计问题。” 肖老三应道:“此法倒是不错,我昌化县地广人稀,驻军数量又少,往年经常受到南洋海盗袭扰,民众苦不堪言……在下身为朝廷命官,也时常为此而夜不能寐,不知该如何解决才好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乔志亚就算是个西方长大的abc,不太懂得东方文化中这些曲里拐弯的说法,也已经听懂肖老三话里想要传达的意思了——这就是要主动投靠过来抱大腿啊! 乔志亚干咳了一声道:“既然昌化民众有这个需要,那我们也乐于出钱出人出力帮助本地百姓解决这个隐患。肖把总你看这样如何,人、武器、补给,我们自己出,另外每年再给昌化驻军捐助一笔办公经费,条件就是让海汉民团在本地能有一个合法活动的名号。” 肖老三知道海汉人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其实力远在本地官府之上,他们既然把手伸到了昌化,这地方迟早都会如同崖州一样变成他们的地盘,与其坐视,倒不如趁这个机会替自己捞一把实惠。但他是军职,可以利用的职权范围也比较有限,想要让海汉人掏钱行贿,所能用到的办法大概还是得跟自己手上的权力挂钩才行。肖老三想来想去,才终于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而今天海汉民团进城抓逃犯,无疑是跟海汉人沟通的最好时机了。“办公经费”这个词,肖老三可是听说过的,崖城衙门里那帮人现在能躺在家里吃闲饭,都是因为海汉人按期付给衙门的所谓“办公经费”,至于这经费究竟是用在了办公上还是别的地方,大家都心知肚明。乔志亚既然把这个东西都说了出来,肖老三自然也就心领神会了。 “这怎么使得!”肖老三假意推辞道。 “肖把总不用推辞了,等今天这事办完了,会有人来和你商议合作细节,你只需要等着就是了。”乔志亚根本不给肖老三犹豫的时间,赶紧几句话把事情敲定。至于后续的细节,由于牵涉到财务问题,乔志亚就没有权力单独做出承诺了。 类似这样的合作形式,在此之前已经有过多次的操作,不光是在崖城,在昌化与崖州之间的感恩县,以及三亚东北边的陵水、万宁,都已经出现了类似的情形。这些地方的驻军实力虚弱,兵头们的见识有限,认为既然海汉人愿意出钱出力,他们倒也乐得轻松自在,反正坐在家里就能收钱,总比在外面风吹日晒要好得多。 不管是执委会还是军委,对于这种“合作”的形式都是喜闻乐见的,既能够避免与大明出现直接的武装冲突,又能够达到实际控制的目的,至于在此过程中花费在行贿大明官员上的钱财,相关部门倒并不是特别在意,毕竟这点数目跟开战所需的军费相比,真的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乔志亚和肖老三正聊得兴致高涨的时候,突然听到城内传来了火枪射击的声音,而且不止一声。两人都是脸色一变,乔志亚立刻便道:“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同去!”肖老三也唯恐出现某些失控的局面,当下便跟着乔志亚一同向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事发地距离城门只隔着两个街口,两人很快便赶到了现场。一队民兵堵在一条巷子口,带队的归化民军官见乔志亚亲自来了,连忙向他报告了目前的状况。 原来五名逃犯在民兵的围堵之下逃到这里,仓惶中便抓了一对路过的母子,将其作为挡箭牌。不过这几名逃犯并不熟悉城内道路,结果退进了一条死胡同,而追击至此的民兵直接开枪,打死了其中两个动作稍慢的逃犯。目前剩下的三名逃犯还有挟持的一对母子,仍然还在巷子里。 “挟持人质啊!”乔志亚点了点头,便将背在身后的步枪取了下来,开始活动手脚。这种事情指望着普通民兵大概是没办法好好解决了,乔志亚决定自己动手,顺便也让肖老三见识一下什么才是厉害的军人。 “请肖把总为我掠阵!”说完之后,乔志亚也不等肖老三同意与否,便端着枪步入巷口。 这条巷子并不长,乔志亚目测应该只有二十米左右,巷子的两侧和另一端都是大概两米多高的院墙。乔志亚步入巷子的时候,正看到三名逃犯打算搭人梯翻墙,而那对被挟持的母子则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 见目标正处在毫无遮挡的状况下,乔志亚为了避免错过时机,并没有出声警告,直接便端枪瞄准,然后扣动扳机,以每步两发点射的频率一边开枪一边向前行进。三名逃犯几乎是在猝不及防之下就被瞬发的子弹打得血肉横飞,近距离的巨大动能让子弹将他们的身体重重地推到墙上,成了毫无反抗能力的活靶子。 乔志亚以稳定的射速打光了弹匣,此时他距离三名逃犯的位置已经不足十米。乔志亚将步枪顺到身后,然后拔出插在胸口快拔枪套中的mk23手枪,照着身体缓缓贴墙滑下的三名逃犯又用标准的“莫桑比克射击法”各补了三枪——两发躯干,一枪头部,确保这三人死得不能再死。 其实在乔志亚用步枪射击的时候,这三人就已经身中数枪,基本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乔志亚的补枪与其说是确保杀敌,倒不如说其中有很大成分是炫耀武力——特别是炫耀给已经吓得目瞪口呆的肖老三看。 肖老三刚才看到乔志亚单枪匹马端着那杆外形奇怪的火铳进入巷子的时候,还忍不住在想他如何能用一杆火铳解决掉三个逃犯。但从乔志亚开火的那一刻,肖老三便已经惊呆了,乔志亚手里那杆火铳竟然可以不用装填弹药地连续发射,而且看起来威力极大,子弹几乎是如同钉子一样将那三名逃犯钉在了墙上。而之后乔志亚在近距离用手枪再次补射,肖老三已经震惊到麻木了——连手铳都可以连发! 乔志亚将手枪保险合上,插回枪套中,然后朝巷子口招招手,民兵们这才一拥而入。这些民兵都是老兵,多少在安南战场上见识过海汉首长们使用这些犀利的奇怪武器杀敌,因此倒并不像肖老三那么震惊。 乔志亚下令道:“先把这两个人质送出去,让她们回家。找辆车,把这三个家伙的尸体拉回去,给那些皮痒的犯人们看看,逃跑是什么下场!还有,把这里打扫干净,每一个弹壳都给我拣回去!” 乔志亚回到巷子口,对仍然处于灵魂出窍状态的肖老三问道:“肖把总觉得我刚才表现如何?” 肖老三喃喃道:“好……好厉害……” “你看,我刚才的表现也算是证明了我们有充分的能力保护本地的百姓安全,你说是吧肖把总?”乔志亚很是得意地继续问道。 “是是是!”肖老三这个时候才终于回过神来,脑袋点得如同鸡啄米一样:“乔少校所言极是,在下甚是佩服。” 乔志亚见他说话时眼神一直在自己身上这两把枪来回溜达,便笑着问道:“肖把总是想玩玩我这两支武器?” 肖老三连忙摇手道:“不不不,在下并无此意,只是刚才见乔少校使用之时威力甚大,因此才多看了两眼。敢问乔少校,此种武器也是海汉所产?” “当然,不过这种武器制作工艺非常复杂,也只有高级军官才能配备。”乔志亚大言不惭地说道。不管是hk416还是mk23,这些高级武器在这个时空不是十年二十年就能做得出来的东西,不过在他口中说来,倒是海汉已经具备了生产这类武器的能力一样。 肖老三哪里知道其中的猫腻,在他看来海汉军官乔志亚所使用的这两种武器堪称无敌,一人就可以当一队火枪兵使了,如果以这种武器装备个三万五万人,那只怕就可以打遍天下了。而这小小的昌化县城,驻军加在一起恐怕连这乔志亚一个人都干不过,这样看来自己选择与海汉人合作而不是对抗,倒不失为一个明智之举了。 因为乔志亚刚才乒乒乓乓地放了一阵枪,枪声在小小的县城里几乎传了个通透,百姓们都各自跑回家中躲了起来,此时街上已经连人影都看不到了。不过这样一来,倒是给抓捕剩下的犯人扫清了行动障碍。 正文 442.第442章 扩军在即 以一个全副武装的整编连,在有限的区域内抓捕二十多名手无寸铁的囚犯,这种任务实在算不上有多大难度。尽管有极少数人试图负隅顽抗,但在民团的武力优势压制之下根本没有机会,反倒是枉自丢了性命。结果正如乔志亚向肖老三所承诺的那样,很快便将这二十多名逃役的囚犯一一抓捕,用脚镣和锁链串成了两大串跪在城门口,旁边的一辆平板车上还堆着先前被干掉那五人的尸体,场面可谓相当有视觉冲击力。 城头上下的守军都对着这些囚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就算是刚刚与乔志亚达成了口头合作协议的肖老三,此时也有些不安,心中暗自怀疑这批囚犯是不是海汉人故意放跑,然后再借着抓捕之名来炫耀武力。 “报告首长,逃犯一共二十四人,已经全部擒获,请指示!”一名归化民军官过来向乔志亚汇报战果。 乔志亚点点头,让他派人押解囚犯上路回营,然后向肖老三告辞:“肖把总,我们先前商定的事情,接下来会尽快实施,如果有什么需要我方协助的地方,请派人到海边的营地通知一声就行。” 肖老三先前受到的冲击太大,此时还如同身在梦境一般,只是下意识地拱手应道:“好说好说,乔少校改日再会!” 乔志亚押着这帮人返回营地,老远就已经看到刘山夏正急不可待地站在营地大门外翘首以待。事实上乔志亚带队出发之后,刘山夏就完全没有安心过,唯恐他带出去的民团军与守城的明军发生武装冲突。后来又听说城内传出密集的枪声,更是让刘山夏心急如焚。然而本地为数不多的穿越众就只有乔志亚这么一名高级军官,其他人多是工程技术、民政管理方面的人员,刘山夏想找个懂行的人商量一下对策都没法。 考虑可能会出现的状况,刘山夏便以本地行政长官的身份下达了战时召集令,所有工程人员暂停施工回到营地,武装及后勤人员全部进入备战状态,连医疗组的人都已经全部待命,准备接治城内退回来的伤员。如果乔志亚再迟上半个钟头,刘山夏估计就得发报请示大本营要不要攻打昌化县城,以便能把“失陷”在城里的一个连民兵给抢出来。 刘山夏虽然干工程是一把难得的好手,但遇上这种军事冲突该如何解决,他还真没有相关的经验,能够做到这样的程度,基本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看到乔志亚率队平安归来,刘山夏这才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你这家伙不是说妥善解决吗?怎么在县城里开火打起来了?”刘山夏很是着急地问道。他也明白乔志亚的平安归来并不代表这事就此为止,如果真的跟县城里的大明驻军发生了武装冲突,那么很可能还会有后续的麻烦出现。 “中间出现了一段小插曲,不过事情真的解决得很圆满。”乔志亚满脸笑意地应道:“不但把逃犯全都抓回来了,而且还把昌化县城那个肖把总也一并搞定了。” “你把肖把总干掉了?”刘山夏下巴差点掉到地上。城里那位不怎么管事的明军把总,刘山夏也是打过两次交道的,听到乔志亚的口气,难免就产生了误会。这打死几个逃役的犯人事小,但如果公开干掉了明军军官,那可能就不太好收场了。 “放心吧,我可没那么冲动!”乔志亚摆摆手道:“我说的搞定是另一回事,那个肖把总已经答应,给我们民团寻个合理的理由,让我们在这里能够合法地存在。” 刘山夏当然也知道现在军方对外扩张控制区的一些手段,闻言喜道:“那就是模仿崖州的做法了?” “差不多就是那意思,回头让行政口的人去跟肖把总敲定具体价钱就行了。”乔志亚得意地拍拍刘山夏肩头道:“怎么样老刘,我这趟任务执行得够圆满吧?” “服!”刘山夏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赞道:“这事确实办得漂亮,夸你的话现在就不说了,等下庆功宴酒桌上再来表达……” “今天且放我一马,实在困得厉害,我现在不去睡一会儿真的有可能会猝死……”乔志亚一听赶紧摇头打了退堂鼓:“我先回去补瞌睡,给大本营发电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执委会在接到昌化工地发回的电报时也是惊喜多于惊吓,昌化县城的存在对石碌项目来说一直都是一个隐患,由于石碌项目必须要向当地引入大量的移民以及相应的管理体系和武装力量,与地方官府的之间肯定会产生矛盾甚至冲突,而这种矛盾冲突有可能会上升到军事对抗的层面,因此执委会一直都希望能够把昌化县衙包括县城中的驻军都一并收买下来,然后通过政治、经济、军事三方面一起着手,以类似崖城的方式实现对昌化及石碌地区的实际控制。 即便昌化工地没有发生今天的逃役事件,执委会迟早也还是会派人再与地方官府进行接触,寻求双方利益的共通点。对海汉来说,石碌项目不容有失,如果昌化县城的存在最后会妨碍到这个重点项目的建设和生产,那执委会大概真的会不惜一战来确保这片区域完全置于海汉的控制之下。当然乔志亚既然能够与当地的军头达成了初步协议,民团军也就有了更为合理的借口进驻该地区并且实现对区域内的控制,这种解决办法肯定要比强行将昌化城从地图上抹掉好操作多了。 “乔志亚表现还不错嘛!”陶东来在执委会常务会议上毫不吝啬地夸奖道:“把他调过去当军事主官还没一个月,就已经把昌化的县衙和驻军都摆平了,倒是为其他部门的工作省下了很多力气。” “所以当初把他从田独的化工实验室调职回军队是非常正确的决定。”颜楚杰一有机会便不忘为军方吹嘘两句:“像乔志亚这样的一专多能的人才,放在实验室里发霉实在太可惜了,应当给他广阔天地发挥,才能大有作为嘛!” “老颜,你有话就直说,不用这么兜圈子。”宁崎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颜楚杰的话头。在一起共事了两年多时间,这几人互相之间的了解程度也都比较深了,一些基本的套路很容易就会被看穿。 颜楚杰被宁崎点了一句,倒也不以为意,从自己的公文包中抽出一叠文件,分发给在座的执委:“正好也轮到讨论我们军方的议题了,各位看一下,这是民团下半年的扩军方案……” “怎么又要扩军?周年庆的时候不是才讨论过扩军的事情吗?”顾凯一如既往地对军事扩张持不欢迎态度,还没翻看手里的资料便已经对颜楚杰的做法提出了质疑。 颜楚杰不慌不忙地发完了资料,才回应他的问题:“上半年讨论的扩军是海军的编制,海军的船都已经上船台了,编制不扩能行吗?同样的道理,我们现在要讨论的是陆军的扩编,也已经是势在必行,而且必须要尽快着手了。” 颜楚杰说着便站起身来,大声道:“请大家打开面前的资料,我为各位简单讲解一下这次扩军的必要性,以及我们的扩军计划和将会采取的征兵措施。” 颜楚杰走到会议室前方,这里挂着一副海南岛全岛地图,其中海汉已经实际控制的崖州、三亚、莺歌海,以及琼南深入内陆地区的大片山区,都用显眼的蓝色勾划出来。而正在布局中的感恩、昌化、陵水、万宁等地区,则是用红笔勾划出来。 颜楚杰抬手指向地图道:“图上的标识我给各位解释一下,蓝色区域是我们实际控制地区,陆海空都是我们说了算。红色区域是我们与大明共同执掌的地区,在这些区域内我们暂时没有公开的话语权和行政管理权,但经济和军事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被我们所控制。而剩下的区域主要集中在岛的东面和北面,如果以海岸线长度而论,我们现在势力所能辐射的区域,大概已经占据全岛海岸线的二分之一了,这么长的海岸线除了需要相当数量的海军来执行海上防御任务之外,同样也需要一定规模的陆军来实现对这些地区的实际掌控。” “众所周知,大明目前布置在海南岛上的军队一共有十一个卫所,每个卫所有千人编制,共计一万一千人,再加几个主要州县驻扎的边军和水师,总的编制大概在一万四千人上下。就是这样规模的军队,整个海南岛仍然像个筛子一样,到处都是漏洞。”颜楚杰环视在座众人道:“也许有人会说,明军的编制里有很多空额,军队的实际人数远远达不到编制的数目,而且他们的战斗力也根本没法和我们的民团军相比。这种说法是没错,但我们的民团军,特别是陆军,现在的编制就真的够用吗?” 颜楚杰作个手势,立刻有他手下的人上前将另一幅图表挂到了会议室前方的墙上。 颜楚杰道:“各位请看,这是目前海汉民团陆军的驻防情况……” “怎么没有黑土港营?”下面有人问道。 “黑土港独立营因为是单独的编制,而且长期驻外,不能参与海南岛的日常防御作战,因此这个表上并没有把他们计算在内。”颜楚杰解释道:“陆军的上一次扩编还是在攻打顺化之前的事情了,当时我们的兵力勉强能凑出两个加强营。在顺化战役结束以后,有一部分民兵退伍或者转业到司法部那边就职,我们又从预备役中补充了兵员之后,终于凑出了两个加强营的编制。” “其中的第一营目前是担负三亚地区的防御任务,这包括了从崖城到铁炉港,从胜利港到田独内陆,幅员超过一百平方公里的地区。”颜楚杰特意停顿了一下,才接着继续说下去:“胜利港基地、三亚新港、田独工业区,这几处重要的军事防御目标,就已经占用了第一营大部分的兵力。在这里我可以向各位透露一个军事机密——第一营可用于日常机动调配的兵力,也只有一个连的编制而已。各位可以想象一下,一个连,哪怕这是一个加强连的编制,真更要是出了什么事,或者爆发了外敌入侵的战争,这么点人手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颜楚杰不等众人仔细思考这个问题,便又继续介绍道:“再看看第二营的任务分配,住广州一个连,住万山港一个连,住昌化两个连。跟第一营相比,我们的第二营甚至都没有留出可供机动的兵力!而且天南海北,驻地隔着上千里,请各位告诉我,这在战时怎么指挥作战?我们的地盘现在还在不断地扩大,控制区的人口也在逐步地增多,如果不扩编军队,我们如何控制更大的地盘?” 看着在座的人都陷入了思考,颜楚杰继续说道:“上半年我们攻打顺化的时候,几乎是倾巢出动,大本营不得不依靠预备役民兵来维持防御。事实上这种做法的军事风险是非常大的,一旦本土出现问题,远赴海外作战的部队根本就来不及回救。所以我们的部队也只能在攻破顺化城之后就匆匆忙忙地撤退回来,如果不是因为本土防御的空虚,我们本该有机会从南越掠夺到更多的财富和人口!” 颜楚杰这话就稍稍有些偏颇了,当时民团选择快攻解决战斗然后回撤,其原因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兵力不够导致后方空虚,还有其他的客观原因存在,比如让整个海汉集团都面临极大压力的后勤补给问题,以及长时间海外作战所带来的战损和部队士气下滑的问题,还有中南半岛沿海季风方向等等很多不得不考虑的问题。不过颜楚杰在这个时候将兵力不足的问题突出表现,倒也没人去戳破他的这个小把戏。 正文 443.第443章 由扩军所引出的问题 “我必须在这里提醒各位,不要觉得现有的几千部队就足够保护我们的人身安全和利益了,我们的军队在战斗力方面的确要强于同时代的对手,但短板也非常明显,那就是部队规模。”颜楚杰作了个手势,勤务兵立刻将新的一副地图挂到了墙上,看得出军委为了今天的会议也是做了相当充分的准备工作。 这副新挂上的地图所包括的范围就更广了,几乎囊括了目前海汉船只所能到达的全部区域在内。 颜楚杰指着地图继续解说道:“各位请看,除了海南岛之外,我们目前也在积极地向东北方向和南方扩展势力,并且也取得很好的效果,但我们所占领的土地并不是无主之地,必须要有武装力量的守护才行。各位不妨想想,珠江口那么广阔的地域,就布置一个连的陆军,真的能做到实际控制吗?南边的中南半岛还有四个规划的港区等着开发,这些港区今后就是我们的海外领土,不派军队驻守行吗?还有我们穿越前就制定的五年计划,其中有一条就是实现对海南岛的实际军事控制,现在已经是穿越后的第三年了,我们距离这个目标还有相当大的距离,要想实现对全岛的实际控制,我认为驻扎在岛上的民团编制起码要维持在两个团的规模,而我们现在仅仅只有两个营而已。” 与会的众人听到这里,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毕竟颜楚杰这次的口气与以往有所不同,已经明确地提出了要成立团级作战体系。如果以最基本的编制计算,目前的驻扎本岛的民团陆军规模要扩编到团级,那至少也要再增加一半的兵员,如果是军方一向追求的“加强型”编制,那就得在现有规模基础上翻倍才够。 以普通的民团士兵而论,一年的薪酬、军械军服、日常消耗、训练开支等等费用加在一起,大约平均每年每人需200元才够维持,这还没包括正式作战的战时犒赏、战后抚恤奖励等等费用在内。目前的陆军一营编制是千人左右的加强营,这就意味着至少要拿出二十万元的军费才能够增加一个营的编制。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很保守的估计,如果计算征兵、训练,以及训练过程中淘汰掉的兵员所造成的花销,实际的军费开支至少还得增加十分之一。另外陆军的编制当中,营级单位还会配备炮兵连,虽说炮兵是单独列编的兵种,但增加一个炮兵连的编制也同样是一笔不可忽视的开支。 二十万元是什么概念?这差不多是胜利港盐场公社年产值的一半了,大概是去年海汉财政收入的三十分之一,绝对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数目。而军方之前的扩军计划,从来都是以连为单位,这次也算得上是狮子大开口了。 “直接扩编到团级作战单位是不是真的有这个必要?”顾凯首先提出了质疑:“现在民团部队的连一级军官基本都还是我们自己人,如果扩编到团级,那么连级军官还能不能保持现有的规格?” “如果扩编到团级,大概就必须要提拔一些归化民军官上来了,起码在副连级的职位上会出现一大批归化民军官。不过我认为这并不是什么问题,我们在数次的作战中已经逐步发现并培养了出了一批合格的基层军官,让他们逐步接掌一线部队的指挥权,这也是必经的过程。”颜楚杰为了表明自己的看法是有依据的,还举例说明道:“比如像高桥南,于铁柱这样的基层军官,忠诚度和个人能力都没有问题,现在就完全可以提拔起来当个连长。而我们自己人也可以水涨船高,升职到营部、团部,或者是进入参谋部任职。” “不不不,我想你是误会了我的意思。”顾凯摇摇头道:“我并不是担心我们的人在军队体系中的职业前景,而是这些归化民军官提拔起来之后,能不能达到相同或者近似的指挥水平。要知道他们可不会玩电台,步话机这类高科技的玩意儿,他们所能理解和使用的指挥体系,应该还停留在旌旗锣鼓为号的水平。” 颜楚杰道:“你可别小看了归化民军官,这些人是没多少文化,见识也很有限,但只要是有潜力的人,基本上都被选进了军官进修班接受长期培训。就算他们没有电台步话机可用,但有我们从几百年后带来的各种实际战例和经过实战考验的战术,而且也有地图、沙盘和杀伤力强大的武器可以辅助他们,我可以保证这些归化民军官的战术水平和意识肯定都远远超出同时代的对手。他们并不比你我傻,只是需要一扇见识外面世界的窗户而已。” “扩编军费怎么解决?今年的财政预算中大概并没有这部分在内吧?”眼看从这个角度辩不过颜楚杰,顾凯只好换了一个方向提出质疑。 “预算中的确是没有,不过今年在南越的收入也同样没有被列入预算。”颜楚杰不慌不忙地辩解道:“我们在顺化的缴获,加上升龙府战后偿付的军费,减去我们的作战开支之后,还有相当大的收益。这其中的一部分已经用在了上半年的海军扩编计划上,但仍然还有一些余额可以用于陆军的扩编。” 颜楚杰说到这里很得意地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道:“至少扩编两个营的编制已经足够。” “但军费不是一次性投入,今年扩编两个营,就意味着明年的军费开支也得增加好几十万!”顾凯继续质疑颜楚杰的说法。 “这很正常啊!难道我们明年的财政收入还会停留在今年的水平吗?”颜楚杰摊了摊手道:“如果那样的话,我想你埋怨的对象不应该是军方,而是施总领导的商务和财政部门。” 施耐德笑着接话道:“我可是一句话都没说过,为什么也要躺着中枪?” “谁让你管着钱袋子呢?”颜楚杰揶揄道。 “好吧,既然说到钱的问题,那我也简单说下我的个人看法。”施耐德收起笑意,沉声说道:“目前我们对广东地区的进出口贸易还是保持着比较可观的顺差,我个人对来年的贸易收入增长是持乐观态度的,不过考虑到目前正在进行的工程建设项目几乎都是花销大见效慢,而且花费在移民安置上的开支会逐年增加,我认为增加明年的军费预算还是需要慎重的。当然了,我个人并不反对军方的扩军意图,只是希望军方在扩军的同时也要考虑军队规模在未来一段时期内将会带来的财政压力。” “你的意思就是说,扩军可以,但军费预算增加的部分得军方自己想办法了?”颜楚杰很快就从施耐德的一连串官方用语中理出了头绪。 “至少得有这样的思想准备。”施耐德很痛快地承认了颜楚杰的猜测:“毕竟在今明两年,石碌项目才是我们的第一要务。这个项目需要投入的资金总量,将会超过我们所有的拓殖项目总和,为了保证这个项目不会因为资金问题而出现工程延误,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我们可能不得不对其他的开支预算作出更严格的管控,包括军费预算在内。” “那就是说为了筹集军费,我们必须得再次对外发动新一轮的战争了?”颜楚杰连连摇头道:“以战养战不是不可以,但我们现在可选择的对手并不多,大明离得最近但不能打,安南算是盟友,葡萄牙人算是贸易伙伴,这两家也不好随便动手。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倒是没什么顾忌,但问题是我们的海军力量还不够,现在根本就够不着人家,而且跟这两家在海上作战也根本没有取胜的把握。” “不一定要通过战争的形式来获取收益,可以想想别的招。”施耐德将话题引申开来:“比如可以加大军火的贸易量,海汉军工出口各种武器和军用品的收益,你们军方也是有份的,不是吗?二十万元对于军火贸易来说,也不过就是几千支火枪,或者一两百门火炮而已,只要我们愿意出售,市场需求完全不是问题。说真的,我们是时候考虑一下跟大明合作,直接向官方出售武器了。大明军方的需求量和偿付能力,不是安南或者许心素能够相比的。” 施耐德说到这里,眼光便转向了陶东来,这种对外政策的调整,肯定得征求一下陶东来的意见才行。 一直静静倾听的陶东来见众人的目光都开始聚集到自己身上,便开口应道:“与大明官府的合作不是不行,但主要还是得看看大环境的外部条件如何。简单说,就是看大明现在是不是真的需要像我们这样的外部助力,如果操作得当,我们当然能够从军火贸易中获取丰厚的经济收益,甚至能像在安南那样达成一些有利于自身发展的交换条件。但如果操作得不好,或者时机不当,那也很容易让大明把我们视作威胁,产生不必要的敌意。” “关于外部环境的问题……宁崎,你有什么看法?”陶东来表明了一下态度,然后迅速地把球踢到了宁崎脚下。 作为执委会内部极少数熟悉历史环境的人,宁崎也算是责无旁贷了,清了清嗓子道:“今年上半年最大的事情,大概就是崇祯帝下旨给魏忠贤的案子定了性,崔成秀、刘志选等人判了斩首,然后有一百多个同案犯充军,另外还有一些判了三年囚禁,削职为民的,算是运气比较好逃过一劫了。另外就是陕西饥荒,民间有农民组织起义,但并没有能形成太大的气候,被洪承畴带兵很快就镇压下去了。” “有什么跟我们相关的事情吗?”白克思问道。 宁崎点点头道:“相关的倒也有一件,礼部尚书徐光启因为旧历法推算今年五月出现的日食不准,就上书崇祯帝,要求参考西方历法,这一条被皇帝批准了,而且让徐光启负责监督编修新历法,所以今后跟大明朝廷沟通的时候,起码在这方面还是有共同点的。” “但这对我们刚才所说的事情并没有什么直接的作用。”颜楚杰也有点耐不住性子道:“有没有跟军事相关的大事发生?特别是北方战场那边。” “大事?”宁崎想了想才点头应道:“这个月倒是真有一件大事发生,袁崇焕在双岛斩了毛文龙,这个算大事了吧?” 袁崇焕矫诏斩毛文龙这事,历史上的说法不一。董其昌、袁可立、孙承宗等人,对毛文龙戍边抗敌的行为都有比较正面的评价,而且大鹿岛上还有立于天启六年和崇祯元年的两块石碑,其中一块石碑上刻有毛文龙的杀敌誓言:“指日恢复全辽,神色苞孕与此,吾侪赤心报国,忠义指据于此。”由此可见此人还是有忠心爱国的一面。 而历史上对其负面评价,多是指出毛文龙为人骄横,肆意妄为,而且有意夸大军功,以此向朝廷索要更多的军饷和补给品。但袁崇焕冒冒失失地矫诏十二条大罪杀了毛文龙,却直接导致了当地驻军军心涣散,以至于后来出现了叛国投敌的情形。 袁崇焕杀毛文龙的时候,大概也没想到他这种无视皇命的举动会成为自己日后的催命符之一。仅仅半年之后,袁崇焕便因为指挥不力而被下了狱。第二年八月,就因为擅自与清军议和、擅杀毛文龙两条罪名被判了凌迟,而且家人流徙三千里,家产全部抄没,可谓是家破人亡的结局。 对于袁崇焕的争论,在另一个时空中持续了数百年,有人认为他是民族英雄,有人认为他是私通满清的卖国贼。不过宁崎也无意在这里挑起争论,而是一句带过,直指问题重点:“今年下半年,后金会兵分三鹿,从大安口、龙井关、洪山口攻入关内,一直打到京城。虽说年底的时候他们还是退兵了,不过这次入关也还是给大明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和影响。如果要和大明达成军事上的合作,我建议可以考虑一下应该如何利用今年下半年北方的军事动向。” 正文 444.第444章 主动催促 这个时代的大明已经如同一艘快要倾覆的大船,船底处处都在漏水,外界环境狂风暴雨不停,船上的人也内斗不休,根本就没有修补这艘船的机会。不过对于来到这个时代刚刚进入第三年,根基还不算太牢固的穿越集团来说,大明帝国依然是一个暂时无法对抗的庞然大物,而且在绝大多数穿越者的心目中,也并不想让大明太快倒下,毕竟大明还算是汉人正统,而关外的野猪皮则是完完全全的蛮夷。因此海汉的基本立场还是站在大明一方的,如果能够通过军事援助的手段帮这个快要走到终点的帝国续命,绝大多数人肯定会投赞成票——当然了,不管是什么形式的援助,肯定不会是无偿提供的。 关于如何为大明续命的议题,其实早在穿越之前就已经开始在当时的筹委会内部讨论,比较普遍的观点是认为大明所面临的问题并不是单单是军事实力的虚弱,而是整个社会体系的落后所导致的各种社会矛盾在这一时期统统爆发出来,单方面的军事援助并不能改变大明帝国日薄西山走下坡路的现实。不过合理的援助手段或许能够帮助大明扛住来自东北关外的攻击,从而让穿越集团能够有更多的时间来充分利用大明治下的市场和各种资源,壮大自身的实力。 要跟大明朝廷进行军事方面的合作,这其中涉及的方方面面极为复杂,需要考虑的问题也很多。不过好在目前已经有了与广东官府和福建水师的某些并未完全公开的合作,相关部门也算是有了一定的经验积累,不至于事到临头再去现找门路。 “跑题跑得太远了,各位还是先听我把征兵扩编的事情说完吧!”颜楚杰见这讨论的话题已经偏离了原点很远的距离,赶紧将大家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的议案上:“部队扩编的必要性和可行性,相信大家都已经通过我的介绍有所了解了,下面我再说一说征兵的计划。” 海汉民团的待遇一向不错,入伍后就直接获得归化民籍贯,并享受二级劳工的薪酬标准,而且由于频繁的扩军,底层民兵获得升迁的机会其实也相当多,现在民团中班排长级别的基层军官,已经全部换成了入伍早,表现好的归化民民兵,个别表现优异的人员,接下来还会有继续向上的升迁机会,而这种上升速度在同时代其他势力的军队中是很难出现的。 另外民团士兵退伍转业,或是在战斗中负伤、战死,都会得到十分周到的善后安排和照顾,以及优厚的酬劳或抚恤金,如果退伍后不愿接受民政部门的工作安排,也可以分到至少三十亩廉租耕地,自行回家务农。说得难听一点,对普通百姓来说,在海汉民团当兵为执委会卖命的性价比还是很高的。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优厚待遇,再加上海汉民团参与的战斗从无败绩,战果堪称辉煌,在海汉治下区域内的青壮参军的热情一直都非常高。军方每一次对外征兵,几乎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征集到所需的兵员,而且往往应征者数量会大大超出原本的征兵计划。因此对颜楚杰来说,开放下一阶段的征兵根本毋须担心兵源问题,尽管计划中的征兵额度可能会超过千人,但以现在海汉治下的人口规模来看,多半还是会出现应征者爆棚的景象。 “在征兵计划中有一个小的调整,希望各位留意。”颜楚杰介绍道:“因为石碌项目的进行,在近半年里会有一批黎峒和苗寨逐步从石碌地区迁出,这些山寨里有大量的适龄青壮,都是很好的兵源,所以我们打算将征兵的地区重点放在石碌,吸收当地的土著青壮入伍,这样也可以对当地的社会稳定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 黎苗青年入伍,在海汉民团中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尽管黎苗两族在过去有着比较深刻的********,但黎苗两族的民兵在部队这个大熔炉里却很快就消除了隔阂,变成了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伙伴。而这种部队里所建立起来的战友关系也逐步影响到了外部,往年司空见惯的两族之间发生斗殴甚至武装冲突事件的频率也迅速下降,关系逐步正常化。 这也难怪,海汉给予了愿意合作的黎苗山寨极大的扶持力度,让他们能够通过劳动获得更好的经济收益和生活保障,并且取消了大明颁布的很多歧视性规定,对黎苗两族的待遇一视同仁。在能够吃饱穿暖,获得基本的尊严之后,黎苗两族都不用再为了争夺生存空间和生产资源而发生争斗,年轻好斗的少壮派又多数进了民团当兵,和平自然而然就降临了。 不过在此之前的征兵当中,为了保证占据人口多数的汉人的利益,军方一般还是主要录取汉人兵员,黎苗两族出身的民兵目前在民团中的比例大概也只保持在接近三成的水平。而这次军方的扩军征兵计划中,希望能够更多的征收黎苗两族的青壮入伍,并希望借此来缓解石碌项目在移民安置方面所面临的压力。 对于军方这样的安排,倒是没有人提出异议,像民政部更是旗帜鲜明地表示了赞赏的态度。宁崎开口接道:“这样也好,石碌项目需要迁徙黎苗山民有两三千人之多,其中青壮占了一半,你们军队把那些青壮收走,我们安排移民也轻松一些。” 由于军方在事前的充分准备,这次的扩军议案没有在常务会上受到太多的刁难便获得了通过。不过由扩军所议案所衍生出来的为大明提供军事援助的方案,因为涉及到的部门和所需的准备工作太多,并没有在会上得出明确的结论,还需要另外择时来进行专门的调研才行。 进入七月之后,从隔海相望的中南半岛上终于传来了好消息,北越的部队在经过三个月的连续作战之后,总算基本剿灭了南越残余抵抗武装的主力部队,并且从顺化往南至芽庄的沿海地区也得到了肃清,大量州县改旗易帜,重新纳入到升龙府朝廷的治下。而海汉一方在战前所提出的南方四港当中,岘港和归仁港两处地方重新回归到北方朝廷的控制之下,已经可以进入到开发阶段了。 这个消息对于执委会而言,可谓是痛并快乐着,高兴的是这些垂涎已久的滨海区域终于可以纳入到自己的治下,而痛苦的则是目前海汉并没有足够的资源可以用于海外大型工程项目的建设。目前建设部的技术人员和主要施工队伍几乎都集中到了昌化至石碌的筑路工地上,而这条道路的一期工程就至少会持续到年底,届时才有可能抽出一部分人员去安南那边主持港口建设工作。虽然新添两处海外领地让所有人都感到很兴奋,但石碌项目是现阶段的重中之重,不容有失,安南港口的优先程度也只能排到后面了。 不过执委会不急,倒是有别的人开始急了。安南国为了岘港和归仁港的开发,还专门派了特使来到三亚,与执委会磋商合作开发的可能性。 派来的这位特使倒也不是外人,就是最初派去黑土港的船队在清化海岸搭救的难民郑林,这人因为与北越权臣郑氏有亲属关系,由此才让执委会跟北越朝廷搭上了关系,有了后来的政治、军事、经济的全方位合作。而郑林回归升龙府之后,因为在黑土港生活过一段时间,对海汉人较为了解,也就被委任为了特使,专门负责处理海汉相关事务。升龙府朝廷以租界名义承认了海汉对黑土港的实际控制权之后,郑林被任命为观察使,在黑土港又居住了一年时间。 当然在此期间郑林所享受到的待遇就与当初逃难时有着本质的区别了,基本上吃住标准都是跟穿越者齐平,而这样的生活水平已经超出了他在升龙府的待遇。在升龙府将他调回去委任新职务的时候,郑林其实还颇有点舍不得离开黑土港了。 安南朝廷今年给郑林所委派的新任务,就是与海汉商议南方四港的合作开发方案。而安南朝廷之所以会如此积极地主动参与进来,主要还是因为海汉主持开发的北方三处港口所产生的经济收益让安南的执政者看到了海贸的便利和潜力。而南方原本最为繁华的几处沿海商贸港口,洞海、顺化、会安,统统都已经毁于战火,大量的明商选择离开安南,回到大明或是在三亚落脚,而葡萄牙人暂时也没有在南部海岸独立建设大型港口的能力,南方地区的海上贸易几乎陷入到停滞状态,这让曾对南方海贸寄予厚望的安南朝廷感到非常不满。 安南执政者原本的打算让海汉人担负起建设新港口的责任,这样虽然会将土地的所有权无限期地置于海汉人的控制之下,但至少能够有机会挽救安南的财政状况,让已经空空如野的国库能够重新充实起来。然而海汉人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以往都是达成协议后就手脚飞快地开始建设港口,唯恐安南这边反悔,涂山港甚至是以边建设边谈判的方式来拿下的租界权限。但这次在顺化战役结束几个月之后,海汉那边都还没有进一步的动静,他们战前索要过去的滨海地区依然是一片荒芜,丝毫没有要开工建设的迹象,这就让安南执政者有点坐不住了。 海汉人虽然是以租界的名义占有了北方滨海区域的黑土、涂山、永安三处港口,但安南朝廷还是从这几处港口的进出口贸易中获得了不少的收益——当然其中的相当一部分都是直接进入了垄断贸易的各路权贵口袋。尽管海汉对安南的贸易几乎就完全是工业国对农业国的贸易剪刀差实例体现,但对于穷得快要当掉裤子的安南朝廷来说,这些港口所带来的海上贸易还是带来了一定的收益,让安南有机会将本地那些不太值钱的稻米、木材、药材、象牙等商品换取到更好的报酬。 在顺化政权覆灭之后,安南朝廷当然不会满足于仅仅限定在三个港口的进出口贸易,南方的千里江山同样也有很多的好东西可以卖给海汉人,前提是当地有大型的商业港口。然而等来等去,得到了建港地皮的海汉人却迟迟没有开工,安南朝廷眼看着这么等下去除了白白浪费时间也不是个办法,最后终于决定派出使者,前往三亚把事情说个清楚。 郑林在三亚地区的老熟人并不多,王汤姆算是其中之一,当初搭救郑林的那支特派船队,王汤姆就是指挥官。因此执委会也将王汤姆纳入到这次的接待人员当中,郑林见到了王汤姆之后倒是丝毫没有安南官员的架子,仍然口称恩公,连连道谢当初的救命之恩。王汤姆推辞了好一阵,才让郑林改口以王兄相称。 除了王汤姆之外,与他一起负责接待安南使者的还有施耐德。也正是有施耐德这种精于算计的老狐狸在场压阵,王汤姆才肯勉为其难地接受这个原本应该由外交部门来负责的任务。 接风宴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郑林就主动提起了正事:“去年贵方与我国所达成的诸多协议之中,其中有提到战后协助我国重建南方商港,重开海上贸易的条款,如今南方战事已经基本平定,却不知贵方准备何时开始实施这些协议条款?” 施耐德应道:“郑特使,我纠正你一个说错的地方,这并不是我方协助贵国建设港口,而是贵国把这些滨海区域以军费抵押品的形式提供给我方作为租界使用,至于何时开始建设港口,当时也并没有协商过明确的时间表,这些内容当时都有笔录为证,都是有据可查的,郑特使莫要张口就来。” 正文 445.第445章 交换条件 郑林在施耐德面前碰了这么个软钉子,倒也并不生气,他这次造访三亚的真正使命并不是来兴师问罪,实质上却是要恳求海汉这边能够早一点开工,开始港口的建设工程。现在整个安南南方的商贸体系都因为几处主要海港的被毁而陷入了停滞状态,朝廷现在急需将南方的状况恢复到战前水平,以便能够从对外贸易中获得收益,而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就不得不让海汉人尽快参与进来。 郑林跟海汉人打交道的时间远比普通的安南官员长得多,在黑土港的长时间驻留也使得他对海汉的实力有着更为深刻的认识,心中很清楚本国的工程建设水平与海汉之间所存在的差距,如果南方四港的开发没有海汉来主导,仅靠安南自己的力量恐怕需要付出好几倍的时间才能建成一处新的商港。这次谈判的主题也并非南方四港的归属权,而是何时才能开始实施海汉在战前所许诺的开发计划。 “施总说得是,刚才是在下失言了。”郑林也不跟对方在这个问题上多争辩,赶紧把话题又拉回到正事上:“如今南部形势已定,贵方对于商港建设可有了定案?若是需要我国配合的地方,不妨提出来大家一起参详参详。” 王汤姆与施耐德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一丝诧异。在执委会看来,安南朝廷对租界这种现象的存在应该是不满的情绪居多,去年年底安南朝廷为了能够请到海汉民团出兵相助,不得不忍痛答应了海汉执委会的狮子大开口,除了天文数字的军费补偿之外,还得一口气拿出南方海岸线几乎最好的四处天然港口,交给海汉作为长期租界使用——如果忽视数字不大的租金,其实这几处地方几乎就相当于白送了。 安南朝廷虽然最后答应了海汉方提出的所有要求,但要说是出于心甘情愿答应下来,恐怕傻子都不会相信。而且海汉民团在顺化战役结束后庇护了一批阮氏遗族和前南越小朝廷官员离开顺化,这种措施也让试图斩草除根的安南朝廷有些不满。在三月的顺化战役结束之后,其实双方关系已经进入了一个相对比较冷淡的时期,在此期间双方只保持了正常的商贸往来,而政治和军事的交往都处于停滞状态,执委会也能感受到安南朝廷应该是以这样的方式在向自己表达不满的情绪。 在双方这种关系微妙的时期,正好又恰逢石碌开发项目需要占用大量的工程建设资源,执委会自然就选择了暂停南方港口的计划,把主要的精力投入到昌化至石碌的基础工程建设当中。执委会甚至设想过一年半载之后,海汉重启南方四港项目的时候,安南朝廷会不会故意使绊子不合作,甚至否认海汉在这几处地方所拥有的租界权力。 如果到时候出现类似这样的计划外状况,双方恐怕还有得一番交涉工作,多数执委都将处理好双边关系作为了南方四港项目顺利进行的必要外部条件之一。但哪怕是脑洞较大的人,也没想到安南朝廷会这么快就改变了态度,居然派人上门来主动催促这件事了。 王汤姆应道:“郑特使,开发南方商港的事情,所牵扯到的方方面面很多,需要做的准备工作也非常繁杂,我们这边要把一切事情准备就绪之后,才会开始实施开发建设的计划。” 郑林道:“两位,实不相瞒,朝廷的意思就是希望贵方能够早一点开始动工。需要我国帮忙配合的地方,两位尽管提出,在下会酌情上报,尽量予以配合。” 施耐德何等精明的人,见郑林的姿态摆得这么低,便已经猜到了几分事情真相,笑了笑试探着问道:“贵国近几个月的经济状况不是太理想吧?” 不等郑林作答,施耐德便主动说道:“当初在南越做海贸生意的大明商人,已经有九成以上撤离了当地,葡萄牙人为了不得罪我们,也主动退出了南越地区,现在整个南越没有一处像样的海港,也没有大宗的海贸生意可做。北越辛辛苦苦打了这么久收回来的土地,却没有收到预计当中的效益,恐怕朝堂上的官员们对此会感到很不满意吧?” 郑林拱拱手道:“施总果然厉害,虽未全中,亦不远矣!当初朝堂诸公力挺清都王,哪怕是举国负债也要讨伐南越小朝廷,看中的其实也有南方的海贸收益在内,只要保持以前的海贸规模,南伐的军费缺口只需一两年便可以填上,冒这个风险还是很值得的。但战后南方商港尽毁,海贸衰落,与当初所料相去甚远,朝堂诸公便将此事的责任尽数推在了主战的清都王头上。” “国库没钱,清都王当然也没办法修建新港口,所以这事就只能往我们头上推了。”施耐德不等郑林说完,便接过了话头:“所以事情的大致状况就是这样吧?” 虽然施耐德的话锋咄咄逼人,但郑林不愧是在黑土港住了一年的人,早就学会了跟海汉人兜圈子的手段,对此避而不答道:“如果由贵方主导港口建设,资金和技术上都可得到保障,而我国可以提供一定数目的劳工,协助贵方施工。” 施耐德追问道:“一定数目是多少?” “不低于三千人,可按工程所需而定。”郑林立刻应道。 施耐德点点头又道:“那这些劳工的薪酬、食宿,又如何解决?” 郑林道:“我方只负责出人,劳工费用自然是由贵方承担。待工程完成之后,这些劳工可按个人意愿加入海汉籍。” “听起来条件不错啊!”王汤姆摸摸下巴感叹了一句。 在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南方四港的开发时间不得不推迟到明年的时候,安南人所开出的新条件却给了海汉一个新的机会,而且从郑林的描述来看,这次所开出的条件算的上是诚意十足,的确值得认真考虑一下。 施耐德当然还没天真到认为对方只会付出,不求回报,主动问道:“那你们想要的交换条件是什么?” “我们需要更多的造船厂和海船。”郑林也并没有掩饰的意图,直接道出了己方的条件:“贵方在明年内为我国修建不少于三家造船厂,明年年底前内交付给我方的四百料海船不能低于二十艘。” 二十艘四百料海船倒并不是多大的事,如果真的需要,海运部现在就能拉出一支这种规模的货运船队——当然了,这其中并不会有新船。如果安南出得起价能付现款,明年陆陆续续卖二十艘海船过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胜利港造船厂这边的“探索级”民用商船已经开始下水了,航行性能和货物装载量都大大优于过去所用的福船广船。海运部今明两年船只大换血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淘汰下来的旧船正好需要找个不那么挑食的下家处理,而安南无疑就是一个极好的对象。 不过郑林所要求的建造三处新的造船厂,这条件就不是施耐德和王汤姆能直接拿主意做决定的事了,而是必须要上会讨论才行。目前安南与海汉有一处合作的船厂位于黑土港,但其造船能力还比较有限,目前只能建造二百料大小的海船,对于更大的船就顶多能做做保养维护的工作,暂时不具备建造能力。而且这一家造船厂所建造的船只,不但要供应给安南朝廷,还得满足黑土港和其他两处租界港的需求,因此安南朝廷对其供应能力不满也是很正常的反应,会要求兴建更多的船厂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两年海汉帮着升龙府打了几场仗,安南军方应该也比较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除了军械武器方面之外,机动能力也是一个极大的短板。如果不是有海汉船队承担了红河三角洲至交战前线的货运任务,当时处于被动劣势的北越军队大概不需交战就会被自己落后的后勤补给系统给活活拖垮。而海汉民团数次利用战船深入敌后进行破袭战的成功战例,更是让北越军方意识到了水面作战力量的重要性。 而民用方面的海上运力缺口就更大了,海汉民团在攻克会安、顺化之后,在撤离时都将俘获的船只不管大小统统带走,这造成了南方临海地区陷入到几乎无船可用的境地。要是指望着黑土港造船厂一个地方,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恢复南方海贸的繁荣。 “船的事情可以商量着办,但新建造船厂,这事恐怕有点不太好办……”施耐德摇摇头开始打起了官腔:“郑特使,这造船厂可不是说建就能建的,我海汉来此已经三年,在琼州岛上也只有一处船厂而已,贵国一开口就要建三处新船厂,这未免有些为难人了。” 郑林是第一次来三亚,也并没有去参观过胜利港造船厂,闻言愣了一愣道:“贵方如此之多的货船、战船,竟然都是一家船厂所造?敢问贵方这船厂有多少个船台?每年可造多少艘大船?” 施耐德不禁暗暗后悔自己失口说错话,不应该以此来作为推脱的理由。胜利港造船厂现在拥有两个千吨级以上的大船台,500吨级,300吨级以及更小的船台加在一起有十多个,这种规模的造船厂别说琼州岛了,就算在这个时期的东亚,恐怕也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大型船厂。当然了,这种规模的船厂所耗费的资源也是相当惊人的,光是为其处理原材料的木工作坊,烘干木料的干燥房,制造金属零件的车间,这些配套单位就多达十多个,从业人员上千。 造船厂内的专业造船技工多达数百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最近这一年多通过各种手段从沿海各地利用高薪雇佣回来的专业船匠。而这里所用到的各种工具,小到精钢所制的各种刨凿锤锯,大到安装龙骨、桅杆所需的大型吊装架,几乎都是海汉所独有,外界根本就无法仿造出来。至于海汉所造的各种船只的设计图纸,那更是绝密资料,能够接触到这些图纸的都是忠诚度较高的归化民了。 这些技术上的优势,施耐德不可能向郑林进行说明,像船台数量,每年造船的具体数目,这些也都是要对外保密的项目,施耐德只能含糊其辞地回答道:“此事无可奉告,郑特使见谅!” 郑林摇摇头道:“施总即便不说,在下也能猜到几分。想必三亚这间船厂的规模,远非黑土港船厂所能相提并论,施总拿这一间船厂来比较我国所要求的三间船厂,大概也会觉得有失公允吧?” 王汤姆见施耐德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打岔道:“那不知道贵国提出的船厂,是要有什么样的规模?” “很简单,每间船厂只需有单独营造四百料海船的能力即可。”郑林补充道:“哪怕只有一个船台也行。” 王汤姆心道你当老子是外行啊,一个船台还是两个船台又没多大区别,只要掌握了相应的造船技术,扩展到十个船台也只是花钱多少的问题而已。 当下王汤姆不动声色地应道:“我们现在没办法立刻答复你行还是不行,这件事按照我们的办事程序,必须要经过执委会的集体讨论才能作出最终的决定。如果郑特使不急着回去复命的话,不妨在三亚多住几天。” 郑林拱手应道:“在下也正有叨扰几天的打算,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知在下在此逗留期间,可否四处走动?” “特使放心,我们会为你安排专门的参观行程,也会有专门的接待人员全程伴游,同时保障你的人身安全。”王汤姆立刻应道。 如果郑林听得懂这番话,就应该明白王汤姆这是意有所指——该去的地方我们会安排你去,不该去的地方你也就别再惦记了,我们会一直安排人监控你,所以你最好别搞什么花样,要记得你的小命一直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正文 446.第446章 当面提问 关于对外开放参观的单位,在安全部成立了之后,已经有了比较规范的管理模式。类似造船厂这样的兵工单位,现在已经不能再像早期那样随意进去参观了,外来人员必须要得到了安全部和海运部联合签发的许可证,才能在专门人员的陪同之下进行参观。 绝大部分外来人员在三亚地区的活动范围,都被限制在两个港区附近有限的区域内,只有极少数与海汉关系密切的人,例如李奈、罗升东之流,才能够凭借着安全部下发的特别许可证自由走动。而安南与海汉的关系目前仍处于很纯粹的利益伙伴阶段,其特使暂时还享受不到这样的特殊待遇,郑林在三亚期间的所有行程安排,都将由安全部和外交部联合制定,并不会给他留下太多的行动自由。 因为郑林是代表安南朝廷而来,身份比较特殊,因此住处被安排在了胜利堡附近山坡上的迎宾馆。这里可以很方便地俯瞰胜利港港湾全貌,天气晴好的时候,推看房间窗户就可以到港湾另一面军事基地里海汉民团的士兵们出操演练的状况。 郑林以监察使的身份在黑土港待了一年的时间,期间与海汉干部们同吃同住,倒也比较适应海汉式的生活方式。例如抽水马桶、房间热水淋浴这类的设施,郑林并不会像其他那些初次来到胜利港的人一样手足无措,这些东西在黑土港也同样都有,对他而言倒也不算特别新奇。 不过这迎宾馆的居住环境的确要大大胜过黑土港,每位住客都是享受一栋单独的居所,整个迎宾馆一共也只有十二栋这样的别墅式建筑。每栋居所都配备了三名训练有素的服务人员,所用的厨师也全部是从广州聘来,并且经过海汉首席大厨樊伟的专门培训,食材则是以本地的各种新鲜海产和果蔬为主。单以生活条件而论,甚至比穿越者所居住的福利公寓还好得多。 不过迎宾馆说白了也是个对外的样板工程,主要的接待对象就是一些需要拉拢的关系户,把居住标准搞得高一点也无可厚非。这里闲时也会对外营业,接纳一些到胜利港从事贸易业务的富商权贵,不过收费标准也相当高,每间独栋别墅每天的入住费用一百元起步,比起港口商务区的客栈套房贵了足足十倍以上,普通的客商可承担不起这么高的住宿费。 这样的居住环境让郑林几乎无可挑剔,不过唯一让他感到有些不满的,就是海汉人似乎转眼就忘记了他的存在,一连在迎宾馆住了三天,都没有海汉人再跟他接洽下一步的谈判事宜。而因为没有得到相关部门的特批,郑林的活动区域也被限制在胜利港港区范围以内——他甚至没有得到前往十里外三亚港区探访的权限,因为前往该地区的主要交通方式就是乘坐通勤火车,而乘坐火车则必须要归化民身份证或者安全部签发的许可证才行。 时值盛夏,三亚的气温已经超过了三十摄氏度,郑林也的确没什么心思顶着这么大的太阳在外面闲逛,于是他每天最主要的活动就是坐在凉棚下喝着冰镇的果汁,看看每个钟头一班的蒸汽机车从附近的铁轨上轰鸣着驶过。很多初次来到这里的人都会被飞驰而过的铁疙瘩发出的巨大响动吓得不轻,而郑林在黑土港的居住经历再次让他避免了失态,这玩意儿半年之前已经开始在黑土港的采矿区运行,替代了原来的畜力矿车,黑土港煤矿的出矿效率因此而大大提升。郑林一看到胜利港这边的蒸汽机车,便知道这玩意儿跟黑土港拉煤的是一种东西,只是大小略有差异而已。 不过在迎宾馆看了三天火车之后,郑林终于是坐不住了,让服务人员联系了外交部,打算催促一下前两天跟施耐德和王汤姆所商议的事情。 郑林这次倒是并没有再等上太久的时间,很快外交部就派了个归化民办事员过来,邀请他前往胜利堡,与相关部门的领导进行面谈。 原来郑林代表安南朝廷所提出的要求在反映到执委会之后,这边也陷入了意见不一的争执局面。军方和商务部门都是打着尽快对外扩张的主意,巴不得安南海岸的港口越早投入使用越好,自然对安南所提出的建议表示赞同。而另一种意见认为不应该这么快就放松对安南造船业的打压,至少还拖上个一两年,等自家的造船规模和拥有的船只数量达到一定水准之后,再向安南逐步开放造船方面的技术援助。而且陶东来也指出建设部目前的技术力量并不足以支持在海外实施大规模的基建工程,因为以刘山夏为首的一批技术骨干目前都在昌化,根本无暇抽身。 在三天召开了两次会议都没能够达成统一意见的状况下,施耐德便提出干脆让郑林到场,以便各位执委能够面对面地提出自己所关心的一些问题,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折衷的方式。 郑林到场之后,施耐德便向他一一介绍了在座这些人的身份,郑林听了之后也立刻紧张起来。他早就知道海汉的最高权力机构是由数名德高望重的海汉人组成的执委会,而且这个执委会在海汉这个集体中的地位和权威都非常高,那些归化民几乎是把“为执委会服务”这句话当成口头禅一样挂在嘴边。郑林也知道施耐德就是执委会中的执委之一,几天前能够得到施耐德的接见,对他来说已经算是达成了出发前的预定目标,但他也从未想过自己这次居然能有机会直接来到这个神秘执委会的会议现场,见到这些打造了海汉这股强大势力的大人物们。 “郑特使,今天请你过来,是因为我们对贵国这次所给出的条件还有一些不是很清楚的地方,希望你能够在现场为我们作出解释。”待郑林入座之后,施耐德言简意赅地向他说明了请他过来的目的。 郑林很客气地应道:“此乃在下职责所在,应该的,应该的。” 施耐德道:“那么有问题的各位可以依次向郑特使提问了。” “我先来吧。”宁崎第一个举手示意,然后向郑林问道:“我想问一下关于贵国所说的提供劳工的问题。先前郑特使说过,贵国所提供的劳工在工程完成之后,可自行决定是否加入海汉籍,这是否是代表了贵国朝廷的意思?” “此乃朝廷诸位大人们商议所定,不会有变,各位可以放心,届时协议达成,也会将这一条写入到书面的协议当中。”郑林立刻应道。 “那么如果贵国所提出的三千人不够,我们需要更多的劳工数量,是否还是依照这样的标准办理?”宁崎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宁崎的问题就牵涉到一个看似不太明显,但实则存在重大漏洞的细节了。郑林之前代表安南表示可以向海汉提供劳工,并且以这些劳工的最终归属来引诱需要大量人口的海汉。但像宁崎这样的聪明人,很快就注意到了其中所存在的漏洞——要是海汉无上限地要求增加劳工数量,那安南会是什么态度? 至于说这些人最终会不会选择加入海汉归化籍,宁崎并不会担心。在海汉的优厚待遇面前,极少会有平民百姓能够抵抗住诱惑,何况这些在安南征收的百姓劳工与战俘和难民不同,届时有相当一部分人都会就地安置,以参与后续的各种基建工程建设,并不需要他们全都漂洋过海迁徙到海南岛上来定居。 如果安南对这个漏洞没有反应,那民政部利用这个漏洞就可以至少多捞取几倍的劳工人口。当然海汉方也可以耍个小聪明,不把这个问题公开提出来,到时候直接上手操作就是,但这样很容易让双方刚刚开始缓和下来的关系又重新出现裂痕,执委会经过讨论后还是决定要堂堂正正地把这个问题摆到台面上来,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 郑林脑子并不傻,如果他之前还没有意识到己方提出的的这个条件所存在的漏洞,宁崎这么一强调,他也自然就想到了。郑林想了想才应道:“工程所需的劳工数量,应由双方共同商议核定。” “考虑到工程当中可能出现的各种人员损耗,比如受伤、生病、体虚等等,我认为至少要在商议的数字上增加三成,作为候补人员。”宁崎也料到了对方可能会采取的弥补措施,立刻提出了新的补充意见。 郑林这次没有多想,立刻回话道:“最多两成!” 宁崎摊了摊手道:“我没有问题了,你们接着问吧。” “我来问吧。”顾凯接过了话头道:“这些劳工在为我们工作期间,他们的一切事务是接受安南朝廷的管辖,还是将管辖权移交给我们?” “如果贵方需要,我国可以将这些劳工在工作期间的管辖权移交给贵方。”关于这个问题,郑林倒是早就有所准备在安南国内的时候官员们就对此进行过讨论,最后认为这些人当中的大部分都会加入海汉籍,早一点把管辖权交给海汉人倒也说不上有多吃亏。 “那这些人的劳动报酬发放,贵国的主管部门是否会介入?”顾凯继续追问道。 这个问题看似不重要,但顾凯这种来自后世,在美国专门打劳资纠纷官司的律师却不会轻易忽略。按照郑林之前的说法,这些劳工的工作酬劳将由海汉一方承担,但这些酬劳是由海汉直接向其发放,还是由安南的主管部门代领代发,这中间的门道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如果是后一种情况,要是劳工们的报酬被克扣得太厉害,势必会给工程的进行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种事情在后世并不鲜见,简单说就是工程中包工头克扣了农民工的工资。这些将由安南提供的劳工肯定是官方组织,如果中间有人伸手捞取好处也并不稀奇。 郑林这次考虑了一阵才应道:“此事我国工部、户部都将会介入,贵方想必也能体会到我国的难处。” 郑林明白顾凯的问题背后所隐藏的意思,但他也只能从正面回应一下,这事牵涉到诸多高官的利益,他一个小小的特使还没法对朝堂大事指手划脚。 顾凯点点头道:“也就是说我们付给这些劳工的酬劳,必须先交给贵国的工部或者户部,再由贵国发放给他们?” 郑林应道:“正是如此。” “这条恐怕到时候我们得好好再商量商量。”顾凯摇摇头,显然对于郑林所给出的答复并不是太满意。 “下个问题我来问吧。”顾凯问完之后,坐在他身边的颜楚杰接过了话头:“郑特使,我想问一下,在港口建成之后,我方战船进入这些港口,是否拥有完全的通行自由?” 颜楚杰这个问题就有些不太客气了,实际上海汉在北边的三处租界并没有跟当时的北越朝廷进行过很明确的权限划分谈判,特别是在当地的军事用途上,双方都保持了默契没有提过战船停靠的问题。即便常年停靠涂山港的船只中有一半都是海汉的战船,北越朝廷也并未对此提出过任何异议。 不过在南越地区也被北越朝廷重新纳入治下之后,军方认为有些细节就必须要尽早进行明确,不要把麻烦的事情留待到以后出现大问题时才来处理。特别是在南方四港的策划案当中,军方已经划定了金兰港这个专用的军港区域,就更需要把这种权限作为双方的协议条款之一来进行明确。不然今后安南国内很可能会有某些政治派别以此为理由,来对海汉的军事策略进行攻击。 郑林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晕红,对于一个安南贵族来说,颜楚杰的问题无疑是具有一定的挑衅性质了。 正文 447.第447章 昌化进展 对于任何一个主权国家来说,非本国的战船驶近本国海岸,甚至是驶入本国港口,这毫无疑问是属于有敌意的举动。就算安南与海汉之间建交以来一直都保持着所谓的盟友关系,也无法掩盖双方的水面武装力量存在巨大差距的现实,而这种实力不平衡所带来的后果,就是安南必须要承受本国海岸线长期置于他人控制之下的状况。 安南朝廷会对这样的状况视而不见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安南连面对元、明这种庞大帝国征讨大军的时候都没有服输过,不惜以举国之力一战,怎么可能甘心在海汉面前低头。对此默不作声,也只是为了维持跟海汉的合作关系,利用海汉的海上运力来对付南方叛军。 现在安南不但争江横山以北的主要港口都在海汉实际控制之下,而且连海防、造船这些事务也统统都得依赖海汉,因此对于海汉战船在自家海岸的通行状况,安南朝廷几乎没有任何的影响力可言。双方在此之前都很默契地没有把这个问题单独提出来商讨,主要的原因也是为了维护住双方之间这层并不算特别牢固的合作关系。 郑林暗暗咬了咬牙才开口应道:“颜大人,贵方战船进入我国港口,可曾有遇到过任何的限制?” 颜楚杰缓缓地摇摇头道:“这倒是没有,就是不知道贵国会不会继续这种政策。为了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能够长久稳定地保持下去,我们需要贵国朝廷作出一个比较正式的承诺。” 郑林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回应道:“此事待在下回到安南之后,奏报给朝廷,再给贵方答复。” 颜楚杰倒也没打算把郑林逼得太狠,点点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安心等待贵国的答复了。” 执委们一一提出了各种问题,而其中的绝大部分对于郑林而言都超越了他的特使权限,根本无法给予肯定的作答。不过对于执委们来说,郑林的态度基本上就可以理解为安南朝廷的态度,而从郑林的回应来看,安南这次可不仅仅只是想付出四块港口租界和几千劳动力人口而已,他们想以这种条件换回的东西也颇具价值,并不是大家一开始所认为的那样是安南主动倒贴的买卖。 对于满怀希望来到三亚的郑林,他的这趟特使之旅注定要失望而归。安南所开出的交换条件有着诸多的不确定因素,而这些因素对执委会来说就是潜在的风险。例如劳工的数量核定方式,薪酬发放办法,这些看似不太起眼的细节问题都有可能在工程实施时变成拖后腿的漏洞。当然最难以解决的一个问题,还是海汉自身的工程技术人员远远不够,没有办法在监理昌化石碌筑路工程的同时再分身去安南海岸建设大型港区。 七月十二日,郑林带着执委会起草的《安南国南方海港合作开发草案》离开了三亚返回升龙府。这份草案中对双方合作开发港口的方案提出了一些具体的要求,特别是在劳工数量、管辖权、归属权方面,更是列出了极为详细的条款。另外安南国所提出的援建船厂和购买大型船只的要求,也被做了一定的削减:未来一年中四百料的大型海船订购量被削减至十艘,不过作为补偿,可以增加十艘二百料的海船订单;而安南所要求的援建三间新船厂,也被缩减为一间,不过这间船厂和原有的黑土港造船厂都将会拥有四百料海船的制造能力,也算是弥补了安南国内造船厂目前无法制造大型海船的缺口。 但就算是安南朝廷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通过这份草案并签署协议,避免跟海汉在细节谈判上展开无休止的拉锯战,这份协议的最早实施时间仍然得等到三个月之后。这是因为昌化石碌交通工程指挥部这边需要足够的时间,来制定好未来半年乃至一年内的施工规划,届时才能抽调出一部分人手到安南这边主持工作。 虽然三个月对安南朝廷来说绝对算是一个很漫长的时期,但对于海汉建设部的技术人员来说,这三个月却意味着他们必须要加班加点,去完成原本应该在更长的工期内所承担的工作任务。 从海边的昌化港到石碌的矿藏开采区,直线距离就长达八十里,不过好在这段路途多数区域都是平原,所以筑路的难度倒算不上特别大。工程指挥部的计划是分段筑路,筑好一段便向前铺设一段轨道,逐步向内陆推进。这样做的好处也显而易见,各种工程材料和施工人员都能以最快的方式输送到前线工地,而全线贯通以后,铁路运输的便捷性也将为石碌铁矿的开发提升施工效率。 就在郑林离开三亚返回安南的同一天,由民团海军“探险级”三号舰在改装后承运的蒸汽机车车头,在经过了一周的海上漂泊之后终于平安抵达了昌化港。 工业部门为未来石碌铁矿所准备的机车是经过改型之后今年才开始生产的“大力神二型”,这种新式机车与目前三亚至田独轨道上所采用的“大力神一型”相比,在体积重量没有太大变化的情况下,动力输出增加了20%,并且无故障运行的时间也增加了近一倍。一部分在“大力神一型”上暴露出问题的零部件都在新的型号上得到了技术改进,一部分关键管阀甚至动用了穿越物资储备,可以说这种机车已经代表了目前工业部门所能达到的最高技术水平。 这个全长超过七米的大铁疙瘩在田独工业区制造的同时,造船厂这边就已经在为了它的运输问题而改装船只了。目前海汉所有的船只中没有任何一艘船能够直接装载这个沉重的庞然大物,最后海运部只能打报告让军委这边提供一艘已经开始服役的“探险级”战船,对其船身进行技术改造,以满足这个特殊任务所需。 于是在执委会的命令之下,一艘排水量达到五百吨级的“探险级”战船被重新拖上了船台,进行了为期一个多月的改造。船匠们拆掉了原来的主甲板,以及用于布置舰炮的二层甲板,制成了一个巨大的凹槽货舱,以便装入预定的大型货物。而在此同时,胜利港和昌化港的货运码头也都进行了相应的改建,将“新世界号”上拆下来的两套吊装设施装到了码头上。 如果不是已经经过了两年的运作,这种需要众多单位协作进行的项目恐怕会出现许多问题。而这次由执委会亲自出面协调,各个单位一起出力,在确定石碌项目的开发期限后仅仅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便做好了相应的工作。 机车在运至胜利港之后,用畜力从专门的轨道直接拖到了码头上,然后进行吊装。这个环节大概是让所有人最为紧张的部分,重达好几吨的机车头在钢丝缆绳的牵引下缓缓地放入特制的货舱中,直到松开缆绳,船身没有出现明显的倾斜,众人才总算是集体松了一口气。 “探险级”战船的承载力倒并不是问题,原本船上的火炮加在一起的重量就已经大大超过了这辆蒸汽机车,但当初布置火炮是经过了反复计算和长时间的配重平衡试验,而吊装这个大家伙却根本没法在事前调校,只能依靠技术人员的经验来完成。好在最后一切顺利,机车上船之后没有影响到船只的平衡。 不过在运输的过程中,仍然是丝毫都大意不得,越之云亲自担任船长押船。船只一直沿着近海航线行进,以便尽可能避开海上的浪潮起伏。以“探险级”战船的性能,原本两三天就能抵达昌化,但在装了这个大家伙之后,则是足足在海上走了一个礼拜才到。 在抵达昌化之后,花了足足两个小时的时间,才将机车从船上重新吊装到岸上。不过机车到了之后并不能马上就投入使用,为了防止意外,有相当一部分比较重要的零部件在航运前就提前拆下来单独运输,都需要在昌化这边进行再次装配。另外昌化这边所铺设的轨道距离也非常有限,仅仅一个多月的施工时间,目前也只完成了昌化港到昌化县城北部这段不过两三公里的路基铺设而已,连铁轨都还没有完全铺设到位。 “小越,运这大家伙过来,你们一路也辛苦了。我让食堂准备了接风宴,晚上大家吃好喝好,修整一两天再回去。”刘山夏代表本地的工程指挥部,迎接承担这次运输任务的海运部越之云等人的到来。 越之云苦笑道:“那你可得有得忙了,起码还得给我接好几次的风才行。这种新机车第一批就计划要建造四辆,全部投入到石碌项目,后续等复线开通了肯定还得追加。据说今后用在矿上的那种小型机车头也会逐步淘汰,都换成大力神系列的,这大个头要跨海运输很麻烦,今后还有得我忙的时候。” “这么说以后黑土港煤矿也要换这种大型机车了?”旁边田叶友急忙问道。他在完成了石碌的铁矿勘探之后回胜利港去小住了一段时间,但或许是在外面待习惯了,回到胜利港之后反而觉得浑身不对劲,最后又主动打报告申请来了昌化。他虽然是勘探专业出身,但在黑土港期间也直接参与了不少的基建工程项目,现在也可以算是个多面手了,虽然还远远比不了刘山夏这种专业程度,但干个现场监理之类的活儿还是没问题的。 “都要换的,田独铁矿已经开始换了,淘汰下来的小机车据说要用在田独到铁炉港之间的轨道线上,以后就负责从铁炉港往田独工业区运盐了。”越之云将大本营最新的动向传达给在场的众人。 “铁炉港到田独的轨道线也修通了?”人群中有人问道,一听就是应该很长时间没有回过大本营的人了。 “哟,稀客啊!这不是谢春吗?”越之云闻声望去,便在人群中发现了自己的老同事:“这么有空怎么不回胜利港看看我们?现在胜利港变化可大得很,你再不回去看看,以后恐怕要迷路了!” 谢春一开始便是在海运部做事,两人也算得上是老同事了。不过黑土港开发的时候,谢春就主动请缨去了黑土港,并且被委任为当地的海运主官。周恒行被调回三亚接任港区管委会主任之后,谢春又兼任了当地的民政主官,也算是小小地又升了一级。最近这一年多时间他几乎都是待在安南那边,的确是没怎么回过三亚了。 谢春笑道:“我来昌化是跟你一样有任务的,这趟恐怕没时间回胜利港去了……” 原来谢春此行来到昌化,是押运了两大船共计七十多吨煤炭,还有黑土港特产的焦油、沥青等等。当然如果仅仅只是这些货物,还用不着让他本人亲自出动,更重要的是船上还有一批在黑土港因为表现良好而被管委会推荐到三亚进修的归化民干部。不过谢春还得回去看家,这批人就只能送到昌化,然后从这里再搭船去三亚。 越之云听完谢春的讲述之后点点头道:“那正好,我这边把货卸完之后休息一天就回去,可以把黑土港过来的人都带上。对了,听说你们分去黑土港的这批人,可是一个一个的都悄悄在那边成家了啊?” 谢春拍了旁边田叶友一把道:“还不是这个家伙带的头!自从他从广西那边娶了个大小姐回来以后,黑土港这帮人的心思都活络开了,今年就有好几个人娶了大明的姑娘过门。估计下半年还得有两三起婚事要办,只可惜隔得太远,没法给大本营的各位发喜糖了。” “你说我,你自己不也一样?”田叶友回呛道:“今年上半年你可是已经跑了三四趟廉州了,到底什么时候把媳妇儿带回来啊?” 正文 448.第448章 解决个人问题 穿越集团中的单身男比例非常高,配偶问题一直都是成员们所关注的事情之一,甚至不乏有一些人是带着到这个时空娶三妻四妾的目的才加入了穿越行动。如何解决成员们的个人归属问题,对执委会和民政部门而言也是一个相当现实的任务。 穿越早期相关部门与“福瑞丰”就联营了所谓的高级会所,让穿越集团中这些火气旺盛的单身汉们有地方能够排解生理需要。当时这种措施还受到了内部极少数女权分子的反对,不过这种反对的声音在广大群众的“强烈要求”面前显得太过虚弱,并没有给后来的实施带来太大的阻力。 但这种办法也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毕竟绝大多数人心中还是会渴望能够得到一个完整的家庭。不过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穿越集团所选择的落脚地就注定了他们在早期不会有太多的选择对象。 崖州这地方本来就地广人稀,人口不过几万,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是犯人和犯人家属。要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挑出相貌出众、家世不错的未婚女子,的确并没有太多能够符合条件的对象。当然了,穿越者们对于对方的家世倒并不会特别看重,即便是出身平民,以后也必定会成为新政权的贵族阶级,但就算条件放宽,能让见多识广的穿越者们能够看得上眼的女子仍然少之又少。 这不仅仅只是外表方面的问题,这个时代女子的思想意识、文化水平乃至审美观都与穿越者们相差太多,即便是那些以外表秀丽在地方上出名的大家闺秀,在穿越者们的眼中往往也只有一个字能够形容——土。 尽管这些女子从小就受过基础文化教育,而且往往有比较好的家庭教养,但着装打扮,谈吐气质,却与穿越者们在来到这个时空之前所想象的完全不是一码事。就算是官宦家的小姐,似乎也并不像以前看的古装片里的女主角那样好看,更谈不上有什么共同话题可言。而穿越者们大多数需要忙于自己的本职工作,在加上这个时代的风俗所限,根本也没机会跟这些女子谈恋爱慢慢培养感情,因此在早期这种联姻并没有什么成功的案例。 倒是最早去到黑土港开辟海外矿产殖民地的这批人,在当地的状况稳定下来之后,便有了足够的闲暇可以慢慢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了。相比大本营,黑土港的拓展空间和需要从事的管理工作都比较有限,穿越者们在跟广西方向的廉州搭上贸易关系之后,逐步也就产生了与廉州的权贵富商联姻的状况。 这种个人生活方面的事情,只要不损害到海汉这个集体的利益,执委会原则上是不会插手干预的。但达成了事实婚姻的成员,还是必须向民政部报备。这可不仅仅只是涉及穿越者个人人身安全或者户口登记手续,还有一个很多人目前都没有意识到的问题,那就是穿越者的下一代所将享受或者说继承到的权力。 随着穿越者们在本时空逐渐的开枝散叶,繁衍生息,海汉这个族群的规模必定会日渐庞大,穿越者们的家产和政治财产必然会面临分割和继承的问题。届时恐怕免不了会出现很多狗屁倒灶的事情,各种争权夺利的家族大戏大概也难以避免。而现在做好对穿越者配偶、子女等婚姻状况的登记,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缓解日后必将会出现的各种狗血剧情。 在这个方面,黑土港反倒是走在了大本营的前面,成为了穿越者与本时空居民联姻的一块试验田。而谢春目前作为黑土港的兼任民政主官,这个事倒也恰好就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看到同伴们陆陆续续开始有了着落,多少也会动了心思。而他作为民政主官,手里所掌握的“资源”要比一般人多得多,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也可以利用自己手上的权力,趁着去廉州公务的机会,趁机也多了解几家有“资源”的对象状况。 越之云笑道:“你们倒是会想招啊,居然把主意打到广西去了,怎么样,那边的妹纸质量如何?” 说到女人,这群男人的兴趣就上来了,就算是越之云这种刚刚才到适婚年龄的年轻人,也难以掩饰对成家的期盼。 谢春摇摇头道:“情况也不比崖州好到哪里去,廉州那地方只是比崖州的人口多一些,经济状况倒是差不多。当地的大户人家也不算多,至于妹子的质量嘛,这个是见仁见智的话题,我不予置评。不过那边距离大本营着实远了一点,你们也不用指望这远水来救近渴了。” “你这就太心机了啊!”越之云笑道:“我也就只是问问而已,又没人打算跟你们抢廉州妹子,不用把话说这么狠。” 谢春一本正经地应道:“这个可不是心机,我只是有句讲句。如果真的想选择范围大一点,那还是得数驻广办那边条件比较好,好歹广州周边有几十万人口,要挑要拣,范围也比我们待的地方大多了。” “可是广州那边好像还没听说有谁已经和当地人联姻的。”越之云现在进了执委会,也算得上是真正的消息灵通人士了。如果广州那边有什么人事方面的变动,他也算是第一批知道消息的人。 “广州那边不是找不到,而是选择太多不好下决定。”乔志亚不知什么时候也加入到了这群聊八卦的男人中间:“据我所知,驻广办这帮家伙在广州过的生活,可算得上是花天酒地了!” “安全部的何部长当初在驻崖办的时候,就听说他有不少的花边新闻啊!”越之云点点头对乔志亚的说法表示了赞同:“现在去了广州,那边条件更好,选择更多,恐怕是个男人都会把持不住的。” “行了行了,你们也别在这里酸人家了,广州再好,能有胜利港好?吃的住的玩的,咱们自己家里也不差,何况那地方是大明的地界,哪有自己家里安全,出门随时都跟两个背枪的民兵,走到哪里都有人让路,在广州能有这首长待遇?”年纪稍大的刘山夏见这群人越吹越离谱,赶紧就把话头给收了回来:“小谢和小越都去盯着你的船,上面的货还没卸完呢!其他的人该干嘛干嘛去,现在可是工作时间还没下班呐!”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广州,正在给龚十七交代事务的何夕突然连着打了几个大大喷嚏。何夕摸出面巾擦了擦嘴角道:“好端端的,难道是有人在背后念叨我?” 马力科忍住笑道:“你大概是昨晚上在西苑那边洗鸳鸯浴洗出感冒了吧?” 何夕干咳了一声道:“昨天那不是为了跟府衙的刘师爷攀交情才去西苑的吗?只是逢场作戏而已,哪里有什么鸳鸯浴!” 有何夕的属下在场,马力科倒也没有继续再让何夕难堪。等何夕布置完工作,龚十七退出房间,马力科才开口道:“老何,刚才跟你开句玩笑,说正经事,昨天你去跟刘师爷谈的结果如何?” 何夕摇摇头道:“没有预计的那么顺利,这个刘迁算是个老狐狸,暗示了他好几次都跟我装糊涂兜圈子,看样子是打算要从我们手里捞些实惠的好处才肯松口了。” 马力科道:“实惠的好处?他有没有给你报价?” “没有,不过我侧面打听了一下,找他帮忙的价格还挺高,不需公文的五百两,需要广州府衙发公文出来的,一千两起。”何夕哼了一声道:“以前那个马师爷还没退休的时候,办事的价钱可比这低得多,去年让广州府衙给我们的移民宣传发公文背书,也只花了五百两银子而已。” “价钱高点低点倒不是什么问题,关键得把执委会交代的事情先办成。”马力科在驻广办待了差不多一年,领导的气质也慢慢凸显出来了:“虽说执委会没有给我们规定限度,但这事要是能办成了,那也算得上是你个人和我们驻广办的一件大功了!” 马力科口中所说的“大事”,就是前段时间执委会所讨论的议题之一,关于是否开始向大明官方推销海汉所产的军火。虽然这个议题目前还尚处在项目调研的阶段,但执委会已经给驻广办打了招呼,让他们提供一些比较可靠的参考资料,这其中除了明军的制式装备数据、武器制造能力、军队训练水平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其他那些比较具体的情报,何夕可以通过各种手段去收集到较为确切的数据,但关于可行性这种命题,就稍微要麻烦一些。向大明出口武器要比现在海汉与福建水师之间的地下军火交易麻烦得多,与海汉交易的福建水师实际上就是许心素的私军,只要许心素点头拿钱,就可以很任性地买买买。但想让大明向海外采购军火的流程会有很大的不同,仅仅只是走通军方的路线是不够的,还必须走通文官这条渠道,由地方文武官员一起向中央朝廷上书,成事的可能性才会比较大。 以何夕这种海商身份,自然没有资格进官衙里去跟地方官们直接商讨生意问题,所能做的也只有先打通下面的一些关节,一层一层地把消息递上去,由官府的内部人员去对官员们进行说服工作。 这个过程无疑是非常麻烦也非常消耗人力财力的,而这件事的性质又不能随意交给下面的人去做,于是身为海汉安全部部长的何夕也只能亲自披挂上阵,到第一线上与广东官府的代表进行接洽。而且由于军火交易这个话题非常敏感,何夕在一开始并不敢直接抛出正题,只能先拉拢关系,把目标拖下水之后再来商谈正事。 原本何夕在广东官府里也多少经营了一些不上不下的关系户,不过前任两广总督下台之后,也顺带就消失了一批人,由新任总督的人马逐步顶上位置,于是何夕不得不再次重复以前做过的事情,慢慢来打通这些复杂的关系网。当然了,在这种酒幌交错、灯红酒绿的社会场合,原本就比较不羁小节的何夕偶尔也会顺带着享受一下属于这个时代的********——反正当不当正人君子,这些钱都已经作为行动经费的一部分花出去了,与其浪费倒不如好好享用一下了。 而现在的马力科也不再像以前在驻崖办的时候那么看不惯何夕了,一方面是因为来到广州之后,生活不再像崖城时期那么苦闷,有了很多的消遣方式和地方;另一方面,多少也是因为两人地位所发生的微妙变化。 当初马力科在驻崖办就是主任,调派到广州来接任施耐德的位置,实际上已经算是稳稳地升了一级,驻广办与驻崖办听起来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一把手也都是主任职务,但实际上的权限差异却相差巨大。而何夕当时在驻崖办连二把手都算不上,在穿越集团内部也没有得到一个很明确的职位,来了广州之后虽然提升到副职,但实际上对驻广办的内部事务并没有行使过太多的管理权。 但妙就妙在何夕在驻广办虽然只是副职,他在穿越集团内部的职位却是非常特殊的安全部部长,就行政级别而言肯定比马力科高出一档。所有穿越者都很清楚这个接受执委会垂管的单位其实就是海汉的情报机关,而负责管理这个机关的何夕,无疑算得上是穿越集团内部数得上号的特权阶级了。 就行动的自由度而言,别说马力科,就算是虞尧、萧良这些军方派驻广州的军官,也比不了拥有极高决断权力的何夕。在特殊情况下,例如上次抓捕锦衣卫探子的行动,军方人员还得配合何夕的指挥来采取相应的手段。如果说驻广办有明暗两面,那么明的一面是马力科当家,而暗的一面就是何夕说了算了。 正文 449.第449章 口碑的威慑力 虽说两人是分工明确各自负责一个领域的工作,但说到底马力科能管的范围仅仅只是广东,而何夕手中的权限却能够涉足海汉势力所能到达的所有区域——甚至是在遥远的巴达维亚,正处于草创阶段的南洋情报站,其行政归属也是在何夕所领导的安全部旗下。 再加上情报部门无孔不入,无所不管的特殊性质,马力科这个驻广办一把手也并不能再像驻崖办时期那样稳稳地压着何夕一头了。好在何夕也并不是一个喜欢争权夺利的人,事实上他对于自己的政治地位看得很清楚,由于安全情报部门的特殊性质,这个主管职位极有可能就是他今后在政治生涯上的顶点了——毕竟能像另一个时空中普京大帝那样由情报部门头子转化为国家领导人的状况不可复制,除非他今后愿意放弃自己的本职去走职业政客的道路。 不过何夕可并不想丢掉自己手头上的事情,他当初选择加入穿越行动,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可以自由发挥的舞台,构建出他心目中的情报帝国。而当时几名主持行动的筹委会成员的确也在来到这个时空后给予了何夕非常大的权限,让他能够有机会从零开始构建海汉的专属情报机构。对于何夕来说,安全情报方面的工作远比单纯的从政更有吸引力,何况目前海汉的官僚体系中的顶层结构已经趋于稳定,这一届执委会阵容起码在今后几年中都会较为稳定,不太可能发生大的变动。 所以目前马力科和何夕之间并不存在政治利益上的冲突,反倒是因为驻广办的重要性和特殊性而绑在了一起,两人间的关系较崖城时期要融洽了许多。马力科很知趣地将大部分与广东官府打交道的外务都留给了何夕处理,自己只主抓商贸、移民方面的工作,不过与大明进行军火贸易这件事的确事关重大,就算马力科没有亲身参与到谈判过程中去,这事的成败得失也都还是会算上他的一份。因此对于昨晚的谈判进程,马力科也表现出了少有的关心。 “不过也不尽然都是坏消息,这个刘迁虽然还没有松口,但他也没有很明确地表示说办不了,应该还是有机会的。”何夕对于自己昨天的工作进展倒并没有完全失望。 “就算他办不了这事,也有可能会为了从你手上套取好处而故意拖着你。”马力科提醒道。 “的确存在这样的可能性。”何夕点点头承认了马力科的说法:“不过我想他如果只单纯打算从我们这边骗点钱财,那应该会提前掂量掂量这样做的后果,毕竟得罪我们的人,往往结果都不是太美妙。” 海汉人善于预测天机变化的传言,从前年他们初登广东就已经在民间传开,而后的大明皇位更迭、阉党在鼎盛期突然倒台、两广总督换人等等大事件,无一不是验证了海汉人的这种玄乎能力。尽管真正从海汉这边得到第一手消息的人寥寥无几,但正是因为如此,这些传言在民间经过传播之后的效果才更加神乎其神。特别是在广东的上层社会当中,有相当多的人都相信海汉人的确掌握着某些可以预测未来的特殊本领——这自然也是有李家大力吹捧的原因在其中。 诸如此类的传言一传十,十传百,时间一长,慢慢便成了民间某种约定俗成的看法,即海汉人的这种本领足以让他们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凡是想跟他们做对的人,免不了就会莫名其妙地倒大霉。并且这种说法还被有鼻子有眼地联系上了近两年广东发生的各种大事件,以证明其可靠性。 例如在皇位更迭之后突然倒台的魏忠贤,据说就是因为当初阉党分子为了拿到限量出售的海汉特产上贡给魏阉,在广州对海汉人吃拿卡要,贪得无厌地索取好处,最后惹怒了他们,结果如何大家都知道了。权倾一时的阉党自魏忠贤以下全部被新帝崇祯清查起底,曾经号称“九千岁”的魏忠贤,也因为被控十大罪在被押解回京途中自缢而亡。而且他死后也并没有得到皇帝的宽恕,崇祯下诏令将魏忠贤肢解,把头颅悬挂在河间府示众,并且其党羽也一并查处。当时两广这边官场上因为牵连阉党而被拉下马的人,前前后后也陆续栽了二三十位。 至于那位莫名其妙就被朝廷免职的两广总督李逢节,不就是因为他的大公子跟那位与海汉人私交密切的李三公子在酒楼起了冲突动了手吗?在百姓看来,李大人的突然下台,其实就是一个典型的熊孩子坑爹事例,招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当时“福瑞丰”李家公开表示不会向总督府低头的时候,还有很多人认为李继峰挑战两广总督是自寻死路,然而事情的发展急转直下,没过多久李逢节就被撤职替换,而朝廷新派来的总督王大人却据说与李继峰家里有着不错的交情。要说海汉人没有插手过这中间的事情,根本就没人会信,何况李继峰自己也在不同的场合说过,这两年“福瑞丰”蒸蒸日上的生意,是来自高人的指点,跟“福瑞丰”关系最为密切的高人,可不就是号称整个两广加上琼州岛最会做买卖的海汉人吗?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海汉这边根本没有预测过的事情,也在民间达成了共识,认为是海汉有意所为。例如前一年李家庄遭受多路流寇联手围攻,这事本来是一个突发事件,但因为海汉民团及时到位提供了武力支持,而且最后打出了一边倒的可怕战果,民间有很多人在事后都认为海汉人这是早就预料到了李家庄会出事,因而提前就在当地设好陷阱挖好坑等着流寇来攻,从而才会打出了这样连官方都没话可说的大胜。 总之最近两三年中但凡是招惹到海汉的人,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可言,而这种事情一旦形成了规律,对于人心还是有很强的震慑力的。因此何夕才敢给马力科打包票,认为对方并没有足够的胆子来跟自己玩花样。 “不过刘师爷拖得起,我们可拖不起啊,执委会虽然明面上不催,但你注意看这次发过来的公文没有?上面写着‘为了尽早制定出明年的军费预算’,照去年的规矩,财政预算应该是十月十一月会出,那我们落实这件事其实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说起来也有点紧啊!”马力科不无焦虑地说道。 “所以我才让龚十七赶紧从清远那边赶回来。”何夕倒是显得不慌不忙:“必要的时候,我们还是可以采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比如说想办法挖一挖这位刘师爷的黑历史。” “他是外来户,这黑历史恐怕不太好挖吧!”马力科对何夕的说法提出了质疑。 “没关系,实在挖不到,我们可以帮他制造一点黑历史。”何夕仿佛是早就成竹在胸:“他要是不合作,就想办法搞臭他,让他在广州待不下去。” 马力科听到这里,便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了。何夕既然说有办法,那就肯定能搞定,至于具体是什么办法,马力科并不想去打听个一清二楚——何夕都说了是非常规的手段,那么肯定有一些违背普通原则的东西。马力科虽然不算是精神洁癖,但也并不想知道情报部门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两人就这个话题达成了基本的意见一致之后,就开始处理下一件公务。虞尧拿着一封公文走了进来,递到马力科手上:“这是今天早上刚到的船送来的执委会公文,内容是关于征收民兵的。” “征兵不是应该等我们把移民送到胜利港才进行的吗?”马力科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公文,开始查看其中的内容。 这份公文是前次执委会的常务会议通过扩军方案之后签发的,其中的主要内容是通告各个驻外单位,有关于这次扩军方案的若干安排和调整。而与驻广办关系最为密切的一条,便是执委会打算逐步放开驻广办的征兵权限,允许驻广办军事小组在广东地区就地征集民兵兵员。 当然了,鉴于广东地区目前并不具备比较成熟的大型军训机构,而且属于政治敏感区域,这种征兵行为并不会大张旗鼓地进行。最有可能采用的方式,还是从移民中挑选青壮,以组建地方巡防队的形式来打擦边球。而且这些在大陆地区征招的兵员在进行简单的基础训练之后,还是会按期分批调往胜利港军事基地,接受比较专门的培训——更重要的是让他们见识到海汉这个团体的强大实力,以三亚地区的繁荣状态对这些士兵进行比较彻底的意识改造。 马力科以很快的速度看完了公文,然后递给了旁边的何夕,他自己则对虞尧问道:“征兵是执委会的决议,这个我没什么意见,但有一个问题,征兵所产生的费用,从什么渠道走?” “财政部很快会有专项的补充军费调拨过来,相关的费用是走军委这边的账,马主任放心好了,不会影响到驻广办这边的经济状况。”虞尧笑着回应道。 “你们军委倒是早就盘算好了啊!”马力科啧啧道:“这么多单位,我看也就你们军方的效率最高了。” “那还是得分情况。”虞尧摇摇头并不同意马力科的说法:“我们年初就开始打报告,要求把珠江口的控制区向东扩展,现在都已经进入到下半年了,这事还是拖着一直没回音。每次打报告回去催,都被军委和参谋部用‘时机不成熟’之类的理由给堵回来了,你说说这效率哪里高了?” 马力科笑道:“你那哪只是东扩,你是直接就打算把香港岛给占下来啊!那边还有大明水师的驻军,军委怎么可能批准你的疯狂计划。” 虞尧不以为然道:“香港岛,迟占不如早占,我们越早占领香港岛,就能越早实现对福广之间重要航道的实际控制。” 当初萧良和虞尧二人初到广州的时候,便一心想要在珠江口建立军事基地,控制那一片进出珠江的咽喉要道。不过为此他们等待了大半年的时间,才终于迎来了执委会对大万山岛的开发。 在万山港设立之后,他们的眼光就已经盯上条件更好,面积更大的香港岛。相比面积狭小的大万山岛,面积近80平方公里的香港岛显然可开发的潜力更大。香港岛的南北两面都有条件极佳的天然港湾,其北边与大陆之间的海峡航道更是福建方向的海船进出珠江的必经之路,战略地位远非小小的大万山岛可比。如果说大万山岛只适合用来作为珠江口海域的一处海上哨所,那么香港岛才算得上是军方真正想要拿下用来建设大型军事基地的场所。 当然了,如果真的有朝一日拿下了香港岛,当地的用途肯定不仅仅只是军事基地而已,商贸方面的作用应该也丝毫不会亚于军事上的威慑力。如果经营得当,在数年后让那里变成东南沿海最大的商贸中心也并非难事——前提是得拿下那地方才行。 正如军方高层所担心的那样,香港岛目前仍然处于大明的直接控制之下,岛上就有广东水师的驻军和水寨。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海汉民团大概没可能以完全和平的方式占领这个岛。而与大明之间爆发武装冲突这种事,不光是执委会不愿看到,就算是好战的军方高层也同样不希望在现阶段就跟大明撕破脸皮。在没有找到一个合理的方式拿下香港岛之前,军委肯定会将驻广办军事小组递交上去的计划押着不动,这一点虞尧自己也很清楚,之所以会拿出来抱怨,其实也是对这种现状心有不甘而已。 正文 450.第450章 虞尧的理由 待何夕也看完了公文,马力科便在上面签了字,让虞尧拿去入库存放。这件事本来就是军方主导,驻广办这边也只是协助,具体的征兵措施都将由军事小组负责,经费也是专门划拨,因此马力科只需签字备案就行了。 不过虞尧拿到签好字的文书后并没有立刻离开,马力科看他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便主动询问他是不是还有话要说。 虞尧稍稍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前两天我跟萧良碰面的时候谈了一下,我们认为如果要把我们在珠江口的实际控制区东扩,这次跟大明做军火交易其实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马力科也是个精明人,一听这话便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你是说用军火换土地?” 虞尧点点头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至于操作方式可以灵活掌握,不管是当租金也好,当购地款也好,合作开发也好,总之先用合法的名义把地方占下来。只要把地方占住了,今后想怎么弄法,还不是由我们说了算。” 虞尧所说的这种做法其实并不新奇,海汉在安南建立滨海据点的时候就是采用了类似的方式,黑土港租界的租金干脆就是以海汉火炮的形式来支付给安南朝廷。为了能够长期稳定地获得海汉提供的军事援助,安南朝廷不得不忍气吞声,以租界的形式将海岸线上的一些自然条件优越的港湾交给海汉来经营——这些已经交出来的土地,大概也不会再有可能回到安南的名下了。而这样的套路,似乎也可以顺理成章地用到其他需要海汉军事援助的地区,例如现在正准备下手的目标大明帝国。 马力科应道:“这个思路你能想到,大本营的参谋部应该也会有聪明人能想到,毕竟这种办法已经在安南有过成功的先例,但大本营的公文上没有提出,就说明肯定还是存在某些现阶段没法解决的问题。” “我并不这么认为。”虞尧摇摇头反驳道:“大本营没有提出这种办法,很可能只是因为他们并不了解目前珠江口海域以及香港岛的状况。当初在安南用武器换租界权,也是先由黑土港管委会提出来的办法,说到底这种事情还是当事者更有发言权。与大明的武器交易,执委会和军委是决策者,这个没什么好说的,但这件事完全可以由我们驻广办来主导进行,毕竟对大明现在的状况最了解的人是我们,而不是蹲在海南岛上那群人……对不起,我语气有点过激了。” 虞尧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出格,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执委会想与大明达成军事合作关系,经济上的考虑应该只是排在第二位,政治上的需求才是真正的目的。用军火换取大明朝廷心目中的政治地位,或者换取一些更为实际的条件,这都是我们可以去尝试的方向。不去试试,怎么能知道我们做不做得到呢?” 马力科和何夕对视了一眼,两人搭档了两年多时间,工作上的默契还是很足的,交换一下眼色基本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对于虞尧的这种想法,不得不说他们两个都听得有一点心动了。 如果通过各种努力之后,大明朝廷能看上海汉所提供的各类军火,并且愿意为了得到这些军事援助而付出一些经济上或者政治上的条件,那么虞尧所说的这种军火换土地的可能性的确是客观存在的。 当然了,即便是作了这样的打算,在真正的谈判期间肯定还是会回避诸如“军事用途”、“海军基地”之类的字眼,而土地的使用方向在明面上肯定还是商港、仓库、码头之类的民用途径。只要土地到手,到时候想怎么做那就是海汉说了算了。 “香港岛你跟萧良都去过好几次了吧?那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何夕开口问道。 虞尧一听何夕开口询问,心里就有了底,当下立刻应道:“等我一分钟,我马上回来。” 虞尧一走,马力科便转头对何夕问道:“你怎么看?” “先听听他的意见,不过我觉得可以试试,这事要是成了,驻广办升级为广东分部指日可待!”何夕也是一脸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表情。 不一会儿虞尧便拿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急匆匆地赶回来了:“嘴上说不清楚,我把地图调出来,这样比较直观。” “我们最近一次去香港岛是上个月的事情,根据我们一年多时间的持续观察和情报搜集,关于香港岛的状况,特别是岛上驻军的情况,已经算是比较了解了。”虞尧一边进行说明,一边在电脑上调出珠江口水域的卫星地图,然后将香港岛部分放大:“目前明军在香港岛上驻扎的部队隶属于南海卫,兵力不足500人,船只有十艘左右,其中只有六艘船可以用于作战。他们的驻地位于香港岛北侧的筲箕湾,这里也是控制鲤鱼门水道的咽喉要冲,他们选择的这个地方还是很考究的。” 从地图上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鲤鱼门水道是香港岛与大陆之间最狭窄的一处海峡航道,而大明军队的驻地就在紧邻着鲤鱼门的筲箕湾,的确是控制福建方向进出珠江口水域航道的最佳地点。当然了,能不能真的控制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至少从早一两年的形势来看,从鲤鱼门往东仅四海里左右,出了另一处海峡佛堂门之后,海上就是刘香海盗集团说了算,明军的控制范围实在有限得很。 虞尧指着地图继续解说道:“香港岛上的居民并不多,根据官方的统计大概不足三千,大部分居住在岛北边的临海平原地区,以捕鱼、伐木之类的农林产业为谋生手段,因为当地过往的船只比较多,所以当地居民的收入水平倒是还不错,前两年广东各地的自然灾害,也没有波及到这块区域,社会环境相较于广东其他地区要平静得多。” 马力科插话道:“岛上有大明驻军,恐怕不太可能让他们自动退出这个地区。大明毕竟不是安南,我们想用几十门火炮就把这么大个岛换过来,那真不太现实。” “马主任说得没错。”虞尧没有反驳马力科的看法,反倒是点了点头道:“何况这个岛的位置太关键,控制这里几乎就等于控制南中国的出海口,大明朝廷上那些人就算是窝囊废,也不会轻易把这个地方让出来的。”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马力科追问道。 “我们可以分阶段来实现对这个区域的控制,不用一口吃成胖子。”虞尧继续指着地图解说道:“香港岛好就好在它足够大,我们可以暂时退而求其次,向大明要求岛南边的地盘。” 马力科和何夕的眼神顺着他的指向看向了岛屿的南侧,这边的确也有非常得天独厚的天然港湾存在。鸭脷洲与香港岛之间的大树湾、深湾、香港仔湾,在穿越前的那个时空中都是非常繁荣的港口,常年停靠在此的船只数以百计。近岸处也有一片平原地区能够修建大量的设施,并安置一定数目的人口。 而护在这一串港湾之外的鸭脷洲就如同一道屏障,可以为这些港湾挡风遮雨,同时提供极好的军事防御条件。这里的地形与黑土港极为类似,也是港湾之外有岛屿存在,只需在岛屿上修筑少量岸防炮,就可以完全控制住进出港湾的航路。 还有一点不可忽视的地理条件,就是香港岛的北部和南部被中间的山脉完全隔断,互不干扰。这种地理条件可以让试图在南部建立据点的海汉有充分的施展空间,同时又可以摆脱大明的监控。 虽然香港岛南侧的宜居地区远远比不了北边,但这对于目前实际控制人口有限的海汉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即便是有多余的人口,首选的安置地也将是海南岛而非珠江口。执委会挑选海外据点的首选条件并不是看当地能够安置多少人口,而是先看地理位置、环境以及军事防御的难度。尽管从穿越到现在为止,海汉的海汉据点也就只打过李家庄这么一场防御战,但这并不妨碍军方仍然将防御作为海外据点选址的首选条件之一。 这倒不是军方的人太过小心谨慎,实在是出于无奈之举,说到底还是海汉民团的兵力有限,没有办法在每个据点都布置足够的武装力量,于是就不得不依托于当地的自然环境,构筑一些让少数武装人员能够凭借地势进行防御的工事堡垒。这种模式从黑土港开始,贯穿了迄今为止的所有海外据点和殖民地。在驻广办军事小组对香港岛地形进行考察选址的时候,他们也同样把这方面的因素给考虑了进去。 虞尧解说道:“我们不需要拿下整个香港岛,只要能让大明官府同意我们在香港岛南部地区设立商栈,修建码头,目的就算是达到了。这块区域足以常年驻扎一支完整的作战舰队,再加上一个营的陆军兵力,这样的兵力配置基本上就足够处理我们在广东沿海地区的各种突发事件了。现在军委下放了招兵的权限,我们完全可以效仿黑土港的模式,在香港岛建立一个军事训练基地,组建广东战区独立营。” “一支舰队加一个营的陆军?”马力科不由得摇了摇头:“虞尧,你是打算要把驻广办军事小组升级到广东军区啊!” “升级到广东军区对驻广办的发展也是有利的。”虞尧被马力科一语道破,倒也没有否认:“现在的驻广办主要职能只是管理经贸、移民,在政治和军事方面能够起到的作用还是太小。虽说我们的发展方阵是金钱开道,但必要的时候也得保持足够的压迫感才行。现在外面还是有很多人只是把我们看作商人,对我们缺乏敬畏感,我觉得这种现状还是应该想办法改变一下了。毕竟现在已经不是两年前,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是保护好自己的利益,扩展并控制更大的地盘,不用再那么低调地装绵羊了。” “看来你这两年倒是装得很辛苦啊!”何夕打趣道:“不过万山港投入使用也才一年左右,这么快就要搬家,那边的修筑成本可都还没收回来。” “万山岛不用废弃,可以继续当作军事据点使用,那里的位置还是非常不错的。”虞尧再一次指向了电脑屏幕上的地图:“从香港岛南部到万山港,海上的距离只有三十多海里,即便是传统的中式帆船,一个白天的时间也能到达,这样一东一西联系起来,就可以完全控制住珠江口海域了。” “你算盘倒是打得精!”马力科接道:“那你这些构想,有没有整理成书面的材料?” 虞尧一听,立刻点头道:“已经整理了一份,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尽快再完善一下内容。” “那你抽时间准备一下吧,既然要做,那总得先给大本营打声招呼。”马力科这话就算是敲定了基本方向,让虞尧先拿出书面的方案,然后以驻广办的名义发回大本营,由执委会讨论决定是否施行。 “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做。”虞尧这下可算是打了鸡血,把笔记本合上往腋下一夹,急急忙忙地就出去了。 “照他刚才的说法,这事你觉得有多少可行性?”马力科待虞尧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之后,才向何夕问道。 “我是比较乐观的,如果以建设商栈码头的理由向大明申请驻留地,其实并不困难,葡萄牙人不是就在旁边申请了一块地方吗?”何夕的脸色显得很轻松:“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葡萄牙人的实力跟我们都没有可比性,而且现在我们跟广东官府的关系也相处得很融洽,这件事成事的可能性很大。” 正文 451.第451章 再次谈判 如果仅仅只是以民用目的,向大明官府提出在香港岛建设码头和港口,的确成事的可能性不小,毕竟这对官方的经办人员来说,是短期内就能够收到实际好处的事情。退一万步说,就算海汉自己申请不下来,还可以找代理人出面去办这件事。“琼联发”的股东中绝大部分都是广东富商,其中不少人都或多或少地有一些官方背景,可以想办法去走的门路还是很多的。例如当初开发大万山岛的时候,岛上的设施修筑工程就是以“福瑞丰”的名义在官府登记的。 而且这件事并不见得一定要跟军火交易捆绑在一起进行,如果操作得当,将此作为单独的项目来推进也是可行的。不过这事涉及的方方面面太多,必须要考虑具体怎么操作才能获得更多政治和军事上的收益,就算驻广办拥有极高的行事自由度,恐怕也不能对此独断专行,还是得先请示执委会才合乎办事程序。 除了政治和军事上的考虑之外,广东方面也的确没有能力来独立开发香港岛,如此大规模的海港基建工程,没有大本营提供技术和物资方面的支持是根本无法实施的。不过驻广办碍于消息传播的渠道,有一个他们并不了解的信息,那就是现在执委会正在操心着如何在实施石碌项目的同时还能兼顾到安南南部的海港开发,而这个时候驻广办如果再拿出香港岛的开发计划,无疑会让本来就已经快要超负荷运转的建设部陷入不堪重负的境地。 海汉在穿越之后经过了头两年最艰苦的奋斗期,现在已经有了一定控制范围的根据地,成建制的武装,比较稳定的工业品、农业品产出和外贸商路,人口也在不停地增长。从各方面的数据来看,都可以说海汉已经进入到一个高速发展期。而这种发展所带来的一个显著变化就是对增大控制区范围的追求越来越突出。不管是执委会还是驻外机构,都在十分积极地寻求对外扩张海汉势力范围的机会。 这种走势从长远看当然是好事,毕竟大伙儿抱团穿越到这个时空,为的便是能够有朝一日建立起跨洲跨海的大国政权。在有限的生命中,尽可能将这个新兴政权的控制范围扩大,便成为了几乎每一名穿越众心中共同的心愿。但在现阶段来说,这种向外扩张的趋势却遇上了一个暂时无法克服的难题,那就是海汉现在所具备的基建能力还不足以支持多个大型项目同时进行施工,更何况这些项目所在的地区往往都距离大本营相当远,就算是在穿越前的那个时空,要操作这种跨地区施工的大型工程项目也绝非易事。 穿越众当中,在建设部任职的人员也就那么十来个人,其中不少还是半吊子,只是学过测绘或者干过装修,就在分配单位时被写进了建设部的名单中。而真正拿了各种资格证,并且有工地实际操作经验的技术骨干,其实真是屈指可数。 当然执委会其实早就意识到到了这块短板在日后将会造成的麻烦,所以在海汉所征招的移民当中,凡是有木匠、泥瓦匠等建筑从业经验的人,几乎都被民政部门挑出来分配给了建设部,并且在大陆的移民招募中对这方面有一技之长的人也都会给予更好的待遇承诺。但尽管相关部门采取了很多手段,建设部专业人才的增长速度却依然不容乐观,截止今年上半年,按照建设部内部劳工专业技能评定标准,其人员编制中共有初级匠人二百余人,二级匠人四十余人,而能够独立主持修筑房屋、码头、水利设施等等的三级匠人,人数跟建设部的穿越众也只是持平而已。 而一个大型的工程项目所动用的劳工数量都是数以千计,所需的现场指挥人员往往就得几十上百才行。虽然建设部现在也收了不少青少年入行当学徒,但这些人在近两年大概也只能干干打杂的事情,真正负责工程建设的技术人员在今后一段时期内仍然会是建设部的一大瓶颈。 不过对于驻广办这种机构来说,建设部的短板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如何能够又快又好地实现对外的扩张,才是他们的工作主题。就在驻广办内部商议了相关事宜的两天之后,何夕又进城了。 何夕现在也算是广州城小有名气的社会人物了,进出广州城已经不像头两年那样乘坐小轿,而是使用大本营专门为驻广办打造的马车。这种带侧开门车厢的西式马车在此时的广州可算是个稀罕物,不但配备了灵活的转向系统,而且还用上了胜利港军工部门出产的弹簧减震和轮毂轴承系统。尽管由于制作工艺的问题,这些零件的耐用性还远远不能跟穿越前那个时空相比,但采用了这些“先进”零件的马车在乘坐舒适性方面的确算是出类拔萃了,超出市面上的中式马车一大截。这种马车除了驻广办之外,也只有“福瑞丰”这种跟海汉关系密切,又花得起银子的富商家里才有数得着的几辆。 这辆黑色马车驶近广州东城门的时候,守门的士兵便早早地移开了路中间的鹿砦,而坐在前面的马夫很熟练地摸出一小锭银子,扔给了翘首以待的军头,口中大声道:“这是何老爷的打赏,兄弟们拿去喝酒!” “谢何老爷打赏!”在士兵们的一片道谢声中,何夕所乘坐的马车根本就没在城门的关卡停下接受检查,直接驶入了城中。 这倒并不是何夕养成了骄奢的习惯,而的确是工作所需。他进城所拜访的对象往往都是官府中人,而拜访这些人又不太可能打着空手去,车上就经常会载有金银珠宝之类的东西。另外为了预防万一,车上的夹板中还加了铁皮,做了放置武器的隔层。如果被有心人搜查,自然不难发现这辆车上的秘密,因此何夕早早便买通了南城门的明军,进出城门之时根本不用再停下来接受检查。 当然这种超规格待遇现在也并非驻广办一家独有,好几家富商看到何夕作出的表率,也有样学样地效仿起来,以同样的方式换得了进出城门的自由通行权。而负责守卫南城门的这帮明军也因此而获益,平均下来每个月都多了上百两的银子可以分一分了。 何夕坐在车厢中,对外面所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太上心。他心中还在思考着虞尧所提供的那些信息,盘算该如何跟官府的人交涉香港岛的事情。 马车一路驶往的地方并非官衙,入城之后便拐向了南城,行进至一处巷口停了下来。坐在车头的护卫人员跳下来,替何夕打开了车门。现在何夕坐车进城,一般都是配备两名随从人员。当然了,这两人的编制都是隶属于安全部的外勤行动人员,并且是由何夕亲自挑选出来的好手。 何夕先将公文包递给车外的随从,然后再从车厢中钻了出来,径直向着巷子里走去。随从关上车门之后,便提着公文包跟在他的身后。 这巷子不深,里面就只有一扇门,门上挂着一块刻有“西苑”两字的牌匾。何夕驾轻就熟地上前敲响木门,很快有人过来开门,将他们迎了进去。这巷子从外面看毫不起眼,但进到这庭院当中,倒是别有一番景色,院中的花草树木,亭台楼阁,一应俱全。院子的中心是一处小小的池塘,院中的凉亭、台榭、走廊、假山等等景色都是围绕着池塘聚合,颇有山水环抱的苏州园林风味。 一名徐娘半老的妇人从屋里迎了出来,老远就招呼道:“何老爷,可是有日子没上我们这儿来消遣了!” 何夕笑着应道:“三天前才来过,李三娘,你别当我那天喝糊涂了不记得!” “何老爷真是好记性,但三娘也没说错啊,你一天不来,这秋菊妹子可都是度日如年想着你啊!”被换作李三娘的妇人一边迎着何夕往屋里去,一边打趣地说道:“何老爷若是不常过来看看,恐怕秋菊妹子就一天更比一天瘦了。” 这处庭院其实就是一处风月场所,不过因为接待的档次比较高,来这里消费的也都是本地社会上层的人士,因此并不像普通青楼妓院那么热闹。如果放在何夕穿越前的那个时空来看,除了没有搞会员制之外,这里基本就是私人会所的经营模式。 “府衙的刘师爷到了吗?”何夕可没兴趣关心这里的姑娘是不是真的会因为自己三天没来就茶饭不思,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自己消遣,而是约了府衙的刘迁刘师爷来谈事情的。 “刘师爷还未到,何老爷可以先喝喝酒,听听曲,稍坐休息一下。”这李三娘在这里迎来送往,也有几分眼力,见何夕不愿跟自己多搭腔,便收住了话头。 李三娘将何夕和随从带入一间花厅,然后招呼道:“何老板稍坐片刻,老身这便让人上酒菜,秋菊姑娘马上就到。” 片刻之后一名外表稚嫩的小姑娘与端着酒菜的侍应一起进到房中,这小姑娘朝何夕福了一福,便乖乖地坐到了他身边,伸手去拿起酒壶为他斟酒,而旁边伫立的随从则是很知趣地退到了花厅门外守候。 何夕心里挂着正事,也没多少心情跟小姑娘调笑,只是小酌了一口就将酒杯放下了,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心里盘算着稍后的谈判策略。那位艺名秋菊的小姑娘大概也知道这位何老板的声望地位,并不敢主动找他搭话,只是默默地在旁边陪坐。 “何老板,抱歉抱歉,今天是在下来迟了!”随着说话声,一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走入了房中,朝着何夕连连拱手道:“实在是衙门里事情多,走不开,才拖到了这个时辰。” 何夕起身回应,脸上已经换作了一副笑意满满的表情:“刘师爷公务繁重,在下今日冒然相约,也是唐突了,还请刘师爷莫怪!” 两人见礼寒暄几句,然后一起入座。刘迁笑道:“何老板,你我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说话不用这么客气。” “应该的,应该的。”何夕显得非常地谦和,亲自执壶为刘迁斟上了一杯酒。如果是熟悉他的人,很难将他现在的样子与那个在幕后构筑海汉情报机关的间谍头子联系到一起。 何夕微微侧头吩咐道:“秋菊,你去催一催,让厨房快点把点的酒菜上齐,刘师爷忙到这个时候,想必肚子一定饿坏了。” 这桌上此时已经放着六七个热菜,其实何夕也只是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将人支出去。门口的随从立刻便从外面带上了门,以便房中两人商谈正事不受干扰。 刘迁慢慢地放下筷子,主动开口问道:“何老板今天特地请我过来,应该也还是为了上次所谈及的事情吧?” “一半是,一半不是。”何夕点点头道:“上次所谈到的买卖,不知道刘师爷回去之后考虑得如何了?” 刘迁应道:“你既然问起,想来也是存了心思一定要做成这件事,那不妨听我再给你说说这其中的门道。” “在下洗耳恭听!”何夕拿起酒壶,给刘迁面前的杯子重新斟满。 “你们海汉所出产的军火,据说犀利非常,甚至胜过了濠镜澳那帮葡人的武器,而且不限数量,可敞开购买,这都是好事。不过嘛……”刘迁话锋一转道:“这买卖一旦达成,所涉及的钱财大概就是以十万两计,如此之大的交易数额,这可是一块显眼的大肥肉啊!” 何夕应道:“刘师爷言之有理,不过到底哪里关节该打点,哪些人可以直接绕过去,这还必须得刘师爷为在下指点一条明路才行。” 刘迁摆摆手道:“指点说不上,我今日在这房中所说的话,也只是酒后的一家之言而已,我姑且说之,你姑且听之。” 正文 452.第452章 超出预计的顺利 何夕前一次来找刘迁商谈军火贸易并没有能谈出结果,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刘迁只能起到一个中间人的作用,而非相关事务的决策者。何夕想法设法拉拢刘迁,目的也只是希望能让他从中牵线搭桥,为海汉与大明官府之间达成协议做一些辅助性质的工作。 而今天刘迁说话这口气明显比前次商谈的时候主动多了,何夕推测这应该是刘迁上次回去之后已经和某些大人物通过气,并且有了初步的意向。 对于推动大明向海汉求购高级军火这个计划是否能够成功,何夕的信心还是很足的。原本的历史中大明向葡萄牙人购买武器,雇请军事顾问和炮兵,也正是发生在这个时期。如今大明的军事状况跟历史上差不多,外部面临北方野猪皮的强大压力,内部中原地区又有接连不断的农民起义,仅仅依靠现有的军力已经应付得捉襟见肘,大明从外部取得军事援助的需求是客观存在的。而葡萄牙人经过了安南一役,也很自觉地放弃了向大明出口武器的企图——他们现在更乐意充当海汉的代理商,将海汉出产的各种武器和铠甲卖到欧洲去。 刘迁接下来的说明就比较露骨了,直接向何夕点明了这个过程中有哪些衙门需要一一打点。何夕一边听,一边心中也是暗自将此与自己穿越前的工作经验作了个比对。 何夕在穿越之前曾经当过几年经警,所经办的案子里也见识过不少管理人员利用职权在采购过程中饱私囊的犯罪行为,两相比较之下,这相差数百年的两个不同社会在这方面倒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俗话说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官员利用手中职权谋取私利的事情,果然是哪朝哪代都难以避免。不过大明的官员贪不贪,何夕并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对方将会开出什么样的价钱,以及收了钱之后能不能又快又好地办完该办的事情。 刘迁这一番解说,就足足说了一个多小时,期间何夕还让仆役进来,又点了几个热菜。酒倒是没怎么动,何夕担心三两下就把刘师爷这弱不经风的老秀才给灌趴了,反倒会耽误了正事。 待刘迁把这些门道说得差不多了,喝了一口热茶,这才对何夕问道:“这广州城里的各路衙门,未必都能帮上你们一把,但要在中间坏你们的事却不难。虽说你们海汉名声在外,一般没人敢招惹你们,但利字当先,你们自己也得小心一些。” “刘师爷说得是,我一定会把这些话记住的。”何夕也知道今天刘迁说的这些事情有多大的份量,心中已经把原本准备对付刘迁的某些打算收了起来。 “先前你说有一半是之前的事,还有一半不是,那现在就说说这剩下的一半吧!”刘迁倒是还没有忘了何夕之前所说的话。 “的确还有一件事,想征求一下刘师爷的意思。”何夕点点头道:“刘师爷知道珠江口外的万山港这地方吧?” “略有耳闻。”刘迁应了一声。 但何夕却知道这位刘师爷的胞弟现在也在从事短途水上货运,专门跑广州到万山港的这一段,每隔五日就有一艘船从广州附近装着货物发往万山港。何夕之所以会这么清楚,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这差事本来就是由他幕后指挥,将一些业务交给了刘师爷的胞弟来做,一个月少说也能赚个几百两银子。对于万山港的状况,刘迁肯定是再清楚不过了。 何夕接着说道:“那我就直说了,万山港这地方,终归地盘小了一点,作为商贸港口发展的空间不够,所以我们希望能够在珠江口另行建设一处港口,从事商贸方面的经营。” 刘迁闻言笑道:“这种事情何必还要走官府的路子?你们先前在万山岛上修筑港口,还不是一边施工一边才向官府报备的?只要你们选的地方没人住,又不涉及到田产纠纷,一般都没人会干涉这种事情。” 何夕摇摇头道:“这次我们选的地方跟万山岛有一点不同,那地方是有人住的。” “哦?那你说来听听。”刘迁一听便有了兴趣:“若是在下能够代为参详的地方,倒也可以为何老板出出主意。” 何夕心头暗想你这家伙倒是丝毫不放过发财的机会,嘴上却连声道谢,然后起身到门口,从随从那里取了公文包。 “刘师爷请看,就是这个地方。”何夕取出地图,向刘迁指出香港岛所在的位置。 “此地乃是新安县所属,若是在下没有记错,这地方应该有我大明水师驻扎。”刘迁不愧是府衙出来的人,对于广州府下属的地区倒也比较清楚:“你们要是想在这里设立港口,那肯定得跟水师的人先打好招呼才行。” “没错,这个岛的北端的确是大明的水师驻地,但我们选的地方并不在那边,而是在岛的南岸。”何夕手指在地图上移动了一小段距离:“岛的南侧都是荒芜的林地,没有居民,也不会涉及到田产方面的纠纷。” “既是如此,那你们要在当地修筑港口码头,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麻烦。”刘迁摆摆手道:“新安县那边的水师极少会管闲事,只要你们别让载着大炮的战船在水寨门口来来回回的跑,应当会相安无事。” 何夕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这事竟然会如此的轻松:“那就是说我们在当地动土,也不会有人来约束或者干涉我们?” “谁会多管这闲事!”刘迁嗤笑一声道:“你们去年在李家庄打一仗,回过头又在海上赶跑了刘香,这战绩就在台面上摆着,只要你们不主动惹事,谁还会轻易去招惹你们?” “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啊!”何夕也不禁感叹道。 一年以前执委会决定向广东派兵,参与李家庄守卫战的时候,大概根本没人没想过这次军事行动的影响居然会如此深远,一年之后谈及此事,官府中人仍然还是会对民团的表现畏惧不已。由此可见适时地向外界展示武力,还是可以起到极好的震慑作用。 当然了,这并不表示如果一年前海汉就采用这种直接的方式去占领香港岛上的土地,也能收到和现在同样的效果。那个时候海汉民团的实力和名气都远远不如现今,别说那附近驻扎的明军,就只是刘香的海盗船队已经足以让海汉头疼。而且如果没有万山港这个据点,拥有战船的海汉依然难以跟占据一定优势的刘香海盗集团在珠江口进行正面对决,因此万山岛这块海汉踏足大陆的跳板依然是不可省略的。 何夕在这个时候也耍了一点小小的心机,他并没有向刘迁提及海汉在香港岛占地驻港的真正用途及今后的发展打算,而且他出示的地图比例有限,从上面也看不太出来香港岛南部香港仔避风塘地区的天然地理优势。 在前几天虞尧展示了香港岛及附近海域的地图之后,何夕后来也在电脑上调出卫星地图仔细研究了当地的地理环境,发现的确这地方对于海汉设立新据点来说再合适不过。虞尧声称可以在上面修筑炮台护卫港湾的鸭脷洲岛,在原本的历史上也的确曾经有过炮台的存在,不过那是在清朝将香港割让给英国之后了。 1940年的时候,英军在鸭脷洲的制高点玉桂山上修建了大型炮台,用作镇守香港南海岸区域。后来在二战中为了避免被日军占领后利用,守军自行破坏了这个炮台。很显然这个地方的军事用途并不仅仅只被虞尧所发现,另一个时空中的西方军人也同样认为这里是一个极好的防御平台。 何夕知道刘迁是外来户,在广州落脚的时间也不是太长,大概从来都没有去过香港岛,更谈不上对当地的地理环境有多少认识。而他所需要的,便是在刘迁的这种比较模糊的认识之下引导其做一点对海汉有利的事情。 “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由我方提出申请,刘师爷代我们办理一下在广州官府的登记手续?”何夕很适时地从公文包里抽出了几张海汉银行所签发的支票,放到了刘迁面前的桌上:“这里有一千两辛苦费,刘师爷千万不要嫌弃,待事成之后,我这边另有答谢!” “这些许小事,怎敢收取何老板如此之多的酬劳!”刘迁嘴上连声客气着,眼神瞥了一下桌上的海汉支票。 这海汉支票五百两面额一张,上有海汉银行的抬头印纹,下有银行总裁施耐德的私人签章,中间还有独一无二的海汉数字编号。这东西他之前倒是在某位官员的书房中见到过,据说只要将这个拿到广东城外的驻广办去,随时都能换成成色十足的现银。 以往何夕跟官方的人打交道,都得预备好沉重的银箱,或是使用珠宝器物,不过最近随着海汉银行在广州府的经济影响力日渐加深,很多大户人家乃至官方都开始慢慢在交易中使用海汉银行所印制的定额支票。而一旦他们意识到了其中的便利性,这种方式就很快在社会高层传播开来,又逐步引起中层甚至底层百姓的争相效仿。海汉银行在前段时间已经向执委会建议,印制一批面额较小的代金券,专门针对广州地区的民间市场进行投放试运行——这个要是能推广开来,每年至少将会给海汉银行吸纳到百万两计的金银。 在何夕的不住劝说之下,刘迁终于很“勉强”地将这一千两的支票收入了怀中。他当然也明白这笔钱可不仅仅只是回答了何夕刚才所咨询的问题,应该还包括了海汉试图推动的军火生意这件事在内,至于说为海汉人在新安县那处岛屿上的无人区申请一个居留权,刘迁还真没把这当成一件大事来看。 说实话这种事情甚至根本就无需刘迁在知府大人那里去专门申请,直接录入一般的地方公文当中,到时候知府大人过目了没有异议,就算是过关了。像这种小事去麻烦知府大人,不但不会有功,反而会可能因此而遭受训斥。 至于说海汉人在当地落脚之后是真的修筑港口还是干别的事情,修筑的港口是商用还是别的用途,刘迁并不在意。他其实也风闻海汉在珠江口那座小岛上所修建的港口筑有大型炮台,并且常年有一定规模的武装人员驻扎。但那又怎样?海汉人又不是海盗,也从未跟明军发生过任何冲突,他们在大明境内所采取的军事行动,一次是剿灭官府拿着都没法的广东流寇,另一次则是赶跑了为祸一方的海盗团伙。 人家自行出钱出力出人去帮官府打仗,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其实都已经够得上忠君爱国的标准了。如今还要主动要把先进的武器卖给大明,这种举动在刘迁看来其实是一种外族心向天朝的表现。再加上额外还有不菲的酬劳可拿,刘迁自然也乐于推动这事继续进行下去。 两人闭门商议了几个小时,将事情大致敲定之后,这才尽兴而散。何夕让李三娘给刘迁安排了一个姑娘陪宿,自己也没闲着,接着这股子成事之后的兴奋劲,在秋菊的床上折腾了大半宿。 第二天一早,广州城的城门刚开,何夕所乘坐的黑色马车便率先出城。他要赶着回去,将前一晚所取得的进展告知马力科,并且尽快把相应的资料整理出来,送回胜利港去申请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批示。如果情况真如刘迁所说,那么关于在香港岛设立据点的计划就得尽快立项进行了,这种事拖的时间长了就难免有变数,如果可以的话,何夕甚至巴不得立刻就让番禺那边先迁一批移民到香港岛南端去定居了。 马力科在听完何夕的叙述之后,他的兴奋之情也一点不比何夕少,两个人都暂时放下了各自手头上的事务,开始起草给大本营的报告。 正文 453.第453章 关于香港岛的争论 就算是缺乏军事方面的敏感性,马力科也知道香港岛对海汉大陆攻略所能起到的重要作用。现在驻广办所辖的广州城外的庄园,番禺李家庄的移民基地,以及珠江口外的万山港,都存在着因为客观环境而无法放开手脚扩大地盘的问题,这就导致了驻广办成立两年后,还依然只是个驻外办事处级别的单位,远远比不了搞得有声有色的安南分支机构。 海汉要在大陆地区进行势力扩张,最终还是得要有一块处在自己控制之下的地盘作为跳板才行。如果香港岛这地方要是能拿下来,驻广办立马就会升级成真正的大型分支机构。这件事不是没人想过,而是所有人都认为在香港岛占地开发的举措可能将会带来很多的政治问题,而目前的海汉还没有太多的资本能跟大明这个庞然大物讨价还价,与其先尝试这种把握不大的计划,倒不如把海南岛这个根据地弄好再说。这样一拖就一直拖到最近,执委会开始研究与大明建立军火贸易关系的时候,才有人想起可以尝试把香港岛也作为交易条件之一来进行尝试。 如果不是虞尧执意要求马力科和何夕在与大明官方的接触中加入在香港岛开埠的条件,这事极有可能会在无人提及的情况下拖到明年去。但既然何夕的试探性动作就取得了十分顺利的进展,那驻广办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大好的立功机会。 执委会在何夕与刘迁会谈的第二天就收到了广州发回来的电文,这篇电文让陶东来不得不在短时间内组织召开了一次临时讨论会。 “我们原本只打算跟大明谈一谈军火贸易和军事合作,想不到驻广办那边搂草打兔子,捎带着连香港岛开埠这事也给一起办了。而且看他们在电文中所说的意思,香港岛这事完全可以跟军火贸易的事情分头进行操作,不需要把这事加入到武器出口的交换条件中去。”陶东来环视在座众人道:“各位都说说吧,对这事有什么想法和建议。” “俗话说福无双至,我们这段时间倒是好事不断啊!先是安南找上门求着我们快点过去开工,现在广东那边又轻轻松松地拿下了香港岛的开埠权,想不到我们的高速发展期来得这么快!”代替海运部来参加会议的孙长弥率先发表了意见。本来出席执委会会议是越之云这个执委的事,不过他现在人还在从昌化回到三亚的途中,因此这差事只能由孙长弥暂时来顶替一下了。 “也先别把这事想得太容易了。”顾凯摇摇头道:“现在何夕直接接触到的层次只是府衙师爷,他的态度能不能完全代表官府,之后会不会起别的变故,现在都还不能下结论。” “顾凯说得有道理,对这个事我们可以保持乐观,但必须还是得谨慎从事。”宁崎接过话头道:“驻广办的调查可能并不是特别充分,根据史料记载,香港仔避风塘那个地方,在现在这个时期可并不是什么无人区。” “哦?那你给大家说说。”陶东来很敏锐地想到了一些事情,不过他还是决定先听一听宁崎对于这件事的说法。 “香港岛这个地方,是隶属于广州府新安县所辖,岛上有人居住的地区的确大部分都集中在北岸,包括大明水师的驻军也在北边,这一点是与历史记载相符的。”宁崎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岛南边的香港仔地区,在明末这个时候已经有很多海船通过这里驶往南洋各地,如果史料上的记载无误,这地方现在也应该是一个类似于万山港性质的货物转运点,人口数量和港口规模可能很有限,但肯定不会是无人区。” “所以这件事……”顾凯话只说到一半,便没有再接着往下说了,因为他注意到坐对面的颜楚杰正冷冷地盯着自己。顾凯虽然并不怕对方,但的确立刻意识到了有些话是不适合在这种公开场合说出来的,当下便停住了话头。 据说广州府衙的那位师爷是外地人,来到广州的时间不算太长,香港岛更是从未去过,他不知道香港岛上的具体情况也不足为奇。不过驻广办的军事小组可是去过香港岛做过实地考察,照理说不应该有这种不合理的遗漏。 如果他们之前的调研工作的确存在着遗漏,根本没有摸清当地的实际状况,那这种情况可以归结于工作失职。但如果说他们明知当地状况,却给上级报告那地方是无人区,强行推动这个计划的进行,那这事可就有点复杂了。 这当然有可能只是驻广办军事小组的胆大妄为,但谁也不能排除这是不是军方高层的意思——为了能够尽快扩展地盘,占领要害地区,军方不惜采用某些稍稍有点跨线的手段,这从情理上也是说得通的。 但这毕竟只是一种猜测,顾凯知道自己要是当众把这可能性揭露出来,军方脸上也不会好看。顾凯虽然一直跟军方不是很对付,但他也不想把军方得罪得太狠,毕竟大家的政治观念虽然不同,但奋斗目标却还是一致的,没必要把事情搞得太难看。 “……你们军方怎么看?”顾凯想了想,还是把这个皮球提给了颜楚杰。毕竟这件事的直接责任人是军方的人,顾凯决定还是先看看军方的态度再作打算。 颜楚杰沉声道:“这件事的重点,我觉得大家需要再明确一下。我们一直没有开发香港岛的原因是什么?前期是因为能力不足,因为我们缺乏一块够得着香港岛的跳板。但后来我们有了万山港,还是没有对香港岛下手,这是为什么?是因为我们担心由此会引发与大明之间的外交冲突,从而影响到大陆市场的稳定性。那么为什么有可能会造成外交冲突或者政治纠纷呢?说到底我们就是缺乏一个让大明官府认可的理由,来对香港岛进行开发和经营。” 颜楚杰停顿了一下,见无人开口反驳自己,便接着继续说道:“那么重点来了,我们开发香港岛,现阶段所存在的最大问题是什么?是施工技术吗?不是!是岛上是否有人居住吗?不是!最大的问题就是我们有没有符合大明游戏规则的开发许可,能不能让大明的地方官府认可我们的行为!只要我们能解决了这个问题,那片区域有没有人,有多少人,各位觉得还重要吗?我们在昌化筑路修港搞开发,昌化县城里大明的官方人员加百姓也好几千人,对我们造成什么妨碍了吗?” “但昌化的情况和香港岛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昌化那地方毕竟地广人稀……”顾凯听到这里觉得这话题已经被颜楚杰带歪了方向,便试图要反驳几句。 不过他一开口,便被颜楚杰给打断了:“昌化地广人稀,香港岛难道有很多人吗?现在的香港可不是四百年后的香港,有七百万人挤在那个小地方生存,就是算上整个新安县,也没有七万人。现在香港岛的人口还没黑土港的人多,绝大部分都集中在北部居住,南边就算有,人口数量也很有限。而且当地距离新安县县城隔山隔海,地方官府根本就管不到,将会面对的官方压力也比昌化那边小得多。” 顾凯还待要争辩下去,陶东来很适时地站出来打了圆场:“你们也不用争论这个问题了,我认为大家的看法都有一定的道理。从大方向上说,香港岛这个地方是我们肯定要拿下的一个目标,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从细节上来说,对香港仔地区的情况,还必须要进行更详细的调研。我建议,从胜利港这边选拔一些人员组成考察小组,直接去当地考察一下具体的环境状况,然后向执委会提交一份报告。” “那驻广办那边怎么办?”颜楚杰追问道。 陶东来应道:“驻广办那边可以继续,既然有这个机会,干嘛不试试?你刚才也说了,能合理合法地拿下那块地方才是硬道理,其他的问题可以慢慢再解决。崖州几万人的地方,我们不也一口一口地吃下来了,而且现在连海南岛都啃下来半边了,香港岛才多大,难道以我们的牙口还啃不下来这块骨头?” “还是老陶说得在理啊!”颜楚杰毫不吝啬地竖起了大拇指表示赞赏,眼睛的余光却瞥向了顾凯,颇有点示威的意味。 最后陶东来这稍稍偏向于军方的提议还是获得了表决通过,执委会将授权给相关单位,在两日内组织一支小型考察队前往香港岛,对当地的自然环境和民情状况进行调研,然后提供一份综合评估报告给执委会作为参考。 而至于说这个项目如果真的获得了大明官方的许可,那要如何安排工程建设计划,这次的会议上则没有再进行相关的讨论,因为建设部现在已经在超负荷运转,根本就没办法再去开一处海外工地出来了。 散会之后,陶东来便来到了颜楚杰的办公室。刚才有些话不便在会上说出来,现在私底下还是得沟通沟通的。 “驻广办军事小组办的这个事,有没有跟军委报备?”陶东来坐下之后,便言简意赅地切入到正题。刚才开会时顾凯所注意到的问题,他也同样留意到了。不过他自己也是军委的一份子,自然不会在外面拆自己人的台,因此刚才的会议上还是维护军委居多。 “你等一等。”颜楚杰起身从靠墙的文件柜里翻出了一份档案,递到了陶东来面前:“这是近六个月驻广办军事小组所递交的各种报告,你可以看一看。” 陶东来虽然在军委挂着二把手的职务,不过因为他同时身兼数职,平时并没有太多时间去一一过问军队内部的事务。类似这种驻外军事机构定期提交的书面报告,基本都是由颜楚杰和军委参谋部在进行处理,只有比较重大的事情才会专门通知陶东来,因此这份文档在此之前他也并没有翻看过。 陶东来翻开第一页,内容是今年一月的工作汇报,他很快就在其中找到了自己所关心的内容。 “一月十七日,萧良押送补给品到万山港,次日与陈一鑫一同搭乘大明海商的货船前往香港岛进行考察。考察重点为香港岛西南角,香港仔海峡沿岸地区。同行者还有经常路过当地的海商黄某,据黄某介绍,香港仔地区是内地东莞莞香销往南洋的中转停靠点,每月在当地停靠转运货物的船只约有二十艘左右。” “当日抵达香港仔港口,当地的码头规模较小,只能容纳不超过五艘四百料海船同时进港停靠,但水文条件比较优越,实测水深可以停靠千吨以上排水量的大型船只。当地的常驻居民规模大约在三百至五百人,其中约有一半是渔民。据实地了解,当地没有大明官方的机构存在,也没有驻扎武装人员,岛北面的大明水师大概每个月会对这个地方进行一次巡视,期间会收取长期在这里停靠的船只东家一定数额的管理费用。” “萧良与陈一鑫在当地进行了为期两天的考察,认为这个地区的开发程度还较为原始,并且没有被直接纳入到官府治下,可考虑以建埠设港的形式对当地进行事实占领。” 陶东来接着又翻看了下个月的工作汇报,其中又有段落提及香港岛,不过这次不是实地考察,而是万山港驻扎的海军部队在出海训练期间曾经在香港岛附近海域逗留过多日,并对当地的海况作了一定的记述。 陶东来继续翻开后面的内容,发现近半年中几乎每个月的工作汇报中都多少有提及到香港岛,萧良、虞尧、陈一鑫这三名派驻广东的高级军官都有不止一次踏足香港岛的经历,看样子也是对这片区域下了很大的工夫。 正文 454.第454章 规矩与目标 从驻广办军事小组每月提交给军委的书面工作汇报来看,他们对于占领香港岛这件事谋划已久,并且也为此作过多次的实地考察,甚至连部队的出海训练也多次选择了香港岛附近海域作为目标,由此可见驻广办军事小组对于香港岛的状况就算还没做到知根知底,那也应该已经相差无几了。 陶东来放下这份档案,心里对于这件事已经有了数。很显然军方上下都很清楚香港岛的实际状况,并且也早就已经把香港岛列为了下一步大陆攻略的主要目标。陶东来相信在自己不知情的状况下,参谋部那帮好战分子甚至有可能在纸面上策划过武力占领当地的作战方案。 当然,陶东来并不是在介意自己被蒙在鼓里,实施上这种事情在没有取得具体的进展之前,的确也无需专门向他报备。而且他在军委的这份挂职,政治需要的成分更多一些,平时也不太会有精力过问军方的具体事务。 “所以驻广办军事小组这次递交的申请,其实是参谋部的意思?”陶东来开口问道。 颜楚杰没有否认陶东来的猜测,点点头道:“广东那边在对香港岛进行考察的过程中发现当地其实并不存在我们所担心的政治隐患,于是就向军委提交了相关的计划。但参谋部认为如果把当地的实际情况完全如实上报,可能会在执委会的表决中遭遇到某些不必要的压力。在我们经过商议之后,就决定保留一部分不太重要的情况,以促使这个计划能够尽快在执委会上通过。” 陶东来缓缓地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指责参谋部这事办得不对,但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这就是给人留把柄啊!明知道执委会里有喜欢钻牛角尖的人,你们还……” “老陶你别激动,这事也没那么严重。”颜楚杰不等陶东来发作,便赶紧劝道:“我刚才在会上也说了,事情的重点并不是军方有没有故意对香港岛的情况有所隐瞒,而是要看能不能借着这次的机会做成我们一直想办而没有办成的事情。” “做成之后呢?下一次呢?”陶东来继续摇头道:“我知道参谋部不是出于私心,但做事的规矩总还是得要的,这么做法,我怕你们今后收不住手!” “老陶,如果你一定要追求责任的话,那这事就算我头上吧。”颜楚杰沉声道:“毕竟现在军委做主的人是我,我也不可能让下面的人来背这个锅。” 陶东来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不是背不背锅的问题,而是这件事本身做得不合规矩,你明白吗?” “我明白,那又如何?如果我们不强行把这件事抹过去,照宁崎的说法,必须要考虑到那里有人定居,那这事又得因为当地的百十来户居民耽搁多久?三个月还是五个月?”颜楚杰对于这件事的看法显然很固执,并没有因为陶东来的指责而动摇:“今年是穿越第三年了,我们现在还窝在三亚当土财主,照这种速度发展下去,我们要多长时间才能建成规划中的跨洲大国?三十年还是四十年?如果这些事情还需要留给下一代来完成,那我们穿越过来的意义何在?老陶,我们都是三十好几快四十的人,干到六十岁退休,也没多少年可蹦跶了,不趁着现在还能动弹的时候拼一拼,真等到老得走不动的时候让人抬着上战场指挥打仗吗?” 陶东来显然也被颜楚杰的这番话所触动,良久才应声道:“我并没有忘记我们为什么放弃以前的一切来到这里,我们的目标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关于这件事我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了,但我希望这次是最后一次,不要等到有一天军委惹出祸事,才来说这个锅该谁背不该谁背,你明白我意思吗?” “明白。”颜楚杰嘴里应着,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颜楚杰并不担心陶东来会为了这件事情而跟他闹翻,毕竟两人是认识多年的战友,又一起穿越来了这个时空打天下,说得严重点也是有过命的交情了,肯定不会为工作上的事情影响了私交。但他就怕陶东来过于讲求原则,会为了军方的不实报告而暂停香港岛开埠的相关计划。那样一来损失的不仅仅只是军方此前为了此事所消耗的人力物力财力,更重要的是又会耽搁宝贵的发展时间。 对于海汉来说,穿越以来虽然碰到过不少困难,但总体而言对外的扩张过程都还算顺利,执委会得以把更多的资源和精力集中在对外的扩张举措上面。但就算如此,这种扩张速度对于穿越者而言也还是显得太慢了一点。大家抛弃过去的生活走上这条不能回头的道路,绝大部分人的目的都是为了来这里当上开国元勋,而不是作为开国伟人的父辈存在。如果在壮年时期没能完成建立无敌帝国的梦想,那就算是下一代人实现了这个愿景,对于穿越众来说也并不圆满。 军委对于香港岛的重视程度,甚至远远超过了安南南部的四个港口选址地区。对于海汉而言,那四处港口的建成与否,所关系的是今后控制马六甲海峡这个大目标的进展,对于海汉的主根据地位置和主要贸易方向而言,再考虑到可能会遇到的对手,控制南洋地区的航道咽喉倒并不是一件非常急切的事情。而香港岛的归属,则是会直接影响海汉对大陆攻略的大事件。 香港岛若是能顺利拿下,基本便可以踏踏实实地掌握住珠江口水域,并且影响到两广地区通往福建、台湾海峡,以及北边沿海省份的所有航道。以香港岛为轴心和跳板,海汉才能够腾出手脚,在东南沿海区域逐步地进行势力扩张,而不是一直依靠驻广办和万山港这种“小打小闹”的项目来刷进度。 而对于军方来说,控制香港的战略意义更是不可忽视,甚至颜楚杰根本就无需再向陶东来进行说明。香港岛的位置进可攻退可守,既能让战船直达广州城下,也可以凭借当地的天然地形打造成无法被攻克的堡垒式港口,从而封锁住整个珠江口的洋面。控制了这地方,就相当于是给孤悬海外的海南岛上了一道保险。就算执委会这边对此悬而不决,军方也早就已经有了主意,迟早得找一个理由踏足香港岛。 两天后,“闪电号”帆船载着七名由军方、海运部、民政部、建设部等单位组成的联合考察小组,从胜利港出发前往珠江口。他们将按照执委会的要求,对香港岛南侧的区域进行实地考察,并评估当地的开发价值和难度。 不过就在他们从胜利港出发的同一天,广州方面又取得了新的进展,那位收了大额佣金的刘师爷没有辜负何夕等人的期望,居然仅仅只用了几天时间,便办妥了何夕所要求的事情——以海汉商行的名义,在广州府登记造册,于年内在新安县下属的香港岛南侧修筑商用港口和设施。 登记手续本身其实花费极少,但不露痕迹地获得这个登记资格,却是让驻广办这边足足花掉了千两白银。当然相比所取得的成果,这一千两银子花得千值万值。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驻广办一边向大本营通报这个喜讯,一边就已经开始在盘算着首批移民应该是从海汉运归化民过去,还是直接从本地招募的移民中划出一部分送往当地。 消息一出,驻广办上上下下都动了起来。大伙儿都很清楚,如果批准成立香港据点,那么最有希望出任当地主管官员的人选肯定会在驻广办这边诞生。除了专业性太强的何夕和银行事务主管蔡金梅之外,其他的人似乎都有可能接着这个时机官升一级。负责卫生医疗的马玉马大姐,移民主管沙喜,信息主管陈天齐,运输主管游益汉,军事小组的萧良虞尧二人组,以及万山岛上的陈一鑫、厉斗这对年轻搭档,似乎都有机会由此鲤跃龙门。 当然了,机会最大的人仍然是目前担任驻广办主任一职的马力科,毕竟相比其他人员,马力科走的才是专业政客的路子,而且综合能力和大局观也的确要优于其他竞争者。在工作能力这方面,可以说马力科曾经在体系内的从业经历是帮助他赢在了起跑线上,其他人不管怎么努力,从政经验的欠缺终究是一块短板,而这却恰恰是马力科的长处。 不过大家所争取的也并不只是今后香港据点的一把手职位,毕竟香港岛不是大万山岛这种小地方,只要放一文一武两个主管官员在那里就够了。就算是政治敏感度再低的人,也知道香港岛这地方在军事和商贸方面都有着极大的作用,而届时分配到当地的人口肯定也不会是一两个公社编制这么简单。民政部派驻广州的移民主管沙喜就很大胆地预测,在占下香港岛之后的一段时期内,驻广办从大陆招收到的居民恐怕会有相当一部分人口要分流至香港岛,甚至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移民人口就会超过岛上的现有人口。 只要当地有了几千人的居住规模,势必就需要一整套的行政管理班子来维持海汉统治体系的运转,所要成立的各种基层管理机构也就会应运而生,届时需要的管理者也不是一两个人就能满足,虚位以待的职位应该还是会有不少的。 在胜利港派出的考察队抵达香港仔的同一天,由广州出发前往当地考察民情的另一只队伍也同期抵达。不过从广州过去的这个团队并不是海汉自己的人马,而是由海汉组织,多家富商参与的投资考察团队。 在如今的广州,跟着海汉人有肉吃,这基本已经是生意圈内约定俗成的观念了。头两年跟海汉人进行合作的商家,大多都赚得盆满钵满,而且生意规模和辐射区域也较过去有了明显的发展。现在广州的商人们只要听说是从琼州岛来的人,多半还会问一句是从南边还是北边来的,只要听说是南边来的,那态度立刻就会有所转变。 毕竟如今整个两广最富庶的地区已经不再是广州,而是琼州岛南部的三亚地区——是的,现在生意圈说崖州这个地名的人也在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三亚”这个据说是从黎语直接音译过来的地名。只要说是三亚来的人,那肯定就是代表海汉而来,而海汉这个两个字,现在在市面上已经可以算是财力与信誉的象征了。 前两年海汉人成立“琼联发”,拉着一帮富商下崖州去投资的时候,还有很多人持观望态度,甚至有不少人认为海汉人就是一群骗子。然而之后的发展可以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这些富商在琼州的投资不但获得了极好的经济回报,而且他们的生意覆盖地区也从广州扩展到了琼州岛全境,有的甚至已经把货卖到了安南、占城这些过去只有专业海商才会前往的国度。 “琼联发”的成功也为海汉带来了许多的附加好处,在相关部门有意识的推广之下,这些大商家开始逐步接受并享受所谓的“海汉生活方式”,以生活中使用各种海汉产出的文具、玻璃器、卫生洁具、四轮马车,甚至是海汉银行支票等等颇具特色的物品为荣。这些商品往往都是海汉商贸部门为了迎合这部分高消费人群所特别开发的限量定制版,在市面上属于有钱也买不到的稀罕东西,从侧面也大大地满足了富商大户们的虚荣心,同时也增加了他们向亲友炫耀宣传的动力。而这些社会中上层人士所带起的风潮,往往就会引起更多中下层人士的争相效仿,这就很好地切合了执委会当初制定的“先让一批人富起来,然后让这批人带动其他人一起进入到海汉社会体系”的方针。 正文 455.第455章 考察香港岛 虽然海汉目前的移民政策是以吸纳社会底层百姓为主,但海汉在大明所扶助的代理人却基本都是社会上层的富商大户和文人名仕。海汉利用这些上层人士的社会影响力,来逐步塑造出大明百姓心目中富庶、稳定、安全、公平的海汉社会体系。这样的一套社会体系比起处在风雨飘摇之中的大明,显然会具有更强的吸引力,所能吸引到的移民对象也不仅仅再只是找不到生路的受灾难民,大量有一技之长的工匠也会因为优厚的待遇而选择接受海汉的雇佣。 海汉实力因为不断补充进来的移民而壮大,这也会反过来影响那些态度摇摆不定的大明权贵,将他们进一步拉向海汉的阵营。有许多富商在去过李家庄、万山港甚至是三亚之后,见识到了海汉的真正实力,就一改从前的观望态度,开始积极地投身到海汉所营造的贸易体系当中。 此次由驻广办组织的商界考察团,便是打着投资开发香港岛的名义前来。这支队伍中有两广地区大大小小的商家共三十多户,在海汉时间不长的经贸史中算得上是规模空前。 这些商户中当然也包括了“琼联发”的十多家大股东,毕竟他们加入海汉阵营的时间早得多,属于已经尝到过甜头的一批人,相比其他后来者更了解这种大型开发项目所能带来的巨大回报。这些人一听说驻广办要组织新的开发项目便踊跃报名参与,唯恐因为名额限制之类的东西被挤掉了参与的资格。而其他一些商家见这些大户都如此积极,不想可知这事一定是有益无害,也就跟着争先恐后地跳上了海汉这艘大船。 对于普通的商人来说,平时虽然也能跟海汉保持一定程度的贸易往来,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看着大户吃肉,自己只能喝汤,毕竟那些利润最高的海汉商品大多被有限的几家大户垄断了代理权,而普通商家能够从海汉人手里买到的东西几乎都是大路货,相对而言利润并没有那么可观。可问题是要拿下商品代理权,那就得跟海汉有比较深层次的合作才行,例如在三亚投资项目,购置房产,送族中子侄后辈去当地留学,甚至是在地方上组建由海汉统一指挥的民团武装等等。 但这些事情对相当一部分商人来说要嘛是缺乏足够的财力,要嘛心存顾忌不敢盲目遵从海汉的安排,并不是人人都能去尝试。而这次驻广办组织新的开发项目,无疑是大大地拉低了进入海汉贸易体系的门槛——这地方就在新安县境内,距离广州仅一天航程,比起遥远的三亚可便利多了。 而且相较于“琼联发”需要缴纳高额保证金才能入股,这次的项目保证金门槛也被下调为一千两起步,足以让大量的中等实力的商家心动。因此参与这个考察团队的商家数量,比起一年多以前“琼联发”考察团去三亚的时候翻了几番,毫不夸张地说,就凭这个考察团队所具备的经济实力,在十天之内凑个三四十万两银子的开发资金也绝非难事。而两年前海汉开发黑土港的时候,一期工程投入的全部资金也不过才五万两而已,现在有了这么充足的资金保障,可以说香港岛的开埠已经无需再去考虑资金缺口的问题了。 至于说这支土豪考察团背后所代表的官方利益,那更是远远超过了“琼联发”股东们的靠山。相较于“琼联发”股东大部分集中在广州周边的情况,这次考察团的土豪成员们所来自的地区分布更广,广东下辖的十州府几乎都有涉及。尽管其中一部分商家只是由派驻广州的办事人员作为代表,但这丝毫不会影响到众商家的投资热情——近一两年所有海汉主导的生意,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赔本的情况发生,只要搭上了这艘船,几乎就等同于赚大钱了。 这支考察团由驻广办一把手马力科亲自担任领队,由此也可见驻广办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三四十家商户代表分乘四艘大船,之后还跟了几家自行出动海船的参与者,总共十多艘船组成的船队浩浩荡荡地驶进了香港仔港湾。不过由于这里的码头规模非常有限,根本容不下这么多船同时停靠,船队不得不又花了很长时间来进行协调,让大船靠岸,小船靠上大船,用跳板搭出一条连接岸边的通道。 作为海汉的老朋友,一贯立场坚定的合作伙伴,李家自然也不会错过这样的活动,而代表李家参与这次考察的,正是那位最喜欢凑热闹的三少爷李奈。 事实上李奈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也是刚刚才从三亚回到广州,听说驻广办准备组织商团开发海岛,立刻就把这差事抢到了手上。对他而言,在广州守着“金盾护运”的生意,远不如出去游历增长见识来得有意思,何况这个活动还是海汉人所主导的。 至于说这个项目是不是真如海汉人宣称的那样有极好的开发前景,李奈对此并无半点怀疑。自打两年前认识了这帮人开始,李奈就从未见他们在发展大方向上出现过任何误判,特别是在项目投资方面,海汉人的眼光和操作手法都无可挑剔,经手的项目几乎个个都成了聚宝盆。如李家在琼州岛参股的甘蔗产业、港口建设以及香料基地等等项目,今年开始都逐步有了较好的产出,投资回报可比以前开单纯开商行卖杂货强多了。 香港岛这地方,李奈也并不陌生,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到过这里,不过十来年之后故地重游,这地方却似乎丝毫没有变化。岸边仍是破破烂烂的几座栈桥式码头,岸上的道路因为前两天的大雨而泥泞不堪,空气中隐隐约约还能闻到排泄物的臭味。这里的状况跟这个时代绝大部分临海小渔村相差无几,但李奈已经习惯了海汉治下港口地区那种整洁感的面貌,还没下船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三少爷,不要看这地方荒凉,过上一两年之后,这里就又是一处繁华的港口了。”看到李奈面露不悦之色,马力科主动过来搭话道:“我们对这地方已经有了全面的规划,在未来几年中这里将建成大明南部沿海最大的商贸港和货物集散中心。这里的建设和经营模式都将套用我们在三亚地区的成功经验,等明年你再来到这里,一定过会看到完全不一样的景象。” “马主任说的话,在下自然是相信的。”李奈笑着应道:“家父派我作为代表,就是想在第一时间参与到贵方的开发计划当中。只要是贵方的意见,李家无不遵从。” “三少爷这话说得太见外了啊!”马力科很热情地回应道:“大家合作时间这么长,彼此也都很信赖对方,有好事肯定是要一起分享的。” 两人登岸之后,很快便见到了代表执委会从三亚过来进行实地考察的团队。或许是为了平息反对派对香港岛项目的质疑,执委会这次派来的考察队领队居然是顾凯,不过他大概也没想到驻广办的行动速度竟然会如此迅速,刚给执委会打了书面报告还没几天,这边就已经组织了庞大的商务考察团来搞实地调研了。 顾凯来到这里以后首先肯定了一件事情——毫无疑问军方在对香港岛的情况描述中存在着明显的漏洞,这里的常驻人口状况显然并不是军方先前所声称的无人区,多少几百人还是有的。 这个漏洞是军方有意操作,还是无意中留下,这中间的门道本来应该是考察队的任务之一。但在来到这里之后,顾凯很快就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这里虽然有一些居民,但在听说他们将有机会在无需背井离乡的情况下进入到海汉社会体系,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了服从安排这条路——至于极少数不肯合作腾出地方的人,自然会有人负责用一些非常规手段进行解决。 当顾凯与马力科等人在岸边碰面的时候,顾凯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趟似乎来得有点多余。几十家商户的积极参与,已经说明了驻广办在这件事情上做了多少前期工作,而这么多的社会上层人士愿意主动投身到海汉的贸易体系当中,这绝对是执委会喜闻乐见的事情。 这次驻广办很机智地选择了提前招商,这么多商人组团过来考察环境,就已经预示着这里未来的发展形势一片大好了。哪怕顾凯能够从这里的实际情况中挑到一些毛病,写进报告里质疑香港岛开埠的时机是否合理,但也无法阻止这种大规模招商活动会对执委会所产生的影响。届时执委会自然而然就会忽视掉军方的描述与事实不符这个细节,而将重点放在成功招商之后能够给海汉所带来的实际收益。 毫无疑问,利字当先的执委会肯定会站在军方那头,因为这个项目从一开始就已经规避掉了失败的可能——有如此之多的大明商家参与进来,莫说民间,就算是大明官方也很难再有公然反对的声音发出来了。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顾凯也不愿扮演一个不解风情的莽汉,那样非但不会在其他执委心中留下好印象,反倒可能因为这种拖后腿性质的举动而招来反感。 因此当顾凯与广州来的商务考察团碰面的时候,他的角色就变成了海汉政策的宣传机器。当那些初次参与进来的商户代表得知这个海汉人就是著名的海汉执委会之中的九位主事人之一,立刻就围着上来开始了无休止的发问。对于他们来说,海汉政策当中有很多细节问题都需要有权威人士来作出解释,协助他们理解其中含义。而某些涉及金钱往来的内容,他们更希望得到海汉头面人物的背书承诺。 由于提问的人实在太多,顾凯不得不暂停了自己原本的任务,转而扮演起商务代表的角色。马力科指挥手下在岸边空地搭建了一处大型遮阳篷,然后召开了一次临时性质的政策发布会,由顾凯来专门回答各路商户代表们所关心的问题。 大部分问题还是集中在本地的投资项目和这一地区未来规划的发展方向上,虽然顾凯在此之前并没有做过相关的准备工作,不过凭借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要暂时唬弄一下场面倒也不是太困难。 说实话执委会现在连是否要马上开发这个地区都还没有作出最后的决定,根本就谈不上有什么开发项目和具体的发展规划。不过参考过去在其他地方开发港口的经验,顾凯倒是可以随口就侃出一大段内容来。 顾凯花了两个多小时回答各路人马所提出的各式问题,到中午午饭时间才停了下来。这个时候顾凯很久违地感受到了嗓子的干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了。 借着吃饭的工夫,顾凯与马力科又进行了一番商谈,沟通一下对香港岛项目的具体看法。相较于顾凯回答提问时的假大空,马力科对香港岛项目的看法显得要实际许多:“这个地方拿下来之后,一方面可以扩大现有的贸易量,让更多的大明商户参与进来。另一方面,军方也需要在珠江口附近水域有一个规模较大的军港,以作为今后攻略大陆的跳板。愿意投钱进来搞港口基建的商家,我们可以给他们一定的优待,例如今后进港靠岸,租赁仓库,装卸货物的优先权。以此类推,他们愿意把钱投在哪个方面,就从相应的方面给予他们一定的回报。这些人并不在乎要掏多少钱,掏的钱会被我们拿去干嘛,他们只是单纯地在乎回报,所以只要告诉他们,在我们这里投资之后,能够得到多大比例的经济回报就是了。” 正文 456.第456章 顾凯答疑 马力科的说法可谓是简单粗暴,但倒也恰恰说出了目前海汉与大明商人在大型开发项目中的合作模式现状。 在海汉所主导的各种股份制项目中,大明商人往往只是扮演着出资者和销售终端的角色,而项目的具体操作则极少会直接参与进来——当然其中也的确是有一部分项目是海汉这边出于保密需要,有意识杜绝了外部力量参与操作的机会。很多项目的推介内容往往就只有项目概略介绍,出资额度和股份分配比例,投资回报期和预计回报率,至于在此过程中具体怎么去实施,商务部门多数时候都有意模糊了细节。 当然了,为了能够让出钱的老板们放心,商务部门一般还是会设立象征性的监管职位,由大明股东们公推出几位代表出任。不过这种所谓的监管能管到的也仅仅只是账本而已,代表们并没有权力插手项目实施过程当中的具体事务。特别是一些存在着保密技术的项目,外人是很难窥得其中奥妙的。 这种类似霸王条款一样的协议内容看起来似乎严重缺乏公平性,如果是精明的生意人,很容易就能从中找到许多对出资人不利的地方。但就是这样露骨的协议,如今却依然让大明商人们趋之若鹜,原因也非常简单,那就是因为海汉这边的投资回报高,而且有足够的安全保障能确保项目顺利进行。 最早在三亚进行投资的一批大明商人,到今年上半年基本都已经收回了投资开始实现了盈利,即便是照目前账目上反映出的经营状况来看,五年内收回三倍以上的投资额应该问题不大。这种回报率在如今这个时代已经算是相当不错,而且投资海汉胜在稳定,海汉人过往的经营纪录和良好的商业信誉都是极好的保证。当然了,最有力的保障还是海汉执委会旗下那支强大的私人武装,这让每一个参与到海汉贸易体系中的商人都对合作前景充满了信心。 比如这次组织南下香港岛的商务考察团,驻广办就为此专门从万山港调了一艘“探险级”大型战船和一个排的陆军随行护送。尽管目前的珠江口水域早就没了海盗的踪影,在安全上并不会存在太大的问题,但驻广办还是执意作出了这样的安排,原因非常简单明确,那就是借此来炫耀一下武力——毕竟这次的考察团里还有一些对海汉民团并不是那么熟悉的新客户存在,让他们见识一下海汉武装的强大力量,也有助于帮他们在合作之前端正一下认识和态度。 庞大的“探险级”战船毫无疑问会让任何一个首次见到它的人都受到很大的视觉冲击,这种战船的船身要比目前最大的民用船只还大出三分之一左右,而船舷上那一排整齐的炮窗和高高竖起明显区别于中式船帆的帆桅增加了它的辨识度,让看客不会把这个大家伙误认为大明水师的战船。 当然了,除了引人注目的外形之外,这种战船在海面上所表现出的良好机动性和快人一等的航速,也让初次见到这种船只的商户代表们大为赞叹。据说去年海汉人就是依靠着十来艘这样的战船在珠江口外一举打败了来势汹汹的福建海盗,在看到实物之后,原本对此还抱有怀疑态度的人也都不得不承认这种战船的强大——别说那些只装备了几门土炮的海盗,就算是大明水师一对一遇上这样的战船,恐怕也很难有什么好下场。 至于荷枪实弹,军纪严明的海汉民团陆军,光是其精神面貌就要比那些面黄肌瘦缺乏训练的大明卫所兵好多了,就算不懂行的人看到他们,也会认为这支所谓的私人武装绝对不会只是普通看家护院的水准,而是实实在在有战斗力的军事力量。 有一些脑子灵活的人,在抵达香港岛之后,就已经开始托人打听能否花钱请海汉代为造船,以及海汉民团是否接受私人雇佣等等问题。不过大多数人所重视的,还是海汉民团的军事力量所能庇护的地区和力度,毕竟不管这海汉民团怎么厉害,总归还是有一定的活动范围限制,而这个范围的大小就直接关系到大明商户们对海汉安保能力的信心了。 鉴于有很多大明商人对于海上护航的关心,顾凯在公开答疑会上也宣布了今后两三年中海汉对贸易航道的武装护卫计划:“目前我们的武装护航主要集中在广州至珠江口水域,在香港岛开埠之后,我们将把武装护航的海区在现有基础上进一步扩大,向东至碣石卫,向西到广海卫,这片区域的海上安全都将会逐步由我们的民团来负责掌管。至于各位所关心的陆上武装护卫,可以在回到广州之后去找金盾护运详谈。” “你们派船在海上巡逻,如果与大明水师相遇,会不会有麻烦?”有人在下面问道。 顾凯轻轻摆摆手道:“这个问题各位无需担心,我们成立武装力量并不是为了与大明作对,我们所防备的也只是那些在海上为非作歹的海盗团伙而已。如果条件和时机合适,我们也会与大明水师进行合作,联合打击两广沿海的海盗!” 顾凯站出来回答关于军方的问题倒并不完全是越俎代庖,执委会并不是对香港岛没有想法,一些战略性规划早就走在了前面,对于在珠江口取得据点之后的大陆攻略,执委会也都有过多次的讨论,因此顾凯才能随口拈来,直接便给未来的武装力量活动范围下了定义。 珠江口以西的广海卫和以东的碣石卫,距离香港岛都在100海里左右,以海汉战船的航速,可以实现当天出发当天抵达,控制的实际效果会比盲目划出更大的区域要好。至于说海南岛附近海域,顾凯并不需要再多作什么说明,如今除了海南岛北部的琼州府城、海南卫、临高、儋州这一线之外,其他三面的海岸线上跑运输的海船有十之七八要嘛是直接从属于海汉海运部名下,要嘛就是接受海汉雇佣的船只。而海军的战船在三个月之前就已经完成了第一次作战舰队环岛航行训练,从理论上说,整个海南岛的海岸线其实都可以算是海汉民团势力所及的范围了。假以时日,这个范围大概也就会逐步变成实际控制了。 “各位在本地所有的投资,所有的财产,不管是金银还是房产,都会得到海汉民团的妥善保护。如果对此还有疑虑的,可以向已经在三亚地区投资置产的老板们打听一下,我们海汉是怎么承诺,又是怎么实施的,说过的话和实际的状况是否存在出入。”顾凯也明白这次来香港岛大概也查不了什么真相了,索性就先将眼前这个场合变成了招商会议,能多拉几个投资商就尽量拉几个,反正只要进了海汉这个大坑,就别想再轻易爬出去了——当然,那些尝到甜头的人大概踢也踢不走了。 “请问顾总,贵方在香港岛的建设计划需筹资几何?如何分配股权?何时开始实施?”下面的听众中已经有心急的人忍不住开始主动询问正题了。毕竟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投资,所关心的主要问题也就是出多少钱,怎么个出法,什么时候才会有回报。 这个问题倒是把顾凯给难住了,军事方面的规划,他还可以就着以前的计划草案糊弄一下这些商户代表,但涉及到具体的开发方案,这个他就抓瞎了。工程方面的规划并非他的主管领域,建设部的主要技术人员现在还全都在昌化的工地上指挥筑路,并没有提前制作出香港岛的建设方案,而涉及到具体的工程预算问题,顾凯肯定不能再随口胡诌了。 “嗯……这个问题嘛……我们现在还在研究当中,毕竟要花的银子是各位共同出资的,如何能够让这些银子发挥出最大的功用,得到最多的回报,这是我们海汉作为组织方必须要尽到的责任。我们这次从三亚过来,也专门带了负责工程规划的人员。刚才这位老板所提出的问题,必须要等到专业人员拿出了方案之后才能给出明确的答复。请大家给我们一点时间,让我们制定出尽可能兼顾到所有人利益的开发方案。”顾凯好歹也是执委会几大嘴炮之一,尽管关于工程方面的事情一窍不通,但他还是打着官腔把这一系列的问题给唬弄了过去。 当然提出这个问题的人倒也不是真的就得马上得到了明确的答复,更多的成分应该还是为了确定一下海汉官方的态度。顾凯的回答算是中规中矩,无可挑剔。 “接下来的两三天时间里,希望各位能够和我一起,参详一下本地的状况,大家集思广益都出出主意,看看这个地方怎么开发会更好一些。”顾凯顺水推舟地说道。 这个表态立刻就取得了多数中小商户们的好感,对于这些实力不算很强的商户来说,最担心的倒不是投资之后赚不赚得到钱,而是投了钱进去,却因为实力原因而在这个体系中依然没有地位,没有话语权。而顾凯的态度显然是一视同仁,并没有将大老板和小商家区别对待,这就让原本对此有些不安的人放下心来。 当晚的住宿倒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由于本地平时的流动人口并不多,这里也没什么旅馆之类的设施,唯一一间小旅店总共才六间房,而光是商户代表就有几十家之多,根本安置不下。不过好在驻广办多少也料到了这样的情况,在调动驻万山港部队的时候就要求他们携带一批军用帐篷,而这个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海军和陆军一起动手,在岸上清理出一块区域,然后搭建了十多个大型军用帐篷。这种帐篷的战时居住标准是每间住一个排的士兵,勉强也能塞得下考察团的这些人了。不过床就别想了,海汉民团虽然也给部队配发了一些铁制行军床,但数量非常有限,行军在外的时候基本就只有排级以上的军官才能享受,普通士兵只能用被褥甚至干草垫一垫打地铺解决。 当然如果在一个地方驻扎的时间会比较长,那后勤部门还是会制作一些简易木制行军床随军运输。比如万山港上的营房驻地所使用的木床就是由胜利港木工车间制作的双层行军床,以零件形式运到当地,再由经过培训的士兵们自行组装使用。 考察团显然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驻广办也不可能为了他们还特地把万山港的军用装备全都拉出来,因此大部分人也只能以打地铺的方式来解决在这里的住宿问题。 穿越者们自然无需面对这种烦恼,每艘战船上都有专供穿越者军官使用的高级舱房,可同时住进四个人。这种高级舱房其实跟火车上的软卧差不多,房里就两个上下铺加一个小书桌,行李之类的东西都得塞在下铺床底。唯一值得称道就是床板上铺的是厚厚的棕垫,后勤部门最近才开始量产这东西,其原材料便是来自农业部在三亚海岸到处种植的椰树,用其果实皮纤维经过处理制作而成。 海汉现有的工业能力倒是能生产钢丝弹簧了,但由于钢产量还相当有限,工业部门并不会把宝贵的原材料用在制作床垫弹簧这种事情上,因此椰棕所制成的几乎是穿越者们现在所能享受到的最高标准了。而且目前这东西大部分工序还得依赖手工制作,产能并不足以将其商品化,因此除了供应穿越者之外,也就只有军队这种特殊部门才能享受到这个待遇了。 除了战船上之外,其他穿越者基本都选择了在“闪电号”的舱房中休息,这船上的住宿条件估计是整个珠江口地区最好的了,称其为豪华也不为过。不过当初穿越时为了能够多携带一些武器,船上的一部分非必要装备都给拆掉了,比如浴缸之类的,现在还能享受到的也就只有那几张高级床垫了。 正文 457.第457章 渔民上访 顾凯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一阵喧闹声,他睁开双眼,透过船舷的小窗口能看到天色已经亮起来了。顾凯抬手看了看时间,早上7点刚过,也正好是平时听着高音喇叭播放的《苏维埃进行曲》起床洗漱吃早饭的时候。 不过现在是在香港岛出差,倒是不需要再遵守三亚的作息制度,顾凯闭上眼打算再睡一会儿,然而外面的喧闹声却似乎没有停止的趋势,反倒是越来越大声了,期间好像还夹杂着争吵的声音。 虽然岸上有民团的人执勤,闲杂人等不可能接近停靠“闪电号”的这个码头,但顾凯还是翻身坐了起来,打算出去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凯来到甲板上,看到岸边有一群大明的百姓,约莫有六七十人之多,被执勤的民兵拦在了码头外面。虽然民兵的人数不多,不过荷枪实弹的模样还是很有威慑力的,那些百姓并不敢过于靠近,但看起来也没有要退走的打算。 “这怎么回事?”顾凯朝栈桥上正在整理缆绳的水手问道。 那水手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回应道:“报告首长,听说是这些百姓要求面见首长,民团的人怕场面控制不住,就把他们挡在了外面。” 民团的做法无可厚非,他们此行的职责就是保护穿越众的安全,自然不会随意放这群百姓过去。而穿越众也不会刻意去营造出一种亲民的形象,有意识地保持距离反倒能塑造出权威感。 顾凯想了想,对那水手吩咐道:“你去跟民团的人说一声,让那些百姓先推选个代表出来,再带过来跟我见面。” 水手应了一声,就一路小跑着过去了。民兵排长在得到命令之后,便照着顾凯的意思,让民众推选一名代表。片刻之后,这群百姓公推了一名长者出来,民兵对其进行简单的搜身之后,便将他带到了顾凯面前。 “小民黄三元,见过海汉老爷!”这名长者到了顾凯跟前,纳头便拜。 顾凯看他头发花白,估计也有五六十岁了,赶紧伸手扶住了他:“不用行这么大的礼!” 旁边的民兵排长介绍道:“这是我们海汉执委会的顾总!” “老人家,你们这一大早的就闹上门来,到底是什么事情?”顾凯也没打算跟他慢慢寒暄,直接就切入了正题。 “顾老爷,小老儿是附近渔村的村民,听说海汉的各位老爷要在本地开工修港,不知是否属实?”黄三元很谨慎地问道。 海汉要开发这片地区的打算,由于参与其中的人数众多,本来倒也没指望能保守住秘密。不过两支考察团队才来到这里一天时间,这个消息就已经在本地民间传开,看来这个时代的八卦消息传播速度倒是一点都不落后于顾凯穿越前的那个时空。 顾凯也并不否认,点点头应道:“我们的确是有这个打算。如果一切顺利,大概很快就会开工了。” “容小老儿多问一句,这附近土地,多为本地百姓所有,请问海汉的各位老爷打算如何处理?”黄三元忧心忡忡地问道。 土地问题毫无疑问是这个时代最基本的社会矛盾,农民与地主之间,地主与官府之间,可以说绝大部分民间矛盾的根源都是在土地上。而海汉在治下地区所推行的土地公有制,又与大明的土地制度完全不同,而这种制度在海汉体系向外扩张的时候,极有可能会成为最容易爆发的社会矛盾之一。 对于这种有可能变成海汉扩张道路上拦路虎的隐患,执委会一向是非常重视,为此从去年上半年开始就开了学习班,专门培训农业部和民政部的归化民干部,帮他们纠正思想,提高理论水平。但这种事涉及到具体的当事人,往往还是会出现很多麻烦,例如当初开辟三亚新港的时候,由民团出动进行秘密镇压的闹事分子也不是一户两户,现在在万山港管事的年轻军官陈一鑫,当时就是借着镇压闹事分子的优异表现而上位的。 当然香港岛的状况跟三亚那边肯定是有所不同,当初执委会兼并三亚地区的时候,早就跟崖州官府达成了秘密协议,该谈的条件已经谈得差不多,该给的好处也都给到位了,在官面上并不会有任何的压力。而民间有限的反抗在强大的武装力量面前根本就翻不起浪花,也无法阻止执委会在三亚推广新的土地制度。 但香港岛的位置却与海汉的实际控制区有相当一段距离,海汉的影响力也还不足以直接控制这块由大明广州府新安县管辖的区域。尽管本地的居民可能只有数百人,但如果在开发过程中因为土地而发生纠纷乃至冲突,事情闹大了难免就会招来官府的关注,而这是执委会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俗话说民不举官不究,只要没人闹,那海汉大可以在这地方关上门慢慢搭建海汉特色的社会体系,就如同之前在黑土港、昌化港等地的做法一样。但问题在于海汉之前的影响力并没有覆盖这里,本地的居民顶多听说过海汉人的名声,但对其行事法则并不了解,冒然在这里推行土地公有制,势必将会遭到本地居民的抵制。为了能妥善解决这个问题,执委会倒是已经提前准备了相应的预案。 顾凯沉声说道:“关于本地百姓名下的土地,只要能拿出来房产地契,我们可以在市价基础上再加两成购买,并且可以选择去崖州过更好的生活,我们会负责运送,并安排生活和工作。不愿意卖的,我们也不会勉强,但今后在这里生活,还是得遵守我们立下的规矩才行!” 顾凯所说的这种方式看起来似乎很合理很公平,但仔细想想,其实也还是半强迫性质的买卖。市价加两成,就算一口气把香港岛西南临海区域这有限的耕地给全买下来,对于海汉来说也并不是多大的支出,何况背后还有一大帮等着出钱的广东财主,在这个过程中钱根本就是不问题。而且岛上生活的民众绝大部分都是渔民,开垦的耕地实在很有限,顶多也就种点果蔬作物,粮食基本上都是从大陆购入的。 当然话是这么说,这钱到时候却未必会真掏出来。顾凯所说的条件中还有一条十分重要的内容,那就是得拿出房契地契才行。香港岛这地方距离新安县城原本就远,岛上的官府机构都在北边,而南边这块临海区域完全处于自治状态,民众大多没有去官府办理专门的房契地契,以便能省下一些赋税开支,而新安县衙的税吏也不愿为了一点小钱还专门跑来这臭烘烘的渔村。这里民众所开垦的耕地本来就不多,如果要他们出示土地归属权的合法凭据,恐怕连十户人都没有。 拿不出官府认可签发的地契,那说白了这就是无主之地。而海汉这边却是已经拿到了广州府衙签发的公文,只要把地一圈,回头交一笔钱过去,这边的地就全都姓了“海汉”了。因此顾凯所说的这种花钱购地的说法,其实也只是听起来不错而已,实际上能够从这种交易中拿到钱的本地民众,大概十不存一。 不过本地民众多是渔民,并不完全依靠土地生活,即便没了地,也还可以靠海吃海。所以顾凯所说的条件中又加上了后面的内容——今后留在这里生活的人必须要遵守海汉的规章制度,如若不然,那就后果自负了。 这些看似温和的条件,实际上并没有给本地民众留下太多的选择余地,黄三元听完之后愕然半晌才道:“顾老爷,本地人若是拿不出官府盖章的房契地契,又该如何?” 顾凯一脸平静地应道:“拿不出来也没关系,我们也不会把乡亲们避上绝路。但官府把这地划给我们了,你们如果就在这里继续占着我们的地,也说不过去吧?不如这样,只要愿意为我们海汉工作的人,都可以继续留在这里生活,至于土地,你们无需担心,为我们工作的人从来都不会为了没地方住,没饭吃这种事情担心,这些东西我们都可以提供,并且定期会给所有的雇工发佣金,前提是你们要服从安排。” “这……”黄三元脸上露出了很明显的为难之色。好好的自由人当着,谁愿意突然就变成别人的奴仆呢?在这里当渔民穷是穷点,但起码生活得很自由,黄三元认为顾凯的这个建议并没有什么吸引力。但他也不敢冒然反驳对方,海汉的名声在去年就已经传开,控制本地多年的刘香一伙就是被这群人打得屁滚尿流滚回了福建,普通老百姓哪里招惹得起他们?起码现在还能谈谈条件,要是惹火了这些人,谁知道会不会被他们手底下的士兵直接给赶出这片地区? “顾老爷,此事可否容小老儿回去之后召集乡亲们商议商议,再作答复?”黄三元不敢当面拒绝顾凯的提议,就只能使出拖延战术了。 顾凯当然很容易就能猜到黄三元的心思,笑了笑道:“这自然可以,不过有件事我刚才忘了提,现在补充一下。愿意给我们做雇工的人,吃住全包,每月工饷二两银子起。” “二两银子?还包吃住?”黄三元眼睛一下就瞪大了。 岛上渔民的生存状况可比不了生活在大陆上的农民,这里最主要的产出就是海产,但由于保鲜和运输水平所限,他们并没有将大宗新鲜海产送去广州的能力,主要的收入来源就是将海产卖给过往此地的商船,但这种纯粹的买方市场根本就卖不出什么理想的价格,因此岛上这些渔民的生活一直都只能处在勉强维持温饱的状况。卖海产所得到的那点收入,一年下来都存不下几两银子,要是遇到台风天把房顶给掀了,或是家中有人生病之类的事情,往往还得举债度日。 二两银子是什么水平?对于岛上这些渔民来说,如果每天都能装回来满满的一船海产,二两银子基本就是辛苦劳作一个月的收益。当然这种情况并不现实,就算排除每个月因为天气原因而无法出海的日子,渔民们也还是得花时间维护渔船,修补渔网,所谓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正是这个道理。如果算上生存所需的开支,海汉开出来的这个待遇真的不算低了,以黄三元的价值观来看,恐怕大部分本地民众都难以抵挡这种诱惑。 至于说自由?利益当前,那点可笑的自由又有什么意思?要知道去广州给那些老爷当家仆也才几钱银子的月饷,人家海汉人这可是开出的二两银子起! 看着黄三元诧异的神色,顾凯便知道自己这一个小把戏起了作用。顾凯打了个响指,甲板前端正在整理缆绳的一名水手立刻回头看过来——路上这两天时间他已经习惯了顾凯的这种召唤方式。 “水手,报上你的个人情况和现在的收入。”顾凯决定给黄三元展示一下活生生的例子。 那名水手立刻起身立正答道:“报告首长,小人韩松,现年十九,去年九月进入海运部当差,如今是闪电号专属水手,海运部评定二级劳工,每月工饷为流通券五元,出差津贴另行计算。” “很好,你告诉这位老人家,在我们海汉管辖的地方,流通券和银子怎么兑换。”顾凯继续下令道。 “一流通券可换千足银一两,小人每月的工饷,也就是等同于五两银子。”这水手倒也知情识趣,明白顾凯要他说出这些情况是什么意思,当下便很自觉地说了出来。 “五……五两银子!”黄三元听到这个数字之后,连呼吸都急促起来。海汉人有钱,这是尽人皆知的事情,但在海汉人手底下当差,居然收入也能如此可观,这是他之前没有想过的事情。渔村这些人别的没什么技能,但从小在海边长大,这驾船的本事几乎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但黄三元从未想过这个技能居然会如此值钱。 正文 458.第458章 吸纳移民的套路 对于现在平均每月至少有两艘200吨级新船下水的海汉来说,造船技术早已经不是制约海上扩张速度的主要因素,缺乏拥有海上航行经验的水手,才是目前让执委会最为头疼的难题。 即便不将民团海军的编制计算在内,仅仅只是海运部下属的各类货船、渔船等等,就需要近千名水手才能保证正常运行。而去年海军从民团分出来之后,原本海运部的船员编制中有大量的熟手都被划给了海军,加上去年一整年的造船方向都是以军用为主,导致了海运部的船员编制出现了极大的缺口,以至于今年胜利港船厂开始大规模打造民船之后,船员水手的数量已经开始供不应求了。 整个海南岛南部拥有驾船出海经验的民众,几乎都已经接受了海汉的雇佣成为了归化民,甚至连崖州水寨也有一些人脱了军籍加入海汉。但就算是这样,船员水手的招募速度依然有些跟不上节奏。 顾凯在来到香港岛了解了本地的情况之后,其实就已经动了在这里招揽人手的心思。本地这几百居民里渔民就占了几乎七成还多,刨去老弱妇孺,从中挑选出两三百名合格的水手应该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这个数量如果依靠现有的移民引入体系来进行招募,可能需要三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达到。前段时间为了抓捕锦衣卫探子,李家和驻广办曾经联合在广州南门外的珠江码头上摆了几天招揽船员水手的摊子,那么大的阵势,到最后总共也就只招到七八十名合格者而已。 如果能在这里招到一批水手,一来可以解决征地之后本地民众的安置问题,二来也可以在近期缓解一下海运部的编制缺口压力,对于执委会来说无疑会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顾凯既然发现了这个机会,自然不会轻易再放过,当下拉着黄三元,将海汉招揽归化民的政策择要解说了一番,听得黄三元一愣一愣的。 对黄三元来说,管吃管住还给高额酬劳,这样的生活状态听起来可要比他们现在的状况强多了。这些东西听起来,可就比先前顾凯所说的土地处理办法有诚意多了。如果海汉人真能做到所说的这些待遇,那渔村这些民众的苦日子就到头了。 顾凯花了一个多小时与黄三元商谈,然后让属下取了十两银子以辛苦费的名义交给黄三元,黄三元推辞了几句,但还是扛不住这白花花的诱惑最终收了下来。至于说黄三元回去之后怎样向本地民众转述,顾凯其实并不是特别在意,海汉占据此地的大趋势并不会因为本地这点数量级的民众所持的意见就发生改变,即便这里的民众不乐意,海汉依然照着自己的规划将这里变成一个新兴港口。当然如果这里的民众选择合作,那么他们未来的生活肯定能得到比现在更好的保障,至于如何选择,就全在他们的一念之间了。 相比这些花费少量银子就可以打发的普通民众,顾凯还是更在意从广州来的这群腰缠万贯的富商。昨天的情况介绍会结束后,顾凯在晚间的聚餐中作了一下了解,大致有投资意向的外来资金至少超过三十万两白银,这笔钱莫说开发这个海湾,就算开发整个香港岛,省着点用也都够了。 当然了,顾凯并不会因为驻广办拉来这么多的意向性资金就感到满足了,钱这东西,没有人会嫌多的。砸在这里的钱越多,今后所能建成的香港岛据点就越完善,哪怕是能多筑一段防波堤,多修一个炮台,那也是好的。实在钱多到用不完,以后还可以在太平山上修建几栋穿越者专属的度假别墅,让大家都有机会能享受一下作土豪的感觉。 虽说顾凯并不是工程方面的专业人士,但事关海汉在大陆的发展大计,他还是很负责地跟随建设部派来的工程人员一起对本地的地形地貌进行了勘测调查。 香港岛与鸭脷洲之间的海湾毫无疑问拥有极佳的港口条件,在另一个时空中香港仔湾、深湾、大树湾都建有规模很大的码头,而鸭脷洲岛面朝香港岛的东北两个方向也都修筑有成片的港区。如果按照驻广办军事小组所提交的方案那样在鸭脷洲的制高点上修筑炮台,那么鸭脷洲这个小小的岛屿将来肯定就会划给军方作为军事区使用。 除了鸭脷洲这边的制高点之外,海湾东南部的山地也是极好的瞭望观测点。另一个时空中香港海洋公园所在的位置,就完全可以用来作为监控南面海域的了望哨。 如果一定要说这里的自然条件有什么短板不足,那么应该就是临海的平原区域面积实在太小了一点。根据工程人员的初步测算,这片被山地从东北两个方向包围起来的狭长临海区域大约只有不到两平方公里的面积,即便连鸭脷洲上那点可怜的平坦地形也算上,顶多也就跟胜利港初期开发时的面积差不多大。 这种条件用来建立海外货物转运港或者军事基地倒是勉强够用了,但如果要建成商贸中心,很显然会受到极大的限制。因此从长远来看,占领整个香港岛仍然是海汉接下来一段时期内必须要走的一步棋。不过无论是驻广办还是执委会,都没有太急切地要去走出这一步,只要先在香港岛一隅扎下根来,日后控制全岛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至于岛北边驻扎的那支明军水师部队,其实执委会倒并不会担心与其发生冲突。毕竟刘香海盗团伙在附近水域盘踞了好几年,水师都一直没敢有所动作,只要民团海军这边不主动打上门去,相信水师的人也会很默契地演好小透明的角色。参照之前的成功范例,不消一两年时间,这处水寨大概就会跟崖州水寨一样,被渗透到空留一个壳而已。 考察团队在本地停留的第三天下午,黄三元便再次找到了顾凯,称经过本地渔村民众的讨论,愿意接受海汉所开出的船员雇佣协议,但希望海汉能够让这些渔民继续保有他们在本地的土地和房产。 顾凯听完之后摇摇头道:“老人家,你这个要求不太合理。首先,官府已经把这块地区交给了我们,从法理上说,这片地区已经属于我们海汉,如果要去官府打官司,肯定也是我们占理。其次,只要愿意为我们做事,住处和生活问题我们都会妥善解决,不会让你们出现生计问题,你们也不需要再继续依附于土地生存。我还是那句话,只要能拿出官府签发的房契地契,我们都认,愿意卖的,我们就花钱买,不愿意卖,我们也不勉强。” 顾凯见黄三元不吭声,便继续劝道:“我们原本可以根本不管这些,但出于道义,我们愿意给生活在这里的百姓一条更好的出路,只要跟随我们的指引,大家都可以有机会过上更富足的生活,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黄三元犹豫一阵才开口说道:“顾老爷,并非小人不相信你所说的话,但口说无凭,这好歹也是关系到几百口人的生计……” “你们不就是担心投靠了我们以后的生活吗?这个好办,亲眼去看一看就知道了。”执委会对于这种情况早就有了驾轻就熟的一套处理模式,顾凯自然也运用得非常纯属了:“你们大可推荐几名代表,随我们的船一起返回琼州岛,看看我们在当地的经营状况,问一问当地为我们做事的几万百姓,打听一下我们的承诺是否有过没有兑现的时候。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在这里吹出花来,也不如你们亲自去看一看更直观。至于费用问题也不需担心,你们推选的代表,来回所有费用都由我们负责承担,你们一个铜板都不需要出。” 这下黄三元还真是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当下便向顾凯告辞,回去招呼村民推选代表了。 马力科从广州带过来的商务考察团只在这里待了三天就离开了,而这个时候工程人员的勘察工作还并没有结束,因此各家商户们也未能及时获得更详细的投资方案。不过所有的商户在走了这一趟之后都保留了投资的意向,并没有任何一家打算申请退还保证金,也足见这些商户对海汉的信心倒是很足。毫不夸张地说,驻广办这次拉来的大明投资商,靠的就完全是海汉过往所积累的良好商业信誉,以及马力科等人的嘴炮了。 商务考察团返回广州之后,立刻就会启动组建“香港岛联合开发公司”的程序。虽然工程预算和详细的开发规划还没做出来,但马力科打算先用“琼联发”的模式套用进来,先把这群投资者圈住再说。如果利用好项目开发细节正式公布之前的这段时间,大概还有机会从广东再圈一批投资者进来。而这个项目拉进来的地方土豪越多,将来海汉吞并香港岛所需面临的官方压力就会越小。 顾凯所率领的考察队在这里待满一周之后,也功成身退返回三亚。临走的时候还带上了本地渔村推选出来的三名代表,他们的使命是前往三亚参观海汉执委会治下的新兴社会形态,确认顾凯在此之前所作出的种种承诺是否会得以实现。 类似这样的观察代表,香港岛上的渔民可并不是头一家。在海汉向外扩张实力的进程中,已经有过多次这样的操作方法,例如最近的一次,就是前往石碌地区的工作组说服了当地的黎峒,派出了黄雀这个使者前往三亚,见证海汉的真正实力,以确保工作组对他们所做出的那些承诺不会是吹牛皮。 黄雀在三亚的所见所闻无疑让他受到了极大的震撼,而正如有关部门所期待的那样,黄雀将这样的冲击带回到了石碌的黎峒中,并且说服了自己的乡亲接受海汉人的方案,在合适的时候将驻地逐步搬到沿海地区,开始学着适应海汉式的社会制度和生活方式。 采用这样的方式来实现征地移民的打算,无疑要比武力压制手段的可接受度高得多。而这套办法在反复使用当中也逐步得到了完善,等这几个民众代表到了三亚之后,自然会有民政部的人接手,在短时间内利用各种宣传手段对其进行洗脑式的信息轰炸。只消短短数日,这几人自然就会被反复的信息灌输和心理暗示而洗得彻彻底底,如果一切顺利,等半个月之后这几人返回渔村的时候,大概已经成为了忠实的海汉文明信仰者。他们会不遗余力地劝说周遭的亲朋好友们放弃现有的生活方式,加入到海汉的社会体系中去。 在接下来的近两个月时间里,整个建设部几乎是以超负荷的方式在运行,就连陶东来这个极少会出外务的领导者,也不得不因为工程技术人员的缺口而暂时放下其他兼任的职务,专注于完成建设部的工作。 八月下旬,一艘海船载着已经变成海汉拥趸的三名渔民回到香港岛,与他们一同抵达的还有工程部靠着无限加班赶制出来的工程预算。这个工程预算分作民用、商用和军用三个部分,军用的保密程度最高,虽然项目费用非常高,但军用项目从来不会吸纳外部的集资,这次也不例外。而民用和商用部分则会采取联合投资,共同经营的方式来实施开发,简单说就是由各家商户共同注资到香港公司,然后由香港公司来投资搞建设,再通过今后的经营来逐步回收成本,产生收益。 这种投资实业的方式虽然初期的投资相比别的生意会多出不少,但胜在回报稳定,效益可观。最关键的是对于投资这里的商人们来说,日后可以凭借自己的投资人身份在这个地方获得诸多的便利和优惠,等这地方逐步繁荣起来,到时候可就不是拿钱能轻易买到的待遇了。 正文 459.第459章 昌化的建设进度 1629年8月28日,大明崇祯二年七月初十,儋州昌化县。 几乎所有在昌化驻扎的穿越众都来到了港口,为即将离开这里的总工程师刘山夏送别。其实刘山夏来到这里的时间也并不算太长,前后不过三个月左右,按照整个工程的施工期限来说,这段时间只是刚刚开了一个头而已。但他不得不按照执委会的安排,提前离开这里去主持下一个大型工程。 为了能够在刘山夏离开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保持顺畅的施工进度,最近两个月建设部里包括刘山夏在内的技术人员可是没少加班,提前便将未来半年内的施工计划做了出来,将昌化港到石碌矿区的铁路规划线路分成了若干个施工路段,只要按照技术标准施工,暂时也不需要刘山夏专门留在这边一直盯着工地。 当然这段路程也并非没有大的技术难关,例如石碌附近跨越昌化江支流的铁路桥,就绝对算得上是建设部在穿越后遇到的最大工程难题之一。不过好在这座桥的跨度不大,即便是以目前的施工水平,也完全能够修筑一座可供货运列车通行的铁路桥,无非就是花的时间多一点,建桥的成本高一点而已。 刘山夏此次离开昌化之后,将先回到大本营进行述职,然后就得乘船北上去香港岛,组织指挥当地开发的前期工作。在香港岛那边开始施工之后,刘山夏还得再折返去安南。目前岘港地区租界划分的双边谈判已经结束,岘港的开发进入倒计时阶段,届时大本营也必须得派出刘山夏这种可以独当一面的工程人员到当地坐镇才行。 几处港口几乎是凑在同一个时期进入到施工阶段,这种小概率事件凑到一堆,基本榨干了建设部的所有人力。这主要的原因当然还是因为执委会急于对外扩张,希望能够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将海汉的影响力扩散至更大的范围,而安南的港口和香港岛的开发,在执委会看来都是不可错过的时机,哪怕是因此而将原本就吃紧的工程力量压榨得更厉害,那也是很值得的。 这样的局面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还将继续持续下去,陆续招募的本土技术人员虽然一直都在接受培训,并且在一些工程中充当工头,但想要独立负责项目,为执委会分忧,却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慢慢累积经验。这种技术性工种的要求远比普通劳工高,即便在这个时代是专业的匠人,进入建设部之后也还是需要较长的时间来适应海汉式的工程设计和施工。 对于昌化目前正在进行的筑路工程而言,刘山夏等技术人员的暂时离开多少都会对工程进度造成一定的影响,不过相较于海汉治下的其他地区,昌化这边所施行的严格军管制度倒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将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截止目前,今年三月以后从安南运送到昌化,用于抵消战争欠款的战俘、难民总人数已经超过五千人,再加上从大本营调过来的一千多归化民和近两千人的苦役营奴工,海汉在昌化这片地区所控制的人口已经近万,这个数字足足超过了昌化县所辖民众的两倍之多。 从昌化港开始,到东南方向二十余里之外的工地尽头,每天都有数千人在为了昌化至石碌的轨道交通线能早日通车在辛勤劳作。在这段路途中,一共建有三处移民营地和两处较大的苦役营地,并已经驻扎了民团陆军三个连共计五百余人的武装力量。 在施工初期还曾被视为隐患的昌化县城,如今已经显得无足轻重。仅仅是本地两处关押奴工的苦役营,其占地面积就比这昌化县城更大,人口也要更多。 不过当初主动与海汉搭上关系的那位昌化驻军把总肖老三,最近倒是过得颇为滋润。在与海汉这边达成了初步的合作协议之后,肖老三很快就收到了由城中的海汉商铺送来的所谓“办公经费”。按照协议,肖老三从此就开始对辖区内的海汉武装人员视若不见——虽然这帮所谓的民团并没有开进昌化城,但几乎每天在城头上都能看到这些民兵压着大群的奴工到附近的工地上筑路。 每天天色刚蒙蒙亮,就能看到荷枪实弹的海汉民兵押着用脚镣串成一长串的囚徒来到工地上劳作,这些人往往就在规划好的线路附近一字排开,然后坐在地上,将运来的一方方石头用小铁锤慢慢敲成鹅蛋大小的碎石。天气晴好时这种敲石头的队列往往长达数里,人数过千,此起彼伏的敲击声一整天都一直在昌化县城外的旷野中回荡。在昌化这个地广人稀的小地方,海汉人所弄出的这种阵仗可算是颇为壮观了。 肖老三也曾去城外施工现场参观过这种莫名其妙的筑路方式,他的确不太明白海汉人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要用这种碎石铺一条路出来?这路面磕磕绊绊的还能不能好好通行了? 然而去了之后他反而越加糊涂了,劳工们把碎石堆叠起来,再在上面埋设一段段的枕木,然后抬来长长的铁制轨道,铺设在枕木上面。肖老三也问过乔志亚好几次,不过每次乔志亚都是故作神秘地笑笑,只是让他再耐心等等。 直到某一天,肖老三在城头上听到城外远处传来阵阵轰鸣声,很快便看到一个黑漆漆的大怪物冒着白烟沿着这条碎石铁轨道路从海边飞驰而来。肖老三的眼珠子差点都掉到地上,他从未想过世间居然还有这种奇怪的玩意儿,海汉人花费如此之大修筑这么一条奇怪的道路,原来就是为了要让这个大家伙能够在旷野之中快速通行。 肖老三也顾不得让人去通知县太爷,自己下了城楼便径直出城去了工地,打算要近距离看看这个大家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等到了近处之后,肖老三才发现这东西远比自己想象的更为复杂,光是看到那几个大铁轮子的传动辐条,就让人有点头晕目眩。而这个大铁家伙后面还拖着两节只有底盘的车皮,上面装的全是捆扎好的枕木,密密麻麻堆得如同小山一样。 肖老三围着这大家伙转了好几圈,也没有看到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拖着或者推着它前进。最后还是乔志亚站出来解答了他心头的疑问:“你看到车头后面堆的煤了吗?这个车就是靠用煤烧水来推动它前进的。” “用煤?烧水?”肖老三只觉得越听越糊涂,用煤烧水倒是不稀奇,城里的海汉铺子一直都有很廉价的蜂窝煤出售,用来烧水做饭比烧柴方便多了。但这件事是怎么跟眼前这个大铁疙瘩联系到一起的,肖老三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你不用想那么明白,你只需要知道,等我们修通了这条路之后,从这里到内陆的石子峒,乘坐这种新式的交通工具,只需要一个时辰左右就能到达了!”乔志亚也明白这种科学知识很难几句给肖老三这个大老粗说明白,当下便只说用途,不谈原理。 石子峒在什么位置,身为昌化县最高军事长官的肖老三还是很清楚的,从昌化县城出发,沿着昌化江一路向西行进,大约六七十里的行程,就抵达了黎人山寨石子峒的势力范围。脚力好的人差不多一个白天就能走到,然而乔志亚却说这种大铁疙瘩能够把这段行程缩短至一个时辰左右,这让肖老三再次大吃一惊。 作为一个受过基础军事训练,掌握一定军事理论的低层军官,肖老三很清楚机动能力在作战当中所能发挥的重要作用,而海汉所制造的这种怪物显然具有极高的机动能力,而且还可以运载大量的货物——或者是全副武装的海汉民团,要是这玩意儿被用在战时,那还真是一件可怕的工具。 不过海汉人似乎并没有这种打算,而且这个东西的运行路线也有非常大的局限性,光是修筑这条供其通行的特殊道路,就得耗去大量的人力财力物力,而且修了两三个月也才不过修了十来里路而已,想把这个东西用来打仗肯定是不切实际的手段。当然了,昌化县城这地方也并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海汉人花这么多心思,肖老三对这一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唯一可以下定论的是,海汉人花费如此之大的工夫来修筑这条通往石碌的道路,显然不只是为了帮助当地的黎人把家园迁出山区而已。 肖老三心中的疑惑在近期注定得不到答案,昌化地区除了穿越者和石子峒的峒主黄三木之外,也只有寥寥可数的归化民干部才知道这条道路所通往的地方究竟埋藏了什么样的宝藏。而知情人因为涉及到自身的利益,也绝对不会对外泄露石碌的秘密,等外界得知其中的真相,大概得要等到石碌铁矿投产前后了。 被安置在昌化地区的民众,包括被划入苦役营的战俘在内,他们在这里的使命并不只是修筑轨道而已。近万人生活在这里,所需的生活补给品就是一个不可忽视的数字,这里的基建工程可能会随着石碌铁矿的开发而持续好几年,而民众的补给如果长期依靠大本营的输送,无疑要占用相当多的运力,这对于更倾向于把海上的有限运力用在对外贸易上的执委会而言并不是一个好的解决方案。 为了能够尽早地实现基本生活本地补给,分配到昌化的劳动力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承担了开荒种地的任务。由于昌化县的居民较少,县城外的无主荒地就成为了开垦的目标。这里的地理条件和气候与隔海相望的安南红河三角洲非常相似,农业部认为十分适合大面积种植水稻作物。仅开工的头两个月,劳工们便在农业部技术人员的指挥下,在昌化江畔开垦出了三千多亩水稻田,一千余亩菜地,田间地头还种植了不少从大本营移栽过来的各类果树。 当然了,光吃素食肯定是远远不能满足重体力劳动的能量补充所需。仅仅依靠昌化渔村原有的几艘小渔船显然无法满足现在的状况,海运部从大本营调来了十艘排水量在50吨左右的新式渔船,每日在昌化港近海进行捕鱼作业,捞上来的海产除了供应给海汉属下的近万人口之外,偶尔还会有多余的产能可以供给昌化县城里的民众。另外农业部也派来专员指挥修建了牲畜饲养中心,从大本营运来了牛、驴、猪、鸡、鸭等禽畜,不过像牛奶、鸡蛋之类的紧俏商品,一般也只会供应给本地的穿越者干部们食用。 除了基本的膳食供应之外,执委会也在设法逐步完善昌化这边的各种基础设施和常设民政管理机构。如医院、学校、警察局之类的机构,都正在修建或是已经进入到运行阶段。而昌化港管理委员会的筹建工作,据说也已经提上了执委会的议事日程。如果不出大的意外,前期在这里有优异表现的乔志亚极有可能将会被任命为昌化地区的行政一把手。尽管他本身还兼着军职,但就目前的人员状况来看,昌化地区暂时也找不出比他更适合这个职位的人选了。 几个月之前乔志亚提出申请要调离化工实验室的时候,大概也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快就得到升迁的机会。虽然昌化这地方地广人稀,生活条件比较差,但未来石碌铁矿开发之后,昌化地区还要修建配套的煤铁产业,未来成为这个岛上的工业枢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发展前景还是相当不错的。乔志亚本身就是从事化工专业,对于他来说,一个纯粹的工业城市反倒更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这也是他当初在第一时间就相应了执委会的号召,愿意来昌化这边常驻的原因之一。 正文 460.第460章 文化渗透 在昌化县城以东十里,距离昌化江不到一里的旷野中有一个高达六米的凉棚。这个凉棚由碗口粗的圆木搭建而成,地板距离地面足足有近四米高,要通过一具扶梯才能上去。此时乔志亚便在这间凉棚里,端坐在一张藤椅上,手里拿着望远镜观察周围工地上的情况。这附近的地形十分平坦,在凉棚这个并不算太高的地方就能把周围数里的状况看得一清二楚。 乔志亚放下望远镜,一伸手便有身后的侍从将水杯递到他手中。杯子里是新鲜的椰汁,不过椰子并非本地所产,而是从三亚大本营运过来的。这地方原本是没有椰树的,海汉来开发了昌化之后,才开始在这附近的海岸线大规模种植椰树,但结出果实却不是一时半会能实现的事。 乔志亚在穿越前上大学时学的是化工专业,当兵期间是工程兵专业,因此他对于民政管理工作其实并无太大兴趣。有空闲的时间他宁愿待在工地上当监工,虽然没有刘山夏专业,但毕竟当过工程兵,土木工程他多少也懂一些,比起那些连图纸都看不懂的归化民工头可强多了。至于民政方面的具体事务,他更愿意将其交给民政部的人去打理,而不是眉毛胡子一把抓,将所有的权力都抓在自己手里。 依照现在的工程进度,到年底的时候有望完成一半的筑路工程,这与建设部所预计的修建速度基本相符。当然也并不是没有进一步提升的空间,苦役营有好几千的奴工苦役可以压榨,唯一的问题是如果人员损耗率太高,可能就不太好向执委会交代了。 虽说苦役营这些劳动力得来容易,在工地上往往被当作易耗品使用,但说到底这也是穿越集团的资产之一,正常的折损率大概在每月5%-8%之内,超过这个数字,乔志亚这个临时项目主管就不得不写书面报告向执委会解释原因了。相较于压榨现有的劳动力,乔志亚更倾向于想办法继续增加本地的劳动力数量,来加快工程的进度。至于说计划外的廉价劳动力从何而来,乔志亚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 一名民兵来到乔志亚身边,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乔志亚点点头道:“让他上来吧。” 不一会儿一名肤色黝黑的黎族少年便来到了凉棚里,乔志亚指了指旁边空着的藤椅道:“坐下说。来人,给黄少爷来一杯椰汁!” 来人正是石子峒的黎人代表黄雀,这个少年在几个月之前被石子峒峒主黄三木指定为代表,跟着海汉人走出了石碌大山,去三亚参观海汉人所夸耀的“海汉式生活”。虽然在三亚只住了二十来天,但这个少年的三观在此期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虽然曾在昌化县城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大体也知道汉人生活的环境是什么样子,但海汉人治下的地区与昌化县城的差异实在太大了。 那个地方人人有房住,有衣穿,有饭吃,有书念,汉、黎、苗、安南乃至金发碧眼的西洋番人居然能和谐地在同一个地方生活。那里没有令人厌恶的大明官府,所有人都在海汉执委会的管理之下辛勤工作,收入也远胜过黄雀所知的普通百姓。在当地年收入水平超过百元的归化民比比皆是,而大明治下的普通民众想要年入百两完全就是妄想,更别说地处深山的石子峒了。相较于艰苦的山中生活,海汉治下的三亚地区对黄雀来说简直如同人间仙境一般,如果不是记挂着山寨的亲友,他真是在三亚住得有点乐不思蜀了。 去过三亚之后,黄雀才明白石碌之外的世界究竟有多大,而当他带着一脑子的见闻和想法回到石碌的石子峒,就已经变成了最忠实的海汉价值观的鼓吹者。黎人要过上好生活,要赢得尊重和汉人平起平坐,那就必须先得从大山中走出去——这是黄雀在三亚期间被反复灌输的观念之一。 相较于大明官府对黎人一直以来的防范态度,海汉人无疑友善得多,他们主动向石子峒提出了多种多样的方式,以协助黎人走出这片大山,迎来新的生活。 最主要的方式自然是在临海平原上为黎人修建新的聚居地,为此建设部专门抽调了一批劳工,在昌化港以东,昌化县城以北的一片山岭地区建了一片船型屋,并且还派来了农业部的专员,辅导黎人在这片地区种植一些茶叶、剑麻、油棕等经济类农作物,以维持他们今后的生计。 当然了,种植农作物是长期计划,短期内暂时是看不到什么收益的,而在此期间也不能坐视黎人们坐吃山空,因此乔志亚向石子峒提出了另外一个补充方案,那就是让黎人来工地上做工。管吃住每个月还给发工饷,虽然工饷并不多,只是与初级劳工齐平,但肯定要好过他们过去靠着打猎卖山货所能获得的微薄收入。 这个计划一旦得以实施,今后还可以向石碌周边的其他黎峒苗寨进行推广,尽可能多地吸纳这些朴实的山民进入到海汉的社会体系当中。乔志亚并没有亲自去与黄三木商议,而是将这个责任交给了最近经常来工地的黄雀。黄雀当下就拍胸脯给乔志亚打了包票,保证会将事情办妥。 在此之前军委曾经专门来这边搞过一次面向本地黎苗山寨的募兵活动,当时乔志亚也是找了黄雀协助宣传。后来在为期半个月的募兵当中,军委从石碌地区募得了三百多名合格兵员,也算是收获不小了。毕竟这一地区的黎苗两族人口加在一起,也不过才两三千人而已,一次自愿性质的募兵活动就带走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青壮人口,已经算是相当理想的结果了。 而这个过程中负责在山区宣传造势的黄雀功不可没,在募兵活动结束之后,乔志亚还专门代表军委向黄雀颁发了“特别贡献奖”的奖章和奖品——一把阳江出产的卡巴1217军刀。虽然只是仿货,不过放在这个时代来看,已经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利刃了,一向也只有荣立军功的归化民军官才有机会得到这样的奖励。黄雀自然也是对此爱不释手,把这宝贝一直挂在腰间,想起了便会拿出来炫耀一番。 黄雀摘下头上的遮阳帽,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一屁股坐进了藤椅里,然后接过侍从递来的椰汁,咕咚咕咚灌了半杯下去,这才开口叹道:“乔哥,还是你这里舒服,不用晒太阳,还有现成果汁喝,要做什么事说一声就有人跑腿,小弟真是羡慕得紧!” 乔志亚摇摇头道:“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你光看到我享福,没看到我背锅的时候。之前工地上有一批苦役逃跑进了昌化城,我带队进城把人抓回来了,抓捕过程中我杀了几个负隅顽抗的家伙,回来之后给执委会写了整整五页纸的行动报告。要是事情交代不清楚,又或是解决得不圆满,我这个小小的芝麻官估计就会被执委会给撤了。权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你懂吗?” 黄雀一脸似懂非懂的表情,他在三亚期间只看到了海汉的种种风光,富足和有序是他脑海中对三亚最深的印象,而海汉的官僚体系、规章制度,他并不是很了解,也不清楚这究竟跟大明的官制有什么样差异。至于说杀了几个逃跑的苦役,黄雀认为这纯粹就是乔志亚职权之内的事务。当然了,如果他当时也在现场目睹了事情经过,面对乔志亚的态度大概就会跟县城那位肖把总一样恭谦了。 “你以后慢慢会懂的。”乔志亚也知道黄雀涉世未深,未必能理解自己所说的话意味着什么,当下话锋一转道:“让你回峒里招工,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说到自己经办的事情,黄雀这才来了兴趣:“我回去说了之后,本来大伙儿是没什么兴趣,毕竟我们除了打猎也没什么别的长处,种田也不如山外那些汉人,大伙儿担心即便来了工地也还是什么都不会做。不过后来峒主站出来发话了,既然要跟汉人平起平坐,那不会的东西就得学,要是连学都不肯学,那还出山干什么?” 乔志亚微微点头道:“黄峒主的确是一个有眼光的人,当初他送你到县城读书识字,也就是希望你能把汉人的本事多带一些回去,帮助乡亲们把日子过好一些。” 黄雀面有惭色道:“可是我以前不懂这个道理,也没怎么认真念书,就认识几百个字,连四书五经都没学过。” “那没关系,你有认字的基础就好。”乔志亚鼓励道:“我们海汉的学校很快就会在昌化这边开起来,到时候我给你写一个推荐材料,你进去好好学点本事。” 海汉的学校虽然主要招生对象是归化民群体,但穿越众都有权力推荐尚未取得归化籍的孩童入学。这种措施当然不是任何人都适用,主要还是针对那些天资好,头脑聪明的小孩,避免因为户籍问题而错过了好苗子。当然家庭背景也是一个重要的考量因素,例如像黄雀这样小小年纪就已经被指定为下一代接班人的黎人贵族,自然也会比较容易得到特殊的照顾。 在黄雀之前进入归化体系的符山峒少峒主符力,如今已经是司法部警察司的黎人事务专员,说起来也算是不大不小的干部了,而在乔志亚看来,黄雀的综合条件并不比符力差,放任其随波逐流,今后多半就沦落为普通人,但如果能让他进入海汉社会体系接受培养,应当也能成为黎人归化民中的榜样人物。 果然黄雀一听这话,立刻就眼神放光道:“乔哥,你可是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乔哥怎么会骗你?”乔志亚笑着应道:“你去三亚待了这么久,符力应该也给你说过不少事情吧?” 黄雀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的思想能够在短短数天内发生改变,在三亚全程伴游的符力同样功不可没。他们都是纯正的黎人血统,年纪相仿,在峒里的社会地位也极为类似,都是被老一辈人寄予厚望的青壮代表,又对外面的世界有着同样的好奇心,因此两人很快就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友,黄雀也从符力那里接收了许多关于海汉的信息。 符力以自己的亲身经历为例,给了黄雀一些非常实际的建议,告诉他该如何与海汉人相处,如何让黎人能够顺利地融入到海汉人营造的社会体系当中。这些话如果是别人对黄雀说,他未必会信,但符力的身份是明明白白放在那儿的,在外面经常都会有黎人主动向符力打招呼,黄雀没有理由去怀疑符力的说法。而三亚地区的黎人生活水平,也反过来证实了符力所说的那些话,海汉是的的确确给了黎人走出大山融入这个世界的机会,并且在各个方面都给予了黎人非常公平的待遇,不管是就业、入学、薪酬,各种待遇都跟汉人一致,并无差别。 而符力向黄雀强调了多次的一个建议,就是入读海汉的学校。当初符力与好友于小宝一起入读胜利港小学,虽然时间不算太长但也学了不少有用的东西,之后符力便一边工作,一边仍然在学习海汉教育机构的课程,两年下来倒也有了一点文化基础。不过在符力看来,识字多少,能写会算,这些本事都是次要的,在海汉接受了初级教育之后的最大收获,是知道了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如何才能为自己争取得更好的生活条件。 符力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思想在不断地朝着主流的海汉价值观靠拢,而这种意识在不知不觉当中,又在不断地通过他传播和影响到身边的人,例如刚刚走出大山不久的黄雀,就因为他的这些描述而对海汉的文化充满了憧憬。 正文 461.第461章 昌化的对黎政策 当然黄雀所了解的也并非事情的全部,海汉虽然给予了符山峒的黎人极好的待遇,但也并不是意味着所有的黎人都能得到同等对待。这个问题的主要考量标准,就是看其是否愿意接受海汉执委会的安排,主动地争取融入海汉社会体系的机会。符山峒是首个与执委会合作的黎人山寨,因此他们所得到的待遇几乎是最好的,目的也就是为了让其成为区域范围内的一根标杆,以便能让那些举棋不定的黎苗山寨早下决心。 但后来者就不见得会全部依照符山峒的标准来处理了,像专门给符山峒划出一块专属居住地,并且在迁出山区之后长达半年的时间中一直给予符山峒民众近乎免费的生活保障,类似这样的待遇在后续的黎苗山寨外迁中几乎就没有再出现了。之后迁出来的山民大多都只能进入海汉划定的居住区,与其他族裔的归化民一起混居,至于生活保障,那也必须要由这些山民通过劳动来获取。 黎苗两族的民众迁出山区之后,最快获得收入的途径就是报名参加民团,只要体检合格,入伍同时就会发一笔安家费,足够一个五口之家在三亚生活两个月所需。而且家里只要一人参军,全家都能获得归化籍,比起在其他工作岗位上慢慢熬资历等名额要容易多了。因此近两年归顺执委会的黎苗山民中男子青壮的参军比例极高,往往都在五成以上,是海汉民团中不可忽视的一股组成力量。 而不愿意吃兵粮又想快速获得收入的人,还可以去应聘海汉工业区为数众多不需要技术的工作岗位。当然了,这些岗位往往都具有一定的危险性或是对身体有毒害作用,比如冶金车间、化工车间,都有许多淘汰率极高的岗位在等着这些对前景一无所知的新人。 当然除了这些有风险的岗位之外,其实还是有很多低风险但收入也相对较低的工作可供选择。比如从事伐木、搬运等需要大量壮劳力的岗位,即便没有取得归化民的籍贯也能得到工作机会。不过从事这些技术含量较低的工作,往往每个月分配到单位的归化籍名额都很有限,想要取得归化民的籍贯就需要更长的时间了。 黄雀倒是不会有这个麻烦,因为他的身份背景比较特殊,只要他愿意申请归化籍,民政部大概会在收到申请的第一时间就给他办好相关的手续并发放身份识别物给他。但对于绝大多数刚刚走出山区的民众来说,取得海汉归化籍才算是他们踏上人生新旅途的第一步,如果没有拿到这个宝贵的身份,那么他们走出山区之后的生活也不会跟之前有太大的变化,并且将会一直都处于这个社会体系的底层。 除了这些愿意与海汉合作的黎苗山寨之外,倒也不是没有出现过狂妄自大,不将海汉放在眼中的山大王。这种对象不跟海汉发生利益冲突也就罢了,一旦扯上了关系,又不肯服从执委会的安排,很快就会成为武力镇压的对象。仅1627年下半年至1628年年底期间,在海南岛南部山区,因为各种原因而被海汉民团扫平的黎苗山寨就多达七处,这些寨子往往规模都偏小,又想要获得跟其他大寨平起平坐的待遇,谈判过程中不肯遵从海汉的游戏规则,有些甚至宣称要对海汉采取敌对态度。 俗话说不作就不会死,执委会主观上虽然更希望能充分利用这些山寨的人力资源,但遇到棘手的对象也并不会就此退却,海汉民团的火枪很快就出现在这些山寨外面,实实在在地教会了他们做人的道理。山民们手里的钩刀和竹箭根本不能对荷枪实弹的民团造成实质性的威胁,凭着血勇之气发起的冲锋也不过就是耗费几十枚廉价的铅弹而已。民团的几次武装行动共计杀死顽抗人员一百余人,其余的成年人全部作为战争俘虏投入了苦役营。考虑到已经归顺海汉的本地黎苗族裔感受,除了一部分尚不懂事的小孩被留下来送去了少年军校,其他俘虏全都被装船运往了黑土港,他们将在那里从事数年的煤矿劳作之后才能获释——如果他们到时候还活着的话。 这些事情别说黄雀,就连符力都知之甚少,民团在行动的时候也尽可能地避免让黎苗两族的士兵参与其中,外界并不清楚这些默默消失的山寨究竟是出了什么状况。黄雀所在的石子峒无疑是幸运的,因为有符力这样的经验者从一开始就参与了双方的谈判,更快地帮助石子峒看清了双方的实力差距,否则黄三木要是昏了头想跟海汉来个不合作甚至是敌对,那之后来到石子峒的大概就不会是海汉承诺的各类生活补给,而是奉命前来剿灭他们的民团部队了。 当然了,在黄雀去三亚见识过海汉的真正实力之后,石子峒已经不可能作出那种不明智的选择,毕竟海汉人所拥有的强大军事和经济实力,是这个岛上的大明官府所远远不及的,任何一个头脑正常的领袖都不会带着自己的子民跟这样一支已经主动向自己示好的势力做对,紧紧地抱住这条大腿才是正常的反应。 对于黄雀来说,他并不像符力那样热衷于进入暴力机关,相较于参军或者从警这种门槛较低的单位,黄雀更希望能够弄明白海汉如此强大的原因。他从三亚当地的归化民那里了解到这群海汉人从海外来到这里不过两三年时间,然而所开创的局面却是元明两个朝代的官府都无法企及。黄雀认为要是自己能够了解到其中奥妙,必然能够扶持自己的亲友得到更好的生活条件。 而想要了解海汉的各种信息,最有效的办法莫过于进入海汉人兴办的学校了,但入读这类学校往往需要海汉民政部颁发的归化民身份才行,而这恰恰是黄雀现在并不具备的条件。所以当乔志亚表示可以在入学问题上助他一臂之力的时候,黄雀会显得格外地兴奋。 “说正事,黄峒主表明了态度之后,峒里的情况怎么样?”乔志亚也不想把话题扯得太远,毕竟推荐黄雀入学可能只需要打声招呼就行,而从石子峒招揽劳工却要涉及到好几个部门的协调,他作为本地的临时行政长官,这事必须得亲自过问才行。 “峒主都发话了,大伙儿自然要听从了。”黄雀又灌了一大口椰汁,然后继续说道:“但峒主说了,我们的人出来做工可以,酬劳不能比别人低。” “这个当然,同工同酬还是没问题的。”乔志亚立刻点头应道。 虽然石子峒的黎人民众目前还有相当一部分并没有取得归化籍,但这倒是不妨碍乔志亚所说的同工同酬,因为这些黎人没有掌握任何的专业技能,他们在工地上所能做的事情也都是最粗笨的纯体力劳动,俗称搬砖。而这种活一般都是由苦役营的免费劳动力来完成,根本没什么酬劳可言,加入进来的黎人劳工只需适量发放一点酬劳,不让他们白忙活也就是了。至于说工地上收入稍高的技术性岗位,基本都是交给经过培训的归化民劳工,这些黎人即便想做也做不了。 黄雀继续说道:“如果乔哥觉得方便,能不能说一下到底能拿多少酬劳?” “每天包两餐,每天上工,一个月两元流通券。期间如果因公伤病,由我们负责救治。”关于用工待遇问题,乔志亚早就有了腹案,立刻便答了出来。 黄雀在三亚住了一段时间,自然很清楚流通券这种货币与银子之间的换算比例。每个月二两银子对他们这些黎人来说,已经不算是小数目了,何况每天还包了两顿饭。至于住倒是没什么问题,现在的工地距离黎人的新居所并不远,每天上下工靠步行就够了。而能够免费医治伤病,这在黄雀看来已经算是额外的附加福利了。 对于乔志亚所开出来的条件,黄雀已经没什么可以挑刺的地方了——事实上黄三木在他来此之前,只提出了每人每月酬劳不能低于一两银子的条件。这还是因为在此之前的募兵中,军方给前来应征的黎人青年承诺的收入是每月三元,完成三个月军训成为正式民兵之后还会在此基础上有所提升,黄三木参考了这个标准,才大着胆子喊出了一两银子的价钱。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海汉这边倒是丝毫不吝啬这点小钱,没等黄雀提出条件就直接开出了两倍的价钱。 “乔哥,那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就让寨子里的人尽快来上工。只要手脚齐全,能担能抬的都可以来吧?”黄雀追问道。 “只要有劳动能力的人都可以来,女人也没问题,我们的后勤部还需要很多帮忙洗衣做饭的人。”乔志亚恨不得能把石子峒所有四肢健全的人都拉到工地上来做事,让工程的进度加快再加快。 尽管执委会的任命还暂时没有公布,但乔志亚通过颜楚杰等人的渠道,已经大体知道了执委会将在近期委任他为昌化地区的行政长官,而他本来又是本地武装力量的最高指挥官,相关任命下来之后,他就将成为驻外机构中首个文武大权集于一身的地方长官,这绝对是十分难得的待遇。当然了,这种并不符合执委会执政思路的任命方式也只是因为昌化这边人力资源短缺,选择范围有限而作出的权宜之计,大概过不了太久就会派来其他人分走一部分行政权力,但对于乔志亚而言,这段时期将是极好的机遇,要趁着这个机会尽可能地多作出一点成绩才对得起自己这份运气。 最显著的成绩,就莫过于加快筑路工程的进度,在对于劳工强度不能压榨过度的情况下,唯一可行的方案就只剩下想办法增加劳工数量了。石子峒搬迁出来的民众在除去入伍的青壮之后,还能作为劳动力使用的不到千人,对于庞大的工程来说,这点劳力能够拉动的建设速度还是很有限。不过乔志亚的想法是希望通过石子峒的操作实例,尽快吸引到内陆其他黎苗山寨的青壮前来投奔。 这并不是乔志亚的妄想,当初符山峒外迁到胜利港之后,同样也在短期内就带动了一批黎苗山寨投靠海汉,而其中的青壮有绝大部分都被吸纳进了海汉的各个机构效力,同化的效果可谓相当不错。在这个过程中海汉相关部门也逐渐摸索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方法,尽可能让这些缺乏遵纪守法概念的山民在短时期内适应海汉治下的各种规章制度。 乔志亚当初被分配到化工部门,长期都在田独待着,跟黎苗两族打交道的时间也很多,亲眼见证了相关部门是如何一步一步将这些原本戒心十足的山民吸纳到海汉的用工体系中来。他现在所做的,基本就是将海汉在胜利港的各种成功经验照搬过来,在加上一点自己的发挥,就已经收到了极好的效果。 黄雀在凉棚里歇了一阵,等日头稍稍小一些了,便告辞返回黎人驻地去了。黄雀的办事效率果然没有让乔志亚失望,第二天早上,便有两百多名黎人在黄雀的带领下来到工地,开始接受海汉雇佣,从事一些简单的劳作。 乔志亚也没让黄雀闲着,这些黎人劳工的身份,还必须要由他去进行统计和造册,这样最后计算工饷,才能一一对得上号。黄雀虽然对此感到兴趣缺缺,但当他听到乔志亚说这些管理方式也是海汉崛起的原因之一,便欣然拿着纸笔挨个给黎人劳工登记去了。这个差事虽然有点闷,但既然能够学到自己想知道的东西,黄雀还是很乐意去完成的。 正文 462.第462章 官方套路 在此期间,来自安南的海船仍以五六天一艘的频率将南越战俘源源不断地送到昌化港。在顺化战役已经过去了近半年时间之后,从安南输入战俘和移民的速度也在随着其国内局势的平定而减少。高峰时期每月三千人以上的运送规模,在近期逐步缩减到到去年下半年同期水平的每月千人上下。虽然为了保证昌化工地上有足够的劳动力可用,执委会将其中大部人口都直接交给了昌化的工程部门,但对于这么大的工程来说,即便这个数字翻上几倍,也未必能满足工程进度加快的需求。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石子峒这点为数不多的劳动力也同样成为了工地指挥部眼里的香馍馍,乔志亚花了不少心思,终于是将石子峒剩下的劳动力都悉数拉进了工地,虽然多少显得有点杯水车薪,但也总算是给本地的劳工来源增加了一条行得通的路子。这样接下来再用同样方式去套路其他黎苗山寨的时候,就有了可以展示的成功样板。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的黎人都能够适应这种生活环境和工作方式的转变,石子峒也有少量不愿意离开山区的人员,并没有加入到外迁移民的行业中。但迫于石子峒和海汉人已经达成了协议,这些人也不能继续在石碌地区继续待下去,只能转投那些位置更加深入内陆地区的黎峒了。 1629年9月3日,一艘隶属于民团海军的“探险级“战船缓缓驶入了昌化港,停靠在军方专用的五号泊位。由于每个月都会有好几批军用船只抵达这里,执行巡逻或是运输人员物资的任务,因此码头上的工作人员也习以为常地接住船上抛下的缆绳,拴到岸边的水泥桩上。不过当这名心不在焉的水手看到从船上通过跳板下到岸边的人,立刻就条件反射地站直了身体,右手握拳放在左胸上,口中虔诚地喊道:“为执委会服务!“ 陶东来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外面享受到这种有点类似于“宗教领袖“的待遇,他倒也见怪不怪,微微抬了一下手向这名码头工人示意,就在一众民兵的簇拥之下离去了。不过这名归化民的情绪依然激动不已,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有机会在这么近的距离为陶首长服务,更何况刚才对方还有非常明显的反应,这事已经足够让他在亲朋好友面前吹个半年了。 陶东来突然出现在昌化,一方面是因为刘山夏调去执行其他任务之后,建设部在昌化地区已经没有重量级干部坐镇监管施工。乔志亚虽然也能指挥一般的筑路工程,不过他的编制终究是在军方,建设部也不太好把自己的活儿全交给别的部门来完成。 当然了,以陶东来身上所肩负的繁杂职务,他在这里常驻的可能性甚至比刘山夏更小,来这里的主要目的还是巡视工程进度,并且就一些政策性的东西给这里的管理人员更为明确的意见和命令。 除此之外,陶东来身上还有另外一个小小的任务,那就是宣布正式成立昌化港管委会,并代表执委会任命乔志亚为管委会临时主任,并继续兼任昌化石碌交通线项目指挥部总指挥职务。 乔志亚从陶东来手中接过任命书的时候也颇有点唏嘘,三年前他还是底特律的一名汽车技工,爱需求刺激的他跟着要好的几个狐群狗党参加了神秘的“穿越之旅“,来到了这个无法想象的时代。穿越前所学会的五金、化工、工程、航海、战斗等技能,让他在这个团队中拥有了自己的地位。不过能够一步一步地从其他领域走上了从政这条道路,这是连他自己都并没有想到过的事情。 如果三年前有人对乔志亚说你会在中国南部的某个海边渔村当个县长之类的职务,他肯定会认为这家伙是在说胡话。然而今天这种看似荒谬的剧情却已经实实在在地发生了,乔志亚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这种五味杂陈的心情。说实话他对于从政并没有特别大的兴趣,但他很清楚在这个团体中,从政毫无疑问是一条通往权力高层的捷径。 相比之下,从军虽然也可以快速地累计军功,获得提升,但其中的风险性还是存在的。建立民团至今,虽然还没有发生过穿越者军官在战斗中阵亡的状况,但受伤却是难免的。乔志亚自己在第一次去安南参与争江横山战役的时候,就曾经在战斗中英勇负伤——尽管只是被南越军射出的冷箭划伤了胳膊,但很难想象那支箭再偏个半尺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刀枪无眼,战场上谁也不敢说自己命足够硬到应付一切局面,乔志亚也并不想长期待在军中成为一名职业军人。现在这条路子,倒是真的很适合他现在的状况和心态。 在陶东来的主动要求下,接风宴安排得十分剪短。这倒不是陶东来有意识要倡导廉洁之类的,而是他在本地停留的时间比较有限,而需要交待给乔志亚的任务却是不少,这吃吃喝喝的时间还是省下来做点实事比较好。 陶东来要向乔志亚交待的任务之一,是关于近期接待琼联发考察团的安排。鉴于目前从安南引进移民的数量开始趋于走低,执委会认为昌化石碌这片地区的劳动力来源不能再紧紧依靠安南的输送,有一些可以利用起来的渠道,那就得进行充分的利用了,比如本地的黎苗土著,比如利用大明商人在大陆的影响力,以雇工的方式将大批劳工运来这边参与施工。 当然了,不管是昌化至石碌的铁路,还是石碌地区将要尽行开采的大型矿藏,这些关系海汉将来国计民生的重要项目,执委会是不会让外人直接参与经营的。但既然要想让大明商人出钱出力,一点好处都不给肯定是不行的。施耐德根据另一个时空中的某些操作范例,给执委会出了一个比较实用的办法,那就是发行相关项目的债券。 债券这玩意儿,对于穿越者来说并不陌生,不过放在眼下这个时代,倒算是一种比较先进的资金运作方式了。不过施耐德出这个主意,并不完全是为了筹集项目资金,海汉集团现在的经济状况也并不需要从外部吸纳资金来建设大型项目,说白了这其实是跟当初开发三亚,进行项目招商引资时所用的手段一模一样,只不过为了规避重要产业不能允许外部资金参与经营的禁令,施耐德才提出来债券这个折中又不会触及禁区的办法。如果操作的当,甚至还能顺便解决一下劳工数量短缺的问题。 这个问题解决起来并不复杂,那就是给回报优厚,市场前景看好的债券加上一道购买权门槛,即购买权限直接跟买家提供的移民数量挂钩,单位时间内谁拉来的移民越多,那相应就能购买到更多的“琼西开发债券”。当然了,在这个过程当中,招揽和运输移民的费用都是由海汉承担,经办人只需把人拉到指定地点,并与海汉签订用工协议就行了。 虽然本来就有不少商家牙行在不断地为海汉吸纳技术移民,但对于蓬勃发展的海汉来说,人口永远都只会呈现出供不应求的状态。而执委会也指望通过这种全新的方式,能够刺激到那些与海汉保持着密切合作关系的大商家,让他们将一部分精力放到移民领域,充分利用他们在大陆地区的影响力,来吸纳和转移海汉所需的人口。 陶东来翘着二郎腿品着热茶,这是石子峒的黎人从他们以前的驻地采摘的山地野茶,虽然不及陶东来很喜欢的福建安溪铁观音那么醇香,但也另有一种十分纯朴的山野味道。 陶东来放下茶杯,开始切入正题:“琼联发的考察团,大概还有两三天就到昌化,所以我特地提前几天过来,把这边的行政编制给规范一下,免得你们这边的摊子一直责权不明……” 乔志亚听到这里不仅暗想,自己这升迁的机会能来得这么快,倒是还有这琼联发一份拐弯抹角的功劳在里面。不过。执委会为此而改变原有的办事进程,而且陶东来都亲自过昌化来打前站,倒是能从这里感受到他们对债券招商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 既然是执委会所重视的项目,那基本上可以跟“不容有失”四个字划等号了。乔志亚可不希望自己上任之后的第一个项目就被搞砸,因此听得特别认真。 陶东来节接着说道:“我们修建这条铁路的目的,以及在石碌所要开发的项目,可以不需对这个考察团保密。因为我们在这个项目上的盈利前景,只能通过项目的内容来体现。” 乔志亚很赞同地点头道:“其实外人知道我们打算在这里干什么也没用,除了我们哪还有谁能有开发这个地方的能力?昌化县衙连城外十里都管不到,更别说开发石碌了。” 陶东来应道:“说到这事,我听说昌化的明军武官已经被你们拉下水了?” “昌化县的明军把总叫肖老三,也算是个会看风头的机灵人。上次我抓逃犯的时候在他面前小露了一手,把他给镇住了,之后就选择了彻底跟我们合作。这家伙倒也不算特别贪钱,一个月给他几十两银子就很满足了。” 如果肖老三知道乔志亚在背后是这样评价自己,一定会感到哭笑不得。这价钱本来就是乔志亚试探着开出来的,但对于肖老三来说已经着实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要知道他如果单靠军饷吃饭,一年的收益也就跟乔志亚开出来的月付价格差不多了,肖老三不动心才真是怪事。 但肖老三如果知道昌化项目的天价投资额,了解到海汉准备在这片地区营造的工业基地规模,很有可能就会水涨船高,提高叫价。正是因为没有这种意识,肖老三也就错失了给自己小金库捞取更多收益的机会。当然了,如果他真敢横下一条心敲竹杠敲到海汉头上,那多半会成为昌化县历史上少有的因公殉职官员。 “到时候你把这个肖老三请出来,让他给考察团背书一下,也让那帮大明商人能更放心一点。”陶东来见乔志亚一副将对方吃得死死地模样,当下便给了他一个进阶版的任务。 “没问题!”乔志亚立刻一口答应下来。现在肖老三虽然还没有到对他言听计从的地步,但如果乔志亚这边有什么邀约,他倒是挺积极的会参与其中。而且陶东来说的这事是公务,到时候肯定还有一笔辛苦费拿给肖老三,以他那种几十两银子都不放过的操行,当然不会拒绝这个无伤大雅的任务。 让大明官员出面,为海汉的开发各种项目背书,已经成为了相关部门在名义上的大明控制区搞开发的标准操作方式。最先开始使用这个套路的就是崖州水寨和榆林巡检司两个大明官方机构。那时候主要是利用官方机构的名声,来稳定那些刚刚抵达胜利港的移民们不安的心理。后来这种效果很好的方法推广开,就连海汉在广东乡村招揽移民也用上了崖城官府签发的公文,以保证海汉的招揽是合理合法,完全是走半官方的路子在招揽移民,在当时也的确取得了极佳的效果,毕竟相比背景神秘的海汉,还是大明朝廷的名号更有公信力一点。 而这些成功的经验都在不断地进行着总结,然后在其后的各种项目中加以应用。琼联发的考察团成员虽然都是海汉的资深合作伙伴,对于海汉的信心非常足,但如果获得官方背书只是举手之劳,那海汉这边倒也不吝花点钱把事情办得更漂亮一些。而乔志亚这边,自然也就把这事当作了可以在陶东来面前表现能力的机会。 正文 463.第463章 债券 1629年9月7日,由七艘船组成的琼联发琼西考察团抵达昌化港。这支考察队并不是从三亚过来,而是从大陆出发,沿着雷州半岛向南度过了琼州海峡,然后在琼州府城停留了一天,再向西经由儋州,抵达昌化。 这支考察团原本应该在三天前就抵达昌化港,但在途中遇到了恶劣天气耽搁了行程。不过或许是因为驻广办那边开项目推介会的时候把宣传做得够好,这一帮商家代表在下船之后并没有表现出多日奔波后应有的疲态,而是一脸兴奋地向前来迎接他们的乔志亚询问什么时候可以去看看本地的开发进度。很显然,在这帮人心目中,赚钱才是第一位要紧的事。 乔志亚一心想着快点拉这群土豪进坑,自然不会介意他们主动朝坑里跳,当下便回应道:“各位,你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其实也是昌化开发工地的一部分。仅仅在三个月之前,这里还只是一个不足二十户人的小渔村而已,但现在的状况各位都看到了,每天有超过五百名工人在这里劳作,不断地扩建港口,完善这里的设施,接收从三亚等地运来的各种工具和原材料。最迟年底,这个劳工数量极有可能再翻上一倍。而这个港口的货物吞吐能力,也将全面超越琼州府城,成为琼州岛上第三大港口。” 至于乔志亚没有明说的前两大港口,自然是指胜利港和三亚港两个地方。而听他介绍情况的商户代表们也完全没有对此感到质疑,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听着乔志亚继续往下说。 “我们之所以会在这个地方修建大型港口,我想大家都已经知道原因了。是的没错,在距离这里八十里左右的内陆山区,有一个非常大的铁矿。至于大到什么程度呢?”乔志亚故意卖个关子,等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这地方所埋藏的铁,足以满足整个大明对铁的需求。请各位注意,我说的可不是一年的份量,而是好几百年!” 人群中传出一阵低低的惊呼声,毫无疑问乔志亚的这种形容深深地震撼到了他们。但就算这说法听起来像天书奇谈一样玄乎,却仍然没有人开口质疑乔志亚这种说法的真实性。原因也很简单,外界早就有一种说法,即海汉人手中掌握有某种探矿定脉的秘技,而且他们专找那种无人发现的大矿脉,比如海汉正在采掘中的田独地区以及更深入内陆的那些大型矿藏,以及远在安南北部,号称小三亚的黑土港煤矿,都是被海汉人以这种神奇的法术找到的。 这些大股东商家几乎都派人参观过田独的铁矿,甚至更远的大茅锰磷矿也有人不辞辛劳跑去看过。至于黑土港煤矿现在在两广地区的知名度,则已经超过了田独铁矿,两广最靠西临海的廉州府、高州府等地,煤炭市场几乎已经被黑土港出产的廉价精煤给垄断,以至于当地煤商要嘛转行从事别的营生,要嘛就干脆跟黑土港管委会搭上关系,成为黑土港煤矿的代理经销商。已经被海汉渗透得千疮百孔的琼州岛就更不用说了,自从黑土港煤矿投产,琼州岛上的小煤矿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内就纷纷破产,大量矿工南下投了海汉,现在琼州岛上已经找不到其他的煤炭货源了。 海汉过往在矿业开发方面所取得的辉煌成绩,让人根本无从质疑他们所提出的开发计划。毕竟在这个领域,目前还没有哪家敢站出来说自己比海汉更擅长。至于乔志亚所声称的几百年到底是三百还是五百,并没有人打算去刨根问底,因为这个问题在广州的时候就由马力科对他们进行了说明。 马力科谈的当然不是石碌铁矿的具体储量,而是海汉所发行的这种债券的获利模式。这种债券所能获得的利益实际上是石碌铁矿开发的分红,说是债券,但操作模式却更接近股票,每年都将按照持有数量享受一定比例的分红。有所不同的是这些债券还是规定了还款年限,到年限之后返还本金,不再享受分红。而最吸引投资者兴趣的地方之一,就是每年的高额返利了,只需几年时间就可以依靠返利拿回本金,而之后的持有期就是无本买卖干收钱了。 至于投资者所关心的这个获利期长短,就直接跟购买者在一定时间内引入海汉的移民数量直接挂钩了。海汉商务部这次将购买债券的门槛设置得比较高,不同的引进移民数量,所能购买的债券总额也不一样。投资者想要获得这份可观的长期收益,除了本钱要足之外,更重要的是能够向海汉提供足够多的移民人口。 虽然操作流程很是麻烦,但投资回报率却要稳稳地高于琼联发过往投资的那些开发项目。而且那些农业相关的项目,看天吃饭的成分很重,并不见得年年都能保持盈利。这开矿可就稳当多了,如果引进的移民规模够大,一口气买个五十年期限的长期债券,也能给后人留下一笔可观的财富——甚至根本无需花费精力去经营这笔买卖,每年在海汉银行的户头上就能增加一笔收入,这就是给后人躺着赚钱的传家宝啊! 琼联发的股东们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才会来到这里做专门的实地考察,在得到乔志亚的再次确认之后,在场这些商户代表的眼神都越发地明亮了。 “各位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向我提出,我会尽可能解答。”乔志亚见这些人情绪激动,便决定趁热打铁,再给他们加点料。 “乔主任,请问这距离海边八十里的铁矿,该如何进行开发,难不成我们要修一条路通往当地?”有人立刻就发问道。 “问得好!各位请跟我来!”这个问题无疑正好给了乔志亚一个深入介绍项目现状的机会。 很快考察团便跟随乔志亚来到了数百米之外的昌化港火车站。当然了,目前这地方还仅仅只是规划中的火车站,并没有修建站台或是候车室之类的设施,但去过多次三亚的商户代表们却很快就辩识出了这地方的实际用途。 “这儿有铁轨,是海汉火车啊!”很快就有人从这特殊的路基和轨道辨认出了这里的真实用途。 “没错,这就是我们目前正在进行的交通线建设计划,这条轨道交通线将直通我们今后在内陆所开发的矿坑,铁矿石会通过这条运输线从山里不断地运送出来。”乔志亚大声介绍道:“有兴趣乘坐的人,稍后可以乘坐火车往东行进大约六里路,这是我们目前已经通车的范围。” 然而这个邀约的反响寥寥,有人接话到:“这里的火车可与胜利港一致?” 乔志亚点点头示意,那人又道:“那在下还是选择走路或者坐轿子去看看情况。” 外地人到胜利港必做的一件事,就是去乘坐没有牲口拖动却能自行移动的海汉火车。然而被煤灰吹了一脸之后,极少会有人愿意再去乘坐第二次。除非是收到海汉人邀请的贵客,才能有资格与海汉人一同乘坐全包裹的高级车厢。而昌化港这地方连火车站都还没建起来,可想而知这里并不会有什么高级车厢可供商户代表们乘坐。 果然不多时,远处便隆隆地驶来了一列火车,车头后面拖着的三节车皮别说全包裹,连半包裹都说不上,完全就是在底盘上装了几个铁轱辘轮胎而已。这趟回港区的列车上并没有装载任何货物,而是三百多刚从工地换岗下来的民工,至于这些民工在乘坐火车之后的脸色,基本就只能用黑成碳来形容了。 看到这些民工窘迫的模样,所有人都打消了乘坐这列火车去工地前方看看的念头。乔志亚见状只好取消了这个行程安排,并表示第二天会找好其他的交通工具送商户代表们去查看工地。当然以本地的条件来说,乔志亚能找到其他的交通工具顶多也就是牛车的水平了。 考察团在昌化当地待了五天时间,验证了海汉前期在这里所投入的巨大财力。数千劳工已经在这里埋头工作了三个月,海汉人甚至还想方设法将巨大的钢铁火车头运到了这里来,而为此修筑铺设的轨道已经长达近十里,并且还在以三天一里的高速度向内陆继续延伸。无论从哪个方面看,海汉人都已经为此这个项目下了血本,商户代表们对海汉所做出的各种宣传和承诺也有了更为真切的认识。 在此期间陶东来和昌化本地官府代表也联袂出席了一次情况说明会,以表明这里的项目是已经得到了大明朝廷的认可和支持——如果把总肖老三可以代表大明的话。 肖老三自己倒是并不排斥海汉的这种宣传方式,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小小的窃喜在心头——没想到我肖老三也有代表朝廷的一天! 严格意义上来说,收了乔志亚二百两银子的肖老三并没有资格代表朝廷,甚至连代表昌化官县衙都还不行,更何况铁这东西跟盐一样,应该是由国家控制其专卖权,海汉这么做根本就是违法之举。 不过在场的商户代表们倒并不在乎这个名义上的东西是否说得通,他们想确认的仅仅就是海汉人是否已经摆平了本地官府,至于谁代表本地官府出面表态,是驻军指挥官还是县太爷,那并不是问题重点——这个人已经得到了海汉的信任和支持,那才是确认事实的凭证。 至于说海汉在这地方开发铁矿会违反大明律法,这个问题就更没人在乎了。这些跟海汉合作密切的商家,有哪一家没有转卖过海汉私盐?没有走私过海汉军火?没有依靠海汉在大陆沿岸设立的港口来逃避赋税?能有大把银子进账,谁还在乎国法不国法的,现在的情况就是守海汉人的规矩有大钱赚,并且他们也有足够的实力来守护自己的产业,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商户代表们带着海汉商务部发放的辛苦费和价值不菲的纪念品,高高兴兴地离开了昌化港返回大陆。如果没有别的状况,这些商户代表背后的大股东们很快就会行动起来,以各种方式招揽移民送往三亚,以此来换取在琼西铁矿项目中投资债券的资格。至于实际能获得多大的好处,那就真得各凭本事,看谁能弄来更多的人口了。 随着昌化项目的顺利进行,乔志亚这个临时主管也因为在此期间的优异表现而顺理成章地被执委会扶正。而乔志亚所管辖的区域和人口,在所有驻外机构中排名第二,仅次于安南黑土港。不过最近执委会已经放出风声,会在年底前对安南的管理部门进行机构调整。 这个调整倒不是因为当地的军政主官出了什么问题,纯粹只是因为原有的机构设置已经无法对目前在安南的租界实施高效的管理。从最北端的黑土港到最南端尚在规划之中的岘港,距离已经远远超出了海汉执委会所要求的地方治理机构职能。虽说可以通过电台互通消息,但实际的工作中,相隔千里已经很难再实现有效的管理。拆分安南地区的管理机构,就成为了当下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 按照执委会的设想,今后安南地区至少要设置南北两套领导班子,以争江横山为界,早期的三处租界为北方所辖,南方四处新港则将划为南方机构的管辖范围。 1629年9月20日,代表海汉执委会的岘港项目先遣队抵达了当地。先遣队的负责人便是执委会从昌化工地紧急抽调出来的刘山夏,他在赶回胜利港述职后就赶紧投身到岘港项目当中,并且被任命为前期工作负责人。而与他同行的除了各相关部门的人之外,倒还有一位身份特殊的人物。 正文 464.第464章 回到安南 阮经贵算是南越政权倒塌前第一批投诚的带路党,因此他和他的家人在战后所得到的待遇也是南越的遗老遗少们难以企及。阮经贵到了胜利港之后,很快就被施耐德要到了商务部做事,而当时执委会的打算,就是要把他收服之后派回南越地区做事,以便能够充分利用他的土著身份优势。而他弟弟阮经文也同样得到了重用,被吸纳进了警察司,以他曾经当过军官的资历,只要保持对执委会的忠诚,得到提拔重用基本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阮经贵进入商务部之后,除了担任施耐德的私人助理之外,也开始逐步地接手一些与安南相关的贸易事务。作为目前与海汉间的贸易量仅次于大明,在移民输入方面甚至与大明平起平坐的主要贸易伙伴,海汉对于安南的重视程度还是相当高的。在商务部里有专设的安南事务处,负责处理海汉与安南之间的日常贸易。 与海汉在大明所采取的贸易策略有所不同,商务部门并不是通过走私的方式来打开安南的贸易大门,而是一开始就跟安南的统治阶级达成了贸易协议,以公开的方式向安南输入工业品。这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得益于安南当时正陷入战争泥坑的状况,大量的劳动力被迫征发去前线为战争服务,甚至连食盐都需要从海汉大规模地进口。如今安南内战虽然已经宣告结束,但这两年来质优价廉的海汉精盐已经占据了原北越地区的主要市场,双方的每一次贸易协议修订,也都还是会将食盐作为主要的商品列入到协议当中去。 伴随着食盐一起进入安南的,还有其他为数众多的工业产品,如玻璃器、香皂、火柴、铁制农具等等。不仅如此,就连廉价的农业产品,也被商务部门想方设法地折腾出了名堂,以高价卖到安南。比如今年才开始出产的棕榈油,由于产量较少,商务部门便打出了“皇家食用油“的招牌噱头,向安南的贵族们进行推销。这种据说只有纯正海汉人才有资格享用的高级食用油在安南国内一经推出便获得热销,每吨棕榈油的价格是商务部门在广州试销时的整整三倍之多。 不过这也难怪,海汉这个名号在安南的权威性可比在大明强多了,毕竟是能够改变安南内战局面的强者,不管是普通民众还是社会高层,都乐于模仿海汉式的生活方式。至于价钱,这种定位明确的商品本来就不会卖给穷人,其销售对象在购买时也不会过多地考虑价格问题,他们早就在过往的两年里形成了一定的思维定势——只要海汉人说是好东西,那肯定不会差。 而提出这个销售方案的人,正是加入商务部不久的阮经贵。虽然当时的南越朝廷并没有与海汉建立起官方的贸易关系,但将海汉商品从胜利港源源不断运往南越贩卖的大明海商却是从未断绝过,因此南越当时的风气其实也有类似的地方,有时候甚至因为货源紧缺,同样的商品在南越的紧俏程度还大大地超过了北方。南越的权贵虽然在朝堂上都对海汉参与安南内战义愤填膺,但几乎每个人家中都有收藏海汉出产的高级玻璃文具。正是出于对安南国内状况的了解,阮经贵才提出了这样的销售方式。 靠着概念炒作来提升逼格,进而拉动产品价格上升,这种商业操作模式在另一个时空中自然不是什么新鲜事,市面上所谓的直销企业都是用的这个套路。但在这个时代,阮经贵能够无师自通地想出来这套销售策略,却也足见他的确在商业方面有些过人的天赋。施耐德在确认了这件事之后,便将对越商贸策略的筹划工作交给了阮经贵来跟进。 阮经贵倒也真没有辜负施耐德的信任,很快便照着这个路数,又理出了其他农业品的炒作方案。在商务部门做出了相应的调整之后,上半年出口到安南的农业品比预计的收入增加了两倍有余。这可不是路边的杂货铺子多卖少卖几瓶油几斤醋的概念,农业品销售策略调整所带来的效益增长足以让海军在年内再添两艘大船了。 正是因为在商务部近半年时间内的优异表现,阮经贵终于得到了执委会的信任,委派他以海汉商务代表的身份前往岘港,负责交涉处理当地的贸易状况,并参与筹划当地的港口商贸区建设。 原本按照海汉与安南朝廷之间达成的协议,在顺化战役后得到海汉庇护的南越遗臣都不可再返回安南国内。不过由于海汉租界可享受治外法权,像阮经贵这种身份即便到了岘港,只要他不故意离开租界范围,安南官方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而对于阮经贵来说,能够有幸再次踏上安南国土,已经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当初在顺化城外登船的时候,他曾以为自己大概不会有机会再回到这片土地上。没想到仅仅才过去了半年,自己就回到了故土——当然了,这片地方已经不再姓阮,而是改姓郑了。 阮经贵虽然肩负着海汉执委会委任的职务,但说实话也并没有衣锦还乡的感觉,反倒很像是被发配去穷乡僻壤当县官的落魄者。岘港的地理环境虽然不错,但以前的南越朝廷并没有足够的能力来对其进行大规模的商业开发,因此在很长一段时期内这里都是出于近乎原始的状态,直到最近两个月,这里才陆陆续续地有人搬来定居。 这些人并不是机缘巧合之下才来到这里,事实上他们就是安南朝廷为海汉所准备的劳工。按照双方协议,这些劳工在完成了本地的建设工程之后,将会有自行选择是否加入海汉作一个海汉归化民的权力。可以说这个工程的本质就是安南朝廷用人口来换一个由海汉负责建设,海汉实际控制,安南只享有名义上的归属权和一部分使用权的港口。 安南不但得忍气吞声地吃下这个亏,而且还得设法让海汉人尽快地开始实施岘港的开发计划,因为南越地区的海上贸易停滞,对于国库收入严重不足的安南朝廷来说绝对是一个必须解决的大问题。 海汉人去年攻打会安的时候,带走了当地几乎所有的大明商人,并且还赶跑了唯一的西方合作伙伴葡萄牙人,可以说直接就扼杀了当时的南越海上贸易。如果从那时候安南朝廷的立场来说,海汉人的做法没有丝毫的问题,而且可谓是非常出色,一举就断绝了南越朝廷最大的经济来源。但这事到了战后,就逐渐显现出了弊端。 安南朝廷不是没有尝试过自己挽袖子上场,然而能搭上关系的大明海商都表示如果没有海汉人的认可,他们并不想再冒着经历战争的风险去安南做生意。而葡萄牙人的说法更为直接,他们认为海汉是比安南更重要的合作伙伴,在海汉没有做出明确的表态之前,葡萄牙不会单方面与安南商谈贸易合作。 当然葡萄牙人可并不是出于对海汉的尊重才会有这样的表现,更多的恐怕还是敬畏的成分居多。在葡萄牙人成为海汉的军火代理商之后,他们已经贩运了大量的海汉枪炮送去欧洲战场。不是没有人想过干脆就用这些武器来对付海汉人,然而去参观过海汉靶场的葡萄牙人都知道,海汉人手里还有许多并不出售的先进武器,装备了这些先进武器的海汉民团要对付只有火绳枪和小口径滑膛炮的敌人,就如同提着棒子的大人欺负赤手空拳的小孩一样容易。更何况海汉人的海军力量也并不弱,招惹到他们,那么常驻在澳门地区的葡萄牙人就前途堪忧了,海汉人依托万山港和番禺李家庄两个地方,就可以很容易地对澳门地区包括周边海域进行封锁。届时葡萄牙人别说做生意,就连能不能在远东地区继续待下去都会成为问题。 安南朝廷没法说动大明海商和葡萄牙人直接与自己合作,所以他们唯一能够选择的合作对象就只有海汉。哪怕海汉提出的条件十分苛刻,安南朝廷现在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这次安南朝廷派到岘港地区处理具体事务的官员仍是与海汉关系较好的郑林,尽管他上次去三亚与海汉人商议合作开发南方四港的结果并不算理想,但安南朝廷认为现在暂时也找不到比郑林更为适合的人选,所以关于南方四港开发的后续事宜,仍然是由郑林来负责与海汉进行接洽沟通。 这个任务说不上有多艰巨,但也绝不轻松。郑林跟海汉人打交道已经有差不多两年的时间,他很清楚这些海汉人虽然很讲究商业信用,但问题是他们压榨别人的技巧实在是防不胜防。安南现在之所以在商业合作的过程中处于相当被动的位置,甚至不得不舍弃一部分利益来换取海汉的妥协,原因就是最初商订各种合作协议的时候让海汉人钻了太多的空子,以至于现在要额外付出更多来为之前的草率而买单。 “在下海汉商务部安南事务处专员阮经贵,见过郑特使!“阮经贵下船之后,便有人向他引见了郑林。 郑林微微拱手道:“久仰久仰!阮专员听说就是本地人士啊!“ 阮经贵听出这话中带着的一丝嘲讽意味,面不改色地应道:“在下现在的身份是海汉归化民,并不讲究出身地域。为执委会做事,从不问出身,只需忠诚!“ 郑林冷哼一声道:“忠诚?没自杀殉国,也敢妄谈忠诚!“ “殉国?我若殉国,那你们郑家的小朝廷又是什么?“阮经贵一下就抓住了郑林话里的漏洞。 郑林话一出口,也自知失言,当下赶紧转移话题道:“听说这次带队的是海汉专司工程营造的刘大人,为何还未下船?“ “刘首长正在接收执委会发来的消息,稍后才会下船。“说到这事,阮经贵脸色也多了几分肃然。海汉人手中的这种隔空传递消息的本事,在外人看来更像是一种神奇的法术,阮经贵虽然多少知道海汉人是利用一种奇妙的工具来做到这种效果,但依然是对此充满了敬畏。 郑林所知的情况其实也跟阮经贵差不多,他在黑土港居住的期间,多次在近距离看到过海汉人使用电台、步话机等装备实现隔空对话,但原理如何,该怎样操作,他却是半点不懂。不过有一件事他是知道的,海汉人在进行隔空通话的时候,是不允许旁人打扰的。如果刘山夏的确是在跟执委会通话,那别说他郑林,就算是清都王亲自来了,刘山夏也未必就会卖这个面子马上中断通话。 这两人的身份放在半年之前,那就是你死我活的对手,如今虽然内战结束,但一边赢得不够彻底,另外一边输得不服,偏偏又会在这种需要合作的场合遇到。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先输了心气。 就这样无语地沉默了十来分钟之后,刘山夏终于从船上下来了。他刚才倒不是耍大牌摆架子,而是真的在接收大本营发来的电文。虽然只是每天的例行通话,但刘山夏也不会为了岸上等待的安南特使就改变自己的安排,这一点倒是根郑林所估计的情况一模一样。 刘山夏下船之后,见到这两人的表情都不是太对。他大致知道阮经贵的背景,郑林早前就在黑土港见过,也不算陌生,一转念之下就已经明白了眼前这冷场的局面是怎么回事,当下打个哈哈道:“郑特使久等啦!“ 郑林忙抱拳躬身道:“刘大人客气,些许片刻而已,还是刘大人跨海而来,一路辛苦了。在下备了一桌接风酒,还望刘大人莫要嫌弃,务必赏脸!“ 正文 465.第465章 互不相让 岘港这种未经开发的地区,自然也没什么好吃好喝的东西,安南厨子的手艺更是没法与经过专门培训的海汉厨子相提并论,不过好在食材新鲜,倒也能凑合着吃。当然了,仍然心存芥蒂的阮经贵难免就会不时吐槽几句郑林带来的北方厨子不会运用南方的香料。郑林也会反唇相讥,称南方的山野村夫大概很少有机会吃到正宗的皇家美食。 刘山夏很想叫这两个家伙闭嘴,就安南这伙食水平,顶破天也就到沙县小吃的档次,还不知所谓地争来争去要分个高下,在刘山夏看来简直就是坐井观天。 第二天一早,郑林便来到海汉营地,与阮经贵办理移民交接的事宜。而刘山夏则是带着一帮建设部的手下,到海边勘测地形绘制施工图去了。 岘港地处中南半岛中部,距离升龙府1500里,濒临南海,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中,岘港曾被法国、日本、苏联轮流作为在南海的军事基地使用。岘港港湾呈朝向北面的马蹄形,南北长约15公里,东西宽约11公里,沿岸水深多在十米以上,可构筑供大型船舶停靠的深水码头。港湾南有山茶半岛,北有汉岛作为屏障,沿岸还有五行山、福祥山遮蔽海上袭来的大风,避风条件非常好。这里的温度常年都在25度左右,加上漫长的海岸沙滩,也可算是一处相当舒适的度假胜地了。 当然刘山夏是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慢慢消磨的,他必须要在半个月之内完成对这一地区的实际勘测工作,并据此来设计岘港的开发施工计划。届时监工的事情将交给建设部其他技术人员跟进,而他自己则需要赶回三亚,那边还有香港岛港口工程等等一堆事情得他亲自回去处理。相比穿越之前,刘山夏几乎没怎么享受到穿越所带来的好处,这两年多下来,倒是有一多半的时候都待在工地上——剩下的时间几乎也都是在赶往工地的路途中度过的。 相较于一板一眼容不得半点差错的地形勘测工作,在移民的交接过程中就很难再有统一的执行标准了。本来按照双方事前的约定,安南所提供的劳工条件应该是十六至五十周岁之间,身体无残疾和明显疾病的健康人员,然而实际状况并没有达到海汉所预期的效果,阮经贵只要眼睛没瞎,就很容易能够看到人群里有为数不少并不符合条件的人存在。 阮经贵侧头向旁边的属下低声吩咐了几句,不多时便有民兵上前,开始将那些条件不符的人从队伍中拉出来。 郑林当然立刻发现了不对,便向阮经贵发问道:“阮专员,这是何意?“ 阮经贵哼了一声道:“郑特使不用跟我装糊涂吧?你看看拉出来的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这里面还有一条腿的,这跟说好的可不太一样!“ “这岁数差个几岁,也是难免,只要能干活不就行了?“郑林也自知理亏,打算就此糊弄过去。 “能干活就行?“阮经贵忿然起身,从刚才被拉到旁边的人群中牵出一个半大孩子来:“这小孩顶多不过七八岁,你说他能干成年人的活?“ 说完阮经贵又从人群中牵出一个杵着拐杖,须发皆白的老人:“这位就算没七八十,也肯定不止五十岁了吧?以他现在这状况,是能担得了还是能抬得动?阮特使,我们当初约定的三千劳工,你掺进来这么多沙子,到时候这工程因此而延误,责任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阮经贵知道海汉官僚体系制度对于“责任“两个字极为重视,既然他自己身负劳工交接的责任,那就不会轻易放水,否则到时候追究起来,他这个环节肯定难辞其咎。港区建设这么大的事情,到时候被辞官可能都算轻的,搞不好就直接抓进苦役营当苦力了。 郑林叹口气道:“阮专员,这并非在下有意为之,这些劳工都是整村整村地征发而来,若是特意挑出这些人,岂不是得拆散无数家庭?“ 上次郑林到三亚港与执委会商讨合作开发事宜,海汉这边一开口就是三千人,而岘港附近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的居民。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安南官府不得不从南方的会安附近征发民众,将当地剩下不多的百姓几乎尽数带走,送到岘港作为劳工候选。而郑林所说的问题的确存在,既然是整村搬迁,势必就有一些不合条件的百姓,但不管出于哪方面的考虑,都不太可能将这些人赶走,让他们去自生自灭,所以干脆就打包全都送来岘港,说不定还能充几个数呢。 阮经贵好歹也是南越出身的人,听完郑林的解释多少也有些动容:“你们以前不是都用战俘来交付吗?“ 郑林摇摇头道:“战争已经结束半年了,能抓到的都抓得差不多了,那些放下武器回家种田的人,总不能全都抓起来吧?“ 阮经贵听了之后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不过郑林说战俘资源已经接近告罄,这对于海汉而言并不是什么好消息。阮经贵在三亚待了半年,也知道当地的归化民当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来自安南。而从外界大量引入移民一直都是执委会坚持在执行的政策,如果安南的移民来源中断,那肯定或多或少会影响到海汉发展的进程。这个情况大本营未必知道,稍后还得向刘山夏报备才行。 阮经贵虽然也很同情这些同胞,但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立场是站在哪一边,更何况能够进入海汉体系,对于这些缺乏稳定生活环境的民众而言反倒是一件好事,如果能多拉一些同胞进入海汉体系,阮经贵倒是很乐意出这个力。 “这些人我可以收,但他们不能作为合格的劳动力计算进去,我们要的三千人,你还是得想办法凑够人数才行。“阮经贵跟在施耐德身边几个月,别的不说,这算计别人的本事可是学了不少,不但要把这些不合格的人口留下来,而且还要让郑林设法补足差额。 郑林一听也觉得头大,凑齐这三千人就已经把方圆近百里的人口搜刮的一干二净了,要是照阮经贵这种选法,恐怕三千人里得挑出千八百个不合格的,还得再从外地用船运人过来,这里外里的消耗算下来可就大了。 郑林当下便摇头反驳道:“阮专员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我们征发劳工的时候不拆散家庭,的确是希望贵方能把他们都作为劳工接收过去,但既然不合格,那不合格的人,我们也没有理由要免费向贵方提供。“ 郑林不肯让阮经贵占了便宜,而阮经贵也不愿吃这个闷亏,两人便就此僵持不下。不过阮经贵手下的人可没闲着,不断地从民众队伍中挑出那些明显条件不符的人,而这些人的家属往往也会因为这样就跟着出了队伍,于是很快在队伍之外就有好几百人被单独圈禁起来。有些半大孩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到海汉民兵手持步枪上闪闪发亮的刺刀,就忍不住大声嚎哭起来,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在这个时候,刘山夏终于回来了,正好撞上这乱哄哄的一幕。 两人把前因后果一说,刘山夏听完也有点哭笑不得。这事两家都各有道理,但站在刘山夏的角度,当然还是维护自己人为优先选择。 “郑特使,这不是我们的人有意为难你,当初协议怎么定的,我们就怎么执行而已。不管这些不合要求的百姓最后去向如何,这三千名合格的劳工,你们始终还是得提供出来的,不然这工期继续拖下去,受到损害最大的还是你们自己。你好好考虑考虑!“刘山夏也不说谁对谁错,反正先把三千名劳工的事咬定不松口。至于这些被挑出来的人最后到底怎么处理,他反正也不急。 这地方距离升龙府一千多里地,郑林又没有海汉那种隔空通话的神技,想尽快向朝廷进行请示都没办法。如果派使者回去请示完再过来,大半个月就过去了,而海汉人显然不会有那么好的耐心在这个海湾里一直等下去。 郑林犹豫了很久才应道:“这样如何,我们各退一步,这些条件不符的人,便两人折算成一人,这样彼此都少些麻烦。“ 阮经贵眼光瞥见刘山夏面色有些犹豫,似乎要同意郑林的建议,当下便抢在前面开口道:“两人折算一人怎么能行?你看这小的小,老的老,哪个不是需要人照顾的?以我之见,起码要五人折算一人,这才算公平。“ “五人?“郑林差点就要喊出“你怎么不去抢“这句话了。 “你要觉得不妥,那就把这些人送回去吧,反正我们接过来也没法让他们做事,只能白吃粮食。“阮经贵一副无所谓的神情说道。 郑林岂肯就此罢休,又扭着说了半天,最后在刘山夏的“主持公道“之后,才达成了三人抵算一名合格劳工的条件。但就算这样,劳工人数依然不够,郑林还是得想办法补足三千人的差额才行。 三千人说多不多,但也绝非郑林一时半会能凑得出来。而朝廷给他的指示,就是要尽快建成岘港,恢复安南南部的海上贸易通道,至于其他的情况,升龙府的高官权贵们可不会在乎。最后郑林不得不答应再多补充五百青壮,但希望刘山夏能够尽快让这里开工。 然而这种事光急也没用,刘山夏本事再大,也不敢闭着眼睛就开始指挥动工,还是得把该做的准备工作一一做完,不过考虑到安南这边的具体情况,刘山夏决定修改原来的建设计划,以边使用边建设的方式,来完成岘港的修建工作。 刘山夏在岘港一直待到了十月中旬才返回三亚,香港岛的勘测数据研究送回来了,正需要他回来组织统筹,制定港岛西南的海港开发计划。 在基建工程一片热火朝天的时候,其他部门也没有闲着。十月下旬,胜利港船厂建造的第一艘1500吨级排水量战船终于进入下水舾装阶段。虽然此时的建造完成度才六七成的样子,距离能够投入使用还为时尚早,不过执委会的大佬们都非常兴奋,专门聚集到造船厂对这个大家伙进行了围观。 出于保密的考虑,执委会并没有为此安排大规模的庆祝活动,而下水的船坞附近也被高高的栅栏和外围警戒的战船隔离开来,闲杂人等连这个船坞方圆一里内都不能靠近。 当然,要做到百分百的保密几乎是不可能的,毕竟船上那高高竖起的桅杆是根本无法遮挡的。进出胜利港的人都会注意到这个神秘船坞里在建造的大型海船,然而并没有人能够猜到这艘船到底有多大。 罗升东也早就注意到了这艘神秘的大船,准确的说,应该是两艘才对,因为他知道那片受到严格军事管制的区域内,一共是建有两处大型船坞,而依照海汉人的习惯,一个型号的船显然不会只造一艘,罗升东几乎可以肯定,在另一个船坞中还有另一艘进度稍缓一些的大船正在建造之中。 明军水师中的确是有比“探险级“战船排水量更大的家伙,但那只有广东水师才配备了几艘,琼州岛上没有,罗升东也并未见过实物。但他从高高探出的桅杆长度和距离来推测,海汉人正在打造的战船不但排水量远胜“探险级“,而且明军现役的战船中大概也很难找到同级别的对手。或许郑和下西洋时的宝船有过这样的吨位,但现在的大明却早已经没有那种巨大如山的宝船了。 罗升东好几次申请去造船厂参观这种新船,然而都被军委给拒绝了。理由也非常简单——这种船在公开亮相之前,所有的情况都必须要保密,哪怕是盟友也不能入内。 正文 466.第466章 战船与战略 虽说罗升东做私盐贩子做得风生水起,早就已经脱离了本行,但他终究是军人出身,对于武器装备的兴趣还是很大的。被军方这样严词拒绝,罗升东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失落的,毕竟当初建造“探索级“和“探险级“战船的时候,他都是得到过特许进入船坞参观的待遇。当时军方和造船厂的人甚至都还就一些细节问题专门向他征求过意见,可以说“探索级“和“探险级“战船的顺利下水,他罗升东也是在其中出过力的。但很显然海汉人并没有打算再让他参与到新船的建造当中,而且连所有的技术细节都要对他保密,这种待遇上的落差让罗升东很是有点不忿。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大船嘛!“看看左右无人,罗升东对着船坞的方向狠狠地啐了一口,这才悻悻地离开。 不过罗升东所不知的是,这艘船上还真有一些了不起的新改进。除了船身更大,布置在船上的炮位更多之外,最为主要的一个变化,就是这个型号的新船将不再单一地依靠风力作为海上航行的动力,而是要开始采用更高级的推进系统。 工业部在过去两年中已经打造出了不同型号多个批次的蒸汽机,虽然早期型号的运行并不稳定,但随着制造经验的增加,无故障运行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已经可以达到军方的要求。军委早就有打造蒸汽战舰的计划,不过先前建造的两个级别的战船吨位都偏小,如果硬要让蒸汽机上船,那就必须得牺牲船上的一部份炮位来腾出吨位给动力系统和燃煤,提升速度的同时却必须得面临火力下降的状况,军方再三盘算之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方案,决定将蒸汽动力推进系统安装在下一代吨位更大装载能力更强的主力战船上。在经过两年多的实际运作之后,现在造船厂的人员、技术和场地都不是问题,就等工业部的蒸汽机到位了。 10月17日,一辆由十二头牛拉动的大型平板车出现在胜利港造船厂外面。这辆平板车的车身下装着为数众多的轮子,而车上所装载的货物却被黑色的油布遮得严严实实。六名车夫共同操作,确保这辆车的行进速度和方向能一直保持稳定,还有一些人抬着沙土走在前面,看到路上有不平的地方就赶紧填上,以免车身发生颠簸。而外围还有足足一个排的武装民兵负责护卫,杜绝无关人员靠近这辆大车。 “转弯的时候慢一点!注意安全!“白克思手里拿着铁皮喇叭,对负责操作牛车的几名车夫大声叮嘱着。车上这玩意儿可是工业部花费了三个月才打造出来的宝贝,半点都马虎不得。为了能把它完好无损地运到胜利港造船厂,甚至都没有考虑震动较大的火车,而是专门让木工车间打造了一辆大平板车,从田独的厂房花了两天时间将其运到胜利港。 这台船用蒸汽机的制造过程基本集中了工业部最强的技术力量,白克思、罗杰、石迪文三人作为骨干,花费了不少的心力才完成了蒸汽动力系统的设计建造工作。如果船用蒸汽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能够证明其性能的可靠性,那么今后的几年中,海汉的海上实力将会迎来一波爆发式的增长。 当然了,蒸汽战船的使用成本也要比原有的风帆战船高的多,除开这台精心打造的蒸汽机先不谈,日常的使用当中所需耗费的燃煤和淡水就是一个麻烦事。造船厂为此专门设计了补给船,外形与“探索级“战船保持一致,取消了船上的二层甲板及炮位,代以密封水柜和货舱,出海时就跟随着蒸汽战船,以维持其海上续航。 按照军委的设计,今后一段时期内民团海军的主力战舰就是这种风力与蒸汽动力同时使用的蒸汽战船了,而辅助它的将是“探险级“战船,至于吨位最小的“探索级“战船,则将逐步从作战行列中退出,今后仅作为舰队中的补给船和海军基地的训练船来使用。 大型作战船只的出现所带来的影响可不仅仅只是在工业领域和军事领域,就连现在还尚处于规划阶段的安南港口和香港岛港口,也必须要按照可停靠大型船舶的标准来进行设计建造了。 而负责操作这艘船的水手和船员,目前也已经进入到选拔阶段。相较于以前挑选船员,这次选拔对于政治态度和出身背景的考量程度增加了不少,这当然主要还是来自于安全保密的需要。所有的船员都必须是从现役海军中选拔,在此之前有立功受奖经历的人将得到优先考虑。另外海军总指挥王汤姆已经提前预定了这艘船的船长职位,用他的话来说,这艘船才是穿越后打造的第一艘真正意义上的战舰。 在海军不声不响地扩张实力的同时,陆军也没有闲着。距离执委会通过军方提出的“陆军扩军计划“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新招收进来的一千二百名青壮正在胜利港东岸的军事基地内接受新兵训练。这批新兵在训练结束之后,军委便会对原来的民团编制进行调整,成立团级指挥部,增加大本营直属第三营的编制,从今以后,海汉民团这个团字也总算是名符其实了。 10月20日,胜利堡北部的某处山坳中。 陶东来和颜楚杰在接到郝万清的通知之后一起来到这里。安全部这地方他们并不是第一次来,但也从来不会主动前来造访——或许是因为部门职能的原因,这地方总给人一股阴森森的感觉。 而天天都在这里工作的郝万清似乎并没有这样的看法,招呼二人在办公室就坐,然后让属下端上热茶,最后才把一份文书递到两人身前的茶几上:“我们的人从巴达维亚发回了第一次的报告,这是经过整理之后的内容。“ 距离安全部派出先遣队前往巴达维亚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期间配合安全部行动的海商詹贵倒是早就已经回来了。但詹贵并不是专业探子,他所能提供的信息非常有限,特别是军事方面有价值的信息并不多。因此安全部也只能耐心等待这次随詹贵去巴达维亚的人员在当地扎下根子之后发回情报。 虽然这个过程中耗费的时间比较长,但毫无疑问安全部的人已经成功地在当地以开设商栈的名义定居下来,并且按照安全部的部署,开始在当地收集执委会和军方所需的各类信息。 “从我们现在所了解到信息来看,荷兰人已经注意到我们的存在,巴达维亚当地的市面上也有不少三亚出产的工业品和农产品出售,其中大部分是来自大明海商。“郝万清趁着这二人观看报告的工夫,向他们进行情况说明:“不过看起来他们暂时还没有跟我们直接接触的打算。“ “知道我们的存在也不奇怪,荷兰人在台湾岛上建了据点,与大明的贸易的重点区域就在福建,许心素的主要客户也是荷兰人,他们能从福建买到我们的产品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陶东来对郝万清介绍的情况发表了看法。 “不接触反而比较好,我们跟荷兰人是迟早要撕破脸干一架的,还是等打服了再谈比较好。“颜楚杰的口气很是不善。 对于海汉来说,目前进入远东地区并建立了据点的几个主要西方国家荷兰、西班牙、葡萄牙之中,葡萄牙人已经与海汉达成了贸易合作伙伴的关系,现在正乘着欧洲三十年战争的机会一起倒腾军火大发横财。西班牙的据点远在马尼拉,与三亚之间隔着整片南海,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与海汉利益冲突最大,最有可能会出现大规模武装冲突的对象就是荷兰人。 海汉的立国之本就是海上的控制权,而控制从印度洋进入南海的主要咽喉航道早就是在执委会的计划之中。目前满剌加地区仍然在葡萄牙人的控制之下,而双方现在的关系相处得还算融洽,如果没有大的变故也不太可能撕破脸。另一个重要咽喉航道巽他海峡就正好位于巴达维亚旁边,这可是执委会夺之而后快的好地方。 另外荷兰人在台湾岛上设立了据点,并且依托台湾岛来控制台湾海峡航道,进而控制大明与琉球,日本之间的贸易往来,这对于未来必定会将触角伸向北方的海汉来说,简直就是前进道路上的一颗大绊脚石。就算抛开对日贸易不说,海汉将来要在江浙、华北,甚至东北的沿海地区登陆建立据点,绝不会允许有其他的势力能威胁到己方的漫长海上补给线。在海汉的势力范围扩展到台湾海峡之时,就必然会与荷兰人有一场决定远东地区海上霸主的战斗。 当然了,到那个时候,海汉民团所需对付的敌人或许不止荷兰人一家,还有“十八芝“海盗团伙这支不可忽视的海上武装势力。而军方如此着急地建造大型蒸汽动力战船,目的也是想要早点为将来必然会爆发的战争做好准备。按照王汤姆的估算,如果能在开战时拥有十艘左右的蒸汽战船,再加上五到六倍数目的“探险级“战船辅助,那么干掉盘踞在台湾海峡的这两个强敌应该就有比较大的把握了。 不过王汤姆的打算并没有在执委会得到太多的支持,原因很简单,打造这么大规模的舰队,不管是造船的费用还是日常的维持消耗,都将会是一个可怕的天文数字。以海汉民团现有的军费预算水平来说,哪怕是海军将陆军的预算也全部挪过去,仍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实现王汤姆这个近乎疯狂的成军构想。 王汤姆自然不会就此放弃,私底下也在不断地游说各方,特别是立场并不那么坚定,与军方有着共同利益点的民政部、商务部和海运部。这几个部门在执委会里都是有投票权的,只要他们投出赞成票,加上军方自己和陶东来的票,基本就能通过议案了。王汤姆对此很有信心,因为当初对安南采取的几次大规模军事行动,这几个部门在最后都占到了主战这边,而之后他们也的确分润了一部分战争带来的利益,实实在在地尝到过甜头。 目前最大的问题倒不是这几个部门的立场问题,而是这天文数字的军费预算要通过什么渠道才能解决。颜楚杰虽然话说得很硬气,但到时候是不是真能拖出一支强大的舰队跟对手正面刚,现在还仍是未知数。 “从报告上说的情况来看,荷兰人在巴达维亚经营得很用心啊!要炮台有炮台,要战船有战船,还有常驻当地的军队,标准的殖民地据点啊!“陶东来看完报告之后感慨道:“战船数量超过二十艘,难怪他们敢在南海截西班牙人的胡。“ 陶东来所说的截胡是指荷兰人在东南沿海拦截去往马尼拉的商船,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断绝西班牙与大明之间的贸易渠道。虽然西班牙人对此也作出过一定的反应,但显然荷兰人并没有停止这种敌对行动的意思,这当然是因为他们在远东地区拥有强大的海上武装力量做后盾,对远在马尼拉的西拔牙人并没有太多忌惮。 “因为我们的人在当地刚刚驻扎下来,能够获取到的军事情报也很有限,一些具体的信息估计还得花时间慢慢收集。“郝万清也自知报告中的干货不多,主动地做出了解释。 “这个不着急,情报工作,还是要力求安全稳妥。“陶东来摆摆手表示无碍:“安全部在当地布置了多少人手?“ 郝万清应道:“一共派了七个人过去,其中有四个是以詹贵手下的名义去当地开设商栈的,另外三个是暗线,跟着别的海商过去的,詹贵并不知情。“ 正文 467.第467章 来自安全部的报告 对于人员编制总共才两三百人的安全部来说,一个七人小组已经算是中等规模的外勤小队了。不过出于安全考虑,这个外勤小队中并没有安排穿越者担任指挥,因此他们在巴达维亚所能收集到的情报并没有很好的办法能及时地送回三亚大本营,大概每一两个月才能由去往当地的商船带回一份书面的报告,时效性其实并不好。当然正如陶东来所说的那样,情报收集工作也不急于一时,这些潜伏在巴达维亚的情报人员迟早都会有发挥作用的时候。 巴达维亚情报站的工作并不是陶东来和颜楚杰一起来到安全部的唯一原因,除了向外派出情报人员收集信息之外,安全部的另外一个重要职能,就是反谍报工作。距离上次抓捕锦衣卫探子李清扬等人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不过由于案情不明,加之为了避免对手派出多批次人员这种状况,安全部还持续了一段时间的严格盘查,直到最近才算把案子给结了。陶颜二人今天来安全部的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听取郝万清的结案报告。 “经过我们的反复提审,以及事后在广东和三亚同步展开的清查行动,基本可以确认这伙锦衣卫探子已经没有其他同伙,就只有被我们抓捕的五个人。南京方面直接委派了锦衣卫百户李清扬作为行动指挥,目的是打入三亚地区,摸清我们的底细,并且给予了他在必要时调动地方锦衣卫人员配合行动的权力。“郝万清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道:“我个人认为我们的存在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引起了大明情报机关的注意,但很显然他们的重视程度不够,否则至少应该从一开始就派出两到三三个批次的人员才对。“ “这个不好说,或许锦衣卫衙门也有自己的考虑。“陶东来对此倒是持有不同的意见:“看看我们自己的情况,执委会对巴达维亚足够重视了吧?但人员和经费有限,也就只能派几个人过去潜伏。锦衣卫只是想来摸摸底,并没有把我们当作谋逆大案来查,投入的资源有限也算正常。“ “李清扬的供词是怎么说的?“颜楚杰无意参与他们的讨论,这种主观的意见肯定不如当事人自己的说法准确。 郝万清低头翻看了一下资料:“李清扬声称他所得到的命令就是到本地潜伏下来,收集关于我们海汉的信息。至于其他行动,需要等待南京方面进一步的指示。“ 颜楚杰摇摇头道:“这说了跟没说差不多。那有没有查清南京方面为什么会突然对我们感兴趣?“ “主要还是因为我们所出口的武器。“郝万清对此十分确定:“我们在过去两年中买到两广和福建地区的各种武器可不是小数目,这一点两位应该比我更清楚具体的状况。光是福建水师近两年装备的上千支火绳枪,几十门大大小小的火炮,这就足以引起有心人的关注了。“ 实际上海汉向大明出售的军用装备远远不止火枪和大炮,还有各种被冠以“战术“前缀的随身装备,如匕首、多功能武装带、行军背包、伤药、护甲、作战靴等等。当然这些东西的销售对象并非明军中的普通士兵,而是那些有消费能力,愿意为了自己在战场上取得更好的表现而花钱的军官们。这些东西大多都是按照另一个时空中比较成熟的产品来仿制,不管是依托于人体工程学的设计理念所带来的舒适感还是功能设计上的便利和实用,都是同时代大明兵部的制式产品所难以企及的,而且只要是愿意花钱的主,甚至还可以提供个人定制的差异化服务。 这些商业味道浓厚的销售手段在实际的操作当中的确大大地促进了军火贸易的发展,特别是那些在海汉号召之下组织地方民团的富商们,往往都会不计价钱地为自己或家人量身打造一套专属装备。例如李奈这个海汉文化狂热分子,就有一套完全按照穿越者军官标准制作的作战服,并且个人装备齐整,除了步话机和枪械之外几乎全都配齐了,腰间的武装带还有枪套用来放置专门为他定制的两把燧发手枪。当然,这一身到处都带有“李“字logo的定制装备也并不便宜,价格高达四位数,足够买两门海汉出产的6磅小炮了。而李奈带着这套装备回到广州之后,驻广办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当中就陆陆续续接到了二十多套的私人定制订单,总金额足以武装一个连的民团了。 李奈因为名下有“金盾护运“这个合法的武装组织,平时跟广东地面上的权贵打交道的时候也多,于是便在驻广办的指点之下顺势组建了一个名叫“海汉同好会“的私人组织。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像是文人诗社的组织实际上却是一个类似军宅俱乐部的地方,网罗了广州府附近一大批闲得没事又无心念书考功名的土豪二代加入。这个“同好会“每月都会组织会员们到野外围猎、出海巡游等活动,而且都是由海汉军方的人负责安排行程和节目,围猎用的枪是目前民团的制式装备,市面上根本买不到,而出海乘坐的也是海汉军方的“探索级“战船,普通人可没法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这种行程的花费可并不便宜,一般参加三天两夜的活动就得花两三百两银子,然而会员们却乐此不疲,因为这种活动每次内容都会有所不同,错过一次,很可能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就无法融入到这个圈子的讨论话题中去。“同好会“运行了几个月之后,已经在广州当地发展了一批忠实的拥趸,并且开始有外地州府的年轻人慕名而来报名参加这个私人组织。 这种组织虽然只是单纯的民间性质,但由于其成员的身份几乎都是社会中上层人士,其影响力可远非普通的商会、同乡会、文人诗社之类的组织可比,再加上有驻广办和军方有意识地参与和引导,这个组织已经从纯粹的地下社团开始朝着半公开化的形式转变。最近这几个月的活动内容,便是组织会员们到广东各地由海汉资助培训的民团巡回考察,并且在这些民团的驻地举行小规模的军事演习,让这些富家子弟在游山玩水之余,也能有机会参与一下模拟的军事行动。 以海汉的组织能力加上丰富的活动形式,毫无疑问很容易就能俘获住这些年轻人的心。相关部门并不需要这些人直接加入海汉民团为执委会效忠,只要让他们心向海汉,不会跳出来与海汉为敌就够了——当然了,把这件事当成生意来运作,顺便能赚上一笔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这种另类的组织自然也不是人人都会喜欢,在某些人眼中看来,“海汉同好会“简直就是异端邪教,有辱斯文,应当诛之而后快。然而书生们的反对意见在这些武装到牙齿的小霸王面前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反倒是被听到风声的会员们找上门去,这些年轻人有钱有势,根本就不怕惹事。接连有几家诗社被拆了摊子之后,广州城内就没人再公开议论“同好会“的不是了。在后来的历史记载当中,发迹于广州城的这批“海汉同好会“会员,也被称作了海汉史上的第一批“自干五“。 福建方面因为距离的原因,并没有受到广州这种程度的文化入侵,然而福建最主要的几个外贸港口所驻扎的水师,几乎都清一色装备了海汉出产的武器,完全就已经取代了大明兵部的制式装备。而且福建水师打给兵部的报告,已经明确提出要求,将来年的所有武器装备配额折现,由水师自行筹备。引起南京方面关注的主要原因,大概就是因为这个事了。只要情报部门安心查,不难顺藤摸瓜找到这些武器的来源就在广东,而海汉在广东的名声早就路人皆知,不需要特地打听就能收集到很多信息了。 无需太强的情报分析能力,只要将福广两省的情况结合起来稍加整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海汉这支势力在背后所起到的推波助澜作用。如果海汉仅仅只是从事商贸活动,或许锦衣卫还不会有太大的兴趣跟进,然而海汉人贩卖到大明境内最主要的商品之一却是军火,这要是还不查那就得算锦衣卫的严重失职了。 “锦衣卫要查我们,天经地义,这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经过这次的事情以后,也难保南京不会派出第二批,第三批人出来,而且怕就怕他们来这里的任务不仅仅只是潜伏。那安全部现在有什么对策?“陶东来接着问道。 郝万清应道:“我们现在主要是采取两个方面的应对措施,第一,由驻广办利用广东官场上的关系,来获取相关的信息,前次能够抓到李清扬这帮人,消息来源也就是来自官场中人。第二,得依靠进入三亚的各个关卡严防死守,杜绝可疑人员,但这种手段能获得多大的成效不好说,相比锦衣卫,我们的出入境管理人员还只是业余水平,如果没有像上次那样提前确认对手的行踪,那估计很难从入境的移民中直接把人揪出来。“ “这两种办法听起来都很有点碰运气的成分,这么弄真的能管用吗?“颜楚杰提出了质疑。 郝万清苦笑道:“我们也知道这并不是最好的办法,但每次从大陆输送到三亚的移民成百上千,我们又没有能力一个一个地核实身份,这差事真的不好做!“ 陶东来从郝万清话里听出了一些味道,沉吟道:“如果安全部有什么顾虑,可以直接说出来,安全部的工作目的是保证海汉这个群体的利益,必要时可以适当地放宽一些行事的标准。“ 郝万清道:“那我可就直说了啊?“ “你说!“陶东来点点头示意他往下说。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他们自己人斗自己人了。“郝万清这个想法显然也不是刚刚才冒出来,侃侃而谈道:“最熟悉锦衣卫做事方法的人,也就只有锦衣卫自己。如果能让锦衣卫到移民管理处去为我们做事,那事情可就好办多了。“ “听你这口气,是已经有人选了?崖城的锦衣卫?“颜楚杰试探着问道。 郝万清摇摇头道:“崖城那帮人的性质跟临时工差不多,专业素质不够,对锦衣卫体系知道的东西还没我多。据李清扬交代,他们如果能够顺利抵达三亚,也不会主动跟崖城那边的锦衣卫联系,原因就是害怕他们不够专业,会暴露了这队潜伏者的行踪。“ “这倒也是,一年五百两银子就能买通,专业素质能强到哪里去?“陶东来对于郝万清的看法也持有相同的意见。崖城的锦衣卫编制就那么几个人,当初驻崖办银子一掏,崖城锦衣卫立刻就心甘情愿从此当起了小透明,根本不再过问海汉的事情。多掏点银子让这些人替海汉做事倒也不难,可郝万清并不打算把有限的经费用来雇一帮闲人。 “我看也是,雇崖城那帮人还不如试试策反这次抓到的几个人。“颜楚杰也赞同道:“这几个人都是南京衙门的人,做事也算有点章法,最重要的是如果南京继续派人过来,搞不好他们也能认得。老郝,你有没有去尝试一下做做他们的工作?“ 策反对手在这里并不算什么新鲜事,罗升东可以算是第一个被策反的人,其后被海汉成功策反的还有魏平、余震、阮氏兄弟、武森等人,而且这些人在进入海汉体系后都还发展得挺不错,至少比他们之前的状况更好。不过这些人几乎都集中在商贸和军警部门,情报机关倒是一直都没有出现过类似的状况。 正文 468.第468章 用人选择 安全情报机关的特殊性质对从业人员的个人背景有着比较严苛的要求,当初有不少曾经在崖城大牢当过差的人员在投奔海汉之后都获准进入了警察司任职,然而这些熟悉公门规矩的专业人员却并没有立刻被安全部纳入发展对象当中。安全部虽然也有从归化民群体之外招募的江湖人士,但对于从公门出来的人却并不太信任。按照何夕的说法,原因是“这些熟知游戏规则的人会更容易利用规则漏洞为自己谋取私利,甚至违反规则危害到海汉的利益“。 于是安全部的编制中有绝大部分人员都是从归化民中选拔的无经验者,只是相较于其他部门的识字率要高很多,毕竟这个部门有大量的案头工作要做,不识字的人只能在外勤队里才有存在价值。而那些公门出身的归化民,则必须要用一定的年限来慢慢证明他们在政治上的可靠度,之后才会有进入安全部工作的可能。 安全部这样的做法,利弊都很明显,一方面成员的思想比较统一,不会有一些心怀鬼胎的人潜伏在内,更容易实现令行禁止的良好管理局面。但另一方面这些人的专业素养都几乎为零,需要一点一点的从头进行培训,这势必会耗费大量的资源和时间,而在此期间安全部的运转效率也将会因此而受到牵连。 至于直接招募或者策反大明情报机构的从业人员,这件事实质上就是一把双刃剑,用得好自然可以事半功倍,如郝万清所说的那样控制住对方情报人员渗透过来的源头,但用得不好,也极有可能会引狼入室,毕竟锦衣卫名义上是“皇帝亲军“,这个衙门里对皇权忠心耿耿的人还是为数不少的。要是有居心叵测的人利用了这种机会,给海汉来一出活生生的无间道戏码,那这乐子可就大了,不管是郝万清还是何夕都背不动这口锅。 郝万清现在敢拐弯抹角地借着陶东来和颜楚杰的口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已经是冒了一定的风险了。即便是这两位拍板拿了主意,后面出什么事一样还得是他郝万清顶锅,只不过执委里面多两个帮腔说好话的人,大概处罚会轻一点。 郝万清迟疑了一下道:“这次抓握的五名锦衣卫探子的确是一个突破口,不过现在情况有些变化,五个人里面已经死了三个。“ “怎么死的?“陶东来诧异地追问道。 “有一个在苦役营里跟人发生冲突,被人用锄头一下砸到脑袋上就挂了。动手的人是个南越战俘,据说只是因为小事争执起来,我们查过之后也没发现这件事有其他的因素,那个南越战俘也根本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郝万清顿了顿,接着说道:“出事之后我们就把人从苦役营里提出来单独关押了,但还是有两个人因为押送到三亚后对这里水土不服,两个洋大夫也去看过,说是肠道感染了病毒,要救那就得使用我们自己带来的好药,而且说不定还得要动手术。民政部不同意放药给苦役,结果拖了大半个月,病情就越发严重了,前天一早一晚就各自咽了气。“ 医疗卫生机构也是民政部下属单位,对于穿越物资中的医疗器械和各种成品药的使用,民政部是有着非常严格的规定。特别是当使用对象并非穿越者时,那就必须要有执委会的特批才行。而苦役营里的犯人,显然没有资格享受到这样优厚的待遇。说得严重点,他们的命可没有那些从另一个时空中带过来的宝贵药物值钱,得了重病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对于这样的意外,也的确没什么可指责的地方,陶东来点点头道:“剩下的两个人什么情况?“ 郝万清应道:“剩下两个人,一个是李清扬,一个叫陈七锁,这两个人的身体状况倒是没有问题,不过要用这两个人,还是有一些问题存在。“ “接着说。“陶东来摆摆手示意郝万清继续:“他们毕竟是大明的情报人员,要是没问题就反常了。“ 郝万清道:“陈七锁这个人的毛病比较多,谎话连篇,有时候不光是在骗我们,同时也在自我欺骗,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我们认为他的可信度存在很大的问题。这个人目前安排在田独铁矿做事,你们如果认为有必要,可以随时再提审他。“ 陶东来摇头道:“提审就不用了,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你们这边才是专家,我和老颜过来是听取你们的专业意见,不是要干扰你们的正常工作。另外一个李清扬也说说吧!“ 郝万清接着说道:“李清扬这个人相对而言,是这队人里最稳重的一个,也难怪他的上司会任命他来当行动指挥。不过他对我们的敌意倒是不算太重,在被我们抓捕到三亚之后就没有再进行过形式上的反抗,对提审也比较配合,除了不肯谈及锦衣卫内部的事情之外,关于他们这次行动的内容基本都是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当然为了慎重起见,我们还是对他们五个人进行了整整72小时的交叉审问,确保他们所交代的内容没有遗漏和隐瞒。“ “李清扬这个人的政治态度如何?有没有能转变思想为我们效力的可能?“颜楚杰开口问道。一共就抓到五个人,其中四个都没法用,现在也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李清扬身上了。 郝万清道:“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重点了。从我们审问的过程中可以感觉到,李清扬这个人对于皇权的敬畏度并不像我们预计的那么多,谈到锦衣卫这个身份的时候,他更多的是把这个身份当成一种工作在做,而不是皇帝手下随时可以赴死的亲军。只要这个人对皇权没有迷信崇拜,我认为他的思想就还有很大的改造余地。“ “那他在乎的东西是什么?金钱?权力?家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陶东来听了郝万清的分析之后也来了兴趣,如果安全部能够成功策反一名锦衣卫军官为己所用,这无疑是继上次成功抓捕这几人之后的又一次重大战果了。 郝万清想了想才应道:“你说的这些都兼而有之吧,我认为这个人唯一不在乎的,反倒是他的这个锦衣卫身份。从他所表述的情况来看,这个人多少有一点怀才不遇的心理,他接了来三亚潜伏这个任务,也是存着要靠这个任务搏个出人头地的打算。如果锦衣卫给不了他想要的事业前景,我认为他的确很有可能会放弃这个身份另谋出路。但同时他也有一些顾忌,比如说他的亲人都在南京附近居住,如果他就此从世上消失,那对他的家人来说或许将是一个无法承受的结果。“ “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他有明确想要的东西就好,怕就怕那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那种人反而更难以控制。“陶东来对于李清扬的状况显然也极有兴趣:“至于家人,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立刻安排人找关系去南京接出来就是了。他们五个人被捕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去,南京方面现在应该也很难确定他们的下落,如果再拖一段时间,南京方面没法得到这边传出去的消息,估计就会起疑心了。“ “那这个人现在在哪里?说句话你别多心,慎重起见,我认为最好在用他之前,还是要由我或者陶总当面和他谈一谈,看看这个人的本性如何。“颜楚杰也是个说做就做的性子,但这事的性质比较特殊,他还是希望能够再当面确认一下这个人的状况。 郝万清摆摆手道:“不会多心,我找二位来安全部商谈这个事,其实也就是想由你们来下这个决定,到底是用还是不用,你们亲自接触之后说了算。“ “我怎么听你这话有点甩锅的意思?“颜楚杰打趣道:“合着这事你就等着我们拍板,后面要是出了事就由我们背锅是吧?“ “安全部本来就是小透明,我人微言轻,这个锅真的背不动,还是得你们当领导的先顶上。“郝万清毫不客气地就把球给踢了回去:“人现在就在办公楼后面的羁押区关着,你们要见见的话,我现在就去安排一下。“ 陶东来和颜楚杰很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双方就达成了默契。颜楚杰起身道:“我来跟他谈,老陶负责把关。“ 郝万清道:“这没问题,我们这里专门设置了审讯观察室,陶总等下在观察室里坐着就行。“ 颜楚杰讶然道:“就是电影里那种单向可见的玻璃镜子?“ 郝万清很自得地点点头道:“准确的说,这叫半透半返镜,镜子表面镀有一层特殊薄膜,只要镜子两侧的光线亮度差异足够大,就能在光线强的一面形成镜面效果,而光线弱的一面就是透视效果。穿越前采购了两块,都用在我们这里了。“ 颜楚杰听得啧啧连声,穿越前采购的各种物资成千上万,颜楚杰虽然是筹委会领导之一,但也并不了解采购清单上的所有内容。例如这玻璃镜子目录下的采购清单,不算各种制造工具,仅成品就多达近百种,不是这个行业的专家根本就分不出那些带着专用名词的镜子名称究竟有什么差异。不过这个专门用在审讯室的透镜,倒是实用价值十足。 郝万清吩咐工作人员去羁押区李清扬出来,然后自己带着陶东来和颜楚杰前往审讯室。正如郝万清所宣称的那样,审讯室的墙上的确镶嵌着一块透镜,从审讯室里看过去就是一块普通的玻璃镜——当然在这里受审的犯人眼中,这种玻璃镜可能并不算普通。虽然不像影视剧当中那样大到了一面墙的面积,但好歹也有三尺宽两尺高,这种尺寸的玻璃镜在这个时代绝对能算是一件珍宝了。 房里的陈设也很简单,除了天花板上利用太阳能供电的几个led光源非常显眼之外,房里就只有一张桌子和两只椅子,而且这三件套都用螺栓牢牢地固定在了地面的基座上,而犯人的镣铐都可以方便地固定在椅腿或者桌腿上,以防其在审讯中突然暴起伤人。 参观完审讯室之后,颜楚杰便留在了房里,而陶东来则是在郝万清的带领下来到了隔壁的观察间,这间屋子只是在天花板上留了一片一尺见方的玻璃明瓦作为日常照明,亮度比隔壁屋要弱得多,从这边看隔壁的审讯室就真是一切尽收眼底。两间屋子之间的墙上还做了若干掩饰得极好的传声通道,以便让观察室里的人能够清晰地听到审讯室中的交谈。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之后,一阵脚镣拖地的声音由远而近,最后停在了审讯室门外。门打开之后,两名工作人员押着手脚都戴有镣铐的李清扬进入到房中。待李清扬坐下之后,两名工作人员将其手脚镣铐分别固定到桌面和椅子腿上,确认锁牢之后,朝颜楚杰敬了个礼,然后退出房间带上了门。 李清扬大概也是第一次被押到这个房间来提审,眼神不住地往墙上的那面巨大的镜子方向望去。海汉玻璃镜他也在南京市面上见过,掌心大的一块就得要好几十两银子,一尺幅面的就得千两上下,这面镜子起码有半人幅面,那不是得卖出天价了。他大概也想不明白,这些行事诡异的海汉人为何要将如此巨大的一面镜子挂在这个房间里,难不成在这房间里交谈的人还会有闲心去照照镜子?至于屋顶上这种无火无烟的光源,李清扬先前在其他地方被提审时也曾见过,倒没有太多的新鲜感了。 李清扬在大量这间屋子的同时,参与这次谈话的三个人也在两个房间里一同打量着他。陶东来轻轻地问了一句:“这家伙来三亚之前就这么白白胖胖的?还是来了之后才被我们养成这样的?“ 正文 469.第469章 唇枪舌剑 郝万清哭笑不得地摇摇头道:“这个锅我们不背,他这是天生的,跟我们无关。“ 陶东来所见到的李清扬,是一个肤色白皙,体型微胖的年轻人,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常年在外奔波的人。与陶东来过去所提审过的犯人有所不同,这个叫李清扬的锦衣卫并没有任何慌张或者不安的神情,就连眼神也显得较为轻松。 陶东来侧头问道:“你们一开始提审他的时候,他什么反应?“ 郝万清应道:“跟现在基本一样,我们一开始也觉得有点惊讶,后来想想,大概这种反应也是他们锦衣卫的反审讯技巧之一。毕竟是受过训练的专业人士,跟以前抓到的那些毛贼可不是一个水平的。“ “有道理!“陶东来对于郝万清的这种说法持赞同态度:“看他这么镇静的样子,想必也经过了专门的训练,这方面的技巧应该正是我们现在所欠缺的东西。“ 审讯室内,颜楚杰已经开始了对李清扬的问询:“李清扬,我看过你的审讯记录,关于你们锦衣卫衙门,还有很多不详不实的地方,你如果老老实实地交代问题,我们未尝不可以给你一条出路。“ 李清扬摇摇头道:“这位仁兄……“ “我姓颜,颜色的颜。“颜楚杰见对方有开口说话的意图,便主动作了自我介绍:“如果你想脱离现在的困境,那就请你好好珍惜这次谈话的机会,因为这很有可能将会决定你的命运。如果你还是抱着以前的态度来跟我兜圈子,那我们大概就只能放弃你了。“ 李清扬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旋即便恢复了正常的神态应道:“看样子颜兄在海汉是身居要职了?莫非就是传说中海汉执委会的九名长老之一?“ “是执委会委员,我们不用长老这种称呼,你也看到了,我的年纪跟老还扯不上太大关系。“颜楚杰立刻对他的说法进行了更正。 隔壁观察室的陶东来轻轻哼了一声道:“看来锦衣卫也在事前对我们做过一些针对性调查。“ 郝万清轻声应道:“但他们所了解到信息都是比较表面化的东西,像我们所打造的这个社会体系,人不在其中又怎么能理解它如何运转的。要是什么都能打听到,锦衣卫也就不用派探子到三亚来执行潜伏任务了。“ “所以我的生死,颜兄可以一言而决了?“审讯室里的李清扬继续追问道。 “严格意义上不是由我一个人决定,但你如果要这么去理解,那也算说得过去。“颜楚杰点点头道:“只要你能向我证明你有获得我们优待的价值,那就可以摆脱你现在的囚徒身份。“ “听起来倒是不错,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证明我的价值?把衙门里的事情全都告诉你?“没等颜楚杰回应,李清扬便自行摇头道:“我若是什么事情都一古脑地说了,就真成了没有价值的人,到时候只怕会死得更快。“ 毫无疑问,李清扬并不是一个笨蛋,不会轻易就被人用这种简单的小花招给诱惑。当然颜楚杰也并没有指望凭借两句话就让这个固执的家伙改变心意,若是如此好办的事情,也不用他这个执委亲自出马了。 颜楚杰顺着他的话头道:“你不想死,那也容易,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一直好好地活下去,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想到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李清扬默然半晌,才开口试探着反问道:“你想让我为你们做事?“ “有什么不妥吗?“颜楚杰道:“你为朝廷做事,是为了天下安定,为我们做事,也同样是为了这个目的。“ “此话不妥!“李清扬摇摇头道:“你们私造武器、组织军队、私设钱庄、勾结地方官府吞没良田,这些事情随便拉一件出来,都违反了大明律令,你凭什么说出为了天下安定这种话来?“ “李清扬,你这种看法就太片面了。“颜楚杰立刻反驳道:“这两年广东有海盗、有流寇,官府管不了,任凭他们裹挟良民,为害地方。最后还是我们出动自家民团去打跑了他们,所有费用全是我们自己承担的,事前事后都没找官府要过一分钱的辛苦费,而大明军队要是拿不到开拔费,就根本不会出动。广东遭了天灾,难民遍地也没人过问,也是我们自费买了大量粮食,送去广东赈灾,把那些家破人亡,无依无靠的难民招募到三亚来,给他们一份收入稳定的工作。我们主动出头替官府去做的这些事情,请问是不是有利于天下安定?“ “赈灾救助难民也就罢了,这私自设立钱庄和军队,那又怎么说?“李清扬并没有就此服气,而是试图跟颜楚杰继续辩论下去。 然而颜楚杰是海汉领导层里出了名的鼓吹手,嘴炮功力也远在李清扬之上,自然不会被他的反驳给难住,闻言只是微微一笑道:“没有军队,如何维持成千上万的难民秩序?这成千上万没有饭吃的难民聚在一起,你说这些人为了能活下去,最后会发生什么状况?没有钱庄,这些赈灾所花费的银子如何有效地发放到位?难道交给地方官府吗?只怕到时候难民们能享用到的赈灾款项已经十不存一了。李清扬,你也是衙门里出来的人,对这方面的问题,你应该了解得比我更多吧?“ 李清扬对这个问题的确没有太多反驳的资本,因为颜楚杰说的的确就是事实,就算海汉人愿意照着官面上的规矩来做,将钱粮交给广东官府来打理,只怕也难以平息两广地区近两年来此起彼伏的天灾人祸。 李清扬身在锦衣卫这个特殊机构当中,可以接触到的消息要远胜普通人,他很清楚广东这两年赈灾不力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地方官府处置失当,导致大量灾民为了求口饭吃而被各路流寇势力网络,最严重时广州城里的驻军甚至都不敢前往距城仅仅四十里的番禺县解决匪乱,其士气和战斗力之低下,简直就是叹为观止。 李清扬以前所看到的内部报告中,也有提及到海汉民团在李家庄打击流寇的战斗过程,称其“炮声如雷,铳弹如雨,流寇数目虽十倍于海汉,狂攻之下却不得寸进。彼时村外流寇尸首堆积如山,匪首廖大鼻等人被毙于阵前。民众皆曰,海汉民团过百则不可敌也!“ 虽然当时李清扬认为这份报告中的描述太过夸张,但后来他在珠江口的万山港亲眼看到海汉人的炮舰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大明帝国的南方真的崛起了一股不可忽视的新势力。 相比民间的普通富商,这伙人的组织性和危险性显然更强,作为大明的首席情报机关,自然不会放过对这种潜在的危险对象进行全面查探。然而李清扬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他们一行五人几乎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海汉人送到孤悬海外的岛上给来了个瓮中捉鳖。 毫无疑问,其实颜楚杰刚才所说的这些理由,并不能完全掩饰海汉在军事方面的野心,这一点李清扬明白,颜楚杰自己也很清楚。他所作出的这些解释,归根结底只是想要为海汉武装的存在披上一件合法的外衣。锦衣卫不承认不要紧,只要地方官府承认就行,而对于锦衣卫的介入,海汉现在做出的反应就是设法拒止——将锦衣卫的触角隔绝于海汉控制的这个社会体系之外。 如果说在出发时李清扬还将这次的潜伏行动当作一次普通行动的话,当他被海汉民团俘获的时候,就知道这群人可并不是一般的地主恶霸,他们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李清扬等人的真实身份,可以看得出他们对锦衣卫这块招牌的确有很大的忌惮,但并没有害怕与锦衣卫打交道。李清扬能够感受到他们在对待自己这几个人的时候底气十足,而这种底气大概正是来源于他们强大的经济和军事实力。 颜楚杰此时也不催促李清扬作出回答,就静静地看着他,准备着接下来的台词。 良久李清扬才道:“你们若是肯放了我们五人,那有些事情未尝不可商量。“ 这对于李清扬而言,几乎已经是让步的底线了,要让他背叛自己的职业和效忠对象,他一时间还真做不出来。 颜楚杰面无表情地摇摇头道:“这件事不可能。“ “没得商量?“李清扬不甘心地追问道。 “不是能不能商量的问题,是因为你们五个人已经有三个人死掉了。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们可并没有对他们用刑,这三个人里有一个人是死于牢中的私人斗殴,另外两个都是死于水土不服。“颜楚杰解释道:“对我们来说,你们现在活着比死掉更有用,至少在现在这个阶段是。“ 这一队锦衣卫探子在被抓捕之后就进行了分开关押,因此李清扬也完全不知道另外四人的近况如何。听完颜楚杰的解释之后,李清扬的脸色很快恢复了平静:“如果我和剩下这个人都一直不肯就范,那么再留着我们的性命也没什么意义了?“ “你可以这样理解。“颜楚杰很坦然地说道:“当然我们并不会处死你,你将会被发配到海外的矿山,你的余生都将和黑乎乎的煤炭一起度过。至于你在南京的上司和同事,大概还需要再过一段时间才会发现不对劲,然后派出下一批人来自投罗网。“ “你们不会运气那么好,每次都能抓到我们的人。“李清扬不服气地辩驳道。他们这队人的失陷的确窝囊,完全就是被对手给耍了一把,上司要是知道事情经过估计得活撕了他们。 “但我们一定会在锦衣卫里找到愿意为我们效力的人,就像我们能用钱买到你们这队人南下的消息一样。“颜楚杰毫不客气地打击了李清扬:“终究会有人为了活下去而选择改变的,更何况这种选择对你们这些人来说,也未必就是坏事。你知道现在有多少朝廷官员在为我们效力吗?上至州府大员,下到地方巡检司,文官有知州、通判、同知,武官也有总兵、参将一级的人物。说实话就算放你们进来,真在三亚查到些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到时候朝廷发文向地方官府查询,这些地方官一样还是会站在我们这边,用奏折把你们锦衣卫泼过来的脏水给挡掉。“ 颜楚杰说到兴头上,就继续说了下去:“退一万步说,就算皇帝相信你们的报告,觉得必须要铲除我们海汉的存在,你觉得大明打得起这场仗吗?两广地区的军队,有几个将领不知道我们海汉民团的厉害?就算到时候有命令下来,他们也会以各种理由推搪,避免和我们正面开战。虽然大家都把忠君报国挂在嘴边,但明知没有希望取胜的战争,会有几个人愿意去拼命?“ “但你们这支武装盘踞在琼州,对朝廷来说,终究都是南方的一个隐患!“李清扬心知自己大概辩不过这个能说会道的海汉执委,但仍然是咬紧牙关不肯松口。 “不不不,你错了,大明真正的隐患不是我们,而是北方关外的那群野猪皮。他们可是实实在在地和大明在交战,而且从近年战果来看,大明的形势也越来越难了。“颜楚杰有意识要把这个话题说一说明白:“关外的野猪皮,跟大明是不可能和平共处的,他们必须要靠掠夺大明的资源来实现发展。而我们海汉不一样,我们所控制的地区,百姓安居乐业,不需为生计和安全担心,我们每年要向大明采购大量的物资,并且一贯都支持朝廷的权威性。我们并没有否认这些被我们控制的地区仍然是属于大明的国土,但我们的做法不是依靠劫掠,而是让所有人合力来建设一个稳定强盛的发展环境。“ 正文 470.第470章 策反成功 李清扬并不能完全听懂颜楚杰所说的这番话,里面有太多他不知其意的词语。不过颜楚杰想表达的意思,他倒是大体听明白了。 海汉人并不希望跟大明变成敌对的关系,也不愿意被朝廷当作潜在的威胁来对待。关于北方的战事,李清扬并不是特别了解详情,但有一点毫无疑问,最近这几年里,朝廷向南方富庶地区征收的“辽饷“数目是越来越大了。虽说朝廷发下来的通告里总是胜仗不断,但这军费的开销一年比一年大,这真是打了胜仗之后该有的表现吗? 便听颜楚杰继续说道:“我们也知道大明最近几年在北方的战事中吃紧,所以近期也在和广东官府联系,希望能够把我们海汉出产的火枪大炮售卖给大明,运到北方去对付那些野猪皮。我想,这样做已经可以充分表现我们海汉的诚意了吧?“ 对颜楚杰这样的说法,李清扬的确找不出什么挑刺的地方,但他仍是固执地追问道:“既然你们心向大明,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举动,又为何要以如此态度对付我们锦衣卫?你可知锦衣卫乃皇上亲军,海汉拿了我们,就等同于与大明为敌了!“ “不不不,这两件事不能直接联系起来!“颜楚杰摇摇头反驳道:“你们几个人的下落,并不会有人知道,在根本没人知道的前提下,哪谈得上跟大明为敌?至于为什么要把你们抓起来,这纯粹只是出于安全上的考虑,我们并不清楚你们来三亚的目的究竟是潜伏在这里,还是要刺杀我们当中的要人。我想你自己也很清楚,你们锦衣卫在民间的名声并不是特别好。与其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把它纳入到我们的掌控当中。你看,虽然把你们抓起来了,但实际上也并没有对你们用刑,没有让你们饿肚子,没有虐待你们。我们并不想跟锦衣卫作对,但锦衣卫想对付我们,那我们也不会坐以待毙。“ “所以你们想要让我做的事情,就是协助你们,对付今后被派来这里的同僚?“李清扬的脑子转得很快,立刻就从颜楚杰的话中琢磨出了东西。 “没错,既然你们锦衣卫一定会再来,而我们又不愿跟大明朝廷为敌,这应该也是避免我们双方出现不必要损失的最好办法了。当然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继续以锦衣卫探子的身份留在这里,定期发报告回南京,让你的上司知道这边的情况一切正常。“颜楚杰没有否认李清扬的猜测,顺势将己方的打算也一并说了出来。 颜楚杰的这个建议对于李清扬而言无疑有着极大的诱惑力,既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又能保留锦衣卫的身份,而且听起来可行性很高,毕竟他们失陷的消息,目前应该并没有传回南京,而李清扬自己就是这队人的头目,只要他还在,那么这个所谓的潜伏任务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执行下去。这样南京方面短时间内也不会再继续派出人手来三亚,他也不用为是否帮助海汉人抓捕同僚而为难了。 李清扬犹豫道:“那我的另一位同僚怎么办?“ 颜楚杰应道:“这种事只要一个人做就够了,你如果肯答应下来,我保证你的那位同僚在有生之年都不会再出现在大明的国土上,你也不用担心你在这里所做的事情会被人泄漏出去。另外我们也知道你的家人都在南京附近居住,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们会托可靠的人过去把你的家人都接出来。只要你替我们做事,就不需要有后顾之忧,所有的问题我们都会解决的。“ “那如果我还是不肯说出那些你们想了解到的锦衣卫内情,你们还会觉得有这样做的价值吗?“李清扬继续试探着颜楚杰的底线。 颜楚杰笑笑道:“关于这件事,我其实一点都不担心。只要你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自然就会明白我们为什么能有今天的局面,为什么地方官府会对我们的存在睁只眼闭只眼,甚至是主动跟我们合作。到时候你就会发现,你以前誓死要保护的那些东西,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你说与不说,锦衣卫在我们眼里都是弱势的存在。” “弱势的存在?”李清扬听到这评价差点爆炸,堂堂的皇帝亲军,天下第一特权衙门,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在海汉人口中居然就只有这样一个可怜的形象! “我知道你不服,不过这个世界就是谁拳头大谁说了算,如果现在把我们的位置对调一下,那你也可以对我说同样的话。”对于李清扬的愤怒,颜楚杰却显得十分平静。他并不怕激怒李清扬之后导致对方改变主意,因为像李清扬这样的聪明人一旦看到了生的希望,又哪会轻易放弃这好不容易才出现的机会。 至于说李清扬恢复自由身之后会不会再起反复,颜楚杰就更不用担心了——海汉迄今为止策反了不少人,也没见过有谁是在进入海汉体系之后还有过反复的。毕竟海汉能够给予他们的实际好处,都是原来的阵营所远远不能相提并论的。李清扬就算厉害,等他在三亚经过一段时间的洗脑之后,指不定革命热情会比罗升东这种先行者还要更高。 李清扬闭上眼沉寂了片刻,才以一种十分无奈的声音问道:“那我何时能够恢复自由?” “首先你必须要和我们签订一份书面的合作契约,说明你跟我们合作的内容及目的,并且要签字画押。”颜楚杰不急不慢地开始提出了条件。 李清扬明白这是海汉人向自己索要的投名状,要是自己日后反悔,这玩意儿大概就会出现在自己上司的书案上了。但是为了能够顺利脱身,暂时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李清扬只能无力地点点头,同意了这个条件。 颜楚杰见他没有提出异议,便继续说道:“其次,在我们释放你之后,还会有一段时间的观察期,在此期间你的活动范区域将会被限定,所有的行动会被我们监视,并且得配合我们做一些必要的事,比如给你远在南京的上司递交你来到三亚后的第一次书面报告。至于这个观察期需要多长时间,那就得视你的表现而定了。” 李清扬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道:“很合理的条件,我接受。” 颜楚杰合上面前的文件夹站起身来:“关于今天的谈话内容,会放在明天海汉执委会的会议上进行讨论,如果一切顺利,那么最快两三天之后你就能重获自由了。” 李清扬忍不住追问道:“若是这讨论未获通过,那又将如何?” 颜楚杰嘴角一咧道:“也不会怎么样,总之不会比现在更糟就是了。你别担心了,这两天吃好睡好,等消息吧!” 说完之后,颜楚杰一只手拿起文件夹,另一只手在李清扬肩上拍了拍,便打开房门离开了审讯室。 颜楚杰出来之后也并未走远,直接就进了隔壁的观察室,与陶东来和郝万清一起观察李清扬此时的反应。让三人略微有些失望的是,李清扬脸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还是如同他在刚才会谈的过程中一样的平静。 “这家伙是不是天生面瘫啊!”陶东来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那倒也不是。”颜楚杰摇摇头道:“刚才我说锦衣卫是弱势群体的时候,他还是有发怒的表情。不过这家伙的确心思比较深沉就是了,看起来的确很适合敢干这一行。老郝,你说是不是?” 郝万清笑道:“颜总,你这意思是我们安全部的人都是腹黑咯?” 三人又观察一阵,见李清扬仍是没有明显的情绪变化,郝万清便让人进去将他带走了。 “陶总觉得怎么样?”郝万清主动开口询问道。颜楚杰的态度在刚才两人会谈的过程中就已经表露无疑,现在就只等陶东来表态了。 陶东来道:“安全部这边先安排他把合作协议写了,再出个书面说明,把安排和意图都讲清楚,然后拿给我和颜总签字,再按照正规流程上会讨论。” 郝万清犹豫道:“不过李清扬的身份比较敏感,不太适合让太多人知道他的存在。” 陶东来应道:“那书面说明上就不要提及具体的信息了。合作协议留在安全部存档就行,不需要对外展示。至于该给李清扬安排什么身份,你们安全部看着办就是了,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向我反映。既然我们花费精力把这个人留下来,那安全部就要做到人尽其才,让他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陶总放心,安全部一定会把这事办得漂漂亮亮的!”作为此事的发起者,最终能看到这件事达成预期的结果,郝万清的成就感无疑是最大的。要不是有他的推荐,李清扬大概就真的只能如颜楚杰所威胁的那样,只能在黑土港煤矿的矿坑里度过余生了。为此他已经在前期用各种或明或暗的方式多次劝说过李清扬,今天颜楚杰的出面,更多的还是以他的领导身份来起到一个画龙点睛的作用,要论功行赏的话,郝万清依然得算是头功。 当然策反李清扬这件事也不仅仅只是郝万清个人职业生涯中的功绩之一,同时也是安全部成立以来的重要战果。安全部的工作重心一向都是放在大明,乃至于这个机构的一把手何夕都是常驻在广州主持工作。而安全部在情报战线上最主要的竞争对手,毫无疑问就是大明锦衣卫了。 虽说以海汉现有的实力的确不需要对锦衣卫再有太多的忌惮,但安全部的办事风格一向是防患于未然,并不会等到真出事的时候才开始想办法。如果能够封住对手出招的路数,安全部一点也不介意先动手——更何况现在锦衣卫已经主动踩上门了。 策反了李清扬之后,首先可以依托他的身份,让海汉治下的三亚地区继续保持与大明情报机构之间的信息隔绝状态,即便锦衣卫今后派出李清扬的继任者,安全部也已经有了更多可选择的操作空间。第二个作用便是利用李清扬来逐步了解锦衣卫的办事方式,以及锦衣卫的日常运作中有哪些空子漏洞是可以加以利用的。虽然李清扬在锦衣卫中的官职仅仅只是个百户,不过他可是锦衣卫南京衙门直属人马,能够接触到的消息层级远非琼州岛上这些同僚可比。郝万清费尽心思要挖他过来,也是指望着有一天能撬开他的嘴,把锦衣卫的秘辛多掏一些出来。 当然了,既然李清扬在经过反复劝说之后已经选择了妥协,那么郝万清认为过段时间他大概自己就会主动交代问题了。正如颜楚杰在会谈中谈及的那样,只要李清扬逐步认识到海汉的实力,就会发现他之前的那些坚持的确没什么意义,双方在社会发达程度上的差距,并不是依靠少数情报人员的个人努力就能弥补的。海汉手中所掌握的那些李清扬闻所未闻的黑科技,足以击溃他心头的最后防线,对此不光是郝万清,一起参与此事的陶东来和颜楚杰也都持有相同的看法。 安全部的办事效率毫无疑问能在众多的海汉机构中排在前列,当天晚上,郝万清就拿着起草好的协议书找到李清扬,让他自行誊写了一遍,然后在落款处签字画押按了手印。第二天上午,《关于近期策反锦衣卫人员的情况说明》就送到了陶东来的办公室,安全部的人等着陶东来签完意见之后,立刻就带着文件去军委找颜楚杰签署意见。隔天就有执委会常务会议,这份由安全部起草,两名执委签字认可的议案正好能赶上拿出来讨论,不出意外的话,将李清扬纳入安全部特别雇员编制的申请直接在会上获得通过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正文 471.第471章 获释 在与颜楚杰会谈完之后的三天当中,李清扬几乎完全是在惴惴不安的情绪中度过的。被捕之初他也的确存了鱼死网破,以死报国的决心,然而海汉人并没有给他这种表现的机会。被押送到三亚之后就是不断地提审、提审、再提审,虽然海汉人没有使用任何肉体酷刑,但日复一日,内容重复的提审也让李清扬的情绪几乎陷入到崩溃状态,除了他咬紧牙关誓死要保守住的锦衣卫内部机密之外,关于这次行动和他自己的情况,几乎都在魂不守舍的状态下交代得干干净净。 即便这样,李清扬也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已经违背了职业操守,说得严重点,跟叛国挂上钩都不过分,毕竟三亚这地方盘踞的可是一群心无朝廷,忤逆不轨的武装巨商,以他们现在所经营的局面,随时竖旗开始地方割据都是有可能的。李清扬知道自己就算能够平安获释,大概也会因为这次行动的失败而导致他没办法再在锦衣卫里待下去了。 但李清扬没有想到的是,海汉人居然胆大包天到试图招揽自己为其效命,这绝对算是一个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结果。虽说颜楚杰的话听起来似乎都很有些道理,但李清扬依然还是固执地认为其中有不少都是属于“歪理邪说”,特别是那些反对朝廷政策,看不起官府衙门的说法,要照李清扬的脾气,遇到这种刁民就得立刻拿下送去刑房里好好松松骨头才是——当然也只是想想,现在没被海汉人拉进刑房里松骨头就已经算是万幸了。 李清扬的确得庆幸自己遇到了一群文明人,否则他现在就算是没死,被收押了这么长时间之后,现在的状况大概也是在轮椅上度过余生的节奏了。颜楚杰所开出来的条件让他看到了生的希望,而在三亚的海汉大牢里拖了这么久的时间之后,他的确也没有了当初一死了之的那种勇气。现在既然有活下去的希望,就算条件苛刻了一些,李清扬也不愿再放弃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了。 至于说这样做算不算彻底地背叛了锦衣卫和朝廷,李清扬只能安慰自己,至少现在还没有作出什么直接伤及到大明利益的事情。而且的确正如颜楚杰点出来的那样,只要他李清扬一直坐镇三亚,并且按照当初的安排定期发报告回南京,那么一段时期内南京那边至少不会再派人过来自投罗网了,这样也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锦衣卫衙门出现不必要的人员损失。 而且要是下次派来的继任者是个节操不稳的家伙,威逼利诱之下直接就投向了海汉人,那将给锦衣卫和大明朝廷造成的损失,岂不是比自己更大,更可怕?与其那样,还不如就让自己来当这个恶人,背这口黑锅好了,至少自己还有点行事的底线,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当然李清扬心中的确也不乏虚与委蛇的心态,既然海汉人愿意给自己一个长期在三亚居住的机会,并且还表示经过一段考察期之后就可以给予足够的行动自由,那么自己就借此机会来完成对海汉的查探工作,再想办法将真实的海汉状况写成报告传回南京去,也算是将功补过了。至于南京方面到时候会对海汉采取什么措施,究竟会建议朝廷发兵,还是会继续坐视海汉日益壮大,那就不是他李清扬能够左右得了的事情了。 不过颜楚杰也说了,关于他李清扬是否能够重获自由,最终还得由海汉执委会讨论决定。据李清扬所掌握的消息,海汉执委会里一共有九名像颜楚杰这样,被称作“执委委员”的主事人,海汉治下几乎所有大事都是由这个执委会的执委们共同商议作出决定。李清扬对这种制度其实也不算陌生,因为这跟大明权力中枢所施行的内阁制度有着诸多的相似之处。 明朝内阁自建文四年起,到崇祯十七年终止,在两百多年的时间中充当着国家决策机构的角色。建文帝成立内阁之后,就把宰相的决策权拿回自己手里,而议政的权力则是交给了内阁,行政的权力交给了六部,地方上分管司法、军事、行政的三司直接对六部负责。 最初内阁大学士只具备了顾问的身份,属于皇帝的私人秘书,只有皇帝才有最终的决策权,而内阁此时还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权力机构。但从明仁宗、宣宗时期开始,内阁大学士的地位日益提升,而权力也随之水涨船高,成为了皇帝的最高幕僚和决策机构。当时全国大大小小的奏章,都是由通政使司汇总,司礼监交给皇帝过目之后送到内阁,所有的处理意见由内阁拟定,皇帝批准,最后再校对下发到地方官府。 到了明世宗年间,夏言、严嵩等人执掌内阁之后,这内阁就完全化身为宰相,地位已经上升到六部之上。而万历年间的张居正担当内阁首辅的时候,其职能和地位几乎已经非常接近现代国家政权中首相的地位。 在没有听说过海汉执委会的这套执政体系之前,李清扬也和众多的大明国民一样,认为皇权加上内阁体制就是天下最好的执政体系,但对海汉有了一些初步的了解之后,李清扬突然发现看似完美的大明内阁制度其实也还是存在着诸多的隐患。 大明内阁并没有获得过法定的行政权威地位,这两百多年下来,没有一个皇帝敢于违反祖制,把管理天下的大权正式交给内阁体系,内阁从始至终都名不正言不顺,并没有在法理上成为中央一级的正式行政机构。这导致了内阁与司礼监、六部乃至皇权之间都存在着诸多的利益冲突,而内阁在法理上又并不具备压制其他行政机构的权力,毕竟从名义上说,内阁仅仅也只是皇帝的私人幕僚机构而已。 上有皇权,下有六部,站在同一级台阶上的还有司礼监这个衙门,辖制内阁的框框实在太多,办事的效率自然可想而知。而海汉的执委会据说就是这里至高无上的决策机构,所有在这里生活的人,包括海汉人在内,都必须要服从执委会所颁布的政令。在执委会上面没有能够压制他们的皇权,下面也没有会跟他们做对的六部,更没有司礼监这种阉党机构浑水摸鱼,就算李清扬对这个执政体系的了解还处于非常浅薄的阶段,他也可以想到,这个执政机构的运转效率恐怕要远超大明官府。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海汉人在三亚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落脚仅仅不到三年时间,就能营造出如此之大的局面。 大明的内阁议政,跟这海汉的执委会议政,在李清扬看来原理都是大同小异,他虽然并不知道什么叫做“精英执政”,但毫无疑问,能够在海汉执委会中占据一席之地的人,应当也都是一时人杰。例如跟他商谈条件的这个颜楚杰,李清扬便能察觉出他的身份应该是个武将,黝黑粗糙的皮肤和眼神中的杀气都是十分明显的特征,而大明的内阁里是绝对不可能有武将进入其中的,这也算是李清扬发现的两者差异之一。 但据李清扬所知的情况,海汉执委会是九名执委,按照一般的常识,这九名执委中至少要有五人认为他李清扬的命值得留下,颜楚杰的提议才能够得以实现。而颜楚杰所能投出的票数仅仅只是九分之一,如果他不能影响投票结果,那么等待李清扬的仍然将会是漫长到看不见尽头的囚禁生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李清扬大概会觉得还是一开始就死了更好。 度日如年般地熬过了三天时间之后,李清扬终于等到了最终的宣判。郝万清带着两名属下来到了关押李清扬的单间囚室,向他宣读了执委会的决议:“据执委会九月第四次常务会议第三号决议案表决结果,现处理意见如下,批准海汉安全部关于接纳锦衣卫投诚人员进入特殊编制的申请,同时立刻释放该投诚人员,并给予其考察期归化民待遇,待考察期结束后视其表现再给予进一步安排。” 前面那一串东西李清扬根本就没听懂,但“释放”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他倒是很清楚的。听到郝万清口中念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李清扬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心知自己已经挺过了最难的这一关。 郝万清念完通知之后,便招招手道:“替他把镣铐都打开了。” “多谢郝大人!”李清扬还是很知情识趣地先道了声谢。 郝万清摆摆手道:“我们这里不兴称呼大人,今后你也是属于我们安全部的人了,按规矩我们都是互相称呼职务。” “郝主任!”李清扬脑子也是转得够快,他以前被郝万清提审的时候曾经听到这里的人这样称呼他。当时李清扬并不是很明白这究竟是名字还是字号还是别的什么意思,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个“主任”是海汉体系的一种官职。这个官职具体有多大的权力,李清扬不知道,但他至少知道郝万清这个主任管的可就是跟锦衣卫争锋相对的这个领域,而且看样子绝对算是这个部门中的大头目。如果以锦衣卫的内部层级来作对比,李清扬认为郝万清即便不是指挥使这种一把手,至少也是镇抚使往上,指挥同知或者指挥佥事这种级别的高官了。 李清扬的猜测倒真是八九不离十,何夕是执委会任命的安全部一把手,而郝万清在这个机构里就算得上是稳稳的第二把交椅了。而且安全部是执委会的垂管单位,拥有着诸多的特权,在海汉各种机构的众多“主任”当中,郝万清也算得上是位高权重的一类了。 郝万清很沉着地点了点表示回应,等属下将李清扬身上的镣铐除去之后,又掏出了第二份文书:“现在宣读的是我们海汉安全部对于你的任命通知书。” 之所以没有刚才一口气念完,郝万清也是严格按照程序在走,先按照执委会的决议完成放人这个环节,再对其进行任命。郝万清清了下嗓子,接着念道:“现聘用大明锦衣卫百户李清扬为海汉安全部特别事务顾问,聘用期暂定一年,期满如双方无异议将自动续约。聘用期间,海汉安全部将按照归化民四级劳工标准给予李清扬相应的基本生活待遇,工作酬劳则按海汉安全部内部工作人员标准计算。李清扬需遵守安全部管理守则、行动守则,一切与情报工作相关的事务均需听从安全部安排,不得擅离指定活动区域,不得随意与外来人员接触,不得随意打听与工作无关的海汉保密事务……” 这份聘用协议书的内容可就比执委会的决议通知书丰富多了,事无巨细都列在其中,对李清扬将要承担的责任和必须遵守的规定都表述得十分详细。李清扬也不敢大意,认认真真地竖着耳朵听着。这玩意儿就是他今后一两年内在三亚这地方安身立命的根本,就算里面有诸多暂时不太明白的地方,他也得先记在脑子里,等回头有时间再向郝万清慢慢寻求具体的解释。 郝万清一口气念了五分钟,才总算把这份文书念完。这倒不是安全部闲得蛋疼没事做,专门搞个长篇来消遣李清扬,而是前一天的执委会会议上有执委专门提出了要求——释放李清扬可以,聘用李清扬也行,但必须要在法规上把这个事情做为一个先例来进行制度化,因为今后随着海汉势力的扩张,这种任用他方投诚人员的事例可能会越来越多,而将其规范化也有助于相关部门进行人员管理。 会想出这主意的人自然就是主管司法的顾凯了,但不得不说顾凯这个主意也很有些见解。于是安全部这边不得不按照顾凯的要求,又现赶了一篇复杂版的聘用协议书出来,这才最终获得了执委会的认可。 正文 472.第472章 安排身份 “李清扬,我刚才宣读的这些内容,你都听明白了吗?”郝万清沉声问道。 李清扬虽然只听懂了十之三四,还有一多半的内容不甚了了,但重获自由的强烈愿望此时已经牢牢地把控了他的情绪,闻言立刻便自动点头应道:“清楚,清楚,属下自当遵从郝主任的安排。” 郝万清对李清扬的态度也较为满意,点点头道:“你跟我来,还有些具体的事情要给你交代一下。” 安全部的羁押区位于这个小山谷的最深处,虽然仅有不到二十间囚室,但仍然煞有其事地在周围用圆木筑了一道两丈高的围墙,将囚室和提审犯人的审讯室都围在里面。而李清扬自从被押送到三亚之后,一直都被关押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只有在每次提审时才能有极为短暂的时间待在户外——也就是往返于囚室与审讯室之间这短短二三十米距离而已。 终于除去了身上的镣铐走出了囚室,再一次呼吸到自由的空气,此时李清扬的心情无疑是近段时间以来最为轻松的时刻。当然,如果面前没有郝万清这个海汉人在就更好了,虽然李清扬自信自己的武力值要胜过这个说话带着一点山东口音的海汉人,但他知道自己要是敢在这里造次,恐怕就不会再有任何脱身的机会了。如今已经恢复了自由身,尽管还有诸多限制,但李清扬知道自己今后至少还有活着离开三亚的机会。 羁押区的大门是一个悬吊式的栅门,门楼上执勤的卫兵推动绞盘,将沉重的铁制栅门缓缓升起,李清扬跟在郝万清身后,步履轻快地迈出了这个被高墙包围的院落。走出这个地方之后,李清扬才终于相信自己这几天的期盼最终变成了现实,而一种未知的崭新生活正在前方等待着自己。 李清扬来时在下船前就被蒙了头,至此之后便再未出过羁押区,而到了这个时候,李清扬才终于看到原来自己所处的地方真是在一处山谷之中,前方不远处有一片灰扑扑的建筑,郝万清伸手指向那里道:“那里就是海汉安全部。” “李清扬,你原本的任务是来三亚潜伏,为了能够让你继续以锦衣卫的身份执行任务,所以我们按照你在审讯过程中交代的情况,还是给你安排了一个商栈帐房的工作。”进到办公室之后,郝万清便言简意赅地向李清扬说明了下一步对他的安排。 这个安排倒是没有太出乎李清扬的预料,自从那天颜楚杰提到让他继续保有锦衣卫的身份,并继续执行原本的潜伏任务时,李清扬便想到了海汉人一定会给自己提前安排好一个不那么惹人注意,但又在海汉情报机构控制之下的身份。这样李清扬便可以合情合理地在三亚待下来,同时也可以为继续接受南京镇抚司的后续指令做好准备。 “这是你的临时身份牌,你的活动范围在现阶段被限定在胜利港商务区之内,没有得到我本人的许可,你不可以随意离开给你划定的活动区,明白吗?”郝万清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块身份牌放到了李清扬面前。 李清扬虽然不知道对方给自己划定的这个所谓的活动范围究竟有多大,但再怎么差也肯定好过被羁押在那间狭窄阴暗的囚室里,因此他毫不犹豫地便应了下来。 “需要你做的事,我们会派人通知你做,没叫你去做的事,你就最好别多事,明白我意思吗?”郝万清点了李清扬一句。 “属下明白,请郝主任放心。”李清扬也是衙门里出来的人,自然知道郝万清这话所指的是什么。就算他现在还怀有别的小心思,也绝对不会在当下这个时候就去冒险实施。 “从今天开始,每七天回来这里报到一次,其他的事情,会有人告诉你该怎么做。”说到这里,郝万清摇了摇桌上的铃铛,在外间的属下立刻进来听候他的吩咐。 “带他去林南那里,让林南接手他的事情。”郝万清吩咐完之后,便对李清扬道:“行了,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李清扬抱拳作揖,然后跟着那名工作人员离开了郝万清的办公室。 负责接手这件事的林南是隶属于安全部外勤部门,在此之前也曾在三亚港区参与过搜查外来船只,抓捕锦衣卫密探的任务。当然由于李清扬一行人在广州就被安全部盯上并实施了诱捕,三亚本地的抓捕工作最终都是徒劳无功白忙了一场。 林南作为安全部的一员,对于李清扬等人的落网过程自然是十分清楚的,因此当他看到李清扬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也难免有些古怪。不够李清扬自己倒是毫无芥蒂,见到林南之后同样也是抱拳作揖,口中说道:“有劳林兄照顾!” 林南笑道:“今后大家都是同事,李兄不必客气。李兄初来乍到,对本地的情况不熟,这两日便由在下为李兄介绍一下本地的风土民情,还有诸多需要特别留意的地方。李兄,请吧!” 两人一同出了安全部,在外门换乘了安全部专属的黑色马车,一路驶抵胜利堡外。下车之后的李清扬,一如所有第一次目睹胜利堡真容的外来者一样,瞬间就被这外形古怪又雄壮的城堡给震住了。 林南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向李清扬介绍道:“这里便是海汉的权力中心胜利堡,各位首长平时都是在这里办理公务。” 李清扬耳朵倒是在挺,不过心中却是已经在默默地估算这个城堡的坚固程度和攻打难度。这堡墙虽然远不及高大的南京城墙,但墙头上那一排黑洞洞的炮口却是十分显眼。李清扬一眼溜过去,发现仅目力所及的这段堡墙上的炮位就已经超过十处,这种火力强度在大明的州城里几乎都是见不到的。老早就听说海汉盛产火器,看这架势果然名声不是吹出来的。而这堡墙凹进凸出,并不像李清扬意识中城墙那样平直,但这又显然是特意建造出来的形状,让他一时间琢磨不透这种奇怪防御墙的作用究竟何在。 林南见李清扬一下车就两条腿生根一样地站着不动了,当下便道:“这里是不能随便出入的,以后有机会,李兄自然能进到里面去看个究竟。” 李清扬的确是很想走进这个胜利堡去看看里面的情形,看看这些海汉人究竟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中谋划出了这么一个完全与大明迥异的新社会。不过他也自知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比较敏感,海汉人只要没疯就不会允许他进去参观,因此对于林南的劝说,李清扬也是很淡然地点点头道:“在下看到这堡寨,的确堪称雄奇,略微有点失神了。” 林南应道:“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你会慢慢发现这里有很多神奇的东西。每天都会有一大票新来的移民站在码头上失神,对新来者而言,这种反应很正常。” 李清扬却是对这话有点不信,这三亚虽然名声不小,想必也胜过普通的南方小港,但哪有那么多让人失神的东西?难不成连码头都是用巨大的海汉镜子铺就的吗?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朝南的胜利堡正门,正对着这道大门的便是占地近二十亩的胜利广场和直通到港区的景观大道,而景观大道的左右两旁,便是本地最早开发的胜利港商务区。 这里的建筑风格让李清扬的确感到很新奇,首先就是这宽达两丈的大道,两旁栽有整齐的行道树,有排水暗沟及行人通道。而中间的大道上主要通行各种拉人拉货的车辆,来去各走一边,显得十分有序。仅从路上通行的车辆数目来看,李清扬认为这里的繁华程度可是丝毫都不亚于广州城外的珠江码头了。而且除了各种司空见惯的马车牛车之外,李清扬还看到有人骑着一种两个轮子前后并列的小车在路上飞驰而过,简直如同杂耍一般。 李清扬注意到这条大道的路面并非黄土或石子铺就,而是一种发黑的材质,整条大道看起来十分平整,而且车辆经过毫无尘土飞扬的情景出现。路上有一些提着竹篓的人,在不停地清理路面上的各种垃圾污物。 道路两旁的建筑绝大部分是以砖石为主,多为三至五层构造,临街的店面有一半都是饭馆酒店,商贸铺面在其中反倒只有极小的比例,这与李清扬来此之前的预想倒是存在着一定的差距。他原本以为这三亚既然是号称琼州第一商港,想必街面上鳞次栉比都是买卖各种南北杂货的铺面才对,倒不曾想过这里的餐饮生意居然如此繁荣。 其实胜利港商务区刚开始时的确也没几家吃饭的地方,也就李家投钱在这里开了一间酒家还是专门为海汉人和归化民干部服务的。不过后来随着本地的日渐繁荣,海汉人喜欢在饭桌上谈生意拉人情的习惯也逐渐传播开来,以至于后来进入这里的客商往往都将投资开饭馆作为了在本地立足的第一选择。于是时至今日,这条长度仅一里多的景观大道两旁已经聚集了各个菜系的餐馆共三十多家,海汉内部甚至早就有人将这条景观大道戏称为“胜利美食街”了。 两人顺着大道走了一段,林南便带着他拐进了旁边的一条支路。绝大部分外来商人设在本地的商栈,都因为考虑成本,并没有设在毗邻景观大道的地段,而是这样的支路里。例如林南带着李清扬进入的这条“景观大道甲三路”,其中便全是岭南客商在这里设置的各种铺面、仓库和商栈。 林南轻车熟路地进到一间挂着“福记药铺”字样的店里,李清扬盘算着这里大概就是自己落脚的地方,忙不迭地跟了进去。 “贺管事,好久不见,一向可好?”林南进去之后,便向柜台后一名坐在逍遥椅上养神的老者大声招呼道。 那名老者一见林南,立刻便起身迎了出来:“林爷,好久不见了!托各位首长的福,我这身子骨最近状况还不错!” 这与林南相熟的药铺管事,其实也是海汉的老熟人了。当初“福瑞丰”三少爷李奈第一次造访胜利港,就是这位贺强贺管事陪同一起来的。“金盾护运”成立之后,李奈就被李继峰调回广州,来三亚的时候也少了,而李家在三亚这边的利益却必须得要一位有分量的管理者常驻作为保障才行,于是年过花甲的贺强便主动申请了这个任务,权当就是到三亚养老来了。 李家在海汉治下地区投资的生意门类众多,药材也是其中之一。当初穿越时采购的物资中虽然有大量的成品西药,但这些药品都存在着保质期的问题,而集团中医学水平最高的两名大夫又都是西医,可以说前面这几年一过,他们所掌握的医疗手段就会受到药物的局限了。因此从穿越伊始,执委会就开始着手布置中西医结合,逐步向中医过度的医疗发展方向,而药材自然也是其中不可或缺的重要资源。 “福记药铺”也是属于“福瑞丰”在三亚投资的众多产业之一,由于这间铺子的主要供货对象就是海汉人,相对来说生意比较稳定,也没有太忙的时候,于是贺强便选了这间铺子坐镇,平时也可以乐得个清闲。 安全部在考虑将李清扬安排到何种商铺时,首先便想到了李家在本地的诸多产业。作为与海汉合作程度最深,对海汉的各种指令一向言听计从的忠实伙伴,李家的可信度无疑是最高的,将李清扬安排到李家的产业当中,即可以不露痕迹地对其行为进行长期监视,又可以通过日常的运作,潜移默化地影响李清扬的思想。另一个考量的因素,便是李清扬不宜与外界的接触过多,“福记药铺”这种业务单一的商铺显然就再合适不过了。 正文 473.第473章 港区见闻 李清扬的事情在执委会进行讨论的同时,安全部就已经来找贺强谈过话,表示希望能够在“福记药铺”里安排一个职位给某个“身份敏感”的人。贺强很知趣地并没有刨根问底地去打听这个人的具体身份,也没有拒绝安全部的要求,毕竟现在李家的命运跟海汉人已经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而且海汉也从未做过任何对李家利益有害的事。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贺强也算李家高层,他也知道海汉安全部是什么性质的机构,而这个机构可是李家万万得罪不起的。 随着双方的合作进入到第三个年头,李家与海汉之间的合作早就不仅仅只局限在生意领域,类似文化推广、金融、移民、军事乃至情报收集等等,李家也在逐步参与进来,成为海汉在大陆的一股重要助力。李家名下分布在广东各地的产业,几乎都不同程度地负担着收集当地军政信息,定期向广州方面汇总的任务。 当然了,李家名下的雇工所能做到的程度,也不过就是记录一下尽人皆知的官府动向,并非专业的情报人员所做的那类定向情报收集工作。这些信息在汇总到广州之后,由驻广办的安全部人员挑出其中有价值的情报,进行整理分类,再择要发回三亚供执委会决策时参考。只有极少数主要州城的机构当中,才有海汉派驻的情报人员常驻。贺强作为李家在生意领域的高层人员,自然对这方面的合作也是心知肚明。 如果按照大明律法,李家现在在做的事情其实已经可以够得上抄家灭门的标准了,但有海汉这个强力后盾,李家倒是并不太担心这种行为会招来官府的追查。现在海汉的生意规模越做越大,而地方上的代理分销商往往背后都有官府的利益牵扯其中,只要海汉人没有干出什么公然逾矩的事情,地方官府都并不会插手干涉,甚至连锦衣卫这种情报机构也难以幸免,在巨大的商业利益面前变成了傀儡。这也是南京镇抚司坚持从直属人员中派人南下调查海汉,而没有给广东方面的分机构下指令的原因之一。 林南当下给贺强和李清扬作了介绍,两人见礼之后,贺强便让店员带李清扬先去看看他的住处。李清扬谢过之后,便跟着店员穿过店堂,去往店铺后方的员工居住区。 说是居住区,其实也就是一个小小的院落,朝南的一边是店堂,其他三面都是两层小楼,其中靠东的是作为药材仓库在使用,另外两边的房间都是供铺子里的店员们居住。贺强本人倒不住在这里,李家在三亚采购了多套房产,就是用来提供给像贺强这样常驻管理者。 按照安全部的要求,“福记药铺”这边给李清扬安排了二楼的一个小单间,家具齐全,日常用品也都添置好了,连换洗衣物都准备了几套放在床上,这让李清扬看了之后也完全挑不出毛病来。床头有一扇小窗,李清扬走进了才发现这窗户并非没有糊纸,而是用了名贵的海汉玻璃,远远看过去就只能看到空荡荡的窗框。李清扬由此也对这家铺子的财力有了重新的估计,一般的药材铺子大概不会有这个闲钱花在给员工居住的房间安装玻璃窗上面。 待李清扬看完房间之后,店员又带着他下了楼,告知他茅厕和淋浴房的位置。这院里住的全是男子,因此茅厕和淋浴房都是公用的。当然了,李家名下的铺子,所用的卫浴设备自然也是全套的海汉出产,李清扬看过之后突然觉得自己很像是一个没见过市面的乡巴佬。这些陶瓷洁具看起来都非常高级,而且十分干净卫生,连用的厕纸都是白的,这足以让从南京来的李清扬对自己以前的生活水平感到羞愧。 李清扬在后院参观住处的时候,林南便抓紧时间向贺强说明了一下注意事项:“……此人出身公门,虽然已经投靠我方,但思想还仍是有些摇摆不定。贺管事平日里多想想办法,让他感受我海汉的强盛,慢慢磨掉他脑子里那些不好的想法。” 贺强应道:“林爷放心,这事老朽自会用心去做。看他也是初到三亚不久的样子,其实无需做什么特别的举措,只要让他在这里生活两三个月,自然就会感受到海汉的实力。想当初那些从广东下来的土财主一个个都看不起海汉,以为这地方穷乡僻壤没什么好东西,现在还不是争着在这里卖房置产,把儿女都接来这边入学念书。我看这姓李的小哥也是个聪明人的面相,大概用不了几天就能体会到这里的种种好处了。” 林南点点头道:“贺管事说得有理,不过我们给他限定了活动区域就在商务区之内,所以近期还尽量不要让他单独外出活动。另外对他所能接触到的人,也得有所控制,尽可能别让他接触刚从大陆过来的人员,特别是那些身份不明的陌生人。” 林南之所以要强调这一点,就是要放着李清扬的心态再起反复。安全部当然不会傻到让李清扬签了几分文书之后就对他完全放心,必要的监控手段还是会持续下去。除了药铺内部的这种控制之外,林南当然也做了其他的布置,以防李清扬采取某些不理智的行为。 待李清扬参观完回到店铺,贺强便对他问道:“李先生对我们这店里的环境可还满意?” 李清扬连忙应道:“满意满意,在下十分满意。” “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出来,东家可是很大方的。”林南笑着说道。 “这也多亏海汉首长们照顾生意,不然哪大方得起来!”贺强很是知情识趣地应和道。 李清扬心道这间药铺与海汉人关系如此密切,看来也是同流合污之徒。自己今后在这药铺里落脚,倒是得小心不要露了什么把柄,不然随时都会被人告发。 便听贺强接着说道:“李先生在我们铺子里做事,这酬劳嘛,就暂定为每月十元,吃住另算,这样可好?” 李清扬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然后才想起这里是海汉的地界,这地方的货币可不是银两或者铜钱,而是海汉人所发的纸钞,以元为单位。这一月十元还包吃住,待遇已经相当不错,要知道他作为一个正六品的武官,法定年收入也才一百多不到两百两银子,折算下来并不比在这里当个账房先生的收入高。而且他还没忘了自己同时还能拿到另外一份收入——安全部这边可是也要给他发一份饷的,这两边收入加起来,差不多已经比当锦衣卫的收入翻了一倍,想想也是让李清扬哭笑不得。 李清扬回过神之后,便连忙向贺强道谢。他也知道这份收入纯粹就是人家看在安全部的面子上给的,虽说还不足以收买他李清扬,但怎么想也是一笔不可忽视的钱财了。既然林南都没有出声反对,那么这笔收入就可以合理合法地收入囊中了。 见过贺强之后,林南便带着李清扬离开了“福记药铺”,继续在商务区里参观。李清扬边走边看,发现这地方被称作琼州第一港果然还是有些道理的,这里所出售的货物不仅仅产自两广福建,甚至连黄河以北的物产都有出售,可想而知这个港口带动了多大的商贸运作规模。而街面上却看不到繁华地段惯常所见的卖艺、乞讨之流,更没有见到几个无所事事的闲人,这让李清扬颇为不解,便主动向林南问起此事。 林南解释道:“在海汉执委会治下的地区,永远都只有劳动力不够的状况,不会有人好手好脚找不到生计需要靠乞讨卫生。即便是身体残疾无法从事体力劳动的人,我们也会安排这类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会让他们吃闲饭。” 李清扬听到这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便追问道:“那林兄倒是说说,如果是目不见物的瞎子,又能有什么事情可做?” 林南笑笑道:“不要看不起瞎子,看不到东西也可以学一些谋生的技能。比如演奏乐器、按摩等等。我曾经听首长们说过,瞎子因为没有视觉,因此味觉、触觉、嗅觉、听觉都比常人更为发达。这世上并没有生而无用的人,只是看有没有走对道路而已!” 李清扬觉得林南这话里似乎还有别的意思,但又好像并不是针对自己在说。 林南继续说道:“海汉治下,人人都必须参与劳动,我们这里不养任何一个闲人。首长们说过,海汉的财富是大家一起创造的,所以海汉的强盛是属于每一个为此作出过贡献的人,而参与这个过程的所有人也都会由自己的付出而得到相应的回报。” 李清扬虽然也觉得林南说得这套做法不错,但作为大明锦衣卫,他觉得自己不反驳点什么就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当下便应声道:“你们收容了如此多的大明百姓,但这些百姓却从此就不向大明官府纳税,林兄觉得这和执委会声称的不与大明敌对的说法相符吗?” 林南摇摇头道:“这些百姓绝大多数都是灾民,若是不投靠我们,那就得靠大明拿钱拿粮来救济他们才行,哪来的赋税可收?我们出钱出力帮大明朝廷省下了赈济灾民的这些开销,难道这还不够表现出善意吗?” “这……”李清扬总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但一时间又想不出该从何反驳。 林南没有给李清扬留下慢慢思考的时间,指着街上的人流说道:“李兄,请睁眼看看这里,看看百姓脸上的表情,请你告诉我,你从他们脸上能看到卑微、绝望、麻木、凄惨这些情绪吗?我想你大概在这里是找不到的,因为生活在这里的百姓都无需为衣食发愁,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劳作能够得到多少回报,不用指望老天爷,也不用担心官府派来的税吏下黑手。他们知道有无所不能的执委会,所有的问题都会有解决的办法,他们只要按照执委会下达的命令照做就行了。” 李清扬道:“这里一切都是执委会说了算,置大明朝廷于何种境地!” 林南笑了笑道:“如果执委会治理得不好,百姓们可以选择自行离开这里,回他们原来生活的地方。你可以随便在街上拉个人问问,看看是三亚好,还是大明别的地方好。” 李清扬心道这地方连药铺的帐房都能拿到十两银子水平的月饷,想必普通劳工的收入也远远胜过大明,单以富庶程度而论,这里的水平肯定远超大明,这些无知百姓哪里知道厉害,自然是看这里收入高就会说这里好了。 林南见李清扬没有继续辩驳下去,也就没有再主动追击下去,指向前方道:“前面就是首长们来此开辟的第一个港口胜利港,我们过去看看吧。” 胜利港自开埠以来,不到三年的时间内已经经过了数次的改扩建工程,如今的胜利港早已经不是最初时候的模样了。由青石砌成的港口码头沿着海湾向西延伸出数里,每隔数十米便有伸入海面的宽大栈桥,停靠在港湾中的海船密密麻麻,足有两三百艘之多。不少栈桥上都是人声鼎沸,劳工们不停地装卸着货物,一副繁忙景象。 李清扬以前也曾在江浙一带见识过商港的繁忙,与这胜利港码头相比,繁荣的程度相似,但码头上的秩序却远远不及这里。李清扬看了片刻,便发现这里的每一处码头上都有划有专门的装卸货物线路,以确保在码头上劳作的这些装卸工人们不会造成混乱和拥堵。而码头和栈桥上大量的吊装机械也有效地节省了人力,提高了效率。 林南在旁边介绍道:“穿白色马甲就是普通装卸工,穿黄色马甲的是工头,穿蓝马甲的是负责清点货物的人,穿红马甲的是在巡察劳动纪律。” 正文 474.第474章 造访巡检司 李清扬本来也正在观察着码头上穿着五颜六色马甲的这些劳工,听到林南的说明之后,立刻便明白了这码头上人流穿梭如此繁忙,却为何依然保持着井然有序的运行,并没有在货物转运过程中发生码头上常见的拥堵状况。 李清扬问道:“这些劳工能听从统一指挥,可都是由同一家行会所辖?” 林南笑着摇摇头道:“我们这里可没什么行会之类的民间组织,这些劳工都是归属于胜利港港区管委会,他们所有的工作安排,都是由管委会来负责。那些乱七八糟的江湖组织,你在这里是找不到的。” “没有行会?”李清扬听到这个回答先是愕然,但旋即便觉得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海汉治下连大明的官方机构都没了,更何况行会这类组织。 想到这里,李清扬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既然没有行会,那想必这里也不会看到大明的官差吧?听说每月都有上千移民抵达这里,本地没有大明官府的存在,这些人难道就不会觉得奇怪吗?” “大明官府?当然有啊,这里在名义上仍是大明的属地,怎么会没有官府的存在?”林南故意将“名义上”几个字咬得略重,抬手指向西边道:“看到那边码头上那个竖旗的院子了吗?那里就是榆林巡检司的驻地,旁边还有崖城水寨的院子,李兄可要过去亲自确认一下?” 李清扬心道本地的官府果然早就跟海汉人沆瀣一气,明明在这里有常设机构,竟然还坐视海汉人在三亚做出各种违法乱纪之事。李清扬点头道:“如果方便的话,在下倒是想去看看。” “方便,方便得很。”林南巴不得李清扬去看,因为这本来就是安全部为李清扬准备的参观对象之一。 郝万清认为,要拉拢李清扬,首先就必须得设法影响他对海汉的看法,减少他心中因为背叛大明而产生的愧疚感,而要做到这一点,最好的办法就是莫过于让他亲眼看看与海汉合作的大明官员们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让他对未来自己在三亚的生活状态能有一个大致的概念。 而这方面的代表人物,就莫过于最早选择了合作而非对抗的罗升东、魏平了。这两人当初与海汉打交道的时候还都是基层人员,罗升东不过一个百总,魏平则是小小的巡检,但两年多时间过去之后,两人的职位也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动。 罗升东由于较高,而且合作的态度好,加之他岳丈章青是现任崖州知州,执委会便出钱出力,让他在这两年里成功实现了三级跳,如今已经是崖城水寨的参将了,整个琼南地区的明军水师,统统都归他管辖指挥。而魏平稍低一些,他在官场上的后盾,曾任崖州同知的姐夫已经退休,因此升级就没罗升东那么顺利,不过现在也已经被提升为崖城卫所军的副千总,也算是本地的高级武官了。 当然了,虽然这两人的官阶已经不低,但手中的实权却并没有什么增长,崖城水寨和卫所军的驻地早就已经被民团所接管,而现在驻扎在这两个地方的人也几乎都换成了民团士兵,原有的水师和卫所军基本都被遣散,绝大多数人选择了进入海汉的社会体系为执委会效力。单从收入上来说,为执委会做事可比为朝廷卖命强多了,干上三个月就顶过去一年了,该如何抉择非常简单。 虽然手下几乎都被遣散了,但对于罗升东和魏平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问题,手下没兵,他们反而能获得来自执委会更多的信任。两人为了表现出心中坦荡,干脆都搬来了胜利港长期定居。而水师和巡检司的旗帜,也依然每天都飘扬在胜利港的海岸边,向新到港的外来者昭示这里仍是属于大明的领地。 林南带着李清扬首先来到了榆林巡检司,一进门便看到院子里跪着五个男子,都被反绑了双手耷拉着脑袋。有人看到林南进来,忙不迭地招呼坐在屋檐下喝茶的魏平:“魏大人,林爷来了!” 魏平闻言便起身迎了出来,与林南寒暄了几句。林南也没向魏平介绍李清扬的身份,指了指院里跪着的几个人问道:“这怎么回事?” “早上到了两艘船,船上都是移民,这几个家伙是混在移民里准备来三亚发财的,没想到一下船就被我们揪出来了!”魏平冷笑道:“最近这半年里,打着发财主意来三亚的江湖中人越来越多了,我们这巡检司原本是清闲的衙门,现在倒是天天都有活儿干了!” 执委会在胜利港保留榆林巡检司的存在,原本就是让他们干脏活的。对于初到胜利港并不熟悉本地情况的新移民和其他外来户来说,巡检司的权威度显然要高于他们之前从未接触过的海汉警察,由巡检司出面处理新来者的各种纠纷事务,显然效率会比警察更高一些。当然了,其实巡检司里除了一个巴掌就能数得过来的几名魏平亲信,其他人也都是隶属于警察司的编制,只是平时工作会穿着巡检司的公门制服而已。 早期的移民当中顶多也就是有一些不服从安排的人会在码头上就被抓起来,但最近这一年随着三亚地区的日益繁荣,怀着其他心思来到这里的人也越来越多,其中也不乏一些窃贼、骗子甚至江洋大盗之类的家伙试图进入三亚。 不过这些人当中的绝大多数在下船入境时就会露馅,要嘛是因为包裹中暗藏的武器、迷药等东西被翻出来,要嘛是让经验日益丰富的入境检验人员看出了不对,要嘛就是自以为是不服管理,结果直接就被巡检司出面镇压。 今天抓到这个五个家伙据说是同一伙人,为了掩饰身份还分别搭乘了两艘移民船。但入境时从行李中被查出了违禁品,而且五个人的东西一模一样,于是就被等在旁边的巡检司人员一个一个地抓了出来。 林南听了忍不住问道:“那这五个人到底是干嘛的?” “已经审过了,都是街头骗子,准备来三亚开地下赌场的。”魏平一边说,一边示意手下把证据呈上来:“林爷请看,这就是他们被查获的东西。” 李清扬跟着凑上去一看,居然是几大包骰子。魏平随便取了一颗,抽出短刀剖开,便看到里面掉出了一小粒金属。 “都是灌了铅的骰子,好人谁会带着这东西漂洋过海?所以我们直接就把人抓回来了,已经通知了司法部,估计过会儿就有人来领走他们了。”魏平对此倒也没什么自得的情绪,这在巡检司日常抓获的人员中的确也只是极为普通的情况,要是抓到江洋大盗倒是可以在林南面前表表功,但仅仅几个骗子倒也没什么好晒的。 李清扬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既然是巡检司抓回来的人,为何还要移交给海汉这边处置?” 魏平看了李清扬一眼道:“没请教这位是……” “魏千总,这是李清扬李先生,是我们这边特聘的顾问人员,从大陆过来的。”林南的介绍比较隐晦,并没有点明李清扬原来的身份。 不过魏平在这边跟林南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林南什么身份他自然是知道的,既然李清扬是安全部的人,又是从大陆来的,其实对于李清扬的身份,魏平多少就已经猜到了几分。 当然了,魏平并不会对此刨根问底,在与林南迅速地交换了眼神之后,点点头道:“既然李先生是新来,那不妨由在下解说其中缘由。” “本地巡检司编制仅五人,而每日到港的船只,少则六七艘,多则十几二十艘,每月到港的新移民更是数以千计。请试想一下,仅靠巡检司这点人手,能管得过来吗?”魏平抬手指向旁边的一栋四层砖石楼房道:“看到旁边那栋楼了吗?那就是港务中心,那里才是处理港口事务的地方,巡检司这边只是负责帮忙维持一下港口秩序而已。要是什么事都由我们来处理,那大伙儿恐怕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了!” 李清扬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增加巡检司的人手编制?” 魏平一瞪眼道:“增加编制不用钱的?这饷钱谁来出?加一个人一年就得一百两银子,这码头好几里长,你说得增加多少人手才够?” 李清扬张嘴欲答,却又一时为之语塞。说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大数目,然而像崖州这种地方,想在官府的财政预算中增加个千八百两银子,大概的确也不是易事。李清扬悻悻道:“那巡检司这些人……” “这些人是海汉司法部的人,穿了巡检司的公服在这边帮忙而已。”魏平对此并没有加以掩饰,直接便将真相说了出来:“这些犯事的人,自有司法部会对其进行惩戒,海汉有很完善的法规,李先生不用担心他们会逍遥法外!” 李清扬摇头道:“以大明子民之身,在大明国土上犯法,岂不该以大明律为依据来作判决?” 魏平耐着性子道:“这里是海汉执委会的地方,一切都得按照执委会的规定来做。” “魏千总,你可还记得自己是朝廷命官?”李清扬听到这话一时也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忍不住斥责了一句。 魏平冷笑道:“记得啊,我要不是有这朝廷命官的身份,只怕现在早就已经喂鱼了。如今这官身是执委会助我拿下的,每月入账的钱财也是执委会给的,我要是脱了这身官服,就只能跟其他人一样去码头上扛大包了,我怎会不记得自己的身份!李先生,要在三亚这个地方生活,最好还是遵循这里的规矩!” 李清扬哼了一声,对于魏平的这种说法并不赞同。 林南见气氛有些僵,便打圆场道:“魏大人,你当初才到胜利港的时候,脾气也未见得比李先生好到哪里去。” 魏平被林南提起往事,忍不住叹道:“那倒也是,想当初我魏平也一心想着不能辜负了朝廷给我这芝麻小官的职位,还打算以死报国来着!还好还好,那时候没有一时冲动,否则真是悔之晚矣!” 魏平说完之后朝李清扬抱抱拳表示歉意:“李先生,适才是我说话有些冲动,你莫要介意。在下当初来这里的时候,比你更加难以接受这里的规矩,你此时此刻的心态,在下多少也是能够体会一二的。等你在此地住上两三个月之后,想法必定就会有所转变了。大伙儿在这世上打拼,不就是为了过上安定富足的生活吗?只要能过得安稳舒适,这地方由谁说了算,那又有什么打紧?” 李清扬还是忍不住接话道:“此地乃大明国土,自然该由朝廷说了算!” 魏平摇摇头道:“此言差异,此地虽是大明国土,但这里数万民众,可不是靠着朝廷在养活。在下便是崖州本地人,三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滩,莫说港口,连常驻的百姓都没几户。如今三亚数万居民,港口繁荣程度直追广州,这局面可不是朝廷的功劳,而是海汉执委会带着大伙儿一点一点建成的。在下也算有幸,亲眼见证了这个过程,对海汉执委会的本事,除了佩服之外,也没其他的话好说。朝廷若是有这样的本事,崖州早就不是犯人流放之地,而是一方乐土了!” 李清扬很想骂一句大逆不道,但想想骂了也是白骂,林南还在这里,自己要是表现出太过明显的情绪,肯定会导致今后的处境不利。于是李清扬硬生生把话咽回肚子里,没有与魏平继续争辩下去。 林南一直在旁边默默地观察着李清扬的情绪,他作为李清扬的负责人,必须要对李清扬的思想状况作出合理的评估,以便对其今后的任用提供参考。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李清扬虽然不能接受海汉对本地的控制程度,但也没有表现出完全的反感,更多只是理念上的冲突,而这种偏差在林南看来是可以通过各种手段来慢慢纠正的。 正文 475.第475章 水师衙门 魏平接着说道:“海汉的各位首长在榆林这地方落脚之后,我崖州百姓也受益颇多。以往谁会愿意搬来这流放犯人的天涯海角定居?现在说起三亚,谁不知道这里是琼州岛数一数二的好地方?李兄尽可到处打听打听,这方圆几十里之内,可还有穷得吃不起饭的人?” 李清扬默然无语,他并不是那种不知民间疾苦的贵族,普通百姓想要的生活无非就是吃饱穿暖不用打仗,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海汉人在这方面显然做得相当不错,并且在民间已经拥有了相当程度的威信,本地民众大概有相当一部分人的心中都只有执委会,而没有朝廷的存在了。 从巡检司出来之后,林南又带着李清扬去了水师驻地。说是水师驻地,其实水师在胜利港连一条真正意义上的战船都没有。现在海汉如果有什么大的对外军事行动,想再像前两年那样找崖城水寨借兵看家肯定是行不通了。崖城水寨原本不多的战船,已经统统改成了货船,而水兵也纷纷转职成了水手船员,替盐贩子罗升东将胜利港和铁炉港出产的海汉盐贩运到全岛各处港口。 李清扬跟在林南后面进到水师驻地的院子里,被眼前看到的情景吓了一跳。这里并没有兵营中的那种肃穆,反倒是跟市场差不多,一大群人聚在堂前天井里,正大声议论着什么。若不是院子里维持秩序的人穿着明军军服,李清扬真会以为自己是走错了地方,进到了某个商会里面。 林南叫了一名士兵过来问道:“罗参将呢?” 那士兵瞥了一眼林南胸前的铜制安全部徽章,恭敬地应道:“这位首长稍等,小人这便去告知罗大人。” 片刻之后,罗升东便从屋里出来了,不过院里这群人看到他出现,立刻一拥而上。罗升东一边伸手刨开这些人,一边大声说道:“都别挤!谁挤等会谁就没份!” 这话一出,果然立刻就有了成效,让他得以顺利地穿过人群,来到林南面前:“林爷,你这大忙人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过来不知是私事还是公务?” 林南笑道:“我带这位李先生过来认认路,算公务吧!” 罗升东打量了李清扬一下,抱拳道:“崖城水师参将罗升东,见过李先生!” 李清扬连忙也抱拳回礼,罗升东算是他来三亚之后见到的级别最高的大明官员,这礼数还是不能缺了。 罗升东道:“外面日头大,两位请随我到屋里说话。” 罗升东将二人带到正面的厅堂中,李清扬赫然发现这里面虽然是衙门大堂的布置,但所做的事情却跟军中白虎节堂扯不上丝毫的关系。堂中左右各摆着几张条桌,每张条桌后面都坐着一位帐房先生,正拨打着算盘计算着什么。 罗升东让人拿了两张椅子过来,就加在了案桌后面,然后邀两人入座。李清扬见这位置有些敏感,连忙推辞,罗升东笑道:“不妨事的,随便坐,我们这里不办公事,只谈买卖!” 看到了林南也点了头,李清扬这才坐下了。罗升东指着堂下噼噼啪啪打算盘的几个人道:“他们现在正在核算上个月的食盐销售状况,结算完账目之后,就开始发放下个月的食盐配额。在外面院子里等着的那群人,就是琼州岛各个州县赶来取盐的贩子。” “私盐?”李清扬立刻就反应过来,向罗升东问道。在大明贩卖食盐可是要得到盐课提举司开出来的书面凭证才行,盐商再凭借这个东西到盐场去取相应配额的盐。而这个流程跟大明水师可扯不上任何关系,更别说由水师衙门来主导食盐贩卖这件事了。不过东南沿海的水师凭借自己的运力,从事私盐贩运的行迹,李清扬早先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没想到崖州这边的水师参与私盐买卖竟然如此的肆无忌惮,直接就在公堂上组织发卖。 罗升东却摇摇头道:“对朝廷而言,的确是私盐,但对琼州岛的民众而言,这里卖的盐就是官盐!” 李清扬不解地追问道:“官是官,私是私,何以有两种说法?” “琼州岛现在就只有海汉的盐场在产盐,只此一家,不在这里买还能去哪里买?琼州府城的官老爷们也都是吃这里的盐,可没谁敢提把海汉的盐给禁了,你说这是私盐还是官盐?”罗升东一脸傲然地应道。 随着莺歌海盐场的投产,海汉的食盐生产能力已经远远超过了琼州岛二十多万人口的消耗所需,而琼州岛北边的儋州盐场早就已经被海汉食盐的低价倾销给打垮,整个琼州岛的食盐来源都已经集中到了海汉手中。虽然是私盐的性质,但已经可以在市面上公开贩售了,官府也并没有要查禁的意思——当然了,这跟各州县的分销商大多都具有官方背景也有极大的关系。 私盐这门生意,从来不是靠几个私盐贩子就能玩起来的,这其中必定涉及到很多人的利益,李清扬出身江浙,本就是盐商汇集之地,他也知道盐业买卖中的各种猫腻,因此对于罗升东的这种说法,李清扬一听便已经明白了。不过对于海汉人竟然掌控了琼州岛的盐业买卖这件事,李清扬还是有些不服:“本地官盐供应不足,难道就没有盐商从大陆贩运过来发卖?” 这话一出,罗升东和林南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李清扬不知自己哪里说错,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们笑完。 “李先生,不瞒你说,现在广东市面上的官盐,其实有将近一半都是海汉这边卖出去的。”罗升东指了指外面天井里站着的人:“那群人里面,有不少是从大陆过来的盐商,你觉得他们会不会先把盐运回大陆,再拉回琼州岛来卖一次?” “那他们为何不在三亚买了盐之后就近发卖?”李清扬追问道。 罗升东竖起拇指,指了指自己:“琼州岛的盐,都是老子负责的,没得到许可,其他任何人不得在琼州岛卖盐!他们在这里买的盐,只能运回大陆去卖!” 海汉目前的盐业生产体系主要是由三大盐场加上负责统一销售的盐业公司组成,为了节约人力和运力,盐业公司下面还有不少像罗升东这样的区域代理商。当然在所有的代理商中,罗升东算是比较特殊的一家,因为他“从龙”的时间早,所以管辖的地盘几乎是所有代理商里最大的一家。罗升东为了能够照顾到琼州岛北边的生意,今年还特地向海运部买了两条替换下来的四百料海船,并且已经向海运部下订单,订了两艘明年年初才能交货的“探索级”商船。 本来给这些大陆盐商的配额发放并不是罗升东的事情,不过最近盐业公司的办公地点从胜利堡搬了出来,但还没来得及完成内部装修,暂时无法办公,因此水师衙门就暂时代理了盐业公司的部分职能,将赶来三亚买盐的大陆代理商们集中到这个院子里等待配额发放。 罗升东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水师衙门现在已经没什么正事可做,就连出海巡逻这种事情,也早就是由海汉海军代劳了。 很快有属下过来奏报,称账目已经结算完毕,可以开始发放配额了。罗升东点点头道:“那就开始弄吧,你们盐业公司自己把账算清楚,出了差错我这边可不负责!” 这些清理账目,发放领盐凭证的事情,全都是由盐业公司的工作人员实施,罗升东这边并不直接插手,也就是出个办公场所,帮着维持一下秩序而已。 接下来便有人站到门口,按照地域开始叫号:“永安所……乐民所……海康所……海安所……锦囊所,叫到名字的进屋办理手续!” 李清扬一听,这地域竟然是按照卫所编制来划分的,不想可知这些所谓的盐商们大概多少都有一些官方的背景。如果对广东海岸比较熟悉的话,他就能听出来刚才叫到的这些地方,都是在雷州府的境内。 这些盐商先前已经将购买食盐的钱款存入到海汉银行的指定帐户,现在拿着银行的收据,到这里来领取取盐凭证,然后再自行去三大盐场运盐。 其实单就流程而言,盐业公司出售食盐跟大明盐课提举司所采用的方式相差无几,都是先交钱,再领盐。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之处,那大概就是盐业公司这边不会直接接触到现钱,在一定程度上杜绝了经办人员徇私舞弊,中饱私囊的可能性。 李清扬见这水师衙门的公堂,居然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开始贩售私盐,一时也是感觉啼笑皆非。但他也很清楚这门买卖所涉及的利益有多惊人,淮扬盐商的富足他是见识过的,而海汉私盐所覆盖的地区,至少也有几十万人口之多,其利润必定也相当可观了。 李清扬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罗升东,他以前倒是见过不少官宦家人去做盐商的,但为官者撸袖子亲自上阵,而且还是一名参将武官,这的确有点打破了他过去的认知。 罗升东似乎是感受到了李清扬的注视,主动开口道:“李先生要是有什么不明的地方,尽管问,能说的我都不会隐瞒。” 与魏平不同,罗升东是在两天前就已经得到了通知,让他“配合”一下安全部的劝降工作。罗升东自己就是从投降派这么走过来的,焉能不懂这中间的门道,当下就拍了胸脯答应下来。 李清扬开口问道:“罗参将将精力都放在这私盐生意上,敢问本地的海防如何?” 罗升东笑了笑道:“海防如何?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从万历年间开始,到现在差不多有二十年了,崖城水寨除了每年的饷钱之外,就没再得到过兵部的拨款!水寨里最新的战船,还是万历十七年打造的,到现在快四十年了!让你驾着这种快散架的破船出海巡逻,你敢去吗?如今琼州岛南边的海防,都是由海汉民团负责,人家有钱有船,有枪有炮,护得住港口,打得了海盗,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们这种闲着没事做的人,就干脆出来帮执委会卖卖盐,跑跑腿,赚点小钱,大家和睦相处,有什么不好的?” 李清扬听完之后也是一时无语。驻守崖城的大明水师居然穷困成这样,的确是他事前所没有想到的。这样的水师当然不会有底气去跟财大气粗,船坚炮利的海汉人进行对抗,而海汉人似乎也并没有让大明水师彻底消失的打算,居然还分了一部分私盐生意让这帮兵痞去跑腿。正如罗升东所说的那样,双方已经在利益面前选择了妥协,神奇地做到了和睦相处。 当然了,穷已经是过去式,如今这位罗参将可是本地数得上号的富商了。自从抱上了海汉这条大腿,罗升东几乎便没有再为钱的事情发过愁。三亚新城刚推出花园洋房的时候,罗升东也是第一批下订单的客户之一。而曾经的崖城水寨的船队,现在也已经慢慢变成了罗升东的私人船队。如果不是执委会还需要他继续挂着这个参将的头衔,他大概早就已经脱了这身皮,退出行伍专心当私盐贩子了。 罗升东见李清扬默不作声,便接着说道:“你也不用觉得灰心丧气,海汉的首长们从未说过要跟大明对着干,执委会把这里治理好了,受益最多的可不还是大明的百姓吗?” 李清扬心道就是不知这些百姓是否还把大明当作自己的归属,起码就目前所见的情况来看,本地民众对于这地方到底是归大明还是归海汉,并没有显得特别在意。 “想必你现在有很多想不通的事情,这其实也正常,才来这里的人都跟你差不多。”罗升东笑道:“你在这地方多待些日子,自然就明白这里的好了。” 正文 476.第476章 实力说话 李清扬不是地方衙门里没见过大世面的官吏,他自小就在江淮富庶之地生活,长大之后又进了锦衣卫,所接触到看到的利益交易远比普通人多得多,罗升东这番话或许对别的人作用会大一些,但对他李清扬而言却极为有限。 海汉人有钱有势,要把私盐生意全都掌控在自己手里,估计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他们为何要牺牲一部分利益,将其让给罗升东这么一个并没有多少实力可言的水师军官? 对此李清扬的看法十分清晰——海汉人要的就是崖城水师这块招牌,利用大明官军的名义来整合琼州岛的私盐市场。 有罗升东这个参将带着战船在外面运送私盐,试问有谁会去查他们?整个崖州的私盐生意都被水师所垄断,即便有人想跟海汉人竞争一把,只怕才露头就会被水师给找上门去抄家。海汉人的私盐生意能做到今天这样风生水起,崖城水寨和罗升东的肯定都是“功不可没”。 李清扬不知道什么叫做“既得利益者”,如果他明白这个词的意思,肯定会觉得用来形容罗升东这种人的角色就再合适不过了。当然了,从中获益的恐怕远远不止罗升东一家,那些海汉私盐所覆盖的区域,一定还有更多的人从中获取了不小的经济利益,否则这里怎么会有那么多来自广东的私盐贩子? 李清扬看着川流不息在水师公堂里办理私盐买卖手续的这些人,突然意识到为何海汉这种大逆不道的武装海商能够获得这么多人的追捧,归根到底还是金钱作祟啊!这些来到胜利港买盐的人,还有在这里开设各种商铺的大明客商,包括像罗升东、魏平这样的大明官员,可不都是冲着这地方流量巨大的财富来的? 财帛动人心,对此李清扬真没什么好说的,海汉能给这些人的东西,现在的大明的确给不起。要指望这些得了海汉好处的人再站到与海汉对立的角度去反对他们,可能性大概是微乎其微。想对这些人谈什么忠君报国的思想,大概也不会有太大的作用,何况李清扬现在的状况,似乎也没有能够批判他人的立场。 告别了罗升东从水师衙门里出来,李清扬耷拉着脑袋一句话都没说。就以今天所见的情况来看,想要推翻海汉人在本地的统治,除了朝廷发大军来围剿之外,大概是不太可能指望本地的民众了。 林南看李清扬精神萎靡的模样,已经大致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笑着问道:“李兄是不是不太理解,为何这里的民众会对海汉执委会如此的信任有加,什么都按照执委会说的去做?” 李清扬点点头道:“钱财固然动人,但尚不至于让所有人都听命于执委会。此中必定还有某些在下未能理解的地方,还请林兄明示!” 林南点点头道:“其实个中道理并不复杂,无非就是宽严相济,让民众在得到实际好处的同时,也能意识到海汉的威严不可冒犯。李兄,可有兴趣出海一游?” 李清扬不明白林南的意思,但他也知道林南给自己安排的行程肯定没有恶意,当下抱拳应道:“那就有劳林兄了!” 安全部为李清扬准备的出海工具是“闪电号”双体帆船,不过北美帮的几个人都各自有事务在身,并没有时间亲自驾船出海,所以今天操控这艘船的船员都是归化民。 李清扬还是第一次见到外形这么奇特的帆船,上船之后便忍不住到处张望。林南看出他的好奇,主动介绍道:“这艘闪电号帆船是首长们从他们的故土带过来的高级船只,航速远超普通的木制帆船。” 李清扬奇道:“既然如此厉害,海汉人为何不多多打造这种船?” “建造这种船只的材质,本地是没有的,木材又达不到首长们的要求……”林南话锋一转道:“这艘船平时都是首长们专用的,极少会有今天这样搭乘的机会,不怕李兄笑话,在下今天也是第一次登上这艘船,能够获此殊荣,也是沾了李兄的光。” 李清扬连道不敢,心里却明白了海汉人对自己的重视程度,尽管现在仍然只是安全部控制之下的一粒棋子,但这种安排还是让李清扬的虚荣心得到了小小的满足。 很快船员们就解缆升帆,缓缓驶离了码头。帆船驶出栈桥区之后,视野立刻就豁然开朗起来,驾船的船员扳动舵轮,闪电号在海面上轻快地划出一道弧线之后转向东边的田独河入海口。 “李兄请看,前方海岸停靠的巨船,便是海汉各位首长当初来到此处落脚时所驾驭的船只了。”林南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眼里也是充满了由衷的崇敬。虽然他并不是第一次看到停靠在入海口的这一片钢铁巨舰,但几乎每次看到这些超乎想象的大船,依然还是会让他心潮澎湃,对建造出这些奇迹的海汉首长们心生崇拜。 此时的李清扬已经被眼前所看到的情景惊得合不拢嘴了,他从未想过世间会真有如此之大的钢铁巨舰。关于海汉大铁船的各种传闻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几乎所有见过实物的人都对大铁船生出了顶礼膜拜的心思,而没有见过实物的人则都很难相信世间竟然真的有这种东西存在,李清扬就是其中之一。在没看到实物之前,他也认为这只不过是愚民以讹传讹的谣言而已,海汉人即便真能造出浮在水面上的铁船,大概也就只是个铁盆造型的怪物而已,充其量不过几丈大小罢了。什么十万斤大铁船,这些愚民真当精铁不值钱吗? 然而李清扬所看到的这艘船舷上标有“新世界”字样的大铁船,其船体庞大如山,莫说十万斤,只怕再翻上个七八倍也是有的。那从船头垂入水中的锚链,就比李清扬的大腿还粗。而在这艘船的两边,还有数艘较小的铁船,都是一样的无桅无帆,体形最小的也有十几丈左右的长度。作为一个见惯了木制帆船的普通人,李清扬简直难以想象海汉人究竟是如何驾驭着这些钢铁船只跨海而来。 “世间竟然真有如此奇特之物……”除了由衷的感叹之外,李清扬此时也说不出别的什么评价了。 “若非有这些大铁船带着首长们来到此地,也就不会有如今繁荣的三亚了!”说到这个话题,林南明显有了几分狂热的情绪:“李兄,你可知道,首长们来到这里还不到三年时间,便打造出了你所见的这个地方,若是假以时日,五年十年之后,你能想象出那时琼州岛的样子吗?” 李清扬倒没有去想十年后的琼州岛会在海汉人的治理之下还是依然归附于大明这种问题,他已经意识到了林南并没有提及的一件事——海汉人的造船水平超出了大明太多太多,而这种造船技术上的差距将会带来的可不仅仅海上贸易的繁荣程度,一旦运用到军事领域,那双方的实力差距就很难以战船数量来进行简单的比较了。 李清扬的这种担心很快就化作了现实,“闪电号”在驶过了田独河入海口之后,立刻折向南方,沿着港湾东岸军事基地驶向榆林角。 不知是故意安排还是赶巧,驻扎在胜利港的这支民团海军舰队正好今天处于全员休整状态,十余艘战船在海岸边停靠了一长串,而船舷上那一排整齐的炮窗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无遗。李清扬在万山港被抓获之后,就是乘坐这种战船来到三亚,因此他一见之下便认出了“探索级”的战船,而体积要大上一圈的“探险级”战船也非常好认,炮窗和船头吃水线上的金属撞角都已经十分充分地表明了这些船的身份。 “海汉……竟有如此之多的炮船!”李清扬看到这个架势也的确吓了一跳,同时他也明白了罗升东先前所说的话,为什么崖城水寨会主动放弃琼州岛南边的海上防务,而将其交给了海汉人负责——有这么一支火力强大的舰队存在,莫说崖城水寨,就算是琼州岛所有的水面部队加在一起大概也不够看的。 “李兄,这只是民团海军舰队中常驻本地的一支而已。”林南不无卖弄地说道:“我海汉民团如今共有三支舰队,一支常驻本港,护卫琼州西、南两条海岸线的安全。另一支常年往返于珠江口与本地之间,打击海盗并为众多的商船民船提供免费护航。还有一支舰队位于安南海岸,在那边守护我们的多处海岸港口。” “三……三支舰队?”李清扬确实被林南主动爆料给吓了一跳。如果这样规模的舰队复制三倍,那别说琼州岛的大明水师了,只怕连广东境内的水师加上也不够看的。如此说来,之前海汉民团在珠江口大胜海盗的传闻应该也是真的了。 “凡我海汉商贸所至之地,俱在我民团海军护卫之下!”林南继续炫耀道:“放眼整个南海,再无第二支势力可与我民团海军相匹敌!” 李清扬叹道:“我若是处在罗升东的位置上,只怕也早就想要脱了那身军服了!” 身边有这么一支强大且不受控制的海上力量,作为崖城水寨肯定是十分尴尬的,斗肯定斗不过海汉人的舰队,顶多也就只能装着看不到,玩玩自欺欺人的把戏。此时李清扬倒是觉得罗升东这人还挺豁达的,居然抹得下脸皮抱上了海汉人的大腿。至于崖城水寨嘛,在看过了海汉人的这支舰队之后,李清扬也不得不承认其存在的意义不大,站在私心来说,当个盐贩子对罗升东这种人来说或许才是一条更好的出路。 “闪电号”很快就划过了军港,驶入了榆林角的海峡口。这次不需林南再进行提醒,李清扬已经注意到了两岸的坡地上那连接成片的岸防炮炮台。 由于距离已经相当近,李清扬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炮位上黑洞洞的炮口,粗略一算至少有几十个炮位之多。林南在旁边问道:“李兄认为胜利港这防御水平如何?” 李清扬心道我若不是来胜利港的时候被关在船舱里,没看到这港湾外的炮台,也不至于在安全部的牢房里待了这么多的时日,要是早点看到这些东西,只怕早就降了! 在港口附近修筑这种岸防炮台,需要花费多少的钱财和人力,李清扬还是知道个大概的。整个大明的海岸线上,修筑了岸防炮台的地方也是屈指可数,而且从未听说过有私人自行修筑这东西的——就算有钱修也没地方去买这么多的大口径火炮。 这岸防炮可不比得军队中所用的火炮,还可以根据战事来调整位置,机动灵活地对敌人实施打击。岸防炮说白了就是一个固定火力点,如果不能做到完全覆盖战场,那么设置岸防炮的意义就不大了。而要实现这个作战目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增加火炮射程,相应的铸炮难度也就水涨船高了。 李清扬早就知道海汉人有私自买卖枪炮火器的行为,但他先前还是想得比较简单,认为大概也就是土制三眼铳或是小型土炮的水准,然而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能够自行铸造岸防大炮,这就已经说明了海汉人的军火制造水平到达了什么样的地步。而这海峡两岸连片的炮台,显然不太可能是海汉人修出来吓唬人的,他们布置在这里的火炮,大概是真的足以覆盖住这条进出胜利港的航道了。 在数十门火炮的覆盖射击之下,大明水师是否有可能安然冲过这道宽度仅百丈的海峡?李清扬认为机会微乎其微,更何况还有一支强大的舰队会在海面上列队用炮口迎接客人的到来……那画面太美,李清扬已经无法想象。 “这里的一切,都在执委会的庇护之下!”林南看着李清扬有些失神的面孔,意味深长地对他说道。 正文 477.第477章 处境相似 李清扬在亲眼见证胜利港的实际情况之前,也对海汉人为何能够在这片地域内实现替代官府的统治感到不解,在他看来就算海汉人再怎么有钱,能够收买地方官员为其提供庇护,但终究民还是民,怎么可能让官府听命于他们这群外来者。但亲眼看过海汉人的舰队和炮台之后,李清扬对于这群武装海商有了更为明确的认识——他们手中掌控的力量早就超过了本地的官府,没有选择在这里分疆裂土自立政权,地方官府就已经要拍手庆幸了。这些战船、炮台,以及还尚未见识过的海汉民团军,全都是执委会在这里实现统治的基础,而大明朝廷现在还存留在这里的印迹,大概就是已经形同虚设的巡检司和水师衙门了。 民众们显然并不是那么关心这里到底是隶属于大明还是海汉执委会,谁能给他们更好的生活,谁可以保护他们的人身和财产安全,谁就能在这里获得绝大多数人的认可和追随。而大明朝廷目前在这方面的作为,显然并没有能获得足够的民心。 就算李清扬心中仍然不愿就此认输,他也不得不承认,跟着海汉这么一个老板做事,底气的确会非常足。有钱有势,又善于治理地方,这执委会比李清扬所知的那些分封到地方的皇室藩王可厉害多了。最重要的是这帮人根本就不是只在意敛财的商人,他们将大量的钱财都投入到壮大自身实力,巩固自己的统治权上,这种发展思路可不是普通商人所应具备的东西。 李清扬现在就可以确认的是,仅凭海汉人的作战舰队和港口的岸防炮台,他们就能稳稳地守住胜利港这片地区,就算大明发兵来征讨,也很难在这片被海汉人经营得铁桶一般的地方讨得了好。 连他这个专家都是如此的观点,普通的民众就更不用说了。李清扬现在完全能够理解为何本地的民众对执委会有一种异乎寻常的信赖和崇拜,这原因的确还是来自于海汉强劲的军事实力给民众和外界所提供的心理保障。 李清扬若有所思地应道:“想必执委会旗下的海汉民团,也一直都是战无不胜了?” “没错!”林南点头应道:“我海汉民团自组建以来,攻不不克,从未有过败绩。说一个比较近的好了,今年三月渡海参与安南平乱之战,只用一个月的时间就攻下了安南第一坚城顺化,捣毁了顺化小朝廷,安南三十余万叛军就此被打散,南北分治几十年的局面也由此终结!” “你们参与安南内战的传闻竟然是真的!”李清扬吃了一惊,这件事他在广州的时候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但由于海汉民团跨海作战的战况并没有太多的外人知晓,因此关于这件事情的信息几乎都是来自于民间传闻,可信的程度并不高。李清扬当时认为这种事情多半是海汉人的某种宣传策略而已,并没有完全当真——大明官军当初在安南折了数万精锐,尚且没能打下这个看似原始实则坚韧的东南小国,海汉人何德何能,竟然敢宣扬自己征服了安南? 李清扬一开始只是把这事当成是个笑话看待,但获释之后所接触到的状况,让他越来越正视海汉人在军事领域所具备的可怕实力。单单就凭自己亲眼所见的海汉武装水平,要实现跨海作战也并非不可能。然而跨海作战还在短期内攻破了人家南方政权的都城,这个战绩就非常吓人了,锦衣卫虽然是特务机关,好歹也是属于军队编制,李清扬也很明白这种客场作战的难度究竟有多大,林南竟然将此事说得如此轻松,李清扬实在是压抑不住自己惊讶的情绪。 林南笑道:“李兄大概只想到了执委会派兵去安南作战的种种难处,却想不出安南那些土鸡瓦狗的农兵跟我们民团军究竟存在着多大的实力差距。” 李清扬默然半晌,才摇摇头道:“在下愚钝,的确很难想象出海汉民团是如何击败兵力差距巨大的对手。但海汉这跨海作战之事,安南的北方朝廷竟然就默认了?” “不是默认,是他们花钱雇请我们出手。”林南毫不掩饰地解释道:“为此安南朝廷向我们支付了大量的财富、土地和人口,作为我们出手相助的报酬。” 李清扬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海汉民团的这种做法,毫无疑问已经远远超出了一支民间私人武装的正常行为,但想想海汉的一贯作派,似乎又不应该是单纯地为了钱财作战才对,于是李清扬便向林南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林南解释道:“我们在安南有很多利益,保持安南国内的稳定,也是在保护我们自身的利益。再说安南国愿意为此向我们提供海岸线上的几处天然港区,这也正是我们想要的东西,大家各取所需而已。” “军事同盟?”李清扬追问了一句。 “不单单是军事同盟。”林南接着说道:“在经济、文化和移民方面,我们也有全面合作。三亚地区的民众当中,现在有接近三成是来自于安南的移民,这个比例在去年的时候还曾经一度超过四成。比如我们现在这条船上,就有来自安南的船员。” “呃?可否介绍给在下认识一下?”李清扬一听便来了兴趣。林南刚才吹得那么玄乎,其实只要能找个安南人问问就可以知道是不是在吹牛了。 “武大副,请你过来一下。”林南起身招呼了一句,很快便有一名肤色黝黑的敦实汉子来到了李清扬面前。李清扬只是看他的样貌,便已经信了三分,这种宽鼻厚唇的脸型的确是典型的安南人面孔。 “这位武森武大副,之前便是在安南军中任参将之职,李兄有什么疑问,大可向他提出来。”林南言简意赅地替他作了介绍。 这个在“闪电号”上担任大副的安南人,自然就是当初在顺化战役中被民团俘虏的南越水师将领武森了。武森自从被阮经贵劝降之后,很快就分配到了海运部。由于他的身份还比较敏感,暂时没办法进入海军,但军方又不想浪费了他身上的本事,就将其临时安置在了“闪电号”上当实习船员。 武森当然也没有让上司们失望,凭着他多年的航海基础,很快就掌握了驾驭这种新式帆船的基本技巧,并且被王汤姆亲自下令提升为大副。至于他此时的心态,早就跟刚刚被带到三亚时有了巨大的变化。林南让他接受李清扬的提问,还有意提到他之前的身份,武森也并没有表现得很在意。 李清扬抱拳一揖道:“武兄即是安南军官,为何又会来到三亚当了船员?” 武森自嘲地笑道:“是安南军官没错,不过在下却是败的那一方。来这里嘛,最初也不是自愿的,战俘并没有挑三拣四的权力。” “是在下失言了!”李清扬赶紧道歉。他心里只想着海汉与安南朝廷之间有合作的协议,对方派军官过来常驻似乎也是清理之中的事情,倒是忘了海汉跟安南的南方小朝廷还干了一仗。至于作为战俘被抓到这里来会是什么样的心情,这个问题他根本不用去问武森,自己就很明白答案了。 “无妨。”武森摆摆手道:“在下最初被抓来的时候也觉得各种不服,不过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从首长那里学了不少东西,才知道自己过去真是井底之蛙。承蒙首长们不嫌弃我粗笨,还给了重新做人的机会,在下现在对执委会只有感恩之心。” 李清扬听他这个口气,与先前碰头的罗升东、魏平简直如出一辙,当下便转移话题问道:“先前林兄说今年海汉与安南曾有过交战,不知武兄可是亲历者?” 武森点点头道:“在下的确亲历了顺化一役,见证了首长们所说的碾压式进攻。不过这顺化之战倒也并非是海汉参与进来的唯一一战,在此之前就已经有过数次参战经历。若不是海汉民团介入,北方朝廷大概早就已经被灭掉了。只可惜南方朝廷空有三十万大军,却完全无法防住为数不过几千的海汉民团,一次次地在战场上失败,最终连都城都丢了。” 林南和武森口中声称的三十万大军,李清扬并不太相信,以安南的幅员面积和人口,南方朝廷能养个十多万军队大概就是极限了。真要有三十万军队,别说打仗,光是后勤就足以吃垮了他们的国库。不过即便三十万这个数字水分严重,但肯定要比海汉民团的规模大多了。而武森亲口承认战败的事实,倒是基本证实了林南之前的说辞。 武森接着说道:“败军之将,只会面临战后的清算。像在下这样的人,即便不死也是囚禁终生的命。如今能有机会继续在海上谋生,在下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李清扬忍不住问道:“海汉民团,真的如此可怕?” 武森苦笑道:“不是可怕,是让人绝望。你可以在战场上看到你的对手,但你却永远没有伤到对方的机会,海汉的火炮和火铳在百丈之外就开始收割士兵的性命,根本就没有与他们面对面交战的时候。我们原本以为可以凭借兵力的优势硬生生把这个差距填平,但一千人、两千人、三千人……这样无休止地填进去几千人命之后,海汉的炮弹和铳弹依然无穷无尽地发射出来,你觉得会是什么样的心态?” 李清扬追问道:“听说顺化乃安南国第一坚城,正面战场不敌海汉民团,那你们踞城而守,总是能行的吧?” “并没有什么鸟用。”武森摇摇头道:“所谓坚城,也只是对过去的作战方式有用,但民团军一来,就直接把城墙给轰塌了。城墙都塌了,这城还怎么守?再多的人也挡不住海汉的炮弹,守下去也是白白送死,所以城破之后,守城的部队有很多都直接投降了。并不是因为他们对朝廷不够忠心,而是完全看不到半点获胜的希望。” “借口!”李清扬对于武森的这种说法并不信服,自古以来战死沙场的将士多了,难道看不到取胜的希望就不战了?要是那样谁还会在战场上拼命杀敌。安南军队的这种做法,在李清扬看来其实更多的还是贪生怕死,当然了,海汉民团在战斗过程中所表现出的压倒性优势肯定也是原因之一。确实想想也很可怕,双方在武力上的差距甚至用人命去填都填不平,而这种单方面的屠杀对士气的打击无疑会相当大。 武森苦笑道:“我知道你现在会怎么想,其实我武森也并非贪生怕死之徒,当初在顺化城外驾船向海汉民团发起决死冲锋的时候,我麾下数百人都抱定了必死之心。怎奈实力悬殊巨大,我们甚至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近海汉民团,就统统被火炮轰进了河里。死很容易,但活下去很难,我选择活下来不是因为我怕死,而是不想让那些在战场上失去性命的同袍白白地死掉!他们的家人,他们的子女,总还是得有人来照顾才行的!” 李清扬肃然道:“是在下想岔了,武兄莫怪!” 武森这番话让李清扬也想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的确如果一定要选择忠君报国的话,并没有人会阻止他自行了结,但李清扬也有自己割舍不下的东西,而这些事情与是否怕死并没有很直接的关系。 武森摇摇头道:“没什么好怪的,既然林队长带你来跟我聊天,想必我们的处境也有相似之处。想来我应该不是第一个跟你聊天的对象,大概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不管你现在信与不信,我还是得对你说一句,海汉实乃明主!” 是不是明主,李清扬现在并没有肯定的决断,但从前后接触到的这些投靠了海汉的外来者来看,最起码在投靠海汉之后的日子还是过得挺不错的。 正文 478.第478章 参观三亚港 李清扬是个聪明人,他当然能够想到安全部为什么要安排自己见这些已经投靠了海汉的外部人员。不管大明也好,安南也好,这些曾经为不同政权效力的官员现在都已经在海汉执委会的治下获得了新生,并且或多或少都表现出了感恩戴德的情绪。 李清扬过去曾提审过不少犯人,对于一个人所说的话是否可信,他有自己的一套判断标准。在他看来安全部所安排的这几个接触对象,在与自己的交流过程中并没有明显的说谎痕迹,可信度还是比较高的。而且这三个人都有一种共同的论调,那就是只要在三亚这地方多待些日子,思想就会有所转变了。 其实不需要待很久,李清扬觉得自己获释之后这仅仅半天的时间,心理上就已经开始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最初对海汉的敌视,在不知不觉中就已逐渐趋于淡化。一来是因为海汉人所施放出的善意,二来则是因为海汉在有意无意间所展现出的可怕实力。 如果海汉人真想要割据一方犯上作乱,李清扬认为他们毫无疑问已经具备了这样的实力,但海汉人显然并没有与大明为敌的打算——至少在现在这种状况下是没有的,海汉人需要向大明输出他们在三亚制造的各种商品,而大明所提供的海量资金和源源不断的人力也正是海汉所需要的东西。 如果以商业眼光来看,海汉在处理外部关系的时候似乎都是遵循了商人的做法,所有与外界的交往几乎都是以商品交易的方式在进行。但李清扬现在却已经明白海汉在这层商人伪装之下的可怕实力,他们无声无息的扩张手段,只是比明刀明枪的造反要来得温柔一些罢了,但最终的方向却并没有太大的差异,都是在将更加广阔的地盘和更多的人口、物产资源不断地纳入到自己治下。好在这种扩张并不是针对大明,这些海汉人在安南所采取的手段可是要更为激进得多,直接就是军事介入了。 当然这还是李清扬对海汉不够了解,过段时间他就会慢慢知道,其实海汉在大明境内采取的军事手段也并不少,只是没有像安南那边直接跟官府签署各种利益交换的协议而已。海汉在番禺、大万山岛,以及现在正处于谋划阶段的香港岛西南部的海港,可都是地理位置十分关键的区域,而对于这些地方的控制权,海汉目前可没有跟大明朝廷摊牌的打算,而是先以建商栈、难民收容所的名义将地盘占下来,在地方官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在当地开始推行海汉的一套社会制度,实现基本的统治。 在李清扬陷入思考期间,“闪电号”已经驶出了胜利港的海湾,在向南绕过了榆林角之后,停靠在了鹿回头半岛的海岸。 林南开口招呼道:“已经过了午时了,想必李兄也饿了吧?稍待片刻,船员们这就准备饭食。” 李清扬原本以为这种出海途中吃不到什么像样的热食,倒没想到这些船员从船舱里搬出了烤架、木炭和一大盆海鲜,直接在船尾的甲板就开始操作烧烤大餐了。这种海上烧烤几乎已经成了海运部和海军的一种传统,只要不是在执行军事任务,船长大多都会在出海途中安排一两次海鲜烧烤大餐。今天虽然没有海汉首长在船上指挥,不过这个习俗倒是没有被船员们忘记。 “三亚的海鲜烧烤与别处做法不同,加入了本地出产的多种香料,李兄可以品鉴一下。”林南热情地将一串热乎的炭烤鱿鱼先塞进了李清扬手里。 三亚这边所出产的香料,大多只在两广福建一带贩售,倒是还没有卖到江浙那边去,因此对于李清扬而言,这种海鲜烧烤的做法和口味倒是十分新奇。再加上本地特产的竹筒饭,李清扬觉得这一顿真是自己被捕之后吃得最为舒心的一餐。 用过午饭之后,李清扬郑重其事地站起身朝林南作了个揖道:“今日有劳林兄一路引导,李清扬在此谢过。” 林南愕然道:“今日行程尚未完成,李兄为何如此着急?” 李清扬惊讶地应道:“难道不是已经参观完了吗?” 林南失笑道:“李兄不会以为三亚就只有上午看到的这些地方吧?要知道三亚这里可是有两处海港,上午看的是胜利港,下午准备带李兄去看看新建成的三亚港。” 李清扬心道这胜利港建成距今也不过才两三年时间,居然还有更新的港口。听这海港名字,原来三亚便是得名于此了。 “闪电号”上的船员们收拾完甲板,很快便再次出发,绕过鹿回头半岛驶向三亚港的入口海峡。这里海面开阔,“闪电号”放开了速度一路驰骋,李清扬才算是真切地感受到了这艘外形奇怪的帆船所具备的航速优势。 三亚港的入口比胜利港还要窄上一半,在驶入海峡的时候,李清扬也得以更清楚地观察了右岸坡地上的岸防炮台。这一片炮台的规模虽然看起来不如上午看到的胜利港炮台,但其距离射击目标也要近得多,就算李清扬不了解海汉火炮的性能,但也知道在这么近的距离上面对着黑洞洞的炮口,其实跟把脑袋直接顶在炮口上也没什么差别。火炮在这种距离上的射击误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如果有外敌试图通过水路冲进海峡里面的港口,那么就有得苦头吃了。 由于航道的狭窄,这里的运输状况显得格外的繁忙,大大小小的帆船排列成一进一出两条队列,在海峡中相向而行。而“闪电号”所具备的高航速在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按照港口规定也只能降低了船速,排在进港的船只队列中依序前进。 在驶过了这段一里长的狭窄航道之后,水面立刻变得开阔起来,这里是临春河、三亚河两条水脉的入海口,沿着内河港湾修建起来的三亚港主码头也展现在了李清扬的面前。与上午参观过的胜利港码头相比,这里显得要更为拥挤一些,几乎看不到有空着的栈桥,而且码头一直随着两条江向上游延伸而去,从船上根本看不到尽头。 “此地倒是与广州城外的珠江码头有些类似。”李清扬站在船头,对眼前所见的景象作出了评论,不过他倒是还有半句没有说出口的话:“……但此地码头上的运作效率,却要远胜珠江码头。” 李清扬看到码头上有大量的劳工穿着他曾经见过的多色马甲,而海汉人安排的这套码头运作体系显然已经操作得非常娴熟,货物吞吐的规模甚至还在胜利港之上。李清扬心里暗自盘算,若是将胜利港和这三亚港的经营规模加在一起,早就已经超出了广州,海汉人夸海口说这里是琼州第一港,甚至是南海第一港,倒也并不是在吹牛。 李清扬一侧头看到前方的河岸边居然还停着两艘外形突兀的盖伦船,便忍不住向林南问道:“这里还有西洋番人?” “有啊!”林南很自然地点点头应道:“他们是葡萄牙人,在广东濠镜澳也有一处驻地。据首长们说,这些葡萄牙人是来自西方遥远的欧罗巴大陆,距离我们这里有数万里之遥。对他们来说,东方所出产的各种东西,运回去之后都是值钱的宝贝。” “葡人自恃有坚船利炮,向来骄横,恐非生意伙伴之选。”李清扬摇摇头道。 林南笑了笑道:“李兄高见!这些西方蛮夷,不识我东方礼仪,自以为武力过人,殊不知有我海汉坐镇南海,难免是要碰个包才知道疼的。” 李清扬听林南这口气不善,便追问道:“莫非双方已经交过手了?” “去年就已经交过手了。”作为从民团转业的老兵,林南对于海汉民团的战绩一向都是不吝宣传的:“葡人之前就是安南南方朝廷的幕后支持者,为其提供了大量的火枪火炮。不过在我们介入安南的内战之后,葡人在当地的优势就逐渐被我们瓦解了。去年我们攻下了安南会安港,当地就是葡人的主要聚居地,在那之后执委会与葡人达成了协议,他们退出安南,而我们会给予他们在贸易和军事方面合作的机会。” 林南一边说一边指向岸边的盖伦船道:“对他们来说,赚钱比打仗好多了,更何况他们的合作伙伴是整个南海最强大的势力。这些葡人虽然野蛮,但也不傻,知道跟谁合作对他们最有利。” 林南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李清扬听在耳中却别有一番滋味。葡人的武力如何,他也略知一二,兵部几年前就已经有人向朝廷提出建议,购买葡人火炮,雇请葡人军官和炮手,到东北前线参战。在兵部看来实力过人的葡人,却没有从海汉人手里讨得了好,林南所说的战后达成协议云云,若不是输得太惨,葡人怎么可能甘心会退出安南? 林南所说至少表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海汉的军事实力还远在葡人之上,以至于葡人现在得用一种比较低的姿态,来寻求与海汉的合作机会。想到这里,李清扬对于未来大明与海汉之间交往所处的位置更是多了一份忧心,在这帮似乎无所不能的海汉人面前,大明除了幅员广阔之外,似乎真的也说不上有什么别的明显优势了。 “这里是去年开始开发的三亚新城区,有很多外来的客商都在这里购置了房产定居,你看岸边那几栋五层楼的砖石建筑,便是专门向外来人员出售的成套房屋。”林南继续热情地向李清扬介绍三亚港的风土热情:“这片地区在一年前都还是荒地,再看看如今的繁荣景象,李兄便可知为何本地民众对于执委会的权威都是如此崇敬。” 李清扬默默地点了点头,对于执委会经营地方的本事,他算是亲眼见识了。若是大明有这么能干的地方官,恐怕不需几年就能提拔到金殿上去了。不过海汉人显然不会对在大明当官感兴趣,因为据说他们办的私塾学堂都不教授四书五经的内容,也不鼓励治下的读书人去考取朝廷的科举。 李清扬倒是没有认为这个举动有什么大逆不道的,因为海汉人在治理地方这件事情上显然要比朝廷培养出来的官员们更为拿手,而这些官员们在入职之前读了多年的四书五经对于他们在地方上的表现似乎并没有明显的帮助。海汉人所推行的这套民政制度,显然不是从大明模仿而来,很多地方都有比大明现行制度更为先进合理的地方,在这样的状况之下,海汉人不愿意采用大明的文教体系,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而老百姓看待这种问题的态度可能更为简单直接,他们能有饭吃、有房住,小孩子能有书读,能够看到未来生活变得更好的趋势,并且有海汉民团的庇护,对他们来说海汉执委会治下的地方大概就跟天堂差不多了。在这种地方住上一年半载之后,谁还会在乎大明?如今大明朝廷可给不了他们现在的生活,更没法保证他们今后的日子。 想到这里,李清扬心中也忍不住生出了一些悲观的情绪——一向以其为傲的大明,竟然有这么多比不上海汉的地方,以至于李清扬想找一点理由来驳斥一下林南的炫耀都没有可用的材料。李清扬也很想把乱臣贼子之类的罪名栽到海汉人头上,这样至少可以给自己的反抗找一点理由,但海汉人的表现甚至都让他没有借口来进行抨击,要硬说海汉人做得不好,那大明朝廷的作为又算什么水平? 看着河岸上鳞次栉比的商栈、仓库等建筑,李清扬已经陷入到沉思之中,海汉的模式已经证明了其先进性,那大明是否有可能模仿他们的这套做法呢? 正文 479.第479章 港岛开发 “效仿海汉之制?”林南听到李清扬提出的这个问题,先是愣了一愣,旋即便摇头道:“李兄想得太多了,海汉之制,大明是效仿不来的。” “这是为何?”李清扬不解地追问道。 “首长们说过,大明的体制有着诸多弊端,要想改掉这些弊端,首先就得去掉皇权,这可能么?”林南摇摇头道:“首长们说他们以前生活的国度是没有皇权存在的,治理国家的最高机构也是如执委会这样由全体国民选出来的精英人物,这种事在大明肯定是没法实现的。” “去掉皇权……”李清扬咀嚼了一下这句话,然后摇了摇头,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大概也只有这些胆大妄为的海汉人敢公开提出来了。没有了皇权,这天下将是谁的天下? “大明需要皇权,我们这里不需要。”林南傲然道:“首长们说了,海汉治下,永远都不会出现皇权!” 李清扬再次默然,林南这种说法,基本就等同于声明了海汉不会接受大明的统治,而这跟直接宣布叛乱已经没什么区别了,因为这地方毕竟在名义上仍是属于大明的国土。但同时他也很清楚,大明现在无力对南方边陲的海汉采取什么有效的措施,不管是封禁贸易还是出兵讨伐,对大明而言可行度都非常低。 “李兄,虽然海汉与大明在执政理念上存在着差异,但我们也有很多的共同利益,安全部的作用之一,就是保证这些共同利益不会轻易地受到侵害,保证海汉与大明之间的关系是向着良性的方向发展。”林南在这一天的考察日程终于要结束的时候,才向李清扬道出了重点:“海汉没有立国,在如今这个阶段也没有立场与大明朝廷进行交涉,为了避免双方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就必须要保持一定的沟通渠道。首长们希望把你留在安全部工作,也正是为了这个目的。” 李清扬道:“锦衣卫只负责收集情报,至于作决定的,最终还是朝堂上的大人们。” “但你们所提供的情报就有可能会影响到大人们的决断,不是吗?”林南继续解释道:“我们希望与大明之间保持和平的关系,对于大明在北方的战事,我们也乐于给予一定的帮助,协助大明维持国内的统治。李兄,我希望你能明白,你在这里所做的事情可不是卖国,而是在帮助你的国家。” “林兄,你说的道理我懂,但我不能完全认同你的看法。海汉要帮助大明有很多办法,为何一定要采取这种形同造反的做法?”李清扬虽然鼓起勇气提出了质疑,但就连他自己也觉得底气不足。 “海汉是想帮助大明,但这种帮助不是无偿的,海汉也不是打算向朝廷效忠。至于造反之类的说法,李兄今后就不要随便挂在嘴边了,免得误会。”林南轻描淡写地就将李清扬的质疑一句带过:“我也知道李兄现在还有很多不能理解的地方,但首长们有一句常挂在嘴边的话,我想送给李兄——时间可以证明一切。和我们共事究竟是对是错,是祸是福,就留待给时间来验证吧!” 时间进入1629年10月,在这个月里海汉的各个部门似乎一夜回到两年半之前刚刚登陆胜利港时的状态,所有部门的人力几乎都陷入了短缺状态,原因很简单,因为执委会同时在香港岛和安南岘港开始实施港口建设工程,再加上正处于施工状态中的昌化—石碌铁路线,这就相当于是同时在外面开了三个分基地的节奏,而相关的工程指挥和民政管理人员很难满足这样的要求,于是不得不又临时从其他一些人员需求相对不那么紧张的单位进行借调。 执委当中作为人事主管的宁崎,在这段时间里精神几乎是处于崩溃的边缘。穿越者们虽然大多身兼数职,必要时可以借调到其他单位暂时顶一顶,然而现在的情况跟初来三亚时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那时候再怎么艰苦,终归是在这个集体当中一同努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现在却是要去到海外一穷二白的分基地做事,对于已经习惯了本地这种相对优越生活条件的穿越者来说,这种时候就未必是人人都愿意服从组织分配了。 三个地方相比之下,昌化这边还算是条件好一点的,毕竟昌化项目已经开始了几个月,基础的生活设施也都基本得到了完善,虽然还远远比不了大本营这边的条件,但相较于穿越初期的状况却是已经好得多了。而香港岛和岘港则相对要艰苦得多,去往当地的穿越者不但要忍受生活上的不便,而且很有可能必须得面对医疗条件缺乏的风险。 虽然在这个集体中也的确有一些野心勃勃的人在等待着这样的机会,但仍有很多人并不乐意去当地长期工作。宁崎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在找人谈心和进行说服工作上面,但效果依然只能说不尽如人意。最后执委会不得不决定先暂时放缓岘港这边的建设速度,人力分配方面优先照顾昌化和香港岛所需。而刘山夏从岘港考察回来之后,当地的事务就暂时交给了阮经贵主持,执委会给他的命令是暂时先拖着,等翻了年再说。 1629年10月24日,大明崇祯二年九月初九,香港岛西南海岸。 尽管这天是传统的重阳节,但繁忙的港口工地上大概也不会有几个人记得这个节日了。海汉建设部指挥实施的香港岛港口建设计划已经在日前开始动工,从三亚运来的上千名施工人员几乎是昼夜不停地轮换着赶工,因为他们所得到的命令便是要在年底之前就建设完成至少两处深水码头并投入使用。 按照海汉历法,现在距离年底也仅仅就两个月的时间了,要实现这个目标还是存在着一定的难度。在工地上监理工程进度的归化民干部是于大山,作为胜利港建设初期便在码头工地上进行劳作的首批建设部员工,于大山对于港口码头的建设流程已经比较熟悉,并且在两年多的时间里也锻炼出了一定的现场指挥协调能力,因此这次建设部将他从三亚调到了施工前线,以充分发挥他的作用。 不过这种说法也不是特别准确,因为调令虽然是建设部下的,但却是由他自行申请的。原因也很简单,于大山的独子于小宝现在常年都在广州,极少有回到三亚探亲的机会,而于大山就想着如果能距离儿子近一点,或许见面的机会也能多一点,听说执委会要在珠江口开辟新港,于大山没有多想便主动向上司提出了调动申请。 而建设部的安排也具有一定的人情味,不但按照于大山的申请,将他调往了香港岛工地任职,而且还向驻广办发出了通知,希望驻广办方面能够派出得力人手到香港岛协助建港工程——比如像于小宝这样年轻有为的归化民就很适合。 说这是人情变通也好,擅用职权也罢,总之整件事都进行得非常顺利,于大山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外调通知,乘船前往香港岛工地报到,而他的儿子于小宝也接到了马力科的委派,作为驻广办与香港岛两地间协调关系的人员前往港岛就职。 于大山一早就来到了码头上等候从广州来的船,根据驻广办前一天发来的通知,今天将会有两艘装着新移民和各种建材工具的大船抵达香港岛,于小宝也将搭乘这两艘船而来。 不过一直等到快中午的时候,海面上依然没见着动静,于大山急得坐立不安,还专门跑去工地指挥部打听有没有新的消息。下午两点多,于大山翘首期盼的两艘船终于驶进了海湾,远远看到桅杆顶上的海汉旗帜,于大山便兴奋地挥动起了双手。 “好小子,又长高了一截啊!”于大山看着个头已经超过自己的儿子站到面前,欣喜地感叹道:“小宝,你现在可是我们于家个头最高的人了!” “老爹,首长们说了,二十五岁之前都能一直长个,我这还早着呢!”于小宝笑嘻嘻地说着,将手中的包袱递给了于大山:“这是在广州给你做的一套衣服,等下回去试试看合不合身。” “浪费这钱干嘛,每年都要发新的工作服呢!”于大山虽然嘴里埋怨着,手上却是把包袱抓得紧紧的,仿佛里面装的全是大额流通券一样:“对了,你的行李呢?这次要长驻,应该有不少东西吧?” “行李有人负责,我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几个下属过来。”于小宝干咳一声道:“如今我可也是干部了。” “哟,你小子可以啊!怎么之前写回来的信上没提这事?”于大山又惊又喜地问道。 “小干部而已,没什么好显摆的。”于小宝摆摆手谦虚道。 “长大了,的确长大了!”于大山欣慰地点点头道:“既然首长们看重你,给你机会,那就好好干!你现在岁数还小,今后往上升官的机会可比你爹多得多。” 类似于小宝这样得到了火箭提拔速度的归化民干部其实远远不止他一人,例如与他同时去驻广办任职的张千智,现在也是以刚满十八岁的年龄就担任了驻广办的机要工作,甚至已经在驻广办信产事务主管陈天齐的训练之下学会了使用电台发报。而大本营这边与他们年纪相仿的符力,也已经在警察司里担任了一段时间的干部。 由于穿越之后的发展时间尚短,人事部门培训归化民干部的成果并不算太好,用人单位希望能得到既忠心又有文化,最好还能具备一定办事能力的归化民,但事实上能同时具备这三个条件的人选实在太少。相对而言,年纪较小的归化民在学习文化、政策和规章制度方面有一定的优势,而且对于大明也还没有形成根深蒂固的畏惧感,反倒是在接受长期的洗脑之后对海汉的归属感更强,因而各个部门所任用的归化民干部中都有相当比例不满二十周岁的年轻人。 当然了,类似于小宝、符力这样直接跟在穿越者身边的年轻归化民毫无疑问是更为幸运的一批人,升迁的机会和速度都远超常人。虽然目前来看他们还不能与穿越者中的同龄人得到同等程度的任用,但再过上数年时间,海汉的势力范围扩张到一定程度之后,像他们这样的人员同样也有机会成为新社会当中的统治阶级。 驻广办让于小宝来香港这边也并不完全是为了照顾人情,他到这边的主要工作任务,就是监督并收集本地的建设进度,定期向驻广办方面进行汇报,而本地建设工程中需要驻广办提供协作的事务,例如从广州调集移民劳工,各类匠人等等,也都得由他经办才行。这些工作倒说不上繁重,不过对于小宝来说,这也是他首次在外独当一面,对于提高其实际工作能力将会起到不小的作用。 关于港湾内的码头工程建设,建设部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早就总结出了一整套的开发模式,所需的只是将这套码头建设模式套用到本地的具体地理环境上而已。相较于穿越初期的港口码头建设工程,现在各方面的条件都更为优越,建设难度也随之大为降低。 原本居住在海湾附近区域的民众,绝大部分在得到海汉的承诺之后都选择了放弃原来的生活方式,应聘成为海汉下属的船员水手。极少数不愿与海汉合作的居民,在得到了搬迁补偿款之后就被送去了大陆,当然这种搬迁可能并非出于自愿,有些人甚至是被绳索绑起来丢上船的。至于他们究竟是真的得到了经济补偿,还是被船运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本地的民众就无从知晓了。 正文 480.第480章 新港开发 与于小宝一起乘船抵达这里的还有来自广州的一些商户代表,他们早早抵达这里的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提前在这里圈地开始修建自家的商栈。 海汉之前在珠江口修建的万山港转运点虽然也能给大明海商们提供便利的转运服务,但当地的港口规模着实小了一点,并不能满足海汉与大明之间日益扩大的贸易需求。而且万山港是民团下辖的军事管制区,不但对到港的船只和人员有着诸多的限制,而且也不允许商人们在岛上自行圈地修建商业设施,商人们只能租用岛上已经建好的仓库、商栈等设施,这无疑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商人们的经营成本。 香港岛的开发建设将会改变这种现状,今后万山港的作用会趋向于军事方面居多,而贸易和货物转运的功能则会更多的由香港岛这边的港口来承担。目前海汉在香港岛西南所划定的地盘,比起胜利港初期建设的时候还更小一些,要平均分配给几十家商户,每一家所能获得的面积并不会太大。但执委会的目标是在不久的将来吞并整个港岛,届时莫说几十家商户,就算几百家进驻也绰绰有余。 当然这些商户所看中的并非香港岛本身所具备的地理优势,而是现在开发工程的主导方是海汉。海汉在港口开发方面的能力已经有三亚两处港口的实证,并且商业信誉也让人无可挑剔,如果是换作地方官府来主持这件事,那恐怕就真的会应者寥寥了。 港岛北边的明军水师驻守部队显然也听到了一些风声,在最初的几天还派了几艘船过来巡视,然而当他们在鸭脷洲外海碰上了海汉海军的两艘“探险级”战船之后,立刻就打了退堂鼓——海汉海军这边当时很不友好地打开了船舷炮窗,露出了一整排黑洞洞的炮口。明军的几艘船加在一起,才总共有两门小口径铜炮,当然不敢跟海汉这边炸刺,带队的军官一声令下,明军的战船就迅速离开了这片危险的水域,转回北边去了。 民团海军当然并没有跟明军水师发生武装冲突的心思,这么做的目的更多的还是为了展示肌肉。随着这个海港的开发,会有大量的财富和人口涌入当地,而一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地方驻军,恐怕会难以避免地把主意打到这边来。早一点展示出肌肉,也好早一点绝了某些人不安定的心思。 除了武力威胁这种硬手段之外,海汉这边也同样准备了一些软措施来瓦解岛上大明驻军的戒备心。通过小恩小惠来拉拢明军,这类的手段在琼州岛上已经有了多次的成功经验,而对于经济状况窘迫的大明军队而言,这些收买手段直接而有效,并且很少会遭到拒绝。再加上有罗升东这个“顾问”提供支持,相关部门在操作的时候也不会因为对大明军职的编制不明而出现送礼送错了对象的状况。 执委会并不指望岛上的大明驻军会在短时间内主动撤离,这也不是他们自己所能决定的事情,调离这些驻军,恐怕要得两广总督王尊德亲自下令才行。而目前执委会还没打算暴露出吞并整个香港岛的意图,在现阶段只要跟岛上的明军保持相安无事的状态就好。当然如果能拉拢一些明军士兵,特别是水军里的水手船员,让其加入海汉海军的队伍从而达到瓦解对方战斗力的目的,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方式。 但明军的数量少,并不代表执委会对于这块区域就会放松控制。事实上在此之前通过了军委提出的陆军扩军方案之后,广东军区的筹备工作就已经在进行之中了。尽管一个营的编制称作军区实在有些夸张,但不管是执委会还是军委,对于这一步的迈出还是相当的重视。 在此之前广东附近的驻军都较为零散,除了万山港上驻有陆海两军之外,番禺的移民转运基地和驻广办都有少量民团战斗人员驻扎。而随着海汉在大陆地区的控制区域逐步扩张,之前的兵力配置已经不太能够满足现今的安全防御需要了。别的不说,光是军方准备在鸭脷洲兴建的炮台和其他军用防御设施,就至少需要驻扎两个连的作战人员才够,而这还不包括未来守护香港岛周边水域的海军在内。 按照军委的意图,海汉在珠三角的驻军数量必须要有足够的能力确保几处主要据点的安全——至少要能保证海汉在广州的利益不会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除了在当地驻扎军事人员的数量要有所提升之外,更重要的是各地的驻军必须能做到相互协调,接受统一的指挥。 目前军委属意的广东军区领导班子仍然是最早前往该地区的虞尧和萧良二人。这两人都是军人出身,职业素养较为过硬,在广州也已经驻扎了两年时间,搭档的时间也足够长了,对于当地的各种情况都较为熟悉,也参与了民团在大陆地区的历次军事行动,拥有一定的实战经验,可以说基本挑不出来明显的短板。而目前驻守万山港的青年军官陈一鑫,则极有可能会水涨船高地跟着升级,由现在的万山港军事主官升任为广东军区的陆军指挥。 当然仅仅只是陆军的扩编还不够,海军也必须有相应的扩编方案。事实上海军的扩编计划还早于陆军获得执委会的认可,但由于海军的计划涉及到大量战斗船只的建造工作,成军周期较陆军要长得多,时至今日,海汉海军真正意义上的第一艘主力战舰仍处于舾装阶段,还有大量的建造工作没有完成,因此海军的扩编计划也相应滞后。 王汤姆所规划的广东军区下辖海军部队至少要有一艘1500吨级蒸汽辅助动力战舰作为旗舰,而目前看来要实现这个方案至少还需三至五个月的时间,这个时间表还得所有的安装调试工作都能顺利完成才能实现,如果中间要是出了什么故障岔子,向后再继续推迟也并不会让人觉得意外。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限制了海军的扩军计划,那就是在海汉民团控制之下的现有港口都无法长期停靠一整支的舰队,就算万山港也是如此——如果一艘未来的主力战船驶入万山港那狭小的港区,会发现在里面想调转一下身位都会非常困难,而这样显然会不利于战船在紧急状况下的出航。 建成之后的港岛新港口显然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进出海湾有一南一北两条航道,遮蔽海湾的鸭脷洲上还会修建岸防炮台作为掩护,战船停靠在这里的海湾中显然更为妥当。 于是两方面的原因就使得海军的扩军计划不得不因此而推迟到来年,就算目前海军已经开始整训人员,为接下来的旗舰试航工作做准备,但广东军区海军的正式成军时间估计还是会大大地落后于陆军。不过尽管如此,民团海军已经调了几艘战船进入港岛西南的东博寮海峡,每日就在港岛与南丫岛之间海域来回巡逻,将这片区域率先纳入到海军的控制范围之内。 当天入夜,于大山提着一瓶从胜利港带过来的“三亚特酿”和一包花生米,走进了港湾东头的干部居住区。这里的所谓干部居住区其实也就是从大本营运过来的活动板房所搭建的集体宿舍,但对于于家父子这样的身份来说,能住进这种板房本身就是一种身份的体现,他们并不会对房间里简陋的陈设有什么不满。 工程指挥部考虑到父子俩的实际情况,便分了一间单独的宿舍给他们,这在归化民当中已经算是非常优厚的待遇了。房间里就只有一张双层床,一个衣柜和一套桌椅,面积不过八九个平方,连惯常所用的太阳能led光源都没有装配,只有油灯一盏作为照明物。 “事做完了吗?”于大山进屋的时候见儿子还在油灯前伏案写东西,便顺口问了一句。 “马上就好。”于小宝头也不回地应道。 “你别慌,慢慢弄,可别出什么差错!”于大山怕儿子着急,赶紧叮嘱了一句。 于小宝抵达港口之后很快就投入到本地的工作当中,有大量的数据需要在他这里进行汇总,然后向驻广办进行汇报,驻广办那边再根据于小宝这边反馈回去的资料,在广州组织人力和相应的物资送过去。这个任务虽然说不上有多繁重,但责任还是挺重的。 于小宝一边打着算盘,一边在纸上记录下今天所收到的各类统计数据,过了约莫半个小时,才伸个懒腰停了下来。回头一看,自家老爹正坐在门口,抬头望着夜空,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东西。 于小宝三两下把桌上的东西收到一边,将于大山提回来的酒和食物放到桌上,这才去门口扶他起身:“老爹,我事情做完了,你进来坐吧!” 父子俩在桌边坐下,于小宝拿了两人用的饭碗过来,很自然地打开酒瓶斟上酒。 于大山端起碗道:“辛苦了!” 于小宝笑着应了一声“辛苦”,端起碗轻轻碰了一下,然后便饮了一大口。 两父子剥着花生米,沉默了一阵,于小宝才主动开口问道:“今天码头工地上的状况还好?” 于大山点点头道:“老样子,这批工人都是从大本营过来的,干活都是熟手。倒是今天才从番禺拉过来这两船人,毛病还挺多的!” “不服管教?”于小宝问道。 “岂止是不服管教,有几个家伙还打算闹点事情,不过民团的人见势不妙就直接提棍子上了,当场打翻了十几个人,全带走了,估计这个时候已经送到万山港那边了。”于大山说到兴奋处又端碗饮了一口,抹抹嘴道:“这些家伙在番禺的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接受过入营教育,居然什么规矩都不懂,到了工地上还在问干完活给多少工钱,给不给分地,你说说,番禺那边是怎么管理的?” 于小宝应道:“这事孩儿倒是知道一点内幕,驻广办这边管移民事务的沙首长最近去外地出差了,他手底下的几个人能力都不太强,对番禺那边的事情大概也不是太上心。这事回头写报告的时候,我给提一提。” “你别去多事!”于大山立刻出声阻止道:“不是你工作范围的事情,你别强出头!你以为自己是在尽职尽责,但你想过没有,这么做可是扫了人家沙首长的脸面!再说你也是归化民的身份,你要出面去告了状,今后同事们如何看待你?” “这个……”于小宝听自己老爹这么一说,倒是有一点犹豫了:“那这事我知道了不过问,也不合适吧?” 于大山连连摇头道:“做事要讲究方式方法的,老爹也没说让你不管啊!这些新移民不听话,自然有警察和民团教他们做人。而你是管协调事务的,你需要向首长们汇报的,就是统计这里有多少人因为违反劳动纪录而被送进了苦役营。首长们都是精明人,他们自然会从你这里统计的数据里看出问题,到时候该谁负责谁背锅,那跟你就扯不上直接的关系了。” “老爹你……”于小宝不得不佩服姜还是老的辣,这种套路像他这样才参加工作不久的小年轻的确是想不到的。道理非常简单,于大山一指点,他就已经明白了,但作为当事人他却很难想到这个方面去。 “慢慢来,有得你学的。”于大山对此也有几分自得。 于大山在早期的工作中也遇到过类似的状况,当时他也是与于小宝的态度类似,认为必须要尽快告知首长才算是尽责,但处理的后果并不尽如人意。后来时间长了,他也慢慢在改进自己的工作方法,尽量在少直接得罪人的同时,也尽到自己作为一个工头的职责。 正文 481.第481章 婚姻大事 于小宝虽然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跟在施耐德身边做事,但他所学到的更多还是技术层面的东西,而工作中的人际关系处理却是相对弱一些。这倒不是因为他迟钝,而是他所在的工作岗位比较特殊,毕竟当时施耐德是驻广办一把手、执委会九大长老之一,他说的话都是一言而决,不会有人质疑反对,而跟在他身边的于小宝也多少得到一些荫庇,普通的归化民也都对他恭敬有加。如今调离了驻广办来港岛独当一面,一些工作经验上的问题也会逐渐地暴露出来。 于大山的到来无疑弥补了于小宝在这方面的不足,他能从当初小渔村数十名投靠海汉的百姓中脱颖而出成长为首批高级归化民干部,那也不是光凭着运气升上来的。虽然于大山并没有什么文化,接受了两年的扫盲教育之后也只认识三四百个常用字,但毫无疑问他在工作能力方面的确是具有一些天赋,并不是每一个归化民都能够很快胜任管理工作,而于大山从一开始就很好地适应了环境,做出了让上司们满意的成绩。 对于今后的前景,于大山看得很清楚,海汉在三亚的根基已经无人可以轻易撼动,哪怕是大明帝国也做不到,而海汉的不断对外扩张,迟早会形成一个新的政权。尽管于大山并不清楚海汉今后会不会出个皇帝,但不管有没有皇帝,海汉的发展前景显然要比虚弱无力的大明好得多。而为于家实现光宗耀祖这个伟大目标的人,大概就得着落在自己父子二人身上了,具体来说,那就是刚刚成年不久,深得海汉高层喜爱的于小宝了。 不过相较于在工作上提点于小宝,于大山心里却是有更为重要的事情打算要趁着这个机会跟于小宝谈谈。 “小宝,不知不觉,你也年满十八了,这日子过得可是真快啊!”于大山故作感叹地开始引入了话题:“这两年你都一个人在广州生活,也没个人照应,在外面不容易吧?” “习惯了就好,首长说人年轻的时候就该多在外面锻炼锻炼,独立生活才能让思想变得成熟……”于小宝顿了顿,话锋一转道:“倒是老爹你,一个人在三亚,家里空荡荡的应该不太好过吧?” 于大山一听这话感觉味道不对,皱眉问道:“你小子想说什么?” 于小宝放下手里的花生,正色道:“早些年日子苦,老爹你节衣缩食才把孩儿拉扯大,如今老娘过世也十几年了,家里状况也好了,老爹你是不是考虑再找个伴儿?” “你小子倒是管得挺宽啊!”于大山这才反应过来,敢情儿子是在替老子操心生活了。 于小宝道:“老爹,这可不是孩儿多事,孩儿常年都在广州,你身边也没个人能照顾你……” “停停停!”于大山连连摇头打断了于小宝的话头:“你先听我说!” 见于小宝乖乖地收声,于大山肃然道:“你已经年满十八了,想当初老爹在你现在这个年纪,就已经跟你娘定亲了!这婚姻大事,也是时候好好考虑考虑了!我问你,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于小宝愕然道:“孩儿眼下并无打算……” “没打算?那好,那你就好好听着!”于大山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一字一句地说道:“如今我们家也算是三亚有头有脸的干部了,婚姻这种事,你自己不惦记,外面也有人帮你惦记着。就今年这大半年,上门来直接说合的,托人拐弯抹角打听消息的,也有十七八起了。老爹我寻思着你年纪也差不多到了,是时候考虑这个问题了,就打算帮你寻一门合适的亲事定下来,你意下如何?” “这……”于小宝没想到自己出来这两年,倒是在三亚成了受人追捧的香馍馍。他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老爹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有人上我们家提亲了?” “不开玩笑,真事!”于大山很严肃地点点头道:“我们于家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现在我跟你都是给首长办事的人,那多少也得讲究个门当户对才行。所以那些什么刚来三亚不久连归化籍都还没拿到手的人家,还有黎苗两族没迁出山区的人家,我统统都回绝掉了。” 于小宝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异议,自从海汉归化籍开始进行入籍限制之后,就有人想出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主意来获得归化籍。而其中除了参军入伍之外,还有一个非常简单易行的方式就是与归化民甚至是海汉人联姻。 按照现有的民政管理制度,在完成这种联姻之后,非归化籍一方的直系血亲都可以拥有自行决定是否加入归化籍的权力。而这对于那些家里没有人能去参加民团又急于获得归化籍的新移民来说,无疑是一条可行度非常高的捷径。有相当数量的新移民通过类似这样的方式在短时间内获得了归化籍,比竞争者们更早地享受到海汉归化民所专有的各种福利和待遇。 像于家这样的情况,一大一小没有任何拖累,两父子都是受到重用的干部,家里又没有女人,对某些人来说简直就是条件好到无可挑剔,不主动找上门才怪。而且上门提亲的可远不止给于小宝说合对象,更多的还是冲着于大山来的。原因也很简单,于大山还未满四十岁,也算是正当壮年,他一个鳏夫可以接纳的范围就比于小宝这个少年人大得多了。事实上通过各种手段和关系给于大山牵线搭桥的人,还远远超过了给于小宝说媒的人。 而于大山也正是因为遇到了这么送姻缘上门的状况,才动了要早点给于小宝定下亲事的念头。他自知与于小宝两人虽然在目前得到了海汉首长们的重用,但毕竟家里就这么两口人,混得再好也仍然是势单力薄,如果能够通过联姻这样的方式来替自家找到一个利益盟友,那才能巩固和加强现有的身份优势,日后于家开枝散叶,才会有成为大户人家的希望。 于小宝可不知道三亚那边的情况竟然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对于他来说,成家这件事情似乎还并不是眼下比较急迫,需要尽快去完成的任务,毕竟他到目前为止接触得最多的几名穿越者可都是保持着单身状态。潜移默化之下,于小宝对这事的重视程度也就远远不及他爹了。 于小宝对于这事并没有太多的心理准备,听了于大山的描述之后,默然半晌才试探着问道:“那你拒绝了不少,应该也没剩下几家了吧?” “多着呢!”于大山见儿子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反感的样子,当下情绪也放松下来,给他一一数落道:“我就单说条件比较好的几家,第一个,张天贵的侄女,老张家跟我们家也算得上门当户对,不过他这个侄女是从广东刚过去不久,具体的情况我还不是太清楚,这个回头还得打听打听。第二个,胜利港百货店店长王裁缝的二女儿,比你小三岁,小姑娘我倒是见过,白白净净的挺好。第三个,海商詹贵的女儿詹哲英,他们家条件没得说,而且据说詹贵现在跟安全部有合作,也算是自己人,就是女儿岁数小了点,这才十岁,要成亲还得等上几年才行。第四个……” “等等等等!老爹你先别说了……”于小宝摇头带摆手道:“这事我觉得不对啊!怎么感觉好像在菜市上买菜一样,还带挑带选的?” “这是你的终身大事,是我们于家今后兴旺的,能不慎重吗?”于大山恨铁不成钢地训斥道:“这对象要是挑得好,今后也能帮着你一路升官发财,要是挑得不好,那可能就会拖了你的后腿!” “老爹,许久不见,孩儿倒是没发现你成了官迷了啊!”于小宝半开玩笑地调侃道。 “胡说什么呢!”于大山抬手作势,看到儿子习惯性抱头之后才悻悻放下手来:“你小子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干部了,当爹的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抬手就打,得给你留些面子才行。” “想打就打,孩儿身体皮实,没事!”于小宝笑嘻嘻地应了一句。 “说正事!如今条件好的人家还有不少,我也找首长们问过意见,他们说最好还是由你本人决定,不能包……包……”于大山想不起那个词语,一时语塞。 “不能包办婚姻!”于小宝及时提醒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于大山接着说道:“首长们说今后提亲这个事还是允许进行的,但最好还是征询一下子女的意见,免得成婚之后过得不开心。我寻思着你小子跟首长们亲近,说不定这方面的想法也跟首长们一样,要是在三亚那边替你把事情定下来,估计你小子肯定会闹。所以趁着这次过来工作的机会,先问问你有什么打算。” 于小宝应道:“我的打算?我的打算就是没没有打算。爹啊,孩儿现在并没有考虑过成家的事情,能有什么打算?” “你喜欢哪种女孩子总是有数的吧?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黑的白的,你说个大概,我也好问问人家牵线做媒的人。”于大山耐心地继续问道。 “这……我……”于小宝第一次遇上这样的状况,饶是他平时也算聪明伶俐,在面对自己父亲的追问时竟然也无法作答。 “你要是没意见,那回头我就帮你拿主意了!”于大山端起碗,将酒一饮而尽:“时候不早了,洗洗睡吧,明天天亮码头上就得出工,可没时间睡懒觉!” 于小宝虽然觉得此事有些不妥,但又习惯性地不想对父亲的决定作出质疑,只好先暂时不作过多的回应。 于家父子的个人境况对于港口修建工程来说只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场外因素,天色一亮,便有民团的号兵站在哨楼上吹响了起床号,然后是各个居住片区的民政干部,开始提着铜锣敲得山响,让那些仍然没有醒来的民众赶紧起床。 醒来的民众们按照规定,首先到公用水池边迅速地完成洗漱,然后拿着自己的碗筷到食堂门口排队等候发放早饭。 在吹完起床号一炷香的时间后,由目前本地不多的几间砖瓦房改建而成的食堂门口已经排出了四条长龙。目前在这里生活的近千名的劳工以及监督他们工作的海汉干部、归化民工作人员和一个连的民团士兵,都要在这里领取食物。当然了,阶层不同,所能领到的食物类型也是有所差别的。 例如普通的劳工就只有一碗菜粥和一个粗面馒头,而三级劳工,也就是工头一级的人员,则可以多一份咸鱼干。像于家父子这样的高级干部以及民团士兵,所享受的待遇也更好一点,在食物的数量上是不受限制的,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至于说穿越者的伙食,那就是由食堂单独另做的了,鸡蛋和牛奶这种高蛋白食物只要后勤部门能够弄到,那就肯定会出现在穿越者的餐桌上。至于其他的皮蛋瘦肉粥、烤面包之类的食物,都是穿越者们喜闻乐见的选择。当然了,为了避免这种阶级差异的体现引来某些民众的不满,穿越者们用餐的地方并不会像普通民众那样在室外随便找个地方一蹲,而是有专门的首长食堂供其使用——其实也就是一个大的军用帐篷而已。 不过像本地这种穿越者极少的时候,帐篷时常也会处于比较空的状态,所以像于家父子这样的高级干部,也就有幸能够被允许进入首长们专用的地方一起用餐——这对于海汉归化民而言,绝对是可以回味多时的福利。 “你们好好干,这里的工程完成之后,执委会肯定会论功行赏的。到时候像你们父子俩这样的干部,一定会有好处的。”刘山夏对着毕恭毕敬的于家父子,笑眯眯地说道。 正文 482.第482章 升职之路 作为海汉治下多个大型基建工程的总负责人,刘山夏身上所肩负的责任使得他并不会长期驻留在这个工地,等一期工程的各处设施都顺利开工之后,他就会离开这里,赶回三亚去完成岘港的最后施工方案规划。而本地的工程除了少数几名建设部的专业技术人员坐镇之外,绝大部分工地上的监理指挥工作都得交给于大山这样的归化民干部来完成了。 于大山本身就是第一批被划入建设部编制的老资格归化民,也跟着刘山夏一起参与了多个基建工程项目,算得上私人关系较熟的上下级关系,听到刘山夏这样的夸奖和许诺之后,赶紧应道:“刘部长,卑职父子一定会尽心尽力,加紧完成此地的港口工程。” 刘山夏点点头道:“这地方的港口码头建好之后,还有大量的民用和商用设施要修建,到时候大本营要忙着昌化和安南的工程,建设部恐怕是没多余的人能留在这地方了。于大山,这个责任你能背起来吗?” 于大山一听这是要给自己加担子了,不过他倒没有什么慌乱的情绪,因为前几次获得提升的时候,也都被当时的顶头上司叫去进行过类似的谈话。刘山夏既然以这种方式来提问,于大山便已经知道该如何作答了。 “若是刘部长信得过卑职,那卑职愿尽力一试。”于大山立刻抱拳作揖,表明自己的决心。 要获得正式的升迁,当然不是在上司面前口头表表决心就行的,刘山夏也没有独立任命高级干部的职权,只能由他向人事部门推荐人选,人事部门审核通过之后,新的任命才能生效。如果是要害部门或关键职位,这种调动升迁的事宜还必须得拿到执委会常委会议上进行讨论才行。因此现在虽然刘山夏已经表明了态度,但要等到正式的任命下来,估计至少也得等到二三十天之后了。 于大山对此倒是不着急,他在过去两年半时间里的提升速度已经够快了,在整个归化民的圈子里,行政职位能和他平起平坐的也只有扳手指就能数得清的有限几人而已。只要能保持住这种平稳的升迁速度,他在归化民的权力阶层中就会始终占有一席之地。 谈完了于大山的事情,刘山夏转向了于小宝:“明年一月,也就是两个月之后,胜利堡要办一个青年干部进修班,宁老师让我问问你,想不想回去学点东西?” “好好好!去去去!”没等于小宝开口,于大山便忙不迭地连连应声道。不过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不该在上司面前失态,赶紧就闭住了嘴。 于大山先开了口,于小宝这下也不可能再提出其他意见了,当下只能立刻应承下来。不过刘山夏接下来所说的话,却是让父子两人都心中一喜。 “这个青年干部进修班是执委会直接督办的,招生范围只针对25岁以下的归化民干部,学制三个月。完成学业之后,基本都会对现在的职务进行调整,你们也不是新人了,这个调整意味着什么,你们应该懂的。”刘山夏的提点虽然没有说得太明白,但的确已经足以让于家父子明白弦外之音了。 在海汉官僚体系的晋升机制当中,晋升之前的集中学习进修几乎是人人皆知的一个必经环节。只要是被通知参加某某学习班或者进修班,那基本就预示着接下来要获得升迁机会了。于家父子对于这个流程并不陌生,因为他们在此之前也已经参加了好几次的进修,刘山夏把话已经点到这个份上,于家父子自然明白这是在替“上头”给他们传话了。 如果不是已经进了海汉体系两年多的时间,于大山大概会很习惯性跪下去叩谢首长们的恩典,不过现在经过了时间的培训之后,他和于小宝倒是已经适应了海汉方式的感谢——两人一起作出了右手握拳贴在胸前的动作,口中齐声说道:“为执委会服务!” 刘山夏对于家父子这种熟练的表现显得十分满意,倒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表现出来对执委会的忠心,更重要的是海汉的这套制度显然已经在他们的心中深深地扎下了根,成为了他们条件反射的一部分,而这正是执委会期望在归化民身上所能达到的效果。尽管目前可能还只有少数于家父子这样的高级干部才拥有这样的素养,但只要假以时日,量产的新移民中一定会出现相当数量忠于新政权的民众。特别是类似于小宝这样“长在红旗下”的新青年,更是执委会特别在意的一个群体,而相关部门给于小宝所准备的新职位,多少也和这个领域有一定的关系。 自穿越以来,对移民的洗脑,或者用官方的说法叫“再教育工作”,就一直是民政管理部门的重要工作之一。而这部分工作在两年多的时间内一直没有比较大的改进,内容的针对性并不是太适合目前移民组成比较复杂的现实状况。民政部宁崎在十月的常务会议上提出了一个意见,就是要将再教育工作的针对群体进行细化,特别是对未来十年二十年内要在海汉这个政权内起到基础作用的青壮年人员,要制定一套更行之有效的思想控制模式。 宁崎认为仅仅只是靠扫盲班、文艺宣传以及进修课程这些东西还远远不能满足要求,这些年轻人懂的学识多了,未必就会选择倒向海汉一方,说不定反而因为看了太多的古书而选择“正统”的大明王朝。如何能在海汉自身建立正式政权之前,能够让这些国籍不明的归化民对自己所处的群体能够拥有强烈的归属感,宁崎认为这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而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其实在穿越前的世界里已经有了许多成功的解决方案可供选择。而一种比较通行的手段,就是成立各个年龄段的政治组织,从学龄儿童一直到成年人,贯穿整个教育阶段。 事实上这种方式早就在某些部门进行实施两年时间了,军方在胜利港设立军事基地之初,就成立了相应的童军营,专门接受孤儿和那些天资不足以完成正统课程的儿童,这些童军学员在营内会接受长达数年的军事化教育,在年满十六周岁之后便会分配工作,进入警察或者民团这样的暴力机关任职,少部分条件比较出色的学员,还有可能进入到安全部甚至是执委会直属警备部队等特殊机关。 两年以来,军方所设置的这种童军营已经开始收到了初步的成效,已经有近百名少年男女在年满十六岁之后被分配到了各种单位。在经过了长时间的针对培训之后,这些人员最大的特点就是对海汉的归属感强,对执委会的忠诚度高,颇有一点特殊年代中无所畏惧的红小将味道。这些人在进入工作岗位之后,只需再稍加引导,就能成为海汉的死忠拥趸,出任各种关键性的岗位。 而针对十六岁之后归化民的海汉官方政治组织,在此之前还是一个空白领域,虽然各个单位或许有相应的扫盲培训之类的课程,但并没有一个全民化的组织将成年之后年龄段的人统一到一起。所以宁崎向执委会提出了建议,希望能够为此而成立一个类似于“青年团”之类的官方组织,将构筑海汉社会的中坚力量尽可能地网罗进来,从而实现对海汉统治基础的稳固。 当然搞这种大规模的官方政治组织,仅仅依靠穿越众是不行,仅仅是人手问题就无法解决,所以必须要从一开始就吸纳一批精明强干的归化民进来搭建组织架构,而同时这批人大概也会相应地成为这个全新组织的形象代言人,甚至是成为公众人物。 要达到这些目标,显然对于入选者本身素质就将会有较高的要求,不光是对执委会的忠诚,而且还必须具备一定的工作能力,各方面也不能有明显的劣迹。再加上对年龄的要求,这一系列的条件就足以刷掉八成以上的候选者了。于是像于小宝这样条件优越的人选,就自然而然地浮出了水面——归化时间早,又是宁崎和施耐德一起带出来的徒弟,政治忠诚度方面没有任何问题,加之又在广州有两年的实际工作经验,唯一的血亲也是归化民高级干部,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起来都没有太多值得挑剔的地方。 在相关议案获得了执委会的讨论通过之后,宁崎在胜利堡大笔一挥,便把于小宝圈进了海汉青年团的未来干部名单里。当然在此之前,宁崎还得开班授课,教会这些年轻人怎么运用宣传武器,来打造这个尚在规划之中的官方组织,进而起到团结海汉治下青少年归化民的作用。 于小宝现在当然猜不到宁崎的这些长远打算,但能借着进修的机会回到胜利港这个故乡,见一见久别的师长和朋友,仅仅只是这两个理由也足够让于小宝把这事应承下来了。 1629年11月5日,在沉寂了数日之后,香港岛北边的明军终于是沉不住气了,派出了使者搭乘民船来到正在施工中新港码头,要求见一见本地的负责人。 这个时候刘山夏已经离开了香港岛,回大本营述职去了。而暂时接管本地综合管理事务的是从驻广办借调过来的运输主管游益汉。 本来游益汉的编制归属是在海运部,民政和工程建设方面的事务照理说不应该由他来接手。但阴差阳错,驻广办几个管理民政的人都分身乏术,而大本营方面正处于人力资源紧张的非常时期,也没有人可以派来香港,于是游益汉就被赶鸭子上架,临时客串地方领导角色。 听说有明军的代表过来谈判,游益汉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的确是被赋予了临时的军政大权,但如何应对大明军方,他却是缺乏相关的经验。而偏偏刚刚兼任本地的陈一鑫又跟船出海巡逻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这个责任就只能摆在了游益汉的面前。 相对于军方那帮人而言,游益汉并不是一个性格激进的人,到广州工作也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他几乎一直都是沉浸在自己的工作领域当中,极少会主动过问其他人所负责的事情。如果不是最近人力资源紧张,点将点到他的头上,游益汉应该也不会主动申请来这边工作——不是他不想争取向上的机会,而是海运部门的工作实在太繁重,他根本就没有精力去管理更多的事情。 目前每个月从广州城外珠江港发往三亚方向的货船多达一百余艘,如果加上整个珠江流域的统计数据,那么这个数字至少还得翻上一倍。而除开珠江流域之外,两广其他沿海地区以及更远的福建沿海,每月发往三亚的货物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游益汉所负责的运输部门的职责,就是要统计这些货物的种类和数量,如果有可能的话,还得派人对其进行核实。一部分需要海汉自行承运的货物、人员,游益汉就得计算好运输周期、与船只对应的装载量等等,然后调配船只在珠江码头、番禺李家庄码头、万山港这几个地方去进行装运——当然今后还得加上香港这边的新码头。 这对于手底下仅仅只有几个归化民办事员的游益汉来说,工作任务可谓极为繁重。虽然他在前往驻广办的初期还对于仕途上的发展有着种种的抱负,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没有过多的精力去考虑其他方面的问题,能够完成好本职工作且不出纰漏,就已经算不错了。至于说有朝一日被委任为临时地方主官,甚至要处理对外的军事纠纷问题,游益汉此前真是一点都没有朝着这个方向去想象过。 正文 483.第483章 实力悬殊 虽然并没有处理相关事务的经验,但现在既然是在其位就得谋其政,游益汉也没有任何推脱的借口。再说本地有民团海陆两军的强力护卫,明军也没有在这里闹事的能力,游益汉并不需要担心情况会失去控制。游益汉对于自己出面处理这种事虽然还抱有些许犹豫,但最终还是让人将明军派来的代表带到临时指挥中心。 明军派来的人倒是没有明目张胆的穿着军服来,而是身着一身便服,进到屋里之后,见除了几名目不斜视的民兵之外,书案后就只坐着一名短发海汉男子,看样子就是这里的主人了。明军代表上前作揖道:“在下陈林,见过游老板!” 游益汉皱眉道:“你见过我?” 那自称陈林的男子摇头道:“在下与游老板是初次见面,不过游老板的名号,在下来此之前已经听说了。” 游益汉虽然没有特殊部门的工作经验,但他的见识可不是这个时代的普通民众能比的,一听这话就已经反应过来,明军大概是通过某些秘密渠道打听到了本地的一些状况,比如海汉驻本地的领导人是谁,这种信息显然就已经在对方的掌控之中了。 游益汉调来这边之后,便已经通知了所有的归化民干部,然后由其再一层层地至上而下对普通民众进行公示,因此对方能够知晓游益汉的身份,倒也并不稀奇——这消息大概花个二三十文钱就能从那些嘴不太严实的新移民口中打听到。不过鉴于之前才抓了一批图谋不轨的锦衣卫探子,游益汉还是决定稍后要把这个消息反馈给安全部门,毕竟他们才是专业人士,对于明军所采取的手段是否具有危害性,一定会有更为准确的判断。 对方既然是有备而来,自然便让游益汉打起了精神。游益汉招招手道:“给客人看座!沏茶!” 旁边立刻有人搬来一张藤椅,放到游益汉对面,接着就有人端上了热茶。这陈林倒也不怯场,道谢之后便在游益汉对面坐了下来。 “陈先生是大明水师的人?”游益汉不懂那些外交辞令也不打算跟来客兜圈子,开门见山直接便切入到正题。 陈林摇摇头道:“在下并非水师所属,只是在北边做些贩运木料的生意。平时与水师的军爷们多有往来,这次也是受其所托,来与海汉的各位商量一些事情。” “不是水师的人?”游益汉听到这句话,心情倒是突然一下轻松了不少。作为一个连民政管理都不太专业的兼职干部,要他直面大明的军方人员,就军事问题讨价还价的话,游益汉的确会感到有点不知所措。既然对方明说不是大明军方的人,游益汉立刻就感到身上的压力减小了很多。 游益汉身子向后一靠,沉声问道:“既然已经来了,那就请陈老板说说来意吧!” 先前游益汉摸不准对方来头,还是以“先生”相称,这下弄清楚对方身份之后,游益汉便果断转换了称呼。不过若是由安全部的人来处理这件事,大概就不会轻易改变称呼,因为一时间并不能判断出对方表明身份究竟是真是假,如果对方真是明军甚至锦衣卫里受过专门训练的探子,改变称呼很可能就会让对方注意到自己的情绪波动从而加以利用。 陈林沉声道:“北边水寨的刘参将,托在下给您带个话,这个岛虽然人人都来得,但也不可逾矩行事,大明水师护卫疆土职责所在,有些事情还是请海汉的诸位稍稍注意一下行事的分寸,免得大家都觉得为难。” 陈林口中所说的“行事分寸”是指什么事情,游益汉大概也是有数的。前些天海军的战船在东博寮海峡里亮出炮口吓跑明军水师这件事,早就已经不是什么军事机密,回到陆地上的船员水手和水兵们大多将此作为他们来到本地之后为数不多的谈资,在茶余饭后与人分享,顺便也吹嘘一下民团海军的强盛无敌。 这件事对海汉一方来说是可以拿出来炫耀的光荣事迹,但另一方面,对于明军水师而言却要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耻辱了,毕竟说起来他们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没能完成对海汉这帮外来者的警告,反倒是被对方所展示出的武力给逼迫得打了退堂鼓。就算不是贪生怕死,起码也够得着一个临阵脱逃的罪名了。 这当然与本地明军水师的实力战斗力有一定的关系,这支水师驻扎在这里多年,然而并没有在保卫大明海疆方面做出过比较瞩目的贡献。反倒是近些年刘香海盗集团在附近海域肆虐时,这支水师几乎都是缩在水寨里闭门不出,顶多就只是每一月两次围着港岛巡航而已,稍远的外海根本连去都不会去了。 这样的状况加上平时的训练水平有限,直接就导致了这支水师的士气和作战水平都相当低下,而这也正是他们在遇到海汉海军的强硬态度之后选择退缩的主要原因。 当然了,海汉人是什么来头,本地的明军大概还是有数的,相比蛮不讲理的海盗团伙,海汉人至少迄今为止没作出跟大明为敌的举动,因此水寨这边的明军将领认为这件事有必要跟海汉人讨个说法——或者更准确地说,有必要进一步试探一下海汉人的态度。 关于双方近期曾在海上对峙这件事,游益汉也是有所耳闻的,虽然不清楚当时在海上发生了什么样的情况才会导致民团海军选择亮出炮口逼退对手,但不管有理没理,绝对不能给自家人扯后腿这个道理,游益汉还是很清楚的,当下便沉声应道:“行事过分?我并没有听说我们这边的人有什么行事过分的地方,陈老板不妨把话说清楚一点。” 陈林苦笑道:“若是在下把话说得太实在,会不会今天走不出这间房子?” 游益汉摇摇头道:“你不用担心这些事,想说什么尽管说,我也不会难为你一个带话的人。” “那在下便妄言几句了。”陈林顿了顿,便继续说道:“刘参将的意思,希望贵方在本岛不要布置太多的武装人员,特别是火炮、战船之类的物事,最好是不要在这里出现,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游益汉应道:“刘参将的意思是我们把自己的护卫力量都撤走,然后我们的安全由谁来提供保障呢?靠这位刘参将和他手下的水师吗?陈老板,你既然是常年在这边做木材生意,想必对水师的状况也有所了解,你摸着良心说一句,水师能不能护得住这片地方?早两年附近海域海盗横行的时候,水师的人又在哪里?” 陈林干咳了一声道:“这个嘛……其实水师那边也有诸多为难之处,在下不好妄议朝政,还是不说了。但水师职责所在,辖区内出现贵方这样的武装势力,如果装聋作哑,那也有点说不过去吧?” 游益汉不怒反笑道:“所以海盗在这附近拥有武装,水师装聋作哑的反应就是说得过去的了?还是说这位刘参将看我们是老实百姓,所以想踩到我们头上来立立威?” 陈林忙低头作揖道:“在下并无此意,游老板切莫误会。” 陈林来之前就知道这个差事不好办,因为双方的情况他其实都大体知道,而且也能根据掌握的信息判断出孰强孰弱——如果海汉人真的出手,水寨那边的兵力恐怕连一天都扛不住。 陈林的看法当然算是极为乐观了,事实上真要开战的话,双方的战局肯定是迅速地形成一边倒,别说一天,能够扛得住半天,就要算是海汉民团这边发挥失常了。 至于说海汉民团敢不敢在大明的国土上对大明的军队出手,没人敢于去冒这个风险。海汉人现在什么实力,或许那些远在北方朝堂上的高官们并不清楚,但广东沿海地区,特别是陈林这样经常来往于广州与香港岛之间的商人,怎么会对此不清楚。海汉人去年番禺平民乱,珠江口战刘香,两场大战都是以压倒性的优势终结,更重要的是,这两场大战的对手,都是大明官军不敢正面出战的敌人。而海汉民团与大明官军之间的实力差距,由此也可见一斑了。 陈林所接到的委托,是希望他能够从海汉这边讨到一些说法,最好是能得到一些安全上的保证,比方说撤离布置在本地的武装,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或者是限定武装人员的活动区域,禁止进入到水师所控制的海域,这个条件在陈林看来成交的可能性也不大。而从游益汉现在所展现出的态度来看,别说什么安全保证了,再继续下去,恐怕这个海汉头目会认为明军是在有意刁难。 陈林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刘参将的意思,并不是要压制贵方,只是希望通过减少地方武装的方式,来实现本地的长治久安。” 游益汉摇摇头道:“陈老板,你这个说法我是不同意的。和平靠着减少武装就能有吗?我看恰恰相反,只有强有力的武装才能保证和平。就以大明为例,北方的守军跟关外的野猪皮打得那么热闹,怎么不让大明的军队撤了武装,放野猪皮进关来个长治久安?那些野蛮人之所以敢进攻大明,不就是看到大明军队战力不高,可以放心攻打吗?” 陈林觉得游益汉这说法有些问题,但以他的见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对方,当下只能把话题先拉回到眼下的事情上:“北方的战事,在下不太清楚,但这岛屿附近现在既无海盗,也无与大明敌对的势力,且贵方一向都是遵纪守法的商人,又何必要维持这么多的武装?这样做既需要耗费大量的财富,又会让大明官方对贵方一直都无法放心。” “大明对我们不放心?那不是重点。”游益汉继续摇头吐槽道:“我们对大明的军事力量不放心,这才是重点。如果大明的军队能够给我们提供足够周全的保护,那我们就根本没有必要组织建立海汉民团来保护自己的利益了。大明的军队能保护我们吗?我认为并不能。我可不会把海汉的利益交付到一支在海上看到对手的火炮就吓得掉头逃跑的军队手中去。” 陈林默然片刻,继续作出让步:“那么贵方可否限制战船出海活动的区域?若能实施,水师这边就可以对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 “怎么个限制法?”此时游益汉也聊出了兴趣,随口问了一句。 “以此地两处南北出海航道为界,贵方的战船可在这两处航道口与西边的南丫岛之间海域活动,若需至岛屿周边其他海域,则需向大明水师报备方可行动。”陈林很谨慎地报出了新的条件。这当然也是水师那位刘参将提出来的,尽管条件有点坑,但陈林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想来碰碰运气。 游益汉听完之后便道:“这个限制可是够狠的,如果要这样才能对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那我看不然还是把之前的账算算清楚好了。” “这个……”陈林一时也接不下去了,心中暗暗咒骂刘参将开出的坑爹条件。 谈判谈到这个份上,其实游益汉已经逐渐察觉到了对方的底气不足,因此他也就抛下了思想包袱,开始表露出居高临下的压制状态:“如果水师觉得我们的船有问题,大可以在海上进行查扣,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地来为难我们。陈老板觉得意下如何?” 陈林能觉得如何?水寨那帮人直接就被吓到逃跑,难道还能指望他们鼓起勇气去查扣海汉人的战船?要是他们真有那么多的勇气,此时此刻自己也不用坐在这里办这件有生以来最难的差事了。 游益汉见自己已经占得上风,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等着陈林表态。 正文 484.第484章 苛刻的条件 陈林此时只能在心头暗暗叫苦,后悔自己不该强出头接这差事。先前要不是刘参将说要免了他名下的货船在北边港口三个月的停靠费用,他才不会多事来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任务。他本来就不是大明军方的人,只是作为中间人代为传话,刘参将也不可能给他多少自主的权限,像这种需要代表大明军方表态的事情,他哪敢开口多嘴,唯恐说错话被这姓游的海汉人拿住把柄,到时候闹起来,明军可不会出面来给他撑腰。 但如果要是不作答复,那海汉人是否会认为自己的提议遭到了大明水师的拒绝,从而采取一些更为强硬的手段?陈林并不敢朝这个方向去猜测可能会发生的后果,因为任何一种局面恶化对他来说都是灾难。海汉人他固然得罪不起,但如果带着不甚理想的结果回去,恐怕水寨的刘参将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看。 左右为难之下,陈林只能结结巴巴地应道:“游老板,在下并非可对此事做主之人,若是游老板有什么章程,在下愿代为向水师的军爷转达。” 章程?游益汉并没有什么章程,他现在甚至都还没弄清楚临时驻扎在这里的民团海军到底控制了哪些海域,也不太能确定军方对这件事的态度是保守一点,低调行事,还是打算采取强硬态度,先给明军立立威再说。给明军开条件这件事听起来似乎很威风,但游益汉也知道这可不是在网上喷人,说完话不用负责的,一句说错就可能引发进一步的军事对峙甚至是冲突。到时候执委会一过问,发现导火索在自己这里,那这口锅就只能背起来了。 陈林这下把球踢给游益汉,倒是真把他给难为住了。两个人在这方面都是业余选手,又没有一个很明确的谈判底线可供掌握,谈到这个程度上居然莫名其妙地陷入到了僵持当中。两人大眼瞪小眼,都不知该如何将这场谈判进行下去才好。 就在这个时候,救星终于来了。门外有卫兵进来,在游益汉耳边低语了几句,游益汉便连连点头道:“赶紧请他过来!” 片刻之后,陈林便看到一名年轻的海汉军官进到房里,朝游益汉敬了一个海汉式的军礼。游益汉连忙热络地招呼他坐下,又叫人赶紧上热茶。 “陈少校,这位陈老板是代表岛上的明军来跟我们交涉的。”游益汉替二人介绍道。被游益汉称作“陈少校”的人,便是刚刚出海巡逻归来的民团少校陈一鑫了。 由于本地暂时没有海军的高级军官坐镇,因此目前驻守在这里的海军也暂时由陈一鑫代为指挥。虽然陈一鑫在军中的编制是属于陆军,但实际上在驻守万山港这一年的时间中,归属万山港指挥的海陆两军都是由陈一鑫一人负责,出海巡逻这种事对他来说也算是轻车熟路,军委委任他临时指挥港岛驻军的时候就一并连着海军的指挥权也给了他。 现在大陆方面的民团驻军中,也就只有萧良和虞尧的指挥权限还在陈一鑫之上,不过他们俩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广州待着,珠江口外驻扎的部队基本还是由陈一鑫在负责,在番禺、万山港、香港岛这片区域内,陈一鑫就算是实际意义上的军事主官了。 关于陈一鑫在军中的地位和职能,游益汉在来时就已经弄清楚了,而处理与明军相关的交涉,这件事显然由陈一鑫出面更为适合——如果先前不是因为他出海未归,游益汉本来是不需要自己出面来应付陈林的。 陈一鑫大概在下船之后就已经听说了陈林来访的缘由,当下便主动开口道:“陈老板,我们和大明水师之间并没有敌对的关系,我们所做的事情,其实跟水师一样,也都是为了保境安民而已。如果水师觉得自己能做好这件事,那么我们可以把这个任务交给水师去完成。如果他们既没有这个能力,又不想让别人来做这件事,那我觉得他们的态度就很有问题了,陈老板你认为呢?” 相比游益汉的态度,陈一鑫的口气更加咄咄逼人,这种态度和节奏的转变让陈林很是不适应。他当然不敢公然赞同陈一鑫的言论,只能拐弯抹角地应道:“但大明水师终归是代表了朝廷……” “朝廷的权威我们当然是认的,要不这样,让朝廷下个圣旨,说明一下这片海域的防务不能有民间武装力量参与,那我们就老老实实地退出这里。”陈一鑫所开出的条件,难度系数也是相当的惊人。 如今的朝廷每天为了北疆的战事和中原的民乱而焦头烂额,朝堂上的大佬们有时间去考虑南疆海岛上是不是应该禁止民间武装这种屁大的事情吗?就算陈林不懂朝政,他也觉得远在几千里之外的皇帝大概并不会关心广州府下辖新安县境内的某支民团武装的武力超过了驻军,为了这种事下一封圣旨,这概率可能比刘参将出兵剿灭海汉民团还要更低。 陈林不敢接这个话头,只能试图绕过去:“水师的意思,也就是代表了朝廷的意思……” “那朝廷的意思就是放任海盗横行,对此不闻不问了?”陈一鑫冷哼一声道:“如果朝廷是这么个意思,那可保不齐哪天海盗就踩上门了!” 陈林闻言只觉得背后一寒,海盗再怎么猖狂,暂时倒也还没发兵攻打过明军水寨,不过海汉人被逼急了会不会干出这种事真的不好说,他们所拥有的武力足以支撑在这个海域进行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而陈一鑫这话里的意思,似乎就是在提出警告,海汉民团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也可以随时化身为某支不知名的海盗。 陈林一肚子苦水吐不出来,犹豫了半晌才道:“若是觉得水师提出的方案不妥,那不知军爷有什么可行的办法?” 陈一鑫沉声道:“水师想和我们和平共处不难,只要答应我们几个条件,今后水师在这个岛上该吃肉吃肉,该喝酒喝酒,我们还会有相应的好处给他们。” 陈一鑫并没有打算等陈林应声,便竖起三根手指,接着说道:“第一,我海汉的货船、民船、渔船或是民团战船,在本岛附近海域有自由航行权,水师不得以任何借口干涉或拦截我方船只。” “第二,如非得到本方允许,水师的船只不得驶入本海港十里之内的海域。” “第三,水师不得干涉海汉在本岛的任何贸易、建设和移民事务。”陈一鑫顿了顿接着说道:“答应这三个条件,今后海汉民团和大明水师就可以在本地和平相处,我们也可以承诺不会采取任何主动攻击大明水师的行为。” 陈林一直听到陈一鑫说完三个条件,才突然回过神来——这节奏不太对啊,自己是上门来给海汉人提条件的,怎么谈到最后,倒是海汉人提出了三个如此苛刻的条件。 陈一鑫可不管陈林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直接了当地说道:“我们是很乐意与大明水师保持和平甚至是合作的关系,这一点我们在崖州已经有了成功的经验,崖州水师跟我们的关系就相处得非常好,如果岛上的水师军官有这个意愿,我们可以安排他们去崖州看看当地的水师是怎么和我们和睦相处的。当然,由此产生的费用是由我们这边全部承担。” 陈林现在除了点头称是之外,也没有更多的话好说了。陈一鑫这话分明就是说崖州水寨已经被降服,如果岛上的大明水师觉得不服,可以去崖州看看他们的同行——如果那些人真的如他所说那样还活着的话。 “既然陈老板已经没有其他异议,那就送客吧!”陈一鑫坐下来不过片刻,便完成了与陈林的会谈,很快就端茶送客了。 陈林别无他法,也只好告辞离去,至于这三个条件带回去之后,刘参将是暴跳如雷还是选择隐忍不发,这就不是陈林能够预计的事情了。他只盼着刘参将在失望之余,不要将怒气全部都发到他的身上。 “哦对了,还有一个附加条件忘了说。”正在陈林走神之际,便听陈一鑫又出声叫住了他:“听说你是在中间代为传话的商人?那你给水师的刘参将带个话,就说今后在中间传话这件事,我们只认你一个人,不用再派另外的人来了,免得麻烦。” “啊?”陈林应了一声,却没有回过神来,直到出了屋子之后,他才突然醒悟过来——海汉人这是在给自己留生路啊!要是刘参将真打算寻自己的晦气,陈一鑫这话可就是救下了他的一条命了。陈林不禁暗自开始琢磨,自己现在所从事的木材生意,是不是也应该学着别人那样去跟海汉人搭一搭关系,听说海汉人在这里要修建大型港口,还要建许多商栈仓库,需要的木材应该也不是小数目…… 陈林带着满肚子的心思离开了,陈一鑫这才有暇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倒了一大口下去,末了抹抹嘴道:“游哥,跟大明打交道这事不容易吧?” “的确不容易!”游益汉虽然此时心情已经彻底地放松下来,但想起先前跟陈林打交道时的惴惴不安,仍然还是有些后怕:“幸好你回来得及时,要是再拖上一时半会,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家伙了!话又不敢说得太满,你们军方的事情我可不敢替你们强出头。”、 陈一鑫摆摆手道:“游哥,其实你把话撩狠一点也无所谓,大方向把握好就行了。从长远来说,执委会要的就是整个香港岛,而不是我们现在占的这一角,迟早都会把水寨这件事解决的。这些明军如果不肯服输,一定要选择跟我们做对,那肯定最后还是得武力解决。当然我个人并不认为他们能有这个决心,所以我刚才提条件的时候干脆就不给他们留什么余地。” “这样做会不会把他们逼得太狠,起到反效果?”游益汉对此还是感到有点不安。 “几率很小。”陈一鑫对此显得非常笃定:“如果他们要选择强硬态度,那么到最后无非是给我们一个动手清理他们的借口而已,我估计他们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最重要的是他们在之前的几年里就一直选择了逃避,现在应该已经没有站起来一战的勇气了。我提的条件虽然听起来有点过分,但对他们现在的状况其实不会有任何的影响,一切还是跟我们来之前一样,而且说不定还会从我们这里多得到一份好处,你说他们有什么理由来拒绝?” “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你是专业人士,我信你。”游益汉虽然自己有点拿不定主意,但看到陈一鑫的态度这么坚定,也就选择了相信他所作出的决定。 虽然陈一鑫比游益汉小了将近十岁,但在军事相关的领域中,陈一鑫才是专家,而游益汉虽然是本地的行政主官,在这种涉及外交的事务上还是得听从专业人员的意见。 “对了,你出发的时候不是说得一两天才能回来,怎么这么快就转回来了?”游益汉想起陈一鑫回来这时间也的确有些凑巧,便顺口问了一句。 “出海没多远就发现天气不对,看样子是要吹大风了,所以赶紧调转船头回来。我问了几个老船工,看这天气,估计两三天之内就会有大风来袭。我已经给万山港、番禺、广州都发了电报,提醒他们注意天气。”陈一鑫解释道。 “大风?”游益汉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了两年前台风在三亚过境时的状况,当时各种生活设施都还在修建之中,那场台风可是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如今本地的状况与两年前的胜利港极为类似,如果有天风吹到这里,倒真是一件不小的麻烦。 正文 485.第485章 赈灾 1629年10月底,一场突如其来的台风自西向东扫过了珠江口,覆盖了肇庆府、广州府和惠州府南部的绝大部分地区。根据实地观测情况来看,这场台风的最大风力可能达到了12级左右,这已经超过了两年前胜利港所遭遇的那场自然灾害——那次的状况顶多只算是强热带风暴而已,风力还够不上台风的等级。 这一场台风当中受灾的共有十几个县,近十万民众,珠江口的新宁、新会、顺德、新安等县成了受灾最重的地区,这其中也包括了新港口所在的香港岛在内。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场台风仅仅只是过境而已,在珠江口兜了一圈之后便朝着东南方向的海面行进而去了。绝大部分地方遭受台风侵袭的时间还不到一天。 由于民团海军较早地发现了天气的异常状况,新港口得以有一天多的时间来做防灾减灾的准备工作,因此在这场风灾中并没有出现人员的损失,只有几个民众被风刮起的东西砸到受了轻伤。倒是有多艘小船被汹涌的海浪直接推上了岸,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损毁。另外绝大部分茅草房顶的民房都被揭了顶,有六七间民房被吹得东倒西歪,已经无法再住人了。 有赖于事前的准备工作做得较为充分,灾后本地民众的吃住并没有立刻出现问题,粮食和帐篷的数量都足以供应本地所需,社会秩序在民团的维持之下也没有发生混乱。 陈一鑫在灾后立刻联系了驻广办、番禺和万山港,通报了本地的受灾情况。广州和番禺倒是没有受到直接的影响,万山港因为早早得到了警示,也做了相应的准备,损失也在可控范围之内。倒是驻广办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人手、船只和救援物资,如果这边受灾的状况比较严重,那么广州就会立刻派出救援船队南下。 相较于两年前登陆胜利港的那场强度稍弱的风暴,这次的台风对海汉控制地区所造成的破坏程度反而更小一些。游益汉先前所担心的受灾状况,在灾后并没有出现,临时管委会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让本地的建设工作恢复到正常的节奏当中。 然而这仅仅只是海汉治下地区的状况而已,其他的受灾地区在灾后的遭遇可就没那么好了。多个州县都在这场台风当中出现了房屋倒塌,人员伤亡,财产损毁的情况,而地方官府在灾后的救援赈灾工作,多少显得有些无力和混乱。 灾后第二天,番禺李家庄的移民营地便迎来了第一批求助的灾民,这些民众都是在番禺附近居住,也知道海汉人在这里设立的移民营地会收留无助的穷人。尽管这些民众多数只是来求一点赈灾粮,未必会选择加入归化民,但移民营地的临时主管沙喜还是架棚施粥,只要来求助的灾民都能至少得到一份维持生存的食物。 这股人潮在三天之后迎来了第一个高峰,大量在灾后失去食物和财产的灾民在无法及时得到官府救助的情况下,纷纷从周边地区涌向番禺县,在李家庄之外形成了人潮。萧良和虞尧不得不紧急率领驻广办下辖的武装人员以及“金盾护运”的保安们赶往番禺,维持当地的秩序。 灾后第五天,在李家庄附近聚集的灾民已经超过四千人,这个数字甚至比前往广州城求助的灾民数量多了好几倍。之前的几年中一旦地方上遭受自然灾害,往往有大量民众涌向广州城求助,而如今这种行为正在潜移默化中发生着改变。对于救灾乏力的广东官府,民众正在一点一点地失去耐心和信任,而海汉恰好在广东灾害最为集中的几年里出现,并且扮演了一个不遗余力救助苍生的正面形象,这样的表现让海汉在民间也逐步拥有了良好的口碑,天灾再次来临的时候,很多百姓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无能的官府,而是番禺李家庄那些一贯无条件救助灾民的海汉人。 这次的台风之后,便有相当一部分的受灾的民众放弃了前往广州,而是直接去向更靠近受灾区域的番禺,向李家庄的海汉人求助,而这一股突如其来的难民潮也的确给当地的移民工作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这些坛坛罐罐的东西,一律不准带入营地,要带着这些玩意儿就别进去!”沙喜对着几个带着一堆破烂家什逃难来的灾民大声地喝斥着,由于连续多日都在第一线应付这些灾民,沙喜的嗓子已经明显地嘶哑了。 按照移民营地的管理规定,移民是不能随意携带非必须生活用品进入营地,以免发生疫病之类的危害。然而逃难而来的灾民们往往都舍不得那些不辞辛苦搬出来的家什,为此经常在入口处跟移民干部纠缠不休。沙喜在这里连续处理了几天的移民事务,对此早就已经不耐烦了。 “不相干的东西,全部扔到那边去!”沙喜抬手指向移民营地大门左侧的平原上,大概三百米开外的地方,有两三个大坑,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废弃物,有破旧衣服、各种家具、锅碗瓢盆,几乎能想到的东西都是应有尽有。这些东西都是移民进入营地前舍弃的东西,每天都要收缴成百上千件之多。 “不想扔掉这些宝贝的,就去右边的空地上找地方等着,每天一早一晚每人一碗粥!”沙喜又指向另一边大声说道。 大门右侧的平原上,至少聚集了上千名灾民,人群中还间杂着不少灾民们自行搭建的临时窝棚。这些人要嘛是舍不得自己的家什,暂时在这里观望事态发展,要嘛纯粹就是想混几天饭吃,然后再看是回家乡去还是另作打算。这些人所能获得的待遇基本就只有每天两碗稀粥,别的事情移民营地想管也没这么多的人力资源。像卫生防疫、安全保卫之类的事务,现有的人手处理营地内部都有些捉襟见肘了,对于外面这些并不打算跟着海汉干的民众就只能放手任其自生自灭了。 “沙主任,大本营发消息来了。”正当沙喜忙得不可开交之际,他的随从人员跑过来递给他一个信封。 信封封口处有李家庄移民营地机要室的蜡印,这是防止从机要室送出来的机密电文在传送过程中泄漏风声的一种手段,除非是穿越者本人到机要室收取电文,否则都必须装进信封盖上封印才行。虽然现阶段发生发生这种事情的几率微乎其微,但在执委会的坚持之下,作为安全守则之一还是被各驻外机构严格地贯彻了下来。 沙喜让旁边的归化民干部先接替自己的工作,然后走到一旁打开了信封,抽出里面的电文开始观看。 电文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回复几天前李家庄移民营地发回去的求援电。由于本地大量的难民到来,各个方面的事务都陷入了人手紧张状态,而且所需的各种生活物资也必须要尽快进行补充才行。而诸如粮食、帐篷、衣物等生活物资在目前的广州市场上也同样是紧俏货,因此移民营地提出希望执委会能够尽快地安排启运一批物资来补充李家庄这边的需要。 执委会这封电文就是回复移民营地接下来的物资支援安排。从胜利港已经有一支由四艘货船组成的物资运输队出发,其中一条船前往万山港和香港岛,另外三艘船则都是朝着番禺来的。这三艘船上运载了七十吨大米和其他食材,一些常用的药材,以及数百顶军用帐篷。除了十名大夫之外,另外还有一个连的民兵随行,作为番禺安保力量的支援。 这几艘船在回程的时候还将至少带走七百至八百名移民前往三亚,以减小移民营地的压力。第二批运送物资和移民的船队已经在调集之中,最迟两天之后就会从三亚出发。 沙喜看完电文之后,心情也稍稍平复了几分。就目前的状况而言,移民营地中的民众数量其实已经超过了正常运转的负荷两成以上,如果不能尽快地疏散人流,那移民营地很可能会逐步变得混乱失控,这可不是沙喜想要看到的局面。 沙喜在穿越之前是做导游的,能说会道的特长让他在穿越之初就进了民政部门管理移民事务。两年前他获得了调来驻广办的机会,沙喜在来到广州之后继续从事着自己熟悉的移民工作。不过两年时间过去,海汉在大陆的发展虽然也有不小的收获,但控制范围扩大的速度却相当缓慢,像沙喜这样的官员手中所掌握的权限也没有大多的变化,这对于怀着雄心壮志来到这个时空想做做土皇帝的沙喜而言其实是有一点心理落差的。 当然了,这个时空的境况也并非完全让沙喜感到失望,有些事情还是让他乐在其中的。比如去年沙喜就在广州城内购置了一个幽静的小院,并且一连娶了两房小妾过门,而且这两个小姑娘都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放在穿越前那绝对是要出事的节奏,然而在这里却是合情合理合法的正常现象。 执委会对于驻外机构的个人问题一向都管得不算太严,只需在民政部门登记好配偶的个人和家庭状况即可。至于说这些人打算要娶多少房的妻妾,执委会并没有相应的规定——很多人参加穿越行动的原因之一,就是冲着这个时空的婚姻状况比较自由,准确地说就是冲着一夫多妻制而来的,要是不让这些人享受到这样的待遇,恐怕几名执委的背都会被骂肿。 沙喜的第二房小妾现在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下一代的出现,对于他来说就是继续在这个时空奋斗下去的最大动力之一。沙喜是一个相当聪明的人,他很清楚如果想要给下一代留下更多的遗产和权力,就必须得在穿越的初期爬上更高的位置,而要做到这一点,他首先就得在自己目前的工作岗位上有所突破才行。 随着万山港、李家庄、香港岛这一个个据点的开发建设,广东行政区的成立已经是势在必行的措施,只是看执委会何时将其作为正式提案拿出来进行讨论而已。而广东行政区成立之后,第一批获得升迁的官员肯定应该就是在驻广办待了两年的这批人。即便执委会会对人事作出调整安排,但就算调去别的地方或者调回三亚任职,这行政级别的升迁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沙喜并不希望届时自己被调往别的地方或者调回三亚去,他更喜欢待在广州这边。而要实现这个愿望,沙喜就必须要去争一争驻广办行政级别提升之后的民政主官地位。 虽然在这两年中移民事务一直是由他在负责,但也并不代表今后会由他继续来掌控这项工作。最近这次因为出差的原因,执委会临时委派了游益汉去香港岛担任当地的民政主官,就让沙喜有了一定的紧张感——驻广办这批人里面,能够主管民政的人可并不止他一个。除了这次被派去香港岛的游益汉之外,负责医疗卫生的马玉也是人选之一。 由于历史原因,执委会从一开始就没有女性执委在位,民间对此还是有一些议论的声音存在。虽然穿越集团内部对于女权分子的打压一向比较用力,但执委会也不可能公开地排斥女穿越者的进入——这几乎是未来必定会出现的状况。像顾凯的洋女友瑞莎这样的女权分子自然是会遭到多数人的抵制,而像马玉这种公众形象极好的女性,则极有可能会被推出来作为下一届的执委委员,以此来封住那些女权分子的嘴。 距离下一届执委改选的时间尚早,但如果执委们认同了在下一届的改选中引进女性执委,那么现在就开始为其在政治上铺路算得上是一种比较稳妥的做法。 正文 486.第486章 主力舰下水 沙喜虽然离开权力中心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但多少还是有一些可靠的消息渠道,对于执委会在人事任免方面的动向也有所了解。他想要在驻广办行政级别提升之后继续留在这边从事民政工作,那现在就必须要抓住每一次的机会来展现自己的能力,以更多地争取到执委会的支持。 正是在沙喜的指挥之下,李家庄移民营地的秩序并没有因为短时间涌来此地的数千灾民而受到大的影响,还趁着这个机会迅速吸纳了超过一千名自愿前往琼州岛做工的新移民。 选择移民去琼州的民众所能得到的待遇,自然要远远地好过那些不愿意背井离乡,只能在李家庄之外风餐露宿的灾民。新移民们不但每天能得到充足的伙食供应,而且所享有的住宿和医疗条件也都大大优于外界。沙喜还组织了不少能说回到的移民干部,每天去李家庄外的灾民聚集区宣讲海汉的移民政策,吸引更多的人加入移民行列。 这些基层归化民干部有相当数量都是来自于大陆地区,作为亲历者来进行宣讲,其影响力也是相当可观的。一些本来就没有田产房产,又在这次风灾中失掉所有财产的百姓,在听说了三亚的种种好处之后,免不了就会动心报名了。 但对于沙喜而言,目前的这种吸纳移民速度,并没有达到他理想中的要求。两个月之前他就已经给执委会打了报告,要求进一步改扩建李家庄移民营地,为加大从大陆引进移民的规模做好准备。 随着海汉在琼州岛的控制区扩展得越来越大,对于劳动力人口的需求缺口早已经不是穿越初期的千八百人了,仅再建的昌化——石碌煤铁复合产业基地,未来所需的劳动力必然要过万。而执委会在琼南、琼西沿海地区规划的超大型集体农场项目,也是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需要有大量的劳动力参与才能够实施。按照执委会的预计,仅仅靠岛上现有这二十万人口,顶多够把琼南和琼西海岸线开发出来,要完成对全岛的布局,至少还得把人口数字翻上一倍以上才行。 这么大的缺口,主要就得依靠从外界引进移民。以前还有安南这个移民大户作为支撑,不过随着安南内战战事的终结,从安南引进移民的数量也在呈现逐月下降的势头,从去年交战期间的每月三千人,逐步降到了现在每月仅仅七八百人的水平。而这种移民输入规模在如今的形势下已经很难跟得上发展的速度了。 来自大明大陆地区的移民规模虽然不及高峰时期的安南,但胜在潜力深厚,输送量也比较稳定,每月从番禺送往三亚的新移民都基本保持在千人以上。在沙喜看来,大陆这个移民来源其实是有相当大的深挖潜力,如果想一些办法,肯定能够大大加快移民引进的步伐——当然了,要达成这种目的,就必须得先让大明治下的社会秩序失去保障,让民众产生离开这个地区的想法才行。而这恰恰又与执委会目前寻求稳定的外交政策是有冲突的。 执委会认为在当前的形势下,维持大明这个销售市场的稳定能更有助于海汉的发展,而这个时候如果在南方制造混乱对大明趁火打劫,其实难免会有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嫌疑。因此对驻广办发布的命令当中,一直都有强调不得以增加移民规模为目的去搞乱广东的社会秩序——至少不能主动出手。 看着李家庄外绵延好几里的灾民聚集地,沙喜也只能叹气,如果执委会许可,他大可以玩一些花样让这些在庄外犹豫不决的灾民投向海汉一方。比如说让民团伪装成土匪山贼,在附近闹一闹,肯定就会有很多人会选择申请移民来保证自身的安全,毕竟来这里的人都知道,海汉民团可不是好惹的,而这附近几十里之内,能靠得住的武装也就只有驻扎在李家庄的民团了。 不过沙喜也知道自己想的这些法子路数不正,要真这么玩也很容易失控。退一万步说,他想这么玩,军方的人大概也不会配合,因此这些念头也就只能放在脑子里,还是先靠赈灾来继续拉拢这些灾民比较稳妥。 在沙喜为了移民事务上下奔走的时候,香港岛上临时管委会终于收到了北边明军的答复,大意就是不会同意陈一鑫先前所提出的三个条件,但认同海汉愿意保持和平相处的态度。 游益汉收到这样的回复也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便找来了陈一鑫,向他咨询其中奥妙。陈一鑫虽然在军事方面算得上专业人士,但他也并不是搞外交出身的人,摸着下巴想了半天才回应道:“我觉得明军只是在护着自己的脸面,不肯明着答应我那三个条件而已。” “何以见得?”游益汉追问道。 “他们既不同意我们的条件,又想跟我们保持和平,这说白了就是抹不开脸面啊!”陈一鑫分析道:“好歹也是堂堂大明水师,就这么答应下丧权辱国的条件,以后传出去的话,那参将的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也有道理……但如果要是他们为难我们的商船,那怎么办?”游益汉对于最终没能顺利达成双边协议还是有一点不太放心。 陈一鑫笑道:“我当初提条件的时候也没想着一定让他们答应,主要就是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底线在哪里。话说得这么明,如果他们还是想冒头挑衅我们,那我大概也只能勉为其难,带着人去把水寨直接攻下来了。反正海盗这么多,随便栽赃给哪家就是了,我们还可以玩一出火线救援,自己分饰两角,再派一队人去把假海盗赶跑。这样一来锅也甩掉了,口碑也有了。” “你小子脑洞不小啊!”游益汉也被陈一鑫这个大胆的想法给逗笑了。 “游哥,你别忘了,北边可是也才遭了灾,他们现在的状况别说跟我们作对,恐怕要自保都有点困难。”陈一鑫很是笃定地说道:“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水师的船本来就老旧,这么大的台风,大概也会有损毁的情况出现。他们要是在这个节骨眼还敢来招惹我们,那收拾起来倒是省事了。” 其实陈一鑫的猜测的确很贴近实际情况,前些天的台风当中,由于事前准备不足,水师那边有三艘船直接发生了倾覆,另外还有几艘船的损毁程度较为严重,现在水师能够出动的船连正常状况下的一半都不到,根本就没有与海汉海军对抗的能力。 在这场不算很严重的天灾过去之后,新港口的建设工程很快就继续开始进行。之前已经在这里划好地盘的几十户商家,也从广东各地送来了工匠和建材,开始在规划的商务区中施工。在临海的这片狭窄平原上,一个由各种商栈仓库所组成的小镇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施工进度甚至超过了胜利港开发初期的状况。 截止1629年年底,新港口已经初具规模,一期工程就已经建造出了可供3000吨级大船停靠的深水码头,而鸭脷洲岛上也已经建好了一片营区,驻扎了整整两个连的陆军和半支舰队的水兵,岛上的岸防炮台也已经开始修建。在一期工程竣工当天,一共有二十七家商户在这里修建的商用设施也同期投入使用。 在海汉有准备的宣传之下,广东海商界早就知道了这个新港口的存在,并且也很清楚其功用——这里就是广东去往马尼拉的航线中,离开大陆之后最后的一个补给站,在之后就必须跨越六七百海里的航程,才能再次看到大片陆地的存在了。 有了万山港这个先例在前,海商们都很清楚应该如何利用这个港口的位置,来实现偷逃税赋,降低转运费用。而且广东的海商们大多知道海汉治下的地区不会有大明官府插手进来,因此一部分原本停靠港岛北边港口的海商,也将其停靠地转到了南边这个由海汉控制的港口来,其中还包括了那位在大明水师与海汉之间做传话人的陈林。虽然听起来有一点畸形的繁荣,但海汉治下的所有港口几乎都是走这条路子发展起来的,对于海汉自由港的认识,也早就在海商们的心中根深蒂固了。 1629年年底,赶在新年来临前三天,海汉海军真正意义上的第一艘旗舰“威严号”在胜利港军用码头举行了盛大的入列仪式。执委会所有执委以及各个单位的头头几乎悉数到场,一同观看这艘凝聚了整个穿越集团心血的大型战船入列服役。 这艘船其实早在穿越之前就已经在海运部门的建造计划当中,并且相关的设计方案也早早就准备好了。不过穿越初期限于造船技术方面的原因并没有能够立刻付诸实施,直到胜利港造船厂扩建之后,新建的大型船台才终于可以铺设建造这艘大船的龙骨。 这艘三桅帆船的排水量达到了1762吨,全长50米,甲板最宽处12米,主桅杆高度55米。船上设计了三层火炮甲板,安装有12磅、24磅、48磅三种口径的火炮共计52门。额定的船员加上战斗人员共计388人,只使用风力推进的理论航速在6-12节。 这艘船最大的亮点当然并不只是巨大的船身和密密麻麻的炮口,最为重要的部件其实在底舱后部,一套设计功率为800匹马力的蒸汽动力系统。在同时使用蒸汽和风力两套推进系统的情况下,最高航速可以超过15节,在当前这个时空绝对是找不到对手了。 由于海汉在火炮制造技术上所拥有的巨大优势,“威严号”所装备的火炮在射程和精准度方面都大大超过同时代的对手,因此这艘船在建造时并没有像西方战舰那样采用超厚的外层甲板和铁皮外壳来打造船体,而是将有限的载重量更多地留给了重量颇大的蒸汽推进系统,以及维持其运转所需的燃煤和淡水。 而为了能够让这艘主力舰艇拥有更强的海上巡航能力,海军还专门为它改造订制了两艘“探索级”补给船,为其装载燃料、淡水、弹药和船上数百人所需的生活物资。按照海军的预计,这艘船至少能在海上维持500海里的作战半径才算合格,不过实际的操作中是否能够达到这样的水平,还得打一个很大的问号,毕竟蒸汽战舰这玩意儿没有人玩过,不管是途中的机器保养维护还是海上的后勤补给实施,都还需要大量的时间来进行摸索和练习。 而与其同期进行建造的姊妹舰“威风号”,目前也已经进入到下水舾装阶段,预计完成工期还需三个月左右,明年上半年应该就能正式入列。 陶东来站在主席台上,一边鼓掌一边微微侧头对旁边的颜楚杰道:“这艘船现在真的就能入列?” 颜楚杰不动声色地说道:“先入列,其他的问题慢慢再解决。” 陶东来听了之后,脸上的神色也没有太大变化。这艘船交付的时间比预计的工期提前了很多,陶东来虽然不是造船方面的专业人员,但多少也是个军迷,隐隐感觉到其中似乎有些猫腻,只是一直忙于别的事务,没有时间来过问而已。而颜楚杰的话无疑是肯定了他的这种猜测,这艘“威严号”在入列的时候,应该是并未完成所有的调校工作。换句话说,这艘船现在只能说是强行入列,但要形成战斗力,恐怕还有很多工作要完成。 陶东来知道当下这个场合不太适合继续追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因此也并没有再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他深知颜楚杰的为人,相信颜楚杰不会拿这么大的项目来开玩笑,之后肯定会自行向他解释,只要耐心等下去就是了。 正文 487.第487章 各怀心思 对于胜利港的普通民众来说,只要是入籍时间久一点的,大多看过前几次的战船下水仪式,因此虽然“威严号”的船身庞大得多,倒也没有让他们太过吃惊,毕竟在他们的意识中,迟早都会有更大更强的民团战船出现在胜利港里,“威严号”只是验证了他们的这种猜想而已。而那些入籍不久的归化民,对于这样的情况则是显得兴奋异常,因为这么大的船已经超过了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对海船的认知范围,何况这还是一艘朝廷明令禁止的战船! 然而朝廷的人却未必跟普通民众一样的心思,比如现在就在观礼台上端坐着的罗升东等人,脸色就显得十分平静。当然了,他们所坐的地方是在台上的第二排,也没有身着官服出席,所以并不是特别显眼。 旁边的魏平慢慢侧过头头轻声道:“罗兄,这船你觉得如何?” 罗升东轻声应道:“此船大则大矣,但未必好用。” 魏平奇道:“罗兄何出此言?这可是海汉人用了一年多时间才造出的战船,以海汉人做事的习惯,这东西可不会只是摆设。” “我没说这艘船是摆设,你误会我意思了。”罗升东解释道:“单以外形而论,这艘船比现有的明军战船都要大,看船舷的炮窗数目,火力也远远超过明军战船,肯定不是摆设。” “哦?那罗兄的意思是?” “造船厂之前所造的船,虽然规制上也有些逾矩,但总算与大明的船相差不是太离谱……”说到这里,罗升东指了指码头上停靠的“威严号”:“可你再看看这艘船,这也太打眼了!这么大条船在海上,我都不好意思装看不见。这条船除了海汉自己控制的港口码头之外,大明疆域内谁敢让它进港停靠?” 魏平听了之后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乎也明白了罗升东的担忧从何而来。 罗升东继续说道:“如今出了琼州岛,海汉人的港口有几个?这么大条船,番禺李家庄和万山港估计都停不了,新安县的那个港口还在修建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所以这船大概也就只能在胜利港里摆着了。” “就这么摆着也够吓人的啊!”魏平叹道:“听说之前造的战船上的最大的炮,在这艘新船上反倒是最小的。这条船装备的炮又大又多,不消两三个月,进出这里的海商就会把这消息散布到两广各地甚至更远的地方,到时候难道还会有谁不长眼打算来亲自验证一下吗?” 罗升东叹道:“再过三个月,大概第二艘船也要服役了。就这两艘大船,恐怕我大明水师把两广的战船全部集中到一起也打不过的。听说海汉人在这种大船上还运用了新的技术,航速比之前所造的船更快,这打不过就不提了,连逃都逃不了了!” 魏平轻笑道:“好在你我早就认清形势,不与海汉为敌,不然就凭水寨以前那几艘战船,根本不用战,被这大船一撞就得散了!” 罗升东被魏平取笑也不以为意,随口应道:“撞?能沾得上边就好了!我跟你说,上个月我有幸跟着颜总去靶场看了最新的舰炮试射,这玩意儿射程几乎快赶上陆地上的炮了,想冲过去撞这船,只怕还隔着百十来丈远就被打成渣渣了。” 罗升东说完这句话,脸色微微有些黯淡:“若是我大明也能造出如此强大的战船,何愁海疆不宁!” “小弟算是看透了,只要跟打仗、武器沾边的事情,我大明的确比不了海汉。你看看他们造的枪,造的炮,还有这大战船,样样拿出来都比大明厉害!”魏平感叹道:“也还好他们对大明没什么坏心,不然真要干上一场,恐怕朝廷还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朝廷拿他们没办法,拿我们有办法啊!”罗升东接道:“要真是海汉人闹将起来,朝廷一道圣旨下来,别说你我,就连琼州府城的老爷们也统统都得被那什么……” “下课!”魏平提醒道,这种海汉流行词还是他记得比较熟一点。 “对对对,下课!”罗升东点头道:“总之海汉一闹,琼州岛上这点卫所兵根本就没办法,到时候朝廷除了罢免岛上的这些官,恐怕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就广州府的那些兵,听到民团的名号大概就怂了,估计也指望不上他们了。” “不把他们逼急了,海汉人也未必会撕破脸皮闹。”魏平应道:“你看他们在这里两年多了,还不是一直留着崖州的官府没动,你我兄弟二人该怎么做官还是怎么做。听说陵水、万州那边现在跟崖州也差不多了,海汉人的命令比官府贴的告示还管用,这么下去,琼州岛改姓‘海汉’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到时候全岛上下一起瞒着朝廷,名为大明,实为海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是放在一年多之前,两人或许都不敢在这种公众场合谈论这样的话题,然而时至今日,在他们看来海汉的根基已经牢不可破,而且上升的趋势也越发明显,不管是政治、经济,还是文化、军事,海汉几乎是以全方位的姿态在迅速对外扩张。仅凭大明在琼州岛、两广甚至是整个华南地区的力量,已经很难再阻止海汉的崛起,现在就连南京派来的锦衣卫都在观礼台上坐着看海汉人炫耀武力,他们这种地方官还怕什么。 李清扬当然不能像罗升东和魏平那样坦然地坐在前面替海汉人撑场,他在本地的掩饰身份是药铺帐房,当然不能跟朝廷命官平起平坐,所以他坐的位置比另外两个人更为靠后靠边的民众代表席。这个地方从台下观礼的区域基本上看不到他,而台上就座的几乎全都是海汉自己人,因此倒也不虞轻易泄露了身份。 李清扬当然也看到了前排就座的这两名大明官员,他原本还有一点担心要是这两人不知好歹地过来跟自己搭话怎么办,然而这种担心很快被证明是多余的,那两人虽然看到了他,也只是很淡然地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并没有要过来攀谈的意图。 李清扬旁边坐着贺强,实际上他是以贺强随从的名义来参加这次的战船入列观礼仪式。当然了,这个名额也是安全部特别指定给他的,目的便是要在他面前简单粗暴地炫耀一下海汉所拥有的武力,让他接受一下海汉式的震撼教育。 李清扬并不糊涂,他很清楚海汉人拉自己来看他们的战船入列仪式是什么心思。不过他也并不打算拒绝这个邀约,因为他的确很想看看海汉人的水面武装力量究竟有多强大,居然还胆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搞一个大规模的观礼仪式。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一记重击,“威严号”的庞大船体和不需登船就可直观看到的强大火力配备,让李清扬的下巴几乎都要掉了。这么大的战船,在大明的历史上据说是出现过,当初三宝太监率领大明船队出使海外的时候,船队中的宝船就有这么大的吨位。当然了,武力肯定还是比不过海汉人的这种炮船,而且两百年前的宝船早就已经没了,当时造船的图纸也统统被毁,现在大明想再打造这么大的海上战船已经是不太可能了。 以李清扬所知的状况,整个长江以南的大明水师大概都没有同级别的战船可以与海汉的这艘炮船相抗衡。而且刚才听到民团军官出来介绍的情况,这种等级的战船并不止眼前这一艘,另一艘同等级的战船也已经处于收尾阶段,李清扬实在想不起两广地区有哪个沿海州府所驻扎的水师能够跟这两艘战船相抗衡。 李清扬倒是很想去前排问问罗升东这个专业人士的意见,不过他很理智地克制住了自己的行为。在没有得到上司的准许之下,擅自与其他大明官员进行交谈,这可要算是违规的行为了——并不是违反锦衣卫的规矩,而是海汉安全部定下的内部个人行为规范。 是的没错,在李清扬被半强迫性的纳入到海汉安全部编制当中之后,他所需要遵循的守则便又多了一套。不过好歹他也算是纪律部队出来的专业人员,适应起来倒也不是特别困难,何况郝万清在给他制定这套规则的时候,其实还是放得很宽的,希望他能够通过日常的生活来逐渐理解接受海汉的这套社会制度,并且慢慢地抛弃皇权思想,站到海汉的阵营中来。 李清扬在两个月之前已经向南京发出了第一份报告,当然这份报告的内容是全部经过了安全部官员的审核之后才发出的。至于发送渠道也很简单,李清扬将写好的报告进行了密封,然后交给安全部,并告知他们如何将这份报告送达到广州的锦衣卫衙门手中就行。 虽然目前还尚未收到南京发回来的下一步指示,但至少南京方面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派出新一批的人手来三亚执行潜伏任务了。而这也正是海汉安全部所要达成的目的之一,完成了这个任务之后,郝万清给李清扬也适当松了松链子,允许他平时可以走出商务区,到胜利港码头上转转。尽管这个活动范围的扩展并不是太大,但对被禁锢在商务区里的李清扬而言,却也算是不小的福利了。 而今天被带来胜利港东侧的军港码头观礼,则是他第一次进入到海汉的敏感地区。据贺强的说法,这种地方可不是人人都能来的,要嘛是归化民,要嘛就是与海汉有着较深合作基础的商人,例如“福瑞丰”李家这样的合作伙伴。 与罗升东和魏平类似的是,李清扬在看到“威严号”的同时,心里便已经生出了海汉不可战胜的念头,尽管他也知道这种念头实在有些愧对朝廷,但现实就摆在眼前,而海汉人在军事领域所具的实力的确也毋庸置疑——人家可不止这一艘大船,而是有整条舰队。 至于正在发表演讲的海军司令王汤姆所说的什么“配合朝廷,保境安民”之类的说法,李清扬当然并不会相信。海汉人这武力已经远远超过朝廷在这一地区所部署的军队了,该谁配合谁可不太好说。 王汤姆的演讲结束之后,接着便是海军的阅兵式。由归化民军官、一般船员和水兵所组成的三个大小不同的方阵从观礼台前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其精神面貌可要比李清扬以前见过的大明军队好多了。而且这些民兵脚上的皮靴,身上的皮制武装带,整齐的深蓝色军服,以及背在身后的步枪,都说明了这支部队可不仅仅只是能在海上作战,上了岸之后同样是一支强大的军队。 海军部队陆战队化,这是王汤姆和远在安南的钱天敦共同提出的一个思路。其目的便是在目前海汉军力还比较紧张的情况下,增加海军部队的作战技能,让海军的作战人员也能够具备登陆作战的基本能力。 当然了,对这些士兵在陆地作战的能力要求不会完全跟陆军一样,但基本的排枪阵和陆战理论还是得掌握的。必要时这些水手和民兵无需请求陆军的援助,就可以自行在近岸处展开小规模的军事行动。以“威严号”为例,船上近四百人的额定载员中,有超过三百人将会接受新式的作战训练,以具备水陆两栖的作战能力。而这部分人员如果全部登陆,基本就是两个加强连的兵力了,在武器占据明显优势的情况下,他们足可以对付至少四到五倍的大明军队。如果再加上舰炮进行火力掩护,那么在近岸环境下的战斗力至少还能翻番。 不过作这种训练同样也存在一些问题,一是成军的时间会因为训练内容的增多而拉长,有可能会影响到“威严号”真正形成战斗力的时间。二来这也需要给海军部队添置大量的陆军武器和装备,同样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正文 488.第488章 实际困难 李清扬是不清楚海汉民团的海军究竟会有多大的花销,如果他看到财政部的军费预算数字,恐怕下巴都会掉到地上。就海汉民团现有的这些人马,其每年的耗费几乎要相当于整个广东省明军的军费开销了。而以巨额军费堆出来的这支军队也的确没有辜负海汉执委会的期许,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作战水平,都远远地超过了明军。李清扬虽然还没有亲眼见证过海汉民团的作战,但就他目前所见证到的这些公开展示的内容来说,已经可以确信海汉民团的战斗力远胜明军,而且这种差距并不是简单用兵力就能够填补起来的。 李清扬现在唯一能期盼的就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继续维持住大明与海汉之间的和平,不要给这帮海汉人开战的借口,否则大明的损失恐怕不仅仅只是琼州岛上这些土地而已。海汉人只采用和平的手段,就能在短短不到三年的时间里实现如此之快的扩张,如果真的开战,以双方战力的悬殊差距来看,李清扬完全不能想象海汉人的实力将会如何暴涨。而等到双方的实力差距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海汉人态度会不会还像现在这么保守,李清扬可不敢替他们打包票。 李清扬在送回南京的第一份报告当中,基本上没有提及海汉军备的状况,而是按照安全部的要求,竭力将三亚描述为一个新兴商港,而海汉人则是一群以商贸为主业的海外汉人后裔。至于传闻中引起锦衣卫衙门关注的海汉民团,李清扬则是将形容为“乡间民众结社联防,规模不过数百,多以棍棒为武器,尚不足为虑”。 当然如果一味地贬低海汉实力,那南京方面恐怕很快就会下令调他回去,而这并不是安全部想要的结果,因此报告中也加入了一些别的内容,好让李清扬能有充足的借口留在三亚。例如其中提到了海汉手中所掌握的多种先进的生产技术,甚至隐晦地提到了海汉可能有大量贩运私盐的嫌疑——尽管这是属于盐课提举司的管辖范围,并不是锦衣卫的事,但查抓私盐贩子可是个肥差,如果有发横财的机会,锦衣卫也不会主动把这肥肉让给盐课提举司。 主持这件事的郝万清相信,把李清扬留在三亚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稳住锦衣卫衙门,让他们在短期内不会对海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而随着李清扬对海汉的了解逐渐加深,那种抵抗的心思也会越来越淡,毕竟当初怀着类似他这种心思屈服的人可不少,而现在还有几个敢说自己是宁折不弯的硬骨头? 李清扬注意到台下通过观礼台的海军队伍中,赫然就有前些日子见过的那名安南降将武森在内。他先前也曾怀疑过武森的身份,认为这可能只是海汉人安排的一个局,找人来冒充安南降将演戏。然而很快他就通过各种途径确认了武森的真实身份,因为从安南过来的移民众多,而其中的前南越朝廷高级官员却并不多见,像武森、阮氏兄弟这样的降臣,本地很多安南人都认得他们。李清扬所在的“福记药铺”就有四五个安南裔的归化民帮工,而且都是从顺化出来的,李清扬稍一打听,便知道武森的的确确曾经是南越的水师参将,而以南越的军制来说,武森的职位已经不算低了。 李清扬并不知道武森在被带到三亚之后,曾经有过一段和他很类似的心路历程,而且还被送到田独铁矿去做了一段时间的苦力,但海汉人既然把这个武森吸纳进了民团,李清扬认为这想必也是看中他的能力。就是不知道这个武森心中,是否跟自己现在的心态一样,既对海汉感到畏惧,但又还是在内心最深处存有一丝不甘的情绪。 武森此刻却并没有那么复杂的情绪,还是激动占了多数。在通过一系列的政审和专业培训之后,武森很幸运地获得了登上“威严号”战船服役的机会,这同时也就意味着他正式被纳入了海汉民团的体系当中——之前在“闪电号”上担任大副实在称不上是服役,也极少有执行军事任务的机会。 军方对“威严号”的船员在一段时间之前就进行了选拔,对象主要就是海运部及海军的现役水手和船员,以及由安南军区推荐的数十名特战士兵。 在这次的“威严号”船员选拔当中,安南船员、水兵的名额一共就只有三十多不到四十人,这几乎只占到船上额定人员的十分之一。在如此激烈的竞争之中,武森是独一无二以降将身份入选的人员,算得上是极其难得一份个人荣誉了。 武森当然也知道自己这个机会得来不易,当他穿上海军军装,扛上二八式后膛步枪,进入到受阅部队的方阵当中,心中忽然升起了久违的激情。就算他是出身安南,是海汉曾经的对手,也不得不承认能够有幸在这样一支强大的军队中服役,真的是每一个军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虽然之前没有多少执行军事任务的机会,但武森的训练生活却都是在民团内,因此也知道这支军队自成立以来就从未在战场上打过败仗,在进入这个集体之后,他也充分感受到了普通士兵和基层军官对海汉执委会那种近乎狂热的忠诚和崇拜。这支部队里几乎每个人都在渴望着战斗,期盼自己能够在战场上杀敌立功,而高级军官也无时不刻在将这种好战的精神向基层灌输,所有人都坚信在执委会和军委的指挥之下,海汉民团将会一直保持战无不胜的纪录。 武森在这种环境所能接受的信息和周边的气氛几乎就是在不间断地洗脑,待的时间长了之后其实就很难再保持独立思考的能力,看到码头上这艘外形威武的大船,武森觉得自己脑子都快要充血了,恨不得能尽快上船,并乘坐这艘强大的战船去征服执委会的下一个对手。在经过观礼台的时候,武森用尽力气声嘶力竭地喊出“为执委会服务”的口号,其兴奋的精神状态与他身边环绕的其他归化民士兵别无两样。 “这批海军士兵是汤姆训练的还是古卫训练的?看起来调教得不错啊!”或许是注意到了士兵们充满热情的口号声,陶东来侧头向颜楚杰问道。 “水手是汤姆亲自训练的,士兵是古卫负责。”颜楚杰立刻说明道:“不过他们目前的训练进程都还是各自为阵,还没有进入到合练阶段,详细的情况,等仪式完了再说吧。” 陶东来听他这么一说,料到这事多半和先前颜楚杰提到的事情有联系,便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观礼仪式其实并不长,阅兵之后便是由几名主要领导发表简短的讲话,并没有之前“探索级”和“探险级”战船入列仪式上的直接出海流程,大概四十分钟左右便宣告结束了。执委们各自都有工作任务在身,散场之后便立刻搭乘渡船离开了军港,回到胜利堡继续办公。而陶东来则是留了下来,与颜楚杰一起到了驻军营地里,打算听一听他怎么解说先前的事情。 “把门带上!有人来找我就先在外面候着,不要打扰我和陶总商量事情。”颜楚杰对端茶进来的归化民卫兵吩咐道。 待卫兵出去带上门之后,颜楚杰才开口道:“这船虽然入列了,但短期内还没法形成战斗力。” “船的建造工艺有问题?”陶东来问道。 “那倒不是,主要是人员的问题。”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颜楚杰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船用蒸汽机的操作和维护,需要大概二十个人才行,但现在我们手头上没这么多人可用。” “你是说海军编制内?”陶东来听出了颜楚杰的意思。 “没错。”颜楚杰点点头道:“这是海军第一艘混合动力战舰,但海军编制内并没有这方面有经验的人员,我们向宁崎提交了人员申请报告,然而已经一个月了还是没有出结果。” “哦?宁崎那边怎么说?”陶东来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之前一段时间由于各地的基建工程纷纷开工,他忙着处理建设部那边的麻烦,根本无暇过问海军这边的事务。 “宁崎说这事的确有为难的地方,二十个人是有,但人不是他想调就能调的。”颜楚杰无奈地说道:“工业部那边总共就只培训了不到一百名蒸汽机操作工人,这些人里面懂得简单修理维护的,大概只有五分之一,如果说人事部把这些人全都抽调给我们军方……” “那恐怕有很多地方都得因此而停产了!”陶东来不等颜楚杰说完就已经接上了话头。 虽然海汉治下地区已经有不少单位开始使用蒸汽机来辅助生产,但这种跨时代的玩意儿由于其制造工艺比较复杂,并不是人人都能很快学会操作和维护。工业部花了一年多的时间也才培训了这些专业人员,而这些人员所在的岗位也的确不是随便就能够抽调的,比如田独铁矿上所用的蒸汽提升装置,又或是行驶在三亚港至田独之间的蒸汽机车,这些岗位一旦停下来,那就意味着整个海汉治下的产业都会受到影响,而这个责任也不是海军能够负担得了的。 颜楚杰虽然也向宁崎负责的人事部门施加了一定的压力,但宁崎把问题摆到台面上之后,颜楚杰也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了。要是硬逼着调人,那这些单位出了问题之后,追责还得追到军方,而颜楚杰并不想背这个锅——现在已经有人认为海军的投入过大,占用的造船资源过多,以至于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影响到了海汉的海贸发展速度。 如果强行从其他单位抢人,那么集团内部对军方的不满情绪可能会迅速增加,而颜楚杰并不想因为新式战船的事情招惹众怒,因此这件事只能先往后压,也就是他先前说的“先入列,其他事情以后再说”的意思。 陶东来沉吟一阵才开口道:“关于技术工人的问题,为什么没有及早进行安排?我记得开发混合动力战舰的计划,可是两年前就已经在开始筹备了。” “这件事也怨不了我们军方啊!”颜楚杰叫苦道:“教育培训,是教育部门的事情,专业技能培训,那是工业部的事情,他们那边的培训速度跟不上,军方也没办法,总不能让我们把他们的工作全都包揽了吧?” “那你有没有追问过他们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耽搁下来了?”陶东来话刚出口,便又自行接道:“算了,不用问我也大概能想到答案了,教育部门就那点师资力量,能多办几个扫盲班就谢天谢地了,至于工业部那边的情况我多少也知道一点,技术工人培训起来慢,搞不好还跟不上蒸汽机投入使用的速度,哪还有闲人分给军方。” “差不多就是这意思。”颜楚杰苦笑着应道:“所以暂时也没法指望这船上的蒸汽动力系统能真正派上用场,先用风力推进凑合着过吧!” “你觉得这会影响到多少战斗力?”陶东来问道。 颜楚杰想了想道:“作战的时候起码三成,因为船上的蒸汽动力系统不单单是用来做推进动力使用的,升降船帆,辅助转向,都有用到蒸汽动力。没了这东西就只能全靠人力操作,至少得占用船上将近四分之一的人手才行。” “三成……四分之一……也不是不能接受。”陶东来权衡了一下又道:“这事你跟宁崎仔细商量过没有,他那边什么时候才能解决专业人员的问题?有没有明确的时间表?” 颜楚杰点点头道:“谈过,他说至少明年三月以后才能全面解决。我现在只能祈祷这三个月里不要爆发大规模的海战,否则我们辛辛苦苦造出来的战舰也只能发挥出一部分威力。” 正文 489.第489章 战舰的威慑力 执委会和军方对于海军都寄予了极大的期望,不遗余力地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和各种资源,目的便是期待海军的战斗力能够速度成长起来,对琼州岛周边海域、北部湾、华南沿海乃至中南半岛沿海都能形成有效的实际控制。而使用了众多“新技术”的旗舰级战船,就正是用来实现这些战略目的的工具。 然而颜楚杰刚才所谈及的这些实际困难,势必会影响到执委会和军方的计划进程,虽说在不能使用蒸汽动力的情况下,“威严号”依然具备了远东地区几乎无人可敌的海上战斗力,但这毕竟和高层的预期有了一定的差距,那么多流通券砸下去可不是只用来打造一个概念而已的,这事要是被文官体系中的那些好事者知道,主持相关工作的人肯定都会被喷个狗血淋头。 但现在所遇到的难题并不是追究个人或者某个单位的责任就能解决,简单的人力资源调配问题背后还隐藏着一连串的其他问题,涉及的行业和单位之多,就算执委会也没法在短时间内协调好。如果这个时代也有精英公知之类的玩意儿,他们会熟练地将其统统都归类为“体制问题”,然后上窜下跳地抨击一下执政者的无能。 三亚的民间当然不会有人胆敢跳出来抨击至高无上的执委会,这么做的人多半只会有打入苦役营这一种下场,执委会对于民间舆论的监督可是非常严格的。当初负责了一部分宣传工作的蒙贺,只做了一年的执委就在改选中失利了,这多少也和他当时在舆论宣传领域的立场不稳有一定的关系。而且以本地民众对执委会的敬畏度来说,即便有什么负面言论也很难取得民众的信任,反倒是有极大的可能因为传播谣言而招致举报。 至于说近期爆发大规模海战的可能性,颜楚杰其实也只是说说而已,别说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真有人不长眼敢招惹海汉,现有的两支基本成型的舰队也足以抵御外敌。 陶东来沉吟道:“即便蒸汽机暂时用不了,这新船的训练也不能停下来,其他的船员都到位了吧?” “这个倒是没问题,船员和战斗人员都是提前两三个月就选拔好了,王汤姆那边的训练计划我也看过,明天就会开始正式的出海训练。”颜楚杰顿了顿道:“如果两三个月之后蒸汽机操作人员能够到位,那船员训练差不多也告一段落了,到时候宣布成立第一舰队,也算水到渠成吧!” “第二艘船入列的时候,不能再出这种状况了!”陶东来沉声道:“应该也就是两三个月之后吧?” “这事已经跟宁崎商量过了,由人事部门去协调。”颜楚杰可不会把这麻烦事主动揽到自己身上来。 “三月份……香港岛那边的新港工期,差不多也是到三月……嗯,那就先拭目以待吧!”陶东来说罢就站起身来:“海军这边你盯紧点,我这段时间都在忙着处理建设部的事情,暂时没办法过问军方的工作。” “我知道,你放心,不会影响到我们的五年计划的。”颜楚杰起身相送。 所谓的五年计划,是当初穿越之前行动筹委会对地盘扩张的一个大致时间规划。即穿越五年之后,要实现对整个琼州岛及周边海域的掌控,特别是琼州海峡、北部湾、珠江口和中南半岛这些要害地区海域必须要纳入到海汉控制之下。而这个规划对于海汉的海军实力就提出了极高的要求,这么广阔的海区,可不是十艘八艘战船就能看护得了的,起码现在远东地区的海上武装势力还没有谁能够完成这样的任务。 海汉想要完成这个规划,也必须得向海军投入百万计的资金,而这么大的开支对于发展初期的海汉来说绝对是一个沉重的包袱,因此所有关于海军的发展计划,执委会和军方几乎都是顶着极大的压力在进行推动。好在上半年的时候民团攻破顺化城,趁势捞了一大笔钱回来,否则这两艘主力旗舰的下水入列时间,碍于费用至少还得往后推迟一两年才行。 由于投入太大,这个规划基本上也是不容失败,哪怕是向后拖延几个月的时间,也会牵动到无数人的神经。尽管新船的船员不整这种事无法彻底地对外保密,但军方要糊弄一下外人倒也不难,只需宣称训练过程就是先得掌握纯风力推进下的作战方式即可。等几个月之后人事部门解决了技术人员的缺口问题,再进行混合动力的使用训练就是了。 于是从1630年年初开始,进出三亚的大明商船经常都会在海岸附近看到一艘巨大的海汉战船驶过。四百料的广船在这艘船旁边驶过的时候,如同是经过一座小山一般,而船舷上密密麻麻的炮窗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而三亚本地的民众,却是普遍都以这艘大船的存在为荣,认为有了这艘大船的庇护之后,两个港口和聚居在这里的数万民众都拥有了更多的安全感。外地来的海商虽然会对此啧啧称奇,但他们也都知道海汉民团一向都是乐于保护海商的安全,也并没有因此而产生畏惧的情绪。每当“威严号”在傍晚驶回胜利港的时候,从它旁边经过的船只上的船员们都会暂时放下手里的活,向这艘战船行注目礼。 不过“威严号”上的情形,却远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风光十足。对于被选拔到这艘船上服役的数百人来说,在这艘船上的训练强度要远超他们过去所待过的地方。哪怕是从“探索级”、“探险级”战船上选拔出来的经验者,到了这艘船上也依然有许多需要重新进行适应调整的地方。 王汤姆站在船身中后部的船台上,用望远镜查看着前方的状况,然后沉声下令道:“左舵十!” “左舵十!”负责操舵的武森大声应道,同时扳动舵轮,向左转动了十度。 这种舵轮装置,武森以前在安南服役的时候是从未见过的。不过到了三亚这边之后,他倒是已经在“闪电号”上见到过这种便捷的装置,只需很少的力气便可以轻松地操作船只前进的方向。仅仅只是看到这东西,武森就已经明白自己所率领的南越水师是不可能在海上战胜海汉民团了,双方在造船技术上所存在的差距,让南越水师根本无法与海汉人在一个公平的上进行战斗。而由此武森也就明白了为何崖州水师会那么听话地选择了与海汉进行合作,而不是奋起抵抗。 武森现在所充当的只是临时舵手,并不代表这就是他今后的职位。事实上王汤姆个人还比较欣赏这个脑子聪明,上手快的安南降将,以武森所拥有的专业基础,在学习海汉式的航海技术方面远远超过了一般的普通水手船员。甚至像舵轮这种装置,王汤姆当初只是进行了几分钟的简短讲解,武森就已经领会了其中的技巧,并且立刻上手一板一眼地操作起来。 毫无疑问,武森要比目前海军当中的绝大部分归化民士兵和基层军官更好用,抛开军事指挥能力先不说,至少在掌握航海技巧这个方面,王汤姆还没在归化民中找到能够胜过武森的人。而这种专业人才,也正现在的海军编制中最为欠缺的。因此武森上船之后,王汤姆也就对其委以重任,先指定他在指挥台上操作舵轮——其实也就是在言传身教,教给他驾驶这种大型战船的技巧了。 当然了,即便是作为王汤姆自己来说,他虽然航海经验丰富,但也没有驾驶这种吨位大型帆船的经验,因此指挥“威严号”对他来说也同样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不过王汤姆对此倒是没有任何的压力,对他而言航海本身就是最大的乐趣,而能够驾驶一艘新船出海,就像是拿到了一个新玩具一样,更多的还是充斥在脑子里的兴奋感。 不过指挥部门之外,船上其他位置的船员可就没这么轻松了,甲板上的船员要用人力将船帆在五十多米高的三根桅杆上进行反复的升降练习,这绝对算是一个相当耗费体力的苦差事。下层的作战人员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必须要在低矮拥挤的作战甲板上操作火炮,练习装填、瞄准、清膛、复位等射击流程。 尽管这艘船上的炮位几乎都装备了了今年研制出来的新一代机械制退装置,但其效果依然有限,只是减短了火炮发射时因后坐力向后退出去的距离,炮手们往往还是需要用人力将火炮复位到比较精准的射击位置上。而反复推动几百上千的火炮,将十几斤重的铁弹抱起来填进炮膛,这些力气活也是相当的费力。不过好在海军的待遇极好,每天三顿饭管饱,其中两顿都有油荤,在最大程度上保证船员们的体力能够跟得上训练的要求。 武森的待遇也水涨船高,有幸能够跟着归化民军官们一起享用特别的军官套餐。尽管对他的委任命令还没有最后下达,但同僚们都知道此人极得王司令的器重,因此也不会有人不长眼跟他别苗头之类的。 “今天再在两个港口之间完成一次巡航,就可以结束了!”王汤姆的命令让所有船员都是心中一沉,但军令如山,再怎么累还是得先尽力去完成命令才行,于是在王汤姆的指挥之下,“威严号”缓缓地转过榆林角,驶向西南方向海面。 “天啊!那是什么东西?我看到了一艘大型战舰!”在某艘即将驶入胜利港的商船上,葡萄牙人托马斯以几乎快要破音的腔调大声惊呼道。 托马斯自从被澳门的理事会任命为驻三亚使者之后,就已经算是在三亚这边长期定居了。他所负责的事务不仅仅只是商业贸易,就连现在葡萄牙从三亚进口军火运往欧洲的秘密买卖,也是由他一手操持的。 托马斯在跟海汉打交道的过程中,也逐渐意识到了这股势力的崛起是不可能遏制的,与其和海汉做对争夺现有的这点利益,倒不如与他们进行全面的合作,以葡萄牙人所擅长的海上贸易来获取更多的利益。 尽管葡萄牙人在海汉的军事压力之下选择了撤出南越地区,但双方接下来在贸易上的合作却让葡萄牙人实实在在地获得了不小的收获。现在有了海汉人从中作为媒介,葡萄牙从大明获得各种商品的渠道也大大增加了——大明官府虽然限制了民间商人与葡萄牙的贸易范围和数量,但却没有限制过与海汉人的贸易渠道。于是大量的大明商人为了获取那些独家经销的海汉商品,便将葡萄人所需的茶叶、瓷器、丝绸等货物先卖给海汉,再由海汉转卖给早已经等得眼巴巴的葡萄牙人。这个过程虽然多转了一道手,但所有人都能各取所需,对葡萄牙来说仍然是划算的买卖。 托马斯在一个月之前接到了澳门理事会的通知,让他回去进行事隔近一年的述职,于是在托马斯赶回澳门述职期间,就恰好错过了“威严号”盛大的入列观礼仪式。 托马斯长期住在三亚,倒也知道胜利港的造船厂里一直都在秘密建造着某种大型船只。但他所打听到的消息都是声称这种新船是用于海上贸易的货运船只,并且爆料者还说得有板有眼,称这种新船的载货能力要比现行最好的“探索级”民用版还提升了近一倍之多,而且海上的适航性也有大幅度的提高。还说海运部要将这种新船分出货运和载人两种不同的型号,以便能从大陆更高效地运回移民人口。 爆料者说得有鼻子有眼,以至于托马斯后来就信了这类说法,认为海汉人大概真的是准备像荷兰人那样,大力发展海上贸易事业了。然而事实却并非他所想的那样,当他看到这艘战船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这些海汉人个个都是演员、骗子!”托马斯望着硕大的“威严号”,忿忿地吐槽道。 正文 490.第490章 立场不同 胜利港造船厂里打造的并不是什么新式的货船,而是火力强大的海汉战舰。托马斯所期望的重商主义也并未在海汉这里得到体现,很显然海汉执委会还是决定要走军事扩张的路线,而商业只不过是他们赚取军费的主要途径罢了。 托马斯骂归骂,但他心中其实很明白海汉现在在军事领域的优势可不是靠着嘴皮子就能让其消失的。葡萄牙在马六甲海峡以东地区的海上武装力量与海汉人已经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如今大概也就只有荷兰人和西班牙人才有资格跟这支新崛起的势力在远东一争高下了。 葡萄牙目前在军事与贸易领域都和海汉有着诸多合作项目,所以托马斯除了羡慕嫉妒恨之外,其实也知道海汉的壮大对己方而言还是有一定的好处。海汉影响力所及之处,几乎就可以等同于葡萄牙商路所能到达的地方,这种商路拓展的速度可比葡萄牙人自己来操作要快多了。而且海汉民团这种专业军队所能给海商提供的庇护,也远非民间武装商船的自发组织可比。 自海汉在三亚落脚以来,这两年多时间里几乎将琼州岛周边的海盗剿了个干净,顺带着连珠江口海域也清理出来了,这对于长期出入这些海域的葡萄牙人来说绝对算是一件好事。甚至已经有葡萄牙商人开始固定地加入到每月两班定期从珠江口出发前往三亚的商船船队中,因为这两班船队都会有海汉战船全程护航,安全性大大超过了普通的航程安排。 托马斯很希望海汉人能够将这种护航航线继续向北拓展,延伸到福建沿海地区——这样就可以在最大限度上争夺荷兰人对大明的贸易区域,而且关键时候还能有海汉人在前面挡枪,不会直接伤及到葡萄牙人的利益。 如果荷兰人和海汉人干起来……托马斯想到这里眉角不由得挑动了一下,那画面太美简直不敢想。这两方要是打起来,不管谁输谁赢,对葡萄牙而言都要算是一个利好消息。 所以葡萄牙现在是处于一种很矛盾的境地中,一方面在远东拓展贸易商路需要有海汉这个强力伙伴的支持和协助,但另一方面海汉的急速扩张也给葡萄牙人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他们花费这么多时间、精力和财力进入远东市场,可并不是抱着打酱油的心态而来的。海汉人虽然是合作伙伴,但从另一种角度来说也是竞争对手,海汉在海运方面的优势越大,双方合作中的地位就只会越发地不平衡。 虽然葡萄牙在之前的合作中已经算是处于被动的弱势地位了,但托马斯并不希望这样的局面继续恶化下去——这种被动已经大大地限制了葡萄牙商人从远东地区所能获取到的利润,说得严重点那就是在牺牲葡萄牙王国的利益来养肥这群海汉人。 托马斯在三亚已经住了有一段时间了,他也对海汉治下的社会结构有了一定的认识,虽然不太能理解海汉执委会的治世理念,但他也能看出其治下地区的社会稳定性远远超过了大明,权力层也分别由多人共同把控,这股势力几乎不太可能因为内部发生问题而崩塌,因此也不用指望海汉会在短期内自行衰落。唯一可能对其发展造成阻碍的,大概就只剩下战争了。 但偏偏海汉在军事方面的实力强得不可思议,不单当初的南越军队对其无解,就算是大明帝国这样的庞然大物,对海汉武装的存在大概也不会有很好的解决办法。最有可能跟海汉正面爆发武装冲突的势力,在托马斯看来大概就是荷兰人了。 葡萄牙在与荷兰人的海上扩张竞争中已经处于了明显的下风,指望大明去对付荷兰人显然不太现实,前几年大明南方水师尽出,才堪堪逼退了驻扎在澎湖的那帮荷兰人。而在大员岛上荷兰据点,显然大明帝国已经既没有动力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拔除了。能完成这个任务的,大概就只能指望正在冉冉升起的海汉海军了。 这次托马斯回到澳门,除了述职之外,另一方面也是要接受理事会的新指令。这次回到三亚,托马斯除了带回一批从万山港转售而来的货物之外,还有澳门理事会的最新安排。 托马斯所乘坐的船只这次没有驶入三亚港停靠,而是直接进了胜利港。靠岸之后托马斯率先下船,掏出一份文书给已经候在岸边的港务人员:“这是船上的人员名单,请直接交给邱主任过目。” 通常外来船只到港之后的人员报备登记都很简单,托马斯如此慎重,是因为随船而来的人员中有第二批葡萄牙军事教员共计四十五人,这些人的身份相对比较敏感,托马斯知道胜利港对于外来人员的管控较为严格,为了避免误会才提前准备好了相应的文书,并要求胜利港管委会的负责人邱元亲自出面处理。 托马斯在三亚住了足足有一年了,港口上的工作人员自然是认得这个深目高鼻的西洋番人,当下便立刻拿着文件去了港务中心。不多时邱元便带着几名工作人员来到了码头上,两人简短寒暄之后,邱元便让工作人员登船,为这批新来的客人办理登记手续——当然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对这些人进行初步的检疫,防止他们中间有病患携带某些症状明显的热带传染病入境。 去年双方开始合作之后,海汉便向葡萄牙人提出了要求,希望能够雇佣一批经验丰富的军事教官,到三亚协助训练民团士兵——主要是炮兵和水兵。这个要求后来得到了澳门理事会的同意,后来也送了一批军事人员到三亚来担任新兵教官。 尽管对于穿越者们来说,四百年之前的作战思想只能用原始来形容,但这批葡萄牙教官的专业军事素质还是相当不错的。他们都是从军多年的职业军人,在欧洲和远东战场上都曾经有过一定的实战经验,很清楚在战场上更需要那些实用的战斗技巧,也明白在军队中维持严格军纪的重要性。他们或许并不能适应民团的作战要求,但训练那些刚入伍的新兵却已经完全能够胜任。 在聘用了这批葡萄牙教官的大半年中,他们已经协助军训部门训练了数量超过一个营编制的新兵。由于在三亚这边获得了较为丰厚的待遇,这批葡萄牙人也乐于长期待在这里当教头,毕竟这地方安全,完全不需他们上战场打仗,而且所能获得的收入也远远超过在澳门当武装侍从的水平。 对于海汉而言,这批外聘教官的到来大大地解决了自身专业人员不足的问题,而聘用他们的花费,从效果来看也算是物有所值。当然了,最为重要的思想教育课程,军训部门并不会让葡萄牙人插手,这事有专门的政治部负责,有一整套的思想培训内容让那些懵懂入伍的新兵们在短期内就成长为执委会的忠诚战士。 海汉这边在尝到甜头之后,在近期的扩军潮中便再次想到了葡萄牙人,希望他们能够提供更多的军事教官来三亚任职。而澳门理事会在经过了反复讨论之后,认为在军事上协助海汉的结果还是利大于弊,便决定再派出一批人到三亚来服役。 在进行了人员登记和检疫工作之后,邱元便让人带着这批人去另一处码头搭船渡过海湾,到胜利港驻军警备区报到。那边自然会有军方的人接手,安排好他们接下来的生活。而托马斯的工作并未就此结束,他还必须要申请和执委们见面,传达澳门理事会的某些意见。 两个小时之后,胜利堡内某处会议室内。 “托马斯先生,如果葡萄牙商人只是想要重返安南从事贸易活动,那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我们还可以给予一定的协助。但贵方想要在当地建立永久性港口和其他的军用设施,这个就恕我们无能为力了。”陶东来沉声说道:“我们在安南国海岸线上暂时控制的几处港口也都是以租界的方式在进行使用,我建议贵国也可以效仿我们的这种方式。” 托马斯听得暗自腹诽,海汉在安南占的地方的确是以租界的名义,然而无论是海汉还是安南,大概都已经没有了再一次交换这些地区实际控制权的打算。这些地方究竟是叫做海汉租界还是海汉领土,大概海汉这边是不太在意的,真在意这种名称差异的可能就只有安南的史官,至少“租界”这种说法记载下来还不至于让安南在脸面上太难看。 但这种办法海汉可以用,葡萄牙人却没法照搬。原因很简单,因为葡萄牙人当初所支持的是南越朝廷,跟现在统治安南的北方朝廷就是单纯的敌对关系。如果不是海汉的及时介入,北方朝廷说不定这个时候早就被推翻了,所以现在掌控安南大权的这帮人对于葡萄牙人非但没有任何的好感,反倒是忌惮的情绪居多。 如果葡萄牙人想向现在的安南朝廷申请类似澳门这样的居留地,先不说使用地皮的时限问题,光是提这个方案就有极大的几率被安南人直接回绝掉。对刚结束不到一年的内战记忆犹新的安南朝廷,大概不会这么快就原谅自己曾经的对手,更别说赐予他们土地,让他们在自己的国土上定居了。 但葡萄牙人想要维持马六甲到澳门的航线,那就必须在这段漫长航程的中途拥有一些安全的停靠点才行。现在的三亚可以算是一个,但从三亚到马六甲海峡的葡萄牙港口,航程足足有上千海里之遥,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单凭出发时所携带的补给,无疑将是非常困难的一段航行。于是在地处航程中间的中南半岛,即现在的安南国南部的海岸线上建立安全稳定的停靠点,就成为了葡萄牙人必须要完成的一个目标。 1629年上半年安南内战结束,葡萄牙人全面撤出安南之后,葡萄牙商船往返于这段海域开始变得异常的艰难,原因便是他们先前可以停靠的一些港口,现在全都被安南朝廷所封禁,以至于船员们不得不冒着在海上断绝补给的风险去完成这段航程。 原本葡萄牙人还指望着海汉这边在战后能够迅速地重建会安港,这样他们也能跟着一起沾光,但没想到海汉人帮着北方朝廷打完内战之后就直接撤军不管了,说好的南方港口也一直是处于纸上谈兵的状态,拖到下半年都还是雷声大雨点小。 海汉人拖得起,但葡萄牙这边可就拖不起了。由于途中补给不便,原本往返于马六甲海峡和澳门之间的葡萄牙商船在近半年中已经缩减到前两年的三分之一不到,而剩下这些船当中的绝大部分,还是看在与海汉交易的丰厚利润上才在继续坚持。其他的船只大部分都开始转往南洋,探索班达海、马鲁古海、哈马黑拉海这些未知海域去了。 如果再继续拖下去,就势必会影响到现在的海贸状态了,澳门理事会权衡之后,认为既然海汉人暂时不想动,那不如自家主动一点,在中南半岛寻求合适地点来建立停靠补给点。但这个事肯定是没办法绕过海汉来办,于情于理都必须先得跟海汉人打声招呼才行,毕竟他们才是现在安南朝廷的庇护者。 当然了,来此之前托马斯也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知道己方所提出的要求未必会被海汉人所接受。毕竟这类军民两用的设施有些敏感,海汉人都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脾气,理事会的打算多半会被拒绝。果然不出所料的是,陶东来在听完他所提出的要求之后就作出了非常明确的拒绝,反倒是建议葡萄牙人采用租界形式来寻求他们所需的地皮。 正文 491.第491章 讨价还价 “能直接租我又何必找你们!” 听到陶东来的答复之后,托马斯心中就只剩下这个念头了。澳门理事会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路子,但实在是成功的可能性太低,这才会选择向海汉求助的办法。是的没错,虽然这次会晤明面上说是互通信息,但实质就是希望能由海汉出面跟安南朝廷交涉,代为搞定这件事。 托马斯坚信老奸巨猾的陶东来肯定已经明白了己方的意图,然而对方却依然一如既往地跟自己玩兜圈子的游戏,这让托马斯心中的郁闷之气又增加了不少。他很想站起来揪住陶东来的衣领,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难为自己,但站在外交使者的立场上,他只能把这种愤懑憋回心里,老老实实地跟陶东来讨价还价。 “陶总,我国与现今的安南朝廷在交涉方面存在着一些障碍,相信贵方也是知道的。即便我们向安南提出租借地皮的请求,他们也未必肯答应。”托马斯顿了顿,感觉这种说法的份量仍然不太够,便继续加码道:“我方希望在安南南部设立停靠点也并非仅仅只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近半年来往返于满剌加与三亚之间的航运已经因此而受到明显的影响,这种局面再继续持续下去,同样也会妨碍到我们现在合作的生意,我想贵方也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状况出现吧?” 托马斯知道海汉这群人非常现实,与其跟他们讲大道理,倒不如直接把利害关系摆出来比较有用。果然陶东来听完之后沉吟道:“影响航运这件事,倒是得想办法解决……” 托马斯心中一喜,但陶东来接下来所说的话却又让他的心再次沉了下去:“……既然贵方在航运能力方面有所欠缺,那我们多出一点力也是应该的。托马斯先生不要着急,今年我们就会组建船队前往满剌加,协助贵方运输货物。” 趁火打劫!这绝对是赤裸裸的趁火打劫!托马斯对于海汉人的做事底线算是又有了新的认识。 托马斯瞬间就把海汉人在安南内战结束后的种种异常表现跟眼下陶东来所说的话结合到了一起——海汉人正准备以这样一个时机作为切入点,参与到南海的航运竞争中来。 在这个时代,葡萄牙人的商船几乎已经驶遍了全球大洋,葡萄牙航海家们赖以成名的优势除了勇气与坚持之类的个人素质之外,还有他们所掌握的先进航海技术,在本土所打造的可靠船只,以及数代航海人通过实践在茫茫大海上所找到的最佳航线。即便是能够与他们竞争的荷兰、西班牙、英国等对手,在这些方面也并没有什么优势可言。 然而海汉人绝对算是托马斯所知的一个异类,这帮来历不明的人对于航海方面的知识储备简直可怕。托马斯曾有幸在搭乘海汉船只的时候见过他们所使用的海图,那可比葡萄牙商船上抽象的海图要精致多了。而且海汉人手里还有某种十分精确的海上计时工具,这让他们能够在遥远的航程中迅速而精确地计算出航速和航程。诸如此类的先进手段在海汉人的船上还有许多,有一些工具托马斯根本都看不明白其用途何在。 而海汉人的造船技术更是毋庸置疑,他们所打造的帆船可以说兼具了东西方帆船的优点于一身,在船体设计上有很多独到之处,就算是一向以葡萄牙帆船为傲的托马斯也不得不带着一丝酸味承认,海汉帆船在海上的航行性能上的确是要胜过葡萄牙现有的商船。 至于战船,托马斯只是在进港时惊鸿一瞥,暂时还无法进行评价。但葡萄牙在马六甲海峡以东地区并没有部署任何的战船,顶多也就是武装商船而已,在战斗力方面肯定没法和海汉打造的专业战船相提并论,所以也基本没有比较的价值。 除了这些之外,海汉人还有可怕的组织协调能力和行动力,他们决定要去做的事情,几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完成准备工作并开始实施。相比于海汉执委会,托马斯只能给澳门理事会的办事效率打出不及格的分数,一步慢,步步慢,要是去年上半年安南内战刚结束的时候就开始有针对性地采取行动,现在葡萄牙也不至于落到如此被动的境地。 不让海汉人介入南海的海运市场显然是不可能的,他们所拥有的船队日渐庞大,航路迟早都会辐射到更远的范围,对此托马斯还是有很明确的认识。只是海汉人所选择的这个切入时机和方式实在让托马斯感到难以接受,但为了葡萄牙的利益,他还不得不继续和海汉周旋下去。 “陶总,我方并不缺乏海上的运力,当前所遇到的主要难题是在安南南部海岸线上没有稳定的停靠补给港口,如果贵方能协助解决这个问题,那么我方的货船完全可以承担起三亚至满剌加之间的航运任务。”托马斯还是很努力地想将局面扳回一点。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陶东来的腹黑程度,陶东来缓缓地摇摇头道:“这件事我方真的是爱莫能助,虽然我方在安南已经圈定了几个地方修建港口,但因为人手方面的原因,我们暂时没有工程人员能够派往当地督造港口码头,所以……” 陶东来顿了顿,接着说道:“……所以贵方如果想要停靠补给的港口,我看不妨派人手到我方划定的地盘上先修建一点临时设施用着,托马斯先生觉得如何?” 托马斯一听,觉得这个主意倒是还有点靠谱,正准备要开口答应,忽然意识到了其中的陷阱——这地方可是海汉人的租界,建了码头之后,那这地方的归属权该怎么办? 当下托马斯很谨慎地追问道:“那如果我方在当地修建了码头和其他设施,这归属权……” “归属权当然都是我们海汉的。”陶东来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应道:“归属权在我,使用权在你,不过当地的各种法规,还是得按照我们制定的标准来执行。” 托马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光有使用权,那不是等于说海汉人想什么时候夺走使用权都行了?哪天这帮海汉人一个不高兴,不允许葡萄牙船只进港停靠,那前期的建设工作不就白忙活了? 这个陶东来!托马斯暗自庆幸自己头脑还算清醒,没有被海汉人抛出的条件给诱惑。虽然这个条件相当苛刻,但托马斯认为既然陶东来主动抛出了这个方案,那应该就还是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在,因此他还是继续商量道:“如果我方来组织营建码头,那这归属权理应也分给我方至少一半才行!” “一半?”陶东来像是听到了某种可笑的事情,嗤笑了一声应道:“托马斯先生,我想你应该是搞错了一些事情,现在并不是在谈合作开发港口,而是我们站在贸易合作伙伴的基础上,给予遇到困难的贵方一些仁慈的帮助。让你们在当地建立码头和设施,是我们的善意,善意是不能用来讨价还价的。如果你觉得这种做法不合适,那么就当我没有提过好了。” 陶东来对此的确是有恃无恐,尽管安南的南方四港开发工程到目前为止都还仍处于停滞状态,但海汉的造船业却并没有一天停下过发展。在安南内战结束的同时,海运部就已经开始在考虑开发从三亚至马六甲海峡的远洋航线了。 中南半岛沿岸的港口固然很重要,但海运部也未雨绸缪地考虑到了船只自身的续航能力,并且开始建造以“探险级”战船为设计基础的民用版本帆船。 这类将军用技术运用到民用领域的做法,在穿越前的那个时空中屡见不鲜,几乎所有高精尖的技术都会在开发出来之后首先运用到军事领域,然后经过一段时期后再转向民用领域。而在这个时空中,这样的做法倒还算得上是领先于这个时代。 海汉造船厂除了早期仿制过一批广船福船,从“探索级”下水到后来的“探险级”建成,都是以军用型号为蓝本来对船型进行改造,不但开发时间短,而且实用性也强过另行设计。而这种将在未来用于南洋方向的远洋货船,目前已经有四艘完成了下水,近期便可投入使用了。 由于海汉式帆船在航速方面所具备的优势,同等航程所需的时间起码要比同时代的帆船减少两到三成,这就意味着搭载同等数量的补给品出发,海汉式帆船的的理论续航能力也会大大超出同时代的竞争对手。而这种“探险级”民用版帆船的巡航能力,在海况正常的情况下足以维持其完成三亚至马六甲海峡的航程而无需在途中进行靠岸补给。 退一万步说,即便是考虑到可能出现的补给问题,现在海军所使用的专业补给船也非常好用,大不了就是在船队当中加上一到两艘专门搭载补给品的货船,即便因此而多出一部分开支,对于利润丰厚的这条航线而言还是很划算的。 这种费用相比建设港口和码头的耗费,那就真的是九牛一毛了。因此执委会宁可让港口开发工程暂时停滞,转而采用更好的海运船只来度过这一段运力紧张期。 而托马斯的担心也并非杞人忧天,海汉执委会的确是存了心思要将航线南扩,这一方面是通过降低运输成本来增加海贸的利润,另一方面也是为今后几年逐步控制南海地区关键航道做准备。目前在巽他海峡旁边巴达维亚的情报站已经开始了正常的运作节奏,而另一处进入南海的要道马六甲海峡,自然也是执委会的主要目标。 尽管马六甲海峡暂时还在葡萄牙人手里掌握着,但知悉历史发展进程的海汉一方却知道要是己方不及时介入的话,很快这个地方就会被荷兰人所夺走,到时候荷兰人一举掌控马六甲海峡和巽他海峡两个连接南海和印度洋的咽喉要道,那可就不是执委会所愿意看到的局面了。与其让葡萄牙人白白丢掉这个战略要地,执委会认为倒不如早一点想办法拿过来自己掌控,最差至少也要在当地形成驻军,协助葡萄牙人抵御荷兰人的扩张步伐。 执委会并不打算用武力方式来夺取马六甲海峡的控制权,因为那样势必会伤及到目前与葡萄牙之间还算良好的合作关系,而葡萄牙是海汉通往西方世界的唯一一扇窗口,执委会并不想过早地抛弃这个还能起到很多作用的工具。如果能够用别的软手段来胁迫葡萄牙主动交出马六甲地区的控制权,那就再好不过。 这次托马斯代表澳门理事会主动提出了求助的要求,陶东来很敏感地意识到这就是一个契机,虽然并不可能立刻实现执委会对马六甲地区的计划,但至少能够为海汉派出船队前往当地开展贸易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 至于葡萄牙人所提出的要求,陶东来也已经在心里有了下一步的打算——这地方是肯定不可能让葡萄牙人占去的,中南半岛的永久居留地只能由海汉掌控,其他任何西方国家想要获得这种待遇,除非是他们能够先从军事上击败海汉。鉴于跟葡萄牙的合作关系一贯保持得不错,陶东来认为顶多就是港口建成之后,仿造三亚港的运营模式,给葡萄牙人划定几个固定的码头泊位使用就是了。 至于托马斯想要得到的归属权,陶东来只认为他的确是想多了。就算葡萄牙人真打算自己出力,在海汉租界内修建基础的港口设施,海汉这边也绝对不会把归属权拿出来作为谈判的筹码。就算有磨不过面子的时候,海汉这边也还有退路——这地可是安南国的地,你们真想要归属权,那跟安南朝廷去谈吧。 正文 492.第492章 新贸易协定 虽然非常不甘心,但托马斯在中南半岛沿岸停靠点这个项目上的确没能讨到半点便宜,说来说去还是没办法让陶东来代表海汉作出让步。而陶东来的底线也很明确,葡萄牙人想要停靠点,就只能在海汉租界范围之内进行兴建,且归属权和治理权都属于海汉,葡萄牙只能作为使用方在当地享有停靠船只进行补给的待遇。 这种跟丧权辱国没有两样的协议要是报回澳门,托马斯估计理事会一定会马上考虑这个外交使者的职位是不是该更换他人了。于公于私,托马斯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一个结果,如果不能从陶东来这里讨要到一些对己方有利的好处,他是绝对不肯就此罢休的。 “陶总,对于贵方的求助,我们一直都给予了最及时、最友善的回应,这次我方又应贵方的要求,带了几十名经验丰富的战士来到了三亚,希望他们能够为海汉民团的壮大出一份力。但对于我们这样的善意,贵方好像并没有相应的回报,我不得不说这真的很让人失望。”托麦斯很夸张地耸了耸肩膀道:“我想,我们双方之间的合作关系应该是相互帮助,而不是互相拆台,你说对吗陶总?” 陶东来对此也是早有准备,闻言点点头道:“贵方为我们提供的帮助,我们自然是记在心上的。这样吧,我代表海汉也让一步好了!“ 陶东来拉开办公桌的抽屉,取出了一份文件递给托马斯:“这是我们草拟出的今年双边贸易的规划,托马斯先生不妨先看一看。“ 托马斯有些疑惑地接过来翻开,这是一份用葡萄牙语写下的文件,对他来说倒是没有任何的阅读困难。托马斯仔细看了一阵之后,眼神便亮了起来。 相较于前一年的贸易协定,这份新拟定的文件中有大量新增加的贸易内容。不仅仅只是加大了瓷器、丝绸、工艺品的贸易量,而且葡萄牙人一直想买买不到的东西,也有很多出现在了这份文件当中。例如12磅的海汉陆军炮,限量供应的几种特殊香料,可以眺望远处的海汉望远镜。随便拿出一样,都绝对会成为市面上的抢手货,而这次海汉人竟然准备了超过二十种新的交易品,这让托马斯都有点怀疑陶东来是不是吃错了药。 不仅如此,新的协议中还将向葡萄牙商船开放正在建设中的香港、昌化两处港口,并且处于规划中的安南南方四港也将向他们敞开大门——只是这四个港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建成使用,目前还处于空中楼阁的阶段。 前面几页纸上的内容几乎都是利好消息,这让托马斯原本阴郁的心情终于有了好转。不过根据他对海汉人的了解,他认为海汉人并不会傻到制定这样一份单方面对葡萄牙有利的贸易协定,所以他没有急着表明态度,而是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 翻到最后两页的时候,托马斯终于看到了海汉人想要获得的好处——开放马六甲的海港供海汉船只停靠,允许海汉的船只在当地补给和贸易,并通过马六甲海峡前往印度洋海域。另外海汉还希望葡萄牙商人能够从欧洲国家雇佣一批有文化的工匠,不限制行业,只要有一门拿得出手的技艺就好。 对于雇人这件事,托马斯倒是没有什么忌惮,葡萄牙连雇佣军都提供给海汉了,雇一些工匠有什么问题?看看海汉人所列出的那些职业,并没有特别敏感的内容,托马斯便将其放到一边,开始思考海汉人所提出的另一个条件。 从先前的谈话中,托马斯已经感受到了海汉人试图从海上南下的决心,他们进入到南方海域几乎是未来必然会发生的状况,而海汉帆船在南方海域的停靠点,势必也会优先选择葡萄牙人控制下的港口。 但托马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海汉人一向都喜欢自行找地方兴建港口,为什么这次会主动要求使用葡萄牙的港口?他们的海船频繁出入珠江口,当初也没有提过要使用澳门作为停靠港啊? “怎么样,托马斯先生对我们提出的新协议还满意吗?“没等托马斯把这件事想明白,陶东来已经开始追问他的意见了。 “关于新增加的交易内容,我是很乐于见到的。“托马斯收回思绪应道:“很高兴执委会能够把这些货物加入到交易清单当中来,这肯定有助于增加我们的贸易规模和合作范围。我想澳门理事会也会很乐意看到这样的情况。“ “那么对于我们提出的港口使用要求,托马斯先生有什么意见吗?“陶东来继续问道。 事实上这才是整个新贸易协定中的重点。加入新的交易内容,本来就是老早确定好的事情,这些商品大多都已经有了换代的产品,又或是产能得到了增加,当下可以开始对西方市场进行供应。而执委会所在意的部分,主要还是海上控制区的南扩。 在协助安南完成了国内的统一之后,海汉已经俨然成了安南的保护者,而海汉在安南的海岸线上也拥有了通行无阻的权力。但中南半岛在执委会眼中也只是一块跳板,他所通往的目的地是更南边的印度洋进出通道。海汉要想在远东形成海上垄断的局面,那么控制住南边的咽喉要道就是必须达成的目标。 就如同控制珠江口来控制广东海运一样,执委会希望通过控制进出印度洋的通道,来控制住东西方世界海上往来的必经之路。这个目标达成之后能够给海汉带来多少实际收益,并不是眼下能够用金银来计算清楚的,因此执委会对于海军和海运的发展也才会一直都不遗余力地进行投入。 当下南海初靖,执委会认为南下前往马六甲地区建立据点的时机已经到来,因此才会在与葡萄牙的新贸易协定中加入了相关的内容。 为了防止葡萄牙人对相关要求不满,执委会便对这份协议内容进行了一点粉饰,加入了许多看起来对葡萄牙商人颇有诱惑力的内容——毕竟澳门理事会那边的管理层有绝大部分都是商人,这种很直观的好处对于他们来说应当更具有吸引力。 托马斯这次犹豫了良久才道:“满剌加地区,或者是你们习惯称其为马六甲的那个区域,其港口的管辖权并不完全在澳门理事会的手中,那个地方在行政上是属于果阿总督的管辖范围,所以贵方跟澳门理事会所签订的协议,不见得能得到当地管理者的承认。我这不是在推卸责任,只是希望贵方能够认识到中间可能会出现的问题。“ “那地方距离果阿跟距离澳门差不多,事实上我们并不在意当地归属于哪边管辖,我们只是需要一个合理合法进入当地港口的保证,而澳门理事会正好可以为我们的行为作出担保。“陶东来很耐心地解释道:“这对于理事会来说完全就是举手之劳,而且不会有任何的坏处。托马斯先生,请你记住一件事,我们的船进入印度洋,会因此而受到影响的并不是贵国的商船,而是你们的竞争对手,西班牙人、荷兰人,是他们的商人会感受到压力,这对你们而言其实是一件好事。“ 是好事吗?托马斯听到陶东来的说法,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以海汉人在航海方面的优势,他们进入任何一个海域,都会对相关区域内其他海上势力产生一定的影响,不过具体到这个区域当中,相对而言葡萄牙人受到的影响的确应该是最小的,毕竟和海汉之间还是贸易合作伙伴关系,有着诸多的利益共同点。 托马斯这次没有再考虑很久,便做出了答复:“关于贵方所提出的意见,我将写信告知理事会,由理事会来作出裁决。 “这很公平。“陶东来站起身向托马斯伸出了手:“希望在新的一年当中,我们能够继续保持愉快的合作关系!“ 托马斯从胜利堡回到三亚港,正好再一次看到了那艘船身庞大的战船在三亚港中掉头,岸边的码头上有许多劳工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大声呼喊着向这艘战船挥手致意,这与托马斯在大明境内看到民众躲避军队的场面完全不同。这些人并不害怕海汉民团的强大武力,因为他们确知这支军队的每一个士兵都是出自他们身边,这支军队成立的目的就是为了守护执委会及其治下的子民,而非像大明军队那样守护一个高高在上的皇权。托马斯认为这种差异正是让海汉民团在本地受到民众支持的主要原因。 托马斯在回到住处之后,当晚便挑灯夜战,起草给澳门理事会的信件。第二天一早,红着双眼的托马斯让随从将用火漆封印的信件送去码头,由当天启程返回澳门的葡萄牙商船把这封信交到理事会手中。 二十天之后,一封来自澳门的回信递交到了托马斯的手里。澳门理事会经过讨论,原则上同意了海汉所提出的新贸易协定内容,除了对其中几种紧俏商品的交易量和付款方式提出了修改意见之外,对海汉要求使用马六甲港口的事情倒是没有提出异议。这其实也在托马斯的预料之内——理事会的那帮人都是见钱眼开的家伙,他们看重的肯定是海汉人抛出的那些诱人的好处,至于海汉人的船去到马六甲之后会对当地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没人会在乎这个。 在托马斯收到澳门理事会的同一天,于小宝搭乘货船从香港回到了久别的胜利港,他已经得到了由执委会亲自签发的入学通知,将要在胜利堡参加由多部门联合举办的青年干部进修班的学习。 于小宝刚一下船,便在码头上的人群中发现了自己熟悉的面孔。 “符力!“于小宝看着一身警察制服的符力,几乎不敢相信这个曾经的黎族少年现在已经成了警察司的干部。相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符力明显少了几分稚气,多了些干练,另外个头也长了一大截,似乎已经超过了原本要高一点的于小宝。 符力一把抓住了于小宝的肩头,露出了笑容道:“让我好等!还以为你今天到不了了!“ “你知道我今天回来?“于小宝诧异地问道。 “你乘坐的船出发之后,你爹就托管委会发了电报回来,通知我在这边接你。“符力顺手就提起了于小宝的行李:“走走走,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新家!“ 于大山是归化民里第一批在胜利港购买福利房的人,而当时他所购买的那块区域,现在已经被本地民众取了一个“干部小区“的外号,在那力居住的几乎全都是归化民干部,几乎等同于一种身份的象征了。不过于小宝在此期间没有回来过,因此他也的确是第一次见到自己新家的模样。 “这地方距离胜利堡火车站只有半里地,上下班都非常方便。旁边就有警察司的派出所,非常安全,你看,从这边过去,到胜利港商务区也非常近,办事什么的都很方便。“一路上符力不停地向于小宝介绍着周边的环境。 “这才多久没回来,完全变样了啊!“于小宝看着周围的环境不仅感叹道:“我两年前看到的广州什么样,现在也还是什么样,但我上一次回来看到的胜利港,跟现在完全是两个不同的地方啊!“ “不但环境变了,人也越来越多了!“符力也感慨道:“当初你去广州的时候,这里才不过两三千人,现在这地方定居的人口比崖城还多,琼州岛南部人口最集中的地区就是这里了。“ 对于福利房,于小宝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触,他在广州住的地方比这福利房更大,而且生活设施也相当齐备,手底下还有一帮人随时听候命令,比这冷冷清清的空房子好多了。 正文 493.第493章 打探消息 相较于在广州的住处,这干部福利房的居住条件在于小宝看来也只能算是过得去,不过老爹于大山目前仍然在香港工作,于小宝一个人在这边居住,这房间倒也不会显得狭窄不便。 于小宝放下行李,环顾了一下屋内,很显然于大山并没有花费心思来打理这个住处,室内基本就还是交房时的清水房模样,家具也只有简单的桌椅床柜。于小宝不禁叹了一声:“我爹倒是住得够节俭的!” “去年很多人让你爹去三亚港那边买新建的花园房,你爹不肯,说要把钱留着给你娶老婆呢!”符力笑着打趣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平时找上门来给你说媒的人,每个月起码有七八家了。” “知道啊!我爹来香港的时候就给说了,还问我有什么打算……我能有什么打算?”于小宝一脸的无奈道:“我爹替我看好了几家,让我这次回来一定要去接触接触,了解了解。” 符力笑道:“你爹也是为了你好,你不成家,你爹也不放心你长年累月一个人在外面啊!” “我还不放心他一个人在三亚呢!”于小宝嘟囔一句,拍拍符力道:“也别光说我,你怎么样?定亲了吗?眼睛挑花了没?” “我们黎人定亲可没你们那么多选择的余地。”符力苦笑道:“一般都是跨峒联姻,像我这种身份有一点特殊的人,还得找身份地位相当的对象才行。三亚附近的黎峒总共也就这么几处,你说能有什么好挑的?” “这么说你已经定下来了?”于小宝兴奋地追问道:“是哪个峒的姑娘?我认识不?” “你这么兴奋干嘛?还没定,没找着合适的。”符力摆摆手道:“反正我也不急,宁先生说了,婚姻大事一定要慎重,这可是要影响今后一辈子的决定。” “你这家伙比以前稳重了不少啊!”于小宝不禁感慨道:“两年前上识字班的时候,你可是被宁先生罚站罚得最多的学生,那时候宁先生气急了还说你已经没救了,你记得吗?”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符力笑道:“要不是那时候太顽皮,识字太少,我大概也跟你一样,进行政单位做事了。就是宁先生说了要让我磨一磨,才把我交给任首长的。” “你虽然最后还是没能参军入伍,但进了警察司,这心愿也算是达成了一半吧!”于小宝道:“这当警察可比当兵要轻松多了,平时也能威风一把。” “没什么好威风的。”符力摇摇头道:“要是以后有机会,我还是打算进民团。” “这次的青年干部进修班也有你吧?”于小宝忽然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有啊!不然我这个时候应该还在昌化江边当监工呢!”符力点点头应道:“前些天才突然通知我回来参加这个进修班,什么意思我还没搞明白。” “要升官了呗!”于小宝应道:“我是听说执委会打算把这一批学员集中起来开一个新衙门。” “升官这事我知道,但新衙门是怎么回事?干什么的?”符力好奇地追问道。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据说权力会很大,而且会被分配到各个单位里去担任要职。”于小宝顿了顿道:“也包括民团在内,说不定你真的还有希望进民团。” “有这种事?”符力一下站起身来:“走走走,赶紧去找人打听一下!” “别这么冒失,这事执委会还没宣布,你找谁打听去?”于小宝摇摇头劝道:“现在也只是有风声而已,能不能成还得等消息。” “你傻啊!我们跟宁先生关系这么近,直接问他不就好了!”符力一把抓住于小宝的胳膊,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我们现在就去胜利堡找宁先生,就说晚上请他吃饭,答谢他的栽培之情,到时候再慢慢问。” “花招倒是学了不少啊!”于小宝想想自己也的确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宁先生了,便没有再作阻拦,而是跟着符力一起出了门。 当晚胜利港商务区某酒楼的包间中。宁崎放下酒杯,笑眯眯地看着二人道:“你们两个小家伙,主动请我出来吃饭,大概不会只是吃饭这么简单吧?说说吧,到底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商量?” 两人对望一眼,于小宝便开口道:“果然我们这些伎俩是瞒不过先生的法眼,今天请先生吃饭,除了叙旧之外,也想问一问我们这次参加的这个进修班的事情。听说这个进修班的课程学完之后,所有学员都会重新分配新的工作?” “你这消息还挺灵通的啊!”宁崎似笑非笑地看着于小宝:“给你提供消息的人就没有把内幕都告诉你吗?” “哪有什么内幕……”于小宝很是心虚地挠挠头道:“都是道听途说的消息,这不就打算找您求证一下吗?” “如果重新分配工作,你们舍得放弃现在的职务和岗位吗?”宁崎追问道。 这次两人倒是异口同声地应道:“坚决服从执委会的命令!” 对于这样的答复,宁崎显然是很满意的,不管这些年轻人有多少文化学识,但至少思想上的坚定和忠诚是毋庸置疑的。这些第一批加入到海汉体制中的年轻人,也是执委会目前最为信赖的对象,而执委会所制定的许多计划,也必须要依靠这些革命热情极高的年轻人去完成。 “那我就给你们简单说说吧!”宁崎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我随便说说,你们随便听听,在这里说的话就在这里结束,你们明白我意思吗?” “明白!明白!”两人忙不迭地点头应道。 “最近这一年多时间进入三亚的移民当中,青少年的比例非常大,而这部分新移民当中受过教育的比例却偏小,很多人不明白他们来到这里该做些什么,会得到什么,该向谁效忠,未来的方向又是什么。”宁崎开始沉声讲述起来:“我们的师资力量很有限,学校也没办法把这么多的青少年都招进去读书,但我们又需要帮助这些人明确思想,让他们明白自己在这个社会体系中的作用。如何把这些零散的人串联到一起,对他们进行目的明确的思想灌输,这就是我们接下来打算要做的事情。” 宁崎的说法已经算是很直白,但在座的两个年轻人还是没能完全理解他想要表达的东西。如果对他们讲一些实际事务方面的东西,他们或许会理解得很快,但这种政治意识和政策层面的东西,对他们来说还是有些陌生,宁崎巴拉巴拉说了一大段,他们却只听明白了其中的一些短句和词语,至于串起来是什么意思,他们就理解不能了。 看着两人的表情,宁崎便知道他们大概并没有听懂自己刚才的表述,摇摇头道:“当初叫你们多读书,你们听不进去,现在听不懂我说的话,这该怨谁?” “怨我们,怨我们!先生,你能不能说得再直白一点?”符力厚着脸皮恳求道。 “你们啊……”宁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伸手指了指两人:“要不是看到当初教过你们两个家伙,我还真是不想浪费时间跟你们在这儿废话!” 于小宝和符力当初因为学习上不够用心,被宁崎指着鼻子骂过无数次,两人也早就油了,闻言只是嬉皮笑脸地跟宁崎赔不是,末了还是继续拐弯抹角地向宁崎打听消息。 “那我就简单一点说吧,执委会是打算要成立一个新的部门。”宁崎决定放弃那些对他们来说太艰深的政治理论思想陈述,直接切入正题:“这个部门的职能,就是要把执委会治下地区的青少年整合起来,教会他们应该明白的东西,比如他们在为谁而奋斗,该遵守哪些规则。我这么说你们能明白了吗?” “责任重大啊!”于小宝不禁感叹了一声。 他好歹也算是在外交一线工作了这么久的时间,虽然不懂得宁崎说的那些专业的词汇,但两种不同文化之间所产生的意识形态冲突,他还是有切身的感受。这些移民从大明及其他地方来到三亚,所见到是一个与他们过去生活的环境完全不一样的新社会,对于新移民来说有太多暂时不可理解和不能接受的东西。要单单靠海汉的教育体系和日常宣传来收服人心,效率还是有些偏低,执委会显然是已经意识到了这个方面,希望能通过成立新部门的方式来对思想工作进行改良。 宁崎点点头道:“责任的确很重,这个部门成立之后,在各级单位都会配备相应的人员,不管是农场、工厂、民团还是出海的船队,统统都要建立起基层的组织机构。这个部门暂时不会具备行政方面的权利,换句话说,它其实就是一个针对性更强的宣传机构,需要完全忠于执委会的一批年轻人来负责这个机构的运转……你们觉得自己能够胜任吗?” “宣传?”两个年轻人互相望了望,都有一点迟疑。海汉的宣传方式花样繁多,他们也见识过不少,但同时也深知自己并没有口齿伶俐,能说会道的特长,想要从事宣传领域的工作恐怕会难度不小。 “这个部门的工作方法与宣传部门还是有显著不同的,至于具体有哪些不同……等你们到了进修班,学习一段时间后就会明白了。”宁崎也不想在当下这个时候就剧透得太多。 “那这个衙门……不是,这个部门叫什么?”符力追问道。 “执委会暂时定名为海汉青年团。”宁崎随口应道。 执委会的这个策划本来就有现成模式可以照搬,大家也懒得再去想什么狂炫酷霸跩的名称了,干脆就连名称也照着套用一下就好。 不过这个听起来毫无爆点的名字,却让符力有了不一样的理解:“海汉青年团?那这个部门和海汉民团一样,也是军事组织了?” “不不不,青年团并不是军事组织,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它实际上是一个宣传单位。”宁崎毫不留情地给符力头上泼了一盆冷水。 符力撇了撇嘴道:“那别说民团,我学完这个课程之后,恐怕连警察司都待不下去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进修班我就不乐意去了。” “啧啧,刚才还口口声声说要服从执委会的命令,现在就开始打退堂鼓了?”宁崎摇摇头道:“年轻人不要这么毛毛躁躁的,你现在在警察司里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员了,做事还得沉稳点好。” 批评完符力之后,宁崎看他一脸的不甘,还是很适时地抛出了一颗糖:“你也不用苦着一张脸,刚才我也说了,这个部门的人会被分配到各个单位,其中也包括民团。今后民团连级以上单位,都要设立一个政治指导员的岗位,职务等级跟同级别指挥官一样,享受民团军官的待遇!” “先生你说的是真的?”符力一下子从凳子上弹了起来:“真能去民团当军官?” “能,但要看具体的表现,再进行人员分配。”宁崎捉狭地看着符力道:“比如有些人心里对进修班有抵触情绪,对执委会的安排感到不满意,那大概就不能被分配到民团这种重要的部门里去了。” “满意满意,我一万个满意啊!”符力连忙重新声明自己的立场:“我符力一向都是坚定地拥护执委会的决议,执委会安排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绝对不会挑挑拣拣,请先生放心!” 符力很清楚宁崎在执委会里的负责领域除了文教之外,还有就是人事安排了。这接下来的进修班八成会有宁崎的亲自授课,而课程完成之后的单位分配,大概也是由宁崎来拍板决定,这个决心现在不表还更待何时。只要宁崎这边到时候能够稍稍地开一下后门,符力就可以实现自己一直以来的愿望,去海汉民团里服役了。 正文 494.第494章 新港落成 1630年1月底,第一届海汉青年团干部进修班在悄无声息中开始了为期90天的培训课程。来自海汉治下各个地区的青年归化民共计73人参加了这个进修班,他们将会在这个培训过程中第一次接触到行政管理学、社会学、人力资源开发、组织行为学、经济学、法学、调查与统计、行政公文写作等等十几门专业课程。尽管由于时间和个人文化素质所限,他们所能学到的多半只是一些皮毛,但在归化民体系当中,这些年轻人却是首批接受专业行政管理培训的干部人员,学成毕业之后的资历可就跟普通的归化民干部大不相同了。 其实这些课程的内容,年轻的归化民干部们在之前的工作岗位上都或多或少地有过接触和实际操作,但并没有能够在脑子里形成理论化的概念,更谈不上摸索其中的规律,将其总结出规律化、制度化的结论。而进修班的课程就是要帮助他们结合实际情况来提升理论水平,从而能够适应新工作岗位的要求。 进修班的所在地并没有设在胜利堡,甚至都没有放在胜利港周边地区,而是位于鹿回头半岛上民团陆军军营的旁边。进修班与民团一样采取了封闭式的管理模式,食堂和浴室都与民团营地共用,除了不用每天出操参加军事训练之外,基本上就跟民团没什么两样了。 这对于一心想要进入民团当兵服役的符力来说,倒是一个非常贴心的安排。下课后的休息时间,符力几乎都是第一时间就跑到民团那边的操场上,观看他们的日常操练。 而于小宝的课余时间则是忙于与其他学员进行交流,平时很难有机会接触到这么多体系内年纪相当的归化民干部,而且这批学员有很多是来自于小宝并不熟悉的部门和岗位,对他来说也是一次了解整个海汉社会体系运转机制的好机会。 驻广办领导下部门主要是商贸、金融、情报、航运、移民事务及军事等领域,而民政、建设、工农生产等行业对于小宝来说仍然是较为陌生的领域,假如不是有这样一个进修班将各行各业的年轻精英聚集到一起,于小宝几乎很难会有与这些行业产生交集的机会。 至于进修班的所配备的师资力量,大概是有史以来归化民干部学习班最强的一届,除了宁崎之外,陶东来、施耐德、颜楚杰等人也都有亲自出面授课。这对于几乎要将执委会视若神明的学员们来说,效果就等同于打了鸡血一样。 这个时候的学员们未必都能意识到自己在海汉体系中将会拥有的历史地位,后世被视为官场的“中央团干校”也还没有正式挂牌成立,但此后的纪年史中,还是习惯性地把他们称之为第一届团干校学员。这批学员中的绝大部分人在后来都成长为各个部门的第一批归化民领导人,很多历史学家认为纯种海汉人与本土民众之间的权力交接过程,也应该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算起。 在青干进修班开课的同时,距离三亚近四百海里之外的香港岛南端,由建设部组织实施的新港口工程终于顺利地完成了一期建设——位于鸭脷洲与香港岛之间海湾中部的深湾码头宣告竣工投入使用。 当然了,这个所谓的竣工其实也就只是完成了码头堤岸和栈桥的修建,至于码头上的各种设施,港内的清淤工作等等,都还尚需时日去慢慢加以完善。而深湾港口所占的工程量,只不过占了本地港口规划中大概三分之一的份额而已,后期还将有大树湾、香港仔湾一南一北两个相邻港湾码头需要进行施工,再加上鸭脷洲东北两边的军用码头,这才算是基本完成了香港岛西南端的开发。 根据临时管委会的保守预计,要完成规划中的港口建设工程,至少还需半年到十个月的时间,至于顺利与否就得看各方面的物资和人员保障是不是能够保持稳定了。而占领香港岛全岛的计划,大概也不太可能在短期内就开始实施——毕竟就算现在占下来了也没有足够的人力物力去进行开发和建设。 香港岛南港临时管委会的办公室中,游益汉正与来访的陈林就眼下的港岛局势交换看法。 “所以贵方近期内并无北扩的意图,在下这样理解没错吧?”陈林小心翼翼地问道。 虽然有那么一点不太甘愿,但木材商人陈林还是被北边的明军水师和南边的海汉人同时指定为联络人,负责在中间为双方传递消息。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个身份所带来的种种好处,不但在南北两边的港口停靠都无需再缴纳任何费用,而且能够从中知道许多的内幕消息——只要不是傻子,都很容易把这些消息变成真金白银。 陈林很清楚北边的明军最担心的问题就是海汉人占了南边的港湾之后还会继续打岛上其他地方的主意,特别是水军所在的筲箕湾避风塘,几乎是香港岛北边海岸线上条件最好的天然良港,又正好扼守鲤鱼门这个咽喉航道,要说海汉人不会注意到这个地方的重要性,那绝对是没人信的。虽说先前海汉人主动提出了几条和平相处的规则,但水师出于颜面的考虑也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只是默认了而已。对他们来说,海汉人的口头承诺并没有多少作用,也给不了他们足够的安全感,所以陈林肩负的任务就又多了一条,要时时打听海汉这边的最新动向和意图。 而这次过来跟游益汉见面,陈林听对方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近期都不打算涉足岛北边,忍不住便问了一句。 “陈老板这种说法不对。”游益汉摇摇头纠正道:“什么北扩不北扩的?我们海汉又不是单独一国,我们脚底下踩的也还是大明的国土啊!” “是是是,是在下失言了!”陈林连声抱歉,抬手用衣袖擦拭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的汗水。他当然也并不会把游益汉所说的话完全当真,海汉现在的确还没有立国,然而照这个发展势头继续下去,未来数年中说不定哪一天这伙人就真的立国了,至于他们所占下的这些土地,难道大明官府发句话他们就会乖乖的还回去吗? “陈老板,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这么几个月下来,相信你对我们的了解也比较多了。你看,我们都是爱好和平的人,在来到这里的几个月当中,我们也并没有做过任何违反大明法纪的事情,其实北边那些明军真的没有必要用这种恶意来揣测我们。”游益汉在这里当了几个月的执政官之后,早就不再像当初那样遇事手足无措,即便是不那么擅长的外交领域,也可以稳稳当当地跟陈林这种外来商人吹一点玄乎的大道理了。 “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呢,是希望带领这里的民众,把这个地方建成一个繁荣的港口,让大家都能过上更好的生活。”游益汉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们只是一群想做点对民众有益事情的商人,朝廷完全没有必要这么防备着我们。” “是是是,游主任说得是!”陈林连声应和着,心里却是有些不以为然。 海汉初到这里,便用极短的时间完成了征地,要说本地人都心甘情愿地把地卖给了海汉,陈林是绝对不信的。而海汉能够这么快的完成征地,想必跟他们派来的上百民团兵也有一定的关系。而之后针对北边水师所发布的几条规矩,那已经不是用“违反大明法纪”能够界定的事情了,简直可以说是目无王法。 至于什么爱好和平,陈平更是打死都不信。码头上随时都能看到整队荷枪实弹的海汉民兵,海峡对面小岛上日以继夜正在施工的炮台,那难道是自己看到的幻觉吗?时不时会在附近海域出现的海汉战船,难道是用来出海打渔的吗? 不过话说回来,当这些消息陆续反馈到北边明军那儿之后,原本还很是有几分火气的水师参将也就不作声了,对于海汉人所公布的几条规则,全都采取了默认的态度。如果硬要说为了和平而来,那至少这个目的倒是已经达到了。 明军水师都已经选择了服软,作为中间人的陈林自然不会不识趣地替明军再强出头,只要海汉人不说开战,那这生意就可以顺顺当当地继续做下去。海汉在两广商界的口碑非常好,陈林跟海汉交易了几次之后,也逐步认识到了海汉的良好名声是从何而来。 首先海汉人的付款方式非常方便,一张薄薄的海汉银行开出的记名银票,就可以完成货款的支付。陈林只需要在回到广州的时候拿着银票去东城外的海汉银行提取现银即可,而且由海汉开出的小额不记名银票,在广州的商圈内已经拥有了极好的支付信誉,商家与商家之间的交易大量采用了这种全新的支付方式,而这些金融手段的推广也正是建立在海汉人的良好商业信誉之上。有了这样便捷的支付方式,陈林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带着整箱整箱的现银出门远行了。 其次海汉在商贸过程中的高效运转也让陈林非常欣赏,他名下的货船在海汉码头上停靠卸货的时间基本上不会超过半天,清点货物完成付款也非常快,几乎是跟卸货同时完成,这就大大地提升了陈林名下货船的使用效率。以前他的船装运货物到北边的港口,至少要停留一晚才能完成卸货,但如今这个环节所需的时间大大缩减之后,陈林每个月至少可以在广州至香港的这个航程上多跑三到四个来回,而这就意味着他每个月的收益能够因此而提高三成——这可是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啊! 而海汉人对半成品木材的需求量之大,也是让陈林大为惊讶。他原本的经营规模比较有限,因为港岛上的居民本就不是太多,对半成品木材的需求也不大。而海汉人来到这里之后,立刻就是大兴土木,每个月给他下的订单几乎是过去的五倍之多——这还是因为在他之前就已经有另外两家木材供应商了,能够分给他的份额很有限。 海汉人在价格上并不会跟陈林反复讨价还价,倒是对货物的品质和交货时间要求非常严苛,如果达不到他们的要求,就会在货款中扣除掉相应的部分。但就算是这样,海汉抛出的订单也已经让陈林赚了个盆满钵满,去年海汉人到来之后这短短两三个月中的利润,基本上相当于过去辛辛苦苦干上一年了。 纯粹站在生意的角度来说,陈林其实还蛮希望海汉人不要就此停下,而是继续向北边扩张地盘,这样一来,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基建工程需要进行,而海汉人对木材的需求也会持续下去了。但如果海汉人继续北扩,这毫无疑问是伤及了大明的利益,海汉人现在占的地盘越多,今后大明的处境就会越艰难,这个道理陈林还是懂的,可是孰轻孰重,陈林一时间仍然还是把握不定。 “这次请你过来,还有一个事要跟你说一说。”游益汉大概也觉得寒暄得差不多了,便转换话题说起了正事:“我们这个港口现在也算是初具规模了,接下来就要开始运行正规的管理制度了……” 陈林立刻坐直了身体,竖起耳朵仔细听游益汉的话。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已经知道海汉人的特点之一就是规矩特别多,繁杂到甚至在路上行走时该走左边还是右边都要规定的地步。而之前因为港口工程并未完成,所以也谈不上有什么制度可言,反正船到了就靠岸卸货,卸完就收钱走人。如今游益汉主动提起这个事,陈林认为大概这其中是有什么特别的说法了。 正文 495.第495章 工程众多 然而游益汉却并没有和他慢慢详谈的打算,而是从抽屉中取出厚厚的一本线装书递过去。陈林满心疑惑地接过来一看,见封面上写着“海汉港口出入境手续细则”,再看看厚度,大致有四五十页之多。 “这份资料,陈老板可以带回去慢慢了解,今后去到其他由我们管理的港口码头,也都是照着上面的规矩行事。”游益汉不紧不慢地向陈林解释道。 陈林迅速翻看了一下内容,主要就是船只进出港的申报流程,包括载运的货物、人员、停靠时间等等项目,制定得十分详细。 游益汉说明道:“这个规定不是为了限制商人们进出港口,而是为了能够提高港口的运转效率,更好地为商人们服务。” “是是是,还是首长们考虑得周到!”陈林连声附和道。他并不在意这些手续的繁杂,只要停靠港口没有额外的费用就好。 对于大明海商来说,海汉港口不但装卸货物十分便利,而且并不会像大明境内的港口那样抽取商税,收取额外的停靠费用。陈林也相当看重这一点,自从他把停靠港从北边改到南边之后,每个月省下来的费用已经足够让他再在外面养一房小妾了。 当然海汉的这种做法对大明的负面作用也是相当显著的,从今以后广东官府从海贸中所收取到的赋税将会一直呈现下降趋势,这会给官府的财政支出带来一系列的问题。只是目前这个问题还尚未引起广东官府的重视,因此商人们还可以自行选择停靠的港口。 随着香港岛港口工程的告一段落,执委会终于得以腾出人手和资源,开始安南南方沿海的港口开发计划。 1630年2月7日,后世岘港地区。 五艘装载着施工人员和各种工具的海船停靠在本地的临时码头上,这一批由建设部派出的施工人员至少将会在安南待上半年时间。 阮经贵站在岸边,默默地看着正在鱼贯登陆的队伍。他在去年就已经早早地来到了岘港,代表海汉跟安南官方交涉劳工问题。由于去年建设部技术人员太过紧俏,岘港本地虽然早早就完成了劳工的征集,但却一直没有开始实施正式的工程。而安南所提供的3000劳工也不能就这么闲着,于是海汉在本地的管理机构,确切地说是阮经贵所负责的临时管委会,便组织了这批劳工在岘港周边地区开荒种田,兴建村落。 这种自给自足的做法得到了执委会的首肯,而阮经贵也因此赢得了进一步展现能力的机会,在新的一年里继续担任临时管委会的负责人。 不过对于阮经贵来说,在享受到权力的同时,也背上了极大的责任,除了本地的数千安南劳工之外,还得负责管理好三亚大本营派来的六百多名归化民劳工。相比起以前做海贸生意,现在的职位所带来的压力可要大多了。 “阮主任,这次运过来的各种工具已点算清楚,请你签字。”属下拿来了一份文书交到阮经贵手中。 阮经贵大概核对了一下数字无误,便签字画押交还给属下拿去存档。在各种文件上签字几乎成了他每天都要完成的工作内容,以前看家族里的人当官似乎各种威风,但真正轮到自己进入官场之后,阮经贵却觉得这份工作远不如当商人来得轻松。 执委会给岘港的施工期限是在三个月之内完成一期工程,年内完成岘港港口的主体工程建设,这个任务对于临时管委会而言并不轻松。阮经贵只是负责民政管理,而工程营造方面的具体工作还是得交给大本营派来的专员负责。 阮经贵在码头上等了半个多小时之后,终于看到建设部的官员从船上下来了,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过去作揖道:“刘部长一路辛苦,下官已备好住处,请刘部长上轿!” 刘山夏摆摆手道:“轿子就不坐了,这一路坐船过来把脑子都晃散了……住的地方远不远?不远我们走路过去就是了。” 刘山夏说得客气,阮经贵可不敢当真,连忙吩咐下属去找了一辆牛车,将刘山夏送到驻地休息。等到晚饭的时候,阮经贵才又登门造访,邀请刘山夏赴宴。 “阮主任干得不错啊,我今天下船之后看了看,这地方可比当初黑土港经营得好多了!”刘山夏三杯酒下肚之后,便开始聊起来:“当年开发黑土港,头几个月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安抚移民上了,那时候海汉的名声还没现在这么响亮,很多移民都对我们的能力有所怀疑。哪像现在,只要支个牌子招揽移民,就有大把的人自动来报名。那时候好在有钱天敦这个家伙在,镇得住场面,不然黑土港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乱子来。” “刘部长过奖了,下官也只是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而已。”关于黑土港的事情,刘山夏可以随便说,但阮经贵就不敢随意置评了。因为安南内战的缘故,黑土港那位钱天敦钱爷在安南国内的知名度相当高,据说朝廷还有意要授予名誉官职给他,阮经贵可不敢在背后随意谈论这样的大人物。 宴席快要结束之时,刘山夏忽然说道:“阮主任,你在本地应该还有不少的旧识关系吧?” 阮经贵心中一惊,连忙应道:“下官至归顺海汉之后,便再无二心,请刘部长明察!” “别这么紧张,我不是要查你的底。”刘山夏摆摆手道:“我是想说如果你有本地的关系,不妨在这里划块地出来,建个商栈、饭馆之类的,以后也多一份稳定的收入。” 阮经贵也是心思极为细致之人,立刻就从刘山夏的话里听出了一些东西:“刘部长的意思,下官并不会在此地长期任职?” 刘山夏点点头道:“顶多也就一两年,等南方这几个港口建成之后,肯定是会把你掉离安南的。原因我就不细说了,相信你自己也明白。” “明白明白,谢刘部长提点!”阮经贵连声应道。 执委会的这种安排,阮经贵的确是明白其意图的。阮氏虽然已经是内战的失败者,但作为统治安南南方几十年的贵族,在这边仍然有许多资源可以加以利用,执委会把他派到这边来负责新港建设,一多半也是有让他能够人尽其才的意思。不过像他这样的身份,肯定是安南朝廷的大忌,而安南跟海汉又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执委会大概也不愿因为他敏感的身份而影响到双边关系。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工作的事情等明天再说。”刘山夏打了一个哈欠,示意今天这场合可以散了。 “来人啊,送刘部长回去休息。”阮经贵一声令下,推门进来的却是两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怯生生地站在门口。 “阮主任你这是……”刘山夏伸手指了指阮经贵道:“以后不要安排这些东西,下不为例!” “是是是,下不为例!”阮经贵垂着头应道,待刘山夏一手搭着一个小姑娘出去之后,这才慢慢地直起身子。 跟海汉人打交道多了,阮经贵也知道这帮人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一样也有七情六欲。这些讨好逢迎的手段,以前跟官场中人打交道的时候用得上,现在也同样管用。只是海汉的官场上不但讲求私人关系,更看重个人的能力,想要在职位上混日子是不太容易的,而且越往上走,对个人素质的门槛就越高。阮经贵曾听说过归化民干部晋升之前都会参加专门的学习班,然而他除了最初在商务部接受过一段时间的培训之外,从未进过所谓的“干部进修班”,这也让他对于未来的前景有些看不太清楚。 不过今天刘山夏指点他的话,让阮经贵又看到了一丝希望。看样子执委会并不打算就这么把他丢在安南这边自生自灭,而是对他有着比较长远的安排。 由于岘港这边的劳工已经提前数月到位,各方面的准备工作也做得较为充分,刘山夏抵达之后几乎没有什么耽搁,很快就正式开始了施工。 值得一提的是,急于在安南南部寻求停靠港的葡萄牙人已经等不及海汉这边开发更靠南的几个候选地区了,他们通过各种方式从大明和安南征集了三百多名劳工,送到岘港这边先行兴建他们日后所需的商栈和仓库。至于港口建设工程,葡萄牙人倒是想插手,怎奈海汉这边的警惕性极高,根本就不让葡萄牙人进入施工地区,把葡萄牙代表气得不行——当初求着你们赶紧修港口,你们让我们先来,现在我们来了,你们又不带着我们玩。 这当然不是海汉有意刁难他们,而是海汉安全部下发的最新通知已经生效:所有地区的重要基建工程,特别是港口、矿山、轨道交通,不得允许外来人员参与到施工过程当中。这不单单是设立技术壁垒的问题,更涉及到重要地区的军事安全。而刚刚开始施工的岘港,就正好赶上了这一波新政策的下发。 不过这种小矛盾在港口建设的大环境之下并没有引起后续的问题,毕竟葡萄牙人也知道这个地方还是海汉人说了算,而他们所需要的停靠港口,也必须要依赖海汉人才能得以实现。 刘山夏在岘港也并没有停留太长的时间,仅仅半个月之后,他就匆匆离开岘港返回海南岛,因为有更为重要的工程在等着他回去主持。 昌化至石碌的轨道线已经开工了八个多月,由于这是执委会钦点的重要工程,各方面的保障都十分充分,因此工程进度也算是非常顺利。目前路基修筑已经深入到内陆六十多里的地方,而铁轨的铺设也已经完成了二十多里,整个轨道线的工程量大概完成过半。 不过就在这条道路的前方,还有一处施工难度较大的地段在等待着筑路者们,那就是修筑一道横跨昌化江的铁路桥,这样轨道线才能顺利抵达石碌的采掘点。 昌化江上游石碌段的江面并不算宽,最窄处还不到百米,要在这样的一条河面上架设桥梁,在穿越前那个时空中只算是普通工程,但放在此时此地,由于施工技术的限制,这就算得上是一个比较大的基建工程了——事实上在穿越之后的近三年时间里,建设部还并没有修建过跨度如此之大的桥梁,更别说上面还需要通行拉矿的火车。 相关的设计施工方案倒是老早就完成了,但到了具体施工的时候,那还是得要有穿越集团里顶尖的技术人员在现场进行指挥才行。为了这事,执委会不但召回了刘山夏,而且调动了几乎所有跟工程技术相关的人员,甚至连项持南这样的水电工程专家,安西这种土建专业出身的人,也统统都召集起来送到了昌化的工程指挥部。 在此期间,大量的钢铁结构件由田独工业区送出,经海路运往昌化,再从昌化经过轨道运输和畜力运输的接力之后,才抵达昌化江边的施工现场。 由于目前田独的钢铁产量,特别是钢产量还十分有限,为了生产这一批桥梁结构件,甚至连海汉军工这边都不得不对火炮进行了限量减产,以保证生产单位有充足的原材料可用。 2月28日,使用蒸汽动力的打桩机在昌化江畔打下了第一根桥墩地桩,宣告了昌化江大桥工程的动工。如果不考虑工程量,单从技术含量而言,这座大桥的技术水平远远超过了近期施工中的几处港口工程。建设部也希望能够以此为平台,积累实际的施工经验,为将来在临春河、三亚河这种河面更为开阔的水道上架设桥梁做技术储备。 如果一切顺利,那么昌化至石碌的轨道交通线有望在今年年内完成全线通车,而石碌铁矿的正式开采也指日可待了。 正文 496.第496章 损耗品 1630年3月7日,位于昌化内陆某处的工地指挥部。 “八个月的施工期,你这边的苦役营死了五百多人,平均每天两条命啊!”陶东来翻看着昌化项目的事故记录清单,忍不住感慨道:“你这死亡率要是放在田独那边,恐怕我们这几个主管工业的执委全都得因此而下课了!” 乔志亚轻轻摇头道:“陶总,情况不一样,不能这么简单比较数字。田独那边有严格的管理制度,有操作规程,有医疗保障,我们这里可什么都没有。昌化到石碌这条路,绝大部分都是在野外施工,最危险最累的活,也都是交给这些苦役在做,我们没有多余的药物和食物来保证他们的身体状况,有限的资源只能尽可能用在自己人身上。你可以看一看开工以来归化民的伤亡情况,到目前总共也只有十几人,起码归化民的折损还是在可以接受的程度。” 陶东来道:“现在安排在工地上的苦役大概还有多少人?” “一千二百八十三人。”乔志亚立刻就报出了一个精确的数字:“苦役营每天都会清点人数,上报到我这里,这个数字是昨天晚上收工时的统计结果。” 陶东来正待说话,一名归化民干部急匆匆地走进来道:“报告首长,工地上出了事故,有两名苦役被石头砸到,目前工地上已经暂时停工,请首长指示!” 陶东来与乔志亚对视一眼,这还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陶东来主动站起身道:“既然出了事,那我们就过去看看吧!” 出事的地方距离工地指挥部并不算太远,一里多地的距离,走路几分钟就到了。陶东来和乔志亚到达出事地点的时候,这里已经被一个班的民团士兵隔出一道圈子。在现场处理事故的是临时被作为技术人员抽调过来的安西,看到两人到来,他也只是无奈地摇摇头道:“没办法,伤了两个,一个死透了,另一个也残废了。” 出事的地方是一处不算太高的土坡,昌化至石碌的轨道线要从这里穿过,施工队便在土坡中间挖出了一道大约六米宽的豁口。不过由于豁口两边的坡壁并没有来得及做进一步的固化处理,结果今天就有一块松动的石头从坡顶掉落下来,在下面施工筑路的两名苦役就倒了霉,一人正中头顶当场就挂了,另一人则是被砸到大腿上,现在还倒在地上大声呻吟着。 陶东来看了现场,也没什么好指责安西的。虽然照正规作业程序来说,肯定应该先把工地上的危险因素消除之后才能继续施工,但执委会给这条路的工期压得非常紧,如果按照标准程序,先处理道路两边的坡壁,那么整个工程进度可能就会因此而延后三到五天的时间。而安西选择一边继续筑路,一边处理两侧的坡壁,也是为了工期考虑。 “陶总,这得赶紧处理了,不然放这儿也是耽搁工夫。”乔志亚见陶东来没有很快表态,便低声提醒道。 陶东来回过神来点点头道:“好,按照你们平时的方式处理吧。” 乔志亚立刻下令道:“来人,把死者伤者都抬走。安西教练,派人检查一下坡顶还有没有松动的地方,没问题就尽快复工!” 几名劳工很快用担架抬走了死者和仍在哀号的伤者,另有劳工上前将出事地点的血迹用浮土盖住。监工们喝斥着蹲在一旁的近百名苦役赶紧起身,让他们重新回到工地上开始劳作。 陶东来没有追问那两名被抬走的苦役会怎么处理,在这种荒郊野外的地方,大概也只能随便找个地方挖坑把死者埋了。至于断了腿那人估计更惨,医疗人员顶多也就能给他腿上绑个夹板了事,然而像这样因伤而不能出工的苦役,伙食供应是要扣去一半的,这家伙有没有命熬到骨头重新长好的那天,就只能凭运气了。 “类似这种事基本每天都会发生一两起。”乔志亚苦笑着说道:“这些苦役不是专业的施工人员,他们在工地上也没有多少自我保护的意识,就算有工头警告他们,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而且这中间有不少人是南越的战俘,他们大概连我们说的话都听不懂,所以我们还特地招了一批安南裔的归化民在这边当工头,指挥他们劳作。” 在这片工地上劳作的苦役,其中的绝大部分是被安南朝廷以抵押战争债务的名义输送给海汉的南越战俘,这些南部人既不会说汉语,血统也更接近马来一带的土人,难以对海汉产生认同感和归属感,对执委会而言并没有太大的招安价值,除了少量有水手、工匠等从业经历的人被筛选出来之外,绝大部分的战俘都被直接送进了苦役营当作纯粹的劳动力使用。 这些人在苦役营只能得到最基本的生存所需,而且也没有明确的刑期,默认就是要一直干活干到死的结局,从执委会到基层的工头几乎都是将他们视作了消耗品。陶东来虽然先前也有质问乔志亚的举动,但他的出发点也是将这些人视作了海汉名下的财产,而并不是在意他们的性命。如果能够以类似这样的方式来换取成倍的基础设施建设速度,那执委会大概会很乐意吸纳更多的这种超级廉价的劳动力。 尽管这种做法并不是很人道,但穿越者们也很清楚自己来到这个时空并不是来做慈善事业,而是来征服这个世界,对弱者的压榨与杀戮必然会贯穿海汉逐步扩张的历史,这是绝对无法避免的现实。就算苦役营的伤亡比现在再增加一倍,执委会也顶多就是追究一下管理上的疏漏,尽可能减缓苦役损耗的速度,但绝对不会质疑这种做法的合理性,因为建立苦役营这件事本身就是当初执委会所作出的决定。 在前些日子陶东来向葡萄牙代表托马斯提交的新交易方案当中,海汉的购物清单中就赫然加入了“劳动力”这一个独立的项目。当时托马斯也曾向陶东来征询过需要什么样的劳动力,陶东来的回答非常简单——只要四肢健全,能够有正常人的劳动能力即可。至于单个劳动力的价格嘛,可视葡萄牙这边所能提供的数量和质量再做进一步的协商。 托马斯可不是什么老实人,一听陶东来这话就已经明白了——海汉人这是要大量购买奴隶啊!这可就真是找对人了,葡萄牙人开始做奴隶买卖的时间,几乎可以跟他们在大海上开辟跨洋航线的时间划等号,干这个还真是熟门熟路。 早在1441年,由安陶·贡萨尔维斯所率领的一支葡萄牙探险队,就在毛里塔尼亚附近沿海掳掠了数名非洲黑人,带回到里斯本作为奴隶出售,这大概就是葡萄牙最早的有记载的黑奴贸易开端了。到了15世纪的后半叶,葡萄牙人从西非贩运了大量的黑人奴隶回国充当劳动力,还卖到了马德加群岛、加那利群岛、佛得角群岛等大西洋岛屿上的甘蔗园里工作。 而到了一个世纪之后,葡萄牙人的贩奴生意转向了美洲,位于非洲几内亚湾的圣多美岛成为了当时最主要的奴隶转运站,每年从这里转运去美洲的黑奴多达数千人。直到1576年葡萄牙人在罗安达湾建立了更为便捷的新转运基地,圣多美岛才逐渐失去了功用。 葡萄牙人自然没有忘记把他们的这项传统生意带到亚洲来,不过因为在远东地区并没能有占领到面积较大的殖民地,因此也没有多少诸如种植园这样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商人们对于黑奴的需求量非常有限。虽然就连托马斯身边都带着黑奴侍从,但葡萄牙人一直都没有意识到可以把这个产业向海汉人进行推销。 直到陶东来代表海汉主动提起这件事之后,托马斯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没有意识到海汉在劳动力方面的需求竟然是如此迫切。他只知道海汉人在琼州岛的西边又开始了一个极其庞大的工程计划,以至于抽调走了三亚几乎全部的工程技术人员和苦役营奴隶,但从海汉提出的要求来看,很显然现有的劳动力还并不能满足他们的工程所需,以至于要想办法从其他途径获取更多的廉价劳动力——比如说直接向葡萄牙人购买。 陶东来甚至还当场暗示了他,可以考虑用武器换劳力的方案,这对于葡萄牙来说绝对是一个值得认真考虑的建议。毕竟在非洲捕奴的成本极低,肯定要比用真金白银购买海汉人的武器划算得多。而后托马斯便已经让人前往马六甲送信,委托印度半岛上的果阿殖民地尽快在当地筹集一批黑奴运往三亚,这至少要比从非洲现抓一批快得多。 当然了即便是从果阿出发,这消息一来一去,大概也得要半年上下才会有第一批奴隶到货,因此在那之前,海汉各个工地上的各种危重体力劳动还是得依靠苦役营这些劳动力顶着。尽管因为各种事故而造成的折损率相当高,但正如乔志亚先前所说的那样,至少归化民的伤亡率是控制在了一个相对较低的水平,而这也正是执委会所比较看重的指标之一。 在这起工伤事故发生之后的一周内,昌化至石碌交通线的各处工地上又死了四名苦役奴隶。其中一人是病死,一人是在试图逃跑时被民兵当场击毙,剩下的两人才是正儿八经的工伤丢了性命——在昌化江铁路桥的施工现场不慎落水,直接就被江水给冲走了,两天后有人在下游的河滩上发现了他们的尸首。 三月中旬,陶东来离开昌化港返回胜利港。还有半个月时间就是穿越三周年到来的日子,而这已经成为了海汉治下地区每年固定庆祝的主要节日之一,执委会有很多的准备工作要提前安排,陶东来也必须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主持大局了。 除此之外,各个驻外机构的主要领导人都会在这段时间返回胜利港,履行一年一度的述职任务。而执委会的主要成员,在此期间也基本不会外出,都要留在胜利港参与商议下一年度的各种规划。 不过在周年庆庆典到来之前,让海军盼星星盼月亮的蒸汽机操作维护人员终于是到位了,“威严号”在某个清晨用嘹亮的汽笛声宣告了蒸汽战舰时代的来临——这要比世界上的首艘蒸汽辅助动力战舰,法国人于1849年建造的“拿破仑号”足足提前了两个多世纪的时间。 当“威严号”的烟囱里冒着煤烟驶离军港码头的时候,对岸民用码头上的很多人都看直了眼——这艘大战船明明没有升起船帆,为何还能在海面上航行?还有这船上不断喷出的黑烟,难道是失火了不成? 在“威严号”驶出胜利港的过程中,王汤姆脸上一直都挂着淡淡的微笑。作为推动蒸汽战舰计划的主力之一,王汤姆非常享受这种得来不易的快感。另一艘同级别姊妹舰“威风号”战舰,也将在上半年之内正式加入海军编制。这两艘代表了民团海军最高等级战力的新式战舰将分别驻扎在胜利港和新落成的香港岛南港,并成为三亚和珠江口海域两支舰队各自的旗舰。 当然了,在造舰方面也不尽然都是好消息,由于建造这种新式战舰的费用过于高昂,执委会已经下令暂缓第三艘蒸汽辅助动力战舰的建造工作——这第三艘船本来是要分配给驻安南的海军使用,不过因为安南内战已经宣告结束,执委会认为将这么强大的武力常驻在中南半岛似乎有一点浪费,而南方的几处港口才刚刚开始动工,即便今年造出来,也只能驻扎在并不会爆发战事的北方,实际所能起到的作用不大。 正文 497.第497章 三周年庆 目前海军所拥有的作战船只已经足以称霸琼州岛周边海域,并且可以辐射到珠江口、北部湾以及中南半岛沿海部分区域,执委会认为这样的军事实力已经足够护卫住现有的沿海根据地,是时候把有限的造船资源腾出一部分来弥补海汉在海上运输能力方面的缺口了。 海汉只用了非常的短的时间,就从初期的租买为主进化到了自行造船的阶段,但由于造船厂的大部分资源在近两年中都用在了海军战船的建造上,民用船只的建造量其实远远跟不上治下地区商贸货运发展的需求,因此尽管海运部名下有胜利港造船厂和黑土港造船厂两处工厂,但依然还是需要每年从外部购入两位数的中式帆船来满足运输任务所需。 而中式帆船的运载量、航速、适航性能都跟海汉自行建造的海船有着较大的差距,因此商务部和海运部也一直期待着执委会能早点下令,让造船厂的生产任务由军转民,多造一点货运船只——等南下前往马六甲的航线一开通,海运部认为至少需要投入二十到三十条船才能够用,而现有的货运船只数量显然并不能满足新航线的需求。 尽管以王汤姆为首的海军军官对于执委会的这个安排有些不太满意,但至少也得到了两艘造价高昂的主力战船,其实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要知道这两艘船的价值已经足足超过了二十艘“探索级”民用版商船了,商务部对此可是眼红得很。而且这两艘船由于装配了蒸汽动力系统,平时的维护和使用开支都要远远大于传统的纯风帆动力船只,等海军拿到新玩具的兴奋劲过去之后,恐怕就得头疼怎么从有限的军费中挤出一部分来维持这两艘大船的运行了。 当然了,这种想法主要还是来自于其他部门,军方内部可并不这么看。海军这边进行“威严号”战舰交接仪式的当晚,军方的高级军官们便已经开过内部会议,讨论海汉的下一个作战对手了。想要维持军方在整个社会体系中的重要地位,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停止对外采取军事行动。和平的时间保持得太长,总会有人质疑花费巨额经费维持军队运转的意义,而适时地采取一些军事行动,在打击外部敌对势力的同时也向自己的臣民展示一下肌肉,在军方看来也是很有必要的措施。 不过在制定对外的军事计划之前,军方还有一件必须在三周年庆期间完成的重要事务,那就是各支驻外军队的编制升级。这不单单是像头几年那样这样里增加一个连,那里多驻两个排的增兵形式,而是要在升级编制的同时扩大外地驻军的权限范围。 执委会已经原则上同意了军委提出成立海南、安南和广东三个军区的议案,就等着在三周年庆这个时机来进行发布了。 三大军区的行政级别虽然是一样的,但各自担负的职能还是有些区别。海南军区目前的职能更类似于卫戍警备区,首要任务就是保护三亚核心根据地和类似田独工业区、莺歌海盐场、石碌铁矿这样的重点生产单位,以及常驻在海南岛上这数百名穿越者的人身安全。 安南军区的任务相对要简单一些,将主要负责保卫黑土港矿区的安全,以及维护海汉在安南沿海各个租界港的利益,今后可能负责的区域还会沿着中南半岛的海岸线继续向南延伸下去。而还有一个值得一提的任务,那就是维持海汉与安南之间的军事合作关系,并且保持对安南的军事压制。 目前海汉与安南之间的军事合作仍在继续,位于升龙府以东海岸线上的涂山训练营已经被初建成时扩大了好几倍,训练设施也在这两年多里逐步完善起来。民团的军事顾问们在这里已经为安南军方训练了超过两万名火枪兵和炮兵,并且对数百名安南军官进行了形式多样的培训,其中不乏有郑廷这样前途一片光明的年轻高级军官。 虽然安南军方在武器和人员培训方面对海汉的依赖十分严重,但军委并没有放松对安南必要的警惕。而杜绝安南生出二心的最好办法,军委认为莫过于将海汉民团的战力优势一直保持下去,而这除了不断地升级武器来提升战力之外,同时也得进一步扩大驻军的规模,增加驻军的行动自由度才行。 相较于爆发战事可能性最小的安南军区,广东军区所辖区域无疑是三大军区中最有可能发生某些不可控状况的地区。而不管是攻略广东沿海的要害地带,还是继续向着东北方向的福建沿海扩张势力,其前提都是要有一支足够强大的武装力量作为后盾才行。而随着香港岛新港口的建设进程,军方也看到了在广东沿海构筑大型军事基地的可能性。 设立移民转运基地的番禺距离广州城过近,在目前的状况下还不宜驻扎数量过多的军队,以免刺激到广东地方官府。而大万山岛的面积又过于狭小,驻扎两三个连的军力就差不多到头了,并且港口狭窄也不便停靠海军刚刚启用的新式主力战舰。面积近80平方公里的香港岛显然就没有这么多的问题,有足够大的面积让军方在岛上设立大型军事基地,并且与大陆之间的海峡也将成为最好的防御屏障。 1630年4月1日,大明崇祯三年二月十九,海南三亚。 穿越三周年的庆典规模再一次超越了历史,执委会为此特地安排了两天的全民假期,以示与民同庆之意。除了惯例在胜利堡大门前的广场上进行阅兵之外,今年民间也多了许多自发组织的庆祝活动。胜利港商务区满街的门面都是张灯结彩,户外不时能听到爆竹声炸响,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 除了抓紧时间在此期间大赚特赚的酒楼饭馆之外,其他的商家也都没闲着,纷纷迎合这个时机打出了各种折扣的广告,指望着这一波节日消费能够给他们带来丰厚的收益。 “小马,把这立牌搬出去,摆到门口显眼的地方!”李清扬大声指挥着伙计将刚刚写好的广告看板搬出去,上面用红色涂料写着醒目的广告语——欢庆三周年,折扣无极限,本店所有高级补药一律八折起!后面还注有一行稍小的字:归化民可凭身份证明进店领取免费驱虫散一份。 这广告词倒不是李清扬自己想出来的,而是贺强动用了自己私人关系去商务部找海汉人撰写的。李清扬现在不但是“福记药铺”胜利港分店的帐房,而且因为其表现良好,现在还负担起了一部分的二掌柜职责。在这里待了几个月之后,他已经在自己的新岗位上做得驾轻就熟,毫无违和感,站在店门口指挥着新来的店员:“别摆到街面上去,待会警察过来会挨训的!对,就放在屋檐下面,冲着景观大道那边!” 广告牌放出去没过一炷香的工夫,便开始有归化民在门口驻足,李清扬唯恐这些人不识字,就又叫了一名伙计到门外去解说。不多时便有民众开始涌向门口,好在李清扬已经料到发放免费东西会有这样的结果,赶紧让其他伙计摆出两张条桌放在大门外,大声指挥民众在门口排队,以免狭小的店堂内涌入太多人之后发生拥堵,反而让那些想消费的买主进不来。 这驱虫散的成本极低,所用的也都是廉价药材,“福记药铺”提前数天就制备好了一千二百份用来发放,其成本也才不到百元而已,里面还有十元钱是印制包装纸上店铺名称的花费。单从目前的宣传效果来看,这钱应该是花得很值了。 贺强笑眯眯看着店内外涌动的人潮,这种热闹的场面在平时可是不太容易看到的。由于合作的时间够长,执委会每年在这个时候安排庆祝活动的习惯,贺强是非常清楚的,因此才提前安排了这样的促销活动。不过具体的事情他都是交给了李清扬在经办,没想到他倒是处理得井井有条,如果不是考虑到他的特殊身份,贺强其实很有心把他推荐给总柜那边,让他作为“福瑞丰”在本地下一任主管的候选人。 “小李,来来来,让伙计们去忙就行了,你来陪老头子喝喝茶!”活动进行了一个多时辰之后,见店内外的秩序井然,贺强便招呼李清扬回到店堂里坐下来喝茶。 “老夫刚才看柜台那边记录,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店里的药材就卖了七百多元钱出去,这活动还真是见效快啊!”贺强不无自得地说道。 李清扬也是个机灵人,不失时机地拍了一记马屁:“这都是贺管事眼光独到,手段高明,领导有方啊!” 贺强笑了笑道:“小李,你可知道海汉人这两天放大假,是在庆祝什么事?” “略有耳闻,但不明其中奥妙。”李清扬应道:“在下只知三年前的今日,海汉人跨海而来在此登陆,是以每年都在此时进行庆祝,想必也是为了纪念他们能够来到这个好地方吧!” “好地方?三年前海汉人登陆的时候,这里还是荒滩一片,连活人都没几个,更谈不上什么港口码头商务区,就算海盗都不会经常来光顾这里,算得上什么好地方!”贺强摇摇头道:“你说的不是没道理,但并不是主要原因。” 李清扬想了想又补充道:“听说海汉人来时所乘的那些大铁船全都无法使用了,他们也没办法再跨越大海返回故土,这庆祝活动或许是他们怀念故国的一种表现吧?” 贺强轻轻晃着脑袋应道:“或许有之,但亦未全中。” “在下愚笨,请贺管事指点。”李清扬自知猜不透其中缘由,便果断放弃。他知道贺强背后的李家跟海汉人打交道的时间极长,其合作的程度可以说是大明商家中最深的,想必贺强也知道许多外界所未闻的海汉内幕。而这些内幕消息,也正是李清扬最为感兴趣的东西。 贺强看看左右无人,才放低了声音道:“海汉此举,便是固化民众意识的重要举措之一,让他们逐渐忘记原本的身份,将自己当作海汉人。” 李清扬听得心头一惊,立刻便如醍醐灌顶一般明白了海汉人搞这种大型活动的意义。本地归化民除了几百名真正跨海而来的海汉人之外,全由汉人、黎人、苗人和安南人组成,在海汉人的长期宣传之下,这些人对于自己所属的国籍恐怕已经不是那么在意了,而这样的一个庆祝活动,无疑是给了他们一个非常明确的指示——这个节是海汉的专属节日,而参与这个节日的你们就是海汉人! 李清扬回想自己刚才在店门外所见到的那些面孔,的确能看出他们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这些民众不但平时能够享受到海汉制度所带来的平静生活,而且每年还有这样的节日来影响他们的思想,也难怪海汉治下地区的社会如此安稳,从未听说有大规模反海汉的动向发生。 姜还是老的辣啊!李清扬一边感叹,一边谢过贺强的指点。 贺强摆摆手道:“你也不用谢我,其实你跟海汉人的交道打了多了之后,也能摸着他们做事的路数。他们获取民心的本事,可比朝廷强了千百倍!朝廷在琼州岛花了几百年没做到的事,海汉人来了三年时间就做到了,他们的确应该好好庆祝一下才是!” 李清扬此时早就没有把自己当作朝廷命官看待了,闻言并没有什么愤怒感,只是觉得有些无奈。大明如此多的能人,治国几百年,居然还不如这群从海外漂泊至此的异族做得好。贺强的话说得非常直白,李清扬也能够感受到他对朝廷深深的失望。 正文 498.第498章 公门中人 贺强沉默一阵才又开口道:“小李,你来到三亚也有数月了,以你之见,海汉可有不如大明之处?” 李清扬沉吟道:“海汉治下,民生太平,市面繁荣,要说治理地方,的确是好手。只是这些人不尊先贤,不敬正统,这蛮夷的思想却是个大问题。若是他们肯归顺正统,投降朝廷,未尝不会有一个好的出路……” “小李,此言差矣。”贺强轻声打断了他的话头:“若是他们归顺朝廷,只怕朝廷第一时间就会治他们的罪!” “这是从何说起……”李清扬话一出口,便已经醒悟过来。 果然贺强接道:“这些海汉人既会治世,又懂练兵,还会赚钱,你觉得朝廷会让这种无所不能的人继续存在下去吗?若我是朝廷高官,听到有这种人存在,恐怕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将他们抓起来杀了!” “贺管事这也是一家之见,朝廷任用贤能也是传统,未必会怪罪这些不懂大明律法的海外来客。”李清扬还是下意识地为大明官方分辩了两句,只是这话说出来也的确没什么底气。他作为现任锦衣卫,当然知道很多官场上的秘密,像海汉这种海外来客,想要不通过科举的形式而进入到大明的官僚体系,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们如果只是一群海客,来大明混口饭吃,那或许是没什么问题。但事情难就难在他们太能干了,几乎无所不能,无所不精,大明的官场……养不下这群人啊!”贺强这话要是敢换个地方说,李清扬立刻就可以用“妄议朝政”之类的罪名把他抓回衙门里修理修理,但在三亚这地方,却是没人会在意这种事情。 李清扬不止一次听到海汉人在公开场合议论大明的状况,在这些人眼里,强大的大明帝国似乎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对象,施耐德甚至将其简单定型为“资源供应地和销售市场”——尽管李清扬并不是很明白这种说法的具体含义,但很显然并不是什么很好的形容词。 至于对大明官场的评价,李清扬倒是听郝万清提到过一次。郝万清当时的话说得非常重,因此给李清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大明朝廷靠着现在这批官员,结果就只有一个,要完!” 郝万清当时并没有给出什么干货证据,但就是这么一说,也让李清扬感到极度的不安。要知道海汉人对大明官场上一些大事件的预测,从来都是百分百全中,没有出过任何的误差。像郝万清这样的高官说出“大明要完”这么严重的判断,李清扬认为他并不是顺口一说,而是海汉人真的知道些什么。 对于贺强的看法,李清扬现在只能以不予置评的态度来应对。在这地方他也没办法亮出锦衣卫的身份来耍威风,那样做完全就是自寻死路——只要他亮明官方身份,那一刻对海汉而言他就失去了存在的作用。 李清扬也知道贺强并不是无意识地跟自己聊到这样的话题上,事实上类似这样的谈话,几乎每隔一两天就会有一次,而每一次谈话中总会有一些触及到李清扬心底的内容,让他的政治立场越来越不稳定。李清扬相信这些谈话极有可能就是安全部有意安排的,尽管他自认是一个心志坚定忠于大明的人,但前面就已经选择了屈服,现在想要再坚决地拒绝这种软性洗脑的谈话就很难了。 李清扬正陷入沉思中,一名伙计从店外快步进来报告道:“贺管事,外面来了两名警察,说是我们这发放药剂的队伍挡了道路,让我们收一收。” 李清扬闻言醒过神来,起身道:“在下先去看一看。” 李清扬到了门外,见两名穿着黑色警服的年轻人正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指挥着长长的队伍排成蛇形阵。李清扬见这两人有些眼生,瞥了一眼他们腰间武装带上别着的手铳,不敢怠慢连忙上去道明了身份。 其中一名肤色黝黑的警察开口道:“你就是福记的活动负责人?你们搞这个免费发药的活动,有没有在港区管委会报备?” “有有有,手续都办好了的!”李清扬赶紧从怀中取出文件,摊开来展示给这警察看。当时办这活动的时候他并不知道需要向海汉的衙门报备,还是贺强提醒他之后,才匆匆忙忙地赶去补办了手续。 那警察看这文书上的确是盖有胜利港管委会的大印,面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以后搞这种活动,要限制排队的长度,你看看你们门口这队伍,把街面都给堵住了!” “是在下考虑不周,这便让伙计去疏导人群!”李清扬现在也只能把这笔帐记在贺强头上,要不是被他拉进去喝茶聊天,自己在这里盯着哪会出状况。 说话间贺强也出来了,不过他一出来看到这两个年轻警察便笑了:“符力、小宝!好久没看到你们两个大少爷了!” “贺管事在啊!”刚才与李清扬交谈的警察咧开嘴笑着应道:“还以为你老人家回广州去了!” “广州有什么好的,哪有三亚过得舒服!”贺强笑道:“你们俩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小宝也当警察了?” 穿着一身警服的于小宝应道:“我们回来有一段时间了,穿这身不是我自愿的,纯粹是被抓了壮丁啊!” 于小宝和符力接到执委会的调令之后回到三亚参加青年干部进修班学习,距此已经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在此期间他们几乎一直都是在鹿回头半岛上的驻地进行封闭学习,并没有出来溜达的机会,是以贺强最近也没有在胜利港商务区这边见过他们。最近因为三周年庆期间的公众活动比较多,需要大量的军警人员来维持秩序和治安,因此进修班的这帮年轻干部也全部被借调出去,充当临时工的角色。于小宝的编制虽然并不在警察司,也被强行分配了一个巡警的任务,跟着符力在商务区这边巡视。 当初“福瑞丰”初到胜利港的时候,贺强便认识了这两个骑着车到处跑的少年,还时常拿点广州带过来的小东西逗他们玩。不过那时候他们还是跟在宁崎屁股后面转的懵懂少年,没想到两年多时间过去,这两人倒是已经混得人模人样了。 “来来来,屋里坐会儿,喝喝茶,歇歇脚再接着出去巡逻!”贺强一手拉着一个,便将这两人带进了店内。两人倒也没有推辞,他们一个是临时兼职,另一个是高级干部,并不会有人来查他们的岗,偷会儿懒倒也无伤大雅。 “小李,你也来!”贺强倒是没忘了把李清扬也带上,顺便也给符力和于小宝作了介绍:“小李,这是于小宝和符力,这两位可是执委会首长们面前的大红人。这位是李清扬,在店里管账,你们多多亲近亲近。……小李跟安全部的郝主任也很熟的。” 安全部是干嘛的,于小宝和符力都是再清楚不过。于小宝在驻广办期间虽然并不涉及安全情报方面的事务,但他的玩伴之一,造船厂首席技师张天贵的小儿子张千智就是跟着何夕进了安全部,现在在广州跟龚十七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也可以算得上是高级干部了。不过因为安全部门的特殊性质,张千智并不在这里的进修班人员名单当中。 至于符力就更不用说了,他所在的警察司和安全部在工作上有着诸多的交集,特别是两个部门都有涉及到的案件侦办和移交工作,多数都会在符力这里经手。符力很清楚安全部的权限在某些方面要远远高于警察司,而安全部郝主任基本就算是本地的一把手主管了。贺强这介绍虽然简短,但符力和于小宝都立刻知道这位白白净净,客客气气的帐房先生,应该也是安全部编制内的人员。 “没请教李先生以前在哪里高就?”入座之后,符力便很直截了当地问道。他跟海汉人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李清扬并非海汉人,而是一个明人。然而在他的印象当中,并不记得安全部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李清扬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道:“在下之前是替朝廷效力的!”他还是第一次听贺强介绍人的时候扯上了执委会,之前顶多说是某某部门就完事,而且双方熟识的表现显然也是认识时间很长了,看样子这两名年轻警察的来头的确不小,在他们面前说谎,李清扬认为被揭穿的可能性会很大。 贺强忽然干咳了一声道:“你们聊着,老夫去门口看看还有多少存货没发完。” 在座的三人都算是海汉公门里的人,贺强可并不想在旁边听到一些自己不该知道的东西。他把符力和于小宝拉进店里喝茶的目的,也就是想让这两个年轻人和李清扬聊聊——这是安全部给他的任务之一,多创造机会让李清扬接触到本地立场坚定的年轻归化民,符力和于小宝显然是极佳的人选。 听到李清扬说这话,于小宝和符力交换了一下眼神,心里都有了底。海汉这边在三年中的确招收了不少原本替大明效力的人,包括衙役、小吏、捕快、学院教员,水陆士兵甚至是底层军官。这些人在进入海汉体系之后大多得到了稳定的基层职位,并且很快就被周围的环境所同化,成了归化民当中的一员。不过有一些部门对于人员的招收是非常严格的,比如执委会直属的卫戍部队,又比如负责安全警报工作的海汉安全部。 一般来说,在大明公门中有过从业经验的人都不会被选入安全部,顶多能进司法部做事。安全部那边对入选者的工作经验并不是特别看重,而是更在乎入选者的思想态度是否对海汉足够忠诚,这个门坎足以刷掉绝大部分过来人。像李清扬这样自称以前是替朝廷做事,而现在却是在安全部的编制当中,基本上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个人在投靠过来之前是在替朝廷的情报部门做事,手上掌握有某些让安全部必须重视的资源,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他会得到安全部的录用。 而符力立刻想起了半年前的一个传闻,忍不住问道:“半年之前,据说有一批公门派出来人在广州那边被我们的人抓到了,后来被送到三亚之后就渺无音讯了,李先生可知此事?” 李清扬深呼吸了一下平静心情,这才开口应道:“其中便有在下。” “原来如此。”符力立刻就已经确认了李清扬的身份。半年前他曾经听任亮说起过,安全部在广州那边破了个大案,还出动了民团的人,抓了一批试图潜入三亚搞破坏的锦衣卫探子。当时警察司也被动员起来,在三亚的两处港口设卡盘查外来人员。 这件事并没有在民间公开,即便是警察司这样的特殊部门,也只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发生,至于说事情经过,抓到的人最后下场如何,统统都没有进一步的消息。 符力当时也很好奇这件事,还专门找人打听过,不过后来却是受到了任亮的警告,让他少去探听安全部的事,那个部门可不像看起来这么好打交道。半年时间过去,符力本来已经逐渐淡忘了这件事,倒是没想到居然在商务区的一家铺子里遇上了当事人。 符力略有一点不自然地笑了笑道:“也没什么,想必当时只是有些误会而已。既然李先生现在已经是自己人,今后倒是要多多来往才是!” 李清扬觉得这“自己人”三个字实在有一点勉强,他虽然现在的确是接受海汉安全部的管辖,但安全部也知道他是双重身份,不单为海汉效力,同时也还是在为大明锦衣卫做事。不过这其中的内情,他现在也不便对符力这个外人说明,只能是尴尬地笑了笑,对于符力的这个安慰没有过多的回应。 正文 499.第499章 军队的发展 李清扬看着这两个面相还未完全脱去稚气的年轻人,老毛病一下又犯了,忍不住问道:“在下看两位小哥也是青年才俊,为何之前没去考个功名,报效朝廷?” “考功名?”符力愕然应了一声,转头看看于小宝,然后两人相视而笑。 “考功名就算了,我们没那么好的命。”于小宝摆摆手道:“我们开始识字也就是近两三年的事,哪写得出文章去考功名!要不是首长们来了这地方,我大概还在海边当渔民,这家伙多半是在深山里做猎户……” “我可是峒主继承人,当峒主不用自己去干这些粗活!”符力笑着纠正道。 “啊,原来符小哥是黎人!”李清扬下意识地感叹了一句。 大明一向也会对黎人山寨的首领进行分封,当然都是些不要钱的空头职位而已,并不会真的给这些黎人在地方上安排官位。李清扬在三亚倒是见到不少的黎人在为海汉人做事,几乎各行各业都有,看起来海汉的确比大明更好地解决了汉黎之间的民族问题。不过像符力这样的峒主继承人,李清扬还是第一次在本地遇到,他知道这个身份在黎人当中已经算是贵族,而看符力表现出的态度,显然更喜欢在海汉社会中的身份,大概已经不会回到黎峒去做峒主了。 李清扬能够感受到两人之间的良好关系,但一个是渔民后代,一个是黎人少峒主,他真的很难想象这样身份背景差异极大的两个少年,怎么会一起成为了海汉人手底下的得力干将。但从这里他也能感受到海汉在用人方面的标准差异极大,这渔民和黎人的后代都能在海汉人手下当官,而自己却只能作为安全部的编外人员听候调配。 尽管李清扬认为自己并没有真正投靠海汉的打算,但在这一刻他还是明确地感受到了心里的不甘——自己好歹也是锦衣卫正统百户,朝廷命官,为了大明也出过力卖过命立过功,说起来也是有本事的人,到了海汉这边居然就给个编制然后扔到药铺里当帐房? 仿佛是听出了李清扬这声叹息中的复杂情绪,符力应道:“我们符山峒是第一家和海汉合作的黎峒,我们峒里出来的年轻人,有很多都和我们一样,现在在民团和警察司里做事。海汉首长们给我们黎人的机会,和汉人是一样的,对首长们来说,只要忠于海汉,忠于执委会,那就是可用之人,不需有民族之分。” 李清扬现在已经习惯了不去和人争辩到底是应该忠于海汉还是忠于大明——这地方有相当多的人从来就没有真正接受过大明朝廷的统治,对他们来说这件事根本没有讨论的价值。但当李清扬亲耳听到符力这么一个年轻黎人口中说出“忠于海汉”这样的说法,也仍然感觉到了不小的冲击。 大明统治海南已经有二百多年历史,期间甚至还从大陆大规模调集苗兵到海南平定黎人的叛乱,但到如今也只能做到分封土地任其自治的程度,想获得黎人乃至苗人的效忠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海汉来了三年,这里的黎人苗人就争相投靠,为其效忠。这些一向桀骜不驯的山民都被训得如此服帖,就更别说汉人了,李清扬不禁又想起了郝万清那句“大明要完”的评价——海汉人要真向大陆伸手,到时候会不会出现大明的子民也争相投奔的状况? 不过李清扬转念一想,哪有什么以后,现在每个月从两广地区渡海而来投奔海汉的大明子民难道还少了吗?根据李清扬在这段时间内的估算,平均每个月从广东方向运送过来的移民应该有两千上下,这个数字看似不大,但经年累月计算下来,那基本每年就为海汉人至少提供了一县的人口,而海汉对劳动力的利用效率又高得惊人,这一县的人口到了海汉,只怕比大明治下三个县能做的事情还多。 况且海汉在大陆所招揽的移民也并非全都运到三亚,他听说除了之前自己曾经到过的番禺、万山港两处据点之外,海汉在新会县又新辟了一处港口,不但其规模远胜前两处地方,而且执委会打算要将当地逐步据为己有,建成和三亚一样的海汉统治区。等这个地区占下来之后,李清扬估计两广沿海就再无可以阻止海汉扩张的天然障碍了。 于小宝开口道:“李先生,小弟近几年一直在广州,大明官府如何治理地方,任用人才,小弟也是见识过了。若论知人善用,大明那些官员如何能与英明的海汉首长相比?” 李清扬自嘲道:“在下不过是失手被擒的俘虏,大概是不可能会有得到重用的机会了。” “俘虏?身份可不是什么问题,罗升东、武森这些人当初都是俘虏,现在不也一个个混得人模人样的?”于小宝似乎是看出了李清扬的不得志,继续劝解道:“李先生,安全部可是个最难进的衙门,不知道多少人想进去不得其门而入,你能以俘虏的身份被纳入安全部的编制,这可是莫大的机缘!” 两名年轻的海汉干部坐了一阵,便又出发去街上巡逻了。李清扬一人继续呆坐在竹椅上,思考着自己的未来出路。 他原本打算能够在琼州这地方搞到一些猛料,然后借此来升官发财,但被海汉人擒获之后,这种可能性已经变得很小。在海汉人的监视之下,他能够通过消息渠道传回去的东西都没有什么份量,自然也就没多少功绩可言,时间长了,说不定南京镇抚司那边的上司都会忘了还有他李清扬这么一号人在偏远的琼州岛上潜伏着。 李清扬知道现在也就是海汉人觉得他还有点稳定局面的作用,所以好吃好住地把他养着,但真等到海汉这边翅膀硬了,不担心大明这边的压力了,他这个小小的锦衣卫探子就会变成可有可无之人。届时即便不会被打入到苦役营,恐怕也很难再有好的出路,而且那时候再返回大陆,锦衣卫恐怕也饶不了他,最起码都得治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而彻底地投靠海汉,似乎是目前最有希望的一条路子了。他的顶头上司林南也不止一次跟他说过,只要哪天他真的想通了,愿意为海汉效忠,那随时都可以提出来,安全部会立刻帮他安排新的工作和岗位,什么升职加薪统统都不在话下。今天在跟这两名年轻的海汉干部接触过之后,李清扬心头的这种念头似乎又更强了一分。 在李清扬为了该如何选择今后的道路而苦恼的时候,执委会及各个单位的主管官员正汇集在胜利堡,召开一年一度的全体大会。 当然说是全体大会,其实准确的说还是代表大会,相当多的穿越者并没有条件赶到胜利堡来参与这次会议,因此所有需要全体投票的项目,都是提前至少十天进行了内部公示,然后由各处集中送回了每个人亲笔填写的投票券。 建立军区的提案果然很顺利地获得了高票通过,除此之外,三大军区的指挥官提名也在这次的会议上进行了表决通过。三大军区全部暂定为团级编制,一二把手统一提升为上校军衔。广东军区由萧良出任司令,虞尧担任政治委员,年轻的军官陈一鑫升为少校军衔,担任广东军区的参谋长。 海南军区这边因为有军方大佬坐镇,所以没什么好竞争的,颜楚杰和陶东来分别担任司令和政治委员,而海军总指挥王汤姆则是兼任了参谋长的职务。 安南军区的三个主要职位则是由钱天敦、穆夏柏和冯安楠三人瓜分。值得一提的是安南军区由于地域条件所限,近两年的扩军几乎都是通过自行征募的方式,而安南那边的军、政主官都是倾向于武力扩张,因此安南军区也是三大军区中第一个兵力达到团级编制要求。 趁着这个机会,军方也提拔了一大批基层归化民军官,以适应编制扩大之后的需求。安南方面有近五十名基层军官将被派到胜利港军校接受最新的政治思想培训,回去之后他们就将出任当地驻军中各级作战单位的指导员。抓好军队基层人员的思想工作,这也是军方今年所要实施的一步大棋,否则日后海汉控制的地盘越来越大,各处的驻军恐怕就会慢慢有地方军阀化的趋势。 除此之外,因为军费问题而中断了很长时间的部队定期更换驻防地的做法会在今年得到恢复,三大军区的驻军都会有部分编制进行异地轮换驻防,这样做的目的也同样是为了尽可能杜绝地方军阀化的出现。 目前三大军区当中,将会得到两艘主力作战炮舰的海南、广东军区的海军实力无疑是要强出一筹,而安南方面因为内战结束,当地基本恢复了正常的安定秩序,因此对于海上武装力量的要求不高,目前也就只有数艘“探索级”战船搭配了两艘“探险级”作为当地的海上巡防主力。 不过陆军部队的状况就完全与之相反了,钱天敦在黑土港特战营身上所得到的成功经验在之后也推广到了整个安南的驻防部队,依照他那套模式训练出来的陆军士兵在山地、丛林、水网密集地区等复杂环境的作战能力要明显强过胜利港这边训练出来的部队。一年一度的军队大比武中,黑土港特战营派出来的队伍还从未有过败绩,年年都是第一。就连颜楚杰也不得不承认,至少在野外作战这个领域,钱天敦手底下的部队是民团各部中战斗力最强的。 当然了,这在一定程度上也跟军队的指挥官个人作战思想,驻防环境和职能都有一定的关系。三亚这边的陆军的主要任务就是防御,依托于两处港口所建立的岸防炮炮台和港口中的堡垒来守卫本地,对于军队的作战能力要求更侧重于防。而钱天敦本身就是特种兵出身,对他来说主动出击远比固守更为可行,因此他训练军队的思想也是以攻击性为主,部队大量装备适合丛林山地战使用的短管大口径火铳,以及轻巧便于移动的3磅小口径陆军炮,一切都是以保持良好的机动性为考量标准。 这种野战部队在城池攻防战中或许不会是三亚民团部队的对手,但如果是野外的游击战,那就能充分显现出他们的威力了。而且钱天敦相当重视狙击手的训练,前年首批狙击燧发枪造出来之后,钱天敦第一时间就要了一半走,而且每年向军委递交的装备申请中都有两位数的狙击步枪。这两年多时间下来,安南驻军已经训练出了三十多名合格的狙击手,这个数字比其他两个军区的狙击手加起来还多。 唯一让钱天敦感到遗憾的是,由于安南内战的结束,驻安南的民团部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已经没有了实战的对手,而这对于一向强调实战练兵的钱天敦来说简直是一种煎熬。目前唯一跟安南还有小规模零星战斗的国家就只有南边的占城国,但占城国现在也同样是在向海汉购买武器,寻求军事援助,钱天敦也没法让部队去趟这滩浑水。 钱天敦这趟回来的目的之一,就是想要鼓动军委开始寻找下一个动手的对象。虽然现在军委的发展思路是海军为主,先控制海上的咽喉航道,但钱天敦很明白陆军的作用并不会因此而被削弱多少,因为占领一个地区,最终还是得陆军去解决问题,而安南的部队就是目前军方手上最好用的一把刀了。 至于广东军区的陆军,因为之前的驻军条件极其有限,因此编制也是三大军区中最小的,在此之后恐怕还得从其他两个军区抽调部队来进行补充才行,不然这团级的编制却只有营级的兵力,那也的确不太好看。 正文 500.第500章 亮出利齿 在海汉体制下,军队的建设都是为了政治目的服务,海汉民团成立大军区提升编制规模,说穿了也是为执委会主导的下一步扩张计划作军事准备。这其中的道理,只要稍微有点政治敏感度的人都能想到,已经身为地方大员的钱天敦自然也不例外。不过因为他常驻安南,受到客观条件限制,对于执委会的最新动向并不是那么清楚,因此这次回来也是要乘着述职的机会,打听打听执委会的预定目标究竟是哪里,回去之后也好早做准备。 1630年4月2日,鹿回头半岛民团陆军基地。尽管军委在胜利堡里也有一处不小的办公场所,但随着军方人员和事务的逐年增多,在胜利堡内办理各种日常事务已经显得越来越不方便了,而胜利港东岸的军事基地倒是够大,但出入都需要乘船渡过田独河口,也比较麻烦,于是军方就将主要办公机构搬到了鹿回头半岛上,跟陆军基地设在一处。 虽然此时正在周年庆假日期间,但对于军委的高级军官们来说,这几天反而是相当忙碌的时候,因为驻外的军官们一年中只能在这个时候才有时间回到三亚,参与军方内部的高层会议。不管是要军费拨款也好,要人员编制也罢,驻外的军官们都得趁着有限的这几天时间里四下活动才行。 “八百支步枪?不行不行,你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啊!”颜楚杰连连摇头,回绝了钱天敦提出的要求:“广东军区那边打报告要五百支步枪都还没影呢!” “广东那边怎么跟我比?他们那边的新兵连人都还没影,我这边的新兵可是快要训练结束开始列编了!他们再急也没我这边急啊!”钱天敦有理有据地争辩道:“这枪先分配给我们安南军区才对!” “钱上校,你这话就有点强词夺理了啊!”既然已经点了名,这边广东军区的代表虞尧也不能再继续装聋作哑了,开口应道:“安南那边现在太平得很,近期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大的军事行动,急着把那边的军队武装到牙齿也派不上多大的用场啊?我们广东军区这边才开始铺架子,连枪都不发,那我们还征什么兵?还怎么保护海汉在大陆沿海地区的利益?” 钱天敦并不会这么轻易被虞尧说服,立刻反驳道:“你那边成军还早,我这边都是现成的队伍,装备了武器马上就能拉上战场,要保护海汉利益,我这里有一个整编团的部队随时都可以调动!广东那边的新兵蛋子靠得住吗?要上正面战场打仗,现在还是得看我们安南军区的!” “话不要说这么满,你们安南军区的部队,战斗力是不错,但还是适合打野战打游击,正面战场上的集团作战,还得交给三亚这边训练出来正规军。”民团总教官古卫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加入到战场当中:“别的不说,光是这步炮合击的战术,估计安南驻军就很少练习,小打小闹还没什么,上了大战场,不能跟炮兵部队很好的配合,那仗还怎么打?” 古卫说的这个点也算是切中安南驻军的短板,由于强调复杂环境下的野战能力,安南民团军并没有大量装备重型火炮,全是以轻型装备为主,这样做最大的弊端就是当地部队缺乏跟成编制炮兵部队合成作战的经验,而军委高层几乎全是信奉大炸逼主义的狂热分子,恨不得所有战斗都能用火炮来解决。安南民团军的这个短板,就注定了他们不太可能在大型会战当中担当起正面主力的作战任务。 “行了,你们几个也别跑题跑太远了!”眼看这讨论话题从步枪分配歪到了作战方式上面,颜楚杰赶紧开口将主题拉回来:“步枪和其他军火的配额,不是你们开口要多少就能有多少的!这两年民团军扩编扩得快,但田独的兵工厂可没这么快的扩张速度!现在制造枪炮弹药的工人,加起来总共才不到三千人,不但要生产供给你们三大军区的武器装备,还有每年出售给大明、安南、占城、葡萄牙人的军火,产能跟不上啊!” “跟不上就增加人手啊!”钱天敦应道:“三千不够就四千,四千不够就五千!三亚现在不是号称有两三万产业工人吗?” “两三万产业工人那是把在集体农场种地和港区这么多干体力活的劳工也算进去了。”颜楚杰很无奈地摇摇头道:“除了行政事业单位的人,剩下的归化民基本都划进产业工人里了。兵工厂需要的技工增长速度还是远远跟不上生产任务的需求,但做这个行当的工人是要掌握加工技术才行的,培训合格工人所需要的周期很长,这问题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解决。” 在座的军头们这下都不说话了,田独的兵工厂造不出来,他们在这里争来争去也没多大意义。其实这个问题也并非没有解决的办法,比如说在各个驻地兴建小型兵工厂,由各军区自行解决一部分需求。但没谁敢冒这大不韪来出头,因为执委会有非常明确的规定,所有热兵器包括弹药在内,都只能由田独兵工厂负责生产,而地方上的驻军顶多只能在当地制造一些冷兵器,武装一下预备役人员。 这种做法也是为了安全考虑,避免执委会对海外的军头们失去掌控,让他们发展成地方军阀。而这个底线肯定是不容挑战的,谁要是不知趣地把这事拿出来说,恐怕立刻就会被调回胜利港接受内部审查。所以就算明知大本营的兵工厂产能不足,军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步枪配额的事,你们也不用争,军委已经有了大致的分配方案,家家有份,但别指望一次就能拿到你们申请的数量。”颜楚杰决定终结这个话题,开始讨论下一项议题:“我们到达这个时空已经整三年了,执委会认为我们目前的状况要比预计的五年计划发展得更顺利,因此有些对外的扩张计划也可以考虑提前进行实施……” 众人一听颜楚杰这话,立刻都重新打起了精神。他们这帮人选择参加穿越,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能够实现带兵打仗,成为传世名将的梦想,但去年上半年的安南内战结束之后,各地驻军都是刀枪入库,再无战事。虽说平时的军训、征兵、扩编依然是按部就班地在进行,但没有仗打,对于这些军人来说始终是一个遗憾。 执委会的对外政策,他们都很清楚,先求自保,再谋扩张。民团参加安南内战虽然获得了大捷,但也暴露出了诸多问题,其中很重要的一项就是兵力太少,很难独立完成大规模的作战任务。当初攻打顺化虽然还算比较顺利,但如果没有北越大军在西边替他们封住南越守军出城的通道,民团也很难放心大胆地将兵力集中到北边攻打城墙。 但兵力对海汉军方来说,并不是简单地通过征兵就能解决的问题。首先海汉治下的人口非常有限,单以人口比例而论,海汉的军队规模已经可以用穷兵黩武来形容了,如果进一步地扩大征兵数量,肯定会影响到社会安定和其他需要青壮劳力的生产部门正常运转。 其次海汉民团因为热兵器的普及,单兵的装备和训练费用都远非传统军队可比,而且对于工业生产能力的要求也非常高,短时间内大量增兵非但不能有效地提升战斗力,反而会给各个部门增加不必要的负担。以海汉目前的实力,还很难长期维持一支规模过大的军队。 基于这样的原因,尽管军委这帮人都很清楚民团的不足,但扩军这件事受到诸多客观条件的制约,的确是急不来的,只能随着海汉整体实力的逐渐壮大,一步一步地加以实施。 现在扩军这一步已经完成了一半,考虑到准备工作所需的时间,也的确是时候考虑下一步棋该怎么走了。毕竟如果要再次对外采取军事行动,那至少得提前数月就得开始制定行动方案,进行有针对性的军事训练才行。 颜楚杰见众人的注意力都重新回到了自己这里,便接着说道:“目前我们的掌控范围已经不仅限于海南岛,在海外也有了多处基地和港口,但这也更突显出了我们在本地扩张速度的缓慢。各位请看地图!” 颜楚杰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走到墙边挂着的海南岛地图跟前,抬手指着上面说道:“目前我们在海南岛实际掌控的地区包括有崖州、感恩、昌化、陵水、万州、乐会等地,可以说海南岛海岸线上有大约三分之二的地区都已经归了我们。这些地方的大明官方机构虽然还存在着,但基本上是名存实亡,地方政务已经由我们的人逐步接管了。” 颜楚杰抬高手臂指向地图上海南岛的北端道:“目前仍在大明官府掌控中的地区主要集中在北边,包括儋州、临高、澄迈、琼州府城,以及东岸的文昌,而我们今年的目标就是,以尽可能和平的方式,拿下这些地方的实际控制权,完成对海南岛的全面统治。” “好!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古卫第一个出声应和道:“统一了海南岛,以后做事也不用这么遮遮掩掩的了,咱们海汉的旗号,也是时候打出来了!” 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么兴奋,老成持重的穆夏柏出声问道:“小的县城还好说,但像儋州、琼州府城这样的大城,守军恐怕不会轻易退让,到时候爆发武装冲突的话,很容易就会演变成大明与海汉之间的战争,如果这样的情况发生,那执委会怎么打算?” 海汉之所以一直没有急于在海南岛上扩张控制地区,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执委会不愿意过早地与大明就领土问题撕破脸皮。现在的大明能给海汉施加的军事压力很有限,但在海上商贸、移民事务方面却可以给海汉增加许多障碍,进而影响到海汉的扩张速度。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明白,因此穆夏柏才会有此一问。 颜楚杰回应道:“关于如何处理好与大明的关系,这个问题的确是一直存在的,而且会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继续存在下去。但是不是要动用武力夺取原本属于大明的领土,还得根据形势的发展来进行判断,衡量利弊之后作出决断。” “所以现在执委会认为即便通过动武的方式来占领海南岛全境,也是利大于弊了?”穆夏柏立刻就听懂了颜楚杰话中未尽的意思。 颜楚杰没有否认他的这个观点,点点头道:“执委会在经过全面的权衡之后,认为我们的发展已经到达了瓶颈期,而要快速突破这个瓶颈的最好办法,就是尽快占领全岛,建立起属于我们自己的政权!至于商贸和移民的问题,现在的状况已经比起一两年之前好多了,整个广东广西沿海到处都有我们的代理商和合作伙伴,这些商人很清楚我们和大明两者之间,谁能给他们的好处更多。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即便我们与大明进入战争状态,这些商人也会继续做他们该做的事情。当然了,前提是我们得提前帮他们处理掉那些碍事的大明水师。” 颜楚杰说到这里指向王汤姆道:“这个事就是你们海军的任务了!” 王汤姆很轻松地吹了一声口哨道:“这完全不是问题,即便不动用那两艘新船,依靠现有的战船也完全能够封锁琼州海峡,并且可以在北部湾和雷州半岛到珠江口的这一带海域进行布防。大明就算能在广东集结百万大军,也没法直接跨海飞过来。” 在穿越三年之后,蛰伏在南海之滨的这只怪兽终于准备要亮出锋利的牙齿,开始对这个世界进行征服。 正文 501.第501章 亮明态度 除了军事方面的动向之外,在这次的周年庆会议上,执委会还对各地区的行政编制进行了重新划分,例如三亚大区就正式成立为三亚市,下辖田独、铁炉港、南山、崖城等多个县级单位——是的没错,原本作为大明崖州治所的崖城,由于在新的行政规划图上过于偏远,人口数量也远不及三亚港和胜利港这边的繁华区域,因此只能在海汉的行政版图上作为县级单位存在。 不过目前琼州岛上的海汉控制区也只有三亚地区才被列为市级单位,而莺歌海、昌化等地统一都是县级。至于仍处于大明与海汉共治的地区,如陵水、万州、乐会等地,暂时并没有作出明确的行政区划——这些地区受海汉控制的程度还比不了崖城,在海汉做好开战准备之前,还不宜公开地实施全面接管。 而安南的情况相对要复杂一些,海汉在这边的地盘虽然众多,但包括最早开辟的黑土港地区,目前都是以“海汉租界”名义存在着,如果直接按照海汉的意愿来实施行政区划,安南朝廷大概并不会乐意看到这种状况出现。考虑到与安南朝廷之间的盟友关系,执委会只能继续将安南地区的各“租界”统一划为“安南特别行政区”,其治所仍设在北部湾的黑土港。 这种行政区划很可能只有一年的寿命,因为南方的各处港口已经开始实施基建工程,等一年后这几处港口建成,行政关系再从属于遥远的黑土港就显得太官僚了——从岘港一路往南的几处新港口,到三亚的航程可比到黑土港近多了。届时安南的行政区划很可能要以争江横山为界,分为南北两个大的行政区。 而广东方面暂时还没有太多的成果,起码得等到香港岛这边有所进展之后才会做下一步的行政规划。不过为了顺应广东军区的成立,原归属于驻广办的整个行政机构编制也因此而水涨船高,提升为“广东特别行政区”。尽管这个行政区的管辖范围其实也就是几个规模不算太大的港口而已,但地盘不大权限不小,目前海汉有超过六成的对外贸易和七成的移民来源都是来自于两广地区,是海汉与大明间最主要的贸易通道,这边的进展直接就会影响到整个海汉的发展局面。 驻广办负责人马力科也总算是熬出了名堂,顺理成章地被任命为广东区的首席行政官,成了货真价值的“首长”。与他一起获得同级别职位的还有目前黑土港的行政主官谢春,这个海运单位出身,一直嚷嚷着要参军带兵的家伙,最后居然歪歪扭扭地走上了从政这条路,而且还挺顺利地就爬到了半山腰,也是让不少人都跌破了眼镜。 而从这次的行政机构调整中获利最多的还是基层的归化民干部,得到提拔的人员数以百计。很多在两三年之前还是泥腿子或者落魄书生的归化民,早先只在穿越者手底下做些打杂的事情,但在这次的调整中都被提升为乡镇干部。而这批归化民干部在欣喜的同时,恐怕很少会有人意识到,他们从今往后就很难再有回头路可走,也不太可能再回到大明治下当一个顺民了。 海汉治下的绝大多数人在这场盛宴中都分到了一杯羹,再不济也得到了两天的带薪假期。不过还是有极少数人对于此次的各种调整心怀不安,因为这些举措会让他们原本的生活状态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陶东来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卫兵就进来报告道:“罗参将和魏千总在会客室等您很久了。” “这两个家伙应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吧!”陶东来心里嘀咕着,让卫兵去带他们进来。海汉这次的各种新政策,除了军事方面的之外,并没有特别地强调保密,民间也早有传闻说海汉会在近期有对外的大动作——征兵扩军、新船下水、干部进修,甚至是外地的军头们集体回到胜利港,种种迹象都成为了这种理论的支持依据。 两人进来坐下之后,简单寒暄两句,魏平便按捺不住,急匆匆地把话引入到正题:“陶总,听说执委会打算吞并崖城,这个消息可是真的?” “吞并这个词味道不太对,但意思大概没错。”陶东来并没有否认魏平提出的问题:“考虑到对三亚地区统一规划的需要,我们认为崖城已经不适合再独立于三亚大区之外,所以要设立一个县级机构,来对崖城地区进行管理。” 魏平可没有心思去琢磨陶东来话里这些字眼的讲究,赶紧又追问道:“陶总,海汉此举莫非有什么深意?” “深意说不上,一定要说的话,我觉得应该是水到渠成之举吧!”陶东来慢慢地说道:“其实两位也很清楚,崖城早就已经不算是大明的属地了,只是我们觉得时机不成熟,才一直没有将其正式纳入到治下而已。” 当着这两人,陶东来也没有多说掩饰的话。从罗升东的老丈人章青被海汉设法推到了知州这个职位上之后,海汉就已经对崖城实现了事实上的控制。到后来逐步解散、替换了崖城当地驻军,将当地的武装力量全部换成了海汉民团,并由驻崖办慢慢替代了崖州州府管理行政事务,架空了整个崖州的大明官府。 这种变化,崖城的大明官员们都只能默默地看着,因为他们很清楚反抗的后果是什么,敢于这样做的人早就已经无声无息地从这个地区消失了,他们这些苟活下来的人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配合海汉的安排,这样至少他们还能在每个月拿到一份不菲的收入。像罗升东和魏平这样的年轻人,干脆就搬到了三亚这边来定居,平时的工作也几乎都是在为海汉打工,相比于那些归化民干部,他们所欠缺的大概就只是一个名头了。 虽然这些人已经习惯了在海汉执委会的指挥下做事,但事到临头真要让他们抛弃过去身份的时候,他们还是很难一下子接受这样的事实。而海汉这边也对此有所预计,其实对他们这些人今后的归属,也早就有了下一步的安排。 陶东来继续说道:“对于崖城的各位官员,我们准备了三种选择。第一,辞掉官位,离开本地,我们会派人派船免费护送其回到广州。第二,辞掉官位之后留在本地,不管是当包租公也好,想做点买卖也好,我们都会给予最大的方便。第三条路,就是转换阵营加入我们,从今以后放弃大明的所有身份,我们可以视其情况和能力,给予相应的海汉官职!” 陶东来的眼神在两人脸上来回穿梭:“我们会留出一个月的考虑时间,希望每个人都能慎重地作出对自己最为有利的决定!” “海汉……这真是要立国了?”一直没说话的罗升东突然从喉咙里憋出一句来。这事他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有所预料,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海汉的发展壮大,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只是一直不能确定具体的时间而已。但陶东来刚才所说的这些内容,很显然已经撕掉了过去的伪装,露出了海汉一直隐藏着的狰狞一面。 “如果一切顺利,海汉立国大概就在一年之后了。”陶东来毫不顾忌地道明了时限。 “执委会真的不惜为此跟大明一战?”罗升东盯着陶东来的眼睛,希望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丝犹豫的情绪。 然而陶东来的回答异常坚决:“执委会认为在现阶段下,立国的重要性高于一切。如果因此而跟大明之间爆发战争,那我们会尽力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战斗,让海汉与大明之间的关系重新回到和平状态。” 陶东来的语气充满了理所当然的自信,讽刺的是,原本应该对此言论充满敌意的两名大明武官互相看了看之后,也就此默认了陶东来的这种说法,并没有加以反驳。在他们看来,大明的武力的确很难跟装备了大威力火器的海汉民团正面对抗,特别是海上的战力差距更是巨大,大明的水师如果想要远征三亚,那下场简直就无法想象。 “此事可否等在下回去与家人商议之后再作答复?”罗升东试探着问道。 “完全没问题。”陶东来点点头,又提醒他道:“但哪些话能对家人说,哪些话不能说,希望你们心里有个数。有些事,知道的人太多,对你们来说并不见得是好事。” “在下明白。”罗升东当然懂得陶东来这话的意思。刚才谈论这番话的内容如果爆出去被有心人上报给朝廷知道,最先倒霉的并不会是海汉人,而是他们这帮依附海汉已经长达两年多的大明军官,甚至还包括了崖城官场上的其他人在内。罪名最轻也是个玩忽职守,重的话很可能会被冠以勾结乱党谋逆之类的大罪,就算不是满门抄斩那也得抄家流放。 送走了魂不守舍的二人组,陶东来很快又迎来了新的客人,安全部的一二把手联袂来访。 何夕在三天前与马力科同船回到胜利港,刚好是卡在了庆典开始之前。不过这几天他也没歇着,在安全部连着开了多场会议,听取各个部门的工作报告,并讨论今年接下来的一些工作安排和行动计划。 由于安全部的部门性质比较特殊,因此他们要比外界更早地获知了执委会在庆典期间所宣布的各项决定,并为此提前就情报工作的方向进行布置。而今天两个主管领导一起过来拜访陶东来,就是来给他作一个非正式的准备工作汇报。 “这是安全部起草的行动计划,内容主要是关于今年在儋州、琼州府城和文昌这几处大明统治区的情报工作安排。”何夕一边说着一边将文件递到了陶东来面前的办公桌上:“具体的事务都是郝主任在操办,所以有什么问题你就别为难我了,答疑的工作就由郝主任来负责。” 陶东来点点头,拿起文件迅速地翻看起来。 早在1627年下半年,安全部门便已经开始向海南岛北边的各处城市派出了人手,只不过那时候安全部的机构还尚未成型,也并没有什么专业的情报人员,因此派出去的人与其说是间谍,倒不如说是给商务部门打前站。直到去年安全部正式成立之后,驻扎在北边各个州县的情报体系才开始正式运作起来。如果要做横向比较的话,安全部在北边几个城市的运作状况其实还比不了何夕在广东那边的操作成果。 当然何夕所处的环境和他手里所掌握的权限也有所不同,招揽人手、制定计划、实施行动这些在大本营需要层层审批的举措,他都可以一个人拍板决定,并且经费也几乎是不受限的程度,可以说行动自由度要比大本营这边大得多。 安全部现在所准备的行动计划,其实也都是旧瓶装新酒,按照以前的套路来进行操作。之前海汉是如何逐步打入类似崖城这样的州县,利用各种手段收买大明官员,监控当地防务,现在也是继续照葫芦画瓢。只不过因为时间的原因,海汉大概没有太多的时间像之前那样去对大明的城池挨个进行和平演变,所以收集情报,特别是军事情报的力度就有所加大,情报递送的频率也将从以前的半月一次增加到十天一次。 “北边的几个城市,我打算过几天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之后,亲自过去走一圈,看看当地的实际情况,再对照这个行动计划进行修改。”何夕主动告知了接下来的打算。 “正好军委这边也有类似的打算,你提前找王汤姆合计合计,让军方配合一下安全部的行动。”陶东来应道。 “王汤姆是打算过去考察战场了吧?”何夕笑道:“正好那边我去过几次,可以给他当当免费导游。” 正文 502.第502章 儋州调查 1630年4月15日,大明崇祯三年三月初四,海南岛西北角儋州外海。 三艘大船轻快地划过海面,驶向儋州湾。这几艘船外形与传统中式帆船有着明显差别,不但船身更为狭长,而且桅杆更高,船帆也是软式帆布所制,其中一艘的船舷上还有一排直径一尺四寸的活动小窗。不过附近渔船上的渔民只是抬头看了看,就继续做手头的活计了,他们认得这些都是南边海汉人的船,最近这一两年经常都在儋州港进入,他们早就对此习以为常了。 不过这只船队所搭载的乘客可不是像往常那样是单纯来做买卖的,海汉安全部的主管何夕和海汉民团海军的总指挥王汤姆两名大佬都在船上,随行的还有整整一个加强排的民团士兵,伪装成船员、仆从等等,作为他们的护卫。 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来实地探查儋州湾和儋州城的状况,为年内夺取儋州可能会爆发的武装冲突做准备。当然了,如果大家一起想想办法,也不是完全没有和平夺城的可能性。 “我第一次来儋州还是穿越那年,当时跟着李家的商船去立刻一趟琼州府城,然后我心想既然已经到了这边,索性就把该去的地方走完,于是就跟着李家的商队,从澄迈、临高一路走到了儋州。”何夕想起当时的状况,也不禁有些唏嘘:“那时候单枪匹马一个人跑这么远,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我胆子是挺大的!” “胆子不大,执委会怎么敢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你?”王汤姆笑着应道。他在体制内混了几年之后,也不再像才来时那么直来直去不懂得做人,现在也知道适时地吹捧一下别人。 “那时候也是没办法啊!”王汤姆摇头叹道:“手底下没有可用之人,你们军方的一帮人又都脱不开身,只能自己亲自出马了……前面就是白马井,过了这个峡口,里面就是儋州湾了。” 儋州湾位于儋州以西,入口处的海峡大概只有六七百米宽,海湾的面积要大过三亚的两处主要港口。当初陶东来等人策划穿越行动的时候,儋州其实也是备选目的地之一,这里有天然的港湾,附近的人口密度也超过崖州,在初期开发中可以省下穿越集团不少的气力。不过考虑到这里的地势并无制高点可以据守海湾,也没有可供持续开采的矿源和木材资源,最重要的是距离儋州城不过数里,海湾沿岸都有不少定居的民众,穿越集团想要在这里圈地扎根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事情,最后考虑再三,筹委会还是放弃这里选择了地广人稀的三亚。 儋州虽然是琼州岛北部的主要商港之一,但这里的开发状况和繁荣程度莫说跟胜利港、三亚港相比,就算跟珠江口外的万山港比起来也要逊色不少。海汉这几艘船驶近码头的时候,可以看到这里也只有六七条船停靠在岸边,几乎都是排水量在六七十吨的广式帆船。 “我之前听安西说,这海湾还有一个盐场?”王汤姆看着已经距离很近的码头,突然问了一句。 “是有个盐场,就在海湾北边,那地方以前也是琼州岛最大的一处官盐盐场。他们用的方法其实跟我们的盐场非常类似,也是利用海水来晒盐,不过生产规模就远远比不上我们了。他们还在用石槽晒盐的时候,我们就直接用上了水泥晒盐池,而且还有各种各样的海水提灌装置,生产能力比他们要强得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边的盐场已经破产快两年了!”何夕不无骄傲地向王汤姆介绍自己所知的情况。 “大明的官方盐场,也有破产这一说?”王汤姆显然对于目前的盐业市场状况并不是特别了解。 “破产是不太准确。”何夕点点头承认自己用词不当:“应该叫停工更合适。因为我们的盐价几乎要比他们的生产成本还低了,盐商们都转向找我们买低价盐,这里的盐户根本没办法再靠卖盐为生,最后很多人都干脆逃到我们那边去了。莺歌海盐场的归化民,就有八十多户是从儋州盐场直接迁过去的。” “说到这事,我也想起来一件事,之前儋州这边不是还有煤矿吗?后来据说也是被黑土港运过来的低价无烟煤生生地逼到了停工,记得民团那段时间征兵,可是收了不少的儋州矿工啊!”王汤姆也很感慨地回忆着海汉崛起对儋州所造成的影响。 何夕补充道:“不止这些,我昨天翻看安全部的报告,从1627年下半年开始,儋州这边就开始源源不断地有民众向三亚迁徙,早期大部分是牙行代我们征募的自愿移民人员,后来自行迁往三亚的人越来越多,不仅仅只是盐户和矿工,我们现在招募到的读书人,有大约三分之二都是从儋州过去的!” 王汤姆愕然道:“这么多?我还记得早两年在崖城那边招募读书人,效果并不太好,怎么儋州这边会这么顺利?” 何夕笑道:“其实原因说穿了一点也不稀奇,儋州虽然不是琼州岛的首府,但却是这个岛上实实在在的文化中心。儋州这里的读书人,比岛上其他州县的数量加到一起还多。这同样的东西多了就不值钱,总有一些混得不好的读书人得另谋生路养活自己。就算愿意投效我们的读书人比例很低,但还是架不住人多啊!” “原来如此!”王汤姆恍然大悟地应道:“等我们占了这地方,这读书人也可以算是一笔不小的收获啊!” 儋州的教育和文化传统称得上是源远流长,自北宋庆历四年,大约是此时近六百年之前,儋州城便创建了全琼州岛最早的学府。而在那半个世纪之后,大文豪苏东坡谪居儋州三年,期间兴办教育,广收门徒,自此儋州的文化风气就兴盛起来。后来本地兴建了零春书院、振德书院、图南书院、义斋书院等几十间书院,自北宋至今,在科举中考取举人功名的多达数十人,这个数字对于琼州岛这样的偏远地区来说简直就是奇迹。 但正如何夕所说的那样,儋州城内城外都有大量的读书人,而其中能够在科举中考到功名,从此走上仕途的只会是极少数幸运儿。有为数众多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质书生在成年之后需要找一份能够养活自己和家人的工作,而这些没有考取到功名的书生顶多就只能做做抄录之类的廉价活,堪堪能够糊口而已。 海汉人的出现无疑是给了他们另外一种选择,只要是能通读四书五经的,一律五两银子的月薪起步。有功名在身或其他特殊本事的,俸禄还可以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增加。最初书生们对于这些外来海商的雇佣还有些不太能信任,后来某书院一位教习先生竟然被海汉人以三十两银子一月的“天价”聘用,众人才知道这些海商可不是说着玩玩的。当然了,并没有人知道这位接受高价雇佣的教习先生,其实是崖城某同知大人的表弟,整个过程也就是一出千金买马骨的好戏而已。 但这种剧情并不复杂的把戏却收到了非常好效果,众多寒门苦读的书生纷纷选择接受海汉人的雇佣,到三亚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文书和教育工作。而当时宁崎在招聘这些人的时候把条件也开得非常诱人——除了他们工作所得的薪水之外,凡是要参加朝廷科举的人,海汉一律给带薪假期,要去省城广州参加乡试的读书人,海汉这边还会集中派船护送,就连考试期间的食宿也一并负责安排。如果有人中了举人,需要去京城参加会试,海汉这边也会全权负责来回路途上的所有费用。 这对于那些出身贫寒的读书人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喜讯。如果仅凭着平时做一点兼职所获得的收入,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积蓄三年也顶多就能凑够一趟去广州应试的费用而已。而如今海汉人主动承诺要替他们承担这部分的费用,这种福利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了。至于更高级的会试,虽然听起来很诱人,但那毕竟只是极少数人有资格参与的游戏,普通读书人还是多琢磨琢磨如何能考上举人比较实际。 而开出这些条件的海汉民政部门也并不是冤大头,宁崎早就把这中间的账算得很清楚。这些读书人需要参加的科举考试其实花销并不会特别大,童生试在儋州当地考,顶多就是考试期间将这些书生用船送回儋州应试,耽搁七到十天的时间。而乡试在广州,需要负担的船费和食宿费用对自身从事海运业的海汉来说完全就是最低廉的成本价格,而且去的人越多,单位成本反而会越低。而且这种应试三年才一次,所需的时间完全可以设法从他们的休息日里扣除,相信这些书生们也不会对这种做法提出任何异议。 但这些人在入籍海汉当了归化民之后,真的还会像他们之前那样,以三年一次的频率重复完成赶考应试这件任务吗?宁崎认为这种情况并不会持续很长时间,这些读书人在进入到海汉的社会体系之后,很快就会意识到自己在这边所能获得的好处要远远胜过他们之前的寒窗苦读。或许还是会有少数人坚持自己的梦想,指望着能够考取举人的功名光宗耀祖、报效朝廷,但肯定会有更多的人意识到自己在海汉治下所能获取到的利益,从而放弃科举考试这条获得回报机率极低的独木桥之路。 宁崎的推断在后来的一段时间内很快就得到了证明。第一批加入海汉文教体系的儋州书生,只有不到3%的人员因为无法适应当地的生活方式而选择了退却,其他的人基本都留了下来。在去年秋天举行的乡试之前,相关部门所收到的科举应试申请书加起来还不到二十份,这说明绝大部分的书生在进入这个体系两年之后,就已经改变了价值观念,放弃了以前孜孜以求的科举功名。 而这些读书人在三亚得到了稳定安逸的生活之后,他们的故事便自动在儋州乃至整个琼州岛的文化圈传播开来,越来越多在科举道路上不如意的读书人开始考虑海汉这条出路。时至今日,儋州出身的读书人的确已经成为了归化民体系中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整个海汉的文教体系,特别是最基础的扫盲识字,学龄儿童教育等单位,大部分的教员都是出自于儋州的各家书院。 而海汉也因此还获得了另外一个附加的效果,那就是在儋州的名声相当不错。重视文教,兴办学堂,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会受到文化界赞赏的举措,而海汉人对文教事业的花费之大,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就算是没有接受海汉聘用的那些儋州学子,也知道三亚这边有大量的免费学堂,海汉治下的学龄儿童都能免费入学念书,而大人也有专门的识字班进行培训。虽说还是有极少数人认为泥腿子进学堂是一种不好的做法,但多数人都还是会对海汉人的这些举措给予十分正面的评价。 除此之外,在宁崎的主持之下,海汉还将在广州施行的一些办法直接搬到了儋州。比如出资举办赛诗会,文化论坛,画展等等活动,并且拿出大量成本极低但极受读书人追捧的海汉玻璃文具作为奖品,吸引文人参加。到今年年初举办第三届儋州文化节的时候,除了儋州本地的读书人之外,甚至还有人专程从雷州半岛渡海过来参加,堪称地方文化界的盛事。 当时宁崎还亲临现场,与儋州各家书院的院长谈古论今,好好过了一把文人学者的瘾。用宁崎的话说,光只是看到那些书院里收藏的苏东坡等大名人的手迹,这一趟就去得千值万值了。 正文 503.第503章 王汤姆的忧虑 在过去的两年多时间里,海汉在文教方面所施行的各种举措深得儋州文化界好感,而这种良好的形象也借着文人们的嘴和笔墨传扬出去,潜移默化地影响到当地的民间和官场。尽管海汉人的贸易倾销做法在儋州曾经造成了部分行业大面积的失业,但这些民众绝大多数在海汉人手底下重新找到了就业机会,并没有给当地的官府带来什么麻烦。甚至有一些人认为,市面上的盐、煤等生活必需品比起过去更加质优价廉,这正是海汉人所带来的实际好处。 当然相比于普通民众所能得到的好处,海汉私底下给儋州各级官员送去的各种“礼物”也是相当可观,每年光是这方面的费用就足以养两个连的民团兵了。而这些付出所换来的回报,就是海汉人在儋州的畅行无阻,以及事无巨细的情报收集成果。就连每个月送到儋州州府里的朝廷邸报,也都会在最短时间内誊抄出一份送回三亚。 何夕和王汤姆所搭乘的船队在海湾南侧的白马井村靠岸。这地方之所以得名白马井,据传是唐朝某位将军路过这里的时候,其坐骑白马在这里刨沙刨出来一眼泉水,于是当地人就着这泉水修了一口井,遂命名为“白马井”。 码头上早有海汉驻儋州办事处的人等着,见两人从船上下来,便主动迎了过来。驻儋办的负责人名叫张新,二十八岁的单身男,广东人氏,穿越前的职业据说是在某文艺演出团体工作。不过到了这边因为本职工作暂时派不上什么用场,就转行做了行政,在儋州办事处这边当负责人也已经快两年时间了。 不过张新跟今天来这两位并不是太熟,他调来儋州的时候,何夕早就去了驻广办,而王汤姆大忙人一个,更是没有什么碰面的机会。虽然穿越初期大家在胜利港住一起的时候打过很多次照面,但在工作上的正式打交道,这还是第一次接触。 “张主任久等了!”王汤姆看到张新便主动开口先打起了招呼。虽然人不太熟,但张新的外形让他颇有亲切感——黝黑的肤色,瘦削的身材,简直就是水手海员的标配。 张新当然并不是什么水手,他的肤色只是生来就黑,再加上长期在南方生活的阳光照射,来了儋州之后更是变本加厉——这地方每年日照时间在2500小时左右,张新是想白也白不下去。 三人寒暄几句之后,张新便安排他们乘坐准备好的马车前往儋州。这地方距离儋州城所在地还有将近二十里路,如果步行就着实太远了一些。在车上行进期间,张新也顺便简单介绍了一下儋州城的情况。 儋州城始建于唐代,但直到明代之前都只是单纯地作为军事要塞存在,洪武六年才修筑了现今存在的这座真正意义上的城池,目前也是整个儋州的政治、军事、商贸及文化的中心。 儋州城城池周长达500丈,城墙高二丈五尺,厚近两丈,城头上筑有稚堞800多个,东西南北四面分别开有德化门、镇海门、柔远门、武定门四道城门,上有城楼,下有门垣、楼铺、堑壕、吊桥等城防设施。城墙四周挖有深达八尺的护城壕沟。在明隆庆年间,儋州城还在城墙四角加筑了角楼,进一步加强了城防强度。如果单以城防设施而论,儋州城在这方面是明显要强于崖城。 另外儋州的驻军编制有两个千户所,不过因为卫所兵制固有的弊端。实际兵力远远达不到应有的两千余人,老弱病残全加进去也才不到一千五百人。按张新根据各种渠道得来的信息估算,真正有战斗力的部分大概只有千人上下,而且武器装备水平基本跟当初的崖城一致,虽有不少火器但基本都是威力较小且年久失修的老家伙,实际战斗力相当有限。 “我上次来儋州,是从琼州府城走陆路过来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儋州城外还有一条江?”听完了张新的介绍之后,何夕也慢慢将这些资料与自己印象中的儋州核对到一起,并向张新求证自己印象有些模糊的部分。 张新点点头道:“那条江因为正对着儋州城的北门,所以就被称为北门江了。本来北门江是直通儋州湾的,但这几年因为河道的泥沙淤积比较严重,大船已经驶不到儋州城外的码头了,所以只能让你们在白马井这边上岸换乘马车过去。” “那真是太遗憾了!”王汤姆听到这个消息很是无奈地耸了耸肩膀:“看样子我们海军是没办法在儋州当主角了!” “执委会真准备要打儋州?”这次的周年庆,恰逢儋州知州办寿,而且是大办三天,于是张新很是无奈地错过了回三亚的时间,因此他对于执委会的安排也是一知半解,不是特别清楚。 “大概就是年内了!”何夕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能够和平拿下儋州的话,那最好还是不要采取军事手段。” “和平拿下?”张新皱了皱眉道:“如果再有一两年时间慢慢倒腾,倒也不是不可能,起码可以像崖城那样逐步收归到我们名下。但今年……确实有点难。” “儋州官方现在对我们是什么态度?军政主管官员的立场是否坚定?有没有策反的可能?”何夕一口气问出了三个问题。 “官府对我们倒是没有太多的戒心,但我认为如果我们亮明了态度,这地方不会像崖城那样轻易就放弃抵抗让我们收编。”张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儋州这边几个主要官员并不是海南岛本地人,老家都在大陆,恐怕不太容易让他们改变立场。” “根基不在这边的话,那的确难办。”何夕点了点头,但脸上却并没有露出半点觉得为难的神色。 执委会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拿下海南岛,那这些地方是选择抵抗还是投降,对海汉来说其实并不会有特别大的差异。军方甚至更希望大明地方官府能够有血性地采取一些抵抗措施,也好让民团军久违地用实战来练一练兵,同时也向内部彰显一下军事力量的重要性。要是每个地方都能和平收编了,那以后军方还怎么在执委会混下去? 当然了,这种看法顶多就在脑子里想想,没人会真的说出来,虽说整个穿越集团也只是一个小团体,但同样需要讲求政治正确。夺取海南岛的目的是为了巩固海汉政权在本地的统治地位,而不是纯粹地为了打仗而打仗,如果有人搞不清主次轻重,那执委会大概也不会乐意看到这种人在军中掌权。 除了三人乘坐的大马车之外,后面还跟着七八辆人货混装的马车,这支车队到了儋州南门外,离着前面守门的明军还有十几米距离的时候,赶车的车夫便大声喊道:“海汉张主任的打赏来了!”说罢便朝着路边的明军士兵丢出了两锭碎银,那几名明军也不作声,默默地从地上拣了银子,便回到路边继续装作眼瞎了。 何夕对这种场面已经习以为常,莫说在儋州这种偏僻地方,即便是在广州,这招也同样好用。驻广办有时候需要携带一些违禁品进出广州城,都是用这种银两开路的方式。没有人会跟白花花的银子过不去,不管是小兵还是军官都一样。 王汤姆很少有在大明城池出入的时候,看到这种情况还觉得有些新奇,忍不住问道:“如果我带着一队人打算抢夺城门,那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去了?” 张新点点头道:“理论上来说的确如此,所以到时候你们民团真要来打儋州,提前化装打扮一下,然后设法控制住海边到儋州城这段路程,不要让守军提前得到示警。只要进城前没有引起守军的注意,拿下城门基本上十拿九稳。” “这么一搞,那炮兵基本上也没什么可玩的了。”王汤姆幸灾乐祸地叹息道。 想当初打顺化城的时候,正面攻坚有相当一部分作战任务都是由炮兵部队所承担,而炮兵的指挥官们也的确在顺化战役中吸取总结出了一套攻打坚城的战术和技巧。只是在顺化战役之后,炮兵部队几乎就没有再参与过大型的军事行动,前几天颜楚杰宣布要拿儋州开刀的时候,陆军的一帮人可是兴高采烈如同过节一般,让王汤姆看得很是眼红。 然而儋州这地方空有坚城一座,城防却稀松得很,就这防御意识,王汤姆觉得即便是由自己跨专业来指挥攻城战也毫无压力。只要能顺利拿下一座城门,让后续的民团军得以有进城的路径,那就算是瞎子来指挥都能轻松打胜了。 何夕笑道:“你也不用急着幸灾乐祸,不管怎么打法,只要是动了手,那这攻城战的功劳可就是实实在在归了陆军了。” 王汤姆听了这话,原本挂在嘴角的一丝笑意也淡了下来。 如同任何一个国家的陆海军一样,民团的陆军和海军自从分家的那一天开始,就存在着天然的竞争因素。争军用人才、争军费预算、争出战资格,一切有限的可用资源几乎都在两个兵种的争夺之列。而双方争夺这些有限资源最大的凭仗,无疑就是实战战绩了。 民团海军成立以来虽然在实战中的确有着极佳的表现,然而能够实际参与作战的机会并不是很多。最近一次实战还得追溯到一年前,在珠江口大战刘香海盗集团的那场战斗。而之后虽然也参与了攻打顺化的战役,但海军几乎是全程打酱油,只承担了海上护卫与运输的任务,就连在灭掉南越水师的最后一战,实际上也是由陆军炮兵部队完成的。 海军的军费预算本来就高得惊人,成本如此高昂的一支部队如果长期没有作战的机会,那肯定会惹来不少的闲话。原本计划要造三艘的蒸汽战舰,结果在下水了两艘之后就匆匆叫停,第三艘的龙骨还没铺下去就被暂时取消了,原因除了这种高级战舰的造价太高,维护太麻烦之外,其实还有一个理由就是海军在短期内并没有可预见的高强度海上战斗要打,现有的舰队规模已经足以维持海汉在海南岛的统治权了。 本来王汤姆也是憋着一股劲,要趁着这次执委会作出的决定,让海军能好好表现一把,但来到儋州看过之后,心就死了一半——这地方海湾是不小,但靠内陆的方向都是泥沙滩涂居多,海军的战船肯定无法靠岸,根本连靠近战场的机会都没有。而这样的水文条件也就注定了儋州这地方根本没有驻扎大明水师,于是也就没有民团海军对手的存在了。 但陆军就不一样了,不管是来文的还是来武的,占领儋州这件任务肯定是得由他们来完成。而一旦儋州官府和守军采取了抵抗的行动,那么不用多说,陆军那边一定会将这次作战描绘成过程激烈但结果圆满的胜利战役。而攻占儋州这一份军功,自然也会记到陆军的头上,海军这边也就是起个运兵船的作用,顶多还能在儋州湾之外放个哨,封锁一下进出儋州湾的海上通道而已。 尽管夺取儋州的计划目前还只停留在纸面上,但王汤姆仿佛已经看到了陆军那帮人在战后的授奖仪式上得意的面孔。而海军打算下半年重启“威严级”蒸汽动力战舰的建造计划,只怕到时候又会被某些人指责为“超前消费”,搞不好明年的军费预算份额就抢不过陆军了。 “这是还没开打就输了一半啊!”王汤姆越想越觉得沮丧,这么大好的机会,海军却只能充当配角,戏份几乎要被陆军抢个精光了。 “我认为我们应该再好好地研究一下和平解放儋州的可能性!”王汤姆抬起头来,一脸肃然地朝两人建议道。 正文 504.第504章 琼州府城 玩笑归玩笑,但该做的工作还是必须得做。作为军方派来的代表,王汤姆不但要负责考察沿途海况、航道、港口等方面,而且要对目标地区作出专业的军事评估,并就可能会采取的军事手段提供行动建议。换句话说,即便最后担任武力收服儋州的部队是陆军,这事前的考察准备工作也还是得由王汤姆来主导完成。 即便是海陆两军存在着内部竞争,对手实力也羸弱如鸡,但军令如山,王汤姆也并不会把侦察任务当作儿戏,依然会按照严格的行动规程来操作。一行人进到儋州城内,在驻儋办简单用餐之后,王汤姆便带了几个人,又让张新派两名可靠的归化民带路,出门查看城防状况去了。而何夕则跟张新一起,前去拜访本地官场和文化界的一些头面人物。 当晚两路人马回到驻儋办,就白天所收集到的信息进行汇总。 “城防的状况跟我们的预计和驻儋办之前报上来的信息基本一致,这里的驻军只能说比崖城略强一点点,但还不至于给民团造成大的麻烦。”王汤姆在桌上摊开手绘地图,向两人解说道:“儋州驻军在儋州湾沿岸一共设有四处瞭望岗哨,这也是官方在城外地区仅有的预警手段,这对我们来说很容易解决。倒是夺取城门之后要向城内推进的话,会有一点麻烦。” “是因为城内的建筑?”何夕看了看手绘地图,发现这小小的城里除了东西、南北两条主干道之外,倒是有不少弯七拐八的巷子。 “不光是建筑的问题。”王汤姆摇摇头道:“我今天在城里转了几圈,留意到这城里的书院实在是太多了,至少有十几间!如果守军采取抵抗,逼得我们用重火力强攻,那肯定会有书院要被殃及到。” “战时大局为重,当初在顺化城里,听说你们可是靠着炮火硬生生强拆出了一条路。”何夕打趣道。 “顺化当时情况不一样啊!那城里全部可以视为敌人,而且又不是汉人,死多少也不用我们心疼。这儋州城打下来以后可都是我们的人了,何况这地方读书人又多,如果因此影响到我们海汉的声誉,这锅可就大了。”王汤姆解释道。他并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但今天出去看到整条街的书院和众多的读书人,他也还是对之前的武力平推设想产生了疑虑。 “打仗,总是得死人的……”何夕说了一句觉得味道不对:“我们俩到底谁是军方的人?我来这里是考察和平收服儋州的可能性,怎么感觉现在我倒成了主战派?” “那先说说你这边的收获吧。”王汤姆也适时地收住了话头。 “一句话,都是些见钱眼开的家伙!”何夕的表情很是有些不屑的意味:“见了几个书院的院长,听说我是从三亚过来的干部,大多都是忙着向我打听今年对儋州的文化界有没有什么新的赞助项目。” “哦?那你怎么答复的?”王汤姆饶有兴趣地追问道。 “我又不是宁崎,哪能替他在外面乱立flag。”何夕摇摇头道:“他们文教系统的事,我不好插手。” 何夕当时倒是很想说要不今年搞一个“我爱海汉”征文大赛之类的活动,大不了老子私人拿钱出来发奖,不过想想这玩意儿万一刺激到本地文人的自尊心和爱国热情,那效果反而倒适得其反了,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不太实际的念头。 “那官府的人什么态度?”王汤姆想想何夕说的话也有道理,便转而询问官方的情况。 “都没直接出面,全都是派的幕僚、师爷之类的人。”说到这个话题,何夕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有些阴沉:“看样子这两年真是把这些地方官的胃口越喂越大了,事都还没说,一个个开口闭口就是银子!也不怕有命拿钱没命花!” 张新这时候应声道:“何总,每年用在收买地方官员上的经费,这都是经过了执委会批准的。” 何夕摆摆手道:“我说这话不是怪驻儋办这边没把事情办好,在儋州官场上花出去的钱,安全部那边也有账本的,你别多心。儋州这帮当官的,架子比广州的官还大,等我们拿下儋州的时候,我倒真是很想看看这些人会是什么嘴脸!” “要钱不要命,那才有得谈嘛!”王汤姆却并没有何夕那么大的怨气:“既然是死要钱,那什么事都可以谈谈价钱,让他们到时候开城投降,大概也是可以谈一谈的。” 听到这话,何夕面色稍稍放松了一些:“直接开城投降估计有点难,毕竟这些当官的还是要名声的。但如果可能的话,让他们放弃抵抗,或者说到时候装一下样子再投降,那倒是有可能实现的。” 何夕和王汤姆在儋州只停留了两天,然后原路返回海边,登船出港继续向北,绕过海南岛西北角之后折向东方,直接驶往琼州府城。这沿岸虽然还有临高、澄迈两县,但根据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两座县城的城防都只能用简陋来形容,还不足以对海汉的计划造成妨碍,因此何夕和王汤姆决定直奔主题,直接就冲着琼州府城去了。 琼州府城始建于北宋开宝五年,距今已经有六百多年的历史,而正是由那个时候开始,琼州岛的治所由崖州变为了这座新城。不过直到明洪武二年,兵部侍郎孙安率部进驻琼州岛,琼州才升格为府,由这座府城来对全岛实施统治。 而为了能够符合一府治所的地位,这座城市再次进行了扩建工程,而且施工工期长达九年。建成之后的琼州府城城围达1253丈,高两丈七,厚两丈八,城墙上建有稚堞1843个,开有东南西三道城门,分别为朝阳门、靖南门和顺化门,北边虽然没有开设城门,但城墙上建有一座辅助防守的望海楼。到洪武十七年的时候,海南卫指挥桑昭又主导了一次扩建工程,在西门外增筑了周长三百八十丈的土城作为子城,这才基本宣告了琼州府城的筑城工程告一段落。城外有护城河,外来的船只可由南渡江的水道一直驶抵到城下。 琼州府城是琼州岛上的第一大城,单以城防设施来看,琼州府城也要比他们先前考察的儋州要强出不少,毕竟这地方是整个琼州岛的政治和军事中心,防卫的力度肯定要比其他的边陲小城严密得多。 到了琼州首府,两人行事也就没有再像儋州那样大摇大摆了,在听取了驻府城办事处人员的情况介绍之后,两人各自花了几天时间在城里进行实地考查。 琼州府城的情况要比海汉先前所渗透的城市复杂得多,主要是因为这里的人口要比岛上其他地方多出不少。城内加上周边地区的人口,几乎是岛上其他城池加起来人口数量的总和了。何夕在两年前曾来过这里,不过这次故地重游,还是能感受到这个城市有了一些显著的变化。 市面上能看到不少由海汉制造的日用品,从高档的玻璃镜到便宜的肥皂、火柴,只要是三亚那边有卖的,这里基本上应有尽有——当然价格至少比三亚翻了一两倍就是了。民众看到他的一身海汉打扮,也并没有再像两年前那样好奇地围观。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小孩凑过来跟着,很快就被家长一边责骂一边拉走:“看什么看,没见过海汉老爷吗?” 遇到这样的状况,何夕有些啼笑皆非,海汉驻府城办事处的穿越者其实也就两三个人,但办事处下属的人员却是有三十多人,而这些人基本都是归化民,其中有不少铁了心跟着海汉干的人,就选择了剃头易装的方式来表明自己的忠诚态度。只要进了海汉体系时间稍长一些,气质和精神面貌自然而然地就与大明的普通民众产生了差别,而这些民众又分不清哪些是真海汉人,哪些只是归化民,但对他们而言,海汉人已经不算什么稀奇事,几乎每天都能在街上看到几个,完全没必要围观。 海汉在府城并没有开设零售类的商铺,这也是现阶段海汉商业系统在外运作的一个很显著的特征——绝大部分商品都通过经销商、代理商的方式来建立销售渠道,让大明的商人能够从海汉的工业化生产方式中分得一杯羹。而这些大明代理商的存在,也为海汉商品进入大明的市场扫清了最后一道障碍,甚至可以在特定条件下成为执委会手中一支可用的力量。 例如驻府城办事处虽然正式人员编制还不到四十人,但整个琼州府城接受海汉雇佣,为海汉跑腿办事,以及直接利益相关者,少说也有两三千人之多。这些人在数万的府城人口中看起来比例不大,但不可忽略的是他们背后那些隐藏的间接相关者。 如海汉私盐在本地的经销权,就掌握在海南卫指挥使的小舅子手里,这门生意每年至少可以给他家带去五千两银子的收益;而总揽了海汉玻璃文具在本地销售渠道的,则是知府大人的亲外甥,这门生意真的可以说是躺在家里就把钱给挣了。其他的诸如此类的关系户还有至少十几家,几乎包揽了所有的海汉商品在府城的经销权,这些既得利益者并不会反感海汉商业体系在本地的运作,反倒是期盼着三亚那边能够定期地推出新的产品,以便能让他们的商铺有新的炒作点。 由海汉自行经营的店铺不多,其中最核心的就是海汉银行。作为琼州岛上的主要销售市场,财政部在琼州府城也开设有一间支行,初期主要就是结算三亚与琼州府城之间的货款,方便那些专门来回于两地之间的海商。不过随着银行业务范围的逐渐拓展,目前银行的业务已经不仅仅局限于替商人们结算货款而已,印刷了定额面值的银票已经开始逐步在市面上流通起来。 现在海汉银行在琼州府城发行的定额银票跟广州支行在当地发行的银票是一样的,分为十、五十、一百三种面额,不记名不挂失,随时可到海汉银行兑换等额现银。这种小额银票在推出之后就得到了商界的普遍好评,即便是开始有所怀疑的人,在验明身份之后,被请到银行的地下银库中看了窖藏在此的十万两库银之后,也大多打消了原本的疑虑。根据海汉银行所提供的数据,目前琼州商界的交易当中使用海汉银票作为支付手段的比例,已经高达近五成了。 然而官府对海汉银行这种不声不响就掌握了本地经济命脉的做法,却丝毫都没有警惕感产生——对于官员们来说,把通过各种门路收上来的银子放在城外由海汉民兵荷枪实弹把守着的银库里,远比在自家后花园里刨个大坑埋在地下,然后每天晚上为此担惊受怕要好得多。反正需要用银子的时候直接给海汉人传个话,将银票交给他们,银行的运银车半个时辰之内就会把足额现银运到指定的地方交付。 相关的部门经过了两年多的运作之后,已经能够熟练地运用商业渠道为其他的渗透工作铺路。结合了政治、文化、经贸等领域的推广于一身,这一整套运作体系所能产生的作用,远比单纯的贸易关系要强得多。海汉的生活方式、价值观念、文化理念等等,一直源源不断地通过这个体系渗透到府城每一个居民的生活当中。 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这里距离三亚稍远,不太可能像崖城那样,在短短两三年之内就被海汉迅速同化,然后架空当地官府,实现了事实上的吞并。事实上海汉在海南岛上的整个扩张趋势也随着地域距离的变化而呈现出进展程度上的差别,距离越近,海汉控制的程度就越高,距离越远,海汉在当地的影响力就越有限。 正文 505.第505章 环岛考察结束 海汉在琼州府城经营了两年多时间,但迄今为止影响力主要还是集中在经济和文化领域,而执委会最为看重的政治影响力,仍然极为有限,远远比不了海汉在琼州岛南方所控制的那些州县。虽然海汉在经济和文化领域的影响力已经日渐显著,并且也在府城官场中建立了一些亲海汉的势力,但想要影响府城的政治形势还力有未逮,至于说策反官员,直接献城之类的,更是希望渺茫。 何夕和王汤姆每天回到住处之后讨论形势,都认为这个地方到最后只怕还是得用武力手段来解决。而琼州府城城防坚固,即便是民团军有备而来,也未必能在极短时间内打下这座坚城。而琼州府城所在的海峡对面就是大陆,航程还不到二十海里,为了防御明军从大陆调集援兵,从海上封锁琼州海峡是必须采取的手段,民团海军到时候倒是可以派上一定的用场了。 “还好这地方距离海边近,要是像儋州那样,下了船还有二十里路,那我们海军就又得当观众了!”王汤姆伸了个懒腰,不无庆幸地感叹道。他跟何夕趴在书案上研究府城地形图快有三个钟头,直到告一段落之后才觉得精神已经困乏得不行。 “海边还有琼州水师的营寨,打府城你们海军是肯定有活儿干的。”何夕不忘提醒他道:“这边可是琼州水师的主力部队,以前崖城那边的水寨顶多就是个支队而已。” “嗯,明天早点出发,去看看这水师到底有多大的实力。”王汤姆对此也显得很是兴奋,毕竟是好不容易才出现的一个新对手,海军明年能拿到多少军费预算,搞不好就得看这个对手的份量了。 然而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王汤姆第二天去侦察完之后,回来就是一脸的沮丧:“还说什么琼州水师,我看比当初崖城的状况也好不了多少,难怪出发前我去找罗升东问情况,他还跟我说什么不用担心……就这么几艘破船,我的确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驻守琼州的水师原本编制不小,各式战船共计有六十余艘,其中有近三分之一布置在崖城水寨。然而府城这边的水师驻军状况除了船多一点之外,其实也并没有比崖城那边好多少。特别是罗升东后来将水师战船拉出去当走私船用,府城这边的水师也是有样学样,干脆就拆卸了船上那些年久失修已经不堪使用的火器,用来跑一跑货运生意,这样除了军饷之外,还能有一份不错的兼职收入,而且使用的船只又不需要自己出钱,对水师的军头们来说,又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王汤姆在水寨附近侦察到的情况也就不难想象了——水寨的军用码头几乎变成了货运码头,而卫所兵则是廉价的民夫,将各种货物装运到已经改装成货运用途的战船上。其中有相当一部分货物都是海汉所产,这些东西将由战船运到海峡对岸的雷州半岛,再发售给当地的商人去分销。 如果琼州水师仅仅就是这样的水平,那王汤姆想控制局面就非常轻松了,届时只需派几艘炮船在南渡江入海口往江面上一横,这些所谓的战船来多少就只能沉多少。而这样羸弱的对手,显然无法满足王汤姆想要借实战练兵的打算。 何夕听完他的抱怨之后不禁笑道:“事情要往好的方面想啊!对手这么弱,正好速战速决,执委会只要你完成作战目的,并没有那么多人关心你的对手实力到底如何。” 王汤姆摇摇头道:“我只是很可惜没有跟大明水师正面交战的机会,毕竟这可是远东地区最强大的海上力量之一。” “留着你的劲头,过两年打十八芝再用吧!”何夕笑了笑,没有再继续劝解下去。他算是看明白了,王汤姆这个人并不是不好战,而是一直想要找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来过招。然而这样的对手在现今的琼州岛上已经不存在了。不管是大明官军还是岛上的黎苗两族,其实力都完全无法跟海汉民团正面对抗的确练兵的价值比较有限。 两人在琼州府城所花费的时间稍长一些,足足待了一周之后,肩负的各种侦察任务才算完成。离开府城之后,船队由南渡江出海,继续向东航行,绕过海南角和景心角之后,折向南方,驶入文昌县境内。 文昌在此时的琼州岛也算是一个大县,人口有两万多,单论人口规模比崖州也没有太大的差距,不过目前基本都是农业人口,经济水平还较为落后。这里的军事防御力量也相对偏弱,驻守县城的不过两三百名卫所兵而已,再加上年久失修的城墙和城防设施,根本就无力阻挡海汉民团军。从军事角度来说,这里其实算不上一个需要特别重视的地区。 不过何夕和王汤姆的考察日程中依然安排了这一站,而且是执委会特别指定,这自然是有特殊的原因在里面。 文昌县是整个海南岛上矿产资源最为丰富的地区之一,其境内有铁、钛、钨、铝、煤、水晶、高岭土、蓝宝石、石英砂等十多种矿产,对于一心要建立工业化体系的执委会而言,这地方简直就是个宝库,其重要性甚至不亚于琼州岛西边的石碌铁矿。 文昌当地的石英砂矿在穿越前那个时空中所探明的储量高达3亿多吨,而且采掘难度低,矿砂质量高,海汉现在的工业体系当中,玻璃、铸造、陶瓷等领域对于优质石英砂的需求量都非常高。另外当地的铝土矿储量也超过两千万吨,这可是工业部门日夜盼望着的重要原材料之一,有着极为广泛的用途。建设部也一直在等着这玩意儿,有了铝热剂之后,现在的轨道工程中的焊接难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当然军事部门也同样对铝矿的投产抱有极大的希望,铵铝炸药和铝热剂所制成的爆炸物,那可都是相当厉害的武器,就算是难以着火的目标,在铝热剂的作用下也仍然会燃烧起来,这绝对是攻坚战中克敌制胜的利器法宝。 单单冲着这些矿产资源,他们就必须得来这边走上一趟。倒不是需要他们过来探明矿藏的分布状况,那种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交给专人去做,而是要来先看看这里的开发前景如何,比如当地的劳动力、土地、交通运输、自然环境等等状况,评估一下海汉如果要在这里进行大规模的矿业开采作业,需要投入多少的资源才行。 船队停靠在八门湾入海口处的清澜港——当然现在并没有另一个时空中可以装卸火箭的巨大港口码头,只有一个规模不大的渔港。 海边的渔民们看到海汉大船缓缓驶来,并没有觉得诧异,因为这地方是琼州岛东海岸一处重要的补给港,不管是从北南下还是从南北上的船只,大多都会将这里当作停靠补给点。而海汉船队抵达这里之后,将会把船上最后的一批货物发卖给当地居民,主要是一些廉价的生活用品,以及铁制的厨具、农具等等。 海汉在这里同样设有办事处,但并没有委派穿越者在这里主持工作。原因其实也很简单,海汉暂时没有能力开发这里的矿产,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愿意来这个渔村常年蹲守了。 不过这地方也并非艰苦到一无是处,清澜港附近海域就有大渔场,渔汛期长且海产品的品种繁多,像石斑鱼、马鲛鱼、龙虾、对虾、鲍鱼、鱿鱼、海参等经济类海产,在这里都有大量出产。王汤姆和何夕这一趟出来围着海南岛转了大半圈,还是在这里找到了最为新鲜的海产。王汤姆自然也没忘了自己的拿手活儿,指挥着船上的水手置办了海鲜烧烤大餐,然后全船队的人在离开清澜港之前吃了个够本。 从文昌继续往南,所经过琼海、万州、陵水等地,基本就已经是属于海汉的控制范围了。海汉对这些地方的掌控虽然不如崖城那么彻底,但也几乎是半公开的了,只要执委会一纸文件,当地的归属权立刻就会易主。当然或许当地的少数人并不会欢迎海汉人的入驻,因为海汉人在治下地区搞土地公有制的名声已经传到了这边来,这对于地主阶级来说绝对是不受欢迎的政策。 不过执委会倒并不是特别在意,民团军和治安警察处理这些事情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经验,如果有人试图为此反抗执委会的统治,那么自然会有相关的部门出面教他们做人。而缺乏正规武装和军事化组织的地方小规模群体,在海汉民团面前根本就如同土鸡瓦狗一般,并不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等这支考察团队回到三亚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1630年的五月。自三周年庆祝日之后,执委会的工作大方向就开始调整为扩军备战,准备年内就要发动对整个海南岛的统一。当然在此期间,其他的基建工程也并没有拉下,昌化至石碌的轨道线,安南南部的港口建设,香港岛据点的完善工程,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除此之外,为了预防与大明交恶之后,对方采取某些极端的措施,驻广办乃至番禺的移民转运点,都已经得到了执委会的通知,要求他们在八月之前,完成随时搬迁的准备工作。一些重要的资料和财产,可提前运送到香港岛地区。所有在大明统治区内工作的穿越者,也必须做好在动手前48小时内接到大本营通知后立刻撤离当地的准备。 这个工作做起来并不容易,驻广办现在每天都是车水马龙,俨然成了广州城外的一处高端商务论坛,广州城商界的头面人物隔三差五就会来这里露个面报个道,同时互相交流一下最新的生意信息。各种大宗商品的供应需求消息发布地,已经从广州城里的茶楼酒肆,改到了城外的驻广办。 “这简直就是为难我们啊!”刚升任了广东行政区首席行政官才一个多月的马力科晃动着手里的电文,有些忿忿地说道:“每天那么多人在驻广办进进出出,我们怎么可能掩人耳目撤离这里?我要是拿个两三天不出现,只怕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广州城的商圈了!” 马力科的说法也并不完全是夸张的成分,作为驻广办的一把手,他的存在对本地商人来说,完全就是海汉政策的风向标,所有的新动向新政策,马力科都是第一手的发布者。而惯于跟海汉合作的商人们已经非常懂得这些信息的价值,能够早哪怕半天得到消息,所能获得的利益那至少也是成百上千两白银。而在这个顶层的圈子之下,广州城内外还有至少好几千人,在依靠着海汉与大明之间的贸易关系谋生,这些人对于驻广办的关注程度,甚至丝毫都不亚于那些富商大户。 驻广办想要在这么多目光的注视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撤离广州,这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一年前或许还有机会办到,那时候只要晚上城门一关,城外基本就没什么人了,驻广办的人还能趁着夜色从珠江溜走。但后来城外沿江这一片开了不少旅馆,住客大多是外地来广州与海汉人做生意的行商,这旅馆开多了之后有了人流量,相应的其他配套场所也就应运而生,吃的玩的不一而足。这城外不像城内,晚上又没有宵禁,于是便又有人投钱在附近兴建一些娱乐场所,供这些吃饱喝足的有钱人们打发时间消遣。 这些地方虽然还不至于直接盖到属于驻广办的地皮上来,但毕竟都是围绕着驻广办开发出来的生意,已经相距非常近,就算半夜里驻广办这里有什么动静,多半也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正文 506.第506章 动手的理由 驻广办周边区域的兴盛繁荣,自然是有助于推广执委会一直以来所倡导的海汉价值观和生活方式,但遇到目前执委会下命令的这种特殊状况,就让驻广办十分为难了。 执委会真要在海南岛撕破脸开打,那驻广办这边肯定要先撤,否则风声一旦传到广州,第一个倒霉的就是驻广办这帮人。尽管目前这里也常驻了大约一个连的武装人员,有一定的安全护卫能力,但如果广东城里的大官安心要端掉驻广办以儆效尤,那这点人手恐怕还没法阻止大明的军队采取行动。退一万步讲,就算驻扎广州的军力护得住干部们的安全,执委会大概也不会愿意用穿越者的性命去冒这个风险。 执委会是一片好心,然而驻广办想要执行这个命令却难度极大。别说整体撤离广州,就算有一点风吹草动,马上就能影响到广州的商圈。去年开发香港岛的时候,执委会一纸调令将游益汉从驻广办调去了香港,然而这个正常的人事调动消息在传出去之后,被某些人解读为“海汉可能会放弃广州附近的船运生意”。原因无他,就是因为游益汉是驻广办的货运主管,所有广州至三亚间的货物运输业务一直都是由他在负责管理。而这样的小道消息在市井间传播得极快,直到两家为驻广办做事的力工行会找上门来问询,驻广办才反应过来并开始辟谣。 如果驻广办要在开战前撤离广州,毫无疑问对于海汉的名声将会形成很大的冲击,更有可能影响到众多依附于驻广办谋生的民众对海汉的信心。这对于刚升官不久,怀着一腔热情准备在广东大干一场的马力科来说,的确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情。 “老马,执委会的命令,最终还是得执行,现在距离行动应该还有一段准备期,我看还是抓紧时间好好盘算一下,想想到时候用什么合理的理由安排大家离开广州。”虞尧看过电文之后,在旁边劝慰道。 “离开容易,回来难啊!”马力科叹道:“我们花了两年多时间才把驻广办经营到现在的地步,要是一走,这地方就会被广州官府给接管了,到时候想再要回来就难了!” 虞尧笑道:“老马,你现在可是广东大区的首席行政官了,老盯着驻广办这个小摊子可不行。等我们再回来的时候,你觉得驻广办还会局限在珠江北岸边上这百十来亩地吗?” “话虽如此,但是……哎,算了,我得安排时间去一趟番禺,那边估计比驻广办更麻烦!”马力科听了虞尧的劝说,总算是稍稍放松了一点。 番禺的情况正如马力科所预料的一样,要远比人员不算太多的驻广办更为麻烦。李家庄移民营地的人口常年保持在千人以上,遇到船期紧张或者偶有自然灾害发生的时期,人口高峰可达三四千人之多。这其中的绝大部分都是等待乘船前往琼州岛的移民,属于海汉自己的人手只有两三百人。 但如果要安排撤离,运力就将是很大的问题,这么多人员和物资,至少要安排二十艘大船才有可能全部运走,这涉及的可就不是海运部一家的事情了,商务、民政、军方等多个部门都得动员起来配合行动才行。 此外,番禺这边还有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就是李家庄的存在。作为跟海汉合作时间最长,关系最为密切的伙伴,李家肯定是海汉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对象。如果李继峰点头,那么海汉将李家所有的人员的全部送去琼州岛定居也不是什么问题。但李家名下的生意已经经营了两百多年,“福瑞丰”分号更是遍布广东各地,要放弃这么好的经营状况,不管是李继峰还是海汉,恐怕都会觉得相当可惜。更何况李家庄上有不少七老八十的老人,未必肯在这个岁数还背井离乡出去避难。 番禺移民营地的主管沙喜现在拿着大本营发来的电文,就有一点不知如何是好。按照安全部所制定的保密等级,这封电文的内容只能在穿越者内部进行传阅,连归化民干部都不能告知,自然也不能提前透露给李家人知道。但如果不让李家知道内情,又如何能让他们去提前准备撤离行动? 沙喜看完电文之后就差点跳脚,如果不是顾忌到办公地点内外都有不少归化民,他真的很想骂一骂执委会,一拍脑门就把命令给下了,也不考虑一下这命令执行起来是否具备可行性。 “沙喜,急着把我叫回来有事?”萧良风尘仆仆地走进来问道。他一早就去了移民营地,去处理几件移民之间的民事纠纷,得到沙喜的通知后就匆匆赶了回来。 “你先看看这个,大本营发来的电文。”沙喜一脸阴沉地将电文递给了萧良。 “这……”萧良看了电文内容之后也一时无语,本地的状况他是很了解的,大本营这命令想要执行的确是有很大的难度。移民营地加上李家庄的人口起码有两三千了,这么大的家当,哪是短时间内说搬就马上能搬完的。 “领导张张嘴,下面跑断腿啊!”沙喜感叹道:“执委会这命令倒是下的简单,可就没人想想怎么执行得下去!” 萧良对此也显得很是无奈:“但不撤也不是办法,真要把海南岛收了,广东这边的官府肯定要跳脚啊!到时候我们在广东的产业就是首当其冲,不过好在广东这边水师力量有限,只要出了珠江口,大概就拿我们没法了。” 抱怨归抱怨,但事情总还是得去做的。其实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执委会作出这么大的决定,肯定也是权衡了利弊得失才得出的结论。海汉在广东的利益和关系网势必会因此遭受到很大的冲击,但相比于获得整个海南岛作为未来建立政权的领土,显然执委会认为后者能给穿越集团的发展带来更大的好处。而当海汉与大明的关系由附庸变成了国与国之后,很多事情处理起来就不用再那么畏首畏脚,反而会变得简单一些。 至于说大明会不会因此就封闭了海汉的贸易渠道,执委会认为大明应该会采取相关的措施,但效果肯定很有限,因为现在的双边贸易已经涉及到大明权贵阶层的利益,禁贸就等于禁了这些人的一条大财路,即便朝廷向广东下了这样的命令,也很难在地方上得到贯彻和执行。 退一万步说,广东官府如果真打算照做,那么海汉也可以凭着坚船利炮硬打出几处通商口岸。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会形态,或许会提早几百年出现在这片大陆上,所不同的是这次采取武力解决方式的将不会是西方列强,而是同根同宗,却具有更加先进社会形态的海汉政权。 当然如果要严格来说,其实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形态已经有了操作的实例,就是海汉在安南所采取的统治手段。不过安南朝廷由于经济和军事领域对海汉都有极大的依赖性,因此对于海汉的殖民主义并没有采取强硬的抵抗手段,反而是予以诸多的配合。而整个安南国的对外海上贸易,现在几乎有九成都是被海汉所掌控,军方的年轻军官大多出自海汉的训练营,掌权的家族也几乎都与海汉有着深度的贸易合作,这些都为海汉加强对安南的政治、经济、文化渗透提供了更为便利的条件。 而执委会想要将这一套已经在安南取得了成功的模式,逐步搬到大明这个对象身上去实施。当然了,安南与大明的状况有着诸多不同,想要在大明这个庞然大物身上割肉,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海南岛的全境占领,正是执委会这一套发展方案中的第一步。 虽然现在的海汉已经并不畏惧跟大明开战打上几场,但如果能够尽可能地减小损失,执委会还是会为此而去尽量争取。而在开战前提早撤离驻广东的办事机构和人员,也正是为了达成这样的目的。尽管操作起来不会太容易,但相比于执委会目前所筹划的另一件事来说,其实这些倒反而算是简单的了。 “今天已经是为了这个事召开第三次讨论会了,希望各位能够多拿出一点可行的办法来讨论。今年的行动最迟会在十月开始发动,所以我们顶多就还有四个月左右的准备时间,希望各位都能意识到这一点。”陶东来环视在座的众人沉声说道。 执委会专门多次召开会议所讨论的议题,就是如何找到一个合理的开战借口。 以现在海汉民团所具备的战斗力,要打下海南岛北部依然属于大明统治下的几座城市,并不会有特别大的困难,无非就是多花一些军费而已,而这部分的花销完全可以从战后的各种收获中得到弥补,单纯算经济账肯定是有赚头的。 但如果毫无理由地直接对大明宣战,海汉在道义上就处在了很不利的位置。毕竟海南岛这地方一直是大明国土,海汉只是个外来户,虽说最终拳头大才是硬道理,但鹊巢鸠占这种名声终归是不太好听的,也不利于海汉在今后宣传自己高大上的正义形象。 毫无疑问,海汉在本地民众心目中的形象还是相当不错的,整个南部地区,特别是三亚周边,民间几乎快要将穿越者们奉为神明了。而在政治影响力不那么强的北部,海汉也一直都是以乐善好施的良心富商面目出现在世人面前。执委会并不希望这些正面形象在顷刻间崩塌,就算要开战,至少也得师出有名。 然而这个理由却并不是那么好找,海汉在岛上的发展,其实并未受到大明官府的过多干涉。这当然也与大明在琼州岛上的统治基础并不是特别牢固有一定的原因,特别是像黎苗地区的事务,地方官府根本就没有多少插手的机会。而对于海汉的不断扩张,岛上各地的官府也极少采取敌对态度,更多的是收完好处之后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你海汉人不竖旗造反,那我就安心收钱装透明。 地方官府的这种绥靖态度,反倒是让海汉很难找到动手的借口。按照本来的规划,如果花上五到八年的时间,慢慢用各种渗透方式来逐步控制全岛的各个城市,然后以和平的方式来吞并这些地区,也是一种可行的方案,然而现在羽翼提前丰满,上上下下都不愿意再花上几年的宝贵时间来慢腾腾地搞和平演变了。 何夕和王汤姆环岛一圈的考察,最后得出的结论还是北边的几个城市不太可能和平交接,仍然需要靠武力手段夺取。鉴于对手的实力有限,这仗怎么打倒不是最大的问题,反倒是以什么理由开打,成为了困扰执委会的烦恼。 前两次的会议并没有讨论出一个具体的结果,虽然执委们各抒己见,但说实话没有什么可行性比较强的方案被提出来。主要是“占据大义”这个出发点的难度太大,这可不是占下一个崖城或者整个崖州的问题,而是要占领这三万多平方公里土地,什么失踪几个人口,或者是损失几宗货物之类的小打小闹理由,根本不足以搬上台面来当作开战的借口。 这次会议跟前两次其实也差不多,众人乱哄哄地议论一番之后,也还是没有讨论出一个像样的方案。陶东来环顾在场的人,见只有老成持重的袁若修老爷子一直没开口,便抬手示意众人先停下:“袁老爷子,今天您一直都没发话,有什么高见不妨指点一下我们。” 袁若修缓缓地说道:“其实我也没想出什么具体的办法,不过倒是有个思路。” “老爷子请讲!”陶东来连忙应道。 “大家说来说去,其实原因就一个,就是我们不好撕破脸跟大明动手嘛!”袁若修缓缓地说道:“既然我们不方便动手,那不妨另外找一家来当这个恶人好了。” 正文 507.第507章 特战营的备战状况 “另外找一家?”众人面面相觑,绝大多数人第一时间都没有听懂袁若修的意思。 倒是问话的陶东来似乎摸到了一点门道:“您的意思是说,给大明找一个对手,让其攻打大明的领地,然后我们来当好人?” 袁若修点点头道:“民团可以打着帮大明收复失地的旗号,到时候演一场戏,接管北边那些城镇的控制权。” “但这种把戏很可能骗不了官府的人,大明的官贪是贪,但并不傻。”宁崎插话道:“到时候如果没有出现一定的伤亡状况,聪明人一眼就能看穿了。” “不需要骗这些官员,能哄得住一般平民百姓就足够了!”颜楚杰接过了话头道:“琼州岛上的这些大明的官员,最后只有两条路,要嘛跟我们合作,要嘛就彻底消失,岛上发生这些事情的真相,他们是没办法带回大陆去的。” 颜楚杰很敏锐地从袁若修的话里把握住了要点,民团可以借着讨伐外敌的名义对海南岛北部地区实施占领,而那些不肯跟海汉合作的人,完全就可以用外敌的名义清除掉。只要普通民众相信海汉民团的正义性就行了,等他们尝到海汉制度的甜头,自然会慢慢地忘记大明国籍的重要性。至于那些官员,只有帮海汉维持当地秩序还能起到一点作用,如果连这种小事都不肯做的人,留着对海汉就毫无用处了。 “就算跟我们合作,把奏章按我们的意思写得花团锦簇,甚至建议大明朝廷把海南岛交给我们托管,但时间长了他们也会有公务需要回大陆处理的,到时候这人是放还是不放?”宁崎继续反驳道。 “放心,到时候能有命回去的,绝对不会乱说话。”何夕这时候也插话进来:“最终活下来的都是怕死的人,对付这种人我们起码有八百种不同的办法可用。” 宁崎摇头道:“我还是不太赞同这个方案,这中间可能会出现的问题实在太多了,这么大规模的军事行动,要找谁来配合演这出戏?就算演得再好,因为参与的人员至少数以千计,真相也不可能长时间对民众隐瞒,到时候民众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觉得很难预料。” “你说的这些问题,都可以一样一样地讨论解决。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合理的开战借口,这个东西大明给不了我们,只能由我们自行创造了!”颜楚杰沉声应道:“讨论会这是开第三次了,我认为到目前为止这个办法是最可行的,如果你觉得有更好的方案,那不妨现在就提出来。” 宁崎当然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案,如果有,他也不会等到现在才说了。他并非真的不明白这个方案的可行性有多少,而是想到了执行这个方案可能会造成的某些可怕后果——军方肯定会借着这次的行动大肆宣扬武力,并以此为下一年的军费预算谋求更高的水准,而军方在执委会的影响力也会借此水涨船高,今后就很难再抑制住这帮粗人的好战欲望了。 然而军方也不可能放弃这好不容易出现的一根救命稻草。如果不是袁若修提出的这个建议,执委会很可能会因为找不出一条合理的开战理由而延迟即将于下半年开始的作战计划。但军方可是早早就为北扩战争进行了扩军备战,有至少一个营的兵力是为了今后驻扎在北边城市而准备的,这些兵力要是不能尽快投入使用,就这么白白养着也是对军费的一种变相浪费。 最后还是陶东来作出了决定——军委这边在半个月之内,制定出整套的行动方案,如需其他部门配合可提出具体的要求。届时再召开下一次讨论会,专门讨论这个方案的细节。 陶东来的拍板基本上就是敲定了按这条路走,这倒不是他独裁,而是目前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备选方案可供选择。就这么一条路,要嘛就尝试一下,要嘛就只有到时候把脸抹到裤兜里硬生生开打了。 五月底,执委会对这套方案进行了第一次讨论,修订了其中的一些行动细节。虽然还不能尽如人意,但整个行动计划的基本轮廓已经逐步清晰起来。 六月二日,两艘“威严级”混合动力战舰完成了为期数月的海上试航训练,正式进入作战舰队。这期间船上的蒸汽机虽然没有出现过大的故障,但小毛病仍然难以避免,无故障运行的时间其实还远达不到军队的期望值。但对于军方而言,这种新式大型战舰能否继续建造,远比挑那些性能上的小毛病更为重要——反正这种战船上风力才是主要的推进动力,仍处于试用改进阶段的船用蒸汽机终究只是辅助动力而已,还不至于严重影响到船只本身的战斗力。 “威严号”和“威信号”的双双服役,表明了民团海军的水上力量已经足以对琼州海峡实施较为全面的封锁,这也是海汉对北边大明势力范围发起攻势的先决条件之一。 六月上旬,由安全部派出的数支小分队以各种身份掩护陆续渗透到北边的几座城市当中,他们的任务就是在行动开始前期散布消息,制造对海汉有利的民间舆论,必要时还得做一些脏活,比如清理掉民间一些对海汉不太友好的声音。 1630年6月7日,大明崇祯三年四月廿七,安南下龙湾以西吉婆岛。 在岛屿南端的海湾中,隐藏着一个不大的港口。这里在三年前曾经是安南渔民的聚居地,不过现在渔民早就被迁居去了别的地方,而这里已经成为了安南军区海外驻训基地的所在地。在海汉民团内部以战力著称的黑土港特战营,其训练基地就设在这个地方。 吉婆岛是下龙湾海域最大的岛屿,位于黑土港西南约20海里,距离西边的涂山基地也只有10多海里,几乎正好处于黑土港与涂山基地的中段。这个面积146平方公里的岛屿上几乎全是山地和丛林,岛上有大面积的喀斯特地形区域,而除了早期在这里定居的少量渔民之外,就根本没有人迹了。 钱天敦当初在考察过这里的自然环境之后,便将这里作为了特战营的野战训练基地,并进行了相应的开发建设。岛上的军营可驻扎一个营的兵力,各种生活设施也一应俱全。借助这里的自然条件,士兵们可以演练山地丛林环境中的各种战术。去年钱天敦甚至让士兵们在岛上修建了一道三百米长的城墙,其中还分出了不同高度、厚度的几段,城门、城楼、护城壕沟等城防设施也都有模有样地搭建起来,用以操练不同环境下的攻城作战。 类似的训练设施,其实在三亚鹿回头的陆军训练基地也已经建起来了,不过时间要比吉婆岛上的这道城墙稍晚一些。如果以训练内容而论,钱天敦往往都走在了古卫的前面。除了因为条件所限,安南这边的民团军没办法经常操练步炮协同的战术之外,钱天敦几乎将自己所知的各种训练知识都用在了这里,以训练特战部队的标准来打造这一支部队。 至于民团火枪部队最为擅长的结阵射击,钱天敦则并没有投入太多精力去训练这种作战技能。因为在他看来随着工业化的脚步不断向前迈进,单兵武器的科技进步只是时间问题,而随着弹药的装填过程越来越简单,射击频率会得到显著增加,再加上武器射击精度的提高和大面积杀伤性武器的成熟,排队枪毙党这种“落后”的战术会在数年内就从民团军当中淘汰掉。 届时类似于“三三制”这样的步兵突击战术,就会逐渐成为基本战术的主流。而钱天敦的做法,就是要提前让自己麾下的部队接受散兵作战的一些训练方式,并且掌握一些基本的战术。为此安南特战营的士兵们所配发的单兵武器都是更有利于散兵作战的短筒大口径燧发枪,这种武器虽然射程要略短于其他部队装备的步枪,但短了一截的枪身更利于士兵们在各种复杂环境中的活动,而加大的口径则保证了这种步枪在近距离下的一枪毙命能力。 除此之外,由三亚军品研究所制造出来的各种新式军用装备,几乎都是在这里首先进行实际试用。如仿制maxgear、511等经典样式的野战背包,各种野外自热式军粮,新款的帆布军靴等等,特战营的士兵们几乎都是首批用户。另外三亚兵工厂所制造的新式单兵武器,也都会送到这边来,由特战营的将士们试用后给出意见。于是特战营的单兵装备水平,也是整个海汉民团中几乎最高级的作战单位了。 尽管安南的民团军在最近的一年多已经没有再执行过大型的作战任务,但钱天敦从未放松过扩充编制以及对麾下部队的训练。特战营士兵的个人能力都非常强,因为钱天敦是将他们每个人都作为基层士官来培养,而非普通的士兵。假以时日,海汉民团扩军,这些人都可以立刻提拔为基层军官,只要兵源充足,军队的编制很容易就能在短期内扩大五到十倍以上。 由于训练的强度很大,士兵们所需的食物也相当多,岛上甚至为此还专门修建了禽畜养殖场,每天还要船只安排出海打渔,以满足士兵们的胃口。尽管这些士兵有大多数都是出身安南,严格说起来并不是汉人血统,不过在钱天敦看来这倒没什么要紧的,这些年轻人大多出身下层,天性淳朴,只要采用合理的方式对其进行意识灌输,很容易就能让他们产生忠诚感。 为此年初的时候,钱天敦还专门选派了一批基层军官,回到三亚参加由多部门联合举办的青年干部进修班,也就是于小宝和符力所参加的那个学习班。如今这批人已经学成归来,在民团中成立了“海汉青年团”的基干组织。 钱天敦自己是过来人,当然很明白这种政治性质的官方组织会有多大的号召力。今后能够得到提拔的军官或者干部,肯定都是出身于青年团。而能够加入青年团,对于这些意识淳朴的青年们带来说,那倒是没有这么多想法,单纯就是忠于执委会的象征。甚至只有那些加入了青年团的人,才能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地宣称自己是执委会的忠诚战士。 这些士兵除了日常训练之外,接受最多的培训就是政治学习了,新兵阶段甚至会超过扫盲识字课程的时间。在建立了青年团组织之后,士兵们的思想就更加单一,任何质疑军委和执委会决定的想法都会被视作异端。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执行军官下达的命令,抱着为执委会作战的理念踏上战场,钱天敦相信,这正是执委会今后最为需要的战争机器。 “报告!大本营发来急电!” 随着一声大喊,钱天敦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伸出一只手去,副官高桥南立刻将电报恭敬地递到他的手里。钱天敦撕开电报上的封印,打开来看,这封电报的内容很长,钱天敦花了大概快十分钟才读完,不过当他重新折起电报的时候,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看来下半年有我们上战场表演的机会了!”钱天敦轻声说道。 高桥南面露喜色道:“难道执委会已经确定了要对大明下手了?” “没错,而且我们会是首批出击的主力部队。”钱天敦点点头应道:“只不过任务会有一点艰巨就是了。” 早在两个多月以前,钱天敦回三亚述职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执委会的决定。不过那个时候执委会只是作出了决定,但还没有拿出明确的行动方案。高桥南虽然是归化民身份,但钱天敦也知道这个日本小矮子早就将其自身视作了自己的家臣,对他个人的忠心甚至还超过了对执委会的程度,因此也并没有对他隐瞒,很早就把相关的情况告诉了他。 正文 508.第508章 高层会谈 对于高桥南而言,自己个人的荣辱早就与上司钱天敦融为一体,钱天敦在海汉体系内所能达到的高度,也决定了他高桥南今后仕途的上限。因此对于安南驻军是否能够有机会参与到海汉占领海南岛北部的军事行动当中,高桥南也是非常在意的。 高桥南不清楚大本营发来的电文指令内容,但“主力部队”这几个字他倒是听得很明白,至于钱天敦补充的那句“任务会有一点艰巨”,他却并不是很在意。打仗本来就是拿性命去拼,还有什么事能比在战场上拼命更艰巨吗? “传我的命令!”钱天敦放下电文,便开始口述指令:“驻黑土港、涂山港、永安港各处的作战部队,自收到命令即日起到安南野战训练中心集合报到!当地防务暂时交由警察、民兵和部队后勤部门负责,军方所有休假人员立刻归队,海军所有作战舰艇开始战前保养工作!” 钱天敦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另外,请涂山港的冯安楠少校与安南军方联系,在本月内安排一次高层会面,我会亲自出席这个会谈。” 钱天敦的一纸命令,整个安南北部沿海都动了起来。海汉民团驻扎在安南的部队并没有集中在一起,而是分别驻扎在名为租界的几处海汉控制下的港口内。而安南这边的殖民区是军方最早进行民兵体系建设的试点区之一,在经过近三年的经营之后,民兵的编制也相当可观,这几个租界港归属于海汉的人口总共才三万人冒头,但民兵就有三个营共计约1800余人的兵力,单纯从人数上看几乎已经和驻安南地区的正规军持平了。 至于说战斗力方面,民兵这预备役部队当然不能跟吃军粮的正规军相提并论,但基本的作战技巧和战术都经过了专门的训练,而且民兵部队的指挥官也都是从正规军退伍转业的前民团士兵,也都具备一定的实战经验。民兵部队的装备基本都是一线部队淘汰下来的老式火绳枪加上部分冷兵器,水平和安南的新军基本一致。这些民兵部队虽然还不足以拉到正面战场上执行作战任务,但要在和平时期维持和守护地方治安,那倒是已经够用了。 尽管钱天敦的命令是通过电报的形式发往安南沿海各地据点,但要完成部队的集结和调动,以及与民兵部队的交接换防,仍然还是花费了好几天的时间。直到六月中旬,各地的驻军才陆续完成换防,乘船赶到吉婆岛上的训练基地。而在此期间,钱天敦又指挥着岛上的驻训部队,对当地的驻地再次进行了扩建,因为这里在未来的两三个月里要容纳的驻训部队数量,将会是目前容量的一倍。 钱天敦将海汉民团驻安南的主力作战部队全都集中到了吉婆岛上,然后就开始进行有针对性的作战预演训练。这次军方也是下了血本,按照钱天敦提出的要求,专门赶制了一大批弹药送到吉婆岛,供作战部队进行实弹演练。一起送过来的甚至还有一个作战编制完整的炮兵连——这当然是暂时调给钱天敦指挥,大本营的资本还没有雄厚到能把紧俏的炮兵编制就这么送给安南军区。 六月下旬,钱天敦将训练事务交给了已经赶回吉婆岛的冯安楠和穆夏柏,自己带着几名随从人员乘船前往涂山港,在那里他将与安南的定北讨逆大将军郑柏进行一次官方会谈。 郑柏在几年前的安南内战时期就已经是争江横山防线的总指挥官,后来南下攻打顺化,他指挥北越军队包围顺化城,配合海汉民团作战有功,便又在原本的将军衔前面加了“定北讨逆”的称谓以示嘉奖。不过就他在军中的地位来说,已经基本上升无可升,再往上走就得封王了,而现在安南朝廷的实际掌权者郑梉并未称帝,也只是顶着一个清都王的名号。郑柏想要再往上走,除非是郑梉称帝,这样才能把他上升的空间给腾出来。 但郑梉想要称帝,一时半会儿估计还不会实行。除了传统道义和名声上的考虑之外,安南国内其实也尚未完全平静下来,在升龙府以北的广袤山区当中,还有黎朝的某些叛逆分子依然在顽抗。用海汉军事顾问的话来说,这些反抗势力就是一些极端恐怖分子。在没有完成对北部山区的彻底清剿之前,郑梉暂时还说不上“功德圆满”,强行称帝极有可能会影响到他自己的名声。 郑柏作为军方高层,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因此他并没有寄希望于郑梉的早日称帝来换取自己晋升的空间这条路,而是将希望寄托在了下一代身上。 郑柏的二儿子郑廷在安南刚刚与海汉进行军事合作的时候,就被郑柏送到了涂山训练营接受海汉军事顾问的培训,后来在安南内战中也曾在一线上与海汉部队协同作战,还到过三亚参加海汉民团举办的陆军高级军官进修班学习,甚至还在1628年跟随民团军去过广东,近距离观摩过民团军在李家庄和担杆岛的作战经过。郑廷可以说是安南军方第一批接受系统化海汉军事培训的年轻军官,而他在安南军中也很快得到了相应的重用,安南护****按照海汉军事编制成立的第一支火器部队,就是由郑廷担任指挥官。 这支部队在安南内战中立下了不少的战功,而郑廷也水涨船高,成为了安南军中年轻高级军官的代表人物。如果一切顺利,郑廷在四十岁之前肯定就可以进入到安南军方的高层任职,甚至很有可能会超过他父亲郑柏现在所取得的成就——郑廷的背后除了郑氏家族自身的支持之外,还有海汉这支不可忽略的力量存在。 郑家父子在合作的早期其实对海汉是有着诸多的防范心理,他们很清楚海汉对安南所提供的各种军事扶持措施都并不是无偿的,安南为此付出了土地、人口,以及天价的财富,还有那些明显偏向于海汉一方的各种地方法规。但后来他们发现,海汉人并没有因为获得这些好处而满足,而是试图用多种并不明显的方式,逐步渗透安南的社会。 海汉的商品,海汉的文化,海汉的各种思想,在近几年中不断地涌入安南,跟海汉建立了贸易关系的商人们都大发其财,会说汉语,能写汉字的安南人,只要愿意就随时都能够在海汉人手底下找到一份收入稳定的工作,就连郑廷这样接受过海汉军事培训的年轻军官,获得的升迁机会也要比传统路子来得更多更快。 钱天敦就此事曾经专门找郑柏进行过私人会谈,表明了海汉的态度:海汉可以设法把郑廷尽快推到军方的高层,条件就是让郑家父子尽力影响安南军方,使其步调与海汉保持高度一致,并且将双方的军事合作关系持续下去——简单说就是要保证军火订单和军事培训的继续存在。 海汉所采取的方式简单又有效,每年的双方军事人员交流,海汉军方都会指定郑廷出席。每年一次的联合军演,由海汉指定的安南一方指挥官也都是点名郑廷。总之只要是跟民团军方高层打交道的事务,安南这边基本上只能让郑廷出面,这种资源就保证了郑廷在安南军方的地位——尽管可能会招人嫉恨,但只要郑廷人还在军中,这资源旁人根本就别想抢走。 郑家父子虽然对海汉渗透安南的做法不太赞同,但他们也无法拒绝海汉人主动抛出的橄榄枝。毕竟现在安南朝廷上上下下都要倚仗海汉人,如果真惹得他们不高兴,或许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但他们要另外捧个人起来替代郑廷在安南军中的地位,那也无非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要知道现在安南军中仰慕海汉的年轻军官真是不要太多,随便就能挑出一大批愿意跟海汉民团合作的人,而这些人大概不会有郑家父子那么多的顾忌,能往上爬的时候就绝不会停下来。 郑柏在接到信使从涂山港传来的消息之后,便从升龙府出发,花了两天时间赶到涂山港,等待钱天敦的到来。他跟钱天敦已经打过多次交道,也知道这个年轻的海汉军官非常务实,主动提出会谈要求,肯定是有一些实际的事情需要协商。而且这次没有再指名郑廷参加会谈,极有可能是因为这事的保密程度比较高,其重要性由此可见一斑了。 钱天敦比郑柏只晚了三个小时抵达涂山港,登岸之后他并没有前往涂山训练营,而是让人去那边请郑柏到涂山半岛上的海汉办事处来进行商谈。 “钱将军今次特地请本官到此一会,不知有何见教?”郑柏接到消息之后也没拿什么架子,径直骑马就赶过来了,两人见面后也没有过多的寒暄,很快就切入到正题。 “主要是和郑将军商量一下今年的联合军演安排。”钱天敦应道:“往年的联合军演都安排在年底,不过今年因为我们这边有一些变动,所以希望能够把军演时间向前提两个月左右。” “那大约就是三个月之后?”郑柏估算了一下时间,继续问道。 “没错。”钱天敦点点头道:“另外军演的时间、地点、方式,跟往年相比会有比较大的变化。” “哦?愿闻其详!”郑柏心中隐隐感到这事恐怕不仅仅是军演安排变动的问题,变动的原因大概才是这件事情的重点。 “今年的联合军演,地点将放在琼州岛进行,内容是攻城作战和野外清剿,过程会采用实弹,不过军演过程中运输人员,以及物资和弹药的耗费将由我方承担。”钱天敦不慌不忙地向郑柏说明道。 郑柏听了这话之后心跳立刻就加速了。钱天敦说得虽然轻描淡写,但郑柏已经从中听出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往年的联合军演几乎都是放在吉婆岛进行,双方各出千人左右的士兵,进行协同作战或分组对抗,内容也是以两栖登陆、山地战、丛林战为主。为了避免演习过程中出现不必要的死伤,极少会有用到实弹的时候,至于说直接拉到海外军演,更是前所未有之举。 郑柏注意到了钱天敦所说的几个要点——琼州岛、攻城战、实弹,以及由海汉一方承担费用。往年的军演可都是自家各自承担费用,海汉从未有过主动提出帮安南参演部队负责开销的举动。哪怕是过程中消耗的物资都是由海汉提供,安南军方也是一分一厘都算帐付清了。 钱天敦的这番话,让郑柏想起了一件传闻已久的事情——海汉人迟早都会占领整个琼州岛,从大明独立出来。虽然郑柏本人并没有去过琼州岛,但他听郑廷详细描述过海汉人在琼州岛的经营规模,想要夺下全岛真的就只是时机问题而已。但海汉人为什么不去做这件事,郑家父子大概也能猜到几分,无非是不想得罪了大明这个庞然大物罢了。 但钱天敦的这个安排,毫无疑问是海汉打算要对大明动手了。但这件事对安南而言是好是坏,是否值得参与进去,郑柏一时间却难以判断。因此钱天敦说完之后,郑柏紧紧皱着眉头,没有立刻应声答复。 钱天敦等了片刻,见郑柏不搭腔,便又问道:“郑将军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不妨直接问我,我会尽力解答你的问题。” 郑柏这才回过神来,迟疑着问道:“敢问钱将军,贵方……这是安排普通的军演,还是打算要开仗?” “以实战练兵,效果就是最好的。”钱天敦没有立刻正面回答郑柏的提问,而是兜了个圈子:“我们今年的联合军演,或者叫联合军事行动也可以,用的是实弹,攻的是真实的城市,郑将军理解成开仗也没错。” 正文 509.第509章 行动方案 实兵实弹实战,郑柏要是还听不懂钱天敦在说什么,他这个定北讨逆大将军也不用再继续当下去了。海汉军方安排的这次联合军演,更确切的说应该是联合军事行动才对,所针对的对手是谁已经昭然若揭了。 安南并不畏惧大明这个对手,即便是在大明最为强盛的时期,安南在正面战场上也没有服输过。虽然大明曾多次派大军攻入安南境内,但从最终的战果来看,可以说大明并没有从战争中占到什么便宜,还白白损失了数万军队。 但此时非彼时,当初两国交战的时候,大明扮演了入侵者的角色,安南可以说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才能跟实力强过自己一截的大明军队一战。但如果这个角色调过来,让安南军队主动去攻打大明,恐怕战果只能是相反的一边倒。更何况安南去年才结束内战,国内大局初定,百废待兴,要在这个时候发动一场对外战争,对手还是大明这个庞然大物,战场也在大明境内,这在郑柏看来简直就是极为不明智的举动。 郑柏默然良久,才开口问道:“贵方这次开战的目的为何?” 跟海汉人打交道的时候多了,郑柏也知道这群人绝对不会做赔本买卖,特别是在军事行动上,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海汉人是不会轻易妄动刀兵的。而以海汉人现有的家底要跟大明全面开战,显然也不太实际——并不是海汉民团打不过大明军队,而是海汉的人实在太少,就算打败大明,能够实际占领的地方也会极为有限。郑柏由此断定海汉开战并不是为了要颠覆大明的统治,而是有其他更为明确具体的目的。 钱天敦应道:“琼州岛这个地方,我们花了很多精力经营,但北部还有一些地方在大明的掌控下,这对海汉未来的发展来说,是一个必须要消除掉的障碍……所以,我们想要的结果就是,在琼州海峡以南地区实现执委会为最高权力的完全统治!” 这番话无疑是印证了郑柏先前的猜测,但郑柏并没有因此而放宽心,反而是更加紧张了:“以贵军之战力,要解决琼州岛上驻守的明军并不难,为何还要以联合军演之名向我朝借兵?” 钱天敦缓缓地说道:“我们直接跟大明开战的话,会产生很多后续的麻烦,所以必须要想一个缓冲的办法。郑将军可以设想一下,如果有第三方势力攻打大明的城池,然后我方作为援军,在关键时刻赶走入侵者,以协防的名义暂时接管这些城池的防务,应该算是很合理的做法吧?” 合理?郑柏的下巴差点都掉到地上。他万万没想到海汉要拖安南军下水,居然是出于这样的一种考虑。这个黑锅简直大过天,郑柏可不愿意让安南军来背负。 不过没等郑柏拒绝,钱天敦又慢慢悠悠地继续说道:“当然了,我们无意把贵国拖下水,也不会让贵军打着安南的旗号去作战,我们向贵国借来的部队,只需配合我军行动就可以了。相应的军费开支,全部由我方承担,如果在战场上有伤亡,我们也会按照海汉民团的标准发放抚恤。而贵国军队从中所能获得的战斗经验,大概很难用金钱来衡量吧?” 不以安南的名义出兵?郑柏将已经到了嘴边的拒绝又吞回了肚子里。如果不以安南的名义出兵,那这倒的确是一次练兵的好机会。而且钱天敦说了安南部队的伤亡状况也按照海汉民团的标准发放抚恤,那就基本不用担心海汉人将安南部队当作炮灰使用了。 “另外如果贵国愿意配合我方的这次军事行动,那么明年的军火采购方案,我方可以适当地放宽选择的范围。”钱天敦顿了顿道:“比如说郑将军一直很感兴趣的二九式陆军炮和二八式燧发枪,明年都可以对安南多开放一倍的发售数量。另外‘探索级’的战船,也可以向安南水师出售四至六艘。” “此言当真?”郑柏眼睛立刻就瞪圆了,这几种军备基本都是安南军方欲购而不得的东西,海汉人每次都是以各种理由限制购买量,导致安南新军的列装速度极其缓慢,往往成军数月之后,才开始发放由海汉提供的新式武器。至于战船就更不用说了,造价高昂不说,每年就只有两艘的定额,以至于安南水师很难在短期内形成一支真正能派上用场的海上作战力量。 “我刚才所说的话,句句属实。”钱天敦应道:“并且这些条件不是我个人开给你的,而是在代表海汉执委会向你说明。” 郑柏想了想又道:“每年前往三亚军校进修的安南军官,必须在现在的基础上再增加一些。” “这个我现在可以马上答复你,每年多增加八十个名额好了。”钱天敦这倒不是吹牛,他在来涂山半岛之前的确已经跟军委作过沟通,也拿到了一些讨价还价的权限。至于说每年多接受一点安南的委培军官,这其实也问题不大,之前控制学员数量的目的,主要还是想要优中选优,尽可能优先扶持那些发展前景好的安南军官。 “贵方需派出水师训练顾问,对我国水师部队进行训练指导。” “可以没问题。” “此次行动时长不可超过三个月,否则我国国内防务安排就需做大的调整,钱将军也知道,我国国内交通不便,军队调动很是麻烦。” “这个我也可以答应你,顶多六七十天就可以让你们的部队回国。” 在答应了郑柏的一系列条件之后,两人的会谈终于进入到实质性的阶段。郑柏问道:“那么贵方需要我国派出多少军队?” “三千人就够了。”钱天敦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说的是作战部队,最好以新军为主。” 郑柏应道:“新军驻防各地,调集起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钱天敦道:“一个月之后,部队在涂山这里集中,然后进行两军合练。” 安南目前已经有超过五千人的新式军队,这些部队几乎都是出自涂山训练营,武器、战术、编制和指挥体系,都是来自于海汉,协同作战时的配合难度也会相对更小,钱天敦提出这个条件也是无可厚非。不过提前进行一下合练,行动时的把握会更大,同时也是要在战前就确立作战过程中海汉民团军的主导地位,以避免在战场上出现指挥不畅的状况。 “届时我军以何种身份出战?”郑柏发现钱天敦从头到尾一直都没正面回答这个很关键的问题,便又向他问了一遍。 钱天敦道:“有两个身份备选,一是海盗,二是北方山区内的叛党。” 郑柏迟疑道:“这两个身份只怕是都有不妥之处……” “怎么说?”钱天敦追问道。 “我们联合出兵,皆是正规军队,跟海盗那种乌合之众截然不同,就算换下军服,但只要不是瞎子,一眼就能看出猫腻。”郑柏接着说道:“再说那北方山区里的叛党,就更不可能了,他们的活动区域都在深山老林,又怎能弄到这么多大船渡海去琼州岛?这岂不是极为不合理之事?” 钱天敦摇摇头道:“郑将军说的是没错,但我不得不说你真的想多了。入侵琼州岛的武装势力真实身份,只是我们海汉民团出兵所需要的借口。郑将军,你真的明白了我们向贵国借兵的原因了吗?” 郑柏恍然大悟道:“是因为我国士兵的语言、生活习惯、外形面貌,都与琼州岛上的汉人有着一定的差别,足以让普通人把我们和贵方的民团区别开来?” “没错,就是这个原因。”钱天敦点点头认可了他的猜测:“只要让普通民众意识到,攻打琼州岛的并不是海汉民团,这就达到目的了。” “到时候贵方的部队就是救世主,赶走入侵者,顺便接管北方的城池。拿下这些地方,还能获得民众的赞赏感激,贵方这个计谋真是一举两得啊!”已经完全明白了海汉意图的郑柏忍不住感叹道。 “好说好说!”钱天敦脸上也忍不住有一点自得之色。 这个计划在月初的时候由袁若修提出了概念,然后军方和有关部门的一帮人花时间论证了可行性,并且制作了初步的行动方案,再经过执委会讨论通过之后,便发电文通知了钱天敦这边。而钱天敦又结合安南驻军的实际情况,对行动方案进行了一些调整,征得执委会的同意之后,才与郑柏展开了这次的秘密会谈。 在最初的方案中,其实是由安南驻军来扮演入侵者的角色,不过钱天敦认为兵力仅仅在两千人上下的本地民团部队虽然打赢局部小战役没问题,但还并不足以对琼州岛的北部海岸线发动一次全面的扫荡,而要完成这个任务,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再补充一倍以上的兵力,这样在攻打琼州府城的时候至少还能对其形成一定程度的包围态势。不然就这么两千来人,到了琼州府城外面就只够堵个门,威慑力也显得严重不足,衬托不出后期出场的民团军高大上的形象。 于是在钱天敦的建议之下,执委会同意了由他出面,向安南军方借兵出征。钱天敦手下的部队现在超过七成的人员都是出自安南本地,跟安南国的军队混编起来也毫无违和感,届时一起扮演入侵者的角色,也就更加不易露出破绽来。 至于说扮演海盗还是扮演叛党武装,这对于大局来的确没有太多的差别。在海汉有意识进行的舆论引导下,普通民众只会知道最后解救他们的人是海汉民团,而之前的这些入侵者是从何而来,在战后并不会有太多人去追究根底。如果有人执意这么做,那么相关部门也不会介意把这些好事之徒送到安南去一探究竟,顺便给黑土港的矿场上增加一点免费劳动力。 而大明官方的人能看出多少猫腻,那就真的是无所谓了,反正海汉今后在琼州岛的统治,也不太能用得上这些酒囊饭袋了。极少数有真才实学的人或许会被执委会设法招揽,绝大多数尸位素餐之徒,大概都会在战后被软禁起来关上很长的一段时间。 虽然双方已经就交换条件达成了基本一致,但具体的行动细节,却是有太多需要细细讨论清楚的地方。而且如此之大的军事调动,郑柏也不敢自己随意作主,当晚就修书一封,派了人连夜返回升龙府给郑梉送信请示。 郑柏和钱天敦在涂山半岛上一连开了四天的秘密会议,从第二天开始,双方都有其他高级军官参与进来,商讨行动细节问题。四天之后,当双方的会谈告一段落之时,升龙府的回复也送来了。郑梉在信中并没有谈及这个联合军事行动的内容,只是赋予了郑柏调动作战部队以及代表安南指挥此次行动的权力。这其实也就是郑梉变相表态,同意了安南军队介入这件事情。 七月初开始,安南新军部队开始从各个驻防地点向着涂山半岛集结,而海汉的船只则是每天往返于涂山半岛与吉婆岛之间,将陆续抵达这里的安南新军运往吉婆岛上的训练基地。与此同时,从三亚发出的各种补给品也在源源不断地送抵吉婆岛,以供应岛上日益增多的作战部队所需。 这次执委会可算是下了血本,这数千人提前几个月就开始集结训练,而届时发动之后,战事很可能要持续到年底,这近半年的军费开销甚至已经超过了全年预算。执委会不得不为此追加了五十万元的战争紧急预算,让财政部的一帮人都是大呼肉疼。现在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战后的各种罚没能够把这个大坑给填起来,否则今年的年底财政结算中势必会出现相当惊人的赤字。 正文 510.第510章 海盗袭扰 1630年7月23日,大明崇祯三年六月十四,农历大暑。 儋州城以西二十里的海边码头,一帮民工正在几名海汉工头的指挥下合力将大腿粗细的木料抬到海边,准备在海岸线上搭建栈桥。他们是前两天才刚刚接到这个活儿,据说海汉人要在白马井这地方修建一个自家用的码头,用以停靠那些船身庞大的货运帆船。 虽然海汉人的监工卡得非常严,做事过程中几乎没有偷懒的机会,但相应的报酬也比较高,一个劳动力在工地上干活就足以养活四五口人。而且海汉人为了节约工程时间,工地上还管饭,这吸引了不少附近的民众来这里应征做力工。 除了修筑码头之外,海汉人还雇佣了大约三百多人,开始翻修从儋州湾白马井码头通往儋州城的道路。原本的官道也就是一条黄土路,多年失修之下早就破烂不堪,一到雨季几乎就完全失去了通行能力。不过儋州官府是没兴趣花钱来修这条路的,实在顶不住了,就召集地方士绅搞搞募捐,修修补补,能混几年算几年,混过了任期就行。 随着三亚与儋州之间往来的日渐增多,把持这条航路运输份额最多的海汉人似乎是坐不住了,今年终于拿了钱出来,扩建码头翻修道路。儋州官府自然乐见其成,给主持工程的海汉一方大开绿灯,不但允许他们在本地大量雇佣民众,而且还准许海汉人的马车在修路期间自由进出儋州城,以方便他们调运各种物资。 当然了,就算是敲破他们的脑袋,也绝对想不到海汉出钱搞这些基建工程的真实目的,其实是为了几个月之后大军兵临儋州城下时能够快速地完成登陆和奔袭。 “快看,进港那条船!”码头上突然有人大声吆喝道。 一条福船慢慢悠悠地驶进儋州湾,但情形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对,船帆下沿有一大块被火燎过的痕迹,右边的船舷有好几处破烂的地方,桅杆和侧舷上甚至还插着几只箭,看样子似乎是在海上遇到了袭击。 不需过多的猜测,随着这艘船靠上码头,情况很快就在人群中传开了。这是一艘隶属于詹家船行的货船,航线是由三亚至儋州往返。詹家船行对于本地民众来说并不陌生,这家船行几乎是与海汉人同时进入儋州,每个月都会有几条船抵达儋州湾进行贸易。而今天进港的这艘船似乎运气很不好,因为在距离儋州湾仅仅二十多里的海面上,竟然遭遇了琼州岛周边已经绝迹多时的海盗。 自从海汉民团的战船下水之后,琼州岛周边的海盗就倒了霉,不管势力大小,统统都成了海汉民团练兵的对象。在1628年至1630年年初期间,海汉民团总共出动了二十几次,打掉了琼州岛海岸以及周边地区的海盗团伙多达十余个。当然了,这些海盗团伙基本上都还没有形成气候,顶多就是担杆岛上那群海盗的水准,民团收拾起来并没有耗费太多力气。到了今年年初的时候,就基本没有再听说过琼州岛附近水域有海盗出没的消息了。 然而这种平静持续了半年之后,似乎又被打破了。这艘货船在海上遭遇的海盗竟然还装备有土炮,如果不是船长及早就下令一边逃跑一边扔掉船上压舱的一部分廉价货物,这艘船很可能没有逃到儋州湾靠岸的机会。船上据说有数名船员受伤,好在码头工地上就有海汉安排的大夫,赶到船上抢救了一番之后,众人看到几名包扎完伤口的船员被担架抬了下来。 然后累的满头大汗的大夫出现在码头上,向着等待消息的民众宣布了结果:“几名伤员的伤势倒是无碍,不过有两名船员在抵达儋州港之前就已伤重不治,救不回来了。” 海盗重新出现在儋州海域,并且劫船杀人,这个消息在当天便传到了儋州城里,詹家船行的管事还专门去了州衙报案,要求儋州官府尽管派遣官兵剿杀这些无法无天的海盗。 儋州官府对于这种事却并没有什么太好的处理办法,派兵去打吧,儋州并没有独立的水师驻军,还得向府城那边求援。然而援兵也并不是那么好请的,先给开拔费用,人家那边才会开始集结部队。而且过来打海盗期间的费用,那都得儋州地方上来负担,这笔钱谁来出?就算能筹出这笔费用,那海盗在海上来无影去无踪的,水师上哪儿剿去?要是十天半个月都没下落,那是继续在海上搜还是打道回府?如果没个结果就偃旗息鼓,那前面请援兵花的钱不是白费了? 于是儋州官府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安抚受害人,表示一定会追查海盗下落再加以剿灭。至于后续该怎么办理,那只能拖一天算一天了,除非是海盗上了岸,否则儋州官府也的确没辙。 不过作为詹家船行的生意合作伙伴,海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倒是自己主动跳了出来,声称可以协助官府剿灭海盗。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允许海汉的战船进驻儋州湾。 儋州官府这帮人倒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同意这种非分的要求——你们海汉人在南边搞什么事,那都是崖州的人背锅,我们管不着也不想管,但休想把那套玩法照搬到儋州这边来。 驻儋办虽然碰了钉子,但也并没有表示出任何的不满,只是声称一切遵从官府的意见,但如果官府认为有必要请海汉民团出手协助,那海汉这边随时都可以出兵,而且不需花费官府一两银子,所有消耗全部自行承担。另外驻儋办也很大度地表示,对于这次因为海盗事件而遭受损失的货物,不会向詹家船行索取任何形式的赔偿,反倒是掏了两百两银子,对事件中受伤和死难的船员给予抚恤。这种公开表态也赢得了儋州各界的一致赞扬,认为海汉执委会果真是识大体顾大局,不愧为地方士绅的楷模。 儋州外海当然不会有什么海盗出没,就在距离儋州湾仅仅40海里的昌化港,就驻扎着两艘“探索级”战船,专门负责昌化南北两边海域的安全事务。如果这附近的海岸线还有海盗,大概早就已经被民团拿来刷经验用了,哪还会有出海打劫的机会。 所谓的海盗洗劫,自然是有关部门导演的一出好戏。詹家船行作为海汉的主要贸易伙伴之一,执委会向其借一艘货船只是小事一桩。至于说船上的各种战斗痕迹,死伤的船员,也统统都是伪装作戏而已。但这种把戏几乎不会有人去怀疑其真实性——被海盗抢了又不是什么好事情,编造这种骗局能有什么好处可言? 但在不知不觉之中,儋州的官府和民众都无意识地接收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儋州附近有海盗在进行半公开的活动,甚至已经逼近了儋州湾。而且有很多人都注意到,儋州官府对于这件事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或者说他们对此事的重视程度甚至还比不了海汉这个不相干的外来户。 儋州的知州大人大概认为拖一拖就好,说不定过几天这些海盗就挪窝了呢?毕竟儋州又不是什么油水丰厚的地方,最近这一两年更是连盐和煤这两大支柱产业都已经停产了,如果不是海汉人的到来重新拉动了本地的商贸活动,那这地方的衰落几乎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然而儋州外海所发生的海盗洗劫事件却并非偶然,没过几天,在儋州以东的临高、澄迈附近的海上,两艘从广州驶来的货船也同样在海上遭遇了海盗。这次货船没有能够幸运的逃脱,船上的值钱货物被洗劫一空,抵达儋州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些不太值钱,用作压舱物的矿石。好在这两艘船在被洗劫的时候没有人采取强硬的抵抗措施,因此船员们只有几人轻伤,无人遇难。 而这次遭受抢劫的船东和船员提供了更为详细的海盗信息,据说这帮海盗并不是汉人,而是来自于大明与安南交接的地区。还有消息声称,这伙海盗的老巢就在儋州以北、雷州以西海湾中的涠洲岛上,人数多达数千,多数是安南内战期间的逃兵和难民,拥有大小船只上百条,并且有相当多的制式武器,算是北部湾里新崛起的一股海盗势力。 这个消息无疑给经常在这个海域活动的海商们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为了避免在海上遭受海盗洗劫,海商们纷纷加入了由海汉组织的定期武装押运船队。 进入八月之后,这个神秘海盗团伙的消息就越来越多,活动越加频繁,仅八月上旬,在儋州境内的海岸线附近就至少发生了五起以上的海盗打劫事件。虽然并没有造成大的人员伤亡,但已经让儋州民间风声鹤唳,临高县的渔民甚至出海都不敢跑得太远,虽然他们的小渔船上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渔民们更担心在海上被人掳走,然后被强迫入伙去当海盗。 八月中旬,这伙海盗的活动范围终于从儋州东扩到了琼州府城附近,两艘从广州驶往琼州府城的商船在距离南渡江入海口不到二十海里的地方遭遇了海盗船,虽然拼命逃跑,但其中一艘船还是被海盗船拦截俘获了。剩下的一条船仓惶逃入南渡江,船上的人才得到机会将这个消息传了出来。 琼州府城这边就不可能再像儋州一样稳坐钓鱼台了,在接到受害者的报案之后,府城水寨还是派了战船到琼州海峡中巡航了一番,然而并没有发现海盗船和被掳走的民船踪影。 这事当然不会就此结束,在八月剩下来的时间中,海盗船频繁出现在琼州岛北部海岸线附近,有许多移民都目睹了挂着黑旗的海盗船在拂晓时从附近的海面驶过。而在海上遭遇海盗的民船也越来越多,几乎每隔两三天,便会有人到府衙报案,声称在海上被海盗洗劫云云。但府城这边也拿不出有效的解决办法,只能让水师的船只尽可能保持在琼州海峡的巡逻密度,以便抑制这伙海盗的猖獗活动。 这个时候民间逐渐有了一种声音,那就是官府无力剿灭这伙海盗,而唯一有这个能力的海汉民团,又被官府有意压制,不让其出战。宣扬这种言论的人大多会以海汉民团早前在番禺击溃乱贼,在万山港打败刘香海盗团伙为实例,以证明海汉民团的战斗力完全足以剿灭目前这伙出现在琼州岛周边的海盗。而府衙里的官员们压制海汉,只不过是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无能,担心被海汉民团抢走风头而已。 这种声音在民间无疑是有相当的市场,海汉民团前两年在珠江口附近的战绩,民间多有传闻,可信度是相当高的,而且据说有赖于海汉民团的海军守护,三亚附近就完全没有海盗出没,远比北边这些地方太平得多。 不过生活在儋州、府城这种大城附近的民众,倒也不会对海盗的出现感到特别惊慌,因为这些海盗再怎么折腾,不也还是在海上活动,并没有上岸吗?就算上了岸,难道他们还能攻打坚城? 然而形势恶化的速度比所有的想象都要来得更快,八月底在澄迈县便有了海盗团伙登陆洗劫渔村的报告,据说登陆的海盗多达数百人,且行动有序,并非乌合之众。不过好在这些海盗似乎只是上岸寻找补给,并没有在渔村中大开杀戒,只是洗劫了村民们的粮食就匆匆离开了。 但有了第一起登陆事件之后,后续的事情很快就接踵而至了。九月五日,琼州府城以西三十里的某处庄子被海盗团伙在凌晨时洗劫,庄主黄某和两个儿子被当场处决,人头就用标枪插着立在庄子外面的大路上,气焰可谓十分嚣张。只可惜官府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海盗们早已经完成了劫掠退到海上去了。 正文 511.第511章 计划通 1630年8月18日,琼州海峡。 王汤姆站在船头甲板上,用望远镜眺望着前方的海面,片刻后问道:“现在的航速?” “报告首长,现在航速五节。”很快就有人在旁边应答。 王汤姆皱了皱眉头,这个航速真是让已经习惯了新式帆船的他感到有些不适。从琼州府城附近的海岸出发横渡琼州海峡,前往雷州半岛西南角的某处海湾。如果是乘坐海汉式帆船,那么四个小时左右就能抵达目的地,然而乘坐这艘中式帆船,却已经航行了近六个小时还没到地方。 王汤姆回头朝船尾的方向了看了看,同行的另外三艘船正鱼贯跟在后面,上面载着来自安南民团军两个连的民兵,以及近半个月来这支伪装成海盗的船队在琼州岛海岸频繁活动所获得的“战果”。 当然,说是战果其实有点夸张了,王汤姆带着这队人忙活了这么些天,也就抢到了几千斤粮食,少量金银,其价值远远不够这帮人的军费开支。这些收获基本上都是来自海岸线附近的渔村和庄户,至于那些在海上遭遇洗劫的商船民船,则统统都是提前安排好的托,所以无论琼州府城的水师如何在近海巡逻,也始终还是会有船在附近海域遭遇海盗。 而民团在陆地上的攻势,则基本都是选择随机目标,只要没遭遇抵抗,便不会主动进行杀戮行为——这也是王汤姆所能做到的底线了,毕竟如果一点劫掠的行为都没有,那这角色扮演的把戏也就很难唬得住人了。而琼州岛北部海岸线上也的确没什么有抵抗力的村庄存在,这几百拿着明晃晃刀枪的士兵一上岸,极少有人在面对他们的时候还能生得出反抗的勇气。 不过昨天被民团军攻破的黄家庄要算是一个小小的例外,因为这个地方可不是随意挑选用来恐吓民众,而是安全部特别指定的目标。自海汉在琼州出现之后,黄家父子一直是琼州府城附近反海汉活动的主要倡导者,同时也是安全部盯了很久的重点关注对象。 持这种态度的人主要是琼州府境内的大地主,这些人基本都是依靠土地田租敛财,跟海汉所推广的贸易方式沾不上太大关系,也无法从中获得多少利益。当然如果仅仅只是这样,双方的关系还不至于发展到互相敌对的程度,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海汉执委会在南部地区所推行的土地政策,让北部的大地主们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味。 海汉在自己的统治区内一直在推行土地公有制,不管原本属于谁的土地,一律都要收归公有。拿得出田产地契的,还能够从海汉这边获得一些征地补偿款,要是拿不出明确的凭据,那就没办法了,土地将会被执委会强行征收。如果试图采取强硬的对抗,那么等待这些人的就将是海汉民团的火枪和刺刀。在征地的过程中,被民团镇压的地主也并非一户两户,尽管南部早就变成了海汉的天下,但这些事情还是不可避免地通过各种途径传播到了北部。 海汉人的这种做法自然引起了北部地主们的注意,他们倒并没有认识到海汉这套手法是要彻底改变社会结构和劳动关系,而是简单地认为这就是海汉恃强凌弱,无耻吞并土地的一种手段。 如果只是乡间小地主,名下有百十来亩地,那倒也罢了,大不了照着田契算好价钱,把地卖给海汉人,拿钱去广州做个寓公就是了。但像黄家这样大地主,往往名下都有大量并没有合法手续的土地。这些土地基本都是地主们组织开荒,或者是兼并普通农民的土地积攒起来,由于在官府里没有登记,这些土地种植农产品所获也不用向官府缴纳应有的赋税。 说白了这其实就是一种偷逃赋税的手段,如果海汉人要来征地,这些法律上的无主之地只能白白被海汉人拿走,地主们一点补偿都拿不到,这种损失对地主们而言绝非小数目。 为了避免出现这样的状况,地主们认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遏制海汉向北部扩张的势头,不然这帮海外蛮子迟早会在全岛都推行他们那一套可怕的土地政策。而他们也的确没有坐以待毙,在自己所能影响的范围内对海汉的经济、文化、制度都进行了抵制。 虽然地主们的所作所为无碍大局,也并不能阻挡海汉前进的步伐,但始终有这么一群苍蝇在面前飞来飞去,也着实令人讨厌。两个月之前,海汉下属的归化民员工在黄家庄推销各种生活用品的时候,被黄家父子带人抓了起来,并且还动了私刑,将这名员工的腿给打断了。好死不死,偏偏这名倒霉的归化民就是安全部派到府城周边收集情报的探子,于是这个梁子也就此结下了。 之后安全部在拟定行动中需要打击的地方对象时,就将黄家庄列入其中,作为杀鸡儆猴的目标。这倒并不是公报私仇,而是黄家父子已经联合多了琼州府城附近的多个庄子,要对海汉进行联合封杀,并且还要联系各县士绅联名上书,让知府大人把这些不遵从大明律法的异族赶出琼州岛。 既然是自己作死,那海汉这边自然也就不会手下留情,在安全部摸清了黄家庄的状况之后,王汤姆便带队来到附近海岸,在拂晓时分登陆,直接偷袭了黄家庄。 王汤姆也不得不承认,钱天敦训练出来的这帮人确实好用,两百多人的部队控制一个千人规模的村庄,前后只花了半个小时左右就完成了作战任务,并且在没有出现伤亡的情况下俘获了茫然不知所措的黄家父子三人。 虽然早就定好了行动的目标,但王汤姆并没有兴趣亲自去处决这么几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于是这个光荣的任务就落到了钱天敦委派过来担任作战指挥的高桥南身上。 高桥这次作为带队的军官,他自己也知道肩负的不仅仅只是一线指挥,更重要的还是背负了安南民团军的颜面,而接到钱天敦的这个命令,他认为这对他而言是一个极大的褒奖。为此高桥南还专门拿出了自己珍藏的武士刀,在数百名村民面前将三个人头一一砍下。 不管是高桥南还是王汤姆大概都没有想到,这个安排竟然误打误撞,反倒坐实了他们的海盗身份。在他们撤离黄家庄之后,官府接到的报案自然是海盗登陆袭扰,而且内容确凿——砍下黄老爷父子三人人头的,就是一名如假包换的倭寇,这事有好几百人亲眼目睹,绝对没有水分。 而这一事件的相关信息也很快传到了琼州府城,让一些原本还怀疑海汉从中捣鬼的人不得不抛弃了之前的猜测,转而开始打听这群海盗的去向——谁也保不准他们下次会在哪个地方登陆,要寄希望于官府的保护显然是不太现实,那样还不如听到风声早点跑。 王汤姆率领的船队,在当天傍晚终于抵达目的地,位于雷州半岛西岸的流沙村。这里有一个天然的海湾,可供船队进入停靠。流沙村附近的千余亩土地在去年就被有关部门以某大明商人的名义买了下来,虽然当时就是存了要在这里建立军事据点的打算,但并没有人想过仅仅过了大半年之后,这里就投入了实际使用。 在抵达流沙港之前,几艘船上的黑旗就已经全部换了下来,而所有的武器也全部收了起来,这支船队目前的身份就是从三亚过来贩运蔗糖的商队。而船队在这里休整两三天,完成了补给之后,就会再次出发前往琼州海峡南岸,继续执行袭扰任务。流沙港距离琼州岛北部海岸线的航程仅有三十海里左右,尽管这几艘中式帆船的航速缓慢,但当天便可抵达目的地,执行任务也还算是比较方便。 到了八月下旬,不堪其扰的各地官府都开始向府城上书,请求府城尽快发兵平定这股越发猖獗的海盗。而府城也已经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除非是向广州求援,然而如果要等到广州回话,再调兵遣将,安排作战方案,只怕至少等要两个月之后才能看到动作了。最后府衙这边下了狠心,决定先尝试自行解决,如果实在不行,再找广州求援。 这个消息在知州大人和指挥使商定之后仅仅一个小时,便从府衙的书房传到了海汉办事处,然后几分钟之后,便随着电波抵达了三亚胜利堡的信息中心。这封被标记为绝密特急的电报,由工作人员跑步送到了执委会。琼州知州大人还在书房里起草相关文书的时候,执委会这边就已经召开了紧急会议,商讨下一步的对策。 “这是我们刚刚收到的电文,琼州府城那边已经决定派出当地的水师,围剿我们那支海盗船队。”颜楚杰拿出电文,交给在座的各部门官员传阅。 “我们的船队现在在哪里?他们这次出去都是用的旧船,可别真被大明水师撞上了。”顾凯有些担忧地问道。 颜楚杰应道:“船队现在在雷州半岛,各位不用担心,而且府城那边的动向暂时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行动方案,他们筹集物资,然后调兵出发,不是三五天能完成的事情。等大明水师开始动了,我们的海盗船队再作反应也来得及。我们现在需要决定的,是该怎么应付大明水师的这次出击。” “他们出击的目标是哪里?我们先前散布出去的消息真的生效了?”宁崎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由何夕来回答吧。”颜楚杰摊了下手示意何夕。 “从海盗船行动开始,我们就在北部各地开始散布消息,声称这股海盗的老巢在涠洲岛上。如果大明水师真是打算要剿匪,那他们唯一的目标就只能是江湖传闻的涠洲岛。”何夕说明道:“据我们所知,府城那边暂时也没有其他的说法,所以我们可以有针对性地提前进行一些布置。当然,要达成什么样的效果,那还是得看你们军方的作战目的了。” 何夕将球又踢回给了颜楚杰,颜楚杰沉声道:“考虑到之后的作战计划中,我们的海军需要封锁琼州海峡,避免大明从雷州半岛向府城输送援军,那么提前解决掉隶属于琼州府的这支大明水师也是必须的手段。原本我们所准备的作战计划,是派船袭扰琼州府城,将这支水师诱出来,在琼州海峡干掉他们。但既然现在情况有所变化,我认为不妨把这个战场放到琼州海峡以西,离海岸稍远一点的地方。” “据我们所知,琼州府城附近驻扎的这支水师部队装备成就,疏于训练,而且现在也在学着罗升东,用战船跑海上走私的生意,他们的战斗力应该会相当有限吧?”宁崎继续问道。 “没错,据我们所了解的情况,这支水师里还保有基本作战能力的战船已经不超过十艘,最大的战船也就是四百料左右的福船了,跟我们民团海军的战斗力相差甚远。”颜楚杰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道:“不过正因为对手的实力不强,所以我们打算在这次的作战中投入两艘今年服役的主力战舰,演练一下使用新式战船作战的套路。” “威严号”和“威信号”两艘混合动力战舰入列以来,一直都是处于训练磨合状态,还并没有在真正的作战任务中使用过。而军方高层显然并不想看到花费巨资打造的两艘作战舰艇一直担当巡逻船的角色,能够早日在战场上派上用场,那才是高级军官们喜闻乐见的场景。而这次对付大明水师的作战计划,显然就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契机——对手实力羸弱,正好可以用来演练战术,而且还不用担心有什么危险。 正文 512.第512章 水师覆灭 1630年9月5日,胜利港东岸军用码头。 在此之前花了七天时间完成维护补给的“威严号”和“威信号”两艘战船正缓缓驶离港湾,包括船上数百名水兵在内的绝大多数人都以为这是一次例行的出海巡航,只有极少数的高级军官才知道,他们这次的出行可不仅仅只是在海上兜一圈了,而是要执行这两艘战船入列以来的第一次作战任务。 跟随着这两艘主力战舰一起出发的还有两艘“探险级”战船,四艘“探索级”战船,以及两艘综合补给船和一艘承担医疗救护、船只维修任务的后勤船。然而这还并不是整个作战计划所要动用水面部队的全部,在第二天抵达昌化附近海域之后,船队便停下来,等待同期从涂山港出发,正从浮水洲岛赶来的安南海军的船队。 驻扎在安南的海军部队规模远远不及大本营这边,只出动了两艘“探险级”,两艘“探索级”,一艘运兵船和一艘综合补给船。这支船队里除了水兵之外,还搭载了民团军和借来的安南护****共计四百余人,由冯安楠、穆夏柏共同担任指挥。 两支船队在昌化附近海域会合之后,便沿着琼州岛西岸向北航行,过了儋州之后船队并没有折向东边进入琼州海峡,而是继续向北,于9月9日在雷州半岛的流沙港与驻扎在这里的“海盗团伙”会合。直到此时,这支共有二十一条船,兵力合计超过一千五百人的特别行动部队才算是齐装满员了。 由于此次的作战任务是以海军为主角,因此最高指挥官的位置由海军一把手王汤姆当仁不让地拿下,穆夏柏和冯安楠担任副手。安南那边的一把手钱天敦并没有参与这次的行动,因为他那边还得坐镇吉婆岛,协调接下来要进行大范围调动的数千名参战人员——等琼州府城的大明水师被清理干净,那差不多就该陆军上场表演了。 然而琼州府城这边的动作远比海汉军方预计的更慢,府城的调兵命令到了水寨这边之后,居然因为开拔军费不足,被水师百般推脱。其实这原因倒也简单,水师的船现在跑走私生意,一天至少是百十来两银子进账,有这实打实的好处摆着,谁还愿意提着脑袋玩什么剿匪,何况府城这边也的确拿不出他们索要的开拔费。 到海汉海军在雷州半岛完成集结之后,这边官府和水师扯皮都还没扯出结果。最后还是实在看不下去的海汉办事处联合大小商户二十七家,给水师搞了一次军费募捐,筹集了总共一万两银子,才终于结束了这场看不到终点的拉锯战。 9月20日,在经过了数天的准备之后,位于南渡江入海口的水师营寨终于派出了一支由二十七条船组成的船队,前往传说中海盗落脚的涠洲岛实施围剿作战。尽管看起来这支船队的规模似乎不小,然而其中只有一艘大福船,五艘海沧船,剩下的都是作战能力不强的辅助船只。至于像网梭船、鹰船、火龙船、赤龙舟等小型战船,因为航程较为遥远,这些近岸战船很难发挥出作用,因此基本都留在了水寨里。 在最后一艘战船驶出水寨半个小时之后,位于流沙港的民团海军就接到了驻府城情报机关发来的电报。由于掌握了这种跨时代的通讯手段,大明水师还没开进战场,就已经先输了一半。 当天傍晚,大明水师的船队已经驶出琼州海峡,转向西北驶向涠洲岛。不过为了确保全歼对手,埋伏在雷州半岛西岸的民团海军并没有急于出动,只是派出了一艘快船远远地跟着水师的船队。 9月21日清晨,在涠洲岛东南三十海里处,大明水师发现自己遭遇了有生以来最为强劲的对手。看到前方海面出现的两艘挂着黑旗的巨舰,福船上的水师参将顿时就惊了:“海盗竟然有如此巨舰!” 然而跟在两艘巨舰后面还有一支庞大的船队,其中船身最小的“探索级”战船,也已经跟大明水师的旗舰几乎是同等个头了。 当对手的船队在海上兜了半圈,缓缓露出了船舷炮口的时候,福船上的明军参将终于明白了真相:“这不是海盗,这是海汉民团!根本就没有什么海盗,所有的事情都是海汉人干的!” 毕竟是吃这碗饭的专业人士,海汉战船的种种外形特点自然瞒不过大明军官们的眼睛,然而这个醒悟终究是来得太迟了一些,尽管这支疏于操练的水师船队并没有选择调头逃跑,但由于其装备过于落后,即便倾尽全力也无法给对手造成有效的打击。尽管水师战船上装备有佛郎机炮、鲁密铳,以及各种原始的火药武器,但在这些武器达到有效射程之前,就已经被海汉火炮劈头盖脸地砸了一通。 开战不到五分钟,就有一艘海沧船上的火药被民团海军发射的炮弹击中后发生爆炸,直接将右半船舷掀掉三分之一,海水迅速从缺口处灌入船舱,没等船上的水手们堵漏,这艘船就以飞快地速度倾覆在海面上了。 民团海军这边两艘主力炮舰上的船舷炮都是12磅和24磅炮,有效射程在500米左右,在这个交战距离上,大明水师的武器根本没办法对民团海军造成威胁。船上的水兵们可以放心大胆地进行操作,保持两分钟一轮的炮击频率,不紧不慢地对大明水师的船队进行攻击。 而大明惯常所使用的火器攻击,在强大的对手面前几乎没什么实际作用,以小船围攻大船的方法,在这场战斗中也根本派不上用场——水师接到的报告中,关于海盗船的描述都是四百料以下的福船,而且就那么几艘,根本无需使用围攻战术。然而很显然这又是海汉人所设下的骗局,出现在水师面前的这些战船中最小的也远远不止四百料了。 战斗开始半小时之后,“威严号”发射的一颗24磅炮弹极其精准地打断了水师旗舰的主桅,使其失去了基本的行动能力,这几乎就已经坐实了水师失败的下场。 尽管水师这边还有几艘幸运的船只没有在交战中伤及到行动能力,但这时候打算调头逃跑也已经无法再脱离战场了。两艘混合动力的主力舰在这个时候终于亮出了看家的本事,在使用了蒸汽推动系统之后,两艘船喷着黑烟,以超过10节的惊人航速,从逃窜的大明战船旁边抄过去,在明军水兵的目瞪口呆之下,堵在了他们逃跑的航线上。 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了,就在水师战船上的明军将士们犹豫着是否要决战到底,以身殉国的时候,海汉战船上有人拿出了巨大的铁皮喇叭向他们开始喊话:“凡缴械投降者,一律免死!” 对于失去斗志又不是那么愿意放弃活下去机会的人来说,这无疑就是一道赦令。于是仅存的几条能动的船也都很快就放弃了继续逃跑的打算,选择了降帆停船。 整个战斗过程只持续了不到一个钟头就结束了,但接收俘虏,清点战果,打扫战场,却花了有足足半天的时间。海汉这边的战损状况微乎其微,只有七人轻伤,而且都是来自于作战过程中的不慎碰跌等状况,并非被大明水师的武器所伤到。 至于大明水师这边就比较惨点,二十七艘船里翻覆、沉没了九艘,剩下的船里也是几乎每艘都带伤,失去航行能力的占了一半,可以说这支水师已经是彻底废了。大明水师战死一百二十七人,失踪六十四人,其余全部被俘虏。以这里与海岸线的距离来看,可以肯定失踪人员中没人能从这场海战中逃脱。 “完美的战役!”即便王汤姆是一个较为内敛的人,但仍然忍不住对这次的战斗作出了非常高的评价。 尽管在战前就几乎可以肯定胜利的结果会属于海汉海军,但对于当事者来说,仅仅取得胜利并不能算是成功地完成作战任务。海汉在船只、武器、指挥体系和事前准备上的优势,让这场战斗不可能出现什么意外的状况,这场实力悬殊的海战即便是交给一个外行人来指挥,也会是一样的结果。 对于王汤姆而言,这场海上作战有三个基本要求,第一,彻底击溃并摧毁大明水师的战斗力;第二,不放任何一个活口逃离战场,以保证海盗计划的真相不会流传出去;第三,保持己方的低伤亡率。 从作战的结果来看,这三个要求都完成得相当好,而且两艘新式战船在战斗过程中的发挥也几近完美。它们所拥有的强大炮火输出和良好的机动性都得到了充分体现,特别是“威严号”战船,在这次的战斗中奇迹般地击沉击伤了超过十艘敌船,而自身却毫发无伤,这样的战损比简直让王汤姆恨不得立刻就拿到执委会去炫耀一番,让那些对新式战船作用持怀疑态度的人好好看一看,这笔投资是有多么值得。 开心归开心,但战斗结束,并不代表这次的任务也宣告结束。王汤姆按照事前的计划,指挥着船队兵分三路,分别前往不同的目的地。 载着数百名战俘的几艘船前往北部湾黑土港,这些战俘至少也得在那边待到琼州岛大势平定之后才有希望遣返回来。当然他们也并不会有吃闲饭的机会,黑土港的矿坑里可是永远都不会嫌劳动力太多。不过其中肯定会有一部分人能够在一段时间之后就得到赦免,因为这些人毕竟是水兵出身,对于严重缺乏兵员的民团海军来说,只要愿意改换门庭的人,都会很乐意收入到旗下。 以两艘主力战舰为首的作战船队,则将返回到昌化附近海域待命,以配合下一次的行动。剩下的船则要留下来打扫战场,他们要花两天左右的时间在这片海域继续打捞浮尸,清理海面上大明水师的旌旗,顺便将那些倾覆的水师战船全部凿沉,尽可能把作战的痕迹抹除干净。 这样做除了暂时封闭大明水师覆灭的消息之外,也是要让琼州官方继续摸不清他们所面对的敌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实力。起码要半个月之后,琼州官方大概才会意识到他们派出去剿匪的水师部队已经完全失踪,而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就足够海汉在琼州岛北部海岸做很多文章了。 10月1日,由执委会牵头制定的夺取琼州岛整体控制权的计划正式开始实施。这个被命名为“燎原”的计划可以说是穿越以前海汉军方所组织的最大规模行动,参加的部队规模,涉及的作战区域,都远远超过了前两年出兵参与安南内战的时候。 在北部湾的吉婆岛码头上,数千完成集结的联军士兵正从这里鱼贯登船。这些脱下军装换上便服的作战人员将去往琼州岛,目标是攻占包括琼州府城在内的主要城池。在他们完成作战任务之后,才会由民团军登场亮相,扮演正义的角色,顺利接管琼州岛北部的地区。 为了掩人耳目,所有的作战船只都不会参与渡海过程,为此海汉海运部和军方集结了大量的海船前往吉婆岛,承担这次的运输任务。由于需要在短时间内输送数千名作战人员前往琼州岛登陆,海运部甚至暂停了三亚至广东方向的航班,将货船全部调到北部湾去装人。 海汉治下所有单位都得到了相应的指令,要求对最新的人员调动无条件配合。除了穿越者之外,其实绝大部分非战斗单位的归化民干部也并不清楚最近的这次行动内容是什么,他们所得到的命令大多都是限某日前至某单位或者某地报到,并没有其后的具体安排。 能够接到这些调令的可以算是归化民中的幸运儿,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去向几乎都是北方的各个州县,在民团部队完成对这些地区的占领之后,就需要这些归化民干部去接管地方政务,迅速地组织起地方管理机构,实现海汉化的社会体制。 正文 513.第513章 行动开始 1630年10月3日,大明崇祯三年八月廿七,儋州以西外海。 一支庞大得不像话的船队缓缓出现在了海面上,向东驶向儋州湾。这支船队其实是由四支稍小的船队共同构成,每支船队都由十艘左右的海船构成,每艘海船都搭载了80至200人不等的武装人员。再加上运送物资和补给品的后勤船,以及在外围巡逻护航的武装船只,整个船队的规模竟然多达七十余艘,而这还仅仅只是来自安南吉婆岛的运兵船队,并不包括先前在北部湾海域歼灭大明水师的那支海军舰队在内。 为了能够达到军委所设计的一波流闪电攻击,由安南出发的近五千名武装人员也是被一次性运往儋州,实施登陆作战。这对于海运部门的船只调配和统筹能力都提出了极高的要求,为此整个海运部所属的人员几乎是倾巢而出,越之云和孙长弥都加入了这支船队担任一线指挥,甚至就连胜利港造船厂的众多匠人也被提前送到昌化、儋州一带,准备对可能出现状况的船只进行紧急维修。 为了能够让这支庞大的船队神不知鬼不觉地抵达儋州,民团军在安南北部海岸提前五天就施行了禁海令,而颁布禁令的理由也非常充分:民团打算要对近期在北部湾肆虐的海盗进行打击,为了避免殃及池鱼,误伤无辜,所有前往琼州岛和大明境内的船只在二十天之内一律禁止出港。这个命令执行起来倒没有太大的难度,毕竟安南北部几个主要的港口都在民团的控制之下,民团颁布的法令基本就是金科玉律,并没有人敢于在这个区域挑战民团的权威。 而对于儋州附近海域的屏蔽就相对要麻烦一些,一方面安全部的探子们开始在儋州市面上放出风声,称安南海盗最近的主要活动区域就在儋州湾之外,吓唬胆小的船主不敢在这个时候驾船出海。而跟海汉关系密切的各路海商,也都得到了海汉这边的秘密通知,要求他们近期不要派船进出儋州湾。 另一方面,前期伪装成海盗船的几艘福船也已经从雷州半岛南下,在儋州湾外海游弋,如果真有不怕死的敢硬着头皮往外面冲,那么设在儋州湾入口白马井港的预警点会在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到外海的“海盗船”上,让其解决掉这些潜在的隐患。而从十月二日开始,由万山港和香港两处调回的六艘战船和两艘补给船驶入了琼州海峡,开始对琼州府城外海进行监视和封锁。 在“燎原计划”启动的同时,广州这边的办事处也没有闲下来。近期琼州海峡中海盗活动猖獗,相关的消息也早已经传到广州,只是这边所受的影响远不及琼州那么直接,因此官府和民众对此的重视程度都极为有限。而驻广办目前所承载的任务之一,就是在动手之前引导广州的民间舆论,使之朝着有利于海汉的方向发展。 不过近期市面上关于这伙海盗的传言越发甚嚣尘上,有小道消息说这伙海盗是安南前朝余孽,伙同了大明广西广东沿海的一部分海盗,以及少量的倭寇组合而成,人数远不止出现在琼州附近的那一点,而是十倍于此。这群海盗袭扰琼州岛的目的并不是单纯地为了打家劫舍,抢掠钱财,而是已经盯上了琼州岛这块地,准备要抢下来作为另立一国的根基。 这种说法刚刚出现的时候,自然是被民众嗤之以鼻——劫掠地方也就罢了,但要攻城掠地,甚至是立国,没人相信一伙海盗能够有这么大的本事。福建那边的“十八芝”这么厉害,麾下战兵数万,战船数千,郑芝龙不也还是只能缩在大员岛上当个海盗吗?当然持这种意见的人并不知道,如果不是海汉这几年对福建水师一直提供军事援助,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郑芝龙早就灭掉了福建水师,然后摇身一变成了大明官军,从此把持着东南沿海的控制权长达数年之久。 然而很快有人从驻广办那里得到了第一手消息,并且迅速在广州城传扬开来:这伙海盗并非乌合之众,其中有大量的前安南军人员,而且他们还从红毛人和佛郎机人手里购买了大量的火绳枪和火炮,其武装程度甚至丝毫不亚于正规的大明官军。海汉民团和安南官方已经对这伙人围剿了很长时间,但依然没有取得明显的进展,打来打去反倒是把这伙人的胆子打大了,攻打琼州岛的传言并非虚假消息,而是确有其事。 民间传言未必可惜,但如果是海汉人嘴里说出来的,那就不一样了。毕竟海汉人前两年在广东沿海打土匪战海盗,那都是实打实的战绩,海汉民团的战力要高于大明官军,这也已经是民间的一种共识。但如果海汉人都拿着没办法的海盗,那恐怕就真的是不容小觑了。 而海汉驻广州代表马力科马老板也没有对此坐视不理,联络了广州商圈二十多位大人物,联名向总督府上书,要求广州派出军队去琼州海峡剿灭这群十分危险的海盗。马力科甚至很慷慨地表示,海汉可以自费派出民团,配合官方的行动。 上书请示的结果当然并没有出乎执委会的预料,同样面临着经费吃紧问题的两广总督王尊德并没有将琼州海峡所出现的海盗视作心腹大患,在他看来海汉人之所以对此事特别上心,很有可能只是想要借此把他们名下的民团武装规模进一步扩大,而这却并不是王大人想要看到的发展趋势。 至于民间传言说这伙海盗要攻占琼州岛,王尊德更是不信,琼州岛上十一个卫所共计万余官兵难道都死光了,哪那么容易就被一伙海盗给占去了。退一万步说,海汉人经营的地步可都在琼州岛上,有海盗上了岛,那海汉人不得跟他们拼命?到时候就算官府不发兵,恐怕那海汉执委会也坐不住了,自然会派出民团去剿匪。届时不管双方死伤如何,对官府而言却终归是一件好事。 果然随着海盗在琼州附近的袭扰愈加频繁,海汉人终于是坐不住了。前几日马力科在驻广办大摆宴席,邀请广州附近的士绅富商,声称要为国请命,派出自家的武装去剿灭当下这股肆掠无忌的海盗。所有的人员、武装和消耗都将由海汉自行承担,而唯一希望广东商界配合的事情,就是近期不要派船前往琼州岛,以免身陷战场遭到误伤。待海汉民团清剿了这股海盗之后,再逐步恢复两地之间的航路。 马力科在公众面前的言语之中,多有“官府当了缩头乌龟,但海汉绝不会就此低头”的意味。而海汉表现出的这种“高风亮节”,也得到了广州商界的大力支持,虽说马力科表示作战费用都将由海汉自行承担,但众多在琼州岛上有着切身利益的商家还是踊跃捐款,仅三天时间就募集了八万两银子,由广州商会负责人李继峰交给驻广办作为此次海汉民团出兵的军费。 这消息让广州的大明驻军将领很是有些肉疼,早知如此,就应该主动请命,先把这几万两银子捞到手上再说。然而这个时候两广总督王尊德早就表了态,暂时不会派兵剿匪,于是官军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海汉人玩了这么一手自愿募捐的把戏。 为海汉捐钱的商人们倒不是配合演戏,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并不清楚实情,只是单纯地认为海汉人这次准备大动干戈是真的要去打海盗。只有李家等极少数跟海汉关系密切的人才知道一点点内幕,海汉这次的行动所谋甚大,远远不是打完这股海盗就会了结。 海汉说干就干,立刻就在广州市面上大量收购各种补给品和药物,并且作为表率,停止了前往三亚地区的所有定期班船。万山港和香港也开始进入军事管制状态,一切似乎都预示着一场大战的即将来临。 就在海汉驻广办开始行动之后,来自琼州岛的一封密信也送到了广州的锦衣卫衙门。这封密信是来自于锦衣卫驻三亚的天字一号密探,通过这个秘密渠道,近大半年里有大量的海汉消息源源不断地送到大陆的衙门。尽管其中有价值的消息不多,但锦衣卫的高官相信,布下的这颗棋子迟早都会派上大用场——比如说这次的海盗风波。 天字一号密探这次送来的情报可以算是他落脚三亚之后送回的情报中最有价值的一次,因为这次的密信内容就是跟目前沸沸扬扬的海盗风波有关。 根据密探从海汉某位高层人物口中直接获得的信息,这伙海盗攻打琼州岛的计划已经开始实施,发起攻势的时间近在咫尺。而其作战的规模恐怕远比官府想象的更大,并不是争一城一池之地,而是真的打算要拿下整个海南岛当海盗窝子。而海汉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也已经全部动员起来,准备要跟海盗打一场大仗了。但为了避嫌,海汉人无法提前出兵协助地方官府守城,只能坐等到海盗发起攻击之后才开始行动。 同时密探也在报告中指出,琼州岛北部几个州城的官府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仍然以为这只是小规模的海盗袭扰,这样的态度恐怕将要在接下来的交战中吃大亏。根据海汉人的推测,海盗有九成的可能性会采用偷袭的方式夺城,而地方的官府和守军显然对此都缺乏相应的警惕性和准备,战事一起,恐怕北部的几座城池会很快就丢掉。 而这封坐实了“海盗即将攻打琼州岛”的密报,当然就是出自已经投靠海汉的锦衣卫探子李清扬之手。对大明官方而言,由他这个特殊渠道所传出去的消息,远比民间传闻更为可信。而且安全部为此已经前后筹划了好几个月,整个方案中已经几乎没有任何漏洞,密报中的措辞也是经过反复推敲,确保锦衣卫那边拿到之后就会百分百上钩。 广州的锦衣卫衙门在得到这封密报之后,果然引起了足够的重视,坐镇广州的千户一边派人八百里速报南京镇抚司,一边将相关的信息通知了总督府。直到这个时候,王尊德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判断可能有误,琼州岛的形势要远比自己预计的更为严重。然而总督府前两天刚作出不会派兵的表态,现在如果马上要改弦易辙,这毫无疑问就是抡起巴掌扇自己嘴巴了。 就在王大人还处于进退两难之际,海汉方面已经开始了第一步计划——攻占儋州。儋州是琼州岛的西北重镇,同时也是安南海岸前往琼州岛的最近航程,加之这里有天然的港湾可供大量船只进入停靠,可以为攻势发动时大批自海上而来的作战人员提供登陆点,因此军方当初在制定作战方案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将这里作为了第一攻击点。 穆夏柏和冯安楠所率领的先头部队,在十月一日就已经分批潜入儋州以西和以南地区。十月三日安南船队抵达儋州外海的同时,两人所率领的部队便同时动手,切断儋州往东、往西南两个方向的主要交通线。 十月三日上午十时左右,白马井附近的渔村居民们都聚集在海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支从未见过的庞大船队鱼贯驶入儋州湾。他们在前一晚已经被一群身份不明的武装人员软禁起来,不过与想像中的海盗有所不同的是,这些武装人员并没有对他们打打杀杀,也没有抢劫他们的财产和妻儿,只是要求他们在近期不得随意出入,擅离村庄者一律以奸细论处。 只要能够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并没有人会傻乎乎地跟这些配备了刀枪的武装人员硬扛,于是村民们都乖乖地待在村里,当起了看客。 正文 514.第514章 攻打儋州 1630年10月3日,儋州湾白马井码头。 十几艘帆船将这里的码头挤得满满当当,如果不是海汉提前两个月就在这里组织了码头扩建工程,那么能停靠的船可能只有现在的一半。而庞大的船队还有很多船无法直接靠岸,只能停在稍远的水域,然后用小船将船上的人渡到岸上。 船上的武装人员鱼贯登陆,在岸边迅速完成整队集合,然后一队一队地向东开拔,整个过程忙而不乱,没有任何人大呼小叫脱离队伍。亲眼目睹整个过程的渔村居民们都噤若寒蝉,他们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也看得出这伙人绝对不是乌合之众,这规矩比儋州城的卫所军还严得多,而且所配备的武器几乎都是统一的制式,说他们是海盗?只要不是瞎子,就看得出这些人肯定受过长时间的军事训练。 俗话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但这群比正规军还像正规军的海盗在登岸之后并没有对本地的居民进行洗劫,除了封锁村庄的出入之外,基本上没有做出其他的扰民举动。 这样说好像也不是特别准确,因为村口唯一的一家小饭铺就被这伙来历不明的海盗给直接抄了家。掌柜连同店里的伙计一个都没跑掉,全部被抓起来用粗绳反绑了,还加了脚镣锁成一长串,就跪在村口路边。 这并不是什么杀鸡儆猴之举,而是因为这家小饭铺就是儋州卫所军的暗哨,在船队驶进儋州湾的同时,前期潜伏在这里的行动队就率先端掉了这个伪装的哨所,避免他们提前向儋州城方向发出警示信号。而类似这样的预警哨所,在白马井到儋州之间还有三处,不过这个时候肯定都已经被同时动手的先遣队拿下了。 儋州城柔远门外,一名明军军官脸色阴沉地站在城门口,望着官道的远端。从一大早到现在,入城的除了几个进城卖菜的农民之外,居然连一家商行都没有,这时间都已经到了中午了,居然就收了十几个铜板,这差事还能不能做下去了? 这守城门的差事可是城防军里的肥差,而在儋州城,又以守卫柔远门的油水最多,因为城门外的这条官道是通往白马井码头的大路,所有从海路而来的外地客商,统统都是打这条路过来。这名军官也是好不容易才争到了这个差事,而且每过五天才能轮到他带这个小队看守城门,要是今天收不到几个钱,那几乎就等于浪费了一轮的机会。 “奇了怪了!往常福茂昌、海丰号、詹家船行这几家的货差不多都是每月这个时候进城,今天怎么一家都不出现了!”军官看着空空的官道,忍不住开口埋怨起来。这几家商行的人虽然出手还不如海汉那么阔绰,但商队进城弄个几两银子肯定是没问题的。 “来了来了,有商队来了!”正当这名军官迟疑不定的时候,城楼上的士兵大声吆喝通知了下面城门口的人。 果然不多时一支马车队就出现在了守门明军的视野中,不过这些马车的式样看起来有一点奇怪,似乎与平常所见的马车有点不同。 但没等这些明军看出端倪,这一支由二十来辆马车组成的庞大车队已经驶抵了城门口,军官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支车队并没有竖起任何一家商号的旗帜,而他也没有在赶车的人当中发现任何一张认识的面孔。 “停下停下!”军官大声吆喝着上前拦车,并示意身后的士兵把拒马和鹿砦从路边移向路中间。 然而打头的马车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坐车车头的赶车人右手一撒,七八锭闪亮亮的银子就飞向路边。那赶车人大声喝道:“各位让让,有急事赶着进城!” 原本正准备搬路障的几名士兵看到银子飞出来,早就抛下了手里的活计,冲过去拣拾地上的银子了。这名军官见状也就停下了上前阻拦的动作,只是盯着冲向城门洞的马车队啐了一口:“他娘的,有钱了不起啊!” 这支马车队驶进城内之后并没有继续向前,而是分别撇向左右两边,沿着城墙根停了下来。马车上的篷布一掀开,每辆车上都下来了七八个手持短筒火枪的男子。这些人根本不顾周围街上民众讶异的眼光,径直便列队冲向了城门上下。 这支部队在吉婆岛上训练整整三个月的内容,就是在一比一大小的几处特地复制出的城门上反复演练夺城战,他们的任务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解除城门守军的武装,镇压所有的抵抗措施,并且守住城门,为后续的援军进城打开通道。 城楼下的这队明军还凑在一堆统计刚才拣到的银两总数时,城门楼上传来砰地一声脆响,为首的军官抬头看了看城楼,又低下头开始计算每人可以分得多少银子。不过很快城楼上又接连发出了几声同样的响动,军官这下终于回过神来,把银子往地上一丢:“不好!城门里出事了!赶紧回去!” 然而当他带着这队人冲到城门洞的时候,发现门洞里站着一前一后两排人,手里都举着火铳,正默不作声地瞄着他们。 “是海盗……”有人终于想起了最近的传言,据说近期在琼州岛北部沿海肆虐的海盗,会发兵攻打岛上的城池。绝大多数人都认为这只是不切实际的谣言,并没有人担心真的会有海盗攻城这种事情发生。 然而超乎想象之外的事情,似乎已经出现了。为首的明军军官就在这寂静的片刻时间内,脚底感受到了地面的微微颤动。当他缓缓地回过头,发现一支更为庞大的马车队正从官道上驶来。 由于白马井到儋州城有将近二十里的路途,考虑到节省攻城部队的体力,相关部门除了将人员用船运往儋州湾之外,还同时运去了大量的马车。然而这几十辆马车所能承载的人员也就几百人而已,不过是此次行动动用的总兵力十分之一左右,除了少数精锐人员乘坐马车赶往儋州城,大部分作战人员还是得徒步赶往作战地点。 先期抵达的儋州城柔远门的数百名士兵以最快的速度夺下了城门控制权,并且利用乘坐的马车,迅速在城门内架设了一片街垒,还架设了四门便携式三磅陆军炮,炮口便对准了城中直通北部城区的大道。 不得不说儋州的守军虽然战斗力很渣,但反应速度仍然是很快的,在柔远门出事仅仅十几分钟之后,便有一支大约两百人左右的队伍急急忙忙地从大道上赶过来增援。然而这支准备不足的援兵在距离攻方设置的街垒还有大约五十米左右,就被密集的子弹给打得当场溃散了。 当指挥这支部队的军官试图重新组织一波攻势的时候,四门小炮在街中间的炮位上鸣响。在这种距离上炮手甚至都不用特别去瞄准,每一发炮弹都在对面的明军队伍中撕出了一道长长的血槽。在抛下了大约四十具尸体之后,这一波匆忙赶来救援的明军又以同样的速度逃离了战场。 几乎是在炮声响起的同时,城内的居民都立刻关门闭户,唯恐战事波及自身。而城内的守军则是惶然不知该如何应对是好,因为本城的千户大人已经在刚才的第一波交战中就不幸当场阵亡了。有人认为应该趁着海盗立足未稳,立刻组织反击,夺回城门,才能有固守下去的希望。而有人认为海盗炮火凶猛,根本不可抵挡,当务之急是要派出使者,赶紧向附近州县和府城求援才对。 夺下城门的这支部队并没有急于扩大控制范围,也没有追击逃散的明军,他们的任务就是先控制住城门,直到大部队入城,才会有其他部队与他们交接这里的防务。 这种战术安排在军方高层看来自然是不算完美,放在另一个时空中完全可以说是贻误战机。但放在儋州城夺取战来看,安排这样的战术也是属于无奈之举。 为了尽可能地减小夺城战过程中的损失和消耗,军方安排的是出其不意的偷袭战,然而由于大部队登陆地点距离儋州城太远,而军方也缺乏足够的机动运输工具,因此大部队只能从海边徒步赶往儋州城,这个时间差是再好的作战计划也难以弥补的缺陷。 不过武装越野这个项目,安南民团军练得也不少,所以对他们来说,这10公里越野并不算特别困难的事情,何况为了减轻负担,他们的行装都被减少到了维持基本战斗力的水平,远远比平时训练时的负重要小得多。 由钱天敦亲自率领的安南民团军特别勤务连,仅用时70分钟,便从登陆地点赶到了儋州柔远门,并且编制内的200余人没有发生掉队脱离的状况。这个特勤连可算是精锐中的精锐了,每一个人都是钱天敦亲自挑选并训练,用他的话来说,能够进入这个连队的人,至少要学到自己身上六七成的本事,那才能算是合格。他们赶到的时候,距离先头部队打退明军的第一波反扑不过十来分钟而已。 第二波赶到儋州城的便是民团的其他部队了,这支足足三个营规模的部队,阵势就大得多了,入城之后立刻有部队接管了城门的防御,有部队开始沿着城墙清理仍在参与城防的明军,还有两个连的部队直接绕城而过继续前进,他们的目的地是儋州以西的几处交通要道,在那里配合前期已经潜伏到位的先头部队设立防线,封锁儋州溃兵逃往府城的路线。 而借来的三千安南兵,素质就远远不及钱天敦手下的这些人了。在行军了七八里之后,安南军的队伍就开始逐步脱节了,一部分人因为体力不支而不得不中途停下来休息,这样一来,整支队伍很快就变得七零八落。 负责指挥这支部队的安南军官是由钱天敦直接指名的郑廷,当他看到民团军绝尘而去,而自家的部队行军却如此迟缓的时候,心中也是升起了浓浓的无力感。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安南国内对己方军队与海汉民团军之间的战斗力差距,普遍都是认为主要原因是武器的威力,很多安南军官认为只要能够使用海汉民团的武器,那么双方的战斗力就可以迅速拉近,甚至不分高下。这也是安南近年来一直不惜血本,大量购买海汉制式武器的原因之一。 但像郑廷这样接受过海汉正规军事培训,并且有过几次协同作战经验的新一代军官却很清楚,两者之间的差距远远不止武器装备这一个方面,在战略战术、机动能力、后勤补给,乃至最根本的军队思想建设方面,双方都存在着不小的差距。而且海汉的很多做法,并不是可以简单模仿或照搬的。 例如海汉今年新近在民团军中设立了青年团这个新的组织,所有的连级以上作战单位都必须配备一名具备青年团资格的军官作为指挥官的副手,专门负责士兵和基层军官的思想工作。这个配置让很多人都看不懂其作用何在,然而郑廷却很快意识到了他的作用远不止看上去那么简单。 安南护****的士兵,平时虽然也会进行忠君爱国的思想灌输,但真打起仗来,多数还是靠着一股血气。而人家海汉民团的兵,那真是为了执委会能够豁出命去,这种洗脑的本事一向是郑廷所羡慕的,而现在海汉人似乎还嫌程度不够,特地又专门设立了一个军官职位来做这件事,可想而知海汉高层对军队思想的重视程度。 武装越野这种训练,安南军队也同样有安排,然而训练效果却差出人家一大截,到战场上一比拼,高下立现。差距究竟在哪里?郑廷只能将这理解为双方士兵的思想水平完全不是同一个等级,他甚至在想,这次回去之后是不是应该向兵部上书,将海汉的这套操作方法学过来。 正文 515.第515章 占领儋州 郑廷的看法自然还是比较片面的,事实上除了思想建设之外,海汉民团的后勤和物资供应也是保证其战斗力的必要条件,而这些似乎不太起眼的方面,正是安南军队所无法做到的。 例如海汉民团的装备中,正规士兵配发的是布鞋,排级以上军官全部是皮鞋,而安南军中却要连级以上军官才有布鞋穿,至于皮鞋就只有郑廷这种高级军官才能享有,普通士兵则只能穿草鞋——要穿着草鞋强行军,那对脚的伤害是相当明显的,几里路跑下来就算鞋还没散掉,磨破脚皮也是常态,这部队的行进速度减缓,其实这也是不可忽视的一部分原因。 至于说海汉民团配备的其他各种制式单兵装备,如皮制武装带、战术背包、绑腿等等,在安南军中也只有极少数高级军官的亲兵才能够配齐一套。而不具备这些条件的安南兵在连续急行军几里地之后,身上的各种东西就不可避免地开始到处散落了。 另外海汉这边还准备了专门的辎重和后勤人员,负责运输弹药和补给,而安南军抽调的几乎都是作战部队,并没有相应的职能分配,大部分的作战物资只能自行负责运输——由于畜力全被用在了先头部队的投送上,这些东西基本上就只能靠安南士兵们人力背负,手提肩扛了。 至于士兵的伙食方面,虽说这次安南参战部队全部与海汉民团同吃同住,享受同等待遇,但他们之前可远没有民团军吃得好,身体素质自然也就有一定的差距。而这种长距离的快速武装行军,对于身体的要求极高,普通人就算能强行撑着完成这个行军,体力也会大为透支,根本无法立刻执行后续的作战任务。 钱天敦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很快郑廷就接到了传来的命令,让他率领的安南军适当减缓行军速度。而郑廷接到这个命令却有些羞愧,因为他认为这大概是海汉人对安南军的一种“特殊照顾”,如果不是安南军实力太弱,对方根本就无需下达这样的一条命令。 钱天敦此时却无暇去顾及安南军将领的感受,在海汉民团军陆续赶到儋州城之后,钱天敦指挥部队立刻开始清剿位于城北的守城驻军和各处官府衙门,以及夺取其他几处城门的控制权。同时安排陆续到达的后续部队开始在城中设立街垒路障,按城区划分各连队防区,以维持城内的治安。 接下来的战斗强度只能用乏善可陈来形容,守城的卫所军往往只进行一下象征性的抵抗,便视受到攻击的强度选择溃逃或投降。专门占用了两辆马车,从码头拉过来的几门小口径火炮也只在最初的交战中发挥了一下作用,而后就只能在柔远门内的街垒工事上当摆设了。 “报告首长,德化门、镇海门控制权已经拿下,一营二营目前正从东西两侧夹攻北边的武定门。三营二连从城外也已包抄到位,从外面堵住了北门。”钱天敦刚到城北,便有一线的归化民军官过来向他报告战况。 钱天敦抬手回了个军礼问道:“高桥南带的特勤连现在在哪个位置?” “高桥少尉目前正率部攻打州衙。”那名军官指向北面,从烟尘中隐隐可以听到火枪的轰鸣声:“大概就在前方两百米。” “走,看看去!”钱天敦心知这一城的价值,有相当一部分就在这州衙里了,他作为前线总指挥,必须得亲自去督阵一下才是。不过虽说对手实力较弱,钱天敦也没有大意,接过了亲兵递过来的钢盔戴到了头上。 与大部分城池一样,儋州城的官府机构也主要集中在城北区域,而州衙作为本地的最高权力机构,就位于城北大道的东侧,距离城门的武定门也非常近。 战事刚起的时候,儋州知州、同知等官员其实并没有太害怕,毕竟儋州遭遇海盗也并非第一次,海盗上陆劫掠的先例也曾有过,但从未听说有海盗敢攻打城池的。于是知州只是遣了本城的驻军前去救援出事的城门,但没想到仅仅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就传来千户战死的噩耗,这下州衙里才开始慌了神。 这个时候当然是还来得及逃跑的,然而对这些官员来说,就算能逃出去,弃城而逃的罪名也是背不起的,他们现在所能做的事情,就是组织军队反击,然而派出信使去附近州县求援,并且向府城发送警报。 然而这些反应全都在民团军的预料之中,在此之前的数次战术推演当中,参谋部早就将各种儋州官府可能采取的反应研究透了,不管是他们想要继续抵抗,还是弃城逃亡,军方都有相应的作战手段。 钱天敦抵达州衙外的时候,高桥南正指挥着手下人在周围高墙附近搭建梯子,并抬来了一根直径足有一尺半的大木头,准备撞开正门攻进去。 钱天敦将高桥南叫了过来,叮嘱道:“衙门里的所有文件资料,一定要尽可能保全下来,如果有人试图销毁这些资料,可以现场酌情处置,不用请示我。” “是!保证完成任务!”高桥南立正敬了一个军礼,斩钉截铁地说道。钱天敦恍惚之间,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国产战争片里斗志昂扬的红军军官形象。 对于海汉来说,儋州城的财富和人口固然可贵,但州衙里的各种文书资料也同样重要。这里不但记录了全儋州百姓的户籍,而且还有儋州境内的田地、物产、水文、地理、矿藏等等多个领域的资料,而这些东西可以为海汉的战后建设节省大量的精力和资源,是执委会特地点名必须要保全下来的目标。 高桥南并不打算充分去理解执委会下达这个命令的意图,他只知道自己所接到的命令是必须要完成的,哪怕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当然这里肯定是指对手的生命。 在迅速向手下人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之后,特勤连便对州衙大院开始发动了进攻。十多具临时赶制出来的木梯架上了墙头,打头的士兵一手提着手盾,一手扶着梯子,迅速攀附上去,到了墙头之后抽出背后的长枪,瞄向院内开始自行寻找目标进行射击。唯一比较麻烦的是,每开一枪便得把步枪往下面递,然后底下的人再递上装填好的步枪,供墙头上的人继续射击。 而十几名壮汉则是合力抱起了那根粗大的柱头,撞向大门。不过只两三下,便听到门内传来咔嚓一声,想来应该是门闩已经断裂了。再合力撞了两三下之后,大门便被左右撞开,手持盾牌火枪的士兵们立刻一拥而入,接着院内便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射击声。 高桥南也是一如既往地当先就冲了进去,一枪放倒了拦在前面的一名明军,然后丢下长枪,掏出腰间的短铳又放倒一人,接着就扔掉短铳,从背后拔出武士刀,开始进行肉搏。 固守在州衙内的明军大概有百余人,但这些人在荷枪实弹的对手面前并没有太强的抵抗力,第一批冲出去拼命的人被排枪阵打掉之后,剩下缩在屋里的人就听到屋外传来了怪腔怪调“缴械不杀”的呼喊声。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个时候就再没人敢带头冲出去拼命,或者说送死了。 很快外面的喊声又有了新的内容:“扔掉武器,双手抱头,一个接一个走出来!” 在有了第一个人带头之后,其他的人很快就都失去了继续抵抗的勇气,纷纷按照对手的指示,陆续弃械投降。 高桥南冲进后院书房的时候,发现儋州知州已经在这里悬梁自尽,只剩下一屋子瑟瑟发抖的妇孺老幼。高桥南也顾不上清点俘虏,先带着人去封锁了钱天敦千叮咛万嘱咐的档案资料房,这才回到前院,向钱天敦复命交差。 很快各个连队陆续传来消息,在城内各处抓到了同知、判官等官员。这对于攻城部队来说,基本就是按图索骥,城内的状况早就被摸得一清二楚,入城之后还有专人带路、认人,自然不会给城内的大明官员们留下什么潜逃的机会。 从先头部队抵达柔远门发动攻势,到攻下四面城门和州衙,完成对儋州城的基本控制,耗时不到三个小时,比参谋部预定的作战计划还提前了一个多小时完成。 郑廷率领的安南军赶到儋州城的时候,其实就基本大局已定了。而他们抵达这里之后没有被允许全员进城驻扎,而是在南门外给他们划出了一块地区安营休整。 在城门口等了一阵之后,才有军官出来接了郑廷,带他去城中设立的临时指挥部。郑廷对于这样的安排虽然有一点不太开心,但也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他当然明白这是海汉人有意为之,毕竟这是海汉人占下的地盘,他们肯定不会乐意放外人的军队进去,更何况是眼下这种局势尚未安定的时候。安南的军队进城之后要是有什么劫掠的行为,双方的面子上都不太好看,与其那样,倒不如干脆就断了根子避免这样的状况发生。 临时指挥部就设在州衙里的大堂上,撤去了两边的各种牌案,铺上桌子摆上了比例不等的各种地图,通信兵已经将天线架上了屋顶,军用电台也开始工作起来,向胜利港大本营发出行动之后的第一份捷报。而各个连队现在要充当临时的民政管理机构,负责占领儋州城这段时间的城内治安与民政事务,直到“真正”的海汉民团军开过来,接收这个地区为止。 “郑将军,来得正好,我先给你通报一下目前的战况。”钱天敦见郑廷来了,也没把他当外人,直接就将他拖到了一副儋州地图面前:“目前我军已经完成了对儋州城的实际占领,正对城内进行清理。儋州城以西至海岸线这片区域,已经被我军完全控制。” 郑廷也不顾上再去琢磨那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了,立刻问道:“攻城过程中伤亡如何?” “伤亡状况……”钱天敦顺手从亲兵手里接过记事本翻看了一下:“我方阵亡一人,重伤七人,轻伤三十八人。毙敌一百二十七人,伤员数量不详,需要进一步清点。俘虏敌军作战人员七百五十五人,文职人员一百六十四人……这个数字应该是不包涵敌军家属在内,实际的俘虏数量可能比这个数字要更多一些。” 郑廷听得倒吸一口冷气,他刚才入城的时候也仔细看了一下儋州城的城防,虽说不了升龙府和顺化府,但这地方也绝对不是那种轻松就能拿下来的小县城。海汉民团打得快也罢了,毕竟其战斗力是公认的强大,但打得这么快,伤亡率还能保持在低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水平,那就真的很吓人了。 他当然并不知道海汉民团攻打儋州城是采取了偷袭的策略,也不知道这里的守军抵抗意志并不是很强烈,如果是由他所率领的安南军按照同样的战术来攻打儋州,所需的时间也并不会多出太多,顶多就是伤亡率会在海汉这个数字上翻个几番罢了。 “贵军的部队已经都抵达城外了吧?”介绍完战况之后,钱天敦立刻开始询问安南军的情况。 郑廷干咳了一声道:“都已经到了。” 这个话他说得的确有一点心虚,因为各种原因造成了安南军的行军速度并不统一,仍然还有少量负责辎重运输的队伍拖在了后面,直到他入城的时候都还没有抵达营地。 钱天敦点点头道:“请郑将军立刻挑选五百名士兵,准备和我军交接本地的防务。从现在开始,所有部队休整一个时辰,完成用餐和物资补给,然后继续向东开拔。” “这么快!”郑廷忍不住叹道。前半天行军二十里打下来一座城池,后半天还得继续行军,这是真拿命在拼啊! 正文 516.第516章 势如破竹 在打下儋州之后,这里与琼州府城之间就只剩下临高和澄迈两处小县城了,而根据前期侦察摸底的情况来看,这两处县城兵力有限,城防羸弱,对联军来说并不存在太大的威胁。高桥南甚至立了军令状,只要一个小时就能拿下这种防御单薄的小县城。 摆在联军面前最大的困难当然不是临高县城里那点数量和战斗力都很有限的卫所兵,而是从儋州城到临高县城之间六十里地的距离——这段路程几乎是儋州湾白马井码头到儋州城的三倍了。 要以十七世纪的装备水平,在这个时空堪称原始的交通条件下打一场对机动力要求非常高的闪电战,那的确是有点不切实际。就算钱天敦带的这支队伍经过了长时间的严格训练,但也无法改变机动能力不够的事实。如果要依靠士兵的脚力来连续进行长途奔袭,势必就会大大影响到战斗力。 钱天敦作为指挥官,自然不会想不到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过他倒是早就有了解决的方案,入城后立刻让人去搜罗城中的牛马,集中起来作为下一步行动的交通工具。当然要把民团这些只受过步兵训练的士兵立刻变成骑兵是不可能的,就算有足够的马匹,也只能骑着慢慢行进。 商务部门也为此做了相应的准备工作,就在燎原行动发动十天之前,驻儋办和几家大明商行联名从大陆贩运了一批驮马到儋州,说是打算要翻修从儋州经临高、澄迈两县通往府城的官道。为此还在西门外建了一个规模不小的马场,圈养着这几百匹驮马。翻修官道当然不是千里迢迢把这批驮马贩运到儋州的真正目的,钱天敦带的部队到了之后,第一时间就去接收了这批驮马。 加上从城里四处征集而来的牛马,民团军的机动力总算是有了一定的保障,短途的投送能力也比之前翻了好几倍。至少往东的下一段征途,主力部队不用跑断腿了。 军委参谋部所制定的作战计划,是以儋州为,由西向东沿临高、澄迈平推过去,最后拔掉府城这个最大的据点,完成对北部沿海的实际控制。这个作战计划当中最大的难点倒不是如何攻城拔寨,打败明军,而是如何能够让实施作战任务的安南联军能够在各个战场间实现快速机动,并且保证这几千人的后勤供给能跟得上一线部队的推进速度。而眼下唯一能够利用的交通运载工具,就只有牲畜了。 入城的民团军临时征用了城中所有的酒楼饭馆,为这数千人的部队制作午饭。当然了,由于目前所扮演的海盗身份,这些吃喝肯定是不会给钱了。不过除此之外,钱天敦还是严令各部,除了明确的抓捕对象之外,不得随意闯入民众家中,更不得随意洗劫、伤害无辜民众。 当然战乱期间也总会有一些浑水摸鱼的家伙,儋州城也不会例外,在联军进城控制各个城区期间,就抓到了不少乘乱行窃或打劫的家伙,其中竟然还有人不知死活地表示可以跟联军“分账”。对于这种要钱不要命的家伙,抓到他们的军官也有些哭笑不得。在请示了钱天敦之后,所有试图发战乱财被抓了现行的家伙,被捆成长串押送往海边,等待他们的将是黑土港煤矿漫长的矿工生涯。 在士兵们用餐期间,钱天敦让人将城内的一些非官方头面人物集中起来,这其中包括本地的商人、书院的大儒,以及一些士绅大户。为了能够保证大部队撤离这里之后,还能够继续保持有效的控制,钱天敦认为有必要稳定一下这些上层人物的情绪,并且让他们协助维持好这段时期的社会治安和生活物资周转。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给这些人当面敲一敲警钟,让他们打消一些不太安分的念头。 以钱天敦的身份,肯定是不太适合出面做这件事,所以郑廷被临时抓了壮丁,让他去给这些本地人打打预防针。郑廷倒也没有多加推辞,很爽快地接下了这个任务。在前一年护****收复安南南方期间,郑廷也是带兵的将领之一,这种事情他当时可没少做。 10月3日下午,在攻占儋州城仅仅两个多小时之后,儋州城东城门打开,上百辆马车和牛车鱼贯出城,沿着官道向东北方向开拔。当晚骑马的先头部队已行军至临高县城仅十里左右的地方,而主力部队也已经踏入了临高县的范围之内。 虽说临高县城不是什么棘手的目标,但考虑到作战的效率,钱天敦也并没有要求这支疲惫的队伍连夜发动进攻,而是安排部队在野外扎下营寨歇息了一晚。 第二天上午,经过了一夜休整之后的联军以几乎跟前一天一模一样的方式,夺取了临高县城城门的控制权,然后大部队一拥而上,占领了这座小县城。相比这支“庞大”的部队,城内仅仅两千人左右的人口规模显然是翻不起什么浪花了。攻城战当中联军一方无人阵亡,而守城的大明卫所军也仅仅只有两人身亡,其他人逃的逃,投降的投降,并没有遇到强烈的抵抗手段。临高知县没有像儋州那位知州大人一样死守不走,而是在城破之时就直接从另一头的城门溜了。 不过这可不是想逃就能逃掉的时候,知县大人逃出去不过七八里地,就被在外围执行封锁任务的行动队给截获了。 在攻占临高县之后,联军开始兵分两路,一路往东南方向行进,攻打澄迈县城。另外一路则是顺着临高县城外的文澜河前往海边,他们将在那里搭乘从儋州湾绕行过来的船队,沿着海岸线直接前往府城附近登陆。 负责攻打澄迈县的是由郑廷领军的一千名安南护****加上两个连的安南民团军,而且是由安南军队打主力,民团军负责协助,这也是整个燎原行动中唯一一场确定由安南军打主力的战斗。因此郑廷对此非常重视,所挑选的几乎都是在去年的南方战役中表现优异的老兵。 10月6日,由郑廷所率领的这支部队抵达了澄迈县城之外。 这个时候,海盗大规模在儋州附近登陆并且攻陷儋州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澄迈这里,那套偷袭抢城门的战术也就行不通了。郑廷只能让自己的部队摆开阵势,实打实地准备打一场攻城战了。 澄迈县城里驻扎的卫所军也并不多,仅仅就三百人而已,而且这其中还有不少缺额的状况。郑廷也懒得搞什么劝降之类的动作,反正这次过来就是练兵,要是不打一打,这练兵的效果从何而来?再说钱天敦也给了他充分的自主权,只要不在澄迈这边滥杀无辜就行。那两个连的民团,实际上也就是起个督战的作用了。 郑廷在三亚接受过正规的军事培训,很清楚这种攻城战该怎么打,因此看到澄迈县城城门紧闭,立刻便让人把火炮拖了出来。尽管只是几门三磅和六磅小炮,但攻打这种小县城的城门,却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几声炮响之后,四寸多厚的城门便被打得歪歪扭扭,虽然还没倒下去,但已经摇摇欲坠了。郑廷也不急着指挥自己的人马往上冲,反正这次的军火消耗全都是由海汉提供,他也不用在意耗费弹药的多少。 几门小炮又打了三轮,将城门彻底轰倒之后,郑廷才不慌不忙地抽出指挥刀,向前一挥下达了进攻的命令。尽管在这个时候还是有零星的明军从城墙上探出头来,试图用弓箭和老式火绳枪抵抗进攻,但这些顽抗分子很快就被站在二百多米开外的几名民团狙击手用步枪一一点名了。 郑廷以前也知道钱天敦手下有一帮神枪手,使用特制的一种火枪,可在百丈开外保持极高的命中精度,但还是第一次在战场上亲眼看到这些人出手,他忍不住向旁边的海汉军官问道:“此步枪射程如何?” 那名军官很是骄傲地答道:“若是步枪调校得当,由熟手操作,可在两里之外击中直径两尺的目标。” 郑廷闻言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种射杀距离几乎比火炮还远,而命中精度更是火炮难以企及——射程超过一里之后,火炮的落点控制基本就只能凭运气了。这么厉害的武器,如果是在两军对垒之时,趁着敌军不防直接射杀其阵中将领,岂不是无解的战法? 郑廷想了想又道:“若是天气阴沉视物不便,又或是雨天,可有影响?” “影响肯定是有的。”那名军官点了点头,并没有打算掩饰这个缺陷,不过没等郑廷缓过劲来,便听他继续说道:“所以为了弥补这样的短处,钱首长想出了一个战术,就是密集阵。” “何为密集阵?”郑廷不解地追问道。 “所谓密集阵嘛……”那名军官指了指正端着枪瞄着城头的几名狙击手道:“郑将军请看,一般的战术,多为三五名狙击手在外围各自瞄准目标进行射击,此战术在天气状况较好时十分好用,命中率也相当高。但若是天气条件恶劣,不便于瞄准射击,那么我们就会采用另一种战术,即集中十名以上的狙击手,由一名指挥官统一指挥,确定目标后进行集中打击,一把枪的误差,就靠十把枪或者更多的枪来弥补,就算这个误差不是两尺而是两丈,那也有极大的几率击中目标。这种战术,我们就称其为密集阵了。” 郑廷听了以后心中更是震惊不已,这战术可不光是在天气状况不好时才派上用场,其实只要是打击某些重要目标的时候都可以采用这个战术,以确保命中率。很难想像被十支以上这样的步枪从远处瞄准会是什么样的感觉,这么远的距离,恐怕连对手的杀气都感觉不到吧?更别说提前作出什么预判了。 说话间城头上的负隅顽抗者已经被清理干净,郑廷手下的部队如狼似虎地冲进了城中。不过巷战显然不是这支部队的长处,足足过了快一个时辰,才有军官向郑廷报告,称已经全面控制澄迈县城。 郑廷皱了皱眉头,就算抛开抢夺城门的环节不算,这个作战速度也远不及海汉民团在临高县城的表现。郑廷沉声问道:“伤亡状况如何?” 那名军官抱拳低头应道:“我方阵亡七人,伤三十余人,毙敌七十有余,俘获二百余人。” “怎么会伤亡这么大!”郑廷忍不住喝斥了一句。人家海汉民团打临高县城,一个兵都没死就把城拿下了,轮到自己打澄迈的时候,作战效果却居然相差如此之大。这旁边还有海汉的督战队看着,郑廷面子上实在有些过不去。 “将军息怒,此事纯属意外。”那名军官连忙辩解道:“适才我方攻打县衙之时,不曾想对方竟然在县衙中浇上了火油等引火之物,待我军进入之后才引燃,结果有数名士兵未能及时逃脱,才有了伤亡。纵火者除当场身亡者之外,已经全部拿下。” “什么?放火!”郑廷这下彻底坐不住了:“那火扑灭了没有?” “火势甚大,县衙内只有一口深井,提水不及,所以……”那名军官也察觉到了郑廷的怒气,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就说不下去了。 “简直就是群废物!”郑廷这下心情是彻底毁了。钱天敦还专门给他打了招呼,让他一定要保全县衙里的各种文史资料,不要让乱兵毁了这些东西。当时郑廷还拍着胸脯给钱天敦打了包票,说是一定会完完整整地把澄迈县城交给海汉。然而事情才过去没两天,这就已经啪啪啪地打脸了。这县衙都已经烧没了,回头再见到钱天敦,郑廷该如何向他交差才是? “你们这不是丢的我郑廷的面子,是丢了安南护****的面子,你们知道吗!”郑廷火冒三丈,将前来报信的军官骂了个狗血淋头。 正文 517.第517章 兵临城下 尽管着火之后联军部队迅速进行了扑救,但事后的清点发现县衙里的各种文史资料和档案还是被烧掉了三分之二。剩下的部分大多也被扑火时泼进去的水浇了个透,还能派上用场的比例着实不多了。 郑廷在查看过火场之后也只能自认倒霉,让人将阵亡的士兵尸骨收敛了,至于该如何向钱天敦交差,这个锅只能推给被抓获的澄迈知县等人来背了。郑廷还特地叮嘱了看守俘虏的士兵,不要对其过多施虐,免得逼死了元凶就没人背锅了。 郑廷这支部队在澄迈县城过了一夜,留下了三百人看守城池,剩下的部队便出城向着东北方向的琼州府城继续推进。而此时从临高县乘船出海的大部队,已经于一天之前在琼州府城西北海岸登陆。 十天之内组织联军连续进行两次大规模登陆,不论是对参战部队的体力,还是对各个部队和运输部门之间的协同能力,都是一次极大的考验。 钱天敦骑在一匹深棕色的战马上,静静地看着正在海岸上整队集合的部队。几门沉重的攻城炮陷在了海滩上,辎重部队正用木板和草垫铺设一条通道,然后试图用畜力将这几门炮拉出来。这个时候儋州失陷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府城,而攻城部队想要拿下这个目标,有可能会采取强攻的手段,口径巨大的攻城炮也正是为此准备的。 到目前为止,燎原计划执行得还算是比较顺利,从儋州向西一路推进的过程中并没有遭遇到比较像样的抵抗,一州两县三场战斗,都是在半天之内就拿下,以极低的伤亡率,俘获了超过一千五百人,并对这大小三座城池都完成了实际控制。 至于那些散布于城池周围的农庄、村落,联军并没有急于去作清剿,他们的任务就是拿下琼州岛北部的主要的战略节点,至于这些地盘的全面清理工作,未来将由海汉民团接手之后再来进行。 琼州岛北部的土地所有状况远比南部复杂,这边的人口密度和耕地开发程度都远远超过了以前地广人稀的南部,海汉执委会要在北部推行土地公有制,势必会遭遇比南部激烈得多的反对和抵抗。因此联军在快速推进期间并不理会主要城池之外的聚居地,而是把这些麻烦都留给了将来负责接盘的部门。 “去通讯排问一下,海军那边有什么最新的消息?”钱天敦下令道。目前伪装成海盗的一支海军舰队正游弋在琼州海峡,对琼州府城附近的海岸线进行封锁。 很快海军的回复就送到了钱天敦手上,海军在过去的两天中,已经截获从琼州府城出发前往大陆方向的船只十二艘,其中九艘是商船或民船,而另外三艘则是前段时间剿灭水师中留在水寨没有出战的小型战船。这几艘船去往大陆的目的,自然就是为了告急求援了。 琼州的驻军有几斤几两,外人或许不清楚,但琼州府城的高官们心里还是有数的。儋州城失陷的消息传到府城这边之后,立刻就炸了锅。虽说在此之前的一两个月中就已经有消息称海盗会攻打琼州岛,但官方并没有把这种民间传闻当中预警来看待,也没有进行什么相应的准备,但前些日子派出去的那支舰队迟迟没有消息,已经让官员们越来越感到不安了。 数千海盗偷袭儋州城,而且仅仅半天就拿下了城池,儋州大小官员数十人,竟无一人逃出来。而海盗攻下儋州之后并没有急于洗劫城池,而是继续向东推进,丝毫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从这只言片语的消息当中,其实也可以解读出不少的信息了。 首先府城这边派出去剿匪的那支舰队很可能已经是凶多吉少——海盗既然有足够的运输力投送数千人在儋州湾登陆,那么其船队规模肯定是远远大于水师的舰队了,而他们在水师出发多日之后才向儋州投送兵力,那水师应该就没有在海上错过他们的可能性,换句话说,这伙海盗极有可能是先打败了大明水师,之后才在儋州实施了登陆计划。 其次海盗登陆后只用半天就拿下儋州城池,除了说明其战力可怕之外,同时也表明了这并不是毫无准备的突袭,能够数千人渡海而来,行军二十里之后立刻攻打一座坚城,只要用脑子想想就明白这绝对是筹划许久的一次行动,而非这伙海盗的一时兴起。 第三,海盗没有在儋州停下来洗劫,而是继续往东推进,这也正好印证了传闻中海盗是想攻占琼州岛的说法。而从儋州往东推进,最大的一个目标毫无疑问就是府城了。要占领琼州岛,这里肯定是必攻之地,而在儋州与府城之间,根本就没什么像样的防御据点可言,甚至连拖慢他们推进速度的机会都没有。如果对方真的安了心要攻打府城,两地间相距两百里,推进到府城附近也就是几天的事情了。 因此府城这边在进行备战的同时,也派出了信使前往广州求援。不过这种求援手段显然很难避开海汉的耳目,这边刚刚出南渡江,那边海上的舰队就已经得到了电报通知,单独出海的船想要逃脱有准备的拦截,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参谋部所制定的作战计划可并不是一味的拦截,而是要通过拦截为海汉后续所要采用的手段制造出足够的紧张气氛。钱天敦在看过海军的报告之后,便又下令道:“通知海军的人,可以松口子了。” 松口子并不是放任府城这边的达官显贵乘船逃往大陆,而是让府城派出的信使有机会能够把琼州岛遭受海盗攻击的消息送到广州,然后以此来为海汉下一步的军事介入制造舆论基础。 而军委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也并没有打算一上来就要强攻府城,毕竟这里是琼州治所,同时也是目前琼州岛北部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把这地方打烂了,最终还是得自己花钱来重建,那样实在太不划算。如果可能的话,军委希望能够以一种和平的方式来接收这座城市。 这并非不可能的任务,参谋部早就对此有了全盘计划,至于最后能不能实现,很大程度上还得看各个部门的协同配合能力了。如果实在行不通,那就只能指望费了不少劲运到这里的近二十门攻城炮教做人了。 10月11日,联军大部队推进到琼州府城以西十里处,并在这里会合了匆匆从澄迈县赶来的郑廷部队。而琼州府城的驻军也并没有坐以待毙,由一名参将率领了两千人的部队,来到城外准备接战。 然而按照参谋部的作战计划,钱天敦率领的联军并没有快速扫荡府城驻军的这个任务,准确地说,联军的任务其实是围困府城,为接下来的海汉介入争取更好的条件,而非击溃这里的驻军之后迅速占领府城。 面对前来邀战的明军,钱天敦的命令显得简短而无情:“用炮火轰走他们就行了。” 于是联军中的两个炮兵连迅速在阵前展开,架设火炮,装填弹药,后对着一里外还在傻里吧唧看热闹的明军阵营进行了五轮速射。 在这种距离上,小口径火炮的准头和杀伤力都受到了很大的限制,然而还是给明军造成了一定的伤亡。明军倒是没有因此而马上选择退缩,而是同样推出了自己阵中的火炮,试图要跟对手过一过招。但他们的这个企图立刻就遭受了打击,海汉炮兵阵地上的指挥官用望远镜看到对方也祭出火炮之后,立刻就指挥炮兵集火,用火力密度来弥补精度和杀伤力上的不足。 仅仅进行了三轮射击,刚刚推上明军前线的一架火炮便被集火的炮弹所击中,飞起来的炮身直接砸死了旁边的两名炮手。尽管明军依然硬着头皮架设了火炮,跟海汉进行了几轮对轰,但显然明军的火炮射程太吃亏,根本就无法给海汉阵营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在零星的炮战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之后,付出了三十多条性命的明军悻悻地选择了后撤。 钱天敦也没有让麾下的部队继续追杀,现在只需要安排好各部的行军和驻扎地点,然后逐步完成对府城的合围就行了。联军所负责的作战任务,到这个时候其实已经完成了九成。钱天敦已经打算坐下来看戏,静观事态发展了。 但作为联军将领来到这里的郑廷对于海汉的这种安排并不是很理解,很快便找到钱天敦进行询问:“钱将军,此时敌军败退,为何我军不趁胜追击?若是我们此时出动骑兵,衔尾追击下去,说不定可以一举夺下城门,攻入琼州府城!” 钱天敦摇摇头道:“郑将军,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这府城好打,但光是打下来不够,怎么才能够让大明朝廷承认我们海汉对琼州岛的实际控制,这才是这场战争所要达到的最终目的。我们之前的快攻,现在的慢攻,所有的战术安排,其实都是为了实现这个目的。” 郑廷不解道:“贵方不愿跟大明闹翻脸,这个道理我是明白的。但这慢攻的打法,如何能够拿下这琼州府城?” 钱天敦笑着卖关子道:“不用急,慢慢看,过些天就会见分晓了。” 在接连数次主动进攻都被联军打退之后,明军这边的士气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虽然他们是主动发起攻击的一方,但根本就没办法给对手造成有效伤害,不管是火枪还是火炮,在射程上都差了对手一截。指挥作战的参将甚至让人从城墙上撤下来两门口径更大的火炮,指望用这两门的射程给对手带去一点教训。然而没想到对手的阵中并不仅仅只是有那种打出拳头大小炮弹的小口径炮,而是也有能打出好几里地的重炮,不管是射程还是精度,明军好不容易运到火线上的大将军炮依然是不如对手。 第二天双方继续再战,经过了一夜休整之后,钱天敦这次派出了安南部队的排枪阵上前接战。之所以排安南军上去打这个头阵,倒不是钱天敦担心自家部队的战损,而是民团军所装备的武器都是短程大威力火枪,在射程上还不如安南军所装备的三亚产老式火绳枪和燧发枪,玩排队枪毙这一套战术,让安南军的部队上去更为适合。 经过海汉培训出来的安南军仗着手里的火器犀利,迅速就在交战中取得了明显的优势。大明这边虽然也装备有不少火枪,但其比例只占到总体兵力的三成左右,而安南军的火枪兵比例高达七成以上,仅仅是火力密度就不是同一个级别的了。再加上安南军单兵武器具备的性能优势,双方的战损比竟然高达一比八以上。明军军力本来就很有限,自然撑不起这么快的消耗,只交战片刻便鸣金收兵了。 大概也是意识到了己方在武器和战术上的吃亏,当天下午,明军继续后撤,然后这一撤就没有再停下来,一路撤退进了府城里。 联军此时在府城以西的兵力,大概只有四千左右,但在占据了战场上的优势之后,钱天敦还是指挥部队,肆无忌惮地对琼州府城进行了合围。 当然以现有的兵力,真正意义上的四面合围其实是做不到的,基本上也就是在东南西三道城门之外扎下营寨,布置阵地,封锁进出城的通道而已。也好在琼州府城只有三道城门,否则联军这兵力想要围城还真有点捉襟见肘。 此时参与这场战争的已经远不止联军这几千人马了,随着自西向东的攻势推进,联军在沿途也征发了大量民夫,负责后勤辎重的运输。至于粮食倒是没有太大的问题,后勤部门早就为了这场作战准备了足足可供五千人补给两个月的粮草。只要劳动力足够,能保障食品补给从海岸线送到作战地点的补给线就行了。 正文 518.第518章 说服王尊德 1630年10月14日,大明崇祯三年九月初九,广东肇庆。 虽然今天是重阳节,但两广总督王尊德一点过节的心情都没有。一大早他就接到急报,称琼州府遭受海盗攻击,损失惨重,需要广州这边立刻派兵增援,否则战局结果难料。 消息是来自于琼州府城派往广州报信的特使,带来的求援书信上盖着琼州知州的大印,应该是作不了假的。而且特使口称儋州等地已经被海盗占领,他离开琼州府城时,城池已经被海盗从东西南三面围困,守军虽然力战数场,但仍无法击溃这群装备好得可怕的海盗。 关于这群海盗的身份来历,也已经有了比较明确的消息。这群海盗是安南莫氏王朝的余孽,一向只在安南北部的山区和沿海地带活动,但今年不知道是发了什么妖疯,竟然直接把主意打到了琼州岛这边来。而且这伙人并非是简单的上岸劫掠,打下儋州之后竟然继续向东推进,包围了琼州府城。而琼州的驻军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发挥多大的作用,反倒是前后损失了好几千人——如果把卫所军里那些空头名额都算上的话。 毫无疑问这要算是近几十年里琼州府遭遇的最大一次危机,就算是前两年广东各地匪患四起,流寇最多时数以万计,但也没有闹到丢掉城池的地步。没想到琼州岛这次海盗入侵,竟然闹到如此严重的地步。 最让王尊德等广东高官下不了台的并不是丢了儋州等地,而是此事早在一两个月之前就已经有了各种传闻,种种迹象和消息都表明了海盗有很大可能性会攻打琼州岛。而且琼州府那边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向广州发文求援,要求广州这边派出水师,前往北部湾清剿海盗,但最后并没有得到广州这边的援助。而琼州岛当地的水师在出发半个多月之后依然没有消息,看样子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如果是遭遇了突然袭击,那么丢了城池和土地,似乎还有情可原,但问题是这事早就已经曝光出来,而相关部门竟然完全没有做出相应的准备,以至于驻军甫一交手就一败再败,一直从儋州败退到琼州府城,如果琼州府城也丢了,那真的就相当于失去了大明对琼州岛的控制权。而丢失疆土的责任,就算是两广总督王尊德也背不起,要是不想丢了头上的乌纱帽,那就得想办法尽快打退琼州岛上的海盗,夺回失去的土地才行。 事态已经恶化到现在这个地步,王尊德自然没有办法再坐视不管,当下便下令集结广东的军队,准备打回琼州岛去。不过旁边却有人反对这种做法:“大人,据琼州岛来人称,这伙贼寇兵力达数千之多,且装备精良,多为火器,当地驻军完全无法抵抗。若是仓惶拉几支广州这边的卫所军过去,也未必能够起到扭转战局的作用,望大人三思!” 卫所军的真正实力是什么水平,王尊德心里还是有数的,这些部队用来镇压一下小规模的民乱还比较有用,但要摆开阵势打大仗,广州这边的军队也未必能比琼州岛的卫所军好到哪里去。不过有些事情并不只能从军事角度去考虑,救不救琼州岛,这不单单是军事问题,而且还是政治问题。 王尊德沉声道:“琼州岛乃我朝南方门户,万不可丢,本官岂能坐视海盗在琼州岛肆虐?刘师爷,你若是想劝说本官不要发兵,那还是不必再说了。” 这位在王尊德面前建言的刘师爷,便是当初曾与驻广办有过来往的刘迁。前一年海汉在香港岛南边占地建港口,就是走的这位刘师爷的路子。后来军工部门也通过这个路子,陆陆续续卖了一批老式步枪和小口径火炮给广东的大明军队。当然这位刘师爷干活也不是白干的,由于他在王尊德面前说得了话,驻广办付给他的辛苦费也着实不是小数目。 而刘迁在大约两个月之前,从驻广办这里接到了一个大单。当时马力科填了一张五千两的不记名银票给他,条件就是在下一次王尊德准备在琼州岛上动用军队的时候,由刘迁劝说王尊德,让海汉民团去执行作战任务。 那个时候海盗袭扰琼州岛的消息已经在广州市面上传开,因此刘迁认为海汉的这个举动大概是要借机寻求海汉民团的合法地位,让民团军能够从私人武装上升到辅军之类的地位。这个套路在大陆这边大概是行不通的,但放在琼州岛上却是有实现的可能性,因为琼州岛上有大量的黎苗人口,而黎苗两族的武装,一向都是作为大明官府的辅军存在。既然已经有了先例,那么把海汉人组建的民团武装也列入到这个领域中,似乎也没有太大的违和感。 既然这事情不算难办,刘迁自然也就收钱收得心安理得。在他看来收这五千两的银子的代价,可比以前几次替海汉办事容易多了,无非就是在必要的情况下,替海汉吹捧几句,让他们先出兵去应对袭扰琼州岛的海盗而已。 当时刘迁并没有想到局势会在短短数十天之后就急转直下,海盗不但打得琼州岛上的官军毫无还手之力,而且还占据了岛北部的大部分领土,一副要吞下琼州岛的势头。而前几天何夕亲自入城找他,让他尽快履行当初的约定,并且一定要说服王尊德让海汉替代明军。 今日不同往日,如果只是海盗袭扰,那么官府让地方上的民团进行一下防御性质的作战,那也是无可厚非的决定。但现在琼州岛的状况是海盗的势头已经压不住,而此时如果把海汉这个怪兽也放出牢笼,那最后的结果会如何,没人能作出准确的预测。刘迁是真的很想把这五千两银子退给海汉人,然而他在此之前在广州城外新置办了一处庄园,又娶了一房小妾,这五千两已经花去了大半,想退一时也拿不出这么多钱了,只能是咬咬牙硬着头皮上了。 刘迁当然不会就此放弃,继续劝说道:“大人,即便要调动本地军队前往琼州岛剿匪,这所需的物资,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筹齐的。待我军花上十天半个月筹备好物资开拔,那时候被海盗围攻中的琼州府城形势如何,真的很不好说啊!” “这个……”王尊德听了这话不禁也有些犹豫。 刘迁说的的确是实情,如果说广州这边要调集六七千的军队,也不可能为此抽完广州城的驻军,将广州变成一座空城,势必还得从周围的州县少量抽调驻军。这调集军队就是一个相当耗时的过程,再加上几千人人吃马嚼,每日所需消耗的物资都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海的那头是不是能够提供补给,现在也难以预料,最稳妥的办法肯定是要在出发前就筹够援军在琼州岛作战需要消耗的物资,然后才渡海作战。而这个过程所需的时间,恐怕比调集军队还要更长,刘迁所说的十天半个月,还真不是夸张的说法。 刘迁见王尊德面色有些犹豫,便赶紧抓住时机继续劝说道:“再有,我军要去往琼州岛,要么从珠江口乘船南下,要嘛就行军至雷州渡海,但无论是哪一条路,都需要大量的海船才能实现。即便是从雷州南端渡海过去,这一来一去就是一天时间,分批渡海,有兵力分散之虞,同时渡海,又恐准备不了这么多的船只。何况那群海盗有能力将数千人送到琼州岛上作乱,想必其海上战力也不可小觑。如今海盗已经封锁了琼州海峡,我们派去的援军在登岛之前,搞不好就得跟这些海盗在海上先打一场了。” 王尊德心里暗自一惊,跟海盗陆战起码还有得打,但海战的话……那真是要好好斟酌斟酌了。前几年珠江口海盗肆虐,前任总督也一直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而王尊德上任之后无疑是拣了个便宜,珠江口的海盗都被海汉人给打跑了。但广东水师这几年被海盗压得一直窝着连水寨都不太敢出去,根本就谈不上还有多少作战的能力了。这要是派出去打海战,结果如何还真是没人敢打包票。 “那以你之见,当下该如何应对才是?”王尊德此时也不敢妄下定论了,打算还是听听幕僚能出什么主意。 “大人,海汉人早前就已经发了话,说要自行发兵驱离海盗,依卑职之见,此时倒是让海汉民团派上用场的好时机!”刘迁兜了一个老大的圈子,总算是说到了正题上面。 “理由呢?”王尊德将身子靠在椅背上,换了一个让自己舒服一些的姿势,准备好好听下刘迁的见解。 刘迁见王尊德有兴趣继续听下去,便连忙按照自己准备好的思路开始了说服工作:“其一,海汉民团兵强马壮,据琼州当地的消息,其战力甚至远胜官军……”说到这里刘迁看王尊德没有表示异议,才继续又道:“海汉民团在地方上也是一个隐患,想必大人也一直在考虑如何消除这个隐患,如今既然有海盗打到了琼州岛上,海汉人又自告奋勇要去出这个头,倒不如就遂了他们的意愿,顺便消耗一下他们的实力,也能让地方上少一点隐患。” 王尊德自然不会对海汉民团的战力表示异议,民团军前两年的各种战绩,王尊德都是有仔细研究过的,对于民团军的战斗力高于大明官军这种看法,他也是认同的。但海汉人的据点在崖州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而他们也似乎无意向外扩展,所以对海汉民团的存在这件事,王尊德一直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但正如刘迁所说的那样,民团的存在对大明官府而言,始终是一个不安定因素,何况海汉人在有钱之余,还能自行造枪造炮,甚至连战船也能造,这简直就是应该治罪的行为了。然而海汉人在崖州那边已经成了气候,尽管当地每年上缴的赋税一文不少,但王尊德也并不是真的聋了瞎了,市面上关于三亚的各种传闻,他也同样有所耳闻。即便是刨去那些夸张的成分,海汉在崖州的影响力也已经远远超过了大明官府,这大概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 如何能够消除海汉的军事影响力,让这群人老老实实地做顺民,这也是王尊德就任之后一直很头疼的事情。尽管海汉人似乎很卖他的面子,该给官府掏钱的时候一点都不抠门,但王尊德依然认为必须要想办法降低海汉的武力水平才行。直接下令显然并不会有什么作用,即便海汉人口头答应了,但崖州那地方已经是被海汉人经营得水泼不进,而王尊德也并不想逼反这群危险的家伙。 现在听刘迁这么一说,派民团去剿灭海盗,似乎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不管海汉民团有多强大,这打仗终究是要死人的,何况这种规模的交战,所需耗费的钱财物资都不是小数目,官府能够省一点,来年交给朝廷的账目也就不至于搞得太难看。 不过王尊德听完这段之后并没有立刻下定决心,听了之后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刘迁继续。 刘迁忙接着说道:“其二,海汉民团驻地至琼州岛北部失陷的地区,远比从广州这边调兵要近得多,而且海汉人以海贸发家,其旗下的各种海船也足以在短时间内完成投送兵力,运送补给的任务,此乃地利也!” 王尊德依然是点了点头,认可刘迁的第二条理由。相比从广州这边调兵前往琼州府城所需的数日航程,海汉民团从三亚地区出发,只要绕过半个琼州岛就能到达目的地。而且据说海汉帆船远比福船广船的航速都要更快,两三日之间就可以抵达琼州府城,这种速度应该是来得及对被围困的琼州府城进行救援了。 正文 519.第519章 解围 王尊德抚须道:“既然你把天时地利都说了,那想必还有第三条理由了?” “大人高见!”刘迁应声道:“卑职的第三条理由,正是人和。那海汉人以崖州为根基,花费了几年的时间,无数的金钱来经营,岂肯将其拱手让人。想当初为了保住珠江口的万山港,海汉民团就不惜与盘踞附近多年的海盗刘香开战,这次待其腾出手来,也势必会与海盗拼死一战。而琼州民众多有受益于海汉之处,若是海汉出动民团抗击海盗,当地民众也会乐于配合。” 王尊德听到这里鼻子轻轻哼了一声,刘迁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言,连忙圆话道:“这自然是得有官府的命令,民众才会配合。官军未至之时,让这海汉民团在当地当几天霸王,也是无妨。待海汉民团击退海盗,再派官军接收城池,顺便连着这民团也一并收编了,也是两全其美。” “收编民团,海汉人可未必乐意。”王尊德也不是糊涂蛋,海汉人花了多大的精力来经营民团才能有如今的战斗力,他心里还是有点数的,这么一支用银子堆出来的军队,精明的海汉人肯定不会轻易放手的。 “海汉人都是商人作派,条件可以慢慢再商量的,也并非毫无机会。”刘迁心里只认为海汉人让他当说客的目的是为了给民团寻求一个官方的身份,并没有想到这背后隐藏的真正目的有多可怕,依然还是按照既定的方针对王尊德进行劝说:“让海汉民团去跟海盗硬拼几场,消磨其实力,等平定琼州之乱后,大人便以嘉奖之名,给民团里的军头分封几个不要钱的头衔,再许诺几句,就能把这批人给招安了。” 王尊德没有回应,心想要是这么好办,前年海汉民团在番禺县大败流寇军之后,就已经把这帮人给招安了。当时官府给民团颁发的嘉奖中也是许了数个职位,但对方并没有接受官府的“好意”,将送去的任命文书全都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当时王尊德刚刚到任不久,还因为海汉人的不识抬举很是生了几天气。 王尊德双眼微闭,在心中盘算着让海汉民团出动的得失利弊。刘迁想好的几条理由已经说完,此时也就静静地等着王尊德作出决定了。 良久,王尊德睁眼问道:“若是要让海汉调动民团前去琼州府城救援,需要多少时日?” 刘迁对此早有准备,连忙应道:“海汉人有一种独门秘术,可在瞬息之间将信息从广州城传至琼州岛,且他们早就声称做好了开战的准备,大人若是现在就下令,海汉那边一两天之内便可出兵。” 王尊德侧头盯了刘迁一眼道:“海汉人为了这事,给你塞了不少好处吧?” 刘迁一惊,忙低头道:“大人明鉴,卑职并未从中收取任何好处,只是海汉人近期多次来找过卑职,表明其不惜一战的态度。卑职也觉得此时正当让他们派上用场,琼州岛那边让海汉人先出兵,大人可以先调动两广兵力,筹措物资,若是海汉民团作战不力,再派出官军上阵收拾残局便可。” 王尊德哼了一声,却没有再追究这件事的根底,而是吩咐道:“你去拟个文书,通知海汉人,让他们尽快出兵!” 刘迁心中一喜,躬身应道:“若是海汉民团要去府城附近协助官军,是不是要给他们多一点的权限?” 王尊德明白刘迁的意思,点点头道:“作战期间,准许他们武装入城,但打退海盗之后,需听从地方官府的安排!还有,他们既然有传讯之法,有了当地战况消息之后,须尽快通知本官!” “遵令,卑职这便去拟定文书,通知海汉人!”刘迁忙不迭地应了,然后便匆匆退下了。前两天何夕跟他谈完临走的时候还补了一句,只要这事办成,海汉这边还会奉上一千两白银作为答谢。对刘迁来说,这银子可是不要白不要,赶紧写好文书然后找海汉人去拿钱了。 10月15日,从肇庆两广总督府发出的公文就用快马加急送到了广州城外的驻广办。马力科和何夕拆阅了这封公文之后,都忍不住相视而笑。 何夕签写了回执,又赏了二两银子,把信使打发走了。马力科则是誊写了公文中的主要内容,叫来张千智,让他送去机要室,用电报把消息发回大本营。 “这尚方宝剑到手,三亚那边终于可以开始行动了。”马力科不禁有些感叹。这个计划筹备了足足有半年的时间,由于其中的变数太多,没到实施阶段,谁都不敢对其成功的几率打包票。但进行到目前的这一步,可以说计划已经成功了七成,剩下的工作就是好好收尾,完成这个旷世骗局了。 何夕也笑着应道:“花了这么多银子铺路,现在也是到了摘桃子的时候了。” 马力科与何夕在驻广办里轻松谈笑的时候,千里外的琼州府城中却是一片风声鹤唳。城外海盗大军对府城的围困已经持续了好几天,尽管他们一直没有对城池发起大规模的进攻,但几乎每天都会把炮拖出来对着城墙轰上几轮,这让城头上的守军在白天的绝大部分时间里都处于不安的状态,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突然飞出来的炮弹砸上城头。 知府大人也派过几支队伍试图突围求援,但很快就发现这种尝试是徒劳的。这些海盗不但堵住了几处城门,而且还配备了骑兵队,尽管看起来马匹并不多,但对付两条腿奔跑的少量步兵已经绰绰有余。派出去求援的人,根本就没办法逃得太远。 而附近的江面也已经被海盗船封锁住,现在连渔船都没法驶入南渡江。城里的人只能指望前些天派往广州求援的船只中能有漏网之鱼,好让广州那边快一点派出援兵前来助阵。 当然也有一些头脑清楚的人,知道即便是广州那边想派兵过来,最快也得等到半个月之后,而府城能不能坚守半个月,却是很难说的事情。 这个时候很多有门路的人便找了城里的海汉办事处,向无所不知的海汉人打听消息。而海汉这边所宣扬出来的消息也比较悲观——如果仅仅只靠现有的守城部队,恐怕很难撑到大陆的援军到来那天。想要退敌,就只能期待其他的变数了。 不是没人想到海汉人手底下那支强大的海汉民团,但办事处的负责人只是推说没有得到总督衙门的调令,民团为了避嫌不宜随意调动。 在有意识地推动之下,很快城内的民众就达成了一种共识——琼州岛目前的局面只有海汉民团才有能力解决,而海汉民团之所以不出面,是因为地方官府不想让民团军出头,哪怕为此丢了琼州岛也在所不惜。 大多数人对于官府的这种态度肯定是不满的,且不说海汉人一向遵纪守法,乐善好施,就算是为了保全性命,这个时候也该果断地让海汉民团出击才是。放着琼州岛上好几千能用的兵不管,反而指望千里之外的广州能够尽快地派来援军,这种做法显然是一种很缺心眼的表现。 但官府其实也是有苦说不出,谁都知道海汉民团能打,但正因为如此,谁也不敢先开这个口子,去调动海汉民团参与作战。请神容易送神难,打完仗之后,这民团怎么安置,地方官府今后对武力值强横的海汉该保持什么样的态度,这都是很不好把握分寸的事情。关于要不要向海汉求援,只不过犹豫了几天,琼州府城就已经没了别的出路,变成一座被包围的死城了。 10月16日,海汉民团开始在三亚地区进行集结,准备开拔去“战场”执行他们近年来最为轻松的一个作战任务。 相对比较艰苦的几场战斗,都已经被安南民团军完成了,而正规军的任务,就是去往当地扮演正义使者,接收地盘、人口和统治权。这个过程中或许仍然会爆发一些抵抗,但肯定够不上战争的程度。 从三亚到北边的琼州府城,航程超过二百海里,以海军的平均航速,大概需要一天半到两天的时间来完成这段航程。这也是自安南内战结束后,海汉民团规模最大的一次出兵,但直到这个时候,三亚的多数民众仍然不知道这次军事行动的真实目的,还以为北部地区真是遭遇了海盗洗劫,执委会才派出了民团军前往当地进行打击。只有极少数的高级干部才知道,海汉此举纯粹就是为了拿下北部仍属于大明统治的地区,从而实现海汉对整个琼州岛的统治。 10月18日,海汉民团的舰队出现在南渡江入海口外,并且与驻扎在这里的海盗船进行了“连番大战”。府城内的守军和民众虽然没有办法直接看到双方的战况,但那密集的炮声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而且不用问也知道,战船上拥有如此之多火炮的肯定不是赶来救援的大明水师,而是盘踞在三亚一带的海汉海军赶来了。 此时城内的舆论风向又再次起了变化,海汉民团天降神兵,即将解府城困局于危难之中的说法甚嚣尘上。有民众已经开始联名向知府上书,待海汉民团的部队打到城下之后,要立刻大开城门迎接其入城驻扎。 府城对此还是有点拿不定主意,直到19日清晨,一队海汉士兵在数百米外用一种强力大弩将两广总督王尊德下达的命令射到了城楼上。从肇庆府发出的公文在15日送抵广州后,立刻马不停蹄地从珠江码头上船,在万山港又转交到提前派到这里守候的“闪电号”上,再由“闪电号”全速南下,送抵琼州府城北边的南渡江入海口,交给刚刚抵达这里才一天时间的海汉民团。 公文里的内容除了调海汉民团救援琼州北部被困城池之外,还给予了他们在战时武装进驻城池的权力,并且为保证其战斗力不打折扣,还特许了海汉民团保持独立的指挥体系,不需接受大明官军的直接指挥。这种待遇当然只限于这次抗击海盗的战斗,不过总督大人没有想到的是,打完海盗之后,这个岛上的规矩也需要重新进行制定了。 10月19日下午,海汉民团与海盗军在府城以东进行了短暂的交战。但由于距离城池太远,城头上负责眺望的士兵只能看到听到火炮发射时的烟火和轰鸣,并没有办法确认实时的战况。 在府城里绝大部分人都以惴惴不安的心态度过了一个下午之后,傍晚时分终于传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城东的海盗军选择了撤退,被海汉民团硬生生地打出了一条通往府城的道路,城内的人都由此看到了解围脱困的曙光。 当天傍晚,海汉民团的先头部队就开到了城下,而城内的守军也很配合地打开城门,放了打头的海汉军官及其亲兵队入城。 入城之后的海汉军官在见到琼州知府之后,立刻提出了几点要求。第一,琼州府城内要立刻筹措粮草物资,提供赶来救援的数千名海汉将士吃喝。第二,府城驻军战力有限,为了防止海盗军的反扑,海汉民团将进驻三处城门及城内各处要害地带,协同明军一起防守。第三,海汉民团将对城内进行数天的军事管制,以防止城内有混进来的海盗奸细生事作乱。 这几条要求听起来都很合乎情理,而海汉民团露脸仅仅两天,就解了府城之围,也的确表现出了值得信赖的战斗力。几名高官合计之后,也只能同意了海汉的要求——不同意也不行了,海汉民团的态度十分强硬,如果官府不愿意按条件合作,那么民团军将马上撤离府城附近,回南边去固守三亚。 如今能与海盗军一战的也只有海汉民团,官府自然不能就此放走了这个大救星,虽然这些条件有点不合规矩,但毕竟现在是战时,也只能事急从权了。 正文 520.第520章 占领府城 “看样子我们来得太快了,这府城的压力还不够大啊!”望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王汤姆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颜楚杰摇摇头道:“那也未必,官府的人也并不都是酒囊饭袋,办事处的人说,从围城那天开始,城内就开始施行粮食管制了,现在城里的普通百姓肯定是吃不到我们面前这些食物了。” 海汉民团打通东城门,进驻琼州府城之后,官府便在城里临时征了一处宅院,交给民团作为指挥部使用。之后也派了数名厨子,运了几车食材过来,给进驻的海汉军官们做了一顿丰盛的宴席。不过大概是为了避嫌方面的考虑,地方上的几名高官除了在入城时跟海汉这边的负责人碰了个面之外,并没有急着来登门拜访。 官府的这种反应也在军方的意料之中,海汉在琼州岛北部地区虽然也有一定的影响力,但还没有大到像崖州那边能让官府主动来巴结的地步。而且海汉民团是私人武装,进城驻扎本来就是一件很忌讳的事情,官府要是对此表现得太热情,反而会显得不合情理。 虽然府城被围之后已经在城内施行了军事管制,但很显然由于围城时间不长,城内的物资供应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民团入城前向官府讨要四千人的粮食补给,也很快就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我们在这里好吃好喝,不知道钱天敦那边情况如何了。他们那一路从儋州一路推过来,全是野战,这些天想必也累得够呛。”王汤姆边吃边说道。 “钱天敦可没你想的那么惨!”颜楚杰摇摇头道:“他行军又不用自己走路的,就算没车也有马骑。听说他们围了府城之后,就在西边占了一处地主庄园当指挥中心。你以为他还能在外面风餐露宿?又不是才起步的时候,他现在好歹也是战区司令,手底下几千人可以指挥,哪至于吃这种苦头。” 王汤姆先是愕然,接着便失笑道:“说得也是,我们现在怎么过的,钱天敦应该也是一样的。” 类似颜楚杰、王汤姆、钱天敦这个级别的高层军官,生活水平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相当优越,吃饭穿衣都有勤务兵服侍,出门有专用的马车供其乘坐,就算出征打仗,衣食住行各方面的保障也是相当周全。穿越者对生活上的细节要求很多,要真说起来,他们在外面指挥作战期间的生活水平要远高于同时代的将领。 不过官府提供的好酒好菜,并不能收买这群海汉军人,在大快朵颐之后,颜楚杰便开始指挥接下来的行动。 按照参谋部制定的作战方案,海汉民团进驻琼州府城的同时,就宣告了海汉对北部地区接收过程的正式开始。民团军入城前向官府提出的要求中,便有了相应的安排,三处城门和城内所有的要害地带、交通节点,全部都有民团军派驻的人员。而他们的任务,便是在今晚完全取得琼州府城的军事控制权。 晚八点,按照预定的时间,城内各处的民团军开始同时发动,用“清除海盗奸细”的名义,要求所有卫所军立刻解除武装,听候安排。卫所军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刚刚还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民团军突然就齐刷刷地把枪口指向了自己,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状况。只有极少数人意识到了民团军这么做的用意,试图要进行反抗,然而立刻就被民团军以“奸细”的罪名进行了镇压。 提前安插在卫所军里的带路党,此时便开始带节奏了:“海盗从儋州一路打过来,府城这边居然连预警都没有收到,果然是有内应!”“什么!我堂堂大明卫所军中出了一个叛徒!”“刘二蛋啊刘二蛋,想不到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也背叛了朝廷!” 对于信息掌握量完全不平衡的两方来说,弱势的一方很容易就会被另一方有意识散布的信息给带偏。对海盗缺乏了解的卫所军便是如此,只要有少数人在中间带一带节奏,立刻就有很多盲目跟风的人附和起来。而海汉民团这种强行解除武装的举动,也并没有引发出大的冲突,带头反抗的人被镇压之后,剩下的人基本上都选择了顺从。 钱天敦和颜楚杰分别坐镇城南和城北,指挥当晚的行动。城门和交通要道的武装清剿都比较顺利,卫所军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抵抗,民团这边甚至都没有开过枪,就很能顺利地拿下了三处城门和南北、东西两条贯穿城区的大道。 但在清理城北的各处衙门时,民团军终于遇到了一些小小的麻烦,不得不动用了武力,击溃了试图反抗的一伙明军。而当听到枪声的官员们试图查明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才发现他们已经被民团军在无声无息中实施了软禁,连自家院子都出不去了。 民团军彻夜未停,城里的民众一整夜都听到民团军的脚步声在街上来来去去,间或还有一阵一阵的枪声传来,许多人都是缩在被窝里吓得整夜未眠,唯恐下一刻就被外面的乱兵冲进自己家中。 清剿行动一直持续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才告一段落,红着眼睛王汤姆和颜楚杰在城中间的一家酒楼里碰面,吃个早饭顺便通报一下昨晚的行动结果。 “算你运气好,抽到城南了,城北这帮孙子折腾了整整一夜!”颜楚杰慢条斯理地撑了一个懒腰,很是忿忿地说道:“我这边一晚上抓了两百多人,城北的牢房都塞不下了,只能临时征了一个院子,先把人关起来。” 王汤姆笑道:“你别嫌麻烦,你们陆军麻烦的事情还在后面!昨晚我抽空看了看钱天敦送过来的报告,光是府城周边方圆这百十来里,大大小小的地主就有两三百户,等回头清查土地才有得你叫苦的时候!” “谁说不是啊!”一向以坚毅果敢著称的颜楚杰脸上也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到时候征地必定会起很多纠纷,一出事就得我们民团出面镇压,这差事可不太好干……先不说这个,现在府城这边已经基本控制住了,我看今天就可以跟钱天敦那边联系,开始逐步移交控制区。” 王汤姆点点头道:“那我回头就联系他那边。抓起来那些本地的官员怎么办?” 颜楚杰道:“按照执委会的安排,基层的办事人员全部暂时留用,至于掌印的大官……回头就安排押送他们去江边,交给你的人了。” 按照事前的计划,在对琼州府城实现了控制之后,民团军将要把这里的高级官员全部先集中起来,秘密送去三亚那边进行囚禁,以防止他们在这边就地组织起某些反抗举措。至于这些人会被囚禁多长时间,那就要视他们的思想改造进展和海汉与大明之间大的局势走向而定了。 而海军的作战任务,到这个时候也算是告一段落,虽然接下来他们还得继续保持对琼州海峡的封锁,但军方认为广东方面在短时间内并没有派出大批战船来琼州岛的可能。不过王汤姆打算趁着这个难道的机会,在琼州海峡里举行军事演习,好好演练一下舰队的协同作战能力。 在10月20至23日期间,民团军共有近三千人的部队进驻到琼州府城内外,并进行了多次的“全城清剿海盗奸细”的活动,前后有五十余人在这几天的清剿当中丧生——当然这其中并没有海汉民团的人,基本上都是试图反抗的大明军中人员。 在城内的民众还不太明白事态走向的时候,数十名本地高官已经被秘密押解出城,送上了停在南渡江上的帆船,然后一路送去三亚了。而琼州府城的控制权也就彻底易主,从大明换成了海汉。在接连进行了三天的封城令之后,城内的民众终于可以自由地走上街头,看一看海汉民团所张贴的安民告示。 府衙门口,一群民众正围观墙上贴出来的安民告示,一名书生站在最前面,摇头晃脑地念道:“……为平定匪乱,现琼州府城之治安管辖权暂由海汉民团代管,一应民政事务,皆由府城临时管理委员会承担……” 人群中有人出声问道:“这个临时管理委员会是个什么衙门?怎么以前没听过?” 有人低声解释道:“这管理委员会,乃是海汉人创的衙门,他们的港口码头,都是由这个衙门进行管理,权力大着呢!” 又有人问道:“那这府城现在是大明做主,还是海汉做主?” 这问题问出来,一下就没人应声了。这告示上虽然写着由海汉人的新衙门暂时代管本地政务,但下面盖着的大印依然是琼州知府,谁也不敢在这个问题上妄言——前几天城里可是抓了不少人,谁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是真奸细,有多少是因为说错了话。 不过问话的人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见周围没人应声,便自顾自地说道:“海汉人管的地方,人人都衣食无忧,也不用担心海盗打过来,我看比大明管着要好多了!要是这地方被海汉给接管了,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类似这种在围观人群中带节奏的人,几乎在每处告示张贴点都有。执委会对于占领后的宣传工作极为重视,为此专门开了好几次的筹备会,并且从各个部门抽调精干人员协同行动。执委会的要求是在占领北部地区之后的很短时间内,能够让民间对海汉的看法趋向于正面。特别是对海汉取代大明,在北部地区实施管理权限这件事,执委会希望能够以尽可能平静的方式让民众去接受现实。 这件事进行起来自然不太容易,所以海汉必须要安插大量的喉舌在民间,利用这些伪装成普通百姓的人来发声影响周围的民众。这种比较原始的水军能够取得多大的效果,执委会没人敢打包票,但这无疑是影响民意的最佳手段之一,而且成本极低,操作起来也没有什么技术门坎。 三五天之内,本地的民众大概还意识不到大明官府的消失意味着这么,但时间一长,他们肯定就会逐步察觉到环境的变化,毕竟海汉制定的各种社会规则跟大明还是有着明显的区别。如果能够让民众尽早地意识到控制权易主这个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那么他们或许就可以更容易面对接下来的种种社会变化。 23日晚,颜楚杰代表海汉执委会,宴请了城中的一些士绅。这虽然不是什么鸿门宴,但颜楚杰安排这个场合的确是有给这些人敲敲警钟的意图。 酒过三巡之后,颜楚杰便站身来,用筷子轻轻在碗边敲了敲,席间立刻安静下来。 “各位,这次海盗入侵琼州岛,连下儋州、临高、澄迈、定北、文昌等几座城池,整个琼州岛北部也就剩了琼州府城这么一个地方还算完好。本来有些话不该由我来说,但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我也不得不站出来说几句了!”颜楚杰环视众人,沉声说道:“数千名海盗攻打琼州岛,事前几个月就已经有了风声,请问本地官府做了些什么?除了让琼州府城这支毫无战斗力的水师舰队去送菜之外,还干过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儋州连一天都没扛住,其他县城全都是不战而降,官府在干嘛?大明官军在干嘛?如果不能保护治下的民众,那这样的官府和军队,还要你我花钱来养着,有何意义?” 颜楚杰这番话说得极重,在座几张桌子上的人没一个敢接腔搭话的。人家手里有钱有兵,就算妄议几句朝政,也没人能拿他怎么样。但在座这些人可都是普通人身份,要是说错话传出去了,那肯定会被追究的。 颜楚杰继续说道:“如果不是我海汉自动请缨出战,那这琼州府城,想必也是早就丢了!” 正文 521.第521章 统一琼州岛 如果民团军没有及时赶来解围,琼州府城能坚守几天还真的不好说,因此颜楚杰这话虽然多少有些卖弄的嫌疑,但也的确无可反驳。 颜楚杰接着说道:“今天请大家过来,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来是将目前的形势告知各位,好让本地百姓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形。二来宣布我们接下来对琼州岛北部的布防措施,各位了解之后,也好尽力配合我们民团军……和地方官府,一起赶走入侵的海盗。” 明眼人其实早就发现今天这个场合不对劲的地方了,官府的头面人物一个都没出现,只来了一个府衙里的师爷作为代表。这不管是庆功还是誓师,没有官府的人出现都显得太不合情理。而颜楚杰所说的话,显然并没有把琼州官府摆着应有的位置上。 “来人啊,把地图挂起来!”颜楚杰一声令下,立刻有几名士兵在宴会厅旁边的墙上挂出了大幅的手绘琼州岛地图。 颜楚杰走到地图前,开始向在座的这些士绅讲解战局:“目前琼州岛北部除了府城之外,其他各个州县都已经落入这伙海盗之手。根据我们了解到的情报,这伙入侵琼州岛的海盗人数并不止之前传闻的几千,而是有近万兵力!虽然我们民团军已经打破了他们对府城的包围圈,但这伙海盗并没有退走太远,接下来恐怕还有很多场硬仗要打!” “很令人遗憾的是,大明在琼州岛上的驻军根本就派不上什么用场,他们的战斗意志、武器装备、作战水平,都远远不及这伙入侵者。赶走海盗,收复失地这个任务,看样子只能由我们海汉民团来完成。”颜楚杰挥动手臂,斩钉截铁地说道:“为了能够确保战斗的胜利,在此期间琼州岛北部,包括府城在内的地区,所有的防务安排都将由我们海汉民团统一安排和指挥,如果在此期间不予以配合者……我们为大局考虑,只能将其视为海盗同伙进行处置!” “燎原计划”的筹备时间超过半年,对于战后如何接收并控制原本属于大明的辖区,相关部门已经有了比较全面的安排和详细的规划。而要实施这些新的制度,首先要保证的便是民众的顺从。不管是恐吓也好,震慑也好,安抚也好,总之先得让民众听话,特别那些手里掌握着社会资源和话语权的上层人士,更是海汉首先要解决的对象。 颜楚杰召开这个集会的目的,就是要让这些生活在府城的士绅们明白,如今在这里做主的已经换了人,而他们今后必须得遵守新的规矩,适应新的制度,以免像琼州官场上那些无用的官员一样,不声不响地就被抛弃掉。 当然他也没有指望仅仅凭借自己的一番演讲,就能彻底吓阻那些心里不安分的人,在海汉统一琼州岛的过程当中,势必会有一些“反动分子”跳出来螳臂当车,阻挠海汉的统治措施。不过往好的方面想,在这种时候,终究会有一些人会因为各种原因而主动扮演带路党角色,海汉倒也不用担心在地方上无人可用。 从24日开始,府城的百姓们发现城门和各处衙门的守卫者全部由面黄肌瘦的卫所军换成了身着灰色短衫军服的海汉民团。城头上象征大明政权的黄底红日三角旗虽然还在飘扬着,但旁边却已经多竖立了一根旗杆,升上了一面红蓝相间的旗帜——据城内各处张贴的告示上说,这是海汉民团的军旗。就算再怎么无知的庶民,也能从这样的气氛中感受到这里的天要变了。 25日,民团军在东门外武装集结,然后从东门入城,由东西大道行军穿城而过。在此期间民团并没有对城内进行严格的军事管制,民众也得以近距离欣赏了一场由海汉军方有意安排的武装游行。而这种分列式的行进几乎是每个海汉民团士兵都必须掌握的基本技能,因此在府城里操练起来也是驾轻就熟。 人群中有人问道:“海汉人这长矛尖怎么这么窄?” “那哪是长矛,你看清楚咯,那全是火枪!前面戳了把短剑,这样拿着火枪也能近身杀敌了……”立刻便有人很好心地进行了“科普”。 “这么多火枪兵……难怪人家来了没两天,就把海盗给打退了!” “我大明也有火枪兵,为何打不过海盗?” “你傻啊,你没看人家后面还拖着大炮来的!” 看着数十门由驮马拖动的火炮缓慢通行在大道上,所有的旁观民众都陷入了沉默之中。虽然府城的驻军也装备了不少火炮,但要嘛年久失修只能摆在城墙上做做样子,要嘛就已经在前几天与海盗的交手中被击毁,幸存的几门炮在后撤时过于慌乱,竟然丢在了阵地上被海盗给夺去了。而海汉民团的火炮数量,看样子要远远超过明军,至于其战斗力如何,似乎就更不需要怀疑了。 这支部队在一片沉寂中穿过府城城区,然后从西门开拔去了城外。仅仅过了一个时辰,远处便传来了隆隆的炮声。不问可知,这是民团军跟海盗干上了。即便是那些并不喜欢海汉民团出现在城里的人,此时也只能默默祈祷民团军能够尽快赶走入侵的海盗,让琼州岛重新恢复宁静。 而这个时候颜楚杰和钱天敦已经在府城以西十里一处庄园会合,一起商议接下来的行军安排。 “我现在放在儋州附近的就两千人马,其他人都已经安排往西撤离了,你们这边出发,我这边就安排撤退,保持一两个小时的间隔就行了,这样你们也好及时接收地方上的控制权。”钱天敦指着地图说道:“不过我这边留下的大部分是安南护****,他们的行军速度不太快,所以你们也不要赶得太急了,免得把戏演砸了。” “我会记得提醒下面的人注意这个细节。”颜楚杰点点头道:“占下来的几个县城都一切正常吧?” “只有澄迈出了点岔子,县衙失火把各种档案都烧了个一干二净。不过这对你来说未必是坏事,到时候在澄迈征地也就没什么压力了。”钱天敦笑道:“正好你也喜欢当恶人,这次可以当个够了。” “那就抓紧时间吧,今天大本营发了电报过来,催促我们演得差不多就该收场了。”颜楚杰叹道:“你们好歹还打了几场仗,我这边带队过来,完全就是来武装游行,根本没捞着什么活儿啊!” “知足吧,我们替你把脏活累活干了还不好?”钱天敦应道:“大本营催得紧,估计也是看这边的开销实在太大,想早点把戏完结了省点钱。” 正如钱天敦所猜测的那样,大本营催着快点完事,的确多少有那么一点原因是考虑到经费开支。这次在琼州岛北部的军事行动为了能够达到预期的效果,光是出演反派的安南方面军就动员了超过五千人。再加上几乎倾巢而出的海汉民团,军委在琼州岛北部投入的总兵力已经近万,毫无疑问是穿越后投入兵力最大的一次军事行动。 尽管在此期间其实并没有进行过哪怕一次的大规模交战,弹药的耗费量不大,但如此规模的部队每天人吃马嚼的消耗也相当惊人,而为了保障参战部队的物资供应,海汉不得不牺牲了近期的海上贸易,将海船集中起来作为后勤供应和投送兵力的交通工具。这里外里的开销算下来,大半个月里已经消耗了一个不小的数目。 而从目前的进展来看,军委所预计的效果已经基本达到,本地民众在短时间内很难意识到这出戏里的正反两派其实都是由海汉所扮演,而海汉接管地方事务的理由又是如此的充分和不容抗拒,大明已经基本没有翻盘的机会了。这个时候本着省一点是一点的考虑,大本营自然是要催促他们加快行动步伐了。 在经过了两个小时的模拟交战演习之后,两人已经就接下来的地区交接步骤商量出了一个大致的方案,而其后的行动细节,那就得在一进一退的过程中通过电台等手段来保持联络沟通了。 25日入夜,惴惴不安的民众终于盼来了海汉民团获胜的消息,而被击溃的海盗军已经撤向了西方,府城之围就此结束。围城长达半个月造成的阴郁心情立刻被民众抛诸脑后,城内的宵禁虽然仍未取消,但民众还是以各种方式庆祝了这场期盼多日的胜利。 “你看,只要我们能给他们提供安全稳定的生活环境,他们并不会在乎坐在统治者位置上的人是谁。”颜楚杰指着城墙根下几户正在施放烟火的院子道:“对这些老百姓而言,我们就是好人,而且我们比大明官府做得更出色。” “过些日子等事态平静下来,在这边把归化民制度一推广,那时候才算真的把这里纳入到了执委会的治下。”接话的人是刚刚赶到这里报到的邱元,他已经被执委会指派为战后琼州府城地区的负责人。 邱元是执委会第一批外派干部,在驻崖办成立的时候就是成员之一,之后又调回胜利港,任港区管委会主任,要说与大明各界打交道的经验,在穿越集团内并没有太多的竞争对手,得到这次的升职机会也算是顺理成章,无可争议。 自26日开始,民团军一路向西行进,势如破竹般“收复”了澄迈、定安、临高等县,30日就已经推进到了儋州境内,速度比当初海盗军打过来的时候要快多了。 10月31日,在儋州城南经过一场“鏖战”之后,海盗军再次败退,民团的军旗顺利地插上了儋州城头,而这也就表示了琼州岛上所有被海盗占领过的城池,都已经被海汉民团顺利夺回。 当天下午,数千仓惶逃跑的海盗在儋州湾登船撤退,宣告了这次海盗进攻琼州岛的彻底失败。当然说仓惶逃跑似乎有点不太准确,据海边白马井渔村的百姓看到的状况,海盗们的撤退如同来时一样有条不紊,并没有什么慌张的模样。而民团军也没有进行衔尾追杀,直到海盗们完成登船,离开儋州湾半个多时辰以后,海汉民团的部队才赶到白马井,并宣布此地的一切都立刻纳入到海汉民团的军事管控当中。 1630年11月2日,大明崇祯三年九月廿八,肇庆两广总督府。 刘迁拿着一封文书匆匆走进了王尊德的书房:“大人,琼州岛那边有最新消息送来了!” “哦?”王尊德抬起头来,放下手里的毛笔:“念!” “……我部苦战五日,已于九月二十日收复琼州府城,杀敌逾千。九月廿二,破敌于澄迈县城,阵斩三百余名贼寇。九月廿四日,力战一日后破临高县城,毙贼寇头目数名。贼军一路西撤,我部星夜衔尾追击,两日后于儋州城外与贼寇决战……” “到底战果如何?”王尊德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紧张起来,出声问道。 刘迁连忙接着读下去:“……将士不惜性命,终幸不辱命,顺利收复儋州城。其余贼寇自儋州湾乘船出逃,已不及来犯时三成人马,近期当无虑也……” “好!好!好啊!”王尊德总算是一块大石头落到肚子里,没等刘迁把书信念完,就已经连声称赞起来。 这次琼州岛遭遇海盗发动的大规模攻击,对于广东官府来说无疑是一次极其严重的失职,在琼州岛几乎已经失去了北部所有城池的情况下,广东官府甚至还没组织好前去救援的军队。这种状况要是最后被捅到朝廷上去,广东这边上上下下的官员都要倒霉。 如果不是海汉这边主动派出了民团军前去作战,仅仅依靠广东官府自己的力量,那估计这个时候早就已经丢掉了琼州岛上的半壁江山。对于王尊德来说,海汉民团拯救的可不仅仅是琼州岛的几座城池,还有他本人头顶上的乌纱帽。 正文 522.第522章 说客 从王尊德下令通知海汉出兵,到形势逆转,民团军击退海盗收复琼州岛上失陷的城池,前后不过才半个月时间,但对于一直苦苦等候消息的王尊德来说,却每天都是如坐针毡。如果琼州岛真的被一群海盗攻占——哪怕只是半个岛,王尊德也无法推卸作为两广总督需要承担的责任,到时候卸任都是轻的,搞不好还会被贬职责罚。 民团能够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就收复失地,毫无疑问已经超过了王尊德的预期,他本来只期望海汉人能够在府城协防,一直撑到大陆这边完成兵力调集之后赶去增援为止。然而大陆地区的兵力集结并不是那么顺利,截止两天前,王尊德下令调集的军队只有七成到位,兵力尚不足万人,而所需的随军物资则只有五成到位。 这样的准备状况,王尊德可不敢下令让军队开拔去琼州岛,那边的城池已经丢了,驻军也被打散了,要是一个不小心再把大陆的援军折进去,那就很难再向朝廷隐瞒真相了。 王尊德心中兴奋,忍不住站起身道:“先派人去琼州岛验证战果是否属实……且慢,海汉人不是有千里传讯之术吗?让他们通知琼州官府,速速将战果统计之后呈报上来!” “大人……”刘迁小心翼翼地说道:“海汉人还附有一些建言,望大人能够予以采纳。” “说吧,可是讨要官职?待战果清点之后,本官自当上书朝廷,为其请功。大了不敢说,封几个千户,本官还是能办到的。”王尊德捻着胡须,不紧不慢地说道。 琼州岛乱了这么一通,驻军也不知被打散了多少编制,但战后清算,肯定是有军中将领要出来背锅的。到时候腾几个千户位子出来,安顿海汉人的军头,也是清理之中的事情。反正大明这两百多年在琼州岛上随意册封的民间武装也不是少数了,几乎每个大点的黎苗山寨都有世袭官职,朝廷再封几个头衔给海汉人也不会少块肉——说不定还能就此多出一支可加以利用的武装力量。 刘迁不得不再次提醒道:“大人,那些海汉人……对我朝的官职并无兴趣。” “唔……”被刘迁这么一提醒,王尊德也想起海汉人一年前就曾经谢绝过广东官府的册封,要是他们打算讨个官来做,那个时候就已经松口了,不会等到如今这个时候。 王尊德沉吟道:“莫非是此次作战开销太大,想找朝廷要些补偿?若他们有这个想法,那日后倒是可以在贸易上加以照顾。” 王尊德所能做到的极限,顶多也就是让海汉以后需要向官府上缴的各种税赋减免一些,变相来给予一些经济上的补贴。至于要让官府从官库中拿钱倒贴民间武装,那肯定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 刘迁迟疑道:“钱财方面的事情,其实海汉人也并不是特别计较,这次大人下令在省内调兵,筹集物资,海汉人也捐了五千两银子。卑职认为海汉人花钱并不抠门,他们所提的要求,与钱财并无直接干系。” “那到底他们所求何事?”王尊德听到这里也有些纳闷了,一不要官职,二不要钱,这些海汉人不是一向都以精明著称,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路数? 刘迁应道:“海汉人称这些时日虽然夺回了几处城池,但由于贼寇兵力远胜民团,因此乡间还多有流寇逃窜,而琼州各县的驻军已被打散,一时难有作为。此外海汉民团还有大量伤兵需要就近医治疗养,故海汉人申请能够在遭遇匪灾的各地城池驻军,以进行善后事宜。” 王尊德想了想,觉得这也是情理之中的要求,便点点头道:“此事可行,不过他们在每座城池内的驻军不得超过两百人,其余人员可在城外驻扎,以免节外生枝。” 刘迁应了一声,又继续说道:“海汉人还有一个要求,便是要大人以朝廷名义发个告示,让民团在当地能够有权限处理海盗余孽和奸细,并代理地方上的政务。” “有很多海盗奸细?”王尊德没有急着表明态度,而是先反问了一句。 刘迁答道:“据海汉人传讯所说,仅在府城之内就抓捕两百余人。若不是他们及时赶到,恐怕就被内应钻了空子开城门放贼寇入城了! “贼寇竟然如此猖獗!”王尊德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儋州、临高、澄迈等地的官府衙门据说都已经毁于战火之中,儋州的黄知州在城破之时便自尽殉国了,而临高、澄迈等地的官员,也都被贼寇掳走,暂时不知下落。这些地方的政务军务,目前都是由海汉人在代管。至于具体的官员缺额情况,估计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有详细结果报上来。”刘迁按照海汉人给他准备好的说辞,一步一步地对王尊德进行着劝说。 这次海汉人送来战况通报的时候,也没有打着空手来,刘迁在海汉银行的帐号上凭空加了二千两银子,条件就是让他说服王尊德,同意海汉接下来所提出的一些条件。刘迁虽然已经察觉到了海汉人花钱买自己当说客的不轨企图,但前面已经收了好几千两银子,海汉人承诺今后还会有大把的银子,刘迁实在是抵抗不了这样的诱惑。 何况海汉人还给了他一条后路,如果今后王尊德因为之前的事情迁怒于他,海汉便会保全他全家老小去往琼州岛,接受海汉庇护。 现在广东有哪些人接受了海汉的庇护,刘迁还是有数的,无一不是省内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而海汉这个庇护可并不是嘴巴上说说而已的,当初番禺李家庄被流寇军围困,连官军都不敢出兵去救,最后还是海汉人出兵解围,原因就是李家早就被纳入了海汉庇护之下。打那之后,海汉人的庇护,就如同是一道咒语,吸引了不少缺乏安全感的大户人家加入到海汉的贸易网络当中。 既有银子可拿,又有后路可退,刘迁真的找不到一条拒绝海汉人的理由。于是他就收了银票,再次充当了说客的角色。 本来刘迁认为海汉人的这种措辞未必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但何夕告诉他,这其中的关键便是双方掌握的信息完全不对等。现在琼州岛的一切都在海汉掌控当中,而两广总督唯一所能得到的信息来源却是海汉这边。琼州岛与大陆之间的所有官方信息渠道都已经被海汉封锁,要等到民间渠道慢慢将琼州岛上的状况传到大陆这边,至少也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情,而这段时间已经足够让海汉完成自己的计划了。 换句话说,王尊德现在所能了解到的信息,只是海汉想让他了解的内容而已,而他能够凭借这些信息作出的决定,也就很难逃脱对海汉有利的方向了,充其量只是有利的程度不同而已。 刘迁这样说了之后,王尊德果然大为焦虑:“若是地方上没人主持政务,那是万万不可的,你速速拟好文书,让府城先派出人员前往各县临时代为处理,海汉当可派人协助。另外让海汉人赶紧统计官员伤亡状况,也好赶紧上报朝廷,调配人手弥补缺额。” 何夕在看过总督府发出的公文后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可比我们当初计划的还要顺利多了!王尊德根本就没起什么疑心,还在催着我们赶紧办事!” 旁边坐着的马力科应道:“王尊德也没办法,这大概是他现在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了。他要想了解实情,除非亲自跑到琼州岛上去看。他要是真敢去,那我们就索性把广东一起给占了!” “占了也没办法治理。”何夕笑着摇摇头道:“这次占领的地区,县城最少配置三个人的领导小组,州城五人以上,府城是邱元带了一个工作小组过去,据说总揽整个琼北地区的建设规划。这一口气就从大本营又分出去好几十个人,还仅仅就是一个琼州岛而已。要占广东,那估计很多地方都只能交给明人自己打理,执委会能放得下这个心吗?” “你说的也有道理。”马力科点点头对何夕的看法表示赞同:“归化民干部现在虽然也培养了不少,但多数只能照章办事,能独挡一面的人还是太少。上次回三亚开会,我跟陶总也讨论过这个干部储备的问题,他认为起码还要两到三年的时间,巩固好我们在琼州岛的统治,完成基层归化民干部的储备,才能继续向外扩张。” “两三年能走完这几步就算不错了。”何夕盘算道:“打完琼北之后,怎么把岛上这二十多万人口全部变成归化民,就是执委会要头疼的事情了。这事说难不难,但说简单也不简单,短时间内肯定是完不了这项工作。” “这事暂时也轮不到我们来头疼,还是先把手头的事情办好吧,赶紧给大本营发电报,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马力科起身道:“这个时候,我也得出去放放风了。” 马力科所谓的放风,也是后续计划的一部分。琼州岛出了这么大的事,数个州县被攻破,当地的官府被捣毁,大量官员不知去向,广东官方对于这种状况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等局势平静下来,广东这边肯定要选派一批官员去琼州岛上填补空缺职位。而选派哪些人去,这对于海汉在琼州岛的统治肯定会有很直接的影响,因此驻广办可不会坐视机会错过,而是要主动出击,由马力科出面向一些选定的大户通气吹风,让他们背后的官员能够早点开动起来,抢占先机。 驻广办提前选定的人,自然都是与海汉利益密切相关的既得利益者,这些人即便是拿到朝廷吏部补缺的调令去琼州岛上任,海汉这边想要控制他们也会更为容易一些。 而正如何夕所预料的那样,大本营在接到驻广办发回的电报之后并没有轻松多少,执委会反倒是为此连续召开了两晚的会议,讨论接下来在琼北地区的策略。 其实大的方向早在行动之前就已经确定,无非就是控制军政大权,逐步吸纳当地民众进入海汉体系。当然这些工作在攻打琼北之前就已经在进行,现在只不过是把台面下的手段公开化,以加快海汉制度推广的速度。 但就算是大的目标一致,也仍然还是会有不少的分歧产生,比如琼北各个城池是保持现有的社会制度,还是立刻就在当地开始推广海汉的这套制度,其实还是有不同的意见存在。 赞成者认为目前就应该趁热打铁,趁着民心朝向海汉的时候,尽快完成当地的政权交接,让民众能够早点开始适应海汉的社会制度。而反对者则认为过于急躁的操作方式会让民众感到不安,甚至有可能会激起民变——特别是考虑到琼北地区有大量的地主阶级,冒然在当地推行海汉这套土地公有制,肯定会遇到很大的压力。虽说有海汉民团的部队在北方坐镇,要对付普通的地主武装轻而易举,但执委会并不愿意在已经取得控制权的区域内再搞大规模的武装镇压。 最后经过讨论,在琼北的制度推广还是要分两步走。先在各处城池内建设起海汉的民政管理机构,实现对当地的实际掌控,肃清那些对海汉怀有明显敌意的不安定人员和势力。第二步才是在当地推行海汉的社会制度,经融体系等等。至于所有人都很关系的土地问题,执委会认为目前立刻强行推广还是不可取,至少要等到海汉在琼北地区的统治稳固下来,再作打算。考虑到政权交接中可能出现的实际状况,这个缓冲期被暂定为半年。 军方对此的看法是,这是执委会中激进派对温和派的一次妥协,但作为激进派天然一员的军方,这次却很难得地松了一口气——这个缓冲期应该可以帮他们省去不少的麻烦。 正文 523.第523章 廉价劳动力 对于军方而言,虽然对原大明统治区内的地主阶级谈不上什么好感,但还是希望将精力更多地放在对外扩张的军事行动上,而非对统治内的血腥镇压。能够多几个月的缓冲期,民政和其他部门便有更多时间去用其他的办法来协调处理土地关系方面的利益冲突,民间对于海汉土地政策也能有更多的了解,不至于因此而直接进入到对立状态。 还有一件令军方感到开心的事情,就是执委会批准了军方提交的关于在琼北海岸线修筑新军港的议案。 在占领了琼北地区之后,海汉海军的防区也随之扩大,琼州海峡将会成为海军新的重点防御区域,而琼北海岸线上目前并没有专门的军用补给港,在琼州海峡执行任务的舰队只能临时征用了府城外的水师营寨。但水师的船吨位普遍偏小,停靠的泊位并不适合海汉舰队的大船,像“威严级”这样的主力大舰,根本就没办法驶入水寨泊位,只能停在南渡江里,靠小船和跳板在江面上搭出一条通往陆地的道路。而海汉舰队要长期在琼州海峡保持巡航密度,就必须在当地有一处适用的专用港口才行。 琼州府城附近并不缺乏适合兴建港口的区域,事实上自古以来这里就是琼州岛海上贸易的主要集散地。北宋时期在南渡江入海口处,便已经形成了最早的一处港口白沙津,又名神应港。明万历《琼州府志》中记载有“旧名白沙津,宋元帅王光祖曾开,未就。淳祐戊申忽飓风作,自冲成港,人以为神应,故名。” 作为中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补给站,白沙津成为了当时琼州岛对外贸易的主要港口和货物集散地,同时也是历代王朝驻扎水军的海防要塞。 但随着白沙津贸易的兴盛,这里的航道开始因为泥沙淤积而逐渐变浅,大型船舶无法驶入航道,往往只能停泊在白沙口之外,等到涨潮的时候才能驶入码头。到了宋末元初,贸易中心便逐步迁移到水文状况更好的海田附近。 这个地方便是后世的海甸,在宋开宝五年,即公元972年时,就因其南渡江入海口的位置被称为“海口浦”,史书记载“迁津建浦,自浦渡海称‘海口港’。”海口这个地名,也正是由此时得名。 不过海军所看上的地方并不在南渡江入海口这边,考虑到军事用途的特殊性,军方不希望战船与民船码头并在一起,至少也得像胜利港那样有一定的区隔。军方在反复考察了琼州府城附近的海岸地形之后,选定的军港地点是后世的秀英港地区。这边的海岸条件和水文状况都更适合兴建大型港口,并且没有大江入海口处常见的泥沙淤积航道这类的隐患存在。 当然要修建一处专用的军港,其费用也并不是小数目,而且施工技术人员的安排也是不可忽视的问题。如果不是考虑到在琼北设立军港的必要性,估计执委会其实是有心把这个大的基建项目推到下一年去——石碌项目和安南的几处港口目前都还处于施工阶段,现在再开任何一处大型工地对建设部来说都是极大的压力。 而对于执委会来说,这些善后的麻烦事其实都算是甜蜜的烦恼,毕竟琼北那片广袤的地域终于被纳入到海汉的掌控之中,海汉政权拥有了真正意义上属于自己的一块领地,为此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接踵而来的好消息还不止平定琼北这一件事。11月5日,昌化工程指挥部给大本营发回电文,昌化至石碌的陆上通道已经全线贯通,轨道铺设进度也已经完成七成,有望在明年一月实现全线通车。届时石碌铁矿出产的矿石,将通过三十多公里长的铁路轨道,从深山老林运往海边。 而这个项目也并不是随着轨道线的完成就宣告结束,事实上轨道完工只是完成了整体工程的三分之一而已,在这条轨道线的两端,昌化和石碌还要分别兴建煤铁复合产业基地和大型露天铁矿。而这两处的工程量也同样相当巨大,并不会比修这条轨道轻松多少。 昌化港的规模也已经从一年前的小鱼港,迅速扩张为可以同时停靠十艘以上400吨级货船的中型货运码头,而其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接收从黑土港送来的大量燃煤,并且从这里运出今后本地所炼制的钢铁。 不过作为本地的行政主官,乔志亚却实在没有多少兴奋的情绪。他刚拿到民政和司法部门呈交上来的报告,内容是昌化石碌项目开工以来的人员伤亡统计。在过去十五个月的施工期中,本地劳改营服役人员的死亡人数为八百二十七人,伤四百四十人。而此处的伤情只统计直接影响到劳动能力的伤势,绝大部分伤员都是致残程度,至于一般的轻伤根本就没有被记入到这个统计当中。不过苦役的折损率也还算凑合,并没有超过执委会规定的警戒线,苦役营里也没有因此而发生类似暴动性质的事件。 除了这些廉价劳动力之外,在本地雇佣的劳动人员中也有二十八人身亡,伤者九人。归化民有十七人因公殉职,十一人因伤落下残疾。而这个伤亡率也是创下了海汉工程史到目前为止的单项工程人员伤亡数量最高纪录。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被陆续派来这里执行任务的各个部门的穿越者倒是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状况,每个人都在完成了自己工作之后安然离开了这里。虽然中途倒是也在工地上病倒过一些人,不过好在救治及时,并没有造成大碍。 但乔志亚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悲天悯人,他在上面签署了个人意见,然后取出自己的印章,在报告最后一页盖了章,交给旁边的侍从。侍从将文件装进一个牛皮纸信封,小心翼翼地在上面盖上了蜡封。这份报告将在明天随前往胜利港的定期航班送去执委会,最迟三四天,执委会常务会议上就应该会对增派苦役营人员到昌化地区服劳役的提案进行讨论。 至于说报告当中的人员折损数据,乔志亚估计并不会有人在这上面投入过多关注。毕竟这次攻略琼北,“海盗”和民团都是收益颇丰,收押了不少人口。虽然“海盗”掳走的人口并不方便再在琼州岛上出现,但这些被送去黑土港挖煤的战俘,完全可以将当地的苦役换出来,送到琼州岛这边来服劳役。而琼州岛上,或者按执委会内部文件约定俗成的叫法海南岛,目前被纳入到苦役营编制的囚犯人数仍然达六千人左右,也算是一支不小的廉价劳动力大军了。 不过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人,在今后的一段时期内都将被送到地处琼西内陆的石碌铁矿劳作,至于能有多少人好手好脚地离开那地方,那就没人打包票了。执委会在乎的只有铁矿的投产时间,在此过程中会消耗多少囚犯的性命,那并不是会被列入首要考虑条件当中的事情。相比成百上千吨钢铁的价值,这些廉价劳动力的确是没人在意的消耗品。 在向葡萄牙人提出贩运奴隶的建议之后,精明的葡萄牙商人已经开始向海汉控制区运送奴隶。不过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他们在东南亚的海岛上捕获的土人,只有极少数是海汉人希望获得的非洲黑奴。 这些东南亚土人不但身材瘦小,体力有限,而且极为懒惰,毕竟在他们生活的环境中,就算不种植粮食,也有取之不尽的各种野果可以食用,只要肯张嘴就饿不死。而这样的环境也造就他们好吃懒做的生活习性,即便海汉人祭出了各种惩罚手段,但对这些天性懒散的东南亚土人也并没有收到太好的效果。 当然乔志亚这个地位的海汉高官并不会因为这些奴隶的懒惰而发愁,愁的是直接管理这些外籍奴隶的苦役营工头,如果分配给他们的工程任务不能按时完成,那么工头也会遭受到相应的惩罚——例如减少食物供给、取消各种特殊待遇,最严重甚至会被削掉工头职位,重新沦为人下人的奴隶。 “都他妈给老子站起来!”随着一声清脆的鞭响,几名肤色黝黑的瘦小奴隶一脸惊恐地从地面上爬起来,拼命拉动一辆装满圆木的平板大车。然而大概是力气不够,虽然几个人也在使劲,车子还是纹丝不动。 “用力啊!喂猪都比喂你们有用!”工头毫不留情地叫骂着,手中的皮鞭不停在空中舞动,让附近的奴隶都被吓得战战兢兢。 骂骂咧咧的工头又从旁边提了两个奴隶加入进来,才终于推动了这辆沉重的大车。工头走到路边,提起装泉水的竹筒使劲灌了几口下去,才觉得心头的躁气总算是消了一点。 不过没等他缓过劲来,便有人叫道:“李毛仔!” “在!”工头一边应声,一边扔下竹筒快步向发声处跑去:“我在这儿!” 这个叫李毛仔的工头,就是当初在广东引来匪首廖大鼻攻打李家庄的那个叛徒。他在李家庄外侥幸逃得一命,但还是被海汉民团俘获,送到三亚之后自然就被投进了苦役营里当苦力。不过这家伙也算坚韧,居然硬生生地在苦役营里挺了一年多,然后因为营中“以老带新”的结构安排,他便升任做了某间牢房的头目,又过了半年因其表现良好,被提拔为工头,然后就被送到昌化,加入到筑路大军中来。 当然此工头非彼工头,李毛仔干的活跟归化民工头可不太一样。他不但要监督劳工的施工进度,而且还得承担相应的责任。如果他指挥的小组未能在当天完成任务,那么等待他的不仅有上司的斥责,更可能会有与之对应的待遇降低措施。 李毛仔现在好歹已经住进了八人一间的宿舍,享受着定时定点定量的饭食供应,待遇远比那些三四十人挤一间茅棚,每顿只有一碗稀粥,干不完活还会被罚扣食物的奴隶好多了。他可不想再回到第一年进苦役营时的生活状态,所以尽管每天都有繁重的劳动任务,他还是会拼尽全力监督这些苦役去完成。 不过近期送来的这批奴隶让他很是不满,这帮海岛猴子一个个都懒得惊人,皮鞭不打到身上,他们就是不会动,别说比汉人,就算是比一海相隔的安南人,劳动能力也是相差甚远。而且这些猴子奴隶体力极差,往往两三个人才能顶得上一个汉人干的活,脑子也相当不好使,简单的操作过程就得教上好半天才能学会。带了这帮人之后,李毛仔最近这个月已经有7天的工作任务没有能够按时完成了。这意味着他下个月会为此付出严重的代价——至少有七天时间没办法再享受到稳定的食物供应了。 为了这事,李毛仔也找过苦役营的干部,然而归化民出身的干部对此也并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案。于是李毛仔只能自己寻求解决办法——比如用更为严厉的体罚来逼迫这些猴子奴隶劳动,榨干他们身上的每一丝气力。 这么做之后的确倒是提高了劳动效率,但代价也是很明显的,李毛仔手底下的苦役在半个月之内就死了七个人。尽管这些人并不是他活活打死的,有的甚至可能是因为从近赤道地区渡海来到这里之后水土不服引起的疾病,又或是劳动强度过大造成的体力透支等等原因,但干部们统计苦役伤亡数字的时候,这个账毫无疑问要算在他李毛仔的头上了。 而此时将李毛仔叫过去问话的干部,也正是在过问这件事:“听说你手下的人昨天晚上又死了两个,是什么情况?” 李毛仔叫苦不迭道:“这……这真不是我的错啊!” 正文 524.第524章 加大移民规模的方法 昨晚李毛仔手下的苦役的确死了两人,但这两人一个是在工地上被毒蛇给咬了,后来没等医护人员赶到就嗝屁了。另一人则是死于肺炎,在这个时代基本是无药可治的绝症。三亚的卫生部药品仓库里倒是还有一些能够治疗肺炎的抗生素药物,但这种宝贵的东西显然不可能用在这些苦役身上,得了病之后扛不过去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虽说出这种事并不是李毛仔的责任,但按照苦役营的管理条例,苦役死亡必须要进行登记,并且每个工头手下的人员折损率也是有名额的限制,以免工头对苦役的压榨和刑罚过于残酷。而李毛仔的限额早就到了,再死人就只能领受惩罚了。 那名归化民干部摆摆手道:“制度里只规定了苦役死亡人数的名额和对应的处罚,没有规定是谁的错……不对,规定了只要死亡名额超标,这错就是工头的!李毛仔,你就不要再狡辩了,照章办事,自己去登记!” 李毛仔又厚着脸皮求了半天情,然而并没能起到任何作用,最后也只能耷拉着脑袋去营部登记了。按照苦役营的制度,在死亡指标超额之后,直接负责的工头也要接受相应的惩罚——每多一人,便要增加半个月的刑期。 李毛仔当初被抓回来的时候是判了三年苦役,由于表现良好,在获得提拔的同时也在靠着劳动积分不断地减刑,截止目前他已经只剩下半年刑期了,熬一熬说不定四五个月就能重获自由。然而昨天这两个倒霉鬼一死,李毛仔的刑期立刻就得再增加一个月,这对他而言的确有些难以接受。但他也知道自己无力改变什么,毕竟这苦役营的规矩都是清清楚楚,条理分明,也没什么空子可钻,要怨也只能怨这些猴子奴隶身体太差,根本经不起折腾。 这种埋怨当然并不止李毛仔一个人有,事实上近段时间苦役营有不少的基层工头都受到了类似的惩罚,比李毛仔领受更长刑期的人还有大把。而这种情况自然也反应到了乔志亚这里,不过他所担心的倒不是因为苦役死亡率过高无法对执委会交代,而是这样的状况会影响工程的整体进度。毕竟每一批新苦役送来之后并不是马上就能上工地,还得经过简单的检疫,视情况分配工作岗位,再送去内陆的石碌第一线工地,这个过程本身就得好几天时间,太频繁的话很容易就会造成劳动力需求的脱节。 11月7日,葡萄牙人运送了两船奴隶到昌化港,但这两艘船上一共500多名奴隶,就只有不到二十人的黑奴,超过八成是从南亚海岛上大量捕获而来的土人,剩下的则是来自中南半岛和印度半岛。 乔志亚当场就表示了拒绝签收,因为按照当初双方的协定,葡萄牙人运来的奴隶至少要有三成以上非南亚海岛土人才行,而这次送来的“货色”显然成色严重不足。 “你们是不是不明白?这些土人除了浪费我们宝贵的粮食,什么事都干不了!你们把这些垃圾货色送来,还有脸找我们收钱?”乔志亚冲着葡萄牙船长竖起了中指:“这些玩意儿你拉回去自己用吧!” 葡萄牙人当然不会傻不拉唧地再把这些奴隶带走,便委婉地表示这批奴隶可以适当降低一点价钱。 最后经过了双方的一番协商之后,海汉这边最终以半价接收了土人奴隶,并且约定了下次运送奴隶时南亚土人的比例不能超过六成,乔志亚才总算悻悻地熄了火气。 “还是得想别的办法才行啊!”看到昌化地区发回来的情况汇报,陶东来不禁感慨道:“靠着他们运来这些奴隶,真的是杯水车薪啊!” 旁边宁崎接话道:“民政部这边也已经在想办法了。目前主要有两个办法,第一是吸纳琼西、琼北山区的黎苗山民,让他们离开山寨,为我们打工。另一个路子就是从我们现在占领的琼北地区向西部移民,把那些没有土地的民众,送到琼西去培训成产业工人。” “第二个法子应该没那么快就能实现吧?”陶东来追问道。 “的确需要时间。”宁崎点点头承认了陶东来的观点:“琼北那边愿意迁往我们统治区生活的民众,其实在前两年大部分都已经挪窝了,剩下的人大多都是在当地有土地房产,没那么容易离开。即便等我们完成了土地清理工作,会迁往琼西的人口规模也还是不容乐观。” 陶东来意味深长地说道:“海南岛上就这么二十来万人,移来移去,终究也还是拆东墙补西墙。要从根子上解决,那还是得从大陆上想办法。” 按执委会的规划,琼西的工业区建成之后,至少需要上万的产业工人才能保证当地的钢铁和其他金属的产能达到预期水平。而实际在当地生活的人口规模可能会达到工人数量的三四倍,但目前在昌化石碌这一带生活的民众,即便是加上几千苦役奴隶,都还没到万人规模,距离执委会的期望还相差甚远。如今昌化至石碌的陆上通道就快贯通,开发石碌铁矿已经可以进行倒计时了,然而人力上的缺口却依然还是这个超大型项目的短板,而且很可能会影响到项目的实施进度。 琼北虽然是海南岛上人口较为集中的区域,但正如宁崎所说的那样,想要将琼北现有的人口迁往琼西定居,还是存在着一定的操作难度。而且在这个过程中还不宜采用公开的强制性措施,否则极有可能会加剧海汉与当地民众之间因为土地所有权关系而产生的矛盾。 而从岛外迁入的移民就完全没有类似这样的后顾之忧了,这些外来人口大多是为了谋生而来,到达海南岛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家产可言,被安置在什么地方,获得什么样的工作,都是由海汉进行统一的安排,这些移民也只能依赖和服从海汉,否则他们将很难在这个岛上生活下去。因此对于执委会而言,从岛外迁入移民虽然过程比较麻烦,初期费用也比较高,但从长期的成本和效果来看,其实较岛内的移民反倒是有一定的优势——至少他们转换成产业工人的比例,要远远高于本岛出身的移民。 当然,这个任务又顺理成章地交到了驻广办,或者准确地说,现在叫做广东地区管委会的新机构手里。 “老马,这么急把我叫回来,是有什么急事?”何夕跨进书房,对愁眉不展的马力科问道。 “还能是什么事,催命符呗!”马力科将手上的电报递了过去:“大本营刚发过来的电报,要我们设法扩大移民的规模。” 何夕接过来摊开看了一阵,皱眉道:“大本营这次催得挺紧啊!” “石碌项目就快要投产了,缺劳动力啊!”马力科一语道破天机:“花了这么多人力财力物力在这个项目上,执委会当然是希望从一开始就能发挥出百分百的产能。” “可我们一时半会去哪里弄这么多人口?”何夕放下电报,坐到了马力科对面的椅子上:“现在番禺的移民营地每个月就一千到两千人的样子,执委会要求我们尽快把移民规模翻番,这多出的一两千人去哪里找?” “广州附近是肯定没什么办法了,现在外地过来逃难的流民都不用我们去宣传,进了广州府的地界,就会有人指路去番禺。”马力科摇头叹道:“方便倒是方便了,但今年广东又没什么天灾人祸发生,根本就没多少流民了。” “那要不……我们人为制造一点事故?”何夕顺着马力科的话问道。 马力科望了一眼何夕道:“怎么制造?” “你是真想知道还是好奇问问?”何夕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他道。 “哟,看来你还真是有计划,那我倒是真得要听听了。”马力科先前以为何夕只是打趣这么一说,听了这话之后便直起了身子:“你说来听听看,如果真的有可行性,我们就好好谋划一下。” 何夕没有急着答话,而是先起身走到书房门口朝外面看了看,然后对门口的哨兵道:“我跟马主任开个会,任何人没有得到允许之前,不得擅闯进来。” “是!”哨兵一个立正,向何夕敬了一个礼,然后带上了房门。 何夕这么郑重其事,马力科也看出来他并不是在开玩笑,当下打起了精神,要听听他究竟有什么主意。 何夕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开口解说道:“前年在李家庄打完那一仗之后,我们安全部就已经开始在广东境内和各地的民间武装进行接触,从其中筛选一些可以利用的势力,秘密给予他们一定的帮助和支持。” 马力科愕然道:“你们安全部做这种事情,执委会知道吗?” “当然知道,不然这费用从哪里走?”何夕点点头道:“执委会从一开始就知道安全部的这个做法,而且每年给执委会的工作汇报中,也有这部分的相关内容。对于这个事的合法性,你就不用担心了。” 马力科笑了笑道:“好,那你继续往下说。” 何夕继续说道:“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安排,一是考虑到增加我们的情报来源,避免我们的据点和人员遭受民间武装的攻击,不至于像前年那次,直到李家庄快要被打上门的时候才收到风声。二来争取收编一些民间武装为我们所用,在我们不方便自行使用武力的时候,能够有另外的解决方案。” 马力科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大半,点点头道:“所以你们这个套路,其实就有点类似于灯塔国在世界各地扶助反政府武装的意思了?” “这不叫套路,这叫工作思路!”何夕义正辞严地纠正了马力科的说法:“你的理解虽然不是很准确,但也比较接近事实了。我们跟大明虽然有很深的贸易合作关系,而且在现阶段必须要支持大明在大陆地区的统治地位,以抵御北方野猪皮的入侵,但从长远来看,我们来到这个时空的目的还是为了取代大明在远东地区的地位,所以终究还是有根本性的利益冲突存在……” “行了,老何,你什么时候开始转行当政治老师了,要讲课就省省口水吧,这些理论拿去给张千智、龚十七他们洗洗脑就行了。”马力科笑着打断了何夕的长篇大论道:“赶紧的,说正事。” 何夕被打断之后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道:“我要真这么给他们讲课,他们也不见得能听懂了……好了,说回正题。现在我们保持联络,定期有来往的民间武装,在广东各地大概有十七八处。不管他们是山贼也好,水匪也罢,总之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接受我们的安排,替我们执行一些简单的任务,干一点我们不方便出面的脏活。” 马力科一边听一边微微点头,何夕所说的这种情况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海汉虽然在广东境内保持了一定规模的武装,但除了金盾护运的镖队人马之外,几乎都限定了活动范围。很多需要动用武力的事情,并不适合直接出动民团的人,而何夕手底下外勤行动组的人又实在太少,不得不想出这样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至于说跟这些民间武装保持关系,每年需要花多少银子,马力科就不会多事去过问了。安全部的费用都是由执委会直接审批,他这个广东大区负责人虽然权限很高,但仍然无权过问安全部这个执委会垂管单位的内幕。当然了,以何夕的精明老道,马力科相信安全部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方面花冤枉钱就是了。 何夕接下来的话就说到了正题上:“……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可以发动这些武装人员,人为在省内制造出一些紧张的情绪,然后再收容难民,组织移民。” 正文 525.第525章 另一种方案 虽然何夕的说法比较含蓄,但什么叫做“人为地制造紧张情绪”,马力科还是能听明白的。无非就是发动这些民间武装,让其对周边区域进行一些强度不高的袭扰,在民间制造出恐慌气氛,逼迫那些胆小的民众大举出逃。 广东前几年一直都是天灾人祸不断,省内的流寇山贼甚至闹到了明军也要避其锋芒的程度。两年前几股土匪集结了数千人攻打李家庄,广州的驻军就不敢前往当地施救,结果生生给了海汉民团一个成名的机会。当时广东省内的流民数以万计,很多人为了能活下去已经抛下了所有的顾忌,一大锅稀粥就能吸引到上百人报名移民。但限于交通条件和其他一些客观原因,被组织起来送去海南岛的移民数量并不是特别多,不过当时广州附近流民聚集的状况,还是深深地印在了驻广办这帮人的心中。 现在执委会下令要设法快速地收拢大量移民,如果要按正常的流程走,那广东这边是肯定没法全额完成任务。而人为地制造出难民,倒还真不失为一个解决问题的法子。 由于前两年广东的匪患四起,民众对此或多或少都有心理阴影存在,一旦地方上有土匪流寇出现,很容易就会习惯性地逃离家园。而号称整个广东最安全的广州府及其下属的番禺县,毫无疑问就是最佳的避难地。 广州城城防稳固,土匪流寇是没这个胆子,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攻打,对难民而言,能进到广州城里就象征着进入了安全地带。而位于广州城以南四十里的番禺县,则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选择。那里驻扎着号称全广东最强民团的海汉民团,并且常年收容难民,只要愿意跟着海汉人干,马上就能有吃有住。 唯一让人有顾虑的就是进了海汉的收容所,那就必须遵循海汉人的安排,迁往海外的琼州岛定居,而这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难以接受的条件。只有那些在灾难中失去一切家产,已经处于无依无靠状态的难民,才会为了生存而不得不选择这条路。 马力科皱着眉头道:“这办法……是不是不太稳妥?你们联系的那些民间武装,有多少是能听话接受控制的?” “你是担心玩大了之后就收不住?”何夕一听马力科的口气,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马力科毫不避讳地点点头道:“如果是我们自己的人马,能够掌握住指挥权,倒是可以试试。但外面的人……恕我直言,征集移民这任务完不完得成还在其次,要是搞出什么难以收拾的大乱子,你我两人,包括你手底下的部门,都得跟着倒霉!” 何夕应道:“我知道你的看法是这么做风险过大,那我们就不妨想一想,看看能有什么让风险变得可控一点的办法。” 马力科摇头道:“这中间的环节太多,不可控的因素也太多,除非你能把计划简化到我们能够直接控制的程度,不然我还是不能认同这种做法。我倒是有其他的想法,与其在广州这边费力,倒不如想想从别的地方下手。” “比如说?” “比如说距离海南岛最近的地方。”马力科站起身,走到背后挂着的地图前,指向琼州海峡以北道:“雷州府、廉州府、高州府,这都是很好的目标地区。” 相较于广州所处的位置,位于雷州半岛及周边的这几个州府与海南岛的距离的确要近得多,雷州到琼州府城才十多海里航程,如果是海汉的快船,两三个小时就到了,路程要比广州近了几十倍。但也正是由于路途遥远,驻广办在头几年的对外发展中,辐射到这些地区的影响力也非常有限。 何夕迟疑道:“这些地方距离海南岛比距离我们这边还近,到那儿去招揽移民,这活儿我们做反而更费时费力讨不了好啊!” “你别急,西边不亮,还有东边亮嘛!”马力科手臂一抬,又指向了珠江口以东区域:“惠州府、潮州府,再往东的福建地区,这都是我们可以下手的地方嘛!” “福建那边可是许心素的地界了!”何夕不忘提醒马力科一句。许心素集团跟海汉虽然是有比较深层的合作关系,但合作也仅仅只限于军火交易和经贸领域,至于政治方面,特别是涉及到地方管辖权之类的敏感内容,双方都是很默契地保持了互不干涉。 许心素近两年也选派了多批军官到三亚这边接受海汉的军事培训,对于琼州岛南部已经落入到海汉实际掌控的现实还是比较了解的,但福建方面并没有因为这种侵害大明利益的做法而对海汉产生敌意,双方的合作依然还是照着以前的步调在进行。 而海汉方面也同样清楚许心素下辖的所谓“水师”是什么货色,这伙洗底上岸的海盗即便穿上了大明的军服,多数时间也还是在干着武装走私的买卖。许心素势力把持的漳州府、泉州府等地,大明官府在当地的实力影响力恐怕也堕落到跟崖城的官府也差不多了。 双方在合作中都有意识地避开这个领域,不去干涉对方在地方上的做法。海汉先前倒是也有委托许心素从福建大量雇佣各行各业的手工艺匠人,但却从未真正打着招揽移民的旗号从福建输入人口。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统治者,都不会轻易地看着自己治下地区的人口大量流失,而许心素作为一个商人,对这些问题的理解肯定也不会太差,因此海汉这边从未向其提过这类的要求。 马力科摇摇头道:“以前我们不会这么做,是因为时间还没成熟,但既然我们已经拿下了海南岛这个根据地,我认为现在就可以跟许心素重新谈一谈合作条件了!老何,依你之见,许心素这人对大明的忠诚度能有多少?” “十分制的话,四分不能再多了!”何夕毫不犹豫地讲出了自己的判断:“他选择归顺大明的唯一原因就是要接着这个靠山来发展自己的势力,就跟原本历史上郑芝龙所做的一样。但现在对他来说,除了大明这个靠山之外,我们这个靠山也同样是不可或缺的。” 原本的历史中,郑芝龙在干掉许心素之后,很快也选择了接受福建巡抚熊文灿的招安归顺明廷,官至总兵。而他在控制了海路之后的行径便是向过往福建海域的所有商船收取保护费,做的事情其实跟占山为王的强盗没有多大的区别。 不过在这个时空中,许心素由于得到了海汉这边的军事援助,已经成功避过了原本的悲惨结局,这两年跟“十八芝”海盗团伙的作战倒是胜多负少,颇有起色。但如果他真的灭掉了“十八芝”,那么其后的做法大概也会走上原本历史中郑芝龙的老路。因此海汉在对其进行军援的同时,也一直有所控制,使其军力膨胀得不会过快,不会让许心素太早灭掉“十八芝”这个对手。 马力科接着说道:“我跟你的看法是一致的,许心素这个人对大明的忠诚度有限,他所追求的就是靠着大明和我们两座靠山,打败眼前十八芝这个对手。以前我们需要控制对许心素援助的力度,那是因为我们自己的海上力量太弱,在无法影响到福建海峡局势的时候,只能希望许心素和郑芝龙之间保持攻守平衡。但现在我们海南岛也占下了,根据地有了,舰队也有了,我觉得可以把眼光放得更远一点,福建那边也可以开始做准备了。” 何夕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加大对许心素的军援力度,用这个条件来换取福建的移民?” “没错。”马力科点头道:“许心素在福建有我们在广东所不具备的优势,他以官方的身份组织大规模移民,没人能把他怎么样。而他对我们最大的需求,就是购买我们的军用装备。多给福建方面提供一些武器,顺便让他们加快打败十八芝,消磨一下他的实力,也替我们扫清今后前往福建海峡的障碍。” 何夕沉默了一阵才开口道:“这么做同样也存在极大的风险!” “但执委会里支持这个方案的比例肯定会比你刚才说的方案更高。”马力科解释道:“至少我们有两个天然的盟友,第一是军工单位,除了海汉兵工之外,有可能还要加上胜利港造船厂。第二是军方,特别是海军。我听说海军的第三艘‘威严级’战舰是因为经费和用途问题才被搁浅的,但如果海军能有前往福建的机会出现,那执委会肯定就会批准后续的造舰计划了。” “这还不够吧?”何夕问了一句。 马力科继续解释道:“最关键的,是这个方案的风险可控性更高。我们需要打交道的只有许心素一家,而不是你之前那个计划中的许多家,意外的变数会减小很多。并且许心素在武器装备方面对我们的依赖性非常高,如果失去了我们的弹药支持,他手底下的部队顶多能打一两个月的仗,这个道理他不会不明白。” 何夕没有再作声,拿着纸笔开始写写画画。马力科也不催促他,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静静地等待着。 半晌之后,何夕放下手里的笔,望着马力科道:“我把两种方案的利弊都列出来看了一下,的确是你这个可行性会比较高,但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周期和费用的问题。” “这两个问题我知道,但我也没办法解决。”马力科耸耸肩道:“福建到海南岛就有这么远,路途长了,周期当然就长,运送移民的费用也会水涨船高。但只要运力有保障,我认为在短期内获得大量移民是能够实现的。现在执委会要的是人口,我认为费用是次要问题。我们可以向执委会提出方案,至于性价比如何,那就交给执委会去衡量吧。” 何夕想想暂时也没有别的路子可走了,便同意了马力科的意见。当下两人便开始起草报告,当然也将何夕提出的第一种方案也列入其中,然后一起以电报的形式发回三亚。 执委会对于这件事的重视程度显然很高,第二天便回复了电报,要求广东方面借鉴之前在安南用武器换人口的成功经验,就第二种方案进行详细规划,并且尽快跟福建方面接触,试探一下以军备换人口的这种做法是否能够得到对方的认可。 11月10日,马力科来到广州城城北的一处庄园,在这里见到了福建许心素集团驻广州的代表董烟云。 见面寒暄之后,马力科便将海汉希望能够与福建方面达成新的合作方式告知了对方,而董烟云对此的惊讶就直接写在了脸上:“马主任的意思是,我方以人口来换取贵方那些限制出售的武器?” “没错。”马力科点头道:“我们也知道贵方一直都试图大量采购武器,但我们的产能实在有限,没有办法供应贵方所需的数量。不过从明年开始,这种局面就会有改观了。我们会扩建铁矿和兵工厂,加大武器的生产规模。当然了,前提是我们能够得到数量足够的劳动力,而这也正是我们向贵方提出这个新合作方式的主要原因。” 董烟云皱眉道:“那不知这武器换人口之法,贵方准备如何计价?这似乎……有买卖人口之嫌啊!” “不不不,这并不是人口买卖。”马力科一本正经地纠正道:“这只是一种条件交换,你们向我们提供劳动力,而我们向你们提供劳动的成果。在这个过程中并不会出现人口价钱之类的数字,而我们也不会把大明百姓当作商品来进行贩卖。” “海汉人这脸皮真不是盖的,这还真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啊!要比脸皮厚度,那的确在下输了!”看着一脸理直气壮的马力科,董烟云心里忍不住吐槽了两句。 正文 526.第526章 武器换人口 当然吐槽归吐槽,董烟云也很明白海汉提出的这个新建议有多大的份量。 自从跟海汉人达成合作关系之后,许心素就极为看重从海汉引进的各种先进武器,并且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地扩大购买数量和种类。只是这种努力一直都被海汉有意识地进行了压制,让许心素空有银子也难以得偿心愿。 早两年双方刚刚开始合作的时候,许心素就有好几次差人装了现银运到胜利港去买军火,但每次都是被海汉以产能不足给回绝掉。多来上几次之后,以许心素的精明,自然就看出来其中的门道——海汉人并不是产能不足,而是有意识在进行控制。特别是弹药补给品和各种武器配件方面,海汉的管控极其严格,许心素麾下的炮兵部队的弹药储量,甚至长期都维持在一个在他看起十分危险的水平上,如果“十八芝”对其驻地发动不惜伤亡的攻击,那么这支部队顶多能维持两三天的守势就会宣告弹尽粮绝。 当然“十八芝”并没有这么多的兵力可以用来进行不计成本的牺牲,发起攻击的部队只要伤亡率超过一定比例就会难以避免地发生溃败,而要让许心素的部队耗完弹药,那就真得拿数以千计的性命去填才行,郑芝龙可承受不起这样的伤亡率,因此被“十八芝”打到弹尽粮绝的这种可能性基本也只是理论上存在而已。 但在许心素看来,没有充足的弹药,不,是没有掌握制造海汉武器和弹药的技术之前,都很难谈得上有多少安全感。尽管许心素也请了不少匠人,花了不少的时间秘密研究采购回来的原装正品,但并没有能完成逆向开发,工匠们摸索着做出来的试验品,也跟原版有着较大的差距。 海汉出品的步枪,相同的型号就能做到口径一致,子弹和零部件完全通用,而许心素找工匠做的仿制品却难以达到这样的精巧程度。尽管在有效射程上的射击精度并不输给海汉步枪太多,但许心素也明白,这种需要工匠耗费多日才能打造出来的步枪,根本就没法大规模地量产,而且造价早就超出了从海汉人手里购买的价格。退一万步说,即便能实现量产,但不能让子弹和零部件通用,在战场上所能发挥的威力也远远不及海汉步枪。 火炮就更不用说了,传统火炮的铸造技术注定其成品率远不及海汉,而其成本相比采购价格,也就没什么优势可言了,而且在火炮精度和性能上,也与海汉火炮有着一定差距。这种差距在靶场上体现得并不是很明显,但到了战场上,炮弹弹着点差了那么一两丈,结果就完全不同了。郑芝龙手底下的炮兵,在这两年的征战中大部分都死在了漳泉两州的海岸上,根本原因就是因为在火炮的对轰中处于下风,最后被海汉火炮一一点名。 还有一个工匠们无法克服的技术难题,就是海汉的独门火药。不管枪药还是炮药,海汉原装的火药威力就是要比工匠们仿造的更大,而这体现在作战当中,就是武器有效射程的增加。同等装药量,原装与山寨货的射程差距非常明显,火枪差了约莫五分之一,而火炮的射程则是达到了惊人的四分之一,这在战场上已经足以影响到一场战役的胜败了。 而火炮上还有一个工匠们无法攻克的技术障碍,那就是拉发式点火管。这个利用简单化学原理制成的发火装置极大地方便了炮兵的操作,并且使得击发成功率也大大地上升。在一些较为潮湿的气候条件下,炮兵也无需再担心引火绳的受潮问题了。 这玩意儿一开始的时候,是搭配炮弹一比五出售的,也就是说要买五发原装炮弹,才能得到一发拉火管,然而那实心铁弹又没什么技术含量可言,许心素自己的铁匠也能造,对他而言这买卖就是伸着脖子让海汉人宰,自然心里是不舒服的。又过了许久之后,海汉才开放了点火管的单独购买,但价格高不说,而且还限量供应——毫无疑问这又是海汉人有意为之的手段。 如果说能找到跟海汉人技术水平差不多的另一家军火商,许心素大概早就不会继续受这个气了。然而不管是荷兰人还是葡萄牙人,他们所能提供的武器在综合性能上都与海汉人的军火有着一定的差距,而且其供货量还不如海汉这边。所以最后转来转去,许心素还是只能从海汉这里购入军火,并且其麾下部队也因此对海汉军备的依赖性越来越强了。 而除了枪炮之外,海汉的战船也是许心素极为感兴趣的购买目标之一。从他手下派往胜利港进修的军官几乎都见过海汉建造的新式战船,这种火炮布置类似于西式战船,但船型又更接近传统中式的船只,不但火力强大,而且在海上的机动性极好,远胜传统的福船广船。留学的军官大多都会有一两次乘坐这种新船出海执行巡逻任务的机会,在有过亲身体验之后,当他们回到福建便纷纷建议许心素设法购入这种威力强大的新式战船。 然而海汉人再一次冷漠地拒绝了许心素的使者,哪怕摆在海汉人面前的银子已经堆成小山,许心素最终还是没有能够获得购买这种战船的许可。而缺乏一支强有力的舰队,也是许心素一直以来无法突破福建海峡,攻打“十八芝”在台湾岛上老巢的重要原因之一。 为了确定马力科不是在开玩笑唬弄自己,董烟云试探着问道:“二八式步枪可否购买?” “可以。”马力科立刻点了点头应道。 “那二八乙型火炮呢?” “也没问题。” 董烟云连忙追问道:“购买数量可有限制?” “数量不限!但是……”马力科话锋一转道:“这些原本不在交易清单当中的武器,只能通过人口换购的方式来获得。” 董烟云迟疑道:“那马主任的意思……这些武器是不能直接拿银子买的?” “你这么理解也没有错。”马力科点点头道:“我们出售这些武器的目的,是为了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并不一定是银子,也有可能是活生生的人。我相信不管是银子还是人口,对许大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董烟云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问道:“那贵方的战船……” “想买?”马力科意味深长地看了董烟云一眼。 董烟云听马力科的口气似乎有松动的意思,立刻连连点头道:“只要贵方肯开价,什么都好商量!” “战船是非卖品……”马力科故意要逗一逗董烟云,看到他脸色阴沉下去,才又接着说道:“……不过可以用其他的物品来换,董老板,你懂的!” “懂懂懂!”董烟云要是这时候还听不懂马力科在说什么,那就真的是蠢货了。 人口对于统治者的重要性,董烟云作为合格的幕僚,多少也是知道的。不过他更清楚自己的老板许心素绝对会认为海汉的战船在现阶段比人口重要,只要能换回威力强大的海汉战船,些许人口又算得了什么? 当然董烟云也没有立刻就盲目地感到高兴,要落实这件事情,除了海汉人的配合之外,还得有一名知情者,最合适的人选就是许心素了。事关福建境内的人口动向,董烟云也不敢直接拍板,必须要设法再向许心素请示才行。 “马主任这里可有细则,在下这便带着消息赶回福建去,请许大人定夺!”董烟云决定一下,便立刻要向马力科表示告辞了。 “细则当然是有的。”马力科拿出已经准备好的一份文件:“告诉许老板,等人到了,我们就马上组织交货。” “事不宜迟,那在下这便出发了。”董烟云显得相当的急切,在拿到马力科提供的文件之后,几乎是以小跑的速度离开了这间屋子。 董烟云前脚走,何夕后脚就从内屋出来了:“比我想象中更顺利,我本以为这次没那么容易套路到了。” “毕竟许心素对我们的武器是刚需,我们不供给他,他还能上哪儿买去?”马力科得意洋洋地说道:“不管我们要人口还是给银子,董烟云都会赞同这桩交易,他很清楚他的老板有多在乎我们的武器装备。” “接下来就等消息吧!”何夕点点头道:“我看这事八成能行。” 董烟云并不是说笑,他离开驻广办之后连城中的宅院都没回,便直奔珠江边的码头,搭乘了他所专用的一艘快船返回泉州。不过尽管是快船,要完成广州到泉州的这段航程,最快也还是得五六天的时间。因此马力科收到从福建传回来的回复,最短也得等到十天半个月之后了。至于说真正开始付诸实施,只怕要等到1631年的到来了。 同样亟待解决的并不止人口需求这一个问题,在完成了对海南岛北部的实际占领之后,如何逐步实现对当地的统治,并且屏蔽掉来自大明的干扰,也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海汉走得最正确的一步棋,就是在占领各处城池之后,直接连根拔掉了当地的官府机构。七品以上官员,只要不肯老实合作的,一律装船送往黑土港执行劳动改造。靠着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法,占领北部地区的民团陆续将七百多人送上了前往安南小煤窑的海船。 在解除了当地的官府机构之后,海汉临时管理委员会就在各个地方应运而生了。每个县有县委会,州有州委会,府城有统管海南岛北部地区的琼北管委会,金字塔状的权力机构很快就重新搭建起来。 当然海汉目前还仍然是打着代管的旗号,贴在各处城门上的安民告示上,也还是盖着大明官府的印章,只不过后面多加上了海汉某某地区临时管委会的落款。如果有人对此提出质疑,认为海汉人无权共享大明官府的权力,那么很快就能享受到免费移民海外的待遇了。 在此期间也不是没有人试图用武力来对海汉人强行施加统治进行反抗,但目前海汉民团的主力都集中驻扎在琼北的新占领区,足足一个团的机动兵力,就算是把以前的卫所军集合起来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了。至于那些试图用长矛猎刀之类的冷兵器来对抗正规军队的地主武装,就毫无悬念地成为了民团陆军的练手对象。 “开炮!”随着一声令下,四门小炮在田野中依次鸣响,旋即在数十丈开外的一段墙头上激起一片沙土。 正在澄迈县攻打某处地主庄园的是民团陆军一团一营四连,以及一营直属的炮兵连,团部直属的骑兵连。虽然用三个兵种来攻打这个小庄园实在有些小题大做,但指挥官并没有急着下令步兵立即进攻,而是让炮兵作为主要火力输出,步兵掩护炮兵,骑兵在外围作为机动力量,将这场小小的攻坚战当作是攻城战在进行演练。 “你们看,我们假设对面的那一溜墙就是城墙,那么在射程所及,我们就必须用火力对墙头进行压制,不给守军露头反击的机会……”于铁柱对着跟在自己后面的一群新兵侃侃而谈。他在燎原计划之后凭借着累积的战功已经被提升为连长,并且接到了上级指派他带一批新兵的命令。 以往新近加入民团的壮丁,基本都是安排在固定的驻训地进行军训,最快也得两三个月之后才能正式服役,而且并不会立刻就安排到第一线的战场上。不过这批新兵的情况有一点特殊,他们不但是刚刚进入民团服役就被派到第一线,而且还安排了于铁柱这样的军官带着他们熟悉战地环境,并对作战状况进行实地讲解。 能够有这样的特殊待遇,这群人的身份自然也是有些不同寻常。 正文 527.第527章 学员兵 早在胜利港军事训练基地刚建成的时候,军方便在征训民兵之余,收养了大量的孤儿,并且组建了童军营这个针对学龄儿童的准军事组织。 与正规民团军有所不同的是,童军营里的学员对于海汉的依赖度和忠诚度都更高。对于这些没有根底和家庭的孩子来说,他们只有从内心深处认同并维护自己的海汉出身,才能在这个社会体系中存活下去。而对这些半大孩子洗脑的难度,可要比大人容易多了。虽然他们不懂执委会的目标是什么,但谁给他们吃给他们穿,他们应该为谁而战,类似这样的事情还是很明确的。 而执委会对于童军营也非常重视,用陶东来的话说,这帮小孩在十年二十年之后,大概就会成长为海汉军队的中坚。相比入伍时就已经成年的民团士兵,从童军营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这帮孩子的心志会更为坚定,其可靠度也远非普通的民团成员可比。因此军方也是尽可能把最好的训练资源安排给童军营,以军官所需具备的军事素质为其培训目标。在普通民兵还在接受各种基本战术训练的时候,童军营岁数大一些的孩子就已经在接触行军、扎营、布防、辎重等等只有军中指挥官才能掌握的军事技能了。 不过要从讲求资历的军中环境脱颖而出,光靠背景和训练水平是不够的,最重要的还是实战经验和拿得出手的战绩。海汉民团中资历稍微长一点的人,大多都有一到数枚的军功章或资历章,而这也是普通民团士兵在军中获得晋升的最主要依据。童军营的出身再好,学历再高,没有一线作战的资历,也很难在军中立足。因此在这次统一琼北地区的军事行动中,军方从童军营里挑选了三十余名年龄较大的学员,跟随部队到一线感受战地气氛。 当然这些年轻的学员并没有担负实际的作战任务,他们被派到琼北的目的就是体验战地生活,同时观摩正规军在作战时期是如何完成各种作战计划,以及军中的指挥体系是如何运作。 民团占领琼北地区的过程虽然也算是军事行动,但期间并没有实际的交战,跟安南民团军演了一出敌退我进的双簧,就轻松地拿下了琼北的主要城池。不过虽然没有作战,但包括海陆两军在内出战的数千人,都仍是严格按照战时的要求在完成作战任务。不管是知道内幕的高级军官还是不明究竟的基层士兵,没有人在这次看似轻松的任务中掉以轻心,因为执委会和军委早就已经在行动开始前反复强调过,海汉要实现对琼北的直接统治,军事占领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执委会想要在琼北地区大面积推广海汉制度,所将遭遇的阻力势必要比琼南的根据地大得多,毕竟这边的人口密度更大,而社会财富和资源也相对更为集中。要在这个地区推广海汉制度,特别是土地公有制,势必就会影响到相当一部分既得利益者,而其中肯定不乏一些胆大妄为的家伙,会跳出来跟海汉公开唱反调,甚至采取武力对抗的手段来抵抗新政的推行。 在澄迈县发生的状况也正是这种状况的一个实例。尽管海汉的土地制度还并未在琼北开始正式推广,但已经有收到风声的地主准备对海汉的“入侵”进行抵抗。指挥部在得知澄迈县这边有庄子开始武力对抗之后,立刻就调派了三个连的兵力前来镇压,并且派了十多名童军营的学员过来,让于铁柱这个“老资格”给他们上一上战地指挥课。 “我相信你们都已经在训练营学过,利用射程优势对敌方进行火力压制的战术,那么我现在要考一考你们了!”于铁柱倒背着双手,看着面前的这队少年兵道:“按照你们所学的作战流程,下一步应该怎么指挥?” 有人立刻应道:“报告长官,在成功压制敌方之后,当派出步兵攀附城墙,或是派工兵炸毁城门,以夺取进城的通道。” 于铁柱点点头道:“你说的是没错,但作战的时候不能完全照搬书面上的东西。我以前刚进民团的时候,教官就教育我们,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一定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对战局作出及时的判断和相应的战术调整。其他人还有想说的吗?” “报告长官,当下只需继续保持炮击,轰出一段缺口之后,再由步兵持枪列阵,逐步推进。若遇抵抗,可再以炮火开路,当能破其防御。”另一名学员大胆地举手说道。 于铁柱投去了赞许的目光:“没错,虽然我们的作战方式是在演练攻城战,但这地方的实际情况还是会和攻城战有较大的差别。既然我们有强大的火力优势,那就应该在作战过程中把这种优势运用到极致!以前我曾听首长念过两句诗,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内兮回家乡。只要我们这大炮一轰,就没有什么能够组织民团军的前进!” 于铁柱说话间,不断轰击的几门炮真的将庄子的围墙轰塌了大约三丈长的一段。在短暂的平静之后,约莫一百余名步兵托着步枪,以整齐的横排军阵向着缺口处徒步行进过去。 在距离缺口大约二十丈的地方,军阵以排枪阵进行了一轮射击,打倒了出现在缺口处的数名顽固分子,然后继续前进,占领了这处硬生生用炮火打出来的通道。 直到大部队控制了这里,开始清理场地的时候才发现,刚才这一番炮火加上排枪,也打死打伤了大概有四十多名抵抗人员,另外被炮火轰塌的围墙下面似乎还压着了几人,只是埋了许久之后,大概都已经没救了。 民团军进入庄子之后,很快就抓获了罪魁祸首十余人。不过考虑到民声形象,军委已经下令尽可能减少战后在当地直接处决人员,因此这些人大概还有机会继续活下去,在某处矿坑里发挥他们的余热。考虑到这种治安战会给当地百姓心中留下的阴影,这个庄子里的居民在战后势必会被遣散,分散到别的州县甚至是海外去定居。 当民团兵压着那些一脸灰败的俘虏们出庄前往县城的时候,于铁柱特地带了童兵营的学员在路边旁观,并且注意观察他们脸上的表情。对于个别眼神和表情上透出明显不忍的学员,于铁柱都暗自记了下来,这种心肠较软的人即便再怎么忠诚,也不适合在一线指挥作战。 这些初上战场的学员现在才刚刚意识到战争的残酷性,然而战场上对敌方的怜悯就是对己方的残忍,更何况很多情况下指挥官还必须要将自己的人马送到阵前去牺牲,没有一副铁石心肠将很难完成残酷的作战任务。而对于这些学员的综合考评当中,也加入了这方面的考量,那些不适合作战地指挥的学员,大概今后的培训方向就会有所改变,朝着后勤或者技术类的军种发展。 类似这样的治安战,至海汉占领琼北开始,就一直断断续续未曾断过。虽然民团的战力并不会惧怕这些地方上的小规模武装,但要一直拍打这群嗡嗡叫的蚊子也是个挺让人头痛的事情。值得庆幸的是琼北的黎苗两族并没有参与到海汉与大明的纷争中来,而是保持了冷眼旁观。 这当然也是相关部门在战前努力的成果之一,民政部和安全部都派出了不少黎苗出身的归化民,前往琼北的黎苗山寨做工作。虽说这种拜访并不能马上把这些山寨都拉到海汉一方,但至少可以让他们保持中立,不要急着介入到这场利益冲突中来。 海汉当然也给予了这些中立者一定的好处,比如廉价的食盐、铁器、药材,以及长期的贸易往来协议等等。即便这些山民不愿投靠海汉,至少也能获得比大明统治时更好的外部条件。 这些民族政策都是在琼南和琼中地区得到了实践检验的成熟模式,套用在琼北的黎苗山寨也一样的好用。虽然这些山民的开化程度有限,但跟着谁的好处比较多,山民们还是能用自己淳朴的价值观衡量得出正确的结论。 在完成了这个用时两小时三十分的作战任务之后,于铁柱带着这帮学员返回澄迈县城。安顿好这帮人之后,于铁柱还得花同样长的时间来书写今天的行动报告,并且就学员们的表现给出自己的结论。 当然了,由于识字数量有限,于铁柱的行动报告并不会出现长篇大论的情况,其标准的格式大致是以下的样子。 某日某时,民团某部奉命攻打澄迈县某庄,以炮兵开路,步兵推进,于当日某时攻下该庄,毙敌xx名,俘虏xx名,我军伤亡为轻伤x人,重伤x人,无阵亡。 至于学员们的表现,那就更简单了,上级专门发了一个制好的表格给他,上面已经标注好了每个学员的名字和需要他打分的事项,如专注力、决断力、行动力等等,只要在每项下面用十分制标明分数就行。如果有额外需要表述的内容,再另行附上就是。 于铁柱填完表格之后,将其装进一个信封封好,在信封外署好自己的名字,然后叫来勤务兵,让他将这封信连同作战报告一起送去营部。来自基层军官的打分报告会在营部汇总,然后送去府城的琼北指挥中心,由坐镇当地的颜楚杰亲自过目。 此时颜楚杰正在琼州府府衙的大堂里,按照军方的习惯,这里已经被改建成了指挥中心,大堂中间是刚刚完成的琼州北部沙盘,旁边站着几名参谋部的军官,正在往沙盘中插上不同颜色的小旗。 其中蓝色的小旗代表的是已经被海汉完全控制的地区,比如琼北主要的几座城池。黄色小旗的区域代表已经占领但并没有得到实际控制的地区,这样的地方实际上还占了多数,因为几座城池之外的广大区域,几乎都符合这样的定义。而红色的小旗,则是代表了目前民团正在执行作战任务的区域,这样的地方虽然不算太多,但整个沙盘上仍然还是有四五处地方。 旁边靠墙的地方摆放着三部电台,这是指挥中心与其他州县驻军的联系渠道。正是通过这种联系方式,参谋部在不断地根据实际情况对沙盘上的小旗作出调整。例如于铁柱刚刚参加完的那场战斗的结果,现在已经通过电台传送到了这里,得到消息的军官立刻将当地的红色小旗换作了代表安全的蓝色小旗。 这里的指挥中心并不会对具体的战役进行指挥,主要是起到下达命令,汇总信息,让上下级之间保持沟通的作用。而颜楚杰所关心的重点也的确不在目前的零星治安战上面,更多的是对琼北沿海地区的消息封锁。 虽说这个年代的消息传播手段还很原始,传播速度也很慢,但海汉在琼州岛对大明取而代之的这件事,迟早会通过商贾和普通民众的嘴巴传到大陆上去。海汉为此作了很多的铺垫,甚至不惜花血本,从安南借兵演戏,找到合理的借口出兵琼北,而取代大明统治这件事,只能暂时用协助官府的名义,却很难找到一个长期可用的借口。 广东官府虽然暂时被屏蔽了消息,但瞒得一时瞒不了一世,海汉军方现在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封锁海上通道,尽可能把真相曝光的时刻往后延迟一些,以便能给其他部门更多的时间来实施对琼北地区的统治。 颜楚杰面前摆放的文件是海军打上来申请增加补给的报告,上面称为了完成封锁琼州海峡的任务,海军需要为两艘混合动力战舰再申请一千吨精煤,以及一支能够完成海口军港测绘设计任务的工程人员团队,以便能尽快开工军港码头的建设任务。 “变着花样要钱要人啊!”颜楚杰看着报告也只能连连苦笑。 正文 528.第528章 战后压力 相较于分散部署在琼北地区的一个步兵团,目前在琼州海峡执行封锁任务的海军混编舰队虽然兵力不如陆军,但其日常军费开支却是要比陆军高多了。光是两艘旗舰每天的消耗,就相当于的陆军的三分之二还多了,这对于坐镇府城指挥全局的颜楚杰来说,绝非只是签个字就算了事。 “来人呐!”颜楚杰开口吩咐道:“去把后勤部门的徐毅仁找来。” 勤务兵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带着一名男子回到了颜楚杰办公的地方。这名男子穿着一身迷彩服,而不是现在民团军的灰布军服,只有资格较老的民团军才知道,这种花里胡哨的海汉式军服可是第一批入伍民团军才有幸能拥有的装备,而这批人里面目前还留在民团中服役的,几乎都被提拔为连排一级的军官了。 徐毅仁便是这群“老兵”中的一个——尽管到现在的军龄也仅仅只有三年而已,但在海汉民团中就已经是资格最老的归化民军人了。他也是第一批投军的人当中为数不多几个能识字算数的优等生之一,入伍之后就直接被连部征去做文书工作了。去年顺化战役期间,徐毅仁也跟随大部队出征去了安南,并且很好的地完成了组织后勤辎重运输的任务。战役结束之后,徐毅仁便因其表现被调去了后勤部门任职,目前已经是一团后勤部门的仓储事务主管。这次民团军占领琼北,分别在琼州府城和儋州都设立了军用物资配给中心,而徐毅仁就被分配在府城这边任职。 “徐毅仁,现在这边的安南精煤还有多少储备?”颜楚杰开门见山地问道。 徐毅仁连忙应道:“上一批从安南运来的精煤是半月之前,共十四万斤,运抵本地之后海军就直接装走了一半,不过算算日子,大概三五日之内就会回来补煤了。眼下仓库中大约还有不到五万斤煤,昨天团部发来通知,安南的运煤船需要整修维护,大约要十日后才能再次运煤过来了。” 这些从安南运来的精煤主要的供给对象是两艘混合动力战舰上的蒸汽锅炉,其次还要作为出海舰队在海上做饭烧水的主要燃料。最近海军舰队在琼州海峡出航的密度十分频繁,王汤姆又有意识地要训练主力舰上水手熟悉蒸汽动力推进方式,这燃煤的消耗自然就不是小数字。而陆军的后勤部门也同样是将煤作为了燃料使用,对炊事班而言,这可比烧柴方便多了。因此这十几万斤煤看着不少,用起来却非常快,一次从安南运百十来吨煤过来并不能使用太久。 当然这问题并非没有办法解决,最简单的方式莫过于多运一些过来。然而安南方面的海船近期都在忙于将数千人的“海盗部队”送回驻地,船期安排上也存在着很大的压力。 颜楚杰微微点头道:“那现有的燃煤储量,如果照目前的消耗速度,是撑不到下次安南运煤过来了?” “至少会有八到十万斤的缺口。”徐毅仁立刻应道。 “物资供应有出现缺口的风险,怎么后勤部门没有打报告上来?”颜楚杰的语气突然变得肃然起来:“燃煤可是战略物资,供给中断,影响部队作战,这个责任由谁来负?” 徐毅仁身子一颤,连忙解释道:“卑职知错!只是此事已在三天前与陆军沟通过,让其在下次运煤之前暂时停止使用燃煤,改用干柴。另外也已经从本地收购褐煤,以保证海军军用燃煤的供应。” 颜楚杰听了这番解释之后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库存的燃煤,全部暂时封存,优先供应给海军使用。安南那边我会让人催一催,让他们尽快运煤过来。行了,你先回去做事吧。” 打发走了徐毅仁,颜楚杰再看了看桌上王汤姆的申请报告,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一丝苦笑。王汤姆一开口就要一千吨煤,然而现在仓库里就几十吨存货,根本无法满足海军的需求。颜楚杰提起笔划掉了报告上关于燃煤的这一行字,然后在后面写下了“供应不足,酌情处理”。 接着颜楚杰又起草了一封电报,让通讯部门联系大本营,安排货船从胜利港运送一批燃煤过来。虽然琼北地区也有一些小煤矿,但本地出产的褐煤易风化、燃点低、发热量小,又不易储存和长途运输,因此海军也并不喜欢用这种低级煤。而海南岛上只有胜利港的海军物资仓库中才有大量的安南精煤储备,相较于十天后才能出货的黑土港,还是从南边的胜利港运过来比较快,反正那边储备的军用燃煤暂时也派不上用场,倒不如先运到琼北这边来应急了。 至于王汤姆提出的第二个申请,要求往选定的军港地区派驻工程队,颜楚杰也只能表示很无奈。 虽然军方已经在开始着手组建自己的专属工程建设部门,但由于总体技术人员的缺乏,这方面的专业人才大部分都集中在建设部里,军方要进行大型基建项目的时候也还是只能求助于建设部。而建设部的主要技术力量现在几乎都集中在琼西,参与昌化石碌项目的建设。 虽然交通线的建设工程已经快要完成,但这条交通线两端的工程量也同样可观,执委会为了能够让琼西的矿业基地早日投产,甚至不惜延迟了对中南半岛几处要害地点的开发。海口军港项目与这些在建工程相比,很难说哪个更重要一些,军方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向执委会继续陈情,申请从建设部调派人手过来实施军港项目。至于能不能成,那就不是颜楚杰单方面能够决定的事情了。 对于海汉来说,占领琼北地区的战略意义虽然很大,但在此之后所需付出的代价也是相当可观。海汉固然从中收获了大片的统治区和多达十几万的人口,然而这些资源并不能马上转化为收益,至少也得一年半载之后才会逐渐有所回报。然而在此期间的经费支出和物资消耗却是一天都不会暂停,海汉派驻到新占领区的数千人员,每一天的衣食住行都是要花钱的,何况还有诸如筑路、建港、修桥之类的大量基建工程要在琼北实施。海汉通过各种商贸活动在三年间积攒下来的财富,有相当一部分都得在最近一段时期内砸在琼北了。 而且这种投入的影响范围还不仅仅只限于海南岛,安南和广东方面同样也受此影响。大量的人员、物资在此期间要来回进行调动,而这样占用海上运力的做法势必会影响到正常的商贸活动。例如为了实现数千人在安南和海南岛之间的转运,安南方面不得不暂停了所有的商业海运,将运力全部投入到人员和物资运输中来。琼北的燃煤供应断档只是其中一例,琼南的工业区也同样受到了相当程度的影响,已经逐年减产的木炭作坊又重新开始满负荷运作起来,以此来抵消部分因为煤炭供应不足而造成的负面影响。 面对如此巨大的投入,执委会当然也在考虑其他的解决方式——例如沿用多次,已经充分证明其可用性的集资筹款开发模式。 11月20日,“琼联发”在香港岛南端的海汉新港召开“崇祯三年股东大会”,所有大大小小的股东即便不能亲自到场,也都派了代表过来参与。 这次会议之所以放在香港岛,而不是像往年一样放在三亚,是因为近期三亚地区,或者准确地说是整个琼州岛的港口,都暂时对大陆海船封航,非海汉海运部和海军所属的船只,都是只准进不准出,以防止海南岛的真实状况过早泄露出去。考虑到“琼联发”的股东绝大部分都是在大陆定居,于是海汉商务部才会将这次的股东会议放到了珠江口的新港进行。 从去年10月香港项目启动,到目前正好过去了有一年时间。海港西南侧在原时空名为鸭脷洲的小岛现在已被新港港务管委会命名为“镇南岛”,而这个港口也就顺理成章地被称为了“镇南港”。岛上已经修筑了起了显眼的灰色混凝土炮台,南北两侧各有十五门长身管大口径岸防炮对准了进出港湾的航道口,拱卫着这座新兴的海港小镇。 由于海南岛战事的需要,原本驻扎在这里的广东舰队大部分都已经南下,只留了两艘“探索级”战船在这里驻扎,不过北边的水师早就不会再来这边巡航,因此倒也没什么外部威胁可言。镇南港这边还驻扎了炮兵和步兵各一个连队,另外还配有五十人的治安警察队伍,对于这么一个常住人口还不到两千的小港口来说,防御力量已经算得上非常可观了。 镇南港附近被山地包围,平坦的陆地面积比较有限,而且基本都在开发时期就被海汉招揽过来的各家商号给瓜分干净了。因此港湾小镇上几乎全都是一家接着一家的商栈,连片的货仓库房,而少量的本地居民要嘛搬到了镇南岛上的水兵居住区,要嘛就迁到了附近的山坡上由海汉人统一指挥修建的居住区。 相较于面积狭窄的万山港,能够容纳更多船只进港停泊的镇南港显然更受到广大海商的重视。特别是来往于广东、福建两省之间的海商,都很乐意将这里作为航路中的补给点和货运中转站。 珠江流域的肇庆、广州、惠州这几个地区的海商,现在都习惯到万山港这里来采购由福建运过来的货物。而福建海商将货物运到这里交易,也可以免去要被朝廷征收的赋税,同样也是十分乐意。因此这里的建成时间虽然不长,但繁荣程度却并不亚于东南沿海地区一些著名的港口。 而且来往于此的客商都很清楚,这个岛虽然名义上是属于大明的领地,但这镇南港却是海汉人说了算。在海汉人的地盘上做生意,第一不用担心强买强卖受到欺压,第二不用担心有各种诈骗之类的事情发生,第三如果有周转不灵的状况,海汉人是很乐于借钱出来帮忙的。基于这样的一些理由,来到这里的海商们已经并不在乎这个港口的实际归属究竟是海汉还是大明,就算真被海汉占了,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起码赚到口袋里的银子是实实在在地增加了。 在会议召开之前的两三天时间里,从广东各地赶来的股东和商号代表陆续抵达镇南港。虽然海汉人的临时改期通知有一点仓促,但和海汉有着深度合作的股东们都很清楚,每次股东大会除了报告项目的运作状况之外,还有很重要的内容就是分红。镇南港项目从动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正式的运营也快有大半年了,海汉人选了这个时候开股东会,很有可能是这地方已经有了稳定的收益了。 当然了,按照海汉人办事的风格,除了分红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他们惯常会在股东大会上进行的“惊喜发表”。 所谓的惊喜发表,就是海汉人在每年的股东大会上都宣布一些新的经营项目,而这些项目往往都超乎了股东们的想象,并且都拥有极好的投资前景。按照海汉商务部部长施耐德的话说,这就是海汉为合作伙伴们准备的一场惊喜和福利,只要成为海汉的商业伙伴,就无需担心生意的前景。而这也成为了海商圈子里广为传播的一个话题,每年到了股东大会举办之前的一段时间,福广两地的大商家们都会暗自猜测海汉人又会拿出什么样的新项目来进行招商。甚至还会有好事者开出彩头,引人下注赌个结果。 股东们抵达镇南港之后,熟识者自然会互相走动拜访,也会谈及到这次股东大会上极可能出现的“惊喜发表”,各种猜测都是层出不穷。 正文 529.第529章 幕后真相 “外面传这些小道消息都不靠谱,海汉人的图谋,哪是那么容易被人猜到的!”李继峰慢慢悠悠地放下茶杯,对站在面前的两个儿子训话道:“总之海汉人不管怎么做,目的肯定都是为了赚钱,我们只要跟进就好,不用急着去刨根问底,过两天自然就会知道答案。” 这次李继峰接到海汉通知,让“福瑞丰”这边派人参加在镇南港举行的“琼联发”股东大会,正好他也有一些事务要跟海汉这边的高层人士商量,加之镇南港也不算太远,于是他亲自赴会,还带上了两个与海汉接触较多的儿子。 李继峰三个儿子当中,除了大儿子李发已经分家出去,长期在福建驻守经营当地的买卖之外,二儿子李魄和三儿子李奈在近几年都是一直从事与海汉人合作的商贸活动。特别是李奈这个海汉迷,一年当中至少有三四个月的时间是待在三亚,与海汉高层交往甚密,跟执委会里不少人都是称兄道弟,还在三亚新城区购入了房产。如果不是担任了金盾护运的负责人一职,需要常驻广州处理事务,恐怕李奈早就已经迁去三亚定居了。 李魄与李奈到了镇南港之后,便代表“福瑞丰”出席一些社交场合,与商圈内的各路人物互相拜访。而这个当口上人人都会谈论的话题,就莫过于海汉会在这次的大会上有怎样的惊喜发表了。 相当一部分认为海汉人下一步将要开发的地区会是琼西,因为自去年开始,海汉人就在琼西昌化县一带建港修路,大兴土木。这并不是什么保密的消息,常年往来于儋州与三亚之间的客商几乎都知道这件事,而且海汉人在当地修筑的并非普通的黄土官道,而是三亚那种独一无二的双轨铁道,这种耗资巨大的交通方式已经预示了海汉在当地的开发力度。 有消息灵通人士已经打听到相关的消息,据说海汉人在当地内陆山区发现了巨型铁矿,等路一修通就要开始大规模开发了。至于说这事官府会不会插手,客商们并不在意——离开海汉人,昌化官府难道能有自行开矿的能力?就算他们真有,难道还能阻止海汉人想做的事?何况昌化城什么情况,只要去过的人心里都有数,当地官府早就被海汉人给架空了,驻军的千户也跟海汉人打成一片,哪还有多少大明的痕迹可言。 开矿这件事倒是没商家惦记,因为海汉人的矿山并不会让外人插手,三亚田独铁矿那边就没有任何一家商行能够参股进去,矿山也从来都不会在“琼联发”的投资项目清单里出现。不过从海汉在当地如此之大的投入,不难推测出日后昌化附近的民生必然会被矿业带动,届时肯定会有大把商机出现。而参考海汉在三亚开发中的做法,引进大明客商在当地投资的可能性极大。 另一部分人则认为海汉下一步的投资地点将会是放在香港岛,理由也非常明确,海汉人去年费不了不小工夫,才在香港岛西南角圈了这块地,然后招商开发,修建港口,摆明了就是要在这里落脚了。而以这片地区的发展潜力来说,显然还是有极大局限性,海汉人真想在这边把场面搞大,那估计就得向香港岛北边扩张——就如同他们在琼州岛上所做的事情一样。 而香港岛上驻扎的大明水师,在这些商人们看来也是无关紧要,在海汉强大的金钱攻势和武力威胁面前,能有几个人守得住自己的节操?琼州岛的水师有一大部分战船都在帮海汉人跑走私生意,这香港岛上的水师又能好到哪里去。海汉人只要想拿下香港岛,这岛上的水师并不会成为太大的阻力——搞不好反而还会成为他们的助力。 拿下香港岛之后,这个地方对于经营海贸发家的海汉人来说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与会的几乎都是内行人,自然能从天时地利各个方面分析出一大堆的有利条件。而且海汉人过往对港口的经营成果,也足以给大明的投资商们带来充分的信心。只要海汉人说声准备在香港岛圈地,大家掏银子出来跟着往里面砸就是了,反正以海汉人的经营水平,怎么都不至于亏钱。 这两种主流意见都有不少人支持,李奈和李魄在外面听了不少议论之后,自然是要将这些情况汇报给李继峰。不过李继峰似乎对于这两种看法都没有表示赞同的意思,甚至都没有予以过多评价,“不靠谱”三个字就概括了全部。 李奈可并不是一个安分听话的人,闻言立刻又追问道:“父亲可是对海汉人的发表有其他的看法?可否指点孩儿?” 李继峰看了李奈一眼,沉声道:“你是自己没主见了?” 李奈应道:“孩儿对此倒是有些自己的看法。” “说来听听看。” “那孩儿就妄言几句。”李奈顿了顿,便开口解说道:“海汉过往几年中每次办这招商活动,均会在事前给我们家提点,但这次却半点风声全无,这是为何?海汉在琼西和镇南港的作为都不是什么秘密,若真要以这两处为下一步开发区域,海汉也没有向我们保密的理由。在孩儿看来,海汉人要嘛就根本没准备什么惊喜发布,要嘛就是选定的开发区域并不在外界的预料之中!” 李奈说到这里,便停下来看李继峰的反应。李继峰不动声色地应道:“继续说。” “孩儿想到近期琼州岛上大乱一场,琼北多处城池都被海盗攻占,连琼州府城都被围了,如若不是海汉民团军及时出动,这琼北的形势真的会岌岌可危了……” “说重点!”李继峰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道。 “是!”李奈应声道:“孩儿听说这琼北各地的官府都被海盗摧毁,因此各个城池目前都置于海汉的临时托管之下,就连府城也是如此。换言之,琼州岛现在基本都是在海汉人的掌控之中,这送到嘴里的肉,海汉人难道还会吐出来还给大明?” “这个月都没船从琼州出来,据海汉所说是在琼州岛沿海封航,以防止岛上藏匿的海盗出逃。孩儿认为这其中多半另有猫腻!”李魄也不失时机地插话道。 “所以你们认为,海汉人这次是要借势将琼州岛的控制权拿在自己手中?”李继峰反问道。 李奈与李魄对望一眼,一起肯定地点了点头。李奈又道:“早在两个多月之前,那时候海盗尚未登陆琼州岛,只是在外围袭扰船只,海汉人便已经向官府表态,会自行派民团军驱逐海盗,并且在广东采购了大量战备物资。我听说总督大人下令让海汉出动民团的第二天,民团的船队就离开了胜利港,这显然是早有准备等着这个时候了。海汉人参战可不会白忙,他们帮安南清理了南部小朝廷,作为回报从安南沿海拿了不少好地方。这次替大明驱逐海盗,孩儿确信他们一定会设法从中获利。” “大明给不了的东西,海汉就想办法巧取豪夺占下来,这种事他们已经在琼州岛重复过很多次。如果我们所料不错,这琼州岛只怕很快就要改姓了!”李魄补充说道。虽然谈论的是大明国土的得失,但李魄脸上也并没有多少失望或者悲愤的情绪。 “你们说的虽不全中,亦不远矣。”李继峰听完两个儿子的陈述之后终于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为父前几日得到消息,海汉在安南驻扎的民团军,两月之前也有重大调动,将安南北部的海船几乎全都征发了。” “是去打海盗?”李魄问道。 李继峰摇摇头道:“并非这么简单!海汉后来收复琼北,据闻是从东线登陆,一路向西驱赶海盗,直至收复全境。若是安南那边派出助力,当会在最近的琼西儋州一带登陆夹击才是,怎么会留下一个巨大的缺口让海盗撤离琼州岛?以海汉民团在海上所具备的实力,岂会就此放过这群败家之犬?” 李奈反应极快,立刻便道:“父亲你的意思是海汉人……” “噤声!”李继峰没让李奈把话说完,便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头:“有些事,心头有数就行,万万不可随意说出来。为父先前叮嘱过你们不要在外面妄议这次的股东大会,便是担心你们说错话,被有心人听了去。我李家跟海汉的关系虽好,但也并不表示我们就可以随意行事。海汉人所谋甚大,你们都是知道的,切莫因为一些小节开罪了他们,以免我李家今后无处立足!” 李魄李奈听得心中发寒,连连点头称是。如果琼北的这番巨变真是海汉人的谋划,那这动作也着实太大了一些。但这么大胆包天的事情,也只有实力强横的海汉人才干得出来。而且如果这事的真相泄露,那只怕大明立刻就会对琼州岛上的海汉人宣战。 尽管这种宣战对海汉人一时半会还无法造成实际麻烦,毕竟海汉人手里掌握着不亚于大明官军的强大武力。但对于类似“福瑞丰”这种与海汉合作密切的贸易伙伴来说,却无异于灭顶之灾,到时候官府以一个“私通敌寇”的罪名就能把李家来个一锅端了,连翻身的机会大概都不会有。 如果李继峰猜测属实,那么李家现在最好就是祈祷广东官府越迟发现这事的真相越好。虽然不知道海汉人究竟打算怎么做,但他们既然有这么大的谋划,那想必对善后的措施也已经有了相应的准备——李继峰现在也只能赌上这种可能性,等待海汉接下来将会施展出的手段。 李继峰的两个儿子却没有他自己这么镇静自若,恐惧和兴奋两种情绪在心中参杂一起,有些说不出的味道。特别是与海汉来往密切的李奈,心情更是复杂无比。 李奈在三年前初去胜利港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意识到了这群外来户身上那种潜藏不住的野心。当时他与宁崎交换看法的时候,能明显感受到对方并没有像其他外族那样对大明保持足够的敬畏,更多的反倒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视角。 李奈当时虽然对宁崎的态度有些不快,但没过多久他就认识到海汉人的这种优越感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有着可怕的实力作后盾。海汉人几乎是从各个方面不停地展现着他们的无所不能,让已经荒废多年的榆林港,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了琼州岛最为繁荣的贸易港,并且以惊人的速度向外扩张影响力,不费一兵一弹,就悄无声息地架空了崖城的官府,吞并了胜利港附近的大片地区。 随着双方贸易和其他事务合作程度的加深,李奈对于海汉的认识也越来越深刻。他知道这群海外来客不会满足于在天涯海角之地当个富家翁,而是有着更为远大,或者说更为可怕的抱负。 海汉人训练的军队,制作的武器,建造的战船,全都要比李奈认知中的大明军队厉害得多,而如果仅仅只是要保护自己的产业,显然用不着成立一支如此强大的军队。尽管海汉人一直打着和平发展的旗号,但李奈却知道他们养着这么一支强大军队的最终目的只怕还是为了开战。 当海汉人将民团派去安南参战的时候,李奈还心存念想,认为海汉人大概会将今后的扩展方向放到大海的另一边去。然而这种判断似乎出现了一定的偏差,海汉民团在安南内战结束后就撤回了琼州岛,而海汉依然是以稳定的节奏从琼州岛的东西两条海岸线向北方扩张。控制整个琼州岛,大概也仅仅就是时间问题而已。 不过前段时间的海盗入侵似乎变相加速了这个过程,海汉民团以救世主的形象出现在琼北,一路高歌猛进赶走了入侵者,并且顺利成为了琼北地区的新掌权人,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的确是大大地出乎了李奈的预料。 正文 530.第530章 情况说明 当时李奈在广州听到琼州岛巨变的消息,其实心里隐隐就有了一些预感。虽然他并不知道海盗入侵与民团反击之间的联系,但海汉人既然趁着这次的机会在琼北派驻了军队,以其做事的风格恐怕就不会再轻易撤离了,在琼州岛架空明廷官府的速度也很可能会因此而大大加快。 然而海汉人的做法还是出乎了李奈的意料之外,如果李继峰的分析属实,那么海汉人这就是将其野心提前付诸行动了。而从广东官府目前的反应来看,各位大人们似乎还并没有意识到琼州岛上的形势发生了怎样的根本性变化。 想到这里,李奈突然对海汉人生出了一丝怨恨,如此重大的举措,居然到现在都没有跟李家通个气,这要是走漏风声被广东官府提前发现,那李家的安全就真是岌岌可危了。海汉人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到底还记不记得有李家这个合作伙伴? 李奈正待要向父亲埋怨几句,便听见屋外的下人高声报道:“老爷,两位少爷,有贵客到访!” 李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里,起身走到门口开门问道:“什么客人?” “是海汉的施耐德施老爷到了!”下人赶紧递上了名帖。 “快快有请!”李奈当下也顾不得刚才在屋内所谈论的话题了,赶紧对下人吩咐道:“茶水和糕点也都赶紧送上来!” 施耐德在海汉内部的地位极高,李继峰也不好在屋里坐等,同样迎出门外,与两个儿子一起迎接施耐德的到来。 “李老板,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又都是自己人,我就不在这里兜圈子了。”寒暄几句之后,施耐德很快就切入到正题上:“这次在镇南港开办股东大会,届时我方会宣布一些新的开发项目,希望‘福瑞丰’能同以前一样,在我们宣布之后给予一些必要的协助。” 施耐德的话说得很婉转,如果更直白一点,其实就是邀请“福瑞丰”来替海汉的开发计划当托。在以往多次的项目发布会上,“福瑞丰”都曾扮演过类似的角色,以十分积极的投资态度来影响其他的商家,带动其加入到海汉的开发计划中。 而这样的合作也不仅仅只是对海汉有好处,“福瑞丰”同样也受益良多。抛开海汉给予“福瑞丰”的额外优惠条件不说,这样做也让“福瑞丰”在海商圈子里逐渐树立了领头羊的形象,并且拥有了较高的人气和威望,这对于“福瑞丰”日常经营上的好处甚至还超过了海汉人给的报酬。 双方在这个方面一直有着极高的默契,而“福瑞丰”也无需担心海汉人会在这个过程中坑自己,只要是海汉商务部拿出来搞集资的项目,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亏损的,无非不过是赚钱多少和快慢的差异而已。既然是稳赚不赔的生意,李继峰当然一直都很乐意跟海汉人合作下去。 然而局势发展到眼下这个阶段,李继峰却不敢再像以前那样一口就应承下来,而是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关于这新的开发项目,施总可否先透露一二?” 施耐德没有回答李继峰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李老板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施耐德虽然问得轻言细语,但李继峰的后背却感到了一丝凉意,赶紧解释道:“非也非也,在下只是略感好奇而已。毕竟贵方刚刚大动兵戈,应当还有不少事务未处理完……” 李继峰一边说,一边也在观察施耐德的神色,不过施耐德却显得非常平静,并没有因为李继峰的说法表现出什么明显的情绪反应。 施耐德气定神闲地开口道:“既然李老板说到近期琼州岛上发生的状况,那我就顺便把情况给几位通报一下,也免得你们担心自己在琼州岛上的产业。” “不担心!不担心!”李继峰一边干笑着客气了两句,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施耐德,等待他说明情况。 “这次琼州岛遭外地入侵,广东官府救援不及,我们出兵驰援,也是应官府和广大民众的要求,并不是私自兴兵作乱,关于这一点,几位都是知道的吧?”施耐德问道。 “知道知道,此事广州城内也有贴出安民告示,百姓都知道这是总督府直接下令调动海汉民团御敌,市面上并无其他传言。”李继峰赶紧应道:“海汉民团抵御外敌,收复国土,这功劳自然是无可争议!” 李继峰说出口之后自己觉得有些不妥,如果海汉人志在拿下琼州岛,那自己说什么“收复国土”,岂不是有当面嘲讽之嫌?再看施耐德的神色,却依然平静如故,李继峰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我们出兵、作战,到现在的驻守、代管,这一步一步的行动,都是得到了广东官府各位大人的批准才施行的,我们在琼州岛上所有的军事行动,都是有理有据,合理合法。”施耐德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道:“鉴于这次的海盗入侵破坏了琼北地区的许多设施和田产,战后估计有大量的恢复救助工作要进行。如果仅仅只是我们海汉一家的力量,未免单薄了一些,所以我们想沿用过去的成功做法,在琼北地区引入更多的资金和资源,来进行大规模的开发。” 施耐德话音落下之后,李继峰至少愣住了足足十秒钟,才迟疑着应道:“施总的意思……是指这次要宣布的新开发项目……就在琼北?” 施耐德点点头承认了李继峰的猜测:“没错。由于这次的海盗入侵,琼北的官府机构现在都处于瘫痪状态,所有的民政和军务都是由我们在暂时代管。如果不能尽快让琼北的十多万百姓从战乱中摆脱出来,重新开始生活,那琼北很可能会有大规模的民乱爆发。我们招商的目的,就是为了要让在这次战乱中失去财产的民众都能有一碗饭吃,给他们一个重头再来的机会。当然了,这些后续的举措都会在我们的策划和领导之下来进行,以确保各位老板的投资能够获得可靠的收益。” 真是说得冠冕堂皇啊!如果说施耐德来这里之前,李继峰对海汉出兵动机的推测只有三分把握,那现在他起码有九分把握能肯定琼北这场大乱其实是海汉人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了。 这次的海盗入侵规模如此之大,数千贼寇在琼北连下数城,打得官兵毫无还手之力,几乎将琼北全盘占下,这么强大的一支军事力量,在前些年却从未听说过其存在,本身就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而这样的一支武装力量在民团面前却表现得无比柔弱,完全没有抵抗力,短短数日便将占来的地盘悉数丢掉,被民团从其登陆的儋州湾给直接赶下了海。这前后的战力表现实在是差距太大了,已经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而面对刚刚才从海盗手中解放出来的这片地区,海汉人想的不是尽快将这些地区交还到大明官府的手中,而是要把这些地方作为自己的新开发目标。尽管施耐德前面信誓旦旦地说什么出兵打仗都是应广东官府的要求,所有行动都经过了官府的许可,但可以确定的是,海汉将琼北地区作为开发地域这件事,广东官府估计根本就闻所未闻。 而且琼北地区刚刚打完仗,没人知道那股神秘的海盗会不会卷土重来,但海汉人就有这么笃定,立刻就要在琼北地区投钱搞开发,以海汉人的小心谨慎,能干得出这么粗枝大叶的事情吗?李继峰认为发生这种状况的机率极低,当初海汉民团在安南帮助北方朝廷打完内战之后,也没有急于去开发他们在安南所得到的领地,据说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执委会担心当地的局面还会有反复。但这次为什么海汉执委会能肆无忌惮地作出这样的决定?李继峰觉得最合理的解释,莫过于这群海盗根本就是接受海汉人指使的同伙。 而海汉人为什么要急于此时在琼北搞什么招商引资开发呢?如果将这些线索都串联起来看,李继峰认为就可以解释得通了——海汉人试图用利益来吸引广东的民间资本大量注入到琼州岛上,而这些资本当中,相当一部分都是有官家背景,不少商行背后可能都有官府里的某位大人物持有一定的股份。 当这些资本注入琼州岛之后,大明的利益,准确的说是大明官员们的利益,在一定程度上就跟海汉的利益融为一体了。即便海汉侵占大明的事实暴露,广东方面大概也会对如何处理这样的问题感到十分为难。 不打吧,琼州岛好歹是大明领地,怎么能不声不响地被一帮外族给占了去。打吧,先不说打不打得过,首先大人们的钱袋子就会因此而蒙受一笔损失,谁会愿意主动去出这个头,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李继峰也算是在政商两界混迹多年的老油条,很快就在脑海里对整件事情理出了一个比较清楚的思路。不过海汉人干出这么胆大包天的事情,,终究还是让他感到有些惴惴不安。如果海汉这边一步棋走差,那么像他李家这样身在大明心在海汉的买办,分分钟都会被官府给抄家灭族。 李继峰想了想,尽可能用比较婉转的方式向施耐德问道:“施总,恕在下斗胆问一句,贵方对于开发琼北这件事,能有多大的把握?” 施耐德放下手中的茶盅,似笑非笑地望着李继峰道:“如果我说把握不是太大,李老板你是不是就打算放弃和我们的合作了?” “这……”李继峰心中一惊,连忙应道:“在下并无此意,只是想着能多了解一点细节,将这事情做得更漂亮一些。” 施耐德轻轻一笑道:“该知道的事情,我们不会瞒着你,有些事情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知道得太多,并不一定就是好事。李老板,什么事还能比赚钱发财重要呢?你说是吧?” “是是是,施总所言极是!”尽管施耐德的语气十分轻松,但李继峰额头上却已经开始冒出了冷汗。 相比大明官府,的确是海汉人更为可怕,而李继峰刚才在权衡利弊得失的时候,似乎暂时忘记了这一点,施耐德的话才再次提醒了他,背叛海汉的代价恐怕不会比背叛大明好到哪里去。 驻广办何夕手底下带的那帮人,这两年在广州城内外做了多少大买卖,李继峰也是略知一二的。去年唯一一次向李家借人借兵,在广州城内外布下无数暗哨,后来才知道是为了抓捕南京派去琼州查办海汉的锦衣卫——对于海汉人来说,真的没有什么事是他们不敢去做的,顶多就是衡量利益得失,看看有没有必要去做而已。 对于可能影响到海汉利益的人和事,李继峰知道海汉有一个专门的机构在进行处理,而驻广办的何夕就是负责人之一。他可不敢冒险去尝试背叛海汉人,因为这种事早就有人试过了。去年广州城某位大户因与海汉商务部的账务结算出现问题,一怒之下便写密信举告海汉走私军火私盐等罪名,但这封信投到两广总督府之后仅过了一天,这户人家上下三十多口便在午夜里从自家宅院中集体消失了。 这些人是怎么消失的,没人知道根底,但他们为什么会消失,李继峰却隐约能猜到原因。因为数天之后,驻广办便召集了广州城的一帮大商人到城外庄园聚会,并向他们出示了这封告密信。这种警告远比当着他们打打杀杀更为有效,从那之后,李继峰便没有再存着背叛海汉的念头,因为他实在不想某个晚上就举家老小不明不白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因此施耐德仅仅就是这么一问,李继峰就已经乱了阵脚,不敢再随意提问了。 正文 531.第531章 最坏打算 施耐德显然也注意到李继峰的情绪,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话锋一转道:“李老板在担心什么,我大概也能猜到几分。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请李老板放心,我们海汉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伙伴。如果李老板有安全上的顾虑,我们也很欢迎你举家迁往琼州岛定居,在那里肯定可以得到我们全方位的保护。” 李继峰干笑道:“在下没什么好顾虑的,只是最近外面的流言蜚语不少,在下有点担心这些市井传闻会影响了贵方的清誉。” 李继峰可不敢在施耐德面前表现出犹豫不决,首鼠两端的模样,要是让海汉人起了疑心,这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合作关系也未必保得住李家。虽说李家现在的生意已经做得非常大,但其地位也并不是无可替代,为了追求更多的利润,他们目前的主营业务已经从传统项目逐渐转到了和海汉人合作的领域,而想要抱上海汉这条大腿的商家,在广东这边早就排起了长队,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想着能把李家挤出去,海汉要找一个替代品并不会太难。 施耐德笑道:“外面有什么风言风语也很正常,毕竟我们谈的生意都是几十上百万两银子的大买卖,觊觎这些财富的人不会少。不过李老板可以放心,只有我们海汉认可的商家,才有资格参与到赚钱大计中来,其他人就算再怎么折腾,呵呵……如今这琼州岛也不是谁都能插一脚进去的地方!” 李继峰应道:“海汉各位首长的行事,在下自然是很放心的。不知这次的发布会上,首长们可有什么具体的指示?” “谈不上什么具体的指示,只是希望你们能够清楚自己的立场,明确态度,到时候能够坚定地站在海汉这一边。”施耐德顿了一顿,才接着说道:“毕竟我们提出这个计划,肯定会出现很多的质疑声……” 施耐德说到这里拖长了声调,李继峰很识趣地接过话头:“届时在下和关系交好的几家商行会一起出面,力挺贵方的新计划,只要有大把银子砸下去,那些质疑贵方的声音自然就会消散了。” “我就喜欢跟李老板你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轻松愉快不费力,说话一点就透,特别省心。”施耐德毫不吝啬地称赞道:“如果和我们打交道的商家都能有李老板这样的觉悟,那我可就真是省心多了!” 李继峰心想要是谁都能做到我这种地步,那“福瑞丰”还混个屁啊!不过话说回来,这次外面的各种传闻之多,让他李继峰的心思都已经有些松动了,就更别说那些外围的合作商家了。如果说其中没有人开始打别的主意,李继峰也是决计不信的。海汉人应当是已经察觉到了这种潜在的风险,所以施耐德才会亲自出动,来李家父子落脚的商栈拜访。 在镇南港这么一个小地方,海汉的大掌柜去造访广东实力最雄厚的大商家,自然是避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只怕还没等施耐德走出这商栈的大门,港口小镇上就至少有一半的人知道这消息了。就算李继峰什么都都不说,大概也会坐实了“福瑞丰”跟海汉人穿一条裤子的立场。 即便等到股东大会上李继峰不表明态度主动去澄清某些对海汉不利的传闻,人家也会认为这是“福瑞丰”早就从施耐德这边吃到了定心丸,搞不好李继峰只是为了能独吞更多的股份才保持了暧昧的态度。这种可能性李继峰自己能想到,他当然也知道会有其他人朝着这个方向去想,“福瑞丰”在股东大会上出不出这个头,整个形势都仍然会在海汉人的掌控之中。更何况李继峰也不敢确定,海汉人在找上自己之余,有没有在暗中去联系别家作为候补,自己这边要是一退缩了,说不定就有其他人冒出来抢“福瑞丰”的位子了。 李家父子三人低眉顺眼地送走了施耐德,回到书房把门一关,李继峰便立刻吩咐道:“老二,你明日便先搭船返回广州,清点一下家产。” 李魄瞪大了眼睛不解地应道:“父亲这是何意?” 李继峰道:“海汉人要是拿琼北的土地出来公开招商,这事肯定会传到官府耳中,到时候两边的条件谈得拢还好说,如果谈不拢那就得开战了。你想想,要是大明跟海汉开战,谁会第一个倒霉?” 拿一群入侵琼州岛的海盗都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大明现在自然也没有能跟海汉人全面开战的能力,顶多就是宣战而已。不过即便是宣战,为了彰显明廷的威严,肯定也还是得砍些脑袋下来——比如说一直贴着海汉人大发其财的某些买办阶级,像“福瑞丰”这样尽人皆知的商号,只怕就是第一批打击对象。 先前李继峰对于海汉在琼州岛事件上的态度还不是很确定,因此只嘱咐两个儿子不要在外谈论此事,但刚才跟施耐德面对面地谈过了之后,李继峰已经从他所说的话语中体会到了隐晦的信息——海汉会逐步公开其把控琼州岛局势这件事,而且会通过多种方式来迫使广东官府接受这个现状。 如果能成功,那么大家就继续跟着海汉人赚钱发财,至于琼州岛应该归属于谁,有资格参与此事的商人们大概都会选择对自己更有利的一方,而不是讲求什么对朝廷和皇上的忠诚。如果这种努力失败了,那现在跟海汉混得最起劲的这帮人全得倒大霉,说不定就会被官府当成替罪羊来收拾了——这帮人每家都是大肥羊,抄家弄出来的银子搞不好可以供广东官府打点朝廷摆平海汉侵占琼州岛这件事的影响了。 李继峰就算相信海汉人的实力能够扛得住大明的责罚,但他一个商人可扛不住官府的怒火,早点做些应变的准备是很有必要的。李奈的反应比他二哥要来得快一些,已经回过神来:“父亲的意思是,将家产清点后,先转移一部分出去?” 李继峰点点头道:“先把现银清点出来,留下需要周转的份额,其他的存进海汉银行里去!” “可是如果官府找海汉人的麻烦,肯定会连海汉银行一并查封啊!”李魄不解地问道。 李奈解释道:“二哥,你跟海汉银行交道打得少,对此有所不知。我们存进去的银子,不管去向如何,只要拿着海汉银行开给我们的银票和存折,海汉人就是认账的。哪怕这银子已经被官府给罚没了,我们一样可以去别的地方把银子取出来,官府总没法去三亚查封海汉人的银行吧?” “海汉若是不认账怎么办?”李魄还是有些担心自家银子的安全。 李继峰摆摆手道:“无需担心,海汉人把信誉看得比银子更重要,他们的名声和信誉,又岂是我们家这些银子能买到的东西?若是不认账,那他们在在广东福建推行了几年的流通银票和银行制就统统作废了。孰轻孰重,海汉人会比我们看得更清楚。” 李魄迟疑道:“光是李家庄银窖里的银子,只怕就有四五十万两之多……” “别管多少,现在使不上的银子都尽数存到海汉银行里去!”李继峰没等李魄把话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头:“即便股东大会上需要再向琼州岛那边投钱进去,我们也不用现银了,直接从账上划钱给海汉人就行!” 李继峰这个决心下得是相当的大,的确是因为目前的形势已经不容他再继续左顾右盼地观望下去了。他现在已经没法再倒向明廷一边,只能选择上到海汉这条船,并且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大明跟海汉真的翻脸宣战,那么李家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连夜卷铺盖跑路,不然恐怕就逃不了一个抄家的下场。 从当天晚上开始,李家父子落脚的商栈便突然成了镇南港的社交热点,各家商行的老板排着队登门造访。不用多说这些人都是收到风声之后来找李继峰这个“消息灵通人士”打探内幕的,毕竟施耐德那边闭门谢客,唯一的官方消息渠道就只剩下李家这边了。 李继峰对于这样的情况也是哭笑不得,心知自己又是被海汉人利用了一把,但偏偏还不能表露出任何的不满情绪。他又不能过多地透露海汉人接下来的打算,因此只好苦口婆心地劝说每一个登门造访的对象,让他们安心回去等待消息。当然仅仅是说点不着边际的话肯定是起不到足够的安抚作用,李继峰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拍着胸脯向众人保证,只要海汉人继续推出招商的项目,“福瑞丰”一定还是会第一个跟上支持,并且投入的资金不会少于过往的任何一次股东招商会。 这样的赌咒发誓之后,李继峰才终于安抚住了一批批心存不安的商人,而这样的状况一连持续了两天,差点把李继峰给累倒在商栈里。 11月15日,股东大会终于在推迟了几天之后正式召开。而之所以要在原定的日期上推迟几天举行,是因为执委会担心光靠施耐德在场镇不住这帮立场并不坚定的商人,专门临时抽调了“威信号”战舰北上珠江口,到镇南港驻扎一些时日,让这些人能够近距离看一看海汉海军的实力,帮助他们建立起足够的信心——当然也不失为一种变相的威胁就是了。 这个措施显然收到了不错的效果,当商人们听到海汉新战船到访镇南港的消息之后,纷纷都赶去码头观看。绝大多数商人都听过海汉人所拥有的巨大战舰,但只有极少数人曾经在胜利港附近看到过这种偶尔会冒着黑烟的奇怪战舰从海面上快速掠过的身影,至于像现在这样可以近距离观看的机会,那在此之前是绝对没有的。 “威信号”很是“贴心”地打开了所有的侧舷炮窗,让黑洞洞炮口裸露在公众的视线之下。而这种赤裸裸地炫耀武力的行为,毫无悬念地镇住了港口上围观的人群。这种看得见的武装水平,显然要比驻扎在香港岛北边的大明水师高出了不止一个等级。稍稍有些见识的人就知道,水寨那些老式战船上可没有这种真正意义上的舰炮,仅仅就是几门小口径的佛郎机炮而已。 为了照顾好奇观众的情绪,施耐德热情地邀请了十位民众代表上船参观。当然了,只有跟海汉关系极为密切的人才有这样的资格被选作代表,例如“福瑞丰”的李继峰,詹家船行的詹贵等等。 这种参观自然不会让观众进入到下层甲板的核心地带,也就是在顶层甲板上转转而已。不过顶层甲板的船舷两侧也同样布置了数门火炮,并且桅杆上的帆索系统和甲板后半部的舵轮控制系统,对于大明海商而言都仍是极为新鲜的东西。至于船身后部两支伸出甲板一大截,足有腰身粗的烟囱,船员并没有说明其真实用途,而是声称这下面是船上的厨房,烟囱只是为了方便排出煤烟而已。 这种谎言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对于没有见识过甲板下面那些秘密的参观者来说,似乎也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只有去过胜利港多次,对海汉科技了解颇多的李奈,才会隐隐约约地觉得这奇怪的烟囱与三亚陆地上轰鸣前行的蒸汽机车上的烟囱有些联系。 负责导游的船员很矜持地向参观者们说明了这艘船的一些大致数据,如排水量、理论船速,火力配置等等,这任何一项数据拿出来,都足以让这些海商的心跳大为加速。总而言之,这艘战舰不但船大,而且航速快,最要命的是火力还很强大,在目前的大明绝对找不出一艘同级别的战船能与其媲美。导游最后不无骄傲地宣称,像这样的战船,海汉民团已经拥有了不止一艘,并且还将继续不断建造,用以维护海汉在南海地区的海上权益。 正文 532.第532章 惊喜发布 什么维护海上利益之类的说法,海商们自然明白这只是说给自己这帮人听的漂亮话而已。海汉舰队现在的活动范围根本不止是执行护航任务,简直就是连整个琼州岛都给一并“护”住了。上个月驻广办已经给各个商家发了停航通知,为了防止琼州岛上的海盗外逃,近期岛上所有港口都只许进不许出——当然这种禁令只针对普通人,海汉自己的船并不在这个禁令规定的范围之中。 以海汉人现有的海上武力,已经足以控制大陆地区至琼州岛的航道,在这片海域内也没有其他势力能威胁到海汉的利益,然而海汉人似乎并没有对现状感到满足,宣称还将继续建造这种可怕的巨大炮舰。如果他们不是拿这件事来吹牛皮,那么其目的就很值得深思了。 这种事当然也没人敢拿到明面上来质疑海汉人的做法,官府都对此睁只眼闭只眼,谁又愿意跳出来得罪有钱有势的海汉人?再说海汉这么做的用意已经相当明显,就是要让在场的人明白自己屁股该坐到哪一边,要是想玩花样,大可掂量掂量自家的船队是不是干得过海汉这种大得吓人的战船。。 在参观过海汉人的炮舰之后,各路商家怀着不同的心思回到了会场上,开始了今年的股东大会。在经过了两年多的运作之后,目前的“琼联发”除了最初的十三家大股东之外,还新增了二十多家后来陆续加入的小股东,到场与会的人员有近百人之多。 镇南港本地适合用来当会场的建筑物不多,最后还是海汉这边设法腾空了一间仓库,然后布置成会场。考虑到会场空间偏大一点,为了让坐得稍远的与会者也能清楚地听到发言,会议组织者还专门在会场的四角都布置了扩音器。 虽然场地稍显简陋,但各地赶来的老板掌柜们倒并不介意这个——会议期间谈的生意往往都是以万两银子计数的大买卖,场地简陋一点也无所谓,真金白银落到口袋里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为了让会议内容在一定人员范围内保密,会议组织方还是让民团在外围进行了戒严,会场周围三十米范围内禁止闲人走动。而所有的会议用品和中途的饭食、茶水供应,也都全部安排了专门人员负责。 这些事在组织严密分工明确的海汉体制中自然算不上什么特别,所有事情都有相应的制度和负责人,运转起来的效率自然比传统的雇工体系高得多。但在新加入到海汉商业体系的人眼中看来,却对这种高效的工作安排赞叹不已。特别是像这种谈生意的场合,外面还有上百的士兵荷枪实弹地站岗警戒,完全就是朝廷高官的待遇,这对很多人而言都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股东大会的主要内容,其实与穿越者来此之前的那个时空中并无太大的差别,也是集中审议各种议案。首先由会议司仪宣布了参加大会的人数,主要的出席人员,大股东的出席比例,以此来确定这次会议的有效性。 接下来便是繁杂的审议流程了,首先是上一年度的工作报告议案,然后是财务决算议案、利润分配议案、日常关联交易议案等等,一共有十余个议案。这些议案在由起草人上台宣读之后,到场的股东和代表将进行现场的投票表决,然后统计投票数据来决定是否获得通过。而这其中每一项议案的提出,都会涉及到在场中大部分人,甚至是所有人的利益,因此也没人会在这么重要的场合里打瞌睡,全都竖起耳朵认真听着台上的人宣读议案内容。 起草这些议案的基本上都是由海汉商务部在负责,牵涉到钱财计算的内容,则是由大股东派人组成的审计组对其进行专门的复核,可以说制度还是相当正规严谨的。股东当然也可以提出自己的议案,不过股东们的出发点基本上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很难提出什么能让其他股东同样感到满意的议案,因此数量并不多。 由于“琼联发”创建时的制度和权力结构框架基本上就是海汉这边制定的,因此从一开始就对这家股份制商号的发展方向有着极高的控制力度,每年的股东大会内容,基本上都是照着商务部准备好的脚本在进行。虽然有十几家大股东,但实际掌控权一直都是在海汉商务部的手中。 而股东们对于这种状况也并没有表现出不满的情绪,毕竟海汉的实力就摆在这里,不管是比钱多还是比胆大心狠,都没人敢于去挑战海汉的权威。 这次的股东大会也是沿袭了前两年的风向,议案的讨论和审议都比较顺利。当然这有一部分原因也的确是因为股东们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已经成为股东大会惯例的惊喜发表上,想着让前面这枯燥的审议过程能够快一点结束。 第一天的审议过程风平浪静,股东们对于年度工作报告并没有什么可挑刺的地方,海汉人事前对投资项目的各种承诺,基本都已经得到了实现,大家更为关心这些项目到底为自家挣到了多少钱,而利润又以怎样的方式和比例来进行分配。 当天会议结束之后,会议组织方还专门开了十几桌酒席款待与会者,而酒席上所使用的各种精美玻璃餐具、烹调用的香料、酒水饮料,甚至一部分食材,都是专程从三亚运过来的。这对于已经将海汉生活方式视为新潮的有钱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极高的享受。而且每位与会者都在宴会结束之后得到了一份精美的纪念品——一条镌刻着“大明崇祯三年琼州联合开发集团公司股东大会纪念”字样的玻璃镇纸。这玩意儿虽然并不具备太高的经济价值,但好歹也是三亚玻璃制品厂出的限量品,又可以彰显持有者的身份,收藏价值还是挺高的。 第二天的审议内容便是大家都很关心的利润相关议案了,数十家股东依照持股比例和投资项目的不同,得到的收益也有较大的差距。当然具体到每户股东的收益数字是不会在会上宣布的,公开的数据只有每一个项目的总收益和相应的利润分配比例。 不过有心人不难从会上公布的数据中推算出“琼联发”大体的经营规模和盈利状况。而各个经营项目的一个共同点,就是盈利状况都还不错。除开一部分收益周期较长的农作物项目之外,其他的工业制造相关、航运、商贸、文化等等项目,几乎都取得了不错的收益。类似“福瑞丰”这样几乎每个项目都砸钱进去的大股东,更是在每一个项目的收益报告宣读完之后都能得到利润分红领取通知书,着实是羡煞了不少人。 第三天的审议内容大多都是跟交易方式相关,在海汉接连开发了万山港和镇南港之后,与各地海商的货物交割方式也有了更多的选择,这个过程中牵涉到仓储、转运等方面的费用,因此相关部门对以前的交易规定作了适度的修改。 在第三天的议程结束之后,与会者总算是等到了他们期盼已久的“惊喜发表”。当然其实也没什么好惊喜的,因为会议结束之后,所有人的目光就已经锁定在了施耐德的身上。作为海汉对外贸易的大掌柜,每年宣读发表内容的这个任务都是由他来完成的。 果然今年施耐德也不负众望地站起身来,拿着一本文件簿走到了前方的讲台前。 施耐德抬手扬起手中的黑皮文件簿道:“我知道各位一直在等的其实是它,而不是我!” 台下传来一阵善意的笑声,施耐德接着说道:“每年的股东大会结束之后,我们都会发表下一年度的一部分开发项目,但年年如此,似乎也没什么惊喜可言了。而且我听说今年大家早早就已经在推测我们准备砸钱进去的下一个地区,很多人大概在心中都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施耐德环视众人,缓缓地说道:“但我接下来要宣读的内容,可能会出乎你们当中绝大多数人的预料,不管是惊也好,是喜也好,我们所准备的投资项目都将会一如既往地为大家带来可观的经济收益。以下所公布的投资项目,将在三天之后开始筹股集资,三十天之后开始实施。所有项目海汉商务部占据至少五成一的股份,公开发售的部分如果未能售罄,差额将由我方补足。” 施耐德翻开封皮,开始宣读第一个项目:“琼州府城以北,南渡江入海口新商港工程,总造价白银五十万两,总工期十八个月……” 施耐德还没把内容念完,台下众人就一阵哗然。在座这些人对于海汉的下一步投资地点有过诸多的猜想和推测,但没有谁想过这个地点竟然是放在了琼州岛的权力中心附近。 对于海商们来说,府城附近的海口港自然是尽人皆知的地方,在三亚的两处港口出现之前,这地方就是琼州岛最大最繁华的港口,也是琼州岛的贸易集散地。不过近几年由于三亚的冲击,海口港已经逐渐开始走下坡路,其老旧的港口设施和泥沙淤积的水文条件,也的确比不了海汉人在三亚兴建的两处大型港口。如果不是因为旁边有府城这个重要的所在,有这么几万定居的人口,说不定荒废的速度还会更快。 但这地方不管繁荣还是荒废,都是大明官府眼皮子底下的要害地带,扼守着琼州岛北面琼州海峡的重要位置,官府怎么可能交给一帮商人来经营?何况这帮人还并不是大明出身,而是从海外漂泊而来的汉人遗族。 而纵观海汉人的发迹史,他们在此之前似乎也并没有过类似这样激进的行为,招商项目的实施地区几乎都是在其势力范围之内,比如琼南的三亚地区。这种地方大明官府往往鞭长莫及,海汉人就可以在当地推行他们那一套土地公有制,将土地都集中到自己手中,再进行大规模的开发。而这种做法要是搬到府城去,难道官府还会装聋作哑视而不见? 海汉人这种一反常态的做法,大概只有两种原因,一是发烧烧坏了脑子,这显然不符合他们一向理智的行事作风。第二种可能就是他们已经能够掌控住府城周边地区的局面,然而这就表示大明官府已经失去了对这一地区的实力掌控能力。 当然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三亚附近的崖城官府早就被海汉人给架空,这在海商圈子里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近年去过当地的人几乎都知道海汉人在琼南拥有多大的影响力。但琼南那地方毕竟地广人稀,连黎苗土人都算上也才几万人口,大明在当地的统治根基本来就说不上特别稳固。再说海汉人掌控当地之后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更没有逆反的举动,一门心思就是赚钱赚钱再赚钱,因此在大明海商看来,海汉虽然扩张的势头很猛,但似乎并没有形成什么威胁。 直到最近海汉人出兵琼北,替官府收复了被海盗军攻占的数座城池,大部分人才意识到海汉手头所掌握的力量已经远远不止控制琼南那么简单了,只要他们愿意,将控制的地盘再向外扩展个几倍,似乎也不是问题。 不过在召开这次大会之前,绝大多数人还是持很乐观的态度,认为海汉会理性地将自己的势力范围控制在琼南为主的地区。但现在海汉人已经公开将“琼联发”下一年的投资开发地点放在了琼州府城附近,似乎证明了这种令人不安的发展方向正在变成现实。 施耐德后面念了些什么,会场上闹哄哄的,至少有一半的人都没听得太真切。施耐德念完这一段之后,放下文件簿,微笑着向与会者问道:“各位,有兴趣参与到我们的新计划中来吗?” 正文 533.第533章 软硬兼施 新计划?这哪是什么赚钱新计划,这简直就是要造反啊! 占了这琼州府城跟占三亚那边的荒地根本就不是一个性质了,琼南山高皇帝远,广东官府也管不了那么多,但琼州府城可是这岛上的核心地带,官府岂能轻易让海汉人把控当地的局势? 下面的与会者当中已经有人在心头开始暗暗后悔,早知道海汉人要玩这么大,应该找个理由不来参加这次的股东大会才对。要是踩进了这滩浑水里,只怕还没等赚到钱,祸事就要先惹上身了啊! 这些与会者虽然在琼州岛上多少有些投资,但其根基却几乎都是在大陆,所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要是海汉人的举措惹怒了广东官府,那他们这些跟海汉“同流合污”的人会有怎样的下场? 官府固然是得罪不起的,然而另一方也同样得罪不起,单单以武力而论,海汉在其活动区域内的实力甚至已经超过了大明官府,至少在琼州岛上无人敢对其忤逆。不跟海汉人合作,那几乎就等同于放弃自己在琼州岛上的所有利益,这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损失。 当然钱财倒还是其次,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那也不是不能放弃的东西。问题是得罪了海汉人,以后自己的货物、船只,还要不要安全出海了?现在海汉人在珠江口海域建设了两处港口,常年都驻扎有战船,对合作伙伴来说,他们是坚不可摧的保护伞,但对不愿意合作的人而言,那些海汉战船的存在可就是极大的威胁了。 珠江口这位置极为关键,广东境内肇庆、广州、惠州几个主要商贸区域的出海口都在这里,把控了这里也就相当于把控了广东海岸线半数以上的航道。在此之前大伙儿都认为海汉人的措施深得人心,正好可以给缺乏安全感的海商们提供极好的保护,来往于广东与南海各地间的商船民船都再也无需担心往年珠江口海域猖獗的海盗了。 然而待遇是跟所处的立场直接挂钩的,跟海汉人合作当然就能得到保护,但如果不合作,又会变成怎样的状况? 施耐德问完这句之后,台下并没有人立刻应声,所有人都在等待他对此作出进一步的说明。 施耐德将下面的各种表情都看在眼里,等到人群中的讨论声停下之后,他才开口继续说道:“各位,在宣读下一个项目之前,我还有另外一个消息要宣布……” 台下众人的心顿时都提到了嗓子眼,唯恐施耐德下一句就会讲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不过施耐德却是一脸轻松地说道:“在下一年,我们将进一步开放安南及南海方向的贸易航道,对于没有能力进行远洋航运的商家,同样可以租用我们海汉的商船货舱来运输货物。届时我们会为此推出一个新的商业组织,只要成为这个组织的会员,我们都会提供全方位的服务,比如货物在海外港口的代发代收代为存放,资金的转存借贷,航程中的武装押运,甚至与当地官府的交际,都可以得到我们的帮助。” 此言一出,台下又是一片哗然,就连李家父子也被这消息给震了一下,因为前几天施耐德登门拜访的时候,可没有提过还有这么一出。 从广东去往安南和南海的巴达维亚、满剌加方向的航道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物,所有海商都知道从大陆贩运各种大明特产去当地可以获得极好的收益。但对于在座的这些海商来说,却不是每一家都有这个能力可以将货物从广东运到当地贩卖出售,很多海商所拥有的帆船只能在近海航行,根本没法去往数千里之外的大洋彼岸,对于远洋贸易的丰厚利润也只能望海兴叹。 而施耐德所说的这番话,对这一部分实力有限的海商而言显然是极大的福音。他们今后就算没有能抵达南方海外港口的船只,也可以搭海汉这艘大船,把生意网络铺设到他们之前鞭长莫及的地方去。 而对于那些本来就有能力去往远方港口的海商来说,他们则是立刻关注到其中的几个关键词语——商业组织、武装押运、与当地官府的交际。毫无疑问这是海汉人打算把他们现在在大陆沿海所施行的一套策略照搬到南海去使用,要将这些有能力的海商逐步整合到一起,以商业组织的形式来统一对外贸易,并且会为此提供运输、金融等方面的援助,以及商人们最渴望的武力保护。 当然了,相比于那些第一时间只想到远洋贸易丰厚利润的小海商,这些实力雄厚的大商家所考虑的是海汉的这种政策是否会对自家的生意造成冲击,还有施耐德所说的新商业组织,是否会具有极强的排他性。 果然施耐德接着又继续说道:“……当然要获得我们的这些服务并不是毫无门槛,首先得先成为我刚才提到这个新商业组织的成员——我姑且称其为南海商盟好了,在进入这个组织之后,才能有资格享受到相应的各种待遇。至于进入这个组织的门槛也非常低,只要在琼州岛上有投资超过两万两银子的商户,都可以报名加入。” 对于能坐在这里参与这个会议的商家而言,两万两并不是什么大数目,他们中至少有一半的人都已经达到或者超过了这个数字,而剩下的人如果想要到达这个目标其实也毫无难度,就算自己暂时掏不出这笔钱,也可以向十二个时辰都敞开怀抱的海汉银行先借一笔钱应急。聪明的人已经想到,海汉设置这个准入门槛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把在座的人挡在外面,而是要逼迫海商们站队了。 要进入下一段的新游戏,就得遵循海汉的游戏规则和安排才能继续往下玩,而想跟海汉划清关系的人,那么基本就不会再具备进入新游戏的资格了。先前很多人都在心中默默权衡利弊得失,考虑要不要放弃自己在琼州岛的利益,但施耐德把这个大饼一画出来,很多人就再也没法保持镇定自若了。 海汉人在琼州岛上主持的各种投资项目固然有不错的盈利前景,但往往周期都会比较长,短的数月,长的如琼中的蚕桑养殖项目,可能需要好几年时间才能出成果,对资本雄厚的大商家自然无所谓,因为很多人往这些长期项目中砸钱的目的并不止是为了盈利,同时也是为了维持跟海汉之间的贸易伙伴关系。而对于那些本钱少实力单薄的商家来说,他们更为看重的是短期的收益,出一趟船就能收一次银子,这样的传统贸易方式更受到他们的欢迎。 而海汉打算开放安南和南海的航线,也正好符合了这部分小商家的利益诉求,只要能有一船货物运过去,甚至是一个货舱的量,他们就可以实实在在地收到一笔银子,这可比砸长期项目见效快得多。当然了,前提是今后他们的屁股得从大明挪到海汉这边来才行。 李继峰在震惊之余,联系施耐德之前私底下所透露的那些信息,自然也想到了海汉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迫使广东商界最有钱有势的这帮人继续将双方的贸易合作进行下去,而且规模会比前几年更大,程度也会更为深入。 李继峰不得不佩服海汉人的手段,如果他们在这个阶段采用武力威胁,大概同样也能逼迫这里的大部分人就范,至少李继峰在码头参观海汉战舰的时候就认为海汉人是存着这样的目的。然而海汉人显然棋高一着,采用了更聪明的办法来诱惑包括他自己在内的这些商人自愿入局,而能够抵抗住巨大利益诱惑坚持立场的人,李继峰认为在座这帮人当中恐怕比例会低到吓人——就连他自己也很难抵挡住这样的诱惑。 “福瑞丰”自然是有远洋贸易的能力,但自从海汉控制安南海岸线之后,安南国的海上贸易实际上就已经被海汉所垄断。即便是像“福瑞丰”这样与海汉关系极好的商家,想要前往安南海岸进行贸易,也必须先向海汉商务部和海运部报备,在规定时间沿着规定的航线去规定的港口,与海汉指定的安南商家进行交易。至于那些试图自行前往安南做海贸的商家,无一不是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安南海岸线上几乎所有的商港都在海汉的掌控中,而安南国内最大的几家商行,也全都是贵族背景的官商,早就跟海汉人沆瀣一气,自然不会为了大明来的一两家散户得罪了海汉这个大靠山。 更要命的是,安南内战结束之后,安南朝廷将南方的几处主要港口也交给了海汉人经营,而原本基础最好的会安港,却已经在之前的内战中毁于战火——那时候在安南的大明海商为了逃避战乱,几乎都已经迁离当地,彻底失去了在安南境内的根基。因此战后安南南部的海岸线也同样被海汉人所把控,而从华南海域前往满剌加、巴达维亚的船只,几乎都必须要在安南南部寻求停靠补给点才行,如果没有海汉人点头,估计海商们今后在那一段海岸补给淡水的机会都将被剥夺。 施耐德所说的方案看似看放了前往安南与东南亚的海上航线,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却是掐住了目前有能力跑这种远洋航线的少部分大海商的脖子。如果不跟海汉人站在同一条战线上,那么失去的恐怕不仅仅是在琼州岛的生意,还有今后前往安南和更遥远的海外港口进行贸易的资格。而这些海贸往来的长期收益,恐怕就不是几万两银子能够打得住的了。 “海汉人这招软硬兼施够厉害的啊!”李继峰在心里琢磨明白了前因后果之后,只能对海汉人的连环手段报以赞叹了。 不管是专门调来大战舰亮相,还是宣布有条件地开放南海航线,海汉人都做足了软硬两手准备,如果乖乖合作,那么施耐德所说的一切都会成为能帮海商们赚取到更多银子的助力。但如果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跟海汉分道扬镳,划清界限,那么就准备好退出海商界吧,即便勉强留下来,今后也别想在这个圈子里玩了——海汉人至少有一百种办法,把那些不愿意合作的海商赶出他们的势力范围。 除非是发生了大明官军一举歼灭海汉民团这种超低概率的事情,否则谁也别想凭借一己之力,改变目前海汉在南海一家独大的局面。对于这样的局面,海商们除了异口同声地说一声“服”之外,大概也没有其他的路可选了。 李继峰正在感叹之时,忽然感受到台上施耐德的目光朝自己这边投来,两人眼神一对上,李继峰分明感觉到施耐德正向自己示意。 李继峰当然明白施耐德这个时候朝自己示意的目的是什么——事前说好的当托,现在就是已经到上班时间了。李继峰心里略微盘算了一下,便立刻站起身来。 “施先生,在下可否就此提问一句?”李继峰一开口,周围还在窃窃低语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知道李继峰跟海汉人的关系,而他会对海汉人提出的问题,肯定不容错过。 施耐德微笑着点点头道:“李老板请问吧。” 李继峰深吸了一口气道:“在下想知道,如果日后因为和贵方的生意合作,而招致了某些官面上的麻烦,贵方会不会出面解决?” 施耐德没有立刻回答李继峰的问题,而是扫视在场的人道:“相信在座的大部分人心中都有同样的问题吧?我想特别说明一下,我刚才所提到的南海商盟,对海汉来说不仅仅只是在商贸领域的联盟,凡是加入这个联盟的成员,其家人、财产的安全,也与海汉治下的地域一样,受到执委会的保护。任何有损于商盟利益的外部势力,都会成为海汉民团的打击对象。这不是我个人的解释,这是海汉执委会给予各位的承诺。” 正文 534.第534章 刷新三观 在场的人都自动在心中把施耐德这段官腔十足的说辞转换成了通俗易懂的说法——只要加入南海商盟,那海汉就会提供相应的庇护,甚至为此会不惜与任何一方开战。施耐德虽然没有点大明的名,但每个人都自动脑补了这个细节,因为现阶段在南海地区并没有其他成建制的武装力量,能够跟海汉人正面抗衡的势力,大概也就只有大明广东官府了。而且施耐德还特地强调了这是海汉执委会而非他个人的承诺,显然也是为了能够让在座的商人们吃下定心丸,毕竟海汉执委会的信誉在这几年当中已经得到了全面的验证,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比官府说的话更管用,没人会怀疑海汉执委会表态的有效性。 不过这番话听在某些态度摇摆不定的海商耳中,却是另有一番意味——如果不加入由海汉主导的南海商盟,那么今后在南海地区的安全就很难得到保障了,搞不好还会成为海汉民团的打击对象。 施耐德虽然没有明着说出“不跟海汉合作就滚出海贸界”这种话,但意思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了,这个时候还没搞懂海汉真正意图的人,其智商大概也没法再在这圈子里混下去了。 李继峰这老狐狸自然也不会错失了这个带节奏表忠心的机会,当下便大声应道:“既然是执委会的承诺,那我李某人自然是相信的。这几年与海汉合作的生意从未出过岔子,海汉各位首长的眼光和手段,在下一直十分佩服。施总都说了这么多好处,那在下这就代表广东‘福瑞丰’先表个态,‘琼联发’下一年的投资项目,还有施总刚才提到的南海商盟,请都算上我家的一份!” 施耐德面露微笑,朝李继峰微微点了点头,还没等他应声,会场中又站起一人道:“在下詹贵,也愿与海汉继续合作下去。诸位或许有所不知,那满剌加附近海域多有海盗出没,近年更是猖獗,若是今后能得海汉战船护送,跑这条航线也能少许多风险!” 詹贵说这话也并非虚构,在满剌加以北的阿南巴斯群岛、纳吐纳群岛,以及位于爪哇海的勿里洞岛、苏卡达纳湾等地,近年都有海盗出没。早些时候詹家船行曾经接受执委会的委派,派人前往满剌加和巴达维亚建立商栈,其商船在海上也曾遭遇过海盗。不过好在派往南方的海船都在胜利港造船厂接受过改造,航速要较普通的中式帆船更快一些,海盗船很难凭借速度在海上拦截,这才逃过一劫。 当然了,仅仅只是少量野生海盗的话,还不足以让同样得到事前授意的詹贵在这种场合专门进行强调,这也是提前给其他海商打个预防针:第一,那边是真有海盗,想自己跑单帮的,到时候出事可别说没人提醒;第二,今后海汉海军的活动范围肯定会逐步向南扩展,打击海盗也是一个非常冠冕堂皇的理由。 李继峰心道还好刚才接到施耐德暗示之后没有犹豫,否则多半就被这詹贵给抢了风头。现在回想起来,那詹贵早就连一家老小都迁去了三亚定居,肯定是铁了心要跟海汉人走了,这种场合自然会跳出来拥护海汉提出的议案。 不过出乎李继峰意料的是,在詹贵之后又接连有三四家大户起身表态支持海汉,并且也会加入这个目前还仅仅只有一个名号的“南海商盟”。李继峰这才知道海汉早就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即便自己不出这个头,也有的是候补人员随时准备跳出来带这一波的节奏,之所以这些人没有被安排在第一时间站出来,按李继峰的理解,纯粹只是因为他们的份量都不如“福瑞丰”这么足而已。 当然如果李继峰刚才没有站出来表态力挺施耐德,那么还是会有其他人来做这件事,即便效果没这么好,但在海汉人周密的安排之下,也足以影响到会场内这些人的倾向了。不过事后海汉人肯定就会扶持新的商家,来逐步取代某些被寄予厚望而立场却不那么坚定的人了。想到这里,李继峰也是暗自庆幸自己下决定还比较果断,否则犹豫片刻可能事情走向就完全不同了。 李继峰还在盘算的时候,施耐德已经在台上接着发话了:“我很欣慰能看到有这么多人站出来支持海汉的做法,这说明我们制定的发展方向是对的,符合在座各位老板的利益。既然是对的事情,能够给我们带来丰厚收益的事情,那我们就应该好好地把这件事进行下去!诸位请坐,待我先把‘琼联发’下一年的各处开发项目宣读完毕。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稍后再来讨论。” 商务部为琼北所制定的开发计划当中,项目基本是以港口基建和大型集体农场为主。其中港口项目主要集中在儋州湾、琼州府城,以及东海岸的文昌,这些项目的回报收益将来自于建成之后的港口停靠使用收费,虽然回报期会长达数年,但出资的股东们可以根据股份额度,在港口码头的使用上享受一定的特殊便利,譬如很可能会出现由某家商行专属的码头。 而大型集体农场项目则是由农业部所主导,目前海汉治下地区的粮食消耗还有相当一部分需要依靠从安南进口,而琼北可开发耕地面积要比琼南多上十几倍,只要能在琼北地区组织起有效的粮食作物规模化种植,就有望能在一两年内解决琼州岛的粮食供应缺口问题。 实话实说,这次海汉商务部所推出的这些项目都不会有特别丰厚的收益,而且回报期也比较长,以投资回报为考量依据,其实都说不上是太好的选择。但既然有了前面的铺垫,在座的商人们也都明白海汉人这次所推出的项目可不单单是为了赚快钱而已了。 这至少有两个目的,其一是用投资将这些商人极其背后的利益网都绑在海汉这艘船上,最后牵扯进来的社会上层越多,大明想对海汉有所动作的难度就越大。其二,海汉也是有借此来表明自己对琼北的绝对控制权——施耐德在地图上圈出那大片大片的土地,可并不见得都是他口中所说的“无主土地”,而对一个地区的控制程度,最有效的表现形式就莫过于对土地归属权的控制了。 是否参与这些新项目的开发,已经不是简单的经济问题了,而且直接牵涉到政治立场站队的问题。而海汉人划定的立场显然没有什么灰色地带,要么合作,要么就退出海汉经济圈。而这种退出就意味着从此放弃琼州岛以及整个南海地区的贸易权力,并且极有可能连以珠江口为出海口的所有海上贸易也得一并放弃,这对于近几年已经尝到海贸甜头的这些商人来说的确是一个非常困难的选择。 好不容易等到施耐德宣读完总计十六项开发项目的介绍之后,在场的商人们终于等来了提问答疑环节。施耐德慢慢合上手里的文件簿,交给旁边的工作人员,然后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这才不慌不忙地说道:“关于今天所宣布的各项事宜,诸位如果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举手示意我。现场提出的问题,我都会在这里公开回答。” 当下会场里便至少有二三十支胳膊举了起来,施耐德略一扫视,便随手点了一人:“海丰号的王掌柜有什么指教?” 被点到名的惠州海丰号王勤立刻站起身道:“指教不敢,在下想斗胆问一句,贵方这次在琼北的种种开发项目,是否已经获得了官府的认可?” 王勤提出的这个问题毫无疑问是问出了在座这些人的心声。如果海汉人是如同他们在琼南的做法那样架空了府城的官府,那么大伙儿或许会觉得这样的操作方式还勉强可以接受,但以琼州府城的政治环境而言,海汉人在短短数日内改变其局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众人最为担心的,就是海汉人的这种动作会引起海汉与大明之间的纠纷,甚至是进一步爆发武装冲突。 神仙打架,百姓遭殃,就算在座这些人都见识过海汉的武力,也知道大明官府拿盘踞在琼州岛上的海汉人没什么办法,但他们仍然会担心自己的身家性命会因为和海汉的合作关系而受到牵连。大明官府拿海汉人没什么办法,但要收拾他们就跟杀鸡一样简单,虽然施耐德刚刚也代表海汉执委会给予了承诺,但不会有谁希望海汉与大明之间真的撕破脸。王勤问这个问题,也是盼望施耐德能够给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让海汉人得到他们想得到的东西,大家的生意能够安稳地继续做下去,也能安抚住官府和朝廷,不至于搞得鸡飞蛋打。 施耐德不急不慢地应道:“前段时间海盗入侵琼州,攻克了琼北的大部分州县城池,这事想必各位都是知道的。这些被海盗攻陷的城池,官府人员要嘛遇害,要嘛几乎都失踪了。在我民团军展开反击赶走海盗之后,地方上的民政事务都是由我方在临时代管。” 施耐德说到这里,抬手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人呈上了另外一份文件。施耐德接过来将这张折叠的纸慢慢展开,然后提起来向台下的人展示:“各位请看,这里有琼州府衙发布的安民告示,由知府大人将琼北地区的战后重建及民间治安工作全权委托给我方,我刚才在这里所宣读的所有开发项目,包括所需征用的土地、劳力,统统都得到了府衙的批准。各位请看清楚,这里盖有琼州知府的大印,我们海汉在琼州岛上的所有行为,都已经得到了大明琼州官府的认可和支持。现在大家可以放心了吧?” 放心?这样能放心才见鬼了!大明官府虽然腐败,官员也多数无能,但要他们将地方治理大权完全交给不相干的旁人,恐怕还不至于蠢到这样的地步。这安民告示要嘛是伪造的,要嘛就是通过某些特殊手段才得来的——比如说直接控制了琼州府城的各个衙门,以及衙门里主事的各位大人。 王勤干咳了两声道:“这是否表明贵方依然承认琼州岛的归属是我大明?” “当然!”施耐德不假思索地应道:“现在琼州岛的归属当然是大明,我方对此并没有什么异议,我们现在只是在部分区域内代为施行管辖权。等大明朝廷补派空位的官员到位之后,我们就逐渐把该移交的权力交还给地方官府。各位大可放心,我们以前没有跟大明官府交恶,以后也没有这样的打算,我们会延续以前的做法,一切以和平发展为纲要。” 王勤当然不敢再追问什么是“该移交的权力”,施耐德能把问题回答到这个份上,也算很仁义了。当下王勤抱拳作揖,便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尽管施耐德把话说得很圆滑,不过在场的人还是能从他的言辞中体会到某些弦外之音。施耐德专门提到了“延续以前的做法”,海汉人以前跟大明的地方官府打交道是什么样的做法?不就是逐步架空咯?如果这样的做法沿用到琼北地区,那么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海汉人接下来就打算架空整个琼州岛了? 施耐德接着说道:“既然海丰号的王掌柜提到了这个问题,那我就顺便再说一下。鉴于岛上的治安情况尚未恢复,我们会花三个月左右的时间逐步清理琼州岛遭受海盗入侵的地区,消灭所有滞留在岛上的残余海盗势力,然后通知广东官府,由他们派驻新的地方官,恢复朝廷对地方上的统治。” 众人听在耳中,只感觉自己的三观再一次被刷新了,三个月时间扫荡琼北?,这不是摆明了要另起炉灶架空官府吗? 正文 535.第535章 变相封锁 商人们所关心的并不是海汉架空琼州官府之后会对大明有多少损害,而是他们自身的利益会因此而受到多少影响。当下便又有人举手提问,海汉这封锁三个月的期限,是否连进出琼州岛的商船也是要一并封禁。 施耐德应道:“关于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海汉商务部的管辖范围。所以我们有幸请来了海汉民团的陈一鑫少校,接下来由他来为各位解释一下近期的琼州岛通航规则。” 施耐德侧身朝旁边点了一下头,陈一鑫便快步走到了台上。在场的不少商人都认得这位年轻的海汉军官,西边的万山港自建成以来就一直是由他在管理,前年年底更是凭借与刘香海盗团伙的那场大胜一战成名,只要是去过万山港的海商,大多都跟他打过直接交道。 在这次的“燎原行动”当中,陈一鑫并没有回到琼州岛参与作战任务,而是遵照军委的命令留在了珠江口一带,准备在情况发生恶化的时候接应驻广办的人员撤离大陆。不过好在琼州岛上的行动进行得还算顺利,海军在第一时间封锁了琼北的主要港口航道之后,大陆这边的官府就完全成了睁眼瞎,所能得到的战争进展消息基本全都是来自海汉。在形势得到有效控制之后,驻广办就没有进行紧急撤离的必要了,陈一鑫身上的担子也就轻松下来,还能抽出一两天时间到镇南港这边来出席“琼联发”的股东大会。 当然他的出席也并非个人行为,同样也是接受了军委的指令配合商务部行事。琼北的海上封锁肯定要持续一段时间,但如果协调不好众多商家之间的船次安排,对于海汉的经济也将会造成极大的伤害。 陈一鑫站到台上,开口沉声道:“刚才施总也提到过,琼州岛北部依然有一部分逃散的海盗,为了能够歼灭这些人,防止海盗卷土重来,海汉民团才会对琼州岛的港口和周边海域施行封禁令。不过考虑到各家海商的贸易需求,我们也会开放相应专用码头,供各位的帆船进港停靠。” 陈一鑫这话说出来,在场众人心中都是长出了一口气。如果与琼州岛的海贸真得停下三个月,那对他们的影响也是非常大的。特别是那些专营海汉商品的商户,断货这么久简直就是逼着他们跳崖了。 “……在封禁令期间,前往琼州岛的商船、民船,都必须在万山港或镇南港提前报备,接受检查,领取专门的通行凭证。琼州岛只开放府城附近的海口港,及南方的胜利港和三亚港,前往琼州岛的船只不得停靠其他港口码头,否则以勾结海盗嫌疑论处!”陈一鑫用严厉的眼神看着台下的与会者,特别强调道:“如果我们发现进出琼州岛的船上有身份可疑的人,一律连人带船一并扣押下来,没有例外!现在我们把招呼打在前面,到时候出了什么状况,就不要把责任怪到我们海汉民团头上了!” 看到台下与会者噤若寒蝉的模样,陈一鑫很满意地打开了手里的文件簿,开始宣读具体的规定条款。海运部和民团制定的禁航规则,对近期进出琼州岛的船只做出了非常严格的规定,其目的并不完全是为了封锁消息,而是防止有地方官府的人借机出逃,向广东官府举告。 同样可能泄漏消息的人,还有来往两地之间的商人和船员,民团也有相应的手段。船员们只能在划定的指定停靠码头上活动,而一般海商的活动范围也会被限定在港口范围之内——在这个区域内他们所能接触到的对象除了海汉人之外就只有归化民,甚至连接触本地百姓的机会都不会有。只有海汉所扶持的一些大商人,才有机会离开这些限定的活动区域,当然了,他们在此期间的活动,仍然会全程有安全部和军方的人跟随监视。 在场的商人对此当然没有什么抗争的能力,即便心头对于这样的安排不甚服气,但也并不敢表现在脸面上。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只要能保证生意继续进行,银子不断进账,那受点委屈不便,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说一千道一万,海汉这边的态度跟大明官府比起来,那还是好过太多了。大明官府要对商人有所动作的时候,可不会像海汉人这么有耐心地进行当面解释和说明。 “……以上条款,即日生效,望商界的各位知悉。如果对其中的规定仍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在海汉所属港口向港区管委会咨询。”陈一鑫合上文件簿,对台下的商人们说道:“我最后再强调一次,近期进出琼州岛的商船民船,一定要遵守我刚才所宣读的这些规定,否则有可能会被当作海盗同谋处置!” 在施耐德宣布今天会议到此为止之后,与会的人群中才哄然开始讨论起刚才所接收到的这些重磅消息。不过也有心思灵活的人,已经起身上前,试图拦下施耐德问个究竟。 但这些人并没能拦住施耐德,在此之前就有数名民兵过来,将他们给拦住了。施耐德不急不慢地挥挥手道:“各位不要心急,接下来的两天,我都会在镇南港办公,顺便解答各位的问题,有疑问的人,明天上午可以到我的办公地点来。” 陈一鑫默不作声地跟在施耐德的身后,走出会场之后,施耐德停下脚步,对他说道:“这几天镇南港要暂时实施军事管制,辛苦你了!” 陈一鑫笑笑道:“职责所在,没什么好说的。” “照我们的预计,可能还是会有少量的商家会选择退出,这些人大概近一两天就会离开镇南港,你要盯紧点。”施耐德叮嘱道:“这些人想出海汉这个坑不是问题,怕的是他们出坑之后回踩,把一些该说不该说的事情都拿出向官府爆料。” “我明白,我会做好记录,跟安全部及时沟通消息。”陈一鑫收起脸上的笑意,点点头应道:“何部长前两天发电报过来,也专门强调过这个事情。” 正如施耐德所预料的那样,海汉宣布的这些消息对于大明海商还是造成了一定的冲击,当晚便已经有商人表示希望暂时中断合作,待琼州岛局势稳定之后再回归。不过作出这种表态的商家,都是跟海汉的合作程度较浅,贸易规模较小的外围客户,商务部倒也不会太在意中断贸易后所造成的经济损失。 绝大多数海商还是选择了留在镇南港,即便是一些对未来前景感到惴惴不安的商家,也还是决定先听听施耐德对于自己问题的解答,再考虑继续还是退出。 从第二天一大早开始,施耐德落脚的商栈就变得门庭若市了。几乎所有来到镇南港参加股东大会的商家都来了人,排队等待施耐德的接见。这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希望能够从施耐德这里得到更多的安全保证,也不乏有些人想趁着这个机会,跟海汉讨价还价,重新商讨一下贸易标准。 原定两天的答疑,因为客商们实在有太多问题,不得不又向后延长了两天的时间。等施耐德处理完这一摊子事务回到三亚,时间已经来到了1630年的12月。 本来施耐德还可以在镇南港多待上几天,之所以赶着回来,是因为一年一度的预决算会议需要他这个金融主管回来参与才行。 “……今年的基建工程已经多到建设部排不过来人的程度,投入之大也超过了前两年的情况,根据建设部所提供的数据,已经被去年制定的基建工程预算超支了35%,而来年琼北的诸多基建工程也需要大量的投入,虽然我们通过‘琼联发’向外界发售了一部分股份,但大部分的工程费用仍然需要由我们自己来承担。仅规划中的文昌、海口、儋州三处港口,总体所需的建设资金就超过三十万元。另外安南南部的几处港口,明年也要进行大规模的施工,因此明年的基建工程预算,也有必要根据现实状况作出上调……” 陶东来代表建设部在会议上宣读了预算草案,希望能够将用于基建工程的预算在去年的基准上再上调50%。在陶东来之后宣读预算草案的是军方的颜楚杰,他所提出的预算数字也没比陶东来客气多少——军方希望来年的军费预算能够比今年增加至少一倍。 “一倍?这不可能!”没等颜楚杰把手里的材料念完,顾凯就第一个出声反对:“亲爱的颜总司令,你难道没注意到,我们去年一整年都没有通过战争获得经济上的直接收益了,而且现在整个南海并没有任何一个对手能用武力威胁到我们,在这种情况下继续盲目扩军只会增加我们的财政赤字!” 颜楚杰不慌不忙地应道:“我想提醒你注意的是,来年民团的军费去向将大幅度向海军倾斜,因为随着我们势力范围的不断扩大,现有的舰队规模已经无法再有效地保护我们的海上疆土和航线,舰队规模扩大势在必行,这并不是以我们个人意志为转移的事情。” 说到这里,颜楚杰也不理会气鼓鼓的顾凯,起身走到会议室墙上挂着的南海地图前,指点着地图向与会者说明道:“各位请看,在此之前我们的海军活动区域主要在珠江口、北部湾靠安南一侧,以及海南岛西部和南部沿海地区。如果仅仅只是以前的控制区,那么我承认现有的三支并不完整的舰队似乎也能勉强完成守护海上安全的任务。但问题在于我们的脚步并不会就此停滞不前,在接下来的一年当中,我们可以预见的是,海军至少要能够维护整个海南岛周边海域,特别是琼州海峡的安全。光是这一项任务,就足以让现有的舰队捉襟见肘。另外我必须在这里提醒大家的是,因为军费的限制,我们连预定的三艘旗舰到目前也只完成了两艘,安南舰队甚至还处于没有主力旗舰的境况。而仅仅三艘威严级的炮舰,并不能满足海军的需求,来年必须要再增加至少一倍才行!” “三艘主力炮舰,难道还不够海军使用吗?”宁崎也提出了疑问:“我们在短时间内并没有什么强劲的海上对手需要这么多的战舰去对付吧?” “并不单单是作战的问题,这还涉及到整个海军作战体系的训练和保持战斗力的需求。”颜楚杰耐心地解释道:“由于威严级战舰上使用了蒸汽推进系统,其作战的能力得到加强的同时,机械系统的维护和保养也就成了新的问题。根据现有的实际运行状况来看,每执行三到四个月的海上任务之后,威严级战舰就必须要回到母港对船上的蒸汽动力系统进行全方位的维护,而这种维护过程快则半个月,慢的话就不太好说了。在此期间,整个舰队的战斗力也会因此而大打折扣。如果我们想要避免这种状况,就必须配备轮换的主力战舰。” “另外,由于蒸汽推进系统的特殊性,对于船上的操作人员会有比较高的要求,而目前海军的训练船当中并没有相应的训练内容,原因大家可想而知。为了能够源源不断地给海军提供合格的水兵,训练部门至少也得拥有一艘以上的同等级战舰作为训练船才行。毕竟蒸汽机这东西的性质特殊,不是随便找艘中式帆船就能作为替代品来搞训练。”颜楚杰不急不慢地将自己的理由一条一条地摆了出来:“第三个理由……” 颜楚杰指向了中南半岛的南端:“我们已经向大明海商们承诺了会开放前往南洋的商业航线,那么我们的舰队也必须能够拥有更大的活动范围才行。除了安南南部的金兰湾之外,在中南半岛与南洋的几个要害地带之间,我们大概还需要建设一两处的长期据点才行。” 正文 536.第536章 吃紧的财政 从海南岛三亚港去往南洋几个主要港口的航程都在一千海里以上,与巴达维亚之间的航程甚至已经超过1500海里,在这么遥远的航程中如果没有可靠的补给中转点,那对于奔波在这条航路上的船员水手来说,风险的确相当的大。这也是一部分大明海商虽然觊觎远洋贸易的丰厚利润,但却不敢擅自开辟南海商路的原因之一。 但海汉的中长期策略是要将整个南海都圈到自己名下作为自家领地,并以此为基础,来实现东西方之间的海上贸易垄断。而要想实现这种远景规划,控制住南海通往印度洋的主要航道就是必要的手段了。一处满剌加,一处巴达维亚,都是未来的必争之地,当然了,首先得要拥有一支强大的海军,才有可能征服如此遥远的目标。 现在民团海军的实力虽然在南海已经数一数二,但活动范围却还十分有限,并没有足够的能力挥师南下,去跟老牌海上强国荷兰争夺南洋的港口。这一点不仅军方的将领清楚,其他部门的人也都明白这个事实。当初执委会心急火燎地从安南朝廷手里要来了南方四港的地皮和开发权,也正是为了今后朝着南海方向布局作准备。 颜楚杰所要强调的,就是海军在海汉布局南扩中将会起到的重要作用,以及完成这些任务所需的舰队扩建规模和必要性。把海军扩军与海汉的整体战略规划联系起来,旁人就很难再反对军方的预算案了。 不过话说回来,颜楚杰的报告中也并没有过多的夸张,民团海军现有的规模的确无法支撑执委会向南扩张的战略意图,如果要实现商贸与军事的同步扩张,那么扩建海军的确是必须马上实施的措施。事实上考虑到造船的周期,下一批战船的入列时间肯定会滞后于商路的拓展速度,因此颜楚杰明知提出这样的预算案会受到猛烈的反对,但仍然还是坚持己见。 颜楚杰从专业的角度提出了自己的理由,而想在这个领域驳倒他,对于反对者来说的确难度太大了。陶东来见顾凯和宁崎都先后哑火,便开口问道:“其他人对军方的预算案还有什么补充意见吗?” “我想代表海运部说几句。”越之云抬手示意道:“各位,我们现在建造和使用蒸汽动力帆船的成本依然非常高,但这的确就是造船技术的未来发展方向。我们掌握的各种超越时代的科技都需要在军事领域得到实际应用之后,再逐步普及到民用领域,不仅仅是战船,我们的商船也迟早要用上更先进的动力系统。现在的造价高,主要还是因为我们的产能有限,对我们的现状而言,批量建造才是减少成本的最有效办法,我相信工业部的同事也会赞同我的观点。撇开军费不谈,单在造船计划这件事上,我们海运部很赞同军方的提案。” “小越说得的确有道理。”代表工业部的白克思接过话头道:“之前我们生产海军用的蒸汽机,就做了一台样机两台量产型,然后就停工了,但我们为此准备了一年多的时间,设备、人员、场地,全都是为这种蒸汽机准备的,执委会说声停工,就把所有安排打乱了。大家都觉得新式战船造价高,这么东一艘西一艘的造,造价能不高吗?” 海运部和工业部接连表明了态度,力挺军方的海军扩军计划,这下便将反对者的嘴给堵住了。最后海军虽然没能拿到申请的军费预算数目,但仍然在今年的基础上提高了80%,也算是胜了一场。 这场争论在年底的预决算会议议程中,也仅仅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而已。事实上随着海汉扩张速度的急剧加快,各个部门都在要求提高经费预算,扩大部门编制。包括出声反对军方的司法部代表和教育部代表,他们所在的部门也同样需要更高的预算来实现正常的运作。而对于海汉的整体状况来说,近一两年内的急速扩张所获得的土地和人口并没有完全转化为经济上的收益,过去的一整年也几乎没有战争红利,财政上只是不断地掏钱掏钱再掏钱,而收入的涨幅却有一点跟不上了。 “诸位,如果各个部门的预算案都能获得通过的话,那么我们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立刻破产!”施耐德不得不将目前的形势对在座的人作一个简单的说明:“根据我这两天在会议上所记录的数据,以各部门提出的预算和今年的财政收入作对比,我们大概会有……二百七十万元的财政赤字。这也就是说除非明年我们的收入涨幅超过了二百七十万,否则的话,接下来的一年我们就是入不敷出了,而且很可能会因为资金周转的问题陷入困境。” “财政部对下一年的预计收入会是多少?”有人很敏锐地提问道。 “我们的保守估计是保持今年的水平,大家都知道,我们的财政收入主要来自于对外贸易,因为现在无法预测出琼北地区会给我们的外贸造成多大的影响,另外对琼北的投入也未必会停留在现在提出的预算数字上,赤字有可能进一步加大。”施耐德没有给出详细的数字,而是很圆滑地绕了过去:“但我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在外贸方面没有特别大的突破,那么财政赤字将会难以避免!” 穿越以来,阻碍海汉发展的最大因素一直都是人力,如果能拥有充沛的人力资源,海汉的发展速度至少还能比现在快半年以上的时间。依靠各种先进手段生产的廉价工业品,以及集中管控的金融体制,海汉敛财的速度已经堪称同时代之最了。而在过去的几年中,财政也一直都没有成为过困扰海汉发展的问题,然而随着扩张速度的加快,海汉所要面对的新问题也层出不穷,解决这些问题的根本途径都在于钱,而现在赚钱的速度却已经有点跟不上花钱的节奏了。 “我知道各位接下来大概就会问我有什么解决办法,其实办法肯定是有的,说穿了无非就四个字,开源!节流!”施耐德不急不慢地说道:“从增加收入这方面来看,我们必须要加大对外贸易的规模,而这条路唯一的拦路石就是人力,面对大明这个市场,我们的产能还显得远远不够。增加财政收入是可以预期的目标,但在一定程度上会受到来年从岛外引入移民速度和规模的影响。当然如果有其他捞快钱的方式,比如发动一场确保有可观收益的局部战争,我个人也并不反对比较激进的做法。” “至于节流……”施耐德看了一眼在场的众人,缓缓说道:“各位提交上来的预算案,我相信都是经过了反复的斟酌和计算才拿出来的结果,但考虑到我们的财政状况,最终还是会缩减和砍掉一部分不是那么必要的项目,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我们就不能通过其他的方法来筹集一部分资金吗?比如发售债券?”又有人提出了新的建议。 “发售债券在理论上的确是可行的,但我们必须得考虑到实际状况。”施耐德解释道:“如果我们发售债券,那就等同于在向外界透露一个信息——我们的钱不够用了。我们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才开始让外界接受我们这一套金融制度,让大明的商人愿意把金银存放在我们的银行里,但这些人未必会理解债券的实际意义,一旦他们觉得自己的钱有风险,那我们的银行就有可能会面临挤兑的状况。简单来说,我们现在的金融信用还不足以支撑起债券的发售,或许等到我们的政权建立之后,这种状况会逐步改变,等我们治下的归化民有了真正的归属感,就可以试着在内部慢慢发行政府债券了。总之,要用这个办法,还需要一段时间等待外部条件成熟一点才行。” 在座这些人里面,真正的金融专家也就只有施耐德一个,因此这种问题基本就是他个人一锤定音了。别人就算想提出质疑,也很难在这种专业领域跟他作深入的辩论——就如同没人能在军事领域靠着嘴皮子驳倒军委那帮人一样。 会议的结果并不能尽如人意,除了少数几个部门之外,大多数部门负责人离开会议室的时候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颜楚杰毫无疑问是这次会议的最终胜利者之一,虽然最后批准的预算数目没有达到军方期许的水平,但相比其他部门而言,军方所获得的预算增幅应该是数一数二了。除了立刻恢复第三艘威严级战舰的建造工程之外,军方还将向胜利港造船厂下达一个极大的订单,包括至少另行建造三艘威严级战舰,以及一个现行标准舰队配置的探索级和探险级战船。这张订单的总吨位将接近万吨,接下来的一年中,造船厂肯定是有得忙碌了。 颜楚杰刚到胜利堡大门,还没乘上自己的专用马车,便有人从后面叫住了他。颜楚杰回头一看,这位也算是今天这场会议的胜利者之一,安全部的副部长郝万清。 “颜总不赶时间的话,能不能聊几句?”郝万清上来与颜楚杰握了握手,然后言简意赅地说道:“有些工作上的事,想和颜总商量一下。” “好啊,没问题,去我那里还是你那里?”颜楚杰很大方地说道。 “到饭点了,还是找个地方边吃边聊吧!”郝万清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我来做东!” 郝万清找的这家饭馆就在胜利港商务区,不过颜楚杰倒是第一次来这家吃饭。这桌菜也说不上多丰盛,基本都是家常口味的东西,但味道却很是不错,颜楚杰尝了几口便忍不住夸赞起来:“这里厨子手艺不错啊!怎么以前都没听说过这家?” “才开半个月,大厨是樊伟带出来徒弟,手艺肯定差不了。”郝万清指着房外说道:“你别看这院子小没几间屋子,装修也没街面上那几家酒楼豪华,但这生意可是好着呢,晚上到这儿吃饭都得排队预约了。” “这是走高档私房菜的路子啊,挺好的……”颜楚杰放下筷子,盯着郝万清道:“这地方也是你们安全部的吧?” 郝万清未置可否地笑了笑道:“我们有时候需要在外面约谈一些对象,就得提前找好合适的地方才行,总不能每次都把人拉到安全部去。” 颜楚杰点头道:“你们那地方,的确有点让人慎得慌,去了感觉就像要被提审一样,没法好好谈话……说正事吧,我知道你也是大忙人一个,就不用兜圈子了。” 郝万清道:“颜总这么爽快,那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今天开会的时候,我听了颜总所说的军方扩编舰队的目的之一是打算将海上的活动范围向南扩张,是有这一说吧?” “没错,我们的确是这么打算的。”颜楚杰点点头道:“这一步迟早都要走,早点开始准备,就能早点收获结果。而且想干这事的并不止我们军方,你也看到了,海运部和商务部都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毕竟利益相关,可以理解。”郝万清应道:“那么我想冒昧问一下,军方对南洋有什么具体的打算?” “你想知道什么?”颜楚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尽管安全部的权限很大,但那也只是在军队系统之外,涉及到军事机密的事情,颜楚杰完全可以不用卖面子给安全部。 “颜总不要误会,我问这个问题的目的不是为了打探军方的机密,我只是想从侧面了解一下,看看我们两个部门有没有在南洋合作一把的可能。”察觉到了颜楚杰的警惕,郝万清立刻就作出了解释。 正文 537.第537章 照葫芦画瓢 安全部在南洋布局的时间可比军方早多了,去年郝万清就已经安排手下进了海商詹贵的船行,南下去巴达维亚和满剌加参与建立商栈——当然这所谓的商栈,也相应地承担了情报收集任务。从今年上半年开始,已经定期有整理好的情报从当地通过船运传回三亚。 出于安全上的考虑,安全部并没有在当地部署电台和收发报人员,因此谈不上有多高的时效性。安全部所收到的报告,其内容基本都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如果以何夕、郝万清的标准来衡量,这样的工作效率其实是不合格的。但现实状况就是如此,再怎么不满意,也只能因陋就简先这么对付着。 安全部拿回的情报,当然也有一部分送去了军方的参谋部。不过对于安全部在南洋地区的具体布局和掌握的情况,军方也并不是很清楚。颜楚杰倒是早就打了报告,要成立军方直属的军情处,不过因为经费问题而卡了壳,所到目前还是在一定程度上需要依托安全部所提供的情报。 郝万清把话说开之后,颜楚杰也就放下了戒心:“那你们打算怎么个合作法?” 郝万清没有立刻回答颜楚杰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颜总对南海的地理状况熟悉吗?” 颜楚杰点点头道:“如果你是指看地图,那还算凑合吧,只是从来没去过实地。” “那我说起来就简单多了。”郝万清切回到正题道:“首先我要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海军现有舰队的作战半径大概是多大?不用很具体的数字,你给我一个大致的范围就可以。” 这个倒说不上是什么军事机密了,穿越者们内部使用的网络论坛上就经常有这方面的讨论帖,只要稍稍了解海军战船数据的人,大致都能通过简单的计算推测出来。 颜楚杰也没有刻意隐瞒,便报出了数据:“日常战备巡航大概就保持在两百海里以内的作战半径,如果是战时带够了补给,那么作战半径大概可以延伸到五百海里,不过作战的强度和时间就会受到很大的限制了,光靠舰队自身携带的补给没法支撑太久。” 郝万清点点头道:“这跟我们推测的情况基本一致,但这样一来,从三亚到南洋几个主要港口之间,我们的补给点就太少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军方在中南半岛南部的主要军港就只有一处金兰湾了?” 颜楚杰应道:“没错,金兰湾距离三亚的航程大约四百海里,也正好是在海军舰队的作战半径之内。事实上海运部和我们设计军舰的时候,也有把这航程的因素考虑进去。” “金兰湾和三亚之间的距离不是问题,但从金兰湾南下就比较麻烦了。”郝万清接着颜楚杰的话头继续往下说道:“金兰湾到马六甲海峡有七百多海里,到巴达维亚的航程超过一千海里,不管是战船还是民船,这么长距离的海上航程都是一件很麻烦也很危险的事情。而且这也已经超出了海军的作战半径,如果南洋发生状况需要海军南下,那作战补给将会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 “安全部能帮我们解决这个问题?”颜楚杰似笑非笑地盯着郝万清的脸问道。 郝万清摇头道:“安全部可不是神仙,这种问题哪是我们能解决的。我们顶多能给出建议,不过我认为军方应该早就对此有了打算了吧?” 颜楚杰没有否认郝万清的质疑,点点头道:“其实只要看看地图,就会发现解决这问题的可选方案并不多,最可行的办法,就是在金兰港与南洋的目标之间,再建立至少一处大型据点来负责补给和中转。” “看样子军方已经有选好的目标了,不知道跟我们安全部的预想是不是一致?”郝万清望向颜楚杰的眼神中明显带着一丝希翼。 “不用继续打哑谜了,在中南半岛和苏门答腊、爪哇之间,最合适的地方只有纳吐纳群岛了。”颜楚杰没有再继续兜圈子,而是直接揭晓了答案。 “英雄所见略同。”郝万清连连点头道:“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说了。” 纳吐纳群岛位于马来半岛和婆罗洲岛之间,由两百余个岛屿组成,总面积超过两千平方公里。这个地方位于金兰湾正南约五百海里,满剌加东北约三百海里,巴达维亚正北约六百海里,其地理位置几乎正好处于金兰湾与南洋两大主要港口的中点,用来当作远洋航程中的中转站是再合适不过。 当然了,军方和安全部同时看上这个地方的原因可不仅仅只是因为这里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里自古以来就被视为了中国南疆的最远点,从宋朝开始就被中央朝廷划进了版图之中。而最早的历史记载可上溯到汉代,东汉杨孚所著的《异物志》中有记载“涨海崎头,水浅而多磁石”,三国时期万震所著的《南州异物志》中也有类似的记载。从宋代开始,纳吐纳群岛便被当作了中国与外国的海域分界。 14世纪初郑和下西洋的时候,纳土纳群岛被正式命名为“万生石塘屿”,并被记录在了《郑和航海图》上。在当地修筑了营房和大量生活设施,并且还驻扎了人员值守。1433年,明宣宗赐字“万生屿,安不纳”,免去岛上驻留人员的赋税,因此该岛又被驻岛人员称之为“安不纳岛”,这也是中央朝廷第一次官方认可了这块海外飞地的归属权。 如果说这个地方迄今仍然是由大明控制,那海汉要下手反倒简单了,反正当地的人口不多,海汉要占领那地方不会比占领琼州岛上的县城麻烦多少。不过问题就在于大明丢掉这个地方已经整整有三十年了,海汉再要打这地方的主意就比较麻烦。 1601年荷兰殖民者占领了爪哇岛上的巴达维亚,即后世的雅加达地区,并在当地设立了东印度公司总部。而在此之后荷兰人很快就派出武装人员占领了“安不纳岛”,并且将其更名为“安波纳岛”,后又因其与另一地重名,改为“纳土纳”,也就成为了后世的名称。 海汉集团穿越到这个时空的时候,纳土纳群岛已经被荷兰人占领,因此没有来得及影响到这段历史。不过荷兰人也并没有太多的精力来经营纳土纳群岛这个地方,因为这里除了林木之外,并没有条件优越的天然良港,也没有什么高价值的自然资源可以开发——纳土纳岛东北的海底倒是有一处据称是世界上储量最大的油气田,然而即便掌握了各种黑科技的这帮穿越者,大概也没有可能在活着的时候看到开发海底的油气田了。 因此不管是对荷兰人还是对海汉来说,纳土纳岛最大的价值仍然是其地理位置,这地方除了作为航路中的中转补给站之外,也并不具备太大商业开发价值。但对于荷兰人而言,这个中转站的重要性恐怕还要胜过它对海汉的程度,因为离开这里之后继续向北,下一个属于荷兰人的殖民地据点就远在1400海里之外了,航海者需要穿越整个南海,才能到达台湾岛西南部的热兰遮城。 如果失去了这个地方,那么从巴达维亚出发的荷兰帆船大概需要在海上漂泊两千海里,才能抵达自家的另一个港口,这将会大大增加帆船在航程中的风险,肯定不是荷兰人所乐意见到的局面。 至于说跟荷兰人共用当地的港口,颜楚杰并没有这样的打算,而且他相信荷兰人也不会有这种念头。如果只是商船或者民船,或许在当地停靠一下还问题不大,无非是交钱而已,但海汉想要派往南方的可并不只是商船而已。荷兰人要是能老实巴交地让海汉的战船也进港停靠,那他们大概也不会成为这个时代的海上霸主之一了。 “你们安全部之前送来的报告,我都看过了,我只想知道你们还打了多少埋伏,关于纳吐纳群岛的情况,有哪些事情是报告里没有提到的?”颜楚杰可没有被郝万清这番话给唬住,提问深刻又直接。 “颜总,你真的想多了。”郝万清立刻矢口否认了颜楚杰的怀疑:“我们递交给军方的报告,并没有进行任何的改动,我们接到报告时看到的内容,跟你所看到的是一样的。” “真的?”颜楚杰还是有些不太相信。情报机关这帮人做事风格一向都暗戳戳的,颜楚杰对他们虽然说不上印象有多坏,但的确很缺乏信任感。 “真的,我也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欺骗你,毕竟这次是我们安全部在找你们军方合作,向你们提供情报信息也是我们的职责。”郝万清一脸诚恳地说道。 “好吧,如果说我们是为了建立补给点,那你们安全部想从中得到什么?”颜楚杰决定不再深究刚才的问题,将话题再回到了正事上面。 “在马来半岛、苏门答腊岛或者爪哇岛上建立永久殖民地之前,我们需要在南海有一个更稳定的据点,用来提高当地情报机构的运作效率。”郝万清顿了顿,作出了更为细致的说明:“你要知道,出于安全考虑,我们在马六甲和巴达维亚设置的情报站,可都是没有电台的。这些消息从当地传回三亚,路上的时间就得一个月了,绝大部分时效性的情报在传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如果我们能够在纳土纳群岛设立工作站,那么我们的情报传递速度至少能比之前提高一倍,这就是我们安全部想要得到的东西。” “所以安全部的意思是,提供情报,配合我们拿下纳土纳群岛,以便让你们的南洋情报网运转效率更高?”颜楚杰总算理清了头绪。 “非常正确的理解。”郝万清应道:“这不单对我们有利,对你们军方也是有很大的好处。” “问题在于,我们现在没有足够的力量南下攻占纳土纳群岛。”颜楚杰摇摇头道:“我们现有的舰队要护住琼州海峡和珠江口都有点吃紧,就别说南下打仗了。” “这件事不一定非要海军出马来做。”郝万清正色道:“我们只求达到目的,用什么手段其实不用特别讲究。颜总也看过报告了,当地并没有驻扎多少武装人员,防御力度也较低,我们不需要大动干戈。” “防御力度低,那也总得派部队去做才行,民团现在主力都部署在琼北地区,短时间内脱不了身……”说到这里,颜楚杰突然自己就停下了下来:“你的意思是,我们在琼北做过的事情,可以再来一次?” “为什么不呢?”郝万清嘴角露出了一丝腹黑的笑意:“海盗这个梗,我觉得起码可以再玩几年。很多事情,只要有人背锅,让自己能够置身事外,那就无所谓后顾之忧了。” “你们安全部策划这个事应该有很长时间了吧?”颜楚杰没有搭他的话,而是继续追问道。 “并没有很久,也就是今年登陆三周年庆之后的事。”郝万清很坦率地说道:“准确的说,就是执委会拍板燎原计划之后,我们才开始进行谋划。” “你们一边在琼北动手,一边盯着南海,这还真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厉害啊!”颜楚杰不禁由衷地伸出了大拇指赞道:“干脆你们合并到我们军方的参谋部算了,这计划比参谋部那几个家伙想出来的办法靠谱多了!” 郝万清当然知道颜楚杰说的是玩笑话,当下谦虚道:“颜总过奖了,我们也只是照葫芦画瓢,这点子的根源还是在燎原行动上。再说最后实施这个计划,也还是得你们军方出马才行。当然了,我们安全部也会在能力范围内尽力予以配合。” 正文 538.第538章 安南军团的反应 跟荷兰人抢纳土纳群岛这件事的性质已经绝非单纯的军事行动,现阶段要跟荷兰人撕破脸,海汉这边其实并没有必胜的把握。毕竟荷兰人在远东地区也部署了一定规模的武装力量,既有战船也有相当数量的武装商船,其海上实力不可小觑。而且荷兰人能在最近这几十年内将葡萄牙在远东的殖民地一一抢占下来,也说明了这帮北欧蛮子可并不是怕事的种族,他们能够在全球范围的海洋争霸中赢得一席之地,并非只靠运气成分。如果想通过武力手段来让荷兰人知难而退,在现阶段恐怕暂时还做不到。 考虑到目前与大明之间的关系也处在微妙阶段,对琼北占领区的后续处理还需要耗费相当多的精力,执委会也未必愿意在这个时候给自己再增加一个强力对手。如果军方想在这个时候提出对纳吐纳群岛动手的想法,被执委会否决的可能性极大,除非能有一种避免荷兰与海汉之间爆发全面冲突的办法——比如郝万清代表安全部所提出的这个方案。 目前民团海陆两军的主力部队几乎都部署在海南岛北部的新占领区,短时间内不太可能调离当地。而驻扎在琼南各个州县的部队本身数量就已经不足,更不可能再集中调动,因此从海南岛调军队南下去抢纳吐纳群岛基本是不可能的事。当然在军方捉襟见肘的兵力部署当中,也有一支例外的部队正好闲着,那就是一个月之前刚刚在海南岛上完成了作战任务,撤回到驻地休整中的安南民团军。 以占领琼北为目的的“燎原计划”基本就是围绕着安南民团军打造的作战计划,在海汉民团占领琼北的过程中,唱主角的其实一直都是伪装成海盗军的安南民团。正是因为安南民团在前期的作战中顺利攻克了琼北的主要州县城池,打垮了明军的抵抗,摧毁了地方官府机构,海汉民团才能在后期的介入中顺利接管包括府城在内的这些原本属于大明的地区。 从不明真相的群众角度来看,海汉民团在这场闹剧的形象无疑是伟光正高大上的属性俱全,并且也较为顺从地接受了海汉民团所谓的“临时代管”。到目前为止,这套行动方案所取得的结果算是很成功了,执委会和军方对此也都予以了肯定。 这么好用的办法,如果只用上一次,那未免就有点浪费了,安全部显然是打算把这套把戏的利用价值全部榨取干净——既然在海南岛上行得通,那不妨拿到南边去再用上一次。反正南洋也是海盗出没之地,要杜撰出一群胆大妄为的海盗并不是什么难事。 颜楚杰肃然道:“这件事你们有没有和安南那边联系过?” “当然没有,这肯定要先得让颜总你点头了才行。”郝万清立刻否认了颜楚杰的怀疑:“再说钱天敦也没有调动当地民团军离开安南的权限,就算要执行作战任务,那也得由军委直接下达命令才行。” “除了你们之前所提供的情报之外,我们还需要掌握当地港口的具体防务部署、驻军规模、港口水文条件,以及当地民间的状况。必要时可能还需要有人员潜伏进去,作为我们行动时的引导。”颜楚杰下决心的速度远比郝万清预计的更快,不过他也对此提出了一系列的要求:“我们能在行动之前掌握多少信息,跟行动的风险程度是成反比的,这个道理我想你也明白。” 郝万清点头应道:“当然明白,军方的这些要求都很合理,我们会尽力满足。纳土纳群岛已经有我们的人潜伏下来,但传递情报的手段暂时还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这件事也得你们军方协助,毕竟海上联络船只有你们军方才有权调派。” 所谓的海上联络船其实就是装配了电台的战船。不过目前除了两艘威严级旗舰之外,其他战船上并没有固定电台配置,往往是海军指挥官到哪里,电台才会跟到哪里。而海军在海上作战,目前主要还是通过旗语、信号灯和少量大功率步话机来实现的。这些工具在战时足以保持船与船之间的信息沟通,不过舰队要与大本营之间保持联络,那还是得依靠有限的电台来完成。而要向海外派出载有电台的联络船,这个权限只有军方才具备,安全部在南洋的情报站没法部署电台,除了安全上的考虑之外,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权限不足。 既然颜楚杰已经动了心,郝万清约谈他的目的也就基本上算是达成了。而只要大的方向达成了一致,之后的一些细节问题,就不需要他们两个领导层的人再慢慢进行磋商,留给属下去办就行了。 12月10日,刚刚完成预决算会议没两天,各部门都还正在焦头烂额地复核单位账目的时候,执委会又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这次紧急会议的与会范围要比前一次小得多,只有九名常委,以及军方和安全部的特别代表。而会议的内容也并没有像普通的常务会议那样在会后向各个部门进行传达,所有与会人员都被要求暂时封口,不得向外泄漏这次会议的内容。 1630年12月12日,安南涂山半岛营地。 钱天敦手里拿着刚刚从三亚大本营发来的密电,脸色十分凝重。他原本以为琼北的“燎原计划”结束之后,驻安南的民团军在近期都不会再有行动安排,但没想到回到安南驻地才一个多月的时间,执委会却又准备要启用安南这支特殊的部队了。 “这还真是把我们当演员在用啊!”钱天敦反复阅读了电文的内容,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叹。 电文中要求钱天敦在近期将安南驻军精锐力量逐步调往南部地区候命,并进行有针对性的夺岛演练。另外大本营已经派出一支侦察船队从三亚南下,前往南海的纳土纳群岛执行侦察任务。船队会在途中停靠建设中的岘港,并带上当地的指挥官穆夏柏一同南下参与此次的侦察任务。 “高桥,执委会要我们准备南下去打荷兰人,你怎么看?”钱天敦放下电文,向站得笔直的高桥南问道。目前他的两个副手穆夏柏和冯安楠都不在本地,一个去了升龙府与安南军方商谈下一年度军官进修名单的事宜,一个在南方的岘港维持当地的治安,马上还要被抽调去执行侦察任务,身边信得过又能商量事情的人,就只剩下亲信高桥南了。 “报告长官,这是我部再次立下战功的好机会!”高桥南一板一眼地应道:“请长官务必让我出战!” “现在又不是开战前动员会,用不着这么激昂的情绪。”钱天敦摆摆手阻止了高桥南的继续表态:“就跟平时做战术推演一样,我就想让你说说,你对执委会的这一步棋有什么看法?” 高桥南的脸色稍稍放松了一些:“我军在金兰湾的军事基地才刚刚开始平整地基,港口码头都还没着落,这个时候发起对南洋海域的进攻似乎早了一点。之前看过南洋海图,纳吐纳群岛的位置距离安南实在太远了,如果要在那边战斗,补给可能会成为很严重的问题。” “执委会的确是在冒险。”钱天敦点点头对高桥南的说法表示了赞同,而且他的评价更为大胆露骨:“这和执委会一向以来的保守作风并不是很符合,所以我接到电报之后还专门回电确认了一次。从这个决定来看,执委会应该是有一点等不及了,我想军委和安全部一定在这个过程中起了不小的推动作用。” 高桥南保持了沉默没有应声,别说当着上司的面对于执委会的决定进行置评,哪怕就是表个态,那也不是他这个级别的军官该做的事情。作为家臣武士出身的高桥南,等级观念的意识极为强烈,尽管他加入民团的时间已经近三年,也依然没有改变这个习惯。 钱天敦叹口气道:“可惜的是这次作战我们仍然没办法堂堂正正的出战,还是得跟上次一样,假扮成海盗才行。” 高桥南这下就没法保持镇定了,讶然问道:“为什么会这样?那片区域不是属于荷兰人吗?我们和荷兰人之间又没有直接的贸易来往,执委会为什么不敢得罪他们?” “因为荷兰人的海上实力也很强,执委会并不希望在这个时候给自己再拉来一个强劲的对手。”钱天敦不得不临时花了几分钟时间,给高桥南简单科普了一下荷兰在这个时代的海上地位。 高桥南听完之后情绪明显低落了一些:“这么说我军暂时还不能和荷兰海军开战?” “不是不能,而是没有这个必要。”钱天敦摇摇头道:“我们现在跟荷兰人全面开战,不管输赢,对我们而言都没有太大的实际好处。就算我们把他们打出了南洋,也没有足够的人力去占领他们留下的空白地区。执委会要打纳土纳群岛,只是希望拿下这里,来作为今后南下对付荷兰人的海上补给站。” 钱天敦一边给高桥南进行讲解,一边也就顺便理清了执委会的战略意图。作为一名高级军官,他对于执委会下达的作战命令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甚至反倒是有着一丝兴奋,毕竟选择来到这个时空就是为了带兵打仗,享受征服世界的过程。但这次安南民团军依然无法以本来面目出战,这一点让钱天敦感到有些许的不爽。 安南民团军的训练强度要比其他地区的民团高出一截,野战能力也可以堪称全军第一,但除了在顺化战役中亮过相之外,这支部队却一直都隐姓埋名,没办法以本来面目出现在战场上。前一次化身为海盗参与琼北作战,虽然军委在事后很快就给予了安南民团军集体嘉奖令,但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连嘉奖的原因都不能公布出来,这对于钱天敦和他手下的将士来说是一件比较憋屈的事情。 好在执委会和军委也从其他的方面给予了一定的补偿,比如这次参战人员的作战奖励,就比战前承诺的数目增加了一倍。一部分在作战过程中立下军功的人员,在拿到丰厚的奖励之后,甚至已经有了退伍回家的意向。如果不是民团有服役期的规定挡着,这一波退伍潮至少会带走数百名士兵。 钱天敦很希望能够堂堂正正地以安南军区的名义出战,但这种打算显然在近期并没有实现的机会。执委会发来的电文中说得非常清楚,出击纳土纳群岛的部队必须以海盗的身份进行作战,任何人不得在执行任务期间表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这对于安南民团的服从性和纪律性又是一次考验。 钱天敦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属下会违抗命令,在长达两年多的服役期内,这些士兵都接受了反复的锤炼,“服从命令”这四个字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了他们的心底最深处。但作为安南民团军的最高指挥官,钱天敦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在战场上打出部队的旗号。 钱天敦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然后折起来递给高桥南:“把这个用电报发给岘港。” “是!”高桥南敬了一个军礼,然后接过这张纸,退出了办公室。 钱天敦身在涂山半岛,肯定来不及参与这次的侦察行动了,军委也是因此安排了身在岘港的穆夏柏加入进来。穆夏柏的军事素质倒是没什么可质疑的,但钱天敦有点担心他对执委会战略意图理解的程度,因此特地在电报中叮嘱了一些要点。 12月15日,从三亚出发的侦察船队抵达了岘港码头。这支船队由三艘传统的中式帆船,两艘“探索级”战船,以及久未出动的两艘双体帆船组成。而这次出行的阵容也堪称豪华,除了有海军司令王汤姆亲自带队之外,陆军、海军、商贸、海运等多个部门都派出了得力人员参与其中。 正文 539.第539章 岘港状况 王汤姆并不是第一次来到岘港,事实上在安南内战时期,他所率领的海汉海军就曾在这个地方短暂停靠过。不过那时候岘港可没有什么港口设施,仅仅只有两个渔村码头而已,而现在这地方的海岸上已经筑起了一段长度超过三百米的码头,并且超过两千人的施工队伍还在加班加点扩建码头,修筑各种港口设施,以及通往南北其他城市的官道。王汤姆走下舷梯之后,便看到了恭恭敬敬在码头上候着的阮经贵。 阮经贵是最近接到通知之后从南方金兰湾赶回来的,昨天半夜才抵达岘港。他在去年就被派来这边,主持岘港的地方民政事务,也算是作出了一些成绩。由于阮经贵对安南南部的情况比较熟悉,两个月之前执委会一纸调令又将他调到了南方的金兰湾,去帮忙组织当地的军港筹建事务。 阮经贵得到的通知是三亚来的船队在今天抵达岘港,因此昨晚到了之后也没能好好休息,一大早便起来准备迎接工作。大本营通过电台发来的通知中虽然没有说明这次的船队是什么性质,但仅从规模和出行人员名单来看,阮经贵也还是看出了一些名堂。 如果仅仅只是惯例的巡视工作,一般不会有这么大的一支船队过来,而且人员也更为简单,不会像这次一样有多个部门联合组成。最重要的是,大本营发来的通知中明文强调了当地要对这支船队的来龙去脉都保守秘密,这在以前倒是没有出现过。 当然以阮经贵的级别,他也仅仅只是知道这支船队是来自三亚,至于他们为何而来,接下来要往何处去,这些信息都是阮经贵接触不到的层级。他现在所能做的事情,就是伺候好这帮人,完成他们交代的任务。 王汤姆制定的行程中,将在岘港进行两天的补给休整,然后南下。岘港以南的中南半岛沿海地区已经没有类似的大型港口,所以很多必要的生活补给都得在这里完成,再往南的那些小型渔港顶多就只能补充淡水和少量食物了。 “各位首长一路劳顿辛苦,下官已经命人打扫好住处,准备好热食,只是本地条件有限,各位首长多多包涵!”阮经贵也不是第一次在这里接待大本营过来的人,面对王汤姆等人倒也没有显得慌乱。 “你们也辛苦了!”王汤姆淡淡地应了一句。他倒是不是对阮经贵有什么看法,而是的确没什么交情可言,纯粹是公对公的接触而已。 不过下一个人就不一样了,王汤姆敬了一个军礼,然后与对方紧紧地拥抱了一下:“老穆,好久不见!” 军方这帮高级军官作为团体中仅有的武装力量,在穿越之初便经常一起行动,因此互相都是比较熟悉的。而且相比和平年代那种只在训练场上一起流汗的战友,他们可是有过在安南战场上一起拼杀的经历,感情自然更为深厚。 穆夏柏笑着应道:“好久不见,一见就要见好多天,这次要跟着你们一起走,那就靠你罩着我了!” 众人寒暄几句之后,便依次登上了阮经贵命人准备的牛车,前往落脚的地方。其实阮经贵安排的住处离码头并不算远,走路也就片刻工夫,不过有专车接送,那才显得出身份的不同。阮经贵在三亚期间就对这些细节留了心,可惜的是岘港这边并没有什么马匹,也就只能因陋就简,用牛车来充数了。 接风宴倒是保持了较高的水准,海鲜全是今天一大早才从海里捞起来的,鸡鸭猪等也全是现宰的,厨师按照从三亚学回来的标准“海汉菜”做法来操作,而宴席上所用的酒水也是地道的“三亚特酿”,海汉执委会指定公务接待用酒。 宴席结束之后,阮经贵又跑上跑下,将这一行两百余人的住宿全都安排好之后,回到自己的地方还没来得及洗个热水脸,又有人来通知他,让他立刻到驻军营地报到。 阮经贵赶紧又套上鞋子,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位于岘港港区东北方向山茶半岛山脚下的民团驻地。本地常驻的民团军只有两个连的陆军,营地便设在这个毗邻港口的地方。外围是北端依山而建,南端临海的一片堡垒式建筑,在这片建筑与山地之间的部分就是民团营区。不过民团的驻地可不仅仅只是这片占地面积百亩左右的营区,而是包括了伸入南海的整个山茶半岛山区在内。在半岛的制高点已经设立有民团的瞭望哨,天气晴好时可以通过望远镜查看附近三十海里范围内的海面状况。 阮经贵在营区门口登记之后,便被带到营地内的会议室,在这里他见到了不久之前刚刚从饭桌上的撤退的几个人。 “阮主任,把你请过来是想让你给大家介绍一下岘港目前阶段的建设状况。”穆夏柏等阮经贵落座之后,便对他说道:“各个方面的情况都详细说一说。” 阮经贵虽然不明所以,但他一看在座的人,也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民政部门的就他一个人在,而其他的人几乎全是军方人员。有几个没有身着军服的归化民坐在下首,其中一个人阮经贵倒是认得,是安全部一名叫做林南的归化民干部,以前时常都在胜利港港区活动。 安全部什么来头,阮经贵毕竟在三亚待过一段时间,对此还是略知一二的,只要是安全部参与的事情,肯定不是小事了。阮经贵当下更是多了几分小心,连忙起身应道:“下官若有所说不妥之处,各位首长莫怪!” “自去年执委会下令开发岘港以来,本地的居民人口由四百多人上升到了当下的近四千人,其中九成以上是已经加入海汉籍贯的归化民……”阮经贵略微调整了一下呼吸,稳定住情绪,开始介绍起本地的情况:“……目前每月还有三百到五百人的新归化民加入,基本都是以前居住在会安城附近的居民。这些本地民众大多是看到归化民的生活较为稳定才慕名而来的,入籍的热情比较高,入籍之后也比较服从我们的管理。” “物产方面,农业部去年就已经派了技术专员过来,指导本地农民开垦集体农场,种植稻米、玉米、香料等农作物,截止目前约有三千余亩田地。另外农业部还在旁边山茶半岛的山林砍伐区组织民众补种了大量的橡胶树,共计两千余株不过听技术专员说这种树需要好几年才能到采收期。畜禽养殖和捕鱼业也是从去年就已经开始推行实施,本地所产的禽蛋、肉食还会有部分通过海运送往北边的顺化进行贩售。” 阮经贵毕竟是商人出身,这记性倒是很不错,对于数据不用借助书面资料,随口就能一一道来:“工业部派来的技术专员去年就在这里发现了石灰矿,指导本地民众修建了水泥厂,目前本地修筑码头所用的水泥基本实现了自产,再不用从三亚跨海运来了。另外本地林地茂密,水利条件也便利,所以建有好几家造纸厂,所出的纸品除了供应安南的城市之外,也有一部分运回了三亚供胜利堡各个衙门和书院使用。” “港口建设共分为五期工程,目前一期工程已经基本完工,正在进行二期工程。现有的码头可同时共二十艘四百料海船停靠,待明年上半年二期工程完工之后,港口的停靠规模可望再增加一倍。另外本地的商栈、仓库、各种民用设施都按照建设部之规划一一建设完成,假以时日,必定可在此地重现三亚之繁华景象。” 阮经贵在讲述情况的同时,也注意到今天的听众们可并不只是听听而已,几乎人手都是一笔一本,一边听一边在纸面上写写画画作着记录。阮经贵好不容易战战兢兢地讲完,看到穆夏柏朝自己点了点头,这才慢慢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在下有问题想问一下。”最先发问的人正是安全部的林南:“阮主任,在下有三个问题想要请教。第一,本地目前是否有来自南洋的船只在此停靠,如有这种情况请加以说明。第二,本地是否有能力组织起目前人口一倍的后勤补给?在下所说的主要是指食物上的供应。第三,本地有多少熟悉南洋海况的水手船员,阮主任能否把这些人尽快集中起来?” 阮经贵也是经历过安南内战的人,听完林南这三个问题之后,阮经贵对这帮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已经猜到了几分——这分明就是海汉准备在南方发起一定规模的军事行动了! 阮经贵早年做生意的时候也曾下过南洋,对于南洋的势力分布状况还是有大致的了解,不过他可不敢妄自揣测海汉高层究竟是在打哪家的主意,当下只是老老实实的应道:“的确有从南洋返回的船只偶尔会到本地停靠补给,不过在会安城被毁之后,来岘港的外来船只也并不多了,每月也就七八艘船,其中大部分是我方与大明的商船,偶有一两艘葡萄牙人的船也会来此停靠。” “至于说补给能力……”阮经贵咬了咬道:“若是粮食,本地现有的产量未必能够再支撑一倍的人口,但肉食应当是可以的,而且附近山地众多,必要时还可以组织围猎活动来进行补充。再不济本地渔业也可以加大捕捞量,只是需要增加一些渔船才是。蔬菜也无问题,本地前两月才新开垦了三百余亩菜地,大部分都用来种植时蔬,再隔半个月左右,其中一些蔬菜便可开始收获了。” 林南点点头,一边听一边在面前的本上记下阮经贵所说。 “熟悉南洋的水手船员,这在本地已确实不多了……”阮经贵此时脸上也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前年会安城被攻破,吃水手饭的人多数都逃难去了别的地方……” “我们没有数量上的要求。”林南插话补充道。 “若是没有数量上的要求,那三四十人总是能找到的。”听到这样的回答,阮经贵心里立刻便松了一下,立刻便应道。 “要靠得住的归化民,嘴也得严实。”林南又加上了两个条件。 “嗯……若是如此,那或许还得减半。”阮经贵在心头略一盘算,才给出了答复。 “那这个事情就交给你,尽快办好,只有两天的时间。”林南不容置疑地向阮经贵下达了命令。 尽管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衙门里的人,但阮经贵却不敢反驳林南的这个指令,只是连声应了下来,心中却在暗自猜测安全部这样做的真实目的。 先前阮经贵就隐隐觉得海汉这次是要在南边动手脚了,林南的这些指令让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这种推断。正当他还处在沉思之中,便又听到林南补充道:“你征集这些人的时候,连他们的家属也一起,我们出发之后,另行派船将他们的家属全部送往三亚,那边会有人安置他们今后的生活。” “是是是,下官明白了。”以阮经贵的头脑,自然能想到这是安全部寻求保守机密的手段。这些水手在跑完这一趟之后,大概也会跟着这支船队回到三亚,他们所去过的地方,自然不太可能轻易地泄漏出去了——至少在一段时期之内可以保守住这个秘密。 而对于阮经贵的提问并没有到此为止,接下来王汤姆为首的军官又向阮经贵提出了一系列的问题,包括中南半岛南部的各处海岸补给点状况,近期安南与占城国之间的形势走向等等,阮经贵花了足足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说得口干舌燥,才总算基本解答了这帮不速之客的各种刁钻问题。 离开的时候,穆夏柏起身将阮经贵一路送到了营地门口,道别之前,穆夏柏压低了声音很是严肃地说道:“阮主任,这件事的性质,不需要我再强调,相信你也应该明白其重要性了吧?” “明白明白,下官完全明白!”阮经贵连声应道:“穆将军请放心,在下嘴紧得很,绝不会将不该说的消息传扬出去!” 正文 540.第540章 继续南下 阮经贵回到住处也没立刻回屋休息,去书房拿着穆夏柏交给他的物资补给清单又反反复复地看了七八遍,确认其中的内容。第二天一大早,阮经贵便出了门,开始替这支船队张罗清单上所列的各种补给品。 这张清单上并没有多少稀罕或者特别贵重的物品,绝大多数还是普通的补给品,如食物、药物、绳索、帆、备用船料以及其他出海可能用到的物品,要求的数量也不算太多。阮经贵认为军方开出的物资清单并不是真的打算在这里补给多少东西,而是要借着这次机会验证一下岘港这地方的补给能力,看看有哪些物资可能会出现短缺状况。 阮经贵的所料已经很接近事实,为了预防途中补给不便的情况,这支船队在从三亚出发的时候就已经带足了较为充足的补给,途中顶多再找地方补充食物和淡水就可以了。不过考虑到之后要调动安南民团军南下,岘港这地方大概就是南下航程中最后的一个大型补给点了,对于这地方的补给能力,军方势必要先予以验证才行。 当然了,在三亚准备这些物资,跟在岘港筹集这些物资的难度是完全不同的。特别是船用物资,三亚那边可以提供原厂出品的各种零备件,而在岘港就得照着图纸现做了,一件两件还好,但还是有很多东西以本地的条件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大量制作出来的。 而在准备物资之余,阮经贵倒也没有忘记昨天安全部给他单独下达的命令,在本地征集信得过又熟悉南海海况的水手船员,这件事如果不是熟悉本地民情的人根本无法完成。去年开发岘港之前,安南朝廷强行从附近征发了三千人口,塞给海汉作为战争报酬,这其中的确也有不少水手,不过去过南洋的却并不算多。前年会安城破之后,大量的水手船员都逃离了这个地区,留下来继续在附近生活的人并不多,只有十之二三的人曾经有过下南洋的经历,而其中熟悉南洋海况的老海狗就更少了。 昨天阮经贵咬着牙说能找到几十人,其实都有点夸大了,再加上安全部又要求信得过还能举家搬迁,那就又将可选的范围缩小了不少。阮经贵跑上跑下忙了一天,面见了不下百人,最终也就只确定了七名人选。 到12月18日船队离港之前,各项物资筹备工作总算是在阮经贵的督促之下勉强完成了,但这合格的水手,却只找来了十三人。不过王汤姆倒也没有因此而斥责他,只是临走时又交了一份新的补给清单给他,让他在岘港用心筹备。待王汤姆等人登船之后,阮经贵才小心翼翼地打开这份清单看了一下内容,基本与他这两天所准备的物资一致,只是数量明显增加了许多。阮经贵不敢怠慢,赶紧捧着这份清单,去岘港各处的工坊农场催命去了。 船队离开岘港之后,便沿着海岸线南下,花了三天时间走了大约300海里路程,抵达了此行的第二站金兰湾。 金兰湾位于中南半岛东南部,港湾由冲空山和凤凰山两个半岛合抱,形成了葫芦形的内外两个海湾,深入内陆达十几公里。这里正好位于从南洋北上前往远东地区的重要航路上,在后世也是公认的中南半岛战略要地。 “闪电号”的甲板上,王汤姆正向这次行动的各部门代表介绍金兰湾的情况:“……金兰湾外港海湾湾口宽度约在4000米,水深在30米左右,内港海湾湾口宽度约1300米,平均水深都在10米以上。另外内港的港湾面积超过60平方公里,以我们现有的海军舰队规模,就算驻扎十支舰队在这里也不会觉得拥挤。” 王汤姆说得兴起,抬手指向前方的海岸道:“当然了,这个海湾的面积很大,仅仅只是用来作为军事基地使用,也难免有些浪费。这里港湾完全可以充分利用起来,一部分用作商港,而且内港的南部地区也有很好的开发条件,可以用来修建大型盐场,充分开发的话,规模也不会比莺歌海盐场小多少了。” 金兰湾的地理条件和位置虽然都非常优越,但当初南越小朝廷一直陷在争江横山一线的战争泥潭当中,没有足够的能力对这地方进行充分的开发,仅有的一点水师都全部填到了北边,根本无暇顾及到南边的这处海湾。直到安南内战结束之后,安南朝廷应海汉执委会的要求,将金兰湾的使用权交到了海汉手上,这里才正式开始了大规模的开发建设。 不过由于前一年海汉的工程营建人员几乎都集中到了昌化石碌的轨道交通工程上,导致安南南方四个港口的开发进程停滞不前,金兰湾这里的开发也一直是拖到了“燎原计划”开始实施之前,才勉强启动了基建工程。 由于这里的工程才刚刚开始动土不久,民团在这里并没有驻扎成建制的船队,更谈不上什么防卫港口的海上武装力量,因此侦察船队驶入金兰湾的时候,除了引起海面上渔船的小小恐慌之外,并没有激起太大波澜。 船队驶入内湾之后,才有当地的港务人员驾着小渔船出来导航,将船队引到了港湾西岸的一处临时码头停靠。由于这里的条件十分有限,暂时并没有分配穿越者到这边来主持工作,之前是由阮经贵在这里代管,阮经贵回岘港之后,这里的最高权力机构就是港区临时管委会,由一名民团连长负责。 这个名叫阮富的连长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安南人,不过现在准确的说法是安南裔归化民,在黑土港草创时期就加入了由钱天敦亲自带兵的黑土港特战连,在安南民团军中也算得上是元老级的任务了。阮富参加了安南民团军几乎所有的战役,甚至也包括十月在海南岛北部发起的“燎原行动”在内。在从海南岛撤回来之后,他才被安南军区调派到了南方的金兰湾,负责维护本地治安,并协助阮经贵实施金兰湾的港口工程项目。 阮富虽然姓氏和阮经贵一样,不过两人却是半点瓜葛都没有。阮经贵是出身名门望族,在顺化战役时期才改换门庭当了带路党,而阮富却只是当初黑土港先遣队从安南内战交战区海岸带走的众多战争难民中的一员,平民出身。不过机缘巧合之下,这两个姓阮的才在金兰湾这地方凑到了一起成为同事搭档。 阮富虽然对三亚大本营来的这些高官不太熟悉,但同来的穆夏柏可算是他的顶头上司了,而且这支船队中有一半的船都是民团海军的战船,一眼可知其份量不轻。待王汤姆等人下到岸上,阮富便立刻上前立正敬了一个军礼:“安南特战团一营二连连长阮富向首长报到!” 王汤姆也延续了之前的做法,让阮富对本地的情况进行说明。关于金兰湾的状况,王汤姆等在岘港就已经找阮经贵做过了解,而现在也就是进行一次对照,验证一下阮经贵所说有没有不详不实之处。 根据阮富的介绍,金兰湾目前的人口仅有一千余人,其中已经办理归化入籍的人员差不多占了一半。而目前港口的工程也只是刚刚动土,还处于在平整地基的阶段,即便是一期工程大概都得等到四五个月之后才能有完成的可能,至于整个港区分为七个阶段的建设规划,起码得需要四五年时间的连续施工才行。 目前这个地方所存在的最大问题就是人口太少,而且周边地区也并没有大型的城市或者人口聚居地,因此未来劳动力的来源恐怕也只能依赖于外界有针对性的输送。对此不管是军方还是民政部门,暂时都拿不出更有效的解决办法。而这里所能向船队,或者是后续的军队提供的补给品,主要也就只有海产品、木材、淡水等等有限的几样东西。 “现在这地方就只能作为避风港来使用。”王汤姆在了解完本地的情况之后就对这里的功用定下了性质:“如果是从北方调集民团军南下,这里估计连停船都麻烦。短期内还没办法把这里当作真正的军事基地来使用。” “但这里很可能就是我们离开中南半岛之前的最后一站了。”穆夏柏提醒道:“再往南走,就已经进入占城国的领地了,我们虽然跟他们有一些贸易来往和军事合作,但从来没有让战船进入过他们的港口。” “战船不能停靠占城国的港口。”林南摇摇头插嘴道:“根据我们掌握的信息,占城的主要港口有荷兰人建立的商栈,我们的战船很容易就会暴露身份,这对于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很不利。” “就只能一路往南了。”王汤姆的手指在海图上移动着:“从这里出发到纳土纳岛,航程大约在500多海里,以我们这支船队的航速,大概需要五到七天才能抵达那个地方。” 侦察船队里虽然有几艘快船,但为了掩人耳目,也特地带了三艘传统的中式帆船,而整个船队就大致以这三艘船大约在四五节的航速为基准了。 当然了,以两艘双体帆船的航速而言,这么慢慢折腾实在是很要命,所以王汤姆打算兵分两路,由两艘航速较快的双体帆船以正常航速南下,作为先头部队前往纳土纳群岛海域进行考察,而后续的船队大概会滞后两天左右抵达该海域,届时再会合进行下一步行动。 尽管金兰湾这地方没有什么补给可以提供,船队还是在王汤姆的命令下在这里休息了两天时间,然后再次出发。 12月24日,船队离开金兰湾继续南下。“闪电号”和“快速号”在离开金兰湾仅仅几个小时之后,就逐步脱离了大队的视野,一马当先杀向南方了。 待在这两艘帆船上的人员基本都隶属于军方和安全部,一路乘风破浪,仅仅72小时之后,两艘帆船就已经抵达了纳土纳群岛海域。而此时后面的大部队才刚刚完成了一半多一点的航程。 12月28日清晨,负责瞭望的水手发现了西南方向约十海里处海面出现了岛屿。在经过了海图比对之后,王汤姆确定这就是纳土纳群岛最靠北的一个小岛,而这个岛距离纳土纳大岛的航程就只剩下大约30海里了。在确定了附近海面上没有其他船只踪迹之后,两艘帆船驶向了这处小岛,并在小岛西岸的沙滩下锚停船。 根据出发前从大数据库所下载的卫星资料图来看,这个小岛是一个南北走向的楔形狭长岛屿,南北长约12公里,东西宽约2到5公里不等。岛上林木繁茂,先遣队在登岛时没有发现人类活动的痕迹,看样子这里应该只是一处无人岛。 考虑到后续的行动,王汤姆下令在这里暂时驻扎,并在岛上建立一处前进营地。为了掩人耳目,白天也取消了生火做饭,以免被过往附近海面的船只看到了烟雾,直到入夜之后才在岸上挖坑埋灶煮了一顿热食来吃,还得小心翼翼地用帐篷布将朝外的几方遮挡起来,以免火光在夜色中被发现。值得庆幸的是,先遣队在这个小岛上找到了一处淡水水源,虽然出水量不大,但水质尚可,只需简单地进行澄清之后就可以煮沸饮用了,而这对于后续会抵达这个海域进行作战的大部队来说,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29日天亮之前,“闪电号”便出海南下,驶往纳土纳岛。这个岛的海岸线上并没有适合修建大型港口的天然港湾,根据安全部所提供的信息,纳土纳岛上最大的一处码头,是位于岛东岸中部地区,那里也仅仅只是一处向内凹进海湾而已,甚至连躲避风浪的条件都不具备。而荷兰人接手这个岛屿之后似乎也无意投入太多精力经营这个地方,其驻岛武装主要就集中于岛东岸的这个小港口。 正文 541.第541章 探子黎大贵 虽然以“闪电号”的航速来说不需担心被敌方船只在海上给截住,但王汤姆也并不想将这艘外形独特的帆船直接暴露在荷兰人的视野之中。对于岛东岸这座小港口的侦察方案,王汤姆和安全部的人已经有了另外的安排,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就直接登岛侦察。 “闪电号”花了两天的时间,绕着纳土纳岛巡游了一圈,期间在路过岛东岸港口海域时,也通过望远镜对当地情况进行了远距离观察。王汤姆所得出的结论是码头规模只相当于海南岛的昌化港,而且是一期工程刚刚结束时的模样,能够同时进港停靠的海船大概不会超过十五艘。 另外根据安全部所提供的情报,岛上的总人口只有四千上下,而这个小港口附近的人口大概也才不到三千人,其中超过七成是汉人或是有汉人血脉的混血人种,有少量的黑人、印度人和南洋土人,而真正的荷兰人大概仅占本地人口的一成左右。这为数不多的荷兰人拥有大约一个连队的武装力量,主要单兵武器是海汉民团已经基本淘汰的火绳枪,还有五到八门口径不一的火炮。另外荷兰人还训练了一批为数在二百人上下的土著民兵,只是这些使用冷兵器的土著兵在海汉人眼中看来,大概就不具备太多威慑力了,战时基本就只能充当活靶子和人形沙袋的存在。 在完成了环岛航行之后,王汤姆也基本可以确认这个岛上的确就只有那一个被荷兰人控制的港口比较成型,稍加改造就可以使用海汉的港口管理方式来运作。岛上倒也不是没有其他可供开发建港的海岸,但自然条件也比现有的港口好不了多少,与其大费周章另起炉灶修建新港口,的确倒不如拿现成的过来用就好,反正这地方可开发的潜力并不大,今后也仅仅就只是作为海上中转补给站而已。在完成了环岛侦察任务之后,“闪电号”便返回北边的无人小岛,等待后续的船队到来。 1631年1月2日,吊在后面的三艘中式帆船和两艘“探索级”战船终于抵达了先遣队落脚的这处无人岛。待人员到齐之后,王汤姆组织召开了这次行动的动员筹备会。 在介绍完日前侦察的纳土纳岛情况之后,王汤姆开始就接下来的行动进行说明:“……我们将派出两艘扮成大明海商身份的福船前往岛上的港口停靠并进行补给,在此期间与岛上潜伏的安全部工作人员接头,完成情报交接工作。下面请安全部的林专员向各位说明情况。” 林南接过话头道:“安全部在今年三月就已经派了人潜入岛上定居并搜集情报,迄今已经向大本营输送了两次有效报告。荷兰人对于情报斗争的警惕性并不高,这或许和他们在这个海域一直没有匹敌的对手有关。” “安全部潜伏在岛上的人多吗?能不能在夺岛的时候给予我们一定的帮助?”穆夏柏问道。 “我们在岛上只有两个人……”林南的脸色稍微有一点点的尴尬:“因为编制有限,整个南洋情报处也只有十来个人,至于作战期间的帮助,恐怕就更有限了,出于对身份保密的考虑,安全部并没有给潜伏的情报人员配发火枪类的武器。” “我明白了。”穆夏柏听到这里就没有再追问下去。要指望安全部的潜伏人员来个里应外合显然是不太可能了,届时还是得靠民团自己动手才行。 “明天出发去纳土纳岛,我带船队在附近海域策应,登岛人员由穆夏柏少校统一指挥,安全部林南专员作为助手,负责在此期间的情报搜集工作。”王汤姆很快就开始了任务分配:“登岛时间暂定为两天,如有特殊情况就用电台进行联络。各位务必记住,如无必要,不要跟岛上的荷兰人发生冲突。我们这次的任务是收集这里的情报,不要发生其他节外生枝的状况!” 虽然在出发之前,军方和安全部就对这次的侦察行动进行了事前谋划和预演,但到了这里之后,众人还是不敢对此掉以轻心。岛上的荷兰武装对海汉而言并不是难题,如果愿意的话,就现有的人手大概都能打败岛上的荷兰人了,但执委会要的是对纳土纳岛的控制权,而绝非简单的夺港作战。作为本次行动的总指挥,王汤姆想要的结果是不声不响地完成对纳土纳岛的占领,任何打草惊蛇的行为都是对这个任务的破坏。 1月4日,两艘福船驶离无人岛海岸,南下朝纳土纳岛行进。 与此同时,黎大贵正在将一根大腿粗的木料拖到院子里,准备将其锯开。岛上的荷兰人前几天向他订购了两套原木家具,他只有半个月的时间来完成这个订单,时间有些吃紧。不过黎大贵心里倒并不在意这张订单能够给自己带来多少收入,他所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按照约定的时间,总部派来的收取情报的接头人应该在七八天之前就到了,以往几次接头顶多有两三天的误差,然而这次却延误了很多天,黎大贵又没有办法通过别的渠道联络到总部,有些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状况。 黎大贵就是安全部布置在纳土纳岛上的两名探子之一,他知道岛上还有自己的一个同事,但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以怎样的身份潜伏在岛上。他知道这是上级有意的安排,这样的单线联系方式能够更好的保全情报网络,即便是其中一人出事,另外一条线也可以继续运作下去。黎大贵与总部的联络渠道,就是每隔三个月会停靠此地的一艘大明商船,在那个时候他会找机会把之前写好的报告,交给商船上的同事,由他们带回三亚的总部。 能够被安全部挑中选派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执行任务,黎大贵特殊的身份也是原因之一。他父亲是黎人,早年跟着汉人商船出海之后在安南定居下来,娶了一个安南女人当老婆,所以说起来他也算是混血儿了。当初安南内战的时候,黎大贵也是逃难的难民之一,后来运气好在清化上了海汉的移民船,一家人全部迁到了黑土港定居。 黎大贵的父亲跟着汉人当水手的时候学会了说汉语,甚至凭借这层关系将黎大贵送进私塾读过三年书,所以黎大贵与海汉上司之间也就没有什么语言障碍,在初到黑土港不久就得到了任用,负责管理当地的伐木场。黑土港第一批派回大本营深造的归化民干部,他就是其中之一。而正是在回到三亚进修期间,黎大贵便被当时尚还处于草创阶段的情报部门选中,于是他就稀里糊涂地从民政部的办事员摇身一变,成了安全部的情报人员。 由于黎大贵的外貌上与一般的汉人有着较为明显的区别,安全部在考虑向南洋地区分派情报人员的时候,黎大贵便被挑中了。因为他在黑土港期间干过一段时间的木匠活,也算是有点手艺,于是便以这个身份到了纳土纳岛,并在岛上定居下来。 要说起来他在这里的行动自由度还是很高的,顶头上司在千里之外,并没有办法监控他的工作。而他的职责就是不断地搜集本地的各种信息,写成报告定期传回总部。这对于一个受过专门训练的情报人员来说,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毕竟这个岛上就这么点人口,而黎大贵所在的这个港口小镇更是小到半个时辰就能绕着外围转上一整圈了,实在没什么好调查的。 关于岛上这些荷兰人,黎大贵认为他们根本就不是海汉民团的对手,执委会只需要派一两个连的陆军过来,就足以把岛上的荷兰人清剿干净。而且这帮武装起来的荷兰人也并不是什么正规军,其中三分之一是欧洲战场上退伍下来的老兵,到远东地区来混个饭碗碰碰运气的,三分之一是荷兰移民中的青壮,剩下的则是一些被发配到这里的罪犯和混混。这样的部队要是能跟海汉民团硬碰硬,那才真是活见鬼了。 不过在这里待了半年多之后,黎大贵也知道荷兰人的力量可不仅仅只是岛上能够看到的这些状况。荷兰人在三十年前攻打这个岛的时候,可是出动了二十多艘船,将近千人的步兵。黎大贵也知道在这个岛以南2000里的地方才是荷兰人的大本营,就算是无所不能的海汉执委会,目前也没有染指那个地方的能力。 黎大贵做木工活一直做到下午,眼看快到该准备晚饭的时候了,有人站在院子外面喊道:“黎大贵,港口来了条商船,要找木匠去修补船板,你赶紧带上工具去吧!” 黎大贵应了一声,心说总算等到了。当下应了一声,就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回屋收拾东西。黎大贵将写好的报告从床板下拿出来,放进装工具的木盒子夹层当中,然后提着一大盒工具出门赶往码头。 黎大贵的住处距离码头不到一里地,隔着老远他就看到了港口码头停靠着两艘中式福船。这个场景让他心里微微吃了一惊,以往来这里与他交接情报的可并不是这两艘船,难道是自己搞错了? 但再走近一些之后,黎大贵已经从船尾悬挂的灯笼上确认了这的确是安全部的情报船无误,看样子是已经更换了新船,他只能认为这大概就是对方迟到了七八天才来的原因。 黎大贵走到码头上,就看到这两艘船旁边有几个大明商人装扮的人,正在通过翻译与荷兰人商讨进港需要缴纳的停靠费用。其中一个人侧过脸看了他一眼,黎大贵差点吓出声来。 黎大贵从未想过会在这地方见到穆夏柏,当初在黑土港的时候,穆夏柏可是军方主管地方治安的官员,黎大贵自然是认得他的。好在他也算是镇定,看了穆夏柏一眼之后,便立刻垂下头来,低眉顺眼地站到了旁边。 穆夏柏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开口招呼道:“林掌柜,木匠已经来了,赶紧带他上船做事了!” 黎大贵跟着林南进到船舱之后,才压低了声音讶然问道:“林兄,怎么连穆将军都来了?” “这事你不要急着问,先将报告交给我。”林南伸出手说道:“等会穆将军回来,你可以当面问他。” “这……卑职不敢!”黎大贵赶紧从工具盒的夹层中取出报告,递交给了林南。 “你不问他,他也会向你提问的。”林南伸手拍拍黎大贵的肩头道:“你先歇会儿,我去处理一下外面的事情。” 又过了片刻,穆夏柏果然来到了船舱里,林南便跟在他身后。黎大贵赶紧起身请安,穆夏柏摆摆手道:“不用那么多规矩,坐下说。你是黎大贵吧?我记得以前在黑土港见过你,那时候你在周恒行手底下做事。” “是是是,首长好记性,卑职当时的职务是伐木场主管,由周主任管理。”黎大贵连忙应道:“若不是各位首长一路提携,卑职也没有机会为执委会完成如此重要的任务。” “客套话我就不说了,这次我们来这个岛,目的就是要彻底摸清这里的防务状况,最迟五六十天之内,我们就要拿下这个地方!”穆夏柏言简意赅地道明了来意:“黎大贵,你之前写的报告,我也已经在途中看过了。从你写的报告内容来看,这地方的防御力度似乎很薄弱?” “以我军之力,当可一鼓而下。”黎大贵解释道:“这岛上虽然有一百多荷兰兵,但这些人并非正规军,平时也没什么训练,武器装备更无法跟我军同日而语。以卑职之见,也就只是跟大明卫所军一个等级罢了。若执委会要夺取此岛,并无太大难度。” 正文 542.第542章 石碌投产 黎大贵在岛上这半年的掩护身份是木匠,而这个身份让他得以有很多进出荷兰人据点的机会。对于荷兰人在本地的状况,特别是防务上的安排,黎大贵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刚才交给林长官的报告中,有在下绘制的一张港口布防图,不知大人可曾看过了?”黎大贵摩拳擦掌道:“卑职对照地图进行说明,或许能说得更详尽一点。” 林南立刻取出了刚才黎大贵交上来的报告,从中抽出了黎大贵所说的地图。这张地图只有一尺见方,用很细的笔迹描在一张薄纸上。虽然画风很粗陋,但穆夏柏一眼就能看得出绘图者必定是受过专业的训练,上面标注了正北方向和比例尺,而图上的道路、建筑、树林、桥梁等等,都是用海汉军用地图标准符号标记出来,虽然没有像军用地图一样划出详细的等高线,但主要的制高点却全部都标识出来了,完全可以在战时使用。 “地图画得不错。”穆夏柏点点头称赞了一句。以黎大贵单枪匹马在这里执行任务的状况,很难进行大量的独立测绘工作,军方参谋部所用的地图可都是根据穿越前搜集的卫星地图绘制的,像这份手制地图所能达到的精度已经殊为不易。 “谢大人夸奖!”黎大贵受宠若惊,赶紧应了一声,然后开始给两人讲解这个港口的状况。他已经从最初见到穆夏柏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既然大人物已经说明了要夺下这个岛,那这个功劳能有多少分到自己头上,恐怕就是得看这个时候能挣多少表现了。 不得不说黎大贵在纳土纳岛上待这大半年的时间并没有浪费,他所搜集到的情报信息,远比交付给安全部的书面报告要详尽得多。不过这倒不是他有意隐瞒有价值的信息,而是文化水平有限,很多情报没办法在长度有限的报告中通过文字全部体现出来。而像现在这样对照地图采用口述的方式来进行汇报,黎大贵就可以将自己掌握的信息统统倒出来了。 穆夏柏和林南也没闲着,一边听黎大贵的讲述,一边做着记录,不时还要对黎大贵话中不够详尽的地方提问一下。 黎大贵的口头报告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结束,末了林南也给他吃了个定心丸:“你回去好好待着,这个功劳会先给你记上,等民团军攻克此岛,就会尽快调你回三亚述职,到时候再给予奖励。” 黎大贵连忙应道:“卑职誓死为执委会效命!” 打发走了黎大贵,穆夏柏才开口道:“林专员,你们安全部做得不错,搜集的情报都很有针对性,这倒是给我们军方帮大忙了!” “谢首长夸奖!”林南虽然在黎大贵面前是干部,但在穆夏柏面前可就是下属身份了。虽然两人并不是同一个系统,但在海汉治下,穿越者的地位无疑是这个社会体系中的贵族,而归化民则毫无疑问要矮了一等,即便是林南这样身在特殊部门的归化民干部也没有例外。对此倒也没人表示出异议,这个时空的民众本来就习惯了阶级差异的存在,而穿越者们来到这个时空的初衷之一,可不就是为了享受人上人的待遇吗? 穆夏柏坦然接受了林南的答谢,继续问道:“来之前你说岛上有两个安全部的人,还有一个情报员什么时候接头?” 林南应道:“另外一人的掩饰身份是大夫,明天上午我们会假借给船员看病之名,把他带到船上来。” 第二天如林南所承诺的一样,另一名以大夫身份活动的情报人员也来到了船上,向穆夏柏进行了面对面的汇报。这名情报员虽然没有手绘地图,但他却在这大半年中接着采药的名义,环游过整个纳土纳岛,对整个岛上的居民分布状况要比黎大贵清楚得多,也算是填补上了目前搜集到的情报中所存在的空缺。 两艘商船在港口停留的两天当中,并没有引起荷兰人的怀疑,船上的商务部代表甚至还卖了一些三亚产的生活用品给岛上的荷兰人,做了二百多两银子的生意。这倒是让荷兰人更加确信,这两艘船的确是准备去往巴达维亚进行贸易的大明商船。 在补充了淡水和食物之后,两艘福船于1月7日离开了纳土纳港,在外海兜了一圈,确定附近海面没有其他船只之后,再折向西北,与这两天一直在外海游弋的船队会合。 王汤姆在听取了穆夏柏和林南的报告之后,认为情报收集工作已经算是达成目标,便下令开始返航。至于探索纳土纳群岛以南的海域,那并不是他们此行的主要任务。 这次南下的船队中就两艘双体帆船上载有电台,为了抓紧时间,王汤姆再次决定兵分两路,由他亲自驾驶“闪电号”帆船,载着几个主要部门的人员先期返回三亚,向执委会汇报这次所搜集到的情报。剩下的船则按来时的航速慢慢返回。 “闪电号”在返程途中只到金兰湾停泊休整了一天的时间,便一路赶回了三亚。不过饶是如此日夜兼程地赶路,他们回到三亚也已经是整整两周之后了。 而在侦察船队南下期间,昌化石碌的轨道线终于赶在新年伊始完成了轨道铺设工作。从昌化港出发的蒸汽机车,以25公里的平均时速,耗时一个半小时抵达了石碌车站,距离两处已经开始动土的矿坑开掘点都在一公里之内。这条目前海南岛上最长的轨道标志着石碌铁矿的开发已经进入到正式实施阶段,这里开采的矿石将通过铁路源源不断地送往海边,在昌化的冶炼工厂里变成成千上万吨的钢铁。 昌化石碌项目的主管,现任昌化开发区的军政长官乔志亚,已经将他的办公地点从昌化县城附近搬到了石碌的山坡上。石碌矿区的办公地点曾经是石子峒的居住区,在前期选址的时候因为这里的地基是现成的,乔志亚便选定了将这里作为矿区的办公地和职工居住区来进行开发建设。 原有的上百座船型屋被拆了大半,代之以海汉标准的两层木结构简易板房。建设部早在一年多之前就已经为石碌矿区的开发设计了专门的简易房屋,因为这里地处内陆山区,不像海边那么易受到海上袭来的飓风影响,因此简易房屋也主要以竹木结构为主,所有的构件都是提前制成的标准件,运到工地之后只需有工头指挥就可以迅速地像搭积木一样搭建起来。 这种简易房屋每间可以住六到八人,厕所和浴室公用,每一栋两层小楼可视当地条件搭建任意规模,从一间到一百间都行,只要施工的地方容得下就行。建设部赶在全线通车之前就已经在这里搭建了三百间房屋,可容纳近两千人居住,基本可以满足矿山开发初期需要。 而前期参与筑路施工的数千劳动力当中,大部分人会被留在昌化的冶金工业区定居,经过简单的培训之后进入冶金行业成为炼钢工人。一部分人会分配到铁路沿线定居,作为昌化与石碌之间这条轨道的维护和调度人员。少量人员会留在石碌矿区,担任工头之类的职务。而在石碌矿区充当主要劳动力的,则将是苦役营的数千囚犯,考虑到工业部对矿区所下达的生产任务,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人恐怕再难有活着离开这片山区的机会。 另外司法部也已经通过了新的决议,今后海南岛本地的囚犯,除了一部分性质比较敏感的******之外,普通犯人的服役地点统统改为了石碌铁矿,就连田独铁矿现有的一些犯人,也会陆续地迁移过去,以便于有关部门进行统一管理。 建设部的技术人员则会悉数调离,一部分前往琼北地区实施各种基建工程,另一部分人则需要到海外工作一段时间,去安南南部海岸负责筹划指挥那几个属于海汉的港口开发工程。 乔志亚现在需要头疼的可不仅仅是矿区的作业水平是否能够满足工业部所要求的产量,从石碌铁矿通往昌化冶金工业区的这条轨道线也同样是一个很麻烦的长期事务。 由于全程长度超过四十公里,工程量和费用投入都太大,为了能够节省施工时间和资源,这条轨道线在施工时就采用了单线施工设计,也就是说两头对开的火车实际上是在同一条铁路上飞驰。当然途中错车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只需要在途中修建一段复线轨道就可以完美解决,从施工技术的角度来说没有太大的难度,而建设部也的确很好地完成了这个任务。同样的方式在田独到三亚的轨道线上就已经采用了,而且通过实际运作也证明了其可行性。 不过这套办法在这边实施起来就有一定的难度了,主要还是在调度车次的时间安排上很难协调一致。从轨道线两端车站出发的车次在途中有一个半小时的行程,而用于错车的复线轨道就只有三处,如何能够让火车在比较确切的时间驶到合适的地点进行错车,这就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如果处理不当,那就不单单是耽搁时间的问题,很可能会出现严重的交通事故。但如果放弃相向而行的车次安排,那又会大大地影响这条轨道线的运转效率,从而间接影响到昌化的钢铁产能,这对于工业部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田独到三亚的轨道线倒是很完美的解决了这个技术难题,然而那边所采用的办法暂时很难在本地进行复制。为了保证胜利堡的日常用电,从田独的工业区到三亚之间已经全线架设了电线,顺便也就实现了有线电话,而两地之间的火车车次安排调度,就可以很方便地通过有线电话的方式来进行联络。负责在途中调度点实施错车安排的工作人员接受电话的指挥,然后人工扳动道岔让来往的火车能够错开行驶。 现在在这条轨道线上负责的工作人员都是经过培训的归化民,自铁路运行以来,还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因为调度失误而导致火车相撞之类的严重安全事故。而田独和三亚间的轨道线已经部分完成了复线铺设,等到复线完成之后,就更无需担心火车在途中的错车问题了。 这套方案也是建设部给昌化项目预备的技术解决方案,然而事到临头,昌化到石碌之间却没有这样的条件,两地间到现在为止并没有架设电线,也不可能在铁路沿线部署有线电话来进行指挥了。能源部门倒是想过在石碌铁矿以东的内陆山区修建水电站,利用昌化江源头的水利条件来进行发电。毕竟在穿越前的那个时空,这一地区就有一个面积颇大的石碌水库。但工程部在这边做了实地考察之后否决了这个提案。 倒不是建设部没有实施这个提案的工程能力,而是工程量的确大了一点,要在山区修筑长度超过1200米的混凝土堤坝,以及配套的水力发电设施才行,其工程量大约超过了当初修建田独河电站的十倍,工期也需要至少八到十个月,这对于石碌的现有条件来说是不可能满足的——就算有这么多的劳动力,工业部肯定也会优先将其投入到石碌铁矿的开采当中去。 石碌没有稳定的发电能力,当然就不可能架设电线,而通过有线电话来实现火车调度的办法就无法实现了。这个环节一脱节,直接就导致了火车调度的难题无法解决。目前乔志亚所能采取的办法还是暂时由穿越者负责调度车次和中途的错车安排,以大功率无线对讲机来作为临时沟通手段。这样做的效率当然非常低,而且将有限的穿越者安排在这种岗位上也是相当大的人才浪费。 乔志亚为了这事还专门向执委会打了报告,要求尽快在两地间架设起电话线,执委会倒是已经批准了,但现在颇有点远水难解近渴的味道,这工程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 正文 543.第543章 石碌的麻烦事 由于车次调度环节所存在的技术问题,目前这条铁路线上安排的车次密度还难以实现当初建设部和交通部的设计货运水平,虽然这个局面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责任也不是算在某一个部门头上,但作为昌化石碌工业区的主管官员,钢铁产量的压力却是实实在在地压在了乔志亚身上。要知道执委会对他在这个职位上尽职与否的主要考量标准就是钢铁产量,至于其他的民生、治安、生产安全等等,那倒是次要问题了。 然而次要问题也并非就能够轻易地忽略掉,乔志亚还在为铁路车次安排绞尽脑汁的时候,石碌铁矿的工地上也出现了一些状况。 乔志亚在接到了田叶友的电话通知之后匆匆地赶到了矿上,刚刚动工开采仅仅半个月的一号矿坑发生了坍塌滑坡事故,将正在坑底作业的劳工埋在了下面,目前伤亡人数还不详。这对于乔志亚来说简直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还没把铁路的运力问题解决,这边的生产源头又出了新麻烦。 乔志亚的办公室距离矿区并不远,翻过一个山坡就到了。他抵达这里的时候,正好看到一群灰头土脸的劳工从作业区撤出来,其中不乏有头破血流,躺在担架上被抬出来的伤者。 乔志亚叫住一名认得的工头问道:“田矿长人在哪里?” “报告首长,田矿长下到矿坑里查看情况去了。”那名工头有些惶恐地应道。 “赶紧去把他叫上来!”乔志亚急道:“矿坑才塌了方,再出事怎么办!” 工头应了一声,一路小跑着去找田叶友了。石碌这里的开采方式与田独铁矿一样,都是露天开采,以螺旋状的采掘方式不断将矿坑扩大、挖深。这样的方式肯定比坑道式开采的危险系数小得多,但也并不代表其安全度就有多高,塌方和滑坡都是这种矿坑里时常会发生的矿难,只是不知道这次有多少倒霉鬼被埋在了下面。 不多时田叶友便从矿坑上来了,他倒是没有忘记戴上从穿越前带来的安全帽,以及乔志亚送给他的那双ix的全指防护手套。 “老田,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的命有多值钱?执委会一再强调任何情况首先考虑自己的安全,你还敢下到坑里去,出了事这个锅谁背?”乔志亚一看到田叶友,就忍不住先对他埋怨了一番。 坑里死了多少劳工,那对于执委会而言都是次要问题,但如果连穿越者也出了事,那就真的是重大责任事故了。穿越之后这三年间,虽然也有几个人因为各种病情死去,但迄今还从来没有过穿越者死于生产安全事故的先例。而且田叶友现在是矿业部门为数不多专业人员中的一号专家,他对于海汉的价值可不是那些廉价的劳动力能够相提并论的。田叶友要是出了什么事,可以说海汉未来数十年的采矿业都会因此而遭受负面影响,这也正是乔志亚如此紧张他的原因。 田叶友摆摆手道:“放心吧,我没下到坑底,也没有从滑坡那边下去,看了看下面的情况就被叫上来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有多少死伤?”确定田叶友安全无事之后,乔志亚这才问起了正题。 “出事的时候下面一共三个班组在进行采掘作业,塌方之后跑出来了一部分伤者,根据现在清点幸存者所统计到的数据,大概还有33人被埋在了下面。”田叶友叹了口气道:“从塌方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不会有幸存者了,伤者有十几个人,其中有几个被乱石滚下来砸断手脚的比较严重,以我们这里的医疗条件未必撑得过去。” “事故原因是什么?”乔志亚听完伤亡状况之后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这个数字基本还是处在可控的范围内,即不至于影响到今后的矿山生产,也没有达到在执委会那里难以交差的程度。当然最重要的是,死在坑底的这些劳工都是苦役营的编制,而非正式入籍的归化民,其价值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大概跟前些天的降雨有关。”田叶友解释道:“这里的表面土层开挖之后,下面都是碎石,再被雨水一浸泡,稳固程度就很低了。听逃出来的劳工说,当时是一辆矿车压塌了矿坑顶端的一截路面,结果就导致了连锁反应,土石方滑到坑底的时候已经不是人力所能抵抗的程度了。” “那一号矿坑的生产会因此中断多久?”这个问题才是乔志亚真正所在乎的事情。 “这就是我专门把你叫过来看现场的原因。”田叶友作势招呼道:“你跟我去矿坑边上看看情况再说。” 乔志亚依言跟着田叶友来到矿坑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矿坑的其中一面已经没有了一圈圈的矿车输送通道,取而代之的一片碎石所形成的斜坡,一直通到矿坑底部。由于目前石碌这边还并没有像田独铁矿那样安装蒸汽动力的矿石运输车,暂时还只能用较为原始的方式,由畜力拉动的板车沿着矿坑壁上的环形道路一路绕行。这滑坡把道路一埋住,矿石就没办法从矿坑下部运出来了。 “至少需要三至五个工作日来重新挖通输送通道。”田叶友指着矿坑给出了时间表:“当然这是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如果这几天继续下雨,很难保证会不会在施工期间发生下一次的塌方。” “也就是说我们在此期间要损失差不多一半的产能?”乔志亚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我们这边耽搁个几天倒是小事,但昌化那边受的影响可就大了。” 工业部所设计的煤铁复合产业基地充分考虑了原料和能源的分布地,将安南黑土港出产的煤和石碌出产的铁矿石在昌化地区进行集中,然后生产钢铁。昌化从去年开始便已经提前修建了数座炼铁炼钢的高炉,还有数量庞大的炭窑,并且早就开始了对产业工人的上岗培训。 这边石碌铁矿投产之后,昌化的炉子就开始日夜不息地运作起来了。而这些炼铁炼钢的炉子如果因为原材料的供应中断而熄火,对于冶金部门的财力人力物力都将是极大的浪费。现在在昌化主持工作的是工业部的刘星礼,海汉目前技术水平最高的冶金专家,同时也是一个做事一板一眼的人,乔志亚想到他每个礼拜跟自己核对矿石供应量的认真模样就有些头疼,少了一两吨矿石就跟割了他的肉一样,要是减少一半的供应量,这个家伙会不会坐火车跑到石碌矿区来找自己撕个痛快? 当然了,刘星礼会不会因此而怒火大发还是小事,如果真的影响到了昌化那边冶金部门的生产安排,那乔志亚和田叶友下次回到三亚述职的时候,恐怕日子就不是那么好过了。 乔志亚没等田叶友答话,便自行摇摇头道:“这样不行,时间太慢,得尽快恢复生产。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田叶友摊手道:“我们现在又没什么工程机械可用,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人力,你要快,那就只能投入更多的人力。现在一号矿坑剩下的劳工就只有三百人左右,每天能够挖多少方土石,你应该也是有数的。” 乔志亚皱着眉头想了一阵,才应道:“我再调五百人给你,三班倒,晚上也别停工,尽快把这里处理好!” 投放在昌化石碌建设项目上的苦役数量,前前后后至少已经有三四千人,淘汰率也是一直保持在惊人的20%左右,平均每五人就有一人长眠在这片土地上。而目前投放在石碌铁矿两处矿坑的苦役营劳工,总共在千人左右,乔志亚现在要调人,也只能从其他工地想办法,挖东墙补西墙,先把铁矿这边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再给我五百人的话,工期应该能缩短一半。”田叶友点点头道:“我会盯紧点的。” “别再出岔子了,五百人就是上限了,再出事我可没办法另外找五百人来填坑了。”乔志亚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疲惫。这五百人的调动,势必会影响到他治下其他地方的工程进展,少不了会有别人来找他诉苦扯皮。 而在石碌以北百里之外的儋州,当地新任行政主官张新的日子却要比乔志亚好过多了。作为前驻儋办主任,张新在儋州待的时间已经不算太短,对于地方上人、事、物关系都理得比较清楚,并且提前就有所准备,在海汉接管此地之后很快就上手了。 儋州在“海盗”占城期间的损失,可以说是琼北各个州县中最大的。这不仅仅是指海盗军在攻城期间所造成的守城人员伤亡,还有在攻占儋州之后,城内被海盗军掳掠的人员和财产。当然了,全城绝大多数居民都感到很幸运的一件事,就是儋州陷落后不久,海汉民团就迅速赶来收复了城池,打跑了那些凶恶的海盗。 接管此地的海汉民团第一时间就公布了两广总督和琼州府的授权信,并且发布了安民告示,在本地被战火摧毁的官府机构恢复正常运作之前,将由海汉临时机构对儋州进行代管,以及行使各种行政权力。如果有对此不可接受者,可自行前往府城申诉——当然如果真有人前往府城申诉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安民告示上并没有指出来,就等着有不安分的人跳出来自投罗网。 而作为琼北地区被海汉渗透得最深的一个城市,张新领导的驻儋办早在“燎原计划”实施之前,就已经将儋州本地一些对海汉成见颇深甚至是抱有敌意的人员名单交到了三亚。在海盗攻占儋州期间,便利用各种借口对这些人进行了清洗,并且顺便就将这些人的家产也一道抄没了。 在民团军收复儋州之后,本地民间就很难再听到什么反对海汉的声音,甚至对于海汉临时接管本地政务这件事,儋州的士绅居然也就很顺理成章地默认了。 对于儋州的普通民众来说,海汉人接管这里之后的生活方式其实并没有发生大的改变,该干嘛还是干嘛,只是有事的时候无需再去州衙折腾官司,而是要去请海汉的民政官来主持公道了。 真正感到肉疼的还是儋州本地的一些大地主,他们很快就被临时管委会一一约谈,内容也很一致,那就是交出手里的土地。当然这种交付还是有偿的,临时管委会并不是打算要强抢他们的土地,但海汉人所出的价格的确也很难让他们感到满意。 海汉人还给出了另外一种解决方案,就是地主们将土地当作股份来交给海汉来经营,而他们将作为股东,单纯地享受每年分配的红利。这种收益方式虽然比不了他们以前自行雇佣长工佃户种植农作物的收成,但胜在无需操心,土地够多的话,收益倒也够一家人吃穿用度了。而且海汉人承诺旱涝保收,风险要远比自己经营小得多。唯一的缺点就是要放弃对土地的支配权,也就是说他们将只有名义上的所有权,至于这些地今后怎么用法,那就不再是他们所能插手的事情了。 这样的交换条件当然不是人人都会感到满意,小地主迫于海汉人的权势,大多也就只能认了,至少海汉人还承诺了他们都可以随时加入海汉籍贯,起码有条饿不死的退路。反正世人都知道只要入了海汉籍,吃穿住行这些基本的生存所需就不需再操心了,海汉人自然会一一安排妥当。而某些名下土地较多的地主士绅,对于这样的安排就不甚满意了,毕竟这土地的经营方式一变,对他们的收入影响要比那些小地主所受到的影响程度大多了。 不是没有人试图武力抵抗海汉人的土地政策,但这些人往往都忽略了一件很简单的事实——他们连海盗都挡不住,又怎么挡得住打跑了海盗的海汉民团? 正文 544.第544章 境遇对比 民间的地主武装再怎么胆大妄为,也拯救不了他们薄弱的武装实力。靠着长枪短棍,大刀猎弓撑起来的这种私人武装,其战斗意志和作战水平都完全无法与正规军相提并论。虽说也有“财大气粗”的庄子上通过某些特殊途径买到了几支海汉民团早两年淘汰下来的二七式火绳枪,甚至还有那么一两门锈迹斑斑的小口径佛郎机炮,但放在民团火炮开路,排枪推进的战术面前,就无异于螳臂当车了。 在海汉控制了儋州之后,民团要收拾这些负隅顽抗者的理由就更加冠冕堂皇了,直接一个“勾结海盗”的大帽子扣下去,连辩解的机会都不会给他们留下。军方自然是将攻打这些村庄当作了练兵的机会,一些较为简单的作战任务,甚至已经开始交给了年仅十四五岁的年轻实习军官们指挥。而司法部和建设部对此也是乐见其成,这些反抗者正好用来填补消耗得极快的苦役营劳工,抓捕之后立刻就会被送往南边的石碌地区当矿工。 儋州城中,原来的儋州州衙已经在海盗军入城时被炮火毁去了大门和左右的大段围墙,海汉控制儋州之后便将这里作为了临时管委会的办公地点。不过这里被战火毁去的门面一直都没来得及修缮,管委会也只是组织人清理了断壁残垣,然后拉了铁丝网作为简易隔离措施。虽然看起来着实有一点不伦不类,但这种防御措施在目前的儋州城来说已经基本够用了。 此时张新正在书房中接见本地的几位“进步”士绅,这些几人都是本地商户,在此之前就跟海汉有生意上的往来,海汉对儋州的接管,对他们而言是利大于弊的。而这些人也正是临时管委会在儋州实施统治的重要工具,海汉要掌控民间舆情,这些人要远比安全部和宣传部的手段作用更大。 张新端着茶杯,笑吟吟地说道:“各位,后天就是海汉银行儋州支行开张的日子了,到时候希望大家都能来捧捧场,把我们银行的好处宣传给更多的百姓知道!” 坐在张新下首的一个白胖老者立刻应声道:“这事不用张主任招呼,在座的各位也都会去的。儋州商会的各位掌柜早就盼着海汉银行能开到儋州来了,我袁某人到时候便去开个户头,先存个万八千两银子进去,今后和海汉的掌柜们做生意也能方便一些。” 这姓袁的胖子原本是儋州的盐商,不过在海汉食盐以低价冲击市场之后,儋州湾的盐场在很短的时间就入不敷出宣告破产,而袁胖子则是发现了其中的商机,非但没有降价跟海汉盐打对台,反倒是跑去找到了海汉盐的代理商,崖城水寨武官罗升东,利用他手里现有的销售渠道作为交换条件,谈了一个儋州地区的经销资格回来,然后从此就当起了海汉食盐的分销商。虽说这二级代理商的利润有限,还谈不上赚得盆满钵满,但他做这生意也着实没有人敢来为难他——背后有大明水师撑腰,实在撑不住还有海汉这个大靠山,就算是地方官府也不敢轻易招惹这两股势力。 袁胖子也算是知情识趣的人,发财之后并没有忘记自己的靠山,对于海汉在儋州的各种明暗扩张手段,一向都是乐于配合。这次海盗作乱之后,海汉接管儋州,袁胖子更是率先跳出来,联络了一帮亲海汉的士绅,打着儋州商会的名义替海汉宣传造势,也算是卖力得很。 张新当然也知道这家伙是个极为油滑的市侩之徒,不过海汉初占琼北,肯定需要这种主动跳出来摇旗呐喊的人,因此必要的好处还是得给他的。当下张新便道:“正好今天袁老板在场,那我也顺便说下你一直关心的事情。儋州的盐场最迟下个月就会重新开始运作,今后袁老板要购买食盐,就无需再派船去南边的莺歌海盐场了。当然了,本地出产的海盐也将会继续秉承海汉盐质优价低的特点,各位以后还是要多多照顾生意了!” 在座的一帮商人纷纷向袁胖子作揖道喜,他是儋州这地方的盐业总代理,海汉人在这里设立盐场,毫无疑问会大大降低袁胖子经营食盐的成本,光是这一年下来的海运费用,估计都够他到三亚去买两套传说中的海汉花园洋房了。 袁胖子表完忠心立刻就得了好处,其他人自然也不会等闲视之,纷纷跟上。而张新对此也早有准备,将各种好处一一抛出,让这些亲海汉分子都能利益均沾,得到一些实际的好处。 虽然儋州这地方已经是有数百年历史的城市,但在海汉人眼中看来,这里还处于百废待兴的状态,很多事全部依靠海汉人自己来做的话,未免会因为人手问题而导致效率无限降低,所以现在张新手里有的是项目交给这些二道贩子去操作。 由于工程部的施工力量一直处于非常严重的短缺状态,张新在上报执委会获得批复之后,打算将儋州的几条主要官道翻修工作都交给民间承包商来做。这么做肯定要比海汉自行组织建设要花费更多的钱,而且施工效率肯定也低得多,但鉴于目前的实际状况,交由民间施工很可能反倒比交给建设部的进度来得更快。 其中经临高通往府城的官道,以及南下沿着海岸线通往昌化的官道,都将由儋州这边的临时管委会自行组织实施,而三亚那边只负责提供一部分资金,设计施工方案和审核项目费用。 而缺额的一部分资金,则由张新代表管委会在本地组织商家募集。虽说没办法通过收费通行的方式来收回成本,但管委会将会从其他方面给予一定的补偿——比如说获得某些海汉商品的代理年限和区域。 在这些乐于与海汉合作的人中间,倒也不乏自愿要加入海汉籍的聪明人,不过张新从执委会得到的指示是暂时不用急于让社会中上层的人加入海汉,这些人保留大明属民的身份,对海汉的作用反而更大。毕竟这些人在社会上所拥有的话语权和支配权远胜平民,一定程度上可以引领民意风潮,有他们替海汉当传声筒和宣传者,很多政策和理念上的东西都能够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用宁崎的话说,这在本质上就是在培养一群亲海汉的大v和公知。 而与此同时,坐镇琼州府城的邱元就没张新那么如鱼得水了。府城这边的民情与儋州存在着较大的差异,民间对于大明的感情显然要胜过对外来族群的畏惧,很多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民众并不是那么愿意卖海汉的账。相比儋州那些立场不太坚定的士绅,府城这边的社会上层人群的节操显然要稳得多。海汉在本地的各种临时管理措施虽然也在推行,但得到的配合程度就远远不及儋州那边了,阳奉阴违的状况不胜枚举。 而且府城周边地区也是整个琼州岛上地主最多的一片区域,土地政策的推行也就相应地遭受了极大的压力。虽说凡是试图采用暴力对抗的人员都被很快地镇压下去,但土地政策推广的效率却仍是低得惊人。绝大多数地主都采取了不抗争、不合作的软拒绝方式,并不乐意接受海汉这边所提出的各种解决方案。执委会虽然不排斥使用武力镇压地主阶级的反抗,但也并不想在矛盾没有完全爆发出来的状况下就暴力血洗地主阶级,那样做只能让琼北的民心涣散,并且继续倒向大明一边。 由于军方对琼州府城附近港口及整个琼州海峡都进行了军事管制,这也给府城本地的民众,特别那些靠海为生或者从事海上贸易的人带来了诸多不便,民间对此的怨声也是一直都不绝于耳。但执委会早就下达了命令,对于琼州海峡的封禁要执行到一月底,而府城管委会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在这个期限到来之前,尽量收拢人心,剪除反对派,巩固海汉在琼北的统治基础。 这个任务完成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邱元过来待了两个月之后,深深地体会到了这样压力,这可比他以前在驻儋办当商务代表和在胜利港当港区主任的时候困难多了。光是每天因为各种纠纷来管委会办公地点闹腾的事件,就至少有七八起,而其中的绝大部分都是本地民众跟海汉之间的利益冲突所造成的,让邱元处理起来也觉得很是棘手。 在南下纳土纳岛的侦察船队还在南海上漂泊的时候,邱元收到了来自广东的电报,其中的内容让他再次感受到了墨菲定律的残酷性。 根据安全部从肇庆方面获得的确实消息,两广总督王尊德已经拟定好了赴琼补职的一部分官员名单,第一批人员不日便将从肇庆和广州分别出发,经海路前往琼州岛上任。 三个月前海盗军攻打琼北的时候,地方官府的抵抗派基本全部都被掠走,连家人都没几个剩下的,整个琼北的官府体系完全陷入到瘫痪状态中。这个信息虽然经由海汉处理之后传达给了总督王尊德,但要重新选派一批官员赴任,也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琼州岛一下子空出来这么多的位子,其中不乏有四品五品这样的高级职位,而围绕这些职位在幕后所展开的权力博弈,其激烈程度也并不亚于战场上的厮杀。虽然大明补派什么官员去琼州岛,对海汉来说并没有什么差别,但相关部门还是采取了一些措施,尽可能地将那些对海汉怀有敌对情绪的官员排除在了候选名单之外。 但即便如此,这批大明官员上岛之后会不会对当地的局势产生不利影响,安全部也很难提前下定论,也不太方便使用某些手段阻止大明官府派这些人员前往琼州岛,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前将这个情况告知琼州岛方面。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对于这样的事态走向,邱元除了感叹之外也并没有别的什么好评价了。 他倒并不是特别担心这些官员来到这里之后能有什么作为,事实上军方和情报部早就做好了相应的预案,这些人在踏上琼州岛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进入了软禁状态。而在此之后会有一些测试环节,考验对方的政治倾向性,如果是可以加以利用的人,那么他将会有幸在这个岛上度过一个轻松愉快的任期。但如果是态度坚决的反抗派,那最大的可能就是从此彻底消失,而在琼西深山或者是北部湾另一面的煤矿里出现某个只有编号的苦役新人。 “只希望这些人能本分点,别给我惹出什么麻烦就好!”邱元叹息一句,又反复看了几遍电报内容之后,这才将其放进了存档的文件夹里。 “邱主任,与会人员都已经到了。”归化民秘书站在门口向他汇报道。 邱元今天所召开的会议其实跟张新在儋州召开的那个会性质一样,同样也是要拉拢本地的士绅,顺便推广一些海汉主导的商业和基建项目。但相比儋州那边花花轿子众人抬的景象,邱元所遭遇的状况就麻烦多了。本地的商家大多不愿配合海汉的各种安排,这种联络会已经开了好几次,但进展却并没有多大。 这也跟本地士绅的构成有关,儋州那边心怀不满的士绅几乎都在海盗攻城期间被清除干净了,而琼州府城从始至终并没有被海盗军攻陷过,因此这里的士绅构成也仍然是以亲明人士为主体,对于海汉的代管,特别是在此期间所推行的各种“新政”,都有着很多的不满情绪。甚至于让本地士绅参加这样的会议,也是需要海汉民团出动给予一定的压力,这样一来,会议的效果自然也就好不到哪里去。 正文 545.第545章 杀鸡儆猴 今天的会场气氛也并没有比前几次好到哪里去,邱元坐到主位上,先看了一下到场这些士绅的脸色表情,绝大多数都沉着一张脸,眼光也并未望向邱元这里,可想而知这帮人对今天这个会的态度应该也是敷衍居多。 “今天请各位过来,是想跟大家商量一下,近期这府城海口港的码头会进行改扩建的工程,各位如果有什么意见,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一下。”邱元也不兜圈子,上来便开门见山地说明了今天的会议主旨。 不过现场显然是缺乏了像儋州袁胖子那种会捧场的人,邱元说完之后会场里一片寂静,并没有人搭腔接话。这种情况其实也在邱元的意料当中,毕竟在前几次类似主题的会议上,冷场的局面也是频频发生。 不过今天与过往的几次会议有所不同,吃一堑长一智,邱元可是提前为此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眼看着这些人故意作出冷漠的姿态,邱元冷冷一笑,继续说道:“考虑到海口港一直以来都是进出府城的重要门户,今后我们会对使用该港口的商船进行资格认证,不具备入港资格的船只,今后不得随意入港停靠!” 邱元这话一说出来,在座的一些人脸色已经微微有了改变。作为琼州岛北部最主要的港口,海口港原本承担了琼州岛海运业八成左右的货物吞吐量,虽然这个比例在南边的三亚崛起后逐年下降,现在顶多也就三成左右,但本地仍然有大量的商户是依托海运而存活的,如果船只没办法进入海口港,那无疑将大大地影响他们的生意渠道。 邱元左边下首便有人开口问道:“请问邱主任,这个入港资格,应当由谁认证?又该如何认证?” 邱元要的就是有人提问,当下便应道:“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先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设立这个门槛。大家应该都知道,之前的海盗上陆攻城是从儋州发起的,但为何儋州和其他州县都未能及时预警,以至于整个琼北的官府都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攻势?答案我可以在这里告诉各位,就是因为海盗在发动进攻前几天就派了大量人手在儋州湾上岸,潜伏在城内外各处同时发动,抢下一处城门放了海盗军入城。如果不是他们的兵力人手有限,同样的事情大概会在府城这边重演一次……” 邱元顿了一顿,接着说道:“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儋州那边的卫所军平时疏于对海上来袭的防范,没有对进出港口的船只和人员进行严格的盘查造成了恶果。想要杜绝类似的恶性事件再次发生,最有效的办法莫过于对进出港口的船只进行资格认证。至于由谁来认证……本来这个事应该是由官府来做,不过现在的情况,各位也都知道,既然总督大人把这里的事务委托给我们海汉临时代管,那当然就是由我们来进行审核认证。” “标准很简单,只要各位平时配合我们工作,并且愿意遵守和执行我们颁布的各种制度,没有什么不良行为记录,只需向我们提出书面申请,并在海汉银行存入一定数额的保证金,就可以获得出入海口港的许可。”邱元特别强调道:“在此过程中我们不会另行收取任何费用,存在海汉银行的保证金也随时可以退还,只要注销了进出港许可就行。” 邱元这番话说完之后,在座的商人们就再也没办法保持镇静自若了。他们之所以要在会议上保持沉默,就是不愿与海汉合作,而邱元所宣布的这个所谓的“认证标准”,显然就是海汉人打算凭着自己的喜好来了,凡是不愿跟海汉合作的海贸商家,显然都会被这个认证门槛排除在外,而只有那些愿意低声下气去抱海汉大腿的人,才能有机会在这个游戏里继续玩下去了。 至于在海汉银行中存入一定数额的保证金,这个条件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一种变相的要挟——要是不听话,那这笔钱大概就没有机会再从海汉人手里拿回来了,这显然也是另一种让人难以接受的苛刻条件。 先前提问那人便开口驳道:“邱主任此言差矣,海盗入侵,的确是卫所军的失职,但却非我等商户的罪过,这严加港口盘查本是好事,但又为何要设下这所谓的认证资格来为难我等?” 当下便有四五人跟着嚷嚷起来,表达对邱元单方面宣布这种坑人政策的不满。邱元也不着急,端起茶杯来嘬了一口茶水,等那几人都闹腾完了,他才缓缓地放下茶杯,冷冷地问道:“都说完了?还有谁有不满的,也可以站出来。” 或许是这冷冰冰的语气起到了一定的吓阻作用,这下反倒是没人再急于发声反驳他了。邱元这才慢慢地说道:“刚才发问的这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本地‘富成船行’的老板章富成?” “在下正是,邱主任好记性。”那人略微抬手抱了下拳示意。 “章老板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在海盗军攻至府城的七天之前,你船行名下编号为‘丙七’的帆船,运了一船什么货物出去?接收货物的人又是谁?” “这……几个月之前的事情,在下已经不太记得了。”章富成摇摇头,没有正面回答邱元的问题。 “你不记得没关系,我记得啊!”邱元冷笑道:“当天你的这艘船从海口港驶往儋州,所运的货物是一批军火,总计二十箱火绳枪,五千发铅弹,六百斤火药,还有两门小炮。接货的人是一个名叫黄挺的人,现在你想起来了吗?” 章富成脸色一变道:“在下并不记得有过此事,邱主任只怕是搞错了吧?” 邱元并没有搭理他的辩解,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这个化名为黄挺的人,在两个月之前收复儋州的战役中就被我民团军俘获了。他真正的身份,其实就是前次入侵琼州岛的海盗之一,而他从章老板这里所购买的武器,正是之后被用来武装了海盗军。这帮名不见经传的海盗能够吹枯拉朽般地横扫琼北,章老板也是功不可没啊!” “你……你这是诬蔑好人!”章富成急得起身反驳道:“这些武器货主另有其人,并非在下卖给他的……” “那你就是承认的确是运了这批武器去儋州交易了?”邱元立刻便抓住了他话中的漏洞。 “我……”章富成一时失言,只能手足无措地辩解道:“在下只是承运货物,并不知那些箱子里所装运的东西是何物,此事实在与我无干啊!” “章老板,不见黄河你不死心啊!”邱元很无奈地摇摇头道:“拿证据来!” 立刻便有人呈上了证据,邱元向众人出示了一张字据:“这是‘富成船行’当时所开出的货运单据,上面清清楚楚地写明了货物的内容,而且有你章某人的签名,最重要的是,运费这一栏没有写明数目。如果你是帮别人运货,难道不用收取运费?” “这是那托运之人已经提前全额预付了运费,是以这运单上并未写明运费数目……”章富成一边说着,一边赫然发现周围的人看自己的眼光已经起了明显的变化。 邱元摇了摇头道:“章老板,你这徒劳的辩解又是何必呢?我刚才都说了,跟你交接这批货物的人,之前已经被我们抓到了,你难道还要等我们从儋州把人押送过来,跟你当面对峙才肯认罪吗?” 章富成这下也急了眼:“我认什么罪?我并没有勾结海盗……” “哦,你说你没有勾结海盗?那你说说这批武器是谁委托给你转运的?是谁在勾结海盗?如果你能找出罪魁祸首,那大家或许还能相信你的辩解。”邱元现在看他的眼神,就如同一只狐狸盯着被按在自己爪下的猎物一样。 章富成愣了片刻,突然大叫起来:“是你们!对,就是你们海汉人!我想起来了,当初找上门托运这批货物的人,就是你们海汉驻府城办事处的人!我当时不想接你们海汉人的生意,他还特地多加了一百两银子的价!” 邱元不禁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花钱请你运了一批武器到儋州交给海盗派来的人,然后海盗用这些武器来攻打琼州岛,现在我们抓住了海盗的人证,缴获了交易物证,当着这么多本地士绅的面,把你的真面目掀出来,最后的目的就是为了在大家面前证明我们海汉才是真正幕后黑手?到底是我们脑子坏掉了,还是你没说实话?” 章富成只觉得自己后背一阵发凉,他知道自己并没有说谎,当初来船行拖运这批货物的人的确是海汉办事处的工作人员,他当时看着对方出的运费高,也知道海汉人经常卖一些零星军火给地方上的土财主搞私人武装,当时并没有把这当回事,看在银子的份上勉强接了这单买卖。货物到地方之后很顺利地完成了交接,章富成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没想到几个月过去之后,这事居然会被邱元在这个场合翻了出来,而且一下子就要把自己钉死在“勾结海盗”这条大罪名上。 但现在显然不会有人相信他所说的真相,邱元刚才说出来的这一连串推理的确是一个无解的悖论,海汉人没有理由花费这么大的周折来给自己扣上一顶“勾结海盗”的黑锅,旁观者只会认为这是他章富成满嘴谎言试图嫁祸给海汉而已。除非他现在还有办法找来当初跟他谈这笔买卖的人当面对峙,然而海汉人早早就把坑挖得如此之深,又哪还会把这人留在府城? 邱元一脸嘲讽地看着哑然无声的章富成,心里隐隐有一丝虐人之后的快感。这个章富成是府城本地著名的反海汉派,对于海汉在大明地区无孔不入的发展方式相当反感,在最近这一年中没少干让府城办事处头疼的事情,有关部门早就想将其拿下了。 燎原计划定下来之后,安全部便制定了一系列针对本地某些不安定因素的解决方案,而且并非是绑架暗杀之类技术含量极低,执行起来又有很多顾忌的笨办法。秉承着将利益最大化的原则,安全部制定的方案相对比较复杂一点,但所获得的效果却绝非简单粗暴的方法能够相提并论。 针对章富成的计划便是由安全部策划并实施的,利用较高的酬劳雇佣了富成船行的船,运了一批军方淘汰下来的旧军火去儋州。至于接货的一方自然也是安全部的人,如果真的有必要,安全部甚至可以配合邱元,把经办人员再“押送”到府城来上演一出完整的好戏。而当初在策划这个方案的时候,就没有给章富成留下任何翻盘的机会,所有的细节都考虑得十分周全,他就算想替自己洗白,最后也只能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无解的死胡同。 如果章富成能够在战后改头换面抱上海汉的大腿,那么大概还可以好好地继续当他的船行老板,该发财发财,当个小财主还是没问题的。但海汉接管府城之后,这个家伙一如既往地不甘寂寞,不时跳出来跟邱元领导的临时管委会唱反调,还鼓动本地的其他商人不与海汉合作,甚至试图挑战海汉的禁航令,这就怪不得邱元要对他下狠手了。 看着面如死灰的章富成,邱元冷声道:“章老板,你现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章富成喃喃道:“不是我,我真是冤枉的……” “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不肯认罪,看来真是很顽固啊!”邱元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摇了摇头:“各位,你们都看到了,并非是我不给章老板改过自新的机会,而是他根本就不肯伏法。如果有谁仍然认为他是无辜的,不妨举手示意一下。” 正文 546.第546章 威慑作用 琼州岛在短短数月中变成现在的境况,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几个月之前那一波海盗入侵,府城虽然没有陷落,但被海盗军包围数日,在座这些大户也是心有余悸。要知道如果当日城破,让那帮穷凶极恶的海盗军攻进了府城,城内最先倒霉的大概就会是他们这帮有钱人了。 虽说这帮人对于海汉接管府城的措施并不服气,甚至因为利益上的冲突还对海汉有些怨恨,但相比之下,绝大多数人肯定还是认为入侵琼州岛的海盗更为危险可怕。而对于地方上勾结海盗的奸细,那种反感和愤恨自然是不用多说了。 邱元所说的话和列举出的证据已经基本算是将章富成的罪名坐实,先前还跟着他一起嚷嚷要海汉撤销不公平条例的那些人,现在全部都噤若寒蝉,半点声音都没了——且不说反对海汉这些条例的对错,光是跟“海盗奸细”同流合污这一条罪名,就没人敢主动往自己身上揽。 章富成自己当然也很真切地感受到了此时会场内气氛的变化,片刻之前他还是本地商人拥护的民意领袖,但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刚才热腾腾的气氛就变得如坠冰窖一般。章富成甚至都不用回头,就能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如同尖刀一般插在自己背上。事到如今,他当然明白自己是被海汉人狠狠地算计了一笔,可是人证物证俱在,他想要洗白自己的冤屈几乎已经不可能了。 恍惚之间,章富成只听到邱元的声音在继续说道:“……各位,章富成勾结海盗,倒卖军火一案,性质十分恶劣,由民团上报到海汉执委会之后,陶东来主席亲自下令督办,前后历时近三个月,有关部门出动了数百人,走访了多个州县调查,取得了大量详实的人证物证。我刚才所列举的证据,只不过是其中的十之二三而已,对于此案,我只有四个字评价——证!据!确!凿!各位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在此之后到三亚的海汉司法部查询此案的详情。” 如果真有什么不开眼的人跑去三亚找司法部查询这案子,那基本上也就等于自投罗网了,有关部门至少有一百种方法在三亚把一个人给弄没了。因此这个案子到底是不是有邱元所吹捧的铁证如山,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 “来人啊!”邱元提高了嗓门招呼道:“把这个勾结海盗,图谋不轨的不法商人押下去!待广东官府委派的接任官员来了之后,再交由父母官进行审讯。” 当下便有四名凶神恶煞的民兵抢上前来,拿出准备好的绳索往章富成身上开始套。章富成此时已经吓得浑身发软,根本连反抗的力气都没了,只是口中还在不停喊冤。动手的民兵早就得了吩咐,根本不容他继续聒噪下去,提着衣领便是两记大嘴巴扇过去,然后捏着下巴,将一团破布塞进他嘴里,便吱吱唔唔地发不出声了。待将他五花大绑之后,两名民兵用手托住他两边腋下,如同拖死人一般地拖出了会场。 看着会场内众人惊魂未定的模样,邱元心头真是有说不出的舒爽,笑眯眯地开始替这出戏收尾:“各位不用紧张,为了保卫琼州岛的安全,我方一直都不遗余力,在这里我可以给大家一个承诺,只要有我方在此坐镇,就绝无海盗再攻上琼州岛的一天!” 不过这番热情洋溢的发言并没有换来邱元预想中的欢呼声,或许是仍处在震惊之中,大多数人的神情还是一脸呆滞没有跟上他带的这波节奏。邱元只好继续往下说道:“对于不法商人章富成的调查和处理,也请各位放心,我们海汉司法部门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这个案子之所以拖了这么久才在今天这个场合曝光,是因为根据我们的调查,其实前次海盗入侵所牵连到的地方人士非常多,跟海盗团伙有着私下联系的商户,远并不止富成船行一家……” 邱元的眼神缓缓在众人脸上扫过:“……据我们所知,海盗在开战前不仅购买了军火,还提前大量采购了药品、船只、粮食等各种物品,而向海盗提供这些东西的人,很多都有与其勾结,出卖朝廷的嫌疑!” 被他眼神所扫到的人,俱是心头一震。这些人的立场大多与章富成类似,认为海汉的到来大大地影响了他们原本的生意发展模式,一直以来也在或明或暗地和海岸作对。而邱元的这番话,毫无疑问就是对他们的一种警告了。 “……对于一部分不明真相、误入歧途的商家,我们还是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只要查明了其动机不是为了协助海盗,那么都可以既往不咎。”邱元的声音继续回荡在会议室中:“但是……对于那些执迷不悟,顽固不化,依然试图跟正义力量对抗的不法分子,我们一定会予以坚决的打击和制裁!所有的不法收入,我们将代表官府进行抄没,并且对作出违法行为的人员进行抓捕和关押!” “好!邱主任说得真好!”就在章富成空出来那张椅子的邻位,一名肤色黝黑的中年男子立刻便应和道:“有海汉民团的将士守护,我等再也不需担心海盗入侵琼州了!像章富成这样勾结海盗,谋害百姓的无耻之徒,就应该严惩不殆!” 这个跳出来抱大腿的家伙刚才也是跟着章富成一起嚷嚷得最起劲的人之一,不过很显然他的脑子比章富成好用多了,一见风头不对立刻就由反跳忠,开始为海汉摇旗呐喊了。当然了,能够这么快就理清头绪并且下定决心转换角色,这脸皮的厚度也真是让邱元感到叹为观止。 “曾老板所言极是,要是与会的各位都有曾老板这样的觉悟和节操,我们临时管委会也就不用这么操心了!”邱元见这家伙态度比较端正,也就顺水推舟给了他一个机会。 在座这些人也不是傻子,邱元把话说得这么明了,还敢闭嘴不表态的,那几乎就等同于跟刚被抓走的章富成一个立场了。当下众人纷纷开口表明自己对海汉的支持,并且言语间毫不留情地划清了与章富成之流的界线。一时间风云突变,会议刚开始时的冷场局面顿时不复存在,众人都是争相发言,唯恐表态太慢落在后面被邱元所误会。 好不容易等到众人一一表明了态度,邱元才重新回到发言的位置上,清了清嗓子道:“其实刚才的这件事只是一个小插曲,接下来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谈一下正经事。关于我先前提到的海口港改扩建工程,各位可有什么意见?”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还能有什么意见?刚才跳出来说有意见的人,现在已经以“勾结海盗”的罪名被关押起来,搞不好过段时间连脑袋都没了。除了赞同之外,还能有谁敢于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第二种意见吗? 来到府城之后开了这么多次会,邱元觉得今天是唯一的一次让自己感到神清气爽的会议。当然他也明白这个办法虽然很管用,但终究还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那些不愿接受海汉统治的人,只会将反抗的情绪藏得更深,所用的手段也更为隐蔽。今后要对付那些暗中捣乱的人,恐怕比现在还要更麻烦。当务之急,还是先尽力推进海汉社会制度在本地的逐步施行,只要在地方上建立起了海汉式的统治体系,封建残余势力想要再翻盘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目前分配到琼北地区的归化民干部还远不足以撑起以村为单位的行政体系,顶多也就是到县而已。至于这些临时管理机构对地方上的统治,更多的还是得依赖于分散驻扎在各地的民团部队,靠着武力威慑来实现管理,相比之下远远达不到琼南地区的水平。 但摆平了府城的这帮商人之后,邱元也终于得以腾出手脚,开始对府城以北的海口港实施改扩建工程。这个工程的设计工作在前两个月就已经由建设部提前完成,现在所需做的就是投入大量劳力,开始实打实的工程。 海口港目前最大的问题还是南渡江入海口处的泥沙淤积,在长年累月的江水冲刷之下,大量泥沙沉积在入海口的航道上,使得有效通航的江面越来越狭窄,航道水深也越来越浅。过去四百料的船所能到达的水域,现在连小一半的船驶入都有点搁浅的危险了。 海汉现在也没有足够的精力在这里修建一座新港,距此20里之外的地方就是军方所选定的军港区,那边也是刚刚才开始动土。以建设部现有的工程力量,很显然没办法在这块区域内同时开建两座新港口。因此在海口港这边的改扩建工程顾名思义,主要还是以改善航道条件,在现有的港口基础上扩建码头,完善货物吞吐功能为目的。 在这个时代,航道的清淤工作无疑是个苦差事,基本上就只能依靠人力一点一点地将河道底部的淤泥挖到船上,简单排水之后再运到岸上处理。虽说工业部门早就拥有了制造蒸汽机的能力,但现有的产能还不足以用来打造清淤船之类的专业设备,因此南渡江入海口及海口港的清淤工作,也就只能采用最原始的办法,用人力来一点一点地进行了。 这样的施工方法,工程进度无疑会非常慢。建设部对此的预计工程期长达半年,在此期间海口港将实施帆船出入管制,只轮流开放部分码头供船停靠。邱元在之前的会议上所说的“进出港资格认证”一事,倒也并不完全是空穴来风,的确是港口改造工程中的一部分配套项目。当然了,章富成能够这么自觉地跳出来作死,也算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1631年1月17日,大明崇祯四年腊月十六,广州。 从广东官场上好不容易筛选出来的十余名候补琼州的官员,携家带口一起来到了珠江码头。他们将从这里乘船南下,去琼州岛履职。两广总督王尊德虽然没有亲自从肇庆府赶来相送,但还是派出了他最得力的手下干将刘迁,前来广州为这批赴琼州上任的官员践行。 刘迁相比两年前刚跟海汉打交道的时候已经胖了不少,这或许跟他这两年的收获有很大关系。光是从海汉这里得到的各种办事好处,就已经不下纹银万两了。而且海汉还特地给他留了后路,只要他说一声,随时都会有人从肇庆将他接出来,前往琼州岛或者任何他所指定的地方定居。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保障,刘迁捞银子也是越发地肆无忌惮了。 这次琼州岛遭遇海盗袭击,刘迁为说动王尊德准许海汉出兵并临时代管琼州北部政务一事,就收了海汉不小的好处。而在此之后琼州岛上的官位出现了大量的空缺,广东官场上也是为此而暗流涌动,不少人都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再往上窜一窜。这些职位的任命虽然要朝廷和吏部决定,但向朝廷推荐人选的可是两广总督,因此不少人都试图走这条门路来实现自己的目的。 而把守这条门路的人正是刘迁,最近两三个月里,他家里的门槛都矮了好几寸,几乎每晚都有来跑关系的访客登门。当然了,这些人来找他通关系可不会打着空手来,而刘迁也因此大获丰收,这两三个月里的收入,一下子就超越了他前几年的总和了。 刘迁发财之余,倒也没忘记谁才是自己真正的财神爷,要不是海汉人在琼州岛折腾出这么大阵势,他也没这个机会坐在家里收别人送上门来的银子。因此在此期间海汉给他的各种指示,他也全都一一照办,简直就成了海汉的编外雇员。 正文 547.第547章 候补官员 海汉执委会并不打算把海南岛完全封闭起来,那样在确保统治权的同时,也会失去大陆这个巨大的消费市场,而且这种鹊巢鸠占的行为肯定会让大明下不了台,即便两广地区明军的实力不足以渡海来打败海汉民团,但为此而跟大明进入敌对状态也依然是一个下策。因此才会费了极大的周折,从安南安排了一支伪装成海盗的军队入侵,趁机清洗地方上的反对势力,然后由海汉民团来顺理成章地接手琼北地区。 执委会在现阶段所希望达成的局面,是对海南岛全境的事实占领,至于名义上的归属,执委会倒是并不介意再让大明朝廷保留一段时间的脸面。大明的地方官府机构可以继续在海南岛上存在,但从今之后也仅仅只是存在于形式上,对地方的治理管辖权力,执委会是不打算再还回去了。 伴随这种思路所产生的政策,就是允许大明继续往琼州岛上派驻官员,然后在本地对其施行架空的措施。如果愿意配合的,任期内肯定日子好过,而且走的时候大概还会收获一笔不菲的酬劳。但如果想要来海南岛上生事,那其结果大概就跟这次海盗袭击中离奇消失的数十名大小官员一样了。 要想不把这个游戏玩砸,对细节的操控就有一定的要求了,类似大明再次派驻到海南岛上的官员,就需要好好把一把关,尽可能把那些对海汉看法比较偏激,敌对情绪比较重的候选者排除在名单之外,以尽量避免这些人到任之后可能会产生的负面影响。而这个把关的工作,海汉并没有直接参与的权力,主要就是通过刘迁这个环节来施加间接影响了。 虽说今天珠江码头上官员成群,但刘迁的注意力显然并没有放在他们身上,而是对着东边不住地翘首张望。正向他道谢的某候补官员见状不禁问道:“刘师爷,今天还有哪位大人要来吗?” 刘迁应道:“大人?嘿嘿,要来的这位可不是什么大人,不过他在广州琼州的影响力,也一点都不比衙门里的大人们差了。” “如此厉害的人物,莫非是锦衣卫中人?”那官员微微有些诧异地问道。 刘迁瞪了他一眼,心道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也敢冒头去琼州岛,要不是看他银子掏得爽快,真是懒得搭理他了,当下哼了一声道:“严大人,你虽然以前是在罗定州做官,可这广州和琼州的消息,也不会一点都不知道吧?你要这么耳聋眼瞎的去了琼州,只怕这位子会坐不稳啊!” 以幕僚的身份而言,刘迁这话可谓说得极重了,不过他毕竟是两广总督身边的红人,姓严的官员虽然被他斥责了几句,脸上却丝毫没有生气的表情,笑嘻嘻地说道:“本官在罗定州那地方待得久了,的确消息有些闭塞,还请刘师爷指点迷津!” 刘迁看他态度还算端正,这才回应道:“最近这两三年在广州、琼州风头最劲的,当属海汉人了,你若是还没有听说过,那真的劝你早点打道回府,别去琼州岛了。” “听过听过,海汉人的名头自然是听过的,只是不曾料想他们的影响力有如此之大,刘师爷请接着说。”姓严的官员连忙接话道。 刘迁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许:“前些日子那群安南海盗横扫琼州海峡,琼州岛上驻扎的水师除了崖州那边的一支偏师之外都已全军覆没,根本无力守护海疆。就算是出珠江口南下去琼州的这段海路,最近几个月也不是很太平。如今全仗着海汉民团出动他们自己的武装船,护送往来于这条航道上的船只。今日各位大人乘船南下赴任,在下也特地请了海汉人出动武装船,为船队保驾护航。” 刘迁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也颇有点洋洋自得的意思。现在广东官场上虽然有不少官员都曾经跟海汉人坐到一张桌子上吃过饭喝过酒,也收过海汉的银票给过海汉种种便利,但真要说这打交道的深度,官场上的确没什么能和他刘迁相比——近一年来海汉在广东官场上送礼的那些对象,基本都是由刘迁指点铺路的,哪些人必须送哪些人不能送,送的该送多少,送银子还是送奢侈品,通过什么渠道送,这些门门道道的事情要是没刘迁从中出力,海汉人的确是要多绕不少的弯路。 正因为刘迁的表现得力,广东官场中人有求于海汉而条件又谈不妥的时候,也往往要借助刘迁这个特殊渠道向海汉人传话。例如香港岛上大明水师在最仓惶的那段时间里,除了找木材商人担当传话者向港岛南边的海汉人表达善意之外,后来也通过各种渠道找到了刘迁,请托了他出面找驻广办谈条件,希望能够尽可能保持双方之间的和平共处。 刘迁虽然有点惊讶于水师居然主动向海汉民团低了头,但还是去找了驻广办。当然马力科这种老油条也自然不会给他作出什么实际的承诺,只是保证民团不会主动去攻击大明水师的战船或人员——等真需要打的时候来个“被动防御”灭了那支小小的水师其实也不难。 而目前海汉武装船护航民间船队这件事,其实也是从琼北这场乱子之后才开始施行的。海汉对外的宣传是为了防止海盗在这段海域内向民船发动袭击,民团才出动了武装船只进行护航。但实际目的还是为了管控住进出琼州岛的船只,每一艘加入船队的帆船都会被民团以安全为名提前进行检查,登船人员也必须按人头登记,基本上杜绝探子通过这种渠道混入琼州岛的途径。 不过这种做法在民间却是大受好评,因为在此之前已经有多艘商船民船,在琼州附近海域遭遇了海盗洗劫,有的甚至连人带船都没再出现过。当时因为民间怨声四起,琼州府城不得不派出了当地的水师去剿匪,然而也是一去不复返。现在如果不是海汉出动武装船只护航,珠江流域的很多海商甚至都不太敢派船去琼州了。 而海汉一如既往地在这件事上保持了低调,声称出动武装船护航的原因是“来自于两广总督府的要求”,把这个好处给了刘迁。因此市面上有很多人都认为,海汉之所以肯大费周章地做这件事,一定程度还是看在了刘迁的面子上,至此有求于海汉的各界人士也就更多地找到了刘迁寻求帮助,带给他的好处自然不必多说。当然这也从侧面影响了刘迁的风评,现在外界普遍看法都认为他是亲海汉一派的代表人物。 严大人果然也很上路,立刻就顺着话夸赞了刘迁一番。刘迁正飘飘自得间,眼光瞥见远处官道上驶来了一辆黑色马车,前后还有马队护卫,当下便将茶杯往几上一放,站起身道:“来了来了,正主来了。” 同在茶棚下等待的这批候补官员见状也都陆续起身,有人跟姓严的一样不明所以,还左右打听来人是谁。当下便有人解释道:“这黑底蓝边的马车,广州就只有海汉办事处一家才有,能坐这马车出游的,不是马主任就是何主任了。” 旁边有人应道:“这必定是马主任,何主任乘马车出游的时候可没这么多马队护卫,都是独来独往的。” 这一车数马很快就到了码头上,等在这里的一帮人赫然发现这些骑士背上都斜背着一支三尺来长的粗管火铳,为首的一名骑士勒住缰绳跃下马来,却见他不但背上一支火铳,腰胯左右两侧还各有一支短小火铳插在皮套里,目光如同鹰隼一般从在场这些人脸上扫过,连刘迁都感受到了一阵寒意掠过自己。 这人确定现场状况之后,这才走到马车旁边低声报告,旋即车门从内打开,从车内下来一名穿着海汉式短衫长裤皮鞋的中年男子,正是海汉驻广州办事处的马力科主任。而那名背着三支长短枪的保镖头子,就是何夕手下的得力干将龚十七。今天正好没有别的任务,就被何夕把他连同外勤组一起派出来客串保镖了。 当然其实这个保镖的措施略微还是有表演示威的成分在其中,官船船队停靠的这个码头距离驻广办那片院落只有一里地多一点,可以说这里也仍是在驻广办的势力范围之内,这片码头上的力工,几乎都是替海汉做事的,一向也没人敢于在这里闹事。龚十七带着外勤队背着短筒步枪骑着马出来转这一圈,炫耀武力的成分远比执行保镖任务更多。 “马主任,让在下好等啊!”刘迁已经脸上堆笑主动迎上前去,虽说口气略带抱怨,可那表情简直就是见到了亲人一样。 “各位大人,刘师爷,劳烦大家久等了!”马力科连连作揖道:“实在抱歉,刚才陪福建来的贵客谈事情,一直没法脱身,耽搁大家的时间了!” 这群候补官员中有人冷哼一声道:“不知是什么贵客,能让我等十余名朝廷命官在这码头上吹了半个多时辰的风?” 马力科瞥了这人一眼,暗自记下了他的相貌,脸上表情不变道:“福建总兵许心素许大人,到我处商议购买新式火炮和战船一事,这位大人对此可有什么异议?” 那人顿时就哑了火,虽说明朝文官天生就比武官高一级,但福建总兵可不是芝麻绿豆的小官,绝非谁都能出言羞辱。许心素最近几年在福建搞得有声有色,不但自家的海贸生意做得大,而且带兵打得盘踞大员岛的“十八芝”节节败退。许心素只花了两三年的时间,便累积战功,从麾下两千兵力的水师参将一路升到了一省总兵,其名声在广东这边也是素有传颂。 而且民间传言,这位许总兵与海汉的瓜葛极深,每年都有大量商船来往于福建与琼州三亚之间。而福建水师近几年战力猛涨,几乎都换装了海汉产的轻重火器,这背后必定也有来自海汉人的大力支持。据说朝廷知道广东海防糜烂的状况之后也十分不满,已经有意要调近年战绩出色的许心素到广东任职重建海防,若真是有这一天,那到时候这许心素就必定会成为在场这些人开罪不起的大人物。 马力科见那人乖乖闭了嘴,也就无意再对其继续追击下去,当下大声说道:“各位大人这次去琼州岛赴任,这一路难免劳顿辛苦,我们海汉办事处特地备了一些能够舒缓疲劳,振奋精神的药物,请各位大人一定要笑纳。” 马力科话音一落,便有人从马车后部取出若干个木匣子,每个都是半尺长三寸宽,厚度约莫只有半寸。当下便有人负责分发到各家,每一名官员都得了一个。 刘迁听到后面人群中有人嘀咕道:“海汉人这么穷酸,还以为来了这什么主任会出手大方一点,却发这什么没用的破药……噫,这装的不是药啊……” 刘迁只是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心里暗自骂了一声乡巴佬。他一看到那匣子就知道这礼物不单纯,因为每次驻广办的人给他送银票来,都是用这种花梨木雕成的木匣装着的,只是不知道这次驻广办出手的数目如何。 不过很快便有人陆续开始向马力科道谢,看样子应该也不会是太小的数目。刘迁倒不会嫉妒马力科给这些去琼州岛赴任的候补官员发银子,跟海汉人合作久了,他知道海汉人的做事习惯,简单说就是做多少事拿多少钱,只要自己把该做的事情做好,海汉人自然会按时按量地奉上那带着油墨香气的银票。 马力科应承几句之后,又大声说道:“想必各位大人也知道,最近这海上的风浪不太平静,琼州海峡一直都有海盗出没。刘师爷为了各位大人能够安全抵达琼州岛,特地提前了半个多月就来与我协商,要求我们调配武装船只为大人们乘坐的船队护航。” 正文 548.第548章 好胃口 海汉的海上武装力量是在1628年,也就是崇祯元年年底那次与刘香海盗团伙在珠江口的作战后一夜成名。而后的一两年中陆陆续续有消息从海外传回来,称海汉派兵渡海协助安南朝廷平定了内乱,并且连住在濠镜澳的那帮西方番人也被海汉民团给降服了,其海上的战力已经远胜广东水师。 但海汉虽然有这种强大的实力,沿海民众却并没有什么危机感,因为海汉人在公众面前的形象一向还是比较正面的。地方官府虽然觉得海汉人这样行事不妥,可人家跟脚在崖州,要管也该是由崖州的官府出面与海汉人协调。因此广东这边的官府倒是乐得装聋作哑,毕竟海汉人有钱有人,还有那神秘的诅咒预言能力,连前任两广总督都莫名其妙地栽了,并不是谁都愿意去得罪这个大麻烦。 海汉人一直有武装战船驻扎在珠江口,这事不但民间知道,官府也知道,但并没有人打算用这事做什么文章。当然了,一般人也做不了什么文章,海汉人虽然非常有钱,但也不是容易压榨的肥羊,想从他们手里得到好处,要嘛当雇工要嘛当合作伙伴,动歪脑筋可是行不通的。而且这些战船也的确给珠江口海域带来了和平和安定,自从海汉人入驻这里之后,连零星的水匪海盗都被清剿得一干二净了。 海汉的战船虽然时常会执行护航任务,但一向不为官方服务,这也是尽人皆知的事情,原因也很简单,海汉的武装护航是收费服务,但没有哪艘官船会乐于出这笔钱。至于说官府直接下达行政命令,那对不起,海汉民团从来是既不听调也不听宣的,只有他们自己想采取行动的时候,才会跟官府提前打声招呼。马力科这话外的意思,就是告诉在场的这些候补官员,要不是刘迁找上门来求这个人情,海汉大概也是不屑于参与进来出这个力的。 在场的官员们虽然觉得马力科的话有些狂妄,但事实的确就是如此,而且刚刚才收了马力科送出的好处,也不太好立刻拉下脸生气。 马力科接着说道:“目前琼州岛的治安形势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岛上仍然有海盗的残余势力在零星活动。为了确保各位大人的人身安全,我建议各位到了琼州之后,配合我们在当地执行的各种安全保护措施,以免发生意外。” 有人应道:“能有什么意外,海盗不是都被你们民团打跑了吗?” 马力科笑道:“既然是意外,那就是无法预测的事情了,总之安全才是第一位的,各位大人也不会希望在任期内出什么事情吧?” 马力科这话说得更加露骨了,刘迁赶紧站出来和稀泥:“马主任的提醒也是为了各位大人的安全着想,在下替王大人和在场的各位大人谢过了!” 刘迁把王尊德的牌子抬出来,在场的人就不好再跟马力科辩下去了,否则岂不是成了和总督大人唱反调? 马力科倒也没有固执己见继续发挥,而是见好就收,顺着刘迁的话头道:“现在总督大人把琼州府的几个州县暂时交给我方代管,所以对各位大人的安全问题,我们海汉也是要承担一定责任的。只要各位大人能够配合一下,大家的日子都能过得更顺畅一些。好了,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各位大人登船准备出发吧!我方的武装船会在番禺县加入到船队中,并一路护送到琼州。” 官员们所乘坐的帆船也基本都是从市面上租来的,当然不乏其中一些是关系户代为安排,船型都是传统的广船模样,至于大小倒是参差不齐,从一百料的小船到四百料的大船都有,想来也是跟这些官员各自的官阶和财力有关。也有关系相熟的人,两三家合租一艘船出行的。 官员们的行李和家人仆役早就上了船,因此登船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大约半小时后,这一行九艘帆船就陆续驶离码头,马力科和刘迁站在码头上,微笑着缓缓挥手送别船上的人。 “刘师爷,这次筛选候补官员,应该是收了不少好处吧?”马力科继续向甲板上的人挥动手臂,嘴里却是说着完全不相干的话题。 刘迁也是面不改色地应道:“马主任这话可就是冤枉在下了,这次筛选官员的标准,在下可都是按着贵方提出的要求来的,说到好处,在下能从中得到的好处,又哪有贵方多呢?” 马力科道:“我们要求对候补官员进行筛选,也是出于一片好心。要是这些人去了当地,不愿跟我们合作治理地方,那可就影响正事了。” 刘迁似笑非笑地看了马力科一眼道:“马主任,你我之间说话,也不用绕来绕去的了。贵方在琼州岛有什么图谋,那是贵方的事情,在下又没有官职在身,并没有兴趣去管这个闲事。” “我就喜欢刘师爷这么云淡风轻的脾气。”马力科也笑了起来:“正好有个事也想跟你说一声。镇南港那边的地皮已经用完了,我们打算再从港岛上征用一些地,刘师爷觉得如何?” 刘迁眉毛一挑,心道这些海汉人还真是一天到晚闲不下来,琼州岛的事情都还没弄完,这就又盯上港岛了。当初海汉人要镇南港那块地的时候,便是刘迁从中帮着操作的,不过他听马力科说话这口气,显然不会是想多要一两百亩地这种小问题,因此也没有急着表态,只是用问询的目光盯着马力科,等待他继续往下说。 马力科见状便接着说道:“港岛那个地方,南边就没什么平地,几个商栈一修,基本就把空地全给占了。执委会的意思,是希望能够从岛北边再拿一些地皮,修几个码头,专门用来停靠福建方向的船只。” “那贵方打算要多少地皮?在哪个位置?”刘迁也只能先问问情况,毕竟这种事他可以代为操办,但最后拍板的人可不是他。 “筲箕湾吧,那地方地势勉强凑合,进出港的船都有个避风的地方。”马力科一副轻松的表情说道。 刘迁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海汉这帮人还真是会挑地方,专门指着要出事的地方下手。那筲箕湾现在是大明水师的水寨所在地,海汉要是得了这地方,那驻扎在当地的水师怎么办? 迁走?堂堂朝廷官军给地方民团腾地方,这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不迁?以港岛驻扎那几百老弱病残,十几条只能用来打渔的船,难道能挡得住海汉那些装备了火炮的大船。 刘迁顷刻间便想到了两种结果,但无论哪一种,似乎都是难以让人接受。他也知道以马力科的身份,绝对不是把这种事说出来当玩笑的,既然当着自己提出来了,那肯定就是海汉执委会已经作出了相关的决定,只是看最后用什么手段去实施而已。 “筲箕湾……这地方会不会稍显敏感了一点?”刘迁思来想去,还是不敢应承下马力科的要求。海汉人要占地皮是小事,像万山岛这种地方他们想占几个都行,但筲箕湾那地方是把守港岛与大陆之间航道门户的军事要地,让海汉占了去,不管是军方还是地方官府,都难以向上面交代。 马力科大概也是早就料到了刘迁的态度,笑着说道:“刘师爷刚才还在说你我之间说话不用兜圈子,怎么自己这么快就忘了?” 刘迁尴尬应道:“马主任,在下知道贵方手眼通天,想要弄到那块地皮,无论如何都是可以得手的。但在下必须要提醒一句,那筲箕湾是我朝驻军的地方,可与寻常的无主之地大不一样!” “如果是无主之地,我就不会专门来征求你的意见了。”马力科点点头道:“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其实这个问题很好解决的,只是看当地的明军水师肯不肯和我们合作了。” 刘迁应道:“在下愿闻其详。” “据我们所知,那支水师兵力不过数百,战船不到二十艘,而且士兵的个人状况和整个部队的士气都非常差,也谈不上有什么战斗力。前几年刘香在珠江口耀武扬威的时候,这支水师部队可是一直都缩在壳里没出过头。”马力科说到这里顿了顿,望着刘迁很陈恳地说道:“我们也知道朝廷和广东官府都没有能力来改变这种现状,但这件事恰恰是我们能够做到的。” “这如何做得到?”刘迁连连摇头。他虽然没去当地看过,但筲箕湾那支水师的情况,他也从总督府的日常来往公文中能够略知一二,几年前广东总兵就给朝廷和兵部打报告要钱,想要购置新船和武器装备,整治一下广东沿海的海盗团伙。但朝廷的军事投入有一大半都扔在了北疆的无底洞中,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来维护南方的海上安全。毕竟跟遥远的岭南相比,几乎每年都要来叩关的关外蛮子要可怕多了,南边的海盗折腾得再厉害,难道还能一路杀到京城去? 然而广东总兵打上去的报告中,光是要求增加的军费就高达数万两白银,于是这个申请毫无悬念地就被枪毙了。广东的水师继续用着老掉牙的装备,而驻扎在筲箕湾的这支水师,战斗力也就跟穿越者们刚刚抵达三亚时碰到的崖州水师差不多。这样的部队吓唬吓唬毛贼还行,像刘香这种成了气候的大海盗,他们也只能选择装乌龟避其锋芒。当然刘香走了之后,压在他们头上的就成了海汉人,在最初的试探收到了海汉的武力回应之后,水师这帮人就故技重施,缩回筲箕湾不再出动了。 刘迁知道海汉人练兵有一套,但想要改变这支水师的面貌,可不光是练兵就行的,那还得换船换武器才行,而海汉人显然并不可能自掏腰包来做这件事,因此他才会觉得马力科的提议根本就缺乏可行性。 马力科笑道:“只要我们想做的事情,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知道你是认为那帮水师的人已经无可救药,再怎么练也练不出来,其实我的观点和你是一致的。所以为了改变这种情况,就只能从根源上来解决——把不合适的人,还有装备,统统换掉,换成和我们海汉民团的水师一样就行了。” “换成和你们一样……”刘迁皱着眉头重复了马力科的话,总觉得是哪里不对:“……和你们一样!” 刘迁猛然抬起头道:“你们是……打算要直接派人顶替他们!” “顶替多难听!”马力科笑道:“这是我们出钱出力,帮助水师补充兵员和战斗力。朝廷省时省心,有什么不好的?” 刘迁张着嘴,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他没想到海汉人竟然如此大胆,根本就不是打的赶走水师的主意,而是要直接把水师连招牌都一起吞进肚子里。 “你们真是胆大包天!”刘迁憋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他已经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更好地形容海汉人的这种猖狂行为了。 马力科摇摇头道:“刘师爷,事情没你想的那样严重,换了人的大明水师也还是大明水师,该干嘛继续干嘛,又不会跟朝廷对着干,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话虽如此,可这么做岂能掩人耳目,瞒天过海……”刘迁显然并不同意马力科的说法。 “能的。”马力科打断了刘迁的话头:“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无非就是两个字——银子。把该打点的环节都打点到,这件事就能做下来。” 刘迁也算是脑筋转得快的人,旋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们……已经在琼州这么做过了!” 马力科笑而不语地看着他。这种事不但是在琼州做了,而且远不止一两处地方。最早的时候是崖城,从水师到卫所,都逐步被海汉民团所替换,然后这种做法就在琼南推广开来,而现在已经逐步在琼北的新占领区开始实施。 正文 549.第549章 可与不可 从罗升东的手下的水师部队开始,海汉执委会便启动了以民团替换地方驻军的计划。对外,这些部队仍然以大明官军的名义活动,对内,则是按照民团的班排连营进行编制,只接受来自执委会和军委的指挥命令。在海汉实际控制的琼南地区,这些所谓的官军其实也就只剩下一个壳子还属于大明,军中从将官到一般士兵,从武器到军服,从待遇到作战方式,统统都已经换成了海汉民团的模式。 而原本的地方驻军除了一部分有才干和特殊技能的人之外,大多都被遣散,安排到海汉治下的集体农场或者各种工坊里做事。大部分卫所军本来就已经是半农兵性质,平时不操练的时候就是屯田种地,而新的工作所能带给他们的薪酬和生活待遇都远好于他们过去的境况,也不会再被军中的兵头拖欠军饷,因此也很少有人对此感到不满。 不过军官中像罗升东这么机灵的人并不多,能够在体制改变之后抓住机会下海捞金的也只是少数,因此绝大部分的卫所军军官都是被直接架空,然后由海汉方面提供一笔所谓的“办公经费”,让这些人退出一线。这其中自然也有一些人表示了不满,但他们已经失去了兵权,也没法闹出什么大事。 至于被海盗军清洗过一遍的琼北地区,要进行这样的替换工作就更加简单容易了。除了没有被海盗军攻破的府城之外,当地所有成建制的明军部队几乎都在前段时间的作战中被打散了编制,整个琼北的高级军官现在就只剩下府城还有个参将。海汉民团进驻琼北之后,顺理成章地取代了地方驻军的职能,虽然套用了明军的编制和旗号,但这支脱胎换骨的军队已经不会再听命于大明,而是远在三亚的海汉执委会。 有鉴于民团在海南岛上的成功操作经验,执委会和军委都认为这是一种很适合在大明疆域内逐步推广出去的军事扩张策略。近期军委提出应该趁着拿下琼州岛的这股东风,以一种比较和平的方式夺取港岛的控制权,而马力科口中的替代措施,无疑就是最适合的办法。 当然了,在马力科看来很合适的办法,放在刘迁的眼中就是另外一种观感了。他也知道这帮海汉人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安分,时不时都会有一些逾矩的举动,但以往这些小动作基本都是在遥远的琼州岛上,刘迁收了银子就睁只眼闭只眼当作看不见,必要时还会帮着海汉掩饰一下。可港岛就是广州府所属辖地,可以说完全就在大明眼皮子底下,跟琼州岛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了,海汉在这里动手脚,别说刘迁,就算是他的顶头上司王尊德,也未必能背得下这个责任。 刘迁连连摇头道:“马主任,地皮的事情,我们可以再慢慢商议,大不了在新安县境内再给你们找一些合用的地皮。但这水寨之事,却务必三思而后行,若是此事被人捅到朝廷……” “被人捅到朝廷又能怎么样?”马力科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朝廷现在的注意力都在北边,关外野猪皮的攻势一年比一年更强,京城里的皇上有心思管这几千里之外的岭南海边一个小岛的事情吗?难道还能发兵来打我们不成?” “你……”刘迁被马力科这话噎得不知如何作答才好。要说他狂妄吧,这番话也的确都是实情,朝廷的邸报上,关于北疆战事的内容越来越多,虽说全是打胜仗的消息,但官场中人对此自然有另外的解读——消息这么多而频繁,很显然是因为北边的战事越发激烈了。 至于说打胜仗这件事,大家也都是有数的,真要是打了那么多胜仗,地方上征收用来支援北边军费的辽饷能一年比一年更多?邸报上的好消息未必都是假的,但很可能只是报喜不报忧,吃败仗的消息并不会出现在这种朝廷的媒体上。 毫无疑问相比北方明军与关外蛮子的生死搏杀,在南方所发生的这些小小的纠葛根本就入不了朝廷大人们的法眼,皇帝大概也并不会在意某支地方民团被充进了卫所军的编制,某个小岛被一群海外商人占去当港口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海汉人没有竖旗造反,便正如马力科所说的那样,就算广东官府这边有人向朝廷上书,也很难会有什么大的反应。 至于什么发兵讨伐之类的,如果真会有人这么认为,那就连刘迁大概也会觉得这是想多了。打仗这种事,没钱没粮根本就打不起来,上次海盗军横扫整个琼北,广东官府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都还没能完成战前准备,最后迫于形势恶化,不得不将出兵的任务交给了海汉民团。 而海汉民团平息了琼北之乱以后,广东官府立刻就解散了之前组织起来的部队——这上万人的军队人吃马嚼,不说打仗,光是集结在一起,一天就得上千两银子的花销,要出动去琼州岛,每天的花费至少还得增加一半。对于财政永远都不宽裕的官府来说,这笔银子自然是能省则省了。 刘迁也知道自己的上司本来就不太乐意大动干戈调集明军去琼州平乱,因此才会对海汉人某些违规的做法睁只眼闭只眼,但海汉人要是把手直接伸到广州这边来,多少还是有些招摇了。 刘迁平静了一下思绪,才继续说道:“马主任,事有可为有不可为,你们好好赚钱就大有可为,为何偏偏要选择做这些不可为之事?” 马力科笑道:“刘师爷,什么是可为,什么是不可为?我们的理解大概和你不太一样。所谓可为,就是我们海汉想去完成的目标,所谓不可为,就是阻止我们完成目标的行为。我们有钱有人,有枪有炮,有什么事做不得?何况我们现在也并没有造反啊!” 刘迁苦着脸道:“马主任,你们在琼州岛的那套玩法,不能全部照搬到广州这边来啊!” “这个你大可放心,我们是很懂得变通的,如果照搬行不通,我们自然知道改进方法。”马力科说到这里,脸上的笑意也收了起来:“但这件事是我们必须要做的,如果有人阻止我们,那大概就得告诉他什么是可为,什么是不可为了!” 刘迁见马力科这斩钉截铁的语气,心知今天对方提到这个事可并不是征询他的意见这么简单,而是通知他会有这么个事。刘迁叹口气道:“看来大概是没办法说服你了,只希望你们做事能有分寸一些,不要闹得太过火,在下只是总督大人手下的师爷,事情真闹大了,也没办法给予贵方太多的帮助。” “刘师爷,不会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我们也绝对不会害你。要是把你给害了,我们上哪去再找一个像你这么上道的合作伙伴?”马力科伸手打了个响指,很快便有人呈上来一个刘迁十分熟悉的木匣。 “替我们做事,你永远不需要担心回报。我们能给你的,会比你想要的更多。”马力科将木匣递了过去,刘迁伸手接住,却发现对方并没有立刻放手。他不解地望向马力科,便听对方一字一句地说道:“但请你记住,我们给你的,你才能接,我们没给的,你不能随意索要!” 刘迁后背一寒,连忙应道:“是是是,在下谨记在心!” 马力科这才松了手,笑眯眯地拍拍刘迁的肩膀道:“刘师爷要是没其他安排,不妨去我们那边吃个便饭吧?” “在下还有几件公文,需送去广州府衙,这次就不叨扰了。”刘迁此时哪还有心情去驻广办吃大餐,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回到住处去好好理一理思绪,看看下一步要如何配合海汉人这么胆大妄为的行动。 马力科并没有对他提出什么很具体的要求,但刘迁知道这可不是说他什么都不用做,人家银票都送了,这钱可不是白拿的。而且马力科最后所说的话里带有明显的警告意味,刘迁可不想在坐拥万两银子身家的时候因为得罪了海汉人而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到底该怎么做来让海汉人满意,他的确得好好琢磨琢磨。 马力科也没有强行挽留,手一挥道:“来人,先用马车送刘师爷回城。刘师爷,你就不要谦让了,这里离驻广办就一里地,我慢慢走回去就是。” 刘迁谢过之后,便上了马车,走出一段之后,他忍不住好奇还是打开了马力科给他的木匣,想看看这次海汉人给了多少报酬。木匣里果然是海汉银行印制的标准银票,每张面额一千两,共计五张。刘迁将银票从盒子里取出来清点的时候,却发现银票下面还有一封书信,连忙打开来看。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刘迁刚刚平复下来的心跳就又加快了。 书信很简短,既无抬头也无落款,但内容却很劲爆,大意就是说现任的两广总督王尊德会在年内卸任,至于原因,书信中却并未提及,最后还标注了“阅后即焚”四个字。 刘迁立刻就想到了传说中的海汉预言之术,前任的两广总督李某人据说就是被海汉人预言之后才下台的。当然外面流传的都是江湖传闻,没有什么依据的小道消息,但刘迁可是有第一手的资料。他跟着王尊德已经有很长时间,王尊德赋闲期间,他也还是伴随左右,前任总督卸任之前,便有广州巨富李继峰找上门来,主动替王尊德的复出造势。后来刘迁才知道,这李继峰据说就是得了海汉人的指点,知道王尊德会出任下一任广州总督,特地提前上门来烧冷灶的。 这种说法当然很玄乎,但刘迁所知的信息可比外面路人多得多,甚至连前任总督与李继峰之间的恩怨情仇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如果不是有人指点,那真的无法解释李继峰有意开罪了在位的现任总督,而跑来抱王尊德这个赋闲官员大腿的行为。 刘迁又看了一眼这封书信,如果内容属实,那么马力科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个警告信息?难道是要让自己去拯救上司王尊德?这似乎解释不通,如果有这个必要,马力科完全可以当面告诉他应该怎么做,而无需打这种字谜。 剩下的就只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马力科希望自己提前得知这个消息,能充分利用时间另谋出路。当然了,前提就是抛下他的上司不管。 如果海汉预言兑现,那下一任总督上任时必定也会带自己的幕僚班子,不过以刘迁这几年辅助王尊德治理广东的经验,要在新一届领导班子里捞一个头号幕僚的位置,似乎也不是不可能。而且还有海汉这尊大神在后面罩着,很多事做起来都会比单枪匹马要容易得多,最起码钱这方面根本就不用发愁,海汉的银子多得足以活埋整个总督府的人了。 但如果就此抛开王尊德不管,似乎也有点背信弃义之嫌,毕竟两人以主仆关系相处多年,还是有一些感情在的,何况王尊德一向对他信任有加,特别是公务方面的意见,往往都会听从刘迁的劝告——这也是刘迁能够多次帮助海汉实现一些说服任务的主要原因。 刘迁思来想去,还是拿不定主意,回到住处之后先拿着这封密信去了厨房,将其塞进灶膛里烧了。看着灶膛里忽明忽暗的火光,刘迁脸上的表情也是阴晴不定。要保住王尊德,只怕自己无力改变海汉人预言的状况发生,到时候王尊德卸任回家,他刘迁就只是一个普通的识字秀才而已,顶多就能托着王尊德属下的名义,去某个县当个文书。想要再像今时今日这样,在一堆朝廷官员面前颐气指使,那就不太可能了。 至于银子、好处之类的,那就更不用妄想了,没了总督首席幕僚这个身份,谁还正眼看你? 正文 550.第550章 候补官员 刘迁正处于左右为难之中的时候,从珠江码头出发的官船船队正在沿江而下。这支载着十余名赴任官员的船队的第一站,便是位于广州府番禺县的李家庄码头。按照海汉驻广办的安排,船队将在李家庄与前来护航的海汉武装船只会合,然后继续南下的行程。 对于这支船队中的绝大多数乘客来说,海汉的水面武装力量都是只闻其名,并没有亲眼见过真家伙。所有人都知道海汉的战船跟他们的民团一样能打,甚至能对付大明水师都拿着没办法的敌人,但这海汉人的武装到底是怎么个厉害法,却没几个人知道究竟。 从珠江码头出发到李家庄码头有八十多里水路,顺流而下也至少得大半天时间才能到,如果途中耽搁了时间,说不定晚上还得在当地歇上一晚,这一路上在船上左右闲着无事,便有人开始讨论海汉手中究竟掌握了多少武装力量。 严明君便是这些好奇者当中的一员。他原本是天启年间的福建举人,花了近十年的时间,从七品县令一路做到了罗定州的州同知,这样的升迁速度在官场中也算是中等偏上了,虽然比不过那些有身份背景的同僚,但同龄人中能与他相比的也并不多见。他是万历二十六年出生,现在才三十出头,很多人在这个年纪还在七品的职位上晃悠,而他已经是直隶州的同知了。 不过这罗定州有好也有不好的地方,明神宗万历五年的时候将泷水县升为直隶州,地方小又没什么经济基础,在任官员很难做得出什么亮眼的政绩。但因为这里是直隶州,同样的职位,官阶要大半级,从五品的知州在罗定州这地方就是正五品。严明君只是个副职,在罗定州待了两年,最初也是想着慢慢把任期混完,按部就班等着升迁的机会,不过命运就是这么奇妙,他本来对仕途没太大的野心,但机会却偏偏出现在他面前——琼州岛遭遇海盗袭击后腾出了大量官位,而他的资历也恰恰够得上候补官员的门槛。 严明君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心思也活络起来,如果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往上升一升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平级的调动也好,最起码这个调动可以把自己的职位给扶正了——直隶州的副职,到了其他州就该顺理成章地当正职了。 至于说琼州岛比较偏远,那在严明君看来并不是什么大问题,等几年任期混完,不就可以调回大陆任职了吗?再说琼州岛那地方山高皇帝远,不会像在罗定州一样受到肇庆府的辖制,严明君认为自己也能有机会真正施展一下自己的执政才华,给自己今后的升迁积累一点政治资本。 当然了,关于近几年在琼州岛上崛起的海汉人,严明君并非像他在刘迁面前表现出的那么无知。要知道罗定州虽然还没有海汉设立的专门办事处,但当地市场上的海汉货可着实不少,而且如“福瑞丰”、“金盾护运”这种与海汉合作紧密的大商家,在罗定州的辖区内也都有业务开展。这些背靠海汉的商家在罗定州做生意之余,也会以各种方式传播海汉的文化,就算严明君最近几年都待在罗定州没出去过,也大致知道一些关于海汉人的传闻。 海汉人有钱,有势,有头脑并且胆子大,这是民间普遍的共识,而站在严明君这种朝廷官员的立场,他还得给海汉人加上“不安分”这个评价。 海汉的触角刚刚伸进罗定州的时候,也遭到了本地商界的抵制,然而跟海汉做对的人往往都坚持不了太长时间,要嘛在势不可挡的金钱攻势面前败下阵来,要嘛就是莫名其妙地死于非命或者消失无踪。虽然官府也明白这些事情跟海汉人大概脱不了干系,但往往都没有真凭实据,也没法将罪名归结到具体的对象身上。 当然了,海汉和他们的代理人都不傻子,一般都会提前对官府进行打点,严明君自己收到银子的次数也不少了,对于这类的事情自然是睁只眼闭只眼,极少会认真去过问。对于这些民间的利益纷争,官府的态度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还能有银子拿,何乐而不为呢? 琼州岛大乱之后,海汉民团暂时接管琼北政务和防务的安排,严明君也早早就听说了。他倒是压根就没想过海汉人会就此把持这些地区的管理权,而是认为既然有海汉民团的进驻,今后这些地方的安全应该能得到更好的保障才对。几经辗转之后他也搭上了刘迁这条线,然后花了近三千两银子打通关节——这几乎已经是他私人积蓄的全部了。 刘迁收了银子之后时隔半月才派人给他回了话,称事情已经办成,只需耐心等待公文调令就行了。严明君左等右等,总算是盼来了调他去琼州府任职儋州知州的公文。花了数日收拾行头,携妻带子,加上几个仆从,从罗定州一路向东赶到广州府,在广州城里住了两日,昨天才将行李送到了他之前委托“福瑞丰”代为雇佣的一条商船上。 这条船其实真正的归属权就是海汉海运部,不过对外仍然是借了一家民间船行的名号在跑海运。“福瑞丰”那边将情况反映到驻广办之后,马力科便特地安排了一条船给这边,价格也远比市面上的同等级海船更为优惠。 这艘四百料的海船上有足够多的船舱,因此严明君还邀了另外一名候补官员同船前往。这人名叫李进,与严明君同是福建老乡,但却是个武官,之前在罗定州的南乡所当千户,这次也是去儋州接任当地的参将一职。 两人在罗定州为官的时候就因为老乡关系有一点交情,这次又一起去琼州岛上任,于是便索性坐了同一条船。李进比严明君还大一岁,但妻子早年病亡没有再娶,膝下也没有儿女,孑然一身倒是轻松自在,这次去琼州岛也就带了四个亲兵一个老家仆,占了船上的两间舱房,倒是不会因此而让船上的居住条件变得拥挤。 船队离开珠江码头之后,严明君便命人烧了开水泡了茶,然后与李进同坐在甲板上,一边观看沿途江景一边品茶聊天。 “李兄这次能从众多竞争者之中脱颖而出,真是可喜可贺啊!”严明君开口说道:“据说这次就只有两个参将的名额,李兄不声不响就夺下其一,实在令严某佩服。” 李进摆摆手道:“老弟,你我也不是外人,李某也没什么好瞒着你的,这那有什么可喜可贺的,还不是银子开道,拿钱办事!实话跟你说吧,为了这个参将职位,我家中都已砸锅卖铁了。要是抢不下来,我他娘的下一年都只能吃土了!” 严明君问道:“武将的职位应该不至于太贵吧?” 李进眼睛一瞪道:“快四千两银子了,还说不贵!我做千户一个月才多少银子?披上这身皮以来的积蓄,这次基本上全倒进去了!” “竟然如此高价!”严明君也是被李进所说的情况吓了一跳。如果他所说属实,那李进买这个参将职位竟然比他买知州职位的价钱还贵,这显然是有些不太合理的。 严明君摇头道:“要嘛是你没找对人,要嘛就是你找的人把你给坑了!这价格……着实有些高了!” 李进却是不以为然道:“高?相比文官的价可能是要高些。可问题是这次的官位又没其他路子可跑,就只有刘师爷这条线能操作,他说多少就是多少,也不还价,只能几千两银子买个心安啊!” “啊……原来你也是刘师爷操办的。”严明君至此才知道李进走的路子跟自己是一样的,不过他还是不太能理解这个价格:“可是为何武官反倒比文官的要价更高?这与常理不符啊!” “琼州岛的情况比较特殊。”李进解释道:“这事我专门找人请教过,琼州岛上的驻军,每年都会收到海汉人的孝敬,名曰‘办公经费’,这笔按月或者按年发放,据说比吃空饷的数目还多。像参将这种职位,每年两三千两也是有的。而且海汉人还会安排一些发财的路子给地方驻军,比如倒卖海汉所产的玻璃器、精盐之类的东西,也是利润颇丰。这两年从琼州岛调回来的军官,没有哪一个不是肥得流油,个个都说海汉人出手阔绰。严老弟你是文官,不知道这里面的油水有多丰厚,这次要不是我够果断下手快,这职位多半就被别人给拿了。” “原来如此……”严明君的确是第一次听说琼州岛上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些海汉人在琼州岛上如此舍得花钱,也不知将当地变成了怎样的境况了。这两年只要是去过崖州的人,回来都对海汉在当地的经营状况赞不绝口,看来海汉人的银子的确是把整个琼州岛的文武官员都给喂肥了。 李进接着说道:“不仅如此,前些日子有福建的老乡来罗定州找我,据他说福建那边的总兵大人每年都会派出至少一批军官,去海汉人那里学习各种先进战术和武器操作之技,用以对付盘踞在澎湖和大员的海盗。而且海汉也派了人去福建,协助他们训练军队。也就两广这边的驻军比较迟钝,除了收银子什么都不知道。” 严明君笑道:“李兄你不也是打算去琼州岛上收银子的么?” 李进叹道:“银子当然是要收的,不过我也着实想看看,这些海汉人究竟有何种本事,能让福建总兵都找上他们帮忙。” “不止是福建总兵吧!”说到这里,严明君也想起自己听过的某些传闻了:“听说前两年安南内战,也是海汉人派了他们的民团渡海参战,才帮助北边的小朝廷平定了内乱。听从安南回来的海商所说,那安南南部的第一大港会安城,第一雄城顺化府,都是被海汉民团给攻破的。就算那安南国力羸弱,想来这海汉民团的战力也应该与我大明军队在伯仲之间了。” 李进摇头道:“不是我说丧气话,海汉民团的战力,恐怕还在我军之上。我听说那海汉民团中,七成都是火枪兵和炮兵,盾兵枪兵为数极少,可见其火器远比我军所用更为可靠。听说半年前总督大人找海汉买了一批火炮,试射之后大为欣喜,立刻就命人启运送到北方去了。佛山那地方年年都在铸炮,可没听说过哪年铸出来的炮能让总督大人如此激动的。” “若我大明能得到这海汉铸炮之术……”严明君话说到一半就摇了摇头:“海汉人做生意如此精明,断然不会将此等秘术出让给我大明,若是卖了秘术,他们日后又如何卖炮给大明的军队?” “海汉人既懂制造火炮火铳,又懂练兵,最要命的是他们还很会赚钱,要是这帮人那一天想不开了要造反作乱,那还真是个天大的麻烦!”李进皱眉道:“待我去到儋州之后,若是能探得海汉民团的短处,一定要报与朝廷知晓,以防日后生变。” 严明君应道:“李兄忠心耿耿,严某佩服!只是那儋州此时已在海汉人掌握之中,李兄行事还是需要多加小心。海汉人并不是什么老实人,他们的胆子大着呢!” “多谢老弟提醒。”李进又道:“先前听那姓马的海汉人所说,这次南下他们还特地派了战船护送,真是当我大明水师无人么?刘师爷也不知如何安排的,怎会找了海汉人来做这事。” “李兄有所不知,珠江口虽然也有水师驻扎,但其战力远逊海汉人,琼州的水师出事之后,广东水师最近都不敢南下到琼州海峡附近活动。刘师爷也是没办法,才联系了海汉人。”严明君先前倒是就此专门问过刘迁,因此对其中原委也比较了解。 正文 551.第551章 对比落差 不过严明君也同样所不知的是,刘迁可不是为了他们的安危着想才特地去请了海汉出动战船来护航,而是应海汉的要求,提供这样一个给海汉民团展示海上实力的机会。从广州到海南岛的航线上当然没有什么所谓的海盗,船队即便不用护航也没有这方面的安全隐患。而海汉军方是想接着这个护航的机会,对这批赴任的候补官员进行一次近距离的武力震慑,好让他们到了琼州之后能够老实一点,配合海汉的安排。 但刘迁也有一件事并没有说假话,驻扎在珠江口的大明水师,的确不敢也不愿意接这个护航的活儿。海汉这边早就托了木材商人陈林去给水师带了话,让他们“自觉”一点,想办法推掉可能会出现的护航任务。果然后来水师接到调令的时候,便以船只都在船坞维护中为名,推脱了上级的调令,刘迁这才顺理成章地推荐了海汉民团接手这个任务。有鉴于海汉民团在前期平定琼北匪乱中的优异表现,刘迁的这个推荐也并没有遭遇太大的阻力——关键是海汉这边是自愿行为,又不用官员们给钱,比官府自己组织武装力量出海省下一大笔了。 严明君作为文官对此的感受还不是太深,但李进身为武官,对上级如此的安排就觉得有点难以接受了。虽然严明君对这个安排作了解释,李进还是有些不服气地应道:“今日便是要见识一下,这被吹上天的海汉民团,究竟是有多厉害!” 严明君也不跟他争辩,只是笑而不语。海汉民团的真身,他也没见识过,不过据说是海汉人一手一脚训练出来的“金盾护运”的武装押运队那些人,他倒是有过一两次的接触。虽说只是海汉训练出来的二把刀,但以严明君的观感来说,那些武装镖师不管是纪律性还是装备,都要胜过地方上的大明卫所军。 “金盾护运”的镖师们着装都是海汉式的短衫,所使用的武器也是正宗的“海汉铳”,铳管上加了刺刀之后,可远攻可近防,至少看起来还是很能唬人的。严明君觉得他们唯一不如卫所军的地方,就是并没有装备盔甲,甚至连棉甲都没有,就仅仅只是一身布衣而已。这要是真的需要作战的场合,受伤的几率无疑会比明军大得多。 不过“金盾护运”的战绩显然要比卫所军好得多,自成立以来,他们所接手的押运任务还没出现过被人劫走货物这类重大事故。倒是试图前去打劫的各路好汉,损兵折将栽了不少人在他们的枪口之下。慢慢的在“金盾护运”的几条固定货运线上,就逐渐没有了山贼土匪的踪影,而这却是负责地方治安的卫所军一直以来未能取得的成果。 传闻中海汉民团都是能在战场上一个打十个的猛人,严明君也的确挺好奇,真正的民团军到底是什么样子。先前在码头上看到护送马力科的那帮武装人员,严明君便以为他们是海汉民团的人,不过后来抽空了问一下刘迁,却听说那些只是海汉驻广办的保镖而已,还并非海汉民团的正规军。 到了中午时分,自有下人取出前一晚置办好的饭食,到船尾的厨房去热了一下,然后送到甲板上供还在高谈阔论的两人享用。吃过午饭之后,两人便各自回到舱房里休息。严明君觉得有些困倦,就和衣上床小憩,这一睡就一直睡到甲板上的喧闹声把他吵醒为止。 严明君趟在床上也听不太真切,便起身去外面看个究竟。走到甲板上发现李进早就站在船舷边了,而正激动得大呼小叫的人就是他。 严明君走过去问道:“李兄何事如此兴奋?” “严老弟你快看前面河边!海汉人的战船!”李进几乎半个身体都探出了船舷,听到严明君的招呼才缩回来,伸手指向前面的河岸说道:“这船可比水师的船厉害多了!” 严明君照着李进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便看到了前方的江岸边停靠着两艘挂着红蓝双色旗的海汉帆船。他虽然在此之前没有见过海汉的帆船,但也听说过海汉所制的帆船与传统的式样有着较为明显的区别,如今一见之下果然立刻就能认出来,其船身比福船广船都更为狭长,船舷也更高,船帆样式更像是西番的帆船,而船舷一排整齐方正的炮窗也与西番的武装帆船同出一辙。 严明君早年在珠江上也见过水师的福船,大小其实也并不比这海汉战船吃亏,以船的体积而言,甚至可能装得下更多的水兵。然而水师的福船上也才一门正儿八经的火炮,其他的全是佛郎机炮、各种大小火铳以及种类繁多的火器。但海汉人这战船的侧舷有五个炮窗,虽然看不到另一边船舷,但想来必定会是对称的设计,这么一艘船上就装备十门火炮,这种火力的确是很吓人了。 李进突然回过头道:“严老弟,你见识比我多,依你之见,海汉人这船是真有这么多炮,还是摆摆样子,故弄玄虚吓唬人的?” 严明君叹道:“崇祯元年年底,海汉人与大海盗刘香在珠江口万山港一代恶战一场,那一战直接将刘香逐出了珠江口水域,一路退到福广两省交接的地方去了。按照万山岛上亲眼见证此役的目击者描述,当时海汉人的主力战船,应该便是如今你我所见到的这种船了。当时刘香的船只数目是海汉的数倍之多,最后却被打得还不了手,可想而知双方的实力差距有多大了。” 严明君并没有正面地回答李进的疑问,然而他所举的实例已经足以说明海汉战船在性能和装备上的巨大优势——不需要装模作样,这就是实实在在打过胜仗的战船。 李进的表情显然有些沮丧,他应该并非没有听说过海汉水师的战绩,只是想借着严明君的口,来否定一下自己的悲观看法而已。然而很显然严明君的看法也跟他趋于一致,如果仅从船这个因素来看,海汉民团的战船的确是要优于大明水师。唯一不能确定的是这种看起来十分厉害的武装炮船,海汉民团究竟装备了多少?五条?十条?还是更加惊人的数目? 很快他们所乘坐的船便驶到与岸边海汉战船平行的位置,双方之间仅仅隔着七八丈的距离,基本已经可以看清对面甲板上船员的面孔了。严明君和李进赫然发现,海汉战船上的人员在甲板上站成了整齐的单排队列,面朝他们的方向。这些人员都没有装备武器,全部将双手背在身后,沉默地注视着他们这一列船队。 “倒是有点气势……”李进心里再怎么不舒服,眼睛也还是没瞎,虽然中间还隔着一段距离,但他的确已经感受到了对面船上这些人由内向外所散发出的那种肃杀之气,这可不是一般的船员水手所能拥有的气势,只有真正上过战场见识过血与火的军人,才能具备这种杀气。 待船队驶过这两艘船之后,严明君才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此地已经是番禺县了?” “早就进到番禺县了。”李进应道:“领航的船传了话下来,今天天色已经晚了,就不急着赶路了,在李家庄这里歇一晚,明早再出发赶路。” 严明君追问道:“那海汉人的战船?” “海汉人自然是明天跟我们的船队一起走。”李进答道:“否则他们刚才就不会停靠在岸边,而是应该加入我们的船队了。海汉的船早就停在这里,并没有加入我们船队的打算,看来这个行程也是早早就定下来了。” “据说海汉人有一种千里传讯之法,我们在珠江码头出发的时候,他们大概就已经将讯息传到这里来了。算好了我们抵达这里的大致时间,自然就知道船队不会连夜再赶路了。”严明君解释道。 “竟有此事?真的假的?”李进愕然道:“这要是用在战场之上,岂不是让敌人难以招架的绝技?” “谁说不是呢?”严明君继续说道:“他们在广州设立的办事处,广州所发生的风吹草动,顷刻便能让远在崖州的海汉大本营知晓,制定应对之策,而琼州出了事,要同知广州,却需走海路花费数日工夫,也难怪这次琼州匪乱之后,广州这边尚未来得及作出反应,海汉人那边就已经准备好出兵了。” “海汉人出兵这么快,会不会是他们早就知晓,有所准备?”李进问道。 “海汉人早就知晓?李兄,你那段时间是没有看过公文吧!”严明君摇摇头道:“琼州匪乱之前数月,就已经有了种种预兆,民船频繁在琼州海峡出事,琼北沿岸还发生了多次海盗上岸洗劫村庄的事件。当时琼州府将这些状况呈报上来之后,总督大人大概也没什么好办法,最后还是让琼州府自行解决。结果相信你也知道了,琼州水师几乎全军覆没,而且是怎么没的都不知道。水师都没了,海盗要打琼州府还有什么顾忌吗?早就知晓的不止海汉人,当地官府甚至总督大人对此都是知道的,只是没有及时拿出应对之策,被海盗打了个措手不及。” “原来如此,看来的确是我消息太闭塞了一点。”李进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自己就是一名大明军人,自然明白明军的现状如何。大部分地方的卫所编制已经形同虚设,连兵员名额都凑不出来,就毋须谈什么战斗力了。水师虽然是正规军的编制,但其状况也比地方上的卫所军好不了多少。李进虽然不是水师的人,但也知道水师的战船有很多都还是万历年间的老古董,近些年特别是崇祯帝在位之后,两广水师根本就没有新船下水。 靠着几十年前下水的老古董,别说跟海汉人的战船比拼,就算日常的巡航执勤也有困难了。难怪琼州水师出动去打海盗,却反而被海盗给一网打尽了。这种身在局中却无力改变落后现状的痛苦,也只有李进这种军人才能更为真切地体会到。 船队在从珠江拐进之流之后没多远,便逐艘靠向岸边。站在船舷边的李进和严明君都注意到,这里的码头堤岸并非青石垒砌,而是一种灰白色的平整材质,似石又非石。严明君也算是有点见识,立刻便认出来:“这是海汉水泥,据说海汉人的官道和各种建筑,都以石为筋,以此泥和水搅拌,融为一体之后修砌而成。我去年到广州城拜会同僚的时候,也在其家中见过用这海汉水泥所砌的花园小径。” “有钱,真是有钱。”李进虽然不知道海汉水泥什么价,但如果有品级的官员家里也只能搞来一点修修花园小径,那肯定不会太便宜。而人家直接就用来修码头修路,这得到几千几万斤才能做到? 待他们所乘坐的这艘船靠近岸边,船上的水手便向岸上抛出缆绳,岸上的人接住之后,就拖着缆绳在码头上的铸铁桩子绕个活结,然后用带钩竹竿拉住船舷,慢慢将船拖靠到码头上。 两人所乘这艘船靠岸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几艘船已经开始搭梯下人了。这码头上所用的跳板也颇为新奇,并不像寻常所见的那么窄,而是足足有四尺多宽,一头还带着挂钩,可挂在船舷上防止跳板滑脱。跳板表面刻有防滑凹槽,船上的乘客下船的时候也无需提心吊胆会踩滑了脚之类的。大件行李货物从船上运下来的时候,也更为方便自如一些。 两人看到码头上几名力工合力将跳板搭到船舷上,便整理一下衣衫准备下船。不过这时候却有一名身着海汉短衫的人顺着跳板上到了甲板上,一手拿着一个簿子,打量了一下甲板上的人之后,便朝严明君和李进问道:“请问两位,可是严明君严大人,李进李大人?” “正是。”严明君不明其意,还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李进也跟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正文 552.第552章 软钉子 那人便作了个揖道:“在下是本地港务管理处的办事员李江,在二位大人下船之前,需得先照登记的名单核对一下船上的人员。” “这是何意?”李进皱眉道:“难道你怀疑这船上有什么身份不明之人?” 那李江不卑不亢地应道:“李家庄码头的规矩便是如此,在下只是循例做事。两位大人若不愿麻烦,那不办也没事,但这艘船上的人就不能被获准登岸了。” 李进一下便怒了:“你一介平民,哪来的胆子对朝廷命官指手划脚!有什么资格禁止我们行动!” 那李江却是不为所动,仍然很平静地说道:“这位大人,你对着在下吼再大声也没用,这规矩并非在下定的,在下也没有能力改变这里的规矩。你若对此不满,可以命令这艘船调头离开这里,河对面就并非李家庄属地,那边就不需要遵守这些规矩了。” “你这家伙……”李进一听这话更是觉得火上浇油,一撸衣袖就打算要教训教训这个目无尊卑的家伙。 严明君手疾眼快,赶紧伸手拦住了李进,对李江说道:“若说规矩,这李家庄是大明属地,理应遵守大明朝廷定下的规矩才是,你这李家庄的私人规矩,难道还大过朝廷?” 李江看了严明君一眼,语气一下子变得冷淡起来:“崇祯元年,李家庄被数千流寇围困,当时庄上派人向广州府求援,然而各位大人们似乎忘了这地方是大明属地,根本就没有派兵来解救的意思。那个时候,可没人跟这里的百姓说什么大明朝廷如何如何!” 这李江本来就是李家庄的人,当初李家庄被流寇围困,他也是亲历者之一,对于这段历史的印象是非常深刻。而李家庄也是海汉控制度极高的区域,李家庄有不少人都在那场战斗之后选择了加入海汉籍贯,为的便是万一有一日再次遭受匪乱的时候,能够及时得到海汉民团的救助。李江也是其中之一,在入籍之后立刻便得到了工作安排,专门负责外来民船商船的协商工作。 “你……”严明君一时也被李江的话给噎得无法反驳。崇祯元年的匪乱,四处流窜的土匪山贼在那段时间将整个两广的治安形势都搅得一团糟,遇到匪灾的并非李家庄这一个地方。不过番禺县与广州城近在咫尺,守军接到地方上的求援之后却按兵不动,坐视李家庄被流寇围困,这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 而广州驻军的这种行为,也让番禺县境内,特别是李家庄的民众铭记在心,最后若不是海汉民团赶来增援,李家庄会不会被流寇军攻破真的很难说。而当初的那份孤立无援的怨气,民众自然而然就记在了官府和朝廷的头上。 严明君终究是个读书人,还是没李进那么冲动,很快就将情绪平复下来,强忍着不快问道:“那你需要多久时间?” “请两位大人将船上的人全部唤出来,在下核对完名单之后,两位大人便可登陆。”李江应道。 李进还待分说,从搭在岸边的跳板又蹭蹭地上来了好几个人,全是灰布短衫,手里擎着五尺来长的火铳,虎视眈眈地看着严李二人。李进到了嘴边的抗议,立刻便化作唾沫咽回了肚子里。他在上船前便听刘迁告诫过,到了海汉人做主的地盘上切勿跟民团的人发生冲突,因为这民团的士兵大多来自黎苗山民和安南族裔,很多人只知海汉执委会,不知道有朝廷,万一跟民团起了不愉快,被这些愣头愣脑的民兵直接下狠手就不划算了。 无奈之下,严明君只能是让人去将船上的人全都叫出来,在甲板上集合,以便让李江能够尽快核对。 其实李江这个举动的确也是受了上司的指示,平时并没有查得这么严格。何况这艘船本来就是海运部所属,船员水手全是归化民籍,船上要真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这些船员早就跳出来揭发了。而李家庄港务管理处安排这么一道环节,主要还是为了给这些候补官员一记下马威,锉一锉他们的锐气。 李江的清点人数也就是象征性地走了下过程,片刻就完成了。李江点完人头之后,对严明君和李进作揖道:“多谢两位大人配合,现在可以登陆上岸了。不过还请尽量待在我们所划定的活动范围之内,以确保大人和家眷的人身安全。” “嘿,还划了活动范围!”李进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应道:“不知道这活动范围有多大,能不能容得下本官翻几个跟头?” 李江面不改色地说道:“两位大人到了码头上之后,只要不走出地面上有红线隔断的地方就是了。至于能不能翻跟头,这位大人上岸之后大可翻个痛快!” 不等李进再次发作,李江便自行退下了。严明君苦笑道:“李兄,这李家庄号称珠江第一庄,别的事情不知道,起码看来这规矩倒是第一多的。” 所谓“珠江第一庄”的称号,也是最近一两年才慢慢在广州这边兴起的。李家庄自崇祯元年那场匪乱之后,便与海汉进行了深入的合作,不但修建了移民转运营地、大型综合码头、李家庄军训基地等设施,而且本地的社会管理体系也在逐渐与海汉治下的地区趋于一致。例如李家庄港务管理处所制定的这些条例措施,其中的大部分内容都是照搬了胜利港和三亚港的内容。而海汉在港口码头运作这方面的成功经验,也让李家庄极少数的反对派根本就发不出有力的声音。 有了海汉的扶持之后,李家庄的常驻人口在短短的两年间便已经翻了几倍。除开移民转运营地的人口保有量之外,也有越来越多的外来人口来到李家庄附近定居,直接或间接地为海汉人工作。甚至就连李家庄里的本地民众,也有相当一部分人跟李江一样,选择了替海汉打工做事。 由于李家庄在珠江流域所处的特殊位置,这里的码头也迅速成为了珠江上的货物集散地之一。为了避免在广州城码头遭到市舶司的盘剥,许多从外地贩运货物来广东的船只都选择了在李家庄卸货,再从此地将货物运往广州府等地。这样一来,李家庄的经济也很快被带动起来,其繁荣程度甚至超过了番禺县城,加之这里的治安也极好,因而被民间冠以了“珠江第一庄”的称号。 两人从跳板下到岸上,见前几艘先靠岸的船也还在陆续下人,便知道李江所言非虚,这支船队大概并没有什么例外,所有的船都得先接受本地港口机构的盘查之后,船上的人才能上岸。 李进是第一次踩在这种水泥材质的地面上,忍不住用脚在地上搓来搓去,最后还蹲下身去摸了摸地面,这才意犹未尽地赞道:“这海汉水泥材质如此平整,而且每一块都是两丈见方,也不知如此之大的面积,海汉人是如何铺就的。” 严明君哑然失笑道:“李兄,这水泥可不是切割的石砖,而是实实在在如泥一般。你看到这地面上一块一块的,其实是铺路时用木条框起来的痕迹。这样限定了面积之后,也便于铺路时的施工,能够将路面做得更加平整。” 李进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倒是我愚昧无知,丢丑了。” 严明君道:“海汉人掌握的各种奇技淫巧层出不穷,便是在下也有诸多没有见识过的东西,李兄不必介意。听闻在崖州还有一种无需畜力,靠着烧水便可奔驰如骏马的黑铁怪车,而且还可拖动万斤负荷,若是有机会的话,你我当去见识一下。” 李进叹道:“这些海汉人手中掌握如此之多的诡秘之术,又有花不完的金银作为后盾,也难怪他们可以鼓动民众,为其效力。” “两位此言差矣,这并非什么诡秘之术,海汉人称之为‘科学’,旁人难以理解,只是不懂其中道理而已。”突然有人从旁边插话进来,两人侧头一看,见是一名身着蓝缎寿字袍的青年。 严明君看他打扮,腰间和头上的帽子都镶嵌着一方玉石,心知这人身份一定不低,先前又没见过这人,便主动招呼道:“未请教这位兄台是?” “不敢当,在下李奈,字传荣,本地人士。两位大人有礼了!”这与两名官员搭话的年轻人,正是李家庄的主人之一李三公子李奈。 严明君见这李奈谈吐彬彬有礼,应该并非一般的土财主,便又攀谈几句,结果才知道这李奈便是李家庄的当家人之一,而且也是举子出身,而且还与他是同年中举,也算是有缘了。 寒暄完学历之后,严明君便主动问道:“既然你我同年,那就以表字相称了。适才听传荣兄所言,似乎对海汉情况极为熟悉?” 李奈应道:“那在下也却之不恭了,峻古兄既然问起,在下便说说这海汉与李家庄的干系好了。” 李奈便从海汉人初登榆林开始说起,他们如何在当地立足,如何又接着贸易搭上了“福瑞丰”这条线,双方是如何开始合作。谈及第一次去胜利港的经历,李奈也是颇多感触:“当时在下只是觉得这帮海外来客颇有些生意头脑,却没想过他们能在短短几年内发展到今日的局面。不过以他们的能力而言,即便成就再多上十倍百倍,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严明君和李进都是第一次听人如此细致地谈及在海汉聚居地的各种见闻,当下都是听得聚精会神。直到有仆役过来叫他们参加晚宴,三人才中止了这段谈话。 严明君道:“传荣兄,若是方便,宴席之后可否再叨扰?” “峻古兄客气了,在下届时会让人来邀请二位,今晚便在庄子里歇下,明日再跟着船队出发便是。”李奈也是个喜欢跟人交往的性子,难得今天有人这么乐意听他宣传海汉文化,他也很想就此多聊聊。 给这批候补官员准备的接风宴也是驻广办的安排,席间本地的临时主管沙喜也出面与众官员见了面。不过沙喜倒是没多少跟这些官员套近乎的打算,因为他很清楚这批官员到了海南岛之后就会被架空,根本没什么实权能够行使,而现在安排的这顿接风宴,其实也是为了观察这批人当中是否有态度较为激进的危险人物,以便海南岛那边早做准备。 除了这顿宴席之外,沙喜也给这批官员安排了过夜的地方——本地专门用来接待大本营来人的招待所。总共二十多个房间,全部住得满满当当。不过宴席到了后半段,开始登记住宿人员的时候,沙喜收到报告,有严明君和李进二人并不准备住进招待所,而是应邀到李家庄的李宅过夜。 沙喜找了借口离开宴会厅,让人将李奈叫了出来。李奈倒也明白沙喜找他所为何事,主动便说道:“沙主任,这位严大人与在下是同年中举,说起来也有些交情,刚才谈论一番,也算是谈得拢,是以在下才主动邀约请他们到庄子里做客。那位李大人虽然是武夫,倒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在下认为若是措施得当,这两人倒是可以争取一下。” 沙喜哑然失笑道:“好你个李奈,这些原本该安全部干的活儿,你倒是主动都接下了!回头我跟何总打个招呼,干脆把你吸纳进安全部去当特邀嘉宾得了!” 李奈也不避讳,笑嘻嘻地说道:“何总若是有心拉我入伙,早就开口了,哪还需劳动沙主任推荐。在下也并非多事,只是觉得这两人谈得来,想试试能不能改变他们对海汉的看法。” 沙喜点点头道:“你既然有这个心思,我也不会拦着你。不过我们的政策你是懂的,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你要心里有数。” 李奈作揖应道:“沙主任放心,明日便有消息了。” 正文 553.第553章 李奈的套路 宴会之后,李奈便如约邀请严明君和李进到自己家中作客。而其他的候补官员及其家人、下属、仆役,就只能住在本地港务管理处给他们安排的临时住所——海汉人称其为招待所。严明君下午的时候也去看过住的地方,虽然只是条件简陋的两层木结构客栈,但倒是称得上干净整洁,比船上的居住环境还是好多了。 不过他们这支临时在李家庄码头过夜的船队,活动区域也就被限制在了码头附近,甚至连离此一里地之外的李家庄都不能随便去。严明君和李进跟着李奈离开码头区的时候,便发现这里的出入口处果然在地面上划着红白相间的警示线,并且还有武装民兵执勤站岗。看来先前那个李江在船上所说的活动区域倒也并非虚构,而是实实在在执行中的规矩。 在这道隔离线之外,是一个更大的活动区,包括了可以容纳数千人居住的移民营地,以及现有一千三百多居民的李家庄。在这个大活动区之外,那才是真正归属于大明广州府番禺县所管辖的范围。 在三年前遭遇那场差点让李家庄毁于一旦的匪乱之后,李家宗族便吸取教训,专门请海汉建设部和军方重新设计了李家庄的外围防御体系,围绕着村庄外修建了一圈棱堡式的防御墙体,其形制与三亚的胜利堡相似,墙体高达一丈二三,每隔一段距离便布置有隐蔽式炮台,防御工事之外还有深深的壕沟,引入了珠江水来加强防御。 按照设计标准,在武器弹药和作战人员齐整的状况下,李家庄堡垒的防御并不是小股武装势力所能攻破的,即便是大明正规军来了,那也必须拿人头来消耗守军的弹药,才有希望攻下这里。而驻广州的人员一旦发现局势不妙,就可以先从驻广办撤到这里,再依托本地的防御设施进行坚守,等到援军到来。 李进自然是个识货的人,虽然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但接着暮光还是能看清这座城堡的大体面目。李进虽然不太明白这奇形怪状的外墙是怎么个意思,但墙头上的炮台设施他却是认得的。当下也顾不得唐突,他便开口向李奈问道:“请问李少爷,这墙头上面去不去得?可否让本官上去看看?” 李奈微笑着拒绝了他的请求:“这个恐怕恕难从命,李家庄的棱堡是海汉人所设计并监工修建,海汉人并不希望他们修筑防御工事的本事被别人给学走,特别是这棱堡的修筑之法,当初可是跟他们先签过保密协议,又出了大价钱,才肯助我李家庄建设这防御工事。除了民团和宗族长老之外,其他人未经许可是去不得上面的。” 李进咕哝道:“搞得这么神神鬼鬼的,真有这么厉害?” 李奈对此只是笑而不答,海汉的火炮有多厉害,他可是亲眼见证过的。普通的山贼流寇就罢了,根本不值一提,就算是大明正规军,遇到海汉提供武装并亲自操练的这支李家庄民团,也占不了什么便宜。现在番禺县衙根本不敢插手来管李家庄这片地区的事情,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里的民间武装力量其实已经远胜官方,再加上李家现在在广东都是数得上号的富豪,睁只眼闭只眼每年就能有银子拿,谁还愿意多管闲事。 严明君早先当过多年的地方官,对于这些民间武装的状况有着更切身的体会。事实上民间武装在各地都有,只是程度差异而已。而李家庄这里的确要算是严明君所见过的极致了,这里民团士兵几乎是清一色地配发了海汉产火绳枪,所穿的灰色军服也与海汉民团一样,只是海汉民团的军服在衣领、胸口有着代表军阶的徽章,而李家庄民团却只在胸口缝着一个白色的李字族徽。 李奈早已成家,在李家庄也有自己的一套宅院。李家与海汉合作之后,李奈作为狂热的海汉文化爱好者,将自家的宅院也按照驻广办的样式进行了翻修,什么锅炉房、卫浴设备、排污系统,统统都是照搬的海汉样式,全部在三亚订做回来的。如果算上运费、安装施工的费用,他这套宅院的价值可比在三亚买的别墅昂贵多了。 整个珠江三角洲区域有不少富户都或多或少地在家中安装了海汉出产的各类生活设施,但像李奈这样彻底改造自家住所的也还是极其少见,花销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很多需要订制的东西并不是拿银子就能解决的。如果不是跟海汉上上下下保持着密切的关系,也很难让生产车间专门抽调人员去做这些订制的小批量甚至是单个的产品。 而这些特殊的订制品在外人的眼中,那就着实有些了不得了。进院子之后看到庭院中的水泥小径倒也罢了,严明君在罗定州的时候也曾见过,但到书房看到一尺见方的平板玻璃所镶嵌的对开木框玻璃窗,落地式的镶嵌玻璃门,他的确是吓到了。进屋之后,再看到书案上的各种海汉玻璃文具,严明君的目光便被牢牢地吸住了。 海汉人所推出的玻璃文具,他当然也有几件藏品。当然了,那也并非他自己掏腰包购买的,自然有人会将这些时下文化圈流行的物件当礼物送来。严明君对这种晶莹剔透的文房四宝也是十分喜爱,也动过长期收藏的心思,然而他打听过海汉玻璃文具高级版本的价格之后,就只能无奈地放弃了这个打算——高级定制版动辄就是几百两银子,他一年的收入顶多买个两三套就没了,实在玩不动。 然而李奈家中书房的这些藏品,却让严明君着实开了眼。他虽然买不起实物,但图鉴却是看过的,那些限量推出的特别版本,几乎都能在这间书房里找到。 “峻古兄也喜欢这些海汉玻璃文具?”李奈见严明君进了书房之后就两眼放光,自然知道他在意的东西是什么,当下便主动开口问道。 严明君叹道:“不瞒传荣兄,在下虽然有这方面的喜好,但怎奈银子吃紧,只能买点便宜货来收藏。像传荣兄这里的高级套装,在下是万万买不起的。” 李奈笑道:“无妨,峻古兄若是看上哪套,在下便当作饯行礼赠与峻古兄就是。” “这如何使得!”严明君赶紧推辞。 李奈摆摆手,示意不用再就这事辩论下,邀请两人入座,然后让下人去斟茶拿糕点来。 “这玻璃文具什么的,我李进一个粗人是看不懂的,不过李公子这书房的门窗倒是别致,这价钱恐怕不菲吧?”李进注意的点仍然在那平板玻璃镶嵌的门窗上,在他看来这玩意儿的实用性可比那些玻璃摆设大多了。 “市面上的价钱自然是很贵的。”李奈点点头应道:“不过在下与海汉人打了几年的交道下来,也还算是有点交情,他们给我供货的价格,自然是要比市面低得多。像这两扇檀木框镶嵌玻璃门,放到市面上估计得千两左右,但在下大概三百两银子就拿下了。两位去了琼州岛之后,若是要购置房产,添置这些海汉出的新奇玩意儿,可托当地的‘福瑞丰’商行代为采购,价格一定比你们自己找海汉人购买更为便宜。” 严明君苦笑道:“这买扇门就得几百两银子,要买个院落还不得上万两?” 李奈正色道:“先前听说二位都是去儋州赴任,那地方的房价还没起来,两三千两银子应该就能买下不错的院落。不过再过一两年,这价钱就会直追三亚了,若是打算要购置房产,不妨到了当地之后便尽快出手。” “三亚?那不是海汉人的老窝?房子卖得很贵吗?”李进不明所以地追问道。 “两进的院子,起价五千两,而且是不含任何配套设施,若是要全部置办齐备,价钱差不多得翻番吧。”李奈解释道。 “这么贵!”李进吓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广州城里的院子也卖不出这种价啊,那三亚所处之地如此偏僻,居然能卖出如此高价,莫非海汉人有强买强卖之嫌?” “强买强卖?”李奈笑着摇了摇头道:“现在不是贵不贵的问题,而是买不买得到的问题。就算捧着现银去买,那也得排队等海汉建设部的房屋管理处放号出售才有。现在两广境内生意做得大的商家,十有七八都在三亚购置了房产,全是自己带银子去求购的,其中并无强买强卖的状况。” “当地房价如此吓人,为何商人还会趋之若鹜?”严明君不解地问道。 “很简单啊,为了做生意方便。”李奈继续解释道:“三亚的两处港口现在远比广州的珠江码头繁华,堪比泉州漳州这种大港。而且前往南洋贸易的商船,几乎都会将三亚作为中转站,当地的商业之繁荣,恐怕是两位现在凭空想象不出的。这买房花的钱虽多,但想想周围住的全是各种大商家,要谈生意也十分方便,这笔钱不消一两年就能赚回来了。能在当地买得起最好的住宅,也是一种财力的象征,对商人而言,在三亚买入房产是一种很划算的投资。” “就算是两三千两的房子,恐怕也买不起啊!”严明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为了能够抢下调任琼州岛的机会,打通各种关节就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哪里还有钱能置办房产,去了之后多半也只能先住在衙门里了。 “此事峻古兄无需担心,若你想要房子,海汉人自会为你准备。”李奈开始给严明君和李进下迷魂药:“在儋州城内弄一处上佳的院落,帮你们把所有事情处理好,只需拎着行李就可以直接入住了。” 严明君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天上不会有白白掉下来的馅饼,当下便追问道:“那海汉人会有什么条件?” “条件应该会很简单,顶多就是让你们在地方政务军务的处理上配合一下。”李奈避重就轻道:“峻古兄大可放心,绝对不会要求你们做什么为难之事。” 至于什么才叫做为难,是对地方上的事务睁只眼闭只眼,还是背叛大明朝廷,李奈并没有说明。只要这两人到时候伸手拿了海汉送出的好处,很多事情就不会再由得他们自己决定了。当然如果可能的话,李奈更希望可以说服他们,自愿地为海汉效力。 “此事并不着急,还是等去到琼州岛,看看当地环境之后再作决定吧!”严明君也不是毛头小伙,不至于被李奈这么几句话一忽悠就被带了节奏,当下也没有急于表态。 此时下人也送了热茶糕点上来,李奈便转换话题,与二人谈起了自己在三亚的各种见闻经历。对于生活在大明这个环境中的人而言,三亚的一切都完全是另一个世界,严明君和李进也不例外。李奈所谈及的见闻,对他们而言完全是新奇无比,可以浮在海面的巨型铁船,能奔驰如飞的重型铁车,各种闻所未闻的新鲜玩意儿不断地从李奈口中说出来,让他们都听得目瞪口呆。 两人不时会打断李奈的讲述,就自己所感兴趣的点提出疑问,李奈也很耐心地一一加以解答。不过也有很多李奈自己都不太明白的问题,也就只能用“海汉秘术,不可外泄”之类的借口先敷衍过去。他想达成的目的可并不是对这两名即将赴任的官员进行海汉知识科普,而是要引起他们足够的好奇心,这也是当初宁崎教给他策略之一。 只要外来者对海汉的种种奇迹产生了兴趣,那就很有可能在接触海汉文化和商圈的过程中被不断地进行洗脑式的意识灌输。在经过长时间的反复洗脑之后,即便是有官身的大明官员,也很难再继续保持对大明王朝的忠诚不二。 正文 554.第554章 又吃又拿 类似这样的操作方式在海南岛上已经施用过多次,针对不同类型的官员,有关部门也总结出了不同的方式方法。例如罗升东的老丈人崖州知州章青,最初的时候也就只是想接着海汉人的力拿下知州的位子,然后给自己女婿一些方便。不过这只要拿了海汉的好处,手就很难再缩回去了,从最初帮助海汉人拿下榆林地区的地契,到后来把整个崖州都卖给海汉,其实中间也就一两年的时间而已。 很难说他对朝廷没有丝毫的忠心,毕竟也是接受正统儒家教育成长起来的读书人,什么天地君亲师,仁义礼智信,这些忠君爱国的理念还是很牢固的。然而即便如此,在海汉循序渐进的收买拉拢手段不断的套路之下,自诩节操满满的地方官员们还是一个接一个地被拖下了水。偶尔有那么一两个油盐不进的顽固分子,也基本都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消失在了公众的视野中。 在海汉势力所渗透的地区,当地官场上慢慢地就只剩下了亲海汉的官员,而当地的人口、土地及其他自然资源,也就顺利成章地被海汉据为己有。当然这套办法的弊端就是进度太迟缓,跟不上海汉极速扩张的需求,所以执委会才会在此之前批准了“燎原计划”的实施,目的就是为了尽快实现对整个海南岛的实际掌控。 虽然已经拿下了整个海南岛,但在根基未稳之前,执委会也并不打算跟大明朝廷公开撕破脸,因此放大明候补官员上岛赴任也是现阶段必须妥协的一个环节。但执委会认为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再去慢慢套路这些新人,所以得要有更简单有效的办法来控制住他们——比如软禁,或者是更直接的收买。 如果说严明君和李进没有在李家庄码头遇到恰好过来办事的李奈,那么他们在抵达儋州之后,大概立刻就会被软禁起来,当地的管委会可不会给他们留下什么接触地方政务军务的机会。但李奈插手这件事之后,他们的命运也就在不知不觉间起了变化。 李家庄军事主官萧良在宴会之后巡察岗哨,便看到了李奈带领这两名官员离开码头区域前往李家庄的登记记录,他也不敢怠慢,立刻和沙喜联系,才知道李奈是打算要给这两人“做做思想工作”。这种事作为官方来说倒是乐见其成的,对大明的逐步蚕食总不能像原本历史上野猪皮入关那样靠着杀杀杀来进行镇压,最理想的还是莫过于逐步收编改造大明的统治机构体系,特别是这些曾经在大明担任过地方官员的人。 就算这些人的忠诚度有限,立场也不是那么坚定,能力也未必有多强,但这执政地方的工作经验却不是海汉执委会自行培养的归化民干部能在现阶段相提并论的。归化民干部的优点是听话,但缺点也同样如此,离开了上级的指挥,他们就很难作出什么自主的决定,特别是执政地方,对于没有当官经验的人而言,上任了也是两眼一抹黑,根本就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这就跟练兵一样,一个士兵要成长为将军,没有经过战火的历练是不行的。执委会手底下的归化民干部目前多数都还是士兵级别,想要让他们独立管理一州一县的地区还存在着诸多问题。即便是在海汉控制度相对较高的琼南地区,也仍有很多地方是由地方官府与海汉共管,海汉负责掌握政策大方向,地方官府负责管理一部分民政事务,在海汉的管理机构逐步完善之后,再慢慢进行这部分的权力移交。 在这样的情况下,具有执政经验的人才就显得格外珍贵了。执委会当初甚至不惜启用安南俘虏中的文官武将,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缓解这种特殊人力资源的匮乏现状。类似武森、阮氏兄弟这样的降将,在选择了归顺之后都很快就得到了任用。只要是能够有机会拉进自己阵营的对象,穿越者们并不介意花一点时间精力尝试一下,更何况这次是李奈主动提出的要求,并不需要海汉这边出多大的力气。做好了就当是拣个便宜,做得不好那也不会有人去埋怨他。 李奈在接受“金盾护运”的管理位子之后,也亲自跑了两广境内的不少地方,以他跟各级地方官员接触的经验来看,这严明君和李进对海汉的兴趣是很明显的,甚至能从他们身上看到李奈初识海汉人时的部分心态。因此李奈才愿意花费自己的私人时间,来结交这两名候补官员。 三人一直攀谈到深夜,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次会面。李奈亲自将二人带到安排的客房,并指点了他们如何使用屋内盥洗间的自供水卫浴设备。两人自然是对这种一拧机关就有热水从铜制龙头里流出来的新鲜玩意儿大干新奇,就连那安置在角落的陶瓷马桶也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李奈说道:“海汉人极好洁净,几乎每日工作结束之后都要沐浴,因此才设计了这种便利的热水供给设施。他们非但对自己如此,对普通民众也要求定期沐浴,每个居住点附近都有大型公共浴室。你们若是有机会去到三亚,便可发现当地民众的整洁程度远胜大陆这边的城里人。只是现在仍有人将海汉称之为化外蛮夷,也着实可笑。” 李奈这倒也不是在帮海汉吹牛皮,在三亚地区定居的民众绝大部分都是归化民,肥皂这种日用品早就跟公共澡堂一起得到了普及和推广,当地人洗澡的频率可要比大明治下地区的民众高多了。除了那些从事体力劳动的人员之外,走在三亚的街头人群中,所能闻到的往往都是各种肥皂所带的草木香气。 说到这里,李奈又顺手指了指盥洗间角落的马桶道:“海汉人对洁净的要求极高,认为人之所以会患上各种疾病,其根源往往在于环境的清洁度。因此他们专门造了这种可自动冲水的马桶,为的便是要保持卧室之内的干净。” 严明君开口问道:“这东西好虽好,但需要连接供水与下水的管道,造价只怕也不低,普通百姓怕是用不起吧?” 李奈应道:“这玩意儿一套就得上百两银子,普通民众自然是用不起的。” 李进本来看得挺有兴趣,还打算问下这玩意儿要怎么才能买到,一听李奈报出这价,立刻就把话咽回肚子里去了。东西虽好,但这么一套装置够买几百个老式马桶了,李进顿时觉得卧室里偶尔有些许污浊之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明日一早,会有下人来唤两位起床用餐,稍后两位便早些洗漱休息吧。”李奈见下人已经送来了干净的洗脸巾和马毛牙刷、牙粉等洗漱用具,便主动开口告辞。 李奈本来替他们分别安排了一间卧房,不过李进却是个闲不住的人,还继续待在严明君的这间屋里不走。严明君也不以为意,拿起刚送来的热茶倒了两杯出来,待李奈带着下人离开之后,严明君才道:“若是论这宅院的奢华程度,远胜我过去所去过的几位大人家中,即便是福建那边的富商,也少有李家这样的派头。” “那可不是!”李进也深以为然地赞同道:“别的不说,你看看这油灯,起码也得值个十来两银子吧?” 李进所说的油灯,其实最主要的改动也就是在传统油灯的外面加了一个玻璃罩子。不过海汉这边有专门的工艺设计环节,将下面装油的部分也用玻璃材质做成,中间固定灯芯的部分还做了个小小的机关,扭动就能够方便地调解灯芯长度,以这个时代的眼光来看,这油灯自然是显得精巧无比了。 “门窗油灯、文房四宝,海汉人能在这些小东西上花这么多的心思,也难怪他们产出的商品能畅销大明。”严明君叹道:“以他们赚钱的本事,当可与我大明开国时的巨富沈万三比一比了。” “沈万三只是个商人,这些海汉人可不仅仅只有商人这一层身份。”李进倒是没有失去理智,仍然还清楚地记得自己的身份:“他们自造武器,私设民团,编练军队,这些要细数下来,可都是能治罪的行为了!” “治不了了。”严明君摇摇头道:“从崖州到琼州府再到两广提督府,海汉人有各级衙门出具的公文,证明他们所组的民团是合理合法的,而且又没有跟官府做对的行为,你如何能治得了他们的罪?私造武器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今日你在码头上也听到那姓马的海汉人说了,福建总兵都亲自跑过来拜会他们,目的就是为了从他们手中购买火铳大炮。连官军都向他们购买武器,谁还能去把他们给查封了不成?” 李进苦笑道:“这海汉民团比地方驻军还厉害得多,谁能指挥得动他们?严老弟,你若是海汉人,手里有这样一支强军,你还会听地方官府的指派调遣吗?” “只怕早就不将官府放在了眼中了吧!”严明君苦笑着应道。 事到如今,他也慢慢发现海汉人的真面目似乎跟他的预计有一些偏差,而琼州岛当地的境况,恐怕也不是像他所期望的那样,能够有一个大展拳脚的施政环境。单单是海汉这股势力,大概就不是他所能指使得了的。 至于李进的前景,严明君更加不看好,听说儋州当地的驻军连编制都没有了,现在当地防务全部是由海汉民团在负责。海汉人当然不会那么好心把自己花钱组建的军队送给他指挥,李进去了就是个光杆将军,根本没兵可用。当然这个话,他并不会当着李进的面说出来,只是李进为得到这儋州参将的职位花了不少银子,在严明君看来其实是很不值的。到时候就算重组地方卫所军,海汉人势必也会顺势插上一脚,李进能有多少话语权还真不太好说。 两人又交谈了一阵,感觉困意来袭,这才各自洗漱休息了。 第二天天色大亮,两人在李家下人的敲门声中醒来,开门之后下人便送上了装在食盒里的精致早餐,有海鲜粥、烧卖、虾饺、叉烧包等等。 两人用餐完毕之后,李奈便来了,身后还有人抱着一叠大大小小的木匣子。李奈解释道:“这大的木匣子是装了一套崇祯元年的海汉玻璃文具纪念套装,限量发售九十九套,在下当时购买了两套,这多出的一套便赠予严兄了!” “这如何使得!”严明君赶紧起身推辞了几句。 李奈笑着说道:“严兄与我同年中举,本是难得的缘分,此次相见更觉相识恨晚,这些许小礼物,严兄就莫要推辞了。日后在下去到儋州,定要登门叨扰的!” 严明君连忙应道:“李兄实在太客气了!” “这两个木匣子,严兄和李大人一人一份。些许心意,两位一定要收下。”李奈说罢又将两个稍小的木匣子交到他们手里:“到了儋州之后,若是手头有什么不便之处,可派人去当地的‘福瑞丰’找掌柜,我这边会提前打好招呼。” 李奈虽然没有明说匣子里装的是什么,但严明君却已经猜到个大概了。这木匣外形跟昨天马力科在码头上送出的几乎一模一样,而且拿在手里的感觉也是空荡荡的,可想而知里面装的东西份量极轻,多半也是银票这类的物事了。这一趟李家庄又吃又拿,倒是真让严明君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李奈似乎也看出了严明君的心思,笑着说道:“严兄莫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在下只是觉得与两位谈得来,想与两位结交朋友而已。” 眼见严明君似乎还想推辞,李奈便板起脸道:“若是两位大人看不起在下一介平民,那就当是在下冒犯了!” “李兄这话从何说起!”严明君也并不想为此开罪了李奈,连忙表示愿意收下这份礼物。 正文 555.第555章 更大一号 李奈还有事情要赶去广州处理,因此就没有再亲自送他们去码头登船,只叫了一名管事给他们带路,顺便也帮他们提着这几个装礼品的木匣子。 昨晚他们抵达李家庄的时候天色已暗,今天一大早出门才算看清了这里的真实面貌。这李家庄内的干道就足有一丈四五宽,一东西一南北两条十字形的主干道都是用水泥铺就而成,显得十分平整。道路两旁种有间距一致的行道树,街边每隔十丈左右还有小小的花坛、石凳、石桌、凉亭等设施,环境绝非普通的农家庄园所能见到。 严明君见了之后也忍不住称赞了几句,那管事骄傲地应道:“本庄的两条干道,这布置施工,全是照搬了三亚胜利港的景观大道而来,出动劳工数百,耗银两万余两,耗时近一年方才建成。” “原来海汉人居住之处便是如此风貌!”严明君恍然大悟地应道。 那管事却摇头道:“海汉的老爷们手笔可大多了,本庄只是模仿,却没法复制三亚的原貌,两位大人日后若是去到三亚,自然便明白了。” 当初李奈在胜利港看到海汉主持修建的景观大道之后,觉得非常合意,就找画师画了下来带回李家庄,在征得父亲李继峰的同意之后,便照着胜利港景观大道的样式改造了李家庄的庄内干道。当然了,这设计和组织施工的事情,也还是海汉建设部出了一部分力气。至于这里所用的水泥,全是“福瑞丰”自己调配船只,从胜利港运回来的,反正李家庄的防御工事也需要使用大量水泥,多运个十船八船的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换作别家要搞这么大的工程,两万多两银子是断然做不下来的。李奈也是凭借着跟海汉的关系,以接近成本价的价格直接从水泥窑拉货,又自行运回李家庄,所以才能将成本控制到这个程度。有来往此地的富商看了李家庄的改建成果之后,也动了同样的心思,李家庄的这个工程倒是大大地促进了海汉水泥产业的发展。当然这里要和三亚的景观大道和胜利堡比起来,那的确还是小巫见大巫,工程量就相差甚远,并不是李家庄所能负担得起的。 李进突然发话道:“这路明明有一丈多宽,为何没人走中间,都是靠边走?” “李大人,这是为了留出足够空余,让需要快速行进的车马能从中间通行。此外两位大人可曾注意到,这路上来去行走,都是靠着行进方向的右边,这样也同样是为了保持交通的通畅,即便是每天清早出工的时候,这条路上也不会发生拥堵。”那管事很是热情地解释道。 严明君道:“想必这也是从海汉学来的?” “的确如此。”这管事也曾多次跟随李奈前往三亚地区,早就跟他主子一样,成了海汉的拥趸,一有机会就不遗余力地向人宣传海汉的种种先进之处。 走出李家庄的村口城楼,严明君一眼就注意到了距离这里不过一里地的大片居住区。这片居住区全是整齐划一的木板房,一排一排地向西绵延开去,从李家庄这边还看不到尽头。 严明君疑惑地发问道:“那地方是?” 管事解释道:“那里便是李家庄移民营地了,所住的民众都是稍后会搭船前往琼州岛定居的百姓。这些百姓都是从广东各地而来,远的也有从湖广、江西、福建迁来的。凡是想求口饭吃糊口活命的,只要到这里报名就行。待他们去到琼州岛之后,海汉人就会给他们安排事做,有吃有住还有饷银拿,比在外面当流民可好多了。” “这地方如此之大,应该能住上三四千人吧?”李进与严明君的观感不同,他见到这处营地的第一时间便是从军事角度来看待,虽说这营地并没有修建什么防御措施,但李进还是能看出这里的营房布置很有军营的味道。 管事应道:“若是忙时,五千人也是能勉强住下的。不过一般就保持在三千人以内,海汉会定期派船来将人运走。今日跟随大人们的船队南下的,就有至少两艘移民船。” “若是每月都运走两三千人,那这人口累积的速度也着实吓人啊!”严明君听到管事报的这个数目,的确也受到了一定的冲击。 大户之家大量购买仆役,雇佣下人长工等等,这些都是很常见的事情,但从未听说过有哪家哪户能几千几千地往自家拉人的。海汉招揽移民的事情,他以前在罗定州当同知的时候也曾听闻过一些,不过从未想过规模竟有如此之大。 严明君心道这成千上万的人运去琼州岛之后,还要安排吃住工作,海汉人的生意到底得做到多大,才能养活这么多的人口。另外这些人去了琼州岛之后,大部分应该都是在帮海汉人种田务工,但恐怕也有不少人选择了加入海汉民团,做海汉人手中的刀枪。 此外严明君还想到了人口大量涌入琼州岛之后可能带来的另一个问题,这些听命于海汉的移民,其数量恐怕正在不断地接近和赶超当地居民。如果海汉移民的数量已经超过了原本的民众,那到底谁才是当地的真正权力掌握者?儋州的人口按照天启年间的统计数据就四万人上下,据说这几年已经迁走不少人,主要的迁移方向就是前往琼南三亚为海汉人做事。可想而知琼南当地的状况,恐怕大部分人都是已经听命于海汉了。 想到这里,严明君不禁越发对此去赴任的前景感到悲观,相比海汉人的这种逐步壮大自身并蚕食大明的手段,大明似乎并没有任何的有效应对措施。如果有朝一日海汉人竖旗造反,琼州岛上又还有多少民众能相应朝廷的号召,奋起反抗海汉? 抱着这样的心态,严明君有些郁郁不欢地回到了船上。他的家人昨晚歇在码头的招待所,倒是早已经回到了船上,见他回来之后情绪不对,还以为昨晚去李家庄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严明君也懒得解释,下人来通知开船,他也只是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船队驶离了李家庄码头,缓缓调头沿着珠江水道继续南下。在江面上走了一个多时辰之后,严明君才总算暂时放下心头的抑郁,出了船舱来到甲板上。 李进趴在船舷左右张望着,见严明君出来连忙招呼道:“严老弟,你来看这海汉的帆船,着实有些新奇!” 严明君依言走到船舷边,与他一起观察一头一尾伴随船队护航的两艘海汉战船。这种船与中式帆船在外形方面最直观的不同便是帆索,所用的都软帆,但软帆之外还有一层棚架固定,这点又与西式帆船不一样。 李进似乎是要考一下严明君,开口问道:“严老弟,你可看出这海汉帆船有什么异处没有?” 严明君道:“在下虽然不通造船之术,但这海汉帆船的桅杆似乎比我们的船要高出不少,所用的船帆也要比我们的更大,但引起所用的材质较轻,看起来反倒是比我们的更易根据风向来作出调整。” “严老弟所言甚是,除此之外,你看他们这船的船头吃水位置,那刀锋一样的撞角也不是吃素的,我猜多半是精钢所制。若是稍小一些的船,近战时被这撞角全速撞上,恐怕立刻就被撕成碎片了。”李进补充道。 李进的专业虽然不是水军,但作为一个军人的基本眼光还是有的。除开这战船上所拥有的可怕火力先不说,单单从现在所能观察到的细节,李进认为海汉战船的实力恐怕就丝毫不亚于明军的主力战船了。 “据说这海汉帆船的航速极快,只是跟着我们这支船队,恐怕无缘得见他们全速前进的模样了。”李进不无遗憾地说道。 这支候补官员组成的船队的航速极慢,尽管是顺江而下也只保持在四五节左右。因此尽管船队清晨就从李家庄码头出发,但到天色渐暗的时候,也只是堪堪抵达了这趟旅途的第二站万山港。 如果依照正常的航程安排,当然也可以连夜继续向南航行。不过海汉方面所安排的航程是能慢则慢,多拖一天,琼州岛这边就多一天布局的时间。因此在这趟航程中设立了数处停靠点,晚上尽量安排靠港休息。 万山港在近几年也算是小有名气了,除了这里已经成为珠江口的一处重要海上转运补给港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崇祯元年年底在万山港附近海域的那场激烈海战,让海汉民团的海军借此一战成名。从此珠江口便再没有哪股武装势力敢耀武扬威把自己当大爷——这也包括大明驻扎在珠江口附近的水师部队在内。 当初万山港海战的经过,有不少海商船员当时就在港口内目睹了整个过程,因此民间对此一役的了解程度也是比较完全的。再加上这里长期都有商船民船出入,也就没有多少秘密可言。虽然候补官员们几乎都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基本上都听说过这个地方的名号,并且也知道这里的岸防炮台据说是拥有珠江口区域最为威猛的火力。 但当他们在入港时真正看到港口南北两端依山而建的炮台工事时,才对这些说法有了更为真切的感受。夕阳下看到一个个指向港湾入口的炮口,每一个都是近在咫尺,似乎不难想象当初海盗刘香的船队在冒然闯入这里之后遭遇了怎样的打击。传闻中当时被打沉这个小小港湾里的海盗船多达两位数,死伤更是难以计数。也难怪刘香会一口气逃回福建沿岸,被这种固定炮台和战船上的活动炮台夹攻,就算是想想也会觉得是个噩梦。 然而他们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港湾内所停靠的船只吸引了。这倒不是这小小的港湾里塞下了多少艘船,毕竟万山港地方有限,停靠的船只顶多也就是二三十艘,再多就有可能会拥堵航道了。真正吸引他们注意力的,是停靠在航道左侧一处独立码头上的两艘大帆船。 “海汉人……竟然……还有这大号的战船!”李进觉得有什么东西梗在了喉咙里,断断续续才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严明君此时已经因为惊讶而有些合不拢嘴了,只是呆呆地看着岸边的这两艘船。 停靠在万山港军用码头的是两艘“探险级”的战船,它们当然也不是无端端出现在这里,同样是为了这批候补官员而来。在接下来的航程当中,这两艘船将会护航官员船队,直到抵达琼州岛。 如果说先前护航船队的两艘“探索级”战船跟船队中这些帆船的体积相差还不算太大的话,那么停靠在岸边的这两艘“探险级”战船就明显要大出许多了。像严明君和李进所乘坐的这条帆船,也就比“探索级”小上一圈而已,然而才看到的这两艘大号战船在外形上虽然跟“探索级”差不多,体积却是比他们这艘船大了近半,就连那船舷的炮窗也多出不少来,足见其战力应该还在其之上了。 两人对视一眼,均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李进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这大概……是海汉水师中最大的船了吧?” 严明君也很艰难地点点头道:“理应如此才是!” 就以这船的个头来说,基本已经与大明水师现有的主力旗舰大福船的吨位齐平,但火力配置肯定不是在同一个水平上了。而万山港所在的位置距离海汉人的大本营三亚足足有数天航程,海汉人敢把这么大的战船派来这么远的地方驻留,起码说明他们应该并不仅仅只拥有这么两艘同级别的战船。而这样吨位的水师战船,据严明君和李进所知,整个广东水师现在恐怕就只有三四艘的保有量而已。 正文 556.第556章 打击不断 然而即便广东水师拥有这种大型战船,也不是想出动就能随时出动的。像这种吨位的战船,船上水兵水手上百人,出动一天的基本消耗就得要上百两银子,如果是操演或者作战,那还得加上船上火器弹药的消耗和额外的作战军饷。这对于近一二十年里都没添置过新船的水师而言,无疑也是一笔不可忽视的开支。所以广东水师仅有的几艘大船,基本上也都是长期停靠在水寨码头里当摆设,一年能出航个十天八天就是上限了。 而海汉人显然并没有经济方面的顾忌,他们的大本营远在琼州岛的南端,但却将这种大型战船派到了珠江口的万山港,这几乎就相当于广东水师在珠江口的驻防地与福建泉州之间的航程了。而以万山港的规模,这种大型战船显然不是打算长期在此驻守,而是因为执行某种任务才会在这个小港口临时停靠,像这种远距离的海上兵力调动,大明水师是肯定不会在和平时期实施的,这出一趟海可就是银子不停地往海里在扔啊! 对于海汉人这种行为,两位大明候补官员也只能给予“有钱任性”之类的评价。这万山港虽然是大明的属地,但看起来这个地方的话语权可并不在大明的手中。 相比李家庄码头,在万山港登陆所需办理的手续还更为严格,毕竟这个地方是个准军事基地,民用商用都只是附属功能而已。不过官员们在李家庄已经有过一次经历,此时倒也没有觉得特别反感了。他们在登上码头之后,也同样得到了本地负责人陈一鑫和厉斗的接见。 因为万山港所担负的商业功能,厉斗目前还是长住在这里的时候较多,而陈一鑫随着广东军区成立顺利升职之后,就是在万山港和香港岛南端的镇南港来回跑了。这次也是在得到驻广办的通知之后,他才提前从镇南港匆匆赶回来的。 军方对于这批赴任的候补官员还是相当重视的,一方面要在双方接触之初就以各种方式给予他们一定的震慑,另一方面也的确得确保这批人在途中的安全,并让他们感受到自己得到了海汉的重视,以便为之后的收买、拉拢、驯服等手段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 不过陈一鑫个人并没有兴趣跟这些候补官员过多地接触,他们的目的地也并非陈一鑫的辖区,对于这些人将来的命运如何,陈一鑫没有什么关心的必要。晚上的接风宴也只是走了个形式,敬了一圈酒之后,陈一鑫便以公务为名离开了,让厉斗在场作陪。 “这海汉小军官好大的派头!”宴席结束后回到海汉所安排的住处,李进便忍不住吐槽起来:“严老弟,你注意到他的眼神没有?简直就是目中无人,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把我们这些朝廷命官放在眼中!” 严明君道:“人家也的确有硬气的资本,李兄你看看这港口内外的炮台,这一艘艘的战船,还有我们上岸时看到那些海汉民团的士兵,凭良心说,的确比我大明官军要像样多了。人家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有了这些倚仗,说话自然就能硬气。” 李进也知道严明君所说的确是事实,叹了口气道:“这距离琼州四五百里的地方尚且如此,不知那琼州岛上,这海汉人又会是何等的猖狂了!” 两人越是接近琼州岛,就反而越多不安。出发前对新职位新环境的期盼,也在途中被无情的现实给一点点地抹去。他们知道自己现在所接触到的海汉很可能还只是管中窥豹,然而仅仅就是海汉有意无意间所露出这一鳞半爪,就已经让他们感受到了己方那么多不胜枚举的劣势短板。而海汉这样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机构,真的乐意将琼州岛的掌控权交还给大明?严明君和李进对此都并不再抱有太多的乐观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众人吃过早饭之后,便再次来到码头登船。这时候陈一鑫出现在码头上,向官员们宣布了新的护航措施:“从万山港出发之后,我方派遣的两艘“探险级”武装商船将加入护航队伍,并护送各位大人直达琼州府城。祝各位一路顺风了!” 李进低声嘀咕道:“这还是商船?依大明律法,商船可是不能超过四百料,这船大概能有八百料了!” 当然他心里也很清楚,就算海汉这武装船的存在违反了大明律法,也没人敢去找海汉的晦气。这种战船在广东附近海域就是一种无解的存在,在场这么多大明官员,也没有谁真正站出来对此提出质疑。 两艘在李家庄加入的“探索级”战船率先调头出港,然后搭载候补官员们的船队依次驶出港口,最后才是两艘体形最大的“探险级”战船在万山港港湾里缓缓调头驶出,坠在整个船队的最后面。 按照海汉海运部所制定的航线,船队并不会从万山港直接驶往海南岛,而是沿着广东海岸线往西南方向行进,在抵达雷州半岛海域之后再折转向南,通过琼州海峡去往海口港停靠。这个航程相比直来直去的航线要多出大约三分之一的距离,而且每天入夜就靠岸休息,天亮才会出发。这样一来,从万山港到海南岛整个航程所需的时间就从四天左右拉长了至少一倍。 不过离开万山港之后的沿途停靠点,可就没有李家庄和万山岛这么完善的条件了。之后的几天所停靠的港口大多都是渔港小镇,根本没有像样的餐饮住宿服务,这帮官员晚上也没有再到岸上住宿。到了这个时候有了对比,众人才知道海汉所提供的食宿服务有多么周到。 不过虽然没有了这部分的服务内容,护送船队的民团却一点没有放松应有的警备,每晚都会有一个排的士兵到岸上驻扎,负责停靠点周围区域的戒备。当然除了护卫船队安全之外,军方也是提防着有身份不明的人从这些地方摸黑混进船队,偷渡前往琼州府城。 在海上折腾了七八天之后,船队终于驶入了琼州海峡。正好这几天天气晴好,官员们也知道即将到达目的地,心情终于变得轻松了一些,纷纷带着家眷到甲板上透气放风。 就在船队驶过雷州半岛东南端的罗斗沙岛不久,以为剩下旅途乏善可陈的官员们又再次目睹了他们此生难以忘记的一个景象——两艘巨大的帆船船艉吐着灰白烟尘,以极快的航速在海面上驰骋。这两艘船在海面上兜了个弧度之后,便从一左一右靠近了这支船队,而桅杆顶端的红蓝相间旗帜,表明了他们的身份也同样是海汉民团。 在万山港加入船队的两艘战船,与这两艘新出现的大船一比,大概足足小了一半。而这两艘大船侧舷那数目更多的炮窗,也在提醒着注视它们的观众不要忽视这两艘船的真实身份。 然而这两艘大船并没有加入到船队的意图,而是全速从船队两侧的海面上超过去,然后往西南方向驶去。相比这两艘船的惊人航速,严明君和李进觉得自己所搭乘的船简直慢得跟乌龟差不多了。 “这……这也是海汉人的战船?”李进一脸惊恐地望着严明君问道。 严明君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才好,这船上也并没有海汉的人,一时间根本找不到人可以提供正确答案。但从那两艘船的外表样式,以及船上所悬挂的旗帜来看,倒是与护航的这几艘海汉武装船是如出一辙,只是不知道那船艉冒出的的大量烟尘是个什么意思,看样子并不像是船上着火了,而普通的烧水做饭显然又难以产生如此之多的烟尘。 但这并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这大船的可怕个头和超高的航速,才是他们感到震惊的真正原因。民间早有传闻说胜利港有海汉人制造的万斤大铁船,而海汉人善于造船航海的名声也早就广为传播,但传闻归传闻,跟真正亲眼见识到现实之后的感受还是有着差距。如此巨大之大的战船,只怕还要上溯到三宝太监下南洋的时候才有了,而如今的大明早就没了这种巨型战船的存在,想不到一直盘踞在琼州岛上的海汉人,倒是不声不响地造出了如此巨大的战船。 两人对视之下,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深深的失落。在他们心中,大明虽然近年有些磕磕绊绊,内忧外患不断,但终究还是一个无敌的存在,即便是北方关外每年都要向大明发起攻击的野猪皮,明人也仍是认为他们不过是一帮徒有武力的野蛮人罢了。而在大明周边,也并未出现过任何超越大明的文明势力,即便这几年的走势不怎么如意,也依然还是天朝上国的存在。 然而在接触到海汉这股突然崛起的势力之后,他们固有的一些观念都在不断地被打破和刷新。这群盘踞在琼州岛南端的海外来客,不但能将海贸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让当地官府和广东沿海几乎所有的大商人都为期效力,而且还自行组建了所谓民团的军队,其作战能力甚至比官军还厉害。而这几天所见到的海汉战船,也证明了他们在海上的实力同样可怕,至少今天所见的这种大型战船,是目前的大明无论如何也造不出来。 不过在琼州海峡偶遇两艘“威严级”旗舰的这一幕,可并非军方有意安排,而是实实在在的巧合了。正好王汤姆这两天带队在附近海域操练双舰进攻队形,就遇到了从雷州半岛南下而来的这支船队。王汤姆当然也不会浪费有限的资源去护送这支船队前往海口港,所以只是晃了一圈示威完毕就离开了。人员和时间的付出倒是小事情,但锅炉寿命对“威严级”战船来说可是大事,每一次启用蒸汽动力推进的训练都是有严格时间安排,并不适合用以执行这种正式安排之外的临时任务。 但就算是这么惊鸿一瞥,也已经足以让船上的这些大明官员们感到震撼了。哪怕是丝毫不懂水面作战知识的人,也知道这海上作战船大有优势,更何况是这装备了大量火炮,航速又如此之快的大型战船?也难怪海汉民团能做到大明水师所不能的事情,并且还主动向广东官府讨要了琼州海峡的巡航护卫任务,人家的确是有这个底气,再怎么看不惯也不得不服。 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情,这支船队终于是在三个多小时之后抵达了海口港。码头上并没有他们出发前所预期的那种锣鼓喧天,人山人海,民众倾城而出迎接朝廷委派的新任父母官这样的盛况,仅仅就只有数辆马车,几队将码头围得严严实实的民团士兵,以及寥寥数名海汉人,场景跟船队在李家庄和万山岛停靠的时候如出一辙。 但这次海汉人的检查手段显然要比前两站更为缜密,每艘船都有十来名海汉民兵上船,对船上所有人员的身份都进行了核对。态度虽然并不粗暴,但官员们也能感受到这些人似乎并没有把他们的身份放在眼里。 终于还是有人受不了这样的态度爆发了出来,与严明君这条船相邻停靠的另一条船上,一位胖乎乎的官员就叫了起来:“本官是朝廷命官,你们不能对本官如此无礼!叫你们负责的人滚过来!” 这叫嚣声显然引起了码头上那些海汉人的注意,严明君看到有人抬手示意了一下,立刻便有军官模样的人跑步登上了这艘船。 “你有什么问题?”那名军官显然也并没有打算给这位受到委屈的官员什么面子,上船之后冷冰冰地问道。 “本官乃是新任临高县县令,你们有何资格检查本官的行李?”胖官员很是气愤地嚷道。 “这里是海口港,不是临高县。”军官肃然道:“还有,你是大明的官,但我不是大明的兵!” 正文 557.第557章 人心所向 “你……”胖官员用手指着这名海汉军官,气得不知该如何反驳才好。 那海汉军官继续面无表情地说道:“不想接受检查也可以,我们会立刻用船把你送回广州。” “你这刁民,难道就不怕朝廷治罪!”胖官员依然色厉内荏地叫嚣着不肯服输。 军官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这位大人,我想你大概还没弄明白琼州岛现在的形势。如果你想在岛上平平安安地度过任期,最好是先管好你的嘴,当心祸从口出!” 警告完之后,军官对旁边待命的士兵们下令道:“这艘船搜仔细点,不可放过任何可疑之物!若再有人阻挠,一律当作私连海盗处置!”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太大的纠纷,在收到严厉的告诫之后,那名试图闹事的官员很快就收声了。因为他也想起了从广州出发前刘迁曾经告诫过他们,到了琼州之后千万不要跟海汉民团的人发生冲突矛盾,因为这些民兵里面没几个是汉人,对于朝廷也没多少敬畏之情,更不知道大明律法为何物。琼州大乱之后,朝廷在当地已经没有多少实际控制力,一旦跟这些民兵冲突起来,事态可不好控制。而且以海汉人的脾性,大概也会选择护短,而不是什么维护朝廷尊严之类。 在完成了海汉人所要求的检查和登记手续之后,官员们总算是获准登陆。所有官员被集结到一起,然后一名海汉人走上用货箱搭建起来的简易木台向他们发表讲话。 “各位大人,欢迎你们来到琼州。本人是海汉执委会委派的琼北地区事务主管邱元,在你们到来之前负责协调整个琼北地区战后的秩序恢复和管理机构重建工作。希望各位大人上任之后,能够配合我们的安排,和我们一起尽快回复琼州北部地区的社会秩序,安定民心。” 邱元顿了顿,接着说道:“在琼州府城这边接任的大人,稍后请随我们的引导人员前往衙门办理交接手续。在其他州县接任的大人,可选择陆路或海路赴任,稍后有人为你们登记,我们会负责安排好路上的行程。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向你们身边的接待人员咨询。” 邱元简短的发言完毕之后,便自行离开了,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一帮大明官员。他们原本想的是即便没有什么欢迎的仪式,至少接风宴之类的应该要安排吧,毕竟途中在李家庄和万山港停靠的时候,当地的海汉负责人都还安排了简单的宴席迎接,这到了地头上反而把这么仅有的一点优待都给取消了,这种落差让官员们一时间都觉得有点难以接受。 “今后日子不好过啊!”严明君站在人群的最后面,低声叹息了一句。 旁边李进听得真切,侧头问道:“严老弟为何有此一说?” “在李家庄和万山港的时候,海汉人多少还要顾及到旁人眼光,但到了琼州府,对他们来说可就什么好顾忌的了。”严明君苦笑着道:“换句话说,他们现在已经不需要再特别照顾我们的感受了。” “我们是大明的官员,他们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李进虽然也有几分赞同严明君的看法,但他嘴上还是死咬着不肯松口。 “大明……只怕这些人的眼中心中,早就没了大明的位置啊!”严明君心头一阵烦躁,但这话他还是没有说出口,唯恐被旁人听了去。 很快便有工作人员过来带路,领走了将在府城本地接任官职的几名官员。而剩下的人则要一一进行登记,安排他们接下来的行程。 这次到儋州接任的官员就只有严明君和李进二人,负责给他们登记的是一个肤色黝黑的半大小子,看模样大概也就十六七的左右。严明君好奇地问道:“你是黎人还是苗人?” 那少年停下手里的笔,抬头看了一眼严明君,冷冷地应道:“我是安南裔海汉人!” “原来是从安南移民而来。”严明君点点头道:“本官看你这字倒是写得有模有样,可是海汉人教的?” 少年应道:“正是。” “不过你这字有很多问题啊,缺少笔划,好多字连结构都不对……”严明君举人出身,这学问自然不会差,瞥了一眼就发现这少年所写下的文字存在着诸多毛病。 “这是海汉文字,易学易认易写,海汉的学堂都是学这种新文字。”少年见严明君谈吐也算有礼,便耐心地给他解释了一句。 严明君听这话,脸色再一次阴沉了下去:“那当地学子今后就不打算再考朝廷的科举了?” 少年应道:“朝廷的科举?考来有何用?” “中了科举可以当大官啊!”旁边的李进听不下去,忍不住插了一句。 “就像两位大人这样?”少年打量了一下两人,嘴角有忍不住的笑意:“大官不做也罢,我还是跟着首长们做事比较开心。” 李进脸色也沉下来了:“你这是看不起我们?” 少年摇摇头道:“那倒不是。反正两位到了地方上,也是要为执委会效力,何必还分那么清楚?大明的官只是一个身份,对我而言没什么用处。” “为执委会效力?”严明君却是注意到了这一句:“我等乃朝廷命官,怎会为这海汉执委会效力!” 少年摆摆手道:“这个问题我不会和两位争论,你们到了儋州之后自然会明白。这是两位的介绍信和行程安排,两位选的是乘船过去,可以凭介绍信到码头上乘坐我们安排的班船,下午就出发,明天早上到儋州白马井码头。至于两位及随行人员的行李,稍后会有人替你们送到船上。到了当地之后,会有专人负责接待你们。” 严明君接过少年递过来那两张墨迹未干的文书,见落款处所盖的印章居然并非琼州府衙,而是“琼州府城临时管理委员会”的圆形印章,印章中间居然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五角星图案。这印章显然是先在空白文书上盖好,而这个少年只是在盖好印章的文书上填写了他们的名字和目的地等情况。 “班船?”严明君皱眉道:“难道不能为我们另行准备一条船?” 少年应道:“班船是免费安排的,两位要自行雇船也可以,不过最近因为打击海盗,琼州海峡禁航,能获准出海的船只极少,你们要雇船的话,这一趟恐怕要花上百两银子才行……” “那算了,走陆路呢?”李进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上百两银子对他来说可不是小数目了,虽然来赴任的时候前后也接了两个大红包,然而并没能将他买这个职位的投入找回来,现在当然是要能省则省了。 少年摇头道:“从府城到儋州有两百多里路,而且只能自行前往,我个人不建议二位大人做这个选择。” “只需代我们雇佣几辆马车就行。”严明君道:“陆路又不会封禁,走这趟总要不了多少钱吧?” “不是钱的问题,两位大人大概也看到了,海口港正在翻修,疏浚港口泊位淤积的泥沙。另外距此以西十里的地方还在修建一处新港,府城附近别说马车,就连牛都全部征用去这两处工地上拉车了,两位大人就算肯出高价钱,当下也是雇不到车的。”少年很耐心地说明道:“两位大人放心,这班船也是我海汉海运部名下登记的正规船只,虽说没专门的客船条件好,但也还不至于让两位睡货舱。拿了这介绍信去,船上的负责人自然会为两位和随从人员安排好一切。” 两人离开登记处的时候,依然还是有些稀里糊涂的。但有一件事他们都意识到了,那就是海汉对于琼北地区的掌控已经超乎了他们来此之前的预料。如果那名少年没有说谎,那海汉人不但有能力征发府城附近的牛马牲口,在这里组织营建大型工程,而且已经将琼北海岸线的海运业统统都置于自己的管理之下了。 两人带着家人随从,又按照介绍信上的指点,找到了班船停靠的甲三号码头。李进老远就嚷嚷起来:“就是那艘船了!” 一艘福船的船舷上挂着一块三尺来长的大木牌子,上面用墨汁写着“府城——儋州”的字样,木牌下方的船舷上还有这艘船的船号“琼海运二十七号”,与介绍信上的备注也是一样无误。 船老大验过介绍信之后便让他们上到船上,将船上仅有的四间客舱安排给了他们这帮人,之后很快就有人将他们的行李送到船上来。严明君瞅空子跟这船老大攀谈了几句,才知道他原本是两年前广州府新安县逃难的灾民,正好遇到海汉人管吃管住招揽移民,于是便带着家人来了琼州。因为他之前就是渔民,来了之后也是被分配到海上从操就业,只是不再捕鱼,而是跑起了海运。 严明君问道:“都说海汉人在崖州那边经营出了很大的局面,到底是何种局面,你能不能给本官说说?” 船老大应道:“小人嘴笨,去过的地方不多,也不会形容,但三亚的确是个好地方,比起这府城可繁华多了。老百姓安居乐业,无需担心有什么天灾人祸,只要有执委会在,就没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当地没有官府了?”李进一听这话的味道也不太对,立刻插嘴问道。 “有啊,崖城里的衙门都还在,三亚这边也有巡检司和水师的办事处,不过都不太管事了,只是对外做做样子而已。”船老大笑了笑道:“两位大人到琼州来当官,可是享福了!” 严明君不解地问道:“此话怎讲?” “在琼州当官,什么都不用做,执委会就能把当地治理得井井有条,无需大人们操心啊……”船老大满不在乎地说道。 两人听到这话均是心头一沉。毫无疑问在琼州岛上的某些地方,官府的职能已经完全被海汉人给架空,在地方上执政的并非大明官府,而是后来居上的海汉执委会了。但不问可知,地方官府对于这种变化很难有好的应对措施,不管是比经济,比军事还是比施政能力,海汉人似乎都要强出一大截。而且他们这惯用的银票开路手段一使出来,能有几个官员扛得住这种诱惑?至少他们两人就没有能够抵抗得了,都在广州收下了海汉人送的银子。 “两位大人莫要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小人见那些崖城的大人们过得可快活了。朝廷的饷银一分钱不少,海汉这边还会给他们发专门的费用,又不用操心地方政务,不知道多轻松自在!”船老大叹道:“有几位大人还在三亚置办了房产,从崖城搬到三亚定居了,这日子过得要多舒心有多舒心!” “你们就不会觉得……不是官府而是执委会在管理地方,这样子有什么不妥吗?”严明君还是忍不住想再确定一下。 “不妥?有什么不妥?”船老大冷笑道:“当初官府掌权的时候,地方上遭了灾没人管,小人把家里的房子和渔船全都抵押出去,才换了够一家人糊口一个月的粮食。这救命粮都吃完了,官府还是没招,逼得只能逃难求生。小人自打到了海汉的地方,就没再过一天缺衣少食的日子,首长们还给了住处,让孩子能免费入学念书,你说官府能给小人这样的日子过吗?” “但海汉人终非正统……”严明君还待要劝说几句,船老大却摇头打断了他的话头:“正不正统,小人不懂,也不需要懂,小人只知道,跟着海汉的首长们做事,衣食无忧,收入稳定,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好,这总比饿着肚子的正统要好吧?” “你这是歪理邪说啊!”严明君也觉得不知道怎么反驳他,只好强行将其归类。 船老大道:“大人们怎么看无所谓,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我们老百姓心中自然有杆秤。” 正文 558.第558章 下马威 跟这船老大一番攀谈下来,严明君心中反而是徒增郁闷,他试图证明海汉人在琼州的统治没有合法的名义,但显然这名曾经受过海汉恩惠的船老大并不在乎这一点。相比谁才是正统,普通百姓更为关注的是谁能让自己活得更好,而海汉人在这个方面所做出的成绩显然好过地方官府太多,以至于官府在民间的形象逐渐变成了摆设,没有多少存在感可言了。 这次倒是轮到李进来安慰他了:“严老弟不要太介意这些粗人的言论,未受教化之人,哪知朝廷正统的重要。听说儋州那地方文教兴盛,想必当地就不会再听到这些忤逆言论了。” 严明君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点,点头应道:“李兄说得是,儋州一向都是琼州岛的文化中心,才子辈出。想必有诸多贤人教化之下,当地民众不会如此容易受到海汉人的蛊惑。” 船老大此时却已经没空再陪着这两名官员聊天,他的船在出发之前还得装上一批从大陆运来的货物。不过因为海运部提前打了招呼,他这艘船就不再另行载客了。 当天下午,这艘定期往来于府城与儋州之间的班船按预定时间从海口港甲三号码头出发,向西驶往儋州方向。从海口港到儋州的白马井码头,航程大约八十多海里,以普通福船的平均航速,大概需要将近一天的时间才能到达,不过这艘船的帆索系统已经经过改造,航速比起普通福船要提升了30%左右,完成这段航程所需的时间也压缩到了十五六个小时。而一路护送官员船队的海汉战船,在这段航程中也就不再继续执行护航任务了。 当晚入夜的时候,船就已经驶入到临高县境内海域。第二天早上严明君醒来之后出舱询问水手,得知已经到了儋州湾以北的洋浦半岛海域,向西南绕过这个半岛之后,就是儋州湾入口处的白马井码头了。 两名候补官员在船上与家人随从一起吃过简单的早饭之后,听到船老大在甲板上大声呼喝道:“前面就是白马井了!” 两名官员来到甲板上,见前方是一道宽约里许的海峡,船老大解释道,通过这道海峡之后,就进入到儋州湾了。 两人从广州出发之后在海上奔波多日,也着实有些疲乏了,如今看到即将抵达终点站,都有一些如释重负的感觉。尽管不知道儋州现在的情形如何,但总比这样终日在海上漂着要好过。 这艘船驶入儋州湾之后便立刻折向东南靠岸,严明君和李进都注意到这里的码头与海口港一样,仍然是传统码头的样式,并没有像李家庄和万山港那样用水泥铺就。不过当船靠岸之后,他们注意到不远处的海岸上正在施工,不断有劳工将一小车一小车的泥状物铺设到码头地面上。 “那便是海汉水泥了!”严明君给李进介绍道:“此物看似稀泥,但待匠人将其抹平阴干,几天之后便会坚若磐石了。” 李进应道:“看这架势,海汉是打算在这里大兴土木了。严老弟,他们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啊!” 要修建一座海汉式的混凝土码头需要多少钱,严明君和李进是不知道的,但有一点毫无疑问,这笔修建码头的费用肯定是海汉人自己出的,而他们会在这地方大笔砸钱下去搞建设,足以说明他们对本地的掌控力有充分的把握。 在登陆之前,也是一如既往地有人登船为他们登记,检查船上的人员。待一切核对无误之后,他们才被获准登陆上岸。 李进眼尖,一下船便看到了码头上有“琼州水师”、“海南卫”和“白马巡检司”的旗帜,立刻就来了底气,向严明君打了招呼,便大步过去,打算看看自己今后的同僚和部下是何种状况。不过到了跟前之后,李进顿时就傻了眼。 这两支大旗下面搭建了一间凉棚,坐着七八个身着明军军服的人,其中还有一人看着装是卫所千总,只是这帮人身边没有配备任何武器,而且他们的注意力也完全不在码头上,正围坐在一起玩马吊。这种起源于明天启年间的娱乐纸牌,也就是后世麻将的雏形。 李进大声咳嗽了一下,便有人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道:“干嘛的?要办事左转去那排红砖房子,门口挂着港务中心牌子的就是了。” 李进忍着怒气道:“本官是朝廷委派来儋州的新任参将李进!” “哟,是李大人!”那名千总的注意力终于是从手里的马吊牌上转移开来:“都愣着干嘛!赶紧起来给大人让座啊!” “不必了!”李进见那千总居然没有站起身来回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何人?” 那千总慢慢地放下了手里的马吊牌,似笑非笑地望着李进道:“下官是儋州卫所军千总肖吟,李大人若是乐意,叫声肖老三也可以。” 李进问道:“本官怎么听说这儋州千总是姓田的?” 肖老三应道:“田千总在去年抵抗海盗攻城的时候不幸战死,下官以前是在昌化县任职,也是刚接任不久。” 这肖老三便是以前驻守昌化县县城的那位肖把总,在昌化至石碌的铁路工程开始不久,就已经被乔志亚彻底拉拢收买过来。后来海汉这边还替他捐了个候补千总的职位,去年攻打儋州的时候,当地守军的参将和千总都死的死抓的抓,空出的职位也就正好便宜了肖老三。不过他调到儋州任职之后,其实跟在昌化也没多大区别,依然是听从海汉的安排做一个傀儡而已。当然了,这银子肯定是比在昌化县当把总的时候收成好了。 “你即口称下官,当知职位尊卑,却坐着跟本官说话,这是何道理!”李进见这家伙根本毫无自觉,忍不住也提高了嗓门。 “李大人息怒,大家都是为首长……为朝廷做事,这些细节又何必太计较?”肖老三却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嘴里说得好听,屁股却是继续端坐不动。 “来人啊!”李进一声呼喝,他的四个亲兵立刻就凑上来了。 “干嘛?想动手?兄弟们亮家伙!”肖老三脸色一沉,也是一声发喊,在场的数人都是伸手掏向自己怀中。 李进立刻一惊,暗道要吃亏。他这几名亲兵虽然都配有单刀,但下船前却都被民兵给扣下了,声称这是所谓的“管制刀具”,只有得到本地海汉首长的批准之后才能发还给他们。然而本地的海汉负责人似乎出于某种不明原因没有及时赶到码头来迎接他们,因此现在这几名亲兵都是赤手空拳,而且他们只是勤务兵和家仆的属性,做保镖打手纯属兼职,谈不上有多强悍的武力。即便对面这七八个人掏出来的只是匕首,也够他们喝一壶了。 孰料这几个明军从怀里掏出的并非匕首之类的武器,而是竹哨,放进嘴里便吹出了尖利的声音,百十丈之外都能听得到。 李进和他的手下还没弄明白这是什么状况,就已经有一队黑衣人跑步赶到,这些人一手提着短棍,一手擎着藤盾,立刻便在肖老三的招呼治下将李进几人围在了当中。 为首的黑衣人用短棍指向李进等人大喝道:“全部蹲下!双手抱头!” 李进自然不会做这么丢脸的事情,稍一犹豫,那黑衣人便叫道:“动手!” 顿时棍子便从四面八方敲了过来,这种短棍是复制了美制aetco113式警棍的样式,棍长二尺,直径一寸,实木所制,上面有防滑纹路和便于挂在腰带夹上的金属环。这玩意儿敲在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力道掌握好了一下就能敲碎骨头。 李进的几名亲兵抬手挡了几下,便迅速被乱棍打翻在地。李进自己倒是好歹有点功夫在身,一抬脚便将面前的一名黑衣人踹翻,然后瞅空子冲出了包围圈。然而就这么片刻的工夫,李进发现又有两队黑衣人赶到,在外围便散开了队伍,控制住了他逃跑的路线。 李进此时只恨自己手里没有武器,如果有一把单刀,他还是很有自信能闯出去的。但现在赤手空拳,而且对手人多势众,只要身上连续吃上几棍,动作一慢下来,恐怕就会被打翻在地了。 “停停停停停!你们这是在干嘛!” 随着一声呼喝,原本作势要围上来擒住李进的这些黑衣人都停下了动作,分开两边。李进这才看到了自己的救星,一名肤色黝黑的海汉人,他的身边还簇拥着几名荷枪实弹的海汉民兵。 这人虽然肤色与本地人相当接近,但李进还是能一眼看出他并非明人,因为从他脸上所透出的那种自信、从容,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是普通明人根本不会具备的。 李进还没开口,那肖老三已经凑到这海汉人身边解释道:“张主任,这是广州新来的参将李进李大人,刚才跟下官有点误会,所以叫了警队的兄弟们过来维持一下秩序。” “维持秩序怎么又动起手来了!”被肖老三称作“张主任”的便是儋州临时管理委员会负责人张新,按照安排他今天应该是到这里来迎接两位候补官员,但之前有事耽搁了行程,匆匆赶来白马井正好遇到了刚才这一幕。如果不是他及时喝止,这李进大概也得吃一顿棍子才算完事。 “李大人受惊了,刚才没有受伤吧?”张新对警队的责备也就一句话而已,事实上给新任官员一个下马威,也是他准备好的策略之一,只是没想到这李进一到码头就很主动地挑起了事端。肖老三虽然并没有得到张新的事前授意,但他也并非会吃眼前亏的人,一见势头不对,立刻就按照平时的做法,吹哨求援。 肖老三这帮人安置在这里,主要就是为了对外做做样子,让这地方看起来似乎还是在大明的控制之下,但真正负责执法的还是海汉掌控的警察和民团。虽然打着“琼州水师”、“海南卫”以及“白马巡检司”的旗号,但实际上就只有肖老三带的人在这里充数而已,这与三亚的大明水师和巡检司在一起办公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李进也不傻,很快便意识到了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他虽然心头十分恼怒,但也明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道理——更何况这海汉根本不是一般的地头蛇,而是十足的土皇帝了。 看到这姓肖的千户跟海汉的官员如此熟悉,李进大概也就明白他为什么会大模大样地将自己视若无物了。在海汉人控制的地盘上,还有哪个靠山能比海汉更大呢?很显然,大明官员的身份在这里并不吃香,这个身份顶多也就是能在帮海汉人做事的时候多个方便而已。 李进知道自己若是再跟这海汉人翻脸算帐,那可就真没人再能救自己了,当下强压心头怒火,向李进抱拳道:“本官倒是无碍,只是本官这几名亲兵无端受此伤害,该如何处置才是?” “赶紧送这几个人去包扎伤口,检查下有没有骨头断掉!”张新倒也没有什么废话,立刻安排人将这几个倒霉鬼或扶或抬地弄走:“应该都是皮外伤,我会安排大夫救治,请李大人放心。” 说话间严明君也赶了过来,他在远处看到李进走进了打着军方旗号的凉棚,还待说等行李和家人都下船之后,再过去与他会合。没想到片刻工夫那边就打了起来,等他气喘吁吁赶过来的时候,张新已经赶到喝止了这场闹剧。 张新与严明君也见礼之后,就主动招呼道:“两位大人一路劳顿辛苦,想必也很累了,我准备了马车,送两位回城休息,等晚上再设宴为两位大人接风洗尘。” “有劳张主任了。”严明君虽然不清楚海汉这个“主任”究竟是多大官,但听到旁人这么叫,他也就跟着入乡随俗了。 正文 559.第559章 形势比人强 李进好歹也是目前儋州名义上的最高职位武将,然而刚到地头上就被勾结海汉人的本地下属武官给来了个下马威,这的确是将他气得不行。眼看他脸庞涨得通红,一副要发作的模样,严明君赶紧死死拉住他的胳膊,温言劝道:“李兄,你此时与他们计较,只会自己吃亏,还得要从长计议啊!” 李进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身边的几个亲兵都已经受伤被送走,而手里又没有兵权可用,难道还能单枪匹马大闹儋州不成?现在连儋州什么情况都还没摸清,闹起来也的确没什么倚仗,刚才一个冲动就把身边人都折进去了,李进也清楚再闹下去吃亏的仍然还将是自己。 郁闷归郁闷,这儋州城还是得去的,两人惴惴不安地上了张新安排的马车,前往二十里外的儋州城。途中两人都注意到这条从儋州湾通往儋州城的官道正在进行大规模的翻修。原本的黄土官道旁边人头涌动,凿石头和号子声不绝于耳,从动工的情况来看似乎是在将原本的官道路面进一步拓宽。而这拓宽工程看起来可不是修修补补那么简单,直接就将原本的路面向旁边延伸了一倍有余。 严明君向车夫问道:“儋州几个月之前才遭了匪灾,听说全城都被海盗劫掠一空,这官道翻修,是从何处来的银钱?” 那车夫应道:“这自然都是海汉首长们的恩惠了,难不成还向百姓征收?” “如此之大的工程,花销一定不小啊!”严明君这一路行来,注意到沿途的各处工地上只怕有不下千名劳工,这么多人就是每天的吃喝花销,也不是小数目了。海汉在儋州投入了多大的手笔,由此也可见一斑了。 车夫道:“海汉首长们一向乐于倡导修桥铺路,他们走到哪里,就会把路修到哪里……喏,大人你看前面路边的标语!” 严明君依着他马鞭所指望过去,见路旁一栋土墙房子的外墙上用白漆写着“要想富,先修路”的标语,每个字都是两尺见方,隔着老远也十分显眼。 那车夫继续说道:“首长们说了,只有通了路,财货才能方便地转运,钱要流通起来才会有价值,银子放在地窖里,跟石头没什么区别。货物也是这样,想办法把货物卖到有需求的地方,才能赚钱,运得越快,赚得越快……” 车夫所说的话虽然粗鄙,但也的确有些道理。严明君并非不通实务的书呆子官员,他在罗定州的时候也与海汉的商队打过交道,对于海汉的这种经营理念,他以前也是听说过一些的。只是罗定州地处广东内陆,海汉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在当地投入过多的资金来修桥铺路。当然了,以儋州的情况来作对比,很可能海汉人衡量是否在当地修建基础设施的标准,就是他们对这个地方的掌控程度。 严明君想了想又问道:“儋州此地的物产并不丰富,海汉人如此大兴土木翻修官道,就不怕到时候没有多少买卖可做,收不回本钱?” 车夫笑道:“这位大人,你初来乍到,并不知道首长们是如何经营管理地方的。首长们在琼州各地修路的时候,官府都认为这是亏本买卖,但大人们却想不明白,这些路修好之后能获得多少好处。小人没首长们那么好用的脑子,也不知道以后如何收回本钱,但要说修路会亏本,小人是决计不信的。” 严明君听了这话觉得味道有点不对,再仔细一琢磨,才发现这车夫竟然是暗暗嘲讽自己自以为比海汉人更聪明,当下也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也知道海汉人的确善于经营,否则怎能从三年前初来乍到的海外行商,变成了大明东南最有钱有势的一股新兴势力。照目前所见来看,这琼州岛的绝大部分地方,只怕都已经是由海汉人在做主了,他们的经营能力肯定远在地方官府之上,自己替海汉操心的确是有点多余了。 严明君当然也不会跟这车夫一般计较,既然是海汉安排的马车,那这赶车的车夫肯定也是替海汉做事的人了,说不定早就入了海汉人弄出来的什么归化籍,其态度会偏向海汉一方并不奇怪。不过看这车夫似乎嘴上也没什么遮拦,严明君就试图要从他身上多套一点话出来。 “听说儋州城当初遭受海盗进攻,所受的破坏也颇为严重,海汉人安排了如此之多的劳工在城外修路,那城中的状况又是如何?”严明君不动声色地继续打听道。 那车夫应道:“也就是衙门外面的围墙被海盗的火炮给轰塌了一段,其他并无大碍。民团来了之后,就干脆把那段围墙都给扒掉了,如今是儋州管委会办公所在。城中现在并没有多少需要动土的地方,本地的劳工大多都集中在白马井码头和这条官道的工地上。待这里弄完之后,大概还会继续翻修从儋州通往临高、澄迈两县的官道,另外还有一条从儋州湾通往昌化的官道,据说也准备动土了。” 严明君越听越是心惊,很显然海汉人并没有踞城而守的打算,没有在掌控儋州之后加强城防工事的建设,反倒是不断地修筑辐射周边地区的道路,这个套路他有点看不懂。但有一件事他已经想到了,既然海汉人在儋州如此布局,那么在琼州岛的其他地方所采取的措施,应该也是与这里类似。海汉人如果试图要修建遍及全岛的路网,很显然是要把整个琼州岛都当作自家后院来经营了。 严明君的猜测虽然有些偏差,但也离事实不远了。在执委会的中长期规划中,海南岛不但要建成环岛公路网,而且要实现县城、州城、府城之间的道路贯通。同时有线电报网的建设,也几乎是随着道路工程的推进在同步进行。琼南地区从崖城到铁炉港这一线,目前都已经实现了有线电报的通信,而且正逐步从东西两条海岸线向北推进中。另外环岛铁路网的考察工作,也已经纳入到建设部的日程当中。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这支车队终于抵达了儋州城外。严明君从车窗中看到城门内外值守的士兵都并不是明军,而是一身灰色军服的海汉民团,很显然儋州城的城防到目前为止,仍然是由海汉民团掌控着。这也就难怪本地的卫所千总居然会在儋州湾的码头上当镇宅狮子,而不是驻守城防——要是留在儋州城,估计也没他的位子。 与码头上一样,在入城时也并没有出现欢迎的人群和任何的仪式,在城门口的卫兵简单地检视之后,车队便直接驶入了城内。当然有了之前在府城和白马井码头上的遭遇之后,此时严明君心里已经没什么失落的感觉了。 车队停下之后,严明君下了车,见所到之处是一个衙门形制的建筑,不过看这大门稍显小气,并不像是州衙的所在。何况路上车夫说了,当初海盗攻城时用火炮将州衙的大门连同围墙都轰塌了,迄今没有修缮,而这建筑看起来似乎并没有遭受过战火洗礼。 迟疑间张新已经过来向他解释道:“原来的州衙现在是儋州管委会的办公地,因为那边来不及修缮,条件较差,所以安排严大人在这里先住下来,等以后弄好了再搬地方。这里原本是东厂的地方,也算是朝廷的衙门,三进的院子,后面可以放心居住,也就是地方稍微小点,严大人不要介意。” 严明君能怎么办?难道看这门面太小不合心意就拂袖而去?当然就只能应承下来,让家仆往里面搬运行李。起码海汉人还给安排了一处院子,要是不接受,现在这光景得去哪里找另一个合适的住处?所能做的也只有面对现实,先接受海汉的安排,至于以后的打算估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严明君此时也隐隐有一丝后悔,当初为何要冲动来抢这个候补知州的官位。罗定州那地方虽然做不出什么政绩,升职的机会也少,但至少安稳无事。费劲心思花了不少银子才来到这儋州,但显然这里的状况与自己当初的预计相去甚远,什么抱负打算,现在看来都是不切实际的空想。 李进跟着进到院子里转了一圈之后,便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张主任,那本官的落脚地在哪里?” “近得很,就在街对面。”张新一边往外带路一边解释道:“对面的院子也是三进,大小跟这边差不多,办公居住两相宜,地方也打扫干净了,马上就可以入住。” 李进进这边院子之前就已经注意了周边的环境,闻言追问道:“对面那院子以前也是衙门吧?” “没错,以前是锦衣卫的衙门。”张新朝李进笑了笑道:“毕竟锦衣卫和东厂的关系比较密切,所以他们在儋州的衙门也是隔着街门对门,你懂的。” 锦衣卫和东厂当然并不是什么情投意合的合作伙伴,同行是冤家,这两个衙门有很多职能接近或重合,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存在着利益冲突的竞争对手,这种关系在儋州也没有例外。这两个冤家衙门的办公地点大门对着大门,颇有点较劲的味道。不过在海盗军占领期间,这两个衙门也就被顺理成章地进行了彻底的清理,曾经在这两个衙门里供职的人,没死的基本上现在都在安南的矿坑里挖煤。 “那以后这两个衙门?”严明君试探着问道。 “如果广东官府要派人过来补充,那到时候我们再另行安排地方就是了,两位大人可以放心居住。另外公务上的交接,明天会有人来和你们办理手续,两位不用太心急。”张新抱拳道:“我还有事要办,晚一点会让人来请两位赴宴,回头见!” 李进孤家寡人没多少行李,不过他的四个亲兵都被打得送医了,现在也没人帮他搬行李,严明君便让自己的仆役连着李进的行李也一起搬下车送进宅院。 这三进的院子虽然面积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功能还是挺完备的。第一进是处理公务的公堂,第二进是书房和存放各种资料的库房。第三进是住人的地方。至于关押人犯和行刑的地方,却并不在这里,而是在城东门外的儋州大牢中,这边纯粹就是一个办公地点而已。给李进安排的院子结构也基本一模一样,可以说在住这方面,海汉并没有故意给他们下绊子亏待他们。 不过李进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不吐不快:“严老弟,这该我们坐镇的衙门,都让海汉人的什么管委会给占了去,正主反倒是被挤到这不三不四的地方来,实在可恼!” “形势比人强啊!”严明君脑子里突然钻出在广州出发前听刘迁说过的这么一句话。 尽管他们是正统的朝廷命官,是代表大明王朝来琼州岛赴任并要管理这个地方的官员,但他们所背负的光环和身份在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卵用。海汉人的确给予了他们一定的尊重和基本的优待,但这似乎并不是将他们看作顶头上司,而是两尊来这里享受香火的泥菩萨。尽管两人对此都感到愤懑不快,但他们的确也无力改变这种现状。现在除了严明君带来的几个仆役之外,他们甚至在本地连个能指挥的人都没有。严明君实在想象不出,明天海汉人究竟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来跟他们交接工作。 “还是先收拾东西安顿下来吧,等晚上跟海汉人见了面,再探探他们的口气。”严明君此时也没什么更好的应对办法,他们一行人从广州过来,就几乎没有接触到海汉圈子之外的人。现在只能指望晚上的接风宴上会结识一些心向大明的本地士绅,到时候再看看能不能了解到更多的情况。 正文 560.第560章 一较高下 到了晚饭时分,果然有人登门来请两名候补官员赴宴。本来两人是打算身着官服去的,然而现在初来乍到,并没有出行的仪仗,李进仅有的四个亲兵也被打伤送医了,两人总不能穿着官服当光杆司令,那样反而是折了自己的身份。无奈之下两人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换上了便装。张新倒是很贴心地替他们安排了马车,避免了需要步行赴宴的尴尬。 张新替他们安排的接风宴在城中的一处酒楼,将二层楼整个包了下来。不过这顿酒席并不是管委会掏钱,而是由新成立的儋州商会出资,这倒并不是单纯为了拍两位新来大人的马屁,而是给海汉管委会面子。这帮商人是最先意识到本地形势变化的人,并且很快就调整了态度,开始向着实力更强的海汉一方靠拢。 在管委会安排之下所成立的这个儋州商会,其成员基本也都是乐意跟海汉进行合作的商家。在海汉的有意扶持之下,这些商家不但能在紧俏商品的供应上得到更好的保障,而且在结算、运输、经营范围方面,都能有高出普通商家一等的待遇。这样一来,那些明里暗里抵制海汉,采取不合作态度的商家,在经营上所要面临的困难就相当多了。 尽管海汉现在所能供应给儋州市场的商品种类还较为有限,但粮食、食盐、生铁、煤炭这类关系到民生的大宗商品都在海汉掌控之中,另外类似布料、油脂、木材、香料等生活物质,其中的大部分贸易渠道也是受到海汉商贸所左右。最要命的还是运输渠道,不管是海运还是陆运,对于目前仍处于军事管制状态的琼北地区来说,没有海汉管委会所签发的通行令,大宗货物根本就无法在各地之间进行运送。而得到这种通行令的门槛之一,就是必须先加入新成立的儋州商会才行。 加入商会的这些老板们得了好处,自然也会瞅准了时间给管委会一些小小的回报。听说朝廷派了候补官员来儋州,商会的人一合计,立刻就去找了张新,主动承包了这场接风洗尘的酒宴。一方面能够拍一拍管委会的马屁,另一方面也能在新来的官员面前卖个好,这买卖无论如何都是划算的。 张新何尝不知道这些商人的打算,不过他也并不介意某些人怀着首鼠两端的心情来做这些事。海汉在海南岛所取得的大势,已经不是大明朝廷派几个候补官员来就可以改变得了,正好也可以让某些立场不坚定的人看清楚,所谓的大明王朝,所谓的正统,在海汉所统治的地盘上还能有多大的影响力。 两人乘车到了酒楼之后,张新亲自出来迎接,然后将他们带到二楼。今天的宴席一共设了三桌,主桌是本地官员和管委会负责人,当然还能坐在这里的官员,基本都是已经投靠海汉的带路党了,如上午跟李进发生冲突的肖老三也在场。另外两桌陪客,则分别是本地的商家和文化界代表。 商家这一桌还好,严明君也没多大的兴趣结识这些散发着铜臭气的家伙,只是客套两句了事。到了文化界这一桌人,严明君便打起了精神,因为这极有可能是他在本地唯一的盟友了。 而这一桌客人的阵容也着实没让他失望,汇集了本地最出名的白鹿书院、清风书院、南海书院等主要文化机构的负责人,而且统统都是有举人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可谓份量十足。严明君一一寒暄过去,张新看在眼中也不作劝阻。 待介绍完这三桌人,两名新来的官员入座之后,张新也没什么客套话,便宣布开席。严明君本来还想趁着这个机会说几句,已经有同桌的人起身向他敬酒,只好先将话憋回肚子里,干了杯再说。不过一开头就几乎收不了场,后面的人排着队就凑过来了。如果不是李进酒量好,替严明君挡下了一半,这一圈喝下来他估计就得当场趴下。 严明君看有些人已经跃跃欲试准备排第二圈了,心知这么玩下去,即便有李进这个酒缸坐自己旁边也不是办法,连忙起身道:“诸位,可否容本官先说几句?” 众人听了这话之后没有急于回位,而是先看了张新的脸色。张昕干咳了一声道:“严大人初到儋州,应该也已经感受到大家的热情了,那么大家就欢迎严大人说几句吧!” 众人放下酒杯,噼噼啪啪地鼓起掌来。严明君正感到不解的时候,张新解释道:“领导讲话前后鼓掌是我们海汉的习惯,严大人请吧!” 严明君清清嗓子,开口说道:“去年琼州遭遇匪灾之后,皇上和朝廷的各位大人也是十分忧虑,还好两广总督王大人应对得当,指挥有方,调动各方力量,迅速平息了这场匪灾……” 说到这里,严明君大概自己也觉得有点底气不足,毕竟在座的都是儋州当事人,都很清楚琼北失陷这些地区到底是怎么解救出来的,他要是牛皮吹得太玄乎,这些人就算碍于脸面不当场揭穿,心里必定也有想法。 不过他好歹也是出任知州职位的人,这脸皮的厚度还是有的,迅速就带过了这段令人尴尬的过场话:“如今本官受总督大人推荐,朝廷委派,来儋州接任知州一职,望在座各位同僚,各位士绅,今后能协助本官治理好儋州……” 冷不防这时候张新在旁边咳嗽了一下插话道:“治理儋州这件事,本人认为暂时还是由管理委员会来做比较好。” 张新说这话并没有带什么语气,但席间的气氛立刻就冷下去了。严明君也没有想到原本客客气气的张新居然会选择这么一个时机突然跳出来捅上一刀,一时也愣住了。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在座的二三十号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出声指责张新。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严明君也不可能就此缩回去,只好自己亲自出马:“张主任此话何意?” 张新不急不慢地说道:“也没什么别的意思,严大人你来儋州是来做知州的,那就做你该做的事情。至于地方上的政务,要完全交接给你,估计也还需要一段时间。为了儋州的稳定和安全考虑,我认为暂时还是由我方组织的临时管理委员会来管理儋州的日常事务比较合适。” 严明君驳道:“儋州乃大明属地,本官乃朝廷命官,既然出任儋州知州,那管理此地也是天经地义之事。贵方的管委会,理当辅佐本官,尽快熟悉本地民情才是。” 张新摇头道:“严大人,你初来乍到,并不了解本地的情况,冒然接手政务,只怕会有很多问题出现。我看这步子还是要放慢一点,一步一步的来。严大人还是先花个三五个月熟悉一下本地民情,再谈接受政务的事情吧。” 严明君还没开口回应,他旁边的李进已经坐不住了,一拍桌子道:“大胆!朝廷委派我等来此赴任,哪有尔等干涉的余地!” 张新却并没有被他这拍桌子打板凳的气势给吓住,依然是一副镇定自若的语调说道:“至于李大人的接任过程,恐怕要比严大人更麻烦一些。本地的驻军在去年的海盗攻城期间就已经被打散了建制,到目前为止本地的治安全靠海汉民团在维持,如果李大人打算重建本地的驻军编制,那大概要重新招兵训练才行。” “你……”李进抬手又想拍桌子发火,却发现这次自己已经没了充足的理由。 去年海盗肆虐琼北,整个琼北地区驻扎的明军,除了府城之外,全都被打散了建制,把总以上的军官几乎损失殆尽,再加上海汉民团的迅速进驻,在战后根本就无法组织起重建。而广东官府看到琼州的乱局平定,也并没有尽快重建驻军的打算,毕竟要组织招募数以千计的军队,所需的花费开销不会是一个小数目。而且原本在琼州驻扎的部队大部分以卫所军为主,要从其他地方另行组织军队前去驻扎,很显然是一个即不合规矩,又需要大量钱财支持才能实现的措施。于是在有意无意的拖延之下,虽然战事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但儋州的驻军编制迄今为止仍然没有得到重建。 李进想要在这里接任参将职位很容易,随时都可以办到。但他所能接手的也就是一个空壳,甚至连可指挥的士兵都没有——肖老三手底下的人肯定不会听他指挥的。而目前掌控儋州治安的海汉警察和民团,也没有丝毫的可能会听他的指挥。对于这一点,上午的时候他已经在白马井码头有了切身的体会。 觉得不服气也可以,李进大可在本地自行招兵买马,毕竟他头上盯着儋州参将的头衔,也还是有一定的行事权限。然而问题并不仅仅在于他在儋州能不能招到兵,而是他有没有足够的钱财来做这件事。 儋州卫所军的编制是两个千户所,也就是两千出头的编制,就算招一个兵给二两安家费,那这个基本费用就得四千两,这笔钱就算卖掉他自己也是凑不出来的。而作为一个武将手上没兵,甚至连叫嚣的资格都不具备,除非他愿意丢下武将的尊严,学着严明君的样子用嘴皮子去战斗。 张新将李进噎回去之后,继续说道:“从去年的匪灾,我们就可以发现,地方官府对于儋州的治理能力是比较有限的,而我们海汉接管儋州之后的治理成果,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如果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现在就可以当着新任知州大人的面说出来。” 严明君满怀希望地望向了文化界的这一桌人,他知道商界那帮家伙完全靠不住,而同桌的这些本地官员更是已经节操全无,只能指望文化界的这帮人还能记得维护大明正统。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那一桌人全都眼观鼻、鼻观心、心入定,如同老僧坐禅一般安静,并没有人试图在这个时候主动站出来维护大明的利益。严明君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辈读书人,饱读诗书,当能明正义,辨忠奸,不知在座的各位有什么看法!” 这点名点到头上来了,儋州文化界的这帮人也就没法再装聋作哑下去了。互相推让一番之后,才由白鹿书院的负责人出面发言:“海汉的各位首长到了本地之后如何施政,我等都是看在眼中。别的且不说,至少在文教方面的宣传,我等是服气的。严大人有所不知,海汉来此之后,就大力兴办私塾,请了不少赋闲的读书人去当先生,对十四岁以下的儿童一律施行免费入学,就连识字所用的笔墨,也俱是他们所供。这两年儋州学子不管是参加乡试还是会试,海汉一律都给予经费补贴,还会安排船只送去广州赶考,各种仁义之举,不胜枚举。” 清风书院的负责人也接道:“除此之外,海汉还时常会出资资助本地文人举办各种以文会友的活动,如每年金秋时节的儋州诗会,今年便到第三届,已经算是琼州本地最大的一项文化盛事了。而此类的活动,在儋州一年起码有七八次,俱是海汉赞助,若是严大人想知道儋州文人对海汉的风评,在下也只能用‘极佳’二字来作为回答。” “海汉即便拿了银钱赞助本地书院,跟他们如今要用管委会将本地官府取而代之也是两码事!”严明君气得不行,大声驳斥道。然而他自己也已经意识到,本地这些书院的负责人大概全都被海汉收买了。想想也是自己把问题看得太简单,海汉人既然能让这些人来出席今天这个场合,当然是对他们所持的立场很放心了。想指望这些人在海汉人面前表明忠于大明的立场,显然是自己想多了。 果然那一桌文化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没有人出声反对他的说法,但也并没有谁打算改变自己的立场站出来支持他。 正文 561.第561章 缓冲 到了这个时候,严明君也意识到自己对于儋州形势的判断出现了重大失误。海汉人在儋州所拥有的影响力,远远超出了他之前的预计。 严明君本来以为儋州这个文教兴盛的地方,文人士子们会更有节操一些,而海汉在当地的影响力应该是来自于武力胁迫为主,而这套办法对读书人来说并不是那么好用。严明君认为只要自己到了儋州之后,以地方官的名义在文化圈振臂高呼,必定会有大量忠于朝廷,但迫于形势不得不屈服于海汉的读书人站出来响应,就算不足以立刻影响到海汉人在当地的掌控力度,但至少能够将民间舆论风向转往对大明有利的一边。假以时日,利用民间舆论力量逼迫海汉人作出让步,大明重新通过地方官府掌控这里的军政事务,也是可以期待的状况。 然而本地的状况显然没有严明君预计的那么乐观,海汉在儋州所掌控的可不仅仅只是城防而已,可以说这里的整个社会运行模式都已经深深地烙上了海汉的印记。这里的商界和文化界早就被海汉侵蚀到极深的程度,甚至连声名在外的儋州各大书院都没有幸免,而这些状况显然并没有被远在大陆的广东官府所掌控。 以来到儋州这短短一天所经历的事情来看,严明君认为大明在这里的影响力,至少在明面上已经输给了海汉。在座的全是本地的社会中上层人士,而这些人显然更乐意站在海汉一方的立场上,而不是与自己这个朝廷命官同一阵线。 当然了,严明君也能从刚才几位书院负责人拐弯抹角的发言中体会到他们身上的难处,如果不跟海汉人站在同一阵营,那么他们在与同行的比拼中显然会处于极大的劣势,人家有了海汉的赞助之后,可以广收门徒,举办各种活动来扩大影响力,而不愿接受这些条件的书院,显然会被排除在主流文化圈之外。 说到底,还是利益作祟,人性如此,严明君也无话可说。海汉人并不只是一群很会赚钱的商人,他们对于时局的掌控,显然已经大大超出了商人应有的范畴。而目前儋州的这个局势,也正如张新先前所说的那样,并不适合立刻向地方官府移交。 严明君虽然内心极度失望,但他也知道自己如果不立刻进行补救,只怕自己这个州官还没正式上任,就得要考虑卸任的事情了。 “既然本地的各界人士都是这么认为,那应该是本官多虑了。”严明君已经丢了一次面子,也不在意自己再扇两巴掌了:“看样子海汉管委会的确将本地事务治理得井井有条,这份功劳,本官是会在公文中向总督大人呈报上去的。张主任和在座的各位,日后都必有朝廷的封赏。” 严明君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这就连张新都没有预计到,他只能在心头对严某人的脸皮暗暗竖起了大拇指。本来张新的确为可能出现的矛盾冲突准备了各种预案,严明君如果想撕破脸闹事,那张新安排在楼下的民兵在接到信号后立刻就会上楼抓人,然后张新会出示某些“证据”,证明这位新任知州大人其实跟海盗团伙早有勾结,天一亮就用船把他送去黑土港当矿工。 当然这只是在极端情况下的处理手段,执委会的意见还是要在近期内继续让大明官府机构保持存在,尽可能不要把地方管委会与大明官员之间的矛盾激化,能够收买拉拢的还是使用软手段来处理,即便是那种油盐不进的顽固派,在确定其危害性之前,也顶多就采用软禁之类的手段。 张新当然并不愿意给自己找麻烦,如果把新来的大明官员抓起来,那并不是送走就算完事,他还得给大本营写书面报告说明前因后果,并且要自行处理事情的收尾善后。因此眼见严明君开始认怂,张新也还是很适时地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严大人初来乍到,不了解本地的情况,有些许错漏的地方也是难免。接手本地政务这事,严大人不用太心急,只要按照我们的安排一步一步来就行了。” “那就有劳张主任了!”严明君笑眯眯地应道,似乎刚才根本就没有跟张新发生过言语争执。 接下来的酒宴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气氛,唯一表现出郁闷不快的人大概就只有李进了。不过在他干完两瓶“三亚特酿”之后,似乎也就暂时淡忘了先前的不快。 酒宴结束后,张新也没有安排其他的娱乐节目,仍是派马车将严明君和李进各自送回住处。严明君没有忙着回房休息,而是到了书房中,将前些日子分别从马力科和李奈那里得到的银票又取了出来,摆放在书桌上。 两张银票的票面数目加起来已经超过千两,这对于严明君来说,如果仅靠自己的官职饷银收入,得存上好几年才能存到这个数目。就算以前在罗定州当同知多少有些油水,但也很难有这么大笔的集中收入。而且刚才酒桌上张新也对他表示过,只要在儋州当一天官,就可以从海汉管委会这边获得一天的津贴,哪怕是他什么都不做,一年下来仍然会有不菲的收入。而所有由海汉银行签发的银票,都可以就近在儋州城里的银行分理处办理兑现。 是要一个安安稳稳有银子可收的任期,还是要一个前景未卜很可能会栽大跟头的任期,严明君一时间有些难以抉择。他本来的确是有来儋州一展手脚,发挥自己个人施政才华的打算,然而来到这里之后发现束手束脚,根本就没有能让他施展的空间。退一万步说,在见识过海汉人的手段和能力之后,他也的确不敢夸口说自己能比海汉人做得更好。至少在大乱之后马上就开始组织本地民众翻修码头和官道,这种本事可不是一般执政者所能拥有的。 可是如果按照张新的意图,在儋州做一个装聋作哑的泥菩萨摆设,严明君又着实有些不服,更何况这也的确不符合他作为大明官员的身份。如果什么都不做,那不就是将儋州拱手相让给海汉人,让这地方逐步变成海汉人的属地吗? 严明君思来想去,酒意渐渐上头,竟然就此在书房中昏睡过去了。直到第二天早上家人在房外唤他,才从昏睡中醒过神来。严明君收好银票出了书房,才知道原来是有衙役来这边报到了。 严明君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便立刻赶到前院,见几名衙役正在将写有“儋州署”字样的牌匾挂上大门。严明君看那牌匾的边角处还有烟熏火燎的痕迹,估计这玩意儿多半就是之前被海盗攻城时逃过一劫的州衙牌匾了。不过这牌匾宽有七尺,高近三尺,挂在这院子门口却是大得有些夸张了,下沿已经将对开的两扇大门遮去了一截。 严明君皱眉道:“尺寸不适,这未免有失体统!” 那几名衙役闻言便停下手来,向严明君行礼道:“严大人若是觉得不合意,可需要另行再做一块牌匾?” 严明君刚想说好,转念一想,儋州州库早就被清空了,如今的运转经费有一多半要靠海汉人维持,这再要做牌匾,海汉人若是不肯掏这冤枉钱,那不是得自己掏腰包了?这官府的牌匾黑漆描金,虽说做工贵不到哪里去,但二三十两银子总是得花的,自己又何必要去当这冤大头? 当然最主要的是,若是自己说声要换,这风声传到海汉人耳朵里,搞不好这牌匾一年半载都做不出来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装都装上了,凑合着先用用得了。就算有那么一点违和感,但反正也不是自己在外面盯着看,只要不妨碍进出就行了。 “不必换了,这牌匾既然完好无损,那就先用着吧!”严明君不动声色地吩咐道。几名衙役应了一声,继续手头的安装工作。 严明君见这几个衙役都是正宗的明人打扮,说话也与海汉人有着明显的口音区别,应该都是本地人士,当下便主动问道:“你们几人,在此之前可是在衙门做事的?” 为首一人应道:“回严大人,小人何琦,和这几位弟兄以前便是州衙的皂班值堂役。” 严明君道:“儋州州衙的衙役,就剩了你们这几人?” 那何琦又应道:“去年海盗攻城之时,知州大人和参将大人决意固守州衙,结果被海盗以火炮轰击,死伤惨重。海汉人来了之后,一直在招收力工,很多兄弟为了求口饭吃,便退职去帮海汉人做事了。” 严明君微微点了点头,他有多年的地方从政经历,对于何琦所说的情况倒是能够理解。 明代州县衙门一般都配备三班衙役,分别是皂班值堂役,快班缉捕役,以及做力气活的壮班。当然所谓的三班衙役其实也只是一个统称,事实上衙门里还有很多职位是在这个分工之外,比如民壮、弓兵、粮差、门子、仵作、禁卒、伙夫、轿夫、马夫等等。儋州虽然地广人稀,没有太多的人口,但这州衙的衙役编制也有足足两三百人了。 这些人的工钱都比较低,官方给的待遇一般也就一年几两银子,技术岗位会稍微高一点,主要还是靠着各种灰色收入来维持生活。但儋州的官府机构被海盗摧毁之后,这些衙役也就立刻处于了失业状态,没有了官府的权威作为靠山,这些人跟普通的闲人混混也没太大的区别了。收入一断,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忠于朝廷,谁能给饭吃谁就是爹,海汉招工的时候,这些衙役也知道海汉的规矩就是管吃管住有工饷,于是都一窝蜂去报名了。 当然真正被分配去工地上做力工的人并不是特别多,这些人在报名的时候就已经被筛选出来,大多数人还是会根据其自身特长,分配到更合适的地方和岗位上。例如那些从事捕快的衙役,就从中挑选了部分去接受司法部的警察学员培训,以后就从大明捕快转入到海汉警察司所属。特别是技术性的岗位,不管是弓兵、仵作还是马夫,几乎都有相应的岗位接收,甚至连负责征缴粮赋的差役,也被民政部和农业部吸纳了,他们的工作经验将是这些部门在琼北推广新土地制度和粮食种植技术的重要参考。 被“退货”回来的这几名差役,是的确没什么个人技能,唯一拿手的就是站在公堂上喊一喊威武,舞棍子打犯人的屁股。这种技能对于海汉司法部而言并没有太大的用处,考虑到新来的地方官也得配个班子才像样,于是张新便将这几人从码头工地上抽了出来,把他们又安排回来当衙役。 严明君叹道:“你们几人倒是忠心,没有被海汉人带跑。” 几名衙役听了这话没搭话,如果不是海汉人安排他们回来做衙役,那其实他们也还是会在工地上干下去。海汉给他们这种力工开的工钱是每个月三两银子,上工期间还包两顿饭,还有什么可以增加收入的劳工积分晋级制度。虽说比过去杵着水火棍当黑面神要辛苦得多,但的的确确收入水平是高了不少。 当然了,海汉人在安排他们回来做衙役的时候也特别解释了,他们回来当衙役能拿的工饷跟在工地上做事一样,不过唯一的条件就是得及时向有关部门汇报州衙的各种异常动向——比如说某位并不是那么安分守纪的大人是不是有说过什么反对海汉的言论。 这些人当初都见识了海盗军是如何用犀利的炮火攻克了儋州城,也同样见识了不可一世的海盗军在海汉民团攻来时竟然不敢采取抵抗措施,早早便弃城而逃。对于海汉所掌握的力量有多么强大,他们可是有切身的体会,认识程度要比严明君这个外来者深得多。对于海汉人所安排的这个工作,他们根本就没有反抗心思。 正文 562.第562章 走访民情 拿同样的报酬,干的活儿熟门熟路而且要比当力工轻松得多,这些衙役自然是乐得轻松。至于说替海汉监视知州大人日常言论,甚至是起居行为,这件事在他们看来并没有多少道德包袱。这些衙役的存在感一向都是依附于强者,如果没有庇护,那他们与普通的百姓就根本没有两样——就如同他们此前在工地上做力工那样。 如今在儋州谁才是掌握了大势的人,普通百姓或许并没有他们这种曾经在公门供职的人看得清楚。大明在儋州的整个统治机构已经被海盗军清洗过一遍,海汉人来了之后根本没有试图恢复原本的模式,而是直接引入了海汉人式的统治体系——以管理委员会为首的新机构。而协助管委会行使统治权的也不再是他们这些三班衙役,换成了海汉警察和民团。毫不夸张的说,现在大明在本地的影响力跟海汉相比已经差了不止一个数量级。就算朝廷派了五品大员来儋州,对于改变这里的局势也于事无补,新来的严大人就算再能干,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有钱有势的海汉。 “跟着海汉人有饭吃”,这句话不但已经成为了本地民众的共识,他们这些公门中人也是有同样的体会。虽说海汉人的规矩又严又多,但给的报酬和相应的保障的确要优于大明的水平。 最关键的是,海汉人现在所做的事情,都是大明官府无力完成,或者根本没有去构想过的事,而海汉人正在井井有条地把这些构想一点一点地实现,从社会中下层民众的角度来看,海汉的施政管理能力显然比大明的地方官府要强出不少。而海汉跟大明相比,谁更靠得住,本地民众已经从去年的那次匪灾中有了比较明确的认识。 时隔数月,朝廷没有一两银子的赈济发下来,也没有派一兵一卒来恢复儋州这里的社会秩序,最后只等来了一文一武两名光杆司令,这是来重建儋州还是来应景的?就算不会有人公开谈论这种事,但民众心中自然会对这样的时局有看法。再相比海汉人一直在儋州所做的事情,孰优孰劣,民众只要没瞎就能分辨得出。 严明君吃过早饭之后,换上官服又来到前院,看衙役们正将桌案、牌匾等原本儋州州衙大堂所使用的东西抬进来。海汉给准备的这套院子原本是东厂所用,倒也有一个小小的公堂,但要将州衙大堂这些东西全塞进去,地方就显得有点局促了。 严明君见状也只能自嘲道:“这样也好,不然地方大了,你们几人站在公堂上也显得空荡荡的。” 虽然办公场所布置好了,但颇具讽刺意味的是,眼下并没有任何的公务需要严明君处理。目前儋州辖区内的军政事务都是由儋州临时管委会进行管理和协调,严明君想手头有事情做,那就只能等管委会把需要处理的公务转送到他这边来。当然了,以他昨天在接风酒席上所表现出来的态度而言,管委会在短时间内是肯定不会主动遂他这个愿的。 严明君本身也不是个闲的住的人,否则就不会上下折腾求来这千里之外的候补官职了。在临时衙门里坐了没多久,严明君便索性回到后院换了便装,然后让衙役们散去休息,唯独叫住了头目何琦。 “何琦,你对本地民情可熟悉?”严明君打算出去微服私访一下,不过干这事还是得有熟门熟路的人带着才行,而在他看来,身边暂时也就只有何琦稍微有那么一点可信度了。 何琦应道:“回大人,小人便是儋州人氏,若大人想出去探访民情,小人愿做个随从。” “如此甚好。”严明君点点头道:“你且去换身行头,随本官出去走走。” 何琦也换了一身便装,然后两人便出了这临时衙门。对于新任官员所提出的各种要求应该如何应对,海汉有关部门都在事前对何琦进行了简单的培训。类似微服私访的这种行为,海汉给何琦的命令就是随他去,只要安排好人员贴身监视就行。当然了,既然严明君点将点到自己头上来,那这份加班费何琦并不打算让给别人来挣。 儋州作为琼州岛上的文化中心,城中还是相当热闹的。去年那场战乱在城市所造成的破坏其实相当有限,主要都集中在城北的官衙区。而何琦带着严明君去的,却是城南的商贸区和文化区,这边非但没有留下什么战乱的痕迹,反倒是因为海汉商贸在战后的强势介入,让这里的市面变得比战前更为热闹繁荣了。 严明君随意进了路边的几间商铺,很容易就注意到这些商铺所出售的物品至少有一半都是海汉所产,而且这些物品明显要比大明所产的同类商品便宜许多,价格比严明君当初在罗定州看到的同类海汉商品也低出一截。当然这个道理很简单,毕竟从三亚把货物运到儋州的费用,跟运到广东内陆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了。 然而这些在广东内陆都极有价格竞争力的商品,在这里的售价更低,就可想而知其市场占有率有多高了。严明君转了几家店铺之后发现,像米、盐、煤这些生活必需品,似乎都已经被海汉货给垄断了。他可不是只知道图便宜的愚民,毕竟是有过地方执政经历的官员,他对于这样的垄断式经营还是有一定的敏感度。 抛开经济方面的复杂原理不说,如果琼州岛在物资供应方面逐步脱离了对大陆的依赖性,那朝廷还能如何控制这片海外飞地?靠军事手段很显然已经不可能了,琼北都已经是如此境地,琼南那边是海汉人的老巢就更不消说了。靠民心也不太实际,这岛上本来就有数万跟大明若即若离的黎人苗人,如今从儋州的情况来看,民心似乎也在逐渐偏离大明这边,而海汉人倒是通过各种各样的“花招”拉拢了不少拥趸。剩下的手段就只能单纯的行政命令,然而严明君自己的遭遇已经说明了这种手段在本地已经失效了,他现在可是被彻彻底底地架空,而且连一点反抗的手段都没有。 出了店铺,严明君对何琦问道:“本官听说这儋州也有官家盐场,为何市面上所见的盐却全是标注海汉所产?” 何琦应道:“回严大人,本地的盐场,两年前就已经停产了,之后本地的商贩便只出售海汉所产的精盐。” “本地盐场是因为价格不如这海汉盐才经营不下去的?”严明君也算是聪明人,结合刚才所看到的情况,便推理出了正确的答案。 何琦道:“大人明鉴,这海汉盐比本地盐便宜近三成,且精细得多,本地盐商自然是选便宜的进货。时间一长,本地盐场的盐户们没了收入,自然就不肯继续做事了。海汉人又出了价,把这些盐户都雇走,送去他们自己的盐场做工了。” 严明君道:“盐课提举司远在广州,想必也是管不了海汉人在琼州岛上贩运私盐。不过海汉人把盐价定那么低,那他们如何能养活那么多盐户?” 何琦心道海汉人何止在琼州岛贩运私盐,就算是海峡对面的雷州、廉州、高州,大部分地方的民众也都是在吃海汉盐了。再说海汉人运盐队伍都是武装押运,本岛的海运甚至是打着大明水师的旗号在公开走私,那盐课提举司就算来了又能把他们怎样? “回严大人,小人虽未去过海汉人的盐场,但听说他们的盐场都建得颇大,晒盐的并非本地盐场所用的石槽,全是数丈见方的大池子,且制盐之法所需的劳力比传统制盐法要少得多,所产之盐胜过大明盐户十倍,是以价低却仍有丰厚的利润。”何夕腹诽归腹诽,但还是原原本本地照自己所知回答了严明君的提问。 “那这稻米、生铁、煤炭,也俱是如此?”严明君继续问道。 何琦应道:“大人所料不差。” 严明君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但听到何琦的回答还是难免有些丧气。这些民生所需的商品全都被海汉所把控,大明想要再夺回本地的控制权可就不是简单的行政手段或者军事手段就能解决了。不然就算拿回儋州,本地没了足够的生活物资供应,那民间一样会发生大乱。 严明君摇摇头,没有兴趣再逛商铺了,转身走了一间茶楼,打算歇一歇脚。小二见严明君穿着不像平民,又带着随从,便招揽二人上了二楼雅座。严明君也没什么架子,让何琦也在下首坐了。 这雅座之间是以屏风隔开,小二上完热茶糕点之后,严明君便听到隔壁一桌人正好在谈论新官上任的事情,他便立刻竖起了耳朵。 便听其中一人说道:“这次朝廷新派了两位大人来儋州赴任,看样子朝廷还是没有打算丢掉这地方。” 另一个稍粗些的声音应道:“朝廷怎么打算,如今已经不是重点,儋州今后局势如何,还得看海汉人的意思。” 先前那人问道:“郑兄可是有什么内幕消息?” 被称作郑兄的人说道:“昨天家父也去参加了新来两位大人的接风宴,回来之后简略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形。今后儋州这地方,恐怕是由不得大明做主了。” “此话怎讲?” “这次来儋州接任的两位大人,一没带银子来,二没带兵来,到了这里就想从海汉人手里把权力接过去,你要是海汉人你会怎么做?管委会的张主任可是一点都没客气,当场就拒绝了新来那位严大人的要求。在场三桌人,没一个站出来帮新任知州说话的。家父说如果不是那严大人立刻服软,搞不好张主任当场就要跟他翻脸。那样的话,只怕要等两三个月之后,才会有下一任知州再派过来了。” 这种说法立刻得到了旁人的赞同:“郑兄说得有理,想那上任儋州同知薛大人,便是不肯跟海汉管委会合作,还说什么要将海汉自行推选出的首领绳之以法,结果没几天就从儋州城里消失了。海汉人说他是勾结海盗,私自外逃,本人是不信的。” “慎言!海汉治下,这种话岂是随便乱讲的!”立刻有人在旁边阻止了这个口无遮拦的大嘴巴。 那一桌说得兴起,严明君在屏风这边却是听得冷汗连连。这海汉人在儋州无法无天的程度,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还好昨天那个场合没有把话说死,否则今天一早登门的大概就不是复工的衙役,而是前来抓捕自己的海汉民兵了吧? 严明君忍住心头不快,继续听下去,隔壁那一桌所谈及的也几乎都是本地时事,倒是有一多半都跟海汉人有关,倒是由此又知道了不少事情。 严明君听了大概半个时辰,便确定了隔壁这桌人的身份,几乎都是本地的官二代富二代,这些人对于海汉的态度敬畏居多,反感也有,但程度并不强烈。这也是因为他们的家庭与海汉之间有着各种利益纠葛,很难说清海汉的到来对他们的利弊。 但这些人在其中一件事上态度非常一致,那就是绝不能轻易得罪海汉人,因为不管是他们自己还是他们身后的家族背景,都必须要看海汉人的脸色行事。他们的家族利益,也与海汉息息相关。在这个方面,大明的影响力再一次远远地落后于海汉。 后来这些人的话题慢慢偏离到生活琐事上,严明君便没兴趣再听下去了,让何琦去结了账,两人出了茶楼,慢慢朝着南门方向走去。没走多远便有人在后面大声招呼:“严老弟!” 严明君回过头去,见同样是一身便服的李进正大步走过来:“还说过去找你吃饭,结果你家人说你出来了,叫我好找!” 严明君道:“李兄找我何事?” “去那边看看。”李进指了指南门:“我打听过了,以前儋州驻军的军营就在南门下面,正好闲着无事去看看。” 正文 563.第563章 不速之客 相比严明君,李进在新工作岗位上的遭遇还要更为惨淡一些,严明君那边好歹还派了几个衙役给他装装门面,李进这边却是连一个兵都没有收到。今天一早,那四个被打伤的亲兵倒是被送回来了,然而身上伤势都需要静养,最近这十天半个月是没法给他打下手了。 李进当然不愿忍受这种路人待遇,堂堂大明参将,手底下连个可用之兵都没有,像什么样子?李进的当务之急,就是先得充实一下自己的力量,不然再遇上昨天白马井码头上那种情形,就算他个人武勇再高,也搞不过那些成群结队出现的海汉爪牙。 尽管儋州的驻军建制在去年的匪灾中就已经被打散了,并且迄今没有得到重建,但李进认为既然那个肖千总手下都还有人,那就说明本地应该还保有一定数量的明军,不过碍于海汉民团的存在,明军已经无法行使其镇守地方的使命,而自己所要做的就是尽快接手指挥权,然后逐步从海汉人手中夺回本地的军事控制权。 守城军队的驻地自然不难打听到,李进本来想去叫上严明君一起,不料却扑了个空。待他自己往城南来的途中,却又正好碰上了带着随从出来私访的严明君。 南门内靠着城墙的地方,便是本地驻军的军营所在,不过由于儋州城内面积有限,因此这里仅仅是营区,并不包括训练场地在内。往常驻军要进行训练,都是拉到城外进行。因此这里虽说是本地驻军所在地,但占地面积并不大,而且原来的高级军官在城中都有住处,并不会住在营房里。从他们所站的位置,已经能够远远望见营中旗杆了,只是这时候旗杆光秃秃地并没有挂上旗帜。 严明君还未置可否,他身后的何琦已经开口道:“两位大人,本地的军营早已经被海汉民团征用,如今那营房里驻扎的并非明军,而是海汉民团的人。” 李进愕然道:“那本地明军现在居于何处?” 何琦答道:“本地卫所军在去年就已解散,并无居所。” 李进摇头道:“不可能,之前不是还是有个姓肖的千总带了兵在白马井码头驻守吗?这些人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吧?” “这……小人就不太清楚了。”何琦并没兴趣参乎太深,而且这事他也的确不太了解,但他倒是知道,现在儋州大明驻军那帮人跟海汉根本就是一个鼻孔出气,他可不敢在背后随便议论这些当兵的。 “还是去看看再说!”李进也没打算从何琦这里问出什么名堂,不看看实际状况,他是不会轻易死心的。 于是一行三人来到南门的军营门口,果然这里把守营门的并非大明卫所军,而是穿着灰色军装的海汉人民团士兵。 三人走近之后,便有民兵喝住了他们:“停步!没看到这里牌子吗?” 在这岗哨旁边的确是竖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军事重地、闲人勿入”的字样。李进当然看是看见了,但他并没有把自己当成闲人,哼了一声道:“本官是新任儋州参将李进,这位是新任儋州知州严明君严大人,还不速速退开!” 李进这个威风并没能耍成功,拦住他们的民兵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道:“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的话?这里是军事重地,不得擅闯!” “本官是儋州参将!”李进忍不住提高了嗓门嚷道。 他这一嗓子不要紧,很快便从军营大门里又涌出十来名荷枪实弹的民兵,端着枪对着他们三人。李进还没有所反应,何琦先叫了起来:“各位军爷莫要误会,这两位大人只是来拜会民团的首长,并无敌意!” 一名民团军官走到李进跟前,一脸冷漠地问道:“你是参将?” 李进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那军官冷哼一声道:“大明的参将,跟我海汉民团何干?你有什么资格指挥我的人退开?” 李进一下子竟被他这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他倒是很想发作,然而看到旁边十来支黑洞洞的枪口,实在是不敢冒这个风险。作为一个军人,李进还是识货的,海汉民团用的这种步枪全是一扣扳机就能发射的燧发枪,而非那种从点火到发射有好几秒时间的火绳枪,这么近的距离,他就算是武艺过人,也躲不过这么多支枪里射出的铅弹。而这帮目无法纪的海汉民兵,看样子并不会忌惮对他这个大明参将动粗。 严明君站出来打圆场道:“敢问此地是哪位海汉的主任在负责?可否请出来与本官一见?” 那民团军官应道:“我们民团不兴叫主任,你有什么事要见我们的长官?” 严明君道:“本官有公务相商,不行吗?还不速去通报,耽搁了事情,你可担待得起?” 他也不愧是在官场上打滚了十来年的人,虽然当下失势,但气场还是有的,这番话倒是暂时唬住了人。军官上下打量他几眼,才叫人回营去通知上级。 不一会儿便有一名黝黑壮实的军官出来与他们相见:“我是儋州城的民团指挥官,海汉民团陆军中尉于铁柱,两位大人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严明君听他口音倒是跟海汉人有些接近,但看样貌肤色,却又似乎并不像纯正的海汉人,而这“陆军中尉”是什么级别的军官,他更是不明,当下只能抱拳道:“于将军有礼了!本官想请教于将军,如今儋州的大明驻军营地何在?” 于铁柱的回答也同样充满了冷漠的气息:“大明驻军?我从三个月之前带队进驻儋州城,就没听说这地方还有大明驻军。如果大明在这里有驻军,还要我们来干嘛?” 李进嚷道:“那为何有个姓肖的千总,却带了人在儋州湾驻守?” 于铁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才答道:“肖千总的人是他从原任职地,南边的昌化县带过来的亲兵,至于他和他的手下驻扎在哪里,对此我们不会干涉。你如果一定要知道答案,那可以自己去白马井码头问一问肖千总。” 于铁柱这种说法,李进自然是不信的,那肖老三在匪灾之后升了级才是个千总,那升级之前充其量就是个把总而已,以把总的能力,哪养得起一群亲兵?他自己做到参将,也才带了四个亲兵而已,真当是养私兵不用花银子么? 眼看对方的态度如此敷衍,李进有些急了:“那我大明驻军就这么没了?” 于铁柱道:“这与我海汉何干?你可以打报告向你的朝廷申请军费,再进行招募啊!” 李进心道我要是能申请到军费,又何至于只带了四个亲兵来儋州赴任,这说到底不就是因为广东官府拿不出钱吗?至于向朝廷和兵部申请,那就更不用想了,兵部的银子全都仍在东北那个无底洞里了,如今连中原地区四起的匪乱都难以平定,哪里还顾得上这南海的边陲之地。 “你手底下无兵可用,那并不是我们海汉的错,该干嘛干嘛去,你也是军人,擅闯军事重地是什么罪名,你应该很清楚!”于铁柱显然不愿意跟李进过多废话,言简意赅地三两句话撂下之后,便扭头回营,走出几步之后,还抛下了一句硬邦邦的话:“若是有人想闯入军营,一律当作海盗奸细处置!” “是!”先前让李进碰了钉子的那名下级军官抬手敬了一个军礼,口中响亮地应道。 “你们都听到于中尉的命令了!看好他们!”这个军官下达了命令之后,也自顾自地离开了,完全就没有把门口这两名大明官员放在眼里。 严明君和李进真是感觉肺都要气炸了,他们虽然想过到了儋州之后可能会面对种种困难,但实际的遭遇之惨淡,显然还要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不管是昨天的张新还是今天这姓于的军官,很显然海汉人根本就没有把他们放在眼中,更谈不上对他们的身份有什么敬畏感。在海汉人的面前,他们跟普通百姓的身份似乎并没有什么两样。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也不可能在这军营门口跟海汉民兵继续刚正面,那样结果只能是自取其辱。两人都没什么心情再在城里逛下去了,只有打道回府。李进的衙门里除了四个伤兵之外,就只有一个厨子和一个看门老头,索性便跟着严明君,打算去他家里蹭饭。 严明君回到自己的临时衙门,一问看门的仆役,这么大半天过去,居然也没人来登门拜访,更没有什么饭局邀约。这对于新上任的地方官而言,简直是冷清得可怕的场面。想当初他升任罗定州同知的时候,虽然罗定州是个小地方,但也每天都有地方士绅大户发函邀请,每天两顿安排得满满的,足足转了大半个月才把那一波酒宴给吃完。 然而到了儋州这鬼地方之后,落差也着实太大了一些。很显然本地的士绅大户早就有了明确的立场,并且很决绝地划清了与他们这两个外来户的界限。 严明君苦笑道:“李兄,你要不要回去问问你的门房有没有收获?” 李进摇头道:“你这边连根毛都没有,我就更不用说了,不问也罢。没人请就算了,你我兄弟自己吃吃喝喝也是一样,待会叫下人去酒楼置办一桌酒席,银子我出了!” 严明君正待客气两句,下人跑到书房门口报道:“老爷,有人送了名帖过来,说是要来拜访老爷。” “哦?拿来看看。”严明君闻言也是一喜,来了儋州两天,终于是有访客登门了。如果再这么下去,他真的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变得透明了,旁人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存在。 前来登门摆放的并非官场同僚,也不是昨天在酒席上见过的那些人,而是此前从未听过的一个陌生名字。偏偏严明君已经让何琦下工回家了,这时候就算想找个人打听一下也是没办法。 李进道:“严老弟,来者是客,既然有人登门,那还是先见一见的好。” 严明君点点头,让下人去将来人请到书房来。 很快严明君便见到了来访者,一名大约四五十岁的男子,看其穿着打扮倒是不差,至少也是富绅之类的人物。 “草民黄子星,见过严大人,李大人!”来人倒是很自觉,一进书房便开始行礼。 “免礼免礼!”严明君双手虚托,客气了一句,然后才问道:“本官刚才看了这名帖,黄先生是本地忠明书院山长?” 这个什么“忠明书院”,严明君在此之前并没有听说过,而且他可以确定在昨天的酒席上也没有听到本地文化界这帮人谈及这个书院。这大概存在两种可能性,一是这家书院并不存在,二是这家书院现在并不在儋州文化界的主流圈子里。 当然说其不存在有点牵强,毕竟儋州是琼州岛上的文化中心,大大小小的书院有有二三十家,昨天来赴宴的只不过是其中规模最大的七八家而已。不过即便是不那么出名的书院,对于严明君而言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惊喜了,毕竟昨天在酒席上跟他嘻嘻哈哈敬酒的那帮本地文人,今天别说登门拜访,连一个送名帖过来的都没有。 黄子星应道:“草民的确在儋州开设有一家书院,只是规模不大,无法与本地的白鹿、清风等大书院相比。” 严明君道:“黄院长何必自谦,这读的都是圣贤书,与书院大小无干。” 黄子星道:“严大人见识过人,草民佩服。大人公务繁忙,草民就不兜圈子了。草民斗胆问一句,来儋州之后,大人对本地观感如何?” 严明君还没想好词,坐旁边的李进率先开口了:“海汉人在儋州一手遮天,坏了我大明的规矩,简直乌烟瘴气,不成体统!” 严明君心道这来人的路数都还没摸清,你这就肆无忌惮地表态,回头这话传到海汉人耳朵里,你我只怕又要被变着花样羞辱,当下赶紧抬手示意李进闭嘴。 正文 564.第564章 苦命的绊脚石 严明君在来儋州之前,也存有到了地方上之后先收买文化界人心的想法,但残酷的事实已经让他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儋州文化圈这些人的节操,并不比那些充满铜臭味的商人好到哪里去,而且这些人拍起海汉的马屁来,那更是出口成章,一套一套的,比那些没文化的商人要肉麻多了。尽管严明君见到的只是本地文化界的一些代表,但从他们身上已经足以看出本地舆论的大致方向是如何。 有了这样的经历和观感之后,严明君对于本地的文人已经谈不上有多少好感,更勿论信任了。这个初次登门的黄子星立场如何根本就不知道,万一他也是跟海汉人沆瀣一气,那李进这种言论无疑就非常危险。回头人家把这话向海汉人一报告,只怕李进又得吃些明里暗里的亏。 严明君不露声色地接过话头道:“海汉人忙于处理本地的灾后事务,于公务交接上有迟缓之处,也是难免的,李将军这个话稍显过激了。本官以为,海汉人带了民团击退海盗,夺回儋州,又主导本地的灾后重建,这功劳之大,是不容忽视的。本官也有意要上书朝廷,为海汉的各位头领请功。” 黄子星道:“严大人真是如此想法?草民昨日虽未能去为两位大人接风洗尘,但也听说当时海汉的张主任出言不逊,让严大人面子上很是过不去啊!” 严明君淡然一笑道:“市井传言而已,黄山长莫要当真。” 黄子星点点头道:“那草民再斗胆问一句,两位大人觉得,如今这儋州到底是我大明的儋州,还是海汉的儋州?这海汉人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大明,还是为了他们自己?” “大胆!”严明君眉头一皱,大声斥道:“如此忤逆言论,岂是你一个读书人应该说出口的?” 黄子星站起身来深深作揖道:“原来严大人认为海汉人做得都是对的,是草民唐突了,就此告辞!” 黄子星转身走出两步,便听严明君在背后叫住了他:“黄山长留步!” 黄子星停住脚步,转头问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黄山长言论之中,似乎对海汉有颇多不满之处,可否为本官解释其中原因?”严明君问道。这个黄子星话中句句带刺,明显就是有针对海汉的情绪,但严明君并不知他根底,也不敢随意表明自己的看法。眼见这人要走,严明君才忍不住开口叫住了他——这人若真是对海汉有些怨念,说不定倒是可以加以利用。 “海汉人占我大明国土,毁我大明法纪,奴役我大明子民,乱我大明商贸,这些事情难道还不够让人对他们产生不满?”黄子星沉声应道。 严明君摇头道:“如果只是因为这些原因产生不满,本官认为儋州有不少人大概都有类似的想法。但权衡利弊之后,绝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跟海汉人合作,黄山长如果不打算随大流,那必定有一些特别的原因吧?” 严明君虽然对这黄子星产生了兴趣,但他并不是那么容易就会相信对方,特别是今天上午在茶楼里听过那帮本地人的谈论之后,他对于儋州的形势就有了更深的认识。这里不管政界商界还是文化界,都已经被海汉的利益触角深入掌控,社会中上层人物跟海汉的利益纠葛千丝万缕,让他们不太可能站出来公然反对海汉在本地的统治,因为那样做的后果同样会伤及到他们自身的利益。而在这种环境当中突然冒出来黄子星这么一个异类,很显然并不符合儋州的民情。严明君甚至有一点怀疑,这个黄子星是不是海汉人故意派来试探自己态度的探子。 黄子星道:“不瞒严大人,草民的确是有一些特别的原因。但严大人既然对海汉人的观点与草民相左,那也就不必浪费大人的时间了。” “黄山长坐下说吧,本官倒是很有兴趣听一听你的原因。”严明君既然起了这个心,就决定要弄个明白才行:“你若说得有理,本官自会有判断。” 黄子星犹豫一下,还是又坐回到位子上:“既然大人诚心挽留,那草民就照实说了。草民乃府城人士,家居府城以西三十里的黄家庄。这庄子上大部分居民都是我黄氏族人,过去是由我兄长黄子雄主理。去年海盗攻打儋州之前,便频繁在琼州海峡出没劫掠民船,其间也有上岸袭扰之举。八月海盗上岸攻打黄家庄,破庄之后杀我兄长及其两个儿子,掳掠庄里的百姓。后来海盗大举攻打琼州,黄家庄又遭一次洗劫,近千民众最后十不存一,其情状甚为惨烈!” 严明君应道:“原来黄山长便是去年琼州府城黄家庄一案的受害者,此案本官也在邸报上看到过,正是因为出了这通乱子,当时坐镇府城的知府大人才急匆匆地派出了琼州水师前去剿匪。” 黄子星嗤笑道:“只可惜水师这一去匪没剿到,倒是自己落了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黄子星所说的这个黄家庄,就是在1630年九月,崇祯三年八月间,王汤姆带着伪装成海盗的水师部队在琼北沿海地区所取得的战果之一。至于这黄家庄为何会成为民团攻打的目标,其原因是因为庄主黄子雄及其家人对海汉在琼北的渗透采取了比较极端的抵抗方式,并且是府城附近反海汉运动的主要倡导者,还对到当地活动的归化民动用了私刑,极大地影响了海汉在府城的布局。 当时上岸行动的还并非王汤姆手下的水师,而是从钱天敦手里借过来的两个连编制的安南特战部队。这帮人几乎是兵不血刃就控制了毫无防备的黄家庄,并且抓住了黄子雄父子三人这罪魁祸首。这一家三口被当作了杀鸡儆猴的标志,直接在庄子上进行了公开的斩首行刑。而当时动手砍下这三个人脑袋的,便是带队的归化民军官高桥南。 这件事传到府城之后,直接就导致了府城里的知州大人和指挥使面临了极大的舆论压力,不得不派出了琼州水师部队前去剿匪。当然后来的情况也正如海汉军方所策划的那样,海汉舰队在北部湾海域顺利地全歼了大明在琼州岛仅存的海上武装力量,为后来海军从海上彻底封锁琼州海峡做好了铺垫。 黄子星的说法当然略微有些夸张,当时伪装成海盗的民团军占领黄家庄之后,除了处决黄家父子三人之外,并没有进行大肆的杀戮,只是将黄家父子的家眷统统都带走了,以免留下不必要的后患。不过黄子星因为在儋州这边开办书院,并不在黄家庄居住,倒是逃过了一劫。 而当时琼州府为了请战,自然是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向广东官府进行了书面汇报,当时官府的邸报上也有相关记述,黄子星这么一说,严明君便想了起来大概四个月之前的确是看到过关于这件事的消息。 黄子星对琼州水师的评价虽然有些不逊,但人家家逢大难,严明君倒也不好再在这种细节上斥责他,只能干咳了一声绕过去:“黄山长家人遭遇不幸,本官也是甚是同情。不过好在后来海汉民团收复失地,想必在此过程中,也已经替令兄及家人报仇了。” 黄子星面色惨淡地摇头道:“若真是若此简单,草民又何以会对海汉人生出怨恨?” “哦?难道这其中另有内情?”严明君听到这话,一下便抓住了重点。很显然黄子星对海汉民团收复黄家庄这件事并不领情,听他的口气甚至这怨气还不小,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黄子星冷哼一声道:“大人有所不知,黄家庄虽被海盗洗劫两次,但劫走的终究是浮财,我黄氏一族在当地的七千多亩土地总是劫不走的。谁料那海汉人一来,竟然就称战时被海盗毁去的田契地契一律不认了,所有拿不出字据的土地,全部都被他们给充公了!” “充公?这充的是谁的公?”李进在旁边听得入神,忍不住插了一句问道。 “琼州府城并未被海盗攻破,城中官府自然是有这些地契文书的存档,这充公当然不会充给了琼州府。”黄子星咬着牙道:“那些海汉人使了手段,竟然趁着接管府城的时候,将与我黄家庄有关的地契全都作了篡改。他们两片嘴皮子一碰,我黄家庄的数千亩田地,便统统成了海汉家的了!” “竟有此事!”严明君忍不住在茶几上拍了一记:“这些海汉人也真是目无法纪,胆大妄为!” “我黄氏族人自然不肯吃这哑巴亏,便去府城告状,没想到去了衙门之后,反而被海汉人诬陷跟海盗勾结作乱,将去告状的人全部都下了大狱!”黄子星说着说着眼泪都要下来了:“草民本来是打算去肇庆找总督大人告状,但那海汉人封了琼州海峡的航渡,所有前往大陆的人都得经过他们的管委会批准才能成行,草民申请了几次都被无端驳回,根本就没法离开这琼州岛。” 黄子星所说的这些情况倒也跟实际出入不算太大,当初伪装成海盗安南民团横扫琼北的时候,军方为了配合执委会之后会在琼北推行的土地政策,就有意识安排了大量消除隐患的行动。类似黄家庄这种反海汉态度分明的地方,安南民团在控制当地之后都是直接销毁了所有的田产地契,就等着民团军“收复失地”之后跟这些地主来个死无对证。 当然执委会也并没打算把这些人全都逼上绝路,只要他们愿意接受海汉的土地新政,那么海汉将以他们过去所拥有的土地按比例折算成集体农场的股份,每年还是能得到一些有保障的收入。虽不能大富大贵,但当成最低生活保障倒也绰绰有余了。 偏偏黄家庄这些人也破罐子破摔,还试图走官方途径把这些地再要回去。但海汉控制府城之后,这些动作都是徒劳的,管委会一句话,相关的土地档案便全部被翻出来办理了过户手续。而跑到府城管委会大门外哭闹的黄家人,自然而然就被随便找了个借口扔进了大牢。 这种手段其实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甚至可以用简单粗暴来形容,但相较于土地政策推广过程中可能会遭遇到的暴力抵抗,这种将隐患提前消除掉的做法,更为执委会所欣赏。 当然也不是没有圣母认为这个过程中会牵连到一些无辜的人,然而在“海汉统一琼州岛”的大目标之下,这些个别的反对声音都很快被急于扩张势力范围的多数人声音给淹没掉了。毕竟已经穿越了三年多时间,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把海南岛这块具有天然屏障的陆地完整地据为己有。而在此过程中那些试图螳臂当车,逆历史发展方向而动的“反动分子”,自然就是被肃清和打倒的对象了。 毕竟是改朝换代的时候,谁还愿意花时间跟这些地主婆婆妈妈的讲道理进行说服工作?退一万步说,就算用软办法,这些人难道就会乖乖服从海汉的新政吗?对于急于扩大地盘的这股新兴势力而言,这些旧时代的既得利益者都只是自己所在的这个群体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而已,如果他们不愿意自己挪开位置让出道路,那么就只能狠狠地把他们踢飞了。 当然这些道理作为事件另一方的当事人来说是完全不可理解的,对黄子星的家族来说,先遭海盗洗劫一空,再被海汉人强买强卖,这简直就是接踵而至的两次灭顶之灾。这两者所犯下的罪行,对他们而言并没有孰轻孰重之分,甚至从某种角度来说,趁火打劫的海汉人还更为可恶一些。 严明君道:“所以今日你来见本官,是想本官替你主持这个公道?” 正文 565.第565章 各有打算 黄子星摇摇头道:“恕草民直言,严大人虽说是儋州父母官,但以本地目前的形势而言,海汉人已经占了绝对上风,严大人就算想治他们的罪,恐怕也只是有心无力吧?” 黄子星这话说得虽然难听,但事实的确如此。两名被委派到儋州的候补官员根本就是光杆司令,在本地连个差使得动的人都没有,又拿什么去压制有钱有势的海汉人? 严明君自然不可能在口头上承认黄子星的这种说法,干咳了一声道:“本官执掌儋州政务,但你所说的黄家庄却是在府城辖区,这已经不在本官能力范围之内,实在是爱莫能助。” 黄子星对于儋州的局势看得很明白,说了这么久,当然也并不是为了要让严明君替他撑腰,法办强占黄氏田地的海汉人,听了这个回答并没有什么失落的表情,只是点点头道:“严大人的苦处,草民是懂的。草民今天也不是为了伸冤而来,只是为了问大人一句,来到儋州之后,对本地观感到底如何?” 这句话在黄子星刚来的时候就已经问过一次,不过当时严明君对黄子星的立场不是那么确定,并没有说什么实话,只是打着官腔敷衍过去了。而此时黄子星又问了第二次,这显然就不是什么客套话,而是希望他能够表明真正的立场态度了。 严明君犹豫了一下才应道:“海汉人虽说抗击海盗有功,但战后在琼州的做法,还是有颇多不合情理之处。本官以为,有些地方还是值得商榷的。” 严明君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死,这黄子星说的故事倒是真的,但他所报的身份究竟是不是属实,现在并没有什么旁证,对于身份存疑的人,严明君可不会傻到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和盘托出。但严明君又不愿错过了好不容易才出现的这么一个异见人士,因此打算先拿话稳住他,回头设法证明他身份之后再做打算。 黄子星摇头道:“草民以为严大人敢在接风宴上顶撞海汉人,必定是敢做敢当之人,没想到……这实在让草民太失望了。” 李进斥道:“严大人怎么做事,岂是你可以随意评价的!” “无妨!”严明君制止了李进对黄子星的指责,和颜悦色地说道:“黄山长,你刚才也说了,有些事情并不是个人的能力可以改变的,即便是坐在本官这个位子上,也还是会有很多身不由己的时候。本官跟海汉人的意见不合,那是为了维护我大明的利益,而不是一己私利。黄山长刚才所说黄家庄的惨剧,本官也十分同情,但若是为你一家之事去得罪了海汉人,而不考虑整个琼州岛的政局稳定,那本官认为这并非大义之举。” 黄子星道:“严大人,草民刚才所说的的确是家事,但草民所代表的却并不止黄家庄的百姓。海汉人入驻琼州岛之后,受害者又岂止黄家庄一处?对于海汉人深感不满甚至忿恨的,也并非草民一人!” “嗯?”严明君听到这里忽然心神一动,难道这黄子星也并不是孤家寡人,而是其背后也有人在推动? 黄子星继续说道:“严大人莫要以为这琼州岛已经是海汉人说了算,他们虽然有钱有势,但毕竟来琼州定居时间不长,满打满算也不到四年,不过是无根浮萍。他们现在在做的事,就是想用收拢土地这种手段,在琼州岛扎下根来。若是让他们此举得逞,数年之后,此地就与大明再无瓜葛了!” “黄山长的意思,是与你抱着一样念头的人,在这琼州民间还为数不少?”严明君不置可否地缓缓问道。 黄子星肃然道:“海汉能在短短几年中扩张如此之快,所得罪的人可不是少数,何况这些海外番人虽然自称汉裔,但对朝廷却毫无忠心可言,只是迫于其权势,有心报国者一直苦无门路而已。” 黄子星说到半截,却就此打住了话头,不再继续往下说了,只是盯着严明君的脸,要看他如何应对。 严明君是聪明人,当然明白黄子星为何说话只说半截——他不放心黄子星的立场,黄子星又何尝能对他放心了?要是真吐露些关键内情出来,回头严明君拿着这些信息向海汉人表功,那倒霉的可不止黄子星一人了。 严明君深吸了一口气道:“本官今日还有些公务需要处理,不如过两日,本官去黄山长的书院看看如何?” “严大人若是能够大驾光临,那草民自然是倒屣相迎。”黄子星也是个听得懂音乐的人,立刻便站起身来再次告辞:“既然严大人公务繁忙,草民就先告辞了。忠明书院便在东门外五里,严大人要来之时,烦请提前差人来告知一声。” 送走黄子星之后,严明君对李进道:“李兄,你看这黄子星所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李进应道:“这个倒是简单,你手下不是有几个老衙役吗?明日将他们寻来,一问便知。这黄子星能在儋州开书院,想必也是有点名号的人物。” 严明君道:“若是他所说属实,又待如何?” 李进道:“若他说的是实情,那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想把海汉人赶走的也不止他黄氏一族。但想赶走海汉人,谈何容易?那海汉民团兵强马壮,即便是卫所军编制尚在,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何况现在儋州已无可用之兵,如何能应付得了海汉民团?难不成靠那些乡绅组织的护庄队吗?” 严明君摇头道:“若要武斗,那自然是行不通的,卫所军连海盗都打不过,又如何战得过海汉民团。” 对于琼州岛上的军事实力对比,严明君虽然不是军人,但也看得非常明白。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大明想要在琼州岛上重新建立军队编制,只怕不是短时间能够完成的事情。别说没有这方面的经费,即便有这么一笔钱来招兵,恐怕海汉人也会想出各种方法加以阻挠。而且他今天在茶楼听到隔壁的谈话中有提及到民团的待遇,人家海汉给的军饷可比卫所军高多了,真的有心投军的人,又会有几个选择大明呢? 李进道:“无兵可用,说什么都是白搭。我看这姓黄的也是个吹牛不打草稿之徒,反正牛皮吹破也不犯法,说来说去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我倒是看他似乎意犹未尽,有所隐藏。”严明君捻须道:“想必他对你我也不是那么信任,毕竟你我二人初来乍到,到底是忠于大明还是偏向于海汉,他也并不清楚,哪里敢把自己的底细全都给倒出来?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对他而言大概已经算是很冒险的举动了。” “那严老弟打算怎么做?”李进问道:“你真打算去他的书院登门拜访?” 严明君点点头道:“明日先找人打听一下这个黄子星和忠明书院的底细,如果可信,再安排去书院的事。他若真是有心反抗海汉,倒是可以看看有没有可以加以利用之处。” 第二天严明君便将何琦叫到书房,向他询问是否知道忠明书院的情况。 何琦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道:“忠明书院在儋州本地充其量算个中等书院,不过那书院的山长是个老顽固,一向不愿接受海汉人的恩惠。别家的书院都参加海汉资助的各种诗会文会,自然人气就慢慢上去了。这忠明书院一直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慢慢就比不上其他书院的名声大了。要说最近这一年,那地方连中等书院都有点勉强了,很多学生都转投别家书院去了。” 严明君问道:“如果只是文会诗会,只怕还拉不开书院之间的差距吧?书院的实力,毕竟还是要体现在科举上的。” 何琦应道:“大人真是明鉴,海汉人的资助可不仅仅是这些活动,还在各家书院设立了名目繁多的奖学金。凡在书院中成绩优异者,都可以申请这奖学金,半年一发,少则十来两,多的甚至有上百两!只要在这些书院念书的学生,都有机会拿到丰厚奖励,那些没有设立奖学金的书院,如忠明书院这样的,自然就留不住人了。” 严明君道:“财帛动人心,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海汉人以此来污染书院这教化之地,着实不妥!如此一来,这清静之地也变成了充满铜臭味的生意场,众多学子还如何一心向学?” 何琦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还是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在他看来这即能读书,也能拿钱,并没有什么不好,特别是对穷人家的孩子来说,这可是一个极好的收入途径。 严明君继续说道:“能够抵得住这种诱惑的学子,才有成为大才的可能。海汉人这种举动,倒是可以淘去那些心性不稳的学子。” 何琦应道:“大人言之有理,不过海汉人在书院花钱的地方也并不止于此处。” “还有?”严明君愕然问道。海汉人搞出的这些花样其实不算特别新奇,平时也会有富商多多少少地赞助各家书院,只是海汉人出手更阔绰,资助对象涵盖的范围更大。 何琦说道:“除了这些奖学金之外,凡接受海汉资助的书院中有学子需参加乡试、会试的,海汉这边都会在应考期间给予一定数目的津贴,称之为‘营养费’。需去广州府赶考的考生,海汉更是提供专门的快船送去广州,并且免去来回途中一切费用,就连在广州赶考期间的食宿都一并包下了。此举对那些家境贫寒的读书人来说,简直就难以抗拒啊!” 严明君自己就是科举考出来的,当然知道这上省城赶考需要多大的花费。琼州岛地处海外,需要乘船渡海,数日才能到广州,所需的花费比广州附近的州县考生更多。家境贫寒的外地考生去参加一次会试,往往都需要借路费盘缠,而且还不一定就能考上,海汉人把这部分费用给解决了,的确是极好的收买人心之举。 严明君道:“海汉人投下这么多血本,也不怕收不回来?” 何琦应道:“若是论银子,那的确是收不回来了。但这人心,却是被海汉一点一点收过去了。即便是那些落榜的学子,海汉人也出高薪聘请,让他们去三亚的学堂教授学问。就最近这两年中,至少也有数以百计的本地读书人接受了海汉的雇佣,去了南边的三亚为他们做事。” 严明君缓缓点头道:“那忠明书院不吃海汉这套,想必时间一长,这学生都跑得差不多了吧?” 何琦应道:“不瞒大人,儋州本地的书院虽然不少,但最近这一年多里,不愿与海汉合作的书院,十之七八都已经关门歇业了。大人所说的那家忠明书院,就算没有倒闭,只怕也离此结局不远了。” “那黄子星此人的名声如何?”严明君继续问道。 “这个……恕小人的确不知。”何琦低头道:“若大人想知道此人的情况,且宽限一天的时间,容小人去打听打听。” 严明君点头道:“那好,你抓紧时间去办理此事,明日再来回话。对了,此事不可在外宣扬。” 何琦应了喏,出了临时州衙,便径直往城东走。在经过了原州衙现管委会驻地之后,何琦突然拐进了一条支路,然后进了一处大门敞开的院落。 “站住,干什么的?”这大门虽然没人守卫,但何琦刚一踏入院子,便有两名灰衣民兵站出来喝止了他。 何琦连忙停住了脚步应道:“小人是州衙衙役何琦,有情况要向首长报告!” “且在这里等着!”其中一个民兵便转身进去通报,另一人则留在原地盯着何琦。 片刻之后那名民兵就回来了,勾勾手道:“你随我来!” 何琦正迈步上前,另一人却伸手拦住了他:“不懂规矩?” 正文 566.第566章 监控 何琦先是一愣,旋即赔笑道:“是小人情急忘了。”说罢便举起了双手。 那民兵伸手在他周身上下快速地摸索了一遍,确定身上没有携带任何的危险物品,这才收手道:“下次自觉点!进去吧!” 何琦连连点头称是,跟着另一个民兵进到了内院。民兵将他带到一间书房外,然后报告道:“衙役何琦带到!” “进来吧!” 何琦进到屋里,下意识地便要往地上跪,那声音阻止了他:“何琦,我们这边不兴跪的,站着说话吧!” “是是是,小人记得了。”何琦连忙又站起身来,不过还是弯腰垂头,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道:“汪主任,小人有事要报告。” 被称作汪主任的男子沉声道:“是关于新任知州的事?那说说吧。” 何琦应道:“昨日城外忠明书院的山长黄子星主动登门拜访严大人,今日严大人便向小人打听这黄子星的底细,还仔细过问了忠明书院的状况。据小人所知,这姓黄的穷酸可不是什么老实人,本地一直不愿跟海汉首长们合作的几家书院,他那里便是其中之一了。这家伙主动找到衙门来,小人觉得或许有什么不好的企图。” 何琦在儋州当了多年的衙役,哪会不知道黄子星这号人,他先前对严明君推说不知,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海汉人早就给他打过招呼,州衙有任何可疑的情况,都得来这个没有挂出任何招牌的办事处汇报情况。当然这种举报也并非对他全无好处,只要海汉这边证实了他所提供的信息真实有效,就会给予一定的经济奖励。对于何琦而言,这不但是他自保的手段,而且还是一条隐秘的生财之道。 汪主任问道:“那你怎么对严明君说的?” 何琦道:“小人只是大致说了忠明书院的情形,其他都是推说不知,严大人便给了小人一天的期限,收集黄子星的消息。” “这两人交谈之时,还有其他人在场吗?” “听严大人的仆役说,昨天李大人也在。”何琦小心翼翼地应道。 “行了,你去做你该做的事情,有什么新的进展,再过来汇报。严明君想知道什么,你明天原原本本地按你所知告诉他就是了。”汪主任很快就打发何琦离开,不过他倒也没忘了给对方一点甜头:“明天你去城南的海汉银行儋州分号,到柜台报你的身份,就能领到一份赏银。” “谢汪主任打赏,小人告退!”何琦满心欣喜地退下了。这银子赚得可比过去东敲西榨容易多了,难怪那么多以前的同僚都选择了帮海汉人做事。不过他所不知的是,他刚才连正眼都不太敢看过去的这位汪主任,其实在两年前跟他也算是同行了。 汪百锁也是海南岛出身,以前是万州捕快,在海汉吞并崖州之后,发动“燎原计划”之前,万州就是执委会的主要渗透方向之一。而当时混得郁郁不得志的汪百锁,听说海汉人高薪雇请公门退职人员,一咬牙便辞了原本的公职去投了海汉。 海汉给的报酬自然是比他原来的收入高出不少,而且干的其实也还是老本行,仍然是侦缉案件,捉拿人犯之类的工作。不过做了大半年之后,他就被调离了警察司,分配到了海汉安全部任职。而他的顶头上司,就是安全部的二把手郝万清。 海汉在去年实施了“燎原计划”之后,汪百锁就被派到了儋州坐镇指挥这边的情报安全机构,并且也得到了“办事处主任”的公职。尽管这个“主任”的实际权限跟他上司郝万清的“主任”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汪百锁却很明白在海汉人手底下得到一个官职是多么难得。何况这“海汉安全部”可不是什么普通部门,而是实实在在的特权部门,对于普通归化民和大明人员,安全部是可以不经司法部批准就展开调查的,必要时还可以采取一些非常规手段来达到目的。 单就执法权限而言,汪百锁认为现在的职位要比自己过去当捕快的时候大多了。在安全部的职责范围内可没有什么达官贵人,就算是贵为州县父母官,他们一样可以照查不误。而过去的那些同僚再碰到他的时候,全都变得低声下气,主任首长地叫着,这种优越感可不是过去当捕快的时候能够体会到的。 当然汪百锁也很清楚自己的地位都是海汉人给的,想要保住现在的位子并继续网上爬,那就得好好办事才行。按照他的理解,海汉安全部这个机构的性质,其实是跟大明东厂、锦衣卫有着诸多相似之处,同样也是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秘密执法机构。所不同的是这个机构并不是对任何个人负责,而是对海汉执委会这个最高权力中心效忠。 汪百锁被郝万清派来儋州前所接到的指令,是要“维持儋州政局安定,消除可能影响海汉在当地统治的各种隐患”。这个工作目标说难不难,说简单也并不是那么简单。 海汉民团加上警察部队,在儋州城有近四百人的编制,虽然兵力不算多,但集结起来已经足以压制本地可能出现的任何反动武装。另外在琼州海峡长期有数艘巡航的战船,也可以在必要时给予儋州一定的武力支援,这些武装力量就足以维持儋州的治安不出现大的乱子。 不过作为情报安全部门,海汉安全部在儋州设立的分支机构可没那么多的办事人员,汪百锁手下能直接指挥的其实也就十几个人而已,更多的时候还是需要跟司法部和军方协调才行。比如护卫安全部办事处这个院落的卫兵,就是由军方提供的人员。 这么一点人手要掌控整个儋州的信息,的确相当的捉襟见肘,汪百锁也只能抓住重点,加强对一些重要部门和重要人物的监视——比如说本地新来的知州和参将大人。 这两个人从广州出发前的种种表现和动向,其实已经通过安全部的渠道,在他们抵达儋州之前就先期传递到了汪百锁的手里。根据之前所掌握到的信息来看,这两个人在此之前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反海汉倾向,在广州的时候也分别接受了驻广办和李奈所送的红包礼物,而且李奈对于这两人的评价似乎还不错,认为有可能将他们拉拢进入海汉的圈子里。 然而这两个人从登陆儋州之初,就跟本地的状况似乎有那么一点格格不入,先是李进带着人在码头上斗殴,其后在接风宴上,严明君跟张新似乎又起了一点口角争执。汪百锁虽然自己没有出席前天的接风宴,但宴席上发生了什么事,每个人说了什么话,他却是大致知道的。 忠明书院的负责人黄子星去临时州衙登门拜会严明君这件事,即便何琦不来举报,汪百锁其实也已经收到了消息。这两人入驻海汉替他们安排的院子之前,安全部这边就已经布置了人在附近进行长期监视。 虽然这两个候补官员手里没兵没银子,完全就是两个光杆司令,但安全部的职责是防患于未然,而这两个人的大明官员身份就是一种极大的隐患。如果可以的话,汪百锁更愿意想办法给这两个家伙栽个罪名,然后将他们统统送去安南挖煤,而不是使用有限的人手对他们的府邸进行漫无目的的长期监视。 汪百锁三两下在刚才未处理完的文件上签了字,然后叫来工作人员拿走文件,自己则是独自出了院落,去了管委会的驻地——关于这件事的应对手段,他必须要先跟本地的首席行政长官进行沟通。 张新在听完汪百锁的描述之后也微微有些诧异:“所以接风宴第二天,黄子星就去找严明君了?这家伙倒真是不安分啊!” 张新口中所说的“不安分的家伙”是指黄子星,他在儋州任职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跟黄子星也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这家伙对海汉有着较多的不满情绪。而去年伪装成海盗的安南民团在府城那边将黄家庄当作了祭品,这个事张新也是收到了相关的通知。尽管黄子星本人并没有参与他的胞兄在府城附近的反海汉行动,但从他日常所表现出的态度来说,张新认为他也是一个潜在的危险分子,因此在海汉控制琼北之后,黄子星的行动便受到了有意识的限制,禁止他搭载任何船只出海。 如果不是考虑到黄子星在本地文化界还有那么一点点知名度,抓捕他可能会对海汉的名声造成负面影响,张新大概也早就懒得操这个心,直接交给安全部去暗箱操作了。 当事人的另一方严明君,张新本来是抱着观察的念头,但严明君在接风宴上的言论让张新感到不太满意,而本地士绅又以他的态度马首是瞻,自然就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去登门拜访严明君了。 黄子星这么一个不安分的家伙,急急忙忙地去拜访新任地方官,这件事的确是透着几分不同寻常。张新可不会认为黄子星是去找严明君讨论诗词歌赋的,他这么快就找上门去,很显然是要趁着新任地方官立场未稳的时候,赶紧将他拉入到反海汉的阵营中去。 张新倒是没有急着下结论,他是管行政的,这种事情还得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才行:“汪百锁,你对这事有什么想法?” “报告张主任,卑职认为须得立刻加派人手,对严明君、李进及忠明书院都加强监视,弄清楚黄子星究竟有什么企图。”汪百锁在张新面前态度还是很端正的,连坐都没有坐下,一直站着回话。 “那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支持?”张新言简意赅地问道。虽然他是儋州地区的行政主官,但汪百锁所属是海汉安全部,那可是执委会垂管的特殊部门,张昕并没有干涉的权力,而汪百锁也没有事事向他汇报的必要。现在汪百锁主动找上门来沟通,很显然是有求于自己了。 汪百锁应道:“严明君和李进这边好说,安全部可以自己安排监视,但忠明书院那里人员出入情况比较复杂,仅靠安全部的人手估计是不够了,卑职请求张主任调派至少二十名精干警员,由卑职临时指挥。” 张新想了想道:“可以,我回头就写个书面材料,你拿到警队去,自己跟他们协调人手问题。” 张新抬手制止了正准备道谢的汪百锁,继续说道:“但有一件事你必须要做到,在你们要抓捕谁或者是采取什么大的行动之前,一定要先跟我这边通气,我没批准,你这边就不能擅自采取行动。” 汪百锁略微迟疑了一下,便点头道:“谨遵张主任命令。” 这个时候何琦拖了这一天的时间就发挥出作用了,几个部门协调完之后,当天下午,特地从儋州湾白马井码头调到儋州的一队便衣警员就向汪百锁报到了。之所以要特地从儋州城外二十里调人过来,也是汪百锁跟警队沟通之后的决定,主要还是避免驻扎在城里的警员因为熟面孔被监视对象给认出来。 到了第二天何琦去向严明君汇报黄子星的情况时,汪百锁已经在城内城外的关键节点都布置了监视人员。光是忠明书院附近,就派了七八人伪装成樵夫、采药人、过路客商,游方和尚等等身份。 “照你所言,这位忠明书院的黄山长,其人是一向都跟海汉不合?”严明君听完何琦的描述之后,还特地追问了一句。 何琦点头道:“小人昨日去打听之后,才知道这位黄山长家中正在跟海汉人在府城打田地官司,只是好像证据对黄家不利,这官司只怕要打输。” 何琦的描述倒是跟黄子星上次的自述符合,严明君心头有数之后,便对何琦说道:“你去一趟忠明书院,就说本官明日登门造访。” 正文 567.第567章 张千智 严明君作出这个决定半个小时之后,汪百锁这边就已经收到了消息——这甚至比黄子星这个当事人还要更早。 如果严明君只是好奇心打听打听黄子星的底细,那未必能引起安全部足够的重视,但严明君现在明知黄子星的立场,还要去登门造访,这种行为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就值得警惕了。在汪百锁看来,这种行为其实就是对海汉权威的公然挑战! 当然以目前的事态,还不足以让汪百锁动用抓捕之类的手段。再说要抓捕大明派来的地方官,也不是他一个归化民干部能够直接拍板的事情,即便有必要这么做,他也必须先得向张昕和大本营请示,得到批准之后才能行动,而且事后还得为此撰写书面报告才行。汪百锁即便是想尽快处理掉这个隐患,也必须得拿到更多可以给这些人定罪的真凭实据才行。 “即刻开始,对忠明书院进行昼夜不间断盯防,安排三组人,两组轮换,一组待命!”汪百锁很快就作出了决定开始调兵遣将:“想办法安排我们的人进入忠明书院,就去报名当学生好了。” “主任,我们这边的人都是成年人居多,虽说识字的人不少,但称得上读书人的可没两个。”下属很为难地提醒他。 汪百锁瞪了他一眼道:“前两天不是新分配来一个小伙子?让他去做。” “这新人不知道行不行啊。”下属对此仍然有些担心。 “何总亲自带出来的人,你还怀疑别人的能力?赶紧去通知他。”汪百锁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下属照吩咐办事。 汪百锁所说的新人,是这个月才从广州调来一名年轻人,叫做张千智。张千智的背景可比汪百锁这个半路出家的前大明捕快强多了,其父张天贵是早期投靠海汉的技术移民中的佼佼者,现在的职务是胜利港造船厂厂长,在归化民当中已经算是目前爬得最高的阶层了,以家庭背景而言,张千智妥妥的可以算作官二代的范畴。 而张千智自己“投身革命”的时间也非常早,1627年便跟随何夕等人前往广州,并参与了驻广办的筹建工作。当时赴广州的随从人员中,也就张千智和于小宝两个小孩,分别跟在了何夕和施耐德身边,既当秘书又当学徒,这几年下来所学到的东西,甚至还远远超出三亚那些通过教育体系培养的同龄人。 在安全部的档案上,张千智可不是什么新人,他的名字从安全部成立的那一天开始,就写在了成员名单当中,资历比汪百锁可老多了。但这些信息以汪百锁的级别还接触不到,所以他只知道新分来的年轻人以前是在广州跟在安全部大头目何夕身边做事,其他的就所知甚少了。而他所带来的介绍信上还有何夕本人的亲笔批示,称张千智在广州受过良好的基础文化教育,适合儋州的文化氛围,建议儋州方面多安排他去执行外勤类的任务,所以汪百锁准备安排人去忠明书院的时候,就立刻想到了张千智。 接到汪百锁的这个指令之后,张千智回自己的住处收拾了几件旧衣服,将笔墨纸砚和几本典籍打包装好,去领了十两银子的活动经费,问明了任务目的,签了出勤文书,便一个人慢慢悠悠地出发了。 张千智被分配到儋州来,并不是因为他在何夕身边失去了作用才下放到地方上,而是何夕有意要进一步锻炼他的能力。在此之前他一直跟在何夕身边做事,虽然东西学了不少,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按照何夕的指示在做事,并没有多少独立实践的机会。而张千智今后想在这条职业道路上再进一步,必然要有一个独立发挥的环境来进行锻炼才行。 何夕给他挑的实习地点也算是花了些心思,广州这地方,张千智已经成为本地权贵眼中的熟面孔,很难有多少发挥的余地。去那些海汉根基不深的地方,何夕又不太放心他的人身安全,最后选来选去,才选中儋州这么一个新近被海汉控制,安全上有一定的保障,而文化氛围也比较浓厚,适合张千智发挥的地方。 当然了,关于这次将他下放地方的真实目的,除了张千智本人之外,何夕并没有特地跟儋州这边的安全部所属人员通气,免得下面这些人自以为是地把张千智当菩萨给供起来。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如果汪百锁知道他的这层背景,多半也不会把他派出去执行这种任务。 张千智在何夕身边跟了好几年,各种手段也在何夕的言传身教之下学了不少,要如何打入忠明书院,他其实在接到任务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途中又慢慢对构想进行了完善。等他慢慢悠悠地走到城东五里的忠明书院,心中已经有了比较成型的计划。 要说起来这忠明书院所座落的地方还是不错的,就紧邻着儋州通往府城的官道,旁边有一道小河,流水潺潺,绿树葱葱,颇有一点诗情画意。书院占地约有百亩,分为东西两院,东院为教学场所,西院为师生住宿的地方。书院后面靠南还有两百多亩田地,种了不少时蔬瓜果,日常也能作为伙食供给书院。 张千智出了城东门之后,一路上便遇到了伪装成各种身份的安全部同僚。不过他初来儋州不久,这些人跟他互相都不太熟,但以他的专业眼光,还是能看出这些伪装者不经意间露出的一些小小马脚。 张千智一直走到书院大门外,都没有听到应有的朗朗读书声。张千智注意到书院大门前的石板路缝隙中已经长出了不少杂草,这说明至少最近一段时间来往这里的车马人流都比较稀疏了。很显然这个书院正如安全部所了解到的情况那样,正在因为各种原因走下坡路。 张千智上前拍响大门,片刻之后,有人来开了门:“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在下是来此求学的。”张千智笑眯眯地说道。 事实上从去年琼北遭遇匪灾之前,忠明书院的入学情况已经达到了历史最低点,不但入学的人越来越少,已经在读的学生也有相当数量的人选择了退学转去儋州的其他书院就读。道理也很简单,其他书院在海汉的扶持之下,能向学生提供经济方面的有效保障,确保这些读书人不用过多考虑客观条件,就能入学、赶考、就业,而这却是忠明书院所不能做到的。 一来二去,忠明书院的学生就从数百人滑落到了目前的两位数,而原本在书院授课的夫子,也从两位数滑落到个位数——稍稍心思活络一点的夫子,都奔着更高的酬劳跳槽去别家书院,甚至是直接转去海汉人手下做事了。 学生跑路、教师跑路,这样所导致的恶果就是忠明书院的实力越发不济,而收入大为减少之后,书院也不得不裁退一些杂工以节约日常开支,以至于门外道路上长出的一蓬蓬杂草,都没有人去及时处理。 对忠明书院来说,有新人主动上门求学,已经是好几个月来的头一遭了。那门房愣了愣之后,立刻喜笑颜开地赶紧将门打开来,笑着应道:“公子里面请!”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的黄子星也显然十分兴奋,不过他好歹是书院负责人,倒也还是有行事分寸,没有自己跑出来,而是让人立刻将张千智带去他的书房。 张千智到了书房之后,黄子星立刻让他入座,然后让人上茶,俨然是对待友人的姿态。张千智看他所表现出的这种态度,对于忠明书院所处的窘迫状况又有了更深的认识。 黄子星主动问道:“还没请教公子尊姓大名,仙乡何处?” 张千智应道:“小生张千智,福建泉州人士,黄山长有礼了!” “福建?泉州?那边距琼州不下千里,张公子何以会到此求学?”黄子星好奇地问道。 “这说来话长,小生就长话短说了,天启年间福建沿海匪乱不止,海盗倭寇频频袭扰地方,小生一家当时为了躲避匪灾,便从家乡逃难到了广东。后来几经辗转之下,到了雷州府定居。但雷州当地文教不盛,小生听闻儋州这边书院颇多,去年便欲来此求学,但又遇上了琼州闹匪灾,所以直到今年匪灾平定,开放了通航之后,小生才赶来儋州求学。”这套说辞是张千智在途中编好的,其中也并非全是谎言,真假大约各占一半。 黄子星点点头,突然用福建话问道:“公子什么时候到的儋州?” 张千智毫无停顿,立刻便也用福建话应道:“本月初二到的,也才几日而已。黄山长莫非也是福建出身?” 黄子星笑着摇头道:“老夫并非福建出身,只是以前年轻时去福建游历过,是以会说几句福建话,张公子见笑了!” 张千智客气两句,心里却认为这黄子星只怕并不是无意识说出福建话,而是要借此检验自己刚才说报的出身地是否有虚假成分。不过这方面真的难不倒张千智,福建话本来就是他的母语,而且他在广州待这几年中还学了东南两省不少地方的方言,甚至连安南口音他都能模仿个八九分。 黄子星接着说道:“雷州那地方多是种甘蔗的糖商,文风不盛,这个老夫也是素有耳闻。雷州府、廉州府、高州府这几处地方的学子,也多有来儋州求学的事例。不过本地书院为数不少,张公子又是如何寻到我忠明书院来的?” 张千智对此也早有准备,立刻便应道:“儋州书院的确不少,小生来此之后也去拜访过好几家较为出名的书院。但令小生觉得奇怪的是,这些书院都与那海汉人有着极深的瓜葛,入学之时便要签订什么协议,如果接受海汉的捐资助学,就必须得学习他们所提供的一些书籍和课程。” 黄子星听到这里脸色一沉,冷哼道:“这些海汉人就是喜欢故弄玄虚,用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误我大明学子!张公子切莫上了他们的当!” 张千智叹道:“小生也是如此认为,怎奈那些学院的夫子似乎对此不以为然,小生提了几句表示不满,便被他们给哄了出来,说什么离了海汉就在儋州寸步难行。小生却偏偏不肯信这个邪,前几日又走访了几家书院,却俱是类似的情形,实在是让人失望!” “张公子年纪轻轻,便能明辨是非,殊为难得啊!”黄子星点头赞道:“若本地学子都如你这般明白事理,儋州境况又何至于此!” “听黄山长的口气,似乎儋州的学院尽为海汉人所控制?”张千智脸上露出了毫无表演痕迹的惊恐神色:“若是如此,我大明正统何在?” “虽不全中,亦不远矣!”黄子星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道:“那海汉自从将生意做到儋州之后,便向我儋州文教界发起了侵蚀,以金银为诱饵,引诱那些心智不坚的文人为其歌功颂德,宣扬他们所谓的‘海汉新生活’,由此带坏了无数的无知学子,是非不分,忠奸不明,着实让人痛心啊!” 张千智此时心里已经暗暗给黄子星定了性,如果不是任务所需,他现在可以告辞离开,回去带人来抓捕这个公然宣扬反海汉思想的反动文人了。但他从汪百锁那里所接到的任务,可不仅仅只是来这里打听黄子星的口风,而是要摸清他究竟要干什么,背后还有没有别的人,以及新来的知州大人会不会也主动跳进这个泥坑。所以他现在还得配合着对方,把这出戏继续演下去。 张千智顺着黄子星的话道:“小生也觉得海汉人的做法有失体统,是以并不愿在那些接受海汉人资助的书院入学。小生再三打听,听说本地不肯跟海汉合作的书院,大多都已经倒闭了,只有黄山长开办的忠明书院还在苦苦支撑。小生不才,愿来忠明书院做个普通学生,与山长一起维护我大明文化正统。” 正文 568.第568章 幕后 对黄子星而言,此时的儋州什么最难得?忠于大明,反感海汉的读书人最难得!儋州的读书人数以千计,但在黄子星看来,有骨气坚持大明正统,有勇气排斥海汉侵蚀的读书人,却实在少之又少。本地虽然书院众多,但绝大部分都已经变成了海汉毒害年轻人的帮凶和工具,以黄子星所持的立场,根本不齿与这些人为伍。 而就在儋州目前整个文教行业不景气的状况下,居然能有一个年轻人保持了清醒的头脑和正确的认识,这简直就是出现在黄子星面前的一股清流。这样心向正道的学生,黄子星可是好久都没遇到过了。最难得的是,这学生居然是自己慕名而来,这在黄子星看来也算是一种莫大的缘分了。 黄子星捻须道:“老夫最近几年已经没有再收入室弟子,张公子若是有心向学,老夫倒是愿在知命之年再收一次徒。” 张千智等的就是黄子星表态,当下立刻又站起身来,深作一揖道:“得蒙黄山长赏识,小生何其幸运。” 这两人一个是带着目的而来,另一个是怀着鬼胎接待,正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倒也算是契合,几句话就定下了师徒关系。 张千智主动问道:“不知书院学费一年几何?” 黄子星摇摇手道:“此事先不着急,你且在书院住下来。本书院不似儋州其他书院那么铜臭味十足,只要你有向学之心便可。” 忠明书院现在的状况,的确已经不是靠着一两个学生缴纳学费就能扭转颓势了,在黄子星看来那点学费,远不如找到一个志同道合者更有价值。与其急着收那几两银子,倒不如先示之以好,把人留在书院再说。 黄子星叫来书院负责杂务的人,让他带着张千智先去安顿下来。如今忠明书院的常住人员已经为数不多,西院里倒是有大量空置的床位和房间。 待张千智提着行李离开之后,黄子星也坐不住了,起身去到隔壁另一间房中。 那房中也是书房陈设,与黄子星的书房大体相似,书案后端坐一人,正在提笔写着什么。黄子星进去之后立刻反手关上房门,然后躬身道:“赵大人,草民有事禀告!” 被他称作赵大人的男子停下了笔,抬头望向他道:“看你面带喜色,想必是好事了?” 黄子星应道:“大人,适才有一名年轻学子来书院求学,草民与他谈过之后,认为此人可用。” “说说看。”赵大人放下手中的毛笔,将身体靠到了椅背上作倾听状。 黄子星解释道:“此子是福建泉州人士,现居雷州,近期才游学来了儋州。草民观其言行,对于海汉也有颇多不满,剔除了本地那些附庸海汉的书院之后,才找到了本书院来求学。” “外地籍贯,生面孔,读书人……”赵大人微微点头道:“条件倒是不错,但你可知他自报的情况是否属实?” “草民用福建方言试探了一下,关于其籍贯的说法应当属实。”黄子星应道:“至于其他的情况,草民会安排书院里的人观其言行,再作结论。” “慎重一点好啊!”赵大人叹口气道:“海汉人的手段之缜密,远超本官预料。如今整个琼北的官府全部限于瘫痪,能为朝廷做事的人,也屈指可数了。” 黄子星道:“赵大人也不用太悲观,以草民愚见,这民间忠义之士还是大有人在的。这几个月草民设法四处联络,还是有不少人愿为朝廷效力。” “若民众都有黄山长这样的觉悟,又何至于让海汉人在琼州坐大!”赵大人再次叹气道:“待此事告一段落之后,本官定会上书朝廷,为黄山长请功!这琼州岛上百废待兴,到时候朝廷破格录用本地的忠义之士,应该也是情理中的事。” “草民谢赵大人提携!”黄子星赶紧跪下身来表示答谢。 赵大人抬手虚扶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有,你不是说儋州知州近日要来拜访?切记,不要急于向他谈及内幕,更不要透露本官的存在,这人到底是站哪一边的,且观察一番再说。” “是是是,草民遵命。”黄子星连声应道。 与前一天一样,严明君的衙门依然保持了门可罗雀的冷清状态,并没有人来登门拜访或,更没有任何的公务转交到衙门来,甚至连个打官司举告的人都没有。严明君走出书房,看了看在墙下坐成一排聊天晒太阳的衙役们,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口道:“今日便到此收工了吧!” 众衙役应声喏,便各自散去了。严明君对于这样的工作状态也只能报以苦笑,他今天又穿着便装出去在城里四处转了转,很显然这里的社会秩序要比他待过的任何一个城市都要更好。街上看不到闲汉、乞丐之类的人,街角巷口没有成堆的垃圾和人畜粪便,整洁、有序,是严明君对本地最为直观的感受。 严明君也趁着在街边吃饭的工夫,随意与路人攀谈了几句,询问他们日常生活中有什么变化,是否对海汉的治理满意。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本地民众对于换了一个执政者并没有太大的抵触情绪,老百姓在乎的是市面上的生活物资供应和物价是否稳定,治安状况是否良好,自己是否能继续过着安稳的日子,至于儋州这个地方到底是大明官员还是海汉管委会在治理,并没有那么多人会在意。 有一个路人的回答给严明君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海汉人又没造反,把儋州这地方治理得好好的,大家都有饭吃,也不用担心再被海盗攻城,这还有什么不好的?” 是啊,这还有什么不好的?严明君也试图找出一些海汉人做得不如大明的地方,然而除了他们的土地政策被本地的地主们诟病之外,其他方面似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弱点。 严明君还从本地百姓口中听说了一种说法,就是海汉的“一贯正确”,即只要是海汉执委会或者管委会所作出的决定,从来都是对的。即便是暂时无法理解,但时间也会证明这些决策的正确性。至于民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认识,最大的原因就是海汉执政的三亚地区在最近这短短几年中的飞速崛起。如果执政者的决策曾经出现过明显的失误,那么三亚绝不可能在三四年的时间内就取代了琼州岛这几个州府大城的地位,成为岛上最为繁华的经济文化中心地区。 严明君虽然到儋州的时间不长,但已经听不少人说过南方的三亚是如何如何地繁华,甚至就连何琦这种根本就没去过三亚的人,也会不时地吹嘘几句他家里当船员的小舅子从三亚带回来的一些海汉好货。严明君实在很想亲自去三亚看看,见识一下这么多人口耳相传,交相称赞的地方究竟是有多了不起,是不是真的就像他们所说的人间天堂一样。 不过在去往三亚之前,他还是希望能够在儋州先有所作为,至少从这帮把持地方统治权的海汉人手中拿回属于大明的那部分权限——或许以儋州状况是不太可能全部拿回来了,但至少要拿回一部分,向本地民众宣示地方官府的存在才行。如今这种形同透明的日子,可并不是他严明君来儋州的初衷。 之前主动来登门拜访的黄子星,对严明君来说是在绝境中出现的一道希望之光,这让他看到了在海汉的统治之下,也仍然还有人坚守大明的正统——尽管这种坚守有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出自其私心,但在现在的儋州已经殊为难得。严明君打算去忠明书院与黄子星面谈的原因,也正是想知道黄子星手里有多少牌,是不是真有儋州翻盘的可能性。 严明君本来是想邀请李进同去,但好事的李进这次居然拒绝了这个邀约,称其要去白马井码头“办事”。严明君虽然不知道李进打的什么主意,但还是叮嘱他小心从事,毕竟真要生出什么是非,最终会吃亏的也还是李进自己。 这天一早,何琦便按照严明君的吩咐,雇了一顶轿子,然后由他作为随员,跟着严明君一起去城东的忠明书院。严明君并没有准备什么出行的仪仗,因为潜意识里他也觉得海汉人大概并不会乐于看到知州大人的仪仗出现在儋州的街头上,何况那个黄子星又是本地小有名气的反海汉斗士,自己大张旗鼓地登门拜访,势必会引起海汉人的注意,而这种关注并不是严明君想要的结果。 当然他所不知的是,在他出发之前,汪百锁就已经部署好了全面的监控措施,甚至就连给他抬轿的两名轿夫,也都是汪百锁安排的人。轿夫当然不可能打听到什么内幕消息,但对汪百锁来说,他在入职培训时所学到的工作守则之一,就是要对监视对象尽可能用上所有的监视手段,不放过任何一个监视对象可能与人接触的细节——哪怕是不起眼的轿夫,也是监视对象可能会到接触的人。 而在从临时州衙到城东的忠明书院这段路程中间,汪百锁也严格按照操作规程,安排了几拨人盯梢。这些人的任务就不完全是监视了,他们还得防止严明君在路上出什么意外,毕竟没人知道黄子星联系严明君,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 严明君一行人一路无事到了忠明书院,昨天便接到通知的黄子星,已经将书院大门打开,率一众教书先生和书院弟子在门口列队迎接。 严明君并不希望自己的拜访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下,这书院所在地虽然在城外,但毕竟是官道旁边,来往的人还是不少的。当下严明君没有急于下轿,遣了何琦过去,让黄子星撤去迎接队伍,直接到书院里见面。 黄子星得了这个授意之后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觉得有些欣慰。这严明君要是磨不过面子就在门口下轿与他相见,那黄子星大概也会对其留下轻浮不稳的印象。而严明君要求撤去迎接队伍,显然是不想在书院外面曝光了身份,而这种低调却正是黄子星行事所需要的特质之一。 当下黄子星便让书院的人先回到院中,然后让轿子直接从大门进入。进到院内之后,严明君这才下轿与黄子星相见:“黄山长,本官多有失礼,包涵包涵!” 黄子星道:“严大人何出此言,今日微服私访,本就是存了不想张扬之意,刚才在门口迎接,是草民考虑不周才对。” 两人寒暄几句,黄子星便邀请严明君进到屋内,而书院的其他人则就此原地解散,该干嘛干嘛去。刚刚入院才一天不到的张千智也在人群当中,不过他也并没有尝试要在这个时候出头去接近这两人,只是目送这两人进入东跨院的书房之后,这才默默离去。 这两人在书房中单独交谈了些什么内容,外人无从知晓。不过这番会面所持续的时间倒不算太长,大约接近一个时辰,黄子星便将严明君送了出来。严明君坐进小轿,然后一行人原路返回。 何琦在途中试探着打听道:“严大人,今日见这黄子星可有什么收获?” 严明君在轿中哼了一声道:“这个黄子星,一直跟本官绕来绕去,没几句实在话!浪费本官的时间,实在可恶!” 何琦也听不出严明君这话的真假,只好在旁边劝慰几句。他身份所限,并不敢再继续追问细节,免得引起严明君的怀疑。 汪百锁收到报告之后,并没有打消对黄子星的怀疑,反而是下令加强对忠明书院的整体监控措施。在他看来,严明君事后的说辞并没有那么可信,黄子星又不是脑子有病,好不容易搭上这条线,他难道还会把新任知州大人严明君往外推? 正文 569.第569章 特派专员 汪百锁倒也没有指望刚刚进入忠明书院才一天的张千智能够搞来什么内幕消息,就算何夕亲自来儋州,大概也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忠明书院里拿到有价值的情报,所以目前汪百锁能采用的手段仍然只有加强外部监视。而对于严明君的监控,则是主要交给了衙役头目何琦来办,为此何琦又领到了五十两银子的“特别行动经费”——这大约要当他过去一年内算上灰色收入在内的收成总数了,也是他替海汉办事以来拿到的最高单笔收入。 张千智在跟随何夕期间的确学了不少的侦察技巧,但这些东西目前似乎并不太能派上用场。他被安排与另外三名儒生同住一室,每天的安排就是上午学习四书五经,下午练字或者研修诗词歌赋。对他这样一个见过市面的年轻人来说,这样的生活内容算是相当的枯燥乏味。 不过张千智毕竟是受过专门的培训,对于他人的戒心已经养成了职业习惯,他能明显感受到同屋的另外三人会有意无意地提到关于海汉的事情,并且每次都不忘询问他的看法。对于这种粗浅的套路,张千智应付起来并不算太费力,他很清楚自己应该如何扮演一个对海汉有着诸多不满的大明正统儒生角色。 按照事前的布置,张千智每两到三天会出一次书院,进城采买一点生活用品,而在此期间安全部的人将会安排时机与他接头,进行情报交换。 汪百锁对于这件事的部署也就暂时只能维持在这样的程度,这种监控未必能在短时间内就取得成效,而他也不能将手里的所有资源全部都砸在这一件事上面。儋州虽然地方不算太大,但安全部要负责的事务也不仅仅只是一个反动文人和一位蠢蠢欲动的新任地方官,汪百锁需要处理的远不止这一件事。 比如这天下午,他就接到了郝万清从三亚大本营用电文发来的最新指令。原则上来说,用电文传送的指令,其内容的重要级别就已经比较高了,因为编制有限,安全部并没有自己的无线通讯部门和操作人员,只有对时效性要求比较高的指令,安全部才会借用军方或者是管委会的电台进行发送,而普通的命令一般都是通过陆运或海运渠道来进行传递——就如同这个时代的其他同行一样。 这封电文递交到汪百锁这里的时候,他一眼就注意到装电文信封上标注了醒目“绝密”字样,这在他出任安全部驻儋州机构以来的几个月中,这还是第一次——事实上在他的职业生涯中,这也是第一次接到传说中的“绝密”电文密令。 汪百锁很谨慎地关上门窗,坐在位子上稍稍平息了一下情绪,这才打开信封抽出电文,阅读上面的内容。 电文的内容很简短,大意是“燎原行动”期间,对于琼北官场的扫荡还有所疏漏。这个疏漏并不是指唯一没有被海盗军攻克的琼州府城,而是在海盗军负责占领的琼北区域中,还有漏网的大鱼存在。 按照“燎原计划”的布置,当时伪装成海盗军的安南部队在对琼北各处州县进行占领之后,其接下来的任务之一就是对当地的大明官府机构进行清洗,针对那些事前查明敌对立场明显的官员进行了大面积的抓捕。由于事前就有比较明确的抓捕对象清单,这种大规模的清洗行动的效率也非常高。类似儋州本地的官府,主要部门的正职官员全都死的死抓的抓,现在配合临时管委会做事的人全是副职或者新近从下面提拔上来的“识时务者”。 当时对于抓捕名单的核对工作是由军方负责,安全部由于种种原因,并没有直接在第一线参与进去。而军方在战后提交给执委会和安全部的人员名单中,似乎并没有去向存疑的失踪人员。但现在大本营发来的绝密电文中却说有漏网大鱼存在,这必定是之前的某个环节出现了漏洞。 电文中没有说明大鱼的具体身份,只是告知汪百锁,近日将会有专员前往儋州主持此项调查工作,望他予以配合,而这也从侧面反映了安全部高层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当然了,大本营派专员过来指导工作,汪百锁这边所能配合的,大概也就是准备好人手,到时候提供给专员指挥了。 但汪百锁这边已经将大部分的人手安排去监控忠明书院了,对于儋州本地的安全部机构来说,大本营的这个指令来得还真有点不是时候。汪百锁之前就已经向本地的警队借了一次人,看这样子还得厚起脸皮再去找一次张昕才行了。 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大的问题,汪百锁的注意点也不在这个方面。作为一个捕快出身的情报工作从业者,汪百锁在体制内的工作经历已经足以算是内行老手,他很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件事中自己可能获得的机会——追溯根源,大鱼漏网应该并不是安全部的责任,但如果能够在他的辖区内捕获这条大鱼,那么事后论功行赏,肯定少不了他汪百锁的这一份。 1631年2月2日,新任儋州知州上任第十天,安全部探子张千智伪装身份潜入忠明书院第五天,汪百锁出任安全部儋州负责人三个月零七天。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天与过往的无数天似乎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但对于刚刚抵达儋州湾白马井码头的某人而言,却是有着重生一般的感觉。 李清扬自打抵达琼州岛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能离开三亚。他已经在三亚待了有一年的时间,很多想法也与初到琼州岛的时候有了很大的改变,如果可以再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他大概真的会从一开始就拒绝南下的命令,这样至少还能保全对朝廷的忠诚。 通过这一年下来跟海汉人的密切接触和逐步了解,李清扬也明白自己的力量根本就不足以对抗海汉这头巨兽,说螳臂当车都算是很客气了。哪怕是他背后的锦衣卫,大明权力最大的衙门,也很难跟海汉安全部的运作效率相提并论——光是海汉那神奇的千里传信之术,锦衣卫就完全没办法破解和应对了。 李清扬在三亚期间,除了在药材铺里的公开身份之外,他打交道打得最多的,就是海汉安全部了。每个月他都必须在安全部人员,也就是他的上司林南的监督之下,撰写递交给锦衣卫南镇抚司的例行报告,并且根据所得到的反馈,对南镇抚司近期的行动作出一定的预判。 这个工作其实并不难做,远比他当初被软禁时所想的更为轻松,这份公文内容写什么,怎么写,需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都无需他去考虑,一切都是由安全部专门负责此事的人进行起草,而他仅仅就起一个誊写和提建议的作用。 当然安全部把李清扬收纳到编制中来,也并不是把他收起来当个活体摆设的。李清扬的作用除了写这个报告,稳住大明锦衣卫那边的调查之外,还有就是从他身上挖掘那些对海汉有用的信息,简单说也就是关于锦衣卫这个谍报机构的各种内幕和运作法则。 这些东西对于安全部来说并没有什么适用于自身的价值,主要还是为了掌握对手的行事规律,以便能够更好地在情报工作领域控制住对手的招数。李清扬最开始还对这种事有一些抵触,但海汉人随即便向他展示了某些锦衣卫中秘而不宣的事情,比如近几任的锦衣卫指挥使的更替过程,从万历年间的刘守有、骆思恭,到天启年间的田尔耕,再到崇祯皇帝上台后接任的骆养性,这几任指挥使是如何上位,如何下台,全都给他解说得一清二楚。 这些东西锦衣卫内部其实是多少知道一些风声的,但像李清扬这种百户级别的低层官员,所知的情况也极为有限,远远不及海汉人告知他的这些内幕来得详实。而且海汉人所掌握的情况跟李清扬所知完全符合,也就是说他们所知道的这些信息并不是闭着眼瞎编出来的。相比这些秘闻,李清扬感觉到自己试图要保守的那些所谓机密根本就不值一提了,因此后来海汉人再让他讲述锦衣卫内部运作情况的时候,他也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等李清扬将自己所知的情况翻来覆去倒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对于大明朝廷的忠诚也所剩无几了。而且在此期间,海汉人也遵守了自己的约定,不但没有亏待他,每个月还有一定数目的银票发给他,作为工作酬劳——数目比他从锦衣卫领到的银子可是要多出不少。 林南也不止一次跟他说过,只要老老实实跟着执委会走,将来不说荣华富贵,起码在琼州岛上当个衣食不愁的富户是没问题的。 在李清扬被海汉抓捕时隔半年之后,几经周折之下,他在南京的亲人也通过各种手段辗转数千里,终于被送到了三亚。这下对于李清扬来说,就再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事情了。大明锦衣卫这个身份对他来说,已经算是随时可以脱去的皮,而海汉安全部特别专员,则是成了他现在的真正身份。相较于两年前他被南镇抚司派来琼州卧底时的情况,现在似乎正好调了个方向,原本要打入海汉内部的他,现在却成了海汉安全部打入大明锦衣卫的一颗棋子。 本来在“燎原计划”开始实施之前,郝万清还特地跟他进行过一番面谈,询问他是否有回到大明任职的打算。这可并不是在消遣李清扬,如果他愿意配合,那么海汉安全部这边可以通过他向锦衣卫南镇抚司提供大量关于海盗即将攻打琼州岛的情报信息,而这些信息稍后就能得到证实,李清扬这个功劳肯定是会记在账上的,升职加薪大有希望——实在升不上去,海汉这边也会用银子把他硬顶上去。 不过李清扬反复权衡之后,还是没有同意郝万清的这个提案。在这边待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已经不想再回到南京镇抚司的那种勾心斗角的职场环境中去,即便能升到副千户甚至是千户,那又能怎样?在见识过海汉人的手段之后,他已经提不起多少兴趣再回到锦衣卫衙门里供职了。他宁可继续现在的生活状态,在海汉人手下做事,安安稳稳地在三亚待着,以他的薪金和工作待遇,不需太久就可以在这边申请一套专供安全部员工的职工宿舍了。对他而言,在三亚的日子远比在大明更轻松惬意,他实在不想再回去那边,继续做一个不见天日的卧底。 郝万清倒也没有强迫他接受安排,李清扬既然想明白了不愿再回大明,郝万清就索性将他的编制由编外特聘人员改成了安全部的正式员工。 在这次出发来儋州之前十天,也就是严明君李进二人抵达儋州的同一天,李清扬已经在三亚的海汉民政部拿到了归化民的申请批准书,正式入籍海汉归化民。而这个身份就意味着他从此也彻底摆脱了为期一年多的软禁和监视,可以自由地在海汉的统治区内活动——当然这种活动还是得受安全部的调派,并不是他想去哪里就能去到哪里。 而李清扬在正式入籍之后,便很快接到了他的第一个外勤任务,前往儋州调查某大明官员失踪案件。这个案子说起来也是由他最先发现蛛丝马迹,并且跟他有一定的关系,所以郝万清才将此事交给他去侦办。 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远在三亚的李清扬,是如何知道琼北这边有大明官员在“燎原行动”中失踪的,这在情理上好像说不通,但事情偏偏就是这么凑巧。 在“燎原行动”实施期间,海汉民团海军部队对琼州海峡进行了封锁,琼北地区所有港口和船只都被暂时封航,而在此期间,李清扬与大陆锦衣卫机构的联系也暂时中断了,这就正是他发现案情的。 正文 570.第570章 来龙去脉 燎原行动起始于1630年夏季,经过两三个月的前期袭扰之后,10月海盗军登陆攻打琼北地区,然后阻断了琼州岛与大陆之间的航运往来。从那个时候,李清扬这个坐探与大陆锦衣卫机构间的联系也就此中断。之后海汉民团“收复”琼北地区,并接管了海运控制权,但封航仍然持续了很长的时间,直到年底的时候,才逐步开放了琼州岛与大陆之间的航运往来,但从大陆来的船只停靠琼州岛的港口依然需要接受严格的盘查,以防有奸细混进岛上。 当然这个盘查的尺度是掌握在海汉手中的,比如李清扬向南镇抚司提交报告的信息渠道,安全部就在快到年底的时候重新启用了,确保李清扬将一些经过加工的信息传递到南京去——其内容基本都是海盗军攻琼的形势如何危急,海汉又是如何英勇备战,击退了入侵的海盗云云。由于琼北的大明官府机构已经全部被海汉控制,李清扬这个消息来源几乎就成为了大明获取琼州岛形势变化的唯一官方渠道了。 不过这消息从三亚一路传递到南京,路上所需的时间也不短,直到又过了近两个月,也就是1631年1月下旬,李清扬要再次向南京提交报告的时候,他才从到三亚来接头的信使那里得到了南京镇抚司关于去年琼北之乱的信息回馈。 与广东官府的关注点有所不同,锦衣卫南京镇抚司并不是很在意琼州在这次的战乱中蒙受了多大的损失,以及战后重建事宜需要朝廷的哪些帮助,这封给李清扬下达的密令中就只有一件事,命令他设法联系或者找到去年九月间去琼州秘密公干,而此时已经消息全无的南京镇抚司副千户赵野。 李清扬震惊之下,也并没有试图隐瞒这个消息,南京送过来的每一封书面指令,他都是得上交到安全部存档保存的。他当即便将这个消息告知了林南,然后林南又带着他马上去见了郝万清,将情况进行说明。 一直以来琼州岛上的锦衣卫机构都是接受广州方面管辖,而南京镇抚司前年派李清扬南下潜伏的原因,就是认为包括广州锦衣卫在内的下属机构都存在很大的工作漏洞,对于琼州岛上海汉人的监管不够严密。不过这个安排很早就走漏了风声,李清扬刚到广州就被海汉安全部给盯上了,锦衣卫派来打入海汉内部的坐探,到最后反而成了海汉安全部手里应付锦衣卫的工具。 李清扬的存在的确给海汉的情报工作带来了一段安全期,正如安全部所预计的那样,李清扬的定期报告在一定程度上的确能够麻痹住大明的情报机构。但同时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安全期也是有时间限制的,随着海汉的不断壮大,在东南地区的影响力日渐加强,大明情报机构迟早都会正视海汉的存在,甚至有可能作出一些敌对的举动。 李清扬离开南京的时候,他所获知的情况是南京镇抚司并不打算在琼州岛倾注太多的精力,除了他带的这一组人之外也没有别的安排。当然制定这个计划的人大概也没想到,派去的一组人马没过多久就只剩下李清扬一人在三亚待着,而且最终还叛变了朝廷。 但南京镇抚司在去年派出了另一名级别更高的官员秘密来到琼州岛,这件事李清扬是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而在此之前他连半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这种情况有两个可能:第一是来到琼州岛的这位同僚处于某种原因,没能在燎原行动开始实施之前与他取得联系,如果是这样的情况,那肯定是对方的失职了;而第二种可能性就比较严重了,那就是南京镇抚司在派出这名官员的时候,并没有安排他与在三亚潜伏的李清扬联络。换句话说,南京方面对李清扬的信任度已经有所下降,才会另外又安排了一条线,布置其他人进入琼州岛。 按照锦衣卫原本的编制,琼州岛上的最高职位者也不过是跟李清扬一样的百户而已,南京镇抚司当初安排李清扬过来,也是为了方便他在琼州岛上能够单独行事,不用受制于本地的锦衣卫机构。而这次又专门派了一个从五品的副千户过来,也足见其对琼州岛情报工作的重视了。 当然了,这个名叫赵野的副千户来到琼州岛的目的究竟是对付海汉,还是另有其他案件要查,现在并没有更确切的消息。而南京镇抚司给李清扬的任务,也仅仅只是找到赵野的下落然后回报,并没有找到之后配合其工作等等进一步的安排。 要查这件事,首先就得回溯到燎原行动期间,海盗军和海汉民团先后对琼北官场的两次扫荡。除了普通的官府机构之外,锦衣卫和东厂作为大明最重要的安全情报机关,也是这次行动中的两个重点清扫对象。除了极个别在此之前已经选择向海汉秘密投诚的人员之外,整个琼北的大明情报机构可以说是被连根拔起,甚至连那些隐藏在民间,没有正式编制,只拿赏银的兼职坐探都没有幸免。 就连琼州府城里的锦衣卫衙门也没能幸免于难,在海汉民团进驻府城之后,军方很快以抓获的某海盗头子的指认,包围了城中的锦衣卫衙门,以勾结海盗之名抓捕当地锦衣卫负责人。而锦衣卫这边也不肯束手就擒,在此过程中军方动用了武力,打死打伤多名负隅顽抗的锦衣卫人员。事后清扫战场,发现锦衣卫的几名主要负责人都死于了这场冲突之中。核对了人员名单之后,执行任务的部队便将此事告一段落了。 根据军方的核对,他们已经完全按照安全部所提供的人员名单,对琼北地区大明情报机关的主要任务进行了抓捕,算上被海盗军清除的人员,整个琼北的锦衣卫、东厂,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而安全部也就拿着这份通知书,向执委会交了差。在此之后不管是执委会还是安全部,都暂时放松了对大明情报机关的戒心,因为即便他们再怎么能干,也不可能在海汉严格管控琼州海运的情况下,在短期内再次重建基层组织了。 燎原行动结束之后,海汉军方已经按照所掌握的名单核对了所有人,包括那些死人在内,以确保锦衣卫和东厂无人漏网,但在此过程中根本没有人想到,竟然还有在这个名单之外的人潜伏在岛上。 而这次广东官府派到琼州岛补缺的候补官员中,也并没有锦衣卫和东厂的官员。按刘迁提供给海汉的情报,这两个衙门的候补官员最快也得要二月底三月初的时候才能定下人选。即便是到时候来了人,大概也是跟严明君、李进他们差不多的境况,只能单枪匹马过来赴任,毕竟就算是特权衙门,这经费和编制也是有限的。因此在李清扬接到这封密信之前,整个安全部都已经暂时放下了对大明情报机构的注意力。 郝万清接到这个消息之后也不敢怠慢,立刻通知了执委会,而陶东来对此也很快作出了批示:不惜代价、死活不论,尽快把漏网之鱼抓住。 安全部这边也立刻召开了应对会议,郝万清认为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有实证证明此人已经死于之前的战乱,又或是能在近期就被抓捕到,那么应该就翻不起什么大浪。但如果此人还潜伏在琼北某处,并且暗中重新组织人马,那就不知道这个定时炸弹什么时候会在何地以何种方式爆炸了。 安全部一纸电文发到琼北的民团指挥部,民团这边又用了整整五天的时间,重新对当时的抓捕名单进行了核对,确定已经死亡和被捕的名单中并没有这么一位身份显赫的官员。但当时死于战乱的人并不止锦衣卫衙门里这些人,如果要核对全部死亡人员的身份,这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战后埋进土里几个月的无名氏大有人在,这时候还能怎么核对身份? 就在安全部失去线索,有点把握不住方向的时候,海军那边倒是送来了一个好消息。他们在琼州海峡巡逻时截获了一艘从海口港出发的商船,在例行截停准备登船的时候,竟然有人跳海逃亡。 海军这边倒没有废力气去尝试抓活口,站在船舷边的水兵一通排枪打下去,跳船的人很快就带着满后背的枪眼浮上了水面。在把这具尸体打捞上船之后,水兵们很快就在尸体的腰间摸出了锦衣卫的腰牌。 吓得大汗淋漓的船东只能连声分辩自己并不知道这人的真实身份,只是收了他五十两银子,将他提前藏入船底的货舱夹板当中,送他偷渡去雷州半岛登陆。船东声称自己只是为了银子,但军方可不会管他口供的真假如何,直接连人带船全都给扣了下来。 这事很快就上报到王汤姆那里,王汤姆也知道琼北的锦衣卫早就被一网打尽,理论上说应该不会有漏网之鱼,但这个事既然出了,那就不再是军方一家的事情了,当下便派了快船,押解了这艘船上的所有人,以及这具锦衣卫尸体和随身物品送往三亚。为了不耽搁时间,这边船一出发,军方便用电文通知了大本营。 但从尸体上所发现的腰牌来看,这具尸体应该并非是安全部正在找的那位副千户大人,但极有可能是其随从人员。而另一个好消息是在尸体身上发现了一封用防水油布包裹起来的密信,由于使用了许多专业切口,军方的人看不懂这封信的内容,也就一并随船送往三亚,由李清扬进行解读。 有了这封信之后,整个事情的脉络就清晰多了。这名叫做赵野的锦衣卫副千户在燎原行动开始之前就已经率领几名手下离开了府城前往儋州方向,但他们的运气极其不好,在澄迈县遇上了海盗军攻城,其中几个手下死于战乱之中,赵野只带了一名手下逃出澄迈县城,然后一直就潜伏在野外,因为战况不明也一直不敢前往大城。 海汉民团收复琼北之后,赵野又花了很长的时间确定琼北的局势,直到去年快到年底,也就是李清扬向南京方面传递琼北之乱战况汇报的那个时候,赵野才重新在儋州附近找到了落脚点——当然具体在什么地方,赵野也不是傻子,在密信中并没有提到。 而赵野安定下来之后,就准备与大陆方面重新取得联系。他当然也通过某些渠道听说了本地锦衣卫的“悲惨遭遇”,如果不想重蹈覆辙,那么首先就不要尝试向接管本地的海汉人亮明身份。于是他一面在本地潜伏下来观察形势,一面写了密报,交给唯一的一名手下,由他前往现在琼北唯一可以通航大陆的海口港,寻机偷渡回大陆去。 而密报中的其他内容,基本都是对海汉不利的角度,跟李清扬递交到南京镇抚司的报告完全是相反的论调。这种东西要是被传回南京,就算那边不立刻采取什么明显的行动,也势必会影响到锦衣卫对海汉的重视程度。 幸运的是民团海军无意中在海上截住了这名锦衣卫搭载的船,而他以为自己的行踪已经被船员出卖才会被海汉人的战船截停,情急之下试图跳海逃跑,可惜徒劳无功反而白白送命了。 而这封信送到三亚,由李清扬解读了内容之后,侦办的方向也就变得清晰起来。如果没有发生新的变化,这名锦衣卫的副千户应该仍然在儋州附近潜伏,剩下的就是怎么能把他从当地给揪出来了。 安全部立刻作出了紧急调配,给李清扬第一次执行外务的机会。当然处于种种考虑,他也并不是一个人前往儋州。除了一队专门负责特勤任务的战斗人员之外,还有林南这个上司带队。 正文 571.第571章 轻重缓急 为了能够尽快解决此事,军方也给予了足够大的支持,不但下令儋州驻军负责人尽量配合安全部行事,而且还让海军出动了“闪电号”快速帆船将他们从三亚直接运抵儋州湾。李清扬还是第一次乘坐这艘来自另一个时空的黑科技帆船,其航速之快让他简直瞠目结舌——当天凌晨出发,入夜便到了儋州湾,比普通中式帆船的航速足足快了近两倍。 如此高的航速,要完成从南京到三亚这段漫长航程大概也只需七八天的时间,而如果是大明的普通商船,一路上走走停停,基本上要一个月左右才能抵达目的地。就算战船日夜赶路,起码也要二十天以上。李清扬虽然不是作战部队,但锦衣卫也算是半个军人,自然明白这种海上行进效率对于作战会有多么大的帮助。琼州岛的大明水师降的降,灭的灭,完全没有跟海汉海军一战之力,李清扬认为除了船载炮火的劣势之外,这航速上的差距大概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当然他们这一行人并不是公然打着海汉安全部的旗号来的,而是以海汉商务部巡查组的名义进驻儋州,任务是考察本地的市场贸易状况。这个身份可以给他们在本地展开的调查工作一定的掩护,减少引起有心人注意的机率。 汪百锁和林南是认识的,但李清扬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前只是听说过安全部编制内还有一个特聘的锦衣卫军官,今天总算是见到活人了。两人以前都是为大明朝廷效力的人,如今却都转换阵营加入了海汉安全部,相见之下也不免有些唏嘘之情。 林南将这两人的反应看在心中,也不说破。他是1627年第一批入伍的民团老兵,出身比这两个半途加入的前大明公务员要纯正得多,因此升迁的速度也要更快。他虽然还没有被委派到地方上分管工作,但权限却要远比李清扬和汪百锁更高,以后即便是分配到地方,所管辖的区域大概也不会限于一城之地。 这次郝万清派林南带队,也是有意要扶持他上位的意图,只要这次的任务完成得好,那么日后的升迁也就有了更好的资本。顺便也让林南监督一下李清扬和汪百锁的办案过程,特别是刚刚正式加入海汉阵营不久的李清扬,在这次办案中的表现很可能会影响到他今后的前途。如果他在办案过程中有任何对锦衣卫念旧或者立场不稳的表现,那等待他的很可能就是回到过去的软禁日子。 这三个人在安全部入职都有长短不等的一段时间了,也知道安全部最为重视的就是工作效率,因此没等回到儋州城内,返城途中就在略微颠簸的马车上开起了临时小会。 李清扬先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向汪百锁言简意赅地介绍了目前所掌握的情况,以及这次大本营派出特勤队来儋州侦办此案的目的。 汪百锁听完之后也是有些震惊:“这个逃脱的锦衣卫副千户,有可能当下就躲在儋州城内某处?” 李清扬点头道:“以锦衣卫办事的手法,在身处险境之下,首先要做的就是隐匿自己的行踪,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再图谋脱身或是反击。这个赵野唯一的一名手下前些日子也已经死在了海上,他现在的明智做法就是不要妄动,等待上级回复。” 汪百锁道:“我们不知道他落脚何处,更不知道他的体貌特征,他如果已经有了掩饰的身份,又不采取什么逾矩的行动,那可就不太容易搜捕到了。” 林南开口道:“安全部也考虑到了这种可能性,所以在郝总跟执委会的首长商议之后,我们决定联合多个部门一起行动,在搜捕这条漏网大鱼的同时,也顺便把民政部的户籍制度在儋州进一步推广开来。” 所谓的户籍制度,其实在三亚已经推行了将近三年的时间。这套制度除了能够统计治下地区的人口状况,对于治安也有极大的帮助。想要在海汉治下区域活动,要嘛有归化民的身份证明,要嘛就得办理临时出入手续,非归化籍的流动人口活动范围都会受到很大的限制,这也大大降低了流窜犯罪发生的机率。 类似的户籍制度在大明也是有的,不过相比管理上的科学性和易实施性,那自然是远远不如从后世照搬成熟经验的海汉。而这套户籍制度随着海汉在琼北的统治日渐牢固,各个州县也在开始逐步推行。当然了,对本地民众并不会单纯地宣传这是海汉巩固统治的手段,而是告知民众,由于本地可能还有某些海盗潜伏,因此进行身份登记造册,是杜绝坏人隐藏行迹的最佳手段之一。 当海汉“一贯正确”的形象逐渐在民众心目中根深蒂固之后,很多政策要进行推广,阻力也就相应地减少了很多。民政部门的这种户籍登记制度未必能在登记阶段就做到毫无遗漏,但随着其他措施的逐步完善,那些没有在海汉这边登记的民众就会发现他们的生活中会充满了种种不便利的麻烦,比如要坐船去别的地方,家中小孩要去办理入学手续,要办红白丧事,那都得有海汉认可的身份登记手续才能办成事。而想要避免这些麻烦,民众所能做的就是配合海汉人进行人口登记。 安全部认为从南京调过来的锦衣卫在儋州无根无底,很难毫无痕迹地冒充儋州本地人,而且还有官府的户籍可以进行对照查验,进行人口登记就可以将调查范围缩小若干倍,把有限的力量用到更有针对性的对象身上——那些来自儋州以外的流动人口。 这个事虽然听起来很麻烦,但执行起来也并不是有多费劲,这个时代的流动人口规模实在很有限,像儋州这样的地方大城,四五万人口,其中九成以上都是本地居民,而这些居民的身份在儋州官府的档案库里也都是有造册登记的,稍微像样一点的家族就有族谱也可以查验,因此外地人的身份在这里并不是那么容易得到掩盖。 林南将这个侦查方向说明之后,汪百锁便连连点头道:“还是首长们想得周全,只要对本地人口进行一次普查,需要重点调查的人口,大概也就剩下千把来人了。就算那锦衣卫隐藏得再好,等我们把调查范围缩小之后,他也很难不露马脚了。” 锦衣卫能做到千户,那手底下多少都是有些功夫在的,起码标配的绣春刀得使得出像样的套路刀法才行。比如李清扬这个百户,也是练过多年的刀法,虽然称不上是什么高手,但对付普通人绝对绰绰有余了。而练家子跟普通人之间的差别,就有很多分辨的办法了——比如说看看手心有没有常年握着刀把磨出来的老茧。 这有限的外来人口中,练家子的比例只怕比儋州的文盲还小,到时候有错抓无放过,肯定能把这个潜伏在儋州的定时炸弹给翻出来。 三人在回城的马车上便大致议定了办案手段和方向,回到城中,汪百锁立刻马不停蹄地带着他们去见张新。 张新这边也已经得到了执委会的电报通知,他作为本地的最高长官,对情报战线的时候虽然不是那么方便直接插手,但对借着侦办案件的机会在本地进一步推广户籍制度这件事,是持支持态度的。当下张新便让人去将本地的驻军负责人于铁柱也找到管委会来,然后军方、民政、安全机构三方坐下来一起就办案的事情进行了协商。 一天之后,儋州的几处城门口和城中大街醒目的地方,就张贴出了儋州管委会的安民告示,内容大致就是管委会为了肃清仍然潜伏本地的海盗余孽,将在近期内对儋州本地的常驻人口进行普查登记。凡非儋州本地民众,需在三日内主动到管委会下辖的户口登记处进行身份登记,逾期不主动办理者,均以嫌疑者身份论处,一旦查获,将处以三日以上,三十日以下劳役的惩罚。 城内的普查即日就开始进行,不过城外的诸多书院还暂时未受到影响。比如张千智所待的忠明书院,这时候也还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气氛。 张千智成功潜伏进来已经有六天的时间,在此期间除了完成书院的课程之外,他也在留意书院中是否有身份不明的人出入。而根据他的观察,这个答案是肯定的。 书院的后门是一大片菜地,与其接壤的就是附近的荒野山林了。由于人手条件的原因,安全部布置的监视力量并没有在这个方向设点,而张千智注意到至少有两次清晨,黄子星都急急匆匆地从书院后门离开,穿过菜地进了附近的山林,片刻之后就提着一两个包裹回来了。如果那片山林中不是埋着什么宝藏,那就是山林中有人在等着他交接这些包裹了。 包裹中装的什么东西,张千智并不知道,他曾经试图再次前往黄子星当初接待他的那处书房,但却发现那个院子外面一直都有人值守,并不会允许书院的学员随意入内。 张千智趁着购买生活用品的机会,入城与汪百锁取得了联系,并将自己这几天的侦察所得告知。 汪百锁摇头道:“我们如果直接进去硬搜,不管能不能搜出东西,都会在儋州文化圈造成很不好的影响,没有真凭实据,这个事不能就这么简单的结案。” 张千智道:“不妨多调一些人手,安排在书院后的山林布控,若是再有人来与黄子星接头,我们便可将其人赃并获了!” 汪百锁苦笑道:“不是不调人,而是现在人手根本不够用了。大本营派了专员过来查另一件案子,性质比黄子星这事严重得多。目前布置在书院外的监控力量,恐怕大部分都要调回城内,协助侦办工作。” 张千智皱眉道:“那我呢?” “你再潜伏半月,若是仍然没有进展,那便寻个机会,不露痕迹地脱身吧!”汪百锁无奈地应道。 站在他的位子上的确有点难以作出决定,黄子星肯定是有问题的,但他的问题目前看来性质并不算特别严重,充其量就是思想反动而已,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而张千智所侦察到的情况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但这也是安全部职责所在的范围,前面又已经做了很多工作,张千智也顺利打入了书院内部,就此放手实在可惜。 如果不是林南和李清扬带来的这个新案子如此紧要,汪百锁倒是很乐于按照张千智的建议,再继续加派人手控制书院周边。但新案子可是总部郝总亲自督办,执委会陶首长也有相关批示,这重要程度跟黄子星案不能同日而语,汪百锁也只能将有限的资源向更重要的一方进行倾斜。 张千智对于汪百锁这样的安排也没什么好指责的地方,他跟在何夕身边这么长的时间,自然明白安全部的行事守则,孰轻孰重,他也是能分出轻重缓急的,并不会因为自己正在执行的任务被强行减少投入而愤怒。既然汪百锁愿意让他再花一点时间继续调查下去,张千智决定还是要尽可能把忠明书院的底细摸个水落石出。至少黄子星这个人物,张千智凭着直觉已经认定了他身上有问题,不把他揪出来,张千智不会甘心离开忠明书院。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张千智在城内跟汪百锁开完碰头会,回到书院之后,黄子星便派人来叫他去书房。张千智再次来到黄子星书房之后,还没等他开始琢磨对方的意图,黄子星便主动开口询问:“今日进城去了?” “学生去采买一些日用之物。”张千智不急不慢地应道。 “你可曾看到贴在城门的安民告示?”黄子星又问道。 张千智故作不屑道:“便是那所谓的海汉管委会贴出的告示么?学生看倒是看了,但上面都是一派胡言,说什么要统计本地民众状况。以学生之见,这简直就是狐假虎威,官府的事情,哪轮得到他们来多事!” 正文 572.第572章 真相渐明 黄子星道:“不管他们是不是狐假虎威,这事要是让他们做成了,那这儋州可是真的就变了天。老夫听说凡是接受海汉组织这人口统计的百姓,都会被他们强行加入海汉籍,从此以后便成了那什么归化民。以如此强盗手段夺我大明子民,这成何体统!” 张千智也一脸愤慨地应和道:“那老师为何不向官府举告海汉人这种无法无天的举动?” “官府?”黄子星冷笑着摇头道:“儋州的官府早就成了摆设,朝廷新派来的文武官员连个手下都没有,能管得住有钱有兵的海汉人?” 张千智道:“话虽如此,这官总是大明的官,难道他们就看着海汉人在儋州肆意妄为,都不站出来说一句话?” 张千智查办这个案子的目的除了要弄清黄子星的底细之外,新来的候补官员究竟所持的立场如何,也是他需要弄清楚的目标之一。眼看黄子星主动提及到地方官府,张千智立刻就跟上了节奏打探黄子星的口风。 黄子星果然并没有注意这个细节,随即便应道:“新来的知州严大人虽然有心杀贼,但却无力回天,他现在能够自保已经实属不易,暂时还难有作为。若是让他站出来反对海汉的举措,只怕很快朝廷就得再选拔候补官员来接他的位子了!” 张千智道:“如此说来,那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海汉人在儋州作乱了?” 黄子星道:“那倒也未必,若是有心,我方仍有翻盘机会!” 张千智深深作揖道:“学生愿闻其详。” 黄子星盯着张千智道:“牵涉此事有可能会连累你身家性命,你可要想清楚了!” 张千智大义凛然道:“以身报国,正是我辈读书人该做的事情,千智何惧之有?” “好!说得好!”黄子星赞道:“从你登门那日,老夫就知道没有看错人!这些日子你在书院的表现,老夫也都看在眼里,既然你有这个决心参与推翻海汉暴政,那老夫就给你说说当下的状况。” 张千智精神一振,心知自己这些日子的演技也算没有白费,这黄子星果然是有在暗中观察自己的言行。张千智也知道黄子星必定在暗中进行着某些反海汉的勾当,但一直没有抓住真凭实据,而他的身份又不好表现得太过主动,只能耐心等着黄子星自己露出破绽,现在看来这些天的潜伏似乎已经开始在收到成效了。 黄子星沉声道:“其实早在两三年之前,海汉人刚把生意做到儋州这边的时候,本地就已经有很多人对他们的做法不满了。海汉人往儋州卖盐,本地的盐场很快就垮了,往儋州卖煤,本地的煤矿也纷纷关门。他们这些勾当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却从来没人注意到。” 张千智没有应声,海汉在琼北的商贸策略,他也是略知一二的。海汉所拥有的生产组织能力和多出几百年的科技积累,是同时代竞争对手完全无法比拟的,工业化的生产模式让海汉能够以极低的生产成本大量产出如食盐这样的生活必需品,甚至就连挖煤这样技术含量不太高的产业,海汉也能将隔海运来的精煤成本控制在本地出产的褐煤之下。 低价倾销所带来的区域内同行业生产单位大面积停产、破产,本来就是海汉的目的之一。这样一方面可以对琼北地区的贸易加强控制,另一方面也能将大量的劳动力从效率底下的劳动场所解放出来,将他们吸引到海汉治下的生产部门去从事效率更高的生产活动。而这个构想也的确得到了很好的实施效果,仅1628-1630年期间,海汉每年从儋州地区引入到三亚的移民就多达五千人以上,极大地充实了治下区域的劳动人口规模。 儋州地区原本那些盐户、矿工,绝大部分都在近两三年移民去了三亚或其他海汉民政部所安排的地区,就收入和生活待遇而言,肯定是远远超过了以前的水平。黄子星说儋州有人被海汉的商贸策略害得“家破人亡”,倒也不是没有,但并非是这些完全凭借力气吃饭的底层劳工。 在这个过程中破产的盐商、煤老板,那的确是有的,而且为数并不算太少。其中也不乏真的因为破产而家破人亡的,但这些人往往都是因为自己作死,非但不愿意成为海汉的经销下线,反而利用各种手段试图阻挠海汉货在儋州的遍地开花。 当然了,这些人所能采用的手段也非常有限,在强大的海汉面前显得势单力孤,偶尔有人得手了那么一两次,比如让人去纵火烧了新到港的一批海汉货,隔天半夜自己家中就会失火,把家产烧个精光。至于还有想在白马井码头到儋州城这段路途上动脑筋劫财的人,基本都死在了护卫商队的民团军枪口之下。 在这个过程中有多少人对海汉产生了怨恨,并没有办法进行确切的统计,但安全部很清楚民间肯定会有某些暗流存在,改朝换代的措施所要触及到的利益,必定会让其拥有者作出某些反抗的举动。 只是琼北不比琼南,海汉在这边的统治基础远远不及琼南稳固,虽然在燎原行动后对琼北已经实施了事实占领,但控制手段在很大程度上还是依赖于军事管制,而民间的民政管理体系由于种种原因,进度一直都比较迟缓。直到安全部这边准备要借着人口统计的理由调查办案,儋州这边才开始有机会正式推行海汉治下的民政管理制度。 黄子星接着说道:“千智或许有所不知,我黄氏一族定居琼州已经有近十代人,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产,便是在去年被海汉人以战后土地清理为名,对我族人居住的黄家庄田地直接进行了吞并。这些由我黄氏族人耕种了上百年的田地,竟然一夜之间就变成了海汉人的财产!” 张千智故作惊讶道:“竟有此事?莫非其中有什么误会?” 黄子星愤然摇头道:“哪来的误会!海汉人根本就是有意为之,老夫事后多方打听,有此遭遇的还不止黄家一门,琼北各州县都有类似的状况发生。遭此横祸的大多都是一贯对海汉不满的地方士绅,而战后官府都濒于瘫痪,地方行政全由海汉人把持,根本就没办法举告。” 张千智沉吟道:“照师尊所说,既然民间有如此之多的人对海汉不满,那这些人为何不联合起来,合力对抗海汉?” “谈何容易啊!”说到这个事,黄子星脸上的神色也黯淡了几分:“海汉人有钱有兵,而且善于以钱财行贿各方,稍有言论上的闪失,就会有人去向他们告密,更别说联合起来反抗了。再说即便是能汇集起几百民壮,又如何与那荷枪实弹的海汉民团对战?难道用猎弓和竹枪吗?当初横扫琼北的海盗在海汉民团面前都没有一战之力,这私人组织的武装又如何能给海汉人带来大麻烦?” 张千智心道你倒也不是真傻,起码这实力对比还是看得挺明白的。这些民间地主武装真要想蹭出头来跟民团刚正面,那军方正好是求之不得。用武装齐备的正规军对付这些没有受过什么军事训练的民间武装,那真是跟杀鸡没什么区别——在去年已经有好几处农庄得到了这样的待遇,黄子星族人所居住的黄家庄也是其中之一。 黄子星吐完苦水之后,面色稍稍振作了一些,接着说道:“不过海汉人也并非无懈可击,他们终究是海外来客,并非我大明子民,想要统治这琼州岛,实难服众。只要有人振臂高呼,定然响应者众,推翻其暴政也是须臾之间的事情。” 张千智心里暗暗听得好笑,他在何夕等人身边待了这么久,海汉人是怎么扩张和巩固自己的势力,他也算是了解了七八分。这琼州岛上也就琼北这几个州县的政局还有点不安稳,你要去琼南试试说什么反对海汉的言论,只怕顷刻间就会被民众扭送到当地的衙门去。在琼南那几个繁华的港口,任何反对海汉的言论都会被施为异类,而当地民众也已经习惯了不再将自己称为大明子民,而是光荣的海汉归化民。 张千智当然也不会说破,而是恭恭敬敬地说道:“师尊言之有理,只是这振臂高呼的时间和方式,却需仔细斟酌才是。那海汉人既然行事如此没有底线,只怕届时也会以武力进行镇压。” “那是当然,他们不得民心,只能用这种下作手段来压制民情了!”黄子星恨恨地说道:“但据老夫观察,海汉人的指挥权力多集中在少数几人手中,若是这几人出了事,那必定会引起其内部混乱。若是要推翻其暴政,当应从此处下手!” 张千智听到这里才微微一惊,连忙问道:“师尊的意思是,刺杀海汉头目?” 黄子星没有立刻应声,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张千智心道这要是真的,那黄子星这个案子可就大了。他在广州跟着何夕的时候,也曾遇到过两次地方上有人想要行刺何夕,但被化解之后都招致了何夕手底下外勤队的强烈反击,主导者全部死于非命,无一例外。何夕也多次对他说过,任何人想要行刺海汉首长,那都是死罪,无需经过审判,安全部就可以直接执行灭绝令。 换句话说,黄子星现在表了这个态之后,张千智甚至不需要别的什么实证,仅凭他的举告,就足以让黄子星领罪了。不过张千智看得出黄子星必定是有某些后手,所以他还是很耐心地等着黄子星自己一点一点地把尾巴露出来。 黄子星沉默片刻之后才道:“灭其头脑,才能乱其阵营。只要海汉一乱,我大明官府便可趁机站出来振臂高呼,让民众重新回到朝廷治下。” 张千智这才明白,敢情这个振臂高呼的角色,黄子星是打算留给新来的知州大人来做。这想想倒也是在情理之中,毕竟朝廷委任的官员才有权威性,不然行事之后你一个破落的书院山长出来想当带头大哥,谁会服这个气? 当下张千智又问道:“那严大人手上无权无兵,他即便肯站出来呼吁,但也未必有用啊!再说学生听说海汉人在琼北各州县都驻有兵马,即便儋州这边举事,海汉人若从其他地方调集兵马过来,儋州也毫无抵抗之力啊!” 黄子星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严大人手里虽然没有兵马,但民间也还有不少卫所军人员,这些人虽然在去年的匪灾中失去了编制,但其心还是向着大明的。老夫近期已经设法与多个州县进行了联系,到时候各处一起举事,让这琼北的海汉民团全都成了没头苍蝇,自然就能保得自身周全了。” 张千智追问道:“严大人一介文官,又不知兵,届时如何指挥各地兵马?学生听说新来的儋州参将也并非琼州人士,即便由他来指挥,但根本不知本地地形,又如何跟海汉人进行后续的战斗?” 黄子星捻须道:“指挥兵马之事,老夫另有打算,这个倒是无需担心。” 张千智奇道:“学生听说儋州的官员,只要活着的现在都投靠了海汉,莫非还有朝廷的大人在其中忍辱负重?” 黄子星嗤之以鼻道:“那些背叛朝廷之人,迟早会受到应有的报应!老夫也并未指望他们能在关键时刻站出来,这指挥兵马之人,其实是另有其人。” 张千智眼珠一转道:“莫非是地方上的老团练指挥?” 黄子星摇头道:“琼北几个团练使去年死的死,降的降,哪还有人。你也不必猜来猜去,老夫所说之人的确是官府里的大人,但却并非是本地人士。而且其可靠的程度,要远胜现在儋州官府里的这些人!” 正文 573.第573章 布网 张千智待要继续问下去,黄子星已经主动转移了话题:“千智,你若是真有报国之心,近日便有实现的机会。下月本地商会要为那海汉头领张新举办寿宴,届时会大举邀请本地文人出席,本地的海汉头目大概也都会出席此活动。你便可与其他壮士一起混入其中,伺机而动。若到时候能一击得手,儋州光复指日可待!琼州北部各地也会跟风而动,同时起事。” 张千智奇道:“学生听说海汉人的个人情况都是秘而不宣,极少有外人知晓,本地商会怎会知道那海汉头目生于何时?莫非那海汉头目身边也有人……” 黄子星摇头道:“那倒不是。这张新两年前初来儋州,便曾以举办寿诞为名,邀请本地士绅赴宴。当时虽然没有多少人卖他这个面子,可这时间却是被有心人记下了。如今海汉势大,趋炎附势者自然不会放过这等溜须拍马的机会。” 张千智点点头,接着又道:“学生乃是一介书生,并无习武经历,要去宴会上当刺客,只怕是力有未逮。学生倒不是怕丢了这条性命,只是手无缚鸡之力,怕到时候反倒因此而坏了大事!” “行刺之事,另有人去做,你不必担心。”黄子星道:“到时候你带些引火之物进去,藏于易燃处,时辰一到便在会场放火,制造混乱。等场面一乱,自会有人动手结果那些海汉人的性命。你放心,届时放火的不止你一人,不用担心这火头烧不起来!” “既然师尊早有全盘谋划,那学生便听由师尊安排了!”张千智听到这里,对黄子星的计划也算是有了大致的了解。 从动机上来说,黄子星是海汉掌权后个人利益受到严重损害的既得利益者,对于海汉真是有着毁家灭族的仇恨,作出这种激进而疯狂的计划也算是有充分的理由。而他显然也吸收了前人的教训,没有公然跳到台前以武装对抗的形式来反对海汉在本地的统治,而是默默地私下串联一些对海汉同仇敌忾的人,准备以“斩首”的方式来打乱海汉在琼北的统治局面。 只要这些人能够行刺成功,那么儋州新任知州严明君大概立刻就会出面接管本地政务,同时设法驱逐海汉人。而另一方面本来已经溃散的大明卫所军有可能在短期内被重新组织起来,虽然其战斗力不足为虑,但对于兵力分散驻扎在琼北各地的海汉民团来说,的确也有可能制造一些麻烦。而且黄子星说了会有专人指挥这些重新组建的武装人员,也不能简单以散兵游勇的水平来看待他们。 张千智想明白其中的来龙去脉之后,第一感觉就是自己这次是捞到大鱼了。他不清楚能让汪百锁急于把人手调走的另一个案子是什么状况,但黄子星这个案子深挖下去,其性质的严重程度也绝对会成为执委会亲自督办的大案。就凭黄子星刚才吐露的这些内情,张千智已经能联想到日后人头唰唰落地的场景——牵连进了这种“谋反”大案的家伙,恐怕就不只是处以劳役那么简单的惩罚了。 黄子星倒也没有急于再向他说明行动细节,只是问明他的态度之后,便让他先回去休息。张千智虽然有心打听,但也怕太过积极而引起对方怀疑,当下决定还是先设法将这消息传回去再说。 第二天下午,张千智就“病”了,虽然不算严重,但只要眼睛没瞎的人都能看出他的虚弱。张千智向书院告了病假,打算进城去瞧一瞧大夫。黄子星对于张千智突然患病这件事倒是很上心,还专门到住处来看了他,询问他是否需要请大夫上门诊治。张千智哪敢答应,坚持要自己进城看病,黄子星最后还是让人去附近雇了一辆牛车载他。 张千智去看病当然只是个借口,目的也是设法与汪百锁接头传递情报而已。安全部在儋州城中的那处院落,后门便是衙役何琦去报信的那处巷子,而前门则是另一条大街上的惠民药局,也就是张千智此行的目的地。 这惠民药局本是官方机构,从1370年便成为民间的基层常设医疗机构,几乎每个城池里都有。其只能除了主管当地药业之外,也有行医治病的功能,有专门的大夫坐诊,算是这个时代的官办医院了。海汉入主儋州之后,所有的官府机构全部被海汉接手,这其中也包括了惠民药局在内。不过当时正在找办公地点的安全部也看上了惠民药局的这处院落,于是前院继续承担医馆的功能,而后院则是成了情报机关的办公地。 当然了,这有安全部坐镇的惠民药局,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情报人员在必要时候的接头地点之一了。张千智进了药局之后,朝柜台上做个手势,很快便有人将他领到后堂“就诊”去了。 张千智刚在房间坐下,汪百锁就推门进来了:“怎么回事?平时都在外面碰头,你今天怎么直接来这里了?” “当然是急事!”张千智也不敢耽搁时间,赶紧将昨天与黄子星会谈的内容择要说了一遍。 “这黄子星的谋划倒是不小!”汪百锁听完之后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他原本以为黄子星顶多就是个嘴炮,除了在私底下喷一喷口水之外,也不会有什么真正的反抗手段使出来。然而从黄子星告知张千智的情况来看,这家伙在私底下可是一点都没闲着,也不知道已经默默地在琼北串联了多久,网罗了多少人。 “他们既然要在近期动手了,那想必各方面的筹备也做得差不多了,听你所说,准备闹事的大概也不止三五个人了。”汪百锁很快就从震惊状态恢复了平静,开始评估这件事的严重程度。 张千智点头道:“他们既然打算在琼北多地同时举事,那肯定是有一批人手了,需要早一点加强戒备才行。还有本地商会打算给张主任办寿宴这件事,汪主任可听到风声?” 汪百锁点头道:“这事倒是早有风声了,这些商会的老板要拍这个马屁,张主任也不好刻意拒绝他们,免得冷了人心。虽说到时候也会有一定的安保措施,但如果没有防备之下,的确很难保证会不会出事。” “要想不出事也很简单,我们立刻动手,把黄子星和他在书院的党羽都先抓起来!”张千智出主意道:“防患于未然,这是何总常说的话。” “现在还不能动手抓人。”汪百锁摇摇头否定了张千智的提议。 “这是为何?”张千智愕然问道。 “因为黄子星所提到的那个身份不详的武官。”汪百锁解释道:“黄子星说他的权力能够指挥琼北的大明军队,那可想而知其品级不会低。而琼北地区所有在册的大明武官,不管生死,我们对其下落都掌握得很详细,可以确信黄子星所说的这个人并不是在我们所掌握的武官名单当中。正好我们现在所侦办的大案,就是要缉捕一名从大陆潜伏到琼北地区的大明高级武官!我有理由相信,这个人跟黄子星所说的对象,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锦衣卫?”张千智也是在广州见过不少市面的人,虽然他此前不知道汪百锁正在侦办中那起大案的详情,但从汪百锁的这番解释当中,他已经解读出了重要信息。会悄无声息潜伏到地方的大明武官,除了锦衣卫这个情报机关的人还能有谁呢? “没错!”汪百锁点头道:“这个人比黄子星要重要得多,黄子星随时都可以去抓,但如果我们行动冒失,打草惊蛇把这人吓跑了,那就不好办了。他如果逃离儋州,那我们之前的种种努力可就白费了,又得从头开始。” “但现在儋州要调查人口状况,这会不会同样也打草惊蛇?”张千智提醒道。 汪百锁想了想道:“你说得有理,且稍坐一下。” 片刻之后,林南和李清扬也来到了这个房间中。林南已经算是安全部的老人了,他自然是认识张千智的,不过来此之前他也已经知道张千智被分配到儋州这里来工作,因此见面之后倒也没什么诧异。 四个人虽然都是安全部所属,但在场的人里面,要说权限还是林南最高。不过这个案子最了解案情的当属李清扬,而最熟悉本地情况的则是汪百锁。但张千智也不含糊,他不但是一线侦查员,而且还是安全部老大何夕身边的红人——这一点别人不清楚,林南却是知道的。要坐下来商讨案情,林南也必须照顾到其他三人的情绪才行。 考虑到张千智的“病人”身份,这个会议并没有开太久时间,大概半柱香的工夫就宣告结束。完事之后张千智先行离开,外面的伙计已经替他准备好了一副三日份的中药药包,这样他回到书院之后还可以继续把病人的戏份演完。 张千智走后,三人赶紧又派人去管委会将张新请了过来。这件事涉及到海汉首长们的人身安全,他们几个归化民身份的人也不敢造次,如果不请示汇报,到时候出了什么乱子可没人扛得起这个责任。 张新听完他们的讲述之后,思考了片刻才开口问道:“如果用原来的办法,靠着统计人口状况来进行调查,那抓到这个锦衣卫军官的把握能有多大?” “大概五成吧。”汪百锁应道:“如果他在暴露行迹之前就嗅到了不好的味道,悄悄离开儋州,那我们也很难察觉到。当然如果他就潜伏在城内某处,抓获他的把握还能稍大一点。” “那如果让他们动手,我们再当这个黄雀呢?”张新接着问道。 三名情报人员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最后还是林南开口答道:“至少八成把握,如无大的意外,此人必会在黄子星等人动手之后露出行迹,届时被我们发现了真面目,想要再藏起来就不太可能了。” 张新默默盘算一阵才道:“这些想闹事的家伙,就算能来行刺,大概也就是匕首之类的凶器,如果我们把安保措施布置好,他们也没什么机会成事。我看值得冒一冒险,把他们从洞里放出来,到时候给他们来个连锅端。” “张主任,此事风险太大,不可轻易涉险!”林南立刻表示了反对意见。抓不到人,对他们而言顶多算是一次普通的失职,但如果因此而牵连了海汉首长受伤甚至是身亡,那这个罪过可就大了。 张新笑道:“不用紧张,区区几个毛贼,我就不信他们能在海汉的专政铁拳下翻得了身!何况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这么多情况,可以提前大半个月就开始作出有针对性的布置。这么有利的条件,难道你们还没有信心对付这些人?要不我亲自给郝万清发个电报,向他说明一下情况?” 林南连忙应道:“那倒不用如此麻烦,卑职自当向郝主任进行汇报。只是此事太过危险,张主任若是执意要以此办法来解决,那必须要听从我们的安排才行。” 张新点点头道:“那是肯定的,毕竟你们几个才是专业人士。我的确很想彻底解决这件事,不然每天晚上想到有人一直在处心积虑想要刺杀我,那感觉肯定好不了啊!” 让张新亲自当诱饵,这自然是引蛇出洞的最佳办法,但碍于身份,他们三个人就算有这个想法,也是绝对不敢直接说出口的。好在张新也算有些胆识的人,自己就先提出了这个办法。林南虽然推诿了几句,但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张新也没打算直接插手安全部的操作,做完决定之后便起身离开了。而这三个人则是默默地拿出了儋州城的地图,开始筹划布置起来。 林南道:“我们可以先明确一件事,黄子星及其背后的同党,已经意识到儋州的形势让他们没办法再继续等下去了,拖得越久,他们让儋州再次改旗易帜的机会就越小,所以这次动手的机会他们必定不会错过。只要不出大的意外,到时候他们一定会动手的!” 正文 574.第574章 顺藤摸瓜 林南提出的这个见解可不是废话,如果隐藏在黑暗中的对手没有被形势避上绝路,那么他们很可能在察觉到危险之后选择放弃这次刺杀行动,转而继续藏匿行迹。那样的话安全部只能直接抓捕黄子星,极有可能会因此打草惊蛇反而把大鱼给吓跑了。但现在的形势是海汉在琼州岛的统治基础每一天都在加强,假以时日大明的影响力只会越来越低。想要反抗海汉的统治,留给这些不安分者的时间也的确不多了,即便要冒一定的风险,这些人也不会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而现在反动文人黄子星,对于安全部来说已经不算是主要目标了,隐藏在他背后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才是安全部要认真应付的对手。于是本地正在侦办的反动文人谋逆案,与执委会直接督办的锦衣卫间谍案,两个原本看起来没什么联系的案子,现在却要并案侦办了。当然这对安全部来说是一件好事,可以更好地调配本地已经很紧张的外勤人手,对价值更高的目标进行监控。 半天之后,原本已经被调离忠明书院附近的众多探子,又重新回到了前几天的岗位上。他们现在不但要监视出入忠明书院的人,而且要连忠明书院附近的山林也一并纳入监控范围。特别是每隔几日便在书院后面的山林中与黄子星秘密接头的人,更是他们要找到的重要目标。李清扬甚至认为躲在山林中的人便是那个藏匿行迹的锦衣卫军官,但汪百锁觉得这无法解释黄子星每次回到书院时所携带的包裹——就算要送衣食,那也应该是黄子星从书院往山林送才合乎情理。 “这片山林附近可有什么村镇?”林南打断了他们的争论问道。 汪百锁立刻命人拿来地图铺在桌上,指着地图解说道:“离忠明书院最近的其实是儋州城,不过黄子星选择在城外接头,想必与他接头的人并不住在城内,而附近最近的镇子,也得要翻过一道山梁……大约有七八里地的山路吧!” “派人监视那个镇子!”林南立刻下令道:“如果镇上有前大明卫所军的军官,或者是铁匠之类的,一定要监控起来!” 林南这么一提点,汪百锁心领神会地应道:“这些人要进城行刺,必定需要武器。就算他们能从黑市买到火铳,也没法带进儋州城,所以只能想办法弄一些能随身携带的利器!城市里的铁匠铺子早就在我们的监控之下,他们想打造利器,大概也只能从村镇想办法了。” “而且多人行动如果没有懂得领兵的人带头指挥,那就只能是散沙一盘了。黄子星管个书院或许还行,但组织刺杀行动,他大概还没这本事。”李清扬也立刻补充道。他自己就是锦衣卫出身,当然很清楚职业水平跟业余玩家在组织能力和行动能力上的差距。单单靠忠明书院那帮子酸腐文人,是玩不出什么花的,顶多就是像黄子星给张千智分配的任务那样,在关键时刻设法制造一些混乱来扰乱秩序,混淆视听罢了。至于动手行刺,肯定还是得有基础的人来干才行,接受过专门杀人技巧训练的军人,显然就是最佳的选择。 林南继续说道:“以他们传递信息的方式,参与刺杀计划的人不可能距离儋州太远,否则很难及时就行动的细节进行沟通。清扬,你怎么看?” 李清扬自然明白林南问他这话的意思,连忙应道:“以卑职过去所受的训练,类似这样的状况,参与行动的人不会在发动前就全部入城潜伏,但城中必定留有耳目。既然这忠明书院是个窝点,那极有可能潜伏在城中的耳目也是由书院的人从中串联传递信息,我们可以顺藤摸瓜,将其上下线都找出来。如果主事的人就是那锦衣卫军官,那就更好办了,卑职以前虽然只是个百户,但锦衣卫办事的手法,卑职还是基本都知道的。” 林南点点头道:“那这次城外的部分,由汪主任负责,城内的部分,便由你负责。从大本营带过来的特勤队,暂时交给你指挥。” “卑职定当尽力而为!”李清扬赶紧起身抱拳应道。 这么大的事情,即便是林南也不敢专权独断,还是在当天就发了电报回三亚,向总部报备。而总部在第二天便发来了回复,要求儋州方面务必将这个案子妥当处理。除了给予他们足够大的行动权限之外,还再次从大本营调集了一批精干人马,即日乘船出发前往儋州增援。 另外,已经得到通知的军方也没闲着,立刻从昌化和琼州府城两个方向各抽调了一个连的陆军,秘密前往儋州附近驻扎,随时准备增援当地行动所需。 在对手根本没有察觉的时候,安全部就已经完成了在儋州的初步布局,虽然还称不上是什么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但现在掌握了忠明书院这个节点,只要对手在儋州内外有所行动,就很难再瞒过安全部的监控。而且现在安全部想达成的目标可不是化解反动分子的刺杀行动,而是要将参与此事的地下网络连根拔起,一网打尽。 当然除了监视这些人之外,安全部还有一个任务,就是保证目前在儋州工作的海汉首长们的人身安全。 这个任务单纯从职能上来说,并不完全是安全部的责任,毕竟安全部是主管情报安全工作,而保护穿越者们的人身安全,主要是由执委会直属的特勤安保队来执行。但今时今日的状况比较特殊,为了不让人有机可趁,安全部这边也得派人跟在穿越者身边,避免因为信息不畅而造成的危险。 目前在儋州工作的穿越者除了张新之外,还有商务部、农业部、海运部、民政部等部门的六七个人,人数倒是不多,基本维持了以前驻儋办的编制规模,只是将权限相对放大了而已。不过驻外穿越者标配的安保人员只有人均二到四人,儋州这边因为之前的渗透较深,政治局面较好,因此是按人均两名安保人员进行配置。但这个配置在当前的形势下,即便加上安全部增派的人手,也仍然显得不是特别安稳。 2月10日凌晨,王汤姆带了一个排的部队在儋州湾白马井码头登陆。他是接到了执委会的调令,暂时将率领舰队封锁琼州海峡的任务交给副手,自己率领小队人马伪装成商队,低调地潜入儋州城驻扎。 王汤姆带到儋州的这个排也不是普通的海军士兵,而是海军编制下正在秘密训练的陆战队。这些士兵全都是1627-1628年入伍的“老兵”,普遍都有赴琼州之外参加实战的经历。他们原本的编制都在陆军,前年海军成立之后,他们才转了编制进了海军。而且这批人当中的绝大部分都是王汤姆亲自点兵,可以说他从海军成立之前,就已经在谋划这海军陆战队的事情了。 这批人被他“以权谋私”选入海军之后,大部分的操练内容都是由他来制定和执行,当然了,其实也就是照搬了他所知的某些特种部队较为成熟的训练手段。由于编制规模相当有限,王汤姆也放弃了陆军惯用的轮转式排枪阵形,采用了钱天敦组建那支特战部队的做法,以近距离的高杀伤力武器为主要火力输出。甚至连单兵的装备,也基本与钱天敦手下那支部队一致。 而与其不同的是,这支部队的两栖作战能力更强,不仅仅是登陆战,就算是海上作战,这些士兵也能完美地扮演水手、炮手等角色,而不只是被打包装上船的陆军火枪兵。 对于一手打造了这支部队的王汤姆而言,海军陆战队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算是他的私兵了,指挥这支精锐部队作战除了需要有执委会和军委所下达的命令之外,也必须得由他这个指挥官点头同意才行。 目前军方两位大员都在琼北坐镇,颜楚杰坐镇府城,要兼顾的事情让他无法脱身,便让最近刚刚完成了纳土纳群岛考察归来的王汤姆带队来儋州,加强这一地区穿越众的个人安保力度。 王汤姆的到来对于惴惴不安的本地驻军和安全部来说,都如同是有了主心骨一样。儋州管委会已经早早替他们在城中预备好了一处客栈,腾空了所有房间,就为了方便他们入住之后行事。 王汤姆也不含糊,到了之后便将本地的几名穿越者全部召集到一起,给他们召开了一个短会,大意就是要他们在儋州这起大案结案之前,保持较高的警惕性,身边一定得安排二十四小时的护卫,无特殊情况不得出城,不得离开护卫人员的视野单独行动,不得与身份不明者单独接触等等。 王汤姆还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件防刺马甲,要求他们在近期的外出活动或应酬时必须穿在身上。这玩意儿还是他们北美帮入伙前替筹委会采购的军需品之一,英国的ppss出产。这种防刺服不是使用廉价的凯夫拉材料制造,而是采用了某种类似棉质织物的黑科技面料,相比普通的防刺马甲更加的轻便透气,穿起来不会显得太笨重。当时一共也只采购了十多件,其中有一半都早早分配给了驻广办,剩下的几件这次王汤姆全送到儋州来了。 张新等人也知道这是保命的东西,没人敢托大,都是立刻收下了。这年代可不比穿越前的那个时空,缺乏良好的医疗和急救条件,一旦受了外伤,即便不是马上就致命,也未必能得到及时的救治。要是万一被人瞅空子在肚子上捅一刀,以儋州本地的医疗条件,搞不好就直接挂掉了也难说。 至于个人武器,按照外务人员的惯例,他们倒是早在离开三亚来儋州的时候就领到了手枪和弹药。不过在此之前驻儋州的人员中并没有担任军警职务的穿越者,因此这些东西都锁在管委会的保险柜里,平时也没人会把枪带在身上。 枪这玩意儿并不是人人都喜欢,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玩枪的天赋,王汤姆当然也不指望在短时间内就把这几个人训练成有自保能力的枪手,只是告诫他们使用枪支的必要场景和注意事项,至于是否要随身佩戴,他们可以自行选择。 2月15日,忠明书院外围的监视人员发回消息,已经盯上了与黄子星在书院外山林中接头的人,化装成樵夫和采药人的安全部外勤人员一路从儋州城外轮流盯梢,跟到了距离儋州十二里之遥的四平镇。正如林南在之前的案情分析中所猜测的那样,与黄子星接头的人有一个特殊的身份,就是前大明卫所军把总。 这名姓万的把总在去年上半年的时候都仍然在职,正是儋州驻军所属。不过琼北大乱之后,整个卫所军的编制完全被打散,而无兵可带的万把总就只能回到乡间,当一个小地主了。他的身份倒是早就在安全部统计的前卫所军军官名单上,但他所在的小镇还不到一千人口,他在镇上也没什么人气,此前并没有引起过安全部的特别注意。 找到了这根线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显得顺利多了。负责侦察的外勤人员很快就发现这个镇子上仅有的一间铁匠铺老板,跟这位退役回家种地的万把总恰好是表兄弟关系。 安全部立刻动用了手头的力量,对这间铁匠铺近期在儋州城的购入生铁情况进行了调查。作为儋州唯一的生铁购买窗口,海汉商务部对于本地的生铁流向不说一清二楚,起码卖出多少,卖给了谁,一笔一笔的账还是记得很清楚的。而位于四平镇的这间铁匠铺最近两三个月采购生铁的频率显然有些太过频繁了——安全部门可不会相信一个人口不足千人的小镇,每个月消耗的生铁能达到人均两斤。 正文 575.第575章 李进的态度 商务部所提供的数据在最短时间内就送回了儋州城的安全部指挥中心,让惴惴不安的几名归化干部都是长出了一口气。前线探子所发现的情况,结合商务部所提供的儋州近期生铁销售数据,与他们之前的推断都一一对上了号,这说明目前为止的侦察方向是非常正确的。 虽然这些反动分子已经试图要避开海汉的查探,将采购的生铁运到乡下的铁匠铺去悄悄打造武器,但他们的反侦察能力并没有那么高,在海汉安全部有针对性的调查手段面前,很快就暴露出了可疑行迹。 找到了准备向反动分子提供武器的源头之一,安全部接下来的调查就更加容易了。盯着这铁匠铺和前卫所军把总,就能很快找出附近地区与他们有牵连的人。 又过了七天之后,安全部的监视对象已经从一开始的两三处扩大到儋州及附近的多处乡镇村落,涉案人员名单也增加到二十余人。 到了这个阶段,安全部在儋州的人手已经再一次变得捉襟见肘,而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吓跑了仍然没有露头的大鱼,安全部现在又不能立刻对这些人实施抓捕,只能控制住监控范围,对其他可能会有反动分子藏匿的州县提前发出警示。 张千智在忠明书院的潜伏也取得了一定的收获,确定了几名会跟自己一起参与刺杀行动,负责放火扰乱秩序的儒生,但暂时仍未发现黄子星所说的那名大明武官的行迹。 “跟我们先前预计的一样,儋州商会包下了城里的南海酒楼,作为这次给张主任办寿诞的会场。”汪百锁风尘仆仆地进到屋内,便对正在埋头研究儋州地图的林南和李清扬说道:“这个酒楼就是前几天我们特地去看过的地方。” 为了防止走漏消息,安全部并没有提前对张新寿诞的会场作出官方安排,而是任由儋州商会自行挑选。不过儋州城中的高级酒楼也并不算多,所能选择的范围其实有限,安全部早早地就把这几个候选地点全部都踩了一遍点,以提前制定好行动预案。而儋州商会最后确定的这家南海酒楼,恰巧是他们三人刚在五天前去实地查看过的地方,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 “这间酒楼是谁的?”林南言简意赅地问道。 汪百锁倒是一下就听懂了重点,立刻应道:“这间酒楼的老板是儋州本地人,姓余,倒是没有做过什么反对我海汉的事情,据卑职所知,此人跟儋州官府的人也没有直接的关系。张主任倒是时常会去这间酒楼吃饭,想必商会的人也是考虑到了张主任的喜好。” “寿诞当天,酒楼里跑堂打杂、柜台厨房,全部都要换成我们的人,你想办法让老板配合我们的安排。”林南立刻作出了布置,想了想他又补充道:“清扬,你让人查一下这酒楼近三个月有没有新招的伙计,还有之后的这些天里,有没有人主动登门来找事做的。如果有,你知道该怎么做。” 林南并不会托大地认为对手的行刺计划就只是安排一些手持利刃的刺客在近距离实施面对面的刺杀,如果对方足够聪明,那么派人混入酒楼,直接在酒菜中放下毒药毒杀海汉首长,那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而且更容易事后乘乱脱身。因此酒楼的工作人员绝对也是必须要防范的漏洞之一,最安全保险的做法,当然莫过于到时候将酒楼里里外外的人全都换成自己人了。 汪百锁指着地图道:“这南海酒楼附近的民居、街道,也需及早进行控制,回头我让人在附近找几家有入籍意愿的居民,让他们先把房子腾出来用几天。” “注意不要暴露了身份!”林南提醒道:“要是被这帮人发现不对劲,打了退堂鼓,那我们布这么大的局就白费了。” 以海汉今时今日在儋州的掌控力,要在南海酒楼外围征用民房,布置一道秘密的警戒线并不困难,主要还是得设法避免把响动弄得过大,暴露了布局的意图。 二月底,安全部的监控对象开始陆陆续续分批进入儋州城。这些人当中的大部分都已经被确定了身份,其中又以前大明卫所军和地方团练成员居多。只是他们化装成各种身份入城的时候,大概并没有想到自己已经落入到海汉人的严密监控之中。 严明君和李进都在二月的最后一天接到了儋州商会发来的邀请函,请他们五日后在城中南海酒楼出席儋州管委会主任张新的寿诞。 严明君在此之前就已经早早地跟黄子星见过面,对于这次的寿诞上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其实早就知道。但出于保密考虑,在此之前他并没有告知李进。直到收到正式的邀请函之后,严明君才将李进请过来,把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李进听完也是震惊不已:“严老弟是说儋州的一帮书生要行刺海汉人?这帮书呆子是读书读傻了吗?就凭他们那点本事,还想去杀海汉人,难不成海汉人伸长了脖子等着他们拿刀去割?” 严明君摇头道:“适才我说那文人只是发起者之一,若真是由一帮文人主持,我又岂能放心?据其所说,其实此次行动还另有南京下来的锦衣卫将官主事。只消他们能够成事,你我立刻便出面接管本地军政,为朝廷重夺儋州之地。” 李进脸上却没有因此而露出多少欣喜之色,而是继续问道:“那严老弟可知这些准备举事的人手下有兵力多少?打算如何据守儋州,防范海汉人随后会来的报复?” “这个……”严明君也犯了嘀咕,关于此次刺杀计划的细节,他所了解的部分也就只是黄子星所说的内容,只知道会在张新寿诞上动手捉拿或诛杀海汉人,然后由地方官立刻出面接管本地政务,让儋州重回大明治下。至于负责动手这伙人的细节,以及得手后如何能守得住儋州,严明君却并没有深究过。当然即便他主动询问,黄子星那边也未必会将这些安排全都放心地告知他。 李进继续说道:“严老弟,你可想过若是事败,你我是否会受到牵连?以海汉人今时今日在琼州岛上的掌控程度,他们若是想让你我彻底消失,只怕也没什么忌惮了。” “李兄,几日不见,怎么你竟会变得畏首畏尾了?”严明君有些不满地应道。 严明君印象中的李进可是个初到儋州便跟人动手的直脾气汉子,而且对于海汉的怨气也不比自己少,如果要与海汉为敌,严明君认为李进一定是会很开心地站出来打头阵。但今天听他这番言论,却似乎对于行刺这件事并不是太看好。 李进摇摇头,没有回应他的质疑,而是提问道:“来到儋州这些日子,想必严老弟对本地民情也有了认识,敢问一句,严老弟认为儋州如今的状况比你我早先任职的罗定州如何?” 严明君虽然不明其意,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应道:“儋州文教兴盛,商贸繁荣,民间安定,若论宜居,是胜过罗定州的。” “这海汉民团城内城外到处都看得到,严老弟应该也见过了,比我大明军队如何?”李进继续问道。 严明君应道:“其船坚炮利,军纪严明,论实力当在琼州岛驻军之上。” 李进补充道:“以我之见,不但是琼州岛驻军之上,就算是整个两广,也很难拉出一支队伍能与海汉民团相提并论。” 李进的这个观点的确也很难反驳,因为从几年前开始,海汉民团就在替大明官府和军方扫清那些难啃的硬骨头。从山贼流寇到海盗巨枭,大明无法剿灭的这些匪患,最后都是海汉民团出手解决的。仅仅从战绩来看,双方的武装实力就远远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当然了,传闻跟实际看到的感受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李进来到琼州岛之前,对于某些快要把海汉民团吹上天的传闻也有很多质疑,但从广州一路来到琼州,途中不断地见识海汉民团所展现出的惊人实力,李进心中的质疑已经打消了不少。虽然抵达儋州之后最初几天的经历不是那么愉快,但他随后也得到了不少跟海汉民团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而对其实力的感受也就更为深刻了。 严明君道:“李兄,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海汉民团战力虽强于明军,但他们在此终非正统……” “严老弟,你们读书人就有毛病,就是喜欢把正统之类的废话挂在嘴边!”李进摇头打断了严明君的话头:“正统要是有用,朝廷在北边和中原的战事能打得这么艰难?还用得着三军拼命,直接把这两个字拿出来叫敌人投降不就好了?” 最近这两年大明所面对的战事越发密集,除了北方年年叩关的野猪皮之外,从崇祯元年开始,中原地区也是匪乱四起。因为饥荒缺食,朝廷又赈灾乏力,王嘉胤在陕西府谷组织灾民揭竿而起,响应者蜂拥而至,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等头目都在其麾下效力很快烽火便燃遍陕西,并且蔓延到了晋、宁、甘三省,武装队伍的规模达到了数万人。 虽然出事的地方距离南方的广东还隔着老远,但间接的影响已经开始显现出来,除了市面上来自中原地区的各种物产逐步在减少供应量之外,朝廷这两年从南方征饷的力度也在越发加大。这道理也很简单,那几个省的饷银收不上来,朝廷又要增兵打仗,这钱就必须摊派到其他没出事的省份头上了。 李进作为军人,对于这些战事自然关心程度要比严明君高得多,听到严明君拿正统出来说事,他就有些急了——文官总认为秉承大义就能在战场上取得胜利,殊不知打仗是要有人去拼命,是要不停花银子的。话说回来,打仗的事真要这么容易解决,去年琼州岛闹匪乱的时候,广东官府又何必装死让海汉人出面收拾残局。 严明君没想到李进竟然会如此反驳自己,一时间愕然不知道如何作答是好。 李进接着说道:“最近这些时日,我每日出城看那海汉民团操演,对他们的战术也算略知一二了。说实话要是让我现在带兵跟他们干,实在是没什么底气了。” 严明君道:“李兄,你是不是又拿了海汉人的银子,所以才会为他们说话?” 李进摇头道:“严老弟,我已经想明白了,海汉人主动送银子,并不是怕了我们,只是不想多惹是非。对他们来说,送我们这点银子,远比拉军队出来打仗要花的银子少得多。但这些人非但不怕打仗,反而是时时刻刻都在准备打仗啊!我们若是默不作声,他们也不会主动跟大明撕破脸,你看这儋州,现在至少还承认大明官府的存在。若真是在这儋州杀了海汉人,你觉得他们会善罢甘休?若是海汉人要跟大明开战,你觉得广东的军队能挡得住他们?就算能挡,又能挡多久?朝廷会希望看到两广这边再开出一个新战场吗?” 李进这番话说得严明君又是一阵语塞,不抵抗海汉的蚕食肯定是不对的,他们来到儋州的初衷之一,就是要为大明,为朝廷拿回这地方的控制权。但李进现在的态度,却认为不能采取过激的行动,导致跟海汉撕破脸皮开战,那样要承担的后果很可能会还将超过大明失去琼州岛的损失。 严明君并不想承认这种可能性的存在,毕竟这对大明来说是一件极为丢脸的事情。但从李进所说的情况来说,激怒海汉人所将带来的报复的确有可能导致更为严重的后果——这并不是他或者李进能够承担得起的责任。 严明君犹豫片刻才开口道:“但若是任由海汉人肆意妄为,这琼州岛之地,迟早会被他们所吞并,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一样是你我的责任!” 正文 576.第576章 保命要紧 李进点头应道:“你说的没错,我也是如此认为。但现在是我方实力不济,还要主动开战,恕我直言,我认为这样做是自寻死路!” 严明君气急反笑:“想不到这琼州岛上,竟然会出现武官主和,文官主战的一幕!李兄,这些年的朝廷俸禄,你都是白拿了吗?” 李进反驳道:“正因为拿了朝廷的俸禄,才要为朝廷利益考虑。现在跟海汉人开战,除了能给他们吞并琼州岛的口实之外,对我大明可有半分好处?” 严明君犹自坚持道:“待除掉城中的海汉人之后,便可组织民防坚守儋州……” “儋州要守得住,当初就不会丢!更不会需要海汉民团出手从海盗手里夺回来!”李进不等严明君把话说完,便大声驳斥了他的说法:“要是你指望一帮刺客能守得住儋州城,那真的是大错特错!那姓黄的儒生居然还指望锦衣卫来指挥行动收复儋州,真是傻得可怜!不是我李进瞧不起锦衣卫那帮人,他们除了查案拿人还会什么?就算他们五天之后能够得手,等海汉人打回来的时候,这布置城防,指挥作战是他一个锦衣卫能做得下来的事吗?除了徒增伤亡,还能有什么结果?” 严明君看李进态度如此果决,心里也不禁出现了一丝犹豫。他知道李进并不是一个怕事的人,而且经常会行事莽撞,但就连这么一个军中莽汉都认为此事做不得,那这事大概真的需要好好斟酌一下了。 严明君平静了一下呼吸,重新开口问道:“那以李兄之见,此事该当如何处理?” 李进冷冷地说道:“那就要看严老弟是否还想保住自己的性命了!” 严明君道:“此话怎讲?” “此事不论成败,海汉人必定都会将责任算一份在你我头上。事败就不用说了,就算成了,海汉民团他日打回来,也还是逃不掉的。莫要忘了,如今琼州海峡都已被海汉人的战船封锁,想撤回广东亦是不能了。”李进叹道:“来了儋州这些时日,严老弟难道没发现,本地还幸存的官员,没有一个是反对海汉的吗?敢和海汉唱对台戏的人,早就消失无踪了!” 严明君道:“既然事情成败都难逃一死,那你又何必劝我?至少还能以死成全大义!” 李进摇头道:“还有活下去的机会,为什么要白白送死?只要不去参与这件事,那就不用死了。” 严明君叹道:“可我已经参与进去……” “还有五天,还可以来得及脱身的。”李进见他语气有所松动,便继续劝道:“这些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跟他们搅在一起,只是白白送命而已!速速与他们划清界线,方能自保!” 严明君道:“只怕为时已晚,难以脱清干系。” 李进这次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道:“参与这件事的人最终都是要死的,与其你我死,不如让他们去死。” 严明君愕然望向李进道:“你……你的意思是……向海汉人告发他们?” “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脱清责任,不然事情一出,你我性命堪忧!”李进看他面露为难之色,斩钉截铁地说道:“此事不可再犹豫不决,时日已经不多了!” 严明君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府中盘算多日,以为万事具备只欠东风,结果把李进叫来一商量,仅仅一个时辰不到,自己的想法就转了一个大弯,从如何干掉海汉人夺回儋州城,变成了要如何才能在这场弥天祸事中自保。 经过李进这番解说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的想法的确有些天真了。海汉如今在琼州岛上的权势之大,岂是在儋州干掉三五个海汉人就能改变得了?自己这条性命还在其次,一旦海汉以此为借口进行报复,割据琼州岛对大明开战,那大明是应战还是不应战?以广东目前的状况,撑得起一场漫长且实力不占任何优势的跨海大战吗? 但要出卖这些反海汉的“义士”来换取自己的苟活机会,严明君又觉得这种做法于理不合,甚至可以说有些卑鄙,因此并没有立刻回应李进。 李进叹道:“严老弟,此时此刻你还在犹豫不决,是不是要等海汉人的火枪抵到脑门上,你才能想起来自己的命有多矜贵?” 严明君道:“我只是觉得此事不合大义……”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大义!”李进斥道:“大明利益才是大义!他们这么做非但不能帮朝廷拿回琼州,反而会坏了大局!我们要阻止他们干这种蠢事,才是在维护大义!” 严明君心里突然泛起一股深深的悲哀,自己来琼州之前还想过要设法重塑朝廷在当地的权威,没想到海汉人早就已经把琼州岛纳入到自己的治下了。而现在要阻止民间义士刺杀海汉人,反倒是成了政治正确的做法,这到底是帮海汉?帮朝廷?还是帮自己脱身保命?严明君一时间已经有点分辨不清这其中的利益纠葛了。 严明君忽然意识到,从广州城外珠江码头离开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命运就已经不再由他自己做主了。海汉人把每件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半点发挥的余地都没有留下。黄子星等人的反抗手段,或许能够在海汉人的疏忽之下得手,但对于改变整个琼州岛的局势,却很难再激起大的水花。正如李进先前所说的那样,海汉人不管是执政还是经商,练兵还是打仗,统统都有着超出大明官府的水平。抛开正统与否不论,由他们来统治琼州岛,又能有多少人会生出不惜性命也要推翻海汉的抵抗意愿? “那现在该如何行事才好?”严明君一下子就显出了疲态,身子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无力地问道。 “这便差人去通知海汉人,最好是请他们入夜之后安排地方面谈。”李进立刻出了主意。 严明君点点头道:“那便由李兄安排了。” 这天入夜之后,一辆马车停在了严明君府邸的后门,接了严明君和李进二人之后,便直奔城北的儋州管委会所在地。在管委会的会议室中,他们再次见到了张新,以及另外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这位是海汉民团海军司令王汤姆中校。儋州驻军指挥于铁柱中尉。”张新依次介绍道:“这三位是海汉安全部的官员林南、李清扬、汪百锁。” “本官儋州知州严明君,各位有礼了!”严明君虽然还是按照社交礼仪将官衔挂在嘴边,但此时也没什么官架子了,抱拳向在场的人一一作揖见礼。李进也跟着与众人见礼。 “两位说有要紧的事情,需要当面相商,所以我特地通知了本地的各部门负责人过来旁听,两位不会介意吧?”张新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问道。 严明君当然没什么质疑对方的底气,闻言也只是轻轻摇头表示无碍。 “那就请两位说说吧,到底什么事这么重要。”张新作了个请的手势。 严明君与李进二人对视一眼,还是由李进先开了口:“便由本官来说吧!近日严大人与本官均收到消息,民间有人试图要对张主任和其他海汉人不利,望张主任能提前有所戒备才是,以免被宵小所乘。” “哦?不知道这些人打算对我怎么个不利法呢?”张新仍是一脸轻松地问道:“是打算当面骂我几句,还是想把我捆起来打一顿呢?” 李进肃然道:“张主任,本官并非虚言恫吓,所说的事也绝非玩笑!” 张新点了点头,转向严明君问道:“严大人对李大人所说的事有什么看法?” 严明君绷着脸道:“海汉去年从海盗手中收复儋州,在此期间代为治理,让儋州能够恢复往日平静,于朝廷是有功的。民间若是有不法之徒欲行于海汉不利之事,本官认为此举于法理不容,当予以阻止才是!” “严大人说得是。”张新接着问道:“那严大人对于前些日子到府上登门拜访的忠明书院山长黄子星这个人,有什么看法吗?” 严明君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张新大概也并不是什么消息都没收到。自己与那黄子星面谈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前的事,之后就只是通过其他手段传过几次口信,连半个字迹都没留下过,这张新竟然对此事如此在意,肯定是对黄子星的目的有所了解了。 严明君斟酌一下才应道:“此人因其家事,对海汉似乎有所误解,以至于生出了怨恨。本官虽然予以劝慰,但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就这样?还有别的吗?”张新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严明君还在犹豫要不要卖掉黄子星,旁边的李进已经开口替他说了出去:“这个姓黄的,便是适才所说意欲对海汉不利的人。他登门拜访严大人,是想说服严大人助他行事,但怎奈严大人一腔正气,并不愿与他一起犯错。今日相约各位面谈,便是想揭发这姓黄的。” 张新莞尔一笑道:“还是李大人说话比较爽快。两位所说的事情,其实我们这边也早就收到风声了。他们有哪些人,想做什么,想怎么做,我们也早就心里有数了。” 严明君和李进这下都是张着嘴不知如何作答了。他们原本以为自己主动来举告,至少能够洗清身上的嫌疑,避免被黄子星等人拖下水丢了性命。但根本没想到海汉人对于此事早有防备,已经是一副成竹在胸的作派,看样子多半是布下了一张大网,等着这些人自投罗网了。 “汤姆,你给两位大人介绍一下现在的情况吧。”张新将话语权交给了旁边的王汤姆。尽管他是军方人员,但从行政级别上来说,王汤姆的权限无疑是目前儋州最高的一人。而这次行动的总指挥权,执委会也已经交给他了,这就意味着他可以在办理此案的过程中无需再另行请示,可直接酌情行使生杀大权了。 王汤姆点点头,开口说道:“两位在来到儋州之前,这个黄子星就已经被列入了我们的监视名单当中。他的家人在去年的海盗袭扰中有多人丧生,但根据我们的调查,认为极有可能是因为黄氏族人勾结海盗作乱,后来因为分赃不均所以才起了冲突。对此我们在战后也给黄氏族人施加了一定的惩罚,主要是罚没他们通过非正当手段所获得的土地田产。而黄子星对我们心生怨恨,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王汤姆的说法基本印证了黄子星当初对严明君所说的事情,只不过这立场一变,说法也就变了,黄氏一族从受害者变成了罪有应得。但这其中究竟谁是谁非,谁在说谎,已经不再是严明君现在所关心的事情了。 王汤姆抬手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几名安全部官员,继续说道:“海汉安全部很早之前就已经对忠明书院采取了监控措施,黄子星及其同伙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黄子星去拜访严大人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也大致知道,之所以一直没有动手抓捕这些人,就是在等他们串联完毕之后,直接来一个连锅端!” 严明君此时已经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喃喃地应道:“王将军果然是好手段……” 王汤姆道:“这些人放着安稳日子不过,偏偏要跟我们海汉对着干,既然他们不安分,那也怨不得我们采取一些非常规的手段来对付了。根据我们所掌握的信息,黄子星一伙将于五日后,利用儋州商会为张主任举办寿诞宴会的时机发动刺杀,他们动手那一刻,就是其团伙覆灭之时!” 严明君和李进此时觉得背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敢情黄子星的这些小动作自始自终都被海汉人看在眼里。人家一直没动手,只是在耐心地织网,等着黄子星这伙人全部暴露出来,再下手进行剿灭。如果今天没有来跟海汉人坦白这件事,那到时候的倒霉鬼名单大概还得再加上两个名字了。 正文 577.第577章 态度转化的根本原因 而没等这两人冷汗阴干,王汤姆接下来所说的话更是让他们心脏狂跳不已,暗呼侥幸。 王汤姆说道:“两位大人既然已经坦诚相待,那我也说句实话好了。本来我们是想着两位大人要是被这些坏人所迷惑,导致敌我不分,那到时候动起手来,我们大概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护卫两位大人的安全,说不定会出一些大家都不愿看到的意外。不过事后给朝廷的报告上,我们会如实写上两位大人是如何为了保护儋州民众安全,与海盗余孽奋勇搏斗而不幸牺牲的英雄事迹,届时朝廷应该也会给两位大人追封一些赏赐的……” 危险!实在是太危险了! 严明君心里暗自感叹,要不是今天李进坚持,自己恐怕真的就跟着黄子星一条道走到黑了,到时候事情失败不说,大概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海汉人不但安排好了捕杀刺客们的手段,甚至连自己与李进的死因都安排妥当了!黄子星一伙全部都将被打上海盗余孽的铭牌,海汉人杀他们也是杀得理直气壮,顺便还能把自己与李进这两个碍眼的绊脚石给合理地清除掉,让大明朝廷无从追责,只能闭着眼睛认账。 至于广东官府接到讣告,再选派下一任的候补官员,大概又得拖上好几个月的时间,而这已经足以让海汉人在儋州进一步巩固他们的统治基础。即便海汉愿意让大明再次派出候补地方官,这些人到了儋州之后所能得到的待遇大概也只会比严明君和李进更差。 看着面前这些海汉人都是一脸轻松的模样,严明君突然觉得他们或许根本就没担心过有人在儋州生事,反倒是在等待这么一个机会,可以堂而皇之地对那些潜藏在民间的不安定因素作一次大清扫。他们早就知道了黄子星一伙的图谋,却一直按兵不动,就是在等着更多的人自己暴露出来。而自己与李进牵涉到这件事,对于海汉人来说根本就没什么顾忌,无非就只是动手的时候多收两条命而已。 两人面如死灰地听完了王汤姆的情况介绍,心里除了暗呼侥幸,已经没有什么不安分的想法了。如果有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严明君大概打死都不会接见那姓黄的霉星了。 张新接过话头说道:“两位大人深明大义,主动揭发这些不法之徒的行径,事后给朝廷的奏报上,我们也会将此写明。” 严明君心道你这程序不对啊,我儋州知州在这里坐着,就算事后要给朝廷打报告那也是我来执笔,怎么又成了你们负责了。但他心里嘀咕,嘴上却不敢直接问出来,只能连连点头称是。 张新接着说道:“那黄子星一直想要拖两位大人下水,想必他也在通过某种渠道不断向你们传递消息吧?” 严明君迟疑道:“这个……” “严大人,你知道的事,我们都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我们也知道。所以你现在要对我们隐瞒情况,到最后其实是对你自己的安全不利。”林南见他面露犹豫之色,便开口“劝慰”了两句。 半劝告半恐吓的夹击之下,没遇过这种阵仗的严明君并没有在海汉的诱供手段下坚持太久,终于还是将自己所知的情况吐了个干净。 林南和王汤姆分别对李进和严明君进行提问,旁边李清扬和汪百锁作誊抄记录,期间还进行了交叉讯问。足足用了两个小时,直到几个人都认为没什么遗漏了,这才让人送严明君和李进回去。 “他们所交代的情况,基本跟我们调查所得吻合。”王汤姆揉着有些酸疼的脖子,对张新解说道:“目前黄子星主要是通过派人传口信的方式与严明君保持联络,而传口信的人都是伪装成菜贩进出州衙后院。虽然他们有一定的反侦察手段,不过这些情况也都在安全部的掌控之中。他们已经定下了动手的时间和手段,但并没有告知严明君具体的安排,估计也是害怕提前走漏风声。” 张新应道:“有你们在,我就放心了,这一百多斤可就交给你们了。” “放心吧!到时候我会和你们待在一起。”王汤姆拍了拍插在大腿侧面快拔套里的手枪道:“我的mk23早就已经饥渴难耐了!” 张新点点头道:“不过要说起来,这两个大明官员还真算是侥幸,要不是李进转变了态度,这严明君大概是真要一条道走到黑了。经过了这件事,他们大概也再也生不出跟我们作对的念头了。” 王汤姆一指旁边一直站着的于铁柱道:“这功劳记在于中尉头上好了,这些日子他可是没少在李进那里下工夫。” 李进初到儋州的时候便在白马井码头和儋州军营接连碰了钉子,仅有的几个手下还被打得受伤不轻,要说他心头没有怨气那肯定是骗人的。不过李进也是一个比较纯粹的军人,虽然心头不爽,但他并不会看不起海汉民团的实力,特别是在乘船来儋州的途中看过民团的海上战力展示之后,他对于海汉民团的兴趣就更大了。 驻扎在儋州城的民团虽然驻地在城内,但因为面积太小,民团的训练一向都是安排在城外进行。并且为了起到震慑宵小的作用,民团的训练一直是公开进行的,允许本地民众在附近有序围观。李进上任之后闲着无事,自然也就跑去看看热闹——当然主要目的还是想进一步打探海汉民团的真正实力。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李进自己也是带兵的将领,一看就立刻能看出海汉民团与大明军队之间的异同了。海汉民团的基本操练内容就是队列行进,这套玩意儿对于李进来说并不陌生,因为大明军队不但也要练这些东西,而且所操练的队列演变要远比海汉民团的方块阵更为复杂。 但李进只观看了半天的训练,就基本确定海汉民团的这套队列行进战法要胜过大明军队,原因非常简单,海汉民团装备火铳的比例要远远高于大明军队,而且由于他们的火铳更为先进,装填发射速度远远快于大明军队,因此同样的火枪兵人数,海汉民团所能发挥出的战斗力几乎可以达到大明军队的三倍到四倍。 而根据海汉民团实弹操练的结果来看,其配备的火铳射程也要比大明军队的武器远了差不多三分之一,在这么巨大的优势之下,海汉民团的确不需要再演练复杂的队列变化,只要保持好基本的阵形,不停地朝着敌人的方向发射子弹就够了。而在这种密集的火力打击之下,李进认为大概至少得投入十倍的兵力,而且死战不退,才有希望硬顶着铅弹冲过海汉火铳的有效射程——这当然只是海汉民团不使用炮火的前提下所得的结论,在李进看过民团用装填散弹的火炮对三十丈外的标靶进行轰击的惊人效果之后,他认为即便有十倍的兵力,大概也很难跨越这段地狱般的射程。 然而在看过海汉民团的刺刀搏杀训练之后,李进对于近战也同样感到了绝望。海汉民团可以在近战时用极短的时间把火枪兵全部武装成矛兵,五尺多的枪身加上两尺长的锋利刺刀,足以在近战时发挥出极大的杀伤力。而且训练有素的海汉民团兵会迅速地以三人为小组对目标进行搏杀,李进看了一阵就知道这些士兵的搏杀动作全都是经过了高手指点,每一下都是指向要害,三人的配合也十分有序,即便是他自己面对这样的三支铁枪,也很难招架得住对手连环不断的戳杀动作。 如果海汉民团仅仅只有一帮子火枪兵,那李进倒也不是特别害怕,毕竟枪不够还可以炮来凑,大明军队的炮也是不少的。但海汉民团火炮数量显然更多,儋州这么一个小地方,居然还配备了十二门野战火炮,虽然都是小口径炮,但其在操演中射击标靶的精准度让李进看得暗自咋舌不已。除此之外,海汉人竟然已经有了小规模的骑兵,尽管驻扎在儋州的所谓骑兵就那么二十来匹马,但这种高级兵种的出现也足以让李进心惊肉跳了,更何况这些骑兵的武器除了骑枪马刀之外,竟然还有一种可发射散弹的短粗火铳,足以让他们在近距离的交锋中取得优势。 李进看了三天操演之后所得的结论,大明军队要想在正面战场上战胜海汉民团,大概只能用配备了大量骑兵,并且拥有绝对优势兵力的大部队围住对手,一直耗到对方弹尽粮绝为止。这种理论上的取胜办法,李进自己也知道不太可能实现,特别是在海汉人已经取得明显优势的琼州岛上,大明已经无力再调集起超过千人的武装部队,估计连儋州这点民团兵都对付不了。 而在琼州岛的南部,据说那里已经彻底变成了海汉人的乐土,海汉民团的兵力也远比北部更强,甚至在隔海相望的安南,还常年驻扎着规模过千的海汉民团,足见其兵力的充裕程度。李进在来儋州之前也曾设想过大明是否能用军事手段收复琼州岛,但在看过海汉民团的实力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的想法太过简单了,要打败这帮海汉人,大明所需付出的代价估计也不会比北方战场上轻松多少。 李进在操练场外混在民众中连着看了几天,早就被军方的人注意到了。于铁柱请示过上级之后,干脆就很大方地邀请李进入场观看。李进虽然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待遇有些诧异,但为了能够更好地掌握海汉民团的情况,他还是选择了接受。而其后的这些天里,只要海汉民团出操训练,李进都必然到场观看,于铁柱也会不厌其烦地给他解释种种疑问之处。 于铁柱并不担心海汉民团的长处会被李进偷师,现在所能看到的只不过是训练成果,而隐藏在其之后的配套措施,例如武器设计生产、训练计划制定、后勤供应保障、指挥作战体系等等,并不是看上几眼就能学走的东西。以大明的实力,即便知道做法,也很难一模一样地把海汉民团这套东西复制过去。 反倒是李进了解到的东西越多,对于双方军队在实力上的差距就认识得越清楚,而初来儋州时那股子不服输的劲也就越来越淡化了。当然在此期间于铁柱向他灌输的意识可不仅仅只限于军事方面,海汉方面劝降收服的大明公务员当中,从军者占了大多数,自然于铁柱也不会放过给李进洗脑的机会。 严明君在府中构想儋州回来大明治下之后光景的时候,李进却在海汉民团的操场上接受于铁柱的洗脑,这一来二去之下,双方的想法自然也就起了不同的变化。严明君认为黄子星一伙的刺杀行动可以拯救儋州,但李进却一眼就看出这事绝无成功的可能,即便能够杀死一两个海汉头目,这事所将带来的恶果也会远超出严明君的预计,至于收复儋州乃至琼州岛这个目标,李进认为严明君纯粹是想多了。 好在严明君最后还是听从了李进的规劝选择自保,否则等到东窗事发,李进或许还有希望保住性命,但严明君必然会因为奋勇杀贼而不幸“牺牲”。而这两人的告密也并不是全无价值,至少黄子星向严明君所通报的准备进展,就是安全部所无法打听到的消息。而得到这些有用的信息之后,安全部和军方针对叛乱分子所作出的部署,也就可以具有更强的针对性了。 接下来的几天中,看似风平浪静的儋州却是暗流涌动,一批一批的人怀着不同的目的,装扮成不同的身份,潜入到儋州城中。严明君知道近期儋州会有一场血雨腥风,索性连门也不出了。倒是李进依然我行我素,不时去海汉民团那边,与于铁柱等人探讨军事。 正文 578.第578章 行动日(一) 1631年3月5日,大明崇祯四年二月初三,儋州城。 二月初四便是农历节气中的惊蛰,近期正是迎来春耕的时候。海汉农业部早在开年的时候就已经从三亚运来大量稻种,在儋州地区进行育秧繁殖,儋州城外一部分提前完成深耕的农田已经开始插秧作业了。 儋州城的农田所属远比三亚地区复杂,这里既有大大小小的地主,也有拥有少量田地的自耕农,因此管委会在推行海汉土地制度的时候所遭遇的压力也相应大了不少。好在去年借着海盗夺城这个武器,已经清理了绝大部分对海汉持有敌意的大地主,剩下的这些人虽然并不甘愿,但多数还是选择了与海汉合作,参与海汉农业部所组织的“农场式耕作”。 所谓的农场式耕作,也就是由海汉提供优良的粮种,制定区域农作物种植计划,以大规模的集体耕种方式和科学的操作方法来降低农作物的生产成本。而参与这种合作的田地所有者,只要将名下的土地交给农业部来打理,其土地上的收成所需缴纳的赋税比例要比往年略低一些,而且海汉商务部会以一个相对合理的价格提前预定这些农产品,这样农户也无需担心收获时节市面上价格波动影响到自己应有的收入。 除了这些措施之外,海汉农业部手中所掌握的各类经济作物种植方法,也是让本地的土地所有者们趋之若鹜的原因之一。目前儋州市面上的油料、香料、新奇的瓜果,几乎都是来自三亚,价格也比以前从南洋运来的货要便宜了不少,而海汉农业部在儋州的宣传内容中,就有向合作农户推广经济作物种植技术的方案,这对于想依靠田地获得更多收入的农户而言,的确是难以抵挡的诱惑,毕竟种植这些作物的收入,要比单纯种水稻和蔬菜高多了。 对于17世纪的农业社会来说,安抚好农业人口的情绪就是保障社会安定的重要措施之一。儋州这地方虽然书院众多,文教兴盛,但农业人口依然高达七成左右,因此管委会要维持本地的安定,在农业方面就必须要有所建树才行。管委会考虑到将土地直接收归公有可能会招来强烈的抵制,在征求了执委会的同意之后,还是决定先在儋州推行海汉的集体耕作方式,在巩固了本地的统治基础之后,再逐步完成对土地所有制的改革。 但对于儋州本地众多的文人来说,城外的土地怎么种、种什么、收成将会如何,跟他们并没有太多的关系。这些人所关心的往往就是眼前的,以及下一次的科举考试——当然现在还得要加上海汉人的招聘选拔,毕竟只要能在海汉人手下谋个差事,也同样能享受到衣食无忧的生活。 不过也不是每一个读书人的心思都在这上面,张千智一大早便被同舍的人叫醒起来作准备,他与另外五名书院学员今天都要随黄子星一起进城,前往南海酒楼参加儋州管委会主任张新的寿诞宴会。当然他们这几个人虽然是以拎包小弟的身份去的,但实际的任务却是要在南海酒楼内外放置一些引火之物,届时伺机制造混乱,好让混在宾客中的刺客动手刺杀海汉头目。 众人收拾停当之后,黄子星就出现了,他是特地在出发前来给这帮人打气的:“诸君,今日之事,乃弘扬正统,维护我大明的义举!且事成之后,朝廷也会有相应的封赏下来,功名利禄,一举便可到手!于公于私,此事都值得诸君以命相搏!老夫今日与诸君共赴国难,来日若有荣华富贵,诸君也当共享之!” 张千智与其他几人一起应声作揖,然后检查所带的东西。他们所携带的引火物并不显眼,也就是一些浸过油的布条而已,分别缠在胳膊上和小腿上,外衣和裤子罩着根本就看不出来。用的时候解下来团成一堆,用明火一燎就可点燃。至于火种就更方便了,每人都配发了一盒海汉出产的方便火柴,一划即着,随时都可掏出来使用。张千智看了简直哭笑不得,没想到这帮想去对付海汉的家伙,居然也会使用海汉所出产的东西。 不过让张千智略感放松的是,这几人包括黄子星在内,都没有随身携带任何利器。张千智倒不是怕他们带利器进去伤了人,而是怕这些家伙没有经验,身上带了利器导致动作僵硬,被人提前看出了端倪反而不妙。 黄子星接着说道:“诸君不要以为这次我们势单力孤,其实早在数日之前,真正负责动手的数名义士就已经潜伏到城内各处,动手之后,城内城外都会一起发动,一两日之内便可肃清海汉人在本地的机构。此事由朝廷派来的大人从中指挥,诸君大可放心。” 黄子星见众人脸上都有疑惑之色,捻须笑道:“为了能让诸君放心前去,老夫今日已经请来了策划此事的赵大人与诸君见上一面。” 片刻之后,就有一名身着青色布袍的男子进到院中,向众人一拱手,然后从怀中摸出一块腰牌向众人展示道:“本官是锦衣卫南京镇抚司千户赵野,奉命来琼州查办海汉各种违法之事,诸君今日的义举,本官日后必会一一奏报朝廷,为各位请功!” 张千智盯着这人,心道难怪安全部在外围盯了这么多天,都还是没能找到这个赵野的踪迹,原来他就一直躲在忠明书院里!张千智想了想书院内的状况,认为赵野此前多半是躲在黄子星所住的院落中,也亏他耐心好,竟然这么多天连一次面都没露过。早知道这家伙就藏身于此,安全部就该把这忠明书院来个连锅端,也不用再浪费这么多时日了。 与众人见礼之后,赵野接着说道:“本官今日坐镇城外,待城内事成,立刻发动伏兵接管儋州。至于成事与否,就看诸君今日的表现了!” 张千智心想这赵野倒是狡猾,根本就不进城,稍后还得想个办法,把这个消息传递给自己人,让他们尽快来忠明书院这边抓人才是。 早有下人雇好了两辆马车,载他们从忠明书院前往儋州城赴宴。这次儋州商会也是不惜血本,不但是广邀本地政界商界人士,而且给儋州所有的书院都发了请帖,邀请各书院的负责人出席。而这些官员、老板和书院山长,自然也需要带着随从,这粗略一算就得好几百人的规模了。 严明君和李进当然也在赴宴的人流中,所不同的是他们的住所到南海书院的距离不远,无需坐车,但商会还是特地派了两顶轿子过来,负责两名地方官的接送。严明君只带了何琦和一名老家仆,而李进则是带上了刚刚养好伤的四名亲兵手下——当然了,李进很识趣地并没有让他的亲兵携带任何武器,以免到时候又弄得大家脸上难看。 他们两人抵达南海酒楼的时候,站在门口迎接的是儋州商会的几名商人,而正主张新等人此时还没有到场。严明君一边与商会的人寒暄,一边环视四周,却根本没看到附近有身着海汉民团制服的人,心中不禁有些犯嘀咕,难道这海汉人如此托大,还真不把黄子星那帮人当回事? 南海酒楼论规模在儋州城也是数一数二,四层楼可设下四十余桌宴席,勉强能够安置下今天赴宴这几百号人。最上面一层都是雅间包房,安排给今天的主角和本地的头面人物。严明君和李进被带入包房就座之后,便有人拿来名册,请他们签名,而他们的随从和下人则是被安排在最下面一层就坐。 两人提笔签了名字,又各自拿出封好的礼金。自从海汉银行进了儋州,现在送礼也方便了,不用再揣着沉甸甸的银子,直接信封里装上一张海汉银行的支票就行了。不过他们送的钱倒也不算是自掏腰包,也就是将之前海汉送来的银子又送回本家而已。 两人在本地虽无实权,全城都知道他们只是两个泥菩萨摆设,但先到宾客也还是都依足了礼仪,排着队上前来跟二人见礼,这倒多多少少也满足了两人的一点虚荣心。毕竟他们平时都是门可罗雀,也没什么人会主动来登门拜访,就算上街都没几个人能认得出他们的身份。 不过他们轻松的心情很快就再次绷紧了,严明君在桌下的手碰了碰李进:“来了!” 从楼梯口一步一步走上来的人并不是张新,而是黄子星。他所上来的位置,正好对着主席这边,一眼便跟严明君对上了眼。黄子星可不知道几天之前已经发生了重大变故,还很沉稳地朝严明君点了点头,然后走过来与两人打招呼。 “草民黄子星见过两位大人!”黄子星作揖道。 严明君拱手道:“黄山长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黄子星应道:“谢严大人关心,一切都很好!今日盛事,两位大人只管看着就好!” 以黄子星的身份地位,是断然坐不到主桌上的,说完之后便有小二过来引他去了另外一桌就座。李进这才压低了声音道:“看样子他们还是会动手的。” 严明君微微点头道:“无妨,作死便由得他们去做,他也说了,让我们看着就好。” 李进看了一眼严明君的脸色,见他似乎并无愠意,这才应道:“严老弟是想通了吧?” 严明君应道:“想不通也只能这样了!李兄你说的没错,毕竟保命要紧,不然命丢了还背个骂名,实在不划算啊!”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黄子星这帮人勾结海盗作乱的罪名肯定是会被坐实了,而王汤姆那日虽然说了会给严明君和李进一个身后好名声,但那也只是嘴巴上说说而已,严明君可不敢把自己的名声寄望在海汉人的仁慈上,到时候人死了还被弄个罪名,也根本无力自辩了。说不定以后的史书上就会记载着“明崇祯四年,儋州知州严明君勾结海盗,祸害乡里,终命丧于海盗内斗”云云,那可就真的是遗臭千年了。 眼见着该到的宾客都已经到的七七八八差不多,张新等人却还未出现,严明君不禁心想难道是海汉人怕控制不住场面,为了自家性命安全,索性根本就不露面了?正犯嘀咕的时候,楼下一阵骚动传来,接着便看到七八个海汉人在一群壮汉的簇拥之下从楼梯口走上来。 “各位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有公务耽搁了一点时间,抱歉抱歉!”张新一边大声招呼一边向周围的人作了一圈揖。他倒不是编借口推脱,的确刚才是在与大本营就最后的行动方案进行沟通。 儋州这起案子经过近一个月的侦办之后,已经查明了涉案人员四百余人,而且并不限于儋州一地,在琼州府城,以及琼北的多处县城,也同样有这帮人的同伙。安全部的意见是等儋州这边一动手,各地同步行动对这些人进行抓捕,以求在最大限度上避免出现漏网之鱼。而张新作为儋州的负责人,自然是要协助军方和安全部门掌握好行动的节奏和分寸。 在场的人自然很识趣地不会去追究张新的责任,反正高帽子不要钱,多说几句好话也无伤大雅,当下马屁声四起。 “张主任公务繁忙,能抽出时间与民同乐已是殊为不易,岂会有人怪罪!” “张主任太客气了,是草民自己来得太早,正好喝杯茶消消食。” “张主任大喜之日还在忙于处理公务,这儋州能有今日繁荣,也多亏了张主任和各位海汉首长日夜操劳,这份干劲实在可敬可佩!” 严明君虽然拉不下这个面子说些肉麻的捧场话,但张新过来入座的时候,他还是很配合地与李进一起起身迎接。张新朝二人笑着点点头道:“两位大人也久等了,那就请一起入席吧!今天这场宴席,我也是等待多日了!” 正文 579.第579章 行动日(二) 这次儋州商会搞的场面极大,不但在底楼给各路宾客带的亲随都安排了酒席,就连那些候在酒楼外的车夫轿夫马夫,也人人都能得到一碗寿面,以示与民同庆之意。 张千智与忠明书院来的其他几人,身份只是黄子星的随从,被安排在了南海酒楼的二楼就座——读书人的待遇还是比达官贵人们的家仆高了一层楼。这一层楼的宾客基本都是儋州各家书院的学生,约莫也有近百人。忠明书院在本地虽然只能算二流偏下的规模,但来的人数却是算多的,很多大书院也只来了三四人而已。 为了避免六人坐在一起太过引人注目,黄子星在来之前就已经替他们安排好,六个人分成三组坐到不同的桌上,等时辰一到就抽空子去酒楼各处引火作乱。 张千智知道安全部早就在酒楼内外做了防备,倒也不担心这几个儒生真能闹出乱子来,他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需要马上处理。 很快张千智便在人众中看到了汪百锁的身影,他找个借口跟同伴打过招呼,便起身往外走。在经过汪百锁身边时,张千智似乎是被前面的人挡住去路,脚步微微一顿,用极低的声音在汪百锁旁边说了一句“赵野在书院”,旋即便与其错身而过。 张千智很清楚安全部一直没有对忠明书院这帮人进行抓捕的原因之一,就是要找出这个在儋州“失踪”的大明锦衣卫军官赵野。而这家伙也的确耐得住性子,一直到动手当天才终于露面,张千智也只能在当下这个场合尽快把这个消息传递给安全部的同僚,然后由他们去安排抓捕。 汪百锁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当然也待不住了,立刻转身出了酒楼,疾行一段之后便进了路旁一处民宅。 “你怎么来这边了?”在这里坐镇调度的是林南,看到汪百锁急急匆匆地进来,便开口问道。 “赵野出现了,在忠明书院,赶紧派人过去抓他!”汪百锁抬手用衣袖擦擦额头浸出的汗水道:“刚才张千智在酒楼给我消息,应该很可靠!” 林南闻言也立刻起身应道:“我这便跟民团联系,让他们动手拿人。你且先回酒楼去盯着场子,别弄出什么节外生枝的事!” 今天参与行动的武装人员也称得上是五花八门,城外的行动主力以民团为主,本地安全部外勤人员作为辅助。而城内则是更为复杂,外围有维持秩序的警察和民团,酒楼里有林南从大本营带过来的安全部特勤人员,有王汤姆手下的海军陆战队,要协调这么多归属不同的武装人员,本身也是一个麻烦事。 这边安全部还在紧锣密鼓地布置抓捕行动的时候,南海酒楼里也已经开席了。儋州商界和文化界的代表说完祝酒词之后,便轮到了政界代表,而在座的儋州官员中又以严明君为尊,于是在场众人的眼光便都投到了他的身上。 来此之前严明君便心知自己是今天这场好戏的主角之一,当下也没有打算回避,举杯起身道:“各位乡亲父老今日齐聚在此为张主任祝寿,本官能受邀出席,也是与有荣焉。自去年海汉民团击退海盗夺回儋州,本地一直是由管委会代为治理,儋州今日之安宁,当有张主任的一份功劳。本官在此也祝张主任富贵安康,益寿延年!” 张新笑眯眯地举杯起身应道:“严大人真是太客气了,今天严大人能够出席,也是给足了面子,这杯酒就算是代表我张新的一点谢意,请!” 两人喝了这杯酒之后,张新便示意宾客开动起来。严明君就挨着张新就坐,其实很想问一问张新接下来要如何处理,但还没等他寻着说话的机会,这敬酒的人便排着队朝主桌涌过来了。 不过张新倒也没打算在今天这个场合敞开了喝,都是举杯到唇边一碰,连嘴唇都没打湿过。当然也并不会人不识趣地去追究这种细节,毕竟来敬酒的也只是为了能在张新面前刷个脸熟,并不是真要打算灌趴他。 而张新另一边坐着的王汤姆,则是手一直放在桌下,严明君瞅空子瞥了一眼,见他手里握着一把黑乎乎曲尺一样的东西。严明君听过海汉人有一种可连发的小型火铳,看样子多半就是这东西了,只是从这外形上很难推断其威力到底如何。 严明君此时也完全没有吃东西的心情,按照他事前从黄子星那边所得到的口信,宴席开始之后,便会有人在下面几层楼寻机纵火,等楼上的秩序一乱,混入酒楼里的刺客便趁机对主桌这边的几名海汉人发动刺杀。但环视四周,他也看不出谁像是刺客,只能默默祈祷等下动起手来别被误伤到——毕竟他所坐的位子距离张新实在太近了。 而此时此刻,安全部布置在下面几层楼的便衣已经默默地控制住了每层楼的楼梯口,他们虽然还不完全知晓刺客的样貌身份,但等下想趁乱往楼上窜的,那就百分百不是好人。 严明君忽然觉得似乎有人在盯着自己,他转过头去,便正好与隔了两张桌子的黄子星对上眼。黄子星朝严明君微微点了下头示意,严明君的心跳立刻加快起来,按照事前约定的暗号,他知道这是黄子星等人要准备发动攻击了。 到了此时此刻,他心里都还是有一分犹豫,心里隐隐还是希望刺客们能够一举成功,杀掉在场这些海汉人。但他也很清楚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海汉人已经掌控了局面,而黄子星之流还自以为自己能够瞒天过海,殊不知一举一动都早已经处在海汉的监控之中。从这些人踏入酒楼的那一刻开始,这就已经是一个无解的死局了。 忠明书院坐在二楼这几个儒生也没忘了自己的任务,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几个人便极有默契地起身离席,打算寻处地方把火头先放起来。当然他们也并没有想要把整栋酒楼一起烧掉,那样很可能会让楼上的人无法撤离,所以倒也不用做复杂的引火准备,只需将胳膊上缠着的油布解下来点燃扔到地板上,然后一起大呼失火扰乱秩序。在楼内多处冒出黑烟的状况下,一般人也不会有闲情去查看火头,自然是先跑路出去为上策。 可惜的是,他们永远都没办法完成这个任务环节了。当他们刚刚在角落中解下帆布,还没来得及取出火柴点火,就一下子涌出几人,将其按到在地,顺手连准备点火的油布也一并收了。有人想要放声大叫报警,可还没等叫出声来,便被人在嘴里塞入了一大团的油布,然后双手就被扭到背后,被小指粗的麻绳捆得结结实实。 这个抓捕的过程自然很难瞒过在场宾客的眼睛,本来还有人打算起身询问,但看到楼下迅速跑上来一队穿黑皮的海汉警察将这几个被五花大绑的儒生拖走,顿时就打消了质疑的念头。 但接下来的诡异一幕让宾客们立刻就转移了注意力,有人抬进来了数个火盆,放在席桌之间,这火盆里燃着的是木炭,顿时黑烟袅袅,临近的几桌有人被烟气呛到,开始大声咳嗽起来。 儋州这地方四季温度都比较高,莫说此时,便是正经的冬日,也用不着烤火取暖,因此这个举动让所有宾客都是觉得莫名其妙,但看每个火盆旁边都守着两名海汉警察,大家也只能将疑问都先咽进肚子里。 张千智见二楼的形势已经控制住,便走到楼梯口,朝楼上大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这二楼的黑烟顺着楼梯口往楼上涌出,加上这一发喊,楼上顿时乱作一片。有人急急忙忙地往楼下跑,也有目的不明的人涌向通向四楼的楼梯,试图要往上一层去。 三楼的混乱喧闹当然也传到了四楼上,不过四楼也就这么几桌头面人物,而且张新和严明君都没挪地方,其他人倒也不好仓促起身逃跑——毕竟这遇到灾害“让领导先跑”的传统,也是古已有之。 “各位稍安勿躁,就算楼下失火,也会有人扑灭,不至于影响到我们吃饭喝酒。”张新起身一脸轻松地安抚在场的宾客:“我可以保证,这场火燃不起来!” 黄子星所坐的地方距离张新就只有两三丈远,看到张新这胸有成竹的模样,黄子星忽然觉得有些没来由的心慌。按照原本的计划,黄子星手下的人在二楼纵火制造混乱,而位于最高的四层这些贵宾听说楼下失火的消息,肯定第一反应就是先往楼下撤,避免火势一大就无法撤离的悲剧。而另一批负责动手的刺客,则是都提前混入了第三层,准备在楼梯口对急急忙忙下楼的海汉人进行刺杀。 但现在楼下倒是已经如期乱了,而张新居然临危不乱,选择了按兵不动,还要求其他人也不要妄动。这样一来,按原本所准备的剧本就已经进行不下去了。而张新已经把话抛了出来,黄子星此时若是起身下楼,就显得太过打眼了。 黄子星还在彷徨之时,楼下竟然传来“啪啪”几声枪响,接着又有惨呼声、奔逃的脚步声、碗盘甩在地板上碎掉的声音,不断地从那个楼梯口传到四楼。黄子星虽然身子稳着没动,但后背却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大家不要惊慌,楼下是我们的人在处理一些不安分的宵小之徒,一会儿就完事。”坐在张新身边的王汤姆终于起身说了句话,语气却显得十分轻松。 在四楼就座的基本都是本地的头面人物,听到王汤姆的话之后,众人的脸色也明显放松了不少。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拍起了马屁:“有张主任和王将军在此坐镇,我儋州定然安稳无忧,些许匪徒也敢来坏张主任的好事,逮着了一定要严惩不贷!” 张新和王汤姆都是笑而不语,他们提前了将近一个月的时候策划筹备,今天这个局如果还被对手闹出花样,那他们连同安全部的这帮人都辞职回家种田算了。 黄子星此时已经脸色煞白,就算他不知道楼下发生了什么状况,但也能看出海汉人对于今天的这个场合早就有了准备,而且是挖好了坑等着人来跳。现在唯一不确定的是,就是海汉人是否知晓自己也参与其中。 黄子星正暗自惴惴不安的时候,便听张新问道:“忠明书院的黄山长,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黄子星连忙应道:“老夫的确身体有些不适,正想向张主任提前告退。” “黄山长别急着走啊,你走了这出戏还怎么演得下去?”张新脸色的微笑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一脸肃然:“黄子星,今天你来这里,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黄子星哪敢就此承认,连忙辩解道:“老夫只是接到儋州商会邀请,来此为张主任庆贺寿诞而已。” “真是这样吗?你的学生可不是这么说的!”张新冷笑道:“你大概还不清楚,刚才你书院的几个学生在下面试图纵火,已经被我们的人抓起来了。” “老夫并不知道此事!”黄子星此时方寸已乱,只能先尽可能地推脱。 “你不承认没关系,我们有证据证明这些人是受你的指使,试图在这里制造事端,杀死儋州新任的父母官,为南海海盗再次攻打儋州作内应!”张新立刻抛出了早就给他罗织好的一连串罪名。 “你……血口喷人!”黄子星这下真的惊了,他没想到海汉人不但是抓了他手下的人,而且连罪名都已经准备好了。这勾结海盗谋杀地方官员,妥妥的死罪不说,名声也是被彻底败坏了啊! 张新这话一说出来,黄子星所在那桌的宾客仿佛收到指令一般,全部都立刻退出了一段距离,唯恐被这家伙牵连到自己。 正文 580.第580章 行动日(三) 海汉虽然接管儋州已经有好几个月,但本地也还是有不少如黄子星一样的“顽固分子”并不乐意跟海汉合作,虽说这样的态度并不会遭到旁人嫌弃,但如果跟海盗扯上了关系,那所有人都会唯恐避之不及。 当初海盗攻打儋州,拥有完整城防的儋州城竟然在半日内就陷落,这件事在本地民众看来本身就很诡异,而海汉民团夺回儋州之后就揭示了这个谜底——儋州内外不少人与海盗勾结,在海盗来袭时里应外合卖了儋州城。 那段时间海汉民团在儋州抓捕的“内奸”数以百计,虽说最终并没有杀得人头滚滚,但的确有不少人被这事牵连进去,举家发配南洋——据说是送去海汉人在南洋开辟的新港口当苦力,虽然能保住性命,但家产却是全都被抄没了。 经过那段时期之后,儋州本地人可就对“勾结海盗作乱”这个罪名十分敏感了。但凡是跟这个罪名有所沾染的人,几乎都很快被清除出了儋州。而张新在今天这个场合公开指责忠明书院山长黄子星跟海盗有勾结,旁观者顾不上分辨真假,第一反应就是要跟黄子星保持距离,撇开关系。而黄子星平时就特立独行,不愿与其他跟海汉合作的书院为伍,此时也并没有人主动站出来为他说话。 此时有人过来在王汤姆耳边低语了几句。王汤姆点点头,大声宣布道:“各位,楼下并没有失火,所有试图作乱的匪徒,也已经全部被制服。这便当着各位的面,看看这些匪徒都是些什么货色!” 原本还因为楼下失火而惴惴不安的宾客们,这下子也都镇静下来了。稍有眼色的人此时都已经看出来,海汉人今天弄这个场面并不是恰逢其会,而是早有准备,借着这个场合要收拾某些人了。虽然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在场大多数人心中都存着看热闹的想法了。 王汤姆打个响指吩咐道:“把涉事的犯人带上来!” 很快楼梯口一阵响动,穿着灰色军装的海汉民团士兵像拖死狗一样,将五花大绑的犯人逐个拖了上来。这些人有些被破布塞住了嘴,有的却是已经受了伤,拖上楼的时候身下的血迹在楼板上拉出长长的痕迹,嘴里还不住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最后被拖上来的几人似乎已经断了气,拖着他们的民兵往楼板上重重地一掼,也没有任何的反应。随后民兵又用酒楼盛菜的大托盘装了一大盘的短刀、匕首上来,然后是一堆油布和火柴。 “根据我们的调查得知,忠明书院负责人黄子星,从去年开始就策划对儋州的地方官府机构进行袭击,刺杀官府要人,以配合南海海盗再次攻打儋州。”王汤姆指向躺在地板上的犯人道:“这些人当中,有好几位都是忠明书院的人吧?黄子星,你可不要告诉大家,你不认识他们。” 黄子星自然早就认出了自家书院的人,但此时哪里还敢承认,只能一直矢口否认下去:“虽有我书院的人,但老夫也并不知道他们会做这等目无法纪之事,此事实与老夫无干!” 王汤姆冷哼道:“你以为卖了这些学生,你就能保住自己?你也不想想,我们是怎么查到你的底细!传人证上来!” 张千智施施然地出现在楼梯口,先朝主桌这边鞠了一躬,又朝着目瞪口呆的黄子星拱了拱手,然后才开口自我介绍道:“在下张千智,供职于海汉安全部,专门负责调查琼州民间与海盗勾结犯罪的案件。一个月之前,本人自称是从雷州游学来的读书人,去忠明书院报名当了学生,在此期间查明了嫌犯黄子星等人意欲刺杀本地官员,并且勾结海盗余孽作了相应的准备。在下与书院中另外五人接到了黄子星的派遣,今天负责在这酒楼里纵火制造混乱,为其他刺客行刺严大人、张主任等要人创造机会。至于之后的事情,大家现在都已经知道了。” 在场的宾客都是一阵哗然,虽然他们也不尽然都愿意接受儋州的现状,但也根本不会采用这种武力手段来对抗官府。更何况黄子星这家伙并不是为了推翻海汉在本地的统治,而是要勾结海盗祸害本地,这俨然就已经站在了公众利益的对立面了。 “黄子星,你还有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吗?”王汤姆望向黄子星问道,脸上表情全是嘲讽意味。 黄子星抬手指向张千智,却是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你……你们……”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黄山长,你做的这些勾当,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我们早在去年就已经在监视你了,只是一直没有拿到你作恶的真凭实据而已。”张千智一脸平静地说道:“看你一介读书人,居然为了私利勾结海盗祸害乡里,这书上写的大道理,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黄子星险些就是一口老血喷出来,他实在是没想到这主动登门投师的游学书生,竟然也是海汉人的走狗,而且人家来忠明书院的目的,就是要来布置圈套的,否则他怎么可能还在这里信口雌黄,指控忠明书院与海盗勾结,明明就在今早,他才刚刚见过了朝廷的赵大人。 张千智只字不提这中间有大明官员参与,很显然是海汉从一开始就存了陷害罪名的打算,而黄子星如果现在要供出这其实是由大明官员组织的行动,恐怕根本就难以服从——毕竟他现在也没有任何办法能够证明有所谓大明官员参与其中,海汉人就算抓住了赵野,大概也不会承认这个人的存在。 黄子星知道自己这下是掉进坑里,而且后果会相当严重,但眼下并不是没有保命的机会,在场的人至少还有一个人可以把他从坑里拉出来。黄子星满怀希望地望向了主桌,如今唯一能保他的人就坐在那里,只要对方愿意出手,他相信至少还能有从这件事当中脱身的机会。 “严大人,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仿佛是感受到了黄子星求救的目光,张新故意向严明君发起了提问。 严明君此时心里也是一团乱麻,从王汤姆宣布匪徒全部被抓获的时候,他先前那点妄想就抛到九霄云外了,而剩下来的心思,就是怎么能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干净不受牵连。张新先前已经跟他打过招呼,只要态度上配合一点,就保他能够安安稳稳地在儋州完成任期。但这个态度上要怎么个配合法,他在此之前却是全无头绪。 直到张新向他提出了问题,严明君才突然恍然大悟——海汉人早就给自己架好了梯子,要想把自己身上的责任推托干净,那就只能把黄子星这个倒霉鬼当垫脚石踩下去了! 严明君缓缓地站起身来,干咳两声清清喉咙,这才开口道:“本官到任这一月以来,所见儋州景象一片平和,海汉各位的功劳应当是最大的。本官也在想着近期就向朝廷上书,为各位表功请赏,但没想到儋州居然还有暗流涌动,有此等贼人作乱之心不死,竟然妄想在这场合刺杀朝廷官员,扰乱儋州秩序……” 严明君说到这里便听到“噗通”一声,循声侧头望过去,却是那黄子星已经绝望地晕倒在地。当下便有两名民兵过去,直接抓住他两条腿,倒着拖到楼梯口,与那些抓获的人犯摆在一起。 严明君干咳一声继续说道:“对于这些目无法纪之徒,本官认为海汉各位的处理方式极为得当,对待这些作乱的贼人,就应当从严从快处理!本官来儋州赴任之前,便已经得到两广总督王大人授命,可临机专断,便宜行事。以本官之见,查实罪名之后,就当尽快处斩,以决儋州匪患!” 严明君为了自己能够脱身,也顾不得什么法律制度了。按照大明律,判处死刑原则上是要通过刑部审定、都察院参核、大理寺审允,最后三法司会奏皇帝核准,皇帝在名单上画了圈圈之后,才将批文发回地方,进行所谓的秋后处斩。当然地方上也有一定事急从权的空间,比如剿匪之类的,总不可能全部活捉,审完之后养在牢里等朝廷批准再杀。再说海汉民团“收复”琼北的时候,可也是以剿匪的名义杀了不少人,而这个过程并没有经过什么公开的审判。 严明君的回答显然令张新十分满意,点点了头道:“严大人是儋州的父母官,既然大人都已经表明了态度,那我们就照此办理好了。这个案子就暂时交由安全部进行审理,结束之后在城中各处贴发安民告示,该处决的人犯,到时候就一起处决了。严大人,你认为怎么样?” 严明君应道:“张主任言之有理,既然此案是海汉这边查办,那对于案情也比较熟悉,当由贵方办案人员审理才是。本官认为此举无不妥之处,甚好,甚好!” 严明君这下真是把脸皮搓下来放在口袋里了,张新这说法简直就是把儋州官府当了摆设,抓人也就罢了,连审案行刑的活儿也要抢走,这就是根本不给州衙脸面了。然而严明君的确也不敢反驳张新的话,因为他很难确保会不会在下一刻就又跳出来一个所谓的证人,当面指证自己其实是跟黄子星等人沆瀣一气的同党。看着张新一脸笑面虎的神情,严明君实在鼓不起勇气来冒这个险。 “各位,这个案子并未就此了结。”王汤姆再次接过了话头宣布道:“根据我们查办案件的情况来看,上次祸害琼北的海盗余孽并不止今天抓获的这些人,事实上在儋州城内外,还潜伏有不少他们的同党,就等着他们在这里得手之后四面发动,再次拿下儋州。不过大家也不必惊慌,我们对此早就已经有了全面的部署,并且已经查明了他们的位置和身份。在各位刚才享用宴席的时候,海汉民团已经在整个琼北地区多处州县同时展开行动,对这些海盗余孽和地方上的坐探进行全面抓捕。大家尽可放心,只要有海汉民团坐镇儋州,就一定会维护好本地的治安,保证大家都能过上安稳日子!” “好!王将军说得好!”王汤姆话音刚落,席间便有反应快的人立刻出声应和。 反应稍慢的随即也意识到这可是刷存在拍马屁的好机会,当下阿谀赞叹声四起,在场的一些文人甚至要现场作诗,为海汉的“义举”大唱赞歌。当然也有一些人见已经被人抢了先机,立刻另辟蹊径赶紧也拍起了张新的马屁——王将军不过是临时来儋州这里抓捕海盗的官员,但张主任可是现管,这奉承还是要找对的人才能有好的效果。 不过在此过程中似乎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朝廷派来儋州坐镇的两名文武官员,连半句夸奖他们的话都没人说。严明君虽然觉得面子有点过不去,但其实心里也能理解这些人的做法——当着海汉人的面,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拍他们的马屁? 张新此事已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当下便命人将一干人犯带走,然后让厨房赶紧做菜,重新布席上酒,给刚才受到惊吓的这些本地贵宾们压惊。这个举措自然没人反对,在场的这些人还巴不得宴席时间能长一点,以便能有多一点的机会跟海汉这些大人物套套近乎,说不定张主任看自己顺眼了,今年就能从海汉这边拿个什么紧俏货的代理,一不小心赚个盆满钵满。与数量可观的银子相比,在这种场合说几句软话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至于被抓走的黄子星等人,并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死活。失败者就是失败者,只有被扫进历史垃圾堆这一个下场。 正文 581.第581章 余波 在儋州城中南海酒楼里这场好戏上演的同时,儋州内外布置的海汉民团、警察及安全部的武装人员共计五百余人,也在展开联合行动抓捕城内外潜伏的叛乱分子。 这次黄子星与赵野等人策划的叛乱计划除了混进南海酒楼执行刺杀任务的十余人之外,在城中还有百余人手潜伏城中各处,待南海酒楼这边一得手,这些人便会四下出击,在城中制造混乱,同时接应城外的同伙入城。 虽然计划制定得不错,但可惜的是早在这些人分批陆续入城的时候,就已经被海汉相关部门监控起来了。虽然用于执行监视任务的专业人手比较紧张,但好在这些人入城之后为了不暴露行迹,也基本都是在几个主要的临时据点里闭门不出,在今天之前倒也没有给安全部带来太大的压力。而今天执行抓捕的时候,相对也就比较容易了。 城内再怎么折腾,只要将几道城门一关,那就是瓮中捉鳖,叛乱分子根本跑不了。比较困难的还是城外的抓捕行动,由于本地的兵力相对有限,没办法在野外进行大规模的围捕,所能采取的主要办法还是对叛乱分子可能藏身的据点进行集中突击,尽量将其活动范围缩小。 在安全部这边得到赵野下落的确切消息之后,林南便与军方联系,让他们提起展开对忠明书院这块地区的围捕。而军方立刻便向驻扎在东门附近,距离忠明书院最近的于铁柱所率连队下达了命令。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于铁柱所率领的部队并没有提前到城外驻扎,好在忠明书院的位置也不算太远,几里路片刻就到。于铁柱接到命令之后便立刻整军出发,赶往忠明书院进行抓捕。 到了忠明书院门外,几名民兵抢上前去,直接几脚踹开了书院大门。书院里的管事人员闻声出来询问,于铁柱大声宣布道:“现有儋州管委会和儋州州衙命令,抓捕混入忠明书院的海盗余孽,书院中所有人等立刻出来集合接受检查,如有违背者,视作海盗同党处理!如有武力抗法者,格杀勿论!” 上百名民兵蜂拥而入,然后进入书院东西两个院落进行搜查,将书院里的人全部都赶到中间的天井里集中。忠明书院本来人就剩下不多了,今天黄子星带队入城赴宴,这边又少了七人,留在书院的人总共也就十来个了。于铁柱也不认得目标的样貌,便让那管事赶紧取书院的名册来,照着名册一个个点名。 如此梳理了一遍,却并没有发现不在名册上的人,而按照名册上的记载,除了张千智之外,最晚入学的学生也是半年之前了,那时候赵野显然还没有来到这里。于铁柱认为要嘛赵野是冒名顶替了其他人,要嘛就是他并没有在这些人当中,而如果是后一种可能,那这家伙大概就已经脱逃了。 于铁柱不敢大意,一边让人赶紧回城去请唯一认得赵野长相的张千智过来认人,一边分出两个排的士兵,立刻对附近的山林进行搜捕。 张千智接到消息之后再从城里赶到忠明书院,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他急匆匆地看过书院里被临时软禁的这些人之后,便立刻摇头道:“赵野没在这里。” 于铁柱急道:“这家伙若是跑了,想再抓到可就难了!” “无妨,先封锁附近的主要干道,对其同党进行抓捕。”张千智道:“我这便去书房画出他的样貌,然后让骑兵送去附近州县张贴,以海盗同党罪名悬赏缉拿!就算一时间抓不到他,也要让他不敢轻易去琼北的城池补给,看他在荒郊野外能待多久。” 张千智话虽然说得轻松,但他也知道这次安全部布了这么大的局,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抓捕这个潜伏到琼北的锦衣卫高官。而这家伙的道行显然也不浅,并没有选择在忠明书院等待结果,而是提前就离开这里藏了起来。很显然这家伙大概也考虑到了刺杀失败的可能性,以及可能会招致的后果——只要黄子星等人招出他这个主使者躲在忠明书院,那抓捕他的人大概很快就会杀到这里,守在这地方等消息简直就是坐以待毙了。 这家伙要是逃进了附近的山林,以海汉这边现有的兵力,的确是无力组织大规模的野外搜捕,想要在短时间内抓到他几乎是不可能了。为今之计也只能先控制琼北的各处交通要道,加强各城池的出入检查。锦衣卫就算个人的本事再大,没有补给、没有同伙配合,也很难翻出多大的浪花。 大规模的抓捕行动在儋州持续了整整五天时间,共计抓获叛乱分子一百七十余人,行动过程中还有十几人因为拒捕而被直接击杀。以黄子星为首的地下网络被连根拔起之后,因此而受到牵连的人员近千人,这些人都被集中起来,不久之后将会送往南洋的海汉据点垦殖。值得庆幸的是由于准备充分指挥得力,在整个抓捕过程中,海汉方面没有人员的损失,只有寥寥几人受了轻伤,损耗微乎其微。 同一时间在琼州府城,以及琼北的澄迈、临高等县,也同时发动了对叛乱分子的清剿行动。经此一役之后,琼北地区的反海汉势力几乎是被剿杀一空。 3月15日,儋州管委会在城北的管委会外召开了儋州第一次的公审公判大会,本地有超过三千民众到场进行了旁听。为了能够达到足够好的宣传效果,管委会还特地动用了从三亚送过来的高音喇叭进行放松,几乎半个儋州城都能清晰地听到这次审判的全过程。 儋州忠明书院负责人黄子星,与另外三名前大明卫所军军官成为了这次审判的主犯,他们被控勾结海盗、私藏武器、聚众闹事、纵火、刺杀官员等多项罪名,而且证据十分确凿。特别黄子星的审判过程中,竟有上百人证愿意出庭指证他的罪名,这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当天在南海酒楼里目睹了整件事情经过的宾客。 不过其中也有少数几名污点证人,为了能够保命,当天与张千智一起负责在酒楼纵火的几个人也全部反水,指控黄子星策划指使了这次行动。这几乎就是坐实了黄子星的罪名,有没有跟海盗勾结已经是次要问题,光是刺杀官员这一条,就足以让他掉脑袋了。 而最终的宣判也基本都在海汉的掌控之中,共有七名“罪大恶极”的叛乱分子被判了枪决,一百余人被判半年至十年不等的劳役,另有七百余人因为亲属、师生等关系受到牵连,被判流放海外垦殖。这些被流放的人大多都是无妄之灾,但管委会为了本地的局面安定考虑,还是决定将这些不稳定因素全部都清理掉——反正南洋的几个新据点也需要迁入大量的劳动人口,正好把这些人运过去殖民。 对于这样的判罚,民间自然也没有多少反对的声音,毕竟这些犯人的利益相关者也几乎全都被判了流放,旁观者都是带着看热闹的心理来对待这场审判。而且管委会的做法的确也是为了维护本地的安定,这个大原则也完全符合本地民众的利益。 当天下午,在儋州城南外的一处坟场上,对被判死刑的几名犯人执行了枪决。而前去围观看热闹的民众也并不比上午看公审大会的人少,数千民众亲眼目睹了海汉式的行刑方式,一阵枪响之后,跪在地上一排人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然后仵作上前验尸之后,宣布行刑完毕。 儋州知州严明君和参将李进这天也全程“监督”了审判和行刑的过程,他们现在也很清楚自己在儋州的位置并非左右地方军政事务的统治者,而是协助海汉维持与大明之间和平关系的吉祥物。重大场合让他们露一露面,表示这个地方依然还是大明所属,但对本地的实际管理却全是由海汉一方掌控。 严明君现在也算是理解了当初别人所说,到了琼州岛当官会很轻松的含义,他踏入仕途这十来年,在职期间还从未这么闲过,每天连点卯都不用,也没什么公文需要他过目签字,在家里种种花草,写写文章,或是去城中闲逛一番,很快就把时间混过去了,而且这么清闲,每个月还能得到海汉人送来的所谓“办公经费”,数目比他从朝廷能拿到的饷银的确要多出不少。 当然了偶尔也还是有一些让严明君感到不自在的地方,比方说要定期向广东官府和朝廷呈上的工作报告,就必须得由海汉人审核通过之后,才能送走。而这种报告的内容和大体方向,也几乎都是由海汉人指定,严明君顶多能在遣词造句上有那么一点发挥的空间。 另外严明君的行动范围也被限定在儋州城周边五里之内,要出这个范围就必须先向管委会申请报备,并且严禁私自出海。管委会这边给出的理由是要确保他的人身安全,但严明君自己很清楚海汉人这只是不想让自己脱离了他们的监控范围而已。 相比之下,李进的日子比严明君就好过多了,也充实得多。他现在的日程安排几乎都是围着海汉民团打转,每天上午必定要去城外观摩海汉民团的训练,中午就跟着民团的军官们蹭一顿饭吃,然后下午继续,偶尔还会跟民团的人切磋一些军事理论方面的问题。 在这帮武装到牙齿的民团军官面前,李进唯一能够引以为傲的大概就只有自己所学的功夫,他的单刀刀法从小练起,海汉这边几乎没人能够跟他下场过招的。 但王汤姆的一番话也很快击碎了他好不容易才积累出来的一点自信:“李将军这刀法的确很厉害,但如果是跟我们作战,那真的没有太多的作用。你练成这样的刀法需要十几二十年时间,期间要不断地下苦功,但我们训练一个火枪兵最短只需要七天,最长也不过就一个月,只要他手里的枪装好了弹药,就有可能在战场上隔着几十丈距离杀死你这样苦练多年的高手。” 这个道理李进何尝不知,毕竟明军开始大规模装备火器也有很长的时间了,但明军的火枪部队不论装备水平还是作战能力,跟海汉民团的战力的确相差甚远,王汤姆所说的道理也只适用于海汉民团这个特殊的例子。 李进是个直性子,他意识到双方的实力差距之后,便想方设法从海汉军官这里打听,试图要找到一种缩小双方实力差距的办法,但似乎一直不得其门而入。直到某天张新来民团这里处理公务,他随口问起张新,对方的话才打开了他的心结。 “看起来很复杂,说起来很简单,无非就是一个钱字。”张新解释道:“同样武装训练一个士兵,我们的花费大概是大明的七八倍吧,要说起来,海汉民团就是拿银子堆出来的军队,战斗力自然不会差。” 李进不解地问道:“海汉民团并没有装备铠甲,武器造价也较大明更为便宜,张主任此话何解?” 张新应道:“我们跟大明不一样,我们走的是精兵路线,服役的都是职业兵,而不是大明这种平时种地战时打仗的农兵,我们需要在平时投入很多资源来维持部队的战斗力。这些日子你也看到了,我们对民团的作战训练投入有多大,光是这每月的实弹射击耗费,就不亚于打一场小规模的战斗了。民团的伙食你也试过了,应该也比大明军队好很多吧?” 李进点点头道:“在民团当兵饷银比大明高,待遇比大明好,这的确没话说。可如此巨大的投入,你们如何支撑得起?” “投入大,收益也大啊!我们的军队可不是养着吃白饭的。”张新拍拍李进肩头道:“现在说了你大概也不会明白,多待些日子你就懂了。” 正文 582.第582章 海上实力差距 除了朝廷的拨款之外,军队的收益要从何而来?对此李进并没有很好的办法,他的认识还只局限于吃空饷喝兵血倒卖军用物资这类比较“传统”的做法,但类似这样的做法也只能是肥了军头的腰包,对于提高部队的作战能力并没有半点作用,显然并不是张新所说的办法。 站在李进的角度,他没法想像出通过发动对外战争来获得收益的操作方式,毕竟近些年大明参与的战争并没有太多亮眼的战绩,往往自身损失巨大,根本就谈不上有任何收益,倒是每年朝廷从民间为战争特别征集的赋税越发多了。 李进还想继续追问下去,但张新显然已经没有和他继续讨论这个问题的兴趣了,开口吩咐道:“来人,送李将军回府!” 张新急着把李进打发走,是因为他刚刚接到了执委会的电文,有要事跟军方的人商量。经过了三个月的筹备之后,执委会认为南下夺取纳土纳群岛的时机已经成熟,准备要开始启动这个作战计划了。 在去年的琼北战事结束之后,执委会和军委就将下一步落子的地方选定了南海的纳土纳群岛,由王汤姆带队的侦察舰队在今年一月就圆满地完成了对纳土纳群岛及周边海域的侦察,并且与岛上潜伏的安全部探子也取得了联系,获取了第一手的情报资料。 不过王汤姆和林南从南洋回来之后,并没有获得太多的休息时间,仅仅时隔一个多月,就又在琼北儋州碰头,一起参与调查这里的叛乱案件。而现在作为主要案犯之一的赵野尚未被抓获,执委会已经下令让目前驻扎在琼州海峡的海军主力舰队到儋州湾完成补给,随时准备出发。而这支舰队需要在儋州补给哪些物资,张新就必须先跟军方这边作好沟通才行。 “我还真是劳碌命,休假还没休到一半,这就又要忙起来了。”王汤姆虽然满嘴抱怨,但表情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海汉要跨海攻打南洋的纳土纳群岛,这个作战任务可以说是海军打主力,而作为海军司令的王汤姆,亲自率军南征也是情理中的事情。纳土纳群岛那边的防御力度并不强,可以说这次南下作战就是刷战绩的机会,一心想要成为一代名将的王汤姆当然不会为了自己的假期而放弃出战。 张新自然也明白王汤姆的心态,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王司令,你就别晒了,知道你是大忙人,赶紧把军方需要的补给物资统计好,我这边才好给你组织货源。” 王汤姆点点头道:“我尽快弄好,最迟明天就把清单交给你!” 儋州接到通知的同时,位于琼州海峡的海军舰队也在进行重新部署。两艘“威严级”混合动力战舰将有一艘会作为南征舰队的旗舰,率领海军部分战船南下,而另一艘则将继续坐镇琼州海峡,以防局势有变。 有鉴于前次侦察所得的情况,这次军委组织的南征舰队规模还不算太夸张,一艘“威严级”、两艘“探险级”、四艘“探索级”,共七艘作战船只,另外还有四艘“探索级”改装的运兵船和后勤补给船,整个舰队合计十一艘船,作战人员加上船员也有千人上下。这样一支舰队要攻打连岸防炮台都没有的纳土纳岛,的确没有太大的问题。 但这还并不是南下舰队的全部,按照军委的计划,安南军区也将出动一部分陆军,他们的任务是在舰队攻占纳土纳群岛的主岛之后,负责在当地长期驻防。 按照军委之前的计划,海军在攻打纳土纳岛的过程中并不会打出海汉的旗号,而是以海盗的名义占领这一地区,将琼北的做法再在南洋复制一次。这样做主要是为了避免在短期内与荷兰人发生直接的冲突,毕竟海汉在安南南部的几处港口还处于施工阶段,近期无力在靠近纳土纳岛的地方布置大量海军,而纳土纳岛本身也缺乏天然良港来驻扎海军舰队,因此军委目前只将目标定为实际控制纳土纳岛这个战略节点,而并不打算立刻以此为跳板,与荷兰人争夺南海航道关键位置的控制权。 而要达成这个目的,以安南人为主要兵源的安南民团军显然更适合在当地驻防,这样至少不会轻易在荷兰人面前曝露岛上武装力量的底细。即便荷兰人察觉到什么不对,海汉这边也可以推得一干二净,为自己在南洋的军事部署赢得更多的时间。 3月27日,从琼州海峡调集的南征舰队部分船只抵达了儋州湾,并开始装运物资补给。封锁琼州海峡的舰队在这几个月中并没有耗费太多弹药,所以补给物资中倒也没有多少需要从大本营老远运过来。唯一需要大量跨海运来的补给物资大概就是黑土港出产的无烟煤了,舰队安排的四条补给船中,就有一条是专门负责给“威严号”战舰运输燃煤、淡水、弹药和武器备件等消耗品。 “威严号”虽说是装备了这个时代全球最先进的动力推进系统,但由于制造蒸汽锅炉的材料和工艺上的局限,其使用寿命和维护手段都有较大的限制,并且长时间使用锅炉所需消耗的淡水也绝非小数目,所以这艘船在多数情况下其实还是得以风帆动力为主,蒸汽推进只有在为数不多的作战时间内才会真正派上用场。 舰队在儋州湾停靠期间,不甘寂寞的李进自然也是没有放过这个打探海汉军力的机会,几乎每天都要特地去儋州湾走一趟,为的便是能近距离看一看这海汉战船的特异之处。 王汤姆大概也能猜到这家伙的想法,不过他对此不以为意,就如同海汉陆军一样,海军所具备的优势,并不是几个大明军官随便看看就能回去模仿的——大明要是有这能力,又怎么可能这些年一直无法摆平东南沿海的海盗势力? “王将军,在下想问一问,海汉如何建立起一支如此强大的水师?”看了两天热闹之后,李进终于还是忍不住,想找王汤姆当面解惑一下。 王汤姆笑道:“你的问题,前几天张主任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 李进挠头道:“所以这也是钱的问题?” “当然是钱的问题。”王汤姆点点头道:“打造这支船队花的银子,应该比整个广东水师还多了。” “竟然如此昂贵!”李进吓了一跳,广东水师的战力虽然比较渣,但钱可是没少花,就算是普通两三百料的战船,那也得两三千两银子一艘了,而整个广东水师旗下的船加在一起,大大小小也有好几百艘。王汤姆这么一说,这支舰队岂不是起码要值二三十万两银子? 王汤姆看他一脸不信的神色,便指向码头上临近的一艘“探索级”战船道:“这是我海汉海军中排水量最小的‘探索级’战船,虽然大小和大明水师的大福船差不多,但造价要高出不少。你看船上的主桅杆,是不是比你以往所见的福船高得多?” “的确如此,在下初见时便想问问,这桅杆如此之高,难道不怕大风时折断?亦或是风浪中影响到船只平衡?”李进随即便追问道。 王汤姆笑道:“你所问的这两个问题,我们在设计这艘船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所以采用了一些特殊的工艺来制造桅杆。如果是大明的船厂造这么高的桅杆,很可能就会出现你所担心的问题,但我们这船上的桅杆就绝对不会。光是这根桅杆,至少就要值一千两银子!” 在桅杆制造过程中以中空的金属长筒来减重加强韧性,这个工艺说起来简单,但实际的制造技术的确不是现在的大明造船厂所能掌握。当然王汤姆的报价也略有夸张,即便是目前最大的“威严级”战舰的主桅造价,也差不多才到他说的这个价而已,而那桅杆的规格可是比“探索级”粗了两倍有余,高了足足有三分之一,制造工艺难度大多了。 李进听得暗自心惊,他虽然不知王汤姆这话的真假,但以海汉海军近年在海战中所取得的战绩来看,他们的战船在性能上应该有极大的优势,而更高大的桅杆就能挂上更大的帆,获得更大的推力和更高的航速,所以王汤姆这话恐怕十有八九是真的,毕竟这才能合理解释海汉海军为何自成立以来还从未有过败绩。 王汤姆又指向船舷那一排清晰可见的炮窗道:“这种战船一般是装备十门左右的火炮,每门炮算五百两银子好了,这就又是五千两,就一根桅杆加上船上的炮,这就六千两了。整艘船满打满算,造价起码也是这个数。” 王汤姆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在李进眼前晃了晃,李进咽了一口唾沫道:“一……一万两?” 王汤姆点点道:“你别嫌贵,这还只是最基本的费用,比如我们要求在船头加装精钢撞角,船身对龙骨进一步加固,安装便于转向的舵轮传动系统,诸如此类,花钱的地方还多得是。再加上训练船员水手和作战炮手、火枪手的费用,一艘船下来怎么也得两万左右吧!” “嘶……”李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虽然不是水师的人,但对水师的状况还是略知一二,像一般州一级的水寨,配备的战船加上水兵打包都卖不出两万两银子。而人家海汉舰队中最小级别的战船,一艘就得要这个数,这战斗力怎么可能平等得了。 王汤姆说的这些数据,自然是吹牛不上税就使劲吹了,事实上“探索级”作为穿越后最早开始开发建造的型号,由于工艺的成熟和建造的订单数量,现在的造价已经相当低了,从去年年底开始的外销型号,也不过开价在一万两左右,还含配备的猴版火炮在内。安南和福建方面都已经在三亚造船厂下了订单,用海运部越之云的话来说,今年军方的第三艘“威严级”战船的建造经费,很大一部分就得来自于外销战船的利润了。 这些内幕,李进一个初来乍到的参将自然是无法了解的,他听完之后也在默默盘算,这最小的战船就得一两万,那最大的那艘船估计十万两都打不住,这姓王的说这支舰队能顶整个广东水师,倒也不是在吹牛啊! 王汤姆接着说道:“你不要以为船造完就不用钱了,这些船只要飘在水上,每时每刻都在花钱。如果要出海远航,那更是花钱如流水。” “那……那得花多少钱?”李进对此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 “嗯,打个比方的话……”王汤姆指向船尾道:“船尾掀起的浪花有多宽,就拿铜钱铺满它,在海上航行多远,就用铜钱铺多远,大概就得花这么多的钱!” “这的确比陆上的军队花钱多了啊!”李进已经算不出那是多少钱了,反正是比自己能数出的数字要大得多,除了感叹也没有别的话好说了。 但他心里依然还是有一个疑问没有得到解释:“消耗如此巨大的舰队,你们如何养得起?” “张主任那天说过了啊,投入大,收益也大啊!”王汤姆笑着应道:“如果军队只会花钱,不能带来利益,那谁还会不断往里面砸钱?呃,对了,我忘了还有大明。” 对于王汤姆的玩笑,李进也只能假装没听到,他自己就是带过兵的将官,当然知道大明军队现在是什么状况。除了少部分由朝廷直接指挥的精锐部队之外,地方上的卫所军几乎都已经烂掉了根子,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战斗力可言,很多地方的卫所军编制就已经名存实亡,甚至还不如地方士绅组织的民团来得有战斗力。 至于说跟海汉民团这种超规格的“民团”相比,那就更不用说了,双方的实力的确相差得太远了。 正文 583.第583章 无法照搬的模式 但听完王汤姆吹的这番牛皮之后,李进还是没弄明白海汉是如何在投入巨资打造舰队之后盈利,而这个关键问题不弄明白,海汉的“先进经验”就没法引进到大明使用。李进不得不厚起脸皮,将自己先前的问题又问了一次:“王将军,这舰队要如何运作才可赚取到收益?” 王汤姆盯着李进,忍不住笑出声来:“李将军,你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李进道:“在下自然是在认真求教,恳请王将军为在下解惑!” 王汤姆点点头道:“大明在北方跟关外野猪皮打了这么多年,也算互有输赢,但为什么野猪皮还是每年都举兵来攻,这其中的道理,李将军有没有想过?” 李进不加思索地应道:“那自然是因为野猪皮能从关内劫掠大量财物和人口……王将军的意思是,海汉民团也是以此方式盈利?” 王汤姆点点头道:“道理就是这么简单,要维持强大的军队,就得加大投入,要想投入这些钱不白花,那就得想办法通过对外发动战争来获取收益。当然了,前提是你得打得过你的对手才行,不然投入再多也是白搭。” 李进听完就泄了一半的气:“所以这套办法要管用,首先便得投入巨资,打造一支像海汉民团这样的军队才行了?” 王汤姆应道:“没错,这其实就跟做生意一样的,没本钱就只能做点小买卖糊口,要想赚大钱,那还是得投入更大的本钱去运作才行。” 李进暗道这套做买卖的理论大概也只有你们海汉人才能玩得转,要是能在大明行得通,北方战场上就不会多年来一直处于被动,早该打出关外去烧野猪皮的房子抢野猪皮的地了。然而事实是朝廷每年在北方战场投入巨资军费,但打造出的关宁铁骑却很难对敌人实施主动的打击,几乎一直处于防御的被动状态,虽然守土有功,但绝对不可能有海汉民团这种所谓的“通过战争获取收益”的成效。 李进强忍不服,继续问道:“海汉民团迄今从战争中取得了哪些收益,王将军可否给在下举几个实例?” 王汤姆笑道:“李将军好奇心还真是够重的……你既然问了,我也不怕告诉你。首先就说这人口,众所周知,漂洋过海来到琼州岛落脚的海汉人并不多,而我们落脚的三亚是个地广人稀的地方,但我们的发展模式又需要大量的劳动力来完成各种基建工程和生产任务。除了招揽大明百姓为我们工作之外,我们还从安南引进了大批的移民,迄今有数以万计的安南移民成为了归化民,在这个岛上为我们劳作。安南朝廷为什么会允许这些百姓移居到琼州岛来?正是因为我们的民团军在安南英勇作战,协助他们完成了国家的统一。” 海汉民团跨海作战介入安南内政的传闻已经有好几年了,李进自然也是听过的,只是直到今天他才听到海汉高级军官当面坦承这些传闻的真实性。 便听王汤姆继续说道:“我们有强大的海上武装力量,足以封锁整个安南的海岸线,当时不管是安南朝廷还是南方叛军,都受到我们从海上方向的辖制。借助海军的力量,我们可以绕过南方叛军的防线,直接攻打其后方的城市,而事实证明我们的做法非常有效,我们不但攻破了安南第一港城会安,而且还收拾了号称安南第一坚城的顺化!” 王汤姆说到这里,突然压低了声音道:“不怕告诉你,像这样的大城被攻破之后,收益都是要以百万两白银来计算的。” 李进的心跳忍不住快了好几拍,这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会安和顺化的名头,他自然也是听过的,据说其繁华程度也并不比大明的一些海港城市差多少,而海汉民团跨海作战尚且能够在当地攻城拔寨,其战力的确惊人。以他们这种直接攻打城池的战法,那自然战争的收益也就相当可观了。就算是这儋州城,据说去年海盗占城期间的损失也已经高达近百万两了。 李进干咳一声继续问道:“那除了人口、钱财,这样战法可还有其他收益?” “有啊,当然有!”王汤姆点点头道:“最重要的收益,我这才要说到,那就是土地!我们现在在安南国内,从北至南,有多达七处海港租界。可以说安南的海运业,几乎九成以上都是控制在我们手里。这些海港会在今后的几十年里不间断地为我们带来经济利益和人口,并且为我们控制大明与南洋之间的航线提供必要的中途补给。” 李进自动忽略了这番话里不太重要的水分,而将重点集中到了王汤姆所说的“控制大明与南洋之间航线”这一句上。李进以前就在广东当官,自然了解大明与南洋之间远洋贸易有多大的油水,如果海汉真的能够掌控住这条航线,那用日进斗金来形容将从中获得的收益都算是太客气了。 当然了,李进也没有忽视做到这一步的必要前提——首先,你得有一支强大的海上力量才行。而目前看来,在南海这边疆域,也就只有海汉人具备了这样的实力,大明水师即便有这种想法,也只能停留在脑补的程度,并没有足够的经费去实现这种大的规划。 李进虽然不是水师将官,但也知道这水师作战范围相对更加有限,从大陆到南洋遥遥数千里航程,如果没有中途的补给站,根本就别指望这么一趟跑下来还能保有多少战斗力了。而修建港口码头,绝对是相当费时费力费钱的大工程,也只有海汉这种不差钱的主,才有能力在海外异乡建设这么多的港口。 谈到这里,李进似乎也有一点明白张新、王汤姆为何多次强调“钱”的重要性,没有这些大的投入,海汉人的确也不可能在海外继续拓展势力,而他们在海上贸易乃至对外战争中所获得的巨大收益,的确与他们在军事方面的投入息息相关,正是有了强大的陆海军提供保障,海汉人的诸多构想才能得以顺利推广实施。 但同样的办法放到大明,就有太多的不可行之处了。首先朝廷的大佬们就绝对不会同意主动对外开战来获取收益这样危险的做法,毕竟自永乐朝之后这两百多年,大明的版图就一直在不断萎缩,到万历年间的时候,大明疆域已经只相当于永乐年间鼎盛时期三分之一的面积。两百年来不断被动挨打,被迫缩小国土的遭遇,已经在朝廷上下包括皇帝心中,形成了守土为上的固有思维。至于说对外开疆拓土——现在连守起来都困难,就不要不切实际想太多了。就算是李进自己,在此之前也认为这种向外发动军事扩张的做法简直太疯狂。 李进心想要是自己向兵部上书,要求加大对军队的投入,并主动发起对外战争,兵部尚书一定会认为自己是疯了,大概立刻就会下令将自己撤职查办。毕竟眼下大明内忧外患不断,北方野猪皮年年叩关,越打越强,而中原流民四处造反,剿之不尽,这种状况下兵部一直在忙于挖东墙补西墙,四面八方调兵调粮作战,哪还有什么闲工夫再去开辟对外的新战场。 所以海汉人的这套做法虽然在南海这边取得了极大的成功,但却很难直接照搬到大明去实施。李进一脸无奈地摇头道:“王将军说的这些道理,在下都懂,可海汉的这种做法,却让大明难以效仿啊!” 王汤姆笑道:“那也分地方分人的,并不是什么都能照搬,但也不是什么好处都学不到。福建那边的状况你多少应该听说过吧,现任的福建总兵许心素,跟我们就有非常密切的合作关系。他手下部队所使用的军械,所采用的战术,都是由我们这边提供的。” “难怪福建水师近年战绩如此惊人,原来是有你们在后面支持!”李进恍然大悟道。 许心素几年前不过是拿钱捐了个军职的大海商而已,这种状况在东南沿海其实并不罕见,做走私贸易的海商们为了来去方便,便花些银子,在军方买个官职,以便能让自己的船自由出入海港,并且还能避过缴纳赋税。 但许心素要较普通走私商人的实力强上一截,他手下不但有为数众多的海船从事着走私贸易,而且还有上千的武装人员听其调遣,因此他买这个武官职位也算是有点底气的。但他的对手“十八芝”实力可是更加强大,不但要灭许心素,甚至连整个福建水师都没放在眼中。然而就是在这样不平衡的实力对比中,“十八芝”被逐渐清除出了福建沿海,而当初只是用银子买了个职位的许心素却凭借着剿杀海盗的战功年年攀升,已经坐到了福建总兵的职位上,其升职速度在东南官场上堪称首屈一指。 李进在广东做官,自然不清楚许心素在福建是怎么打的仗,但那边每隔数月就能取得一场大胜,李进是时常会在邸报上看到相关的消息。当初他和严明君来琼州赴任之前,在广州城外的码头上等待海汉头目马力科,当时马力科就是因为去跟许心素会面而迟到了。不过直到今天李进才算明白,原来是海汉人在背后撑着许心素,那就难怪他手下的军队如此能战,竟然为他一步一步地打下了一省总兵的位子。 王汤姆接着说道:“许大人每年都会选派一批年轻军官,到三亚来接受我们的军事培训,然后回去之后把我们练兵的法子用在他手下的军队身上。另外许大人每年从我们这里购买的各种军械军备,也多达数十万两银子,可以说在大明东南沿海地区,他们已经算得上是实力第二强的军队了!” 李进差点就把“第一强是谁”问出口,话到嘴边突然回过神来,这福建水师既然排名第二,那自然他们的老师海汉民团就是排第一了。搁在以前李进对这样的江湖排名未必认同,但在儋州住了这些时日,见识过海汉民团的真实实力之后,他对此的确无话可说。 李进还是忍不住问道:“若是海汉民团跟福建水师一战,这胜败几率如何?” “我个人认为福建水师还是有一战之力的。”王汤姆很平静地评价道。 不过没等李进心情放松下来,王汤姆又补了一句:“但这种战局有个前提,那就是他们的参战部队规模至少是海汉民团的三到五倍。不然的话,他们也没什么机会。” 李进差点一口血喷出来,看王汤姆一副轻松的模样,似乎也并不是拿这个事在吹牛。李进问道:“王将军对自身战力有如此之大的把握?” 王汤姆点点头道:“我们的武器比他们好,装备比他们好,战术全是我们这里学的,连他们打仗所需的弹药都得从我们这里买,你说如果打起来的话,我们有什么理由会输?” “这……”李进听得也是语塞,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像火枪火炮这种极度依赖弹药供给的作战方式,如果说这个要害被海汉人捏在手中,那的确这仗根本就打不起来。 王汤姆接着说道:“现在许大人还要向我们买船,日后这些船只的升级维护,那也还是得倚仗我们。可以说福建这支实力最强的军队,就是我们这套模式在大明的翻版了。如果说他们没有从历年的作战中获得收益,你觉得许大人会有这么多的钱不断地投入进来吗?” 福建的许心素为什么跟“十八芝”打个没完没了,这事就算是外行也略知一二,最终目的也就是为了抢夺福建海岸线上几个主要的贸易港口,以及福建与大员岛之间的海上航线。原本时空中郑芝龙干掉许心素之后,便开始向过往船只收取费用,而在现今,许心素正在干着同样的事情。 正文 584.第584章 南下作战 当然了,许心素掌控福建沿海港口所得的利益中,还得拿出相当一部分付给海汉,作为获取海汉军事支持的费用。而不用王汤姆多说李进也能想象到,在广州市面上一向行情很好的海汉货是如何通过许心素的门路大量地卖到福建市场上,赚取可观的收益。 而李进所不知的是,在福建方面的运作之下,海汉商品早在两年前就已经跨越了福建市场,进入了更靠北的地域。相较于福广两省的市场,长江中下游流域的江浙一带拥有更强大的购买力,近两年的销售情况也正在逐步与福广两省靠近,已经成为了海汉出口贸易的主要收益来源地之一。 但所有这些来自于大明境内的收益,如果以王汤姆的理论来看,全部都是倚仗于海汉民团强大的军事实力所提供的保障,否则海汉的出产别说卖到遥远的长江以北,就算是想卖到广东,也得先问问珠江口的海盗们同不同意。 本来广东水师要是实力强一点,又或是多几个像福建许心素这样有眼光的人,或许还能从海汉的发迹中多分到一些好处,然而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现在的海汉并不需要广东水师的配合,就可以掌控住两广海岸线上的主要航道和港口。类似驻扎在珠江口香港岛上的水师营寨,已经面临着被海汉民团直接吞并的局面了,这种时候就算水师再主动往上贴,大概顶多也就只能从海汉这边收到一点遣散费了。 李进不得不承认,在了解完海汉的这种军事与贸易相结合的运作模式之后,反而更加感到失落了。海汉人的确把这套理论运用得炉火纯青,但这个成功的范例却很难套用到大明这边,以此来充实大明现有的军力。李进不是一个政客,但也知道大明的问题可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军事力量的羸弱,要改变现状也不是兵部一家能够独力办到的事情。 “行了,我现在还有公务要处理,改天再跟李将军探讨这些问题吧!”王汤姆跟李进聊了半天,感觉套路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便主动送客了:“等我这趟出差回来,再邀李将军一起出海玩玩吧!” 这么多的战船在儋州湾内集结,并且日以继夜地不断有物资运上船,李进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海汉人是在备战了,当下便追问道:“王将军可否透露这是准备要征讨何处?” 王汤姆打个哈哈道:“放心吧,不是跟大明打,我们一直以来也没有这种想法。你看琼州岛上的大明官府衙门不是都还好好的吗?” 李进心道衙门倒是还在,只是全都已经成了摆设罢了。自己这个儋州参将上任都一个多月了,部下还是只有从大陆带来的四名亲兵,按编制来说,就算最底层的小旗带的兵也比现在的自己多。这境遇要是被以前的同僚知道,只怕要笑掉大牙——花了几千两银子活动来的职位,结果就是千里迢迢来儋州当了摆设。 在儋州住了这么久,李进其实已经明白现在的琼州岛是谁说了才算,儋州这种大城尚且如此,琼州岛南部的崖州等地就更不用说了。从王汤姆自信的言论中,李进也能明确地感受到海汉对琼州的掌控已经超过了大明,而他们依然保留着大明官府的存在,可能也真的就只是王汤姆所说的那样,不想为此跟大明开战而已。 1631年3月30日,大明崇祯四年二月廿八。在迎来穿越四周年庆的前夕,由王汤姆所指挥的特混舰队驶离儋州港开始南下,前往遥远的南海纳土纳群岛执行作战任务。 出发的这一天,李进还强行把严明君也拉到了儋州港,观看海汉海军的出发场景。由于这次行动有一定的保密度,军方和地方上都没有安排公开的送别活动,只有本地管委会的几名头面人物到场为舰队送行。而两名大明官员算是得到了特许,可以作为嘉宾在场参观这个过程。 虽然这支船队仅仅只有十几条船,规模其实算不得多庞大,但其显露在外的战斗力就已经十分震慑人心了。最近一直待在儋州城没有外出的严明君,在看到这些巨大的战船扬帆出海的情景之后,也不禁无奈地摇头叹道:“以海汉民团的战力,我大明恐怕难以再收复琼州了。” 李进应道:“他们只要不再继续向北扩张就是万幸了,好在我近日打听到的消息,这支舰队是往南去的,并不会跟大明开战。”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对于李进的“喜报”,严明君实在是开心不起来。 李进却对严明君的悲观态度有些不以为然:“严老弟,我这些日子跟海汉人谈过多次,发现他们对于大明并没有太多的敌意,反倒是有意扶持大明发展军力,近年战绩彪炳的福建水师,就是海汉人在背后提供援助。若是他们肯为朝廷出力,北边的忧患何愁不平?” 严明君摇头道:“海汉人岂是好相与的?他们做任何事都像是在做生意,你拿他们一根鸡毛,那也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再说了,海汉人现在占下了琼州岛,朝廷知道了真相,岂肯轻易罢休?” “不罢休也没办法啊!”李进摇摇头道:“海汉民团的实力,严老弟也亲眼见证了,两广的军队哪里打得过他们?再说朝廷现在大概也拿不出军费在南方开战,不然去年也就不用眼睁睁看着海汉人派出民团来接管琼北的防务了。与其跟他们对着干,倒不如想想怎么利用他们,为大明效力。” “海汉人只会为银子效力!”严明君对于这个问题倒是比李进想得更为透彻:“他们可没把朝廷放在眼里过,什么援助福建水师,要是福建哪边不拿银子,他们会无偿援助吗?李兄,你也接触了海汉人,这些人口音各异,明显不是来自同一处地方,跟他们谈什么家国大义根本就没用的。没错,大明是可以和他们合作,用银子、土地、人口来换他们的军事援助,但这样做无异于饮鸩止渴,即便军力能够得到壮大,也会逐渐受制于海汉。而他们扩充实力的速度,可要比大明快多了,想想看,他们来到琼州岛才仅仅四年时间啊!那十年,二十年呢?大明真的抑制得住这些人的野心吗?” 李进叹了口气,摇摇头结束了这场讨论:“如今的大明就已经管不住他们了。” 王汤姆率领的舰队从儋州出发之后径直向南,绕过昌化,前往安南岘港。在那里舰队将和安南民团派出的野战步兵营会合,完成集结后再继续向南行进。从儋州到目的地纳土纳群岛的航程超过一千海里,算上路途中需要停靠补给的时间,王汤姆预计这趟航程需要十二到十四天才能完成。等完成任务归来,估计差不多也得一个月之后了。 4月1日,舰队如期抵达安南岘港。这里的港口码头一期工程已经接近尾声,拥有三千多居民的岘港已经有了海港城市的雏形,在接下来的两三年时间中,这里还将不断从本地招收归化民,完成港口码头的后续建设工程,并将这里建成中南半岛中部最主要的对外贸易港——当然,所谓的安南对外贸易,必须且只能掌控在海汉手中。 军事用途并不是岘港的主要用途,在海汉军委的规划当中,位于北部湾的涂山半岛,以及南方的金兰港,才是专门用于军事的港口。不过这倒并不妨碍岘港临时充当一下军港,在特混舰队抵达之前,装载安南民团野战步兵营的运兵船就已经先期抵达这里,并且进行了几天时间的短暂休整和物资补给。 率领安南民团的军官是穆夏柏,他在去年就参与了南下的侦察,对纳土纳岛的状况也相对较为熟悉。在完成这次的作战任务之后,他将作为当地的一把手常驻,这也将会是迄今为止海外派驻穿越者距离最远的一个据点。 特混舰队在岘港只停留了一天时间,加入了六条运兵船之后,扩充为十七条船的舰队离开岘港,继续向南进发。不过由于安南民团所乘坐的运兵船都是传统的中式帆船,航速一下就降低了不少,两天半之后才抵达了距离岘港三百海里的下一个停靠点金兰港。 金兰港虽然理论上在去年就已经启动了开发建设工程,但由于劳动力不足,工程进度相对比较迟缓,到目前为止也就完成了仅仅二百米长的标准码头,十来栋库房,以及少量的民用设施。而在这里所能补给到的物资也相对较少,只有淡水和蔬菜瓜果,禽畜肉类在这里都是属于紧俏货,本地农场仅有的七八头可以出栏的猪全部都被舰队以军用物资名义给征用了。 从金兰湾继续往南,途中就再没有其他的补给点了,而这里距离目的地还尚有五百多海里,即便一切顺利,也差不多要四天左右才能完成这段航程。 值得庆幸的是这一路上顺风顺水,并没有遇上任何恶劣的天气,在八十个小时之后,舰队就已经驶入了纳土纳群岛海域。 王汤姆当然还没有狂妄到让一路颠簸过来的部队立刻对纳土纳主岛上的海港发动攻击,而是选择了先在纳土纳岛以北的那座无人岛停靠休整。从这里到目的地之间的航程约莫还有六十多海里,既不用担心被对手所轻易发现,也便于计划好发动进攻的时间。 舰队在无人岛休整期间,王汤姆也没忘了先派出一艘伪装成商船身份的福船,前往纳土纳岛的港口进港补给,并联系安全部驻岛的密探,最后一次确认岛上的防务状况。 隔天送回来的消息让神经还有些紧绷的军官们都是长出了一口气,或许是被岛上汉人百姓表现出来的温顺所麻痹,荷兰人的警惕性显然并不高,而且他们也不认为这里有遭遇大规模袭击的可能,毕竟这里没有建设大型港口的条件,军事价值和发展前景都非常有限,在这个海域内不管是葡萄牙人还是西班牙人,显然都不太可能会看上这个地方。 岛上的荷兰武装人员依然维持在一百出头,再加上大约同等数量,主要装备冷兵器的民兵,就是纳土纳岛几乎所有的防御力量了。除了火绳枪之外,唯一的重武器就只有荷兰人聚居的小城堡布置的几门六磅炮了。而这种武器在海汉民团为了这次作战特别准备的十门12磅炮,两门24磅炮面前,显然是不够看的。 除了陆地上的防御力量之外,荷兰人在海上所布置的防御力度也非常有限,仅仅只有一艘武装商船常驻在这里,而船上的火力也极为有限,根据木匠黎大贵的侦察所得,这艘船上的几门小口径火炮显然并不足以对装备了超过百门舰炮的特混舰队造成威胁。用王汤姆的话说,这种破船要是能在对战中打出第二轮炮弹,那就是特混舰队的耻辱。 当然了,军委派出如此强力的舰队来执行这次任务,倒也不完全是为了在攻打纳土纳岛时碾压对手,毕竟根据之前的情报就已经知道这个港口并没有岸防炮设施,根本就无力阻止海汉民团的登陆作战。之所以要派出这么强大阵容,其一是为了验证“威严级”战船在远航作战期间的可靠程度,顺便锻炼一下战船与补给船之间的配合,其二也是担心万一运气不好在这个海域到荷兰的武装商船船队,凭借这个阵容应该也能一举灭掉对手。 有详细的海港平面图和防御布置图,有武器装备和兵力的统计数据,再加上双方实力存在的巨大差距,这场仗还没开打就已经可以提前下定论了。4月12日,隐藏在无人岛的舰队完成了休整,驶离驻地继续南下,驶往目的地开始执行最终的作战任务。 正文 585.第585章 顺利登陆 舰队在清晨出发,大约午后便驶抵了目的地外海,王汤姆用望远镜已经可以看到几海里之外的海面上有数艘小渔船正在实施捕鱼作业。 “命令作战船只全速前进,进入港湾后照原定方案执行!”王汤姆放下望远镜,开始下达作战指令。 按照事前制定的作战计划,舰队的十七艘船并不会一股脑地全都涌上去,而是由装备火炮的战船打头阵,对海岸线上可能存在的抵抗和反击进行火力压制,掌控住局面后再用小艇送步兵登陆,进而攻占港口小镇。 这个作战方案早在两个月之前就已经制定出来,并且舰队在琼北海峡驻防期间也进行了数次的操演,虽然不是实地演练,对这套战术也还谈不上驾轻就熟,但王汤姆确信这套战法对于纳土纳岛上这个疏于防范的小港口来说,已经完全够用了。 舰队在距离港口大约还有五海里左右的时候,也被海面上的渔船所发现了,毕竟“威严级”战舰那庞大的身影,并不是海面上稀薄的雾气所能遮掩的。 荷兰人的反应比王汤姆预计的还要稍快一些,在舰队接近港口的时候,港内驶出了一条西式帆船。不过这艘船倒不是冲上来拼命的,而是往东南方向驶去。 “拦住它,如果那艘船不打算停下来,可以直接开炮!”王汤姆不动声色地下达了命令。 很显然这艘船并不是打算出来阻止外敌入侵,而是想要趁着港口尚未被封锁的时候冲出去,离开这里前往巴达维亚报信。王汤姆当然不可能放任这艘船离开纳土纳岛,去巴达维亚报警都还是小事,“威严级”战船行踪的泄漏才可能招来真正的麻烦。毕竟海汉民团是打着海盗的旗号攻占纳土纳岛,而“威严级”这种在东南亚堪称巨舰的大船,傻子也知道绝对不是一伙海盗能够造出来的。 至于岛上的岛民看到了“威严级”战船的真容,王汤姆倒是不太担心,民团攻占这个岛之后,便会分批将岛民送到北方去定居。而岛上的荷兰人,以及他们的属下、随从,全部都将被押送到海南岛或者黑土港的矿上去当苦力,女眷和儿童也会被圈禁起来。至少在近几年时间内,荷兰人大概没什么机会获知纳土纳岛失陷的真相,即便日后他们怀疑是海汉人干的,也拿不出什么真凭实据来。 海汉战船在航行性能方面的优势立刻就展现出来,两艘“探索级”战船在接到命令之后迅速转向,冲向那艘荷兰帆船的逃跑方向,其运动轨迹用“灵活”来形容也毫不夸张。当荷兰帆船驶到港湾之外,负责截击的两条海汉战船所处的位置已经基本与它平行,中间的距离不过两三百米而已,第一时间就已经进入了海汉战船的舰炮射程。 几乎与此同时,“威严号”为首的另外五艘战船也鱼贯驶入了港区,船舷的炮窗早已提前打开,一个个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海岸上的建筑。现在不需要望远镜,船员们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岸边惊慌失措正在奔逃的人们。远处一队火枪兵正在码头仓库前的空地上集结,看样子是打算对突如其来的入侵者进行抵抗,但可惜的是他们的武器在海汉民团的指挥官们看来,并不会比烧火棍高级多少。 “你们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王汤姆嘀咕了一句,然后开始下达作战命令:“左舷瞄准岸上的目标,三轮速射!” “威严号”船上装备了12磅、24磅、48三种口径的火炮共计52门,其中两侧船舷各自布置了三层火炮甲板共计24门火炮,火力堪称强劲。这也是“威严号”在服役后第一次用舰炮展开对岸攻击,24四门火炮次第发出轰响,将炮弹射向岸边唯一的一处目标区域。 尽管从移动中的战舰上发射的炮弹很难有高命中率,但射击距离不过百米之遥,密集的炮弹还是在第一时间就覆盖了那群火枪兵所在地区。炮弹激起了烟尘中血肉横飞,不知有多少倒霉鬼死于这一波炮击。在火炮打完第二轮之后,那块区域就已经没有了还能站立的身影,让王汤姆不得不临时更改了命令,停止不必要的第三轮炮击。 王汤姆也觉得自己这么做有点杀鸡用牛刀的味道,意兴阑珊地下令道:“左舷火炮待命,威严号负责警戒,步兵开始登陆!” 后面几艘船上放下小艇,装载着安南野战步兵营的士兵划向码头。他们需要先行登陆控制住码头,然后大船才好在其引导之下靠岸停泊。穆夏柏作为此次行动的步兵指挥,也亲自加入到第一批登陆的队伍中。 或许是先前的炮击起到了足够的震慑作用,此时的码头上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步兵在划船登陆的过程中连半点反击和抵抗都没有遇到,就如同演习战术时一样,轻松地占领了这处码头。 此时负责追击荷兰帆船的两艘战船也开火了,其中一艘船打出的链弹在第二轮炮击就命中了对方船上的主桅,将其生生从中折断。这几乎可以说是秒杀了对方脱逃的希望,船上的荷兰人在意识到双方的实力差距之后,没有再试图继续抵抗,而是选择了降帆投降。 海上的整个战斗过程大约只持续了半个小时就宣告结束,随着步兵营士兵的不断登陆,荷兰人夺回码头控制权的机会也已经无限趋近于零,夺取港口完成登陆的过程比军方在事前制定作战计划时所预料的更为轻松。 穆夏柏在登陆后第一时间去确认了“威严号”的炮击成果,正如他猜想的那样,现场已经根本无法清点具体的战果了,尸块和大块血迹零星散布在大约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区域内,完全无法统计这一通炮火究竟打死了多少名荷兰火枪兵。 不过倒也不是所有人都被轰成了肉渣,步兵们很快就在尸堆中发现了几名仍然在瑟瑟发抖的幸运儿。负责抓捕俘虏的民兵排长用军刀在最短时间内进行了“突审”,然后将获知的信息立刻反馈到穆夏柏这里。 根据俘虏的招认,刚才在码头上集结的便是驻岛的火枪队。也是活该荷兰人倒霉,这天正好是火枪队的训练日,火枪兵们刚刚出了营房,便接到了有敌人从海上来袭的警报。于是这些人立刻到码头上集结,打算抵抗外来者入侵。而然对手并没有跟他们抵近交手的意图,直接隔着老远一通炮轰,便将这支火枪队的大部分人送去见上帝了。 至于本地的民兵刚才根本还没来得及集结,就已经目睹了主力部队的覆灭,于是这些只装备了冷兵器的民兵立刻作鸟兽散,其中一部分人应该是逃回荷兰人聚居的据点里了。 鉴于荷兰人的据点装备有小口径的火炮,穆夏柏没有急于发动下一步的进攻,而是让步兵们先清理码头区,顺便等待大船靠岸,以便把陆军所用的火炮卸下船。反正荷兰人现在要往外跑就是死路一条,穆夏柏倒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了,先趁着这时候把前进营地清理出来。 荷兰人的据点离码头也不算太远,仅仅两里地而已。而本地居民的住所,基本都分布在码头到荷兰人据点的这块区域内。步兵进军的同时,也顺便可以对比本地的居住区进行一次简单的梳理。 根据军方所掌握的情报,本地人口不足四千,大部分都聚居在这个港口小镇上。荷兰人的数量大约只占人口的十分之一,而其中超过三分之一的人已经变成了码头上的碎肉。剩下的人加上听命于他们的本地土著民兵,一共也就三四百人的样子,而特地从安南赶来参与这次作战的野战营的编制就已经超过五百人,并且轻重武器齐全,足以吊打岛上残余的荷兰人。 尽管荷兰人在据点的围墙上也架设了几门炮,但这在海汉民团眼中并不是什么大的威胁。穆夏柏下令炮兵在四百米距离上布置阵地,准备先解除掉这几个潜在的威胁。 据点里的荷兰人尝试着进行了一轮炮击,然而他们那种老式的佛郎机炮根本不足以在这个距离上威胁到海汉的炮兵阵地,只是在开打前再次白白地暴露了自己的实力而已。 炮兵阵地布置好的时候,王汤姆也已经登陆来到了阵前观战。穆夏柏见状问道:“那艘荷兰船处理完了?” “嗯,船上的活人都已经抓了,船损坏比较严重,直接凿沉了。”王汤姆衣服理所当然的神情道:“我的人只用了两轮炮击就把那艘船打成筛子了。” 穆夏柏笑着点点头,然后走到炮兵阵地上,将负责测距瞄准的炮兵连连长叫到跟前,低声说道:“海军的长官可在这里等着看我们的笑话,我给你三轮机会,把据点正面的炮位打掉,做得好,回去就有嘉奖,做得不好……回去就调你到炊事连去当连长!” 炮兵连长应了一声,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再次确认计算观瞄的位置。其实在这个距离上,海汉火炮的命中率已经可以做到相当高了,不过穆夏柏把话说得这么严重,炮兵这边赶紧又重新调整了一次战术,将原本的目标由三处先削减为一处,集中火力进行覆盖式打击,以确保能够尽快击中目标。 “老穆,可以了就开始吧!”王汤姆指了指手腕上的表道:“忙了一整天了,打完了差不多也该吃晚饭了!” 穆夏柏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然后向炮兵下达了开炮的命令。 结果倒是没有让穆夏柏失望,第一轮便有炮弹打在了对方炮位附近的墙头上,距离直接命中大概也就两三米的距离,穆夏柏从望远镜中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差点气得捶腿。不过经过修正之后的第二轮炮击就没有再错失目标了,至少有三发炮弹打在同一个炮位上,将那一段墙头都削去了半尺有余。虽然对方伤亡不明,但这个炮位倒肯定是被端掉了。 “侥幸侥幸!”在确认了这个战绩之后,穆夏柏的神情终于变得轻松起来。 王汤姆当然不瞎,自然看懂了穆夏柏的情绪变化,当下摊开手道:“comeon!老穆,我们以前可是在一起打过仗的,你为什么要在意这些细节!” “不不不,这跟私人关系无关!汤姆,这是陆军的尊严!”穆夏柏很认真的回答道。 “好吧,只要你开心就好!”王汤姆耸耸肩道:“现在是你说了算的时候。” 按照事前制定的作战计划,攻岛作战的海上部分由王汤姆指挥,而路上作战则是由穆夏柏指挥,陆海军各司其职,互相辅助。不过面对这样实力羸弱的对手,很显然陆军和海军的指挥官都还是各自在默默较劲,希望自己麾下的部队能有更好的表现。 在顺利端掉了第二个炮位之后,荷兰人据点的大门被打开了,一名红发男子举着白旗走了出来,示意停战。穆夏柏见状也下令暂停射击,让那名男子过来说话。毕竟民团的目标并不是为了屠杀荷兰人,而是要尽快实现对这里的占领,能够节约一点弹药和时间,减少伤亡的可能,对民团来说也是好事。 那名男子在被搜查过身体之后带到了王汤姆和穆夏柏的面前。红发男子叽里咕噜说了几句,穆夏柏是没听懂,倒是王汤姆压低了声音道:“这家伙说的是德语。” “荷兰人居然不是说荷兰语?”穆夏柏听到王汤姆的解释,忍不住也咕哝了一句。 王汤姆轻轻拍了下穆夏柏,示意他不要对这人作出任何回应。穆夏柏一下也反应过来,他们现在的身份是所谓的“安南海盗”,要是听得懂德语,那真的是活见鬼了。当下穆夏柏干咳了一声,露出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情。 正文 586.第586章 善后工作 荷兰语起源于古代低地德语,在语种分类上属于印欧语系日耳曼语族西支,介于德语和英语之间。不过作为海上马车夫,航行全球的荷兰人为了顺利地进行贸易,大多都掌握了至少两门以上的语言。那人见穆夏柏和王汤姆两人没什么反应,便用英语又说了几句。穆夏柏这下倒是听懂了一半,不过仍然是按照王汤姆的指示,装着听不懂的样子。 那人见英语不能沟通,又接连换了西班牙语和法语,后来竟然还挤出一句“雷猴”,连广东话都出来了。这家伙一口气说出了五六种语言,也算是个人才了。 穆夏柏做个手势,当下便有安排好的安南裔民兵上前,操着一口安南口音的广东话跟这荷兰人对话。这荷兰人果然厉害,居然也能听懂个七七八八,当下便连比带划地跟民兵沟通起来。 正如海汉民团所看到的那样,龟缩在据点内的荷兰人在见识了对手的实力之后,选择了投降保命这条路。不过这名谈判者要求战胜者保全所有荷兰人的性命,并放他们离开这个岛,作为代价,据点中的荷兰人愿意将个人财产拿出来交换自由。 穆夏柏听完之后便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我们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条件交换,我们信奉的是赢者通吃。立刻命令里面的人缴械投降,我们可以保全你们所有的性命,但其他条件一律免谈。” 那名荷兰人还待要再说,穆夏柏已经不耐烦地给他下了最后通牒:“我现在命人点一柱香,在香烧完之前作出你们的决定,否则我们就用炮弹来替你们作出决定!” 海汉这边根本就没打算要放岛上的人自由离开,当然不会同意对方的交换条件。至于用个人财产赎身,这在穆夏柏看来更是笑话——连人都保不住了,还想保住财产? 荷兰人没有浪费太多的时间就作出了选择,事实上投降才是他们唯一的选择,岛上的荷兰青壮几乎都死在了港口码头那一通炮火之中,现在据点里的荷兰人以妇孺老幼居多,根本就没办法抵抗外面荷枪实弹的入侵者,不投降的话也只能是死路一条了。 很快荷兰人便排着队走出了据点大门,他们将会被送到码头上刚腾出来的几间仓库中进行关押。等民团把这里的局势彻底控制之后,这些荷兰人便会被装上船送到北方去。根据民兵的清点,共俘获荷兰人一百六十七人,另外还有依附于荷兰人的土著居民一百七十四人,其中绝大部分是马来人种。而真正汉人血统的民众似乎并没有得到荷兰人的信任,基本上都居住在据点之外的地区。 不过即便是汉人血统,也难以得到海汉民团的信任,在接下来的数天中,民团还需要对本地这些人进行甄别,然后再分批将他们迁往北方不同的地方重新安置。至于这个岛上,除了驻扎从安南调过来的步兵营之外,局势稳定后还会慢慢地送一些安南和大明的移民过来定居。 这里虽然没有天然良港,但气候却很适合种植热带经济作物,农业部倒是早就已经列好了种植清单,就等着在岛上组织建设集体农场了。至于需要投入的经费那就更不用担心了,农业部在去年年底便召开了项目推广会,专门向“琼开发”的股东们描述了这个适合种植香料作物的地方,而揣着大把银子的大明投资商早已经在崖州的集体农场投资中尝到了海汉式农业大开发的甜头,虽然他们当中去过纳土纳群岛的人寥寥可数,但这丝毫都不妨碍金主们的投资热情。 早在今年1月的时候,“琼开发”所登记的纳土纳岛农业项目投资基金就已经超过五万海汉元。根据“琼联发”一向的操作模式,海汉商务部还将比照股东们的出资额度,拿出同样的数目来获得项目的绝对控股权。也就是说纳土纳岛在民团动手之前,三亚这边就已经准备好了十多万的资金要开发这里了。尽管这地方的军事价值较为有限,但并不妨碍它成为投资者眼中的香馍馍。 不过在对这里进行开发之前,海汉民团仍然先得确保这个地方不会再被荷兰殖民者轻易夺回去。荷兰人的防御措施显然是不可取的,海汉占领这里之后不能再重蹈覆辙,因此建立一些更有防御力的岸防设施就是势在必行的措施了。 而海汉军方和建设部为此也都提前进行了相应的准备,将1628年开始装备在胜利港的首批岸防炮撤除了一批,运到这边来进行部署。而胜利港那边也正好将地方腾出来,安装去年年底才开始试产的新式岸防炮。除了岸防炮台之外,这次陆军所带过来的十多门火炮,也将会悉数留在这里,作为本地驻军的重武器配置。 按照军方的观点,荷兰人如果想再从海上发动进攻夺回这里,那肯定会在岸防炮的攻击之下吃大亏。再加上这十几门移动式火炮的辅助,荷兰人不派个三五千人来,恐怕很难战胜这里的驻军。而且这还是在本地没有海军援助的情况之下,等到下半年金兰港建成了基本的军事设施之后,必定就会安排一支武装舰队驻扎到当地,形势必要时可以及时南下,对纳土纳岛进行驰援。相比之下,荷兰人从南边巴达维亚的大本营到这里的航程,比金兰湾南下至此还要远了至少100多海里,如果荷兰人要下血本在这里跟海汉人血战,那最终吃亏的肯定不会是海汉一方。 处理完荷兰人据点的事情之后,早已经等候在附近的黎大贵和另一名以赤脚大夫掩饰身份的同僚杜荣终于得到了接见。 “你们这次的功劳,我回到三亚之后都会如实向执委会和你们的上级报告,到时候嘉奖是肯定会有的。”王汤姆一上来便对两人所立的战功给予了赞许,并主动表示要为他们请功。 民团攻打纳土纳岛之前所拿到的情报信息,基本上都是出自于这两人之手。正是有他们在这里的长期潜伏,搜集消息,提供了十分详尽的信息给军方作为制定作战方案的参考,民团才能用了不到三个小时就顺利地拿下了这个港口小镇。战后论功,安全部的两名坐探是肯定要记上一笔的。 两人赶紧作揖道谢,毕竟他们自己事后写报告请功,肯定比不了王汤姆这种身份的高官代为请功。 王汤姆又道:“你们两个分一下工,拿一个人去码头,辨识一下我们抓到的荷兰人,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漏网的大鱼或者危险分子。另外一个人就去跟着民团清查本地的民众,把有手艺的匠人、会读书写字的文人、有过从军经历的退伍老兵,都分类鉴别做好登记。回头运走移民的时候,也好替他们安排去处。” 两人应了一声,便各自领命做事去了。 岛上未经鉴别的民众还有三千多,要把这些分分门别类地做完登记,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完成的工作。王汤姆虽然贵为海军司令,但这次出征纳土纳岛由于航程遥远,船队运载兵员和补给尚且稍显不够,因此并没有配备民政方面的官员,现在也只能由军方暂时代管岛上的民政事务。 穆夏柏则是带着人先把荷兰人的据点给翻了个底朝天,将据点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先收到一起,命人打包装船——这些东西可是必须运回大本营的战利品。至于参战部队的犒赏,军方会另行以流通券的形式进行发放。 荷兰人的这个据点隐隐有一点棱堡的味道,外围是石头砌成的围墙,厚度在四尺左右,但高度只有两米出头。这道石墙在正面有四个突出部,原本是架设了四门小口径佛郎机炮,除了打击敌人之外也可以利用夹角对攻击据点大门的敌人进行射击。墙头上也有比较简易的火枪射击孔和瞭望孔,但墙外并没有护城河或者壕沟之类的防护设施,在被海汉民团的火炮轰塌了一角之后,这道墙就相当于被开了第二道大门出来,而且是毫无遮掩。因此据点里的荷兰人才果断地放弃了抵抗,选择向海汉投降。 荷兰人的这个据点虽然比较简陋,甚至连称作城堡都还有点不够格,但想想本地也就这么三千多的人口,又没什么特别的出产,荷兰人建了这么一个据点已经算是很大的投入了。不过从今天开始,这个据点的归属权就由海汉掌控了。穆夏柏在看过港口的建筑之后,已经决定要将这里改建为本地的官邸和兵营。 当然在现阶段也很难有条件进行比较大的改建工程,也就是让士兵们先将这个乱哄哄地地方好好收拾收拾,把牲畜窝棚之类的东西迁出据点之外,免得整个据点里始终都是一股臭烘烘的味道。荷兰人被赶走之后空出来的居所,倒是正好用来安置民团士兵。 穆夏柏先将营部从港口搬到这里,将太阳能电池铺设到据点中最高的房顶上,然后牵线连接电台,向大本营发出了占领纳土纳岛的消息。此刻已经是下午六点左右,民团从早上出发,仅仅耗时一天,就夺下了这个岛屿上唯一的港口和市镇。 打下这里虽然很轻松,但海汉在事前为此所做的各项准备工作,以及事后改造这里所需做的工作,至少要持续一整年的时间。而军方为了这次行动花费了超过四万元,这笔钱也有待于纳土纳岛进行开发之后创造经济利益来补上。 五天之后,本地民众的登记工作总算是告一段落。除开已经被全员关押起来的荷兰人,目前统计到的人口为三千四百七十一人,另有大约不到三百人散居在岛上各处,还需要花时间慢慢进行统计。 现有人口中,汉人或是有汉人血统的后裔站了绝大多数,东南亚土人只有不到两成。令王汤姆感到高兴的是,在本地民间汉语和汉字依然是比较普及的沟通手段,这样临时指挥部就可以利用张贴安民告示的方式来安抚本地居民。 当然了,安民告示也并没有打着海汉旗号,只是自称为海外汉裔,来此解救受到红毛鬼统治的汉人。为了安抚人心,海汉民团还以家庭为单位,向本地民众发放了少量食盐和稻米。而这也取得了比较好的效果,民众的敌意明显减少了许多。在这些人眼里看来,被汉人统治当然是好要过被红毛鬼统治,至少是同根同族,不像红毛鬼那么可怕。 与此同时进行的还有港口的改造工程,民团从本地临时征发了三百多民夫,在港口附近建造岸防炮炮台。海汉民团这次出征的时候还特地装运了十来吨水泥,目的就是为了在这里修筑炮台用的。炮台越快建成,纳土纳岛的安全就越早得到保障。 4月24日,指挥部发布了第二条安民告示,宣布将纳土纳岛更改为荷兰人占领之前的名称,即安不纳岛。这个决议倒是得到了本地人的一致拥护,荷兰人在17世纪初占领这里之后,就将岛改名为安博纳岛,后来又改为纳土纳岛,慢慢就割裂这里与大明之间的关系。不过现在既然已经变了天,那么将岛名更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当然了,这个更改并不会让安不纳岛回到大明的治下,仅仅也只是出于执委会和军方几个高层的个人意见而已。 4月27日,一艘来自于巴达维亚的荷兰货船愣头愣脑地驶入了港口。这艘目的地是台湾岛的货船原本只是想在这个港口补给一下食物和淡水,但根本没想到这里已经换了主人。 海汉民团不费吹灰之力就控制了这艘船,为了暂时保守这个岛的秘密,船上所有的人员都被暂扣下来,而这艘船也顺理成章地成了海汉民团此行的又一件战利品。 正文 587.第587章 接管港岛 “那艘扣下来的荷兰帆船上翻到什么好东西没有?”穆夏柏看到王汤姆兴冲冲地走进屋里,便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他在半小时之前刚得到消息,说是海军在港口扣下了一艘自行进港靠岸的荷兰帆船,看王汤姆表现出的情绪,显然是在这艘船上有所收获了。 “回本了回本了!”王汤姆一边搓着手一边笑道:“这次可是捡到宝了,一下子就回本了!” “哦?这艘船上有金银财宝?”穆夏柏一听也来了兴趣,连忙追问道。 “不只是财宝……”王汤姆抓起水杯先灌了一大口茶水,抬手抹抹嘴角道:“你猜这艘船是准备去哪里的?” 穆夏柏笑着应道:“还能去哪里?要嘛就是南下去巴达维亚,要嘛就是北上去台湾,这条航线难道还有第三个目的地不成?” “是去台湾的船。”王汤姆点头应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台湾的热兰遮城,船上的货物是运往当地的各种补给物资,好东西不少。” 1622年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强占了澎湖之后,将当地作为东亚海上贸易的转口港使用。1624年,荷兰人与大明水师在澎湖交战数月,最后达成停火协议,荷兰人退出澎湖,而大明则不干涉荷兰人在台湾岛上的殖民占领行为。 于是荷兰人便在台湾南部海岸修建了一座规模宏大的城堡奥伦治城,1627年更名为热兰遮城。在海汉民团占领安不纳岛的这个时间点,热兰遮城的修建工程仍然尚未完工,在原本的时空中,荷兰人在台湾岛的这个据点是直到1632年才完成了首期工程。 值得一提的是在原本时空中,郑成功是在距今30年之后攻下了热兰遮城,并将荷兰人逐出台湾岛,建立了台湾历史上的第一个汉人政权,并将当地改名为安平城,也就是后世台南的著名景点安平古堡所在地。当然了,既然海汉政权已经出现在这个时代,并且将远东地区都视作了自家未来的疆域,那么30年之后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热兰遮城之战了,荷兰人也不会再有机会在台湾岛上获得30年的发展时间。 王汤姆拿出了一张货物清单,向穆夏柏解说从这艘自投罗网的荷兰帆船上所缴获的物资。这艘船上除了用来维持热兰遮城当地运转和贸易所需的大量金银之外,还有跨越万里从欧洲运过来的一些商品,以及原产地在印度、东南亚地区的香料、珠宝等等。最重要的是,这条船上还装运了一批全新的武器,包括八百支火绳枪,四十门口径不一的火炮和数量可观的弹药。根据船员交代,这些武器是送往热兰遮城,用于武装当地荷兰人。光是这批武器和弹药,总价值就超过十万两白银了。 “初步统计的数据,这船货起码值二十万两白银,你说我们是不是一下子就回本了!”王汤姆说到得意处,忍不住笑出声来:“把这船货处理掉,海军就又可以添一艘主力舰了!” “合着没我们陆军什么事?”穆夏柏提醒道:“这次可是陆海两军联合行动,王司令,不要把功劳全抢了!” “对对对,你说得对,当然这里面也还有陆军的一份!”王汤姆自知失言,赶紧补充说明道。 “说起来荷兰人胆子也真是够大的,装这么多贵重物品,居然就这么一艘船出行,连个照应都没有。”穆夏柏感叹道。 “大概荷兰人认为在远东地区已经没人能撼动他们的位置了吧。”王汤姆应道:“我想说的是,这种事有一必有二,肯定还会有荷兰人的船来岛上停靠补给,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荷兰人的船不用说,那肯定是统统扣下来。我想知道的是如果有大明的商船来这里停靠,那该怎么处理?”穆夏柏问道。 王汤姆应道:“你放心,我们已经专门训练了一批东南亚水手,到时候安排这些人在码头上做事,一切照以前的规矩来做,大明的商船来了照样收费补给就是了。” “那岛上看不到荷兰人,也终究会惹人怀疑。”穆夏柏还是有一点不放心。 “这个我们也有应对的办法。”王汤姆笑道:“别忘了,我们也是有西方合作伙伴的,冒名顶替并不是什么难事。” “你是说……葡萄牙人?”穆夏柏立刻就反应过来。 “没错,就是葡萄牙人。”王汤姆点点头肯定了穆夏柏的猜测:“葡萄牙人近些年一直在跟荷兰人争夺远东的殖民地,不过荷兰组建东印度公司之后,葡萄牙人就一直处于下风了。他们的殖民地相对比较少,导致遇事反应迟缓,在远东地区的海上实力又不如荷兰人,这么下去迟早就会跟历史上一样,被荷兰人抢走自己手上所有的蛋糕。前段时间执委会特意找葡萄牙使者托马斯谈过,询问他们是否愿意帮助我们在南海地区建立据点,一起对抗荷兰人,他很痛快就表态同意了。下一次运送补给的船过来这边,大概就会捎来三五十个葡萄牙移民,到时候你安排一下他们出演的角色就行了。” 对于安不纳岛在今后一段时期所需要扮演的角色,执委会和军方已经规划了比较完备的伪装策略,力争让荷兰人尽可能晚一些发现这里的变故。从巴达维亚到台湾岛的热兰遮城航程超过2000海里,一来一去,路上的时间就得差不多两个月,而这个时代的通信条件又极其落后,等荷兰人发现不对劲再进行调查的时候,都不知道事情过去多久了。 在攻占安不纳岛之后,穆夏柏指挥麾下的部队,对全岛又进行了一次拉网式的排查,将所有有人定居的地点都进行了查看,以确定这个岛上没有漏网的荷兰人存在。事实上荷兰殖民者也不敢分散到野外居住,毕竟岛上的交通条件比较原始,离聚居地稍远一些的地方,要获得补给也会比较麻烦,如果遇到生病或者受伤,那基本就只能自生自灭了。 五月一日,在离开海南岛整整一个月之后,休整完毕的特混舰队准备离开海汉最新的一片殖民地,返回海南岛。为了不轻易暴露本地的真实状况,这次南下作战的战船将全部离开,并不会在此驻留。只有从安南半路加入进来的六艘运兵船会留在这里,毕竟这几艘船都是福船,倒也不太容易直接暴露。跟随这支舰队一同返回的还有俘获的那艘荷兰帆船,以及岛上所有被俘的荷兰人。由于装载能力有限,并没有安排岛上的民众随船队迁离,穆夏柏也得以抓住这段劳动力尚显充足的时候,加速港口和岸防工事的建设进程。 这次南下作战,海汉民团方面基本是零损失,除了有少部分人因为水土不服而患病之外,在攻岛作战的过程中并没有出现伤亡情况。不仅如此,民团还在此期间缴获了大量原属于荷兰人的财富,不但能够冲抵这次行动的军费,而且还绰绰有余,足以给军方的账上再增添一笔不菲的收入。 海汉民团秘密南下夺取荷兰殖民地的同时,在北边的同僚们也没闲着。于两年前启动的香港岛镇南港项目,如今已经将这附近的地区划分得七七八八了,狭窄的地域限制了镇南港的继续发展,夺取整个港岛,特别是港岛北部的要害水道鲤鱼门,已经成为了军方的下一个目标。 原本就驻扎在鲤鱼门水道旁边筲箕湾的大明水师,如今的日子也是越发难过了。之前统领这支部队的参将,去年年底已经到期卸任离开了,而新任的参将是花了七八千两银子,硬生生活动回来的一个名额,不过出面掏这笔钱的人是“琼联发”一名大股东,因此这名参将在上任点卯之后,就玩起了长期失踪,以便为海汉对这个区域下手创造更好的客观条件。 从去年年底开始,香港岛大明水师驻地就已经处于无人看管的状态,既没人点卯,也没人发饷了。一些有路子的士兵和底层军官,已经开始变卖水寨里的军用物资,如火药、铠甲、武器等等。即便海汉人不出手,再过个一年半载,这地方自己就会垮掉。而在此期间以各种形式得到海汉好处,甚至被直接收买的水师官兵,也着实为数不少。 五月七日,隶属于海汉海军的五艘战船绕过香港岛东边水域,从鲤鱼门水道驶入筲箕湾,直接就堵在了这处水寨的门口。 提前就已经安排到位的内应很快就打开了水师的水上闸门,放海汉战船进入水寨停靠。从船上下来的海汉民兵们甚至都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就兵不血刃地迅速控制了水寨内外。在民兵的驱赶之下,水寨里的明军士兵很快就集结到了水寨中央的白虎节堂门口。 陈一鑫在一队民兵的簇拥之下,进入水寨的白虎节堂,当仁不让地在公堂正中属于水寨参将的椅子上坐下了来:“来人啊,拿水寨的名册上来!” 当下便有人呈上了水寨名册,似乎并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陈一鑫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翻开名册直接开始点卯。 名册上共有五百三十二人,其中包括军官、水手、战兵和负责后勤的大夫、船匠、厨子等等。不过长达一个小时的点名下来,空额多得吓人,只有大约一半的人到场。陈一鑫虽然对此结果已经有所准备,但还是被这空额的比例吓了一跳。 “各位,刚才点名的情况,已经很清楚了。这处水寨不要说战斗力,连自保的能力都很欠缺!”陈一鑫合上名册,开始发表讲话:“为了能让大明水师保持应有的战斗力,为了保卫本地民众的安全,我们海汉民团受广东官府委托,特派遣作战人员四百二十人,战船五艘,加入大明水师新安水寨。水寨原有人员,可选择留下也可自行离去,要走的一律发遣散费白银十两。本人陈一鑫,海汉民团少校,各位如果对今后的安排有什么疑问,可以向我提问。我在这里多强调一句,海汉民团不养闲人,谁要是想留在水寨混闲饭吃的,我劝他还是趁早拿了遣散费走人!” 下面有人问道:“在下好歹也是个总旗,遣散费难道跟普通小兵一样?” 陈一鑫面不改色地应道:“我不管你是什么官,你的职务是大明给的,遣散费是海汉给的,你凭什么以大明的官职来要求遣散费的多少?如果嫌少,可以不要,我们不会强求。” 当下又有人问道:“那若是留下来,你们当真会像承诺的那样,给出比兵部更丰厚的军饷吗?” 陈一鑫道:“我们的确是承诺过军饷会比大明的标准加倍,但同时也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得有真本事才行!想混吃等死还要拿双倍军饷,对不起,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海汉民团。至于有没有真本事,我们会进行专门的考核和甄别,通过的人自然会有更丰厚的报酬。” 有人大声埋怨道:“那我等从军多年,如今你一句话便要遣散我们,道义何在?” 陈一鑫望向出声的地方,冷冷地说道:“从军多年?那你从军这些年都做过什么了?是打击海盗还是捉拿水匪?我怎么听说两三年之前,这地方还是刘香说了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场的很多人,当初应该都是从刘香手里拿过好处的吧?” 下面一片死寂,没人敢在这个问题上回应他。当初刘香势大,香港岛周边水域几乎尽在其控制之下,进入鲤鱼门水道的商船,都得向其缴纳一定数目的买路费才能平安通行,而这笔钱中间有一部分便转到了水寨这边,成为水寨一项固定的收入来源。不过自从前两年刘香被海汉民团打跑之后,这个份子钱就断掉了,而水寨这帮人也没有胆子大到公开向海商收取过路费的地步,又没有足够的实力跟海汉翻脸,只能默默地吃了这个亏。 正文 588.第588章 军港建设 这次海汉民团出手兼并新安水寨之前,这里在场的大部分人其实已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得到了消息,对于自己的去留也有了初步的想法。虽然海汉这边说的是“派人加入水寨”,但明眼人都知道,海汉这一步棋可不是为了给大明水师白白送人送武器送银子,而是要让驻扎在香港岛的海汉民团披上一层合法的皮,以大明水师的名义在这个区域公开活动了。 在这个前提之下,清洗水寨原本的人员可以说是意料中的事情,特别是水寨里的各级军官和老兵油子,更是会成为新主人重点清洗的对象。水寨这些人也知道他们无力反抗海汉的这种强吃,并不会有上司来替他们做主出头——能直接管到这事的人,基本都已经被海汉送去的银子给堵住了嘴,甚至像刚上任不久的某参将那样,干脆就放弃了职位。 至于武力抵抗就更不用说了,刘香那伙海盗就是前车之鉴。两年前海汉民团就能把刘香打得抱头鼠窜一路逃回福建,两年后难道还会把这小小的新安水寨放在眼里?何况海汉人自从在岛南边建设镇南港以来,这海汉战船三不五时地就会在鲤鱼门附近的海面上游弋,故意炫耀武力,水寨这些人也知道自己斤两有多重,只要是没活腻的人都不会有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如何能够在这个节骨眼上为自己谋取到最大的利益,这大概才是在场这些人目前最在意的事情。本身没有一技之长,又或是不愿在海汉人手底下做事的,出路大概就只能是拿了遣散费走人。当然了,海汉这边倒是没有把事情做绝,对自愿退伍离开的明军士兵,还是给出了一条退路,可以优先进入海汉海运部就业,工作内容当然是水手船员。毕竟这些人都是水寨编制,就算不会驾船起码也不会晕船,只要就职马上就能跟船出海,甚至连适应期都不需要,对于海运部而言是很好的即战力。 当然了,如果这些人当中有自愿要加入海汉海军的,那军方也是乐见其成的,只不过必须先得通过专门制定的技能考核和政审才行。事实上崖州水寨的大明士兵,当初就有少部分素质较好的人员被纳入到海军的编制内,也算是有这方面的操作先例。所不同的是新安水寨这边差了一个罗升东式的人物,可以跟海汉这边以更“和谐”的方式进行合作。 陈一鑫也不愿在这两三百人身上花费过多的时间,三言两语解释完政策之后,便下令开始登记,不愿留下来的人马上就可以领到遣散费走人。至于陈一鑫自己,他也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新安水寨的实力虽然羸弱不堪,但这里的固定资产还是需要清点接手的,特别是水寨所拥有的水面船只,今后可是军方的资产,那是连一根船钉都不能少的。 陈一鑫虽然隶属于陆军,不过他在大万山岛驻扎期间的职责就是陆海共管,住万山港的海军也是由他指挥,他对于水上武装的编制状况倒也不陌生,因此这次接管香港岛新安水寨的任务,已经将大部分精锐派去南洋的海军也没有另行派人过来,而是由陈一鑫直接负责。 虽说新安水寨此前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不少人都在偷偷把军用物资拿出去倒卖换钱,不过水寨里的几艘战船是没人敢动的——毕竟这东西就算往外卖,除了胆大包天的海汉民团之外也没人敢收,而这几艘战船大概也就是目前水寨里除了这些水手船工之外最值钱的资产了。 新安水寨这帮水兵虽然近几年一直怂得不行,对外敌一直采取避而不战的策略,但这倒也变相带来一个好处,那就是水寨这些战船的损耗状况极低。有几艘服役了七八年的船,由于出海航行的时间很少,看着成色仍然还比较新。 一名早先就被海汉通过中间人收买的水师军官,带着陈一鑫清点了水寨里的战船。除了两艘万历年间的战船已经年久失修无法继续使用,只能劈了当柴火烧之外,其他的战船在陈一鑫看来,至少在海上正常航行应该是毫无问题。 清点下来,尚可使用的共有四百料战座船一艘,鹰船两艘,苍山船两艘,海沧船两艘,网梭船十艘,以及船上配套的各种远近攻击的武器若干。以船只配置而论,跟崖城水寨当初的状况差不多,不过因为这边的船保养得更好一点,成色倒是比罗升东手下的船要好多了。值得一提的是罗升东自投靠海汉以来,他手底下原本的那几条船几乎都已经换过一遍了,现在用的全是从海汉海运部手里接过去的不知道第几手的旧船,海运部里也有人因此给罗升东起了个“接盘侠”的绰号。 这些船单论形制,跟海汉海军自己使用的战船还是存在着比较大的差异,就算混合编队也会存在一定的问题,而船上所配备的那些火器,在陈一鑫看来也比较原始,作战效能很低,并不适合海汉海军所奉行的战术。不过这并不妨碍海军接收这批大明战船,并且将其作为海军训练船来使用。 由于大陆攻略的逐步进行,陆海军的扩军措施也在按部就班地执行当中。军委以前就已经制定好了拿下香港岛之后,在当地设立专用军港的计划,以便能更好地掌控珠江口水域及从广东通往福建江浙方向的主要航道。届时从大陆地区招收而来的水兵,便可以就近接受新兵训练,不需再将新兵从大陆运到三亚受训,训练完再从三亚派回大陆海岸线驻扎。用大明的船,练海汉的兵,应当可以为军方省下不少的军费开支。 陈一鑫不清楚有关部门为了拿下这个水寨花了多少银子出去,但从这些战船的状况来看,至少这笔钱算是花得物有所值,买回来的并不是一堆破烂,而是军方实实在在能用得上的东西。 “先把这些船都封存起来,另外布置一个排,就住在这码头上守好这些船。”陈一鑫在清点完这些船之后就下达了命令。虽然现在算是接手了这些船,不过民团暂时还用不上它们,毕竟现在还没有新兵分配到这里来受训,当下首先要处理的还是新安水寨的人事问题。 陈一鑫代表海汉军方宣布的安置政策当然不可能让每个当事人都感到满意,在他离开会场之后,也的确有人试图叫嚣闹事。然而陈一鑫手底下带的兵几乎都是参加过李家庄守卫战,攻打担杆岛,万山港守卫战等几场恶战的老兵,他们一直以来所接受的理念就是“天大地大执委会最大”,脑子里可没有什么大明官兵高人一等的概念,看到有人试图闹事立刻就操家伙上了。在放倒了几个不安分的家伙之后,原本蠢蠢欲动的人群都安静了下来,开始老老实实地按照海汉军方的指示,选择自己的出路。 经过两天时间的统计,新安水寨现有的近三百名隶属于大明水师的人员中,有将近五成的人选择了继续留下,另有近三成的人选择去海汉军方推荐的海汉海运部做事,只有两成左右的人选择了拿完遣散费走人。不过至于想留下的人是不是能如愿以偿,那还得看他们能不能顺利通过海汉海军的专业考核测试了。 除了处理好新安水寨的接收工作之外,港岛北部这块区域其实还有一系列的工程也需要陈一鑫参与指挥协调。 首先便是新安水寨的改扩建了,这个地方如果仅仅是维持以前的驻军规模,那倒是勉强够用了,但这次海汉海军调了五艘战船驻扎到这里,尽管都是“探索级”,但却已经使水寨里的空间变得十分拥挤,而这显然不符合海军对军港使用方面的要求,改扩建工程势在必行。 另一个近期将会动工的军事用途工程,就是水寨近在咫尺的鲤鱼门水道两岸的岸防工事了。筲箕湾对岸就是大陆,与香港岛之间形成的这条狭窄水道,是几乎所有珠江口以东船只进入珠江水系的必经之路,而珠江流域的船只要去往福建方向,也全部都得从鲤鱼门通过。扼守住这个要害水道,几乎就等同于控制了福广两地大部分的海贸往来,不管从政治、经济还是军事角度来看,掌握这个地方的控制权都具有相当大的现实意义。 对于在狭窄的水道两侧修建岸防工事,海汉这边已经积累了相当丰富的经验,从早期的胜利港、铁炉港、黑土港,到近期开发的镇南港、金兰港,海汉军方一向都是将以炮台为主体的岸防工事当作了殖民地的主要防御手段。这种做法虽然投资大,施工期也比较长,但胜在火力输出强大,一般的武装商船甚至战船都很难跟密集的岸防炮台火力正面抗衡。而且这种炮台建成之后,使用维护也比较简单,相比海军的长期投入要小得多,并且耐用性也很好,只需将火炮随着科技树的攀升不断升级就行了,而炮台本身至少可以用上好几十年。 鲤鱼门水道的条件对修建岸防工事而言可谓得天独厚,水道最窄的一段距离大约有七百米左右,而两岸相距仅仅五百米左右,而两岸地形也是最适合建立岸防炮的丘陵,坡度不算陡峭,完全可以用货船将建材和施工人员从岸边输送到坡地上,施工难度比当初修建榆林角炮台的时候还要小得多。 唯一的问题的是对岸仍是广东新安县控制的地区,海汉目前还不便直接将炮台架设过去,所以一期工程暂时只能在筲箕湾旁边的坡地上实施。但在这个范围内,海汉现在出产的岸防炮布置在岸边任何一处都完全可以做到无死角火力覆盖,所以即便是单独在南岸修建炮台,也足以覆盖这片水道了。 更何况旁边紧挨着就是海军驻地,只要高处的瞭望哨示警,海军的战船完全就可以及时出动,就近堵住水道,让对手根本无法冲过这片火力密集水域。 从三亚派过来的现场勘测人员在看过地形和土质之后,就给陈一鑫拍胸脯打了包票,只要建材和劳动力到位,这个设计方案为二十门火炮的炮台工程年内就能完工,顺带着还能把山顶的瞭望哨所和山脚的补给坡道给一并修完。 至于施工的劳动力要从哪里来?陈一鑫并不担心,在拿下香港岛之后,海汉的移民速度也将会较前几年有所加快了。 随着海汉在大陆地区影响力的逐步扩大,执委会对于仅有的李家庄移民营地的规模已经感到不够满足了。虽然李家庄附近的地还有不少,可以进行更大规模的扩建,但其问题在于辐射的地区较为有限,而且李家庄附近的水道较为狭窄,不宜建设大型的码头,这也就限制了当地的航运规模。现在每月运个两三千人,再加上几十船货,倒是问题不大,如果以后航运规模进一步加大,那么李家庄作为人口中转站的作用就会受到限制了。再加上这地方始终就处于广州城的眼皮子底下,做事还是有诸多的顾忌,执委会是早就有心在珠江口水域的离岛建立一处大型的转运点了。 最适合这个用途的地点莫过于香港岛,这里的位置不仅扼守珠江口,而且可以辐射到粤东地区,由福建方向过来的移民也完全可以先在这里集结,进行甄选鉴别之后,再分别运往海南岛的各处地方安置。 当然了,穿越头两年的时候,执委会也就只能流着口水想一想罢了,毕竟那时候自身实力还较弱,无法控制香港岛这么大的区域,而且也没有把握能够吃得住大明,不会引起广东官府的反弹。不过现在海汉的翅膀已经逐渐硬了起来,对于海汉来说,拿下香港岛已经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而在港岛建立新移民转运基地的计划,便重新被提上了议事日程。 正文 589.第589章 举手之劳 香港岛面积近八十平方公里,虽然有大部分地区都属于现阶段难以开发的山地,但其位置扼守珠江口,与大陆之间既有水道屏障,但距离又近到不会影响两地间的贸易往来。以香港岛为据点,进可辐射福广两省,退可据守岛上要塞,对海汉而言的确是条件极佳的前进基地。 虽然看着岛上地方不大,但实际上岛北仅与大陆隔着一道狭窄水道的区域还是有大片的平缓地形可供开发,从后世的铜锣湾一路向西直到中环、上环、西环,这么一大片的地区至少也能安置个几万人。而执委会对香港岛的规划中,这个地方并不会设置大型的生产单位,在民政方面主要是承担海贸货运与移民转运的任务,并不会大量就地安置人口,因此岛上的可开发地区面积至少在未来的十多二十年内应该是够用的。而到了那个时候,海汉显然不可能再会为这么一点地皮的问题所困扰了。 当然了,关于香港岛的开发资金来源,也已经提前作了相应的安排。从前年开发镇南港开始,以众多广东富商为主体的大明投资集团就已经上了海汉这条“贼船”,在南部地区有限的土地被瓜分完之后,尝到投资甜头的后台老板们便一直在打听海汉什么时候才会北边动手,口袋里的银子早就已经生了脚要往外蹦了。 说实话,大明商人的投资热情还是大大出乎了执委会的预料,原本以为将大明国土据为己有的这种行为就算不遭到明人公开的抵制,估计也很难得到太多的支持,但很快穿越者们就发现即便是在这个时代,利益的份量也一样是大大超过了礼义,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节操之类的东西早就被抛诸脑后了。 在四月的周年大会之后,海汉商务部对外公布了香港岛招商方案。当然这种所谓的对外其实也有比较强的针对性,并不是像安民告示一样在门口贴个布告就完事,而是将与海汉有贸易往来的对象分门别类,然后把准备好的招商内容投送到这些商户手中。 这套做法有一点类似于邮件营销的味道,当然海汉的准备更为充分,不但对客户的经营项目有针对性地进行招商内容推送,而且还准备了各种小型的酒会、诗会、茶话会,由商务部的人面对面向客户们解说细节。类似“福瑞丰”这样的大商家和资深合作伙伴,更是有商务部的专员登门拜访,向其说明这次招商的大致情况,顺便也了解一下商家对这种安排的感受。 商务部得到的信息回馈无疑是令人欣喜的,绝大部分大明商人都认为只要朝廷没有立法明令禁止,那么跟着海汉人就能稳赚钱的买卖有什么理由不做? 当然了,也并不是阿猫阿狗都能有资格参与到海汉对香港岛的开发计划中来,能够得到消息的基本都是跟海汉有着较为密切贸易往来的商户,新玩家想加入这个游戏,除了要有可靠的老玩家引荐之外,还得在海汉银行中存入一定数目的信誉保证金才行。 广东木材商人陈林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比别人晚了十多天,这倒不是他没有相应的资格,而是正好在三月就去了福建那边做买卖,最近才返回广东。而这个时候商务部的首批投资商资格登记都已经结束了,陈林从福建回来一得知这个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到镇南港,去拜访在本地主事的海汉高层。 陈一鑫在筲箕湾接收新安水寨的这一天,陈林便来到了镇南港管委会,先照着规矩递了名帖,登记了身份,在门房里等着传唤。如今的镇南港已经基本走上了正规,各方面都是按照标准的海汉港口管理制度在运作,商人们办理日常的进出港货物装卸手续只需到相应的部门就行,只有少数另有要事的商家,才会专门递帖子求见海汉官员。 这管委会所在地是一座传统样式的宅院,共有三进院子,以前是本地唯一一个大地主的住所,不过海汉人到了这里之后便收购了这座宅院,将其作为了管委会驻地。第一进院落便是办理各种日常事务的地方,但在这里工作的基本都是归化籍人员。第二进院落则是海汉人专属的办公场所,外来人员必须先进行登记申请才能入内拜访。最后一进院子则是本地几名海汉官员的住所,那更是寻常人去不到的地方了。 陈林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就有工作人员来请他进去了。进到挂着“管委会主任办公室”牌子的厢房之后,陈林便深深作揖道:“小人陈林,见过游主任!” “陈老板坐坐坐,都是熟人了,不用这么客套!”目前在镇南港当主管的是游益汉,他在镇南港筹建之初就被执委会从驻广办抽调过来担任临时领导,后来因为本地的开发进程较为顺利,游益汉也就因为指挥有功,顺理成章地留下来当了本地的主管领导。 虽说镇南港地方不大,常驻人口也很有限,在这里当领导似乎比不上别的州县,但只有住在这里的人才知道,镇南港小是小,可生活条件并不差。首先各种必要的生活设施,如卫浴设备、太阳能发电装置、通讯联络系统等等,这里也都按照大本营的标准配置齐全。其次这地方虽说没太多高档餐饮场所,但南来北往的商船不断,在获得食材的便利性方面超过海南岛不少,管委会小灶的菜单甚至比驻广办还要丰富一些,游益汉在这里当了一年多的领导,体重比在广州的时候还增加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这里往来的流动人口不少,而且不管是大老板还是普通水手,几乎都是手头有闲钱的人,消费能力远胜普通渔港小镇,因此镇南港这小地方倒是五花八门什么乐子都能找到,镇子上有好几家拿到海汉许可的青楼,定期还会从广州等地送来一些新鲜货色,生意也是相当不错,包括游益汉在内的几个穿越者,三不五时的也会去光顾一下,解决生理需要。 当然在心怀大志的穿越者面前,生活条件优劣都还是次要问题,今后仕途的前景才是每一个外派人员真正所在乎的问题。游益汉对于自己的状况看得非常清楚,镇南港虽然是个小地方,但其作用是同在珠江口的李家庄和万山港无法替代的。而且香港岛拿下之后,随着海汉影响力的不断向北扩张,本地的海上贸易量估计会翻上若干倍,届时执委会决定由谁来管理运营这片港区的时候,在广东已经工作了好几年,对于本地状况知根知底的游益汉无疑就具备了极大的优势。 不过在此之前,游益汉也必须先处理好手上的工作,特别是海汉商务部对港岛北部的招商运营工作,他作为本地的主管领导也是有责任在身的。 陈林对游益汉而言的确不算生面孔,毕竟双方在这两年里打交道的次数没有十回也有八回了。两人第一次见面,还要追溯到镇南港刚刚开始运营的时候,陈林作为新安水寨派来的说客,试图劝说海汉一方放弃在岛上驻扎武装人员和船只。不过当时陈一鑫出面表态,并没有给大明军队留什么脸面,直接给出了堪称苛刻的几个条件,将水师的活动范围限定在港岛以北,并且不允许他们干涉海汉的事务。 不过自从那次的经历之后,陈林也意识到了双方在实力上的差距,而正好海汉大兴土木也需要大量的木材,陈林便抓住这个机会,跟海汉这边做起了木材生意,一两年做下来倒也赚了不少,甚至也在镇南港投钱租了块地皮,盖了一座仓库存放在此转运的货物。 跟海汉人做生意的时间长了,陈林自然慢慢就知道了这伙人的实力有多可怕。海汉所拥有的可不仅仅是显露在外的火枪、火炮和战船而已,陈林认为他们无孔不入的商业体系也同样威力强大,起码在广州治下的这些县,没有哪个知县敢在自己地方上查封海汉人的货物。这倒不是害怕海汉人报复,而是这些货物的主人往往都跟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有些地方直接就是官员在背后倒腾生意赚钱。 像李家庄所在的番禺县,海汉人几乎就可以在当地横着走了,当地人十有六七,都在为海汉人做事打工——这个数字甚至包括了番禺县大部分吃公家饭的人在内。相比那些可怕的武器,陈林认为银子才是海汉手中掌握的最让人无法抵抗的攻势。当然了,陈林自己也是其中一员,不然他也不用急匆匆地从外地赶过来了。 “游主任,小人今天前来叨扰,实是有事相求啊!”陈林的态度还是放得很端正,虽然游益汉很热络地招呼他,但他很清楚自己的角色,并没有打算真的将自己置于跟对方平起平坐的位置。 “哦?有什么事?”游益汉随口问道。 “小人听说港岛北部开发的投资登记已经进行多日,不知是否属实?”陈林赶紧问出了自己所关心的问题。 游益汉点点头应道:“没错,执委会在大概二十天之前公布的消息,反响很踊跃,据我所知已经有超过二十家商户报名登记了。对了,当时商务部应该也给陈老板送了资料过去吧?” “送是送了,可小人当时人在福建,没能接到啊!”陈林急道:“小人得到消息之后就立刻赶回来,但据说登记已经截止了,这可如何是好?” “原来是这事……”游益汉道:“所以陈老板也是有在北边投钱的打算?” “当然有啊!”陈林赶紧应道:“要不是镇南港这边没位置比较好的空地了,小人本想在这边盖一个大一点的木材仓库的。如今既然贵方要开始在北边圈地搞开发,小人自然想趁早下手拿块地皮。” “本来这个事是商务部主导的,我这个管委会主任是不好插手干涉……”游益汉见陈林脸色难看,干咳一声又把话给转了回来:“不过陈老板也是我们的长期合作伙伴,有好事我们是不会忘记伙伴的,这事我可看可以特事特办一次。我给你写个条子,你拿到商务部的办事处去,让他们的人先帮你把登记手续办了。至于选地的安排,过些日子会通知你的。” 陈林大喜,赶紧起身谢道:“多谢游主任照顾!”一边说着,一边便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牛皮信封递到游益汉桌上。 游益汉差点笑出声来:“陈老板收起来吧,我拿这海汉银行的银票有什么用?这本来就是我们发行的东西。” 陈林尴尬地笑了笑,收回了银票,连声道歉道:“是小人考虑不周,游主任莫怪,小人只是想表达一下谢意而已。” 游益汉道:“这事举手之劳而已,不用太在意。对了,我倒是想问问,陈老板既然是刚从福建回来,那福建现在的形势怎么样了?” 陈林一时不明其意,反问道:“游主任所说的形势是指……” “我听说前两年福建的海盗折腾得很厉害,最近怎么样了?”游益汉不得不问得更清楚一些。 陈林恍然大悟道:“游主任是说十八芝那伙人吧?” “没错,我就想到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在不断地袭扰福建海岸。”游益汉点点头道。 陈林答道:“早几年这帮人的确折腾厉害,不过前两年刘香那伙人被贵方民团军从珠江口打跑之后,十八芝的动静就小了很多。倒是现任的福建总兵许大人带兵连战连捷,据说近一年十八芝已经退守澎湖,不敢再轻易攻打福建沿海了。小人这次去福建做买卖,来去都很安稳,并没有遇到海盗出没。” “许大人把十八芝赶到澎湖去,就没有再主动出击了?”游益汉问道。 “没有,小人听说是双方已经议和了……”陈林继续说着,没有意识到游益汉脸色的变化。 正文 590.第590章 小动作 由于福建路途遥远,一旦出事大本营这边根本就束手无策,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海汉一直没有在当地派驻穿越者。而当地的情报也只是由归化籍人员收集汇总之后,定期传回这边。目前这种比较落后的情报传递手段很难达到安全部想要的效果,所以在万山港、镇南港等地,向那些往来于福广之间的商人打听福建方面的消息也就成了另外一种简便易行的情报收集手段。而且这个事不一定非得安全部的人来做,像游益汉就时常会在跟商人们的闲聊中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许心素凭着傲人的战绩一路升官成了福建总兵,而郑芝龙仍然只是个大海盗头子,事情的发展方向跟历史轨迹已经完全不一样,所以海汉这边也无法再根据原本的历史来对尚未发生的事情作出推断,要进行决策就必须更加依赖情报信息的收集。 福建方向的情报收集重点是什么?当然就是十八芝与明军之间旷日持久的对抗了。出于对十八芝的警惕,海汉在穿越之初自身实力还不够强大的时候就开始主动对福建方面提供军事扶持,为的便是让其能在与十八芝的武力对抗中不会落败。而这种军事援助在过去的几年中的确收到了很好的效果,许心素并未像原本历史中那样落败之后被郑芝龙诛杀,而郑芝龙也没能击败许心素然后接受招安变成福建一霸。 但海汉扶持许心素的目的并不是单纯地助他在福建坐大,而是希望在福建沿海维持两家抗衡的局面。换句话说,海汉并不希望这两家之间的战斗终止,不管是从政治角度还是从军售利益的角度,这两家继续斗下去,对于海汉都是有益无害的。 但这两家若是停下来不打了,那就要引起海汉方面的重视了。福建方面每年都要从海汉手中购买大量军火,并且掏钱由海汉为其培训军官和技术兵种,现在甚至连战船也已经有条件地向福建方面开放了购买权。但如果不打仗了,那么停战的效果很快就会反馈到军售订单上,从而影响到海汉在军火贸易中的收益。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一切照旧,许心素继续掏钱买买买,但这同样也会让海汉心生忧虑——许心素的实力如果壮大到一定程度,那有可能会对海汉在未来要实施的大陆攻略造成阻碍。 与海汉军援安南的状况有所不同,在福建沿海地区并没有海汉民团的驻军,而海汉海军甚至迄今都还没有涉足过福建水域,在当地谈不上影响力。除了提供军事援助之外,海汉对福建方面并没有更好的控制手段,这可以是说是海汉对福建局势放不下心的根本原因之一。 安南要是出了事,海汉民团在当地的驻军就能在短时间内封锁安南的海岸线,并且有能力作出进一步的反应。但福建那边要是出了什么状况,海汉就真的只能干看着,很难在短时间内采取有效的行动。而福建交战双方停战议和的这个消息,海汉方面在此之前并没有收到风声。 游益汉脸色起了变化,就是因为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当下便追问道:“陈老板,议和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消息,能不能给我说说?” 陈林见游益汉问得慎重,连忙应道:“说起来小人也是在无意之中得知的消息……” 陈林前些日子到了漳州,去市舶司办理货物入港手续的时候听旁人闲谈中说起,十八芝已经派了使者到漳州外海的嘉禾屿中左所城,准备跟许心素进行停战谈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虽然是有待考证,但陈林从当地得知,十八芝的确已经有近两个月时间没有对福建沿海发动袭扰战了。 “原因呢?是因为十八芝已经打不下去了吗?”游益汉当然不会满足于这么浅薄的描述,他必须得试试看是否能挖到深层次的原因。 “原因……小人实在不知。”陈林连忙告罪道:“小人也只是从旁道听途说了几句,消息也未必靠得住,游主任莫怪!” “没事,知道多少说多少就行了。你稍坐一下,我这就帮你把情况说明写了,你拿去找商务部补办登记手续吧。”游益汉虽然有一点点的失望,但并没有因此怪罪陈林的意思,毕竟对方又不是海汉的情报人员,也没有义务为海汉搜集这些消息。 陈林倒是有些过意不去,趁着游益汉提笔写作的时候又使劲回想了一下当日所闻,这一想还真被他想起一点东西:“游主任,小人想起当时还听到一句话,但时隔多日有点印象模糊,不敢确定有没有听错,不知当说不当说。” 游益汉停下笔抬头道:“你说。” 陈林应道:“小人当日还听谈论此事那人说,十八芝之所以要议和,背后是有红毛人的意思,这福建打了好几年,搞得红毛人无法从福建购买货物,有些恼了。” “原来如此。”游益汉点了点,这下事情就说得通了。 荷兰人之所以一定要在台湾海峡附近建立一个殖民据点,一方面是为了维持与日本之间的贸易航线,另一方面就是为了能够与大明进行贸易,从福建收购生丝、茶叶、瓷器等特产,运回欧洲牟取利益。而十八芝与福建明军的连年交战,肯定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荷兰人在当地的贸易,进而影响到其收益。 在原本的历史上,许心素和郑芝龙都当过荷兰人的供货商,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福建的生丝出口贸易都是被许心素所把持,而郑芝龙一心想要干掉许心素的原因,也有想要取代他位置的目的在内。郑许二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和生存而开战,而荷兰人从中无法获取任何的好处,反而是要承担因为战争带来的经济损失,自然就会成为天然的主和派了。 如果说十八芝是带着荷兰人的委托向许心素议和,那么这个事还真有达成的可能,毕竟对于许心素而言,能够恢复跟荷兰人的贸易也就意味着每年至少数十万两银子的贸易量,再加上停战所节约下来的军费,一年的收益还是相当可观的。许心素是个商人,对于他来说可以用银子计算的利益,远比政治态度之类的东西有份量,难保他不会作出背着海汉跟郑芝龙议和停战的事情。 当然游益汉也不敢就此下定论,毕竟这还只是陈林道听途说而来的消息,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而且驻漳州的海汉机构也没有发回相关的消息,暂时无法证实陈林所说消息的真伪。 打发走陈林之后,游益汉便立刻起身出了办公室,到了第三进院子的机要室里,打开电台,将自己刚才所获知的消息向广州和大本营分别发了一封电报。这件事并不是游益汉职权范围的工作,接下来该怎么处理,他也无权直接插手,还是交给专门负责此事的安全部去处理比较稳妥。 “安全部还没我靠得住!”游益汉发完电报后,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很是为自己的细心感到骄傲,同时也很鄙视安全部的工作效率。如此重要的消息,要不是有陈林这个木材商人误打误撞地报了信,那得等到何时才能收到风声? 事实上安全部也并不是游益汉想的这么没用,在他发完这封电报之后仅仅两个小时,隶属于安全部的渠道也送回了福建方面的情报,而内容与陈林所说基本可以互相印证,即十八芝在荷兰人的要求之下,主动派人造访漳州中左所城,并准备就停火协议与许心素展开谈判。 安全部在福建得到这个消息的时间其实跟陈林相差无几,甚至还比陈林早了一天时间送出消息,只不过陈林为了香港岛征地的事情,从福建回来就直奔镇南港,而安全部的信使却是要多跑一截水路,将消息直接送回广州交到何夕手里。这一来一去,何夕得到消息的时间反倒是比游益汉迟了一些。 “真是不让人省心啊!”何夕拿着今天一前一后送到的两份关于福建局势的消息,不由得发出了感叹:“福建要是暂时停战,那三亚的兵工厂就要部分停工啊!” “这个消息大本营已经知道了吧?想必工业口的人这时候正在会上慷慨陈词,要给许心素紧一紧脖子上的狗链了。”旁边的马力科不无讽刺地接道。 “胜利港造船厂前两个月才跟许心素签了四艘探索级战船的合同,海汉兵工也刚刚才解除了24磅陆军炮的外销禁令,福建要是停战了,这些武器的销售就会受影响啊!”何夕对此也看得很明白:“我要是工业口的人,我也要闹一闹,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确是要管一管了。” “我要是许心素,就继续买武器,反正多屯一点总是没错的,谁知道哪天就又会开始打呢?”马力科应道。 何夕点头道:“这才是最让人放不下心的事情,他们保持战斗状态,我们至少知道卖出去的弹药在不断消耗,但如果不打仗福建方面却又一直在购入军火,那我们就必须得担心这些东西的去向和用途了。” 马力科道:“不过现在除了军事上的合作,我们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办法能够拿捏许心素了吧?” 何夕应道:“执委会大概也不会立刻采取激进的动作,多半还是会先警告许心素,如果行不通才会考虑别的办法。中断军援,那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对我们而言并不划算。” 马力科接道:“你说的没错,但执委会肯定也不可能坐视他们双方议和。” “问题倒不在于他要跟十八芝议和,为了利益考虑,这也无可厚非。”何夕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道:“但他错就错在没有及时跟我们通气,征求我们的意见。当然了,有可能他本来也就没打算要让我们知道这件事。” 在双方以前所议定的合作协议中,对重大举措的互相通报也是协议内容之一,然而现在看来福建方面似乎并没有试图向海汉通报十八芝派了使者前来议和的消息。如果只是不经意的失误还好说,但如果是许心素有意这么安排,那问题的严重程度就不一样了。 马力科应道:“瞒着我们也就罢了,这保密工作还做得这么差,连一个木材商人都知道了,许心素难道还指望能瞒过我们的耳目?” “许心素左右不过是一个商人,当军头当政客,多少还是有点为难他了。”何夕说道:“我们的军援他想要,荷兰人的银子他也想赚,两头的好处都想占到。只可惜这世上没那么多的好事,他想跟台湾岛上的荷兰人做生意,但我们想的是今后怎么把那帮荷兰人逐出台湾岛,如果不想办法帮他扳正方向,那今后就可能会变成我们前进路上的绊脚石了!” “说到底这绊脚石还是荷兰人。”马力科补充道:“不管是在南方还是北方,他们都恰好扮演了绊脚石的角色。就算我们暂时不想动他们,他们也还是在搞小动作刷存在感。” 海汉海军在一个月之前秘密南下攻占安不纳群岛的消息,驻广办这边也早就已经知晓了。穿越者们都很清楚海汉跟荷兰在南亚地区迟早会因为争夺海上咽喉要道而发生武装冲突,而北边的情况也差不多,福建与台湾之间这个要害航道,海汉也是势在必得。不管是落脚澎湖的十八芝还是在台南地区建立殖民据点的荷兰人,统统都是未来的清除对象。 当然了,不管是巴达维亚还是台湾,现在的海汉海军还暂时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攻占当地,因此也一直都没有主动招惹荷兰人。而荷兰人应该也从侧面了解到琼州岛上这群人的实力不弱,也没有采取过什么有敌意的举动。不过这次荷兰人想让十八芝与福建官府议和,却是已经无意中触动到了海汉的利益。 正文 591.第591章 解决方案 正如何夕和马力科所料的那样,福建方面的消息在传回大本营之后,理所当然地引起了重视,执委会立刻便召集在三亚的高层人员讨论应对措施。 陶东来作为会议主持人先将目前所得到的消息概况向与会者进行了简单的说明,末了说道:“他们议和不是最大的问题,许心素现在表现出的模糊态度才是我们需要警惕的事。对此我们应该采取什么样的反应措施,希望大家能各抒己见,一起出谋划策。” “如果福建方面传来的消息属实,那许心素就是有意识想瞒着我们跟对方谈判了。不管这事成与不成,看样子他并没有打算要在第一时间通知我们。”颜楚杰立刻就接过话头发表自己的意见:“我认为适时敲打一下福建方面是很有必要的。” 宁崎摇头反对道:“福建可不是崖城,说去就去,从三亚到漳州将近700海里航程,快要赶上跑一趟安不纳群岛了,等我们这边把一切准备好派船出发的时候,那边的谈判估计早就谈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 颜楚杰解释道:“宁老师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说的敲打又不是专指打仗,还可以通过其他的手段来实现嘛!比方说我们可以先暂停对福建方面的军事援助,特别是军火和装备的销售……” 颜楚杰话还没说完,白克思便开口打断了他:“敲打许心素我赞成,但我反对用停止军售的手段来达到这个目的!这对我们来说负面作用太多,第一,会影响到我们的商业信誉,毕竟福建方面的订单都是给了预付款的,如果我们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中止合同,那传出去对我们名声不利。第二,军售收入可是工业部门实现生产利润的大项,福建方面每年要交几十万两银子到我们手上,停了之后这笔钱从哪里补回来?第三,现在福建方面向我们提供的不仅仅是银子,还有我们所需的各种矿产、物资,以及人力资源,如果我们中断合作,那福建方面也有可能会卡断这些供应链,对我们来说很可能会得不偿失。” “我也补充一点,我们用军售来卡许心素的脖子,就算这次能让他就范,也必定会在心里留下一个疙瘩,这或许会对我们今后在福建的布局产生负面影响。”陶东来接着白克思的话头说道。 颜楚杰耸耸肩道:“好好好,你们都有道理,那谁来出个管用的主意好了。” 贸易制裁是双刃剑,这个道理包括颜楚杰在内的每个人都明白,但问题就在于海汉与福建方面的关系就是以贸易为主,连军事合作项目也是以军火贸易为基础,一旦终止对彼此都没有好处,甚至可以说对海汉的负面影响更大一些,毕竟需要大量资源输入又急于向外扩张的是海汉一方,而许心素大概也没什么心思要自立门庭建立政权,只需稳稳当当地做他的福建土霸王就够了。 而海汉最为擅长的军事压制手段,对福建而言显得有一点鞭长莫及。福建不像安南,有派驻在当地的军队可以随时调用,而且海军司令王汤姆现在还在从南洋返回海南岛的途中,他所率领的舰队这次出航作战一个多月,刚刚才完成任务返航归来,显然不太适合又马上将其派出去远赴福建执行任务。 但除此之外,似乎一时间也拿不出别的行之有效的稳妥办法,颜楚杰这一撂挑子,众人也是面面相觑,毕竟不管用什么办法,离了军方肯定都很难实施。 沉寂了片刻之后,颜楚杰才又开口道:“事到如今,也无非就两条路可选。第一条就是坐等福建那边的议和出结果,然后我们再表明相应的态度,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将失去在这件事情上的主动权。第二条路就是尽快向福建方面表明我们的态度,该谴责的要谴责,该警告的要警告,如果许心素还是听不进去,那我们再采取进一步的强硬手段,比如说中断贸易往来和军事合作。必要的话,我们甚至可以联系十八芝,把前两年做过的事情换个立场再做一次。” “这样做会不会太没节操了?”有人对于颜楚杰最后两句的做法显然有些意见。 “节操?”颜楚杰对于这样的质疑并没有什么好声气:“要节操的话,我们连许心素也不用扶持了,自己练兵慢慢的打过去吧!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是在我们的海军强大到拿下台湾海峡之前,保证当地不会被任何一支势力独占。不管是许心素还是郑芝龙,我们选择扶持谁是本着对自身有利的目的,而不是看他的阵营。我们就是要让许心素知道,如果他不肯老老实实地和我们合作,那我们随时都可以再扶持一股新势力来取代他现在的位子!” “那以你的意思,我们是应该派出使者,前往福建和许心素好好谈一谈了?”宁崎听出了颜楚杰这番话的弦外之音。 颜楚杰点点头道:“事情会发展到目前的状况,说到底还是我们在福建当地的影响力太低,以至于许心素根本就不需要顾及到千里之外的我们会有什么样的感受。我认为是时候派出一支使团,前往福建表明我们的立场和态度,让许心素明白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派使团去福建?”陶东来沉吟道:“那有必须跟福建方面先打声招呼才行。” “许心素不是有个幕僚常驻在广州吗?姓董的那位,让驻广办立刻通知他,让他派人传信回去就是了。”颜楚杰显然是对此已经有了一定的考虑,立刻便拿出了解决办法。 “福建那边没有我们的驻军,派使团过去,安全要如何保障?”宁崎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颜楚杰道:“这事既然是军方发起,那当然是军方负责。再说没有驻军难道就不出去了?那大家都窝在海南岛上玩地图开疆,日记强国的游戏好了!那样也用不了一百年,大概一百天就够打下全世界了!” 宁崎怒道:“你当我是胆小怕事的人吗?” 颜楚杰摇头道:“你当初有胆子跟着我们来,当然不是胆小的人,但我担心你这种说法带了节奏,到时候万一事情办得不太顺利,那以后对外的政策可能就会变得越来越谨慎保守。” “保守跟慎重是两码事!”宁崎依然不依不饶地咬字眼反驳。 “行了,你们也不要争了,现在也不是争论这些细节的时候。老颜,军方对福建有什么应急的预案?”陶东来赶紧阻止了两人的争论,不然这两个家伙继续辩论下去,多半又要歪楼扯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在海汉成立军委及下属的参谋部之后,军方这帮人也针对三亚之外的各个地区制定了很多应急预案,以备不时之需。除了安南、广东这些临近海南岛的地区之外,与海汉过从甚密的福建自然也是军方关注的地区之一。 颜楚杰应道:“由于我们在福建当地并没有驻扎成建制的军队,所以我们之前制定的应急预案,基本都是以紧急状况下从当地撤出人员的方案为主,大概不太适合处理现在的局面。” “那你有什么想法?”陶东来继续问道。 “我个人的建议……”颜楚杰斟酌着说道:“以访问的名义派出一支舰队前往漳州,在和许心素谈判的同时,也顺便炫耀一下我们的武力,让他意识到谁才有资格在东南沿海说了算!当然了,这支舰队的目的并不是去开战,所以规模不用太大,在精不在多,作战船只去个两三艘就够了。这样我们也不需要花太多的时间在出发前的准备工作上,快的话两三天之后就可以出发了。” “这不失为一个相对稳妥一点的解决办法。”陶东来点点头,提笔在本子上记下了颜楚杰的点子。 接下来的会议过程中,就基本没有再出现什么可行的解决方案了。如果是搁在穿越前的那个时空,这种问题其实很容易通过通讯工具的沟通来解决,但在这个时空大概就只能通过面对面的会谈来实现了。而且如果不派出穿越者前往当地,显然也就体现不出海汉执委会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 “那么,我们来表决吧!”终于所有与会者都发表完意见之后,陶东来提议通过表决来选择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最终获选的还是颜楚杰所提出的方案,毕竟不管怎么解决都无法绕过军方,而且军方的方案也的确是可行性最高的一个,这一点就算是对颜楚杰有所质疑的宁崎也不得不承认。 “那么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尽快确定出使福建的人选吧!”陶东来统计完结果之后,便宣布进入下一个议程。 “我出的主意,当然是我去走这一趟比较合适。”颜楚杰第一个开口主动报名:“再说我是海汉民团最高指挥官,由我去跟许心素谈判,份量肯定比十八芝的海盗头子足多了。” “我反对!”这次出声反对的人依然是宁崎,不过他反对的理由却是让颜楚杰无从反驳:“老颜是我们团队中为数不多在穿越前就当过军官的人,专业素质没人可以替代,你的安全不能出任何问题。再说你现在的职务,如果由你代表军方去跟许心素谈判,万一谈崩了连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从谈判学的角度也不太适合,我个人认为军方即便要派人也应该指派中层人员出面。” 颜楚杰听完之后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不让我去,那使团总得有个够份量的人压阵才行,不然许心素根本就没听说过名头,他难道还会亲自出面来谈?” 宁崎道:“自古出使,都是文官为主,武官为辅。谈判这种讲究说话技巧的事情,还是要文官体系的人来做才合适。” “合着绕来绕去你是在这里打埋伏……说吧,你有什么人选?”颜楚杰听到这里就明白了宁崎的小算盘,很显然他并不想让军方完全主导这件事,既然不是去打仗而是去谈判,那文官系统完全就有理由在这里插一脚了。 “关于这件事我想毛遂自荐一次。”宁崎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想不到他跟颜楚杰争来争去,最后却是自己要亲自上场。 “我作为执委会的常委,份量应该也够了,而且各种谈判也参加过多次,相信我的经验和技巧也不会比在座的各位差。另外我以文人的身份带领这个使团,也可以让许心素的戒心稍稍降低一点,至少能让他明白我们这次去不是去翻脸的。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在座的各位常委当中,大概也就只有我比较有空,能够去出这趟远门了。”宁崎不慌不忙地给出了自己的理由。 “有理有据,我没有意见。”白克思第一个表示了赞同。 在现任的执委当中,袁若修年事已高,而且他所主管的农业部门一向事务繁多,第一个就被排除在人选之外。陶东来、颜楚杰、白克思,各自分管建设部、军队和工业生产部门,都是忙得跳脚的人,的确也不适合出这趟外务。顾凯和任亮最近都忙于在刚刚占领的琼北地区建立起海汉司法体系和警察部门,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而施耐德已经定下了本月要去安南考察当地的商贸状况,并就下半年的商贸订单跟安南朝廷签署协议,肯定也是走不了的。看来看去,执委会的常委中的确就只有宁崎一个人相对空闲一点。 宁崎当然也不是真的那么闲,他主管的文教、民政、人力资源部门也同样事情多得要命。不过正如前面所达成的共识那样,这次出使福建的团队必须要有一个重量级人物压阵才行,而九名常委里面,也就只有他能够暂时放下手里的事务走这一趟了。 正文 592.第592章 福建局势 尽管很快就确定了由宁崎担任这个使团的领导,但组建使团的工作却不是他一个人可以独力完成的。出于安全上的考虑,这个使团依然还是得军方打主力,出动的船只、人员,都将以军方所属为主。此外考虑到难道有这种大规模出使福建的机会,执委会也希望能借着这个机会完成更多项目的考察,因此商贸、移民、矿业及安全情报机关也都要腾出人手加入其中。此外负责保障的后勤、医疗、海运等部门,也要作出相应的安排。虽说只是一个使团而不是远征军,但同样也是牵一发动全身,有太多的部门需要协调,太多的准备工作要做。 至于出使福建的船队,军方倒是很快就把阵容定了下来。目前琼州海峡的局势已经趋于平静,驻扎在琼州府城附近的“威信号”混合动力战舰,将担任使团的旗舰,另外再派出两艘“探索级”战船作为护卫舰。而胜利港海军基地将另行派出四艘战船,到琼州海峡接手当地海上防务。 这个阵容虽然还远远比不了南下去安不纳群岛作战的那支特混舰队,但作为使团船队却已经算得上是超规格了。除了三艘战船之外,还有两艘补给船也将从琼州海峡随战船一同出发。而三亚这边则将出动“闪电号”双体船和一艘“探险级”帆船,负责运载使团成员。 军方虽然只出动了三艘作战船只,但其重视程度一点也不亚于要发动一场远征战役。除了动用“威信号”这个大杀器之外,在人员上的配置也是毫不吝啬。 在上个月的周年大会上刚刚宣布工作调动的原北美帮成员罗杰、石迪文这次都会代表海军参与行动,不过罗杰的任务是到琼北海峡接管当地防务,而石迪文则将作为“威信号”的船长,与使团一起出访福建。同行的还有他们的老搭档摩根医生,他将作为使团的医疗顾问参与这次出访。当然了,必要时他也可以重操自己的第二职业狙击手,为可能出现的武力行动提供强大的火力输出。 在王汤姆和乔志亚接连出仕之后,北美帮的其他几人也陆续都动了心思。他们几个参加穿越行动的初衷就是要寻求刺激,而到这里了之后,除了几次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之外,他们更多的时间似乎还是在继续从事着穿越前的工作内容,并且生活质量也大不如穿越之前的那个时空,而这显然并不是他们想要的生活状态。 于是继乔志亚之后,在田独工业区当车间主任的罗杰和石迪文也一同向执委会提交了调职申请,希望能够从生产部门调到外务部门,比如他们本来就有兼职在身的军方或者是海运部门。 因为王汤姆的关系,军方自然提前就知道了他们的动向,在这个时候也配合着向执委会点名要人——海军近期的扩军计划正好需要大量的专业指挥人才,像北美帮这几个即懂军事又懂航海的家伙立刻就成了香饽饽。最重要的是,罗杰和石迪文以前都是机械专业的高级技工,也亲自参与了船用蒸汽机的研发制造工作,由他们加入海军指挥混合动力战船,从指挥作战到技术保障都能包揽下来,简直就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考虑到本人的意愿,再加上军方的据理力争,执委会最终还是批准了这个人员调动,将这二人调离工业部的岗位,恢复其军方的职务。唯一对此感到不满的大概就是白克思了,这两人调走,他就不得不再找两个人来补上空缺,而在人才紧缺的穿越集团中,替补和正选的实力还是存在着一定的差距,他们的调离势必影响到工业部门的技术力量储备。 尽管罗杰在此次的任务分配中没有可指挥的混合动力战舰,但军方所预定的第三艘“威严级”战舰,基本就已经敲定了将会由他来出任船长一职。这也就意味着在不远的将来,也会有一支以混合动力战舰为核心旗舰的海军舰队供他指挥作战。 除了他们之外,其实军方对北美帮剩下的两名大夫也是垂涎已久,怎奈穿越集团中专业的西医大夫实在太少,而他们除了要为数百名穿越者提供医疗保障之外,还得不断地培训新人,壮大海汉治下的医疗队伍,而这目标显然不是短时间内所能达成的。即便是军方一直想将他们调过去做专职的军医,但还是无法获得执委会的批准。 而且拖家带口的约翰逊也没有像其他几人那样还打算四处征战,他只想在三亚定居下来,安安稳稳地把两个女儿养大。倒是一直单身至今的老摩根闲不住,只要有军事行动他就会跑到军委去打听消息,一有机会就想跟着民团出海去。这次也算是遂了他的意愿,终于有了一次出远门的机会。 相关的部门花了一周的时间进行相应的准备工作,5月16日,这支临时起意组建的使团船队从胜利港出发,而从琼北海峡出发的战船船队则将在海南岛东北角的北士岛附近与其会合。 第二天中午,两支小分队在海上预定地点成功会合,然后驶往珠江口方向。这支船队在去往福建之前,还将在香港岛镇南港进行一次物资补给,以确保途中的数百里航程可以不用再另找补给点停靠。 在三亚这边开会确定使团出访的同时,广州这边也没闲着。驻广办在接到执委会的决议之后也行动起来,一方面要立刻通知许心素的人,让他把这个消息尽快送回漳州,另一方面也要在本地雇佣一些熟悉福建海况的水手船员,为即将到来的船队提供随船导航。 5月20日,使团船队抵达镇南港。这支由七艘船组成的船队没有停靠商港,而是停靠了鸭脷洲岛的军港。驻广办的马力科专门从广州赶了过来,与宁崎等人进行了简短的会面。 前次许心素为了购买武器和战船,专门来了广州一趟,当时在广州接待他的便是马力科,也是穿越者中为数不多与许心素有过面对面直接接触的人员。因此使团在去往福建之前,特地安排了这次会面,由马力科向宁崎等人提供一些第一手的资料。 “许心素这个人非常现实,如果放在我们那个时代,他一样也有机会成为一名成功的商人。”马力科向宁崎介绍道:“对他来说,触手可及的利益比短时间内无法兑现的承诺更重要,我们给他许诺得再好再多,其实都比不过堆在他眼前的银子。” “你的意思是,为了达成停战条件,荷兰人应该是给他开出了不错的价钱?”宁崎问道。 马力科点点头道:“我们这些天通过一些渠道所打听的消息,荷兰人应该是答应了他们,在日本、琉球这条航线上给予许心素更多的优惠条件。” “知道具体内容吗?”宁崎追问道。 马力科无奈地摇摇头道:“对不起,我们的人还没神通广大到那种地步。不过我猜想这些所谓的优惠条件应该也跟十八芝有关,不然这个停战协议就不用让十八芝出面来谈了。” “大概就是让十八芝停止在这些重要航道上的袭扰战吧!”宁崎点点头表示理解。 以十八芝所处的位置,的确比较便于在海上截杀从漳州、泉州出发前往琉球日本方向的商船。而许心素的海上武装力量还没有强大到可以为这些航线提供全程武装护航,因此十八芝的态度就会直接影响到许心素在这个贸易方向上的收益。荷兰人拿这个当作谈判条件之一,倒也是比较准确地把住了许心素的脉。 “那你对许心素的政治态度有什么看法?”宁崎继续问道。 马力科应道:“我跟他接触的时间只有两三天,说实话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他看透。但我认为他跟十八芝之间的利益冲突并不是停战可以解决的,他们的存在对彼此就是天然的威胁,就如同荷兰人的存在会威胁到我们将来的发展一样。我认为即便停战协议能够达成,那也只是暂时的,一旦其中一方缓过劲了,认为自己的力量已经足以再次发动战争,那么他们之间的战火就会再次重燃了。” 宁崎道:“但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我们不知道他们会以何种条件达成停战协议,会不会有时效性。而且许心素把这件事向我们进行了隐瞒,他所表现出的这种态度才是执委会最为担心的。如果我们失去了对许心素的控制,那就意味着我们得花成倍的精力去扶持另一个可以替代他的人才行。老颜的意思是必要时我们甚至可以扶持十八芝,但我认为这样做有点太反覆无常,容易让人诟病。” “十八芝山头众多,不是那么好扶持的。”马力科长期在广州居住,所得到的消息自然要比三亚那边灵通得多:“这伙海盗十八个头目,你想想谁听谁的?就算郑芝龙实力最强,但别人也未必都对他服气。特别是最近两年十八芝在福建沿海屡战屡败,郑芝龙的威信也大不如前了,一些关键性的决定,他现在也未必还能做得了主。” “你说的也是,确实管事的人一多就容易乱。”宁崎深有感触地点点头道:“执委会常委才九个人,还是大家公推出来的代表,开常委会的时候照样经常吵来吵去,没法统一意见。每年表决的大大小小议案上百个,没几个是能全票通过或者否决的。” “执委会起码还能文明地进行讨论,你想那些刀口舔血的海盗能坐下来这么慢慢沟通吗?”马力科不无讽刺地说道:“据说原本历史上郑芝龙接受招安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带兵干掉自己以前的结拜兄弟。” “你说得没错。”说到这段历史,宁崎的确是更为了解一些:“十八芝到了后期基本上都是自相残杀,李魁奇杀了杨天生和陈衷纪,但他自己也被郑芝龙干掉了。还有刘香、钟斌、杨六杨七兄弟,这些都是被郑芝龙所杀。而郑芝龙的弟弟郑芝虎,也是在跟刘香作战时被抓住沉海的。另外还有何斌、郭怀一后来干脆就投靠了荷兰人,当了他们的走狗。真正算是走上正途的,也就只有后来辅佐郑成功的施大瑄、洪旭、甘辉几个人而已。” 说到这里,宁崎话锋一转道:“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的状况跟原本的历史已经有了很大的出入,郑芝龙没能如期干掉许心素,也就没有被福建巡抚熊文灿招安的机会,而在外部压力之下,他们原本的内部矛盾也就没那么容易爆发出来。” “毕竟他们得抱团才能抵抗住现在的许心素了。”马力科继续介绍道:“我们已经对福建方面提供了三年的军事支持,根据我们所了解的情况,许心素麾下现在至少有三千人的武装程度已经达到了海汉民团早期的装备水平,并且所受的作战训练也基本都是从胜利港的武官留学班学回去的东西,其战斗力放在福建绝对算得上是一支精兵了。十八芝每隔三个月到半年就会对漳州泉州附近发动大规模进攻,但这几年的战果是一年不如一年,原因你也懂的。” “强者越打越强,弱者越打越弱。”宁崎点点头表示理解。 许心素集团与十八芝之间的战争,说到底就是对资源的争夺战,包括了土地资源、商贸资源、人口资源等等。许心素背靠大陆,本来就拥有极大的优势,即便战败也能很快得到补充。而十八芝落脚在澎湖和台湾岛,人口基础有限,战争资源远远比不上大陆这边,只消连着吃几场败仗,其实力就会如同漏气的气球一样迅速地瘪下去了。十八芝能连着吃了两三年的败仗还没散伙,已经算是个奇迹了。 正文 593.第593章 使团到访 十八芝的发展模式其实和海汉是有一些类似之处的,同样都是占领了海外岛屿建立据点,以海上贸易发家,商业和军事同步向外扩张。但十八芝没有穿越者手中掌握的黑科技,无法通过自家产出来获得巨额的商业利润,为了快速扩张就只能使用武力掠夺手段。 顺风时这种手段自然来钱很快,在原本的时空中郑芝龙甚至依靠这种方式打垮了福建明军,最后自己上岸洗白成功。但这个时空被海汉穿越者介入福建战局之后,十八芝的海盗手段就难以再取得好的成效,攻打漳州泉州也是打一次亏一次,他们那点家底虽然还没有败光,但的确已经陷入了后继乏力的状态。 而反观许心素这边,连战连捷之后,旗下的海贸生意也有了更好的保障,每年增长的收益足以让他武装起一支战力不弱的近代热兵器军队,并且还有余力向海汉订购更高级更昂贵的武器装备,可以说已经走上了良性循环的发展道路。即便海汉不加大扶持力度,胜利的天平也会随着时间的发展逐步向许心素一方倾斜。或许两三年之后,许心素凭借自己的力量,就足以剿灭盘踞在澎湖和台湾岛上的十八芝海盗了。这个时间点基本跟海汉这边预计的海军发展速度吻合,届时实力比现在更为强大的海汉海军也将挥师北上,接管十八芝在澎湖和台湾的据点,并以此为基地,将海汉的势力范围向东北亚地区延伸扩张。 但荷兰人的存在显然是一个无法预知的变数,执委会和军方从一开始就将荷兰人作为了敌对势力看待,所有的准备工作也是以未来可能发生的武力冲突为前提。相比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的十八芝,盘踞在台湾岛上的荷兰人对海汉的威胁似乎还要更大一些。而这次十八芝主动要求和谈,背后似乎也有荷兰人忽隐忽现的身影。 “我们这支船队去的目的之一,也是要让许心素好好看看,我们跟荷兰人到底谁更强大,他应该选择抱紧哪条大腿才对。”宁崎不无骄傲地说道。 海汉制造“威严级”大型战舰这件事对福建军方并不算秘密,早在建造期间,这个消息就由在胜利港军校留学的福建学员通过各种消息渠道传了回去。而海汉也并没有刻意封锁相关的消息,甚至在1629年年底“威严级”战舰入列仪式的时候还请了福建军方的代表参与观礼。上次许心素造访广州,也提出了想要见识一下传说中拥有数十门火炮的海汉主力战舰,只不过当时两艘“威严级”战舰都在琼州海峡执行封锁任务,并没有时间特地开到珠江口去让许心素开这个眼。 而这次造访福建的计划当中,就有邀请许心素上舰参观的环节,如果条件适合,还可能会安排出海兜上一圈,让许心素见识一下蒸汽动力推进的可怕威力。 关于许心素其人,马力科所能提供给使团的资料比较有限,不过他提前给船队找好的数名熟悉福建沿海海况的水手倒是派上了大用场。虽然海汉手里掌握有大量的卫星地图数据,但时间相差数百年,很多沿海地带的地形地貌跟后世都还有着较大的区别,特别是水面之下的洋流状况、暗礁分布,这些就必须得熟悉海况的老水手才能知悉。 而许心素手下的人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董烟云还专门派了四名船工到镇南港听命,届时跟船队一起出发去福建。 使团船队在镇南港只歇了一晚,完成了物资和食材补给之后,第二天便驶离了当地,继续向东进发。 从香港岛往东,就到了惠州府的地界,再往东经过潮州府之后,就进入福建沿岸了。大明在这段海岸线上原本也布置了不少卫所,如平海所、捷胜所、甲子门所、靖海所、海门所、碣石卫等等。只是这些卫所驻军基本都是陆军编制,根本无法有效对海疆进行防御,所以才导致前几年海盗肆虐的局面。 不过使团船队并不想在途中招摇,因此航线一直都保持在距离海岸十多二十海里的位置,一路上也不再停靠港口,直航福建。 “前面是南澳岛了,过了南澳岛就要到福建了。”石迪文一边做着航海笔记,一边向宁崎介绍行程。在离开香港的时候,宁崎就已经从“闪电号”搬到了“威信号”上,与石迪文一起协调指挥这支船队。 船队并没有特意赶路,因此从香港岛到潮州府南澳岛这近两百海里的航程,也差不多走了两天时间才到。不过这个速度比起同时代的中式帆船来说,已经算是比较快了。 南澳岛坐落在粤闽两省交界海面,距离潮州府不到二十海里,离福建漳州不到一百海里,地理位置极佳,自古就是东南沿海一带通商的中转站。明万历三年,也就是1575年,距今50多年之前,大明兵部在这里设了南澳副总兵一职,,即“协守漳潮等处驻南澳副总兵”,并且还分了广东、福建两个营区,也就是说在大明统治期间,南澳岛这个地方是由广东和福建两省共管的一片公共地区。 南澳岛岛上有多处港湾具备建设深水港的条件,因此也是军方所觊觎的目标之一,只是这岛上一直有明军驻扎,而且距离海汉控制区又过远,想要拿下这里存在着很多客观困难,至少在现阶段还是无法实施的。因此石迪文也只能从望远镜里看看这个大岛流流口水。 过了南澳岛之后,已经能够从望远镜里看到前方的东山岛了。这个形似蝴蝶的岛屿是福建第二大岛,目前是归福建诏安县管辖。到了这里,就已经算是进入福建地界了。 “许心素态度还算端正,派人来迎接我们了。”没过多久,宁崎也从望远镜里看到了停靠在东山岛外海面上的数艘帆船,打头的是一艘大福船,目测个头要比海汉的“探索级”帆船还大一圈,已经接近“探险级”的模样,吨位至少也在四五百吨的样子,以民船的标准来看肯定是超标了。 当然了,以许心素在福建的地位,他这船的个头就算再大一倍,也不会有人追究他的责任。这主桅上挑着一杆大旗,一个五尺见方的许字在海风中招展开来,十分惹眼。 “这船还不错啊!看来福建的造船业的确挺发达。”石迪文虽然不是造船专业出身,不过他也玩了多年的航海,对于船舶的认识要比宁崎这个路人多得多,关注的重点自然就放在了船只上。 石迪文在赞叹的时候,对面那艘福船上的人才是真正吃了一惊。这次被派来东山岛迎接海汉使团船队的是许心素的四子许裕拙,在福建水师里任着参将职位,早期还曾去胜利港军校接受过为期四个月的军事培训,也算是见过一些市面的人。前些日子广东送信回来,称海汉派出使团船队造访福建,并且会有最新式的海汉巨舰同行。许心素这边不敢轻慢,自然也就安排了船队出来在海上迎接。海汉船队抵达这里的时候,他们已经守候了近一天的时间。 但由于军方行事太容易引人瞩目,这次许心素并没有安排战船参与迎接,为此特地调了一艘大福船过来装门面,免得双方一见面就弱了气势。但许裕拙赫然发现,与对方船队中那艘巨大的战船相比,自己所在的坐船仅仅还只是一个小不点而已。 “以前在胜利港看到海汉人的大铁船,还以为那些东西只是摆设,是海汉人造出来吓唬人的玩意儿。但如今看来,海汉人不是造不了大铁船,而是真如他们所说的那样,是时候未到啊!”看着迎面缓缓驶来的海汉战舰,许裕拙不禁发出了感慨。 在波浪起伏的海面上,双方的船自然没办法靠在一起,更何况“威信号”的船身比许裕拙这艘船高出了一大截,冒然靠近反而会导致碰撞危险。 许裕拙倒也没什么架子,当下命人放下小艇,自己换船过去。 片刻之后,许裕拙带着敬畏的心情,顺着放下的舷梯登上了“威信号”。他出身海商世家,现在又在水师服役,对于船舶的认识自然也不差,这“威信号”的体积如此庞大,就算看不到船体内的结构,他也能想到这艘大船在建造上的难度,绝非福建的船匠所能攻克。而且这艘船的帆索系统也是独特的海汉式构造,与平日所见的中式帆船有着截然不同的外表和操作方式。 令许裕拙稍稍感到心安的是,这次海汉使团的两位负责人他恰好都认得。当初他在胜利港军校接受培训的时候,正好宁崎和石迪文都曾经当过任课老师。宁崎教的是海汉文化课,而石迪文则是主讲武器维护维修,要说起来许裕拙还得称他们一声老师才行。 许裕拙在胜利港待了一段时间,倒也知道海汉人即便是师徒之间也不兴跪拜之类的大礼,当下便深深作揖道:“学生许裕拙,见过宁老师、石老师!” “哎哟,居然是你小子!”宁崎看到熟人也同样放松了不少,忍不住便开起了玩笑:“你老爹把你打发出来接待我们,看样子你在家里很受重视啊!” 许裕拙汗颜道:“宁老师莫要拿我开玩笑了。” 三人寒暄了一阵,许裕拙又命人呈上礼物若干,这才又坐着小艇回到自己船上去了。 “这算不算是打亲情牌啊?”石迪文笑着问道。 宁崎摇摇头道:“我看可能性不大,毕竟我们通知福建方面的时候,并没有报你我的名字。” 海汉方面有意识暂时隐瞒了使团的正副人选,就是为了防止福建这边提前做针对性的准备。不过事情就是这么巧,许心素派出的使者就恰恰认得他们。当然也有可能是许心素存了碰运气的心思,毕竟许裕拙在三亚待过一段时间,认识的海汉人也不少,的确是很容易蒙到熟人。 “不管怎么样,反正到了地方还是要跟正主谈的。”宁崎很快就从先前的轻松中恢复到严肃的状态:“他们的船动了,我们跟上去吧。” 从东山岛到漳州的航程还有差不多一百海里左右,由于领航的船只船速较慢,海汉使团也就相应地放慢了航速,跟在后面缓缓前行。从清晨一直走到天色擦黑,才终于看到了前方的中左所所在地嘉禾屿。 “到厦门了啊!”宁崎的脸色有些复杂,他在穿越前也来过厦门,还去了鼓浪屿旅游过。不过印象中灯火通明的厦门跟眼前这黑漆漆的岛屿完全就是两码事,再次来到厦门岛,却已经恍若隔世了。 “他们的船打了信号,要在这里靠港停船了。”石迪文没来过厦门,也没有宁崎那么多的文艺情怀,他一直都在关注着领航船的信号。这片海域他是第一次到访,的确是非常陌生,他必须要亲自记下所有的航线和港口状况,这些可都是安全部很难收集到的第一手资料。 宁崎点点头道:“到漳州要进河道,这么大半夜的肯定不太方便,估计是要先安排在这里歇个一两天了。我以前来厦门的时候,也看过中左所城的遗址,但那已经是清朝时候重新修建的了,这次倒是可以看看这明代中左所城的原貌了。” 照史料记载,明洪武二十年江夏侯周德兴建中左所城,与金门所城、高浦所城、永宁卫城、镇海卫城互为犄角,成为福建沿海一处海防重地。永乐十五年,中左所城外增设了月城,并将城墙加高到两丈二尺。明正统八年,又加筑了敌楼四座。万历二十年,福建南路参将移驻地到这里。隆庆四年,这里又增加了哨船二十艘,驻军变成了水陆两栖部队。 正文 594.第594章 中左所城 由于“威信号”的船身颇大,加上天色已暗,靠港的时候也就花了比一般船只更长的时间。船上和岸上共计有上百名水手打着火把灯笼作业,用缆绳和绞盘将巨大“威信号”一点一点地拖拉到码头上停靠。光是使团船队这七艘船进港靠岸,就花了一个多时辰。待船停好之后,许裕拙又再次登上了“威信号”,来请使团的人下船上岸。 “这码头运作效率够低的。”宁崎摇摇头给予了中左所码头一个不及格的评价。他的打分标准是按照胜利港、三亚港、黑土港、镇南港这些港口的平均水平来衡量的,而这里的状况显然离一个合格的军用码头还有着较大的差距。当然了,这或许也跟本地码头从未接待过这么大的船只停靠有一定的关系。 “恰恰跟你相反,我看到这样的状况,反而觉得放心了。”石迪文笑着应道。 “为什么?”宁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追问道。 “运作效率低说明他们的水师平时训练强度不够,战船进出港的次数少,水手对大船靠岸的操作不够熟练。”石迪文耐心地解释道。 “原来如此,说得有道理啊!”宁崎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不由得对石迪文刮目相看。 他们这次来到福建的任务除了与许心素面谈一些关于双方合作的重要事宜之外,也负担着趁这次机会收集当地情报信息的责任,其中当然也包括福建的军情。能够从进港靠岸的细节中推测出当地驻军的训练状况,这的确是宁崎之前所没有想到的地方,如果不是有石迪文注意到,宁崎大概就会在不经意间错过了。 “这是我们以前玩航海养成的习惯,每到一个新的港口就要观察一下当地的码头运作状况,另外还要顺便测测水深、流速之类的数据。”石迪文一边说一边指了指靠向外侧的左舷,那里有几名士兵正在按照他之前的指示,用工具悄悄测量这里的水深等数据。 “在下大明永宁卫参将许裕拙,恭请海汉使团上岸!”船舱完传来了许裕拙的声音,中止了他们的谈论。 “走吧,去看看这座中左所城去!”宁崎也没拿架子,立刻便起身往舱外走去。 然而他的这个愿望并没有能够完全达成,虽然中左所城墙上已经亮起了灯笼火把,但在黑夜里仍然只能看出一个大概的轮廓而已。走近之后可以看出这个城的城墙高度大约有七米左右,外墙用大块花岗岩条石砌成,城墙上城垛、炮口、城楼等各种工事俱全,倒是他们穿越以来看到过的卫所军据点中最为坚固的一处。以前在榆林角看到的卫所驻地遗址,那墙体不过才到这中左所城的一半左右,而且大部分都是土坯结构,只有城门处才是石砖砌成,坚固程度远远无法相比。 本地的明军士兵从码头开始,便以两丈左右的间隔举着火把站在路边,迎接这支特殊的使团入城。在他们往中左所城行进期间,路边的士兵都很安静,也没有随意走动的现象,即便是宁崎也能感觉到这支部队的军纪至少看起来还是很不错的。 “本地这座中左所城共驻有士兵1240人,城开有东西南北四道城门,分别是启明门、怀音门、恰德门和潢枢门,等下入城的地方,便是西边的怀音门了。”许裕拙一边带路一边向来宾介绍中左所城的情况:“家父已在城中为各位设下接风宴,等下各位可尽情享用。” “你父亲也在城里?”这个消息倒是让宁崎稍稍有一点意外,他来此之前认为自己要去到漳州才会见到许心素本人。 “不瞒宁老师,家父就是了迎接各位,昨天才特意从漳州赶过来的。”许裕拙解释道。 队伍从怀音门入城之后,很快便来到了城中的核心地带,驻军的指挥中心。宁崎在镇南港的时候看过马力科提供的由情报部门偷拍的许心素照片,见一名面目与许裕拙依稀相似的老者迎了过来,他便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海汉宁崎,见过许大人!”宁崎抱拳行礼,主动先开口招呼道。 “老夫早就对宁先生仰慕已久,今日得见,果然是气宇轩昂,仪表不凡啊!”许心素商人出身,在江湖上打滚多年,这奉承话也是张嘴就来,一点迟疑都没有。 许心素一身便装,并没有穿着官服,这让宁崎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他个人并不喜欢跟大明官员打交道,也不希望把海汉与福建之间的关系简单地处理成公对公的模式。如果许心素坚持要以福建总兵的身份来接待海汉使团,那么接下来要谈的一些话题恐怕回转的余地就会小了很多。 许心素设下了两桌宴席,开席之前双方都先介绍了自己这边的在场人员。宁崎注意到许心素这边安排的出席人员并没有漳州地区的文官,统统都是军方的人。而且陪客里的绝大部分人都是姓许的,很显然跟许心素的关系并非只是简单的上下级。换句话说,许心素在这个接风宴上安排的都是他的自己人。 酒宴上许心素并没有提及工事,只是象征性地问候了一下使团船队在来福建途中的情况,并且还回忆了他自己上次造访广州的经历。而海汉这边也很配合地没有急于提起正事,毕竟这个场合人多嘴杂,有些比较隐秘的事情,还是得等到稍后的正式会晤场合再说更为合适。 宴席散去之后,仍是由许裕拙将他们带到了住处。不过这驻地是由城内的军营临时整理出来的,许裕拙还颇有点抱歉:“各位请暂且委屈一晚,明日便安排各位去漳州,家里已经在那边为各位预备了一套大的宅院,保证让各位住得舒心。” 宁崎还未来得及应声,石迪文已经抢在前面应道:“住处其实无所谓,只要干净就行。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倒是想在这里多住个两三天。” 许裕拙面露难色道:“实不相瞒,家父明日还有要事需要回漳州处理,因此也希望能够在条件更好的漳州城内接待各位贵客。各位想在嘉禾屿上多住几日倒不是问题,只是怕耽搁了各位要办的正事。” 宁崎与石迪文交换了一下眼色,便主动说道:“要不这样,明天我去漳州,石迪文还是留在这里。我们那艘大船要驶进漳江有些不方便,停靠在嘉禾屿这边比较好。” 这个理由倒也算充分,“威信号”虽然还称不上巨无霸,但这个吨位的海船要驶进内河的确存在着一些隐患,更何况漳江的水情对船员们来说完全就是两眼一抹黑,宁崎也并不想拿海军的宝贝来冒任何风险。而且宁崎也看出石迪文应该是有意识想留下来,既然军方有这样的打算,那他也乐于配合一下。 许裕拙安顿好他们离开之后,宁崎才问道:“你留下来是有什么想法?” 石迪文点点头承认了宁崎的猜测:“今天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这里的状况,我打算抽一点时间研究一下这里的防御状况,摸一摸许心素麾下这支军队的底。” “你们军方想打厦门岛的主意?”宁崎很敏感地大胆猜测道。 “你想多了。”石迪文这次否认了宁崎的想法:“军方首选还是离开大陆一段距离的澎湖和台湾,即便要在福建这里建立军事据点,我们认为金门岛也要比厦门岛更为合适,它的位置可以很方便地把北边的泉州也控制在内。” 金门岛与厦门岛一东一西隔海相望,最近处仅相隔五海里,但金门岛所处的位置更靠外一些,辐射的控制范围也相对更大,距离北边泉州的航程也比厦门岛近了差不多四分之一。当然了,金门岛上同样有明军驻守,只要双方的合作关系还在继续,海汉倒也不便对“友军”采取某些不友好的行动。所以军方所制定的发展规划中,并没有以福建近岸处的厦门岛、金门岛为目标,而是将眼光放到了台湾海峡东边的区域。 “我们派过来的人一直都是住在漳州城里,对于厦门岛这边的布防情报还是一片空白,我得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收集点有用的信息。”石迪文一边说着,一边从行李箱里翻出了单反相机:“明天出去转转,顺便把城内城外的布防状况都拍下来,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我在干嘛。” “照片记得回头给我也拷贝一份,几百年后可就是珍贵的历史文献了!”宁崎赶紧补充道。 海汉外派的各种考察队或者是作战部队,都会将拍摄或录制的影像资料在胜利港的大资料库中存档备份。虽然这些数据到底能保存多少年只有理论上的说法,但穿越者们还是希望将这些原始的影像资料好好保存起来,直到后人的科技水平能够从磁盘里解读出它们。 石迪文应道:“没问题。对了,你刚才有没有注意到,今天出席的人几乎全都是许家的人?” 宁崎点点头道:“当然注意到了,许心素大概并不希望我们跟外界接触过多,甚至有可能是为了不让我们到访的消息过早传出去。” “但这大概办不到了,等到天亮,我们那艘船就会引起轰动,从漳江入海口进出的船也都能看到这个大家伙!”石迪文朝宁崎挤了挤眼睛道:“我们造出这个大家伙,不就是为了让它能引起瞩目的吗?” 宁崎没有理会石迪文开的玩笑,干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你说要是十八芝的代表知道我们来了,会是什么样的心态。” 石迪文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我认为他们会有把我们除之而后快的想法。我们在为许心素提供军火,培训军队,教他怎么打仗,这些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我相信十八芝也早就知道了这些消息。对他们来说,或许设法切断许心素背后的军事援助才是战胜许心素的最好办法。” 石迪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宁崎:“我和你,应该都是他们的潜在目标。说不定他们会派出刺客,试试看能不能刺杀我们。” “你这样说起来好像很危险的样子。”宁崎倒是没有把这当回事:“他们如果能刺杀我们,那同样可以刺杀到许心素,干嘛还兜这么大的圈子来招惹我们这个惹不起的大煞星?” 石迪文耸耸肩道:“或许刺杀我们的时候会连许心素一起干掉也难说。不过我必须要提醒你,漳州比这里更危险,你得小心自己的个人安全才行。” 厦门岛这地方就只有一座中左所城,城内驻扎的基本上全是军队,外人一般很难混进来。岛上虽然还有一些渔民居住,但也不太可能获准进入城内,因此住在这条件稍差一些的中左所城内反倒是最为安全,相比之下充斥着三教九流的漳州城的情况的确就要就复杂多了。 不过宁崎也并不是胆小的人,只是淡然一笑道:“我会小心一些的,如果真有人来行刺,我倒是想试试看自己有没有自保的能力。” 按照内部安全条例,像他们这样出差到非控制区的穿越者都会配发个人武器。宁崎在出发之前也领到了手枪和弹药,虽然上次练习打靶射击还是在穿越前,但这并不妨碍宁崎对自己的射术自信有加。 “我会让老摩根跟你一起去漳州,有他在你身边,我会比较放心一点。”石迪文并没有认可宁崎的这种盲目自信,依然还是为他安排了保护伞。 虽然摩根掌握的主要单兵技能是狙击手,但他的手枪射击精准度也同样非常厉害——毕竟这是狙击手近战保命的绝活。而且摩根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遇事的反应和处理方式比起宁崎这种只受过十天临时军训的半吊子强了百倍,在真正出现状况的时候也知道该怎样保护自己和他人。 正文 595.第595章 打开天窗 第二天早上,许裕拙也是早早就来到了使团驻地,指挥着这里的士兵给使团烧热水准备早餐,完全不像是一名军中参将,倒更像是个管家多一些。 宁崎看在眼中,不禁赞道:“看来许家的家风还不错,许裕拙这种出身,居然也没什么架子。” 石迪文应道:“以前送回来的情报上说许心素的七个儿子里,许裕拙是最受重用的,看来也还是有些道理的。” 当初海汉与许心素秘密达成合作协议之后,福建方面很快就送了一批军官学员到三亚留学,而许裕拙就在这第一批学员当中。虽然后来也陆陆续续有许家子弟到三亚进修各种科目,但许裕拙与海汉官方的关系无疑是这些人当中最深的,对于海汉的了解也是最多的。而他从海汉这边学到的各种专业技能,以及比起同时代军官更为开阔的眼界和学识,的确会有助于他在军中获取到更好的出路。 许裕拙看到宁崎和石迪文从房中出来,立刻便上前来主动打招呼。宁崎笑道:“许裕拙,你可是大明参将,对我们这外邦来客这么殷勤,好像不太好吧?” 许裕拙正色道:“学生虽是大明参将,但这师徒之礼还是必须要遵循的,我大明乃礼仪之邦,这也是应有之礼。” 石迪文道:“许裕拙,你今天要是不忙的话,等会吃完午饭带我在这岛上转转。” 许裕拙应道:“学生这些天的使命便是陪好各位贵客,石先生有命,学生自当遵从。” 用过早饭之后,许心素便又派了人来请使团的人同去漳州。不过按照昨晚的临时商议,石迪文会带着主要作战船只及船员留在厦门岛,而宁崎则会带着非军方的使团成员一起,乘坐“闪电号”前往漳州。为了确保安全,石迪文还是派出了一艘“探险级”战船和一艘补给船一同前往。 在队伍出发之前,石迪文又特地将摩根叫到旁边叮嘱了几句。这海汉使团中有摩根这么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存在,倒是颇为打眼。就算昨天已经互相认识过的一些明军军官,此时也忍不住对摩根多看了几眼。 宁崎走到许心素跟前,主动向他邀请道:“许大人如果方便的话,可以乘坐我们的这艘帆船。”说罢指了指码头上一直被人围观的“闪电号”双体帆船。 许心素笑着应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闪电号”双体帆船当初被北美帮买到手之后,为了能够多装运一些军火物资,就已经拆除了一部分生活设施。不过在穿越之后,海运部还是想法设法地尽力对这艘船的内部进行了修复。虽说已经比不了出厂时的状况,但其内部环境的舒适性仍然要大大超过这个时代的帆船。而且整个海运部加上海军所属的上百条船里,“闪电号”和另一艘双体船“飞速号”是保养得最好的两条船,平均每两个月就要进入船坞做一次全面保养维护,因此尽管已经在穿越后使用了四年时间,船况仍是保持得相当不错。 许心素在宁崎的带领之下从船艉处登船,站在舱房门口先看了一眼,便对手下吩咐道:“你们都别上来了,船舱里站不下!” 不过许心素的手下可不敢轻易让他独自待在别人的船上,更何况据说这条船的船速极快,普通帆船根本就追不上,要是万一有事那可怎么办? 双方协调了一阵,最后还是让许心素一方派了四个人登船。不过这基本已经是到了“闪电号”的载员上限了,毕竟海汉一方还有好几个人,再加上负责操作船只的船员水手,如果还要上人就真的连个坐的地方都没了。 “闪电号”的航速虽快,但这地方毕竟是许心素的地盘,因此领航船也仍然是由地主安排,“闪电号”解缆升帆起锚之后,也只是稳稳地跟在后面,并没有提高船速。 “以前就已经听说过海汉的小白船在海上既快又稳,没想到倒是有能够亲身乘坐的机会!”许心素坐在船舱起居室的沙发上,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软绵绵的皮质沙发,嘴里不住地赞叹道:“这坐垫甚是舒服,还是你们海汉人会享受啊!” “许大人要是觉得喜欢,不妨等空闲的时候,到三亚去住一段时间,一定有很多东西都会让你有兴趣的。”宁崎笑眯眯地应道。 许心素轻轻在沙发扶手上拍了拍道:“老夫又何曾不想停下来休息一段时间?只是福建的形势一直难以稳定下来,暂时也没法丢开不管啊!” “许大人所说是指十八芝?听说近两年许大人连战连捷,十八芝已经不敢再到漳州泉州这边来骚扰了啊?”宁崎试探着问道。 许心素摇摇头道:“事情并不是传闻的那么简单。有了海汉提供的军事援助之后,十八芝打仗的确已经不是我军对手,但福建沿海有太多人跟他们有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就算照现在的局面再打个十年八年,也很难将十八芝彻底剿灭!” 宁崎听许心素似乎话里有话,便顺着他的意思问道:“那许大人有什么高见?” 许心素道:“要灭十八芝,必须要灭掉郑芝龙!只要郑芝龙一死,十八芝必定树倒猢狲散,很快就会破裂成一个个的小团伙,届时可再逐一消灭。” 宁崎点点头道:“道理我都懂,可许大人打算怎么灭掉郑芝龙?据我所知,郑芝龙要嘛在澎湖,要嘛就在大员岛上,而福建这边似乎还没有足够的水面武装力量去进攻这么远的地方。” “宁先生所言甚是,所以老夫现在也只能暂时将这笔帐记下来,等待时机成熟之后再作打算。”许心素很爽快地承认了宁崎的说法。 宁崎一听这话赶紧追问道:“所以现在福建驻军与十八芝之间是已经停战了?” “战与不战,主动权并不在我方。”许心素摇头道:“我军目前仍然只是固守据点,防御对方来袭。” 宁崎心道你倒是一句话推得干干净净,看来这不把话说明白,这个圈子就得继续这么兜下去了。 “恕我斗胆问一句,许大人现在是不是已经起了跟十八芝暂时停战的心思?”宁崎这次就问得很具体了,不再让许心素能够轻易打马虎眼。 许心素看着宁崎应道:“宁先生,犬子当初从三亚受训归来,曾经向老夫复述过许多贵方的军事理论知识,我记得其中一条大致是说战争是为政治服务,明白为什么而战,对于掌握大权的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宁崎点点头道:“这是西方一位名叫克劳塞维茨的将军所著的学说,名叫《战争论》,其中的一些内容,我们的确是对到三亚留学的军官学员进行过讲授。” 许心素接着说道:“那么我军跟十八芝的作战,到底是为何而战?为大明剿灭海盗?这个理由我想你们未必见得会相信,甚至连我自己都不太确信。” 宁崎笑了笑,算是赞同许心素的这种说法。许心素早年就是帮大海商李旦做事起家,而李旦所做的生意除了正规的买卖之外,私底下同样也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买卖。而这个年代成了气候的海盗,很多都是既做海商,又当海盗,许心素带着洗白上岸的下属当中,其实也有不少人早年是做刀口舔血的买卖出身。 许心素虽然现在是明军高级将领,一省大员,但大明利益在他心里究竟占了多大的份量还真不好说。真要做个比较的话,或许白花花的银子份量还要更重一些。而他与十八芝之间所爆发的战争,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争夺海上贸易的控制权,涉及到的利益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并不是简单的猫捉老鼠,官兵抓强盗的游戏。许心素自己很明白这一点,而且他相信一直给他军援的海汉人也将其中的利害关系看得非常清楚。 许心素继续说道:“老夫跟十八芝打了这么几年,所为的无非是个利字,但若不用继续打下去,就有办法能够保障自己的利益,那停战的收益是不是比打下去更大呢?” 宁崎不动声色地应道:“许大人所说的虽然有理,但这种计算方式应该仅仅只是经济上的利益而已吧?” 许心素点点头道:“的确如宁先生所说,从生意角度而言,一旦停战,我方每年可以节约下来的军费数以十万两计,并且可以恢复与大员岛和琉球、日本的正常贸易往来,这里外里加起来,涉及的利益至少是百万两。而福建上一年缴纳给朝廷的赋税,也才不到三百万两银子。作为一个正常人,谁都不能对这么大笔钱视而不见吧?” “如果什么事都是由钱做主,那很多事情处理起来就很简单了。”既然许心素已经主动打开天窗说起了亮话,宁崎也就不打算再遮遮掩掩下去了:“我们的武器同样也可以谁给钱就卖谁,但我们以前并没有这样做,以后也不打算这么做,许大人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老夫愿闻其详。”许心素的脸色倒是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依然显得很平静。 “很简单,道不同,不相为谋。”宁崎说道:“我们只跟想法和利益一致的人合作,有些人的想法和企图跟我们相去甚远,这种人就不会成为我们的合作伙伴。” “这么说贵方当初选择与老夫合作,是因为我们有很多一致的地方了?”这个话题倒是引起了许心素的兴趣。虽然双方已经合作了好几年时间,但许心素其实并没有太多机会与海汉高层人员当面谈论这种深层次的问题。而能够有机会听一听海汉最高掌权者之一的宁崎说出看法,这对许心素而言的确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 “至少有一件事情的态度上,我们是保持一致的。”宁崎慢慢地说道:“对于十八芝的存在,我们也同样是抱着除之而后快的态度。不过我们的能力有限,必须要找一个强有力的盟友来协助我们才行,而许大人在我们看来就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宁崎这个话其实说得有一点隐晦,但许心素也是江湖上打滚多年的老油条了,自然听到出他这番话的弦外之音——宁崎所说的至少有一件事情态度一致,其实很可能就是指这是双方唯一的共同点,而如果连这唯一的共同点都没了,那双方的合作基础也就不复存在了。 这次许心素沉默了一阵之后,才又开口道:“若是当初老夫没有跟十八芝开战,那自然也就得不到与贵方合作的机会了?” “或许经贸上的合作还是会有,但军事方面肯定不会选择许大人作为合作伙伴了。”宁崎并没有什么隐瞒,直截了当地亮出了底牌。 虽然双方所说的都仅仅只是假设条件下的状况,但这毫无疑问也适用于当下的状况。福建方面要是真的跟十八芝停战,那么海汉一方就有可能对此做出反应,停止与福建方面的合作。而这种军事合作一旦停止下来,一直觊觎着福建的十八芝是不是还愿意遵守所谓的停战协定,那就不太好说了。 这个道理宁崎不用说出来,他相信许心素也一定能够想到。如果许心素宁可冒着这样的风险,也一定要跟十八芝停战,那宁崎只能佩服他的顽固了。 许心素沉声道:“有些事情,并非老夫一人就能够做主,这其中关联到多方的利益,老夫也只能衡量之下,尽可能作出对各方都有利的抉择。” “贵方作出的选择或许对其他人有利,但对我们海汉,恕我直言,我并没有想到有什么有利的地方。”宁崎紧追不放:“停战,就意味着十八芝有精力南下,进入我们海汉的势力范围了。这伙人不管到哪里,都是一个大麻烦!到时候很可能我们得亲自出动舰队,帮福建打扫这一堆渣滓。又或者这本来就是许大人选择停战的真正目的?” 正文 596.第596章 漳州城 关于许心素为什么会选择跟十八芝和谈的原因,执委会和军方在此之前都作出了多种推断,其中也包括了宁崎所说的“祸水东引”这样的可能性。 对福建方面而言,这场已经持续了几年的战争算得上是一个无休无止的麻烦,尽管战局占了上风,但还是无法在短期内彻底解决十八芝这个难缠的对手。如果可以通过和谈停战的办法,将福建沿海重新变成非交战区,那么这对以许心素为代表的福建官方来说,应该算是一种可以接受的解决方式。而十八芝的海上劫掠也将从此退出福建海域,要嘛北上去江浙沿海活动,要嘛就只能选择南下再次进入海汉的势力范围——许心素大概会更希望十八芝作出后一种选择,去广东沿海继续作死,直到惹毛海汉这个大煞星为止。 许心素对于宁崎的质疑未置可否,只是避重就轻地应道:“如果十八芝有胆子再次闯入广东海域,那想必海汉民团一定不会对其坐视不理。想当初贵方民团在珠江口大破刘香的船队,老夫后来也是听过很多当事人的描述,只恨不能在现场目睹这场大战。如果贵方下次有讨伐十八芝的行动,老夫倒是想要亲临一线观战。” 许心素虽然没有亲眼观看过海汉民团作战,但双方进行了好几年的军事合作,他也派了数批军官去三亚受训,其中不乏有人以学员身份观摩了当年的李家庄、担杆岛、万山港几次战斗,甚至还有去过安南参与顺化战役的人。海汉民团在战场上的无敌表现,基本都通过口耳相传反馈到了许心素这边。这些消息渠道自然也是海汉有意安排的,目的多少也是希望能借此震慑福建方面,而许心素从这些描述中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来,海汉民团的实力远远超出自己麾下的部队,至于到底有多强,却一直还缺乏一个直观的认识机会。 但很可惜的是海汉民团在南海地区已经处于了基本没有对手的状态,去年好不容易出现一群不知死活的海盗攻打琼州岛,一个月就横扫了整个琼北,然而海汉宣布出兵之后还没等许心素想好要不要去观战,这场战事就迅速逆转,海汉民团用了更短的时间就打跑了这群足以碾压明军的海盗,收复了琼州岛上所有失地。 海汉在琼州岛上搞出了多大的阵势,是不是已经做了当地的土皇帝,这些问题许心素并不关心,琼州岛距离福建太远,并不会影响到福建的利益和局势。但许心素的确是想过借海汉之手,灭掉十八芝这个眼中钉。以海汉民团的实力,十八芝恐怕是不太可能有改变战果的机会。 不过许心素对此也有一定的忧虑,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海汉民团真要是进了福建海域,那就未必会离开了。这可不是许心素杞人忧天,而是有着众多的先例在前。 崇祯元年海汉民团在李家庄作战,打完之后李家庄便成了海汉的控制区,到如今整个番禺县已经有大半都是海汉说了算。第二年海汉人出兵安南,帮着安南朝廷打下了南方叛军控制的顺化城,而海汉借此机会就在安南海岸线上圈了从北到南的一串港口,几乎将整个安南海岸线都置于自己的笼罩之下。而去年在琼北打完海盗之后,海汉民团也就顺势在琼北驻扎下来,现在那些地方到底是归大明还是归海汉都已经很难说了。 海汉民团要是到福建作战,打完十八芝就留下不走了,那许心素还真没什么办法,而他当然也并不希望自己掌权的地界内出现一支不受控制的势力——更何况这支实力还在他所率领的明军之上。 一个比较可行的解决办法,就是把这个暂时还不存在的战场从福建移到广东,让十八芝进入到海汉的势力范围,借着海汉人的手除去他们,而且也不会影响到福建本地的局面,可算是一举多得。 当然这仅仅也只是计划而已,而且很显然聪明的海汉人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性,许心素肯定不能就此承认,只能暂时顾左右而言他。 宁崎自然也看出了许心素态度的微妙,笑了笑道:“许大人想观摩我军作战,那也不难,只要你一句话,我军一个月之内就可以开进福建,渡海剿灭十八芝,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一下把皮球踢回给了许心素,倒是将他难住了。许心素只能强笑着应道:“只怕我军实力不够,难以配合海汉民团作战,再说这十八芝不过是一群难成气候的海盗,何须海汉民团劳师远征?” “许大人,十八芝的确成不了气候,但这也有一个前提。”宁崎肃容说道:“那就我们会对贵方持续提供军事方面的支持和援助。” 许心素刚想说几句拍马屁的话,宁崎接着又道:“但我们所提供的一切也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贵方的行动方向跟我们是保持一致的。如果有朝一日,我们觉得在这个问题上出现了意见分歧,那么我们也会保留终止合作的权力。” 宁崎这个话就说得比较直了,许心素听完之后脸色也微微有些僵硬:“老夫与贵方合作这几年从未出过意见分歧,宁先生这是多虑了。” “希望如此。”宁崎也不想在谈判刚开始的时候就把对方逼得太紧,没有就此再说下去,主动转开了话题:“我还是第一次造访漳州,倒是要麻烦许大人给我介绍介绍本地的状况了。” 许心素心里一松,赶紧开始解说起漳州的历史沿革来。宁崎既然要来漳州造访,自然先就做过功课,不过这上看来的东西,跟本地人所介绍的情况,肯定也还是有一些出入的。加上他本身就是个历史谜,因此也是听得津津有味,并没有觉得几个小时的航程有多难熬。 从厦门岛西南的港口到漳州城的航程仅仅只有二十多海里,虽然是逆流而上,但漳江入海口水流缓慢,半天时间也就到了。 漳州也算是福建境内一处历史悠久的古城,早在千年之前的唐代就已经建州,因为这里紧邻漳江而得名。而这里因为开发的时间早,也成为了福建境内一处重要的物产输出地和海上贸易港口城市。 早在宋代,漳州地区就因为制糖业发达而被称为“八州糖王”,白砂糖、冰糖、角糖都是这里的特产。纺织业的起步也非常早,南唐陈宏进割据漳州泉州时,每年出产的葛布就多达两万匹以上,到了明万历年间,漳绒、漳纱、漳绢、土潞绸等织物,已经大量销往海外。此外漳州的造船业、瓷器、茶叶、造纸等等,此时也都是非常兴盛的产业。 经济繁荣的地方,一般文教事业也不会太落后,漳州就是这样的典型城市。唐代这里便有了松州书院,到了两宋时期,兴办书院更是成为了这里的社会风气。宋光宗在位时,大理学家朱熹曾经出任漳州知府,据史料记载,朱熹“每旬之二日必领下属官下州学视诸生,讲《小学》,为其正义;六日下县学,亦如之。”有了朱熹这种地方官的言传身教,当地的文教事业可谓非常兴盛,文化名人辈出。在原本的时空中,漳州自唐元和十一年出了第一个进士周匡物,到清代总共出了进士977人,其中有三名状元。 船队在漳州城外的码头靠岸之后,许心素手下的人早就安排好了迎接的仪仗。而漳州府本地的大小官员,也都已经到了码头上候着。宁崎在甲板上见状问道:“这么大张旗鼓的,会不会不太好?” 许心素应道:“没什么不好,老夫的贵客,便是漳州府的贵客,宁先生到了这里,只管享受就好!” 两人下船之后,先与码头上等候的本地官员一一见礼。宁崎也感受到了这里的状况与别的地方有些不同,其他地方都是文官主政,武官陪衬,而漳州这地方显然许心素才是主角,而地方官员对他都是唯唯诺诺,言听计从的模样,看样子的确很有些土皇帝的味道。 见过了本地官员之后,海汉派驻漳州的人员也跟着过来见礼。这些人都是入籍较早的归化民,在这里主要是从事商贸方面的事务,顺便也搜集一些当地的时局信息,定期送回三亚大本营。 “老夫已命人备下接风宴,各位切莫推辞。”等该接见的人见完之后,许心素便不由分说地邀请使团的人乘车入城。宁崎知道这种场合推辞不过,也就没有过多客气,按照许心素的安排上了马车。 对使团的人来说,这马车倒也不陌生,几辆车都是去年从胜利港买走的海汉式马车。这种西式马车轻便灵活,车厢遮风挡雨之余,又有玻璃窗、防风车灯这种高档配置,十分适合富贵人家使用。当然了,也只有许心素这种海贸大亨,才能有这个财力精力从三亚买下之后,自己用大船将其运回到福建使用。 宁崎、摩根与许心素同乘一辆马车,摩根上车之后便忍不住感叹道:“这马车让我真是有一种回到三亚的错觉。” “不止是马车,老夫为各位安排的住处,也都是尽量按照海汉的形制来布置的。”许心素不无得意地应道。 在大陆要打造一套海汉式的居所,所需的花费可不是小数目,各种卫浴设备、玻璃门窗、给排水设施、乱七八糟的加在一起,价钱相当可观。再加上要长途跋涉从海南岛运到这里,这运费也不是个小数目了。而许心素在这漳州城中,却有好几套按照海汉模式装修出来的院子,其财力的确远胜普通的富豪。 当然了,如果他以后有机会去到三亚入住当地的贵宾馆,大概就不会对自己花费巨资打造的海汉式居所那么骄傲了,毕竟有很多制造不易的好东西,海汉是暂时没有向外公开发售的。 宁崎和老摩根顺利抵达漳州的同时,许裕拙正应石迪文的要求,带着他参观厦门岛上的各处设施。对于许裕拙而言,他认为这里的确也没有什么需要隐瞒海汉教官的地方,毕竟当初大批买回海汉火炮的时候,就是由海汉派来的民团军官设计布置了中左所城的各处炮台和防御工事。 石迪文在城头上四处看过之后,认为这里的防御工事也算布置得中规中矩,没有太多需要改进的地方。不过因为海汉卖到福建的武器基本都是被阉割性能的外贸版,因此这些防御工事所面对的敌人如果是海汉民团,那所能起到的作用就会比较有限了。不管是射程还是射击精度,这些炮台上所布置的猴版火炮都很难跟现在海汉民团装备的攻城炮相抗衡。 石迪文还特地躬身下去查看了几门炮炮身上的编号,确认了这批炮的确是海汉出产,在1628年出售给福建。石迪文轻轻拍了拍炮身问道:“这些火炮平均发射次数有多少了?” “大多在五十发以上,有一部分大概已经超过百发了。”许裕拙一边说一边指了指临海的方向,那也是每次十八芝来袭,向中左所城发起进攻的地方。 “看来你们的炮兵平时操练得很少啊!”石迪文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些火炮装备了三四年了,多的才打了一百来发,平均一年打二三十发,这说明本地的战事其实并没有海汉以为的那么激烈。 许裕拙脸上一红道:“倒不是舍不得花那点经费,实在是弹药库存有限,不敢轻易动用。平时也就只有让炮兵们练练动作,的确极少进行实弹训练。” 石迪文恍然点了点头,这事说到底其实是海汉的责任,执委会虽然放开了大部分武器的对外军售,但一向对弹药出售控制得非常严格,特别是海汉秘制的火药,每次购买都是有定额的,想多买一斤都不行。 正文 597.第597章 实际战况 虽然海汉与福建方面有着较为密切的军事合作,但军备出口方面的管控却从来没有放松过。大到火炮战舰,小到步枪子弹,所有的军备订单都必须先得通过军委和执委会的双重审查,“海汉兵工”才能与福建方面签订先关的销售协议。而在相关的管控措施当中,对于弹药和枪炮零配件的管控无疑是最严格的,这也是海汉对福建局势实施控制的主要手段。 福建这边虽然也试图进行模仿制造,但有些关键性的工艺并不是这个时代的匠人所能掌握的,因此不论是零配件的精度和耐用度,还是火药的质量,福建本地产都跟原厂出品有着较为明显的差距,而这种差距也会很直观地表现在武器性能上,影响到武器的精准度、射程和维护保养。许心素麾下的部队虽然装备水平已经相当不错,但持续作战的能力却极为有限,而且这也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他们的平时训练。为了节约弹药,减少武器损耗,这边的军队极少会进行实弹训练,战斗力和作战经验的确是没法与海汉民团相提并论。 如果要深入探讨这个问题,双方都会不可避免地出现尴尬,所以石迪文也就没有再继续就此问下去,而是主动转开了话题:“现在你麾下的部队,是按明军编制,还是按我们海汉的编制?” “为了便于指挥,都已经改作了海汉编制。”许裕拙老老实实地答道:“中左所这边全部列装了海汉武器,在中左所带兵的军官,也几乎都去胜利港留学进修过,对海汉军制也比较熟悉。如果是照着以前的编制,有些作战战术反倒是不好实施。” 目前的中左所城在册编制是1240人,不过实际的驻军规模要稍稍超出纸面上的数据。按照海汉编制,岛上驻扎了两个营的陆军,加上后勤人员,总兵力在1500人上下。战时还会从漳州再调来两营兵力补充,让这里的的作战兵力达到两千人以上。 枪炮齐备又有坚城可以据守,想要攻下这里,对本时空的军队来说的确难度不小。像海盗级别的武装势力,石迪文估计要有四到五倍的兵力才能有望突破防线攻入城内。 为了肯定自己的猜测,石迪文问道:“十八芝来攻打这里的时候,最多动用了多少兵力?战果如何?” 许裕拙应道:“最多的一次是在去年年初,估计有五六千敌人从海上来袭。当时敌人已经打上了西面城墙,不过最后还是被我军奋力击退了。那一仗打了两天时间,我军阵斩一千四百余人,击沉击伤敌船十余艘,是与十八芝交手以来的战果最大的一次作战。” 石迪文点点头继续问道:“十八芝麾下的军队,装备和作战水平怎么样?” “若是以普通卫所军为标准,十八芝麾下的精锐还要稍强一些。”许裕拙正色道:“十八芝也是舍得花钱的主儿,只是他们所装备的火器大多不是统一购买,既有从红毛人、佛郎机人手里购买的西式火铳,也有一部分是从卫所军中流出,还有一些民间私造的火器,型号难以统一。” “火器型号不能统一,那打仗起来后勤的压力就大了。”石迪文作为军方要员,自然明白军中装备制式武器的重要性。 类似海汉民团这样的军队,打仗时使用的标准弹药可以在同型号武器间通用,这对于提供部队的作战效率极为重要。否则后勤部门光是提供各种大小口径不一的弹药,就得把军需官给折腾疯了。 十八芝的火器列装比例就算能高过普通的大明卫所军,但比起中左所这些统一装备海汉武器的部队肯定还是差了一大截。就算都是一样的火绳枪,型号一致的明军也会很明显地在交战中因此而取得优势。至于火炮因此拉开的性能差距就更大了,如果每一门火炮的口径有些许差距,那炮弹就无法通用,作战时必定会成为困扰炮手的一个大麻烦。 许裕拙点头称是,然后接着说道:“至于作战水平,学生认为也是参差不齐。其中固然有一些小股精锐,但大部分人并没有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打仗的时候不过是听号令一窝蜂地往前冲而已,并没有海汉各位教官以前强调过的各种战术配合,在我们看来完全只是一盘散沙。” 许裕拙所说的情况,与海汉手中所掌握的状况也基本吻合。十八芝手下的确是有一支规模庞大的武装力量,但其实力却与规模并不相称。虽然可以参与作战的人员多达两三万人之巨,但真正能拿得上台面,称得上有作战力的部队,大概也只占了其中的十之一二。绝大部分武装人员就只是配发了武器的普通人,在大规模使用火器的近代军队面前只能当炮灰。 当然了,十八芝最可怕的倒也并不是他们在陆上的影响力,而是在海上的控制力。即便是许心素这样控制了福建沿海多处港口的大海商,也很难在海上与拥有上千艘海船的十八芝正面抗衡,不得不选择了固守沿岸地区的策略来进行对抗,而这也正是许心素从两三年前就开始想从海汉手里订制战船的重要原因之一。毕竟想要化被动为主动,就必须得加上海上的武装力量,而福建本地所造的战船,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占不了什么优势。 石迪文问道:“那驻守本地的水师实力怎么样?” 许裕拙苦笑道:“大致与广东的水师相仿,船倒是有,但战力有限。而且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大多数时候只能在港口里待着。” “水师战船出海也有危险?”石迪文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来此之前他认为福建的水师就算在正面战场上打不过十八芝,但至少可以进行一些扰袭战,在海上设伏,打打那些零散的海盗船应该问题不大。想不到许裕拙居然说出这么丧气的话来。 “十八芝现在的策略跟前两年有了变化,他们自知在陆上打不过我们,就将战场转移到了海上。从去年下半年开始,从漳州泉州通往琉球、日本的航线,已经几乎被他们封禁,很少能有船能平安抵达。”许裕拙的语气里充满了明显的无奈和不甘:“水师的船出去,也不敢离开海岸太远,否则一旦被十八芝的船给截住,就会难以逃脱。今年我们已经损失了三条船,近百名水手。” 石迪文听到这里,也大概明白了福建方面为什么愿意跟看起来已经处于下风的十八芝议和。十八芝在前几年的交战中的确损失惨重,但当他们终于意识到战场选择的重要性之后,这种局面就开始发生了转变。由陆到海的变化,让福建明军的实力也开始由强变弱,缺乏强力战船的福建水师甚至已经开始变得被动起来。而许心素的家底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来自海上贸易,东北亚方向航线被十八芝封锁,对于许心素和他背后的利益集团来说的确是一个极为沉重的打击。 而仅凭福建明军自己的力量,还无法在海上突破十八芝的封锁网,海汉在这个方面所能给予的帮助又极为有限,订制的战船陆陆续续虽然在开始进行交接了,但要形成有用的战斗力,还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期才行。目前福建水师也有数名军官正在三亚受训,但要等到组成舰队并形成一定的战斗力,估计时间得拖到年底去了。而这半年宝贵的时间,对许心素名下的海上贸易来说就意味着几十万,甚至是上百万两银子的损失。 当然了,了解归了解,石迪文却并没有生出什么同情的念头,他很清楚执委会对福建局势的态度——不管是十八芝还是许心素,那都是海汉对外扩张过程中的棋子。十八芝是大陆东南沿海的不稳定因素,迟早是要消灭掉的,而福建军方势力的结果如何,很大程度就要看他们在将来这段时间是否能配合海汉的各种规划了。如果许心素一意孤行,那执委会大概也会在合适的时候解除双方的合作关系,并且把对方划入到敌对势力名单中,然后在福建另行寻找下一个可以扶持的对象,用以取代许心素的作用。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年上半年胜利港造船厂已经向你们移交了两艘‘探索级’战船了吧?”石迪文问道:“这两艘船现在派上用场了吗?” 许裕拙点点头道:“这两艘船此时便在附近。贵方所造的战船的确火力强大,出航期间也击伤过几艘海盗船。只是数目实在太少,难以形成有效的打击力量,在海上遇到对方的船数目多一点,也还是只能撤退。不过胜在航速够快,倒是不用担心被对方追上截杀。” 然而就这么两艘“探索级”战船,也是福建方面花了很长时间,在胜利港上下活动了多次之后,才从执委会手中拿到了销售协议,而且花费不菲,两艘船连船带炮,用了三万多两银子。当然这个坑也不是白跳的,海汉还是给福建方面提供了免费培训船员水手的服务,并且还给了八个水师军官的培训名额,以传授他们使用这种海汉式战船在海上作战的技巧。 正如许裕拙所说的那样,海汉的战船虽然厉害,但两艘船的确难以改变现在的海上形势。就算这两艘船作战性能出众,但在海上要面对对手两位数的海船压过来,福建水师也还是只能选择退避。这倒不完全是怯战,而是考虑到双方战损的性价比。十八芝那边死一船海盗可以说没多大的成本,但水师这边就算是死几个水手那也是很大的损失,毕竟这些水手都是千里迢迢送去三亚接受的培训,才能驾驭这两艘先进的战船。花多少钱还是次要的,关键是人员的储备有限,而培训期又长,如果战损太大,短时间内就难以补充足够的船员,会直接影响到水师的作战能力。 许心素当然也并不满足于买几艘这种在海汉海军编制中吨位最小的战船,他已经早早就看上了更大一号的“探险级”战船,然而目前海汉执委会并没有打算放开“探险级”战船的对外军售,只是钓鱼一样地给出了一个所谓的“理论价格”——一艘“探险级”战船的外销价大概就相当于近两条“探索级”战船了。 就算是许心素这样不缺钱的大财主,在看了这个价格之后也有点心惊肉跳,要想以这两种战船混编一支规模出众的舰队,前期投入的银子对于福建军方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指望朝廷拨款肯定是行不通了,最理想的情况也就是兵部拿小头,许心素自己掏腰包补贴大头。当然了,即便是海汉这边立刻放开了销售禁令,许心素也马上掏银子下订单,要等到这支舰队的船只全部交付到位,再形成战斗力,估计最快也得到明年下半年,甚至是更晚的时间了。 至于说这次在福建海域露面的“威严级”战舰,福建军方目前还没人敢开口去打听价钱。因为所有人都很清楚,即便去问了价钱,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实际的结果。这种大战舰别说海汉人不会卖,就算会卖,价格估计也会高到令人难以接受。 石迪文继续问道:“你们下的订单是有几条船?” 许裕拙道:“一共八条,今年内至少向我们移交其中六条。等八艘船凑齐之后,再配备几艘补给船,通信船,大概就够编出一支作战舰队了。” 石迪文心道今年交六条船还真未必交得出去,胜利港造船厂除了接下福建的订单之外,还接了安南的造船订单,而第一批的数目也同样是八艘“探索级”战船。与此同时造船厂还得为海汉军方和海运部继续造船,以石迪文所了解的生产能力,估计很难兼顾到这么多的订单。 正文 598.第598章 帝 信心十足 海汉在造船及航海方面的技术储备的确是远远领先于这个时代,但这些黑科技全部都是理论优势而已,要从无到有打造出图纸上的海船,形成规模化的造船业,仍然需要大量时间和实践来一步步实现。截止目前,海汉旗下已经有了三四处造船厂,但最大的造船基地仍然是位于三亚的胜利港造船厂,几乎所有的军用舰船都是在这里进行建造。 而造船这个技术工种不太可能像修路挖矿那样依靠不断投入劳动力来扩大生产规模,能够搜罗到的专业船匠数量有限,要扩大生产规模就必须要花时间来慢慢培训技术工人,这大概也是目前海汉造船业发展道路上最大的一个障碍。 石迪文当然不可能对许裕拙谈及这些深层次的问题,只能安慰他道:“既然跟你们签订了协议,那应该都能按时交船,只需要再等个一年半载,你们就能有一支真正能在海上作战的舰队了。” 许裕拙苦笑道:“学生能等,但如今福建的形势等不了!这漳泉两州通往东北方向的海贸一停,很多人的利益都因此而大受影响,家父现在身为福建总兵,承受的压力也极大。” 从福建沿海通往琉球、日本的航线被十八芝封锁之后,福建明军要想重新打通海上贸易线,要嘛用军事手段剿灭十八芝,要嘛就只能跟对方停战和谈。而前一种方式显然在现阶段是无法实现的,后者就成为了唯一的备选方案。石迪文从许裕拙的只言片语中也能感受到,许心素试图跟十八芝和谈停战,似乎也并不只是他个人的意愿。 战争与和平,哪一种选择所能带来的利益更多,在这个问题上福建方面与海汉的立场其实并不一致。海汉自然是希望这场战争旷日持久地打下去,直到海汉有实力控制台湾海峡为止。而福建方面的考虑则更为现实,经济利益才是首要的考量。 从客观的角度说,福建军方的选择也没什么错,继续打下去对交战双方都没有任何实际好处,谁也灭不了谁,徒增伤亡而已。反倒是停战还可以增加收入,休养生息,积蓄力量,争取能在下一次开战时再一举打垮对手。 然而这种选择对于海汉来说是不可接受的,海汉需要的是福建军方与十八芝持续交战,不断地给对方放血,让其无法再进一步壮大,以便为一两年后进军台湾海峡减少阻力。当然更重要的是,海汉需要的是福建军方的无条件配合,而不是有目的的隐瞒动向,甚至是私下里与十八芝进行停战和谈之类的接触。 福建方面大概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小动作并没有能成功地瞒过海汉的监视,所以这次使团抵达漳州之后,不管是许心素还是许裕拙,他们都没有刻意地否认停战的可能性,而是试图用各种方式让海汉使者明白,福建这边作出停战和谈的选择也是出于无奈和外界的种种压力,而不是对海汉的背叛。 石迪文摇摇头道:“你们现在只看到了跟十八芝交战所造成的损失,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坚持打下去,等十八芝覆灭之后,你们会得到多大的好处?” “石先生,要坚持多久才能灭掉十八芝呢?我们每年花在作战上的银子少说也有几十万两之多,伤亡至少过千,打了三年多了,现在也只是把战场从陆地转回到海上,说实话到目前为止,学生并没有看到什么胜势,更谈不上剿灭十八芝了。”许裕拙也跟着摇头辩驳道:“十八芝不是说灭马上就能灭的,就算灭掉他们之后的好处再大,对现在的福建局势来说也没有什么实际的效果。” 石迪文斩钉截铁地说道:“顶多两年,十八芝必灭!” 许裕拙见他说得如此有把握,不禁追问道:“莫非海汉民团有出手之意?” 石迪文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我们目前在南海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需要一两年的时间来进行调整。等时机到了,我们就会选择北上落脚。” “那个时候十八芝若是还在,就肯定会成为贵方的绊脚石了!”许裕拙恍然大悟地接道。 石迪文的表态让许裕拙意识到,海汉目前安排福建军方与十八芝交战,其实也是有深意的。海汉虽然想灭掉十八芝,但出于某些原因还暂时腾不出手来派兵到福建参战。至于说石迪文是不是在吹牛皮,许裕拙倒并没有这样的怀疑,毕竟海汉的军力他也是有所了解的,一两年前就能派兵去安南作战,甚至是攻打坚城,拥有这种跨海作战能力的军队,要想剿灭盘踞在岛上的海盗,应该也不会是太大的难事。更何况海汉民团所拥有的战船,在许裕拙看来已经算是海上巨无霸了。 石迪文见许裕拙脸上露出深思的神色,便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十八芝一灭,到时候整个福建海岸都是你们许家说了算。我们也不需要占你们的好处,只要接管十八芝的地盘就够了。” “你们想要澎湖和大员岛?”许裕拙听到这话立刻便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石迪文点点头道:“这两个地方对你们来说意义不大,但我们拥有开发岛屿的经验,完全可以把当地变成又一个三亚。到时候我们之间的贸易量,也会再翻上好几倍。” 石迪文闭口不谈军事占领,只说今后的贸易前景,也是为了避免刺激到对方的敏感处。许家在福建是土皇帝,就算是海汉这样的合作伙伴,他们也肯定不愿让其在福建海域常驻军队。而在隔海相望的台湾岛建设殖民地,对于许家的刺激也就没那么大了。 许裕拙犹豫道:“不过大员岛上还有红毛人……” “你们跟红毛人的贸易,到时候我们可以全部接下来。”石迪文立刻应道:“相信我,你们并不需要他们那样的生意伙伴,失去了他们,对你们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所以贵方是打算在剿灭十八芝的同时,也赶走红毛人?”许裕拙立刻醒悟过来。 “那也未必,他们如果老实听话,也不是不能和平共处。”石迪文没有把话说死,不过他也知道执委会眼里大概容不下荷兰这颗沙子,占台湾的时候多半会采取武力措施把荷兰人赶走。 “学生听说荷兰人在大员岛南部修建了一座坚城,易守难攻,而且架设了许多火炮。”许裕拙对于石迪文的说法没有完全相信,红毛人可不是十八芝那种土匪,他们的军备水平可要高多了,而且还拥有为数不少的武装商船,不管海上陆上的战斗力都相当强悍。就算海汉民团出手,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拿下的对手。 “热兰遮城,我知道。”石迪文胸有成竹地应道:“在海汉民团面前,没有什么坚城不坚城的,我们想攻下的城池,就一定能够拿下。” 石迪文说着抬手指了指停在码头上的“威信号”战舰:“这艘船在你们看来,应该已经算是相当强悍的战船了吧?” 许裕拙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这种装备数十门火炮的战船,福建根本就造不出来,如果在海上遇到这样的对手,许裕拙大概第一反应就是立刻调头逃跑,跑得越快越好。大员岛上的红毛人虽然也有不少武装帆船,但跟这种炮舰相比真的是有点小巫见大巫的感觉。 石迪文接着说道:“再过两年,这种级别的战舰,大概还有五六艘会入列服役,而且更大的战舰很可能也已经上了船台开造了。以红毛人在大员岛上的武力配置,怎么跟我们斗?等他们的援兵从巴达维亚千里迢迢地赶过来,热兰遮城那块地已经被我们的炮弹翻来翻去犁了好几遍了!” 石迪文这番话说得信心十足,许裕拙听得也是心惊肉跳。他也知道海汉人野心极大,但真正当面听到有海汉军官这样不加掩饰地将野心表现出来,也还是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就在距今仅仅不到十年之前,福建明军与荷兰人就在澎湖有过一次正面交锋。天启二年,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舰队占领了澎湖,并且封锁了漳州入海口。当时的福建巡抚南居益还招安过郑芝龙去对付荷兰人,但效果并不理想。 天启三年年末,南居益在厦门的停战和谈宴会上直接囚禁了荷兰代表团,并且趁机烧毁了停靠在厦门岛的荷兰战舰。天启四年二月,南居益亲自到金门岛督战,明军出动兵船两百余艘,士兵过万,渡海攻打荷兰人在澎湖的据点。 当时的福建总兵俞咨皋,守备王梦熊,率领部队登陆白沙岛,但因为武器和作战方式的劣势,并没有能攻下荷兰人的据点。七月,南居益又派出火铳部队前去增援,虽然在战场上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但打到后面又是进入了僵持局面。八月,明军再次兵分三路,包围了荷兰人的据点。 这场战斗一直持续到九月,明军花了七个月的时间,消耗军费十七万两,最后才攻下了澎湖。当时荷兰守将高文律被明军活捉,其他的残兵败将都逃往了台湾南部。而高文律之后被押解到北京斩首示众,明熹宗还当时还“祭告郊庙,御门受俘,刑高文律等于西市,传首各边,以昭示天下”。 仗是打赢了,但明军以十余倍的兵力,打了足足七个月才把荷兰人从澎湖赶走,双方的实力对比由此也可见一斑。明军的自信心非但没有因为这场战争得到提升,反倒是对荷兰人更加畏惧了。许裕拙当然没有参加过当年的那场战争,但对于当时的战斗过程却并不陌生,在他看来,红毛人与海汉人的战力是比较接近的,海汉人或许在武器性能方面还稍占上风。但石迪文的说法完全就是海汉民团要碾压红毛人,这的确让许裕拙有点难以置信。 石迪文见许裕拙一脸赫然的表情,大致也猜到他心头所想,笑了笑道:“你对红毛人了解多少?” “学生只知他们是来自极西之地,距离大明有数万里之遥……”许裕拙对此并没有多少了解,说了两句就已经接不下去了。 “我来告诉你这些红毛人的底细吧!”石迪文笑着打断了他:“正好我以前也去过他们的国家。” “石先生竟然去过如此遥远的地方?”许裕拙再次被石迪文的话所震惊了。 两百年前三宝太监郑和下西洋,就是从福建出发的,然而郑和去到过最远的地方,据说离西方番人的国度也还相当遥远。许裕拙活了三十几年,还从未听说过有人曾经去到过西方番人的国度。 石迪文点点头道:“我们叫红毛人为荷兰人,他们是西方那块大陆上很多种族混居在一起形成的一个特殊族群,建立国家也不过才几十年时间。我算算……他们建国的时间大概就是万历八年左右吧!而且这个国家也不大,如果以福建来做比较,大概也就只有福建的三分之一那么大,至于人口就更不用说了,跟大明相差甚远。” “听石先生这么说,这红毛……不,这荷兰国,也只是一个小国而已啊!”许裕拙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介绍,当下也是觉得新奇不已。 “小是小,但这个国家并不弱。”石迪文继续介绍道:“在这个世界上,荷兰算得上是海上霸主,他们在海上的实力,远远超过现在的大明。” “这怎么可能!”许裕拙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我举个例你就明白了。在巴达维亚和大员岛的这些荷兰人,还并不算是他们的正规军,只不过是荷兰商人组织的一个联合商号下面所属的私人武装而已。”石迪文说道:“这就像是‘琼联发’名下负责海上押运的武装护卫队一样,只不过他们这家商号的规模可比‘琼联发’要大多了。” 正文 599.第599章 战与和的争论 石迪文口中所说的“联合商号”,当然就是指成立于1602年,以垄断东方贸易、进行殖民掠夺为主旨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在东印度公司运营的近两百年期间,总共向海外派出了1772艘船,约有百万人次的欧洲人通过东印度公司的船来到亚洲。这家公司虽然名义上是商业组织,但实际上却一直具有很多国家职能,例如自组佣兵、发行货币、与其他国家签署正式条约、在海外开辟殖民地并实施统治等等。 当然了,东印度公司能享受这么多的特权也并非没有代价,公司的盈利每年有18%要作为分红上交给国家,以换取政府在各种海外政策和贸易手段上的支持。 而东印度公司为荷兰共和国在远东地区赢得的可不仅仅只是经济上的收益,1619年科恩担任公司总督之后,便开始倡导武力开疆的做法,并成功地建立起了国家贸易体系,在大明、朝鲜、日本、琉球、安南等国之间组织进行贸易。而原本在远东占据了大量殖民地的竞争对手葡萄牙,却在东印度公司的不断紧逼之下陆续被夺走地盘。17世纪东印度公司的鼎盛时期,光是员工就超过五万人,另外还拥有战舰数十艘,武装佣兵上万人,的确是已经具有发动战争灭掉一些小国的实力了。 以现阶段的实力对比来说,东印度公司暂时还是超出海汉一筹,不过海汉的发展速度远远超过对手,而且控制的地区相对更为集中,更容易在局部区域内占据实力优势。如果不是顾虑到劳师远征所将带来的种种后勤问题,以及后续的实际控制手段,海汉现在其实就已经有足够的实力拿下东印度公司在台湾岛南部修建的热兰遮城据点。 但要解决荷兰人,海汉执委会认为还是必须先得摆平十八芝这个不安定因素才行。这些海盗所能给海汉造成的威胁,远比台湾岛上数量有限的荷兰人来得更大。石迪文借着荷兰人来宣扬海汉的武力,真正的目的也是为了给许裕拙更多的信心,让他确信海汉有足够的实力和决心帮助福建军方消灭十八芝。 福建许家很早就已经加入了“琼联发”的董事会,因此许裕拙立刻就领悟了石迪文这个很形象的比喻:“所以驻扎在大员岛上的红毛……荷兰人,他们也就是这个商号的武装护卫了?” “没错。”石迪文点点头道:“但就算他们只是私人武装,实力也已经远远超过了明军。荷兰人在南洋打下了不少地方,都是靠着这支武装完成的。当然了,要跟我们的海汉民团相比,他们还差了一截。” 石迪文并不担心自己夸下的这些海口被许裕拙给泄漏出去,许家虽然以前跟荷兰人有生意上的往来,但他们应该很清楚谁才是真正能帮许家壮大实力的人。荷兰人可不会像海汉这样,大量出售制式武器,并且还代为培训军官,传授作战战术。当然最关键还是福建与海汉之间的贸易量已经远远超过了与荷兰之间的纪录,海汉已经成为了许家最大的贸易合作伙伴,许家现在不太可能为了重新勾搭荷兰人而出卖海汉。 许裕拙追问道:“若日后海汉拿下大员岛,那福建以北的海上航线该如何归属?” 关于这个问题,执委会早就有了相应的指示,石迪文答道:“我们不会对此作出任何限制,但前提是我们双方仍然是处在合作的状态下。” 石迪文这话其实只说了一半,但也不妨碍许裕拙领会到其中的精神了——双方继续合作,那么东北亚的海贸生意大家都可以做,但如果合作关系终止,那么对不起,以后就不带你一起玩了。 至于出现什么样的情况才可能会导致双方的合作终止,石迪文已经在之前表明了态度,也无需再在这个时候重复一次了。 石迪文在中左所城对许裕拙做工作,身在漳州城的宁崎也没闲着。许心素在漳州城为宁崎等人所准备的接风宴就设在自家府上,所请的宾客也不多,几乎都是跟许家利益相关的人员。许心素介绍完宾客之后,还特地对宁崎说了一句:“今天在座的都是自己人,宁先生若是有什么想说的话,大可畅所欲言。” 宁崎在来漳州途中与许心素进行了攀谈之后,认为对方虽然有停战的意愿,但似乎也并不完全是出于本意,一部分原因还是连年战争所带来的外部环境压力。如果能够设法帮助许心素缓解这些压力,那么福建方面继续对十八芝用兵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而今天这个场合的宾客都是许心素利益集团的核心人员,这些人的想法大概就会左右福建战局的未来走势,如何给这些人打足鸡血,煽动他们继续开战,就成了宁崎当下最重要的任务了。 酒过三巡之后,宁崎放下筷子,开始谈论正事:“许大人,我虽然是第一次来到漳州,入城时间不长,但对这里的观感极好,所到之处都井然有序,民众也都彬彬有礼,果然是文教兴盛,衣食富足的好地方!” 宁崎的夸奖对许心素来说的确是脸上有光,虽然他的职位是武官,但其实漳州大部分政务都是由他在直接掌管或者间接左右,地方上治理得好,的确也是有他许心素的一份功劳在里面。许心素当然也不可能当着宁崎的面自夸,当下便谦虚了几句,旁边自有其他懂事的人随后便站出来,替许心素歌功颂德吹捧一番。 宁崎很耐心地听完之后,才又继续发表看法道:“漳州有今日局面,自然是许大人和在座各位的功劳。不过请容我说几句有点不合时宜的话,漳州现在的局势虽好,但外患未平,认为现在就能过上歌舞升平的日子,还稍微早了一点。” 许心素并没有立刻应声,只是默默捻须不语。席间有人接话道:“宁先生所说的外患,无非是澎湖那群海盗吧?这群贼人连着吃了几年的败仗,如今已经不敢再来漳州生事了。” 宁崎应道:“你说只是漳州的现状,但漳州之外的局面好像并不是这样。据我所知这群海盗已经封锁了漳州通往东北方向的航线,以此来要挟明军和谈……” “宁先生,要挟这个词有点不妥。”刚才接话的人这次干脆就没等宁崎说完便截住了话头:“和谈是双方面的事情,如果只对海盗有利而对明军无益,那这和谈就不可能实现。再说明军一直在战局中占了上风,哪有吃败仗的一方要挟赢家的道理?” 宁崎一边听一边在脑海里迅速回想许心素对这人的介绍,等他说完之后便笑着应道:“我没记错的话,说话这位是清莲书院的陈先生吧?” “不才陈庆连,宁先生多多指教!”那人坐在下首,朝宁崎拱了拱手示意。 宁崎也拱手还礼,然后继续说道:“陈先生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这利益要分长远和短期,如果只盯着眼前的短期利益,那就有可能会因此而决策失误,失去长远利益。至于你说的第二点,我也恰好很好奇,为什么占据了上风的明军要选择停战,跟打不过自己的强盗和谈呢?陈先生可否为我解惑?” 陈庆连大概也没想到宁崎立刻就一脚把皮球又踢了回来,迟疑了几秒才回应道:“漳泉二州连年战事不断,百姓也因此受苦颇多,停战之后能让民众的生活复归平静,这难道不好吗?” “好,能让百姓的生活安稳下来当然是好事,但问题是为什么还要养虎为患,不干脆把这些强盗灭掉呢?”宁崎继续追问道。 陈庆连道:“打仗征战劳民伤财,战场上死伤无数,若能通过和谈换来和平,有何不妥?” “道理我都懂,但为什么不消灭这些强盗?”宁崎的语气也开始变得咄咄逼人:“陈先生刚才也说了,明军在战局上处于上风,那为什么要放过这些已经陷入被动的强盗?是为了让他们得到喘息的时间,休养一年半载,积蓄好力量之后,再来攻打大明的城池吗?” “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那有什么停战的必要?”宁崎不等对方无力的辩驳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头:“我还想问问陈先生,这停战打算以多久为限,是三个月,五个月还是一年?就算双方达成了停战协议,这对强盗们来说有任何的约束力吗?还是说你打算亲自去一趟澎湖,给他们讲一讲什么是仁义,什么是讲信用?” “宁先生说的是啊,跟这些强盗还谈个什么劲,准备停当了就直捣澎湖老巢,给他们来个一锅端!”有主和的当然也有主战的,席间还是有主战派的存在,当下就有人出声给宁崎帮腔。 “我军水师弱不堪战,如何能出师澎湖?”当下便有人出声驳道。 “我大明王师难道怕了这些水匪海盗不成?有何去不得!” “十八芝的海船比水师多了几十倍,这海上的仗如何打得,强行让水师出动,岂不是送羊入虎口之举?” “适才陈庆年这个主张和谈的也说我明军占了上风,何时又变成了你所说的羔羊?” “够了!”眼看加入争论的人越来越多,场面也愈发混乱,许心素终于忍不住出声制止了这种无序的争论:“宁先生话还没说完,你们抢着出什么头?都给我们闭嘴!” 许心素的份量的确还是压得住场面,他一开口喝斥,在座的人立刻都收声闭嘴。许心素这才对宁崎道歉道:“宁先生,老夫麾下多是粗人,也不懂礼仪,还请莫要见怪!” “没事,灯不拨不亮,理不辨不明,大家愿意讨论,这其实是好事。”宁崎表现得非常大度,并没有因为刚才的混乱而生气:“对于是战还是和,在座的各位或许都有自己的立场和想法,我在这里所说的话,也只是代表海汉的态度,并不是要强加给各位。各位要是觉得有道理,那就听一听,要是觉得没道理,想要跟我辩论辩论,我也欢迎,但请大家有序发言,不要抢话就好。” 说完这番话之后,宁崎见在座的人都将眼神汇集到自己身上,这才又接着说道:“关于福建的战事,我们海汉的态度……” 宁崎说到这里有意拖长了腔调,待众人的胃口都被吊起来之后,才又说道:……只要福建军方愿意继续剿匪作战,那么我们也将继续提供军事援助,并且会逐步开放一部分高级武器的销售。比如说这次造访漳州的‘探险级’战舰,以及配套的作战装备。我想各位已经在码头上见到了这种新式战船的身影,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种战船的作战性能还超出之前的‘探索级’不少,在海上至少可以同时对付四艘同吨位的旧式武装帆船。刚才不是有人说十八芝的船多吗?他们船多,但我们的船火力强啊,在‘探险级’战船的面前,十八芝那些破旧的老船都只能变成挨打的活靶子……” 宁崎很流畅地就在这个话题中插入了广告内容,这也是他此次前来漳州的使命之一——为海汉兵工推销各种新式武器装备,其中也包括了“探索级”战船在内。 混合动力帆船已经入列服役有一年的时间,其出众的性能和运行的稳定性也获得了军方和执委会的认可,在今后海军的发展道路中,混合动力战舰将会逐步成为标配,而早期建造的纯风帆动力战船则将逐步退居二线,或改造成补给船、近海巡逻船,或干脆就出售给其他武装势力,捞回成本之余还能赚上一笔。这个淘汰换代的过程虽然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会实现,但军方已经迫不及待地把第二代也是最后一代的纯风帆动力战船“探险级”也列入到了待售的名单当中。 正文 600.第600章 调兵遣将 尽管胜利港造船厂现在就已经面临着产能无法满足订单的局面,但白克思和越之云等人还是决定要先做市场推广,把订单捞到手里再说。至于什么时候交货,这大可在购船合同中加上一些附加条款来延长造船时间,反正这些战船的潜在客户现在最在乎的并不是价钱和交船时间,而是海汉能不能往外卖。只要能够获得购买许可,无论是安南还是福建,急于加强自身武装的掌权者都会立刻掏钱,哪怕这种高级货的价格不菲,他们也会咬着牙先订个几艘再说。 当然了,经济上的收益也并不是高层们的唯一考量,将技术含量更高的中级战船出售给福建军方,这个举措也将进一步加强当地明军对海汉军援的依赖程度。“探险级”战船上有很多零部件只有在三亚才能制造出来,一些技术含量较高的维护维修也只能在海汉的船厂才能完成,这种战船买回去之后想要长久稳定地航行,也同样无法脱离海汉的技术支持。 不过在当下这个场合,宁崎不会详细谈及船只的技术规格,性能参数以及具体报价等等,只要把海汉打算出售这种新式战船的信息透露给福建方面就足够了。最重要的是让在场的这些人都明白,海汉出售这种新式战船的前提是福建军方要继续对十八芝用兵,而不是选择停战和谈。 当然仅仅只是向福建军方提供新式战船的话,未免还有点远水难解近渴的味道,所以海汉这边还准备了其他的措施来激励福建军方。宁崎继续说道:“另外我们准备在年内向福建派遣一定数量的军事顾问,协助许大人剿匪。” 许心素闻言立刻精神一振,连忙问道:“不知贵方会派来多少这个……军事顾问?” 关于“军事顾问”这种说法,福建方面也并不陌生,当初从海汉购买了枪炮之后,那边就派了几名挂着“军事顾问”头衔的军官来到漳州,帮助明军部署炮兵阵地,训练士兵使用这些进口武器。在此期间遇到十八芝来袭的时候,军事顾问也会在一线协助指挥作战。 宁崎伸出食指比划了一下,许心素道:“一百人?” 宁崎摇摇头道:“是一个营。” “一个营!”许心素也不禁吃了一惊。他前后送了不少军官去三亚留学,海汉军制的一个营大致有多少人他是知道的,按照三三编制,大致在五百人上下,如果是特殊的加强营,全部是四四编制,人数还能增加三分之一以上,并且会配有专门的炮兵部队。 如果海汉人只派百十来人,那显然就是让这些人分散到福建各处据点指挥修筑工事、培训作战技能而已。但如果会派来一个整编营的部队,很有可能就是打算直接介入作战了。 果然宁崎接着就说道:“考虑到许大人手下的精锐部队数量有限,我方派出的军事顾问在形势需要的时候也会参与作战。但我们的武装人员只会参与打击十八芝的行动,至于明军其他的军事任务一概不管。” 许心素默然一阵之后问道:“那贵方所派遣的军事顾问中,可有水师编制?” “有。”宁崎点点头道:“事实上我们打算向福建派遣的是两栖作战部队,水陆作战都能兼顾。” 宁崎所说的两栖作战部队,其实是涉及到了穿越四周年会议上一些关于驻军调整的决议。当时执委会认为安南的国内局势已经趋于平静,而继续将大量精锐部队部署在安南就有些大材小用了。而海南岛全境也已经纳入到海汉掌控当中,近期内没有大量用兵的计划。于是海汉对外的扩张势力方向,就成为穿越第四年兵力部署的主要考量。 执委会的规划无非就两个方向,一是南下,二是北上。南海方面,在顺利拿下安不纳群岛之后,海汉在近期已经无力再继续向南扩张,安不纳群岛在今后一段可预计的时期内都将会是海汉疆域的最南端。至少要等到中南半岛的金兰港建成并驻军之后,海汉才有可能以安不纳群岛为跳板,继续向南进军。 而往北的方向,在拿下珠江口,控制住广东海贸的主要咽喉水道之后,执委会也无意在这个时候继续向内陆扩展,那样做很可能会让海汉与广东官府之间失去目前的默契与和平。而沿着海岸线北上,将海汉的贸易航线延伸到台湾海峡甚至更北边的地区,就成为了执委会内部共同的目标。 但台湾海峡的战事尚未结束,这种做法其实就已经意味着海汉或许需要直接介入福建明军与十八芝之间的战事了。而海汉目前的军事实力,似乎并不足以支撑在距离大本营两千里之外的陌生战场上进行大规模作战,只能派遣少量精锐部队进入福建,协助许心素麾下的明军打击十八芝。 当时军方提出这种部署的时候,福建方面还没有爆出停战和谈的消息,因此海汉内部对于这种略微激进冒险的做法也有一些争议的声音。但许心素打算跟十八芝和谈的消息传回三亚之后,执委会很快就统一了看法,认为有必要采取一切可行手段,促使福建明军继续对十八芝用兵,其中就包括了派遣少量作战部队前往福建在内。 执委会和军方都认为只要海汉这边直接参战了,不管参与程度有多深,那和谈这个事就不再是许心素一个人能说了算了,而这大概才是阻止和谈最为有效的办法。另外一方面,只派遣少量军队也不至于激起福建方面对海汉产生不必要的警惕心理。 宁崎把话讲在明处,除了告知在场这些人之外,也是为了震慑某些有不安定想法的人。他从刚才关于战与和的争论中,已经看出许心素麾下这些人并不是铁板一块,有想继续打的,同样也有想议和的。至于想议和的这些人究竟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那就很难说了。但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宁崎知道最有效的震慑并不是口头上的威胁,而是实打实荷枪实弹的海汉民团进驻福建。他在海南岛已经见过了不少这样的明人,嘴上叫得起劲,但真正等海汉民团到了跟前,膝盖软得比谁都快。 许心素又继续问道:“那不知贵方打算派出哪位将军,来福建主持大局?” 宁崎应道:“海汉执委会对于福建的战事非常重视,在我们经过慎重考虑和反复讨论之后,决定派出海汉民团将领钱天敦上校来执行这个任务。” 宁崎一公布这个人选,在座对海汉军情稍有了解的人都发出了低声惊叹。海汉民团当中,最为出名的几个高层人物,在福建这边的军中也是小有名声。这些军人虽然没人与钱天敦见过面,但对他的战绩可是早就如雷贯耳了。 钱天敦是海汉在三亚落脚后最早外派的武官,而且成功地在安南北部为海汉练出了一支精兵。这支部队在安南内战中所发挥的巨大作用,让钱天敦成为了唯一一名身在海外却仍能在军委中担任高级职位的人员。如果抛开几乎在每个部门都有例行兼任的陶东来不算,那么除了颜楚杰和王汤姆之外,钱天敦基本上已经在民团军中能够排到第三把交椅的位置。而他亲自练出来的安南野战军,也号称是民团军中战力第一的部队。 去过三亚留学的福建军官,几乎都在胜利港军校的战例分析课上学过钱天敦在安南内战中指挥过的几场战斗,并且单兵格斗技巧的课程,有相当一部分内容也注明了是由钱天敦所编撰。可以说这些受过海汉军事培训的明军军官,基本都算得上是钱天敦的半个弟子了。 但他们关于钱天敦的信息却知之甚少,除了知道他一直在安南带兵之外,就没有更多的个人信息了。在这些军官心目中,钱天敦也是类似于传说中的人物,从未想过这种人物竟然会有一天来到福建带兵,甚至会与自己一起在战场上作战。 宁崎很满意这个消息所带来的效果,接着又说道:“不过因为钱天敦上校目前还在遥远的安南任职,要交接当地的军务,完成这次调动,还需要一段时间。” 许心素当然很清楚钱天敦在海汉军中的地位,当下很是恭敬地应道:“既然执委会如此重视,那许某就扫榻相迎,等着钱将军莅临福建了!” 钱天敦的这次调动其实也不仅仅只是因为福建局势的变化,一方面执委会是考虑到安南未来数年可预见的和平局面,已经不需要再将精锐人员和部队驻扎在当地;另一方面钱天敦驻外时间已经有三年多,而且他又是带兵的将领,执委会担心驻守时间太长,会让他在安南当地的影响力逐渐固化,甚至产生某些不好的变化,毕竟执委会想要的是能征善战的将领,而不是割据地方的军阀。或许钱天敦本人不会有这些意愿,但时间一长,周围的环境也有可能对这种趋势起到一定的催化作用。 为了避免这样的局面出现,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对钱天敦的位子进行调动。但像他这样带兵作战经验丰富的高级军官,调回海南岛来坐办公室似乎又太浪费人才。在征求过钱天敦本人的意见之后,执委会才决定将他的任职地区从安南调往福建。而他手下的部队,除了派驻到南方安不纳群岛的一个营之外,军委允许他再带一个加强营的编制随他一起调动到福建执行驻扎任务。至于安南当地的防务,则将由海南岛另行派驻部队接管,而指挥权则是将由钱天敦的同僚冯安楠暂时接管。 事实上安南驻军与海南岛驻军几乎每年都在进行小规模的换防,因此这种调动倒也积累了很多的实际经验,操作起来并不会很复杂。不过这次调动的特殊之处,就是规模稍微大了一些,调动的范围比起以前也大了不少,而且涉及到的人员也更多——尽管只有一个加强营的部队跟随钱天敦调往福建,但这些人员的家属都将得到移民海南岛的机会,相关人数可能会接近三千人。在这些安南裔归化民的意识中,只有移民到海南岛才能算得上是真正加入了海汉籍,这对于他们中的很多人而言都是等待了很久的一刻。 如果是往常的例行换防,这么大规模的军事调动肯定会遭到文官们的反对,毕竟这种跨海调动部队所需花费的钱财也不会是一个小数目。但这次执委会却是异常顺利地通过了重新部署部队的方案,一方面是因为福建的形势走向,另外一方面也是军方早就安了心要把这笔帐交给福建来承担。 宁崎微微笑道:“许大人说得太客气了。不过关于民团军这次的调动,有一些事情的确还需要福建方面进行配合,比如说安排船只运送军需品,沿途的补给安排,到了这边之后的驻地等等,还得许大人和各位多多费心了。” 许心素当然听得懂这弦外之音,当下立刻表态道:“宁先生放心,钱将军所率部队的开拔费用,以及到了福建之后的所有开销,均由我方承担。” 从安南到福建的海路上,海汉的补给点只怕要比许心素能提供的地方要多得多,起码在琼州海峡和珠江口两个地方,都已经是被海汉划作了自家的势力范围,也根本不需要福建方面千里迢迢派人到途中去组织补给。宁崎的说法,其实就是希望福建方面能够承担部队调动的费用,而许心素也很是自觉,立刻便出声应承下来。 这笔钱肯定不是小数目,但如果海汉民团的进驻能够有助于福建军方加速击败甚至剿灭十八芝,那就算这接下来的一年两年里多花个百十万两银子,许心素认为这种代价也是值得的。 正文 601.第601章 摩根的提议 按照海汉民团现行的军费标准,一个驻外营级单位就算不执行作战任务,一年下来所需的军费也得十五到十八万元左右。因为军需补给有相当一部分要从三亚通过海运送到当地,所以驻扎地距离大本营路程越远,相应的维持费用就越高。福建方面愿意把这笔不小的费用承担下来,海汉的态度肯定是乐见其成。 这支部队部署到福建之后,就可以有效地改变现在大本营对福建局势反应迟缓的状况。过去大本营只能被动地接受福建方面的信息,并且多数时候还严重缺乏时效性,但驻军之后就能更快地针对当地局势变化作出反应,甚至可以通过主动采取行动的方式来引导局势走向,进一步加强海汉对福建的影响力。 而对于福建本地的主战派来说,宁崎宣布的这个消息所起到的强心针作用甚至比出售新式战船更大一些。毕竟能买到新式战船跟形成有效战斗力之间的距离还很远,要实现后一步起码也是一两年之后的事情,而要不要停战却是必须在短期内就得作出最终决定,光靠从海汉手里买船这个举措肯定是来不及的。而海汉民团进驻福建,听起来可行性就高多了,如果有战无不胜的海汉民团在漳州坐镇,那剿灭十八芝的难度无疑会因此而减小很多。而且海汉民团进驻福建的规模很有限,仅仅一个营而已,似乎倒也不用担心这点人马会在福建掀起多大的风浪。 当下便有人连连发声,称赞海汉急公好义,此举将会拯救福建受匪患祸害多年的百姓云云。也有人表明态度,只要海汉民团敢出海跟十八芝作战,那就必与民团军共进退。而先前一些主张和谈的人士,现在也都很知趣地闭上了嘴——海汉人摆明了是要跟十八芝开干,就算劝得住许心素,难道还劝得了海汉人? 当然这些事情的具体实施细节,就没有必要在当下这个场合进行深入的讨论了。只要双方的头面人物都表明了态度,剩下的事情可以交给下面经办的人再去慢慢协商就行。 当天酒宴之后就没有再另行安排活动,许心素给使团安排的住处离许府非常近,仅仅隔着一条街而已。而许心素在漳州的影响力的确不是盖的,直接命人临时封闭了街道,然后派了一队卫兵将海汉使团送过去。 宁崎虽然在酒宴上喝了不少,但到住处之后喝了两杯热茶,精神就清醒了不少,让随从去请使团里的几个人过来商量正事。 不一会儿他通知的人就到了,一个是负责使团军事、安保和医疗的摩根,一个是隶属于安全部的归化干部孙堇。 “孙堇,今天跟我们的人联系上了吗?”宁崎指了指屋里的椅子,示意他坐下回话。 孙堇半边屁股坐在椅子边上,恭敬地应道:“报告首长,使团入城的时候已经跟我们的人接触过了,明天会到这边来向首长当面汇报工作。” 孙堇也是几年前从广东逃难到三亚的移民之一,年龄不过才二十出头。刚到胜利港的时候被分配在码头上做事,后来因其念过书识得字,被推荐去了胜利港小学教扫盲班。当时司法部成立之后内务文书人员不足,孙堇便被调过去兼任,再后来安全部编制单独脱离出来,他就又被借调到了安全部做内务。但安全部的特殊性质并不允许人员兼任其他部门,于是孙堇的编制就从三个变成了一个,成为了安全部的专职人员。 成了专职之后,孙堇所负责的工作就不仅仅再只是内务了,毕竟像这样根底清白,有文化基础,做事又机灵的年轻人在安全部里也算是稀缺资源,受到一定的重用也是情理之中。这次海汉派出使团到福建,安全部就委派了孙堇随行,负责抵达这里之后与派驻福建的人员接洽,并伺机搜集本地的各种情报信息。 安全部在此之前部署了少量人员到漳州泉州,其公开身份都是隶属于海汉商务部之下的某几家商号,因此使团入城的时候,这些坐探就已经堂而皇之地跟孙堇进行过接触。 宁崎点点头道:“关于十八芝,安全部现在有什么消息吗?” 孙堇应道:“我们的人已经打探到一些消息,但今天时间太仓促,具体的情况还得等到明天他们过来才能说清楚。” 宁崎所问的可不是盘踞在澎湖的十八芝,而是十八芝派到漳州来跟明军和谈的代表。海汉使团这么千里迢迢地跑来福建,其实就是来搅局的,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设法阻止十八芝与明军之间的谈判。除了在许心素这边下工夫之外,使团也要试图找到十八芝派来的和谈使者,看看有没有可能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 宁崎又问了几句之后,便打发孙堇先去休息。孙堇知道这是两位首长有事要单独商量,当下便起身告辞出去,还不忘反手把门给带上。 宁崎目送孙堇离开之后,这才侧头看向坐在对面的摩根:“摩根,和我说说你到这里之后的看法吧。” 摩根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用仍然带着浓重“歪果仁”腔调的普通话说道:“我认为形势比我们之前预计的要好,明军里的主战派仍然是占据了多数。我今天注意观察了一下,在酒宴上主张和谈的,连一个军方的人都没有。” 宁崎点点头道:“的确如此,我当时也注意看了,主和的大多是商人或者文人,军方将领的求战心倒是很迫切。不过这也难怪,毕竟军人是要靠累积军功来升职,不打仗对他们来说就等于是断了上升的门路。” “所以你看,每到这种重大决策的时候,拖后腿的往往都是文人……”摩根见宁崎脸色有点不快,当下又赶紧补充道:“当然了,我并没有讽刺你的意思,只是针对福建的局势发表一下看法。” 每次执委会商讨军事计划的时候,反对的声音也的确基本都是来自几个文官,宁崎自然就是其中之一了。当然他比起和平主义者顾凯还是要好多了,起码多数时候他还是会比较理智地衡量战与不战之间的利益,而不是像顾凯那样一味地反对发动战争。摩根虽然本职是医生,但他却是更偏重于军方一些,因此态度也是站在了军方一边,难免就会对这种文官拖后腿的现象有些微词。 宁崎也不想跟他争执这个问题,只是摆摆手道:“没事,还是继续说正事。” “说正事……”摩根点点头道:“我认为值得注意的是中左所和漳州城的城防水平都相当不错,据说这都是在我们的军事顾问指导之下做出来的成果。回去之后我要建议军委查一查记录,看看当时是谁负责这个任务,这种有才干的人应该得到提拔。” “那你对本地明军的观感怎么样?”宁崎继续问道。 “仅仅看他们站队是看不出什么结果的。”摩根耸了耸肩道:“我希望有机会看到他们的操练,当然最好是实际的作战,那样才能真正看出一支部队的战斗水平如何。但我注意到这里的明军都大量列装了二七式火绳枪,以及大约有十分之一比例的二八式燧发枪。有我们所提供的这些武器,我相信他们的战斗力肯定要高于同时代的其他明军,但这同样也需要进一步的确定。” “你的意思是,建议明军在我们访问福建期间组织一次军事演习?”虽然摩根这番话弯弯绕绕,宁崎还是听出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摩根点点头道:“我们可以主动建议,在近期来一次联合军演。正好我们也来了三艘军舰,借着这个机会,也可以向福建军方的高层展示一下武力。” “这个提议倒是不错。”宁崎摸着下巴回应道。 与福建军方组织联合军演,其实并不在此次使团出访的计划当中。不过使团有两项很明确的任务,一是向福建军方推销新式军火,二就是向其展示海汉民团海军的实力。而组织一次联合军演,倒是正好可以将这两个任务都一起完成,顺便也能以此名义邀请许心素等本地头面人物到场观摩,让他们亲眼见识见识海汉黑科技的威力。 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宁崎就算能把海汉战船的性能吹上天去,也不如把这些人拉到船上,亲眼看一看这种新式战船是如何做到在海上碾压它所遇到的一切对手。买船一回事,另外也可以给这些人多一点信心,让他们明白十八芝与海汉民团在海上武装实力上存在着多么巨大的差距。 “按照行程,明天跟许心素还有单独的会面,到时候我跟他提一提这个事。”宁崎觉得这个方案可行,便立刻就决定要尝试一下。他相信许心素应该也不会反对这个提议,毕竟对于这些本来就是接受海汉模式军事训练的明军来说,能够得到一次与海汉民团协同演练的机会殊为不易,平时是求都求不到的,又怎么可能放过这种送上门的好机会。 “明天除了与许心素会面之外,还有其他的外出行程吗?”摩根问道。 宁崎想了想道:“我想出去在漳州城内外转转,毕竟我们要派驻军队过来,还是先了解一下本地的环境比较好。另外驻福建办事处的规模可能也需要进一步加大,以前给外派人员安排的小院子估计是容不下今后的机构了,还得在本地另外购买房产才行。” “好吧,那就这么说了,明早见。”摩根几下说完正事便主动起身告辞。 “你是有什么急事?”宁崎见状好奇地问道。要知道前几天在途中,闲得无事的摩根几乎每天都是拉着宁崎东拉西扯来打发时间,而现在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摩根摊了摊手道:“我的朋友,我是一个很知趣的人,我想应该留给你一些私人时间,好好享受一下这里主人的款待才对。” 宁崎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摩根,你在说什么?” 摩根将食指竖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便出去了。宁崎正疑惑不解的时候,门外便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小女子是许大人派来伺候宁先生的……” 宁崎起身走到门口,见自己的亲卫将一名小姑娘拦在外面。这小姑娘看模样也不过十五六岁,容貌清丽,皮肤也算得上是岭南难得的白皙,身材稍稍瘦了一些。小姑娘看宁崎开门出来,连忙躬身福了一福,眼神却不敢盯着宁崎。 宁崎虽然是个读书人出身,但也不是什么圣人君子,虽然穿越前没去过东莞之类的地方见过大世面,但该懂的常识基本都懂,一看这架势也就明白意思了。 宁崎干咳一声道:“刚才酒喝得多,没吃得太饱,你去厨房替我拿点吃的来。” 那小姑娘应了一声,便返身离开了。宁崎又对亲卫吩咐道:“时候不早了,你也去歇了吧。” 亲卫应了一声,却并没有真的离开,只是远远地退到了院子天井另一边的门廊下,默默地杵着。宁崎知道这些亲卫的工作条例,他们不可能完全放心自己跟一个陌生人独处一室,当下也没有再说什么,便返回屋内。 不一会儿小姑娘便拿着四色糕点回来了,还端了一钵牛奶。宁崎见状也觉得有些诧异:“这里居然还备了牛奶?” 小姑娘应道:“回宁先生的话,管事吩咐过海汉的各位老爷都喜欢睡前喝牛奶,因此厨房里早早就备好了今天的鲜奶,一直用热水托着,老爷们回来随时都可以喝。” “腐败,真是太腐败了!”宁崎内心对这种从未经历过的享受方式进行了批判,不过批判完之后倒也不会妨碍他继续享受。在三亚的时候虽然也有特供牛奶,不过端来牛奶的往往都是五大三粗的亲卫,可不是眼前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 正文 602.第602章 情报工作 宁崎在穿越后出差的机会不多,不过他也听过驻外人员回三亚述职时说起在大明控制区的经历,其中不乏这种提供********的招待方式。很显然刚才摩根已经在来时注意到了等在外面的小姑娘,所以才会急于离开——当然更有可能是主人安排去伺候他的小姑娘已经先到一步,这家伙只是要赶着回去吃肉而已。 宁崎也没有什么道德洁癖,这个时代的大环境和社会风气就是如此,况且抛弃以前舒适生活穿越来这个时空的男人,绝大多数人也还是为了成功之后的各种享受,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这种私生活方面。既然许心素已经安排了这种余兴节目,于公于私,宁崎也都不打算回绝。 第二天早上,宁崎很难得地睡到了日上三竿。在三亚的时候每天都被各种工作把日程塞得满满当当,很难得有这种机会睡到自然醒。 宁崎洗漱完毕去到前院,见摩根已经坐在花厅里享用早餐了。摩根看到宁崎进来,立刻挤眉弄眼地问道:“看样子昨晚休息得不错啊!” “你也是啊!”宁崎心照不宣地回应道。他昨晚问过那小姑娘,果然许心素给海汉使团每个海汉官员都分配了一个负责暖床的女子,在接待措施方面也算是用了心思。 吃过早饭之后不久,海汉住漳州的办事人员就登门汇报工作来了。孙堇带着两名归化民来到书房,然后引见给宁崎和摩根。 这两名归化民是父子俩,父亲叫宫平,儿子叫宫少齐,是穿越集团刚刚登陆的时候从崖城收罗来的老移民。宫平被招揽的时候其实是崖城大牢的服刑人员,他曾在江西某县任主簿,虽然只是个九品官,但要说起来也算是大明公务员出身,在职期间是在当地协助知县掌管粮马、税政、户籍、巡捕等事务。但后来因为上司贪赃出事,宫平也受到牵连,被判了流放崖州。而他儿子宫少齐当时在县衙里做捕头,也阴差阳错地受了连累。 这宫家父子俩到了崖城大牢没多久,就赶上海汉这边跟崖州知州达成了交易,让崖城的犯人到胜利港去充当廉价劳动力,于是他们也稀里糊涂地被装船运到了海汉的工地上。这父子俩都是在衙门里做过事的,又都能识文断字,很快就从普通犯人中脱颖而出当了工头。后来因其表现良好,在服了半年多劳役之后,就得到了加入海汉归化籍的机会。 两父子一合计,自己的有罪之身,即便是在崖城服完刑期也没机会再回到仕途上了,而海汉治下蒸蒸日上的状况他们却是真切地参与了其中,于是索性便弃了过去的一切,选择加入海汉籍替海汉首长们做事。 宫平因其对大明官方体系较为熟悉,很快就被调去了外交部门任职。而宫少齐则是先进了警察司做了一段时间的老本行,然后又被新成立的安全部给要走,加入了情报战线。这两父子被调到福建来负责海汉事务也已经有一年多时间,昨天使团入城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跟孙堇进行了短暂的接触。 这两人都算得上“资深”归化民,因此见到宁崎等人倒也没有下跪之类的举动,只是按照海汉的规矩深深鞠躬,然后自行报上职位姓名。 “坐下说吧。”宁崎也没什么架子,让两人先入座再说话。 “关于十八芝派人到漳州跟福建官府和谈的消息,是你们最先收集到的吧?”宁崎没有浪费时间谈其他问题,直接单刀切入。毕竟这次执委会大张旗鼓地派出使团造访福建,主要目的就要是解决这件事。 “是犬子最早得到的消息,这事就由犬子来汇报吧!”宫平应了一句,便将话头交给了儿子宫少齐。 宫少齐道:“回宁首长的话,卑职是在上月月初注意到,十八芝在漳州城内的几处坐探突然活动频繁起来。当时卑职以为他们是要在城里搞什么动作,便加大了监视力度,结果发现他们竟然偷偷从月港接了几个人进城,而且这其中有一人的身份便是郑芝龙手下的幕僚。卑职后来通过漳州官府里的眼线得知,十八芝的人已经托了官府的人去向许心素游说,要求进行和谈。卑职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便立刻写了报告,命人用快船送回镇南港。” “做得不错。”宁崎先是肯定了宫少齐的表现,接着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十八芝在漳州城里安排了坐探,这难道能瞒得过许心素的眼睛?” 宫少齐道:“卑职都知道的事情,许心素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这十八芝与许心素之间虽然征战不断,但双方私底下却仍然保留着一些消息渠道,这大概也是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 “许心素为何要这么做?”旁听的摩根也不解地问道。 “许心素与荷兰人有着大量的生意往来,虽然这两年因为战事影响颇大,但每年还是会设法向大员岛运去大量的生丝和瓷器。而这件事十八芝也是有份参与的,他们虽然会封禁福建的商船,但对荷兰人购入的货物,还是不敢随意下手的。”宫少齐立刻解释道。 “所以这些地下消息渠道,就是许心素、十八芝和荷兰人之间的平衡点咯?”宁崎听完之后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许心素和十八芝两家在明面上打个没完,但私底下这两家都跟荷兰东印度公司这个大主顾有着贸易上的往来,而东印度公司更看重实际利益,并没有侧重于扶持其中的一方,于是三家就这样保持着一种很微妙的默契。 “十八芝每年也要从大陆购买很多物资,他们从海上劫掠的货物和船只,大部分也得找门路再卖回到大陆,这些生意就算许心素不做,别家也会做,所以要真说起来,十八芝和许心素之间其实也是有生意往来的,只是双方都不会承认这种关系而已。”宫平也在旁边补充道。 “一边打仗一边做生意,这些人倒是真想得开啊!”宁崎听了也不禁发出感叹。看样子福建的局势比执委会所预计的还要更复杂一些,交战这双方之间不仅仅只存在着你死我活的军事斗争,居然也还有互惠互利的贸易往来。 “那关于他们之间接触的进展,有没有消息?”宁崎听完宫家父子介绍的背景资料之后,便又将话题回到了正事上。 宫少齐应道:“据卑职所了解的消息,十八芝的使者已经与许家的人有过至少两到三次的接触,但他们的谈判都是一对一的会面,除了当事者,根本没有旁人知道谈判的内容,因此卑职也无从探听到进展。但卑职从漳州城驻军的日常状况来看,双方的停战协议应该还没有达成,漳州与中左所城的换防还是照着以前的战时安排在执行,漳江上的水师也一直没有解除过警戒。” “从上月谈到这个月,看来他们之间应该是有一些关键性的利益没办法达成妥协了。”宁崎推测道。 “如果要停战,那十八芝势必会要求公开到福建海岸进行商贸交易的权力,不然他们也很难从停战中获得更多的实际好处。”宫平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许心素能有今天的地位,靠的就是垄断福建大部分海贸生意,断然不会轻易让别人插足进来。双方的谈判没有取得进展,估计就是卡在这个环节上了。” “言之有理。”宁崎点点头肯定了宫平的看法:“那这么说来我们还是有时间再做一做许心素的工作,帮他稳一稳节操。” 听完情报工作的汇报之后,宁崎也向宫平询问了一下本地的政治局势和商贸往来的状况。海汉与福建之间的贸易基本上就是建立在许心素掌握福建海权的基础之上,因此这边的政局变化也是执委会重点关注的问题之一。 宫平应道:“许心素近年在我方协助下战果连连,一路升到了福建总兵,目前在福建官场上也算是相当有影响力的人物,福建巡抚熊文灿是很看重他的。漳州泉州这边,许心素可以说是一手遮天,说话比知府还要管用。有了他这个保护伞,我海汉在漳泉两州的贸易都发展得比较顺利,而且海汉银行在这边也开始逐步推广代金券。虽说还没有到琼州岛那么便利的程度,但许家名下的商行也在协助我们做这件事,再有一两年时间应该就会取得很好的成效了。” 宁崎听完宫家父子俩的工作汇报之后,对他们进行了一番勉励,便让孙堇领着他们出去了。 摩根摇摇头道:“我真是不懂,许心素和十八芝之间打了几年,为什么还要在私底下做交易?他们可是仇人啊!” 宁崎笑道:“你们美国人的政治智慧太低,这事估计你再想两三个月也想不明白。你只需要明白一件事,不管战争还是和平,终究都是为了获取利益,十八芝和许心素也是如此。” 摩根耸耸肩道:“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优越感,我现在可是一名和你一样的海汉人,你嘲笑我就是嘲笑你自己。” 宁崎哑然失笑道:“你这下脑子倒是转得挺快的!好好好,是我的错,我保证不会再嘲笑你了。” 宫家父子离开没多久,许心素便派了人过来请宁崎过府一叙。昨天的宴会毕竟还算不上是正式的谈判场合,今天的私下会面才是正面交锋的时候了。因为今天要谈及联合军演的安排,摩根也跟着同去,他倒是没忘了在两边腋下都各插了一把glock18自动手枪。 许心素与两人见面落座之后,便主动问了一句:“两位昨晚休息得可好?” “很好,许大人有心了。”宁崎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句。 “那就最好,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告诉管事,让下面的人去办就是了。老夫已经吩咐过下面,只要是使团提出的要求,都得尽力满足。”许心素笑眯眯地说道。 宁崎再次道谢之后,便开始引入正题:“这次执委会派我们造访福建,除了增加双方的互信合作之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向福建水师传授一些海上的作战技巧和战术。” 许心素喜道:“不知这课程要如何安排?需要多大的场地?可否容纳低级军官旁听?” “许大人莫慌,先听我把话说完。”宁崎继续说道:“这次的授课我们不打算在课堂上讲解理论,而是打算通过军事演习的方式,让福建水师的将士有机会身临其境地观摩和学习。” “军事演习?”许心素重复了一遍。他对于军事演习并不陌生,明军每半年也有大的操演,不过明军的操演与海汉的作战演练不太一样,大多只是集合在一起演练作战的阵法,很少向海汉那样设计实战场景来进行演练。原因也很简单,将成千上万的部队拉到野外甚至是海上去搞大型演练,那都是得花银子的,而且组织起来也相当麻烦,就算现在许心素麾下的军队大多跟风采用了海汉军制,但这军事演习的次数却远远比不上海汉民团。 许心素倒也不是舍不得花这个钱,只是海汉民团根本就没在福建成建制地驻军,想观摩也只能有少数军官去三亚观摩。而观摩跟实际参与又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许心素也是带过兵的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如今海汉使团主动提出在福建安排一次军事演习,许心素欣喜之余,倒也没忘了琢磨海汉人这么做的目的。 许心素知道海汉人都是十分精明的生意人,任何举动都有其目的,不可能白白地给予自己这个好处。结合到当下的福建局势,许心素不难把宁崎的提议跟停战和谈的事情联系起来。两厢比较之下,军事演习不但对停战无益反而还得花钱,但这件事对壮大福建军力的作用也同样不可忽视,许心素一时间竟然有些难以抉择。 正文 603.第603章 游漳州城 宁崎看许心素应了一声之后就默然不语,大致也能猜到对方的心理,当下便又抛出了一个优惠条件:“考虑到我们双方一直以来的合作关系,这次的联合军演中我方的军费开支,将会由我方自行承担,许大人不用顾虑费用问题。” “这如何使得!”许心素被宁崎道破心事,赶紧出声反对:“这联合军演对明军益处多多,老夫对此也是求之不得,理应由我方承担费用才是。” 宁崎摆摆手道:“许大人不用争了,军演费用是小事,你只要答应我另一件事情就行。” “宁先生请讲!”许心素见宁崎态度坚决,便也没有再就此继续争辩下去,打算先听听宁崎开出的条件再说。万一宁崎想要以此来要挟自己放弃和谈,那倒是要再斟酌斟酌了。 便听宁崎说道:“我打算邀请许大人届时到我方旗舰‘威信号’上协同指挥这次的联合军演,不知许大人能否赏脸?” 许心素愕然道:“这就是宁先生的条件?”他原本以为宁崎一定会提出某些令自己为难的条件,却不曾想只是邀请自己上舰观摩军演。那“威信号”出现在中左所港口的时候,许心素和手下的水师将领就已经看得流口水了,虽然也想趁机提出登船参观的请求,但又觉得这战船乃是海汉的大杀器,多半不会允许外人参观,怕被海汉人直接回绝反而丢了面子,因此也一直没有提及此事。倒不曾想自己没开口要求,宁崎却先主动提出了邀请。 宁崎笑道:“虽然我并没有提条件的打算,但许大人要把这个理解为我方条件也没关系。” 许心素自知失言,当下只好强笑带过:“宁先生盛情相邀,那老夫就却之不恭了。请问宁先生,这联合军演安排在何时比较合适?我方需出多少兵力参与?可有相应的计划?” 宁崎侧过头对摩根道:“现在轮到你了。” 摩根干咳一声,然后开口说道:“许大人,我们的这次海上军演策划用时两到三天,主要训练内容是海上巡逻、协同攻击、海上救助,如果时间足够的话还可以练一连两栖登陆作战。但首先我需要了解在不对福建海防造成大的影响的前提下,贵方有多少兵力和战船可以出动,然后我方才能制定相应的演习作战计划,这个环节加上准备物资、调动人员,大概也得需要四五天的时间。” 许心素略微沉吟了一阵才应道:“便与贵方一致如何?贵方出多少人马参演,我方也照办。至于出多少船,这个容老夫说句大话,只要贵方需要,两三百条海船随时还是调得出来。” 摩根强调道:“我所说的是战船,可不是普通民船。” 许心素捻须笑道:“老夫麾下的海船,即便是商船也是带着几门土炮,几杆鸟铳的,必要时也可以临时征做战船使用。虽然比不了海汉的船坚炮利,但在近海应付一下十八芝的进攻倒也勉强够用了。” 许心素这话说的倒是实情,福建沿海由于海盗活动猖獗,毫无武装的商船根本就不敢出海,一般船上都会准备一些近战火器。当然这些武器跟海汉海军所配备的舰载武器完全是两码事,海汉海军的武器都是为了击伤击沉敌人的船只而设计,火力强大射程远。而这些船只上火器所追求的是在近距离内杀伤对方的船员,至于对船攻击,这些火器的威力还稍显小了一些。 许心素或许是刻意没有去提及明军水师战船的武器配置,但事实上明军水师所配备的火器虽多,威力却也没有强到哪里去,特别是射程和射击精准度方面,跟海汉舰炮都有着比较大的性能差距。而这种差距也并不是什么秘密,这几年去三亚受训的福建水师军官大多都亲眼见识过海汉海军的火炮威力,而要在一艘战船上装备两位数的火炮,对于目前的福建水师来说还有很多技术上的障碍。当然了,海汉对于各式火炮的限购令大概也是令福建水师战备水平止步不前的根源之一,他们就算想从海汉买炮来自己装到船上,也会因为数量不足而不得不优先满足城防的需要。 福建水师麾下的战船虽然有限,但许心素私人名下还有不少具备了初步武装的海船。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这些船在战时完全可以被临时征用作为战船,就算作战性能一般,但对手的船只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十八芝赢就赢在船要比许心素这边多出至少两三倍,在双方个体实力差不多的状况下,十八芝可以从数量上取得压倒性的优势。 但这种优势也仅仅是对旧式帆船而已,福建明军现在向海汉购入的“探索级”战船,其性能就已经大大超过了旧式帆船,不但航速快操作灵活,而且火力强劲,完全可以在相对比较安全的距离上向敌人实施单方面的炮击,即便对手船只数量更多,“探索级”也能凭借航速上的优势安全脱身。像十八芝过去在海上劫掠所用的贴、堵、截等招数,在“探索级”战船面前就很难再派上用场了。 能够亲身参与到海汉军方所组织的军事演习当中,显然让许心素大为兴奋,接下来与摩根商量细节期间,许心素几乎是有求必应,甚至连摩根提出舰队出海之后要由海汉方掌握指挥权,许心素也是一口答应下来。 宁崎和摩根也有意没有提及和谈的事情,他们并不准备以军演这个事情作为交换条件来换取许心素的妥协,而是想用实力来告诉许心素,谁才是他应该紧紧抱住不放的大腿。 双方一直谈到中午,许心素让人开了席,继续边吃边谈。用过午饭之后,许心素又叫人将自己麾下几个带兵的参将都叫到府邸中,与摩根商量演习的细节问题。而宁崎一个文官就未免有点无事可做,当下主动向许心素提出,想去漳州城里转转,见识下本地民情。 许心素见状便叫了府中一名管家来,让他带着人陪宁崎去城里逛逛。宁崎正待要离开的时候,被摩根给叫住了。摩根将他拉到屋外门廊下,然后掏出一把手枪递给他:“这边有正事要谈,安全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放心。”宁崎拍拍摩根肩膀,然后接过了这支手枪,将其放入自己的公文包里:“我会小心的。” “开枪的时候记得先开保险,还有,这支glock18是自动手枪,你别一紧张就把子弹一梭子打完了,这宝贝儿的子弹储备可不太多。”摩根唯恐宁崎忘记,又特意叮嘱了一番。 其实宁崎并不是单枪匹马去漳州城里逛,除了许心素调了一队人着便装保护他之外,宁崎身边也还有四名隶属于执委会警卫连的亲卫一直跟着他。这个警卫连挑人标准也十分严苛,不但要胆大身手好这些基本的要求,更重要的是对海汉得百分百忠诚,并且不吝在关键时刻牺牲自己去保护海汉要人。需要挡刀挡箭当肉盾的时候,他们就是穿越者身边的最后一道防线。 当然这种稀缺资源也不是每一个穿越者都能分配到,也只有执委会的几名高层人员才会配备亲卫,并且每人也只有两名亲卫,在离开三亚根据地外出执行公务的时候,才能获准多分配两个名额。 警卫连战士没有配备步枪,标配的个人武器是短枪和匕首。短枪是今年年初才在田独兵工厂里试制成功的转轮手枪,也就是西部片里时常会出现的左轮枪。不过这种近距离武器由于制造成本和使用成本都比较高,现阶段也仅仅只有警卫连这个特殊部门装备了少量而已,并且武器性能也还处在试验品状态,还远远达不到军方所要求的水平。 许心素府上的管家还给宁崎准备了一顶软轿,不过宁崎并不想坐在轿子里游街,便婉言谢绝了这个好意,但给他安排的导游倒是欣然接受下来。 为宁崎担当导游的是一名少年,据说是许心素府上一个管事的儿子,名叫汪加林,年纪还未满二十,同样也是在早些时候去三亚留学过一年多时间。海汉执委会在穿越第二年成立“琼联发”之后,为了拉拢股东便开放了一些专业技术的学习机会,当时各家股东都派出可靠的年轻人前往胜利港学习这些先进技术,汪加林也是其中之一。不过他当时所学的是商贸金融方面的内容,倒是没有在宁崎手下当学生的经历。当然了,虽然宁崎不认得他,但他可是认得宁崎这位处于海汉权力金字塔顶端的大人物。 前些天许裕拙在东山岛接到海汉使团船队之后,便已经派快船赶在前面往回送信,告知海汉使团的人员构成。许心素便特地将汪加林等有过留学经历的下属召集起来,就海汉使团的人员情况问过他们。大致也就是了解一下使团几名高层人员的喜好、忌讳等等,以便能在接待中投其所好。而使团抵达漳州之后的点对点接待陪同任务,也基本都是分配给了这些曾经的留学人员。 但凡是在胜利港生活过一段时间的留学生,对于海汉的认同感明显就要比普通明人高得多,这汪加林也不例外。在与宁崎见礼之后,便主动询问起胜利港的建设状况,特别是冒着浓烟奔驰在胜利港与田独之间的蒸汽机车,更是汪加林所关心的重点——他很想知道海汉是不是有朝一日会把这种行驶在轨道上的钢铁怪车推广到整个琼州岛。 宁崎笑道:“这个是我们的长远目标,不过目前还实现不了。修铁路轨道可是个费时费力费钱的活,就算劳动力足够,要在琼州岛修一圈铁路,大概也得好些年才行。” 汪加林听了这个答案略微有些失望:“若是如此,那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吗?” 宁崎道:“你才不过十九岁,有生之年还早,你不但有机会看到环岛铁路,还有机会亲眼见证别的海汉奇迹。嗯,说不定到你老去的时候,福建这边也有很多地方已经通了铁路轨道了。” “若是有这一天,那小人一定要去当第一批乘客。”汪加林立刻又兴奋起来,显然对蒸汽机车的兴趣颇大。 宁崎好奇地问道:“你刚才说在胜利港学的是商贸金融,既然你对机车这么有兴趣,为什么当初没有去学机械方面的课程?” 汪加林一脸无奈地摇摇头道:“这是各位大人的安排,小人什么身份,哪有自行选择课程的权力。” “你如果对这方面的知识的确感兴趣,那我可以推荐你去三亚留学啊。”宁崎听他这么一说,好为人师的劲头也起来了。只要是对海汉文化和知识感兴趣的年轻人,宁崎都很有把他们拉入到己方圈子里的欲望。这些年轻人只要能有机会接受几年“正统”的海汉教育,他们的价值观和世界观就会产生明显的变化,有非常大的可能会成为海汉制度的拥护者——这点已经在近几年三亚源源不断培训出来的年轻归化民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 这些出身社会中下层的年轻人不会因循守旧,他们没有切身感受过皇恩有多么浩荡,朝廷有多么英明,但却实实在在地享受着海汉制度带给个人的好处,获得在这个社会体系中不断向上的发展机会。而海汉相对更为健全的社会保障也能让他们减少后顾之忧,可以在海汉统治区内做一些在过去看起来或许是离经叛道的尝试。 像蒸汽机车这种东西,刚在三亚出现的时候被很多民众视作妖物,但也有很多像汪加林这样的年轻人迅速地接受了新事物,并且会好奇它的运作原理到底是妖法,还是海汉人口中所说的“科学大道”。而一旦这道知识的大门打开,封建皇朝所宣扬的“天命”之类的统治基础理论就会被彻底瓦解,大明王朝的权威性也会在这些人心目中迅速地降低。 正文 604.第604章 刺杀 汪加林在三亚待过一段时间,自然知道一位身份显赫的海汉执委愿意开口推荐自己留学是多么难能可贵的机会,当下赶紧深深作揖,对宁崎表示了谢意。 这可不仅仅是因为能得到再次去三亚留学的机会,在福建许心素的麾下,凡是有过海汉留学经历的年轻人,基本都在学成归来后得到了不同程度的重用。像汪加林自己在去三亚学习之前,不过是帮着在许府做管事的父亲写写账本、抄抄文书,但在三亚学了一年的商贸金融回来之后,立刻就被提拔为了海汉与许心素在本地合作的商号“闽海行”高级管事,专门负责与海汉方核对结算贸易账目。 这倒不是汪加林在这方面的专业能力真的有多强,主要还是因为海汉式的记账与大明这边的作法有些差异,双方在核对账目的时候往往会因为计算方法不同而产生分歧。但受过海汉培训的汪加林恰好就能弥补这个缺陷,让双方在这个环节能真正做到“无缝衔接”。而之后海汉银行到漳州开设办事处,以简化双方的交易结算流程,汪加林又被委任为许心素一方的监督代表,同时也是五名漳州商会代表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人。 虽然受到了重用,但汪加林却很清楚自己从三亚学到的东西其实很有限,用授课先生的话来说,这些知识也就只是“最粗浅的入门学问”而已。想要继续往上爬,他知道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的兴趣所在并不是商贸金融,而是在三亚所见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机械。但想要学这些东西,天下除了三亚之外别无二家,而且他在三亚的时候就曾经找人打听过,得到的答复是相关专业并不会对外招生,就算是学徒工也是在归化民内部招收,只能无奈地放弃了这个梦想。 不过现在有了宁崎的背书,这个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只要宁崎帮忙在两边打声招呼,那这事的确就不会有太大难度了。 两人边聊边逛,说话间已经来到城中比较繁华的大街上。漳州开埠已经有近千年历史,城内的繁华程度比起广州也毋庸多让,贩售各种货物的店铺鳞次栉比,街上能听到南北不同地域的各种口音,甚至不时能看到身着白色长袍的波斯人和金发碧眼的西番人。 虽然如今的三亚也已经是一个繁华的港口城市,但市面上倒是还没有漳州城里这么热闹。宁崎穿越后很少有出差的机会,这次倒是零距离见识了一下这个时代原汁原味的大型港口城市。 宁崎注意到这里的商铺中也已经不乏有三亚出产的各种日用品在进行销售,当然这些商品都是从海上辗转运过来,运费成本颇高,因此在本地的价格也并不是普通百姓能够轻松消费。就算是火柴这类快速消费品,价格也要比广州高了一倍,虽然商家的利润仍然很可观,但高昂的价格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影响其销售数量。 不过这倒并不是没有解决办法,只要加大在漳州市场上的商品投放数量就行。当然这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得加大福建与三亚之间的海上运力才行,而这也正是宁崎这次过来谈判中关于双方商贸合作的一个重要议题。 由于福建与三亚之间的航程较远,双方之间的贸易量在前几年也一直都处于不愠不火的状态,不过随着海汉在琼州岛控制区域的扩大和治下人口的增加,各种出口商品的产量也在稳步增长,对于市场和原材料的需要让执委会已经无法再继续满足于现状,增加闽琼两地间的贸易量也成为了穿越第五年的重点发展方向之一,而这就主要得通过海上贸易手段来实现。 海汉商务部与福建许心素在两年前就成立了合作商号“闽海行”,但这个商行的功能还是相对比较简单,只是负责双方的贸易接洽和结算,而执委会现在希望能够将“闽海行”的功能逐步完善起来,特别是两地间的海上运输业,执委会已经指示海运部要为“闽海行”专门打造一支货运船队,用以维持两地间的商贸往来。 关于这件事,宁崎已经在之前的接触中向许心素简单提及过,这对于双方而言都是有好处的事情,许心素自然也没有反对的理由,不过一些细节上的问题,比如说造船费用、运费计算、船期安排、航线制定等等,还需要另外再找专门的场合作进一步的讨论。 宁崎逛了几条街之后,感觉也有点累了,便让汪加林找处地方,停下来歇歇脚。 汪加林道:“前面路口便有一家茶楼,做的各种茶点还不错,宁先生到那里稍事休息可好?” 宁崎点点头,便让汪加林带路。汪加林做事也算仔细,进到茶楼之后,便叫小二将老板找过来,让随队的便衣军官亮了腰牌,然后直接把二楼包了下来,一队便衣士兵守在楼下,不准闲杂人等上楼。 宁崎也知道这是许心素安排的安保措施之一,倒也没什么反感,穿越者选择来到这个时空就是要来当特权阶级的,歇个脚喝杯茶需要清场虽然有点夸张,但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宁崎走了半天也觉得有点饿了,便让店家上了几碗据说店里比较有特色的卤面,让汪加林和自己的四名亲卫也一起坐下来吃了。最后一结账,老板结结巴巴地不敢收银子,汪加林对于这类状况大概也是见得多了,便扔了五两银子在桌上,也是有多无少。 老板千恩万谢地收了银子退下了,宁崎笑着问道:“看样子平时只要亮出许大人的招牌,在漳州城都可以免费吃喝了吧?” 汪加林道:“宁先生说笑了,许大人其实御下还是比较严格的,像小人这种家仆出身的人,在外面要是敢打着许大人的名头骗吃骗喝,那铁定是要被逐出许府的。许大人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贪小便宜者难成大事,小人也是铭记在心,时时自省。” “许大人这话倒是说得挺不错的。”宁崎不禁点头赞道。作为一个锱铢必较的商人,许心素能有这样的心态的确殊为不易,也难怪他能从商人一路走到一省总兵的位子上。 两人一边聊一边下了楼,汪加林做个手势,几名便衣护卫在前头开路先出了店门。两人刚到跨出店门,就听到街上有人一声发喊,接着便看到不同方向有七八名路人都从衣服里抽出了一尺多长的利刃,直接冲了过来。 宁崎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虽然他已经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氛,也意识到这些人或许是冲着自己而来,但身体却是难以做出反应。倒是旁边的汪加林立刻就大喊道:“护住贵人!” 许府的这一队护卫都是便衣打扮,身上也没有携带比较称手的武器,被这七八人一拥而上,打头的两名护卫在踢翻两人之后,就被后面涌上来的刺客一刀给戳翻。其他人则是护住宁崎和汪加林,选择退往店里。宁崎一时没有回过神来,还是两名亲卫将他胳膊一夹,倒着拖进了店门。 有动作快的许府护卫,已经从店里抄了几条长凳,又重新冲杀出去。汪加林此时脸色煞白,喃喃不断道:“反了……真是反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当街行刺……” 宁崎这时候反倒是冷静下来,摆摆手道:“不要慌张,就这么几个人,成不了气候。” 不过宁崎这flag立得也稍微早了那么一点,话音刚落,店堂里坐着的几个客人也各自抽出利刃扑了过来。不过这些人显然没有料到宁崎的贴身护卫还有杀器在手,几名早就把手按在枪上的亲卫抽出手枪,对着冲过来的几人便是“砰砰砰”一阵连珠炮放出去。顿时店堂里火药烟气和血腥味混着一团。 直到枪声停止之后,宁崎才想起自己身上也带着枪,赶紧从腋下枪套里拔出枪来,打开了保险。不过此时却已经没有刺客再冲出来厮杀,店堂里横七竖八地倒下了好几人,不断地发出呻吟之声。 “还好,还好,平安无事!”宁崎举着枪的手还是忍不住微微有些颤抖。他原本以为自己在面对危险状况时能沉得住气,但现在看来还是太高估了自己的应变能力。刚才要不是有这些护卫抵挡,自己搞不好已经被这群突然出现的刺客用刀扎了七八个窟窿在身上了。 “快叫人封锁附近街道,或许这些人还有同党潜伏在附近……”宁崎一边说一边环顾四周找汪加林,却见他脸色苍白地扶着腰坐倒在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宁崎笑道:“刚才看你还有点镇定,怎么这会儿反倒后怕了?” 汪加林颤颤巍巍地伸出那只扶着腰的手,手上竟然满是鲜血:“宁先生,小人……受伤了……” 宁崎大惊,心道这些刺客并没有冲到汪加林身前,怎会伤到他,当下赶紧蹲下身去一看,见汪加林肋部插着一把尾端系着红绫的小飞刀,伤口周围已经血流如注。 宁崎顾不得其他,赶紧大叫道:“来人啊!快找块板子来,把汪加林抬回许大人府上救治!找个腿快的回去报信,让摩根准备外科手术!” 这茶楼里哪有什么板子可用,当下便直接征用了门板,将汪加林抬上去放平。宁崎还不住安慰道:“你不要慌,我们有办法救你!这就送你回去,我们使团有最好的外科大夫!” 汪加林此时声音已经小了很多:“宁先生莫要急着离开……外面恐有刺客余党……稍后便有卫队赶到这里……” “赶紧送他走!”宁崎并不想让伤员在这里继续耽搁下去,立刻下达了转移命令。看着这些便衣护卫们面面相觑,宁崎又再次催促道:“你们出四个人,赶紧把他抬回许大人府上去,再耽搁就来不及救治了!我就在这里等着援兵,不用担心,我还有他们!”说罢指了指自己的四个贴身亲卫。 这四名亲卫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在确定店里局面已经得到控制之后,正在重新装填子弹,然后检查店里这几个被打倒的刺客状况。 刚才事发突然,几名亲卫情急之下都是一口气就打完了枪里的子弹,中间还有几发哑火的状况。不过运气还算不错,突然冒出来的三名刺客都被打中倒地。但也有很不幸的倒霉鬼,两名无辜路人在刚才的射击中被流弹击中,其中一人被打中头部,已经当场挂掉了。 而宁崎在跟随他们检视战果的时候也赫然发现,在自己刚才所处位置的旁边,还有两把飞刀钉在了桌子上,看样子刚才的几名刺客中有人在己方没有防备的状况下趁乱发动了远程攻击,只是准头和运气差了一点,飞刀扎到了桌子和汪加林这个倒霉鬼身上。而从飞刀的位置来看,汪加林那个时候大概正好是挡在了飞刀与宁崎之间,无意间做了一次肉盾。 “好险!”宁崎在确认过现场之后不得不再次感叹自己运气爆棚。如果许心素没有安排便衣护卫,如果不是自己带了四名亲卫,如果刚才汪加林站的位置偏一点,自己搞不好都得出事。而从21世纪带来的超时空武器,在这种混乱的状况下其实并没有起到保护的作用——当然这也跟宁崎自己的反应速度和方式有极大的关系,如果刚才遇到这事的人摩根或者石迪文,大概现场的人就有机会欣赏到一场专业的cqs(closequartershoot)战斗了。 不得不说官府的反应还是相当快的,这边前脚才把伤员汪加林抬走,官府的捕快和军方的城防军都已经赶到了出事现场。在听说被行刺的人是昨天刚到漳州的海汉特使,带队的捕头和军官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进到店里来向宁崎请罪。 正文 605.第605章 事发之后 漳州城从三天前海汉使团还没抵达的时候,便已经加强了城内的警戒。许心素专门调了两营精兵入城,又从周边州县调集了巡捕精锐一百余人,城内的巡防力量比起平时已经增加了一倍。采取这些措施为的就是预防海汉使团访问期间出了什么岔子,但万万没想到日防夜防,居然还能在城内闹出这么大的事。且先不提海汉贵客有没有在这场混乱中受伤,哪怕就只是受到惊扰,这个罪过也足够本地的捕头和城防军军官喝一壶了。 看着一堆捕快和明军军官跪在自己面前,宁崎也颇为哭笑不得,赶紧吩咐道:“我没受伤,都先起来说话!” 待这群人起身之后,宁崎才又继续说道:“城内估计还有刺客同党,赶紧关闭城门,不要放跑了他们。” 一名军官应道:“宁大人放心,卑职适才已经命人去各处城门传令关门,绝不会放跑了贼人同党。” 宁崎心道我又不是大明的官员,这一声“宁大人”听得还真是够别扭的。不过当下也没空去纠正这些细节,只是点点头道:“还有刚才受伤的护卫,也赶紧送去医治,伤势重的就抬到总兵府去,使团中有大夫可以帮忙救治他们。” 不一会儿许心素的副手之一杨禄也闻讯赶到了这间茶楼,向宁崎就刚才所发生的事情致歉。这杨禄是跟随许心素多年的老部下,以前许心素还没被招安的时候,杨禄也是福广沿海有名的海盗头子。不过许心素在天启六年投靠当时的福建总兵俞咨皋时,杨禄就跟着他一起摇身一变,成了明军军官。这几年积累战功一路爬升,也从当初的小小百总飞速提升为了漳州城的城防参将。 这次海汉使团到访,漳州的城防安全事务就是由杨禄负责的,刚才听到有人在大街上行刺海汉使团的的消息,杨禄也是大为震惊。这事要是追责下来,他肯定是要背这个锅了。杨禄也算果断,立刻命人封锁城门,城中的各街各坊都暂时禁行,自己则是先赶到出事的茶楼,向仍然等在这里的宁崎告罪。 宁崎摆摆手道:“杨大人,我没什么事,现在能不能先送我回许大人府上去?” “是是是,在下这便安排人护送宁先生回去。”杨禄赶紧吩咐手下道:“调派两队精兵,送宁先生回去,沿途一律禁行!发现有形迹可疑者,可直接拿下再说。” 宁崎现在心思有大部分都在手上的汪加林身上,也不打算跟杨禄再在这里继续耗下去,很快便带着四名亲卫离开茶楼。杨禄已经调来一辆马车停在茶楼门口,宁崎上车之前看了一下街上的状况,见这个路口附近的几条街道都已经被明军截断,方圆六七十米目力所及的范围内,到处都是穿着红色布甲的明军和皂色制服的衙门捕快,少说也有三五百人之多,阵势的确不小。这让宁崎的心理稍稍平衡了一些,虽然大明这边的事前工作做得不够,但出事之后的处理反应倒还是挺快的,起码受重视程度在目前看来也还是对得起自己的身份。 这边送了宁崎上车离开,杨禄立刻黑了脸,咬牙切齿地吩咐道:“把抓到的活口都弄到茶楼里去,老子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半个时辰之内,老子要得到他们的口供!他们从哪里来,受何人指使,同党在何处藏匿,统统要招出来!” 茶楼老板站在店门口听到这番话,脸色苦得简直无法形容。这茶楼要是变成行刑房,弄得店里一股子血腥气,日后谁还会进来消费?不过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向杨禄求情,便听杨禄继续吩咐道:“……还有这间店的老板、伙计,相关的人全部扣下来,用心搜搜店里和他们家中,看有什么可疑之物!” 当下便有几名士兵立刻过来,将口称冤枉的茶楼老板和几名伙计按倒在地,旁边递过麻绳来,立刻就将其五花大绑起来。如果宁崎还在这里,或许会阻止杨禄的做法,因为他选择这间店歇脚完全是临时起意,而且地点也是汪加林这个自己人建议的,应该不存在被人提前设伏的可能。至于后来在店里发动攻击的三名刺客,应该也是跟在自己后面进店的。 不过杨禄来的时候并不清楚前因后果,自然是将一切涉案人员都自动打上了嫌疑标签。不管他们有没有做过,先本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抓起来再说。这样即便是最后没有抓到真凶,至少还能有几个用来顶罪的活口。到时候砍几个脑袋下来,多少也能向上面和海汉使团交差。 宁崎乘着马车回到许府,这里也已经是早就处于了戒严状态,整条街都被明军给封了。宁崎一下车,许心素便已经迎了上来,一脸愧色道:“老夫治理地方无方,竟然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实在愧对宁先生!” 宁崎摆摆手道:“许大人不用道歉,我也没有受伤。先前送回来的伤员状况怎么样了?” 许心素一边将宁崎引进大门,一边说道:“汪加林和几名受伤的护卫送回来之后,贵使团的摩根大夫和老夫府上的大夫就已经接诊,替他们处理伤口。老夫已经命人去城中采购各种名贵药材,务求替他们保住性命。宁先生可要去看看他们?” “好好好,先去看看伤员!”宁崎很是担心跟自己谈得投机的汪加林伤势,便果断同意了许心素的提议。 许心素叹道:“宁先生真是宅心仁厚,汪加林这小子能得到如此赏识,他受这伤倒也是值了。” 救治伤员的地方就在许府的第二进院子内,空气中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汪加林因为身份比较特殊,还得到了单独一间厢房的救治待遇。 宁崎进屋的时候,见汪加林躺在床上,摩根正在洗手,似乎刚好处理完伤势。宁崎连忙问道:“他伤势怎样?严不严重?需不需要输血?” 摩根望了宁崎一眼道:“他很幸运,这一刀卡在了肋骨上,伤得不深,没伤到大血管和任何脏器,不过肋骨可能有一点小小的骨裂,但伤势没什么大碍。我已经替他缝合了伤口,静养几天,等伤口长好,拆了线就问题不大了。” 宁崎继续问道:“那这飞刀上有没有淬毒之类的?” 摩根摇摇头道:“淬毒?不,这只是普通的小刀,并没有做过什么化学处理。唯一需要的担心的是破伤风,那玩意儿比毒药更致命。不过我看他的身体不错,而且运气很好,伤口也仔细清理过了,应该不会有事。” 躺在床上的汪加林用虚弱的声音说道:“多谢摩根大夫救治之恩!” 摩根朝他点点头,然后对宁崎道:“我先去看看其他伤员,回头再和你说。” 宁崎送走摩根,走到床边见汪加林脸色仍是十分苍白,应该是失血过多造成,便扭头对许心素道:“许大人,他受这外伤虽然不重,不过失血不少,要好好补一补才行。” 许心素点点头道:“宁先生放心,他这次护卫有功,老夫定会命人好好伺候他,等伤养好之后,再另行赏赐。” 汪加林听到之后也是道了声谢。宁崎想起先前与汪加林聊天的内容,便主动说道:“许大人,我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宁先生请说。” “我想等汪加林伤愈之后,邀请他再次去三亚留学。我们之前谈过,他本人应该也有这种意愿。”宁崎便将先前答应过汪加林的事情说了出来。 许心素看了看躺在床上一脸期盼的汪加林,思忖片刻之后缓缓地点了点头道:“若他本人有这意愿,那老夫自然是乐于成人之美。加林,还不谢过宁先生?” 汪加林勉强撑起身体来向宁崎和许心素道了谢,脸色却已经比先前红润了一些,看样子这个消息对他来说的确无异于一针兴奋剂了。 汪加林很幸运地逃过一劫,不过其他几名受伤的护卫中就有人没那么幸运了。在先前的厮杀当中,一共有四名护卫受了比较重的伤势,其中一人被刺客的匕首捅进心窝,当场就挂掉了。另有一人被扎穿了肺叶,大量出血导致了严重血气胸,送回来的时候已经救治不及了。如果是在胜利港的特别救治病房,或许还能靠着21世纪带来的医疗设备搏一下,但在17世纪的漳州,仅仅依靠摩根带来的一些简易急救装置,根本就没办法救治这种严重的伤情,只能是宣布不治。 另外两名伤员倒是纯粹的皮外伤,处理伤口并进行缝合之后就没什么性命危险了。其他在刚才的厮杀中受伤的轻伤员还有五六人,就交给了本地的跌打大夫处理。 等摩根把这些事情处理完,已经离宁崎回到许府过去了近一个小时。这时候许心素才一脸歉意地来请摩根,希望他能够去看一看抓住的几名刺客伤者——虽然这些人迟早会死,但此时还需要保住他们的性命来问询口供。 摩根耸了耸肩道:“我想作为一名大夫,我没有拒绝救治伤者的理由。” “我也去看看吧。”宁崎主动提议道。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他也很想了解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赶在漳州内行刺自己。 许心素道:“老夫也正有邀请宁先生一同前往的意思。出了这么大的事,查案过程当有海汉一方监督才是。” 海汉使团在漳州出事,许心素除了要背上护卫不力的罪名之外,同时也是天然的嫌疑人。论有权有势,大半个福建都没人能跟他相比,在漳州更是土皇帝一样的人物,要说想在漳州城里玩什么花样,许心素绝对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当然宁崎倒并没有过多怀疑许心素,毕竟双方合作的利益之大,已经不是其中一方所能轻易放弃。何况许心素事前事后所表现出的恭谨态度,在宁崎看来也并非伪作。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如果许心素真想对海汉使团不利,宁崎相信他并不会使用在大街上公开行刺这么愚蠢的方法,他完全有至少八十种办法不声不响地处理掉海汉使团这几个代表人物。退一万步就算他真的采用了行刺这种笨办法,那也绝对不会还给自己留下活命的机会——就当时那种混乱的场面,只要刺客再多个十几二十人,又或是使用更犀利的武器,说不定就能得手了。 不过这只是宁崎个人的想法,并不能说明许心素毫无动机,天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打的什么算盘。许心素自己应该也很清楚这种尴尬的局面,为了自证清白,他现在能做的最好选择就是邀请海汉使团的人参与案件调查工作,用事实真相来洗白自己。 适才发生在城中的刺杀事件,有七名刺客被当场格杀,另有六人受伤被擒。据现场目击报告,还有两人在失手后便选择了逃跑,目前还没有被抓到。而受伤被擒的六人第一时间就被杨禄抓进了出事那间茶楼进行严刑拷问,在大夫赶到这里处理他们的伤势之前,就有两人因为受伤过重,还没等熬过上刑的头三关就挂了。 摩根在许府救治几名受伤护卫的时候,得到消息的许心素就下令立刻通知杨禄,让他暂停对刺客用刑。许心素很清楚自己这个副手行事比较莽撞,要是几个活口被他给弄死了,那自己的嫌疑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也得亏许心素这命令下达的比较及时,杨禄收到命令的时候已经在茶楼里架起炉子烧好了烙铁,准备要给几个牙关紧咬的刺客上大刑了。而这几个存活的刺客本来就各自有伤在身,能不能挺得过杨禄准备的刑罚还真是不好说。 杨禄接了命令之后,悻悻地收了摊子,让人押解这群人去城防军的牢狱。等摩根等人看到他们的时候,这几个仅存的活口也已经奄奄一息了。 正文 606.第606章 事后追查 “还好,都是不致命的皮外伤。”摩根在检视了几名刺客身上的伤势之后,总算说出了一个让许心素心头一松的结论。 刚才过来看到这几名被抓住的刺客全都是满身血污,许心素差点就当场发作要痛骂杨禄了。他当然知道杨禄也是急于破案,才会对刚抓住的活口大刑伺候,但杨禄根本不懂海汉人的想法,人家想要的大概并不止是让这些刺客偿命,而是弄清楚这件事背后的玄机,最重要的是找出幕后主使者。而杨禄大概还以为就算抓不到真凶,砍几个脑袋就跟向海汉人交差了,这种想法在许心素看来实在太天真。海汉人要是真那么好打发,能在来到大明的短短几年里弄出这么大的局面? 趁着摩根在替几名刺客处理身上伤口的时候,许心素将杨禄叫到一旁,当着宁崎的面问道:“抓住的这几个刺客可曾招供?” 杨禄很是无奈地摇摇头道:“嘴都挺紧的,不过卑职定会想办法撬开他们的嘴!” 许心素对这个表态不置可否,继续问道:“此时城中形势如何?” “卑职得知使团贵人遇刺的消息之后,立刻命人关闭漳州各处城门,未得城防军获准,任何人都不得私自出城。卑职已派出城防军七百余人,协同衙门捕快,在城中搜捕刺客同党。”杨禄老老实实地汇报道:“此外还有两名刺客在逃,卑职认为这逃掉的刺客藏匿之处,很可能就是其同党所在的地方。” 宁崎问道:“这些刺客是不是漳州本地人?” 杨禄微微犹豫了一下,摇摇头道:“这帮人口音混杂,应该是福广两地的人都有。” 宁崎分析道:“我今天也是临时起意上街去参观,因此这些人在茶楼发动的攻击应该也没什么准备时间,多半是跟到茶楼见那里的环境方便动手,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发动了突然袭击。他们动手的有十几个人,这帮人大概从我离开许大人府上就跟着了。如果他们是外来者,那么很有可能是住在同一处地方,这样才能便于他们协同行动步调。” 许心素也是人精了,一点便透,立刻对杨禄吩咐道:“你还傻站着干嘛?宁先生说的就是线索啊!这帮外来人在城里同吃同住,必定会留下蛛丝马迹!赶紧清查全城的客栈旅店,还有那些喜欢雇佣外乡人的力行、船行!凡有行迹可疑者,先抓捕起来再说!” 杨禄恍然大悟地应了一声,便要赶着去布置行动,许心素却开口叫住了他:“慢着!”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杨禄不解地问道。 “郑家的铺子,要重点清查!”许心素补充了一道命令之后,才挥手示意杨禄赶紧去办。 杨禄匆匆离开之后,许心素才向宁崎解释道:“郑芝龙的远房亲戚在漳州开设有商行,但平时与十八芝并无直接联系,是以没有特地禁止他们在本城的经营。” 宁崎点点头,表示对许心素的解释已经了解。不过了解归了解,他却并不会完全相信这种说法。早先他就已经听驻扎本地的宫家父子谈及过十八芝在漳州布置有一些暗桩,其掩饰身份的手段就是伪装成了各种商行,以便能够处理十八芝从海上劫掠中获得的贼赃,并代为从大陆购买一些必要的物资。而许心素特地叮嘱杨禄要重点清查十八芝名下的产业,很显然也是对这帮刺客的来历产生了怀疑。 宁崎毫不避讳地说道:“其实刚才出事之后,我所怀疑的对象也是十八芝。因为如果我们的使团遭受袭击,那得益最多的应该就是他们。第一可以对我们海汉的声望造成一定的打击,破坏我们这次访问福建的活动,第二可以分裂你我双方的关系,甚至有可能会让我们反目成仇,让福建官府失去海汉这个后援。” 许心素一脸肃然道:“万幸宁先生没有受伤,否则老夫真是不知该如何向海汉执委会交代才好。总之不管这帮刺客背后的主使者是谁,老夫都要将其挖出来,严加处置,以儆效尤!” 然而宁崎所说的也只是他心里的一部分想法而已,其实到底是谁指使这些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宁崎认为还是次要的,如何利用当前的局势来促成对海汉有利的结果,才是宁崎现在所考虑的主要问题。 这次海汉使团来到福建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设法终止福建官府与十八芝之间可能已经在进行当中的停战和谈。至于使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达到这一目的,执委会在出发前的确是提出过一些方案,比如加大贸易优惠条件以利相诱,又或是展示武力以震慑福建官方,威逼利诱的方式都有。不过宁崎刚才却突然想到眼下这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让许心素代表福建官方表明态度。 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十八芝在背后指使,其实已经成为次要问题,只要海汉把这口锅坚决扣到十八芝头上,那许心素就必须要作出选择,是照顾老朋友的情绪,还是要护着老仇人,而这个选择的难度显然并不会太大。 如果许心素不主动把这把火烧到十八芝头上去,那宁崎也会把话题转到这个方面,看看许心素会不会因为心中有鬼而护着十八芝。不过从许心素的反应来看,宁崎应该是多虑了,许心素急于澄清自己的心情显然也很急迫,大概也顾不得什么停战和谈了。 宁崎和许心素在这边交谈的时候,漳州城里却早就已经开了锅一般。普通百姓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官军关了城门,开始一条街一条街地挨家挨户搜查。所有的非本地居民都被清理出来,由衙门的人一一辨识排查。不过要靠着有限的人手排查本城的数万居民,还是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行。 而执行任务的士兵和捕快所接到的命令是,但凡有嫌疑的人就先全部拘捕起来,再慢慢进行清查,于是街上到处都能看到被绳索绑成一长串的嫌疑犯人。 至于那几家暗地里为十八芝做事的商行,则是全都被直接查封。按照上头的指示,这几家商行从老板到伙计,从帐房到扛包的力工,统统都得被收押。 杨禄亲自带人赶到了南城的“正丰号”,也就是许心素所说的郑芝龙远房亲戚所经营的商号。这间商号平时主营的是鹿皮鹿角等大员岛上的特产,其背景也不言自明。杨禄让手下军官带人堵了前后门,然后派人上前叫门。 拍门叫了半晌没有反应,杨禄也懒得再继续等下去,便让手下从墙头翻进去开门。在这个过程中倒是没有遭遇到任何的抵抗,然而结果却让杨禄很是恼怒,这家商号已经人去楼空,连个人影都没了。很显然大概是料到了明军会来清理这里,提前就已经转移了。 “这帮家伙……”杨禄气得不行,挥手下令道:“将这商号里的东西全部封禁!值钱的财物,统统运回去!” 这一下倒是收获不少,商号仓库里储藏着大量的鹿皮和鹿角,少说也要值个万八千两银子。另外还被抄出来金银若干,杨禄寻思着这倒是可以补贴一下全城大搜捕的开销了。 既然十八芝的人已经选择了提前跑路,那么当街刺杀海汉要人这个锅不管是谁的,十八芝都得先背起来了。杨禄立刻便叫人传文书来,就在“正丰号”的商铺里马上开始撰写相关的通缉令,同时马上派人将这个消息回报给了许心素。 许心素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沉默了一阵,然后下达了新的命令:“漳泉两州,所有跟十八芝有关的人员,全部先抓起来!” 宁崎在旁边听得分明,心道这下才算是彻彻底底地撕破脸皮了。 先前听宫家父子讲述了许心素与十八芝之间复杂的利益纠葛之后,宁崎其实就有点明白为何福建这边的战事持续了好几年都还没有终结,除了许心素麾下的海上武装稍显实力不足之外,双方在暗地里的利益纠葛也影响了战局的走向。一方面双方处于交战状态,另一方面却又用其他身份作为掩饰进行地下交易。 十八芝封锁了海上的一部分航线,固然是影响到了许心素的海贸生意,然而十八芝每年也得拿出大量的银子,通过许心素旗下的商行从大陆采购各种物资。许心素在海贸中失去的利益,其实又通过这样的手段从十八芝手里拿回了相当一部分。而且这两伙人都跟荷兰人有生意往来,这种共同的利益使得他们在交战之余,仍然保持着某种奇怪的默契。 十八芝在福建沿海的城池中布置了多少人手,许心素这样的地头蛇不会一点都不知情,而现在下命令清剿这些地方,也算是对十八芝下狠手断后路的措施了。十八芝想靠麾下那点移民在台湾岛上种出足够数万人吃的粮食都很困难,现在没有了这些商行的运作,十八芝自身的物资供应就会成为一个非常麻烦的问题。 当然他们一定会找到别的解决办法,比如说从更远的江浙一带购买粮食,但这无疑会增加操作成本,并且供应的稳定性也难以保障。毕竟他们不像盘踞在海南岛上的海汉人,还有安南这么一个后方粮仓可以随时采购大量粮食。 宁崎故意问道:“如果十八芝在漳泉两州有派驻人手,那不妨把他们的负责人请过来当面说个明白,也或许这动手的另有其人也难说。” 许心素摇摇头道:“人都跑了,这分明就是心虚,还有何话说?老夫若是拿到他们的负责人,定当送到宁先生这里,由宁先生亲自问个明白!” 宁崎心道你要是送到我这里,那就算不是十八芝做的也会变成十八芝做的了。不过既然十八芝的人已经选择了跑路,看样子的确也就是他们在暗中捣鬼了。 摩根在对几名刺客伤员进行处理之后,就又开始继续的问讯。不过为了让这几个刺客暂时保住性命,摩根禁止负责拷问他们的衙役使用刑罚,而是教会他们一套新的方式,且不用伤及皮肉,那就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疲劳轰炸战术。 疲劳审讯就是靠审讯人员轮换,对嫌疑人不间断地提问,并且通过各种方式让其无法得到消息时间。这种办法看似没有肉体上的直接折磨,但对精神上的摧残却十分厉害,即便那些能抗得过各种刑罚的硬汉,也往往会在几天几夜不间断的审讯中逐渐精神恍惚,失去思想防线。这种审问方式在穿越者来之前的那个时空当中,已经是被法律界算进了刑讯逼供的范畴当中,属于不正当的审问方法。当然在这个时空就没有这么多的忌讳了,只要能得到口供,并没有人会在乎这些囚犯的死活——反正他们从被抓住的那一刻开始,最后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摩根很确信这种审讯方式一定能问出些有用的东西,只要不断用各种方式刺激囚犯的精神,不让他们睡过去,迟早都会因为精神疲劳而导致防线崩溃。唯一的问题就是这种审讯方式所需的时间往往会很长,遇到某些意志比较坚定的人可能得拖上两三天甚至是更长的时间。 不过宁崎倒是并不介意审问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反正这边的搜城行动也还需要一定的时间,也未必能在囚犯招供前抓住他们在外的同党。 驻扎在中左所的石迪文在事发三小时之后发来了电报,询问是否需要派人或者派船接应他们。宁崎回电谢绝了石迪文的好意,很显然对方的刺杀手段只是一波流,仓促之间大概也根本没来得及准备什么后续的动作了,现在漳州城全城戒严,宁崎身边三十米之内至少有一两百人的护卫,个人安全根本就不再是什么问题了,倒是要抓紧这个时间,先把许心素与十八芝之间的和谈进程破坏掉才是。 正文 607.第607章 被选中的人 “许大人,事情到了眼下这一步,我认为我们之间是时候放下戒心,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了。”在处理完刺杀案之后,刚刚回到许心素府邸的宁崎便向对方提出了要求。 原本许心素在附近替海汉使团安排了一处宅院作为此次访问期间的居住地,但发生了刺杀案之后,许心素也拿不定城里还有多少刺客同党,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便又要求宁崎等人搬回许府居住。宁崎也想趁此机会再给许心素敲敲边鼓,就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许心素点点头道:“无论如何,在漳州出了这种事情,老夫都是有责任的。请宁先生放心,关于这起刺杀案,老夫一定会给贵方一个满意的交代。” 宁崎摇头道:“许大人,我现在想跟你谈的不是刺杀案的调查,而是福建官府对待十八芝的态度问题。” 许心素脸色的表情明显凝固了片刻,才开口应道:“好,便如宁先生所愿。宁先生有什么想问老夫的,不妨直言。” 宁崎肃容道:“那我就直说了,我们海汉一直以来都是将十八芝视作大敌,甚至不惜为此每年拿出大量的资源来对福建官府提供军事援助。在消灭海盗这个目标上,我认为我们双方有着共同的利益,但为什么福建方面一直都阳奉阴违,一边在剿匪,一边又容忍十八芝在福建沿海各地继续部署他们的商业机构?难道许大人不知道,这样做其实是在养虎为患?” 许心素苦笑道:“养虎为患的道理,老夫何尝不知?对这些替十八芝做事的商号船行睁只眼闭只眼,老夫也是有诸多苦衷的。与宁先生第一次面谈之时,老夫就想要提及,但又恐宁先生不喜听到这类话题,加之心存侥幸……唉,若是当初果断一些,倒也不至于出了今天这档破事!” 宁崎道:“许大人不妨先说来听听,如果真有什么困难,我们也可以通过协商来一起解决。” 许心素叹道:“其实归根结底,无非就是一个利字作祟。宁先生,你可知我从小小的水师把总,升到如今这一省总兵,用了几年时间?” 没等宁崎回答,许心素便自问自答道:“当初郑芝龙强抢老夫好友李旦的家产,并且还想连老夫这一份也一并抢走,为了活命,老夫在天启六年花了万金,向当时的总兵俞大人买了一个水师把总的官职。当时倒也没什么长远打算,只想着能够接着官府的威势,让郑芝龙知难而退。今年是崇祯四年,没想到只用了五年时间,老夫便从一介落魄海商升任到一省总兵。外面的人大概都以为老夫是凭着这几年剿杀海盗、护卫地方有功,才得到了朝廷的升迁赏赐,但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许心素捧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继续说道:“前任总兵对十八芝用兵次数也不少,但屡剿不绝,反而是让官军连连吃了败仗。除了明军战力羸弱不堪之外,官府中有不少人拿了十八芝的好处,为其通风报信,也是原因之一。老夫要打十八芝,就势必影响到很多的人利益,这些人虽然在明面上没什么办法对付老夫,但在暗地里下绊子使阴招,却是防不胜防的。老夫要坐稳自己的官位,守护自己的利益,就必然要在其他一些次要的地方作出妥协才行。” 宁崎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几分,插嘴问道:“许大人的意思是,这些十八芝安插在福建沿海城市的代办机构,其实背后的利益纠葛很复杂,让你不得不选择妥协,默认它们的存在?” “大致便是如此。”许心素点点头肯定了宁崎了猜测:“这些商号船行,其背景往往不止十八芝一家。比如老夫先前命杨禄去查封的那家‘正丰号’,其股东之一便是南京城的某位大人。查封倒是容易,但事后要处理收尾的事情却会很麻烦,拿些银子去填捅出来的窟窿还是小事,但这些人情关系却是难以弥补的麻烦。诸如此类的状况,在福建沿海屡见不鲜,老夫虽有兵权在手,但终究还得听命于朝廷,也有很多不便之处,望宁先生能够理解老夫的难处。” “原来如此。”宁崎心道这一番解释倒算合理,也正好能够说明为什么许心素会容忍十八芝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部署那些明为商行实为暗桩的机构。许心素交的这个底,就是向海汉表明心迹——不是老夫剿匪不力,实在是匪军太狡猾,找了老夫扳不动的人脉在背后支持。 许心素继续说道:“老夫这几年也曾策划过几次大的行动,指望着能够一举歼灭十八芝主力,但每次还没等动手,就已经走漏了风声。老夫虽有与其决战之心,但奈何一直有人拖后腿……” 宁崎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道:“许大人如果有什么忌讳的人,不妨先列个名单出来,或许我方有办法给许大人一些建议。” 许心素听到这话眼神微微一亮,海汉人能够趋吉避凶的预言术在民间的传闻颇多,许心素自然也是听过不少。据说近两任两广总督的交替,和广东诸多新兴富商大户的崛起,都与海汉人所提供的预言有着诸多的关系。如果海汉人愿意使用这种神奇的能力,替自己指点一下迷津,那倒真不失为一种参考手段。 而宁崎说这个话的目的也的确是在于此,如果是官场上有名有姓的人物,那么海汉的大数据库里大致都能查得到其相关的资料,或许能够给许心素提供一些帮助。 不过许心素旋即便神态坚决地摇摇头道:“其实也无需用到这些手段,只要堂堂正正地灭了十八芝,这些背后的势力也会立刻就改变立场,站到我们一边来。” 宁崎心道这许心素虽然出身草根,但能混到现在的地位,倒也的确不是单纯凭运气上来的。很显然相比倚重某些玄乎的手段,他更相信武力解决问题的可靠性。而且他的这种观点,宁崎也非常赞同,十八芝背后支持他们的力量无非都是看中了海贸中的巨大利益,但如果福建沿海没有了十八芝,那许心素就将会成为海龙王一样的人物,到时候只要是想在东南海贸里分到一杯羹的人,就必须跟许心素站在同一条战线上,除非他是有海汉这样的能力,可以自行打造出一支强大的海上舰队来讨伐异己。 “许大人如果能有这样的决心,那我回去之后也会尽力说服执委会,在近期尽可能为福建军方提供更多更强力的军事援助。”既然许心素交了底表了态,那宁崎也要给点甜头鼓励对方作出这样的选择。 “多谢宁先生!”许心素抱拳作揖道:“不过老夫心中也有一些疑问,可否请宁先生为老夫当面释疑?” “许大人请说!”宁崎点点头道。 “据老夫所知,贵方人员是天启七年才从海外抵达琼州岛上如今胜利港的所在处,此事可是属实?”许心素一开始所提出的问题却跟十八芝这事毫无联系。 不过宁崎还是原原本本地回答了他:“没错,我们在琼州岛登陆的时间是在天启七年年初。” 许心素接着说道:“如果老夫记得没错,十八芝手下的人马最远也就只去到琼州海峡附近,从未到琼州岛南端活动,而贵方开始与老夫接触,却是在天启七年下半年的事。老夫一直很好奇,十八芝当时是如何得罪了贵方,以至于不惜在千里之外向老夫提供军事援助,以对抗十八芝的扩张?” 宁崎听到这个问题不禁有些愕然,当时派出的使者是用的什么理由跟福建方面解释这中间的关系,时隔几年之后已经有点想不起了。但没想到许心素居然几年后都还记得这个细节,看得出这个问题在他心里已经埋藏了太长时间。 许心素见宁崎沉默不语,便又接着说道:“老夫上次去广州的时候,也曾与马主任谈及此事。” 宁崎道:“马力科?他当时怎么说的?” 许心素道:“他当时的反应,便与宁先生此时一模一样。是以老夫在想,这其中莫非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 宁崎不禁哑然失笑道:“秘密?其实也说不上什么秘密,既然许大人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好了。” 马力科的反应说明他肯定也是已经忘记了当时给福建方面的说辞,不过许心素的问题对于宁崎来讲并不难回答,就刚才的片刻时间,他就已经想出来一条合理的解释:“许大人大概也知道,我们海汉人对于某些尚未发生的事情,会有强烈的预知能力。” 许心素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刚才宁崎让他提供支持十八芝的大明官员名单,许心素便已经预感到宁崎的目的跟海汉人的这种神奇本领有关。 宁崎接着说道:“我接下来所说的话,许大人或许不会相信,只当是我痴人妄语随便说说就好。我们当时对福建局势变化所作出的预判,十八芝将会在一年内攻陷福建沿海的主要据点,对福建水师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其后郑芝龙会接受福建巡抚熊大人的招安,摇身一变成为朝廷武将,并且从此开始霸占福建与大员岛之间的这条黄金航道,对往来这里的商船征收高额保护费,并且借此来累积财富,在数年内成为福广沿海最强大的海上巨枭。就算是朝廷,到时候也不会拿他有更多的办法。” 许心素听完之后奇道:“为何宁先生没有提及老夫的去向?” 宁崎默然片刻才道:“实不相瞒,在我们的推测当中,如果局势照原本的轨迹发展下去,许大人在崇祯元年就会战死于漳州附近海域。” 许心素听完之后脸色也有点难看,任谁听到别人这么预测自己的命运,恐怕心情都好不了多少。许心素道:“宁先生的意思是如果海汉当年没有向老夫提供军事援助,那现在世上早就没有老夫这号人了?” “虽然这会让许大人感到很难接受,但我方推测出的结论就是如此。”宁崎点点头承认了许心素的看法:“我们在登陆之后半年,自己还尚未在崖州站稳脚跟的时候,就急急匆匆向千里之外的许大人提供军事援助,协助福建明军对战十八芝,而在此之前我们跟十八芝从未有过接触,也谈不上有任何恩怨,我们这么做的原因,就是希望阻止十八芝统治福建沿海。而我们所知的能够阻止郑芝龙的人,不是当时的福建总兵俞咨皋,也不是福建巡抚熊文灿,而是刚刚买下官职不久,才开始学着带兵的许大人!这就你一直想知道的原因,不知道我的解释能不能让你感到满意?” 许心素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开口应道:“这似乎也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但老夫还想知道,如果贵方当初选择支持郑芝龙和他率领的十八芝,那岂不是更容易得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而且以贵方的手段,要让郑芝龙在占领福建沿海要地之后为海汉提供特殊待遇,似乎也不是什么难题吧?为什么贵方选择了老夫,而不是年轻力壮的郑芝龙和他手下声势浩大的十八芝?” 宁崎很淡定地回应了这个问题:“据我们所知的资料,郑芝龙这个人性格阴狠,脾气反复无常,对于身边的人都缺乏信任,对合作伙伴更是如此。就算他愿意主动投靠我们,我们也不会选择跟他进行合作。他的实力再怎么强大,其实在我们眼里也只是如同土鸡瓦狗一般,时候到了,我们自然就会出手收拾他。但在那之前,我们需要时间来发展壮大,必须要有可靠的人在福建的第一线顶住郑芝龙,而我们认为许大人就是最好的人选。许大人不用妄自菲薄,被我们选中的对象,才是真正有实力的人!” 正文 608.第608章 两路并进 虽然福建方面每年都要付出大量金钱来换取海汉的各种援助,但对于许心素等人来说,花多少钱倒不是问题,能够得到这种独一无二的军事援助才是重点,毕竟这些领先于时代的精良武器和相应的战术,除了海汉也别无二家。许心素等人要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就必须得抱紧海汉这条大腿才行。而且很重要的一点是,海汉人并不像佛郎机人或者红毛人那样见钱眼开,只要出得起价,他们会出售武器给任何人,只认钱不认人,而且要价远比海汉的武器高出许多。 而海汉人在福建的武器销售却一直只有许心素集团一个对象——按照海汉人的说法,这是为了避免这些武器流入到福建官军的对手十八芝手中,像这种良心军火商可是打着灯笼都不好找。虽然海汉武器也同样说不上便宜,但是供应稳定,质量也明显优于番人的货色,性价比还是很高的。 但在此之前,许心素对海汉如此不遗余力地扶持自己的原因和目的一直都心存疑虑。作为一个商人,他并不相信精明的海汉人做这事仅仅是出于发善心或者凑热闹,亦或是当初他们那些什么担心“战事久拖不决祸及福建民众”之类的说法。在许心素看来,海汉民团能够自行练兵、制造枪炮乃至战船、完成跨海远征,他们没有选择直接对十八芝动手,而是扶持明军去打海盗,这中间的原因着实让许心素想不明白。 像今天这样与海汉高层人士当面开诚布公谈一谈的机会,许心素其实已经等待很久了。上次他虽然去过广州,但马力科和何夕都还不算是海汉权力机构顶层的人物,因此对于一些大政方向上的事务并不敢给予许心素太多的保证,多数时间都是在沟通双方商贸与移民领域的问题。因此前次去广州虽然买到了数量可观的海汉军火,但许心素个人对于会谈的效果却不甚满意。 这次海汉主动提出派使团来福建访问,并且还有宁崎这种海汉高层带队,许心素也认为这是双方谈论一些实质性问题的好机会。不过许心素所没有想到的是,宁崎一行人抵达漳州才不过两天时间,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在这个当口上他的确是无法主动向海汉特使提出商议这么严肃又本质的话题。万幸的是宁崎并没有因为遇刺的事情盲目地怪罪福建方面,而是在这个时候主动提出了会谈要求,内容还正好是许心素一直想弄明白而找不到机会的一些问题。 虽然宁崎所作的这些解释听起来的确可信度堪忧,但许心素察言观色之下,却认为宁崎并没有多少演戏的成分。最重要的是,许心素认为海汉人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编造谎言来欺骗自己的必要。而宁崎对他所做出的评价,无疑也给他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至少在福建地区,海汉所看好的人就只有许心素一人。这个结论让许心素原本还有些惴惴不安的心情顿时放松了许多,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宁先生实在太过奖了!许某何德何能,竟能被贵方如此看重!” 宁崎也笑着应道:“能够把福建海防经营到今天的局面,已经说明了许大人的能力。说实话,我们海汉执委会对于许大人在任期间所做的事情是比较满意的,所以才会决定在今年进一步加大对福建军事援助的力度。” “若是贵方能够多卖一些武器弹药和战船给老夫,那十八芝又有何可惧?一两年之内,老夫便可捣其巢穴,灭其羽翼,让十八芝这个词从福建沿海彻底消失!”许心素立刻不失时机地表明了决心。他知道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军火购入会不会仍然遭受像以前一样的限制,很可能就是要看这次与宁崎会谈的结果了,因此也是抓紧了时间在宁崎面前刷好感。 宁崎应道:“许大人也不用急,军火订单的事情,可以等过两天我们的联合军演结束之后,再来慢慢谈内容。先让你们看看东西,觉得东西好,你们再下订单购买不迟。” “是是是,还是海汉各位首长想得周全!”许心素一不留神也用上了从麾下留学生那里听来的称呼。 宁崎微微一笑道:“这刺客案要侦办,但联合军演的事情也请许大人抓紧时间准备。我们这次出访的时间有限,还想看看能不能往北边再走走。” “贵使团想要去江浙?”许心素立刻很敏感地问道。 宁崎点点头道:“如果时间够的话,我倒是有这个打算。不过现在还不好说,等军演之后再看吧。” “那老夫回头催一催手下的人,让他们抓紧时间准备,三天之内,便答复宁先生,如何?”许心素现在的配合度相当高,几乎是对宁崎言听计从。 宁崎点点头道:“那我就等着许大人的好消息了。对了,关于刺客案的侦办进展,也希望许大人能够及时通知一声。” “一定一定,有了消息一定在第一时间告知宁先生。”许心素赶紧应道。 出了厅堂之后,许心素便让人立刻传信去中左所,让驻守当地的许裕拙立刻与海汉舰队的高官开始就演习一事进行接洽,尽快上报所需调动的部队规模,补给物资状况,以及出航进行海上演练的具体安排。 当天晚上这道口述的命令就和刺杀案的最新调查进展一并送到了中左所,许裕拙在看过了内容之后,赶紧去找到石迪文向他通报状况:“今日有刺客在漳州城中试图行刺宁先生,好在护卫得当,宁先生平安无事逃过劫难。” 他却不知石迪文这边早在几个小时之前就已经从电报中获知了漳州城刺杀事件的过程,甚至连宁崎跟许心素会谈的结果,都已经早就用无线电报发过来了。 石迪文也是存心要逗一逗许裕拙,笑着应道:“你先不要说,让我猜猜还有什么好消息……嗯,许大人应该是安排了两军的联合军事演习。” 许裕拙一下瞪圆了眼睛,下意识道:“石先生是如何得知此事……” 不过话没说完,他就已经反应过来:“……莫非是用了海汉千里传信之术?” 石迪文见把戏被许裕拙识破,便也没有再继续玩下去,点点头道:“说说吧,许大人对你有什么指示。” 许裕拙应道:“许大人命卑职尽快与石先生就联合军演一事列出行动方案和所需物资、人员的规模,并将此方案上报到漳州。” “这个简单。”石迪文立刻拿出了纸笔,开始给许裕拙讲解起来:“我方会出动三艘战船和四艘补给船中的两艘,共计五艘作战船只。人员配额大约在五百四十人左右。假设明军与我方出动的人员数量接近,因为明军的船只较小,所以我预估你们大致需要出动十二到十五条船,这个数字误差大吗?” “大致如此。”许裕拙点点头肯定了石迪文的推算:“这还要看水师目前的船只保养状况,如果那几条大船的状况适合出海,那差不多十二条船就应该够了。” “好的,那我们可以按照大约1200人的规模来准备补给品,数量嘛……我们这次计划的演习时间是两到三天,但我要求至少准备好七天左右的淡水和食物,以防临时有什么变化。”石迪文一边在纸上写一边继续说道。 石迪文在纸上记录的内容非常简单,其实也就只是一排简写的阿拉伯数字而已,如果许裕拙不是在胜利港进修过,估计也看不懂这些鬼画符一样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意思。许裕拙一边听石迪文讲解,一边在心里默默盘算着按照对方提出的方案,需要准备多少补给才够。 “那在演习期间,我们会再在福建沿海停靠并进行补给吗?”许裕拙问道。 “大概不会,我建议你们提前做好实战的准备,出海之后会发生什么状况,我们当中并没有人能预测得到。”石迪文说道。 其实就算他不叮嘱这一句,许裕拙大概也会做出相应的准备,毕竟福建外海经常会有十八芝的海盗船成群结队地出没,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撞上。而这次有海汉战船同行,福建水师也不用再避讳被海盗船围攻了,如果真的又遇到十八芝的船,那水师的人马却是要抓紧机会好好表现表现了。 “接下来我们要做最困难的部分,看看怎么安排这次出海演习的航程和相应的作战演练计划了。”石迪文打开自己的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了一份手绘的福建沿海地图。 石迪文并没有避讳许裕拙,是因为对方在胜利港接受培训的时候,早就见过类似这样的精确海图,也算是见怪不怪了。这副图上除了标明了福建海岸线的轮廓之外,还标注了沿岸有明军所驻扎的各处卫所,用卫星图复制出来的这张地图的精细程度自然是远远超过了同期的大明军用地图。 当然,仅仅有这种精细的地图是不够的,关于福建沿海的海况,作为外来者的海汉船队是根本不清楚的,也只有长期在本地海域活动的水手船员,才能熟练掌握这里的天气状况、洋流走向等等。对福建明军而言,这是一次大号带小号的联合军事演习,但对海汉来说,这却是一次提前熟悉福建海况的好机会。 在中左所这边紧锣密鼓地策划联合军演的时候,漳州城防军大牢里的审讯也是片刻都没有停止过。虽然审讯时间才仅仅数个时辰,但有伤在身又饥肠辘辘的几名刺客的精神状况已经非常糟糕了。审讯他们的捕快按照摩根所传授的办法,在密室里点了数根火把,让小黑屋变得明亮耀眼,又准备了冰水、针刺等手段,不断地对昏昏欲睡的受审人员进行刺激,让他们一次又一次地从半失神状态中清醒过来。 而每一次清醒之后,审讯人员就会不断重复提问那几个相同的问题——你们从哪里来?你们听命于谁?你们的同党躲藏在哪里? 每隔一个时辰,审讯人员就会换班,以确保他们反复的提问方式不会连自己也给催眠过去。摩根中间来看了两次,指示审讯人员定时给刺客喝一些红糖水,以维持其体力不至于饿晕过去。 这种方法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第二天上午就有人因为扛不住这样的精神折磨而选择了招供。从精神恍惚的刺客口中断断续续所供出的只言片语,基本坐实了行刺案与十八芝海盗集团年之间的联系。 十八芝在一个半月之前就已经通过某些非官方渠道,向许心素提出了和谈的要求。后来郑芝龙派出了手下的幕僚之一郑新知秘密潜入漳州,寻机与许心素一方进行面对面的接触。但双方这种自以为很隐蔽的接触却并没有那么保险,不但海汉情报机构很快得知了相关的信息,就连来漳州做生意的木材商人陈林也在无意中得知了这个消息。于是消息走漏风声之后,海汉这边很迅速地作出了反应,要派出使团来福建访问。 原本这个消息也应该是对外保密的级别,但许心素手下也并非铁板一块,这个消息在有心人的操作之下就反向传到了郑新知那边。而海汉使团的来访的消息,令得郑新知也感到非常惶恐不安。 十八芝并不是傻子,这几年败仗不断,控制地盘日渐缩小,他们当然知道许心素的强硬后台是何方神圣。即便原本不清楚,在1628年年底珠江大战之后也已经一清二楚了。海汉人的实力有多强,无需什么麻烦的手段就能打听到,十八芝自知无法远征琼州岛去跟海汉人的舰队血拼,也只能忍下这口气缩回福建海峡。但十八芝要在这边巩固自己的势力范围,又必须铲除许心素这个绊脚石才行,只是接下来的两年中依然是屡战屡败,已经没法再继续打下去了。 正文 609.第609章 刺杀案的影响 十八芝虽然要人有人要船有船,算得上是福建沿海实力最强大的一支海上武装,但同时他们的短板也非常明显,那就是人口基础太差,无法支持他们长时间对外作战。十八芝在澎湖和台湾岛的统治区人口加在一起不到十万,所能提供的战争物资数量有限,平时搞搞海上劫掠倒是问题不大,但要维持一场长期全面的战争,对手是这个时代远东地区最强大的帝国,背后还有超越这个时代的海汉人提供军火支持,所能取得的战果就不言自明了。 在此前的几年作战中,十八芝已经损耗了相当一部分精锐人手,以及大量的财富。而这部分损失要靠着他们的劫掠和走私已经难以弥补,阵营中也已经有不少头目对于看不到希望的战事心存异议,不愿再继续出钱出人跟明军耗下去。 正好在这个时候荷兰人跳出来做和事佬,愿意替十八芝铺路,为双方的和谈提供意见沟通渠道并担任中间人。郑芝龙权衡利弊之后也就坡下驴,便派遣幕僚郑新知秘密到了漳州,代表十八芝跟福建官府进行和谈。 双方在这个阶段因为不同的原因而都存有停战意愿,在初步沟通之后就一拍即合,暂时停止了在漳泉两州附近海域的敌对行动。不过这种停战也只是限定范围的短期行为,双方还必须就具体的停战条件进行谈判才行,而这个环节却进行得不太顺利。 正如海汉使团先前所预料的那样,十八芝的底线是至少要在福建获得稳定的贸易窗口,而这却正是商人出身的许心素难以接受的条件。许心素深知垄断福建海贸的好处,也能预见到被十八芝插足这个行业之后的局面变化,对于这样的要求自然不会接受。而十八芝对许心素所提出的退出澎湖,所有十八芝武装人员必须无条件接受明军收编的先决条件也同样难以接受,于是双方就此僵持不下,直到海汉使团的消息传出来,形势才开始起了变化。 许心素每年花费大量金钱购买海汉武器,并且不断派出人员前往三亚接受军事训练,将福建市场向海汉商人敞开,这些举措都并不是秘密。海汉对于福建的影响力有多大,对于十八芝是什么样的态度,郑芝龙这边也是心知肚明,而海汉在双方和谈的这个节骨眼上派出使团造访福建,很显然不只是一个巧合。 十八芝使者郑新知在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派人送信回去,征询郑芝龙的意见,并且建议派出船队,在途中截杀海汉使团。不过这个计划的可行度太低,直接就被否决掉了——许心素已经调派了数艘船只南下,准备去途中迎接海汉使团,而双方正处于停战期,如果许心素的船在附近海域出事,那这停战谈判也就不用继续再往下谈了。 海汉使团抵达中左所城当晚宁崎等人在接风宴上的发言,在第二天就已经传到了郑新知耳中。海汉人已经亮明了主战的态度,而郑新知认为许心素大概最终还会听取海汉人的意见,毕竟为了十八芝而开罪这个大靠山是一种相当不智的举动。但这样一来,十八芝议和的意愿就会完全落空,而继续再打下去,十八芝很可能内部就会因为战争损耗太大而分崩离析了。 要实现停战,就必须阻止海汉干涉谈判,这是郑新知最后所得出的结论。要实现这个目标无非只有两种办法,一是十八芝直接与海汉接触,达成某种程度的谅解,让海汉主动退出这个局,但这可能性微乎其微,近两年十八芝也试图通过各种渠道与海汉说和,但海汉的态度一直很明确,在福建就只认许心素一人,十八芝想要和平可以,郑芝龙必须自行向福建官府投案自首——这显然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而另一种阻止海汉的办法就比较冒险了,郑新知认为如果海汉使团在漳州出了事,那么很有可能就会影响到海汉与许心素之间的合作关系,届时十八芝可以利用各种民间舆论,散布一些对许心素不利的消息出去,千里之外的海汉人大概也很难分辨事情真相,到时候必定会对许心素心生怀疑,说不定会直接终止对福建的军事援助。 郑新知没有花费太多工夫就打听到了海汉使团主事人的身份,并且在漳州城里准备了一批人手,全是郑芝龙供养多年的死士,打算寻机刺杀海汉使者宁崎等人。但由于宁崎等人的行程并没有确定的安排,郑新知也没有办法对刺杀行动作出提前的准备,只能是通过监视来了解目标动向,寻找下手机会。 宁崎当时在汪加林的带领下去了那间茶楼,在外围监控的郑新知认为这便是一个极佳的机会。于是派了三人装着茶客进去埋伏,又在茶楼门口布置了十多人。外面的十多人实际上只是郑新知用来吸引护卫注意力的幌子,而伪装成客人进入茶楼的三名刺客才是动手行刺的主力。 这三人的身手在十八芝中都算是上乘,而且都练就了一手飞刀绝活,三丈之内的精准度相当了得,称其为百发百中也不为过。而且他们都是抱定了必死之心,行刺之后如果无法逃脱就会自行了结,以免将自家主子给牵连进去。 郑新知虽然也注意到宁崎身边还有几名着装不同的贴身护卫,但他对自己的人有着充分的信心,认为他们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解决掉对方的护卫。不过他所没能想到的是,这几名刺客虽然身手了得,但在超越时代的近战武器面前却根本没能派上用场。如果他们事前知道海汉护卫所装备的近战枪械,或许还能做一点有针对性的准备,但可惜他们永远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仅仅在仓促之间扔出了三把飞刀,刺客们就被海汉护卫们的手枪子弹击倒,连近身一战的机会都没得到。而这三把飞刀阴差阳错竟然没有一把命中真正的目标,只是苦了汪加林这个人形沙包在无意中替宁崎挡下了一刀。 而在外围指挥这场刺杀行动的郑新知当然没有等到结果出来再撤,事实上他在发出动手的命令之后,就立刻撤离了现场。他这么做倒也不完全是因为怕死,不管刺杀结果如何,他都必须暂时离开此地,一是要将漳州城里的局势消息送出去告知郑芝龙,二是要在得到结果之后尽快作出必要的应对。 至于他的撤退线路和藏匿地点,却并没有告知这帮死士,因此虽然摩根提供的审讯办法奏了效,但仍然没办法立刻获知主使者郑新知的下落。 “如果他撤离的速度足够快,可能动手之后就已经离开漳州城了。”摩根在获知审讯结果之后不无遗憾地叹息道。 从刺客在茶楼外动手,到杨禄接到消息,下令各处城门关闭为止,其实中间的时间也并不长,但出事的地方离最近的城门仅仅只有一里地,如果郑新知选择了这条撤退路线,那的确是有充足的时间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安然离开漳州城。 “不管如何,老夫手下的人一定会继续追查下去,尽力将涉案人等缉拿归案,还海汉各位一个公道!”洗清了嫌疑的许心素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不过也没忘记表明自己一查到底的态度——抓不抓得到真凶是其次,但态度一定要明确。态度高于一切,这是许心素跟海汉打了几年交道以来所学会的一个重要道理,海汉人对此的看重程度在某些时候甚至还大过金钱利益。 宁崎倒是没有忘记随时都把事情的严重程度再上升一下:“十八芝的这种行为,不但是对我个人的威胁,更重要的是对我们双方友好关系的破坏!他们的行刺虽然是针对我实施,但实际上我们双方都是受害者,许大人以后也不要再跟这些当面嘴上抹蜜,背后掏刀子下狠手的匪徒谈什么和平了,只有彻底剿灭他们,才能换来真正的和平!” “宁先生说得极是,今后谁在老夫面前再提及和谈,那就一律视作十八芝同党!”许心素此时也的确淡了再跟十八芝和谈的心思,这郑新知将他搞得这么被动,许心素简直恨不得能将他除之而后快了。 两天之后,许心素按照海汉使团的意思,在漳州城对这次刺杀案被抓获的人员进行了公审公判,审完便直接拉去菜市口行刑砍了脑袋,并且挂在城门口示众半月。在漳州这一亩三分地上,许心素基本可以做到言出法随,并没有什么判完死刑之后等到秋后问斩之类的程度,要的就是一个震慑效果。 而这次的公开处理,也就意味着福建官方与十八芝之间的完全决裂,以前那种睁只眼闭只眼,明面上打仗私底下仍然有经济往来的局面,以后大概就不会再在福建沿海地区继续出现了。许心素在审讯结果出来的当天就签发了数道命令,在漳州、泉州、福州等地捉拿那些为十八芝效力的人。 这样的抓捕行动当然会引起不小的乱子,但对于许心素来说,现在已经没有太多的顾忌了。宁崎已经给他表了态,只要站在海汉一方,那不管未来福建形势发展如何,海汉都可以保许家富贵平安——大不了混不下去卸任福建总兵,海汉这边立刻就可以在海外交一处正在兴建中的港口城市给许家经营。 这种支持力度已经没什么可以再挑剔的了,有了这条后路,许心素的想法也就简单了许多。至于说消灭十八芝之后,海汉在福建的利益分配,宁崎也已经代表海汉执委会表明了态度,只要每个港口的自由通商权,不会主动在福建境内驻军——当然近期将向福建派驻的民团部队并不在“主动”的这个范畴之内。既然海汉人愿意以这么大的力度和决心来支持自己,许心素原本的一些后顾之忧也就彻底没了。 在处理完刺杀案之后,双方的会谈内容便由军事合作转向了商贸领域。双方约定将在未来三年中向联合经营的“闽海行”各自注入不少于十五万两白银,用于建造大型商船,开拓远东地区的新航线,以及在东南沿海各地建设专用码头和补给点。 扩大经营规模之后的“闽海行”,除了要为日益增加的两地海上商贸提供运输服务之外,还将负担福建向海南岛大规模输送移民的运输任务。虽然福建本地的移民人口会比较有限,但许心素将会设法从与福建接壤的浙江、江西等地组织移民。海汉给予福建的移民政策非常灵活,这些移民既可以与海汉按人头进行现金结算,也可以算作许心素在海汉治下地区的投资股份获取长期收益。虽然价格与早年民间人贩子组织猪仔下南洋也相差不大,但许心素显然更看中这种合作的政治效应。 而且近年北方大乱、粮食欠收,有相当数量的难民都在往局势比较安定的南方逃亡,以低廉的成本收罗难民并没有太大难度。对于地处遥远海南岛的海汉人或许存在地理上的天然障碍,但对于福建来说却要容易得多。 当然了,所有的这些合作都有一个必须先达成的前提,那就是海上航道的平安。而要做到这一点,解决十八芝就成了势在必行的一步棋。早先福建官方想要停战,是因为作战的代价已经大过了可能获得的预期收益,但如今海汉所承诺的预期收益大大超过从前,与十八芝作战也就重新成为了一件有利可图的事情。福建方面从中将能获得的收益增加,甚至会大大地超过与红毛人贸易所得,许心素等福建官员倾向于哪一边就无需多说了。 在漳州城住了近十天之后,许心素终于与海汉使团一同出城返回中左所,准备参与接下来的联合军演。 正文 610.第610章 联合军演 在宁崎率领使团主要人员出使漳州期间,石迪文在中左所也没有闲着,这些日子他让许裕拙带着自己,几乎跑遍了漳州近海区域的各处岛屿,对明军在漳州的军力部署状况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认识。 作为福建最重要的出海港之一,漳州一直是十八芝重点关照的区域,近几年几乎年年都会遭受十八芝来自海上发起的进攻,因此这里的防御压力也是相当大。驻军的主力部队部署在漳州城内外,城防军约三千四百余人,以中左所城为核心的出海口岛屿防御体系有驻军两千两百余人,另外驻扎在此的水师部队还有八百余人的编制,合计兵力超过了六千人,也算得上是重兵布防了。 当然了,按照明军一贯的作派,这个兵力统计也仅仅就只是纸面数据而已。尽管部署在漳州的明军有相当一部分实际上是许心素养的私军,军中空额状况要大大好于一般卫所军,但仍然无法完全禁绝军中有吃空饷的现象。按照许裕拙的说法,能够让卫所军编制部队的空额比例低于两成,就已经算是做得相当不错了。 因此虽然漳州驻军的纸面数据有六千人,但实际兵员只有大概五千上下,再除去后勤、指挥等部门,其中真正的作战部队编制也就不到四千,要靠这点人马守一座城大概是够了,但要再加上漫长的海岸线,诸多的海岛据点和近岸海域,那的确还是有一点捉襟见肘的味道。如果不是许心素一直按照海汉的建议走精兵路线,并大量购买火炮加固了各处据点,建立起了多层次防御的战略纵深,那这种分散部署兵力的格局还真是很容易被来自海上的对手各个击破。 福建明军虽然一直在效仿海汉的军制,并且大量购买了海汉出产的制式武器来武装士兵,但实际的作战效能还是与海汉民团存在着较大的差距。这一是因为海汉向福建出口的武器本来就是性能缩减的外销版本,或是已经淘汰换代的旧式武器,与海汉民团所列装的武器在性能上存在着一定的差距。第二是海汉有着明军无法效仿的高效率指挥体系,建立黑科技基础上的无线通信系统根本就没法照搬,而指挥系统的这种差异也会显著影响到战术安排和作战效能,在战场上体现出的效果就会呈几何级数放大了,海汉民团所能完成的一些战术,对于明军来说就如同天方夜谭了。 另外还有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因素,那就是部队的士气。海汉民团至成立以来,不管大小战事未尝一败,这种常胜军的形象到了战时,对于部队成员的士气鼓舞作用是非常大的。所以尽管海汉民团经历过的战事大部分都是以少打多,但也从未发生过部队畏战溃逃之类的事故。而身处这样一支军队之中的成员,对于海汉的忠诚度也会无形中增加许多。而福建明军空有官军称号,在与海盗的对垒中却长期处于被动,久而久之这些部队的自信心也会受到负面的影响,进而直接影响到他们在战场上的表现。 福建明军在许心素上台之后虽然战绩有所提升,但总体局面仍然处于被动状态,士气上很难与海汉民团那种自信爆棚的感觉相提并论。石迪文在中左所附近考察多日的结论,认为福建明军的战斗意志虽然较海南岛上的明军要强一些,但这种所谓的强也是相对而言,很难预料如果他们连续吃上几场败仗,会不会如同原本历史中的本地守军那样变成了一群在海盗面前毫无抵抗力的绵羊兵。 不过这对于海汉而言倒也并不是什么坏消息,石迪文认为这从侧面说明了海汉对军备出口的限制政策起到了明显的作用,福建明军的战力不高,是与其训练和作战的频率直接挂钩的,而其根本原因之一就是海汉限制了向其出口原厂弹药,使得福建明军很难保证日常实弹训练和大规模的持久作战,往往是打上十天半月之后,哪怕局面占优也不得不停下来,因为他们必须等待下一批军火送抵之后才能重新开战。 当然这种尴尬的局面已经成为了过去,在未来的一段时期内,对十八芝失去耐心的海汉会逐步放开军售方面的部分限制,以便能支撑福建明军向十八芝发动大型攻势。一旦武器供应问题得到解决,福建明军的战斗力立刻就可以上升一个台阶,届时派到福建指导战局的钱天敦也可以充分利用好这些“协从军”,以尽可能小的代价来逐步消灭十八芝在福建与台湾两地的势力。 在宁崎和许心素回到中左所城之后,石迪文首先向他们介绍了联合军演的大致规划:“……联合舰队将从中左所出发,向东绕行过金门之后折向北边,在泉州外海进行为期一天的海上作战演练。然后继续向北,以南日岛为目标,进行一次两栖登陆演习。整个演习过程大约会耗时三天,另外我们准备在这次演习中的射击环节全部安排实弹操演,以求尽可能贴近实战的状况。具体的准备情况,由许参将来说吧。” 许裕拙接着介绍道:“这次联合军演,双方共计投入参演兵力为1500人,船只三十艘,相关的人员和物资都已经调配到位,前几日石先生已经召集了参演部队军官召开了准备会,如今只等一声令下便可随时出发。” 许心素皱眉道:“这南日岛……可需再斟酌一下?” 宁崎不解道:“南日岛有什么问题?” 许心素解释道:“宁先生有所不知,这南日岛乃航道要冲,十八芝一向视其为命,在岛上筑有磐石营寨,平时就驻扎了上千的战兵,数十条战船,十分难缠。我军虽然发动过几次攻势,但都未能夺下此岛,也算是横亘在漳泉两州与福州之间的一根刺。” 石迪文道:“许大人说的这些情况,我前些天也与许参将认真讨论过了,许参将还向我出示了岛上的布防概图。恕我直言,我认为这个岛可能并没有贵军想象的那么难以攻克,我们完全可以在一两天之内就拿下这个地方,然后实现福建沿海几个主要贸易港的安全通航。” “一两天内?”许心素有点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遍石迪文的说辞。想当初他率部攻打南日岛上的海盗营寨,足足打了七八天,伤亡近千,最终自己耗光了弹药和士气,不得不选择了撤离。而南日岛这个位置刚好卡在漳泉两州与福州之间,日复一日地给漳泉两州通往北方的航线造成麻烦,而且十八芝以其为落脚点,随时都能从南日岛向南北两边的港口城市发动偷袭。要不是拿不下南日岛,福建沿海的防务又岂会像现在这么被动。 “我知道许大人或许对我们的这种安排有些疑虑,没有关系,许大人可以登上我们的旗舰‘威信号’,与我们一起见证这场小小的战斗。”石迪文对此却是十分的自信,立刻开口邀请许心素也亲临观摩。 当然当初在谈及这场联合军演的时候,海汉方本来就已经明确地表示过想要邀请许心素参与。不过按照石迪文的安排来看,这次的联合军演可不仅仅只是演习而已,而是真的打算要动一动手炫耀一下武力了。 许心素略微有些犹豫道:“若是真要攻打南日岛,这一千多人的数量是不是偏少了一点?不如再给老夫几日时间,从漳泉两州各县集结精兵,再图攻岛。” “没必要。”石迪文摇摇头道:“许大人,我们并不是打算把你们的部队当炮灰去消耗海盗的战斗力,这次登陆南日岛的作战,我们海汉民团打主力,而明军只需要配合行动就好。” 石迪文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许心素便不好再反对了,人家出人出船去帮着明军抢地盘,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反而可能会让海汉人心生疑虑——你又不是跟十八芝一伙的,为什么要拦着不让打? “剩下的事情,就是挑一个良辰吉日出发了。但我个人建议是越快越好,因为我们拖得越久,走漏风声的可能性就越大。”石迪文很不客气地说道:“如果要赶在这个消息传到南日岛之前先动手,那我们最好能在两天内就出发。” 许裕拙见父亲的眼神望向自己这边,连忙心领神会地躬身应道:“卑职也认为海汉所制定之方案可以大胆一试!恳请大人准许!” 许心素默然一阵才开口道:“良辰吉日之类的说法,老夫是不信的,既然石先生说了两天内出发,那就后天一早,兵发南日岛!” 石迪文点点头道:“很好,那么许参将明白现在应该做些什么措施了吧?” “立刻封锁全岛进出,所有人员归队候命,从即刻起开始进入战备状态。”许裕拙按照自己所学的海汉军事理论,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还有一点,通知军需官,准备好美酒佳肴,等我们的联合舰队凯旋归来,是要在这中左所城里好好庆祝一番的。”石迪文很是自信地补充了一句。 许心素大概也是被这种情绪所感染到,跟着兴奋起来:“若真是此战能将南日岛拿下,那老夫战后必犒赏三军……嗯,海汉民团的人也算在里面!” 不过兴奋劲过去之后,许心素很快就又有一点后怕起来,趁着酒宴的时候向坐在旁边的宁崎问道:“宁先生对此战可有把握?” 宁崎心道你还真是病急乱投医,我是教书先生又不是武将,问我有没有把握,你还不如去庙里求个签。当然腹诽完了,该说的场面话还是得往漂亮了说:“许大人不必紧张,我们海汉民团自天启七年成立以来,到现在大大小小也打过二三十场仗了,不管对手是什么人,都从来没有过落败或是无法完成战斗目标的状况发生。想当初我们出兵安南,对手的兵力是我们的好几十倍,最后还不是一样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那安南顺化城号称是其国内第一坚城,比起漳州城可能还要强上几分,不也一样被我们民团军给攻克了?” 宁崎其实并没有亲身参与安南内战,所以这番话也是胡诌的成分居多。当初海汉民团出兵安南,虽然在一些关键战役的关键位置发挥了重要作用,但其实攻打南越的主力的依然还是北越的军队,否则以当时民团军那点人马,光是守卫打下来的城池都有点不够用。 不过这些说辞用来糊弄许心素倒是很管用,毕竟海汉民团的战绩早就名扬福广,在那些来到福建做买卖的安南商人的口中更是传得如同天兵天将下凡一般的威风。许心素听了之后也是感觉信心大增,脸上露出笑容道:“若是此举能够平定南日岛,福建往北的航路上便又少了一颗钉子,届时运往北边的货物便不需再像如今这般借重陆路运输了。” 宁崎笑着应道:“许大人说的是,我们可是盼着早一点能把货物大量买到杭州府、松江府、南京府这些有钱的地方去!” 石迪文在旁边听得分明,借着酒劲也是杀气腾腾地表了一个态:“我们两家联军剿灭十八芝,就从这南日岛开始下手!” 1631年6月4日,大明崇祯四年五月初五,正好是端午节。不过这一天的中左所可没什么节日的气氛,因为早在几天前岛上对外的联系就已经完全封闭,所有人都知道最近几天便会有一次大的军事行动,只是目标未曾公布,只有少数高级军官才知道内情。 出于稳妥考虑,石迪文没有让宁崎也参与这次的军事行动,而是让他留在岛上,作为后方的策应。许心素一大早便在石迪文的陪同下登上了“威信号”战船的甲板,趁着出发前的短暂时间参观这艘令人过目难忘的巨型战舰。 正文 611.第611章 帝 黑科技 许心素海商出身,早年也曾时常随船队远航,跑过不少地方,从北边的日本、朝鲜、琉球,到南方的安南、吕宋、爪哇等地都有涉足,各种大大小小的海船都见过不少,但类似“威信号”这样独特的战船,许心素的确还是第一次见到。 从外形上看,这艘战船很像是福建水师已经开始装备的“探索级”战船的放大版,但许心素自己也是行家,当然知道造船可不仅仅只是按比例放大就能造出来的,船身大到一定程度,其结构强度就未必能够承载船体自重了,否则福建这么多造船的船坞,早就应该实现自行建造大型战船了。而且从海汉购买的“探索级”战船到了之后,他也曾亲自去仔细查看过船身内部构造,的确还有很多船身构件是福建这边无法仿制的,海汉人敢要价那么高,应该也是很清楚别人无法轻易仿制出这种船体。 两边船舷布置的火炮都罩着油布炮衣看不真切,许心素只能把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他很快注意到船艉有一处粗大的铁筒从下层甲板一直延伸上来,笔直指向天上,上端比指挥舱室还高出了一丈五六,而这个构件在“探索级”和这次海汉使团中的“探险级”战船上都是没有出现过的。 许心素看不明白,便向石迪文问起,石迪文笑着反问道:“许大人看这像是什么东西?” 许心素又仔细观察一番才答道:“老夫看这铁筒外烟熏的痕迹很重,倒有点像是一根烟囱。” “没错,这就是一根烟囱。”石迪文点点头肯定了许心素的猜测结论:“许大人跟我一起到下层甲板看一看吧。” 顺着船艉的通道下到船舱,许心素发现这里面居然隐藏着一个硕大的铁家伙,虽然还是有些不明所以,但许心素却辨认出了这东西其中的一部分:“此物……跟老夫府上所安装的热水锅炉倒是有些相似……” 石迪文道:“没错,许大人所看到的这个铁罐子,实际上就是一个热水锅炉。不过它倒不是用来给船员们提供热水的,而是另有妙用。” 许心素还等着石迪文揭示谜底,但石迪文却已经将话题转到别的方向:“一直以来,我们在海上航行都只能依靠风力或者人力,航速慢不说,受到气候的影响也非常大。所以我们用了很多方法,来探寻另一种不需要风力或者人力,就能推动船只在海上航行的解决方案。” 许心素奇道:“世间真有如此妙法?难道说这便是胜利港那些无帆无桨的大铁船渡海而来的办法?” “许大人的说法虽然不是很准确,但也差不太多了。”石迪文笑眯眯地应道。穿越使用的那些船只基本上都是柴油机动力,而“威信号”上所安装的则是蒸汽推进动力,虽然构造和原理有所差异,但的确都是将热能转化为机械能的运用方式。不过“威信号”上的蒸汽机还属于原型机阶段,功率不够大,运转稳定性也比较有限,更多的时候仍然需要依赖风力推进系统。 关于胜利港的海汉大铁船在民间的各种传说,许心素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他个人并不太相信这种玄乎的东西,认为这多半只是海汉人搞出来的某种噱头——要是这些船真的能动,为什么从来没有人看到过这些船驶出胜利港? 然而石迪文话里所表现出的意思,显然是在这艘“威信号”战船上已经装备了类似的装置。许心素看到连接着锅炉的那一大堆怪模怪样的金属传动装置,忽然灵感一现:“莫非这便是石先生所说的东西?” 石迪文毫不避讳地承认道:“有了这套装置之后,我们这艘船的航速能够在单纯使用风帆的基础上再提高三成左右,我想许大人一定能明白这三成的加速功能在战场上意味着什么。” 许心素当然很明白航速的重要性,他花重金向海汉订购战船,除了看中船上的强大火力配置之外,其超过传统中式战船的高航速也是原因之一。过去与十八芝的海盗船在海上对峙,往往会因为数量吃亏而选择退避,但采用了海汉的战船之后,即便是场面上不如对手的船多,但因为航速占优,却可以更加灵活地安排战术,且战且退放对手的风筝。 如果有办法能在“探索级”战船的基础上再增加三成航速,那许心素认为单凭这个优势就已经足以在海上吊打十八芝的海盗船了——航速差了至少一倍,火力配置差了好几倍,这要是还干不过那些海盗船,许心素觉得自己就该第一个带头跳海自杀算了。 “石先生……此话……当真?”许心素问的时候连声音都有些抖了,这要是能够实现,那剿灭十八芝真的就不是那么困难了。 石迪文道:“空口无凭,许大人大概也很难相信我所说的话。等会出海之后,我让人演示一下,许大人就知道真假了。” “好好好,那老夫就拭目以待了!”许心素心道要是早知道海汉战船上有这么神奇的东西,那真该催促联合巡演的准备工作早点弄好。但这种好东西,大概也就只有在旁边看看的份,估计海汉人是决计不会往外发卖的。 参加此次联合军演的部队集结登船完毕之后,石迪文便请许心素到船头宣布军演开始。不过因为这次使团船队并没有携带高音喇叭过来,所以也没有请许心素发表什么动员讲话之类的环节了。“威信号”的主桅上升起了斗大的“许”字旗,码头上的鼓手看到之后,便擂响大鼓,作为船队出发的信号。 参加此次军演的福建水师战船率先驶出港口,海汉的“威信号”及两艘“探险级”战船是此次出航的主力战船,与另外两艘明军福船一起充当中军,最后面则是海汉和明军的数艘补给船。 大大小小三十艘船的舰队驶出港口,其声势还是颇为惊人的。如果在这附近有十八芝安排的探子,大概很难不去注意到这一幕情景,只是海汉一方制定这个行动方案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去顾忌十八芝的感受,即便他们发现势头不对,等消息送回澎湖,再从澎湖调兵出来救援,那应该也是数日之后的事情了,按计划到那时候联合舰队早就已经打下了南日岛,隐不隐藏行迹根本就无所谓。如果十八芝真敢大举出动,那石迪文倒是有心好好在漳州附近跟这群海盗周旋一番。 按照演习计划,今天的行程是往北前往泉州,在泉州外海进行一些海上科目训练之后,当晚舰队会到泉州港附近落脚,第二天再往南日岛方向行军。 石迪文为舰队所计划的航路,是从厦门岛出发之后,穿过大担岛与小金门岛之间的海峡,从金门岛东侧绕行过去,向北一路直行泉州,航程大约为七十多海里。这个航程对于海汉的战船来说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全速航行的话,赶在晚饭前就能抵达泉州港。不过明军的船只航速较慢,要完成这段航程至少需要十几个小时,虽然是清晨就从厦门岛出发,但很可能还是得赶一段夜路才能完成这段航程。 不过这也是此次出海训练中的一部分,夜间航行对于舰队来说是一个必须掌握的训练科目,明军水师在这方面的训练经验相对较少,借着这次机会倒是可以好好练习一下这个特殊技能。 事实上从漳州港到泉州港之间的海岸线上,明军的防御据点也并不止中左所城一处,还有金门所、福全所、永宁卫这几处据点,只是部署的兵力和防御力度不及中左所。 驶过金门岛之后,前方海域已经一片开阔,视野良好。许心素忍不住提醒石迪文,先前说好的出海之后便启用加速功能一事。石迪文知道已经将他胃口钓得差不多了,便下令让轮机舱发动蒸汽机,开启辅助推进装置。同时让船员在桅杆上打出旗号,通知前方船只给“威信号”让出前进的航道来。 片刻之后,身在驾驶舱的许心素便听到船身内部传来一阵低沉的响动,很快连脚下的船板都开始跟着抖动起来。许心素大惊失色道:“这是发生了何事?” 石迪文安慰道:“许大人不要怕,这只是我们的装置启动之后的正常现象,我们出去看看吧。” 许心素惊魂未定地跟着石迪文出了船舱,一眼便看到船艉的那根铁烟囱正不断地冒出灰白烟气。石迪文带他走到船艉,指向海面道:“许大人请看!” 许心素闻言望向下面,见船尾的海面浪花飞溅,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拼命扭动,推动着这艘巨大的船只前进。 “竟然是真的!”许心素当然知道并不是什么水怪在下面推船,而是石迪文所说的东西在起作用。而这种装置对于船只的航速提升也非常明显,许心素发现这艘船正以超乎想象的速度超越其他船只,甚至连另外两艘与这艘船外形相仿的“探险级”战船也已经被逐渐拉开了距离。 “以这艘船的航速,在海上不太可能有别的船能够追得上它。当然了,任何对手想在海上包围或者截停它,也都是极为困难的事情。”石迪文充满自豪地向许心素夸耀道。 作为船用蒸汽机制造人员之一,石迪文对于自己的作品还是比较满意的,尽管这种蒸汽机的改进空间还非常大,但以本时空现有的条件来说,这已经是人类目前所能造出的最了不起的动力推进装置了。要知道在距今一百多年之后的1769年,法国发明家乔弗莱才第一个将蒸汽机装到了船上,而且还是带动的一组木桨作为推进装置。1802年的时候,英国人威廉·西明顿才利用瓦特改进的蒸汽机制造出第一艘蒸汽动力明轮船“夏洛蒂·邓达斯”号,不过这个试验品并没有获得世人的认可,被拖船主们以一些荒谬的理由扼杀在摇篮中。直到1807年美国人罗伯特·富尔顿制造出的“克莱蒙特”号汽轮船,才被公认为世界上第一艘投入商业航行的蒸汽动力船。而第一艘使用蒸汽推进技术的军舰,是建造于19世纪初期的美国战舰“德莫洛戈斯”号。 至于螺旋桨取代明轮作为推进器,则要等到19世纪中叶的英国人率先行动了。但穿越者们来到这个时空之后,将这个时间表提前了两百多年,就算是福建的船匠们看到隐藏在水面之下的螺旋桨,也很难明白那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到底有什么作用。换句话说,海汉方面根本就无需保守这个秘密,因为以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不会有第二家能复制出海汉所掌握的这种黑科技。 明军水师倒是也有轮船,不过是采用了人力辅助。桨轮船在中国并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唐代李皋设计的战舰,在《旧唐书》中有“挟二轮蹈之,翔风鼓浪,疾若挂帆席”这样的记载,比西方早了七八个世纪。南宋时期最大的桨轮船长达二三十丈,吃水一丈左右,能载千余人。不过这些各式各样的桨轮船都是以人力为基础,与许心素在“威信号”上看到的蒸汽动力推进装置不可同日而语。 许心素一生中也不知见过多少怪异的事情,但从未像今天这样激动过,连脸色都憋红了:“有此等利器,纵横四海,易于反掌啊!” 石迪文笑而不语,蒸汽推进系统厉害是厉害,但也没有许心素说的那么夸张。不但会受限于燃料、淡水的供应,而且其运行稳定性也是一个极大的问题,在现阶段仅仅只能作为辅助动力来使用,要完全依靠蒸汽动力来推进还不太现实,而且因为现有蒸汽机的功率较小,推进效果也还远远不及风力。当然这些短板和隐患,石迪文肯定不会主动告知许心素。 正文 612.第612章 性能与战术 石迪文很大方地带着兴致勃勃的许心素又到轮机舱里转了一圈,不过这次他们很快就出来了,蒸汽系统在运行期间,轮机舱里面煤烟混杂着水蒸气,再加上巨大的机械噪音,实在不是什么舒服的地方。从轮机舱旁边仅仅两尺宽的过道向船头方向穿过两道密封门,就来到了二层火炮甲板。 这层甲板上布置了左右各十门24磅火炮,全部采用了最新式的活动炮座和弹簧制退系统,使得每门炮只需四名炮手就能实现完全操控。在船舷炮窗关闭的情况下,这里几乎无法从外面采光,所以舱内用了不少海汉特产的防风油灯作为照明光源。为了防止风浪颠簸中油灯摔到甲板上引起火灾,这些油灯都是被固定在了舱顶上。 许心素注意到这里的舱室结构明显要强于小一些的“探索级”战船,舱室内有大量用钢铁构件链接起来的支撑结构,很显然是为了克服这些舰炮开火时对船身所造成的冲击力。而明军的战船上很少装备大威力火炮,原因之一就是船身结构不能承受发射时的巨大震动,比如从嘉靖年间开始装备明军水师的大号铜发熕,就因为震动太大无法安装到战船上,而不得不在战船后拖着一个木筏,用来承载这个武器,作战时所能发挥出的效能可想而知。 从16世纪中期的嘉靖年间开始,东南沿海地区开始出现铸铜或者生铁打造的前装炮,据说“发熕”一词有可能就是来自于葡萄牙语的野战炮。笨重固然是个明显的缺陷,但其威力又让明军难以舍弃,明军水师当时大量使用这种武器作为战船的舰首主炮。至于陆军不喜欢这东西的理由也很简单,这炮没法俯击,因此无法用来守城,野战就更不用说了,用这玩意儿还不如用同样沉重但性能大大超过的红夷大炮。 明军战船上装备的火器虽然不少,但真正射程远精准度高又有一定杀伤力的却少之又少。许心素虽然早就知道这“威信号”上装备了大量火炮,但真正进到船舱里看到实物的时候,那种震撼的感觉还是让他难以克制住脸上惊讶的表情。 石迪文不失时机地向许心素炫耀道:“这艘船设计了三层火炮甲板,安装了大小三种不同口径的火炮共计52门,两侧船舷最多可以同时让24门火炮发动炮击。许大人应该也能想象得出,没有什么船能在五十到一百丈的距离上同时遭受这么多门火炮轰击之后还能保持正常的航行能力。再坚固的船,我们也有信心在五轮近距离炮击之后让其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许心素心道哪用得了五轮,能挺得过三轮估计都是万幸了。这几年他从海汉人手里买了不少火炮,对于海汉火炮的威力还是很清楚的,这一层甲板安置的火炮,他一看就知道是24磅炮,这种炮弹别说打木制船板,就算是同样厚度的砖石,在石迪文所说的距离上也能一发洞穿。虽然没有亲自见证过这种舰炮的威力,但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哪怕命中率只有十之二三,五轮打下来也足以把目标打成筛子了。 然而明军的战船却无法像海汉战船这样装备大量的火炮,许心素估摸着自己手底下水师的战船加在一起,真正派得上用场的火力估计还没这三艘海汉战船多——人家三艘船就装备有百门火炮,而自己手下的船多则多矣,但船上的武器却并不堪用。如果以海汉的火炮标准来衡量,能称得上“炮”的也就新近到手那两艘从海汉订制的战船上配备的火炮了。 不过想到那两艘船,许心素就打消了向石迪文询价的想法。那装备十门炮的小炮船都要价上万两银子,这装备五十多门炮的大炮船,又有那奇特的推进装置,怕是会报出一个天文数字的价格了。 许心素虽然看得流口水,但还是保持了一定的理智,知道这东西并不是明军目前玩得起的装备。就算海汉人愿意卖,福建水师也未必养得起这个大家伙,光是看看船上这么多的火炮,就知道这东西保养起来有多麻烦了。而且这一艘船上所需要的炮手,就比漳州城的炮兵编制还多了,许心素一时半会可腾不出这么多专业人手来操作这个大杀器。 同时许心素也意识到,海汉民团在专业兵种的人员储备上甚至比福建明军还要更强。按照石迪文的说法,这种大战船并不止这一艘,而是有好几艘,再加上众多的“探索级”和“探险级”战船,所需的炮兵只怕要近千人了,而这还仅仅只是人家海上部队的炮兵而已,编制就已经接近甚至超过全福建明军的炮兵数量了。 而许心素手下的炮兵,特别是使用海汉火炮的部队,大部分都是送到三亚由海汉军方代为培训,人员规模的增长受到客观条件的限制,自然是比不了海汉炮兵的扩编速度。当然福建军方也可以以老带新自行培训炮手,但效果却远远不及送去三亚交给海汉人代劳。别的不说,就光是实弹射击练习这一项,福建明军自行培训的炮手就远远不及海汉军校里的学员。而类似弹道计算之类的高级科目,更是只有海汉军校里的教员才能深入浅出地讲授相关的学问。双方在炮兵这个兵种上的实力差距,几乎不可能有拉近的机会。 “这船舱里黑乎乎的也看不了什么东西,我们还是回到上面去吧!”石迪文也并不想让许心素一直在这里待着,虽然海汉战舰上这套作战模式无法效仿,但石迪文也不打算将底牌全部都亮出来——比如说最下层甲板布置的48磅重炮,他就不会带许心素去参观。那玩意儿打出去的炮弹只要命中船身吃水线附近区域,一发就能让船陷入瘫痪状态。 许心素虽然有点舍不得走,不过他自己就是高级军官,也知道战船上已经属于是军事禁地,人家肯带他参观这就是莫大的人情,待着不走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威信号”开着蒸汽推进装置航行了两小时之后,石迪文便下令轮机舱停止运行,而这个时候“威信号”已经把整个参演船队抛在身后足足十海里了,这种航速让许心素简直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评价才好。 “我们想走的时候,没人能留住我们,我们想打的时候,没人能从战场上溜掉!”石迪文十分骄傲地给予了这艘承载了海汉最高科技成果的战舰极高的评价,航速和火力上的优势,让它足以傲视整个远东地区的海上竞争对手。 许心素在参观过船上的动力设施和武器配备之后,也不得不心悦诚服地承认石迪文的说法。海汉人在海上武装方面所体现出的强大实力,简直就让人生不出反抗的念头,许心素绝对不希望自己的有生之年会遇上海汉这样的对手,他甚至有一点同情十八芝,因为那些盘踞在海岛上的匪徒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招惹到了什么样的麻烦人物。 就许心素对十八芝的了解,对方手头上根本就没有任何战船能够对抗“威信号”这种怪物,在海上遭遇除了逃跑之外大概也不会有别的办法——当然能不能逃得掉,估计还得看海汉指挥官的心情。至于说对战,许心素认为并不会有什么悬念出现,海汉这艘船足以吊打数倍的对手。十八芝虽然号称船多,但一个大头目手底下几百条船凑在一起,大概也没这“威信号”上的炮多,双方的武力差了不止一个级数。 石迪文下令降帆减速,等了许久之后,后续的大部队才终于赶了上来。海汉海军自然是对这样的情况习以为常,“威信号”和“威严号”在海训时经常都会抛下队友单独跑上一段,以测试蒸汽推进系统的运转状况是否稳定。但参加此次军演的明军水师却是第一次目睹这样的奇景,这艘体形硕大的海汉战船竟然突然就冒着烟加速,而且一溜烟窜出去就把船队给扔在了后面,如果不是旗舰上打出了旗号让船队跟随行进,水师的军官们大概真会以为自己白日见鬼了。 一些原本还对海汉安排的军演内容抱有疑虑的明军军官,这下也已经基本都服气了。不说打不打仗,光是人家战船这速度,就足以让人放弃抵抗了——连追都追不上,这还怎么玩? “威信号”回到船队中之后,便不再担任中军,而是干起了领航的活儿。虽然这片海域对于海汉海军来说相对比较陌生,但船上也安排了由许心素提供的数名熟悉附近海况的老水手协助领航。而对于风向、洋流变化的利用技巧,接受过高级航海训练的海汉海军就具有明显的优势了,再加上“威信号”的性能本就出众,领航时便能带领船队以更高的效率行进。 船队抵达泉州外海的时候,比预计的时间要早了一个多小时,对于这段仅仅五十多海里的航程而言,能将航行时间缩短这么多已经殊为不易,如果不是海汉海军领航还真很难做到。 抵达预定海域之后,船队便开始按照计划演练海上协同作战。数艘战船在“威信号”的带领下,开始学习如何抢占上风头用船舷对敌,也就是近代海战中如何抢占t字头的战术。 这种战术对于尚在使用各种原始火器作为主要输出的明军水师来说的确有点超前,不过随着福建水师逐渐购入海汉战船,火力输出将更多依赖于装备在两侧的火炮,这种将船舷火力输出做到最大化的战术还是必须要掌握的内容。而福建水师方面仅有极少数高级军官曾经在三亚接受过了这类战术的传授,但回到福建之后却完全没办法进行操练,因为这种战术出现的原因就是装备了大量船舷炮的战船开始列装水面部队,然而福建这边却根本没几艘称得上炮舰的战船。 平时根本得不到训练机会的福建水师,这次却是有幸能够跟随着海汉海军一同训练这种在远东地区还十分先进的战术。石迪文一边下达各种命令,一边给许心素讲解这种战术的妙处。 其实无需石迪文过多的讲解,许心素看到这个队列就已经明白了七八分。简单来说,就是以己方船舷炮的优势火力来压制对手船艏或者船艉有限的几门炮,而排成一长列的己方炮船,简直就是一道移动的火炮阵地。这么横着趟过去一次,对手的船就算没被打沉估计也离倾覆差不太多了。 类似这样战术,许心素知道红毛人和佛郎机人也有,不过他们的熟练程度大概还比不了精于航海的海汉人,而且要说战船在海上的灵活程度,肯定还是首推海汉的作品。 虽然没有安排靶船来进行实弹射击,但仅仅只是在海上这么列队走了两遭,许心素也能自行脑补出战时会是什么样的光景。他曾听说当初海汉人在珠江口以少胜多打败了刘香的船队,并且使其从那时候起就一蹶不振,想来也是依靠了这种先进的战术。 直到天色慢慢变暗,石迪文才下令终止演习,船队驶往泉州港休整。 泉州港开埠的时间已有千年,号称世界第一大港,在《马可波罗游记》中认为泉州港可以与埃及的亚历山大港齐名。宋元时期泉州是中国最主要的外贸港口,有商贸往来的国家和地区多达70余个。不过在元朝后期,泉州发生的“亦思巴奚战乱”持续了足足十年时间,而这场战乱重创了泉州社会经济,从此开始走下坡路。到了明朝之后,由于朝廷施行海禁政策,泉州只能通商琉球,福建的市舶司也北迁到了福州,泉州港的外贸地位就进一步下降。到穿越者来到这个时空的天启、崇祯年间,泉州港的地位和规模都已经不及临近的漳州港了。 正文 613.第613章 泉州状况 虽然大明朝廷不是太重视泉州这个港口,不过海汉倒是对这里很有兴趣。泉州港北至泉州湄洲湾,南到围头湾,海岸线长达五百多公里,历史上便有四湾十六港的说法,港口条件非常优越。而这里距离澎湖马公港仅90海里,距离台湾岛西海岸的航程全在200海里之内,对于有心将台湾岛发展为下一个海南岛式殖民地的海汉政权来说,泉州港是福建沿海位置相当好的一处贸易港。 如果今后一段时期海汉发展顺利,能够灭了十八芝赶走荷兰人拿下台湾岛,那么多半会跟福建官方进行磋商,把泉州港的经营权部分或者全部拿下,又或是成立一个类似“琼联发”的地方商会组织,拉着本地的大户们把这块地方包揽下来重新进行开发。这个路数对于海汉而言已经算是驾轻就熟,前面已经有不少的范本可以参考,到时候把福建的客商们请到海南岛、安南去看一看当地港口的运作情况,相信也不难把过去的成功模式照搬到福建这边来。 当然了,在实现这些远景目标之前,海汉人还是必须先务实地解决眼前的问题,彻底地清除十八芝在福建沿海地区的影响力。 泉州港此时虽然已经明显在走下坡路,但千年商港的很多配套设施倒仍然很齐全,比如许心素为石迪文等人在港口附近安排的住处就相当不错。这是一处占地二十多亩的庭院,但这可不是什么私宅,而是对外营业的客栈,专门为那些出门还要携家带口、家仆成群的豪商大户服务,租住的费用也绝非小数目。不过有许心素这个大地头蛇安排,倒是不需要海汉这边自掏腰包。 这里的庭院都是从苏杭请名家设计,虽然地处岭南,但却有着不同寻常的江南气息。石迪文和摩根带着几个贴身侍从入住,而这里安排的下人比他们还多了一倍有余,只要他们愿意,就连擦屁股都会有人代劳。任何事情只要吩咐下去,就会有人跑腿去办,比他们在胜利港当领导的时候还要更舒坦。 石迪文和摩根都是长期在胜利港待着,就算是出差,多数时候也是上战场或者是去到荒无人烟的地方探寻新殖民点,少有这样享受的时候。摩根躺在软塌上,享受着侍女递送到口中的美食,忍不住叹道:“我发现我们在胜利港的日子好像也没有我们自己所认为的那么好。” 为防止被人把谈话内容传出去,两人在路上的交流大多都是用英语完成,石迪文听了之后也用英语回应道:“那当然,你看看这几年的外派人员,有谁主动申请过从外面调回胜利港吗?就算外面生活设置没那么齐备,但过得比在胜利港轻松自在啊!” 摩根应道:“我应该也考虑一下申请一个驻外的任务了。” “不,你没指望的,还是早点放弃吧。”石迪文毫不留情地给摩根泼了盆冷水:“整个团队里就只有你一个主攻心血管疾病的专家,你认为执委会会把你长期安排在远离三亚的地方吗?” “你说得对。”摩根自己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有些沮丧地说道:“看样子我得尽快带几个合格的徒弟出来,否则永远都没法脱离这个禁锢了。当初和你们一起来这里的原因之一就是不想被困在医院里,我可不想来到这里之后还是一直重复以前的生活。” 当天晚上,海汉驻泉州办事处的负责人也赶到泉州港,向第一次来到这里的首长汇报近期工作和泉州的状况。驻泉州办事处负责人也是一名归化民干部,而且还是土生土长的福建人——胜利港造船厂厂长张天贵的大儿子张千仁。 张天贵一家当初便是福建流落到广东,又从广东被海汉招募到胜利港的。而张天贵的五个儿子当中,除了小儿子张千智从小被何夕赏识,做了首长的贴身随从之外,其他四个儿子都是跟着张天贵当了船匠。不过张天贵进海汉体系的时间早,对于这个不同于大明的社会制度也有自己的认识,他认为自己的职业虽然能混得不错,但终究是个技术工种,想要后代能够出人头地,那还是得让他们像张千智那样,走另外一条路才行。 于是在张天贵的主动要求之下,熟悉福建风土人情的张千仁被派到泉州,负责海汉在本地的商贸和外交事务。这对于干了近十年木匠活的张千仁来说的确是一个全新的工作,好在海汉在泉州当地的商贸事务主要以采买各种工业原料和引进移民为主,大的框架早就有上面商务部和民政部与福建官府协调好,倒也不用张千仁负责那些容易背锅的外事工作,他只要按部就班地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就行。泉州办事处的工作虽然没什么亮点,但张千仁上任的一年多时间里,倒也没有给海汉捅过什么篓子。 张千仁对于此次率领海汉战船来泉州的石迪文和摩根倒是并不陌生,当初他还在胜利港造船厂做事的时候,北美帮这几个航海专家都是造船厂的常客,从“探索级”到“探险级”再到最新的“威严级”帆船,胜利港造船厂制造的每一款新式帆船都有他们参与其中。而张千仁也曾不止一次听过他们关于航海知识的授课,认真说起来双方还是有一份师徒名分在的。 张千仁来到书房之后,没等两人招呼便自行跪下来,按照传统给两人行了师徒大礼,然后才站起身来回话。石迪文和摩根虽然已经在这个时代生活了四年多时间,但对于这种跪拜礼仪还是有些不太能接受,不过两人也知道张千仁只是想向自己表达敬意,倒也不好再训斥他。 石迪文笑道:“张千仁,你现在也是驻外机构的领导了,不要动不动就下跪,这可不是海汉干部应有的举动。” 张千仁正色道:“卑职的身份即是海汉干部,也是两位师长的学生,如果先公后私,那卑职就得行两道礼,倒不如直接行大礼,也可以省去一点繁文缛节的麻烦。” 石迪文听得哭笑不得,只好妥协道:“像这样的跪拜,就不要在公众场合做了,影响不好……嗯,我这是以师长身份给你的命令。” “学生谨遵教诲。”张千仁也不争辩,只是应了下来,不过看他的模样似乎也并没有打算要遵守石迪文的这个命令。 “这次我们的使团造访福建,本来应该是由宁委员负责商贸外交事务,不过因为他要驻留在漳州处理一些事务,就没有跟着我们的船队过来,所以你的例行汇报就由我和摩根来负责审查。”石迪文很快将话题带回到了正事上面:“先说说我们在泉州的商贸进展吧。” “是!卑职准备了两份书面报告,两位首长请过目。”张千仁倒是有备而来,呈上了两份手抄资料,然后开始给二人讲解近期的商贸状况。 泉州当地的出口商品一直是以丝绸织品和陶瓷为主,而进口商品则是以香料和药物为大宗。海汉与福建建立了商贸联系之后,泉州的进口商品目录中又多出了海汉商品这个大项,现在每年从三亚运至泉州销售的各种海汉出产的工业品价值已经超过了七十万两白银,除了在泉州本地发售之外,相当一部分海汉商品还会通过陆路专卖到内陆的延平府、邵武府、建宁府,甚至是与福建毗邻的江西省建昌、抚州、南昌等地。还有一部分商品会从海路运往北边的福州府、福宁府,乃至更北边的江浙沿海地区。 这个贸易数字看起来似乎不小,但对于福建本地的消费市场而言,却还远远没有达到理想的状态。这倒不是因为海汉商品价格过高导致了销量受限,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受制于海汉商品的供给量有限,绝大多数商品仍然是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基本是运到多少就能卖掉多少,销路并不是问题。 张千仁在书面报告中指出,即使海汉供应的商品数量再翻上一倍,也绝对不会出现滞销的状况。现在虽然才到崇祯四年年中,但已经有一些外地的客商为确保优先采购权,主动向海汉驻泉办缴纳了部分紧俏商品下一年的订金。 类似这样状况,使团在漳州的时候也听当地负责商贸事务的宫平提到过,这在福建已经算是一种常态。而海汉在本地的主要合作伙伴许心素几乎垄断了大部分海汉商品的经营权,这也让市场上流通的海汉商品更显紧俏。不过这样的局面在近期内大概还不太可能有改善的机会,执委会认为至少要持续到两三年之后才会随着海汉的原始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带来的产能爆发,才能有望改变当地市场的这种状况。 目前海汉的出口商品目的地,福建只能位列第三,前两名分别是广东和安南。按商务部的统计,去年出口的海汉工业品大概只有15%的份额是卖到了福建,出口商品的大部分份额还是用于满足更靠近海南岛的主要市场。 而海汉在当地采购的商品仍然是以各种工业原材料为主,另外农产品也占据了相当大的份额,特别是一些产自北方的农产品,从福建购买的价格要比广东低了约有三分之一。 不过石迪文和摩根都不是商务部的人,对于商贸状况也只是一知半解,张千仁所提供的大部分数据,因为没有资料可比较,他们一时也看不出这趋势究竟是好是坏,自然没法作出什么点评。相较于商贸状况,他们倒是更关心移民事务的进展。 “说说最近这一段时期的移民招募情况吧。”好不容易等张千仁介绍完商贸方面的状况,石迪文便迫不及待地转移了话题。 张千仁继续介绍道:“驻泉州办事处成立之后,紧接着就组建了移民招募机构。截止去年年底,共向三亚地区输送了移民七千三百五十一人。今年前三个月,已向三亚输送移民一千零四十八人,其中成年男子数目为……” 如果以平均水平来看,泉州的移民招募规模在各驻外办事处里大概只能排在倒数行列,今年头三个月的移民输送数量还比不了广东李家庄移民安置点一个月的量。但考虑到海汉在本地的影响力也远不及广东那边,对于这样的成效似乎也无可厚非。 石迪文对这样的状况显然并不满意,听完之后摇摇头道:“数量太少!算下来一个月才几百人,连设立一个行政村的编制都有点勉强。如果只是这样的水平,等年底考察工作绩效的时候,你恐怕很难向民政部交差啊!” 张千仁苦笑道:“卑职也想多招募些人,但要让民众抛弃故土,去千里之外的异乡定居,却是不太容易。若没有大灾大难,谁又会愿意轻易远离家乡?福建这两年的战事趋于平缓,十八芝骚扰地方的时候也比以前减少了很多,没有难民潮,就很难在短期内收拢到大量移民。” 张千仁所说倒也不是在推卸责任,自从海汉对福建实施军事支持的策略之后,原本时常会扰乱沿海社会秩序的十八芝也受到了直接影响,活动范围和频率都比过去大大降低,相应的受害人群数量也比早几年减少了很多。在没有天灾人祸的状况下,想要从一个地区大量招募移民的难度就会提升不少,像李家庄那样支口大锅发白粥就能吸引饥肠辘辘的难民自愿报名的手段,在泉州这边却是行不通的。 当然如果一定要想办法也不是无计可施,比如向移民许诺优厚的报酬,但这样就会导致移民成本的大大提高,这样的额外支出大概是不会得到执委会的批准。就算要花钱招揽移民,对象也肯定是有一技之长的技术工种和专业人员,绝不会是成批招募的普通人。 正文 614.第614章 南日岛之战(一) 目前民政部对福建地区的移民政策也正是以“少而精”为指导思想,在暂时无法大批招募移民的时期,就以海南岛现在所欠缺的手工艺人、水手船员及思想活跃的文人为主要招募对象。对于这些人员,民政部倒是给予了驻外机构比较灵活的条件,允许酌情向移民承诺一些较为优厚的条件,比如说移民到海南岛就职之后的酬劳待遇等等。 相比于普通的招揽方式,这种手段在招揽专业人员时所能起到的作用会更明显一些。特别是有张千仁这个福建出身,又懂得造船航海的人在这边坐镇,招募造船师和水手的效率还是相当可观的。张千仁特别解释道,今年前三月送往三亚的一千多名移民中,有超过三分之二都是水手、船匠及其他手工艺人,技术工匠的比例要大大超过广东那边。从这个角度来说,泉州的移民招募工作也还是有可圈可点之处。 石迪文听完张千仁的解释之后才恍然说道:“如果光是看这纸面数据,倒是要错怪你办事不力了。” 张千仁道:“卑职虽然能力有限,但一向都是尽力而为,不敢有丝毫懈怠。另外卑职也有一个小小的建议,望两位首长能够代为向执委会转达。” “你说。” “卑职想建议今后能多多派出本地出身的人回来招揽移民,特别是那些移民琼州之后混出名堂的人,他们现身说法会更有说服力一些。” “就是像你这样的干部咯?”石迪文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回去之后会向执委会转达的。” 像张天贵一家这样因为搭上顺风船而获得新生的成功者,在招募移民方面的确具有很强的示范作用。事实上张千仁回到福建之后,就陆陆续续从他们张氏家族内部招揽了不少亲属送往三亚,前后少说也有六七十人之多了。如果这样的示范群体能够进一步地增大,那其所能获得的效果应该也会呈几何级数放大。等到了一定的时候,海汉移民这个口碑建立起来,招募的难度就会相应减小了。 类似这样的做法其实在安南施行得最早,所取得的效果也是最好的。安南朝廷早年是求着海汉出兵帮忙,又赊账购买了大量海汉武器,因此对于海汉在本国搜罗人口的行为也只能是睁只眼闭只眼。毕竟早两年的时候安南朝廷还自行组织移民,交给海汉这边抵偿战争债务,现在虽然境况不像内战时期那么窘迫,但经济和军事上对海汉的依赖程度却似乎有增无减,而付出人口和土地,就成为了安南为数不多的补偿手段。 现在在安南裔的归化民心中,大多是以能够到海南岛定居为荣,视其为成为真正海汉子民的最后一步。每年安南当地的海汉殖民地都会选拔一些表现优秀的归化民个人或家庭,给予移民海南岛的奖励,这对当地的归化民而言就是一种莫大的荣耀。而现在每年慕名申请加入海汉归化籍的安南民众,都稳定地保持在五位数之上。 其实不用张千仁建议,执委会也已经想到将类似这样招揽移民的策略运用到福建地区。但考虑到许心素这个地头蛇的感受,执委会也一直没有试图扩大从福建挖人的规模。毕竟海汉从福建招揽的移民大多是专业人才,挖墙脚这种事许心素就算明面上不说,心里也一定会有疙瘩。 “海汉银行在本地的推广工作做得怎么样了?”石迪文突然想起出发前宁崎给他叮嘱过的事,赶紧又问了一句。 海汉在大明疆域除了推销各种工业产品之外,另一个重点推广的项目就是由海汉银行牵头的金融运作模式了。在执委会的规划中,海汉金融制度应该是随着商业渠道的开拓同步向外推广,因此从前年开始,海汉银行就已经在福建漳州开始设立办事处。不过经营范围还比不了广州分行那么大,主要只负责跟许心素等有限的几个大商家进行货款结算的业务。而泉州这边的银行办事处是去年才开始设立,到现在还没满一年的时间。 张千仁应道:“到上月为止,在本地已经跟八家商号签了货款代理结算协议,另外记名支票也已经开始向商家推广,收到的评价还算不错。不过目前因为很多商家还有各种顾虑,所以资金流量不大。具体的状况卑职也说不好,要不回头我让银行的人来一趟?” “算了,明天一早船队就要出发,等会儿我们得早点休息。没什么特殊情况就不用细说了,按章程办事就好。”石迪文可没兴趣听会计报账,当下便拒绝了张千仁的主动提议。 张千仁心领神会,三两下将工作情况汇报完之后,便告辞离开了。对于他这样的驻外干部来说,能够顺利通过一次当面汇报,就意味着这段时间的工作成果得到了认可。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船队全员便重新列队出发,离开泉州港驶往下一个目的地。 从泉州港出发仅十余海里,船队就到了永宁卫下属五所中最靠北的崇武所。值得一提的是,治所位于泉州的永宁卫,其旗下管辖的五处千户所却只有福全所和崇武所位于泉州湾附近,而中左所、金门所和高浦所则是距离漳州府更近一些。 崇武所筑有一座不亚于中左所的大型防御据点,位于惠安县崇武半岛南端。城墙全部由白色花岗岩垒成,墙高七米,周长2457米,城墙上墙碟、箭窗、窝铺等城防设施一应俱全。城墙四面设有城门,东西北三面城门上各建有烽火台一座,南城门外则是加筑有一道照墙,城内建有捍寨、墩台、馆驿、军营和演武厅等设施,制高点莲花山上还设有瞭望台。 1387年,明太祖朱元璋为了抵御倭寇入侵,委派江夏侯周德兴巡视东南沿海,周德兴到了泉州之后,便组织兴建了永宁卫下属的几个大型防御据点。永乐年间,崇武城城墙增高了四尺,并且加筑了东西两门的月城。明嘉靖年间,又兴建了门楼、跑马道等城防设施。明隆庆元年,也就是距今六十多年前,抗倭名将戚继光就是在这里演武练兵,组织福建军民抵抗倭寇入侵。 《明史·兵志》中记载:“惠安东偏,穷海而止,其镇崇武。国初以其为岛夷出没之路,设千户所,置官屯戍,以御外护内,虑至远也。”原本时空中郑成功挥师东渡收复台湾,人民解放军扬帆南征攻克厦门,崇武城都是被当作了出发基地使用,可见这个地方的战略位置相当重要。 不过这趟行程中并没有安排上岸参观崇武城,所以除了能在望远镜里看看崇武城的城墙之外,摩根和石迪文对这里最为直观的认识就是昨天在泉州享用的崇武梭子蟹和崇武鱼卷了。 船队在绕过了崇武半岛之后,距离此行的最后目的地南日岛就仅仅只有三十多海里的航程了。如果不是照顾到明军水师的航速,海汉这几艘船完全可以在三个小时左右就完成这段航程。不过石迪文策划打这场仗的目的就是为了向福建明军炫耀武力,所以还是必须得降速等着大部队一起前进才行。 南日岛位于泉州东北,是十八个大型岛礁中的主岛,面积超过40平方公里,东西狭长呈哑铃状。这个地方在洪武年间曾经是设有水寨并且有驻军近千人,用以抵御入侵地方的倭寇和海贼。但由于这地方孤悬海中,支援和补给都不方便,最终驻军还是迁离了此地。 十八芝在福建沿海所设立的据点中,南日岛是目前硕果仅存的一处。也正因为如此,十八芝对南日岛的防御十分看重,对岛上被弃用的明军水寨进行了重新加固,并且派驻了大量人手和船只在这里守备。这个地方恰好是在漳泉两州与福州之间的必经航道上,来往的船只想要安全通过,就必须得向十八芝缴纳一定的费用才行。 许心素虽然也组织过好几次对南日岛的攻势,但最后因为各种原因都是无功而返。对于海汉人声称要在一两天之内拿下南日岛,许心素心里多少还是有一些疑虑的。不过既然石迪文已经说过不需要福建明军打头阵当炮灰,那许心素也乐见其成,起码能够亲眼看看海汉民团作战的套路也是好的。 船队在距离南日岛还有近二十海里的时候,便已经遇上了十八芝散布在海上的哨船。拥有三十条船的这支船队自然是立刻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很快便看到哨船上放出一支窜天火箭,飞到半空炸响,看样子是对方的一种传讯方式。 “我只希望他们能准备得好一点,不要让我们白跑这一趟。”面对仓皇发出警报的十八芝哨船,石迪文却是显得一脸轻松,甚至还有意调侃了一句。 许心素有些不舍地放下石迪文递给他的军用望远镜,这个千里镜比海汉军工卖出来的货可是要高级多了。那种铜制外壳的单筒千里镜无论是在清晰度还是可视距离上,都远远比不了石迪文所使用的这个黑家伙。不过很显然这又是一个非卖品,就如同海汉人手里那种可以千里传音的小黑匣子一样。 这两天在“威信号”上待着,许心素才逐渐明白为什么每个去三亚造访留学过的人回来都说自己是井底之蛙,海汉人手里掌握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的确是太多了,简直就突破了许心素所能想象的极限。他甚至一度认为海汉人是不是掌握了什么法术,但石迪文很严肃地否认了这种看法,并且重审这是“海汉科学”的力量。尽管现在还在海上漂着,但许心素已经打算回去之后要多选拔一些聪颖的年轻人,送往海汉学习这些神奇的“科学”。 “许大人,等下或许会有比较激烈的炮火,你是否需要先转移到别的船上去观战?”石迪文倒是很贴心地提前征询许心素的意思。等会一开打,船上火炮一起开火,那种阵势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这老头儿有心脏病之类的毛病,说不定受不得这样的惊吓。 许心素摆摆手拒绝了他的好意:“老夫乘坐这艘船的原因就是为了能在最近的距离上观摩民团军是如何作战的,石先生不必在意老夫,只管指挥作战便是。” 石迪文笑道:“许大人既然这么有兴趣,那就依你的意思好了。” 在距离南日岛还有大约十海里,已经能够从海平面上看到南日岛模糊轮廓的时候,十八芝的船队也终于出现在联合舰队的视野当中。很显然南日岛上的守将并不打算死守岛屿工事,而是准备在海上与不期而至的敌人过一过招,不过这倒是正中海汉民团的下怀。 “那么我们就开始做正事吧!”石迪文在主桅瞭望哨确认对方已经升起黑旗之后,便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开始下达作战命令:“打出信号,全体进入作战状态!我军三艘战船脱离大部队,全速前进!” 按照瞭望哨所传来的信息,对面驶来的海船有二十五艘之多。虽然数目超过己方八倍,但石迪文和船上的海军将士却并不慌张,因为对方的船只全是清一色的中式帆船,最大的一艘个头也比不上“探索级”的战船,在海汉这三艘更大型的战船面前完全就是一群绵羊。 此时海上的风向对于交战的双方而言是侧风,客观条件倒是很公平,不过海汉战船的帆索系统更为灵活,对侧风的利用效率也较传统中式帆更高,因此航速上依然占有明显的优势。石迪文下令让轮机舱开始预热待命,视战况走向再决定要不要启用蒸汽辅助动力。至于明军水师的船只,按照事前的约定,他们只需要在外围等着拦截那些漏网之鱼就行了。 正文 615.第615章 南日岛之战(二) 郑芝龙对于南日岛的重视程度不可谓不高,他派驻在南日岛的头领是其长弟郑芝虎,也是十八芝的大头目之一。 郑芝虎自幼便与郑芝龙一起被逐出家门,先是流浪到澳门,后来辗转又去了日本,靠着武勇过人辅佐郑芝龙,立下过不少战功,江湖上有人以“龙智虎勇”来形容这兄弟二人。 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郑芝龙在1628年随兄长一起选择了接受福建官府招安,并出任了水师游击职位。崇祯八年,郑芝龙以福建水师提督之位率部攻打曾经的盟友刘香,郑芝虎也亲临一线作战,但战斗中被刘香所捉获,直接用渔网网住了扔进海里给淹死了。后来郑芝龙为了让生前未成家的兄弟能把血脉延续下去,还专门将其留在日本的儿子过继到郑芝虎名下。 当然在海汉介入的这个时空中,郑氏兄弟并没有在1628年实现洗白上岸,因为他们的大对头许心素在海汉人的支持之下非但没有像原本历史轨迹中那样死于郑芝龙之手,反倒是力量越发壮大,成为了这场对抗的主角。此消彼长,十八芝的势力在许心素的不断打击之下也被削弱了许多,别说称霸福建海岸线,就连能落脚的地方都已经不多了。 作为为数不多能够给十八芝提供稳定财源的南日岛,自然就成为了郑芝龙格外看重的地方。正是因为把控住了这个咽喉要道,十八芝才能向来往的客商收取每年总额高达数十万两银子的保护费,并且还为十八芝保持与福建的贸易往来留下了一处窗口。为此郑芝龙也是砸下了不少资源在这个小岛上,力求将其打造成十八芝反扑大陆的桥头堡。 对于南日岛的存在,石迪文等人并非早前在许心素面前所表现出来的一无所知,在联合军演中安排攻打南日岛的环节,本来就是军方的行动预案之一,使团到了福建之后可以根据当地局势,自行择机行事。 宁崎在漳州城里所遭遇的行刺事件,毫无疑问是十八芝给了海汉一记不算太成功的下马威,这就让石迪文等人更加确定了要在军演中加上攻打南日岛这个行动,让十八芝明白做错事的后果。顺便也让福建军方的统帅看一看,一直给予他们军事援助的海汉民团军到底实力如何,借此机会也给他们敲一敲警钟,打消某些不太安分的念头。 在距离对方的船队还有大约两海里的时候,石迪文下令开始调整航向抢上风位,这样三条战船所组成的战斗队列可以在对手帆船进入舰炮射程之前抢占有利的t字头位置,以更好的射击角度来进行首轮炮击。 许心素昨天也观摩了由海汉战船指挥的舰队战斗队列调整的演练,但此时仅有三艘海汉战船操作,比起昨天混编舰队的动作可是要轻快灵活了许多,由此也看得出海汉海军在昨天的演练中并没有拿出全部的本事来。 当然许心素也想到了另外一种原因,那就是缺乏训练的明军水师拖了海汉海军的后腿,无法与他们做到协调同步的程度。而且许心素认为这种可能性所占的比重还相当大,否则海汉海军怎么会让水师的船拖在后面,而由他们这三艘船来打主力? 虽然知道海汉水师敢这么做,一定是有着必胜的把握,但看到对面多出数倍的敌船蜂拥而至,许心素难免还是暗暗地攥紧了衣袖遮掩下的拳头。 相比许心素的紧张,此刻石迪文心中却是兴奋的情绪更多一些。他在最近一两年里几乎都没有再参加这类大型军事行动,再次回到战场上真是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而且石迪文也很清楚此战对于他个人的意义,军方已经内定他为下一支舰队的最高指挥官,但在这个任命下来之前,他也必须得以自身的表现向军委和执委会证明,自己有充足的胜任这个职位的能力。而打好眼前的这一战,大概便是最好的时机了。 与他一样感到兴奋的还有“威信号”上的众多水手船员,这一战也是这艘船服役一年来的首次实战。尽管另一艘同级别战舰“威严号”已经在两个月前的南海攻岛战中证明了这种战船的实战能力,但当时的作战过程是由海向陆发动攻击,而这种纯粹的海战却并没有经历过。“威信号”此次在泉州附近海域跟十八芝交手,也算得上是海汉海军史上头一遭。石迪文在前一晚的动员会上就告诉了他们,只要此战打出成绩,所有人都会在战后被记录到海军战史当中,成为后来者膜拜的英雄。 此时下层火炮甲板的炮手们已经打开了船舷上的炮窗,将黑洞洞炮口的伸到窗口。炮弹和火药包早就装填完毕,就等着目标出现在射击视野之内了。 “威信号”一马当先,领着两艘“探险级”战船在海面上划出一道弧形的航线,正好横穿扑过来的十八芝船队前方海面,对方阵营中最靠前的两艘海盗船距离“威信号”的侧舷已经不到百丈了。许心素现在不用望远镜就能看清敌船甲板上的水手们正在手忙脚乱地将各种鸟枪土炮架上船头,虽然根本就没有进入他们那些劣质武器的射程范围,但按照海盗打仗的传统,不管打不打得到对手,总是要先听个响动壮一下声势才行。 果然还没等“威信号”驶入到最佳射击位置,对面的船上倒是先乒乒乓乓地放了一通,不过终归是形式大于作用,那些子弹炮弹在距离“威信号”还有数十米的地方就纷纷落入海中,根本连毛都没沾上一根。 “看样子他们不是很欢迎我们的到来。”石迪文很是兴奋地搓着手道:“那么开始吧,左舷火炮,目标进入射程后立刻开火!” 大约一分钟之后,一阵火炮轰鸣声响彻了这片海域,“威信号”左舷的二十多门火炮次第发射,火药的烟气如同从海面泛起的浓雾一般迅速笼罩了整个船身。 站在石迪文身旁的许心素真切地感受到了火炮发射时脚下甲板传来的巨大震动,这可要比在陆地上开炮时地面的震动幅度强烈多了,饶是他已经有所准备,仍然还是被这番炮击震得心跳加速。 第一轮炮击结束之后,视野完全被火药烟气所遮挡,甲板上的人一时也看不清这轮炮击的成果究竟如何。许心素只觉得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人都被震得有点懵了。待他重新回过神来,正准备跟石迪文搭话,第二轮炮击又打响了。 如是进行了三轮炮击之后,“威信号”已经驶出了最佳射击位置,而跟在其后的另两艘战船也陆续开火轰击敌船。不过因为船型较小,单侧船舷的火炮数量远不如“威信号”,射击时的声势也小了一些。但先前十八芝那打头几艘船上弄出来的响动与海汉战船的炮击一比,就完全如同儿戏一样了。 “威信号”向前驶出一段之后,笼罩船身的烟气逐渐散去,许心素这才得以看清敌方阵营的状况。这一看之下,他也是被眼前的景象震得说不出话来。 打头的两艘船船头已经被刚才的连番炮火轰得面目全非,其中一艘船的吃水线附近被撕开一道三尺多长的大豁口,海水已经不断在从那个大口子灌进去,就这么一会儿时间连船身都开始有点倾斜了。另一艘船虽然还没进水,但境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主桅被炮弹擦过,已经断掉了大半,歪歪斜斜的随时都有可能倒下来,甲板上的水手们正在慌慌张张地降下船帆,不然这风力稍稍一带,桅杆就有可能马上断裂倒下了。但这样一来,这艘船就基本失去了移动能力,只能在海上随波逐流了。 十八芝打头这两艘船还都是四百料以上的“大船”,在船队里应该也算是主力战船了,但没曾想连这首轮交锋都没挺过去,就已经被海汉战船一通蛮不讲理的炮轰直接打成了瘫痪状态。 许心素看了之后心中就只有一个感想——海汉这玩法跟大明水师完全不一样啊!大明水师作战都是抵近之后先使用各种火器攻击对手,尽可能把敌船引燃,如果这一招不是太奏效,那大概就得直接靠上去短兵相接了。而海汉海军则是隔着百丈距离就一通炮火先把对手打个半死,就算还有口气也已经动弹不得,只能等着被慢慢收拾了。 这套作战方式许心素其实也不陌生,曾经在福建海域与大明水师交手过的红毛人,他们的战船就是采用类似的作战方式,只是炮火的打击力度和精准度大概是远远不及海汉人这么犀利。 不过十八芝这些海盗干的就是刀口舔血的营生,被炮弹洗礼了一番之后居然并没有退却,后面的船依然全速向前,似乎是抱有别样心思。 十八芝的这套战术,许心素倒是非常熟悉。他们就是仗着船比较轻快,在接近目标之后就利用各种办法实施跳帮战,在甲板上这种狭窄的场所短兵相接,十八芝在人数上的优势就能凸显出来了。 然而许心素现在就可以断定,他们这套把戏在海汉人这里根本讨不到任何便宜,因为他们那自以为轻快的帆船在海汉这些怪物面前,只不过是老牛拉破车而已。想在海上追到海汉这几条船,这种可能性大概比十八芝头目集体自首还低。 许心素所料果然不差,石迪文看到对手还不依不饶地从后面追过来,当下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既然他们还有兴趣玩下去,那我们就来放放风筝好了!” “威信号”即便是不启用蒸汽辅助推进装置,航速也要比十八芝的海盗船快了差不多一倍,再加上海汉帆船灵活的超控性能,要在海上遛一遛对手真是非常容易的事情。三艘海汉战船很快在海面上划出一道弧线,在对手还没来得及作出相应的航线调整之前,海汉战船便又再一次从侧翼切向对手战船行进方向的前方。 这一轮的炮击同样是让十八芝的船队避无可避,在水手们的大呼小叫中,又有几艘船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而在第一轮炮击中船头被打出大豁口的那条船,现在已经一头扎进海面,船尾高高翘起,看样子沉没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接连遭受了两轮毫无还手之力的炮击之后,十八芝的人大概也意识到了双方在实力上的差距,再这么打下去别说二十几条船,就算再多上一倍也没用——连对手的边都没机会摸着,这个仗还怎么打?海盗们虽然都是亡命徒,但白白送命的事情却是不肯做的。当下便有船打出信号,开始调帆转向准备撤离战场。 但石迪文可并不想这么轻易就放过难得的练兵机会,当下果断下达了命令:“二号舰和三号舰继续进行炮击,让轮机舱开足马力,我们绕过去抄了他们的后路!” 很快许心素便又听到了那熟悉的机械运转的噪音,心知海汉这是打算要把这些海盗船包饺子了——三艘船包围二十几条船,这个场景实在是古怪得很。 石迪文倒也没有忘了一直在外围观战的明军水师,下令打出旗号,让水师也进场参战。当然水师的目标有些不同,他们被分配到的任务就是收拾那些已经被先前炮击打到动弹不得的船,以及堵住一些试图反方向突围的船。 “威信号”的蒸汽推进装置开动之后,船尾的海面上激起了大片水花。在海盗们的惊恐的注视中,这艘巨大的战船以超乎他们想象的速度驶往南日岛方向。十八芝这些海盗都是常年在海上拦截船只的老手,一看这动作便已经明白了对手的意图,当下也顾不得再恋战了,近二十艘没有受损的船赶紧各自调整航向,分头向四面八方突围。 正文 616.第616章 南日岛之战(三) 在战场上只要生出了“逃跑”这个心思,勇气立刻就会烟消云散,此刻的十八芝船队便是如此。在其中几艘船开始调转方向作出逃跑姿态之后,原本还想继续再战下去的船见势不妙,自然也不会再犟着脖子继续拼命。不过这逃命也是要看运气看技巧的,想从海汉的炮口下跑掉也绝非易事。 在通过两轮炮击试出了对手的份量之后,石迪文发现海汉在船只和火力上的优势太大,大到已经不需要在追杀过程中再使用什么复杂的战术了。对于这种凭着一股血勇往上冲,受到打击后撤得冲锋更快的对手,只需要撸起袖子开干就行。 就如同狼群赶杀羊群一样,凶狠的猎食者并不会再咬死一只猎物之后就立刻停下来进餐,而是扔下奄奄一息的猎物,继续追杀下一个目标。三艘海汉战船也是采取了这样的战术,抵近十八芝的船之后只管冲着吃水线部位一阵猛轰,将船身打出一排窟窿之后就扬长而去。而海盗船上的水手们就算能在此之后奋力堵住窟窿,基本上这船也已经灌了半肚子海水,想要快速脱离战场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而这个时候在外围观战的明军水师就起到了打扫战场的作用,他们的航速很难追上那些已经开始逃跑的海盗船,但要围攻遭受炮击之后受损严重,甚至已经开始下沉的海盗船,那还是能够轻松胜任。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有海盗打算负隅顽抗,那明军水师倒也不吝啬将船上的炮弹多送几颗给这些作死的顽固分子。 许心素在“威信号”的甲板上全程观看了这场一边倒的杀戮,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明白,为何石迪文在提出攻打南日岛的时候会是那样的轻松自信。双方的实力差距至少是好几个级数,海汉海军仅仅出动了三艘战船,就势不可挡地碾压了十八芝布置在南日岛的数十艘船,这让许心素心中也忍不住泛起又妒又怕的情绪。 要说战斗力,其实如今的大明水师也不算太差,只是战船数量稍少了一些,要护卫福建漫长的海岸线还显得力不从心,因此只能舍弃一部分地方,重点护卫几个大港口。如果跟十八芝真刀真枪在海上干,兵力相仿的情况下,许心素还是有必胜的信心。不过今天看到海汉海军的作战方式之后,许心素对于自己麾下部队的那点信心也被磨掉了不少——就算把福建水师跟十八芝打包捆在一起,估计也干不过这强到变态的海汉海军。 按照石迪文所宣称的海军编制,海汉一支舰队的战斗船只由一艘“威严级”旗舰,三至四艘“探险级”战船和四至六艘“探索级”战船组成,大约是在八到十一艘战船的规模。然而仅仅只出动了三艘战船,就已经打得驻守南日岛的十八芝船队抱头鼠窜,如果是一支满编的舰队出动作战,许心素很难想像出需要多少船才能挡得住这些煞星。 虽然打得顺风顺水,但石迪文倒也没有太恋战,在抄到十八芝船队屁股后面又击伤三四艘帆船之后,他便下令停止蒸汽动力系统的运转——使团船队所携带的锅炉专用精煤数量有限,需要留到更有必要的时候使用才好,武力炫耀得差不多就够了,继续用来剿杀这些乌合之众实在有点浪费资源。 虽然海汉战舰火力强大,航速又快,但要想以三艘船全歼八倍于己并且四散逃跑的对手,那还是不太可能。不过在用时一个半小时的这场海战中,海汉一方依然是打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战绩——十二比零。 十八芝出动的二十五艘船里被留下了近一半,其中有七艘都因为船身破损严重而失去了行动能力,最先遭受炮火打击的那艘船已经在这场战斗结束时沉入了海面之下。在茫茫大海上无处可逃的海盗们除了投降之外,也别无他路可选了。 明军这边在开战前就已经得到了海汉的授意,并不会对选择投降的俘虏大肆杀戮——海汉人已经表了态,抓到的十八芝俘虏活口要统统运走。 对海汉来说,十八芝手下这些人可是难得有机会大批招募到的水手,只要剔除掉其中一些天生品性不好,穷凶极恶的歹徒,将剩下的人先送到海外去劳动改造一段时间,然后打散分配到各个地方去,应当还是能派上一些作用的。 而福建明军对此也没什么异议,虽说这些人头意味着大量的赏金和军功,但许心素带的这些人也都很清楚海汉的份量,这个面子不给还不行。而且许心素也在出发前表示了这场战斗不以人头论赏,当时军官们还不太理解这个意思,等到仗打完才醒悟过来,这场仗都是海汉人打的主力,论功行赏也很难论到自己这边。至于说抢功什么的——谁敢从这帮海汉人手里抢功? 虽然这场海战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事后打扫这片战场的工作却是一直持续到天色渐暗。这主要是因为这个战场实在太开阔,要将十几条船上的上百名俘虏收拢到一起,还真是一件费时费力的活儿。当然了,累也是累明军,海汉海军可不会连这种脏活累活也一起包下来,早就已经撤下了第一线,美其名曰负责外围戒备。 不过这种戒备似乎没起到太大的实际作用,驻守在南日岛上的海盗们并没有任何反扑的迹象,只是在很远的海面上还留着几艘轻巧的小船,应该也只是为了警惕这些不速之客再次发动攻击。 石迪文可没打算跟十八芝打夜仗,这即便是对于训练水平较高的海汉海军来说也是难度极大的任务,既然能够稳稳地吃下对手,就没有必要急功冒进去赶这点时间。万一要是出了什么纰漏,好不容弄点军功一个不小心反而会弄得功不抵过。 己方的三艘参战舰船收拢之后,石迪文便开始统计各船的战绩和战损情况。命中目标最多的自然是火炮数量第一的“威信号”,在一个半小时的战斗中共计命中敌船超过50发,这个数字虽然对超过300发的总量来说有点偏低,但考虑到这是海战而非陆战,而且是“威信号”的第一次实战,能打出这样的成绩已经相当不错。加上另外两艘战船的战绩,在这次作战期间三艘船总共命中目标近八十发,这数字算是中规中矩,比起平时的训练水平倒也相差不大。 而整个作战过程中仅有三名水手受伤,其中两人是在近距离轰击敌船的时候被对方抛射出来的箭矢和碎石所伤,另有一人则是因为海上风浪颠簸不小心从舷梯滑下船舱摔伤,倒是跟这场战斗没有直接的关系。这三人伤势都没有什么大碍,摩根在亲自查看之后确定他们只需要上药包扎,休整数日就能养好。至于战船就更不用说了,也就只有极少数抛射到甲板上的石块箭矢而已,这样的攻势可没法给海汉战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伤。 许心素一直都在“威信号”上旁听了整个统计过程,对于这样的战损比,他除了“服”字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好说了。 福建明军跟十八芝已经交战数年,这样投入几十条船的海战也打了已经不下十次,不管输赢,可没有哪次能把自己战损控制在这么低,低到了几近于无的程度。就算是能赢下来,哪次不是要损失几条船和至少两位数的人手? 许心素由此也更深刻地意识到,像大明水师和十八芝的这种武装水平,要是跟齐装满员的海汉海军过招,恐怕连给对方造成实质性损伤的机会都微乎其微。也难怪这次海汉使团抵达福建之后就各种夸下海口,不但要剿灭福建的痼疾十八芝,而且还声称要连台湾岛上的红毛人也一并拿下。如果说当时许心素听到这些话的直观印象是对方在夸海口,那么在亲眼目睹了这场短暂的海战之后,许心素已经改变了原本的看法——海汉人不是在夸海口,而是很认真地在叙述一件他们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 草草打扫完战场之后,明军这边也并没有再试图拖走那些被炮弹打得满目疮痍的海盗船,与海汉战船一起驶向福建海岸。今天舰队不会再驶回泉州港停靠,而是就近驶向离此不远的东峤湾。海汉民团需要一夜的时间好好进行整备,因为明天还有一场难度更大的两栖作战在等待这些战士。 但明军水师就没那么好命了,即便这趟军演是跟着海汉过来打酱油,那也得认真打完才行。他们被分配到的任务是在海湾入口处彻夜轮换值守,以防十八芝趁着晚上发动偷袭。在岸边将俘虏们卸到岸上之后,水师的船便又陆续回到海上,为在此休整的海汉海军提供警戒服务。 石迪文和摩根也没闲下来,他们要对明天发动的夺岛作战再次进行审核,看看原来制定的计划中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虽然胜利的结果毋庸置疑,但他们还是希望能尽量将战斗的损耗和人员损失降到最低。 联合军演的第三天清晨,重新整备的舰队从东峤湾出发,驶向二十海里外的南日岛。这也是此次联合军演的最后一个环节,拿下南日岛之后,这次的军演才算是告一段落。 当然了,到这个时候大概也没人再把这次出海当作是普通的演习,就算是没有在一线作战的明军水师,也明白这次海汉人可是动真格的打仗,而并不只是他们先前所宣称的实弹演习。在近距离观摩了昨天的战斗之后,不少明军将士都感到很庆幸,一是因为能跟海汉这么强大的盟友身处同一阵营,不必在战场上为敌,二是海汉人愿意主动出手,替福建明军扫除十八芝这个大麻烦。要是靠明军自己去清剿南日岛上的海盗,还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成功。 南日岛唯一的港口是位于岛的西北端,这里有一处面积约有一平方公里的天然海湾,四百料的海船至少能容得下一两百艘停靠。不过明军在以前撤离这里的时候,毁去了修建的大部分港口设施,以防止其被海盗所利用。十八芝在占领南日岛之后,也并没有足够的工程力量将岛上的港口设施恢复到明军驻扎时期的水平,因此根据明军所提供的线报,这个小港湾现在所能直接停靠的海船数量并不多——昨天那一波冲锋,至少就已经出动了当地驻扎船只的七成以上。 岛上的营寨距离港口大概有三里多地,倚着一处坡地而建。这个营寨全部用磐石砌成,当初明军撤退的时候都嫌毁去这地方太费工夫,结果没想到后来还是被十八芝这伙海盗给占下来当贼窝了。十八芝在拿下南日岛之后,为了固守这个战略要地,又对营寨进行了旷日持久的加固工程,也正是因为如此,岛上有限的人手就根本没办法同时实施港口建设工程,所以才造成十八芝空有上千海船,却只能在南日岛驻扎几十艘船的窘况。 当然相较于福建明军水师而言,十八芝驻守在岛上的人马倒也并不算弱,因此虽然船上,但也足以防御福建水师的进攻,就算正面扛不过,他们还可退到稍远一些的海上,等水师上陆攻打到岛上营寨的时候,他们再从海上发动袭扰战。而这样的作战方法在过去也多次奏效,福建水师攻打南日岛几乎都是打到半截就因为难以兼顾进攻和防御而无法继续下去,自行选择了退兵。 不过十八芝大概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在南日岛海域碰上海汉海军这样的对手,简直强得离谱,几个回合下来,南日岛能出海作战的帆船就少了差不多一半。而剩下一半处境也很尴尬,是守还是逃呢? 正文 617.第617章 南日岛之战(四) 对于岛上的十八芝守将郑芝虎来说,海汉使团造访福建的消息,早在大半个月之前就已经传到这边。就连前些日子郑新知在漳州城组织刺杀行动失败,福建官府因此开始抓捕为十八芝办事的商人,这些情况也是在郑芝虎的掌握之中。 行刺失败会招来海汉人和福建官府的报复,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郑芝虎对此也是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他却的确没想到海汉人玩得这么大,居然直接带着明军水师扑到了南日岛来。在先前接到警讯派船出击的时候,郑芝虎其实是有些不太了然的——三艘战船就想来攻打南日岛?要知道水师可是动了无数脑子都没能拿下这个地方,海汉民团固然很厉害,但未免有些太目中无人了。 郑芝虎很希望能在南日岛击败这些不速之客,等下次回澎湖的时候,也可以好好羞辱一下那个把海汉人吹上天的刘香。郑芝虎甚至在出战前公布了悬赏,只要能抓获真正的海汉人就赏银子,活的一千两死的三百,他相信这样的高额悬赏一定能刺激到手下儿郎们在战场上拼命搏杀。 不过现实与他的预计还是有一些差异,他手下这些人倒是拼命了,然而连海汉人的毛都摸不着,一直被那三艘大船带着边兜圈子边用炮轰。等这帮人意识到形势不对需要撤退的时候,海汉人已经完全掌握了战场上的主动,结果出征的二十五条船最后就只回来了十三条,其中还有几条也是受损不轻,需要进行修补之后才可能投入到下一次的作战当中。 现在的局势其实已经很明了,对方很明显就是冲着南日岛有备而来的,如果要守,剩下的这些帆船肯定是没法在海上击退对手了。而如果让剩下的船像以前那样退出南日岛港口,在外围打袭扰战,多半难以奏效——明军水师在先前的战斗中根本就没上场,明显就是在外围替海汉人掠阵。如果他们依样画葫芦,让明军守在外围,而海汉人负责登陆攻打营寨,那剩下数量有限的船也同样难以起到骚扰作战应有的效果。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根据之前从漳泉两州传回来的消息,这次造访福建的海汉使团中就只有这么三艘战船,虽然说起来不太光彩,但郑芝虎的确是不用担心海汉人在这三艘船之外还有什么阴招没使出来了。不过哪怕就是当下这三艘海汉战船,也已经让郑芝虎感到应对乏术了。 这个时候郑芝虎手下的幕僚给他出了个主意,立刻派船回澎湖报信搬救兵。如果动作够快的话,五天左右救兵就能到达南日岛。 从南日岛到澎湖的航程约莫一百海里出头,郑芝虎手下的快船一天多时间就能到,算上那边接到消息之后调兵遣将做准备所需的时间,五天已经可以称得上是非常高的运作效率了。但这个方案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就是南日岛上的海盗们能不能守到援军到来的时候。如果在此之前就被海汉和福建官府的联军给攻克了营寨,那匆匆赶来的救兵搞不好还会因此在南日岛吃个大亏,其严重后果比丢了南日岛更甚。 不过郑芝虎对营寨的坚固程度还是比较有信心的,毕竟福建明军来南日岛攻了五六次,每次都是在营寨外铩羽而归。海汉民团虽然战力胜过十八芝,但郑芝虎认为想要攻克几乎犹如一座小型城池的南日寨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至少岛上的上千部下守个十天半个月应该是没问题的。 这也就是地方太过偏远的弊端,如果郑芝虎经常去漳泉两座城池里走动,就应该有听说过海汉民团过往在安南攻城拔寨的战绩。就算没遇到安南商人,那肯定也会听到关于去年海汉民团在琼州岛北部一个月之内扫平匪乱的辉煌战果。那样至少他会知道,海汉人在陆地打仗,特别是攻打城池的本事,可是一点都不弱于他们在海上的表现。 然而消息的闭塞导致了郑芝虎在这个环节上出现了误判,他认为凭借岛上的防卫力量,应该足以能坚守到援兵到来,于是就立刻口述,让幕僚修书一封,然后派了一艘快船连夜赶往澎湖搬救兵。 郑芝虎的求救信里倒并没有把岛上的局面说得有多么的危急,反倒是将目前的状况形容为一次给福建官府和海汉人造成重大打击的机会。这倒不完全是郑芝虎狂妄自大,他认为就应该趁着海汉此次派来福建的战船不多,抓住对方急于攻打南日岛的心理,利用兵力优势将其堵在这里慢慢收拾。 虽然二十多条船干不过对方三条船实在有些折面子,但郑芝虎并不在意,他知道海汉对福建的军售极其严格,明军打仗的时候,炮弹都是数着数在打,这些海汉战船在福建本地估计很难补充弹药,以及进行有效的维护。如果二十五条船打不过,那二百五十条呢?你海汉人再怎么厉害,船上炮弹、火药总是有限的吧?你船跑得再快,船上的人总是得休息的吧?十八芝别的不多,就是人多船多,可以陪海汉慢慢玩。海汉的战船的确大,但只要他们耗尽弹药,萌生出半点退意,十八芝为数众多的小船就能一拥而上,如蚂蚁噬象一般吞掉这几艘大船。 郑芝虎的这些考量的确都是很现实的问题,他能够想到这些方面也算是有点头脑,不过他所不知道的是,此次联合军演内容确定那天,驻广办就已经收到使团从福建发回的电报,让他们立刻组织货船,从镇南港的军需仓库中运送一批弹药和燃煤到福建,以便万一战事不能在短时间内解决的状况下,这几艘参战的海汉战船能够就近得到补充。而海汉的物资调配能力可以说是当世无双,接到电报的十二小时之内,一队由五艘货船组成的补给船队便已经从广州驶出,前往镇南港装运物资。算起来联合舰队从漳州出发的第二天,这支补给船队差不多也应该抵达当地了。 从广东运过来的物资固然不能支撑这几艘船在福建长期作战,但如果只是持续十天半个月的短期小规模战斗,海汉的后勤补给能力还是能满足的。更何况在海汉指挥官的心目中,攻克南日岛这个目标并不需要那么久。当初石迪文可是说了一两天内就能拿下,如果耗时太久也会影响到海汉的颜面。 海战之后,联军舰队撤向泉州方向,郑芝虎也派了船尾随监视。第二天这边联军舰队刚刚升旗扬帆,在远处海面上的海盗船就通过信号接力的方式将消息传回到南日岛上——很显然,敌人是要乘胜追击,攻打南日岛了。 郑芝虎当然不会再拿岛上剩下的十多二十条船去阻挡联军舰队,那样做除了徒增伤亡之外,并不会有太大的作用,毕竟昨天岛上精锐尽出,也只在对手的攻势下坚持了不到一个时辰而已。为了保存有生力量,郑芝虎下令岛上所有船只先撤到海上,在外围看看形势走向再说。如果明军和海汉民团真打算登岛,那么说不定还有机会能够搞搞偷袭,半渡而击这种基本的战术,郑芝虎还是听说过的。 至于岛上剩下的千名部众,郑芝虎便全部集中到了南日寨里,由他自己亲自坐镇指挥。昨天兵败之后,郑芝虎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便已经让岛上的海盗开始对寨墙进行再一次的加固,并且把仓库中的各种火炮火铳,不管打不打得响,威力有多大,统统先搬上墙头架起来再说——就算吓唬不了敌人,给自己的部下壮壮胆气也是好的。 同时郑芝龙进一步提高了战功的悬赏金额,只要在这一战中杀死敌人拿下首级,不管是不是海汉人都一律有赏,明军士兵赏五两银,海汉民团的短毛兵赏十两银,而海汉人的首级则是从三百两涨到一千两,如果能活捉,重赏三千两! 不过这次悬赏的激励效果显然不如前一天应战对手之前那么好,因为昨天的战斗之后有很多人都没有再能回到岛上,而且战败的速度也是让海盗们深受打击。尽管郑芝虎已经下令昨天出战的海盗不许公开谈论关于交战过程的状况,但这并不能真正起到封口的作用。海盗们还是很快就从幸存者口中知道了这场海战的大致经过——从头到尾就只是单方面的挨揍而已。 这样的战果实在很难给岛上那些尚未与海汉民团交手的海盗们更多的信心,如果不是有郑芝虎这个大头目在岛上坐镇,搞不好昨天战败之后岛上的海盗就会四散而逃了。 一大早联合舰队从东峤湾出发的消息传回到岛上,南日寨里实在没有什么应战的气氛可言,更多的还是显露在海盗们脸上的惴惴不安。十八芝对海汉民团从未有过胜绩,以往这帮人还会笑话刘香和他手下的人不会打仗,但真正在战场上遭遇了海汉民团之后,他们才明白这个对手的实力有多么的恐怖。 联合舰队的船比他们想象的来得及更快,收到警报的频率越来越快,以至于海盗们都开始议论纷纷,这海汉人到底是乘船来的,还是直接从天上飞过来的,竟然会如此之快。 郑芝虎此时就在一线指挥,当然也听到了这些“不和谐”的声音,脸色也因此而十分难看。不过他倒是有点庆幸,自己早早就把岛上的船派出去了,否则要等到对方动了自己才动,说不定就会有船因为动作太迟缓而被堵在南日岛的港湾里。 与郑芝虎相比,在“威信号”甲板上的石迪文和许心素的心情可就好多了。石迪文笑着说道:“许大人,看来情况跟我们预计的一样,昨天那一场打完之后,十八芝已经不敢再派船来拦截我们了。” 许心素点点头道:“如老夫所料不差,他们的船现在大概也没有再停在南日岛了。前几次攻岛,十八芝都是采用了这样的战术,待我们登陆之时,才寻机发动攻击。” 石迪文道:“那等下外围的掩护,可就交给许大人的水师了!” 许心素抱拳道:“请放心,老夫此次亲自督战,昨晚便已经向麾下将士表明态度,今日谁敢阵前脱逃,立斩不赦,满门流放!十八芝若是还玩那半渡而击的老把戏,老夫今日便跟他拼个鱼死网破!” 石迪文笑道:“也没有那么严重,只要水师能掩护我民团完成登陆,设立好滩头阵地就行了。等我们腾出手脚,再慢慢收拾海上那些残兵败将。” 石迪文和摩根制作的登陆作战计划中,攻打南日寨倒是其次,关键还是在于登陆抢占滩头阵地这个环节。此次海汉使团带过来的陆军并不多,因此还得从三艘战船上抽调一部分炮手水兵登陆作战。即便如此,能够参与夺岛作战的民团人数也不过才两三百人而已。昨天与许心素协商之后,又临时从明军中征召了两百人,作为后勤辎重兵协助登陆。 船队一路顺风顺水地驶到了南日岛西北的港湾外,石迪文和摩根从望远镜中对港湾的情况进行了确认,这里已经连一艘小舢板都没有了,看得出十八芝的坚壁清野还是做得比较彻底的。不过他们并没有毁去港湾里的栈桥等码头设施,这大概也是他们还抱着一丝侥幸,认为自己能够守得住这场攻岛战,日后也不用再费时费力重新修建码头设施。 海汉民团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清空了船位又留下了栈桥,这就给海汉战船的靠岸完全腾空了位置。唯一有点不妥的是海汉对于此地的港口水情并不是很熟悉,所以体形较大的“威信号”不能直接靠过去,得先派小船测测岸边的水深才行。 正文 618.第618章 南日岛之战(五) 岛上的海盗倒也不是傻子,他们早就料到船身庞大的“威信号”不会冒着搁浅的风险直接靠岸,因此也是组织了一些弓手和火枪手,在码头上利用有限的几座建筑物作为掩护,试图在此对靠近岸边查探水情的联军小船进行一波狙击。 这种战术就算不能阻止联军登陆,但至少有机会给联军造成一些伤亡,对于提振十八芝一方的士气还是能起到些许作用的。不过这些海盗终究是非专业人员,打这种伏击战的经验明显欠缺,联合舰队在驶进港湾的时候,石迪文就已经从望远镜中发现了码头上鬼鬼祟祟的身影,很显然这些人并没有受过相关的训练,不知道海汉有这种可以在远距离进行侦察的利器。双方还没接触,他们就已经暴露了自己的作战意图,给对手留下了太多的反应时间。 石迪文放下望远镜,对旁边的许裕拙问道:“你们前几次攻打南日岛,登陆的时候遇到阻力了吗?” 今天许心素亲自督战,率领明军水师在南日岛外围部署,负责海上戒备,因此他派了许裕拙随海汉民团一起行动,观摩之余也可以就近协调两军配合。许裕拙应道:“海盗会在码头附近布置防线阻碍登陆,我军一般都是以盾牌为掩护,以弓箭火铳与其对射。” 石迪文点点头道:“不过你们在船上,他们在陆地上,这准头就有点吃亏了。” “伤亡的确是难以避免。”许裕拙很爽快地承认了石迪文的说法。就算明军这边的单兵军事素质稍好一些,在船上使用远程武器也很难保持准头,在这个交战环节上,明军每次都会吃一点小亏。 明军会吃这样的亏,是因为他们没有强大的火力掩护,但海汉民团就不一样了,由海对陆进行火力打击,掩护部队登陆,这是海军炮手的必修课程之一。石迪文一声令下,两艘体形稍小的“探险级”战船便在港湾里慢慢横过来,将侧舷对准了码头。接着炮窗打开,黑洞洞的炮管探到窗口,对准了码头上为数不多的几座掩体建筑。 海军中尉谢立担任了登陆先头部队的指挥官,他在“探险级”战船刚刚投入使用的时候就已经在船上担任大副了,而这次出使福建之前两个月,他刚刚升任为“探险级”战船五号舰“红四月”号船长,在归化民军官中也算得上是职位较高的军官之一。 不过谢立对于自己目前的位置还并不是特别满意,因为比他晚加入海汉民团,而且出身不是那么纯正的安南裔军官武森,因为前次跟随舰队去南海攻打安不纳群岛立下战功,现在已经调到“威严级”首舰“威严号”上担任高级军官了。虽然两人军衔同级,谢立还有个船长职务,但按照海汉海军的发展速度和规律,两三年之后“威严级”战船数量多起来,肯定会有归化籍军官出任船长,而武森显然会比谢立这样的次级战船船长更具备经验方面的优势。 要想追上武森的升迁速度,谢立就必须要抓住眼下的机会,多多立下战功才行。昨天的海战中,他所指挥的“红四月”号共计命中敌船二十发,成绩还是很不错的。而攻打南日岛,在谢立看来也是又一次立功的好机会。出发前他就已经让船上的炮手做好了对陆进行炮火打击的准备,要用战场上的优异表现来给上司留下深刻的印象。 海汉民团在战前制定的作战计划非常详细,因此从石迪文下达命令,到发射出第一发炮弹,这中间的时间仅仅不到两分钟,快得连码头上埋伏的海盗们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更来不及进行转移。 第一轮的炮击的十几枚炮弹带着呼啸声飞向了码头上的建筑,就像穿透一层薄纸一样打穿了木板墙壁,碎屑四溅中隐隐能听到人声惨呼。这几栋木板房只是岛上海盗临时收纳运来的补给品的库房,用来挡一挡箭矢铅弹倒还有点作用,但面对炮弹就完全无效了。 三轮炮击之后,石迪文才示意停火观察战果。几栋木板房被打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很难再将其称之为掩体了。两艘“探险级”战船上放下小艇,士兵们划着小艇靠到岸边,放下系着铅坠的长绳测量码头各处的水深。这是为了能够找出一个合适的泊位,让体形最大的“威信号”能够靠岸。 而在此期间埋伏在码头上的海盗却没能照预期的那样发动一轮偷袭,因为他们当中绝大部分人都已经在刚才的炮击当中死伤,极少数几个毫发无损的幸运儿此时也只是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已经提不起勇气再冒头。 小艇上的几名士兵已经背着步枪爬上了栈桥,他们的任务是尽快检查栈桥和码头上有没有别的猫腻,为接下来的靠岸登陆扫清通道。这队人走到栈桥尽头的时候,遭遇了第一个从藏身处跳出来厮杀的海盗,不过这个不幸的倒霉鬼手里拿着的只是一把普通的腰刀,因此没等他近身,打头的四名士兵便端起步枪,从十米开外的距离上朝他一起开火,其中两发直接命中了躯干。 这人倒也算顽强,身中两枪居然没有立即倒下,仍然试图要发起攻击。士兵们按照日常的训练,没有再在这个时候去重新装填,而是举着步枪一起冲上前去,用刺刀将这名海盗扎翻在地。 率先登上码头的十来名士兵很快就对岸边进行了清理,干掉了四五个负隅顽抗的海盗,而自身只有一人被海盗射出的箭矢伤到,但也并没有性命之忧。 许裕拙在“威信号”上通过望远镜和石迪文手边的步话机全程观摩了海汉民团对码头进行清理的作战过程,这种火炮洗地,步兵随后推进的作战方式,他以前在胜利港军校留学的时候也曾听教官讲解过,但并没有亲眼见证过实际的战例,今天也算是小小地开了一下眼界。 许裕拙忍不住问道:“若是岸上的防守有炮台之类的坚固工事,那又当如何攻打?” 石迪文解说道:“如果是炮台,那‘探险级’战船上的火炮威力就稍稍差了一点,不过我们这艘船上倒是有专门对付炮台的大口径炮。其实火炮作战的核心思想就一个——火力压制,对我们来说,做到这一点并不算太困难。关于这一点,等下我们攻打南日寨的时候你就会更直观地感受到。” 在步兵完成了对码头区域的清理之后,“威信号”缓缓地靠向了码头,不慌不忙地从船上卸下士兵和重型武器,开始为攻打南日寨做准备。从“威信号”高高的桅斗上,瞭望员能够清晰地看到三里外南日寨的情形,因此海汉民团几乎都不需要急着在登陆地点布置滩头阵地和防御力量,因为对手根本就没有打算出寨一战。 “你看,还没开打他们就已经怂了。”石迪文毫不客气地贬低对手:“不过他们这样做也算是比较明智的决定,如果想拉出来跟我们正面对抗,那只会输得更快。” 从登陆的码头到南边的南日寨,中间这段地形非常平坦,而这个岛上又没什么散住的民居,因此几乎是没有任何掩体可供十八芝的人布置防线。如果十八芝胆敢集结部队到这片战场上来正面交战,那石迪文就会用海汉武器告诉他什么是军事科技碾压。 在夺下码头之后,海汉战船用了一个小时出头的时间才完成了辎重登陆。不过这已经算是很快了,毕竟这几艘战船并非专门用于登陆的用途,船上也没有吊装重物的专用吊臂,将那些重达几百斤的火炮和成吨的炮弹卸到码头上,几乎全是靠着人力的手抬肩扛完成。 值得庆幸的是从码头到南日寨之间还有一条土路,虽然仅仅只有四尺来宽,但总好过没有。这样将沉重的火炮运去南日寨外面也会轻松许多。 许心素很贴心地为这次的攻岛作战准备了四十多匹骡马,专门用了两条船从东峤湾运过来,用来拖运海汉民团所使用的武器和弹药补给。在登岛部队完成集结之后,便开始沿着土路向南行进。 南日寨座落在一个缓坡丘陵的北麓,依地势而建,由下至上分为了四层防御线。寨墙全部是由坚固的磐石砌成,最外一道寨墙的大门上甚至还有一座小小的箭楼。以这个时代的军事水平而言,这种寨堡的确已经算是相当坚固的岛屿据点了。 当然在石迪文看来,南日寨的坚固程度也就只是看起来比较厉害而已,他们这次可是带来了两门最新的48磅攻城炮,专治各种不服。这种炮目前只是在胜利港进行过例行打靶,还是第一次投放到战场上使用,军方也希望借此机会,能够为这种新型武器的运用积累一些经验。 在距离南日寨大约五百米的地方,海汉民团停下来,开始布置前沿阵地。虽然明知对手的实力偏弱,但应战还是一板一眼地按照作战条例在进行准备。步兵负责外围警戒,狙击手被分配到阵地左右翼,用几架木梯搭起一个简易的高台,对城头上的海盗开始寻机进行杀伤。炮兵则是由重到轻的火力,从阵地中间向两侧分开布置。 “摩根,你要去玩玩吗?”趁着阵地还没完全布置完毕,石迪文向摩拳擦掌的摩根发出了提议。 摩根笑着应道:“还是你懂我!那我就不客气了,说不定运气好我一枪干掉了匪首,这场仗就不用打了。” “那祝你好运!”石迪文拍拍他肩膀祝福道。 摩根提着自己的枪袋走到刚刚搭建好的一个简易平台前,示意这里的士兵把位置让给他。尽管这个平台也只有大约三米高,但多出这三米的高度,却能让狙击手的射击视野大大增加。摩根慢慢地爬上平台,蹲下身子打开枪袋,然后从里面抽出他的宝贝cheytacm-200。 这支狙击步枪的设计初衷就是在自身尽可能轻的前提下对软目标进行远距离杀伤,它所使用的点408弹药能够在飞出枪膛2000米之后还保持超音速,其巨大的动能保证了它在远距离上仍然拥有极大的杀伤力。虽然弹匣容量仅仅只有7发,不过在17世纪的低烈度战争状况下,使用者倒是不需要担心容量太小以至于需要频繁换弹的麻烦——事实上因为弹药有限且无法补充,摩根使用这支枪的时间非常少,上次用这个宝贝杀敌得要追溯到安南内战时期了。 摩根打开枪架把步枪架好,慢慢在平台上趴下来,然后开始调整枪上的观瞄器件。他这次也只带了十发子弹在身边,因此必须要节约一点用才行。不过在这个距离上打靶,摩根对自己的信心还是很足的。 许裕拙倒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场景,他在胜利港受训期间虽然也去靶场打过实弹,但都是海汉量产步枪的型号,海汉狙击手装备的那种专用步枪他也是见过的。而像摩根手里这把大枪明显在外形上有着多处不同,看起来似乎很厉害的样子。 “石先生,摩根先生用的这把枪是……”许裕拙忍不住向石迪文打听道。 石迪文应道:“这支枪是独一无二的高级武器,是我们从遥远的故土带过来的。它的性能非常好,可以在四里地之外一枪打爆目标的头!” “四里地之外!”许裕拙吓得下巴都差点掉了。在他的认知中,海汉那种不外卖的狙击步枪能打出一里以上的射程已经是非常吓人的武器了,没想到这世间居然还有强过它数倍的武器存在。 当然石迪文并不会告诉他自己所说的只是理论数据,四里地之外命中目标头部的几率其实非常低,低到摩根绝对不会为了追求这样的射杀纪录而去浪费有限的子弹。 正文 619.第619章 南日岛之战(六) 石迪文当然有充分的信心拿下南日寨,但他也很清楚要拿下这个据点不是嘴皮一张一合就能办到的事情。海盗们的战力虽然比较低下,但他们只要坚守不出,海汉就只能使用大量的炮火攻击才能攻破外围的寨墙防御工事。如果有可能的话,石迪文还是希望能够在战斗中稍微节约一点资源和时间,比如说让狙击手们在远距离上射杀出现在视野内的海盗头目,利用“斩首”战术来瓦解对手的指挥体系。 当然这只是个碰运气的办法,谁也不知道海盗头目会不会亲自到寨墙上督战,石迪文等人也不会真的将希望寄托在这个战术上。等火炮阵地布置完毕之后,民团军就要开始发动攻击了。 这时候有军官过来请示,阵地上要使用哪一方的军旗。石迪文看了脸色略微尴尬的许裕拙一眼,笑着应道:“就用明军的军旗!” 许裕拙道:“以学生之见,还是把贵军的军旗也用上吧?” “没事,我们不会和福建明军抢功的。”石迪文摆摆手道:“当然事后你们写给朝廷的奏章上面,最好还是能替我们说一点好话。” “这是应有之礼,石先生不说,我们也会如此去做。”许裕拙赶紧应道。 海汉军方并不想让大明朝廷过多地关注到海汉的军事实力和发展势头,因此在大陆的各种剿匪作战,最后官面上的功劳都是让给了各级官府。不过这军功赏赐可以不要,但一个好的名声对海汉来说却是更为重要的事情,官府替海汉吹捧一番,塑造出忠君爱国的群体形象,日后北上开拓新据点的时候跟当地官府打交道也会更容易一些。 而与此同时,南日寨里的气氛就没有海汉阵地上这么平和了。对手在一里地之外布置火炮阵地,地势稍高的南日寨里有不少眼神好的人都能看到,而对于这样的攻击手段,海盗们却似乎拿不出什么有效的应对办法来。 南日寨里射程最远的火炮,填满火药倒也可以打出一里地,不过这门炮已经是万历年间的老家伙,谁也保不齐填的火药太多会不会直接炸膛,反正寨里的几个老炮手都不敢这么玩。至于其他的几门炮,就根本无法威胁到这个距离上的敌人了。 有人认为海汉民团的炮多,己方应当立刻开炮震慑对手,让其不敢轻易发动攻击。而有人却认为先开炮更容易遭来对方有针对性的打击,倒不如静观其变,等海汉人发动进攻了再选择应对措施。更有人觉得应该趁着海汉人立足未稳,先出寨冲杀一波再说,对方兵力连己方一半都不到,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别吵吵了!”终于有一名头目看不下去,出声阻止了争吵:“谁他妈想要拿血肉之躯去冲海汉火枪阵送死的,自己出寨去试试!当家的让你们守着南日寨,就是为了让你们不要死得太快!” “段三,你自己怂就不要说得热闹,怕死就明说!”当下也有不服气的人立刻就回嘴道。 被称作段三的头目立刻起身回应道:“老子怕死?要不是当家不准兄弟一起出寨作战,老子今天一早就跟我弟弟去码头上伏击海汉人了!” 段三这话一说出来,刚才攻击他的人也不搭腔了。早上出寨去码头上伏击海汉的几十名弟兄,最后就只逃回来了两人,其中并没有段三的亲兄弟。至于码头上发生了什么状况,不用那两名逃出生天的幸运儿详细解说,南日寨的海盗们就已经从当时传来的密集炮声中猜到了。 段三红着眼道:“老子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会跟海汉人干到底!要是大伙儿就这么冲出去,岂不是等于送肉上砧板?当家的也说了,只要我们能守个五六天,家里派来的援兵就会赶到南日岛,到时候把这些海汉人困在岛上,再慢慢玩死他们!” 段三的一番话倒是稍稍起到了稳定军心的作用,不过海盗们似乎都忘了一件事,即便他们选择据守不出,也还是无法避免海汉民团对南日寨的炮击。这一战怎么打,并不是他们可以主动选择的。 “报告,火炮阵地部署完毕,请首长指示!” 石迪文抬手看了看表,上午十点差五分,比预计的总攻时间提前了35分钟完成准备工作,看起来倒是进行得比较顺利。石迪文下令道:“目标是南日寨大门,先进行两轮校射,注意对方如果有开火反击的行为,就将其火力点作为重点打击部位!” 很快隆隆的炮火轰鸣声便响彻了海汉阵地,大大小小的十余发炮弹以平缓的抛物线射向了南日寨的大门方向。 寨里的海盗在昨晚就已经提前用石块垒死了门洞,因此寨门并不是校射的打击目标,而是这门洞上方的箭楼。不过在第一轮的试射当中并没有炮弹直接命中箭楼,多少都差了一点准头。 一发48磅攻城炮的炮弹砸在了寨墙上,打得碎石飞溅,墙上多出了一个脸盆大小的凹坑,不过还并不足以影响到寨墙的坚固程度。另一发小一些的炮弹则是直接越过了寨墙,砸进了寨里的马棚。马匹倒是没有被直接伤及,但却砸榻了支撑马棚的一根柱头,顿时坍塌了四分之一的屋顶下来,搞得寨子里一阵人仰马翻。其他的炮弹则没能取得什么实质性的战果,基本都打在了空处。 但在两分钟之后的第二轮试射,经过校正的炮兵阵地就迅速集火成功,有两发炮弹直接命中了箭楼,而且是穿楼而出,打得木屑横飞。原本部署在箭楼里的海盗弓箭手虽然还没人受伤,但已经吓得纷纷出逃,不敢再继续待在楼里了。 “看起来效果不错。”石迪文从望远镜中确认了战果,然后要求炮兵再以同样目标进行三轮射击。经过不断的校正,在最后一轮的炮击当中,已经有超过五成的炮弹命中箭楼。这栋箭楼虽然还没有塌掉,但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摇摇欲坠,肯定不敢再在里面布置人手了。 而在此期间,十八芝一方的守寨火炮却一门都没有打响过。这也是郑芝虎所下达的命令,他多少也知道自家的武器在射程和精度上比较吃亏,要在目前的交战距离上跟海汉人对轰,那真的是半点便宜都占不到,而且很可能还会因此暴露了己方火力点的位置。 海汉炮兵的集火水平,海盗们已经从刚才炮轰箭楼的过程中看到了,对于郑芝虎这样的命令,海盗炮手们也没有任何的质疑。现在开炮打中对手的几率极小,反而有可能会引来一通集火,炮手们也不愿意冒这样无谓的风险。 石迪文见对手居然继续保持沉默,没有立刻展开反击,也是稍稍有些例外。前一天在海上交战的时候,这些海盗可是早早就打响了他们装在船上的土炮鸟铳,似乎用这样的手段就能吓阻海汉民团。但今天海盗的作战风格突然有了变化,居然没有急于使用他们手头上的那些远程武器了。 石迪文想了想,下达了下一步的命令,让阵地整体向前推进五十米,再进行三轮炮击。如果海盗依然打不还手,那么就继续推进,直接海盗按捺不住为止。 这样做虽然有些繁琐,但石迪文深信南日寨为数不多的远程武器就是对海汉民团最大的威胁,而此次投入作战的兵力十分有限,石迪文必须要确保在把步兵派上第一线之前,先把对方寨墙上的火力点收拾掉。而层层推进之下,比的就是谁更能沉得住气了。 十八芝这边空有兵力上的优势却难以发挥,只能耐心等待海汉民团的阵地进入到己方的射程之内。然而事情并不是他们设想的那么简单,从400米的距离上开始,海汉火炮便不再轰击城门这个目标,而是对长达一百五十米左右的正面寨墙进行自由炮击。而这个距离上即便是口径较小的12磅炮,打在墙头上制造出的碎石飞屑也已经有足够的威力伤人了。十轮炮击之后,南日寨里已经多出了二十多名伤号,全都是在寨墙上待命的炮手,布置在寨墙上的火炮炮位也被摧毁了三四处,这还没正式交火,南日寨的战力就已经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郑芝虎虽然没有直接登上寨墙指挥观战,但通过反馈的信息也知道当前形势的被动。如果让海汉民团就这么一寸一寸地挪过来,那大概不等他们抵达南日寨大门,寨墙就会被密集的炮火给直接轰塌了。等对方真正进入到己方射程的时候,寨墙上还能有几门炮能打响都不好说了。 “下令开火!”虽然明知此时开火的命中率会非常低,但郑芝虎也知道己方再等下去也是坐以待毙,只能违心地下达了这个并不合适的命令。 “终于动手了!”石迪文心中暗自感叹了一句。他在第一时间就从站在高台上的瞭望兵那里得到了信息反馈,南日寨寨墙上旗号变动,炮手们将隐藏的火炮都推到了垛口前,看样子是真的打算硬拼了。 不过这种想法也只是海盗的意图而已,海汉民团可不会让对手那么轻易就能取得开火的机会。各个高台上的狙击手们各自报出了观察到的火炮位置之后,便开始利用手里的狙击步枪对出现在寨墙上的海盗炮手们进行射击。在狙击手们所处的这个距离上,海盗们根本没有任何还击的手段,完全就是一次单方面的杀戮。为了确保命中率,十几名狙击手在摩根统一的指挥之下,每次射击都是集火同一两个目标。 在海盗炮手们被几百米外飞来的子弹一个个撂倒的时候,周围的人甚至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是被炮弹溅起的碎石所击中,但很快就发现了事情不对,因为他们所处的位置在这个时候好像并没有遭受到炮击。等他们发现这些伤者是被步枪所打伤的时候,狙击手已经干掉了六七个目标。而剩下的炮手也因此而感到恐慌,不敢再将头或者躯干暴露在寨墙的掩护之外,因为他们已经发现,海汉人在远处的阵地后面搭建的高台,就是这些能在超远距离下手的煞星们所在的位置。 “开火啊!为什么还没开火!”郑芝虎发现自己的命令下达之后,寨墙上居然只有两门炮开了火,而且很快就又哑火了,这让他感到十分不满,立刻到寨墙下询问状况。 待寨墙上连抬带背送下来十来个中枪的炮手之后,郑芝虎才明白己方遭遇了什么样的状况。很显然海汉的远程武器可不仅仅只是那些威力惊人的火炮而已,还有某种射程超长的火枪,足以在火炮射程的同等距离上射杀己方的炮手。 而这完全打乱了郑芝虎的布局,他原本认为己方就算火炮威力不如对手,但至少在进入己方的射程之后,还是能跟对方拼个鱼死网破。到时候拼完了火炮,己方凭借兵力的优势,据守南日寨几日应该问题不大。但不曾想自家火炮不如对手也就罢了,连拼命的机会似乎都难以捞到,这么打下去,己方的火炮还没发挥出威力,炮手就得先挂完了。 “派两百人分别从左右出寨,从外围袭扰对手,剩余的炮手回到炮位上,继续开火!”郑芝虎现在也着实想不出什么有用的办法,既然闷着头挨打不行,那就只能再选择主动出击这条路了。当然他也知道在正面战场上几乎不可能依靠手头这点人战胜武器犀利的海汉民团,因此他所下达的命令也只是袭扰,而非与对手进行对决。 “十八芝急眼了啊!”石迪文从望远镜中看到南日寨左右分别出现了一些人影,便已经猜到了对手的打算。不过对此他也早有准备,下令两个步兵排分别在阵地左右列阵迎击对手。 正文 620.第620章 南日岛之战(七) 两个步兵排各有作战人员四十余人,接到命令之后立刻以平时训练的四列横排队形展开,然后不慌不忙地等待对手进入到己方的有效射程之内。 这次随使团出访福建的陆军全部都是军龄两年以上的老兵,大部分人参加过安南内战和去年下半年的琼北“燎原计划”作战,都具有一定的作战经验。对于他们来说,攻打南日寨倒并不是什么艰巨的任务,毕竟比这大得多的场面都已经经历过了。尽管对手的兵力要比己方多了几倍,但他们早就习惯了这种压力,过去海汉所面对的每一个对手,在兵力方面都是要强出自家一大截的,而他们也早已经学会了衡量战斗力的标准,并不仅仅只是看兵力数量而已。 就南日寨派出来袭扰炮击的这点人马,士兵们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直到军官吹响了示意举枪的铜哨,第一排的士兵才齐刷刷地举起步枪,借助枪身上的标尺瞄准大约在两百米距离上的目标。当然以肉眼观瞄,在这个距离上其实很难做到真正意义上的瞄准,士兵们也只能是瞄个大概,然后以排枪的密集火力来保证命中率。 海盗们行进到离海汉阵地还有大约150米距离的时候,阵中的几名弓手便放慢了脚步,开始抽弓搭箭。在这个距离上,比较强力的战弓已经能够通过抛射来击中敌人了。 不过无论是准头还是射程,海盗们手中有限的几把强力弓都无法与海汉民团制式装备的燧发步枪相提并论。在海盗们放慢脚步的同时,海汉军官也吹响了下令射击的哨声。 随着一阵枪声响起,海盗的队伍中便有人闷哼一声,然后倒地不起。开完枪的士兵收枪让出位置,退后重新装填。后排的士兵跟着上前,举枪瞄准,听到军官的哨声之后立刻扣动扳机。四排士兵如是循环,向对面的海盗队伍不断地进行射击。 这种射击战术的效果在以往的数次实战中已经得到了极好的验证,这次也毫不例外。随着双方距离的缩短,射击命中率也越来越高,当海盗队伍冲杀到百米距离上的时候,已经有近三分之一的人中枪倒下了,而剩下的人也意识到继续向前冲杀的下场很可能就是送命,于是开始放弃进攻转身逃向南日寨。对于单兵素质并不是那么过硬的非职业军队来说,这个伤亡率已经完全超过其所能承受的极限了,引发溃败完全是医疗之中的事情。 而在此期间双方的炮击交火也并没有停下,只是火力悬殊越来越大。寨墙上几门打响的火炮都在很短的时候内遭受到海汉火炮的集火反击,炮手死的死伤的伤,几乎都失去了继续作战的能力。而反观海盗所取得的战果,却只能说是微乎其微,有限的几发炮击全部落空,倒是冲出南日寨来袭扰的散兵用弓箭伤到了两名海汉士兵,但战果也仅此而已了。 “十八芝现在还有什么招数没使出来吗?”一直在阵地上指挥作战的石迪文向已经目瞪口呆的许裕拙问道。 许裕拙有些神不守舍地应道:“往常几次攻岛,十八芝均是固守不出,靠着从海上发动袭击扰乱我军心,待我军进退两难之时,寨中的人马再出来拼杀。” “这套战术大概今天是派不上用场了,只要你父亲能在海上扛住他们就行。”石迪文回头望了一眼码头的方向,那是这次攻岛作战几乎唯一的弱点。 不过这次明军可不会再向前几次那么吃亏了,昨天海汉人已经替他们清理了一半的海盗船,要是连剩下十几条船都对付不了,那大家也别吃军粮了,早点脱了这身皮回家种田打渔算了。 在海汉民团攻打南日寨的同时,海上的海盗船也向港湾附近的明军船只发动了攻击,但由于自身实力有限,再加上明军今天的备战作得很充分,许心素这个福建总兵又亲临一线督战,可以说是人人用命,根本生不出畏战之心。海盗船过来冲杀了一波,反倒被明军战船给拖住了三艘,然后一拥而上俘虏了这三艘船。兵力处于劣势的海盗船只能选择了先退避三舍,到远处静观动向。 海汉民团配备了步话机和电台,战场上的联络指挥、互通信息都非常便捷,而海盗就没有这样的技术手段,在海上的人不知道南日寨的战况,南日寨也根本无从得知海上的袭扰战术究竟奏没奏效。技术手段上的差距反映在作战指挥体系上,就会成倍放大效果,双方的战场反应速度差异足以弥补海汉民团在兵力上的劣势。 当民团的火炮阵地推进到距离寨墙只有两百米的距离时,寨墙上已经看不到防御一方的人影,因为仅有的一些可以遮蔽身形的垛口几乎都被炮火所摧毁,而炮位更是已经无法再继续投入到战斗中使用。 郑芝虎此时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他倒不是觉得不该守卫南日岛,而是觉得应该让属下在岛上坐镇指挥,自己撤到海上去才对。如今海上不知道战况如何,而南日岛又已经兵临城下,无处可逃,战局根本不像他在开战前所预计的那么胶着。 “当家的,此时海汉人还没围住寨子,不如你从后山出去,南边还有我们的两条船候着!”一直在寨门附近督战的段三见己方伤亡不断却根本没能阻止对方的不断前进,赶紧找到郑芝虎,建议他先行撤退。 郑芝虎自然也知道厉害,只是双方尚未正式交锋,自己就先跑路了,这似乎有点说不过去。正犹豫间,便听段三又劝说道:“海汉的船比我们的船快得多,要是走得迟了,也会被他们在海上截住。当家的,你赶紧撤,小的留下来替你督战!” 郑芝虎一听这话有理,老子现在不提前撤,等下想跑都未必跑得掉了,当下便不再犹豫,一拍段三肩膀道:“段三,这次你代老子守岛有功,回去之后我便提请大当家封你为南日岛岛主!” 郑芝虎下了决定之后,便不再犹豫,脱下自己的衣服换了一身普通的行头,然后带了几名亲随,不声不响地朝着南日寨后山的方向去了。 郑芝虎虽然是悄悄离去,但南日寨就这么大点地方,想要避过所有人的耳目是不可能的。他前脚一走,消息后脚就传开了。这些海盗虽然多数都是亡命之徒,但也没有傻到心甘情愿替人当炮灰,当下不少人都开始嚷嚷着要跟城外的海汉人讲条件投降。 段三虽然一心想跟寨子外的海汉人拼命,但郑芝虎一走,他的份量就实在有点压不住场面了。很快寨子里的主和派便占据了多数,有头目命人在寨墙上打出白旗示意停战。 “哟,这是要打算投降了?”石迪文也注意到了墙头上的白旗,这让他稍稍有些迟疑。 “这些海盗诡计多端,石先生小心有诈!”许裕拙倒是没忘了提醒一下石迪文。“诈降这个招数,以前十八芝也曾在与我军的交战中用过。” 石迪文点点头道:“诈降无非就两个目的,一是拖延时间,来使出他们的新招,第二个可能就是为了掩护头目逃跑。许裕拙,这岛上还有别的地方能离开吗?” 许裕拙应道:“岛南边虽然没有港湾,倒是有大片的沙滩,只要吃水浅的船肯定是能靠过去的。” 石迪文道:“那南边有水师的船部署吗?” 许裕拙摇摇头道:“为了确保登陆码头万无一失,家父把这次出战的战船全部都调到了北边的海上护卫,并没有打算围住南日岛。” “可惜了啊!”石迪文摇摇头道:“这样大概就没办法把岛上的海盗一网打尽了!” “要不我带人跑一趟吧?”不知什么时候,摩根已经从他的狙击平台上撤下来了。南日寨的墙头上连人影都看不到了,这大概也是摩根没兴趣再待下去的原因之一。事实上在刚才的作战中他也只是在起到观察员和指挥的作用,自己连一枪都没有开过,毕竟那些普通海盗的价值太低,完全不值得用比黄金更贵重的m-200子弹来消灭他们。 “这……不太安全吧?”石迪文虽然也是个冒险家的性子,但他也记得出发前宁崎对他的嘱咐,千万不可以身涉险,毕竟任何一名穿越者对执委会和海汉这个群体而言,都是不可多得的一笔财富。 “从山寨后面到南边的海岸还有多远?”摩根先不跟他讨论安全问题,而是转向许裕拙先打听起路线。 许裕拙看了看石迪文的脸色,这才小心翼翼的应道:“大约有五里地,不过摩根先生想要绕过去包抄,那还得从山寨旁边绕行,这样至少会多出一半的路程。” “那就大概是四千米左右。”摩根立刻得出了答案,然后转向石迪文道:“这对我来说并不存在体力上的问题,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不,摩根,我不能让你去冒险。”石迪文此时已经考虑清楚了利害关系,拒绝了摩根的提议:“如果要让你去追击可能潜逃的海盗头目,我至少需要分出一个排的兵力去保护你,但我们的兵力太少,我不可能再分兵给你,毕竟寨子里还有近千的俘虏要等着我们接收。” 摩根还待分说几句,石迪文已经摇头抢先说道:“单枪匹马就更不用说了,就算你真赶过去干掉了海盗头目,回去之后执委会和军委也不会认为我们的决定是正确的做法。说不定还会因此而收到惩罚,摩根,这不值得。” 经过讨论之后,海汉民团还是放弃了派人绕到山寨后面去堵截海盗退路的打算。而这个时候南日寨里也派出了一名使者,来到海汉阵地上求见。 “所以你们是打算投降了?”石迪文开门见山地向海盗使者问道。 “我方愿让出南日岛,条件是贵军放我方的人离开这里。”那名使者应道。 “条件?我没听错吧?”石迪文摇摇头道:“我不认为南日寨里的人到现在还有资格向我们提出什么条件。我只说一遍,你记清楚了,然后把话带回去。” 石迪文清清嗓子,正色道:“我要求南日寨里的所有人立刻放下武器出寨投降,作为优待,我可以保证所有放弃抵抗的人都能够保全性命。至于其他的条件,我方一律不接受。如果贵方不愿接手我方条件,那么我们就继续打下去,直到这个南日寨被我们的大炮彻底拆掉为止!你们有一炷香的考虑时间,从你离开我的视野开始算起。现在你可以带着我的答复回去了,记住,要快点作出决定,因为我不会再给你们下一次的停战机会了。” 石迪文可没心情跟这些海盗慢慢谈条件,毕竟他们根本就无处可逃。如果打算顽抗到底,那石迪文也不介意再多炮轰几轮,用实力教会他们做人。 使者带着石迪文的答复回到了南日寨里,多数人对于海汉人的狂妄都感到不满,但他们却又并没有继续作战下去直到战死在此的勇气。寨子里剩下来的几名小头目经过简短的讨论之后,还是认为保命要紧,投降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只有段三一人仍然强烈反对投降:“海汉人说是可以保住我们的性命,但你们大概不知道,海汉人所抓的俘虏囚犯,全部都会送到海外去挖矿挖到死为止!你们就算是投降了,迟早也会累死在海汉人的矿上!与其死得那么窝囊,倒不如现在拼死一搏,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赚一个!” 其他几名头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陆陆续续都点头道:“段三说得也有道理!”“那不如就请段老三带头,我们兄弟跟随出寨拼个鱼死网破!”“对对对,跟海汉人拼了!” “带头便带头,我段三岂是怕事的人!”段三拍案而起,抓起腰刀转身便要往外走,不过没等他走出这议事厅,就感觉后背一痛,低头一看,两三支利刃已经从前胸穿了出来…… 正文 621.第621章 打扫战场 如果是面对面真刀真枪的打一场,海盗们倒也不会怵了海汉民团,但问题就在于海盗们根本就没有跟对手直接交锋的机会,海汉无休无止的炮火轰击就已经将他们的胆气消磨得一干二净了。如果说战前海盗们还对跟海汉交手抱有一些幻想,那么开战之后他们就明白了为什么海汉居然胆子大到只派几百人登岛来攻打南日寨——双方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大到对方可以直接无视兵力多寡和客场作战的不利条件。 海盗们已经尝试过了拼命,冲出去袭扰海汉阵地的两百名弟兄,最后好手好脚撤退回寨的也就一半左右,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居然连对手一根毛都没摸到,这仗根本就没法打。到了这个时候,海盗们才明白许心素为何会对地处南海琼州岛的海汉人如此倚重,也知道了大头目刘香两年前在珠江口的溃败并非他作战不力,而是跟对手的实力差距太大。 段三的亲人死在海汉炮火之下,他当然想跟海汉人拼个鱼死网破为亲人报仇,但其他人可没打算要为十八芝的各位当家战死在这个荒岛上。海汉人都已经下了最后通牒,段三还想鼓动南日寨的人出去拼命,这要是让他去了,那大家都得死。既然这样,那自然是不如让他一个人去死,保全大家性命比较好了。其他几个头目顷刻之间就已经达成了默契,趁着段三没有防备的时候就直接对他下了狠手。 至于说这样做会不会导致事后被郑芝虎清算,这些人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眼下保命才比较要紧。干掉段三这个不安定因素,大家才能有机会继续活下去。 在石迪文所规定的时限到来之前,终于看到海盗结队走上寨墙,排着队垂头丧气地将手中的武器从墙头上扔出来。之所以没有直接出寨,是因为寨门已经在前一天被海盗们用石块垒得死死的,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清理出通道。 “准备接收俘虏!”石迪文见寨子里的海盗选择了投降,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海汉这边就算实力占优,但如果对方顽抗到底,要打下南日寨还是难免会付出一些伤亡。而对于此次出访福建的有限兵力来说,任何伤亡都是指挥官必须要尽可能避免出现的状况。 “呃,对了,通知你父亲,让他派人来接手南日寨的防务。”石迪文对许裕拙说道。海汉兵力有限,现在就算打下了南日寨,也不可能派兵在这里驻守,因此这个活儿只能交给明军来负责。这次作战的主旨就是向明军展示海汉的强大战斗力,而这个目的已经达到,至于说明军能不能守得住南日岛,那就不是石迪文眼下要去担心的事情了。 许裕拙在旁边低声说道:“家父的部队此时都在海上,不如先由民团军进寨清剿残余海盗?” 石迪文先是一愣,心说这仗是我海汉打的,怎么这打扫战场的脏活累活还得归我们做?他正待要发问,忽然一下子回过神来——这是明军要塞好处给自己啊! 这南日岛座落在福建海域的黄金航道上,过往船只大多得向十八芝缴纳数额不菲的保护费才能安全通行,而南日寨作为十八芝在福建海岸线最主要的据点之一,其中储藏的金银财宝大概也不会是小数目。 明军当然可以堂而皇之地在战后立刻接管打扫战场的事务,顺便吞了寨里的财物。不过许心素认为这次海汉人出钱出兵,千里迢迢过来打下南日岛,那福建方面如果一点表示都没有,未免会寒了海汉的心,因此昨天特地叮嘱了随海汉民团作战的许裕拙,让他在战后不要急于让明军进寨,而是任由海汉民团先进寨捞点实际的好处。 这个套近乎的招数会不会管用,许心素并不担心,他可是听说过海汉民团在安南那边的“斑斑劣迹”。当初海汉打下会安城之后,几乎是将会安城里能搬走的东西全都用船运回了三亚去,甚至连人口都没有放过,而这种做法在海汉民团攻下顺化之后又实施过一次,据说也是收获颇丰。 许心素虽然只是耳闻,并没有在现场亲眼目睹海汉民团当初的所作所为,但俗话说“贼过如梳,兵过如篦”,海汉民团是如何在当地搜刮战利品,他大致也能想象得到。海汉人既然如此爱财,那送一些财物给他们也算是投其所好。再说这南日寨里的东西都是十八芝的财产,许心素借花献佛,自己也不用贴钱进去,又能卖海汉人一个好,也算是一举两得的办法。 “让人赶紧把门洞清理出来,派两个排进入寨内搜查。给我搜仔细点,不要放过海盗余党!”石迪文回过神之后,自然不会回绝许裕拙的这番好意,立刻便下达了命令。 如果不是考虑到明军之后要派兵驻守南日寨,石迪文大概会下令让人直接炸掉被石块堵死的寨门。好在南日寨两侧还各有一道铁闸小门,也就是先前海盗们出寨袭扰所用的通道。寨内的海盗们被勒令从这两个地方自行走出南日寨,出来一个,民兵们便用绳索将其手臂捆上,每十人穿成一串押到路边蹲着。随后民团军进入寨内,开始打扫战场。 对南日寨的清理工作进行了大约三个小时,而在此期间许裕拙很默契地让登岛的明军全部都退到了外围,美其名曰为友军警戒。而正如许家父子所料的那样,南日寨的确还藏有不少的金银财物,士兵们在三处地窖****搜出黄金七千余两,白银十二万三千余两,珍珠、珊瑚、玉石、翡翠等珠宝若干。另外还有生丝、面粉、大米、药材、瓷器等多种商品,看得出十八芝是将这里当作了一个货物中转站在使用。 好东西的确不少,但摆在石迪文面前的有一个问题——这次参战的海汉战船并没有足够的运力将南日寨里的财物统统运走。 “看样子只能留下一部分给许心素了。”石迪文看着已经打包成小山一样的战利品,有些不无遗憾地说道。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实际上高价值的金银珠宝基本都已经被装上了原本用来运送炮弹的平板车,外面拿军用油布一罩,就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了。至于无法运走的,大多都是些比较沉重而价值又较低的货物,像粮油米面之类的东西,也正好留给驻守这里的明军作为消耗品。 至于俘虏情况,在经过清点之后,共计在岛上俘虏了海盗七百九十二人,另找到海盗尸体共计一百三十一具。除此之外,根据几名海盗小头目的交代,原本坐镇南日岛的大头目郑芝虎已经在开战之后从南日寨后门溜掉,如石迪文所预料的那样,他带了二十多名部下,去了南边的海滩乘船出海逃离。在海汉民团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郑芝虎大概已经出海有两个小时了。 如果是知道航向的话,其实两个小时的航程差距是完全可以立刻派船去追的,但问题就在于这里没人知道郑芝虎出海之后会去什么地方。也许他会立刻返回澎湖,也许会去就近的大陆渔村躲避风头,也许会在附近海面上找个地方集结手下另作打算,总之没有确定的方向,海汉民团空有快船也无法追踪下去。 “郑芝虎啊!”摩根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大为失望,他也大致知道这个海盗头领在十八芝中的地位,漏过了这样的目标,对于一个自诩为战场猎手的老兵来说实在是极大的损失。 “如果先前你让我带人绕过南日寨去南边堵截,说不定我们已经抓到这条大鱼了!”摩根当然也知道现在为时已晚,只能把这口怨气出到阻拦自己的石迪文身上。 “那仅仅只是理论上的可能性而已,但我却在事实上百分之百地保证了你的人身安全。”石迪文对于摩根的指控自然不会服气,立刻便反驳了他。 摩根很是失望地摇摇头道:“亲爱的steven,下次我们要抓到他恐怕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下次我们不但要抓他,还要抓住他的兄长和他的伙伴。”石迪文并不同意摩根的悲观情绪:“我们还有很多立下军功的机会,但前提是得先保证我们自身的安全。” 关于这样的争论并不会有什么明确的输赢结果,但摩根也知道这件事在回报给军委和执委会之后,石迪文这种力求稳妥的做法仍然会得到高层的认可。即便军方一心想要往外快速扩张,但在穿越者军官的个人安全问题上,一向都是偏于保守的作风。类似摩根这样比较冒险的做法,在高层并不会得到太多支持。 直到海汉民团将南日寨搜到的金银珠宝运到码头开始装船,许心素的座船才很默契地进港停靠。与石迪文见面之后,许心素连半个字都没提打扫战场的事情,而是先向石迪文道谢:“此战有海汉民团助我,简直胜得易如反掌!老夫代福建军民,谢过海汉各位将士了!” 许心素的态度让石迪文非常满意,很显然对方已经能够以一种比较平和的心态来正视海汉军事力量的存在,并且言语间也透露出继续与海汉合作的意愿,这也正是此次海汉使团出访福建的主要目的之一。攻克南日岛的这场作战,应该已经让福建明军高层认识到了海汉民团的真实战斗力,对于他们而言,合作肯定是比对抗更为合理的选择。 天色擦黑的时候,在附近海域警戒的船只传回消息,原本在远处观望的几艘海盗船都已经全部撤离,看样子也是大致猜到了南日岛失守的结果。当晚联军舰队全部驻留在南日岛,许心素派了五百名明军进入南日寨住下来。原本许心素还想邀请海汉民团也进驻南日寨,不过石迪文嫌寨里环境太差,加之不太放心三艘海汉战船在没有足够防卫的情况上停在海边,还是坚持将民团驻地安排在了码头附近。 这天的晚饭倒是安排得格外丰盛,许心素命人从附近大陆的村落采购了各种禽畜,运到岛上进行宰杀,以此来犒赏三军。虽然明军并没有多少人直接参与了这次的攻岛作战,但幸运的是他们有海汉这个只要钱不贪功的合作伙伴,明军大多数人都会在这次的胜利中得到自己的一份战功,这对于他们来说的确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不过石迪文认为此时庆祝还稍显早了一些,在饭局进行了一半之后,他便把许心素、许裕拙父子俩请到自己的帐篷里,告知他们海盗已经在前一天派船回澎湖去搬救兵的消息。 “十八芝不见得会再打回来了。”许裕拙听完之后首先发表了看法:“郑芝虎也跑了,他完全有时间在途中截住赶来救援的海盗船队。” “但他也有可能一口气咽不下去,会尝试利用援兵再把南日岛夺回去。毕竟他们要是真的派出援兵,那应该不是一个小数目吧?”石迪文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 “老夫估计他们至少会派出超过八十条船,大致一两千人的队伍。”许心素接道:“郑芝龙在短时间内所能调动的武装规模大概就是这样的水准,如果要调动更多的人,他就必须召集十八芝的头目们开会讨论,让各家出人出船,共同出兵才行了。而这样做所需的时日至少要七八天,等一切准备妥当发兵过来,至少也是半个月之后了。” “但如果十八芝的救兵在途中遇上了郑芝虎,他们还会过来再打一场吗?”石迪文认为许心素的论证比较可信,便将自己的问题向他又问了一遍。 许心素应道:“郑芝虎虽然有些鲁莽,但也不傻,他没有在南日寨里据守死战,而是选择了逃跑,这就可以看出他还是一个能够审时度势的人。所以老夫认为,郑芝虎带着澎湖的援兵返回南日岛的可能性不大。即便要战,也不会是近几日的事情了。” 正文 622.第622章 回港述职 不管十八芝是否会在近期卷土重来,对福建官府来说,南日岛这个战略要冲都必须要尽力守住才行。这次幸运地靠着海汉民团出手,才能轻松从十八芝手里夺下了南日岛,要是再轻易丢掉,许心素大概也没脸再在福建总兵的位子上继续干下去了。 当然要想守住这个岛,仅仅凭福建军方自己的力量还有一点悬,海汉还得必须给予一定的帮助才行。好在南日寨的基础结构非常扎实,尽管经受了海汉民团的多轮炮轰,也仅仅只是寨墙上部的垛口部分受损比较严重。就连石迪文和摩根在实地看过之后,也不得不庆幸十八芝投降得早,否则就算海汉民团打完带来的炮弹也很难轰塌这牢实的寨墙,最后很可能也还是只有搭梯上墙硬攻。如果战局进行到那样的状态,海汉民团就很难避免伤亡的出现了。 从南日寨防御工事受损的状况来看,石迪文认为只需要小修小补一下,再对寨墙上的火力点重新进行布置,就完全可以将南日寨的防御强度提升一个档次,让守寨明军可以独力应付未来十八芝可能发动的反扑攻势。 但石迪文所认为的小修小补,那只是用海汉具备的工程水平作为衡量标准,但对于明军来说,石迪文所提出的南日寨改造建议可就不是什么小工程了。以明军的基建水平,再快也得一两个月之后才能完成海汉提出的改造方案。 许心素自然也意识到己方工程能力欠缺将会给南日岛防御带来的空窗期,当下便向石迪文请求道:“这南日寨修缮工程尚需时日实现,在此期间岛上防御必定空虚,如何能防得住十八芝的反扑?老夫恳请贵军在南日岛再驻扎些时日,一应费用消耗,均由福建官府承担,请石先生务必应允。” 石迪文倒是没想到许心素还会在战后继续挽留民团军,他原本以为民团军的存在多少会让许心素有些顾忌,早点撤离南日岛也能让许心素安下心来,倒是没想到对方非但没有顾忌,反而因为担心南日岛的防御问题,要求海汉民团能够再驻留一段时间。 石迪文看许心素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试探自己,便斟酌着应道:“这样吧,我方派来福建的军事顾问团最近就会来了,他们在本地的驻地也需要时间修建,要不他们到了之后,就先来南日岛这里协防一段时间,等岛上的工事修好之后,再调去漳州附近驻守?在他们来之前,我的船队就暂时驻扎在南日岛附近好了。” 石迪文并不打算让手下人在这里跟明军住到同一个营寨里,这岛上荒无人烟,获得补给也不方便,还是住到临近的大陆海岸比较好一点。从东峤湾到南日岛也不才不到二十海里航程,如果有情况发生,接到警讯再赶过来救援也是来得及的。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贵军将士了。老夫会命人在东峤湾划出一块地方,供贵军驻扎。”许心素听石迪文话里并不打算住在岛上,便已经猜到他的想法,立刻表示会作出相应的安排。 战斗结束当晚,石迪文向仍在漳州驻留的宁崎发送了一封电文,说明了战斗结果和目前的状况,并且告知他因为形势需要,民团军大概还得在泉州这边再驻扎一些时日。 民团暂时走不了,宁崎也没法就这么单枪匹马回海南岛去。不过正好他也因此有更多的时间来处理一些民间交流方面的事务,最近可是有不少漳泉两地的文人慕名而来,拜访他这个“海汉夫子”。而宁崎也正好需要这样的一些沟通渠道,将海汉文化和价值观向福建的文化界进行推广。 福建这边在近几年通过许心素的分销渠道,有大量的海汉商品涌入本地市场,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海汉的招牌产品之一,品种丰富、花样繁多的玻璃文化用品。与广东的市场反馈类似,福建的文人对于这些逼格满满的东西也毫无抵抗力。在价格比广东市场高出近两成的行情下,出口到福建的海汉玻璃文具数量依然是呈现逐年攀升的趋势,当然其中也有不少是通过本地的转运被贩去了江西、浙江等地出售。而且根据宁崎在漳州走访所获的信息,还有少量的海汉玻璃制品甚至已经通过海运,贩售到了北方的琉球、日本、朝鲜等地。 通过专门制定的宣传策略,海汉为自身所塑造的“重视文教”形象也早就在福建文化圈里深入人心。在福建文人的心目中,这些来自海外的汉人后裔虽然是从事“粗俗”的商业,但其对于文化事业的重视程度甚至还超过了大明很多地方的官府。例如漳州目前每年规模最大的两次文化盛会,漳州诗会和南闽文会,海汉都是掏钱最多的赞助商,并且往往在这些场合拿出大量价值不菲的海汉文具作为分发给与会者的纪念品或奖品,这让漳州、泉州等地的文人普遍都对海汉抱有一定的好感。 通过官方有意识的宣扬,漳州文化圈很快就注意到海汉使团的带队者宁崎正是海汉文教事务的主管,于是各种邀请函和拜帖便如雪片一样送到了使团下榻的地方。但由于使团甫到漳州就发生了刺杀事件,之后许心素又要跟随船队出海作战,无暇顾及到使团的安全问题,便暂时禁止了使团人员自行外出拜访民间人士的行为。宁崎不甘浪费机会,倒是很快想出了一个折衷的办法。 既然外出存在一定的风险,那干脆就将客人全部请回来。宁崎问过常驻漳州的宫家父子之后,便决定在自己的驻地召开一次临时的文会。石迪文、许心素等人带着联军奔赴南日岛作战期间,宁崎就在漳州邀请了众多福建文人,在自己住的宅院内开了为期七天的文会。 这文会上吟诗作对,鉴赏书画,自然是主题内容。而文人汇集到一起,也少不了谈古论今,议论天下大事。宁崎本来就是学历史的出身,加上其多出几百年的见识和经过长期修炼的嘴炮功力,在文会期间广为宣扬海汉的文化价值观,倒也取得了不错的成效。甚至有不少好奇心较重的文人表示,愿意搭乘海汉使团的船一同返回琼州三亚,去见识一下这个传说当中的南海小天堂到底是什么样的风貌。 石迪文发回电报的时候,宁崎的文会才刚刚开到一半,因此他对于军方需要暂时驻留下来的决定非但没有反对意见,反而是松了一口气。不然军方如果在战后选择直接开拔回大本营,那他还得考虑是不是需要让军方的人再多给自己几天时间,来完成手头未尽的工作。军方这趟过来不但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成功宣扬了海汉的武力,而且还在南日岛上捞到了一笔可观的外快,存在感已经刷得满满的。如果宁崎不在离开福建之前做出点成绩,回去之后向执委会汇报工作也难免有点脸上无光。 在海汉使团文武要员们各自忙于处理手头事务的时候,交接完安南防务的钱天敦也带着自己的警卫排回到了胜利港。而将要调到福建驻守的安南民团下属特战营,则会更迟一点出发,由海运部安排的船只前往安南驻地搭载他们直接前往福建,中途只在香港岛短暂停靠。之所以不让其回到琼州岛上休整,是因为执委会担心这支部队被有心人识破了身份,毕竟在去年“燎原行动”期间,这支部队全员扮成海盗横扫了整个琼北,很难说本地民众中有没有人还记得他们的样貌。 对于钱天敦回到大本营这件事,执委会和军方高层都是十分重视。除了颜楚杰在琼北坐镇,无法赶回来之外,其他的高层人员几乎都是提前到了胜利港码头,欢迎钱天敦的归来。 钱天敦站在船头甲板上,看着繁荣的胜利港港区码头,心头也是颇为感慨。他从1627年夏天带着拓殖船队前往安南黑土港开始,到现在已经在安南驻扎了近四年的时间。虽然在此期间几乎每年都有一次返回胜利港述职的安排,但他穿越后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安南度过,要说离开的时候一点眷恋都没有,那肯定是骗人的。毕竟海汉在安南的所有殖民地区和维持当地安定的军事力量,都是由他和同僚们一点一点地搭建起来的。 按照他自己的规划,在安南其实还是有很多未尽的事情。比如为军方训练出一个满编的野战团,在南方建成可以支撑海汉南扩计划的军港,以及协助安南朝廷打造一支用于对抗安南西面暹罗王朝的大军等等。这些工作大概就只能留给接任的穆夏柏和冯安楠去做了,而钱天敦自己很明白,他在安南的近四年时间所做的事情,实际上仍然是在为海汉的大陆攻略做前期准备。 经过四年的发展,海汉的实力已经有了极大的提高。四年前只能选择安南这种处于内战之中,无暇外顾的地方下手,还得找黑土港这样人烟稀少的地方落脚,而四年后的现在,海汉民团已经有实力组织船队北上福建,与盘踞在当地的十八芝进行正面较量了。虽然执委会的调令中并没有说得特别明白,但钱天敦能够察觉到,执委会对于大陆及东北亚海域已经有了下一步的打算,而不管是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来实现扩张,军事上的保障都是必要措施,执委会也必须依赖像他这样的有着带兵作战经验的将领,来负责打开海汉在大陆沿海的局面。 “看到现在的胜利港,你有什么感觉?”钱天敦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在钱天敦身后,就只有一个身才不高却很敦实的男人站着,正是他的贴身副官高桥南。这次钱天敦的职位调动,他也问过高桥南,是否想自立门户,如果高桥南有这个打算,那么他可以给军委推荐并担保,让高桥南在安南这边当个军头问题不大。不过高桥南拒绝了这个建议,并表示会继续追随钱天敦,留在他的身边担任侍从官。 高桥南应道:“对卑职来说,在这里的回忆非常痛苦,甚至胜过我当年在海上漂泊的时候。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卑职并不想在这个地方常驻。” 高桥南当初被裹挟当了海盗,袭击胜利港时被当时刚刚登陆不久的穿越者们活捉,并且投入了苦役营服役,那段时间他的确是吃了很多苦头。不过他天性不坏,脑子也不笨,很快就得到了当时主管苦役营的任亮赏识,后来又被钱天敦要到了军方,这才算是脱了苦海。对于他个人而言,钱天敦的确是有如再生父母一般,所以他才会选择以留在钱天敦身边的这种方式来报恩。 钱天敦道:“我们不会在这里住很久,就会出发去福建了。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对当时所受的苦还抱有怨恨,如果你在别人面前表露出这样的情绪,或许会对你今后从军的生涯有些不利。” 高桥南明白钱天敦意有所指,立刻点头应道:“卑职明白了!” 钱天敦接着说道:“不要忘了,你现在不是日本浪人,不是囚犯,而是海汉的一员,你是堂堂正正的海汉军官,胜利港的繁荣,海汉的荣耀,其中也有属于你的一份!你为海汉所立下的军功,都会被载入史册,今后你的家族和后人都将以此为荣。至于你在此之前所做过的错事,受过的苦难,这些东西并不会被记入到海汉的军史中去。” 高桥南精神一振,提高了嗓门应道:“卑职愿为执委会拼杀至死!” “会有你上战场拼杀的机会的。”钱天敦回过神来,在高桥南肩头拍了拍道:“往后的日子,我们打仗的机会可就多了!” 高桥南虽然不明白下一个战场会在哪里,但能够有仗可打,这个消息却已经刺激了他的神经,让他双目都开始放光。 正文 623.第623章 钱天敦的汇报 “一路辛苦了!” 钱天敦走下舷梯,陶东来便第一个迎上来对他伸出双臂,不是公式的握手,而是一个大大的拥抱。对于海汉这个集体来说,钱天敦所做出的贡献绝对当得起这样的待遇。 “职责所在,不敢懈怠。”钱天敦外放当了几年地方大员,气质也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不太稳重的小军官模样了,回答也很稳重得体:“执委会既然把这个工作交给我,那我就会尽心尽力做到最好!这次我准备了一份关于中南半岛局势的报告,希望能尽快安排时间向执委会当面汇报。” “工作的事先暂时放一放,今天执委会要做的事情就一件,那就是给你接风洗尘!”陶东来笑道:“你看,今天大伙儿可都是放下了手头的事,特地来接你了。” 作为海汉在琼州岛之外最为重要的殖民区,安南在穿越早期给海汉提供了最急需的矿产能源和劳动人口,并且也是最主要的海汉商品输出市场之一,为海汉的发展提供了相当重要的助力。而安南所处的天然位置,又为海汉今后向南、向西扩展控制区提供了极好的根据地。从某种角度来说,安南对于海汉的意义甚至并不弱于大明。 海汉与安南政权之间是因为其内战而建立起了特殊的合作关系,对于双方来说,早期在军事方面的合作要远比商贸、人口、土地这种问题更为重要,因此钱天敦这个海汉军方驻安南代表在双方合作关系中的作用就显得十分特殊。虽然安南当地也有执委会任命的民政主官,但在执委会把周恒行调回胜利港负责港务管理之后,海汉在安南地区实际上的领导者就是军政一把抓的钱天敦了。而钱天敦在任期间所起到的作用和作出的成绩,是任何人都难以忽视的。 从1627年下半年拓殖船队抵达黑土港开始算起,海汉在安南沿海的控制区已经从黑土港一处扩大到北三南四总共七处租界港区,几乎是控制了中南半岛由北至南长达两千多公里的整条东海岸线。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安南国的海岸线有七成以上的区域现在都是被海汉所掌控。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条件,军方才得以能够安心地派舰队南下,去夺取距离海南岛近千海里之外的安不纳群岛。 虽然能在今时今日经营出这样的局面并非钱天敦一人之功,但谁都不会否认他作为执委会任命的安南事务负责人在这中间所发挥的重要作用。 此外,钱天敦在这四年间为海汉军方训练出的安南民团军,也在历次作战中立下了赫赫战功。仅去年“燎原行动”期间,钱天敦率领的“海盗部队”就有七十余人在横扫琼北各地的战斗中荣立不同等级的战功,为海汉扫除了统一海南岛的最大障碍,让海汉民团得以在此之后顺利地入驻琼北各城,完成了对原本属于大明的控制区事实上的占领。而这份大功劳由于性质比较特殊,执委会并没有公开宣布参与人员的嘉奖令,就连钱天敦也只有语焉不详的一纸嘉奖证书和一枚“燎原行动”的军功纪念章。 当然,不公开颁奖并不是执委会不承认他所立下的功劳,在“燎原行动”结束之后,执委会已经基本确立了军委三大将领的地位,即颜楚杰负责总揽全局,王汤姆负责海军,而钱天敦则是被默认为军方第三号人物,负责对外军事行动中陆军的指挥。 不过在“燎原行动”之后,海汉对外的军事行动也仅有一次攻打安不纳群岛的作战,基本都是海军的活儿,而且战斗过程本身乏善可陈,没有太大的难度。安南方面虽然派出了部队,但是由穆夏柏带队作战,钱天敦并没有直接参与进去,因为在这个时候,执委会已经通知他今年的工作调动安排,并且立刻开始就安南当地事务与冯安楠等人进行交接。 虽然从安南调往福建,看起来只是一次平级调动,但钱天敦知道执委会对于大陆攻略的执念非常深,长远来看,福建方向的重要性还是要远胜过安南,所以这次调动的意义也不仅仅是让自己的屁股挪个地方,同时也是象征着执委会对外发展方向和策略的调整。 如陶东来所说的那样,执委会为了迎接钱天敦的归来,在胜利堡里准备了很是丰盛的接风宴席。不过钱天敦虽然在席间喝了不少,倒还是保留了三分清醒,宴席结束后便由高桥南搀扶着离开了。 钱天敦在胜利港倒也有一套按人头分配的福利房,不过他并不打算回到那个名义上的“家”去住下,而是选择了胜利港的迎宾馆作为在三亚停留期间的住处。迎宾馆的硬件设施虽然普普通通,比后世的快捷酒店都还不如,但软件服务方面倒是很人性化,并不会比后世的高级酒店差。如果不是执委会有规定内宾接待门槛,只允许外地回来述职的官员在迎宾馆短期入住,那这地方估计早就被单身青年们当成宿舍使用了。 不过迎宾馆的服务虽好,钱天敦也不太可能百分百地享受到官方所提供的服务内容,他一大早起来的时候,为他送上热水毛巾的并不是这里的服务人员,而是他的贴身侍从高桥南。 “高桥,你现在自己也是一名军官了,这种该由勤务兵做的事,你就不要再自己动手了。”钱天敦对于这样周到的服务颇有点哭笑不得。虽然在安南的时候高桥南也是这么在做,但回到胜利港,钱天敦却不希望自己的属下仍然干这种在外界看起来可能有点“低贱”的工作。 高桥南倒是一脸的不在乎:“卑职做习惯了,用不着让别人来做。就算让别人来做,卑职也得在旁边盯着,那倒还不如让卑职自己来做。” “你这家伙……”钱天敦很是无奈地摇摇头,心里却是感受到一阵温暖。他当初只是觉得应该给高桥南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倒是没有想过要让他以这种家臣的形式对自己效忠,不过几年相处下来之后,两人的确是有了很深的羁绊,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同事关系。 “对了,我等下要去胜利堡开会,你把这次带回来的礼物分送到各位首长家里去。”钱天敦吩咐道。 高桥南应了一声,接着又问道:“那要给罗小姐送一份去吗?” 钱天敦略微犹豫一下,还是点了点头:“送!” 高桥南所说的“罗小姐”,就是在1627年因为被执委会认为有个人政治倾向问题,而被“发配”去了黑土港的信产部记者罗舞丹。这位大小姐在胜利港的时候就跟钱天敦有着种种的矛盾,在去到黑土港之后,这两个冤家也仍然时常会有一些斗气斗嘴的行径。而每当这种时候,不愿与罗舞丹耗下去的钱天敦往往就会让高桥南出动,充当人形挡箭牌的作用。 但罗舞丹在当地的工作仍然是充当信产部的新闻记者,工作领域不可避免地与钱天敦有着大量的交集,两人之间的接触机会很多,根本就无法做到彻底回避。几年接触下来,就算是吵吵闹闹也还是有了一定的交情。 不过去年“燎原行动”之前,为了配合海汉在琼北地区先期展开的宣传工作,信产部就将罗舞丹调回了海南岛这边,因此两人也是有近一年的时间没有碰面了。这次钱天敦卸职回来,带了不少安南土特产作为礼物。以他目前的地位倒也不用再给执委们送什么好处,所以都是一些经济价值并不算很高的手工艺品,送出去也不用担心有人在背后说闲话。 穿越集团四百多号人,钱天敦当然也不可能每个人都送,而且还有不少人现在驻外,暂时也办法交给对方,因此就提前列了一个大致的礼单,然后让高桥南去负责一一派送。不过高桥南也是个机灵人,看过礼单之后发现漏了罗舞丹,便特地又向钱天敦确认了一次。 钱天敦应了这一声之后,便发现自己似乎暴露了什么,指了指高桥南没有说话。高桥南笑了笑,端起钱天敦用过的洗脸水出去了。 钱天敦的归来对于海汉高层来说是一件大事,因此执委会也专门为他安排了听取工作汇报的时间。到场的除了相关执委之外,还有专门赶回胜利港作为军方代表出席的王汤姆。 钱天敦进场的时候,在座的人都起立对他报以了热烈的掌声。对于一个在外四年,为海汉开疆拓土的功臣来说,这是应有的待遇。 “谢谢各位,为了节约时间,我就不多废话,直接进入正题了。”钱天敦入座之后开门见山地说道:“关于我们在安南的几个租界港的建设进展状况,每个月都会有相应的报告送回来,相信在座的各位多少也都了解一些。我今天想谈的是另一个方面,即安南国内形势走向和今后几年我们有可能需要注意到的地方。” 钱天敦清了下嗓子,接着说道:“由于我们的介入,安南在两年前结束了内战,实现了南北统一。虽然这个结果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我们的军火销售和对安南朝廷的掌控力度,不过同时也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更大的销售市场。安南南部的海上贸易传统由来已久,民间对于舶来品的接受程度也比北方更高一些。在我看来,南方的商贸发展程度是要大大超过以农耕经济为主体的北方,对于我们推广海汉商贸体系而言有更为合适的环境。特别是现在还在建设当中的南方四港,可以为我们在中南半岛南部开辟新的工业品市场起到推动作用。” “但同时我们也需要认识到南方地区所存在的弊端和隐患。因为阮氏家族在南方统治期的影响,南部民众,特别是那些权贵之后,以及原来******的既得利益者们,对于现在的升龙府朝廷并不是特别顺从。因为国力的原因,升龙府暂时也没办法在南方大量布置忠于朝廷的军队,因此时至今日,南方其实还有很多地方是处于无政府状态,地方上事务的协调和处理仍然是由一些豪门所把控,官府的影响力是比较有限的。” “是不是跟早两年琼南这边的局面有点类似?”陶东来听到这里插话问了一句。 “没错!”钱天敦点头应道:“升龙府的朝廷就有点类似之前大明在琼南的影响力,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地方是属于大明的,但并没有谁会对大明朝廷再保持足够的敬畏,因为每个人都知道,这个地方的实际掌权者是我们。现在的安南南部有很多地方正是处于这样的状态中,区别就在于当地的权贵豪门并不会具备我们这样自行建立政权并逐步取代官府的能力。” “区别在于他们手里没有足够强大的武装力量。”王汤姆听到这里忍不住补充了一句。 想要向海汉一样把地方官府的职能和地位都取而代之,并不是有钱有势就能做到的,海汉在琼南所实现的局面,其他人很难照搬到别的地方,原因就是如王汤姆所说的这样,手里没有足够强大的武装作为保障。 “你的意思是当地都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地主武装在把持地方政务了?但这对我们又有什么影响?”顾凯不解地问道。 “好坏两方面的影响都有。”钱天敦解释道:“一方面他们希望进口高利润的海汉商品,通过向普通民众分销来获取盈利;而另一方面他们又不愿让我们在当地获得更多的资源,因为这极有可能会影响到他们自身的利益,比如说我们需要的土地和人口。” “这很难做到两全其美吧?”顾凯摇头道:“我认为你应该尝试商务部门已经成功的办法,就是在当地组织商会,来统一这些人的利益诉求,并且让他们的利益逐步与海汉趋于一致,这样就好办了。” 正文 624.第624章 利益相关 “如果是在大明,刚才你所说的这种办法的确是行得通的,但很遗憾,这是在安南,这里的情况和大明有点不一样。”钱天敦提醒道:“导致安南南方******覆灭的这场内战,我们的战果占了相当大的比重,而这些地方权贵有很多都是南方******的既得利益者,对他们来说,我们是敌人,是夺走他们权力和财富的对手,甚至有可能是杀害他们亲人的凶手。想让这些人听从我们的安排,成为我们的合作伙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有很多具体问题也不是付出一点钱财所能解决的。” “那或许是因为他们需要更高的价钱才能被收买。”顾凯依然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只要有人从中得利了,就会有其他人跟风的。” “问题在于付出太多的话,会影响到我们自身的利益。”钱天敦不急不慢地反驳道:“我们在安南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能从当地获取收益来反哺三亚大本营,如果我们为了收买当地的权贵,需要对贸易收益分配比例作出比较大的调整,我想在座的绝大部分人都不会同意。” 钱天敦所说的的确是事实,就算是顾凯再怎么能言善辩,也很难反驳他的说法。当初执委会选择出兵干涉安南内战,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在海南岛之外开辟出新的殖民区和目标市场,利用从安南赚取到的利益,获得的原材料和劳动力,来充实大本营的发展所需。对海汉而言,这些应得的收益连一分一厘都不能少,怎么可能再将其中的一部分分给当地的权贵?当初考虑到尽量避免节外生枝,不让民团军在安南陷入到治安战当中,于是没有这些安南土老财全部抄家,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在安南南部几处殖民港区的建设进展缓慢,主要原因就是这个?”陶东来倒是已经听懂了钱天敦想要表达的意思。 钱天敦点点头道:“没错,而且这种矛盾的根源太深,我们在短时期内可能没法彻底解决,南方的几个港区也不太可能很快达到黑土港的水平。” 作为海汉最早开辟的海外殖民地,黑土港现在可以算得上是殖民地当中的模范样本,不但持续不断地为海汉的工业建设提供煤炭资源,而且作为安南北部最大的移民中转地,从当地输出到海南岛的移民也为数不少,前前后后已经有两三万人之多。在黑土港定居的民众,九成以上都加入了归化籍,成为海汉执委会治下的属民,这个比例也是目前海外殖民地中最高的一处。海汉最近两年在安南南部建设的几处新港,基本都是以黑土港为蓝本来操作,不过按照钱天敦的说法,由于当地的民情比较复杂,这种简单的照搬显然并不能完全复制当初黑土港的建设进程。 钱天敦的论断对于海汉而言当然不是什么好消息,执委会还一直指望着南方四港能够为海汉在当地推行新社会体制和贸易制度起到推动作用,但显然在当地民间还存在着难以克服的阻力。 “我们能不能通过安南朝廷,向当地施加压力?”王汤姆提出建议道:“我知道安南朝廷在南方的影响力偏低,不过有些事安南朝廷不方便做,可以由我们借朝廷的名义来做。” 以海汉在安南朝堂上的影响力来说,王汤姆的建议的确具有一定的可行性。他虽然说得不太明确,但在座的人却都心领神会——这就是要拿着鸡毛当令箭,借用安南朝廷的名义,在当地收拾那些不听话、不合作的人。 钱天敦应道:“汤姆所说的这个办法,其实我之前也考虑过。效果肯定会有,但风险也是并存的。因为大家都知道的原因,我们现在在南方四港的驻军数量非常少,如果要抽调这些部队去镇压当地的地主武装,很可能会陷入到疲于奔命的治安战当中。” 海汉部署在安南的武装力量最近有两次比较大的调动,一是四月南下攻占安不纳群岛,由穆夏柏率领的数百名军人暂时驻留在了当地。二是此次钱天敦从安南调去福建任职,跟着他一起调动的还有大约一个营的兵力,这样一来,海汉在安南各地驻扎的武装力量就更显单薄了。勉强维持地方防务大概还凑合,但要外出执行军事任务,就会显得捉襟见肘了。 而海汉民团在安南当地,特别是在南部的行动一向都比较谨慎,为的就是避免陷入到无休无止的治安战当中。海汉民团战力虽强,但还远远没有强到可以为所欲为的程度。在这方面有个很著名的反面教材,就是灯塔国那支号称地球最强的军队在中东的遭遇,虽然他们强大到可以在短时间内推翻一个国家的政权,但却在长达十几二十年的时间里都仍然无法终止占领区当地的治安战和源源不断的士兵战损。而海汉民团有限的军力只适合在正规战场上使用,可经不住那种防不胜防的治安战折腾。 “那你认为比较可行的解决方案是什么?”陶东来问道。 “双管齐下,一方面通过贸易来输出我们的产品、金融制度和价值观,慢慢培养我们的利益代言人,另一方面扩大驻军规模,保持对当地那些不安分人群的军事威慑力。”钱天敦对于这个问题显然也已经有了一定的想法,立刻便回答道:“考虑到肯定会有人就扩军部分的费用问题提出疑问,我建议从安南获取的商业收益中抽出一定的比例,作为军费返还到当地驻军,用于扩大军队规模和日常运作。” “那这又是军方变相要求扩军的提案咯?”顾凯第一个反应过来,马上就接话道:“你们花样真是太多了,防不胜防啊!” 钱天敦正色道:“这可不止是军方的事,我们在安南部署的武装力量,会关系到今后几年我们在当地的殖民地建设进展,道理我在前面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如果你觉得我是危言耸听,那也只能由得你,但我有义务把当地的实际状况告知执委会,并提出相关的建议。如果你能拿出更好更稳妥的解决办法,那我也愿意洗耳恭听。” 在场这些人里面,真正称得上安南问题专家的也就钱天敦一人,其次就是顾凯,他好歹在黑土港成立初期去当地做过一段时间的民政主官。不过对于钱天敦所论述的状况,顾凯一时间还真的难以提出别的解决办法,毕竟最近这两年他已经远离了安南事务,而且对南部的状况也不甚了解,先前提出组织商会的建议就被钱天敦给抵了回来,再随意开口只怕又会让军方的人抓到话头。 不过钱天敦倒也没有再继续就这个问题说下去,而是见好就收:“我现在已经卸任了安南地区的所有职务,按道理说安南的事情已经与我没有直接关系,所以我的这个提议也仅仅只是提议而已,至于如何决定,还是请执委会来斟酌。” 钱天敦的工作汇报中并不止谈及这一个问题,之后还有关于军队建设、矿产开发、商贸合作等等方面的情况汇报,然而执委会最为关注的还是他最先所提及的南方问题——这大概也是因为中间参杂了扩军这个一直让所有部门都会感到敏感的话题。 会议一直持续到中午,钱天敦的工作汇报倒是做完了,但执委会对于扩军这个议题仍然没有得出最后的结论,只能选择改日再议。 钱天敦前脚刚到迎宾馆,王汤姆和陶东来后脚就跟着来了,让人置办了一桌午饭,送到钱天敦房里。钱天敦见这架势也猜到应该是有比较重要的事情要跟自己谈,便将高桥南先差到外面去当门童。 “还是上午的事情?”钱天敦主动开口问道。 陶东来摇摇头道:“上午的事倒没什么好说的,找不到别的解决办法,最后该扩军还是得扩。现在让大家争一争吵一吵,主要还是为了体现出我们民主的气氛,免得让人说执委会搞独裁。你放心,这事不会拖太久的,说不定你去福建之前就能定下来。” “那就是福建的事情了?”钱天敦的反应非常快,立刻就从陶东来的话中发现了蛛丝马迹。 “福建那边的形势有一点变化,可能需要你尽快过去。”陶东来承认了钱天敦的猜测:“具体的情况,就由汤姆给你解释一下吧!” 王汤姆接过了话头:“我们在五月派出了一支使团去福建,这事你是知道的。这支使团到了漳州之后,就遇到了刺客在城中公开行刺,宁崎当时就是被攻击的目标。好在他运气不错,并没有受伤。后来审问刺客,才得知这批人都是隶属于十八芝。” 钱天敦应道:“看样子十八芝对我们真是又恨又怕啊!居然连这种下三滥手段都用上了,那福建方面什么反应?” “许心素当即就封锁全城,捉拿犯人,不过效果并不是太好,他们的安保措施也比较业余,最后还是放跑了策划这个事件的首犯。”王汤姆不无遗憾地说道。 钱天敦虽然并不是很了解福建那边的状况,但也能想象得到漳州城因此而搞得鸡飞狗跳的样子,不用说那边肯定是一波人头落地。 “在此之后,使团安排了一次联合军演,算算时间应该就是这几天了。”陶东来接着说道:“使团会趁着这次军演的时机,拿下被十八芝控制的南日岛。” “南日岛?”钱天敦在安南待了三年多,对于这个地名还十分陌生,不过他很快就拿出了笔记本电脑,从资料库里找到了这个小岛。 “这位置是挺重要的。”钱天敦何等眼光,一看之下就明白了南日岛的重要性:“这个提议是许心素提出的还是我们提出的?” “是我们这边的主意。”王汤姆接过话头道:“石迪文带队,摩根也在,打下这个岛的问题应该不大。” “打下来不难,难的是守住这个岛。”钱天敦很老辣地看到了问题所在:“就算打下来,光凭明军大概也很难守住这个岛。” “跟你预料的情况差不多!”王汤姆应道:“石迪文昨天已经发了电波回来,申请带队在当地驻扎一段时间。” “就是要等着我过去接盘了?”钱天敦的反应非常快,立刻就明白了王汤姆话里的意思。 “大致如此。”王汤姆也并未掩饰军方的安排:“你到了福建以后,大概会安排在南日岛驻扎一段时间。等当地的防御工事修建完毕,再另行安排。” “我是没有问题,把我的部下安排妥当就行。”钱天敦应道:“驻地和补给渠道,最好能提前做好准备,我不希望我的属下从安南长途跋涉过去之后还得忍受生活的不便。” “这方面的事情我们已经通知了宁崎,让他跟许心素做好沟通,尽可能提前把驻地和补给都安排好。”王汤姆顿了顿又道:“如果没办好那就是他的锅。” “你这甩锅也太早了点吧!”陶东来忍不住笑道:“宁崎要是知道你在背后这么编排他,回来又要喷你一身口水。” “天知地知我们三人知,要是宁崎来喷我,那肯定就是我们之中出了一个叛徒!”王汤姆应道。 “不要污,要坚持做清流。”钱天敦正色道:“你们怎么乱都行,不要把我扯进去。” 钱天敦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钱天敦在吗?” “哟,女的!”王汤姆立刻就大呼小叫起来:“老钱你动作挺快啊!这才回来一天,就有相好的找****了!” “什么相好的,别乱说!”钱天敦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很显然这次高桥南这个挡箭牌并没有发挥作用——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故意隐身了。 “你们先坐,我去看看是谁。”钱天敦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起身开门去了。 正文 625.第625章 福建攻略 钱天敦打开房门,外面站着的正是他的老熟人罗舞丹。罗舞丹手里抱着一个竹编小筐,里面放着各式时鲜水果:“听说你回来了,我过来看看你,这是昨天去田独农场摘回来的水果,安南那边大概是没有的,给你尝尝鲜。” 罗舞丹能这么快找****来,不用问肯定是高桥南上午去派送礼物的时候没能管得住嘴。钱天敦笑笑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迎宾馆什么都有,要吃什么吩咐一声就有人去弄了。” “那你是嫌弃我这礼物了?”罗舞丹也是个炮仗性子,一点就炸。 “没有没有!”钱天敦赶紧伸出手去接过了水果筐:“我当然很感激你这么有心了。” “不请我进去坐坐?”罗舞丹见钱天敦就这么一直堵在门口跟自己说话,也感到有些奇怪。 “这……”钱天敦正犹豫间,屋里陶东来的声音传了出来:“小钱啊,怎么还不请客人进屋?又不是外人。” “啊,你这里有客人,那我还是改天再来吧!”罗舞丹听到房里的声音,立刻便打了退堂鼓。 罗舞丹还没来得及撤,陶东来已经从钱天敦身后探出头来:“哟,是小罗啊,我们正好在吃饭,进来一起吃点吧!” “陶总……我那什么,还有别的事情要办,你们吃,我先走了!”罗舞丹脸上红霞一片,不等陶东来和钱天敦说话,便小跑着离开了。 陶东来看着罗舞丹的背影,又看了看一脸尴尬的钱天敦,意味深长地说道:“小钱,套路很深啊!” “哪有什么套路!”钱天敦哭笑不得地辩解道:“我也就是想着在安南的时候一起做过同事,所以上午让人去给她送了一份土特产,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啊!” 陶东来拍拍他肩头道:“不用解释,老哥懂。回头我跟蒙贺说一声,让他征求下小罗的意见,看看她愿不愿意去福建工作。” “陶总你可不要乱来,我跟罗舞丹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钱天敦急道。他很清楚自己与罗舞丹之间并不是什么恋人关系,如果安排罗舞丹去福建工作让两人硬凑在一起,这对于女方来说的确很不公平。 “你好歹也是带兵的大将了,遇事不要这么慌张行不行?”陶东来看钱天敦的反应,心里就已经有了谱,一边往房里走一边说道:“就只是征求下意见,愿不愿意去那是小罗自己的事,我们又不会强迫她作出选择。她要愿意去,你再来谢我不迟!” 对于陶东来的“好意”,钱天敦真是有些无语,但如果继续坚持反对,却好像是更会显得自己心虚了。 回到餐桌上,王汤姆也是挤眉弄眼地对钱天敦道:“可以啊,罗舞丹这种小辣椒你也能降服!” 钱天敦苦笑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过,你们不要想太多行不行?我跟罗舞丹真的就是普通同事关系。” “哦,普通同事。”王汤姆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行了,那等你们变成不那么普通的同事,我们再来讨论你们的事情。” “还是说福建的事吧!”钱天敦可不想让这两个好事的家伙再拿罗舞丹来调侃自己了,赶紧把话题拉回到正事上:“我过去之后的任务,陶总先给透露一下吧?” 说到正事,陶东来也就收起了玩笑,正色应道:“现在海军建设已经上了轨道,一两年之内,我们所拥有的作战船只就能有足够的实力跟十八芝证明抗衡了,所以你到了福建之后,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为接下来的北上作战当好开路先锋。我们需要在福建沿海建设至少一处前进基地,为之后进攻台湾做准备。” 钱天敦沉吟道:“攻打台湾,除了十八芝之外,南方的荷兰人和北方的西班牙人也一起处理掉吗?” 虽然郑芝龙率领的十八芝没能像原本历史中那样成功洗白上岸,依然还是在干海盗这份很没有前途的职业,但台湾岛上的局面倒是跟历史相差不大。1624年荷兰人被逐出澎湖之后,就占领了南方的大员作为据点。而西班牙人则是在1626年从吕宋出发,占据了台湾岛北部的基隆、淡水两个港口。加上盘踞在澎湖和台湾西部沿海平原的十八芝,这个海岛上实际存在着三支实力不相上下的武装势力。当然这还没有算上台湾岛上为数不少的土著部落民,虽然这些土著民的武装水平还很原始,但人口在岛上却是占了多数,而且他们对于外来者也并不会存有太多的善意。 海汉首要对付的目标肯定是十八芝,但卧榻之旁,岂能容他人鼾睡,西班牙人和荷兰人的存在就是一个隐患,钱天敦即便不提这事,执委会也早就有了相关的打算。 陶东来应道:“关于这件事,还是汤姆来说说吧。” 王汤姆接过话头道:“和十八芝相比,现在盘踞在台湾南北两边的荷兰人和西班牙人的武装水平显然要高一些,而且很可能还配备有一定数量的大型武装船只,我们认为他们会比十八芝更难以对付。所以攻占台湾岛的作战我们准备分阶段进行,首先要打下十八芝控制的澎湖列岛和台中沿海地区。稳住跟脚之后,再视情况向其他两家发动进攻。” “打十八芝准备出动多少兵力?”钱天敦直接了当地问道。这关系到他去福建之后为攻台行动所做的前期准备需要多大的规模,有很多事情必要及早就开始张罗。 “届时海军大概会出动七成的兵力,不算前期你带过去的特战营,陆军至少还会出动两个加强营,总兵力会在四千人左右。”王汤姆介绍道。 “那倒是应该够用了。”对于民团军的战斗力,钱天敦还是很信任的,虽然四千人的兵力比起对手还差了好几倍,但考虑到双方的实力对比,钱天敦认为这样的兵力配置已经足以对付十八芝这种准军事组织了。 “不过这个作战计划会让海南岛本地的防御出现一段时间的真空期,所以我们要尽可能地缩短作战时间。”陶东来继续说道:“一个月之内,解决掉十八芝!” “理论上肯定是够了,只要荷兰人和西班牙人不跳出来插手,这么长的时间收拾一群海盗肯定绰绰有余。”钱天敦信心十足地应道:“那要在福建沿海设立的前进基地,参谋部有没有定下候选位置?” “许心素的意思是让你带过去的部队能够驻扎在泉州以北,这样能够兼顾到南日岛的防御。”王汤姆在地图上指出了东峤湾的大致位置:“这个地方距离南日岛只有十几海里,一旦南日岛发现敌情,还可以就近支援。” “从这里到澎湖,比从漳州过去的航程要远多少?”钱天敦问道。 “如果从金门岛出发到澎湖马公港,那直接距离比从东峤湾出发要近了大约二十海里,对我们的船队来说倒是差距不大。”王汤姆继续介绍道:“许心素也答应了会在东峤湾划一块地皮给我们用作军事用途。从补给方便的角度来说,东峤湾肯定比我们原来预定的金门岛更好一点。” “但我们有很多物资是必须要从海南岛运过去,在当地根本没法补给。”钱天敦反驳道:“从南方运过去,航程应该比到漳州要远不少吧?” “六十海里以上。”王汤姆点点头认可了钱天敦的这个观点:“以我们的货船航速来算,差不多也得要花大半天时间,如果是用老式帆船,那估计得跑上一个整天了。如果把这个因素考虑进去,那东峤湾的位置的确又不如金门岛这边了。” “金门岛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我们驻军会比较敏感。”陶东来补充道:“那地方可是驻有明军的。” 与天津卫、威海卫并称为天下三大卫所的永宁卫,下辖福全、崇武、中左、金门、高浦五个千户所,祥芝、深沪、围头三大巡检司。其中金门所又下辖峰上、管澳、田浦、陈坑、烈屿五个巡检司,驻军数千。海汉民团想把前进基地设在金门岛上,那肯定会跟金门岛上的明军抬头不见低头见,如果许心素对此心存顾忌,那的确有可能会因此而影响到双方的合作。 “这就要看使团怎么跟许心素谈了。”钱天敦依然还坚持认为金门岛这个选择更好:“只要使团的人给力,我还是希望能够让我们在金门岛驻军,哪怕只是阶段性的也好。” “那南日岛怎么办?”王汤姆问道。 “南日岛对十八芝真的那么重要?”钱天敦冷笑道:“那我们倒是可以围绕南日岛再作一点文章,引十八芝来打。当然了,前提是岛上的明军至少能守住一个礼拜才行。” “我们可以考虑多卖几门炮给许心素,让他用于加固南日岛的防御。”陶东来顿了顿接着说道:“另外我们也可以让使团的人在打下南日岛之后,指导他们改造南日寨的防御工事,以加强其防御能力。” 陶东来在谈及这件事的时候,南日岛那边的确已经在进行了,不过陶东来所没有想到的是,明军的工程能力远不及海汉,因此这个改造工程所需的施工时间也会长达两三个月之久。 不过在他们结束讨论之前,从福建发回的战果捷报就由信息中心派人直接送到了迎宾馆来。 “一天就打下来了,还是挺厉害的!”钱天敦啧啧叹道:“而且几乎无战损啊,就几个伤员。” “可惜放跑了郑芝虎,这可是一条货真价实的大鱼!”王汤姆看着电报不无遗憾地说道。 “南日寨工程改造期需要两个月左右,许心素应该会对当地的防御放不下心,看来你还是得先去东峤湾待着。”陶东来所关注的则是工程方面的问题。 “电报上催着要我早点过去,看来我这好不容易等来的年假是又得泡汤了!”钱天敦看完电报,一脸苦笑地叹道:“我还以为这次回来起码可以歇个把月再出去,看来是我想多了。” “形势需要,也只能辛苦你了!”陶东来对于这样的安排也没什么好说的,如果钱天敦继续在胜利港休假,那使团在福建就撤不回来,而这肯定又会影响到后续的其他安排。 “没事,在外面也待习惯了。给我两三天时间,休整完毕我就出发。”钱天敦还是很有责任感的,虽然执委会的正式调令还没有发出来,但他仍然很自觉地取消了假期。 陶东来道:“我会让有关部门把你的生活物资提前准备好,到时候让海运部派个船跟着你一起过去。” “那就先谢谢了!”钱天敦明白陶东来所指的“生活物资”是什么,当下便向他道了谢。 所谓生活物资,就是驻外机构所配备的热水锅炉、卫生洁具、生活用品,乃至家具、太阳能发电设备、交通工具等大件物品。这些东西因为库存有限,一般只有五人以上的驻外机构才会统一配备,就连海南岛上的一些驻外人员都未必能享受到这种待遇。安南那边也只有黑土港才有比较完善的生活设施,而钱天敦长期驻守的涂山训练营和吉婆岛训练基地却没有这么好的条件,热水锅炉都只有集体澡堂才配备。 能够拿到这样的待遇,也是能从侧面体现出执委会对于福建工作的重视,同时也是对让钱天敦长期驻外的一种变相补偿。 接下来的两天之中,钱天敦所接到的宴请接连不断,不但有海汉内部各部门的邀约,而且连听到风声的福建商会代表也登门拜访,希望能够早一点结识这位传说中的海汉大将,以后也好讨一点方便。 一转眼几天过去,相关的手续也都办好了,执委会的正式调令和委任状同时送到了迎宾馆,标志着钱天敦的新一段职业生涯开始。海运部为他专门安排了两艘船,其中一艘就是用来运送陶东来所承诺过的各种生活物资。 正文 626.第626章 天降横财 当然这两艘船上运的货物也不仅仅只是给钱天敦配发的生活物资,还有二十多吨各种军用物资,用以补给海汉民团在福建当地的驻军所需。 赴福建人员方面,除了贴身侍卫官高桥南和警卫排之外,钱天敦还是在码头上见到了拖着行李箱的罗舞丹。她已经接受了信产部的委派,将会前往福建作为特派记者。 不过现在海汉控制区内还并没有正规发行的公众刊物,因此这个记者的头衔多少有一点名不副实。所谓的新闻报道,也只是提供给四百多名穿越者内部阅览,受众面非常有限——当然说得好听一点也可以算是执委会御用记者。 由于穿越早期新闻部门在立场问题上犯过一些小错误,因此执委会一直都没有给予信产部太多的权限,新闻部门更像是一个接受执委会垂直管理的情报机构,执委会需要的是为数不多的几名兼职记者从第一线摄录的图像资料,至于他们的文字报道,显然并没有得到更多的信任和重视。例如这次信产部将罗舞丹派去福建,她所能做的也就是协助民团驻军,用相机记录下一些关键性的画面。 当然了,至于去到福建之后具体会做些什么工作,或者说工作之外的其他事情,其实信产部是管不了的。罗舞丹在安南的时候,在移民事务处兼职的时间比当新闻记者的时间可要多出几倍,基本上也就是哪里缺人往哪里补的状况。 “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们又要搭档了?”钱天敦看到罗舞丹的心情也有些复杂,沉默一阵之后才开口对她问道。 “你如果不想看到我那我可以不去福建。”罗舞丹却是一脸的傲然。 “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钱天敦说到一半突然觉得自己的解释实在有些苍白无力,转头对高桥南招了招手道:“把罗小姐的行李送到船上,安排最好的舱室给她。” “是!”高桥南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然后走到罗舞丹身边接过了她的行李箱。 接下来与钱天敦道别的一帮军方人员都已经在旁边目睹这一幕,几乎每个人都会挤眉弄眼地调侃钱天敦几句,弄得他也是哭笑不得。 1631年6月7日,由钱天敦率领的海汉军事顾问团离开胜利港远赴福建。而此时调配给他指挥的安南特战营也已经乘船从安南北部的涂山半岛出发,经北部湾和琼州海峡前往福广方向。两支船队将在香港岛进行会合并作短暂休整,然后再一起前往福建。在这支军事顾问团抵达当地之后,现在仍然驻留在福建的海汉使团才会启程返回海南岛。 与此同时,远在南海的安不纳岛上,驻守岛屿的海汉民团军刚刚俘获了这个月的第一艘战利品,从台湾岛大员港返回南边巴达维亚的一艘荷兰商船。同时这也是海汉民团在四月打下安不纳群岛后,俘获的第五艘自投罗网的荷兰船只。 与前面几艘倒霉的船遭遇一样,这艘荷兰商船也是在毫无防备之下自行驶进港口停靠在了码头上。在水手们兴高采烈地下到岸上,准备去附近的小镇上喝个痛快再找个妓女解决一下生理需要的时候,他们才赫然发现自己竟然被一支沉默的火枪队给包围了。几乎没能做出任何有效的抵抗,船上总共五十三人就全部被轻松拿下。他们将在岛上的临时监狱中度过半个月的疾病观察期,然后会被再次装船,运往昌化或是安南的黑土港,当作廉价劳动力来使用。 目前已经提升为安不纳岛港务主管的黎大贵,正拿着清单向穆夏柏汇报这次从船上抄出来的战利品:“此船缴获物品如下,鹿皮八百零二张、牛皮三百二十七张、其他各种野兽皮毛两百一十九张,生丝一百五十担,各种福建、江浙出产的织物四百七十匹,各种大小瓷器三百零八件,还有为数不少的药材,据分辨有三十七味药材,共计七百四十斤……” “等等,怎么还有这么多药?荷兰人会用这些药?”穆夏柏有些诧异地问道。 黎大贵应道:“据船长交代,这是替巴达维亚当地的华商采购的货物,想必应该是开药铺的。” 穆夏柏点点头道:“你接着说吧。” 黎大贵应了一声,接着汇报道:“另还有我海汉出品的火柴三箱、香皂两箱、玻璃镜二十面,两套包括水管在内的完整陶瓷卫浴洁具,还有一个小号的热水锅炉。” “这也是华商买的?”穆夏柏忍不住又问道。 “这倒不是,据说是替巴达维亚总督采购的。”黎大贵脸色也忍不住有些得意:“这荷兰蛮夷倒也识货,知道买市场上最高档的好东西。” 在福广两地的高端生活消费品市场上,海汉出产的商品已经打出了一片天地,技术上的垄断让海汉商品几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竞争对手,这种独一无二让其保持了居高不下的价格和极高的利润率,隐隐已经成为了这个时代的奢侈品象征。 在海汉商务部年复一年有意识地引导宣传之下,东南两省沿海地区有钱的权贵大户都以使用海汉商品为身份的象征,而这种风气显然已经影响到了更多的人,甚至连远在南海的荷兰人也未能免俗,跟风采购了这么多的海汉商品。 “另有大米、熏肉、各种食物若干,现银四百余两。火绳枪八支、火药五斤、铅弹若干……有价值的缴获基本就是这些了。”黎大贵说完之后恭恭敬敬地将清单放到了穆夏柏身前的办公桌上。 “船上这些人的身份核查完没有?有什么特殊的吗?”穆夏柏没有急于去拿清单,而是继续向黎大贵提问道。 黎大贵摇摇头道:“船上全是东印度公司的雇员,并无别的乘客。五十三人均为男性,最大的五十二岁,最小的十九岁。有十七名荷兰人,四名汉人,剩下的都是南海土著和黑人。倒是有一人是自称大夫,但杜荣和他谈过之后认为他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骗子,除了放血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治疗办法。” “那就按老规矩办好了,先关起来的,等等月底的交通船来了再把他们带回去。”穆夏柏听完黎大贵的汇报之后,感觉没有什么遗漏,便在清单上签了字,然后将其存档。 “对了,通知后勤部门,晚上给全体士兵加餐!”穆夏柏倒是没忘了要犒劳一下自己的部属手下。 虽然驻扎在此的海汉民团军都是伪装成海盗的身份,但并不会像海盗那样直接瓜分掉缴获的战利品。经过统计之后的缴获,除了那些不易储存太久的食物会留下来自己消化,其他的东西基本都会装船送回去。当然了,有关部门在折现计算价值之后,会按照标准再为部队人员记功并颁发奖励。 打发走黎大贵之后,穆夏柏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来。虽然有这种天上掉横财的好事发生,但这并不代表安不纳岛的形势会这么一直风平浪静下去。 根据四月夺岛后从本地荷兰民政官那里所得到的口供,每个月至少有两到三艘往来于巴达维亚和台湾岛之间的荷兰商船会在安不纳岛进行停靠。而这些选择安不纳岛作为中途补给点的船只,无一例外会被驻岛部队当作战利品连人带船一起扣下来,以此来保证安不纳岛的归属权变化不会太快被巴达维亚的荷兰人察觉到。 不过从四月到现在,海汉民团攻克这里已经快两个月时间,使得前前后后已经有五艘荷兰船在航程中失踪,而距离巴达维亚六百海里的安不纳岛也已经两个月没有任何消息,如果这还没有引起荷兰人的怀疑显然不太可能。唯一的问题就是荷兰人何时才会采取相应的行动,比如派出一支武装船队清查航路,寻找失踪船只。 按照军委的计划,在拿下安不纳岛之后,将对这里的港口进行一定的改造,使之能够停靠大型的战船,并且修建一定规模的岸防火力工事,以便能让本地驻守的民团军拥有足够的防御能力。 不过修炮台这种大工程即便是放在大本营,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任务。安不纳岛这边能够利用的工程时间非常有限,要修建像胜利港那种规模的岸防炮台肯定是来不及,而且本地的条件大概也很难实施那样的大型工程,因此只能因地制宜,从简从快。 建设部为此专门为安不纳岛的小港口设计了一种比较简单的岸防炮台工事,不使用混凝土和覆盖式的顶部防御结构,而是直接拆掉岛上的一些石质建筑,用砖石垒出比较高的炮台底座,每个炮台上只架设一门火炮,以单独的炮台存在。这种炮台在威力上和补给、指挥便捷度上肯定不如正规的海汉式炮台的运转效率高,不过本地装备的岸防炮数量本来就比较有限,加之港口地势较为平缓,这样的炮台模式反倒是更为使用些。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样的单个炮台建设难度小,成本低,能够在更短的时间完成工程并形成战斗力。 在海汉民团攻占安不纳岛之后,穆夏柏已经指挥着就地征集的数百名民工一连修建了12座这样的独立炮台,基本上覆盖了近岸处便于发动登陆的区域。而岸防炮的射程优势足以让荷兰的武装商船在驶入有威胁的距离之前先发射至少四到五轮,如果能按照海汉炮兵一贯的作战水平,十多门炮四到五轮的集火足以让这个时代的帆船陷入瘫痪之中了。 如果有对手能扛住这样的炮击强行登陆,那么还会有第二层结合了火枪队的重火力防御线等着他们。不过这一层防御线就是主力了,要是再打不过,穆夏柏就只能组织人员退守到岛上唯一的城堡当中,同时向遥远的北方发出求援电报。 当然这已经是很极端的情况,军委认为发生的可能性不大,一是因为安不纳岛本身就没有太多物产和良好的港口条件,不管是荷兰人还是海汉自身,都不可能在这个地方投入太多的资源,甚至是围绕这里的归属权打一场大战这样不理智的做法。二来荷兰人在远东的主要对手仍然是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对于一伙抢占了海岛的武装海盗,他们也未必愿意付出太大的代价来清除这个对手。 军委认为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就是荷兰人在发现不对之后,派出一支武装船队清理航道,最后发现安不纳岛的异状。当不了解实情的荷兰人在这里吃一次大亏之后,他们大概就应该暂时放弃这里的争夺,因为对于荷兰人来说,就算能夺回这里,他们所付出的代价也必将远远地超过这个小港口本身的价值。 不过这也仅仅只是军委一厢情愿的想法,对于驻守在安不纳岛的穆夏柏和手下的数百名士兵来说,这里开战的风险是时刻都存在的。谁也不知道下一刻驶进海港的究竟是一艘稀里糊涂的荷兰商船,还是一支奉命前来围剿海盗的武装船队。 在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基本完成了炮台工事和堡垒防御之后,原本在岛上居住的人员已经被成批地装船运走,而新近运来此地的则是一批从苦役营里挑出来的人员。这些人的刑期未满,但罪行都比较轻,因此发配到这里来作为劳工使用,而且他们也都得到了承诺,在这里服刑的时间都以双倍计算,刑满之后可以就地落户。如果愿意加入到后勤辎重部门,作为驻岛部队后备力量的,刑期还可以进一步缩短。 作好了该做的准备之后,穆夏柏现在所能做的也就只有督促岛上的驻军不要懈怠,每日不停地进行操演,等待荷兰人主动找****的那一天到来。虽然不知道何时才会发生这样的状况,但穆夏柏倒是希望这一天能早一点到来。 正文 627.第627章 荷兰人的打算 1631年6月12日,南洋爪哇岛巴达维亚港。 自从12年前科恩开始担任荷兰东印度公司第三任总督,巴达维亚城就成为了荷兰人在亚洲的主要目标。在科恩赶走了原本占领这里的万丹军队之后,东印度公司将总部也迁到这里,并且投入了巨大的资源来经营巴达维亚城,将这里逐步打造成荷兰人在东南亚的政治和经济中心。 荷兰人从印度科罗曼德尔海岸运来巨石,从东爪哇的扎巴拉运来柚木,从大明招募大批吃苦耐劳的华工,在爪哇岛的西北海岸线上修建起了这座大城。这里的运河与排水道的挖掘、房屋和港湾的建造、城墙与防御工事的修筑,绝大部分都是由大明来的华人工匠完成。荷兰人对于善于工程营造和商业贸易的华人也非常器重,每年为引进华人移民所投入的资源都是十分巨大。 总督科恩还制定了一种运营模式,即把一切零售商业,包括沿海贸易的承包权都交给华人首领甲必丹来负责,而荷兰人则是通过任命华人甲必丹来对本地的华侨社会进行间接统治。1619年,科恩任命了他的密友苏鸣岗为首任甲必丹,虽然这个职位是由华人长老通过比较民主的方式推选出来的,但却必须要得到荷兰人的认可才能上任,因为这个职位的性质就是华人在荷兰总督府的利益代表和中介人。 每个华侨都需要按月到甲必丹府缴纳人头税,这笔税收占了东印度公司在巴达维亚各种税收综合的一半以上,足见华人在当地社会中的重要性。而巴达维亚港的海上贸易对象除了东印度公司自己的船队之外,九成以上都是来自大明。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巴达维亚的崛起,华人绝对是必要条件之一。 不过今年最近几个月的的情况有些不对,进入四月以后,从北方返回巴达维亚的船只就无端减少了很多。原定在这段时间里应该从大员港陆续返回的三艘商船,在过了预定时间一个月之后居然都还没有出现,而这种状况在过去的几年中还没有出现过,已经引起了总督府和东印度公司高层的关注。当然他们目前还不知道,从巴达维亚出发北上去大员港的商船中,也有倒霉鬼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航程之中。 按照惯常的气候状况,每年这个季节在南海上的确会有台风,船毁人亡的状况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不过荷兰人在这条航道上已经跑了不少年头,如何在台风季节选择一条相对安全的航线,避开危险的海况,每一艘船上的荷兰船长都掌握了相关的技能。如果说每隔半个月出发的帆船居然接连三艘都在海上遇到极端海况而失踪,那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东印度公司的高层们在开过会议之后,认为无非有几种可能性。第一就是海难,那样当然是无从再找到失踪的商船;第二种可能性就是这些帆船在海上被人拦截,如果是后一种可能,那情况就比较复杂了。 荷兰在远东地区有两个争斗多年的强劲对手,一个是葡萄牙,另一个是西班牙。葡萄牙近年国势衰弱得厉害,不但沦为了西班牙的附庸国,而且在远东地区与荷兰的争斗中也是屡战屡败,已经被荷兰抢走了印度半岛和东南亚的不少殖民点,可以说是仇深似海。 而荷兰为了能够从西班牙手中拦截大明出口贸易的份额,这几年也是派了不少武装商船到大明东南沿海与马尼拉之间的航线上巡航,截杀西班牙帆船,拦截大明商船并胁迫他们将目的地改到南方的巴达维亚。这样的做法自然是招来了西班牙的不满,不过双方到目前为止暂时还没有分出高下,海上的截杀与反截杀依然还在日复一日地上演着。 以葡萄牙和西班牙这两个对手的实力,要在南海上截杀荷兰商船并非做不到,而且他们的动机也非常充分,可以说是嫌疑非常大的对象,也是荷兰人现在最为怀疑的目标。 除了这两支势力之外,也有人提出了其他可能,比如说南海海盗和近几年在大明琼州岛风声鹊起的海汉人。南海海盗存在着许多支势力,但实力都不算太强,截杀荷兰商船会比较吃力,因为他们的老式帆船很难在海上截住航速快出一大截的荷兰帆船。 倒是琼州岛上的海汉人有一定的嫌疑,因为他们的事迹在最近这几年里已经街知巷闻,就连并没有跟他们建立直接贸易关系的东印度公司也收到了很多相关的情报。 这些据说是来自于海外的华人后裔有着跟大明完全不同的路数,他们精于工程营造和海上贸易,有着大量的能工巧匠,并且在军事方面也具备了极高的水准。在荷兰人看来,海汉这帮人除了外貌之外,行事与他们心目中传统的华人完全不一样。这群人高调而富有攻击性,并且对外扩张的速度也相当快。 海汉人在琼州岛南部落脚仅仅一两年,就已经训练出了一支军队跨海远征安南,协助安南内战中的北方朝廷讨伐南方的对手。尽管传闻中这支军队的规模并不大,仅仅也只是千数,但其战斗力和取得的战绩却是让荷兰这个旁观者刮目相看。而原本东印度公司中有人认为应该对海汉这个潜在的竞争者发动军事打击,在其萌芽早期就消灭这个潜在对手以绝后患,但在了解了海汉的作战方式和战绩之后,原本的主战派纷纷放弃了主动攻击的想法,选择先静观其变再作打算。 这倒不是东印度公司的高层认为自己的军力打不过海汉人,但的确是对海汉有所忌惮,不敢轻易下手。因为在南海还有另外两个强力对手,如果自家集中火力去对付琼州岛的海汉人,一方面容易引起大明的反弹,另一方也有可能会被葡萄牙、西班牙这两个老对手趁火打劫。一旦不能迅速地解决海汉,那很可能就会节外生枝,让战局朝着自家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下去。 但放弃采用战争手段来对付海汉,并不代表东印度公司就放弃了对海汉的关注。事实上从海汉在两年前协助安南朝廷结束了其内战之后,东印度公司就专门成立了一个部门,来收集整理关于海汉的各种信息。虽然荷兰人没法自己进入到琼州岛去获取第一手的资料,但他们仍然能够从有贸易关系的大明海商那里打听到有关海汉的大量消息。 根据各方面所收集到的信息来看,东印度公司认为海汉的海上武装力量在近期甚至已经超过了葡萄牙人。原因是海汉在攻克安南南部的会安城之后,便驱逐了当地的葡萄牙人,并且罚没了他们的一部分财产。而葡萄牙人后来非但没有因此跟海汉人翻脸打起来,反倒是偷偷摸摸派人去了琼州岛议和,而且还签署了商贸方面的合作协议。 最近的一年时间里,荷兰人赫然发现葡萄牙人竟然在从海汉人手中购买武器,并且将其装备到他们在东南亚和印度半岛的据点里。这个发现真是震惊了荷兰人,因为他们也知道葡萄牙人的秉性,以往都是充当二手武器贩子,将那些在欧洲战场上淘汰下来的武器翻新之后高价卖给大明。为了能够赚取军火贸易的高额利润,那些该死的葡萄牙二道贩子甚至还在打捞沉船,以便能将沉船上的武器卖给人傻钱多的大明兵部。 原本这个生意也很是让荷兰人眼馋的,但前几年在澎湖打过那一场仗之后,荷兰与大明进行深层合作的路子基本上已经堵死了——至少在现任总督科恩的任期内是不可能了,因为在澎湖被大明干掉的荷兰将领高文律就是由科恩亲自任命的,他不可能把这颗被打掉的牙就这么默默地吞进肚子里去。 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很显然葡萄牙人已经放弃了向大明贩卖二手武器这门生意,因为他们卖给大明的价格不可能比海汉更低,在这项生意上已经毫无竞争力可言。那么毫无疑问,海汉已经取代了葡萄牙这个军火商的地位,这从他们在琼州岛上的地盘几乎是无限制地进行着扩张行为,也能看得出大明广东官府对其存在是何等的纵容。 这看似风平浪静的生意转换背后,却隐藏着一个让荷兰人非常不安的事实——海汉人既然敢于把武器卖给实力强大的大明帝国,那么至少说明他们并不担心大明会胁迫他们交出这些武器制造的办法。换言之,他们对于自身实力的评估应该是高于大明军队。 虽然海汉人出现之后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荷兰人,既没有表示出善意,也没有表现出敌对行为,但对于东印度公司来说,海汉绝对算是一个值得重点关注的潜在竞争对手。他们的地盘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从海南岛向外扩张,向南已经抵达安南南方的国境线,向北也到了大员港隔海相望的福建。假以时日,这股势力是否还会继续南下,与东印度公司竞争东南亚地区的归属权,谁也不敢打这个包票。因此不管荷兰商船在南海的消失是否跟海汉有关,东印度公司都已经将其作为了有实力下手的怀疑对象之一。 尽管真正的原因还不太明确,但现在已经消失了三艘船,东印度公司高层也不可能在坐视形势继续恶化下去,必须要采取一些行动了。总督科恩一声令下,驻巴达维亚港的荷兰武装力量就开始动了起来,花了二十天的时间筹备出了一支海上搜救船队,准备出发北上,沿着荷兰商船惯常的航线去寻找真相。 虽说是搜救船队,但其实船队里也没什么人把“救”还当作了此行的任务。,在广阔的南海中要找到三条偏离航向的船几乎无异于大海捞针,这趟出去能够找到失踪船只的一点蛛丝马迹就算运气非常好了。 总督科恩为这支船队任命的指挥官是范·隆根,一名血统纯净的尼德兰联省共和国公民,同时他也是一位航海经验丰富的船长。 之所以用血统纯净来形容这位范隆根船长,是因为上世纪六十年代,尼德兰北方各省掀起反西班牙斗争的时候,范隆根的祖辈就是率先脱离西班牙哈布斯堡家族统治的“乌特勒支同盟”创始者之一。而1581年成立“尼德兰联省共和国”的时候,他的那位祖辈也有幸成为了共和国的掌权者之一。 不过经过了两辈人之后,到范隆根这里祖荫已经没那么多的福利可以享受了,再加上的他在家族里的位置也并不是首选继承人,因此他与其他找不到出路的荷兰年轻人一样,选择了加入船队,去遥远的东方寻求出人头地的前途。 祖辈留给他为数不多的庇佑在这个时候起了作用,让他不用从最基层的水手开始做起,而是被政坛大佬直接推荐进了近些年在远东风生水起的东印度公司,并且还利用家族的财力,为他订制了一艘三桅武装商船。当然了,这艘商船的所有权并不是属于范隆根个人,而是由他的家族占了大半,东印度公司占了三成,范隆根本人其实只有一成所有权,相当于是带船入伙的性质。 由于有家族的助力,范隆根是以科恩左右手的身份来到远东,很快就成为新任总督手下的得力干将。这在远东一待就是十二年,范隆根也已经从初出茅庐的清秀小伙,变成了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而他名下的船只也从最初的一艘,扩大到现在由七艘帆船组成的一支船队,足迹遍布了从日本、朝鲜到南海爪哇诸岛的广大海域。尽管每年还是必须将收入的大部分上缴给家族和东印度公司作为分红,但总体收入的增加已经可以让他在巴达维亚过上非常体面的上等人生活了。 正文 628.第628章 荷兰人的计划 范隆根在东印度公司就职已经超过十年,深得总督信任,又长期往来于爪哇与东北亚各国之间的航线,对于沿途的海况比较熟悉,由他出任这支搜救船队的指挥官的确再合适不过了。 搜救船队以范隆根自己的七艘武装商船为主体,再加上两艘东印度公司下属的武装运兵船组成。原本范隆根并不打算在自己的船队之外另行组织人马,不过总督科恩认为有必要派出一定数目的军人来协助这次行动,因为现在无法确定造成己方船只失踪的真正原因,如果真是有幕后黑手在海上截杀荷兰商船,那么足够兵力或许可以让范隆根在应对时多一些把握。 一支由九艘帆船,近千人组成的船队,如果没能幸运地找到失踪的船只,那就相当于仅仅只是在海上闲逛一趟。而这么一支船队出海的费用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为了避免这笔开支全部打了水漂,东印度公司还是让范隆根的商船承担了一定数量的运输任务。 船队将承运一批香料、锡、苏木等及其他一些爪哇本地出产的热带产品,以及来自波斯、印度和锡兰的一些土特产。这些货物将被运往大员港,在那里再由当地的商人利用海运分销到大明、朝鲜、琉球、日本等国。而这支船队可以在当地装运一批从上述国家采购回来的商品,原路再返回巴达维亚。这样的一趟跑下来之后,除去搜救行动的开销,船队多少还能有一定的盈利,船长和船员们也不会对于这趟差事太过抱怨。 “在远东地区应该不会有人会试图打劫这样的一支船队,总督大人不必为我们的安全担心,两个月之后我们一定会完好无损地回到巴达维亚来。”看着来给自己送行的科恩总督脸色并不是太好看,范隆根只能说一些场面话来安慰对方。 事实上从巴达维亚到大员港的航程超过两千海里,船队顺风顺水也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才能抵达目的地,谁也不敢保证这一来一往的漫长旅途中会发生什么样的意外状况。范隆根名下的七艘武装商船上都配备了数目不等的火炮,最大的一艘“尼德兰人”号上装配了十二门12磅船舷炮和两门24磅舰首炮,火力已经堪比一般的战船了。而两艘武装运兵船上也都各自配备了八门火炮,整条船队的火炮总数超过七十门,在海上进行炮战倒是不会怵了任何对手。 但即便这支船队的作战能力已经不弱,但范隆根也还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所率领的就是一支无敌舰队了。因为他也曾听说过琼州岛那群海汉人所造的炮舰,最小的一型也装备有十门火炮,并且以这样的战船为基础,在珠江口战胜了数倍于己的十八芝船队。 范隆根曾经与十八芝有过正面接触,大致也了解这群海盗的武装水准。他虽然同样没把十八芝放在眼里,但如果要让范隆根应付这些海盗的围攻,他也未必能有必胜还能全身而退的把握。而且据说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海汉人的舰队已经全面接管了琼州岛周边海域的防务,这至少说明海汉舰队的实力已经远在大明水师之上了。 范隆根宁可在海上遭遇葡萄牙人或者西班牙人,也不希望自己会在这趟搜救任务中遇到类似海汉舰队这样的对手,因为前两个对手也算知根知底,而海汉人却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杀手一样,无法看清他们的真正实力。 科恩总督对此的回应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尽管他现年才四十四岁,还远远没到衰老的时候,但近年来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实际上已经很难再维持正常的工作状态了。如果不是巴达维亚的两名华人大夫一直用药方给他调养身体,那他大概早就已经挂了。今天来到巴达维亚港给范隆根的船队送行,他也是一直身体不适,坐在两名土人侍从抬着的椅子上没起过身。 事实上彼特森·科恩在原本的历史中于1629年9月21日就已经离世了,不过在海汉人来到这个时空之后,很多事情都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那两名替他治疗的华人大夫,其实来巴达维亚之前曾经在广州李家庄的移民转运中心跟着马玉做过一段时间的工作,也学了一些先进的海汉医学知识,后来阴差阳错接受了别人的雇佣来到巴达维亚谋生。不过他们只能诊断出科恩的大致病因,没有办法来治好他的肺部慢性病,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用一些比较舒缓的药方来调理他的身体,让他的病情状况能恶化得慢一些。 “范·隆根先生,任何威胁到东印度公司的势力,都必须铲除,不可姑息!”科恩好不容易缓过劲之后,才开口训话道:“不管是葡萄牙人还是西班牙人,只要他们想对我们的船出手,那就狠狠地打回去!不用害怕爆发战争,在远东地区,我们就是最强大的力量!” 范隆根心道我这只是武装商船,又不是荷兰海军,自卫还凑合,难道你还真指望我去跟他们拼命不成。不过他嘴上倒是答应得非常好:“总督大人请放心,如果对我们出手的真是该死的西班牙人,那我一定会让他们见识到尼德兰人的可怕力量!” 科恩又咳了几下,然后又说道:“考虑到你的军事技能,我把手下最能干的斯派克斯先生和布劳沃先生都派去协助你完成这次的任务,如果发生武装冲突,他们会指挥士兵们消灭敌人。如果你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也请你和他们一起进行协商。” “我很荣幸能与两位优秀的指挥官一起行动。”范隆根向站在科恩身侧的两名军官微微鞠躬示意。虽然他们并不是荷兰共和国的正牌军官,仅仅只是东印度公司内部任命的指挥官,麾下也只是公司自己组织的武装人员,但在东印度公司的殖民地,他们就是货真价实的政府军。 这两名军官倒也并非无名之辈,出生于1585年的雅克·斯派克斯曾经作为东印度公司的代表,在东北亚的朝鲜和日本生活过很长时间,在范隆根来到东印度公司的时候,斯派克斯就已经在远东待了十年时间。而1581年出生的亨德里克·布劳沃也同样在日本待过一段时间,他早在1606年就以水手身份加入了东印度公司,资历比斯派克斯还早。 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两名军官也曾先后出任过东印度公司总督一职。科恩在1629年卸任后,接任他的就是雅克·斯派克斯,而亨德里克·布劳沃则是作为第八任总督在1632年从斯派克斯手中接任总督职位。不过在这个时空中因为海汉人的到来,无意中延长了科恩总督的寿命,因此他们也没有能够按照原本历史中的时间上位。 “但如果您让这两位随我一起出海,那本地的防务该怎么办?”范隆根对于这两名军官的身份并不陌生,他们都是巴达维亚驻军的高级军官,一次调动两人,的确对巴达维亚本地的防务会造成一定的影响。 “这不是问题。”科恩轻轻地摆了摆手道:“范·迪门先生已经从德尔纳特回来了。” “想必我们的迪门大人一定带回了不小的收获吧?”范隆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赶紧追问道。 “是的,那个地方据说盛产丁香和豆蔻,另外还有锡矿,全是好东西。”说起这个,科恩的病容也泛起了几分得意之色:“当初把他派去东边探险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大人一向都是如此的英明。”范隆根毫不掩饰地拍了一记马屁。 安东尼·范·迪门,1593年出生于荷兰库伦博格,早年只是一个不太成功的商人,在1618年加入东印度公司之后就常驻巴达维亚,并且转行当了一名海军。去年科恩委任他为探险船队的指挥官,带领一支船队向东行进,探寻爪哇岛以东、吕宋以南海域,并在这个区域内打击和驱逐葡萄牙人已经建立起来的势力。 德尔纳特位于马鲁古群岛,巴达维亚以东大约1500海里航程,途中需要穿过爪哇海、弗洛勒斯海、班达海、马鲁古海。虽然航程遥远,但当地盛产的香料和锡矿却是非常值得开发。当然最重要的是,这种好地方不能让见缝插针的葡萄牙人给悄悄占了去。 而比起占领德尔纳特更为重要的是,范迪门此行为东印度公司绘制了大量精确海图,这就为接下来公司继续向东、向南探索未知海域提供了极大的帮助。在原本的历史中,作为第九任东印度公司总督的范迪门在上任之后,派出了大量探险队前往爪哇以东,在新西兰、东加、斐济以及澳大利亚北海岸地区,的确有很多地方都用他的名字进行了命名。在他于1645年逝世之后,东印度公司下令用他妻子的名字对新西兰岛的极西点以及塔斯马尼亚岛东岸的一处岛屿进行了命名,以纪念他为公司所作出的贡献。 “鉴于范·迪门先生的卓越贡献,我已经签发了提交给共和国议会的申请书,任命他为远东地区的海军上将!”科恩咳了几下,接着说道:“如果这次你圆满地完成任务,那么范·迪门先生升职之后空出来的位子,我将推荐由你就任。” 在原本的历史中,范迪门的确是在1631年获得了任命成为海军上将,只不过为他签发文件的并不是科恩,而是他的继任者斯派克斯。但阴差阳错之下,范迪门倒是很幸运地并没有错过自己升迁的机会。 “总督大人的厚望,我必不辜负!”范隆根强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向科恩深深鞠躬表示谢意。 虽然说起来他也算是科恩的手下干将,但他在东印度公司的实际职务并不高,还远不及斯派克斯、布劳沃、范迪门等人。而如果范隆根想要继续向上爬,那么获得一个高级军职就是一条捷径,毕竟在东印度公司的升迁考核条件中,担任过军职并且有过带兵经验的指挥官,总是要比纯粹的商人更为容易得到总督和董事会的青睐。而范隆根所欠缺的,正是一个立下功劳的机会。 “机会我已经给你了,范·隆根先生,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就看你自己了。”科恩用手帕捂住嘴,在不断的咳嗽声中说完了最后的指示。 “愿主保佑大人的身体早日康复!”范隆根脱帽示意之后,大步走向自己的座船。经过科恩的一番点拨之后,他现在已经不再把这次的任务看作是可有可无的一趟差事,而是自己升迁道路上的一次大好机会。 “启航!” 随着范隆根一声令下,九艘帆船陆续解缆、起锚、升帆,缓缓地驶离码头。数百名本地民众在岸边挥舞手臂,送别他们的亲人。而船上的水手们也都趴在船舷边,与亲人们大声告别。范隆根并没有阻止这种举动,在这个时代,水手们每一次出海都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回来,每一次与亲人的告别,很可能都会成为最后一面。 对于这条长达两千多海里的航线上有哪些地方可能遭遇自然灾害,哪些地方可能有海盗或是对手的武装船只出没,范隆根心里大致都有一个清单。既然这一趟北上之旅是为了找出荷兰商船失踪的真相,那就只能放慢脚步,把途中每一个可疑区域都进行摸排。而这样做肯定会导致航程加长,原本二十多天的航程,很可能会因此而延长三分之一,范隆根保守估计这趟能够在四十天内抵达大员港就算很顺利了。 船队的第一站是巴达维亚以北200海里的勿里洞岛,这个面积近5000平方公里的大岛由于周围的珊瑚礁太多,物产也不丰富,东印度公司并没有将其作为主要殖民对象,只在岛南侧的港湾安置了两百多名移民,算是对这里实施的控制手段。直到200年之后,荷兰人才在岛上发现了锡矿矿脉,不过那已经是后话了。 正文 629.第629章 抽丝剥茧 不过除了矿产之外,勿里洞岛上的环境倒是非常适合一种香料的种植和生长,那就是胡椒。自从古罗马人尝到胡椒的滋味以后,它就成为了欧洲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剂调味料。不过胡椒的产地在印度和东南亚,欧洲本地并不出产这种香料,因此其价值也是十分高昂。不过这种香料在世界历史中所起到的作用,可不仅仅只是餐桌上的佐料而已。 公元408年西哥特人攻陷罗马城之后,曾经要求罗马人用3000磅胡椒和大量金银来赎城,可见当时胡椒在欧洲的紧俏程度。而公元476年西罗马帝国灭亡之后,东西方之间的商贸渠道一度中断,胡椒几乎消失在了欧洲人的餐桌上。这个时候阿拉伯人抓住了商机,把印度产的胡椒运到埃及,再由威尼斯商人转运到地中海海岸,等这种东方香料抵达欧洲人的餐桌时,价格已经暴涨到了原产地的四五十倍。 如此的暴利所打动的不仅仅是欧洲商人,就连高高在上的罗马教廷也难以免俗。从1095年开始的十字军东征,在冠冕堂皇的宗教旗帜之下,教廷的口号却是简单而粗暴:“东方是那么富有,金子、胡椒俯拾皆是!” 1453年奥斯曼土耳其攻破君士坦丁堡,阻断了原来的胡椒贸易商路,使得欧洲人寻找另一条通往东方新航线的理由又多了一个。在那之后的几十年内,哥伦布发现了美洲大陆,达迦马经过海路抵达了印度半岛,麦哲伦完成了史上第一次环球航行。在那个时代的地理大发现中,胡椒这种不起眼的植物也为人类的进步默默地发挥了一份促进作用。 到了17世纪,胡椒在欧洲依然是价比黄金,甚至在一定时期内可以在市场上充当硬通货,用来买田置地、交租纳税、充当嫁妆等等。西班牙人、荷兰人、葡萄牙人、英国人在远东地区的大海上展开了长达百年的混战和劫掠,有相当一部分小规模战争都是围绕着争夺胡椒产地在进行。 而这种香料作物在进入中国之后,又得到了另外一种功用,那就是入药。早在《唐本草》中就有关于胡椒药性的记述:主下气,温中,去痰,除肺腑中风冷。而之后几乎每朝每代的医药典籍中都不会遗漏了这一味原本是作为香料传入到中国的药材,其所能治疗的疾病也随着中医学的发展而越来越多。几个西方殖民国家对大明输出的货物中,胡椒从来都是不可或缺的一种高价值商品。 东印度公司在五年前向勿里洞岛派出了第一批移民,在当地所开发的农用地也以胡椒种植为主。这五年经营下来,当地的胡椒种植面积已经超过了两平方公里,每年为东印度公司创收的数目也相当可观。这次范隆根所率领的搜救船队也将在勿里洞岛靠岸停泊,并且装运这里所出产的胡椒。 虽然从巴达维亚到勿里洞岛仅仅只有两百海里航程,但因为船队所担负的海上搜救任务,所以这一趟也是有意识地放慢了船速,希望能够在航线上侥幸找到失踪船只的蛛丝马迹。当然所有的人也都很清楚,这样的寻找纯粹就是大海捞针,运气成分非常重。 也正如荷兰人所预料的那样,在这段航程中他们一无所获。出发三天后,船队抵达了勿里洞岛南端的海湾港口,他们将在这里停靠一天,装运胡椒和补充淡水及其他食材。 除了轮值的水手之外,其他的船员一靠岸就离开了码头,去镇上的小酒馆找乐子去了,这对他们来可是这趟苦差事里为数不多能够放开手脚玩一玩的地方。 不过几名高层人士可就没办法这么不顾身份的放浪形骸了,港口小镇的镇长维姆·琼克已经赶到了码头上,准备好接待来自公司总部的大人物。 作为东印度公司属下的殖民地,这里的镇长自然也是由东印度公司进行任命,所以说起来琼克也是公司员工,只是地位比起范隆根、斯派克斯和布劳沃这种高层就差得远了。毕竟像这个港口小镇一样的小型殖民点,在整个东南亚地区至少还有二三十处之多,在这种地方当镇长的员工,其实在巴达维亚的时候也就是公司里的普通职员而已。 令范隆根三人感到欣喜的是,尽管这里的条件看起来很简陋,但临时得到通知的琼克还是准备了一辆箱式马车作为前往镇上的代步工具,这样他们也就不用将自己擦得干干净净的小牛皮靴子踩进海腥味十足的泥泞道路里了。 “很荣幸能在这里见到三位尊贵的先生,但请容许我问一句,公司这是要准备跟谁开仗了吗?”在马车上琼克主动打听这支船队的来意。在这三人里,他跟范隆根是打过几次交道的,因此也没有太见外,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范隆根的船队里居然带了两艘运兵船。 “打仗?或许会,或许不会。”范隆根含糊其辞地回应了一句,并且立刻转开了话题道:“琼克先生,从四月开始到我们来到这里为止,你这里有从大员港返回的商船进港停靠过吗?” “说到这件事,我也深感困惑。”琼克应声道:“按照正常的时间表,从四月开始就没有北方的船只来过这里。当然这种情况在过去也会偶尔有发生过,毕竟从北方回来的船员们都希望能够早一点回到巴达维亚,而不太愿意在距离终点仅仅两三天航程的地方再停下来休整,何况这里只是一个荒凉的岛屿,并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那关于这种异常情况,你向公司总部提交报告了吗?”斯派克斯在旁边问道。 “当然,这是我职责内的事情。我在上个月就已经在送回巴达维亚的例行书面报告中提及了相关的情况。”琼克不卑不亢地回应道。 “那么以前有过连续两个多月都没有船从北方回来的状况吗?”范隆根继续问道。 “不,这是我记忆中的第一次。”琼克很肯定的说道:“在我担任镇长的过去三年中,没有发生过您所说的状况。” “那么北上的船只在近期有什么异常状况吗?”范隆根通过不断的提问,来一点一点地理清失踪船只的线索。 “一如既往地很正常,就在半个月之前还有一艘前往大员港的商船在这里补充了淡水,还运走了三百磅胡椒。如果路上顺利,那艘船应该已经快到地方了。”琼克回答道。 “看样子这里大概并不是失踪船只的最后一站。”一直没开口的布劳沃终于发话道:“它们大概在抵达这个港口之前就已经出事了。” “失踪?”琼克惊讶地问道:“您是说最近两个月从大员港返回的船都在海上消失了?没有一艘回到巴达维亚?” “是的,它们都凭空消失了,而我们的责任,就是找出它们失踪的地点和原因。”布劳沃说道:“琼克先生,如果你知道什么别的情况,也请你告诉我们,比如说附近海域有没有新出现的海盗势力?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传闻?” 琼克想了想之后才应道:“海盗倒是没有听说,不过最近有大明商船停靠这里的时候,听说北边的纳土纳港正在修建港口炮台,不知道老扬森是不是收到了什么不好的风声?” 琼克所说的老扬森是纳土纳港口小镇的镇长,范隆根曾多次往返于这条航线,自然也是认识的,闻言皱眉道:“修建炮台?纳土纳岛又没什么可以洗劫的东西,难道会有海盗看上那里?” “未必是海盗,也可能是讨厌的葡萄牙人。”斯派克斯提醒道:“他们可是很擅长干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 “等等,到这里停靠的大明船只上的人有没有提到他们是否在纳土纳港见到过我们的失踪船只?”布劳沃的心思显然缜密得多,立刻就抓住了一个关键点。 但琼克的回答让他略微有些失望:“这个……我倒是没有详细问过……” “那么最近从北边过来的船,也就只有明人的船?明人有没有提起过北方海域有海盗或者是葡萄牙人活动之类的消息?”布劳沃仍是不肯放弃地追问道。 琼克这次倒是回应得非常快,不假思索地应道:“据明人说去年在琼州岛闹事的那股海盗并没有被海汉人彻底剿灭,时不时地还是会在南海活动。没人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里,也没人知道他们现在的实力如何,下次会在什么地方出现。” “琼克先生,我不想听这种没有意义的废话。”布劳沃很失望地摇摇头,给出了自己的评价:“我们需要的不是捕风捉影的传闻,而是有干货的情报!” 琼克脸上一红,喃喃应道:“对不起,这里的消息实在很闭塞,我也只能通过每个月在这里短暂停靠的商船来获得外界的消息……我并不知道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 “好了,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必为此表示歉意。”范隆根有点看不过去,开口打断了琼克的致歉:“或许等过几天我们去到纳土纳港,老扬森能够告诉我们一些别的消息。那个家伙可是一个非常懒惰的人,能让他打起精神组织移民们修筑炮台,想必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刺激到了他的神经。” 然而范隆根所不知道的是,北边的纳土纳群岛已经换回了以前的名字,而在岛上组织修筑炮台的也并不是镇长老扬森——他和他的一家人现在已经抵达了黑土港,开始在当地服劳役了。至少在近几年,老扬森大概只能被列入到东印度公司的失踪人口当中了。 至于那些曾经在安不纳岛停靠过的大明商船船员,其实并不能很好地分辨出葡萄牙人和荷兰人之间的差异,特别是当其中一种有意识去伪装成另一种人的时候。葡萄牙理事会专门从澳门送到安不纳岛的一批移民,在这个阶段的确也起到了烟雾弹的作用。毕竟范隆根等人很难想到,北方的这个小港口已经变成了海汉的一处陷阱,而且是针对荷兰船只设下的埋伏,大明商船却能够得以安全通行。 “看来问题出在纳土纳群岛以北的海域。”就连心思缜密的布劳沃也被琼克所提供的信息误导了思路,作出了自以为是的错误判断。 “那样至少我们在近几天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斯派克斯面对未知的局面倒是显得很乐观。 “这里出产的水果酒相当不错,我可是一直都在惦记着,想必琼克先生应该为我们准备了不少吧?”范隆根的心情也变得轻松了起来。 “说到水果酒,真算得上是本地土人为数不多的杰作,虽然这些家伙又臭又懒,但他们倒是很懂得如何利用这里的自然条件来愉悦自己。”琼克向三位贵宾介绍道:“我已经命人去山上猎杀一些新鲜的猎物,今天的晚餐一定会让三位感到满意的。” 琼克并没有吹牛,勿里洞岛上虽然有价值的物产不多,但热带水果倒是品种不少。而这也导致了本地土人的懒惰习性,因为就算他们不事耕作,就靠吃大自然出产的各种瓜果,也能好好地存活下去。而且在填饱肚子之余,还能用来酿制各种水果酒,以饱口腹之欲。 不过三名贵宾在晚餐上却被另一种酒所吸引了,据琼克的介绍,这是大明海商从广州带过来的一种新式水果酒,名字叫做“三亚特酿”,这一听就是海汉出产的东西。这种口味甘冽的酒不但味道好,而且装酒的瓶子竟然不是明人管用的瓦罐瓷瓶之类的容器,而是晶莹剔透的玻璃瓶——这样的包装大概也只有据说掌握了高级玻璃制作工艺的海汉人才能做得出来。像这样的一瓶用玻璃容器盛装的“三亚特酿”,据说在广州市场上能卖到五十两的高价,而且基本上是有价无市,没有一些特殊的关系根本就买不到。 正文 630.第630章 竞争与威胁 “这酒瓶一点都不比威尼斯出产的差!”布劳沃把玩着三亚特酿的酒瓶,忍不住发出了赞叹。 “近两年威尼斯的玻璃器在大明已经卖不动了。”比较了解市场行情的范隆根解释道:“海汉出产的玻璃器在工艺上不比威尼斯的货差,而且他们的生产量和运费成本都有极大的优势,在价格上可以把威尼斯的货生生逼死。不光是我们,就连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这两年也已经很少贩运玻璃器去大明了。” 从生产工艺上说,17世纪的威尼斯玻璃工匠所掌握的生产技艺肯定是没办法与多了四百年技术积累的海汉相比。尽管穿越集团中并没有专业的玻璃工匠,但有丰富的理论知识基础打底,海汉玻璃制品还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展现出了不亚于舶来品的制作水平,而产能提高的速度跟海汉治下劳动力的增长速度也是成正比的,从每月供货量三位数的水平很快就提升至四位数。加上琼州岛与大陆之间的距离比欧洲与远东之间近得多,欧洲出产的玻璃器在运费成本的确根本没法跟海汉货比拼。 而促成海汉玻璃制品在市场上大行其道的因素还不止于此,起码还有范隆根并不是特别了解的两个原因,一是海汉的产品开发创新能力,二是海汉独特的商业推广手法。 海汉从制作玻璃器之初就独辟蹊径,针对大明文人开发了种类繁多的玻璃材质文具,这些兼具了实用性的玻璃器自然是要比纯粹用于装饰的玻璃摆件更容易得到消费对象的青睐。而商务部门为此所专门设计的各种花式促销套路,更是这个时代的商人们打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的招数。仅仅不过两三年的时间,东南两省的文化圈子里便兴起了以使用海汉玻璃文具为荣的风气。对于这些地区身负功名的大明文人们来说,家里没有佛郎机人卖到大明来的玻璃器很正常,但如果连一件海汉玻璃文具都没有,那就真是有点跌份了。 而文化圈所引领的这种消费风气也很快就对社会各个层面都产生了影响,海汉出产的玻璃器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把原本属于欧洲产品的市场份额给抢走了。葡萄牙人对此倒是无所谓,因为他们在与海汉建立了商贸关系之后,已经获得了更多的贸易机会,所能获得的好处远胜于从欧洲向大明贩运玻璃器。苦是西班牙人和荷兰人苦,对于他们而言就是真的少了一项高利润的买卖,而且已经不太可能通过技术手段从海汉人手里再把市场抢回来了。 当然了,没办法像海汉人一样深入到大明境内进行贸易的这些西方殖民者在短时间内还意识不到海汉的真正优势所在,在他们还认为海汉人是靠着产量和地理优势来抢夺市场的时候,海汉人早就凭借更高级的技术手段来巩固了自己的地位和销售渠道,不再给他们留下可趁之机了。 在开瓶品尝了海汉出产的这种酒之后,三位荷兰人都对此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这也难怪,毕竟三亚特酿就是模仿朗姆酒的酿造方法得到的成品,而在穿越前的那个时空中,朗姆酒可是在欧美地区十分受欢迎的一种酒。 不过在这个时空中,即便是足迹几乎遍布全球的荷兰人,也还没有品尝过这种由甘蔗根茎作为原料的蒸馏酒。虽然哥伦布在第二次航行到美洲时就把甘蔗带到了古巴,从此开始了甘蔗在古巴的种植历史,但欧洲人发现当地土人使用甘蔗汁制作烈性医疗,并因此受到启发研制出隔着烧酒,却已经是18世纪初的事情。古巴真正工业化地开始生产朗姆酒,则是一直要等到19世纪中叶蒸汽机等先进技术引入当地。 而海汉所仿制出的朗姆酒,就是按照古巴的正宗口味来的。当然了,类似那种七年以上,甚至是长达二十年的陈酿酒,目前海汉是没有可能产出的。产品基本都是用甘蔗汁原料生产的清香型酒,也有少量用甘蔗糖浆制备的浓香型,比如说布劳沃手上的这一瓶“三亚特酿”就是。 “这跟大明出的白酒口味不太一样。这种酒……比较甜!”布劳沃又喝了一杯之后,给出了自己的点评:“这或许是用某种水果酿制出来的” “是甘蔗,布劳沃先生。海汉人在琼州岛上大量种植甘蔗,根据我们在此之前所获得的消息,至少有上万人在为他们打理规模庞大的甘蔗种植园。”范隆根解释道。虽然他也是第一次喝到这种酒,但在此之前已经听过这种水果酒的诸多传闻。 “海汉人在琼州岛种了这么多甘蔗?”斯派克斯有些疑惑地问道:“那他们的糖产量岂不是也高得惊人?” 斯派克斯的堂弟也是一名荷兰海商,在地球另一边的加勒比海地区拥有好几处甘蔗种植园,手下奴工上千,因此斯派克斯大体也知道一般大种植园的规模是什么概念。上万人劳作的甘蔗种植园,那至少是美洲地区十名以上的庄园主联合起来才能拥有的种植规模了。而海汉人在琼州落脚才不过四年多而已,斯派克斯对于范隆根提供的情报很是有一点怀疑。 范隆根沉默了片刻才道:“实际上海汉出产的一种白砂糖现在已经是广东福建市场上的紧俏货,那些有钱的官员和富商都会购买海汉出产的这种纯净度和甜度都更高的蔗糖。我在大员港的时候曾经尝过这种白砂糖,不得不承认他们在制糖工艺上也有某些独到的地方。” “我们的种植园做不出来同等品质的蔗糖?”斯派克斯不敢置信地问道。荷兰人在热带经营种植园的时间虽然比不了南欧的航海先驱,但好歹也有几十年的历史了,范隆根的说法真是有点打击人。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找大员当地的种植园问过,做倒是能做出来,但非常费工费料,成本会比海汉白砂糖的售价还高出近一倍。”范隆根的语气也显得非常沮丧。 如果制作成本比人家的销售价格还高得多,那自然不会有人傻到再去花钱生产这样的产品。这样一来,毫无疑问东印度公司名下的甘蔗种植园收益也会受到相应的冲击。 “那我们在大员的甘蔗种植园岂不是没法经营下去了?”布劳沃想到的事情更多一些,立刻便追问道。 “事实上在我半年前去大员的时候,当地的甘蔗种植园就已经开始部分转型种植别的作物了,农场主们都认为跟海汉人在这个方面竞争的胜算很小。据大明的一些知情人说,海汉人在农业耕种方面所掌握的技术已经超过了大明,一些移民甚至认为他们的耕种方法是神技。”范隆根话里开始出现了一种无奈的味道:“是不是神技我不知道,但海汉人在琼州岛落脚之后,的确没有再听说当地出现过饥荒之类的灾情。他们甚至还用提供粮食赈灾的方式,在广东招募了大量的移民运往琼州岛,可见他们的粮食供应是非常充足的。” “这群人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怪物!”对于一个看起来处处都要强于自己的竞争对手,斯派克斯目前所能做的也就只有不服输地喷一喷口水了。 琼克镇长小心翼翼地插话道:“我倒是听一些大明商人说过,他们是来自东边的大海彼岸,距离大明有万里航程。” “这只是糊弄不明真相的人罢了。”布劳沃摇摇头道:“那些大明海商最远就只到过巴达维亚、马六甲这些地方,至于东方的大海彼岸,他们没去过,但我们却知道那里是什么样的状况。那块大陆上可没有什么文明的国度,更没有什么海汉国的存在。” “但他们的来历的确是一个谜。”范隆根接过话头道:“我以前也找人多方打听过,但所能得到的信息也跟琼克先生所说的大同小异。没人知道他们究竟来自哪里,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他们抵达琼州岛时所乘坐的大铁船全部都还在胜利港里停靠着,而那种铁船并不是我们现在能够制造出来的。” “他们最近这一两年在福建折腾得非常厉害,或许以后跟我们正面交手的会是他们,而不是大明的水师。”布劳沃面带阴郁地说道。 布劳沃所不知的是,两个月之前海汉民团军已经跟荷兰东印度公司进行了双方历史上的第一次交火。而海汉有心算无心,加上实力本身的优势,在这次交锋中大获全胜,而安不纳岛上的荷兰人竟然连一个人都没能逃出罗网,以至于巴达维亚这边半点风声都没有收到。不过不得不说布劳沃的警惕性还是值得称道的,已经从海汉的种种行为中察觉到了这支新兴势力对外扩张的野心。 “是的,他们向福建官府提供了军事援助,不但贩卖了大量武器给福建官府,而且还帮助他们训练军队,这让郑芝龙的处境已经变得非常尴尬。”斯派克斯对于公司在当地的打算倒是略知一二,此时酒意上来也就聊开了:“总督大人本来是有意扶持许心素,但这个家伙投靠大明之后就没那么可靠了。然后又准备扶持郑芝龙,但偏偏这家伙又不争气,打了几年都打不过许心素。现在海汉人介入之后,郑芝龙的军队更是吃力,控制的海上航道范围也越来越小了。” 斯派克斯所不知的是,海汉人在近期已经派出了船队前往福建,协助当地明军,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在明军的协助下,攻克了一直由十八芝把持的福建航道关键位置南日岛。南日岛的易手,给十八芝所造成的损失几乎无异于断其一臂,失去了这个地方几乎就没有办法再威胁到过往附近航道的船只缴纳通行费用,而每年因此所造成的收入损失至少是数以十万两计。这对近年陷入战争泥潭的十八芝来说,简直是对财政的一次严重打击。 “不过我们的战士在世界各地面对过各种各样的对手,我相信我们的实力一定在海汉人之上!”范隆根说完之后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至少在海战中绝对不会输给他们!” “为了公司的荣誉!” “干杯!” 当晚三名指挥官都喝得有点醉,以至于琼克镇长好心地为他们准备的三个妓女也没有派上用场,最后只能每人发了一个银币打发回家了。不过琼克倒不会因此而觉得失望,实际上他也并不乐意接待这些公司总部来的高层人物,因为他们往往都对本地的接待工作和居住环境十分挑剔,稍有不满就会指手划脚,要求这样那样。能够把这几个家伙灌倒,度过一个安静的夜晚,已经是十分理想的效果了。 当然了,这得把他们喝掉的五瓶“三亚特酿”排除在外,光这五瓶酒的价值几乎就相当于琼克大半年的薪金了。如果是他自己掏腰包,那一定会心疼死,还好这些酒都是经常往来这里的老主顾之一,大明海商詹贵赞助的。琼克对这个汉人的印象非常好,因为詹贵每次跟船来到这里,都会抽出时间跟琼克吃吃饭聊聊天,最主要的是他出手非常大方,几乎每次来都不会打着空手出现。比如两个月前詹贵率领一支船队来到这里,就足足在岛上盘桓了半个月,甚至连原本要去巴达维亚交易的事务都交给了手下去办。也就是那次詹贵带来了两箱“三亚特酿”,作为礼物送给了琼克。 在琼克的眼中,詹贵是一个热情而且乐善好施的汉人,有钱又大方,而且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威胁性,能在异国他乡结交到这样的朋友实在一种幸运。不过他有所不知的是,詹贵上次在岛上待了这么久的目的可并没有那么单纯,他可是带着军方和安全部的指令来到这里执行任务的。 正文 631.第631章 淡美兰群岛 詹贵与琼克结交的初衷,本来就是来自于海汉安全部的指派,而非他自己的主动行为。军方最早的时候曾经也计划过要不要在南下时连勿里洞岛也一并拿下,但后来考虑到这里距离巴达维亚的航程实在太近,攻下之后难以保证能有一个安全的过渡期来接手这个地方,只能先放弃了这一步,选择将靠北的安不纳群岛作为主攻目标。 勿里洞岛上的种植的胡椒并不是海汉的目标,而是这个岛西侧有一处适合修建港口的所在,即后世勿里洞岛首府丹戎班丹港的位置。当地的港口条件显然要好于安不纳岛,不过以荷兰人的工程能力也很难将其充分利用起来,只能是暂时选择了岛南侧的一处更便于修建码头的港湾作为殖民点。而丹戎班丹所在的位置如果交给海汉来经营,那毫无疑问可以在一两年内就建成今后攻打东南亚咽喉航道的前哨阵地。但有鉴于海汉海军目前的实力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在东印度公司眼皮子底下为所欲为的地步,军方也暂时只能退而求其次,将南下的跳板设在了安不纳群岛。 两个月之前民团军南下夺取安不纳群岛作战期间,为了防止有零星的岛上居民逃出包围圈,军方和安全部专门安排詹贵带了一支船队提前去到勿里洞岛——如果有人从岛上逃出来,肯定是要南下报信,而安不纳岛以南四百多海里的勿里洞岛就是逃生者的首选目标。 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么詹贵船队里那帮安全部外勤队的人就得果断采取行动了。要嘛在岛上寻机动手,要嘛在外海截杀岛上派回巴达维亚大本营报信的船只,总之是要让安不纳群岛易主的消息多保密一段时间。 很幸运的是海汉民团的突然袭击将停靠在安不纳岛的荷兰船只一网打尽,并没有出现任何漏网之鱼,詹贵也不必因此而承担身份暴露的危险。当然最幸运的人其实是勿里洞岛上的琼克镇长,因为如果真有人从安不纳岛逃到这里,很可能会把他给牵扯进去,到时候詹贵船队里的杀手们要连夜杀人灭口,琼克镇长作为知情人肯定也难逃一劫了。 不过关于这其中的内情,琼克是半点都没察觉到异常,他仍然认为詹贵是一个值得交往的朋友。他现在惦记的倒不是詹贵下次会带来什么样的礼物,而是想着要在下次碰面时向詹贵打听打听,到底北边海上出了什么状况,竟然让近期南下的荷兰商船全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由于搜救船队的三位指挥官在前一晚稍微喝多了点,结果导致他们未能按照原定的时间在次日一早出发。快中午的时候三个人才带着酒气来到了码头上,简单吃过午饭之后,船队这才解缆升帆,驶出了勿里洞港。 搜救船队的下一站,是位于勿里洞岛正北,航程约250海里的淡美兰群岛。这个群岛的位置正好位于勿里洞岛和安不纳群岛之间接近中点的地方,在当地港口可以进行食物和淡水的补充。不过东印度公司没有在这里安置移民,原因无他,这里的地方的确太小了一点,并不适合进行殖民开发。淡美兰群岛的十七个岛屿上也只有五个岛有土著居住,当地的物产种类还远不及勿里洞岛和安不纳岛,最主要的出产只有椰子和海参。 三天后搜救船队顺利抵达了淡美兰群岛,但在这里他们同样是一无所获。岛上土著首领所能告诉他们的信息甚至还不如琼克镇长。至少琼克还能有比较明确的时间概念和船只停靠记录,而这里的土著却是过着混混僵僵的日子,整个部落也只有一名巫医在用木桩刻记的原始办法在记录时间,至于上一艘荷兰船在这里停靠是什么时候,岛上竟然没有一个人能说得出明确的时间。 “这些愚蠢的猴子就应该早点灭绝!”回到船上之后,急性子的斯派克斯终于忍不住发了脾气:“这些家伙比黑人还蠢得多!简直又蠢又懒!” 斯派克斯大发脾气的原因是刚才在和土著的交涉中,他要求土著多提供一些本地出产的水果蔬菜,但这却遭到了土著的拒绝,因为他们不想为外来人付出劳动。斯派克斯表示可以给出银币作为报酬,但土著们却认为银币在这个岛上根本没用——当然这也的确是事实,这里并没有成型的商业体系,依然还在使用以物易物的原始交易手段。 好在三名指挥官都不是第一次走这条航线,知道怎么打发这些懒到极致的土著,当下便拿出了船上的货物与土著们交易,这才成功获得了补给。当然了,搬运这些补给上船也得船队自己的人手来做,这里的土著可没兴趣从事任何维持生存之外的体力劳动。 “上帝作证,我迟早会把这些猴子全部抓起来,送到泗水的种植园去当苦力,让皮鞭教会他们什么是规矩!”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但斯派克斯的怒气依然是难以抑制。 “好了,斯派克斯先生,不要再对这些愚昧的土人抱怨了,我们该好好想想接下来要怎么走。”布劳沃一脸冷漠地终止了斯派克斯的发泄:“我们现在需要决定是优先考虑完成这趟航程,还是要在这个海域展开搜索行动。” 由于本地的土著未能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指挥官们现在所能确定的就是荷兰船只出事的海域是在勿里洞岛以北,但具体是什么地方还无法确定。淡美兰群岛地处马来西亚半岛和加里曼丹岛之间,周围状况相对比较复杂,东边是世界第三大岛,在这个时期被称为婆罗洲的加里曼丹岛,南边除了勿里洞岛之外还有邦加岛和世界第六大岛苏门答腊岛。 西边的情况最为复杂,马六甲海峡外的廖内群岛和林加群岛一向都是南海海盗的活跃地区,即便是有葡萄牙人在当地坐镇,也并没有改变那块海域的混乱无序局面。而这两个群岛距离淡美兰群岛的航程只有一百五六十海里,的确也存在海盗出来兴风作浪的可能性。 至于北边,除了安不纳群岛之外,在西北方向还有阿南巴斯群岛,当地的复杂岛屿环境也为海盗藏身提供了便利条件。对于东印度公司的搜救船队来说,这些岛屿都有可能隐藏着与荷兰商船失踪有关的线索。 “如果我们要把这些地方统统搜上一遍,至少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这不太可能实现。”范隆根率先摇头否决道:“先生们,我们这支船队可不是专业的作战舰队,搜救任务执行到什么程度,也得考虑到我们的实际状况才行。” 范隆根虽然接受了科恩总督的委派率船队参与这次的搜救任务,但他也很清楚自己的船队能力有限,只能承担低烈度的军事任务。而布劳沃的口气完全就是要把这个海域可能存在海盗的地方都过滤一遍,这对以武装商船为主的船队来说其实是很冒险的做法。范隆根倒不是担心打不过海盗这种乌合之众,而是承受不起可能的损失,他手下这几艘船都是在荷兰本土造船厂订制,一旦出现严重损坏,巴达维亚本地的船厂都未必能够维修,到时候还得从本土专门雇人过来修船,这时间耽搁造成的损失可就大了。因此他很婉转地向布劳沃表明了态度,不愿意让船队冒太大的风险。 布劳沃大概也能料想到范隆根的小算盘,当下没有说破,只是转过头去征求斯派克斯的意见:“斯派克斯先生,你怎么看?” 斯派克斯这时候也已经从先前的激动情绪中冷静下来,恢复到专业人士的状态:“我认为东边和南边都不用过多考虑了,南边本来就有公司的船定期巡逻,东边的婆罗洲……我们最好是不要去招惹他们。” 范隆根和布劳沃对于斯派克斯的意见都没有表示异议。婆罗洲上的******王国不少,其中苏卡达纳的统治者是对爪哇岛的******马打蓝王国效忠,而马打兰王国在这个时期可以说是东印度公司最为头疼的一个敌人。 就在不久之前的1628和1629年,马打兰王国的统治者****·朗桑曾两度率大军攻打巴达维亚。如果不是东印度公司的武装水平占据一定优势,早就已经丢了城池。尽管马打兰王国没能彻底战胜东印度公司,但他们的势力范围却在这个时期扩张得非常快,统一了中爪哇和东爪哇地区,并且在苏门答腊东部和加里曼丹南部也建立了统治区。这个王国所实际统治的区域,其实是要远远超过东印度公司这帮殖民者。 在原本的历史中,直到17世纪后半叶马打兰王国才开始走下坡路,统治者阿芒·古拉特二世与东印度公司签订了奴役性条约,成为了东印度公司的附庸。到18世纪中叶的时候,这个国家被东印度公司分裂为日惹国和梭罗国,再也无法重拾昔日辉煌了。 当然了,那些都是尚未发生的状况,现在双方的关系说得严重点还处于战争状态,如果搜救船队去婆罗洲海岸附近转悠,很可能会被视为是东印度公司对马打兰王国的挑衅,甚至有可能导致双方再次爆发大规模战争,这个锅可不是他们三个人背得起的。哪怕去婆罗洲的理由很充分,总督大人也绝对不会原谅这种低级失误的出现。 听完斯派克斯的话,布劳沃不紧不慢地应道:“照你这么说,西边其实也不用去了,那里离葡萄牙人的地方可是近得很,一个不小心就会撞上他们的船队。” “先生们,我建议还是先去北边的纳土纳群岛,毕竟那里是真正属于我们的地方,我们到了那里先搜集一下信息,再作出进一步的判断也来得及。那里的负责人老扬森是一个认真负责的人,他应该会有比琼克先生更完备的船期记录。”范隆根听布劳沃的语气不善,赶紧出声提出自己的建议,防止两个人争吵起来。 相比临近巴达维亚的勿里洞港,从北方归来的荷兰船长们都更愿意停靠纳土纳群岛,因为这地方就是他们从大员港南下的漫长航程后见到的第一块荷兰殖民地,几乎每艘南下的荷兰商船都会将纳土纳群岛作为这趟航程中必须停靠的补给点。在那里无疑能够获得比前两站更详细的信息。 “这大概就是目前最稳妥的做法了。”布劳沃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句,起身说道:“先生们,我需要回到自己的船上去看看补给品是否都已经装上船了。” “这家伙……就巴不得能打上一仗!”斯派克斯在布劳沃离开之后,才悻悻地吐槽道:“他可就指望着这次能立下显赫的军功,以便能在下任总督的竞争中胜过我。” 科恩总督打算在斯派克斯和布劳沃之间选出一人作为下任总督人选推荐给公司董事会,这事其实很多人都已经知道,范隆根也是其中之一。不过他并不想介入到这种高层的权力纷争中去,这站队要是押对了宝就还好,万一要是没押中,那另一方上台拿权之后可就有苦果吃了。想当初科恩就任总督之后,第一时间就将他的几个主要竞争对手派去了偏远的未知海域探险,其中有一多半的人都没能再活着回到巴达维亚。 范隆根可不希望自己干得好好的海贸生意被突然中断,然后被新任总督派到大洋中去探索新航线。那种事或许航海家会很喜欢,但范隆根只是个商人,他也只对商业上的事情感兴趣。不管是探险还是打仗,那都不是他想做的事。因此对于斯派克斯的抱怨,他也只能假装没有听到,以维持自己的中立立场。他现在只希望抵达纳土纳岛之后,能在当地找到一些明确的线索,以平息这两位高级军官之间的分歧。 正文 632.第632章 交手(一) “等回到这里的时候,我一定要抓到这个该死的家伙,然后在码头上吊死他!”斯派克斯在登船之后仍然怨气满满,但迫于行程他又无法在当下对岛上这些土著采取报复行动,只能是嘴上骂几句出出气。 就在刚才登船离开之前,手下向他报告说早上丢失了两顶帐篷——就是在船员们收拾好行装,回到船上吃早饭的这么一会儿工夫,昨晚在岸边扎营的帐篷就少了两顶。岛上就只有一帮土著居民,毫无疑问这是他们干的好事,但急于要出发的船队又不太可能为了两顶帐篷停下来追查真相。斯派克斯再怎么生气,也只能顾全大局,带着一肚子不快离开这个岛。 “行了斯派克斯先生,这些猴子并不是我们此行的目标,还是把注意力放到我们的任务上吧!”布劳沃的语调仍然是冷冰冰的毫无感情,但从他皱着的眉头还是能看得出他也同样对这个岛的状况感到不满。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或许他发作起来会比斯派克斯的手段更可怕。 只有范隆根一个人略感轻松,他只想快点离开这地方前往纳吐纳群岛,起码那个岛上还有荷兰人开的小酒馆,还有基本的社会秩序可言,而这里完全就跟原始社会差不多,混乱无序,毫无章法。 从淡美兰群岛出发向北大约200海里,就是安不纳主岛上的唯一一处港口了。在这条航线的两侧还分布着不少岛屿,往年也有海盗出没的迹象,船员们必须打起精神来,因为谁也不知道那些失踪的荷兰商船是不是就在这个海域里出了事。 经过了惴惴不安的三天航程之后,船队的视野中终于出现了安不纳群岛的轮廓,这让每一名船队成员都暗自松了一口气。抵达了这里,也就意味着这次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近一半。尽管从航程上看,到这里才仅仅只是巴达维亚到大员港全程的三分之一左右,但接下来这三分之二的航程中几乎没有机会看到大片陆地的存在,下次补给很可能就得等到大约二十天之后了。 不过想到在此之前曾经听勿里洞岛的琼克船长提到过这里正在修筑岸防炮台,指挥官们仍然不敢在驶入港口之前抱以轻心。说不定附近真的有海盗出现,才能迫使从来对基建都不积极的老扬森在岛上组织修筑防御工事。 在距离港口还有大约十海里的地方,船员们在海上发现了两艘捕鱼船,不过这两艘船看到船队的出现之后很快就调转方向,往着港口快速驶去。 “那好像是两艘大明式样的帆船。”这个发现让范隆根稍稍有些困惑:“老扬森难道招揽了一批大明渔民过来定居?这没有在近期的报告里看到啊!” 斯派克斯和布劳沃也在各自的船上注意到了远处迅速离开的帆船,但他们也同样没有对此产生警觉,认为这应该只是刚刚来到这里的大明移民见到大型船队时的正常反应而已,毕竟这些移民以前在大明沿海大概很少有机会看到这种西式帆船的船队。 安不纳岛上的港口并没有那种深入陆地的半封闭式港湾,仅仅只是略微凹向陆地的一处海湾而已,因此在距离港口还有好几海里的地方,就能将港口内的情况一览无余了。 范隆根首先注意到的是港口南侧的码头上并排停靠着三艘帆船,尽管隔着老远,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三艘隶属于东印度公司的商船——船舷上代表公司的voc(vereenigdeoostindischecompagnie)符号隔着老远也是轻易可见。这让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谁说商船失踪了?这不是好好的停在这里吗?或许只是途中遇到了风暴天气,船只有所损坏,所以在这里滞留进行维修。当然以本地的条件,大概很难给这些商船提供完善的修理条件,不过这也正好能解释为什么这些船会在途中消失了这么久。 “老扬森大概要倒霉了。”范隆根的思绪很快就发散开去。按照东印度公司的流程,这样的状况应该早在一个月之前就设法通知公司总部才对,而从大员港返回的商船没有按期抵达开始算起,迄今为止巴达维亚方面都没有收到过来自纳土纳岛的消息,这个失职显然是老扬森的责任。范隆根甚至已经脑补出了靠岸之后布劳沃板着脸训斥老扬森的情景,毕竟军部抽调人员出海执行这趟搜救任务也是花了不少钱,而这个劳师动众的行动和相应的开支本来都是不必要的。 “不过这港口的炮台倒是修得有模有样的……”范隆根也很快注意到了港口各处伫立起来的十多座岸防炮台,这些炮台错落有致地封锁了港口所有的船只停靠点和登陆区域,显然是经过了精心的设计。上次他经过这里的时候,岸边肯定是没有这些防御工事的存在,这显然是近几个月新修的工程,由此也证实了琼克提供的情报的确是真实的——或许这里的确是发生了某些事情,以至于老扬森不得不打起精神来组织加强岛上的防御。 除了这三艘东印度公司的商船之外,范隆根还注意到港口停靠了几艘尖头窄身的广式帆船。而这几艘船并没有装配大明帆船惯常使用的那种大片硬帆,而是一种类似于西式软帆的织物软帆。范隆根知道这种新式软帆是海汉人发明并推广,据说这种帆比中式硬帆灵活,比西式软帆好操作,而且配备这种软帆的船只在航速方面有了更大的提高。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帆索系统的实物,他打算等会儿下船之后,去看看这种所谓的海汉帆到底有什么独到的地方。 范隆根毕竟只是个商人,他的注意力几乎都在港口里停靠的各式帆船上,却没有注意到这里气氛的古怪。但斯派克斯和布劳沃却是半职业的军人,他们的警惕性显然要高出范隆根不少,在靠近港口的同时就在各自的船上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 首先大白天港湾里连一艘离岸的船都没有,视野所及的所有船都靠在岸边,海面上甚至连一艘打渔的小舢板都没有,这对一个港口小镇来说实在有点稀奇。其次不管是岸上还是停在码头的船上,他们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码头上没有搬运货物的力工,没有醉酒叫嚣的水手,甚至连一条闲逛的野狗都没有。 “打旗语,让船队停下来,不要再靠近码头!”布劳沃当机立断地下达了命令。 而与此同时,另一艘运兵船上的斯派克斯也在向船上的士兵们下令:“放下行李,拿起你们的武器,准备战斗!” “发生了什么事?”范隆根看到两艘运兵船上打出的旗语,一时间还没有回过神来。 与此同时,岸上的一个炮台里,穆夏柏举着望远镜观察着海上形势,嘴里喃喃道:“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由于本地地形比较平坦,很难在港口附近建立起有效的预警观测点,而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也不能派出航速较快的海汉战船在附近海域巡逻,伪装成打渔船的预警哨已经是穆夏柏能够采取的极致手段了。而接到警讯的那个时候,穆夏柏也明白自己一直等待的时刻终于来到了——荷兰人终究还是发现了不对劲,派出了一支船队沿途找到这里来了。 驻岛守军接到警讯是在一个半小时之前,在这段时间里穆夏柏所能做的事情,就是组织战斗人员到一线就位,然后清空码头附近的人员。穆夏柏并非没有想到这样做可能会引起对方的警惕,但岛上那帮葡萄牙人骗一骗大明海商或许还凑合,想骗过荷兰人的眼睛可就太难了。与其让他们被荷兰人识破,倒不如清空码头区,跟荷兰人好好干一场。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战斗力了!”穆夏柏下达命令道:“升旗号,所有炮台准备开火!”他 当然也注意到了对方的船队打出了旗语,然后两艘武装船只立刻放缓了船速,打开了船舷的炮窗。显然对方已经注意到了码头上的异样状况,并且已经开始戒备了。事已至此,这场仗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此时的范隆根已经察觉到岸上的情况不对,下令停止靠岸准备转向,这时候他看到岸边码头的仓库顶上升起了一面旗帜。这面旗并不是东印度公司的三色旗,而是一面灰不溜秋的旗帜,上面还绣有一个大大的白色汉字。 “那是什么鬼?”范隆根赶紧让船上的一名华人管事出来辨认。 “船长大人,那是一个‘阮’字。”华人管事说完之后看范隆根仍然是一脸懵逼的样子,心知他还是不明白,便进一步解释道:“这是一个姓氏,不过大明不多见,倒是在安南国比较常见。” “安南国?”范隆根一下回过神来——两年前被灭掉的安南南方政权,可不就是阮氏家族执掌大权吗?而此前所流传的各种海盗传言中,就有一种是说逃出安南的阮氏族人在南海纠集组织了一股武装势力,做起了海盗的勾当。从码头上的情况来看,这个打着“阮”字旗号的组织应该已经控制了港口,难道他们就是传说中的南方******余孽? “所有人员进入战斗位置!”范隆根打了个冷战,回过神之后立刻下令全船备战——对方既然能够不声不响地拿下这个港口,显然就不是什么善茬。而自己所在船队就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来,简直无异于自投罗网。此时再看岸上那些炮台,范隆根觉得似乎有好多黑洞洞的炮口正在瞄准着自己。 然而他的这种预感并不是错觉,就在荷兰船队尚未想好该如何应对岸边的诡异状况之时,岸上的炮台就率先开火了。它们的目标是两艘最先作出反应的荷兰运兵船,十余门岸防炮首先对斯派克斯所在的“胜利者号”进行了集火攻击。在不到三百米的距离上,这艘船无异于一动不动的活靶子,第一轮集火就至少有一半的炮弹击中了这艘二十七米长的帆船,并且立刻造成了两位数的船员伤亡。 “这些混蛋!开火,全部开火!”侥幸逃过第一轮炮击的布劳沃惊魂未定地下达了命令。然而在这个距离上,他所在的“水獭号”所装备的舰炮能够发挥的作用非常有限,因为这些火炮的平射射程普遍都在两百米左右,不要说打中目标,就连打到岸上都是一种奢望。毕竟这些火炮的设计初衷就是用来海战交手,而不是由海向陆发动炮击,跟射程长精度高的岸防炮一决高下。“水獭号”所发射的炮弹,不出意外地悉数打空,只在海面上激起了一片水花而已。 范隆根此时也命令手下的各条船开炮,但与“水獭号”相似的是他的这些船所装备的火炮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毕竟这些只是武装商船,而不是专业的战舰,在海上对付那些没有热兵器的海盗倒是够用了,但要打这种两栖攻击战的确性能上还差了一大截。 因此这场战斗也形成了一种奇观,荷兰人的火炮数量多得多,打得热闹但却半点效果也没有。而岸上的炮台却不慌不忙地进行瞄准和击发,对着距离最近的两艘荷兰运兵船开始一一点名。在进行到第三轮炮击的时候,一枚炮弹直接削断了“胜利者号”的主桅,这几乎宣布了它的行动能力就此丧失。 穆夏柏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立刻让各炮台转向集火另一艘“水獭号”——他并不需要立刻击沉这些荷兰战船,只要能让对方失去移动能力,那大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慢慢收拾残局。 “水獭号”上的布劳沃当然也注意到了同僚所遭受的致命打击,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战船在火炮射程上非常吃亏,要嘛进一步靠近对手,要嘛就得赶紧撤退自保,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正文 633.第633章 交手(二) 该如何应对当下的不利局面,“水獭号”和布劳沃至少还有得选,但被打断了主桅杆的“胜利者号”和斯派克斯却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在目前的战况下,想要在岸防炮的火力打击之下逃离这里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不过斯派克斯好歹也是在东印度公司服役多年的军官,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下来,大风大浪也见过不少,虽然当下的局势危急,但他还没有因此而失去理智。他曾经参与过七年前在澎湖与明军进行的那场大战,与当时遭受的围攻相比,眼前的场面其实并不算有多可怕。当时被十倍于己的明军围攻,驻守澎湖马公港的荷兰人一度都以为自己没有机会再逃出生天了。而现在的战局虽然被动,但斯派克斯却注意到对手的攻势仅仅就局限于岸上的十多个炮台,海上却没有与之相配合的包抄。而且岸上除了炮台火力之外,根本就没看到对手还有别的动向。 斯派克斯认为这有两种可能,一是对手认为仅仅凭借炮火的优势就能打败这支船队,不屑动用其他的手段来进行作战,但这种可能性应该非常低,只要对手的指挥官脑子没抽风,就不应该使出这种昏招。而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对手的实力有限,除了炮台火力之外就没有更进一步的攻击手段了,这从对方炮火打断了“胜利者号”主桅杆之后立刻转向集火“水獭号”似乎也能看得出一点端倪。 “放小船,让士兵们登陆!”斯派克斯在这个关头作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决定:“给‘水獭号’发信号,让他们强行登陆!”他并没有选择后撤,而是下令弃船登陆,不退反进。 另一条船上的布劳沃很快便看到了同伴船上打出的旗语,他立刻便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大声向船员们下达命令:“不要停下来,继续向前!步兵们做好登陆的准备!给后面的范隆根发信号,让他的船到侧面吸引火力!” 范隆根的几艘武装商船本来是稍稍坠后一些,港口炮台发射出的炮火也没有对准他这几条船,开战之后他的船只是象征性地开了几炮,完全还处于打酱油的状态。但就在这个时候运兵船发来了让他前进的指令,这真是让范隆根心头如同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大哥,我这是商船不是战船啊! 怨气归怨气,范隆根也不敢就这么下令让自己的船率先逃跑,那样做的话,等回到巴达维亚之后可是要上军事法庭的,而且很可能会因此影响到他的家族在远东地区的利益,这口大锅范隆根也背不动。因此他也只能按照布劳沃的指令,下令船队从两艘运兵船的北侧切过去,这样能够在海岸火力和运兵船之间形成一道障碍——说白了就是给两艘运兵船做挡箭牌,让他们能够有机会实现靠岸登陆。 这样做的后果不难预见,火力与船板厚度都不如战船的武装商船在面对这凶猛的岸防炮火时,船只和人员所将受到的损伤也会更为严重,但军令如山,当战场需要这些船成为炮灰的时候,水手们也只能拼着命往前上了。 在“水獭号”被岸防炮火打成残废之前,商船船队总算是及时地插入到中间,为战船提供了一层移动防护墙。范隆根心如刀绞地看着排在最前面的一艘船被炮弹打得木屑横飞,那艘船还是十多年前他从荷兰来远东时带来的老伙伴,平时一向保养得非常好,范隆根认为至少还能让它在海上跑个十多年,但经过这场战斗之后,这艘船就算不直接报废也得要进行一次彻底的大修了。 范隆根着急,其实岸上的海汉民团指挥官穆夏柏比他更急。不得不说荷兰人的应对举动稍稍有点出乎了他的预料,他原本以为在这么猛烈的炮火打击之下,火力明显处于劣势的荷兰船队会选择后撤以保存实力,毕竟岸上的状况对荷兰人来说还是一个谜,在没有摸清对手是谁实力如何之前,他们应该会比较谨慎才对。但万万没想到荷兰人居然十分勇猛,非但没有因为炮火打击而受挫,反倒是一股脑地涌向岸边。 这样的反应大大地打乱了穆夏柏的战术安排,他隐隐能感觉到自己在之前的备战中犯了错误,或许的确不应该提前清空港区,而是该让这支荷兰船队先靠岸停船,再趁其不备发动攻击,那时候已经降帆下锚的船队还想组织起有效的反抗就没这么容易了。 但事已至此,穆夏柏也没指望能有后悔药吃,眼下荷兰人已经摆明是要试图登陆进行作战,而兵力并不算占优的海汉民团军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在登陆环节上给对手造成更多的杀伤。 “命令!一到六号炮台,目标对准那几艘小船,六到十二号炮台,就近进行攻击!”穆夏柏当机立断,立刻开始改变岸防炮台的战术。 但此时奋力靠向岸边的船只已经变成了几艘小艇,以防御方现有的火炮精度和发射速度,想要击中这种移动中的小型目标就主要靠运气了。而这次运气似乎并没有再继续站在海汉一方,炮弹全都砸在了水里。 从瘫痪的“胜利者号”到岸边的距离不过两百多米,荷兰人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完成了这段惊心动魄穿越炮火的航程,第一艘小艇载着十九名荷兰士兵到了岸边,他们七手八脚地爬上栈桥,然后提着火绳枪和长刀,呐喊着冲向最近的一处炮台。 穆夏柏当然还没有傻到在每个炮台只部署炮兵而不安排负责掩护的步兵,事实上他还是提前安排了三个排的兵力,分散到各个炮台的位置作为护卫,平均下来每个炮台处都有一个班的兵力。 这样的兵力部署本来是无可厚非,因为在穆夏柏的计划中,对手大概不会有太好的登陆机会,即便有也只能是零星人员,不太可能在班排级的民团火力面前占到便宜。但荷兰人的作战方式的确是让他一上来就吃了个憋,对方不但没有在炮火面前退却,而且很快就有人成功登陆上岸了。 荷兰人登陆的地方距离最近的炮台还不到五十米,由于这里只有十来名海汉步兵守卫,没有轮转式的排队枪毙阵形可用,留给他们的射击机会也仅仅就只有一轮的时间。好在这个带兵的班长倒是没有慌乱,只是让自己的部下按照平时的训练一样提前排好横队,举枪瞄准,让冲杀过来的荷兰人进入三十米区域之后才下令开枪。 随着一排子弹射出,荷兰人的队伍中倒下了四五个人,而剩下的人并没有停下脚步,这些士兵都不是菜鸟,他们在东印度公司服役多年,很多人都曾参加过类似澎湖战役、巴达维亚保卫战,以及与葡萄牙人在东南亚争夺殖民地的诸多武装冲突,战斗经验十分丰富。除了武器之外,他们的单兵战斗实力其实并不比海汉民团差多少。 尽管看似海盗的对手能够拥有这么多的火枪让他们很是吃惊,但这些人也很清楚自己一旦在冲锋中犹豫不前,那就是给对手留下了重新装弹的机会,到时候倒霉的人反而会是自己。而直接冲杀过去之后,火枪在面对面的交手中其实就跟烧火棍差不多,击杀对手的机会要大出许多。 在完成了射击之后,海汉军官立刻命令所有人上刺刀,保持阵形准备厮杀。而这个炮台上的六名炮手也暂停了对海射击,回过头协助步兵们先对付这一波冲杀上岸的敌人。 炮手们所使用的单兵武器是一丈二尺长的木杆铁矛,这种冷兵器也同样是制式武器,专门用于炮兵火力被突破之后的近距离防御。之所以没有给炮兵们配发火枪,一是考虑到对炮兵进行相应战术训练所需资源较多,而且花销也将是无法忽视的数字,二来参谋部认为能够突破炮火的敌军很有可能是骑兵部队,在近距离上长矛远比加了刺刀的步枪更便于对付马背上的敌人。虽然安不纳岛上的战局走势并不在参谋部的设想之中,但步枪刺刀加上长矛的这种近战组合倒是的确挺管用的。 荷兰人的火绳枪在二十米的距离上放了一轮,但只打到了三名海汉士兵,虽然结果不甚理想,但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冲了。而这个时候海汉士兵们就用事实告诉了他们,什么叫做一寸长一寸强。荷兰人的战刀在海汉的刺刀与长矛面前显得十分吃亏,根本就没有机会冲到对手跟前去搏杀。而且海汉民团的步兵们都经过系统的刺刀搏杀科目训练,在这种乱战中的两三人小配合显然要比单打独斗管用得多,尽管身高马大的荷兰人在身体条件上占有绝对优势,但仍然无法阻挡这群平均身高仅仅在一米六出头的敌人用手里的武器捅进他们的身体。 就在首批登陆的荷兰士兵与海汉士兵厮杀到一起的时候,后面几艘从“胜利者号”上放下来的小艇也载着更多的荷兰人抵达了海岸。穆夏柏见状,不得不派出了潜伏在第一道火力线后面的预备连。 但此时涌上岸的荷兰人已经对最先遭受围攻的这处炮台形成了优势兵力,仅仅只有十多人的炮台守军只能先缩回到炮台上,利用地势高度来抵抗兵力已经三倍于己的敌军围攻。而当兵力差距拉大到一定地步时,海汉民团在武器和战术上的优势就已经被拉平了,不断有士兵在荷兰人的强攻下受伤倒地不起。 而此时另一艘荷兰运兵船“水獭号”在几艘商船的奋力掩护之下,也跌跌撞撞地驶到了岸边。这艘船的右舷吃水线附近被炮弹打出了两个脸盆大小的洞口,海水不断涌入之下,船身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倾斜。布劳沃抽出战刀,大声指挥着部下从船舷直接跳进齐腰深的海水,然后涉水上岸作战。 穆夏柏所在炮台是距离荷兰人登陆点最远的一处,正好可以将整个战场尽收眼底,所以他才将指挥部设在了这里。看着荷兰人不断地涌上岸来,穆夏柏心知自己安排的战术已经宣告失败,眼下唯一的选择就是放弃岸防工事,退守到第二道防线。 尽管左右临近的两处炮台已经调转炮口,试图对受到围攻的那处炮台提供火力支援,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越来越多的荷兰人出现在岸边,并且已经将临近的炮位作为了下一个攻击目标。 当初为了火力覆盖范围和射击角度的考虑,十二座炮台是沿着港湾海岸线布置,由北到南拉开的距离大约有一公里,而守岛部队的兵力又不足以对这么长的火力线进行全线防御,就只能将兵力分散开来。而这样做的后果从今天的战局来看无疑是相当失败的,敌人只要登陆并突破了其中一个炮台,就几乎等同于突破了整条防线。 这种战术安排上的严重失误倒也不是穆夏柏一个人的责任,因为最初的防御布置并不是他个人的意思,而是参谋部在考量过本地地理环境,并进行了战术推演之后才决定下来,炮台的设计方案和战术安排全都是攻打这里之前就安排好的,穆夏柏也只是遵照军令行事而已。但这毫无疑问是军方的一次重大失策,劳命伤财的分散炮台非但没能起到阻止敌军登陆的作用,反倒是让原本就单薄的守岛兵力被分摊得更加单薄了。 “发信号,全线撤退,向二号防线转移,二连负责殿后!”穆夏柏顿了顿,继续说道:“炮兵撤离时把武器和弹药都处理掉!” 重达数百斤的火炮显然是没办法跟着部队一起顺利撤走了,而这些东西万万不能落入到荷兰人的手中,否则立刻就会变成对手的武器,因此穆夏柏才会下令要求炮兵先处理掉装备再撤退。 正文 634.第634章 交手(三) 尽管海汉军方掌握了各种各样的军事黑科技,但在这种野外作战环境之下要对参战部队作出及时指挥,依靠数目有限的对讲机是不现实的,也只有穿越众担任军官的作战单位才有资格使用。真正作战时所能采用的手段依然很原始,基本只能依靠锣鼓铜号和旗语发出的信号来指挥底层作战单位。穆夏柏的命令下达之后,很快便有士兵敲响了铜锣,同时这处炮台后面的旗杆也升起了新的旗语,以此来通知海岸上各处炮台的守军执行后撤。 对于万一炮台失守该如何退守第二道防线,岛上的海汉守军倒是提前做过相关的演练,因此虽然战局不利需要后撤,倒也没有特别慌乱。各个炮台上的炮兵立刻用准备好的火药包填进炮膛,牵出长长的引线,前面再塞进几颗炮弹,准备在撤离时毁掉炮位上的岸防炮。不过这批火炮都是产于1627至1628年的老式火炮,价值倒也不算很大,毁去肯定要比落在荷兰人手里要好。 至于炮台上没用完的火药倒是不能就此浪费,士兵们手提肩扛带走了大部分,实在有拿不走的就用导火索串起来,等下一起销毁掉。而刚才补充上来的预备连则是为他们提供掩护,阻击那些试图追杀过来的荷兰人。 要就此毁去花费数十天建造的炮台,穆夏柏其实也觉得十分可惜,但战局已经不容他再次犯错,再怎么不舍也不能将这些火炮留给荷兰人。随着轰然一声巨响,第一处引爆的炮台升起了一股浓烟,不过令所有人惊愕的是,第一个炸响的炮台并不是完成撤退的地方,而是一开始就遭受荷兰人攻击的那一处。 事实上就连穆夏柏也已经放弃了再继续派兵救援受到围攻的那处炮台,荷兰人登陆部队已经彻底围住了那里,想要再将里面的人解救出来已不太现实。穆夏柏只能期望能在交战中寻机俘虏几个荷兰人,然后在战后通过交换战俘的形式再把自己人接回来。 但那处炮台上的海汉守军显然并不甘于被俘,这对于战无不胜的海汉民团来说的确是无法接受的选择,因此当幸存的几名炮手退到炮台上之后,就已经下定了要跟敌人同归于尽的决心。这些士兵几乎都是安南裔归化民,他们在服役的生涯中被不断灌输的意识就是随时做好为海汉尽忠的准备,在反复不断的长期洗脑之下,几乎每个人都有战死沙场的觉悟,投降被俘从来都不是战场上的选项之一。更何况按照海汉相关政策,他们如果在战场上战死,不但之后会被军委追加一级军功,并且直系家眷全部都能得到迁往三亚定居的待遇——这几乎是每一个安南裔归化民的所追求的人生目标。 几名海汉士兵在最后时刻将火药包填进炮膛,然后用拉火管直接引发了这颗铁管炸弹。爆炸的威力不但把这个炮台墩子掀上了天,而且炮台周边十几米的范围之内也变得一片狼藉。至少超过十名荷兰士兵在爆炸中同归于尽,另外还有超过二十名受伤程度不等的士兵失去了继续作战的能力。这对于刚刚看到战局转折希望的荷兰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穆夏柏所站的地方距离爆炸地点还有数百米之遥,但仍然感受到了那一刻由地面传来的微微颤动,但相比他心中所受到的震动实在算不了什么。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在战场上见证到这种传说中舍身取义的场面,尽管严格说来这些士兵并不是汉人,但当需要他们作出选择的时候,这些人竟然真能为海汉这个汉人建立的政权舍弃自己的性命。 随着其他炮台的人员撤离,爆炸声在海岸线上次第响起,炮台一个接一个地在爆炸中化为废墟。而荷兰人也被先前的爆炸所吓阻,见无机可趁就没有再急于向其他的炮台发动攻击,而是在刚才登陆的港区迅速建立起了一个小型据点,以接应后续人员登陆。 穆夏柏攥紧了拳头,默默看着烟尘升起的地方,心中的战意也在不断地升腾。打到现在他已经意识到,要守卫这个海岛的难度远比军方预计的要大得多,荷兰人也绝非军方所预计的那么谨慎,接下来双方少不了还有一番恶斗。看着海港里陆续靠到岸边的荷兰船队,穆夏柏暗暗下了决心,要在第二道防线上给他们好好上一课。 而此时刚刚下到岸上的范隆根正在战战兢兢地向两名指挥官通报自己这边的受损状况:“……‘红发号’中了至少十发炮弹,现在船身已经倾覆,船上的货物有一大半都没救了。我已经下令弃船,好在大部分船员平安逃出来了,只有六人身亡,另外有三人失踪。其他的船只受损状况还好,不算严重。” 刚才炮台爆炸的时候,范隆根正从船舷的绳网上爬下来,差点把他吓得跌进海里。这一炸让范隆根此时仍然有些惊魂未定,虽然不知道前方战况具体如何,但看着被抬下来的尸体和伤员,也可以料想到交战的激烈程度。 “范隆根先生,让你手底下状况最好的船尽快腾空货物,然后立刻回航巴达维亚,把这里发生的状况向公司报告!”斯派克斯急吼吼地说道。他的头上绑着浸着血迹的纱布,刚才的炮战中他的脑袋也被船板碎屑挂到,所幸只是皮外伤。 斯派克斯此时的焦躁也是有情可原,刚才第一批冲上岸攻打岸边炮台的就是他的属下,而对手这处仅仅只有十余人防守的炮台,却给他的部队造成了至少四五倍的伤亡。就为了打下这么一个炮台,他就已经损失了将近四分之一的兵力,这种战损实在是让他难以接受。 “斯派克斯先生,不要慌张!”布劳沃此时最为镇定,喝止了斯派克斯之后,转头向范隆根下令道:“在刚才的作战中,我们的两艘运兵船都不同程度地受损,现在已经失去了航行能力,我们需要你的船和船上的人马都加入到行动中来!” “好吧……那我能做什么?”范隆根也知道当下的状况不是自己能够讨价还价的时候,战时就必须得以军方人员的指令为主,就算是对方要征用他的船只和人手也只能照办。 “我要你马上派出一艘状况完好的船到海上去,在外围给我们提供预警。”布劳沃向范隆根下令道:“另外让你的船队里有作战经验的人全部下船登陆,我们会发放武器给他们!这些该死的海盗,必须要全部剿灭才行!” 范隆根犹豫着问道:“跟我们作战这些家伙……真的是海盗?” 就范隆根这些年在远东的所见所闻,他实在很难相信有任何一支海盗具备了这么强大的火力,并且能够有效地组织起集火炮击。包括曾经在大明东南沿海号称无敌的十八芝,也仅仅就是人多势众而已,武器装备和作战效率都远远不及这个对手。范隆根隐隐有一种感觉,与自家作战的并不是那种典型的乌合之众,而是一支具备了一定军事素养的部队——这帮人至少也是接受过正规的作战训练。 “应该真是海盗。”布劳沃脸色阴郁地应道:“刚才我查看了几具尸体,从面目、身材和服饰来看,应该都是安南人。再加上他们打出的阮字旗号,我认为很有可能就是安南南方******的人马。只可惜我们的人还没能抓到活口,暂时没办法确定他们的身份。” 这支驻守安不纳岛的民团部队在开拔前就已经全部换装,并且所有将士都知道他们在这里所扮演的身份,加上其组成本来就是安南裔士兵占据绝大多数,因此想要扮演流亡海外的阮氏余孽倒是非常容易。荷兰人想要从阵亡士兵的尸体上找到与身份相关的线索,也只能全部都指向提前设计好的那一种可能。 “安南人的作战能力居然这么强了!”范隆根感叹了一句,但想想又觉得这个评价实在不合时宜,赶紧又补充道:“当然还是没我们的士兵厉害!” 布劳沃盯了他一眼,冷冷地应道:“听说当初葡萄牙人替他们训练了一支火器军队,这大概就是葡萄牙人的成果吧!” 布劳沃所知的情报的确没错,当初南方阮氏控制的******凭借葡萄牙人为其训练的火器部队,甚至一度在南北内战中占据过优势。海汉当初军事介入安南内战的时候,北方军队就已经溃败到了横山争江防线以北,陷入了极大的被动当中。不过布劳沃有所不知的是,葡萄牙人训练的军队跟海汉民团比起来,战斗力还是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在之后的数次交战中早就消耗殆尽了。 范隆根不敢再接话,赶紧回头安排自己的船队去了。他这七艘船上至少也有一两百号人曾经上过战场,临时组织起一两个连队的民兵倒是问题不大。 斯派克斯此时也总算冷静下来,望着岸边的炮台废墟说道:“他们的兵力不足,所以被我们攻破一处就只能选择放弃整条防线,往内陆退守。” “我只希望他们没有来得及再建立第二道防线,如果他们在内陆也搞出这么多的炮台,那打下去就不容乐观了。”布劳沃对于作战前景并不乐观。 “以这帮人的战斗力,能打下这个岛倒也不奇怪。但他们打下这里又有什么用?这地方根本就没有任何物产!”斯派克斯对此感到十分不解:“你想想看,如果他们只是想劫掠这里,那就没必要在岛上留来下修建炮台和工事,如果不是,那占领这地方的意义在哪里?” “或许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在这地方抢劫我们的商船。”布劳沃抬手指了指岸边那三艘隶属于东印度公司的商船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几艘船大概都是自己驶入港口之后才被他们给俘虏的,否则不可能这么完好无损。我已经让人过去查看这几艘船的状况了,如果一切正常,那就派人驾驶其中一艘回巴达维亚去报信,这样也用不着让范隆根的船在这里卸货了。” “还是你想得周全。”尽管对布劳沃这个人有些看法,但斯派克斯还是很大方地承认了对方的长处。至少在当前的战局下能够保持冷静的头脑,这一点就是一名优秀指挥官必备的素质。 不过布劳沃虽然考虑得周全,但现实还是很快让他们失望了。派去查看那三艘商船的人回来报告,三艘船的尾舵都被破坏了,至少在近几天之内无法修复。 “没办法了,还得征用范隆根的船。”布劳沃对于这个结果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让人去通知范隆根,让他的船先在这里卸货,然后用空船赶回去报信。 荷兰人的通讯效率自然无法与海汉这边相比,穆夏柏在撤回到第二道防线的同时,就利用电台向大本营和安南军区都发送了电报,告知了目前的战况并请求得到支援。 经过了前面的战斗之后,穆夏柏已经知道仅仅凭借岛上守军的力量,恐怕是没办法跟荷兰人长期抗衡下去。就算这次能够打退荷兰人的进攻,但很有可能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卷土重来。而岛上的军火储备有限,再打上几场估计弹药方面就会逐渐显得捉襟见肘了。而这里距离大本营和安南都非常遥远,考虑到援军和补给在途中所需花费的时间,穆夏柏必须得提前就向上级提出求援。 不过就算援军是从离安不纳群岛最近的金兰港赶过来,也有五百海里的航程,不是三两天就能赶到的,在那之前穆夏柏还是必须得依靠岛上的防御力量,来抵御荷兰人的攻势。他现在最担心的倒不是能不能扛下这一波,而是荷兰人还有没有后续的船队在海上设伏,进行围点打援。 正文 635.第635章 交手(四) 在距离刚才发生激战的港口仅仅一里多地之外,就是由早期汉人移民建起的纳土纳小镇。当然现在这地方已经把名字改回了安不纳镇,而镇上也已经连一个荷兰人,甚至连荷兰混血儿都没有——在完成港口炮台的修建之后,这些人便悉数被装船运往了北方的矿场。 在海汉民团占领安不纳岛之后的短短两个月里,有关部门从安南和海南岛组织运送了五百余名移民到这里定居,其中大部分都是青壮,不少人都接受过一定程度的基层民兵训练。葡萄牙人也按照当初的约定,送来了近两百名移民,这批人倒是老少妇孺俱全,不过其中也有三十多人曾经有过从军或者当雇佣兵的经历,但这些人的所有行动都必须听从海汉的指挥,因为他们在这里的生活补给也几乎全都得依靠海汉提供。 除此之外,还有大约一百名经过劳动改造,被司法部认定为已经洗心革面的苦役营犯人,也乘船来到这里开始他们的新生。这些人的罪行都比较轻,当初被判的刑期也几乎都是在两年以内,不过他们仍然处于司法部的考察期,一年内一旦再次出现犯罪行为,所遭受的刑罚将会加倍。而如果能在岛上安然度过一年的考察期,那他们也将会拥有和新移民一样申请加入归化籍的机会。 虽然新主人给予了自行选择去向的机会,但岛上原本的居民还有大约三分之一的人留了下来,这些人基本都是汉人血统,政治态度上也更倾向于大明,或者是海汉这种汉人做主的势力。对这些人而言,背井离乡去别的地方定居实在太折腾,而接受海汉的统治,起码比给那些长相如同恶鬼一样的红毛人当奴仆要好得多。当然了,选择离开安不纳岛的原住民,他们的去向也只有海汉治下的其他殖民地,以免过早地走漏了风声。 这些居民再加上穆夏柏手里一个加强营的兵力,人口大约有近三千,比以前荷兰人统治这里的时候要少得多,因此住所倒完全不是问题,不需另行兴建就能基本安置下来。在港口修筑炮台的同时,小镇这边也进行了相应的工程改造,在小镇东侧靠近港口这一线修筑了一道防御墙。 不过这道石木结合筑成的围墙并不高,称其为胸墙或许更为合适。在穿过小镇的中轴线道路两侧,每隔二十米就设置有一个炮位,不过这里所部署的并不是港口那种大口径岸防炮,而是3磅和6磅的小型陆军炮。但口径虽小,型号却是最新的,并不是港口炮台上用的那种古董货。紧贴着墙外还利用原本的排水沟加宽加深,挖出了一道四尺宽的壕沟并引入了溪水。 小镇的两侧原本就有溪流绕镇而过,可以说是天然的屏障,虽然溪水最深处仅仅才刚过成年人的腰部,宽不过七八米,但如果真有人打算从这里泅渡,那镇子里的火枪手们会在岸边的房顶上好好教他们做人。如果对手试图在小溪对岸和海汉一方的火枪手来个枪法大比拼,那就更合意不过,他们一定会很深刻地意识到双方武器在射程和精度上的差距有多致命。 从港口的第一道防线退下来之后,穆夏柏立刻下令全镇所有预备役人员进入战斗状态,并命令军需官向他们发放步枪和弹药。由妇女组成的医护队伍已经开始在几名军医的指导下对伤员们实施包扎,不过她们目前的任务倒是并不繁重,因为之前的战斗中海汉一方也没几个伤员,主要的交战区根本就没有活口逃出来。 负责组织后勤工作的黎大贵已经让人做好了热食,从前方撤下来的士兵卸下装备之后,立刻就先安排进餐补充体力。在这方面海汉无疑比对手有更为充分的准备,对面的荷兰人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爆发战斗,船上连热食都没准备,所有人都等着靠港之后登陆休整再吃一顿好的。而这个时候荷兰船队正乱哄哄地挤在港口,根本还顾不上做饭。 但现在的战局对于交战双方而言都存在着一个巨大的盲点,那就是他们都不知道对手对于这场战斗做了多少准备,眼前的这个战场会不会是对手所设下的一个巨大陷阱。 荷兰人对于岛上这支神秘武装力量的真实身份都只能靠猜测,至于对手占领这个岛的目的就根本摸不清了。而海汉一方对于荷兰人是误打误撞而来,还是已经从别的渠道收到情报,做好了准备要攻下这个岛仍有些拿捏不准。因此双方在最初的交手之后都没有再敢轻易出击,而是选择了先就地休整,谋划后续的作战策略。 尽管第一道防线在战斗中所支撑的时间仅仅一个小时左右,但其实战果并不差,来犯的九艘荷兰船中至少有两到三艘已经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而其他的船也几乎没有哪一条能够保持完好无损,都在炮击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人员方面的伤亡几近三位数,而海汉这边最主要的损失仅仅只是一个炮台上的战斗编制——当然这十多条人命对于海汉民团而言已经是今年最大的一次战损了,穆夏柏要是在后续阶段打不出亮眼的战绩,很可能还会为这个损失承担一定的责任。 毕竟在这岛上驻守的都算得上是安南民团里的老兵,花费了不少心力和资源才培养出来的战斗力,钱天敦最初制定训练方案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将这些人当着基层军官来进行培训的。未来只要形势需要,扩招军队立刻就可以把这些老兵提拔起来,让民团的规模能得以在短时间内扩张数倍。 不过也正因为这些人都是有过作战经验的老兵,在经历了之前战斗的小小挫折之后,士气倒并没有受到大的影响。尽管战局暂时有些不利,但他们都很清楚岛上的防御布置,这第二道防线才是重中之重,真正的决战大概会在这里展开。 海汉民团丢掉第一道防线的主要原因,还是火力点太为分散,兵力不足以对这么长的防线实施全线防御,互相之间又难以支援,敌人突破了其中一点之后就等同于突破了整条防线,迫使守军不得不放弃阵地后撤。 但这种状况在第二道防线就不会再出现了,镇子外围正对港口的这道防御墙长度仅仅只有两百米,就包含了八个炮位和与之相配合的火枪兵阵地。而防御墙之外三百米的视野基本毫无障碍,连过膝高的草木都清理得一干二净,如果荷兰人还打算以港口那种冲锋的形式来攻打这道防线,那他们就真的会吃大亏了。 在使用电台向大本营和安南方面通报了目前的战斗状况之后,穆夏柏认为自己有必要再对参战人员做一下战前动员,以免他们因为之前的战斗受挫而影响到情绪。 接到通知的连排一级军官很快就来到了指挥部集合,这里原本是荷兰人占领之后兴建的一处小教堂,不过海汉民团打下这里之后就立刻取消了其原本的用途,将里面的东西统统清理出去,连房顶上的十字架也给拆了,把这里当作了军方的指挥部使用。 “各位指战员,还记得我们来到这里的使命是什么吗?”穆夏柏沉声开口问道。 “镇守南海,护卫海汉!”军官们齐刷刷地答道。这两句口号在他们来到安不纳岛之后其实就没有再公开宣扬了,不过很显然大伙儿的记忆力还不错,都没有忘记离开安南驻地前所受训的内容。 穆夏柏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我们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知道迟早会跟荷兰人有一场真刀真枪的战斗,而前几个月我们所做的准备,都是为了今天所爆发的这场战斗,能不能守护执委会的荣耀,就要看我们接下来的表现了!” 穆夏柏转身指向墙上挂着的本地地图道:“虽然我们还预设了第三道防线,但我不希望看到那样被动的状况出现。我的要求是,在第二道防线上歼灭敌军主力,一寸都不能再后退,你们能做到吗!” “能!”军官们再次整齐地回应道。 “等下我也会到第一线,跟你们一同作战!”穆夏柏斩钉截铁地说道:“这次来了多少荷兰人,我们要争取把他们全都留在岛上!” 而此时荷兰一方却正在为应该如何进行接下来的战斗而争论不休。布劳沃认为应该稳扎稳打,先在港口修建临时基地,守住这个出海通道,断绝岛上武装与外界的补给线,同时派出求救船回去搬救兵——当然就算求救船马上出发,这支救兵最快估计也得半个月之后才能赶过来了。 而斯派克斯则认为应该乘胜追击,对手既然放弃了炮台防线选择后撤,正好说明了他们兵力的缺乏,己方应该凭借兵力和战斗经验的优势,继续往内陆发动攻击。 “或许他们就只有从炮台撤出来的那点人手,我们加把劲就能把他们吃下去!”斯派克斯如是说道。 “不不不,这样做实在太冒险了。”布劳沃虽然也是个好战分子,但他显然要比斯派克斯谨慎得多:“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马,他们的后撤可能只是一个圈套。斯派克斯先生,请你不要忘记,这个岛上原本可是有将近四千居民,你认为仅仅凭借刚才从炮台撤离那一两百人,就能攻下这个岛?这里原有的土著协从军都不止这么一点人!” “但土著军队可没装备他们那么犀利的武器!”斯派克斯在这场交战中首当其冲,对于对方的炮台火力和射击精准度都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认为他们要收拾岛上原有的武装部队并不是什么难题。而且如果对他们围而不打,那吃亏的反而是我们。布劳沃先生,请你不要忘了,我们的作战补给是基于一支出海的船队,不管是粮食还是弹药,那都是很有限的,而且我们在之前的交战中已经损失了其中的一部分!” 在先前的炮战中,两艘荷兰船只中弹倾覆,船上的各种补给品自然也已经沉入了海中。虽说这里是近岸浅海,但这支船队可没有就地打捞沉船的能力。而对手占领的这个岛之后,自然也就拥有了岛上的所有资源,弹药不好说,但粮食储备肯定是要比仅仅携带一个多月口粮的荷兰船队更为充沛。如果双方这么僵持下去,那先挺不住的肯定是荷兰一方。 布劳沃依然坚持道:“但我们的物资完全可以支撑到援兵到来,到时候再发动攻势,拿下对手的把握会大得多!” “谁都不知道我们等援兵的这些日子里会发生什么事!”斯派克斯摇头反对道:“或许他们也已经偷偷派人从岛屿的其他地方出海,去他们的大本营搬救兵去了!拖得越久,我们的作战风险反而就越大!” 范隆根在旁边听这两个家伙争执听得脑子疼,只能悻悻地走到一边坐下,净待他们争出一个结果来。 按照军方的要求,他已经下令尽管腾空一艘状况较好的商船,然后回航巴达维亚报信。不过那艘船上所装载的货物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卸完的,按照船员的报告,最起码也得等到今晚。如果不连夜卸货,那或许要等到明早才能完成。 另外他还组织了一百二十名有过战斗经验的船员,临时加入到军方的队伍中听候指挥。不过这帮人的战斗素质参差不齐,有人连火枪都不会用,范隆根很是担心他们踏入战场之后的表现。 而对于采用何种的作战攻略,范隆根并没有插嘴的资格,只能坐等两名高级军官拿主意。但他不主动插嘴,那两人却也没有忽视他的存在。在双方都无法说服对方的情况下,他们选择了范隆根这个第三人来作为砝码。 正文 636.第636章 交手(五) “范隆根先生,你对现在战局的看法是什么?” 尽管范隆根并不想主动参与到作战决策中来,但他的两位同伴却不会让他就这样置身事外,而这样的“重视”让范隆根也是无可奈何。 “我的看法……先生们,我们就不能先派出使者和对方谈谈?我们甚至连他们是谁都还不知道!”范隆根试图另辟蹊径,以和平的方式来尝试解决目前的僵局。 但他所得到的回答非常一致,斯派克斯和布劳沃同时摇头否决道:“这当然不行!” “对方明显是对我们怀有敌意,看看码头上的三艘船!他们在此之前就已经攻击了我们的商船,而且很可能对我们的船员下了毒手!东印度公司绝不会原谅这样的行为!”斯派克斯大声说道。 布劳沃也接道:“我们一来到这里他们就主动发起了攻击,这已经足以证明他们的态度。现在战局处于被动的是对方,我不认为有立刻展开和谈的必要!范隆根先生,你只需告诉我们,你是支持尽快发动追击,还是守住港口等待援兵到来?” “这个……”范隆根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先生们,我认为我们至少应该先在港口安顿下来,现在距离天黑大概还有两三个小时,你们确定在这段时间内能够结束战斗?要知道我们的人在此之前可是在海上漂了好几天,今天甚至连午饭都还没有吃过,现在应该做的是用热饭热菜填饱他们的肚子!” 斯派克斯和布劳沃听得面面相觑,良久斯派克斯才开口应道:“你说得对,我们的士兵的确需要时间进行休整,今天不适合再继续作战了。不过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不能坐等援军,我们必须要对敌人保持足够大的压力才行。” 斯派克斯的让步虽然极其有限,但至少还是缓解了当下的僵持局面。布劳沃也对他的说法表示了谨慎的赞同,命令部下开始在港口上扎营并设置外围警戒。虽然这个岛在过去的数年里都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领地,但他们这帮人往常也顶多就是在这里停靠个一天半日补给一下,对于这里的地理环境状况并不了解,如果要摸黑作战,他们所能发挥出的战斗力很可能还比不了已经在这里盘踞了一段时间的对手。 对手停下来休整的消息很快就被侦察兵反馈到穆夏柏这边,这倒是让他稍稍松了一口气,这表示荷兰人今天大概是不会再主动发起攻势了。不过对方既然开始在港口扎营,那也代表他们并不打算就此离开,而是要等休整好之后再跟海汉一决高下了。 当天晚上双方都十分警戒,谨防着对方趁夜偷袭,不过双方的指挥官都担心主动夜袭会给自己本身就不多的兵力造成损失,因此反倒是达成了奇妙的默契,度过了一个平静的夜晚。 1631年6月22日,经过了一夜休整的荷兰人终于从港口拉出了部队,开始向着内陆进发。不过其实港口离海汉防线的距离也并不远,从港口外翻过一个小土坡,就能看到远处的小镇和小镇外围那道显眼的防御墙了。 “你们看,这帮人显然并不甘心就这么退走,他们是打算跟我们好好地来一场正面对决了!”斯派克斯放下手里的单筒望远镜之后,一脸阴郁地说道。范隆根从他手中接过望远镜,也开始打量起远处的敌军阵地。 斯派克斯所使用的这种黄铜外壳单筒望远镜是产自荷兰利伯休家族的高级货,而折射望远镜就是在1608年由荷兰米德尔堡的眼镜工匠利伯休利用水晶透镜制作出来,可以说是最正宗的出处,在东印度公司也只有少数高级军官才拥有这种装备。而1609年伽利略也根据这种望远镜再加上他自己所掌握的光学的知识,制作出了可以观察星空的望远镜型号。 不过这种高级货也并非欧洲人所独有,1610年入华的葡萄牙传教士扬马诺就已经把这种先进科技产品介绍到了大明,并且在他与李祖白共同翻译的著作《天文略》中提及了此事。而1622年德国传教士汤若望携带第一件实物来到了大明,他于1626年所著的《远镜说》就是一部专门向大明介绍望远镜的著作。 崇祯二年,大学士徐光启奏请装配三具望远镜,用于观测天象,后来由汤若望监制的望远镜做好之后,崇祯皇帝也亲自去看过,不过这个时期明军还并没有广泛将这种工具运用到战场上。 当然了,欧洲人所制作的这种单筒望远镜在性能上还是跟海汉民团装备的型号还是有一定的差距,至于海汉高级军官从另一个时空所带来的黑科技望远镜就更比不了了。比如穆夏柏所使用的望远镜,就是穿越前专门从国外军火市场上统一采购的德制steiner(视得乐)军用望远镜。从望远镜中他能清楚地看到对方队伍的行进状况,自然也注意到了正拿着单筒望远镜向这边瞭望的范隆根等人。 “真是送菜到家啊!”穆夏柏发出了一声感慨,放下望远镜下达了命令:“让狙击手进入射击位置,目标是对方军旗下的三名军官,进入射程范围后可自由开火!” 作为最早开始培养专业狙击手的部队之一,安南民团的战斗编制中一直都保留有狙击手这个特殊兵种。而随穆夏柏南下驻扎在安不纳岛的这个营里,也配备了一个班的狙击手编制。当然他们所使用的武器不可能是老摩根那种高级货,仅仅只是三亚兵工厂出产的叁零式狙击步枪,但这种经过了两次改型的步枪可以说是这个时代生产的步枪中精度最高的,并且射程也远远超过同时代的竞争者。 在海汉民团参加的历次作战中,狙击手这个兵种都或多或少地发挥了一定的作用。虽然训练狙击手的费用相对很高,所需的训练期又特别长,但军委高层还是认为这个特殊兵种在战场上的威慑力和作用都值得投入资源,因此还是坚持保留了这个兵种的编制。 根据实战训练的统计,民团狙击手在三百米距离以内的首发命中率能保持一个相对较高的比例。优秀的狙击手在两百米的距离上打直径两尺的胸靶,甚至能保持超过五成的命中率,三百米则会在此基础上再下降三四成,而超过三百米的距离,就基本只能靠几名狙击手的集火来提高命中率了。不过条件允许的时候,指挥官也会让狙击手们在更远的距离上进行射击,比如说四五百米,这种距离虽然命中率较低,但却是还在射程范围之内,集火射击仍然有一定的几率能命中目标。 当然了,训练中打固定靶跟战场上射击移动目标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再多的实弹训练,也需要真实的作战环境来对狙击手进行进一步的淬炼。因此每次有实战任务的时候,指挥官们一般都毫不吝啬地使用这个精锐兵种。 穆夏柏当然可以自己来做这件事,他带到安不纳的个人装备中就有一把85式狙击步枪。这种仿制前苏联拉戈诺夫svd式的单兵武器在中远距离上的威力非常大,狙杀距离有超过1500米的战例。不过穆夏柏自己也并非像老摩根那样专业系统地学习过狙击战法,他对于狙击枪的使用也称不上专业,再加上本地也就他一个高级指挥官,需要由他来统管整个战局,因此这个作战任务也只能交给专精于此的狙击手去完成。 当然了,穆夏柏并没有指望狙击手们能够一举干掉荷兰人的几名高级军官,在四五百米的距离上想要一发入魂,这几率跟海战时三百米开外一发舰炮就打断敌人桅杆的几率差不多。但如果能够对敌方指挥官起到一定的吓阻作用,干扰他们的指挥,那也算是达到了一部分的作战效果。 荷兰人的队伍在三百米之外就停了下来,然后开始列队,并且架设炮位。穆夏柏没有急于让防线后的士兵们开火,而是先到了各个炮位上,协助他们校准目标。对方的火炮几乎全是从船上临时卸下来的舰炮,口径大射程却很近,至于精度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这些炮的设计初衷就是能够打中百米内的大型目标而已。虽然它们的射程并不止百米,但超出这个距离几倍之后,弹着点就真的只有上帝才知道了。 相比对方的原始舰炮,穆夏柏更相信自己手下军队所装备的武器。这些3磅、6磅的陆军炮虽然威力不大,但在五百米距离内的精准度都非常可观,如果双方接下来展开炮战,那穆夏柏是有着充分的信心战胜对手。 荷兰人按部就班地照着欧式的战法,在部队集结到位,炮位安置好之后,传令兵便吹响军号敲响军鼓,准备由炮兵发动第一轮攻势,然后再由步兵组成的火枪队徒步压上。 不过穆夏柏并不打算让对手占据先机,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海汉防线后哨声四起,接着八个炮位上的火炮依次鸣响,数发炮弹呼啸着划过空气,砸进了荷兰人的阵地。 首轮炮击效果比穆夏柏预计的更好,八发炮弹中有两发命中了预定目标,直接就打掉了荷兰人的一门火炮,飞起来的炮身还顺势砸翻了旁边的四名炮手。而没有击中炮位的炮弹却有两发飞进了荷兰人的步兵队列,在对方猝不及防之下就收割了五六条人命。 “这些混蛋!开炮,给我开炮使劲的打!”气急败坏的斯派克斯此时才下达了开火的命令。 然而正如穆夏柏所预料的那样,对方的炮火看似激烈,但受其武器性能所限,几乎就没有什么准头可言,第一轮炮击全部落空,一发未中。在荷兰人装填炮弹的时候,海汉的第二轮炮击又开始了,而这次经过校准之后的炮击命中率明显得到了提升,八发炮弹中有四发打到了荷兰人的火炮阵地上,并且摧毁了两门还没来得及进行发射的火炮。 对荷兰人来说,损失火炮倒是小事,毕竟整个船队所装备的火炮可是有好几十门,卸下来推到前线作战的只不过是其中一半。但对方接连两轮炮击都直接命中了己方的火炮阵地,这种精准的命中率却是大大动摇了荷兰炮手们继续战斗下去的信心。布劳沃不得不亲自率领执法队,到炮兵阵地后方督战,并且立刻处决了两名畏战不前的炮手。 在这样的手段之下,荷兰人在第五轮的炮击中终于有一发炮弹集中了海汉这边的防御墙,飞溅出的碎石击伤了数名海汉士兵,也算是给荷兰人今天的战绩开了个头。不过打到这里他们已经损失了四门火炮和超过二十名炮手,相比之下荷兰人的损失显然是要严重得多。 进行完十轮炮击之后,荷兰人的火炮阵地上哑了火,这倒不是他们的炮手畏战或者弹药用尽,而是火炮温度过高,必须要停下来等待炮膛稍稍冷却一些之后,才能继续往里面装填火药。而海汉这边则是继续进行了五轮炮轰,才停止了轰击,双方在武器性能上的差距又再一次得到了体现。 “这才打了多久,我们就损失了七门炮!”布劳沃黑着脸听完了战损报告之后,忍不住抱怨道:“照这么打下去,我们最多能撑到明天就会把火炮损失得干干净净了!” “对手的火炮实在太厉害了,这样我们也没法派步兵上前作战啊!”斯派克斯皱着眉头,对眼前的局势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这些家伙大概真的就是葡萄牙人训练的那批安南部队,否则没有理由解释为什么他们会有这么多的火炮!” 根据当下的作战状况来看,荷兰人所遭遇的对手显然比他们过去所见过的海盗要凶猛多了,不但手上掌握有大量的火器,而且作战的方法也十分有条理,对于炮战显得经验十足,不慌不忙地用集火打击的方式将荷兰这边的火炮阵地一块一块地清除掉。 正文 637.第637章 交手(六) 当然这还并不是最可怕的,要命的是三名荷兰指挥官现在根本就搞不清楚对方究竟在岛上布置有多少兵力,是不是还藏着什么后招没使出来。昨天斯派克斯在攻下港口之后曾认为对手的兵力大概就是驻扎在港口炮台里的那些人员,然而今天已经被残酷的事实打脸了——就算是瑞典这种讲究炮战的军队,也绝不可能奢侈到给一两百人的炮兵编制配备两套不同制式的武器,以至于在这么一个小岛上竟然会布置了共计达到二十门以上的火炮。 如果是按照荷兰人在欧洲战场所积累的经验,二十门火炮最起码是团以上的编制,兵力两千上下才能拥有的火力配置,这个推论让他们很难下决心向岛上的第二道防线发动总攻,因为他们自己的兵力也远远达不到这个数字,假如对手真的在之前的交战中隐藏了实力,那再继续向内陆发动攻势就真是自投罗网了。但就算荷兰人大着胆子推算对手的实力,也绝对想不到世间竟然有海汉这种怪物一般的势力,真的有这个能力给手下的炮兵配置了两套武器,驻扎在安不纳岛的炮兵还真就只有他们昨天所见到的那些,撤下去之后就继续在第二道防线上担当火力输出的重任了。 “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我们得想想别的办法。”布劳沃一脸阴沉地说道。他今天在第一线督战,眼睁睁地看着己方阵地上的炮位被对方一个个地点名,也算是开了眼界。而且他带在身边的督战队也莫名其妙地死了六个人,检查伤势居然全是死于火枪铅弹,布劳沃实在想不通在这么远的距离上怎么还会被击中,不过他还是及时地意识到了潜在的危险,向后又撤出了一段距离,并且躲进了临时搭建的帐篷里。 也算他运气好,海汉这边几名狙击手集火了三轮都没能打中他,身前身后的几名卫兵倒是成了替罪羊。而穆夏柏也并不像过早暴露了手里的这个大杀器引起地方重视,眼见效果不好就立刻命令狙击手停止了行动。 斯派克斯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对范隆根道:“范隆根先生,请你带一队人,去侧翼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别的进攻路径。” “侧翼?”范隆根下意识地看向对手的阵地旁边,以小镇外围的溪流为分界线,另一侧是明显没有经过开发的原始森林,根本看不清林子里的状况——这也是荷兰人一开始并没有打算从侧翼发动进攻的主要原因。 “布劳沃先生,请你带一队人去另一边的侧翼,如果我们能同时从三个方向发动进攻,或许会有机会。突破他们的防线。”斯派克斯很严肃地说道:“如果还是不能找到机会,那或许我们就应该考虑尽快从这里撤离了。” 斯派克斯并非只会抱怨的无知之辈,他好歹也曾参加过数次真枪实弹的战斗,仗打到这个份上,他自然也已经认识到一直没有表明身份的对手并不是什么弱鸡,恰恰相反的是,对手的实力远远胜过普通的海盗和东南亚民间武装,比起东印度公司自己组建的雇佣军也毫不逊色,如果接下来的交战中再确定了对方的兵力胜过己方,那这场仗打赢的机会的确就很小了。 “撤退?可是昨天你们还在说要守住港口等待支援?”范隆根听到斯派克斯的意见不免有些仓惶,这才过了多久,斯派克斯的看法就已经发生了大转变。 “我们昨天决定守住港口,是打算以此来断绝他们获得补给的渠道,但从今天的作战过程来看,他们的战争储备应该比我们充足多了!”布劳沃解释道:“如果他们的贮备有限,就不会在交战中率先开火。而且我们停火之后,他们还在继续发动炮击,这说明什么?除了说明他们的火炮性能比我们的更好之外,弹药的储备也非常充足,并不担心会因为跟我们的交战而耗尽了弹药。” “所以他们对这场交战是早就做好准备了?”范隆根听完解释之后也回过味来。 “至少是比我们的准备更充分。”斯派克斯脸色十分无奈:“虽然我们出发前也做了交战准备,但并没有把假想敌估计得这么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好像并没有在这里布置海上的武装船只,所以我们必须要尽管摸清他们的实力,然后对战还是撤作出选择。” 这的确是荷兰人的运气,在攻占安不纳岛之后,原本海军是留下了两艘战船在这里驻守,不过上个月因为台风过境,两艘战船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损伤,必须要回到安南的港口进行维修。而从三亚出发过来接任的战船又还在路上,荷兰人就正好撞到了这么一个空窗期,因此在一开始的登陆战中占据了一定的主动。如果是有两艘海汉战船在附近,哪怕是最初级的“探索级”战船,至少也能让荷兰船队在战斗中顾此失彼,没有那么轻易就能攻上陆地的机会。 而昨天的战斗之后穆夏柏虽然已经向大本营发出了求援电报,但新派过来的战船还在赶来安不纳岛的途中,而这两艘船上并没有配备穿越众军官,因此自然也没有电台可供联络,只能从航程距离上推测它们大概还有一周左右才能赶到安不纳岛,很有可能是来不及参加这次的战斗了。 尽管荷兰人并不喜欢进入这种热带的原始森林中行军作战,但迫于眼前的形势,他们也已经明白想要从正面攻破对手的防线不太实际,只能看看小镇南北两个侧翼是否有什么空子漏洞可以钻。 范隆根带了五十名士兵,从港口往南绕了一段,避开对手的视野范围,然后再折转向西,进入了岛上的密林。这五十名士兵中只有十名荷兰人,其他四十人分别来自欧洲、非洲、印度次大陆和东南亚本地,肤色也是深深浅浅一应俱全,不过好在东印度公司还是发了统一的军服给他们,让这支队伍看上去不会显得特别的杂乱。这些人里有一半都是刚刚抵达巴达维亚不久的新人,还没来得及适应东南亚的环境,就被摊上了这一趟苦差事。 但装备方面就实在无能为力了,五十名士兵中只有二十人装备了火绳枪,剩下的人都只有长矛和战刀可用,而这些冷兵器在当前的交战环境下能够发挥的作用显然极其有限。范隆根甚至都不敢细想,要是需要这些步兵向敌阵发动冲锋的时候,战况会是何等的惨烈。 范隆根摸了摸腰间的短火铳,叹了口气,带头进入了密林中。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入东南亚海岛上的热带雨林探险了,对于这种环境中所潜藏的危险,他是有着很充分的认识。虽然这些岛屿上并没有什么大型的食肉猛兽,但其实更为致命的却是那些不起眼的蛇虫鼠蚁。各种各样的毒物隐藏在密林的各个角落里,稍有不慎就会中招。 范隆根在初到巴达维亚的时候,第一次跟随一个探险队进入密林,仅仅五天五夜,四十人的队伍中就有七人因为毒蛇、毒虫的袭击而永远长眠于密林之中,离开原始森林之后又有三人因为被蚊虫叮咬引发了疟疾而死。对于从欧洲万里迢迢来到东南亚的殖民者来说,这里的自然环境往往要比敌人的枪炮更为致命和可怕,而范隆根自那之后也对这种原始森林环境留下了极大的阴影。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愿驾着帆船在海上与风浪搏斗,也不愿在这密林跟那些看不到摸不着的毒虫作斗争。 尽管在进入森林之前,范隆根就不厌其烦地向那些新人士兵们科普了在这种环境中扎紧裤脚、袖管等地方的重要性,但还是有马大哈在刚刚踏进森林不过百米之后,就被毒蜈蚣溜进了鞋子里狠狠地咬了一口。 当这名倒霉的士兵哀号着脱下鞋袜的时候,他的脚后跟已经乌黑一片——东南亚的毒虫可不是闹着玩的。范隆根叹了口气道:“快给他被咬伤的地方放一放血!” 以当下的医疗条件,也着实没有其他更好的处理办法了,范隆根的提议几乎就是唯一的可行手段。也好在动手及时,在放了一些污血出来之后,受伤士兵终于由麻木转为了疼痛,这基本就代表着伤口的毒性已经去除了大半。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已经捡回了这条命,只是暂时逃过一劫而已。缺乏消毒手段的当下,他只能用布条包裹住伤口,至于会不会引起破伤风或者是别的什么并发症,那就真的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之后,士兵们对周遭环境的警惕性明显提高了很多。但头顶脚下不断出现的各种蛇虫鼠蚁还是大大地拖慢了队伍行进的速度。从出发地到小镇南翼仅仅一里多的距离,这支队伍竟然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才完成。 但范隆根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欣慰,看着横亘在密林与小镇之间的这条溪流,他实在是想不出行之有效的办法能跨过这个障碍。 这条溪流只有七八米宽,如果时间和条件允许,他倒是可以让人在岸边的密林直接伐倒一两棵大树,让其倾倒在溪流上方,搭成一座独木小桥。但很显然岸边这些至少两三人合抱的树木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砍断的,而且伐木声也会传出很远,招来对手的注意。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直接趟过去,这条溪流很清澈,看起来应该也不深,如果行动够快,大概一分钟之内就能趟到对岸。但这样也是非常冒险的做法,因为范隆根已经注意到对岸小镇的房顶上有零零星星的人一直在扫视着这段地区,如果走出密林几乎是没有可能避开他们的视野。 “只能强攻了。”范隆根下定了决定,然后派出一名士兵,让他回到阵地上去报告这里的状况,并禀明自己的作战意图——等下由主阵地先发动炮击吸引地方注意力,然后他这边再伺机趁乱度过溪流攻入小镇。 这个作战计划非常简单而直接,范隆根倒不担心在趟过溪流的时候发生太大的麻烦,他更担心的是自己的兵力太少,即便能够顺利地抵达对岸并攻入小镇,也会因为兵力太单薄而被对手迅速吃掉。 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再后悔的余地了,范隆根找了个枯树桩坐了下来,静静地等待发动攻击的信号。他拔出了腰间的短火铳,轻轻地用手拭擦掉上面的尘土。这把火铳是十二年前家族长辈在他出发来东南亚闯天下的时候交给他的物品之一,尽管在这十二年中他几乎没怎么真正使用过这把武器,但仍然将其保养得非常好,火铳里填充的铅弹可以在十米的距离上击穿普通士兵的铁皮护甲,在他看来是一件极佳的保命武器。 “或许我真的不该接下这趟差事,这个时候我本来应该在前往莫卧儿国的途中才对。”范隆根心里暗自感叹了一句,对于在此之前作出的选择也产生了动摇。当时科恩总督找他谈话的时候,他正准备率领船队运送一批大明货物前往印度,但听了科恩的建议之后,他选择了放弃这趟西行之旅,转而变成了东印度公司特派海上搜救船队。 但这个差事远不似当初想象的那么轻松,原本他以为出事的商船多半是在海上遇到台风之类的灾害而不幸沉默了,但没想到还真有人在半途截杀了这些商船,并且连东印度公司的中转补给港都被攻下了。范隆根对于这场莫名其妙就爆发的战斗毫无心理准备,甚至于在马上就要发动进攻的当下,他仍然没有想明白自己现在到底是在干嘛。 “大约三十至六十人。” 范隆根还在森林中迷迷糊糊没理出头绪的时候,趴在溪流对岸某处房顶上的海汉侦察兵已经对这支悄悄潜伏过来的荷兰武装有了比较详细的观测结果。 正文 638.第638章 交手(七) 荷兰人在正面交战受挫之后,会将进攻方向转到小镇侧翼,这本身就是海汉守军预料之中的事情,因此穆夏柏提前就在两翼几处比较容易渡河的地段部署了侦查人员。而由于地理环境的关系,荷兰人也不太可能把大部队投入到侧翼,只能是派出小队人马寻机进行骚扰,能给小镇守军造成的压力也不会太大。穆夏柏甚至都没有将民团正规军过多地放到侧翼,北边以葡萄牙人和本地原住民混编的民兵为主,只派了一个班的民团军负责指挥协调,而南边则是安排了一个排的民团步兵,再带了几十名本地民兵——占据了武器性能和地理环境上的优势,这样的布置应该足以应付三四倍的进攻兵力了。 与范隆根相比,另一路由布劳沃带领去往小镇北边的队伍显然更为不顺,一大片的沼泽地让他们花了双倍的时间才抵达了预定位置,而且这边只有相对低矮的灌木丛,没有南方范隆根那条路线上的密林可用于掩藏行迹,他们在距离小镇外围的溪流还尚有百米的时候就已经被房顶上的侦查人员发现了。 但布劳沃的想法反而比范隆根更乐观一些,这溪流虽然有点碍事,但好在不深,可以直接趟过去。而溪流对岸的小镇明显没有炮位之类的重火力阵地,步兵发起冲锋应该还是有机会可以攻入镇子里。当然了,前提是斯派克斯在正面发动的攻势能够吸引住对手足够多的注意力。于是按照出发前的约定,布劳沃也派了信使回到港口,向斯派克斯告知了北边的状况。 但由于布劳沃这边在路途上耽搁的时间实在太多,斯派克斯在下午三点才终于打响了第二轮攻势的第一炮。荷兰人吸取了上午的教训,火炮阵地向后移了一段距离,并且在炮位前方临时筑起了一段土堆用于抵挡对手炮弹落地之后的二次打击,连督战队也有意识地后撤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上。 尽管荷兰人采取了不少措施,但一开打吃亏的仍然是他们。荷兰阵地上用来充数的舰炮本来射程就比较近,这下后撤就导致命中率又创新低,而海汉火炮的射程全部都在一里以上,荷兰阵地后撤这几十米并没有改变他们仍然处于海汉炮火有效打击范围的现状,一边倒的局面反倒比上午更加严重了。 当然斯派克斯也没有指望真能凭借炮火战胜对手,他还是将希望寄托在南北两侧夹攻小镇的两支队伍上。如果范隆根和布劳沃能够成功杀进去制造混乱,那么斯派克斯就能有机会率军从正面突破对手的防御线。 然而事态发展与荷兰人心中的理想走势完全不一样,范隆根指挥着部下冲出密林踏入小溪,趟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发现对面的房顶边缘伸出了一排枪管,起码有三四十支左右。 范隆根立时就是心中一凉,他甚至都来不及招呼其他人,马上就返身往林子钻。身后一阵枪声响起,接着便是惨呼声四起,范隆根根本不敢停下脚步转头去看后面的情况,径直埋头往林木茂密的地方钻。 海汉守军在制高点的排枪射击进行了三轮,试图强行渡过小溪的荷兰雇佣兵十之七八都被打翻在水中和河岸上,只有见机得早的范隆根等十来个人得以及时逃回到林子里,算是拣了一条命回来。 范隆根惊魂未定地在林子里跑了好久才因为体力不支停了下来,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几名同样惊魂未定的残兵,无力地坐到了地上。从发起进攻到受挫逃跑,其实也就一两分钟的事情而已,但范隆根觉得自己已经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走了一圈。 尽管行动失败,但范隆根还是很庆幸自己能够保住这条命,至于战果……毕竟这没办法强求,范隆根也只有希望于另外两个方向的攻势能够取得收获。说不定布劳沃那一路就攻进去了呢? 范隆根坐在地上歇了一阵,待气息平静下来之后,便拍拍屁股起身准备回去复命了。这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贴身火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但他并不敢自己倒回去找,便指派了两名手下,让他们沿着刚才逃跑的路线往回找。 两个手下一脸踩到****的表情,很不甘愿地去了。但没过一会儿两人便大呼小叫地跑了回来,表情像是见了鬼一样。范隆根喝道:“不要慌!发生什么事?” 其中一人应道:“敌人……敌人过了小溪,已经朝这边搜过来了!” “有多少人?”范隆根厉声问道。 “大约……大约百人左右……”手下战战兢兢地答道。 “撤!”范隆根听完之后没有丝毫的犹豫就立刻作出了决定。就凭现在这点人手,想要阻止对手的搜捕肯定是不可能的,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赶回去告知斯派克斯,让他能够对敌人的反击有所提防。 有追兵在后,体力似乎也一下子恢复了不少,一行人跌跌撞撞地沿着来路回到了港口附近的荷兰阵地上。斯派克斯一见他们这副模样,其实就已经猜到了结果:“被打败了?” “敌人有很多火枪兵……布置在南边……他们已经离开了镇子,从林子里追过来了!”范隆根也顾不得细说自己失败的经过,先将敌人出击的警讯告知斯派克斯:“听着,我们现在最好就是尽快后撤,撤到海上去!” 斯派克斯犹豫了一下道:“但是布劳沃那边还没有消息回来……” “布劳沃或许已经回不来了!”范隆根情绪激动地打断了斯派克斯的话:“敌人一直在挖坑给我们跳!他们就是在等着我们进攻,以便能在更近的距离上杀死我们的士兵!如果不赶紧后撤,说不定我们都没法活着离开这个岛了!” 斯派克斯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道:“不行,我们不能抛下自己人不管。” 范隆根沉默了片刻,又开口道:“那我申请去港口让船只先做好出航的准备,如果战事不利,至少我们还能来得及后撤。” “可以,你去吧。记得安排人手把运兵船上的弹药也先搬到你的船上!”这次斯派克斯没有再继续坚持,同意了范隆根的请求。两艘运兵船的受损状况都比较严重,如果接下来的形势真的恶化到己方必须后撤到海上,那么也只能暂时放弃那两艘运兵船了。 范隆根匆匆离开之后,斯派克斯一脸阴沉地望向对手的阵地。炮击交战在范隆根逃回来之前就已经停止了,因为荷兰阵地上的火炮几乎全都被对手的炮弹犁了个遍,存活的几十名炮手说什么都不愿再上前去承受这种一边倒的单方面炮击了。 尽管北边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但有了范隆根这个前车之鉴,斯派克斯对于布劳沃那一路的战果也就不甚乐观了。但尽管战局的走势已经很明显,对手却并没有急于出镇追击,斯派克斯认为这并不是一个正常的现象。他其实还寄希望于对手出击的时候能凭借己方的火枪阵再扳一次手腕,就这么承认失败实在让他觉得十分的不甘心。 十分钟之后,从北边逃回来的第一个人出现在荷兰阵地上,他所带回的消息让斯派克斯又是心头一紧。 由布劳沃率领的队伍在发动进攻时毫无悬念地同样遭受了大量火枪兵的狙击,而布劳沃本人也没有范隆根那么高的幸运值,他当场就中枪倒下了。 当然逃跑的士兵们并没有直接把他扔下,仍然是将他从战场上拖了出来,然后由几个人轮流背着往回赶,而跑在最前面报信的人就是为了让这边的阵地上能赶紧准备好医护急救措施。 但荷兰人也实在谈不上有什么好的急救手段,对于外伤,军医能够使用的无非就是用沸水煮过的布条和几件简陋的外科手术工具。 几分钟之后,布劳沃终于被背出了树林,出现在斯派克斯眼前。他的右胸中了一枪,但因为布劳沃身着皮甲,子弹并没有直接穿透身体,而是卡在了体内的某个部位。肺部的伤势加上一路的颠簸,让他不断地从嘴里咳出鲜血,斯派克斯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脸色煞白,嘴里说不出话来了。 尽管两人在这次的任务中也有不少的分歧,甚至发生过一些争执,但看到同僚身受重伤,斯派克斯也难免有些兔死狐悲,下令军医赶紧进行救治。 但军医的能力也很有限,要在这种环境下做胸外科手术取出肺叶里的子弹,即便是摩根、约翰逊这样的专业人员也得十分慎重,而且布劳沃受伤之后没能得到及时有效的处理,这么被背在背上一路颠回来,伤势也在无形中加重了不少。 没等军医把子弹取出来,布劳沃就因为失血过多嗝屁了。事已至此,再强迫部队继续打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士气可言了,斯派克斯铁青着脸下了命令,让所有人员立刻向港口方向撤退——趁着对手没有来得及追击的时候,赶紧照着范隆根建议的那样撤到海上去才是正解。 以下段落稍后重新编辑 范隆根匆匆离开之后,斯派克斯一脸阴沉地望向对手的阵地。炮击交战在范隆根逃回来之前就已经停止了,因为荷兰阵地上的火炮几乎全都被对手的炮弹犁了个遍,存活的几十名炮手说什么都不愿再上前去承受这种一边倒的单方面炮击了。 尽管北边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但有了范隆根这个前车之鉴,斯派克斯对于布劳沃那一路的战果也就不甚乐观了。但尽管战局的走势已经很明显,对手却并没有急于出镇追击,斯派克斯认为这并不是一个正常的现象。他其实还寄希望于对手出击的时候能凭借己方的火枪阵再扳一次手腕,就这么承认失败实在让他觉得十分的不甘心。 十分钟之后,从北边逃回来的第一个人出现在荷兰阵地上,他所带回的消息让斯派克斯又是心头一紧。 由布劳沃率领的队伍在发动进攻时毫无悬念地同样遭受了大量火枪兵的狙击,而布劳沃本人也没有范隆根那么高的幸运值,他当场就中枪倒下了。 当然逃跑的士兵们并没有直接把他扔下,仍然是将他从战场上拖了出来,然后由几个人轮流背着往回赶,而跑在最前面报信的人就是为了让这边的阵地上能赶紧准备好医护急救措施。 但荷兰人也实在谈不上有什么好的急救手段,对于外伤,军医能够使用的无非就是用沸水煮过的布条和几件简陋的外科手术工具。 几分钟之后,布劳沃终于被背出了树林,出现在斯派克斯眼前。他的右胸中了一枪,但因为布劳沃身着皮甲,子弹并没有直接穿透身体,而是卡在了体内的某个部位。肺部的伤势加上一路的颠簸,让他不断地从嘴里咳出鲜血,斯派克斯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脸色煞白,嘴里说不出话来了。 尽管两人在这次的任务中也有不少的分歧,甚至发生过一些争执,但看到同僚身受重伤,斯派克斯也难免有些兔死狐悲,下令军医赶紧进行救治。 但军医的能力也很有限,要在这种环境下做胸外科手术取出肺叶里的子弹,即便是摩根、约翰逊这样的专业人员也得十分慎重,而且布劳沃受伤之后没能得到及时有效的处理,这么被背在背上一路颠回来,伤势也在无形中加重了不少。 没等军医把子弹取出来,布劳沃就因为失血过多嗝屁了。事已至此,再强迫部队继续打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士气可言了,斯派克斯铁青着脸下了命令,让所有人员立刻向港口方向撤退——趁着对手没有来得及追击的时候,赶紧照着范隆根建议的那样撤到海上去才是正解。 正文 639.第639章 战后总结 撵着荷兰人屁股一路追到码头的并不止步兵而已,小镇上仅有的几匹骡马也被临时征调,用来牵引民团的几门轻型火炮。虽然畜力自行火炮的速度比较慢,不过还是赶上了最后一波,对着正在匆匆驶离码头的荷兰帆船轰了几轮。但小口径火炮对帆船船身所能造成的伤害极其有限,威慑效果要远大于实际战果。 不过追击也并不是一无所获,荷兰人前一天从船上卸下来的各种物资、装备,绝大部分都没能来得及在仓惶逃跑的时候带走,在岸边堆成了一座小山。此外还有数十名荷兰雇佣兵和水手在最后时刻没能及时撤离到船上,在民团军的包围之下无奈地变成了俘虏。 由于安不纳岛本地已经没有可以用于作战的大型海船,穆夏柏也只能很无奈地看着荷兰人的船队以十分缓慢的速度离开港口。值得庆幸的是,不管这支船队是选择南下返回还是北上去台湾大员港,穆夏柏都可以确定他们在短时间内不会再回到这里来了,驻岛守军也得以有一段休整时间,并根据这次的交战状况,对本地的防御策略作出一些调整。 由于此次作战的交战区域面积比较大,战后对于战果的清点工作也较为麻烦,穆夏柏动用了数百人,花了一天一夜才完成。 此次交战过程虽然仅仅只有两天一夜,但战斗强度的确已经算得上近期少有,仅火炮就发射了六百余发,火药使用量超过两千斤。算上临时征召的民兵在内,海汉一方实际参战人员超过了六百人——这个数字其实已经大大超过了荷兰人,只是对手一直认为是武器性能吃亏导致战局不利,在最后时刻才意识到自己在兵力上也同样处于劣势。 此次交战中海汉一方牺牲十八人,伤二十二人,在近两年海汉的对外军事行动中算得上是伤亡最为惨重的一次。其中在第一天的港口炮台争夺战中就牺牲了十六人,这个责任其实有很大一部分都得归咎于军方前期所制定的防御策略。不过好在穆夏柏临场应变的能力也还不错,及时调整了作战策略,让顶在港口一线的作战人员全部后撤,选择了更加有利的防御位置来与对手进行正面交锋。而这个改变也让海汉一举转被动为主动,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收获了不错的战果。 根据战后的统计,荷兰一方在这次为期两天的遭遇战中共计战死一百七十七人,这个数字只是打扫战场中清点到的尸体数目,还不包括在第一天的交战中可能已经随被击伤的帆船沉入海中的失踪人员,以及像布劳沃这种尸体也被运走的在内,实际死亡数目肯定是比这个统计数字要更多一些。穆夏柏认为荷兰人的实际损失至少是两百人以上,再加上为数不少无法得到及时有效治疗的伤者,很可能还会有一些人在海上失去生命。 另外此战活捉俘虏共六十八人,不过其中只有三人是货真价实的荷兰人,其他全是以各种雇佣形式加入东印度公司的多国部队。在经过简单的甄别,确定这批人当中没什么有价值的目标之后,穆夏柏下令将他们全部收押起来,等下次过来送补给的船只将他们带回到大陆上去。 荷兰人来时九条大船,而撤退的时候却只有五艘船得以安然离开。两艘运兵船都在交战中损毁严重,已经失去了航行能力,而另外两艘商船则是因为在登陆战时做了挡箭牌,直接就因为进水严重而沉没在近岸处了。 物资缴获方面倒是没有让穆夏柏失望,最值钱的并非荷兰人没来得及带走的武器弹药储备,而是近两吨的香料成品。这批货物本来是要运去台湾大员港,然后分销发卖到大明、日本、朝鲜等地,但因为第一天的交战中范隆根的商船就因为作掩护而被击伤,从船上抢运出来的这些不能受潮的货物就只能暂时存放在码头上,没想到撤离的时候太仓促,这些货物就直接便宜了岛上的海汉人。 穆夏柏仔细检查了这批货,其中有不少都是东北亚市场上的紧俏商品,最名贵的品种甚至要卖到上百两银子一斤。按照当前远东地区的香料市价,穆夏柏估计这批货物至少市值在一万六到一万八千两白银,也算是能够补贴上这次作战的军费消耗了。 此外这一战缴获的武器弹药倒也着实不少,火绳枪就有一百多支,从荷兰帆船上卸下来还没来得及投入使用的火炮十七门,火药四十多桶共计七百多斤,铁皮盔甲二十五副,牛皮甲七十三副,长矛、战刀等武器一百余件。这些东西自然是入不了穆夏柏的法眼,不过倒是可以通过为海汉跑腿的中间商卖给占城、暹罗这些对象,弄个七八千两银子应该问题不大。 这么里外里算下来,缴获的战利品价值肯定是超过了此次作战的消耗,倒也是小有收获,军方向执委会通报战果的时候,伤亡数字也就不会再是最显眼的一栏了。 发生在南海小岛上的战斗对很多当事者来说,或许就是改变其一生命运的转折点,但对于三千里之外的三亚而言,这场激烈的战斗仅仅只是抄写在纸面上的一条电报消息而已。由于海汉并没有对外公开占领安不纳岛的事实,这次的胜利也暂时无法进行宣传和嘉奖,甚至连其传播范围也仅限于穿越众和极少数高级归化民干部。 军委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安不纳岛战斗结束的消息,并立刻将其通报到执委会。虽然这次的战果远不及上个月使团在福建攻克南日岛的战斗,但这毕竟是海汉第一次与荷兰这个劲敌交手,不管是军方还是执委会,对于这次战斗的意义还是比较看重的,为此执委会还是特地召开了一次专门会议,听取军方人员的情况汇报。 颜楚杰刚刚结束了上半年的在外战斗轮值,将琼北的事务暂时交到了王汤姆手里,回到三亚述职顺便休息几天,不过从六月二十二日收到安不纳岛发回来的报警之后,他的假期就已经中断了。安不纳岛的驻军规模虽然不大,但对于海汉的南海攻略却是非常重要,军方在四月出兵拿下当地,就是为了能够尽早控制南海航道,对往来于台湾岛与巴达维亚之间的荷兰船只进行干涉,使得荷兰在福建海域的影响力进一步降低——这是与海汉在福建的战略调整相辅相成的一步棋。 以贸易军事同步扩张著称的东印度公司断然不会坐视有人占据他们由东南亚通往东北亚航道上的主要补给点,所以海汉在决心拿下安不纳岛的时候就对日后与荷兰人的交手有了一定的准备,只是没想到荷兰人的回击来得如此之快,而且毫无试探性的直接就对安不纳岛发动了进攻。穆夏柏发回的报警电报中,已经说明了第一道岸防炮工事被对方攻破的的状况,这个状况也大大出乎了军方高层的预计。 当初为安不纳岛设计防御体系的时候,军方高层几乎一致认为岸防炮台是防止敌人从海上发动攻击的最好办法,这一点在海汉的多处港口都得到了很好的验证,只要是修建了岸防工事的殖民点从未发生过被敌人从海上攻破防御线的情况。1628年底的万山港海战中,当地驻军利用岸防炮台工事重创了兵力数倍于己的刘香海盗船队,是迄今为止岸防炮台战法最典型也最为成功的一次战例,就连之后的胜利港军校课程中也将其奉为圭臬。 但安不纳岛的不利局面显然是打破了这种思维定式,荷兰人毫不讲理地直接硬吃,而岛上的炮台却未能在敌方船队靠岸之前有效地阻击对手的登陆行动。这当然跟岛上炮台工事的简陋和驻军数量、作战策略等等方面脱不了干系,但失利就是失利,军方也没有为此推脱,王汤姆在汇报中也明确表示了“这个教训值得军方好好进行总结”。 不过暂时的失利倒并没有引起恐慌情绪,因为按照穆夏柏发回的电报所说,对方总共只有九条帆船,其中大部分都是商船,满打满算也就千把人的兵力可用。海汉提前两个月就开始在岛上做战争准备,修筑了几道防线,如果穆夏柏连这点兵力都扛不下来,那还是别在外面带兵了,早点召回来做内勤算了。 果然这场交战在第二天就以海汉一方的获胜宣告结束,荷兰人丢盔弃甲逃离了安不纳岛,并且可以确信他们在短时间不太可能再发动新的攻势了,这也给予了岛上的守军休整的时间。但军方倒是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放松,该如何加强岛上的守备来防御荷兰人下一次卷土重来,就成为了此次会议的中心议题。 “我们在安不纳岛的兵力倒是暂时够用了,但很显然防御手段还远远达不到正面抵抗海上来袭的作战要求。”王汤姆谈完了战况,开始将话题引入到战后的经验总结上:“如果荷兰人下次来攻岛的兵力翻倍,那我们就更不可能在第一时间阻止他们的登陆行动了。” “即便兵力翻倍,但我们的驻岛部队还是有能力打败他们,不是吗?我记得军方在四月攻打安不纳岛之前所做的预案,明确承诺过岛上无需增加兵力,就能抵抗两千人规模的敌军。”顾凯应声说道:“但现在的意思是说安不纳岛已经快要守不住了吗?” “我们当时的说法并没有任何错误,驻岛部队是有足够的能力击败来犯的敌军。”王汤姆解释道:“但击败对手并不表示我们的守岛就没有任何问题。众所周知,安不纳岛当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物产,可以用于军事用途的更是一样都没有,驻岛部队所有的作战补给都得从岛外,也就是从安南的港口运过去。而荷兰人在南海地区的海上优势很明显,如果他们要对安不纳岛附近海域实施封禁,那我们的驻岛部队就很难长期维持应有的战斗力了。” “但封锁一片海域的成本也是相当高的,不是吗?何况我们也有海军啊,如果他们要封锁安不纳岛,那我们到时候可以派出舰队击退他们。”顾凯反驳道。 “话是没错,但你忘了一件事。”王汤姆提醒道:“从巴达维亚到安不纳岛直线距离大约600海里,而我们的海军主力都在海南岛这边,从三亚到安不纳岛的距离要比对手远了一半,并且安不纳岛当地的港口环境有限,没办法长期驻扎大型舰队,这也是我们为什么在此之前只安排两艘海军作战船只在当地驻守的原因。而且船只一旦受损,很可能就得像这次一样回到安南的金兰湾,甚至是回到大本营来进行维修才行。荷兰人虽然也会面临类似的问题,但他们的解决办法要比我们容易,因为他们的船比我们多得多,这对于我们来说是短期内没有办法追赶上的劣势。我们可以跟他们打,但很难在海战中像我们打刘香那样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那军方解决这个问题的思路是什么?”陶东来没有再让顾凯继续跟王汤姆纠缠下去,主动开口将话题引回到正路上来。 “军方的意见是,在现有基础上适当加强当地的军备强度,除了弹药和作战物资方面的储备之外,希望建设部能够协助向当地派出工程技术人员,协助当地修筑并加强防御工事。”王汤姆顿了顿,接着说道:“换句话说,我们要改变之前的想法,做好把安不纳岛变成与荷兰长期交手前沿阵地的准备。” 在军方原本的预计中,认为荷兰人不会过于重视安不纳岛,即便发现这里被一伙疑似海盗的武装势力占领,也不会采取大规模的行动,顶多打上一两次,打不下来自然就会暂时放弃这个战略价值不大的地方,但现实的状况显然和预计有较大的出入。 正文 640.第640章 局势恶化 “荷兰人比我们早先预计的要更加好战,或者说他们对这条航线及航线上的补给点的看重程度要超过我们的预料。”王汤姆解释道:“在海战方面,我们短时间内还没法在南海投入太多的兵力,所以只能设法加强安不纳岛上的防御能力和自持力。我们需要在岛上修建仓库、军火库、防御工事,甚至可能需要在岛上发展农业,以便让这个据点能够继续在南海存在下去。这种综合性的工程需要的不仅仅是军方的努力,同时也得有其他部门的协同配合才行。” “但这样做的确就跟我们的初衷不太相符了,我们当初出兵占领安不纳岛的目的只是为了拥有一个前哨阵地,而不是要把变成跟荷兰人过招的交战区。”陶东来皱眉道:“你刚才提到的这些都需要在当地先完成大量的基建工程,但现在这方面的技术人员和建设物资都很紧俏,而且早就有了相应的安排,要临时挤出一份分给安不纳岛,这就肯定会影响到别的地方了。” “我们可以把安南南方四港的建设进度先缓一缓,现在岘港已经初具规模,能够暂时满足我们在商贸方面的需要,把安南的工程力量和物资先抽调一部分投入到安不纳岛,快的话三五个月,慢也就半年上下,我们就能够在岛上打造一个牢固的军事据点,到时候就算荷兰人大举进攻,也不用担心轻易丢了这个地方。”王汤姆立刻抛出了军方已经提前打好的小算盘。 “那就是想要在安不纳岛上再复制一个胜利堡了?”顾凯已经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但仍然对此有所质疑:“这么大的工程量,岛上又不像我们当初登陆的时候还有些工程机械可用,你说的工期能够按时完成吗?还有这需要从三亚运多少建筑材料过去,你们有好好计算过吗?” “岛上现在有三千多人口,青壮年占了差不多一半,人力资源状况比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可好多了。”王汤姆耐心地说明道:“而且我们也不用完全按照胜利堡的模式复制过去。当地已经有了一定的建设基础,比我们当时来到这里一穷二白的情况好多了,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对已有的基础进行加固和改造,工程量并没有当初建设胜利堡那么夸张。” “改造工程的费用从哪里来?”一直没开口的施耐德终于发话道:“又要让财政口设立特别追加款项来补贴军费吗?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王汤姆应道:“军方在此之前已经俘虏了好几艘荷兰商船,再加上这次的缴获,其实已经基本足够完成我刚才所说的工程,但这需要执委会的特批,把这部分收入划归给军方支配使用才行。当然了,相应的账目随后都会提供给审计部门检查备案,杜绝在这个过程中出现挪用公款、虚报费用之类的状况。” “如果费用方面军方能够自行解决,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施耐德十分爽快地代表财政口表明了态度——其实这已经算是对军方的一种变相支持了。 以战养战这种形式在海汉民团的发展史上从来都不乏先例,民团军前两年在安南作战期间所缴获的战利品,大部分都在折现以后以军费的名义划入了军方的金库中,这几乎成为了民团军自筹军费的一种固定模式。军方虽然一直没有明说,但选定安不纳岛这个补给点并且在这里诱捕荷兰人的商船,其目的大概也不仅仅只是为了封锁这个岛屿所属权易手的消息,从荷兰人那里缴获战利品来补贴军费,大概也是一部分考量。 施耐德一向跟军方的关系很好,他的这种反对其实并不是为阻止军方的行动,而是先主动把问题提出来,避免让别人再拿军费的事情做文章。王汤姆显然也很明白他的意图,两人的一问一答配合得倒也颇为默契。 而军方的各种提案最容易受到阻挠的原因之一,就是军费问题,只要这个问题能够得到妥善的解决,其他方面的因素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王汤姆的这个提议在接下来的表决中也以多数票获得了通过,并且将由执委会统一协调资源,辅助军方尽快完成安不纳岛上的工程改造任务。 与井井有条的海汉执委会相比,在安不纳岛上吃了败仗的荷兰人可就没那么轻松了。因为担心对手还有船在海上拦截,船队驶出安不纳港之后并没有急于北上或者南下,而是径直向东驶出了几十海里之后,才确定了没有追兵追出来。 对于范隆根来说,能够从岛上逃出生天固然是幸运之极,但想想因此而损失的两艘船只和大批价值不菲的货物,他的心情也实在轻松不起来。而且船队三名指挥官之一的布劳沃战死,这不仅仅是人员上的重大损失,同时对东印度公司的名声也会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堂堂的荷兰高级武官,总督职位继承人选之一,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了一群身份不明的海盗手中,科恩总督听到这个消息只怕会气得大病发作。 “斯派克斯先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范隆根对于前路感到一片茫然,只能先去征询斯派克斯的意见。 斯派克斯的状态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我们大概是没办法再打回去了。” 范隆根心道现在这种状况还想着打回去,你真是嫌命太长了是不是?要不是老子提前申请上船做撤离的准备,搞不好这帮人全都被赌在港口跑不了了。 “回巴达维亚吧,这事必须要尽快向公司作出详细的汇报。”斯派克斯虽然心情沉重,但好歹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缓急。与其他事情相比,最重要的是让公司高层都清楚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之后才能进一步考虑应对的策略乃至相应的报复措施。 “可是这几船货物怎么办?”范隆根立刻反对道:“这几艘船上还有很多需要销往日本、朝鲜和大明的货物,难道我们就白白浪费了这多天?我们应该北上才对!” “现在的情况适合计较这些事情吗?”斯派克斯嗓门提高了不少:“出了这么大的事,要以公司利益为重!” 范隆根岂肯就此服输,他立刻想到了另一条路径:“就算不考虑我们船上的货物,那也必须要考虑到大员港的船只会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继续派船南下,而他们很可能还会在安不纳岛这里自投罗网!我们必须要告知大员港,让当地组织船队,在航线安排里绕开这片海域。” 两人的理由其实都很充分,谁也说不服不了谁,最后决定船队一分为二,斯派克斯带两艘船南下,将战况向公司的董事会做汇报。而范隆根则将带领另外三艘船继续北上前往大员港——这样至少还能把本钱拿回来一部分,不至于亏得血本无归。 范隆根的船队一路上战战兢兢,抵达大员港已经是二十天之后。而他在这里上岸后所获得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十八芝于上个月在南日岛惨败,已经丢掉了最后一个福建海岸附近的据点。击败他们的并不是老对手福建水师,而是从琼州岛远赴福建的一支海汉武装。 这个消息让范隆根也是大吃一惊。荷兰人一直以来都不希望福建海域被大明官府或是十八芝中的一方所垄断,因为那样会让他们这个“外来者”在当地的贸易面临更高的门槛。荷兰人虽然没有直接插手双方在福建沿海旷日持久的战争,但私底下还是给予了十八芝一定的扶持,以便让他们能够保持对福建官府的压力。 海汉人在军事领域扶持许心素并不是什么秘密,但荷兰人从未想过远在琼州岛的海汉武装能这么快就进军福建,并且在官府的配合之下动用武力来打击十八芝。近年来许心素得到海汉人扶持之后,跟荷兰人的贸易往来已经越来越少,而现在双方公然走到一起,并打击作为荷兰人中间商存在的十八芝,这让范隆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就是荷兰人很有可能会被排挤出大明贸易圈。 郑芝龙在这段时间正秣马厉兵,打算要把南日岛从对手手中再抢回来,并且派了使者来到大员港,希望能够从荷兰人手里购买一些威力强大火炮。但他的这个要求注定会被否决,本来这次范隆根的船队是装运了数门火炮打算在大员港转手卖给十八芝或是更北边的琉球,但在安不纳岛的时候全都在战场上被对手的炮火所摧毁了。郑芝龙现在想买炮,除非是荷兰人愿意把热兰遮城城墙上的火炮卸下来当成商品卖给他,但这显然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范隆根在码头上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便立刻前往本地的东印度公司办公地求见负责人。自1624年东印度公司在台湾设立行政机构开始,便任命了大员长官这个职务(goveor),负责全岛行政事务。目前在任的大员长官是这个职务的第四任,名叫汉斯·普特曼斯(hansputmans)。 汉斯在1624年才以商务员的身份入职东印度公司,1626年升任上席商务员及法庭法官,兼任巴达维亚华人事务管理,1627年升任市参议会主席,1629年从前任彼得·鲁伊兹(pieteuyts)手中接过了这个职位,可谓是火箭一般的升迁速度。据说汉斯的家族背景相当深厚,才能让他在进入东印度公司仅仅五年之后就出任地方高官。在他火箭般的升迁背后,也少不了一大帮被当作垫脚石踩在下面的同僚。 不过汉斯的前任倒并不是因为要给他腾位置才从这个职位卸任的,倒是有值得一提的事迹。彼得·鲁伊兹在1627年出任大员长官,同年7月付日本,与幕府就双方的贸易问题举行和谈,但在滨田弥兵卫的作梗之下未能成功。彼得因此对滨田怀恨在心,第二年滨田来台时就将其拘捕以示报复。虽然不久就放了人,但滨田也因此而采取了暴力手段报复,挟持了彼得及其子为人质,后来直接带到日本关押起来,并且封闭了荷兰在日本平户的商馆。 东印度公司为了平息日本幕府的愤怒,派出汉斯到台湾接任彼得的职位,而倒霉的彼得回到台湾之后,又被引渡到日本接受了四年监禁,一直到1636年才获释,此后就被遣返回了荷兰。 汉斯可要比他的前任厉害多了,在原本的历史上,这家伙在任期间讨伐了台湾岛上的大部分原住民部落,并且获得了一部分部落头领的效忠。从1624年开始在大员港附近兴建的荷兰殖民据点热兰遮城,也是在他的任期内完工——当然了,在这个时空他大概没有什么机会能混完原本的任期了。 “汉斯先生,首先我必须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与汉斯简单含蓄两句之后,范隆根就赶紧切入正题,将来时路上在安不纳岛所发生的战斗告知了汉斯。 汉斯听完之后也是一脸的惊愕:“那这就意味着前两个月从这里出发南下的五艘商船连一艘都没有抵达巴达维亚,全在纳土纳岛出了事?”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我们在当地港口发现了三艘被破坏的公司商船,只可惜没有找到我们的船员。”范隆根顿了顿道:“或许他们都已经遇害了,那群海盗可是相当的凶残!” “愿上帝保佑他们!”汉斯抬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然后接着说道:“那这就意味着我们在南下的航程中又少了一个可靠的补给点,公司难道对此就没有更好的处理办法吗?” 范隆根应道:“我个人认为非常困难,那个岛上的海盗并不是普通货色,他们的武装甚至比十八芝更好,很可能接收了葡萄牙人的援助,甚至有可能从海汉人那里购买过武器。” 正文 641.第641章 外界观感 “海汉人!又是这帮多事的海汉人!”汉斯听到范隆根的说明之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吗?” “他们所使用的火炮在性能上要明显优于葡萄牙人的武器,射程远打得又准,而且装填弹药的速度非常快,葡萄牙人手上好像没听说有类似的武器。”范隆根解释道。 汉斯摇摇头道:“范隆根先生,你的消息有一点滞后了,近期我们收到消息,在广东濠镜澳的葡萄牙殖民地已经开始更换新式火炮,据说这些火炮都是从琼州岛上的海汉人手里买来的。这些见钱眼开的异教徒不但把武器卖给了大明,而且还卖给了我们的对手。如果你们所遭遇的那群海盗是从海汉人那里买到的武器,那我一点都不会感到奇怪。” “那我们为什么不跟海汉人接触?在商人的眼中,葡萄牙人的银子和我们的银子应该并没有什么区别。”范隆根不解地问道。 “之前并不是没有做过这方面的尝试,但结果反而让我更加担忧。”汉斯阴沉的脸色表明他可不是在说笑:“我曾经找中间人去联络过海汉在漳州的办事处,但他们似乎对于跟我们做生意不是太有兴趣。当然了,这很可能是该死的葡萄牙人从中作梗的结果,有可靠的消息称葡萄牙人早在两年前就已经跟海汉人秘密签署了合作协议,而这份合作协议的内容很可能是具有排他性的。” “两年前?那不就是安南内战结束的时候?”范隆根的眉毛挑了挑:“这帮葡萄牙人转变立场的速度可真是够快的,眼看着安南的南方政权倒下,马上就跳进了对手的阵营。但海汉人为什么要选择跟葡萄牙人合作?他们大概还不知道,不管是在西方还是在远东,这个国家的国势都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或许他们正是知道这一点才选择了跟葡萄牙人合作。”汉斯的观点却与范隆根恰恰相反:“葡萄牙人在远东的实力有限,被逐出安南之后,他们在东北亚地区其实就只有濠镜澳这个落脚点了。对这样的一个落魄者来说,他们能够跟海汉人讨价还价的空间非常有限,据说海汉人做生意非常精明,他们所看中的大概正是葡萄牙人的弱势处境。现在葡萄牙人不仅保住了濠镜澳,而且还获得了前往琼州岛的通商权。另外据说安南国也已经与葡萄牙重新签订了协议,允许葡萄牙商船进入安南港口进行贸易——当然这些港口也全是在海汉人的掌控之中。” “汉斯先生,听你的意思,是不是认为海汉人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我们的对手?”范隆根问道。 汉斯肃然道:“不是将来,而是现在。郑芝龙丢掉南日岛之后,我们也同时失去了与大明商人进行交易的一个主要渠道。海汉人这次派来福建的使团得到了许心素的高规格接待,他们联手之后,就完全可以垄断福建到广东的海上贸易,这对我们来说绝不是什么好消息。而且我并不认为他们会就此停下,海汉沿着大明的海岸线继续向北扩张几乎是必然会出现的状况,不管是琉球还是更北边的日本、朝鲜,迟早都会成为他们的目标,到时候跟我们的竞争就会变得公开,冲突将是不可避免的。” “那我们应该设法阻止他们才行!”范隆根说完这句之后又觉得自己有点失言,在大明东南沿海号称海上第一势力的十八芝连海汉派到福建的一支远征船队都应付不了,荷兰人又拿什么去跟海汉人拼? 汉斯也是意兴阑珊地摇摇头道:“没那么容易的,海汉在大明的扩张速度远远超过我们,如果公司在未来几年中无法在大员岛投入更多的资源,那就只能坐等海汉一点一点地把我们挤出去局了。” 汉斯的眼光无疑是比较准的,尽管这次攻打南日岛还是海汉第一次在福建海域公开出手,但汉斯已经意识到了这种变化所带来的压迫感。海汉人不愿意与荷兰发展贸易关系,这就说明他们完全是把荷兰当作了竞争对手在看待,甚至有可能是到了假想敌的程度。但东印度公司在大员岛部署的武装力量是非常有限的,并不足以支撑他们远征琼州岛去讨伐不懂事的海汉人。何况就算是能去,汉斯也没有把握能拿下那个据说是有上百门岸防炮镇守,数十条大型战船拱卫的三亚港。 因此尽管知道海汉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削弱荷兰在远东地区的影响力,汉斯却也没有更多的办法能够改变这种现状。他在此之前已经在提交给公司董事会的报告中提及过此事,不过东印度公司现在的主要精力都在东南亚的开发上,暂时无暇估计东北亚这边的局势变化。毕竟在爪哇岛以东海域还有大量的热带岛屿等待着航海家们去发现其中的宝藏,而遥远的大员港在巴达维亚的官员们看来,或许就只是通往东北亚航路中途的一个补给港而已。 而范隆根所带来的坏消息,让汉斯所期望的来自巴达维亚的重视变得更加遥遥无期,因为就算公司总部想要确保东北亚航线的稳定,也势必会先处理纳土纳群岛突然冒出来的那支野生武装,毕竟那里已经开始在截杀东印度公司所属的帆船了,而台湾这边的形势还远远没有恶化到会在近期开战的程度。 两人正在谈论形势变化的时候,仆人来向汉斯报告有人求见。 “这就是郑芝龙的使者。”汉斯将来人的拜帖递给了范隆根,不过上面的方块汉字,范隆根却是一个都认不得。 “这个人已经来了连续来了五天了,目的就是想说服我,让我出售一批军火给十八芝,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希望我能够派兵协助他们夺回南日岛。”汉斯言简意赅地介绍了情况。 “这怎么可能!”范隆根对于郑家使者的建议显得十分不以为然。 从1624年荷兰在澎湖败退之后,东印度公司就命令禁止了大员这边采取任何针对大明官方的军事行动,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虽然大明水师不见得能攻得下大员港,但如果因为战事而中断了当地的贸易,那对于东印度公司来说也是变相的损失。而十八芝在大明官方的眼中就是目无法纪的海盗,荷兰卖卖武器也就罢了,要是出手相助,那性质跟直接派兵入侵大明也没什么区别了,汉斯甚至都不需要请示,就知道巴达维亚那边绝对不会允许这种状况发生。 “不过这个使者对于海汉的了解却非常深,你有兴趣听他说一说海汉的事情吗?”汉斯向范隆根问道。 “海汉人?这我倒是有兴趣作一下了解。”范隆根此前对海汉的了解都是只言片语的传闻,传到他这里的时候往往都已经转过几道手,跟原本的事实有了不小的出入,他倒是真的很想听亲历者说一说有关于这支远东新兴力量的具体状况。 汉斯吩咐下去之后,不一会儿便有一名身着大明儒生服装的男子来到了会客室,他身后还跟着一名年轻男子,黑发黄肤,长相却是深眼高鼻,看样子是一名东西方混血儿。 那男子抱拳作揖说了一句,身后的混血年轻人便将其所说的话翻译成荷兰语说出来,原来是他所带的通译。 “小人郑新知,见过汉斯大人!” “郑先生,如果你今天的来意还是想要劝说我向十八芝提供军事援助,那我劝你还是省一省口水。”汉斯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彬彬有礼就给他留什么面子,一开口就开门见山地表明了态度:“不过如果你愿意和我们聊一点的别的话题,那我和刚刚抵达大员港的这位范隆根先生倒是很乐意跟你交流一下。” 郑新知听了翻译之后,抬头看了看范隆根,便又作了一记深揖:“既然汉斯大人发话,小人无有不从,不知两位大人想聊一点什么话题?” “和我们说说关于海汉人的事情,告诉我们,你所知道的海汉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群人。”汉斯指了指下首的椅子,示意他坐下来慢慢说。 “海汉人?这就说来话长了,他们可是一群不简单的家伙……”郑新知坐下之后,便不急不慢地开始讲述起他所了解的情况。 郑芝龙派来的这名叫郑新知的使者,其实就是两个月之前漳州行刺海汉使团一案的主谋。他当日在漳州事发之后立刻出城乘船逃跑,侥幸逃得了一条性命。虽然这个行刺计划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并没能取得成功,但郑新知回到澎湖马公港之后却得到了郑芝龙的嘉奖,认为他的行动对海汉形成了震慑,起到了警告对方的效果。 不过郑芝龙其实也只是考虑到士气问题,只能把打断的牙往肚里吞,因为案发之后没过几天,漳泉两州的十八芝暗桩和办事人员纷纷被官府抓捕,多条走私贸易渠道因此而被捣毁,直接的经济损失和人员损失都非常大。一直以来没有跟十八芝完全决裂的福建海商,也因为这个事件转变了态度,开始中断了与十八芝的各种贸易合作关系——对于他们来说,海汉这个大主顾的份量肯定是要重得多。 但数日后海汉船队和福建水师的联军从漳州出发,一举捣毁了十八芝在南日岛上的据点,郑芝龙就再也没法装镇定了。从南日岛侥幸逃出的郑芝虎一回到澎湖,就要求郑芝龙杀了郑新知这个“内奸”以祭祀死去的兄弟,因为如果不是他临时起意在漳州安排了这么一场失败的刺杀行动,就不至于激起海汉人的怒火,让他们选择了距离漳州最近的南日岛作为报复对象——十八芝在当地部署的过千手下,二十多条船,最后逃回澎湖的不过寥寥数十人,两艘小舢舨,结局只能用凄惨来形容。 郑芝虎一腔怒火无处可发,也只能拿郑新知这挑起事头的人出气。如果不是郑芝龙做主,郑新知大概在郑芝虎踏上澎湖土地当天就被拖出去砍了脑袋。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之后,郑芝龙也无法再一直维护自己的幕僚郑新知,正好手下这帮人叫嚣着要再打回南日岛报仇,郑芝龙便给了郑新知另一个差事,让他前往大员港向荷兰人求援。毕竟如果没有大量的火炮,想要攻下南日寨这种较为坚固的防御据点也是十分不易,而现在唯一能向十八芝提供重武器的也就只有荷兰人一家了。 而郑新知来到大员港之后也没得到什么好眼色,拜访了汉斯数次,不是被推脱有事无暇接见,就是还没说上几句正题汉斯便直接岔开了话题。三番五次之后,郑新知其实也有点疲沓了,但他也知道这个事情要是办不好,自己回去肯定没办法向郑芝龙交差,到时候那帮看不惯自己的粗鄙之徒就更有理由要叫嚣着治自己的罪了。所以尽管每次来拜访汉斯都要碰些钉子,但郑新知还是坚持着每隔两天就来这里拜访一次的频率,如果没办法说服汉斯,那他也不打算回去了。 郑新知不太清楚这位范隆根先生又是什么来头,但很显然并不是等闲之辈,看起风尘仆仆的样子和饱经日晒的肤色,郑新知推测他应该是从巴达维亚过来的荷兰官员。如果能够让荷兰高官对海汉人产生恶感和敌意,那郑新知是很乐意去做的。 郑新知想了想才开口说道:“关于海汉人的来历,在民间有许多说法,但他们其实并非汉人后裔,只是长相相似而已,借此身份来迷惑大明百姓,谋取私利罢了。这些人重利轻义、反复无常,借商贸之名行不义之事,实乃无耻之徒……” 范隆根听了几句翻译之后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请你说一些实际的东西,我并不想听你对他们的道德作出的评判。我想知道的是,海汉人能干什么,想干什么,擅长什么,害怕什么。” 正文 642.第642章 另类的条件 郑新知斟酌片刻,又换了一种说法:“海汉人擅长工程营造,他们每到一地,第一件事便是修筑港口和防御工事。小人虽未去过三亚胜利港,但据说当地炮台工事遍布港湾,岸上还有一处海汉人主持修建的坚城,称之为胜利堡。如此之大的工程,海汉人却只用了一年左右便完成了。而此种工程之术,也被海汉人运用到了琼州岛之外的落脚地,光是珠江口附近就有他们所建的至少四处港口。而海汉人便以这些港口为跳板,向大明等国出售他们的那些特产,并从外界迁入移民,以填补其劳动力之空缺。” 听到这里,范隆根又再次插话道:“海汉人在安南享受特权待遇还可以理解,毕竟他们帮助安南结束了南北内战。但大明怎么可能允许他们这些外来者在两广沿海自行开埠建港?” 范隆根问这事可不是随口而来,当初荷兰人占领澎湖,试图将当地打造成东印度公司对大明及东北亚地区的中转港,可福建官府不知为何却对这片人口并不多的岛群十分上心,就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不依不饶地组织了水陆两军上万兵马,跟荷兰打了足足大半年,不惜付出数倍的伤亡代价,最后生生把荷兰逐出澎湖才算了结。 在荷兰人的意识当中,大明帝国对于疆土这个问题应该是非常敏感的,哪怕是澎湖这种海外飞地也不会轻易放手让外人占领,海汉人应该也不会例外。哪怕是海汉人的外貌跟明人极为接近,也自称为汉人后裔,但无论是明人还是荷兰人,内心都并不会真的认为他们跟大明汉人是一国的。而海汉人却得以在大明所属的疆土上圈地筑城建港,甚至从大明组织移民迁出到自己的地盘上,这种差别待遇在范隆根看来实在是有些不可理解。 郑新知答道:“海汉人虽以工程营造为发展根基,但对外扩张却是以商贸为手段。众所周知,胜利港出产之物大多是价值不菲的东西,海汉每年从中获利少说也是以百万两银计,而因此获益的也绝非海汉一家。据小人所知,两广沿海地区的地方官员,多半都与海汉有着利益纠葛,甚至有不少人直接就参与到海汉人的生意里,这来来往往的银子,倒是有不少进了他们的腰包。” 范隆根恍然道:“收了海汉人的银子,这些大明官员自然也就对他们的行为视而不见了。” 类似的事情荷兰人也干过不少,在与某些东方国家打交道建立商贸关系期间,行贿这种手段永远都是最好用的敲门砖。不过东印度公司几乎不太可能会让外人参与到公司的经营中来,只是单纯地给予对方经济方面的收益,这方面的做法倒是跟海汉有着明显的差别。 郑新知听完翻译之后点点头接着说道:“这些大明官员自以为得到了好处,殊不知他们这样做就是放任海汉肆意妄为。海汉人得了土地、人口,实力也就越来越强。去年琼州岛上闹匪患,广东官府无力出兵,最后竟然是让海汉民团出征,这匪患是灭了,但琼州岛北部也就被海汉人顺理成章地接手了。现在去琼州的船只,全部都得在海汉的什么海运部办理手续,才可入港停靠,否则海汉人便是一顶奸细的帽子扣下来,连人带船一起给收了。那琼州岛虽然名义上还归属于大明,但实际却已经被海汉人所掌控。” 范隆根和汉斯听到这里忍不住交换了一下眼神,发现对方都有难以掩饰的惊讶。那琼州岛虽然跟大员差不多,也是悬于海外的大岛,但大员这边并没有大明的治所,荷兰人占了也就占了,大明方面暂时并没有什么不满的声音。而琼州岛可是大明的领地,岛上还有二十多万人口,居然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给海汉人全都圈了去,实在让荷兰人有点羡慕嫉妒恨。 “现今的海汉有人有钱,占了琼州岛这块海外飞地,他们又有自行制造武器,训练军队的能力,大明想要再对其进行束缚打压,恐怕是很难了。”郑新知很诚挚地说道:“若是不能压制住他们进入福建的势头,一两年之后,福建沿海恐怕也都将为其所控,到时候贵方别说与大明进行贸易,就算是想保住与琉球、日本等地的通商权力,大概也会受到来自海汉的压力。” “最终这话题还是回到拉帮手上了……”范隆根先前已经听汉斯说过这海汉使者求见的目的,因此听到郑新知带出主题的时候倒也没有很意外。 以十八芝的实力,现在要正面对抗福建明军尚且有点吃力,如果再加上一个实力更强,一直坐镇幕后没有出手的海汉,那十八芝的确就很难扛得住了。如果不能尽快找到助力改变当下的不利局面,那么十八芝丢掉澎湖这个根据地乃至彻底覆灭,似乎也已经为时不远了。 汉斯不动声色地对范隆根问道:“范隆根先生,你怎么看?” “海汉的确是值得我们警惕的对象,但以我们目前的状况来说,并不适合跟海汉开战。”范隆根的看法还是比较客观:“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完善大员港和热兰遮城的建设,而不是去讨伐一支不好惹的势力。何况以我们在大员岛的武装实力,也未必能打得过海汉人。” 汉斯点点头表示了赞同:“你的想法和我基本一致,海汉固然是一个威胁,但我们现在的确没有清除这个威胁的能力。所以他虽然已经来拜会我好几次,我也还是没有同意他的请求。” 在失去澎湖转战大员港之后,东印度公司适度加强了武装力量的部署,现在大员港当地可以武装起大约1500人的部队,另外本地的一些已经臣服的土著部落还可以组织起六七百人规模的协从军。这些力量用于自保或许已经够了,毕竟当初不足千人的兵力就在澎湖抵挡了上万明军足足大半年的攻势,但如果要把这些人拉出去在正面战场上面对那支据说成军之后从无败绩的海汉民团,并没有敢打包票说能够战胜对手。而且海汉跟福建官府之间明显已经达成了某种同盟关系,不管在这两支势力中开罪了哪一方,后果都可能是会面临他们的共同攻击。东印度公司的董事会绝对不会希望在距离巴达维亚两千海里的大员港出什么大乱子,因为这么遥远的距离,公司即便想要救援也只是有心无力。 那翻译得了汉斯的指示,这一段对话的内容并没有告知郑新知。郑新知一脸不安地看着两人,指望着能从他们的表情中看出一点好消息的征兆。 然而汉斯接下来通过翻译给他的答复依然令他十分失望:“虽然我对郑芝龙先生目前所处的状况感到很忧虑,但东印度公司不会直接出面介入到十八芝与大明官府的冲突中去。很遗憾,我没办法答应你的要求。” 郑新知心知此事若不抓住机会再多说几句,汉斯大概又要下令送客了,连忙急道:“汉斯大人,请听我说,若贵方此次愿意协助我家主公夺回南日岛,日后必有相报!” “哦?你们有什么可报答我们的条件吗?”汉斯反问了一句。之前的几次商谈中,郑新知所能开出的条件无非就是加价多掏钱,但这种事情要下决定并不只是出于经济方面的考量,汉斯更多考虑的是政治上的因素,而这方面的原因也没办法给郑新知作出详细的解释。 “十八芝愿意出兵,助贵方赶走盘踞在大员岛北部的佛郎机人!”郑新知感觉到对方口气的松动,赶紧抛出了自己准备好的优厚条件:“拿下当地之后,我家主公愿与贵方划地而治,共享战果!” 汉斯的表情有些鄙夷,但心思却已经活动开来。这些明人海盗连葡萄牙和西班牙两个国家都分不太清,只按照约定俗成的习惯将其统称为佛郎机人,殊不知这两国虽然现在已经合为一国,但在远东的行动依然是围绕各自阵营展开。在台湾岛北部占领了鸡笼、淡水两处港口的正是从吕宋岛北上而来的西班牙人,这些家伙就如同一条毒蛇一样,正好咬在了东印度公司东北亚航线的七寸上,无形中给荷兰商船北上去琉球、朝鲜、日本等地增添了不少的危险。 在西班牙人到来的五年内,荷兰方面在台湾岛以北海域总计已经损失了商船超过十五艘,这其中既有不明原因失踪的,也有与西班牙人发生海上冲突被击沉或是被俘的——当然站在荷兰的立场上,所有失踪船只的原因都算在了可恶的西班牙人头上。 当然西班牙人这么做也是有着极为充分的理由,因为荷兰人自从在台湾落脚之后,便想方设法地阻拦从大明前往马尼拉的海商,让这些商人要嘛把货物直接卖给他们,要嘛就自行运到爪哇岛的巴达维亚去,以此手段来隔绝西班牙与大明及东北亚各国的贸易往来。为此东印度公司不止一次出动了武装船队,在南海和台湾海峡等地截杀西班牙商船,栽在荷兰人手里的西班牙大帆船也同样不在少数。 西班牙人正是为了保障自己与东北亚各国之家的上路畅通,才下了血本在台湾岛北部建了两处港口据点,与荷兰人形成了一北一南的对峙局面。 汉斯上任之后当然也将岛屿北端的西班牙人作为了首要敌人,毕竟没有谁眼里能容得下沙子,谁也不愿意容忍对手在距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设立据点,但汉斯所组织的几次针对西班牙人的攻势却不甚顺利,甚至可以说是小有挫折,而在战争前景不明的状况下,巴达维亚方面也没法给汉斯提供更多的支持。在这样的情况下,汉斯也就只能暂时默认了对方的存在,默默地等待下一次的机会。 十八芝一直是采取了比较中立的态度,与双方都保持着贸易往来,两不相帮,谁都不得罪,郑新知的表态可以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十八芝的战斗力在汉斯看来虽然只是土匪海盗的水平,但其兵力和海上运力实在让人无法忽视。尽管已经在福建连着吃了几年的败仗,但十八芝的武装人员规模依然能保持在万人以上,这个数字足足超过了驻本地荷兰武装的五倍。如果能够得到这个强援,那荷兰一方在交战中取胜的可能性的确会大大增加。 不过汉斯并没有被这个消息给冲昏了头,依然保持了冷静和谨慎,因为他很清楚十八芝这群海盗并没有什么道义可言,他们往常可是跟北边的西班牙人保持着一定的往来,说不定也会有另一名使者去了北边,给西班牙人开出了同样的条件。如果西班牙人愿意帮他们夺回南日岛,那难保这帮家伙会不会因此而出卖了节操。 “据我所知,你们跟北边那群家伙的关系似乎也很不错的样子?”汉斯试探着问道:“你们真能撕破脸皮和他们开打?” “以前或许不会,毕竟我方与佛郎机人也是在生意上合作了好几年的伙伴。但如今为了自保,我们也只能是勉为其难了。”郑新知一脸平静,丝毫没有背叛者的觉悟:“能够帮助我们的人,那才是我们的伙伴。” “这么说你们是已经尝试过从他们那里获取军事援助了?”汉斯似笑非笑地问道:“在那边失败之后,才来南方找我们的吧?” “并无此事,我家主公从一开始就认准了贵方,至于佛郎机人,他们应该回到吕宋岛上去统治当地的土人才对。”郑新知脸色不变地应道。 汉斯看他这么镇定自若,一时间倒也分不清他究竟是在演戏还是实打实的吐露真情了。 “口说无凭,你有郑芝龙先生的亲笔信之类的凭证吗?”旁边的范隆根倒是很及时地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正文 643.第643章 利益之争 对于这些反复无常的明人,范隆根可并没有多少信任可言,这出尔反尔的事情,以前已经出过不少了。当年福建明军攻不下澎湖,就曾假借和谈之名停战,却在和谈期间扣下了荷兰的使团,并以此要挟荷兰退出澎湖。而曾经与荷兰人有过密切商贸合作的许心素,在归顺大明进入官场之后,也迅速与荷兰人划清了界限,转投了海汉阵营。至于十八芝这帮海盗,平日里干的就是杀人越货、走私劫船的勾当,就更谈不上什么信誉度了,就算是要达成什么协议,那也必须是十八芝的大头目级别的人出来说话才算有效,郑新知这种幕僚的份量还远远不够。 郑新知还真有准备,立刻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恭恭敬敬地交了上来。汉斯有些疑惑地打开来看——当然了,他除了能认出落款处的郑芝龙签名之外,内容基本是一个字都看不懂。而能认出这个签名也仅仅只是因为郑芝龙过去曾跟他有过数次的书信往来,已经看熟了这个“图案”而已。 郑新知当然也知道对方肯定看不懂这封信的内容,立刻便向他们解释道:“佛郎机人在大员岛北边的鸡笼、淡水两处港口,我家主公都可提供详细的布防图,还可以提前派人手潜入当地,在发动之时来一个里应外合。” 汉斯听了这解释之后忍不住也是心中一动,他在过去几年中组织的几次攻击没能获胜,并不是因为实力弱于对手,其实都是因为对当地的状况不明,无法制定出详细可行的作战方案,因而导致了最终在战场上的失利。如果真能得到当地的布防情报,那无疑会给进攻方带来极大的作战优势。 而在情报侦察方面,十八芝无疑是具有明显的优势,他们原本就一直跟西班牙人保持了商贸往来,能够比较容易地收集到当地的情报。如果他们安心要卖了西班牙人,那还真是有点防不胜防。 当然了,汉斯同时也想到了另外一种可怕的可能——如果拒不接受十八芝的提议,那说不定他们也会在某种必要的时候把荷兰人的情报卖给别人。这样一来,如果要拒绝郑新知,那倒是需要再慎重地考虑一下后果了。 汉斯再瞄了瞄这这封信,先将其放到了桌上,他当然也不会这么快下决定,这封信肯定还得找人看一看,把其中的内容仔细研究之后,再考虑是不是要答应对方的提议。 汉斯让郑新知先回去等答复,郑新知也知道这事急是急不来的,点头哈腰地退下了。 “范隆根先生,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邀请你参加我们关于十八芝这件事的讨论会。”汉斯并没有打算把这事再沉淀一下的打算,准备立刻便要跟进下去。当然这涉及到开战的大事,汉斯也不是自己拍拍脑袋就能作主,还是必须要召集手底下主管各方面事务的官员,征集他们的看法。 “我很容易能与汉斯先生共事。”范隆根微微欠身示意自己接受了这个邀请。他手下的几艘船都在前些日子的炮战中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正好也需要在大员港进行维修维护,这段时间他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在郑芝龙派人拼命游说荷兰人的时候,钱天敦所率领的船队也已经驶入到了福建海域。这支船队除了由八艘运兵船运载从安南调过来的一个满编加强营的陆军之外,军委还十分大方地给他配备了四艘“探险级”和四艘“探索级”共计八艘战船,以及四艘综合补给船组成的小型特混舰队。这支舰队将在一段时期内常驻在福建这边,作为海汉往北发展势力的桥头堡存在。而在海军造舰计划中,第二批建造的三艘“威严级”混合动力战舰中,就将有一艘会分配到福建这边服役,当然其入列时间最快也得等到下一年,如果近期有大型作战计划,那还是得从琼州这边调主力舰过去坐镇才行。 这支船队的规模相比两个月前到访的海汉使团船队就大多了,到外海迎接他们的福建水师将领许裕拙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但仍然是对海汉人的大手笔咋舌不已——试想海汉派到福建的一支船队便有如此规模,那他们在琼州岛的海上武装强度又将会是多么的惊人! 当然实际上海汉在海南岛附近布置的海上力量也没有许裕拙想的那么夸张,海军的作战舰船中有相当一部分都已经分拨到了安南和广东的沿海地区驻扎。如果不算目前仅有两三艘服役的“威严级”战船,真正驻扎在琼州岛的海军规模也就比这支派到福建的船队多出一倍左右的兵力而已。军委敢于把兵力部署到这么远的地方,除了对自家的后勤补给能力有充分自信之外,的确也有部分原因是当下的南海已经没有什么敌对力量能够从海上向海南岛上的主要港口发动大规模攻击了。 “海汉……这真是要在福建大干一场的架势啊!”许裕拙在甲板上看着远处海面上旌旗招展的海汉舰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叹。之前过来的海汉使团才几艘战船,就能把福建水师久悬未决的南日岛给一举拿下,而这次海汉一口气派了一支舰队过来,这要是拉出去跟十八芝来个海战,那还不得打得那帮海盗哇哇叫。 而海汉舰队却远没有许裕拙的这种紧张感,钱天敦站在甲板前端,正在向宣传部特派记者罗舞丹介绍福建方面的情况。当然说介绍其实好像不是太合适,因为这两人的对话怎么都不像是工作关系。 “上个月石迪文已经带着人把南日岛打下来了,那是十八芝在福建沿海最后的一个大型据点,所以近期都应该不会有大的作战行动,我们达到福建之后的主要任务也就是修筑营盘和港口,协助明军镇守海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建议你住到漳州城里,那里的生活条件会比我们选择的驻扎地要好上很多。” “钱天敦你不要骗我,以前在安南的时候,每次你们出兵打仗都提前把我支走,不让我到第一线去工作!” “战场很危险的,刀枪无眼,让你一个小姑娘到战场上去,出了事我怎么向执委会交代?” “你堂堂战区司令,就不会保护我吗?” “不让你上战场就是在保护你啊!” “这算什么鬼保护……” 高桥南在后面实在听不下去,默默地退开了一段距离,直到听不清这两人的对话为止。虽然当初听说罗舞丹要跟着船队到福建驻扎的消息时,钱天敦似乎并不是很开心,但这段时间在船上待着,两人拌嘴倒是拌出了某些特别的情愫。高桥南看在眼中也不会点破,只是默默地在考虑自己是不是的确也应该找一个家境尚可的姑娘成家了。 漳州这地方,高桥南在数年前也是来过的。那时候他被剥夺武士称号之后流放出来,辗转也曾到过这里,只是因为他的身份问题,在漳州没能找到饭碗,后来才被人裹挟着去广东沿海做了海盗。他倒是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重返这个地方,而且是以当下的这种身份,风风光光地进入福建。 许裕拙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钱天敦本人,以前都只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当初在胜利港留学的时候,许裕拙所学习的军事课程中有不少内容的编撰者都是钱天敦,他也听说过这名高级将领在安南内战中的诸多辉煌战绩,其手下的部队更是有海汉王牌军的绰号,心中多少有些将其作为了军人这份职业上的偶像在看待。 不过当他见到钱天敦的时候也还是吃了一惊,原来钱天敦并不是他想像中的沙场老将模样,虽然肤色黝黑,但看五官面目,顶多也不过三十来岁的人而已——事实上钱天敦的真实年纪现在也还未满28岁,的确算得上是年轻人。但钱天敦岁数不大,经历的战斗却是不少,加之又长期在安南担任军政大员,身上那股上位者的气势还是很足的,这跟许裕拙所熟悉的石迪文又有着比较明显的差异。 新到的船队将在中左所停靠两日以做休整,然后再前往南日岛,接替仍在当地驻守的使团部队。宁崎也从漳州提前赶到了中左所,参加为钱天敦等人准备的接风宴。 宴席结束之后,钱天敦刚回到自己的住处,宁崎便登门拜访来了。两人简单寒暄几句之后,宁崎便开始切入到正题:“根据我们最近所得到的情报,十八芝有可能在年内会再次攻打南日岛,你接手之后要有开战的心理准备。” “我来福建就是来打仗的,在安南过了两年平静日子,感觉骨头都快要生锈了!”钱天敦打趣道:“他们能主动来攻最好不过,我也顺便练一练兵,以前这帮人还没到这种亚热带环境作战的经历,这次驻守福建倒是增加历练的好机会。” 钱天敦手下的这个特战营在整个民团军当中都算是战斗经验很丰富的佼佼者,从南海到广东沿海,这支部队涉足过的战场跨度极大,面对过的敌人也是多种多样,大明的军队、安南的叛军、流窜的海盗,甚至还有葡萄牙人,这些丰富的战斗经历对于这批军人来说的确是十分宝贵的财富。如果他们能够幸运地继续在战场上保住自己的性命,那么要不了几年之后,这些士兵中的绝大多数都会像高桥南一样,成长为民团军中的带兵军官。 “不仅仅只是十八芝,有可能荷兰人也会介入。”宁崎补充道。 “哦?有确切的消息?”钱天敦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肃然问道。十八芝举兵来攻,跟十八芝与荷兰人联合出兵的概念是完全不一样的。正如荷兰人在目前不想得罪海汉一样,海汉也一样不愿意太早与荷兰交恶,所以才会在南海的军事行动中假扮成海盗去占领安不纳岛。但如果荷兰人真的直接介入南日岛的争夺,那海汉就不可能再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甚至有可能要因此而提前实施攻打大员港的计划。 “是许心素给我们的消息,他在大员港有自己的情报渠道。”宁崎解释道:“十八芝派了使者去大员港,近期很频繁地出入东印度公司的办公地,据说是在向荷兰人请求军事方面的援助。” “那荷兰人表态了吗?” “暂止还没有。”宁崎摇摇头道:“不过荷兰人的态度很难确定,因为我们不知道十八芝会给他们开出什么样的条件。” “那关于荷兰人在台湾的武装实力,许心素有没有进一步的确切情报?” 钱天敦是一个很实际的人,既然客观上存在着战场交手的可能,那么最明智的办法就是立刻开始搜集对手的情报资料,以提早作出相应的备战手段。 “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事。”宁崎从自己的公文包中取出一摞纸递给钱天敦:“这是许心素提供的资料,我让安全部的人重新进行了整理归类,你拿去研究一下。这主要是他们的兵力部署状况,武器配备,常用的战法,以及作战船只的大致统计。” “有这个就好办多了。”钱天敦没有急着翻看内容,用手在封皮上拍了拍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荷兰人真要来南日岛作死,那我就好好教教他们死字是怎么写的。” “你可不要打得太兴奋,一路追出去了,固守南日岛才是你近期的任务。”宁崎提醒道:“今年年内大概都不会再派援军给你了,因为现在军委的注意力都暂时放到南海去了。” “南海怎么了?”钱天敦诧异地问道。他这些天在海上飘着,并没有及时接收到大本营的情报。 宁崎应道:“荷兰人在前几天已经派了一支船队突袭安不纳岛,不过他们没能得逞,打了两天之后就撤走了。驻岛部队有一定的伤亡,这次的作战并不是像往常那么顺利。” 正文 644.第644章 接管防务 “荷兰人不是安南的旧式军队,他们当中有很多人在来到远东之前有过欧洲战场上的作战经历,没那么好对付的。葡萄牙人在远东这些年被他们打得节节败退,殖民地不断被抢走,就是一个极好的证明。”钱天敦听了这个结果倒是没有特别吃惊:“那穆夏柏的战后报告怎么说?” 当初南下夺取安不纳群岛的作战计划,是安南军区与军委参谋部共同策划制定的,执行任务的人选也是钱天敦推荐的。虽然钱天敦对当地战局走势没有直接的责任,但如果穆夏柏的表现不好,那他的面子上也会不太好看。 “穆夏柏向执委会提出了求援申请,不过不是要求增加驻军,而是让大本营派出工程人员去当地帮他们完善防御工事,另外就是要求增加岛上的补给储备。”宁崎介绍道:“穆夏柏认为荷兰人应该不会就此罢休,所以大概在今后的一段时期内,安不纳岛会成为我们控制范围内最靠南的一处战场。” “我觉得说练兵场比较准确。当地的特殊环境注定了对手也没办法投入太多的兵力,所以他们想凭借兵力优势吃掉我们的守军几乎是不可能的,就算卷土重来,也只是陪我们练兵而已。”钱天敦的语气显得比较轻松:“相比那些不擅长热兵器作战的敌人,像东印度公司这种水平的对手,才更有练兵的价值。我建议执委会能让安南民团军轮换驻扎当地,通过作战来提升实战能力。” 宁崎摇摇头,竖起两根手指道:“有两个问题,第一,长期作战的军费支出不是个小数目,支出太大,与我们夺取安不纳岛的初衷不符。第二,按你所说的轮换驻扎,那么参与作战的人员也会很多,知道的人多了这秘密就很难再保守下去,别忘了现在控制安不纳岛的是一群海盗。” “这两个问题其实都不是问题。”钱天敦立刻应道:“我们只需要死守安不纳岛就行,而东印度公司还得组织船队从巴达维亚发起远征。我没记错的话,这两个地方之间的航程超过六百海里,荷兰人的船队至少需要一周时间才能抵达当地,只是这途中的消耗大概就已经超过我们作战所需的费用了,相比之下我们的军费是花得很值的。我们当初夺取安不纳群岛的初衷之一,不也是为了干扰荷兰人的海上航线吗?现在这个效果已经很好的得到了实现,安不纳岛可以给他们慢慢放血,同时也会让他们没有更多的精力来关注福建这边。” “再说第二个问题,我认为在今年就可以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以海汉的名义从所谓的海盗手里公开接管安不纳岛了。毕竟这出戏我们也不能一直演下去,至于具体该怎么做,我觉得你们这帮文官应该更擅长,我就不在这里指手划脚了。” 海汉出兵占领安不纳岛的模式本来就是模仿了早前在琼北实施的“燎原计划”,先派出一支部队以海盗身份为掩饰占领当地,然后海汉民团再打着正义之师的旗号,从海盗手里夺下这个地方。当然了,夺下之后归属权并不会交还到原来的主人手中,而是顺理成章地将战利品变成海汉的辖区。琼北地区已经在这种思路的操作之下改旗易帜变成了海汉所属,小小的安不纳岛操作起来难度自然还要小得多。 而完成这个计划的难点并不在于改旗易帜这件事,而是一个合适的时机,以及以何种方式将这个消息告知给巴达维亚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如果操作得好,或许东印度公司就会知难而退,不再继续对安不纳岛发起军事行动。 宁崎苦笑道:“你这甩锅倒是甩得潇洒,那到时候荷兰人不停手,这个锅就是外交部门的咯?” “不要说谁的锅,这多见外,大家分工合作,都是为海汉出力嘛!”钱天敦做了几年地方大员,自然多多少少也学会了打官腔的本事。 “话说回来,过两天你去南日岛完成交接,我带着使团船队就回去了,福建这边就靠你看着了。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可以找驻漳办的宫家父子问问,他们对福建地方上的情况比较熟。另外许心素的四儿子许裕拙,也就是今天出海迎接你们的那个水师参将,他以前曾经到胜利港留学了一段时间,政治态度应该是比较倾向于我们一方的。许心素一般都会让他负责与我方沟通的事宜,有机会也可以多多拉拢他,原因就不细说了,你懂的。” 钱天敦点了点头,这中间的门道他自然明白。海汉在安南驻军期间,也同样有意识地选择了一些安南的年轻军官进行重点培养和扶持。这些安南军官的共同特点就是曾经系统地接受过海汉的军事培训和********灌输,对海汉有着比较友善甚至是依赖的态度,而且其本身有一定的出身背景,这可以保障他们可以在安南的官场上能有更多的机会往上爬。执委会和军委都相信这些年轻军官在海汉的扶持之下进入到安南政治圈高层之后,可以带动和影响这个国家在今后数年内都继续保持亲海汉的政治态度。 例如现任安南护****第一师师长的郑廷,就是海汉军事体系为安南军方培训出的第一批军官之一。他本人除了多次到胜利港军校进修之外,还有数次与海汉民团共同行动,在一线观摩民团军作战的经历。其父郑柏是现任安南兵部尚书,与掌握安南大权的清都王郑梉也有亲戚关系,可谓是前途无量。而海汉方面就希望能够将他扶持到更高的位置上,最好是能在一二十年之后接掌安南的兵部大印,这样能有助于将海汉与安南之间的盟友关系长久地保持下去。 而类似的套路在福建这边也可以照搬过来,特别是像许裕拙这样的出身背景和个人条件,更是值得军方重点关注和培养。钱天敦在安南待了那么久,对于这中间的操作手法也并不陌生。 7月15日,在经过了短暂的休整之后,钱天敦率领海汉船队离开中左所继续北上,来到莆田外海的南日岛,与已经在这里驻扎了一个多月的石迪文部进行防务交接。 石迪文在这段时间里倒也没闲着,指挥福建官府遣派过来的上千劳工对港口码头和南日寨的城防进行了修缮和加强。虽说这里的防御工事还远不及胜利堡那般坚固,但却已经胜过了南海安不纳岛上的防御措施一大截了。 “对这里的明军不要太客气,都是些好吃懒做的家伙!”石迪文在交接完成时不忘给钱天敦提了个醒。 钱天敦点点头,对石迪文的善意提醒表示了感谢。虽然这里的防务是由海汉民团作为主力,但许心素仍然坚持部署了一千步兵在岛上。这倒不是许心素对海汉民团的实力不放心,而是希望借此机会,能够从海汉人这边多学到一些军事方面的先进技能。 虽然福建每年都会送出几十名军官去琼州岛胜利港进修留学,许心素也不会吝啬这方面的开销,但问题是海汉人的军校在招生名额上有颇多限制,他就算是想要多花点银子多送些人去也办不到。而这次海汉人派了正规军到福建长期驻扎,许心素认为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让手下的中高级军官都有机会看看海汉人是如何部署防御,如何进行日常军训的。至于最后能学到多少东西,那就是各凭天资的事情了。 当然了,许心素自己就是个商人,也很清楚这个世界上没有白吃白拿的道理,自己派人去学东西,不缴学费是肯定学不到什么真本事的。因此许心素也是很知情识趣地送了些好处给海汉使团,同时派了一营官兵精锐驻到南日岛上与海汉民团毗邻而居,以便让石迪文能够指点指点他们的日常训练。 这些兵在许心素眼中虽然已经算是福建的精锐,但以海汉民团的要求而言的确还差得老远,毕竟他们过去的训练水平以及相应的待遇,也都无法跟海汉民团相提并论。而石迪文也很清楚钱天敦在安南训练特战营的强度要比普通的海汉民团更为夸张,钱天敦在这里驻扎期间,这些明军大概会吃不少的苦头了。 与钱天敦带的部队同期抵达这里的还有福建官府特地送来的一批补给,以各种禽畜为主。这倒不是许心素自作主张,而是应海汉的要求。海汉驻军的伙食供应一向不缺肉食,而南日岛这种相对封闭的环境想要从外界获取稳定的补给是比较麻烦的一件事,因此后勤部门便打算在岛上自行喂养一些禽畜,甚至是开垦田地种植一些瓜果蔬菜,以补贴驻军日常消耗所需。 这样的待遇让旁边驻扎的明军自然是看得有些眼馋,他们平时的训练都是跟着海汉民团一起,大致内容也差不多。不过海汉士兵训练完吃的都是白米饭,每天至少有一顿能吃到肉食,而明军这边的伙食就远远达不到这样的水平了,能够管饱基本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待遇了。至于肉食,隔三差五能占点荤腥就算不错了。 然而伙食上的差距会间接地反应在身体素质上,加之海汉民团的训练强度一向比较大,每天出操就不说了,几乎是三天一小练,五天一大练。海汉的伙食水平保证了士兵们能够跟上这样的训练强度,但对于明军来说就是一个极大的障碍了。体力上的消耗无法从摄食中得到及时有效的补充,就只能造成身体的不断透支,因此而累倒病倒的明军士兵就开始大面积的出现。 于是跟随海汉民团一起训练的明军部队,从一开始的齐装满员状态迅速滑落,参训人数越来越少,到钱天敦来南日岛接任之前,每天还跟着海汉民团一起训练的基本就只剩下生活条件较好的军官和亲兵了。 当然这其中究竟是有多少人真的是因为身体原因无法继续维持训练还不太好说,反正肯定是不乏有意装病偷懒的状况。尽管有一定的客观原因,但石迪文仍然对这些明军的印象不好,因为这些人已经更多的是将当兵作为了一种混吃等死的职业,而缺乏一支军队应有的精气神,没有那种保家卫国的觉悟。从精神层面来说,明军与海汉民团的差距比起武器、战术这些方面还要大得多,而这也是形成双方战斗力差距的一个主要原因。 对海汉士兵来说,能进入民团当兵其实是一条相当不错的出路,不但能维持自己的生计,也能为自己的家人寻求到更好的待遇。在海汉治下不管是入籍、入学、招工、置产,有在民团从军的亲属或者本人有民团从军经历都将获得许多优惠条件。而从民团退伍回乡的老兵都有相应的工作安排,不用担心有朝一日脱了这身皮就没了饭吃。就算是战死沙场,身后事和家人也会有专门的部门负责打理照料,抚恤金水平比起明军可要高多了。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海汉处于快速发展时期,凭借军功晋升的速度非常快。1627年首批入伍的老兵到现在没有退伍的,军职最低起码也是排长起步,连长居多,有像于铁柱、高桥南这种表现特别出众的,甚至已经官至副营,可以统领上千士兵了。这对于普通士兵来说都是能够刺激他们上进的活生生的例子,因为这些人在四五年之前也跟他们一样,只不过是一帮刚刚放下锄头的农民、弃渔从军的打渔人、舍弃了山林生活的猎手,甚至是屡考屡败的落魄文人。在海汉民团这个体系中,可以为这些平民出身的人提供一个相对公平的上升渠道,让他们能够有机会从普通人逐渐变成身份显赫的军官。 正文 645.第645章 十八芝的困境 在南日岛进行了简单的防务交接仪式之后,石迪文便率领着已经在这里驻扎近两个月的部下离开南日岛,南下去漳州与宁崎等人会合,然后返回海南三亚大本营。 驻扎在南日岛的这批明军很快便意识到新来的这帮海汉兵跟前一批人的不同之处。如果说前一批海汉民团的日常训练对他们而言堪称残酷的话,那新来这批民团军的训练内容就简直是地狱级别。每天出操第一项必修的训练内容,就是围绕着南日寨所在的山头跑上一圈。 对于安南民团这些人来说,五千米越野跑的确只是平时的训练项目之一,但对于绝大多数缺乏日常体能训练的明军来说,这个距离根本就没办法一口气跑下来,很多人只能慢慢走完这段行程,然后就缺席了当天剩下的所有训练科目。双方在训练强度上的巨大差异,导致了明军根本就没法再跟上海汉这边的训练进度。仅仅只是体能训练就已经无法同步,而更高级的什么战术协同之类的科目,就更没有一起训练的可能了。 钱天敦看到这样的状况也是无可奈何,他当然明白这种训练水平的差距背后还有着许多深层的原因,就算逼迫这些明军训练,也不可能马上看到提升的效果。对此他也只能向明军将领建议,给士兵提供更好的伙食保障,以此让他们能够跟上海汉民团的训练。 不管明军怎么练,钱天敦对于自己的部下的训练是半点都不会松懈。他作为高层人员很清楚执委会的发展规划,自己这次从安南调任福建就已经表明了执委会的意向。今后的一段时期,福建沿海的控制权就将是海汉的关注重点,而钱天敦所带的这支民团军中的精锐之师,很有可能就得担负起打头阵的任务。 尽管现阶段军方把南日岛的作用看得比较重,但钱天敦也知道这其实只是迁就福建官府和许心素的做法,有海汉民团进驻福建之后,南日岛这种地方占与不占,其实都于大局无碍。钱天敦相信真正的决战战场并不会在这个小岛上展开,更有可能是在澎湖或者台湾岛的沿岸某处海港。 当然了,在条件成熟发兵攻打澎湖乃至台湾之前,钱天敦知道自己还必须得防着十八芝联合荷兰人来夺回南日岛。既然十八芝已经派了人去台南找荷兰人搬救兵,钱天敦认为荷兰人参与此事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这其一是荷兰人与大明之间本来就有旧仇未报,如果能逮着机会坑福建官府一把,荷兰人说不定真的会冒险一试。其二是荷兰人现在能用的外界助力不多,许心素已经明显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如果再失去十八芝,那荷兰人将很难再从大明获得人力和其他资源。于公于私,荷兰人都不能坐视十八芝失利然后分崩离析的局面出现。 攻打金门所、中左所这类坚城,十八芝已经碰了好几次钉子,荷兰人也未必乐意送自己的战士到这种战场上拼命。但攻打南日岛这种面积小防御相对较弱的小岛,难度肯定是要小得多的。如果十八芝开出了合适的条件,那荷兰人插手进来也不足为怪。 而正如钱天敦所预料的那样,在郑新知向东印度公司驻大员长官汉斯开出了条件之后,荷兰人经过讨论,最终还是难以抵抗赶走西班牙人的诱惑,决定协助十八芝夺回南日岛。 “但我们的军事援助是有前提的。”汉斯给一脸兴奋的郑新知先泼了一盆凉水:“我们不会派出士兵登岛参战。” 郑新知一愣,接着便道:“汉斯大人若能出售一批火炮给我方也是可以的。” “炮可以卖,但需在以往的价格上增加三成。”汉斯不动声色地亮出了獠牙:“其他武器也是照此为标准提价。” 郑新知暗暗替自家主人的银子感到心疼,这一门炮多出几百两银子,十门炮就多出几千两,算下来就相当于拿过去十门炮的银子,现在只能买到六七门了。这火线提价的确是够毒的,现在是十八芝求着荷兰人卖武器,根本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说实话就算汉斯一口气加价五成乃至更高,郑新知也会捏着鼻子先应下来再说,否则等他打着空手回到澎湖之后根本就无从解释。 “另外我方派出的作战船只和参战人员,所有的费用都必须由你们来承担。”汉斯不动声色地接着提出了下一个条件:“先要预付五万两银子作为部队开拔的费用。” 郑新知皱了皱眉,虽说这个条件极为不公平,但他仍然没有表示异议。只要荷兰人愿意出兵就好,至于他们要多少银子都是次要的——反正最后负责掏腰包的也不会是郑新知自己。 汉斯见郑新知没有表示反对,便继续说道:“第三,在我方舰队从大员港出发之后,贵方需尽快将北边淡水、鸡笼两港的情报送过来,并保证在我方出兵攻打该地区时予以配合。这件事需签署书面协议,并且要附上郑芝龙先生的亲笔签名和印鉴。” 荷兰人愿意出兵的主要原因就是看中了十八芝能够在对付西班牙人这件事情上帮到自己,而为了防止十八芝在这中间再耍什么花样,签署书面协议也是一个必要的挟制手段。如果十八芝出尔反尔,那么这一纸文书就能让他们在海峡两岸再也混不下去。 “此事……小人须得先回去告知我家主公一声,想来也应无大碍。”这事郑新知可不敢代郑芝龙表态,毕竟到时候签字画押还得郑芝龙亲自操作。 “细节我们可以再作商议,但大体的框架就是如此。”汉斯一脸傲然地说道:“如果你们认为可行,那下次就带着签署好的协议和银子来吧。” “是是是,汉斯大人公务繁忙,那小人就先告退了。”郑新知见汉斯已经无意再跟自己谈下去,连忙很识趣地站起来道别。 郑新知从东印度公司的办公地出来之后,连住处都没回,便直奔码头,立刻乘船返回澎湖,将这次商谈的内容带回去告知郑芝龙。 郑芝龙在澎湖早就已经等得没耐心了,如果不是自知实力不够,他大概等不及郑新知回来就自行组织人马开赴南日岛了。 待郑新知把荷兰人所开出的三个条件一一说完,郑芝龙的脸色已经是黑得不行:“这就是你去大员港谈了大半个月的成果?” 郑新知战战兢兢地分辩道:“那红毛首领汉斯先前并不肯参与此事,后来是小人拿出佛郎机人作为交换条件,他才算松了口,但仍是咬死这三个条件一直不肯让步。小人在大员港期间并未有丝毫懈怠,日夜上下奔走,四处游说,才有今天之结果。” 郑芝龙骂道:“你这蠢货,还自以为聪明!这加价三成买炮,你知道我们要多掏多少银子出去?还要先付五万两开拔军费,事成之后再付另一半,他们连岸都不上,你还答应他们的条件?你脑子里是不是被红毛人灌了海水进去?这里外里就得掏十几万两银子给荷兰人,这笔钱你出?” 郑新知被骂得狗血淋头,根本不敢再开口还嘴,只是心中暗暗委屈。出发之前郑芝龙可是给了他极大的谈判权限,“但凡银钱交易,皆可自决,无需请示”,没想到回来之后,郑芝龙就变了一副面孔。郑新知心道虽然被红毛人敲了竹杠,但这事可是已经办成了啊!掏银子请救兵,这可不就是你的初衷? 郑芝龙如此的气急败坏,主要是因为丢掉南日岛之后这段时间的内部环境恶化得很快。由于十八芝自身力量有限,不敢单独向南日岛再次发动进攻,只能坐等荷兰人那边的消息。 而在此期间十八芝内部的意见就已经开始出现了分歧,由于丢掉了南日岛,十八芝的对大明贸易渠道也大受影响,因此在大陆生意比较多的几个头目认为应该停战和谈,如果可能的话,干脆就接受福建官府的招安,学许心素的样子洗白上岸算了,好歹还能混个把总之类的小官当当,以后也不用担心受怕地在海上讨生活。 而另一部分不愿屈从于大明,认为目前的官府打压力度太大,在福建沿海已经没什么前途的头目,提议应该转移活动场所,比如说迁到东北方向的琉球、日本一带,那边可没有什么海盗势力能够跟十八芝一较高下——当然了,由于通行在当地海域的商船较少,相对的油水也会少很多。 此外也有死硬派认为应该立刻发兵攻打南日岛,不给海汉和福建明军以喘息之机,至于该怎么打,打不打得过对方,他们却并不没有那么的在意,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考虑过那么具体的问题。毕竟对于这些人来说,并没有亲历过被海汉炮火压制到动弹不得的那种恐惧。 各种意见四分五裂的状况之下,郑芝龙也很难在澎湖进行步调统一的备战。尽管他所统辖的海盗势力是十八芝中最强的一家,但如果得不到其他头目的配合,在面对海汉和福建明军这种级别的对手时,仍然会显得形单影只,实力不足。 在郑新知去找荷兰人谈判期间,郑芝龙所能做的事情并不多,主要是拉拢和安抚各家头领,避免他们在外界的压力之下分崩离析成一盘散沙。花了不少的口水与精力,才总算是把内部各派的争论暂时安定下来。当然他也因此作出了不少的承诺,比如说请荷兰人出兵一事是郑芝龙一力主张,所以相应的费用就得要他自己承担一半,另一半才由十八芝其他头领分摊。如果荷兰人愿意出售火炮之类的武器,那么买回来的武器也需要平分给各家,当然如果荷兰人趁机提价,那么涨起来的部分也将由郑芝龙自掏腰包补贴。 好说歹说之下,各家头领才终于愿意听从他的指挥,开始选拔手下的精锐,准备夺回南日岛的作战。而郑芝龙就期盼着郑新知能够从大员港带回一个比较圆满的消息——起码能让他的损失不会太大。 然而郑新知带回的消息着实让人失望,尽管荷兰人最终答应了卖武器和出兵,但这离郑芝龙的要求实在相差太多。白白掏这么多银子给荷兰人,郑芝龙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还真不如把这钱给许心素买个太平算了。 当然了,这也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念头,郑芝龙终究还是不肯就此服输。十八芝在福建沿海的赫赫威名,可不是靠着吹牛皮吹出来的,郑芝龙还是想通过战争手段,拿回十八芝应有的江湖地位,只是郑新知谈下来的几个条件,着实让他感到不满意。 郑芝虎早就已经对郑新知看不顺眼了,此时也趁机发难道:“大哥,你这位幕僚先生一去就是大半个月,谈下来的条件没有一条对我们是有利的,我看说不定是他在中间捣了什么鬼,卖了我们兄弟为他自己谋取私利!” 郑新知吓得连忙辩解道:“绝无此事啊!大当家,小人忠心可鉴,岂会做出吃里扒外的事情!” “红毛人的武器要涨价三成,你居然也应下来了,想必成交之后你也有一份好处可拿吧!”郑芝虎却是不肯就此放过他。 郑新知扑腾一下就跪到了地上,连声辩解道:“若有此事,小人甘愿受罚!” 郑芝龙狐疑地看了看郑芝虎,却见他只是一脸愤怒,却并没有要拿出证据的样子,心知自己这兄弟只是嘴巴说得热闹,连半点真凭实据都没有。郑芝龙当然不可能凭空捏造个罪名就治了郑新知的罪,只能三言两语先把他打发下去。 至于郑新知挖这大坑……挖都挖好了,跳还是不跳?如果选择不跳,背后海汉人和福建官府正在挖一个更大的坑,已经快要刨到脚后跟了,郑芝龙再不跳,就会跌到这个更大更深的坑里。 正文 646.第646章 备战 郑芝龙不是没有动过向福建官府寻求招安的念头,事实上他从整合十八芝的时候就已经有这方面的考虑,毕竟当海盗就算当得再怎么风光,就算已经成为了远东地区势力最大的海盗头子,也终究无法进入到主流社会,更谈不上光宗耀祖,终究还是要想办法洗白上岸的。郑芝龙所策划的路线就是依靠武力控制福建海域,胁迫官府拿出优厚条件来招安自己,而且这个路子在头几年的时候实施得还算顺利,熊文灿的确也找人来向他试探过招安的可能性。 但前几年还有这种意向的对手在最近两年却已经改变了态度,只字不再提起招安之事。郑芝龙找过不少中间人去打听口风,据说这种态度转变有大部分原因都是许心素从中作梗造成的。当然了,这也很好理解,毕竟郑芝龙手里的海上武装比福建水师还强大,招安之后谁听谁的还真是不好说,加之许心素跟郑芝龙的私人恩怨几乎不可能完全化解,他要保住自己在明军中的地位,自然不愿意凭空冒出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来。 若是许心素像他的前任俞咨皋那样屡战屡败,说不定福建巡抚熊文灿早就已经下招安文书了,但偏偏最近这几年许心素战绩彪炳,逐步收回了福建沿海那些曾经被十八芝占领的失地,而十八芝却很难再从明军身上占到什么便宜。于是在是否招安十八芝的这个问题上,熊文灿自然会更偏向于许心素的意见。 但这个问题归根究底,却还是因为海汉人的出现。正是因为他们给许心素提供了军事援助,福建明军才能打出了翻身仗,而十八芝却由主动沦为被动,正面战场上难有胜绩,私底下与福建官府的招安谈判也全部停了下来,势力范围在明军打压之下不断缩小,处境越发地尴尬。 郑芝龙不是太理解为什么海汉人一定要想方设法地针对十八芝,说起来在珠江口海战之前双方也并没有什么梁子,连正面交道都没打过,而那时候海汉人却已经偷偷在向福建输送武器了。福建局面吃紧之后,郑芝龙当然也找过中间人试图向海汉说和,最起码要让海汉停止对许心素一方的支援才行,然而海汉似乎并不买账,只要是涉及到十八芝的话题,对方不管哪个级别的管事,都一律缄口不答,根本就不会回应任何跟和谈有关的话题。 这种明显的敌意也是让郑芝龙退无可退,如果十八芝对南日岛的失利仍然没有足够大的反应,那说不定福建明军和海汉人的联合舰队很快就会杀到马公港了。相较之下,荷兰人的条件虽然虽然很苛刻,但起码是冲着银子去的,而不是为了置十八芝于死地。两相比较之下,虽然不满荷兰人的竹杠敲得这么狠,但郑芝龙依然只能选择出钱让荷兰人助自己一臂之力。 钱天敦抵达福建,与郑新知在大员港完成谈判,几乎就是前后脚的事情,双方也基本是在同一时间开始进行下一阶段的备战。不过在备战的细节上,双方也依然是存在着比较大的差距。 南日岛守军一方的有利条件十分明显,依托着大明这个此时在远东依然是最为强大的帝国,不管是物资还是人力,都是盘踞在澎湖的十八芝所不能相提并论的。虽然福建水师的战斗力很有限,但要让他们承担一些运送物资的工作倒是难度不大。 从钱天敦抵达南日岛开始,福建水师便按照海汉的要求,开始从附近的几座城镇源源不断地送来各种补给和人力,在岛上构筑更为完善的防御体系。钱天敦的手上有近千名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有四大四小八艘战船,还有上千的明军可供调用,可以在作战过程中施展的手段就比两个月前攻打这里的使团船队要多得多了。何况攻难守易,钱天敦认为以两千以上的兵力镇守这个小岛,列装的又几乎全是海汉武器装备,对手就算一次性来个万八千人,也很难能攻陷这里的寨堡。 南日寨这个地方最早是明军所筑,后来撤军荒废之后才被海盗占去,并对其进行了一定的加固。前些日子的战斗中被海汉的火炮攻势有所损坏,不过之后石迪文也组织人力对其进行了修缮。钱天敦抵达这里的时候,其实已经没有太多的文章可做,只要在原本的基础上将寨墙再进一步地加高加厚,寨外挖出壕沟,把带来的火炮一一安放到炮位上。只可惜本地比不得三亚,没有水泥之类的建筑材料可用,否则钱天敦倒是有心在岛上修出一个混凝土堡垒,作为演练战法的试验品。 当然了,就凭现在的程度,钱天敦认为抵御十八芝的反扑也已经是绰绰有余了。他所担心的倒不是十八芝这个对手,而是如果荷兰人介入进来,他们是否会直接参战。 荷兰人的战斗能力毫无疑问要比明军和十八芝都高出许多,虽然东印度公司下属的武装也并不是什么正规军,但其成员有很多都是有过战斗经历的退伍老兵或者雇佣军,而且熟悉热兵器作战的手段,对付他们不会像对付明军那么轻松。前些天荷兰人在安不纳岛作战的过程,钱天敦也已经通过电台从三亚那里获取到了相关信息,对于荷兰人的实际作战能力,军委在此之前的看法的确是有些轻视了。 吃了一次亏当然不会再在同样的地方吃第二次亏,既然已经有情报表明荷兰人可能会介入这场战争,那海汉的备战中就应当有更多针对荷兰武装的内容,而固守一地不用主动出击的好处在这个时候也开始进一步突显出来。 在钱天敦的指挥之下,海汉士兵开始通过实弹射击,在南日寨之外划定射击范围。这样将射程内区域划出棋盘格并编号,而固定炮台上的炮火也可以提前进行校准,将观瞄角度和火药用量统统定下来,作战时候所能提升的效率和杀伤力将是攻方难以企及的。 钱天敦并不怕这种方法被明军给学了去,双方在武器上还是存在着性能代差,火炮火枪的射程和精准度依然不能同日而语。如果明军将来想在战场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那就会很真切地感受到武器性能差异所造成的被动挨打滋味。 七月下旬开始,负责在南日岛周边巡逻的海汉战船频繁发现有身份不明的快船出现在岛屿附近十多二十海里的距离上。根据随行的明军军官辨认之后,基本可以确认大部分身份不明的船只都是十八芝所属的侦察船。钱天敦认为这是十八芝准备开始采取行动的前兆,下令南日岛所有武装人员都进入到战备状态。 不过在开战之前钱天敦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那就是把罗舞丹送走。罗舞丹跟随船队来到福建之后并没有选择漳州落脚,而是一起到了南日岛。虽然岛上也有一些负责煮饭后勤的妇人,但罗舞丹又不可能跟这些干粗活的下人一起生活,因此还得在南日寨里单独给她安排一处居所,说实话其实是有诸多不便的。也还好海汉军中风气没有太多的迷信,否则军中住着女子就是一个大忌。当然了,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和钱天敦的个人威望有关,毕竟这支部队是他手把手操练出来的,几乎所有士兵心目中都视其为可以舍弃性命追随的统帅,而统帅的未婚妻跟着统帅一起行动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 也有人对于罗舞丹的未婚妻身份有过怀疑,毕竟钱天敦本人没有在任何场合提及过两人之间的私人关系,未婚妻一说也是军中传言。不过钱天敦的随从侍卫官高桥南有很多次制止士兵谈论此事都是用“禁止私议将军家事”的理由,因此有很多人认为这就已经坐实了罗舞丹的特殊身份。 以下段落稍后重新编辑 对手就算一次性来个万八千人,也很难能攻陷这里的寨堡。 南日寨这个地方最早是明军所筑,后来撤军荒废之后才被海盗占去,并对其进行了一定的加固。前些日子的战斗中被海汉的火炮攻势有所损坏,不过之后石迪文也组织人力对其进行了修缮。钱天敦抵达这里的时候,其实已经没有太多的文章可做,只要在原本的基础上将寨墙再进一步地加高加厚,寨外挖出壕沟,把带来的火炮一一安放到炮位上。只可惜本地比不得三亚,没有水泥之类的建筑材料可用,否则钱天敦倒是有心在岛上修出一个混凝土堡垒,作为演练战法的试验品。 当然了,就凭现在的程度,钱天敦认为抵御十八芝的反扑也已经是绰绰有余了。他所担心的倒不是十八芝这个对手,而是如果荷兰人介入进来,他们是否会直接参战。 荷兰人的战斗能力毫无疑问要比明军和十八芝都高出许多,虽然东印度公司下属的武装也并不是什么正规军,但其成员有很多都是有过战斗经历的退伍老兵或者雇佣军,而且熟悉热兵器作战的手段,对付他们不会像对付明军那么轻松。前些天荷兰人在安不纳岛作战的过程,钱天敦也已经通过电台从三亚那里获取到了相关信息,对于荷兰人的实际作战能力,军委在此之前的看法的确是有些轻视了。 吃了一次亏当然不会再在同样的地方吃第二次亏,既然已经有情报表明荷兰人可能会介入这场战争,那海汉的备战中就应当有更多针对荷兰武装的内容,而固守一地不用主动出击的好处在这个时候也开始进一步突显出来。 在钱天敦的指挥之下,海汉士兵开始通过实弹射击,在南日寨之外划定射击范围。这样将射程内区域划出棋盘格并编号,而固定炮台上的炮火也可以提前进行校准,将观瞄角度和火药用量统统定下来,作战时候所能提升的效率和杀伤力将是攻方难以企及的。 钱天敦并不怕这种方法被明军给学了去,双方在武器上还是存在着性能代差,火炮火枪的射程和精准度依然不能同日而语。如果明军将来想在战场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那就会很真切地感受到武器性能差异所造成的被动挨打滋味。 七月下旬开始,负责在南日岛周边巡逻的海汉战船频繁发现有身份不明的快船出现在岛屿附近十多二十海里的距离上。根据随行的明军军官辨认之后,基本可以确认大部分身份不明的船只都是十八芝所属的侦察船。钱天敦认为这是十八芝准备开始采取行动的前兆,下令南日岛所有武装人员都进入到战备状态。 不过在开战之前钱天敦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那就是把罗舞丹送走。罗舞丹跟随船队来到福建之后并没有选择漳州落脚,而是一起到了南日岛。虽然岛上也有一些负责煮饭后勤的妇人,但罗舞丹又不可能跟这些干粗活的下人一起生活,因此还得在南日寨里单独给她安排一处居所,说实话其实是有诸多不便的。也还好海汉军中风气没有太多的迷信,否则军中住着女子就是一个大忌。当然了,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和钱天敦的个人威望有关,毕竟这支部队是他手把手操练出来的,几乎所有士兵心目中都视其为可以舍弃性命追随的统帅,而统帅的未婚妻跟着统帅一起行动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 也有人对于罗舞丹的未婚妻身份有过怀疑,毕竟钱天敦本人没有在任何场合提及过两人之间的私人关系,未婚妻一说也是军中传言。不过钱天敦的随从侍卫官高桥南有很多次制止士兵谈论此事都是用“禁止私议将军家事”的理由,因此有很多人认为这就已经坐实了罗舞丹的特殊身份。 正文 647.第647章 重返南日岛 看着帆船缓缓驶离港口,钱天敦最后一次向甲板上的罗舞丹挥了挥手,转过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丝毫笑意:“传我的命令,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员停止轮休安排。海军巡逻保持十海里半径,发现可疑船只立刻执行驱离,船长拥有开火决断权。码头上的物资尽快都运进南日寨,通知明军让他们派人来帮忙,免得这些懒人闲出病来!” 按照钱天敦的要求,福建官方要在开战前给岛上驻军送来至少一个月的补给。这两千人一个月的消耗也着实不是一个小数目,各种物资在码头上堆得小山一样。守岛一方有意没在码头附近修筑防御工事,眼下开战在即,自然是得尽快将这些物资统统都运进南日寨的库房里存放起来。当然钱天敦并不会真的认为十八芝有能力在南日岛上和自己对峙一个月的时间——就算他们的战斗力足以跟海汉抗衡,也难以组织起有效的海上补给线来维持参战人员的作战所需。如果十八芝真打算尝试一下,那钱天敦也不会吝啬让手下的八条战船给海盗们上上课,教教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海上游击战。 命令下达第二天,海军的巡逻船就在海上与十八芝的船有短暂的交火。不过当对手发现自己船上的土炮连对手射程的五分之一都不到的时候,就果断调转船头往东跑了。而巡逻船也并没有追击的意图,他们所接到的命令就是驱离,以免这些海盗船轻松抵近南日岛附近进行侦察。 五天之后,在外海游弋的海汉战船发现那些隶属于十八芝的海盗船开始在南边的湄洲岛附近集结,似乎有意要切断南日岛与泉州之间的海上通道。钱天敦认为这是十八芝即将发动攻击的一个讯号,便命令海军作战船只将活动范围全部回收到南日岛附近五海里内,而其他后勤船只则是向北退到了十多海里外的平潭岛一线暂时躲藏起来。 八月三日,在湄洲岛附近海域聚集的帆船已经超过五十艘,但对方似乎并没有要立即北上开战的意图,而是继续在湄洲岛驻留。 “五十艘船,应该也有上千人了,不过这点兵力肯定不够我们吃的。”钱天敦趴在桌上一边研究海图一边吐槽道:“他们要来打南日岛,起码还得集结一倍以上的兵力才行。” “属下以为,他们一直没有发动,不仅仅是兵力不够,还有可能是在等荷兰人。”高桥南在旁边插话道。 钱天敦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如果荷兰人真出现在这片海域,那大概就是他们动手的时候了。” 高桥南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道:“一直都听说这些荷兰人凶悍善战,这次总算有机会能跟他们过一过招了!” 又过了三天之后,荷兰人那外形独特的帆船终于出现在湄洲岛海域。根据侦察的情况,这次荷兰人派出了六艘帆船,从吨位和侧舷的炮窗数目来看,其火力水平应该是与海汉海军的“探索级”战船接近,稍稍还略逊于“探险级”。这也让驻岛的钱天敦等人吃了一颗定心丸,这么几艘船大概对付福建水师是勉强够了,但想要跟海汉海军过招,那恐怕还差了一大截。 但钱天敦并不急于将海军的战船投放到正面战场上,在确认了敌方的状况之后,除了留下两艘“探索级”战船继续在外围侦察敌情之外,其他船只也全部后撤到平潭岛,将南日岛的登陆地段空出来。 钱天敦的作战计划很简单,就是要放敌人上岛,然后用南日寨这个血肉磨盘一点点地消耗敌人的兵力。等他们发现取胜无望的时候,海汉海军会从海上堵截他们的撤离路线,再给予他们第二次打击。不过荷兰人的出现有可能会成为这个作战计划中的变数,毕竟六艘武装帆船也已经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海汉这边就只有八条船,想在与其交手的同时还要堵截十八芝的船,除非是海汉海军全部都学会了分身术。 八月八日,在湄洲岛附近盘踞多日的船队终于动了,向着北方开拔。这个时候距离海汉民团攻克南日岛,已经过去了近三个月的时间。 虽然两地之间仅仅相隔二十海里左右,但由于船队规模庞大,进攻方大部队抵达南日岛北边海港外的时候,已经是到了下午时分。郑芝龙本人并没有亲临一线指挥这次作战,带队的是一心想要借此机会将功补过一雪前耻的郑芝虎,而荷兰东印度公司派来助阵的船队则是由一名叫做范德维根的军官进行指挥。 范德维根除了本事的军职之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大员长官汉斯的远房侄子,并且在来到远东之前有过在欧洲战场上作战的经历。汉斯把这次的出战任务交给他,也是存有照顾自己人的心态,如果范德维根能在这次的交战中刷出一些战绩,那么他回头就可以向公司总部推荐这位年轻有为的军官。汉斯当然也考虑到了与海汉人交战的风险,但当兵吃粮本来就是富贵险中求,没有风险又哪来的功劳呢?而范德维根也对此事十分积极,他也很想见识一下一直躲在许心素身后的这支神秘势力在军事方面究竟有多能打。 但正如与十八芝达成的协议那样,荷兰人不承担登岛作战的任务,只负责在海上警戒。如果海汉人试图要打一场海战,那么荷兰人船队就将成为交战中的主力。在海战这个领域,荷兰人可不会惧怕任何人,哪怕是海汉这种声名鹊起的后起之秀也一样。 范德维根对这样的安排还是稍稍有一点遗憾的,因为他听说的情况是海汉军队是依靠猛烈的炮火攻下了岛上的据点。对于十八芝所形容的猛烈炮火,范德维根并不是很相信,这帮没见过市面的土包子海盗哪会知道真正的猛烈炮火是什么样子!当然从他们的描述当中发,范德维根可以确定海汉军队所装备的火炮数目的确是不少的,十八芝对上他们吃亏也是情理之中。 这次十八芝花了大价钱,临时从大员港买了二十门火炮参战,因为自身的炮手不足,十八芝还从大员港雇佣了大约三十名能够操作火炮的人。范德维根认为这些武器应该足以让十八芝在交战中占据火力优势了,如果这样都还仍然打不过海汉人,那他们的确是应该早点解散回家当农民种地算了。 下午四点,在确认了港口没有任何船只停靠的情况之后,十八芝的船队终于涌入了南日岛北边的港湾,不费一枪一弹就占领了这个岛上唯一的码头。这轻而易举的胜利让海盗们信心大增,甚至有人怀疑岛上的驻军是不是早就因压力太大而撤走了。 “居然连码头都不布置防御,海汉人也不过如此!”范德维根的座船虽然没有入港,但这个消息还是很快就通过旗号传到了他这里,这让他对这场战斗的期待值下降了不少。 郑芝虎前次被海汉民团打得屁股尿流,这次再上南日岛倒是格外小心,先派了小股人马登岛,确定码头附近没有设伏之后,才让船队进港靠岸,而负责侦查的探马则是前出到南日寨附近,观察守军的动向。 十八芝这次总共出动大小帆船八十余艘,参战人员两千余人,虽说规模似乎还比不上过去攻打中左所的几次大型会战,但这次出动的人员和船只都是经过了一定的筛选,船都是船龄短速度快的好船,人都是在福建海域征战多年的老海狗,可以算得上是十八芝中的精锐了。 当然兵力越多把握越大的道理不是郑芝龙不懂,实在是有心无力办不到。十八芝说起来现在还有上万成员,但这么多人就算窝在澎湖不动,每天的消耗也是一个极为惊人的数目,就更不用说打仗了。而十八芝近两三年屡战屡败,非但没有从战争中获得好处,反而是开销巨大,入不敷出。如果不是还有东北亚的几条走私航线支撑着,说不定十八芝早就已经破产散伙了。 这次攻打南日岛也是如此,虽然人有的是,但十八芝却难以提供足够的作战补给。派出的兵力与能够持续的作战时间是成反比的,派出的兵力越多,所能在战场上作战的时间就越短,如果十八芝倾巢而出,那大概就只能来个南日岛一日游然后就得赶紧回家了。经过各方面的权衡之后,才最终决定了派遣的兵力——至少后勤补给方面能支持他们在南日岛进行十日以上的作战。 十八芝毕竟只是一群海盗,作战纪律之类的约束十分松懈,光是这些人登陆集结,就足足搞了一个多时辰。等这一摊子搞完,天色也慢慢暗下来了。郑芝虎虽然也对这种情况极其不满,但他唯一感到庆幸的是对手并没有抓住这个机会从南日寨出击,否则以码头上这么乱糟糟的状况,基本上不太可能很快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以下段落稍后重新编辑 范德维根认为这些武器应该足以让十八芝在交战中占据火力优势了,如果这样都还仍然打不过海汉人,那他们的确是应该早点解散回家当农民种地算了。 下午四点,在确认了港口没有任何船只停靠的情况之后,十八芝的船队终于涌入了南日岛北边的港湾,不费一枪一弹就占领了这个岛上唯一的码头。这轻而易举的胜利让海盗们信心大增,甚至有人怀疑岛上的驻军是不是早就因压力太大而撤走了。 “居然连码头都不布置防御,海汉人也不过如此!”范德维根的座船虽然没有入港,但这个消息还是很快就通过旗号传到了他这里,这让他对这场战斗的期待值下降了不少。 郑芝虎前次被海汉民团打得屁股尿流,这次再上南日岛倒是格外小心,先派了小股人马登岛,确定码头附近没有设伏之后,才让船队进港靠岸,而负责侦查的探马则是前出到南日寨附近,观察守军的动向。 十八芝这次总共出动大小帆船八十余艘,参战人员两千余人,虽说规模似乎还比不上过去攻打中左所的几次大型会战,但这次出动的人员和船只都是经过了一定的筛选,船都是船龄短速度快的好船,人都是在福建海域征战多年的老海狗,可以算得上是十八芝中的精锐了。 当然兵力越多把握越大的道理不是郑芝龙不懂,实在是有心无力办不到。十八芝说起来现在还有上万成员,但这么多人就算窝在澎湖不动,每天的消耗也是一个极为惊人的数目,就更不用说打仗了。而十八芝近两三年屡战屡败,非但没有从战争中获得好处,反而是开销巨大,入不敷出。如果不是还有东北亚的几条走私航线支撑着,说不定十八芝早就已经破产散伙了。 这次攻打南日岛也是如此,虽然人有的是,但十八芝却难以提供足够的作战补给。派出的兵力与能够持续的作战时间是成反比的,派出的兵力越多,所能在战场上作战的时间就越短,如果十八芝倾巢而出,那大概就只能来个南日岛一日游然后就得赶紧回家了。经过各方面的权衡之后,才最终决定了派遣的兵力——至少后勤补给方面能支持他们在南日岛进行十日以上的作战。 十八芝毕竟只是一群海盗,作战纪律之类的约束十分松懈,光是这些人登陆集结,就足足搞了一个多时辰。等这一摊子搞完,天色也慢慢暗下来了。郑芝虎虽然也对这种情况极其不满,但他唯一感到庆幸的是对手并没有抓住这个机会从南日寨出击,否则以码头上这么乱糟糟的状况,基本上不太可能很快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正文 648.第648章 岛上夜袭 “夜袭的训练,我们以前已经做过很多次了,今天是第一次实战,我希望你们不要忘了以前那些让你们吃过苦头的作战要点!切记,行动期间保持安静,尽可能避免用语言进行交流!” 在讲解完作战计划之后,钱天敦再一次对参战人员提出了告诫,然后下令分发装备。 海汉民团的军服本来就是深灰色,在弱光环境下几乎跟黑色没什么区别,倒是不用再另行更换。不过身上那些有可能在活动中叮当作响的装备就得全部取下,还得戴上只露出双眼和口鼻的黑色头罩,以及双手上的黑色手套,避免裸露在外的皮肤反光。 装备方面也同样考虑到了夜袭的需要,并没有再将安南民团原本装备的短筒大口径燧发枪作为主力武器,将携带的步枪数量减少到标准配置的一半,而真正的主武器是每个人都配发了一把的战术弯刀。 这种战术弯刀实际上就是廓尔卡弯刀的改良版,穿越前由采购部门在广东阳江订做的一批货,刀型完全是仿造卡巴1249,全长43公分,刃长29公分,重量才500多克,刀身前宽后窄,向前弯曲,又被称之为狗退刀。这把刀虽然很短,但在近身搏斗中依然能够凭借其特殊的外形让使用者作出劈砍类的动作,再配以专门的格斗刀法,威力的确不可小觑。 不过即便是不走寻常路的安南民团,也很少会在行动中用到这把刀,多数时候士兵们身上配备的还是与步枪配套的窄刃刺刀。毕竟在正面战场上的短兵相接中,制式刺刀在团体拼杀时的优势还是相当明显的,而且安南士兵的个头身材普遍偏矮小,步枪加刺刀的武器组合也可以稍稍弥补他们在身体条件上的劣势。 但今天执行的夜袭任务性质比较特殊,近身杀伤力更大的狗退刀显然更适合偷袭摸哨这类的战术动作。除此之外,每个排还配备了一具穿越前批量采购的追月225a,被军宅们称为神器的强力弩。这玩意儿体积稍大,整体重约9斤,因其弩弦拉力为225磅而得名,力气小的人连上弦都会很费劲。使用配套的铝质箭,发射速度能达到107米/秒,其射程、杀伤力和精准度都算上乘,25米左右基本上指哪打哪,弩箭可以直接穿透人体。50米距离上使用配套的光瞄设备,命中点散布仍可以控制在10公分之内。而其能够造成有效伤害的射程,甚至可以超过200米,这已经胜过了同时代的绝大多数步枪了。这种武器使用的动静相对较小,绝对是执行夜袭、刺杀之类任务的利器。 这种特殊武器,当时筹委会总共也就采购了20套,后来其中一半都分配给了钱天敦带的特战部队,而他这次调任福建也把这些特殊装备都运了过来。这倒不是他不给继任者留汤喝,而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弩手全都在调驻福建的特战营里,这些武器只有在他们手里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在装备分发完毕之后,钱天敦抬手看了一下手表的时间,已经接近午夜零点,便下达命令道:“按计划出发,完成任务之后就立刻回撤,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滞留恋战。行动吧!” 这队人马并没有从南日寨正门出发,而是从东边的偏门出动,以免过早被对手发现了行迹。所有人上上下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行动间没有丝毫的响动发出,远看真有群鬼夜行的感觉。 虽然钱天敦是调动了整个特战连参与这次的夜袭作战,但实际上出寨行动的并非特战连全部人马,比如负责连部通讯的战士就得留守在寨子里,通过步话机接收钱天敦的指令——他们也是这支部队里仅有的几名掌握了电台和步话机使用技术的归化民战士。这也是钱天敦留的一个后手,如果夜袭作战不顺利,甚至是暴露了行迹与对手接战,那就必须在第一时间联络己方,让他们在后方准备掩护自己人撤退。 钱天敦将参战部队分为前后两部分,前部为行动组,由他亲自指挥带领。后部为支援组,由高桥南带领。而这次行动的主要目标,就是对手派出来部署到南日寨周围的探子一一拔除,以求在开战之前再给对手来一记重磅刺激。 有夜视装备的辅助,钱天敦要在安全距离上发现对手的行迹真是再容易不过。那些海盗探子认为黑夜能够掩护他们的身形,因此都不会有什么隐蔽的概念,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钱天敦没花多少工夫,就已经发现了三处敌人所在的位置。 钱天敦选择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处作为第一个目标,他取下装配了夜视仪的头盔,让眼睛重新适应了一下自然环境的亮度,然后轻轻拍了拍身后几名士兵的肩头,示意他们跟上自己。 这两名海盗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别人眼中的目标,其中一人靠着一个树桩,似乎正在睡觉,另一人则是一直看着南日寨的方向,看样子应该是两人轮换值夜。钱天敦见状决定留一个活口,便示意身后几名部下对付左边睡觉的人,而他自己则去对付那个醒着的家伙。 钱天敦放低了身体,悄无声息地慢慢挪过去,直到距离那人还有两三米的时候,似乎是察觉到空气中的异样紧张,那人才侧头看向钱天敦这边。 钱天敦一个箭步便窜了上去,左手按住那人的脸,右手的战术弯刀直接就捅进了他的脖子。那人喉咙里发出一阵咯咯声,血沫从钱天敦的指缝间浸透出来,仅仅几秒钟就没了挣扎的力气,软软地倒了下去。而几步之外的另一人此时还在打着呼噜,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伙伴已经殒命。 另外几名士兵也依葫芦画瓢地慢慢靠上去,几乎在钱天敦出手的同时,他们也一起按住了正在睡觉的这名海盗,迅速将一团破布塞进他的口中,然后将其翻转过来,双手双脚扭到背后捆绑起来,不消半分钟时间便将其捆得如同一只大闸蟹一般。跟上来四个人分别抓着其手腕脚踝,同时发力便将其提了起来,然后将他送向后方,自然会有支援组的人将他立刻带回南日寨。 钱天敦慢慢将那人的身体放平,然后在他的衣服上擦拭了一下双手和弯刀,再将弯刀插回到刀鞘中。整个动手过程很快,快得这两名倒霉蛋都没有来得及发出警报就已经结束了。钱天敦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又再次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距离事发点三里之外,海边的十八芝营地。郑芝虎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甚至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可这种现象在盛夏时节实在太不寻常了,毕竟这个时节的气温可是热到连他睡觉的时候都需要有人在旁边扇风才行。 郑芝虎心中升起了警兆,便传令道:“去传易老二来我营帐!” 这易老二是他手下的海盗头目之一,往常是主要负责从大明境内收集各种情报消息,算是郑芝虎手下的情报事务主管。这次攻打南日岛,他所负责的便是布置外围的警戒哨和前出到敌方阵前的探子。 不一会儿易老二就掀开门帘进到了帐篷里:“当家的找我有事?” “就是突然想问问你今天布置的人手安排。”郑芝虎开门见山地说道:“营地外面都安排好了吧?” “当家的放心,我早早就放了共计十组人马出去,分布于岛上各处,若是南日寨里的人想要出来偷袭我方营地,那肯定逃不过兄弟们的眼睛!”易老二立刻就拍着胸脯打起了包票:“当家的请放心,今天派出去的兄弟都是精干之人,且每组都有两三人,夜间可以轮流休息,绝不会漏过敌情。” 郑芝虎仍然是有些不太放心:“入夜之后你可去巡视过各处暗哨?” 易老二面露为难之色道:“我只给手底下的人划定了大致的区域,他们都是自行决定落脚地,并没有明确的地点,这黑灯瞎火的也不好去巡视啊!” 易老二这倒也不是推脱而是实情如此,事实上连他也不是很清楚每个哨位具体在哪个位置潜伏,如果真想要去巡视,那只能打着灯笼去了,而这显然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郑芝虎沉默了一阵,才挥挥手道:“你去歇着吧,若是有什么状况,记得立刻来报!” 易老二退下之后,郑芝虎仍然觉得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但这种似乎又没什么根据。郑芝虎躺了一会儿,越发觉得无法安然入睡,干脆就起身穿衣出帐,点了一队亲兵,打算到营地周边巡视一圈。 不过这群人刚走到营地大门,郑芝虎便忽然抬手示意队伍停下,同时口中低喝道:“噤声!” 他身后的海盗虽然面面相觑,但还是依言停下来保持了安静。 郑芝虎默默闭上眼睛,站着一动不动,似乎突然就入定了。过了许久之后,才听到老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嘣”的响动,声音不大,非常短促,但却非常清晰。 郑芝虎两眼一睁道:“你们听到了吗?” 身后这队人都是齐刷刷地点了点头,这种声音他们并不是很陌生,明军所配的战弓在射击的时候,弓弦就会有类似的声音发出。 郑芝虎脸色一沉道:“传易老二来见我!” 不多时衣着不整的易老二急急忙忙地跑来了,看样子也是刚从被窝里爬起来。 “易老二,立刻招你的人回营!”郑芝虎见他之后也来不及解释,便下令道。 易老二愕然道:“这些兄弟们天亮之后自然会回来,当家的为何此时招他们回营?” “来不及解释了你赶紧照做!”郑芝虎只能是提高了嗓门来维护自己的权威。 易老二忙道:“只需在营门外升起四个火堆,我们的人看到之后自然就会撤下来。” “那就马上去做!”郑芝虎很是不耐烦地踢了易老二一脚。 “是是是!”易老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郑芝虎如此着急,他也不敢有所怠慢,赶紧让人到营门口生火。 然而这火生起来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居然连一个返回营地的人都没有出现。郑芝虎的脸色越发难看,而易老二则是非常明显的一脸惊恐,口中喃喃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看样子你手下的人都栽了!”郑芝虎摇摇头道:“你带的好队伍啊!” “当家的……”易老二脚一软就跪到了地上:“此事实在诡异,或等天亮之后就会真相大白!” “诡异?我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吧!”郑芝虎骂道:“南日寨里的守军趁天黑摸出来偷袭了你的人,而且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这就是你给我说的精干之人!我看全是废物!” 易老二跪在地上头已经沾到地面,一句解释的话也说不出来。十八芝虽然是一群海盗,但战时也是行的军法,这营区外的暗哨探子如果真被对手给连根拔了,那办事不力这个锅也只能由他这个负责人来背了。要是郑芝虎要治他的罪,那的确是没什么可辩解的。 郑芝虎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情绪,才接着下令道:“传我的命令,立刻加强戒备,谨防对手夜袭营地!” 这命令一下,营地里很快就躁动起来。一部分人接到了命令要起来值夜,难免就怨声载道。而这动静大了也搞得另一部分人没法继续安然入睡。 “他们发现不对劲了。”远处的黑暗中,钱天敦自然也注意到了海盗营地里的异样。不过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因为在半小时之前,他所率领的特战连就已经将海盗布置在荒野中的所有警戒哨全部拔掉了,圆满地完成了作战任务。 “我先回营睡觉去了,你把剩下的事情处理完。”钱天敦拍拍高桥南的肩头,低声吩咐道。 高桥南应道:“放心,交给属下便是。” 正文 649.第649章 不合情理的手段 部署在外面的游哨全部悄无声息地失踪,这样的局面实在太诡异,让原本就心中不安的郑芝虎更是没了睡意。即便他从未系统地学习过兵法,也能想到这种现象很可能预示着敌方接下来就会发动大规模的夜袭,因此半点也不敢懈怠,不但加强了第一线的防御力量,自己也是亲自坐镇,提防着对手的下一步动向。 海风中不时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声音飘入海盗们的耳中,有些像野兽的咆哮,有些却像是人在受伤后的呻吟,令人神经紧张,却又无法透过夜幕看清营寨外的旷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每个人的心中都是极度的惴惴不安,担心下一刻就会有成百上千的敌人从夜色中冲出来。时间一长,甚至有人开始声称自己闻到了风中有淡淡的血腥味——那或许就是来自在外面已经遇害的伙伴。 到了五更天的时候,已经有按捺不住的小头目向郑芝虎请战,要带人出去看看。郑芝虎心想这么坐等也不是个办法,至少得要摸清对手是真打算发动野战还是仅仅骚扰一下,便让那小头目带了十余人,悄无声息地从大门出去了。为了隐蔽行迹,甚至连火把灯笼之类的照明工具都没用,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没入了夜色之中。 然而这一队人马的运气似乎也没有比先前消失的那些伙伴好到哪里去,出去之后就如石沉大海一般。营寨里的人足足等了一炷香的工夫,才听到东边的旷野里传来有人呼喝之声,但立刻便很突兀地中断了,就如同被人割断了喉咙一样。 这队人出发的时候特地带了两面铜锣,约定如果撞上敌军大部队,来不及回撤的话就敲锣示警。但直到一个时辰过去之后,营寨里的人既没有听到锣声响起,这队人马也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撤回来,就这么消失在了黑夜中。 郑芝虎也不敢再继续往外派人了,这么毫无价值地把手下儿郎送出去赴死,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状况。郑芝虎决定不管外面状况如何,都要等到天亮之后再说。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色便已经微微亮了起来,不过同时晨雾也弥漫在小岛之上,视野状况依然受到极大的限制,能见范围顶多也就十几米。 直到太阳从海平面上升出,雾气才开始散去。当阳光穿透晨雾照到地面上的时候,站在高出瞭望的海盗终于看到了外面的状况。 在距离十八芝营寨大门大约三四十丈的地方,地面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排尸体,每具尸体间隔一尺,连头脚的朝向都是全部一致。尸体旁边还放着这些人随身的武器,有长矛、腰刀、鱼叉、斧头等等——他们就是昨夜消失在营寨外的那些人。除了这些尸体之外,旷野中空无一物,并没有大明或者海汉的军队在附近活动。 确定了外面环境安全之后,郑芝虎这才下令让人出去收拣这些人的尸身。毫无疑问南日寨里的敌人在昨晚肯定是出来搞了一次偷袭,而且这次偷袭应该是持续了大半夜的时间,这样才能有足够的时间对付十八芝先后派出的两批人马,并且还有闲心把他们的尸体摆放在外面示威。 二十多具尸体很快就被抬回了营寨里,易老二不用通知就已经到场,战战兢兢地开始认领尸体。统计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天黑之前派出去放哨的第一批人少了两人不在其中,第二批人则是全军覆没,一个都未能幸免。 “没死的人应该是被抓了活口了!”郑芝虎很快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不过这并不能缓解他此刻的愤怒情绪:“易老二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这就是你花了大把银子训练出来的斥候?技不如人,被人干掉也就算了,居然连一次警讯都没来得及发出,要你们这帮人何用!” 易老二结结巴巴地辩解道:“当家的,这……这不是兄弟们无能,实在是……是敌人太厉害!” “你还狡辩!”郑芝虎一瞪眼呵斥道:“你以为这样便能推脱自己的过错了?” “小人不敢!”易老二跪倒在地,继续说道:“当家的,请你仔细看看这些兄弟们身上的伤势,便知小人所说不假。” 郑芝虎刚才只顾着发火,倒是还没来得及细细查验这些人身上的伤情,闻言心中一动,便立刻快步走到了这些尸体旁边。易老二连忙起身跟过去,拔开伤者的衣服,向郑芝虎解说起来。 “当家的请看,这人叫曹山彪,以前是福州城里的飞贼,身手相当灵活,而且跑得也快,他的致命伤便是在身后。”易老二一边说一边将尸体翻转过来,撩起其上衣,便见其左背肩胛骨下端有一个铜钱大小的血洞。 “这处创口贯穿曹山彪的身体,看起来应该是弓弩类的兵器所伤。而伤口是从背后向前贯穿,很有可能是曹山彪发现对手行迹之后,打算往回跑的时候被射倒。”易老二此时情绪平静下来,口条终于也顺了起来:“小人由此得出两个结论,第一,他所受的伤是直接穿身而过,可见杀他的人所用的弓弩劲道十足。第二,昨晚夜色深沉,连月亮都没怎么出现,对方竟然能在这么黑的夜晚用弓弩之类的武器杀人,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距离曹山彪非常近,近到无需瞄准便可射中他。” “有些道理……继续说!”郑芝虎听他说得头头是道,怒气也慢慢消散下去。一个成功的谍报头目会做的可不仅仅只是训练间谍和斥候,情报分析也是必须要掌握的重要手段之一。虽然这些人无声无息就送了性命,但有心人其实还是能从他们的尸体上发现一些有用的信息。 “当家的请看这一具尸体,被人一刀切在喉部,几乎连脖子都切断了。”易老二放开曹山彪的尸体,挪到旁边的另一具尸体旁继续解说道:“从伤口来看,这并不是搏斗中的劈砍造成的伤痕,更像是被人从身后捂住口鼻,然后用利刃割喉。” 易老二慢慢站起身道:“刚才小人已经看过这二十多具尸体,身上几乎全是一击致命的伤势,刀伤多集中于咽喉和****两处要害,手法相当一致。而弓弩造成的外伤几乎都是贯穿****,有两人甚至是头部中箭,但箭矢已经被拔走,无法确认对方的武器究竟是什么样子。” “那你最后的结论是什么?”郑芝虎耐心地等他说完之后,才开口问道。 易老二皱眉道:“对方的手段已经很清楚,基本全是近身之后的搏杀,而且我们的人应该都没有来得及进行抵抗。小人有一事想不通,昨晚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对手是如何准确找到曹山彪这些人的确切位置?按照常理来说,谁会在夜袭摸哨时用弓弩这类的武器?所见范围不过方圆一两丈之内,这一击不中便会惊动目标,他们却用这种手段杀了我们十人以上,这实在不合情理!” 郑芝虎这时也意识到了这其中的不合理之处,他甚至能脑补出这样的画面——对手在黑夜之中不急不慢地接近自己的手下,然后用利刃或者弓弩,在非常近的距离上对毫无防备的目标进行了刺杀。而在完成这些杀戮行为之后,对手甚至还有闲工夫把他们的尸体集中到一起,摆放在十八芝的大营外示威。毫无疑问要做到不出岔子完成这整个过程的难度非常大,只要一击不中,就可能会有人发出警讯,但可怕的是对手竟然真的在黑夜中做到了,他们究竟是怎么干的? 易老二此时压低了声音道:“小人听说……那海汉人多通妖术,有诸多手段用于战场上迷惑对手心智……” “荒谬!”郑芝虎没等易老二把话说完,便斥责道:“这等动摇军心的言论,休得再提起!” 易老二吃了责骂也不敢再辩解,只能低头应下。郑芝虎又道:“你且先将这些弟兄们的尸骨收拣起来,待打破南日寨之后,再拿海汉人的头颅来祭奠他们!” 以下段落稍后重新编辑以下段落稍后重新编辑 易老二连忙起身跟过去,拔开伤者的衣服,向郑芝虎解说起来。 “当家的请看,这人叫曹山彪,以前是福州城里的飞贼,身手相当灵活,而且跑得也快,他的致命伤便是在身后。”易老二一边说一边将尸体翻转过来,撩起其上衣,便见其左背肩胛骨下端有一个铜钱大小的血洞。 “这处创口贯穿曹山彪的身体,看起来应该是弓弩类的兵器所伤。而伤口是从背后向前贯穿,很有可能是曹山彪发现对手行迹之后,打算往回跑的时候被射倒。”易老二此时情绪平静下来,口条终于也顺了起来:“小人由此得出两个结论,第一,他所受的伤是直接穿身而过,可见杀他的人所用的弓弩劲道十足。第二,昨晚夜色深沉,连月亮都没怎么出现,对方竟然能在这么黑的夜晚用弓弩之类的武器杀人,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距离曹山彪非常近,近到无需瞄准便可射中他。” “有些道理……继续说!”郑芝虎听他说得头头是道,怒气也慢慢消散下去。一个成功的谍报头目会做的可不仅仅只是训练间谍和斥候,情报分析也是必须要掌握的重要手段之一。虽然这些人无声无息就送了性命,但有心人其实还是能从他们的尸体上发现一些有用的信息。 “当家的请看这一具尸体,被人一刀切在喉部,几乎连脖子都切断了。”易老二放开曹山彪的尸体,挪到旁边的另一具尸体旁继续解说道:“从伤口来看,这并不是搏斗中的劈砍造成的伤痕,更像是被人从身后捂住口鼻,然后用利刃割喉。” 易老二慢慢站起身道:“刚才小人已经看过这二十多具尸体,身上几乎全是一击致命的伤势,刀伤多集中于咽喉和****两处要害,手法相当一致。而弓弩造成的外伤几乎都是贯穿****,有两人甚至是头部中箭,但箭矢已经被拔走,无法确认对方的武器究竟是什么样子。” “那你最后的结论是什么?”郑芝虎耐心地等他说完之后,才开口问道。 易老二皱眉道:“对方的手段已经很清楚,基本全是近身之后的搏杀,而且我们的人应该都没有来得及进行抵抗。小人有一事想不通,昨晚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对手是如何准确找到曹山彪这些人的确切位置?按照常理来说,谁会在夜袭摸哨时用弓弩这类的武器?所见范围不过方圆一两丈之内,这一击不中便会惊动目标,他们却用这种手段杀了我们十人以上,这实在不合情理!” 郑芝虎这时也意识到了这其中的不合理之处,他甚至能脑补出这样的画面——对手在黑夜之中不急不慢地接近自己的手下,然后用利刃或者弓弩,在非常近的距离上对毫无防备的目标进行了刺杀。而在完成这些杀戮行为之后,对手甚至还有闲工夫把他们的尸体集中到一起,摆放在十八芝的大营外示威。毫无疑问要做到不出岔子完成这整个过程的难度非常大,只要一击不中,就可能会有人发出警讯,但可怕的是对手竟然真的在黑夜中做到了,他们究竟是怎么干的? 易老二此时压低了声音道:“小人听说……那海汉人多通妖术,有诸多手段用于战场上迷惑对手心智……” “荒谬!”郑芝虎没等易老二把话说完,便斥责道:“这等动摇军心的言论,休得再提起!” 易老二吃了责骂也不敢再辩解,只能低头应下。郑芝虎又道:“你且先将这些弟兄们的尸骨收拣起来,待打破南日寨之后,再拿海汉人的头颅来祭奠他们!” 正文 650.第650章 差距 昨晚料理完十八芝布置在外的暗哨之后,钱天敦便将打扫战场的事情交给了高桥南,自己回到南日寨中对抓到的两名海盗活口进行了突审。虽然这两名海盗只是底层人员,所知的信息不多,但依然还是交代出了一些让钱天敦很有兴趣的内容,比如前来为十八芝助阵的荷兰人,又比如带队攻打南日岛的海盗头目郑芝虎。 虽然海汉在前些天已经发现了出现在南部海域的荷兰武装船队,但从俘虏口中再次确认了荷兰人的作战意图之后,海汉的应对措施也就能做得更为从容一些。荷兰人不愿意派步兵参战,而是选择了他们更为擅长的海上作为活动区域,这无疑将大大减小南日岛守军在防御方面的压力。不过钱天敦可没打算把荷兰人排除在这场战争之外,既然荷兰人自己冒出头了,不给他们留一点教训,岂不是浪费了这么大好的机会?而且考虑到海汉目前所处的国际局势,钱天敦认为或许可以通过福建这边的战事,为海汉争取到更好的国际地位。 南海的纳土纳岛已经开始围绕归属权与荷兰人展开了拉锯战,随着战事的展开,海汉民团借以掩饰行动目的的“海盗”身份迟早都会被揭穿。而海汉的所需要做的就是在荷兰人发现真相之前,以尽可能合情合理的方式从“海盗”手中接收纳土纳群岛的归属权。 什么样的方式才能称之为合情合理?执委会的看法是首先要抓住荷兰人的把柄,要做到师出有名,而荷兰人主动在福建这边跳出来,倒是给了钱天敦一个灵感——海汉日后对荷兰东印度公司采取的军事行动,都可用报复此次荷兰人的不宣而战作为借口。 当然了,在对付荷兰人之前,钱天敦还是得集中精力,先将南日岛上的这些海盗给清理掉。十八芝的队伍离开了港口营地往南进发,虽然仅仅相隔不过三四里地,不过由于十八芝此次攻打南日岛带来了大量的火炮,这些辎重要送到战线上也得费不少工夫。除了几辆骡马拉动的板车之外,相当一部分火炮和弹药几乎都是靠着海盗们人力推拉着从港口运送到第一线。 在此过程中南日寨里的守军并没有选择出击或者开火,寨墙上一片寂静。驻岛明军指挥也是许家子弟,名叫许甲齐,论辈分也是许心素的子侄一辈。 许甲齐能被许心素选派到南日岛上当指挥官,自然也是因其资质出众而得到了许心素的赏识,有意对他进行栽培。不过他跟负责水师的许裕拙有所不同,还并没有去往胜利港军校进修的经历,因此对于海汉的敬畏感也不如许裕拙那么强烈。 许甲齐见十八芝的人马很从容地在距离南日寨一里之外的平原上布置火炮阵地,便忍不住向钱天敦质疑道:“钱将军何不命在下此时出击,趁着贼寇立足未稳之时,或可令其军阵大乱!” 钱天敦看了一眼许甲齐,不急不慢地说道:“如果我们只是想击退十八芝,那他们连登岛的机会都不会有。我们放他们上岛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予他们尽可能沉重的打击。要是早早就亮出手段吓跑了他们,那反而会坏了原本的作战计划。” 许甲齐道:“敌军如此之多的火炮,已堪与我军一比,这样打起来,我方难免也会有所伤亡。” “打仗嘛,死伤在所难免,只要敌人比我们死得多死得快,那就达到效果了。”钱天敦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连续几年的征战已经让他对于战场上的人命价值逐渐看淡:“如果能借着这一战灭掉十八芝的精锐,那日后我们攻打澎湖的时候,损失也会小一些。” “攻打澎湖!”许甲齐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对于他这样的年轻将领来说,攻打澎湖的十八芝老巢无疑是一个极为遥远的梦想,但自从海汉人出现之后,这个梦想的实现似乎也变得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了。 “不会太久的。”钱天敦拍了拍许甲齐的肩头道:“料理了这帮人,你觉得郑芝龙还有勇气继续派兵来攻打南日岛这类地方吗?等他缩回乌龟壳里,我们就可以来关门打狗了。” “钱将军的意思是,打算要全歼这伙人?”许甲齐也是聪颖之人,立刻便心领神会地应道。 “这次十八芝带队的头领是郑芝龙的亲弟弟郑芝虎,我怎么可能再一次把他放走!”钱天敦嘴角浮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他都送上门了,我当然要尽力把他留下来!” “这便是昨夜钱将军出寨作战所得的情报?”许甲齐昨晚也在寨中,不过钱天敦亲自率部下摸黑出击这事却并没有提前知会他,直到早上他才知道海汉这边昨晚出去进行了一次扫荡,将十八芝布置在旷野里的暗哨全部清除得干干净净,而且还抓回来两个活口。 郑芝虎是什么身份,许甲齐作为跟十八芝斗了多年的许氏子弟自然很清楚。像郑芝虎这样的海盗大头领,不管死活,只要拿下了都是大功一件,许甲齐自然也会对这样的军功感到眼热。不过明军与十八芝交手,多数时候都是处于被动的防御状态,鲜有能够占据战场主动的时候,就更不用说擒获匪首了。如果不是海汉民团驻扎在南日岛上,许甲齐大概也不敢妄想自己能够有机会在战场上抓住郑芝虎这样的海盗头领,能够守得住南日寨不丢就已经是万幸了。 钱天敦一脸自信地说道:“照俘虏的交代,这次十八芝只派了两千多人来南日岛,连兵力都没有优势,他们凭什么跟以逸待劳的我们打?就凭他们搬来的荷兰救兵吗?荷兰人自保都是问题,又怎么能保得住他们!” 十八芝虽然想方设法从不同途径买了大量的火铳火炮来装备自己的人马,但毕竟只是民间武装,其作战效率和战场反应完全就是业余级别的。一大群人乱糟糟地忙了两三个小时,火炮阵地都还没布置完。钱天敦眼看着时间已经到了中午,也是有些哭笑不得道:“看来今天起码要拖到下午才能开战了……通知后勤部门,分批次给战士们放饭进餐。” 旁边许甲齐听了之后,也依样画葫芦地让手下去照办。明军在南日岛是有独立行事的权力,并不需要听从海汉的命令。但这仅仅只是官面上的说法而已,许心素经过上次攻打南日岛的观战之后,知道双方军队的实力差距太大,私下还是要求自许甲齐以下的明军军官要尽量配合海汉的安排,特别是作战期间,一切以海汉指挥官的命令为准,甚至连作息放饭的时间,也要与海汉民团做到一致。 不过许甲齐本人倒不用在自己营中用餐,他身上还有一个军事观察员的身份,可以拥有与海汉民团军官同吃同住的待遇,而在他吃过海汉这边的军官伙食之后,他便不愿再回到明军营中享用那些干巴巴的军粮了。 尽管南日岛的环境条件所限,食材供应无法达到海汉其他军事基地同等水平,但海汉高级军官所享用的三餐依然十分讲究,禽畜肉类至少保持两种以上,也能就近吃到新鲜的鱼虾贝类,晚餐时不当班的军官甚至还能有限量的酒精饮料供应。当然最关键的是,海汉民团的厨房里有大量的香料和调味料可用,做出来的菜肴比起明军那些除了咸味什么都没有米粥面糊可要好吃多了。即便是在福建明军中以待遇较好著称的许家军,也只能用“奢侈”来形容海汉民团的伙食供应,毕竟在这个时代能用各种南洋香料来做饭的,也只有在高级酒楼饭馆和少数权贵府上才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许甲齐自己也是带兵的将官,自然知道要在战时这样的后勤供应水平,其实也是实力的一种的体现。海汉人不但吃得饱而且吃得好,这也是双方在日常军训表现中差距巨大的主要原因之一。 在守军不慌不忙地吃过午饭之后,十八芝总算是完成了他们的阵地布置,开始列队准备进攻了。然而此时海汉的火炮早就经过多次的反复校准,所有的炮口都对准了十八芝的几处主要火炮阵地。这些地域早在十多天前就已经划定了方格,通过试射确定了观瞄数据。可以说在十八芝仍然懵着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处于了海汉炮火的打击范围之内。 “不用等他们先开火了,时机差不多到了就动手吧!”拖了大半天,钱天敦也没什么耐心再继续等下去了。他的作战计划就是在交手的第一阶段摧毁对方的重武器和远程武器,让其无法对南日寨的防御工事形成有效的打击。没了这些火炮之后,十八芝想要继续攻打南日寨,唯一的手段就是拿人命来填了。 高桥南心领神会地带着命令去了炮兵阵地。类似这种炮火压制的战术,他们在安南的时候就已经练得驾轻就熟,何况这次还占据了主场之利,早早地就把射界划得一清二楚。十八芝辛辛苦苦运来南日岛的炮兵,在海汉民团眼里也不过就是一群活靶子而已。 郑芝虎并没有亲临一线指挥,他所在的位置距离最靠前的炮兵阵地还尚有一里地,这也是他自保的手段之一。上次被海汉民团攻打南日寨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识过海汉炮火的威力,所以他选择了一个相对较为安全的距离来指挥这场作战。 但手下的拙劣表现的确让他难以轻松起来,光是把炮运到前线架设阵地,就足足用了将近三个时辰。也还好南日寨里的守军愚蠢,居然没有趁着这个机会主动出击,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郑芝龙决定接下来就用猛烈的炮火告诉他们,错失这个战机对他们来说是多么大的失误。 “拿酒来!老子要边喝边看海汉人血流成河!”郑芝虎很是豪气地叫道。 不过酒还没送到他手上,南日寨寨墙上倒是先响起了隆隆炮声。郑芝虎没想到对方居然在这么一个时机就突然开战,有片刻的时间陷入到懵逼状态。待他回过神来才立刻大喝下令道:“开炮!命令我们的人开炮!轰他娘的!” 说起来这次十八芝投放到战场上的火炮的确不少,除了临时购买来的二十门荷兰火炮之外,还有他们自己所拥有的十八门火炮,全是专程从澎湖老窝运过来,为的便是要在攻打南日寨的过程中对敌军形成火力压制,免得又像上次那样,完全是因为火力上的差距而被海汉的炮火给压得抬不起头来。而这次仅从火炮数量来看,十八芝甚至已经超过了海汉守军,纸面数据是有一定的优势存在。 为了能够同时使用这么多火炮,十八芝甚至还额外掏钱,从大员港雇佣了一批炮手来南日岛作战。这批炮手倒是没有荷兰人,是一支比较纯粹的雇佣兵。 然而东印度公司提供的火炮和临时雇佣的外国炮手都无法拯救十八芝在这个特殊战场上的劣势,海汉的第一轮炮击就对左侧的火炮阵地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洗地,二十余发炮弹几乎悉数落在了提前瞄好的射击范围之内,将这片布置了十余门火炮的阵地犁了个通透。短短的几秒之内,火炮碎片、碎石和不完整的人体碎块四处飞溅,其中还夹杂着凄厉的惨呼和火药殉爆的声音。 仅仅四十秒之后,第二轮炮击再次光临了这片地区,还没来得及逃生的炮手们来不及庆幸,就已经被死神收割了生命。而此时这块阵地上已经看不到一门完好无损的火炮,在开战的第一时间,这片火炮阵地就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郑芝龙虽然在一里之外,但也能看到己方阵地上升腾起的黑烟,心中也是一紧,赶紧让人去查看情况。 正文 651.第651章 初战告捷 传令兵还没退下,郑芝龙想想觉得不对,又补了一句:“让其他几处布置的火炮全部往后撤!” 然而郑芝龙所在的地方距离火线有足足一里地,传令兵还在路上的时候,南日寨的炮口已经转向了下一处目标。十八芝的炮手们当然也没有傻站着等海汉的炮弹落到头上,在很短的时间内也作出了反应,开始向南日寨发动炮击。只可惜他们在开战之前并没有来得及进行校射,而想要从一里之外的地方直接命中预想的目标,这基本就只能依靠运气了。 十八芝的运气显然不够好,在这种仓促开战的状况下,几乎没有一个炮手能在首轮射击就让炮弹成功命中南日寨的寨墙炮台。而相比之下,对手的炮击精准度却是高得不可思议,每轮炮击都会有好几颗炮弹飞进十八芝的火炮阵地,弹跳着撞飞挡在其前进路线上的一切障碍物。 尽管这些实心炮弹的杀伤范围极为有限,但其杀伤效果却是震慑力十足,无论是神经多么粗大的人,在看到自己的伙伴成队成列被炮弹撕成碎块的场景之后,都很难再保持继续战斗的勇气。虽然这些海盗在平日里或许很多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凶徒,但当他们发现在更为强大的不可抗力面前,自己只是待宰的羔羊时,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就会让很多人感到绝望和恐慌,一如那些曾经在他们手下瑟瑟发抖的劫掠对象一样。 当郑芝龙下令火炮后撤的命令传到第一线的时候,十八芝一方已经损失了部署在这边火炮总数的三分之二。然而当海盗们奋力将火炮拖往后方的时候,他们发现海汉人的炮击并没有因此而停止,炮弹的落点在不断地向北延伸,而他们后撤的速度根本就避不过对手的火炮追击。海盗们只能抛下沉重的火炮往回逃,先把自己的命保住了再说。 “停止炮击!”高桥南从望远镜中确认了第一线的海盗已经全部溃逃之后,下令暂停了炮击。虽然海盗们还没有完全逃出海汉火炮的射界,但高桥南也没打算就这么一路把他们给轰回到海上去。钱天敦在战前已经把作战意图讲得很清楚,这次的交手就是要尽可能地全歼对手,一次就把他们打疼,让其以后不敢再轻易主动攻击福建沿海的军事据点。 十八芝所装备的武器中,也只有他们从西方国家购入的火炮算是能给海汉造成比较大的威胁,所以与其交手的第一要务,就是先打掉十八芝的炮兵,让其彻底失去战场上的远程打击能力。而如果十八芝试图将交战距离拉近,那就更合了海汉的心意,几乎已经实现全火器化装备的特战营很乐意教教这些海盗什么叫做火力压制。 高桥南拿起步话机,向钱天敦汇报了战况,然后一屁股坐到弹药箱上,将头上沉重的头盔取下来透透气。尽管交战时间前后不过十来分钟,海汉也一直占据着主动,但他仍然是出了一脑门的汗。 炮兵们此时也和他的情况差不多,纷纷取下头盔就地休整。负责后勤的人员已经送来了凉开水和补充热量的饭团,医护小组也来到阵地上,开始对少数的几名伤员进行包扎治疗。 尽管海汉民团的武器装备从一开始就是以远程武器为主,但个人的防护手段还是依然没有脱离这个时代的平均水平,在第一线作战的士兵还是都配备有护住躯干的铁甲和铁头盔。不过这种金属盔甲基本也就只是在战时使用,平时的行军、操练,并不会着甲进行。 高桥南没有身穿盔甲进行作战的习惯,但这次也是钱天敦下了命令,一线参战人员必须着甲出战。这也是考虑到双方首轮交锋以炮战为主,虽说盔甲肯定防不住炮弹,但至少能防住炮弹击中寨墙后飞溅的碎石。而这也的确救了高桥南一次,他的头盔上有一处明显的凹痕,就是刚才对手的炮弹打中寨墙后溅起的碎石造成的,现在头还有一点晕乎乎的。如果不是戴着这顶沉重的头盔,那他现在就算不死也肯定是个脑震荡了。 “好险!”高桥南自己看到头盔上的凹痕也是有些庆幸,他倒是不担心自己会受伤,而是害怕受伤之后就不得不退下火线,从而失去了荣立战功的机会。 高桥南将救了自己一次的头盔放到旁边的地上,然后把身上两片式的护身甲取下,这才感觉长出了一口气。这总重十五斤的铁甲和头盔穿戴在身上,就算不动也会很快就出一身汗。 不过他身为战地指挥官,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松地歇着,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他很快就起身,开始对阵地上的各个炮位进行巡查。这一是看看己方的伤情损失状况如何,是否需要立刻从预备队里抽调人员补充上来。二来是查看炮位的掩体工事是否因为刚才对手的炮火而损坏严重,有需要修补的地方就得立刻匠人来施工。第三则是趁着这个时机给战士们打打气,让他们能以饱满的情绪迎接下一次的交锋。 海汉这边的战损并不严重,在这轮的交锋中没有人阵亡,只有七人不同程度地受伤,全都是因为对手的炮击所致。对于海汉来说,这个战果已经相当不错,毕竟对手的火炮数量明显占优,而射程上双方条件均等,海汉的优势仅仅在于准备工作做得更为充分,炮兵们的作战能力更强一些。 这样的战果让高桥南也长出了一口气。开战前他也认为最艰难的恐怕就是一开始的炮战,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就跟拼刺刀没什么两样,双方都有给对方造成巨大杀伤的机会。但很显然这次老天爷又眷顾了海汉一方,十八芝处心积虑搞出来的火炮大阵并没有给守寨一方造成多大的实质损失,反倒是他们自己的战损大得让人无法忽视。 十八芝的部队退出两里地之后重新收拢进行了清点,而结果让郑芝龙几乎要抓狂——在刚才的短暂交火中,两百来名炮手中有近一半的人当场毙命,而活下来的一半里还有好几十名伤者,现在能够继续作战的也就四五十名炮手。 而这还是不是最大的问题,最严重的是十八芝在开战之前准备了三十八门火炮,其中三十门都在第一时间布置到了火线上,然而刚才的一番交火之后,这三十门火炮中只保下来五门,其余的几乎都毁于刚才海汉人的火炮洗地攻势了。即便加上作为后备,没在第一时间投入战场的八门炮,现在也只剩下了三分之一的火炮,而开战到现在才仅仅过去多久?这接下来的仗要如何打? 郑芝龙沉默了良久,才下令道:“原地待命。去通知红毛人,我们需要他们的帮助。” 很显然仅仅依靠火炮数量上的优势并不足以解决南日寨里的海汉人,郑芝龙想要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拿下南日寨已经变得不现实,而他现在所能依靠的外界助力,也就只有前来助阵的荷兰人了。 但荷兰人很快回绝了郑芝龙的求助,原因是他们注意到南日寨打出的旗号除了红蓝相间的海汉旗之外,还有大明和许氏的军旗,如果荷兰人登岛参战,这场战争立刻就又会上升为国与国之间的冲突,而这并不是汉斯答应出兵南日岛的初衷,东印度公司总部的大人物们应该也不希望看到自家与大明帝国再一次发生大规模武装冲突。 这倒不是担心自家的武装帆船打不过大明水师,而是这种无益的冲突会极大地影响到东印度公司在东北亚地区的海上贸易。而且现在南日岛的局势比较复杂,除了十八芝与大明两方参战之外,还有海汉这个新兴势力在中间搅和。当然荷兰人也不会忘了,在他们背后还有盘踞大员岛北部的西班牙人一直在跃跃欲试要挑战自家在东北亚地区的海上地位,如果一旦与大明开战,那西班牙人也很有可能会趁此机会落井下石。 以下段落稍后重新编辑 “好险!”高桥南自己看到头盔上的凹痕也是有些庆幸,他倒是不担心自己会受伤,而是害怕受伤之后就不得不退下火线,从而失去了荣立战功的机会。 高桥南将救了自己一次的头盔放到旁边的地上,然后把身上两片式的护身甲取下,这才感觉长出了一口气。这总重十五斤的铁甲和头盔穿戴在身上,就算不动也会很快就出一身汗。 不过他身为战地指挥官,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松地歇着,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他很快就起身,开始对阵地上的各个炮位进行巡查。这一是看看己方的伤情损失状况如何,是否需要立刻从预备队里抽调人员补充上来。二来是查看炮位的掩体工事是否因为刚才对手的炮火而损坏严重,有需要修补的地方就得立刻匠人来施工。第三则是趁着这个时机给战士们打打气,让他们能以饱满的情绪迎接下一次的交锋。 海汉这边的战损并不严重,在这轮的交锋中没有人阵亡,只有七人不同程度地受伤,全都是因为对手的炮击所致。对于海汉来说,这个战果已经相当不错,毕竟对手的火炮数量明显占优,而射程上双方条件均等,海汉的优势仅仅在于准备工作做得更为充分,炮兵们的作战能力更强一些。 这样的战果让高桥南也长出了一口气。开战前他也认为最艰难的恐怕就是一开始的炮战,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就跟拼刺刀没什么两样,双方都有给对方造成巨大杀伤的机会。但很显然这次老天爷又眷顾了海汉一方,十八芝处心积虑搞出来的火炮大阵并没有给守寨一方造成多大的实质损失,反倒是他们自己的战损大得让人无法忽视。 十八芝的部队退出两里地之后重新收拢进行了清点,而结果让郑芝龙几乎要抓狂——在刚才的短暂交火中,两百来名炮手中有近一半的人当场毙命,而活下来的一半里还有好几十名伤者,现在能够继续作战的也就四五十名炮手。 而这还是不是最大的问题,最严重的是十八芝在开战之前准备了三十八门火炮,其中三十门都在第一时间布置到了火线上,然而刚才的一番交火之后,这三十门火炮中只保下来五门,其余的几乎都毁于刚才海汉人的火炮洗地攻势了。即便加上作为后备,没在第一时间投入战场的八门炮,现在也只剩下了三分之一的火炮,而开战到现在才仅仅过去多久?这接下来的仗要如何打? 郑芝龙沉默了良久,才下令道:“原地待命。去通知红毛人,我们需要他们的帮助。” 很显然仅仅依靠火炮数量上的优势并不足以解决南日寨里的海汉人,郑芝龙想要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拿下南日寨已经变得不现实,而他现在所能依靠的外界助力,也就只有前来助阵的荷兰人了。 但荷兰人很快回绝了郑芝龙的求助,原因是他们注意到南日寨打出的旗号除了红蓝相间的海汉旗之外,还有大明和许氏的军旗,如果荷兰人登岛参战,这场战争立刻就又会上升为国与国之间的冲突,而这并不是汉斯答应出兵南日岛的初衷,东印度公司总部的大人物们应该也不希望看到自家与大明帝国再一次发生大规模武装冲突。 这倒不是担心自家的武装帆船打不过大明水师,而是这种无益的冲突会极大地影响到东印度公司在东北亚地区的海上贸易。而且现在南日岛的局势比较复杂,除了十八芝与大明两方参战之外,还有海汉这个新兴势力在中间搅和。当然荷兰人也不会忘了,在他们背后还有盘踞大员岛北部的西班牙人一直在跃跃欲试要挑战自家在东北亚地区的海上地位,如果一旦与大明开战,那西班牙人也很有可能会趁此机会落井下石。 正文 652.第652章 攻守转换 选择在一般人精神最为松懈的凌晨这个时间开战,目的也是为了能攻其不备,在战场上取得主动。不过对于明军水师来说,他们的任务相对比较困难,因为这需要他们先进入战场充当诱饵,尽可能将荷兰船只引离南日岛附近,然后海汉舰队再择机从侧翼插入荷兰人与南日岛之间,隔断他们与岛上海盗的联系。 明军水师的船只大多还是以前的存货,这些战船对付十八芝的海盗船还是有得一拼,但要面对装备多门火炮的荷兰武装帆船就略微有些吃亏了,只能用船只数量上的优势来进行弥补。 谢立倒也没有逼着明军水师去当炮灰的意思,他在事前的沟通中就已经跟许裕拙说得很清楚,明军可以在“实现战术目的的基础上尽可能保存有生力量,不必与荷兰人死拼”,真正的技术活还是需要等海汉海军的战船进入预定位置之后来完成。 许裕拙自然也不会拒绝海汉人的好意,在上次目睹了海汉战船是如何以少胜多,打得十八芝的海盗船翻沉一片之后,他就已经彻底变成了海汉海军的忠实拥趸,对谢立所提出的战术安排都一一应承下来。 而此时南日岛上的海盗则是陷入了尴尬的两难境地,荷兰人拒绝了郑芝虎登岛助战的请求,十八芝自己的战斗力又不足以在正面战场上撼动南日寨的防御,如果硬赶着步兵往南日寨发动冲锋,那结果很有可能是毁灭性的,海汉人的火枪阵可不是闹着玩的——上次海汉人攻打南日寨的时候,郑芝虎派出去执行袭扰战术的两百多号人就是因此而白白送了性命。 但如果不主动攻打南日寨,此行的目的也就难以实现了。相比缩防在南日寨里的守军,十八芝最大的劣势就在于补给困难,一旦补给告急,就算没攻下南日寨也只能选择撤退,而目前留给他们的行动时间也仅仅只有几天而已,是打是撤,必须要尽快作出决定才行。 郑芝虎虽然一向杀伐果断,但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进退维谷的状况,赶紧召集了手下的大小头目商讨对策。但很快他就发现这种商讨也是徒劳的,手下的每个人几乎都和他一样,陷入了战与退的矛盾中无法作出决策。一帮人吵得火热,到后来吵急眼了还险些动起手来,如果不是郑芝虎及时制止,搞不好十八芝的战损名单上又得添几个名字了。 “都是一帮没用的废物!”郑芝虎回到自己的营帐中依然气忿难平,手下这帮人只有在海上打劫的时候才会有点用处,让他们上岸打仗,水平就只有普通的山贼等级。要靠着这么一帮人实现十八芝一统东南沿海的宏愿,那得等到何年何月? 通过跟海汉的前后两次交手,郑芝虎现在也算是意识到了双方在战斗力方面所存在的巨大差距,他虽然尚不明白海汉人是如何操练出如此一支军队,但大致理解了为何以许心素为首的福建军方会选择抱紧了海汉这条大腿不放手——要是换作郑芝虎先跟海汉人接触,他大概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但现在的双方的立场已经完全对立,郑芝虎也明白十八芝已经失去了这样的机会,即便向海汉人表示臣服,福建官府也未必肯放过他们这些为首之人。就算心里不甘,也只能选择一条道走到黑了。 但无论如何,今天这开局不利,士气已经跌到了非常低的程度,再要继续逼迫手下们上阵搏杀,也未必能有好的效果。因此郑芝虎索性下令撤军,待明日再出阵邀战。不过他或许没有想到,过了这一夜之后,形势就会发生极大的变化了。 为了防止再次遭受对手的夜袭,郑芝虎下令这一夜不再派人到营寨之外的旷野中埋伏——这个决定让负责情报收集的易老二长出了一口气。他手下的人手已经所剩无几,而且出了昨天的事情之后,已经没人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到外面去值夜放哨,哪怕是酬劳翻上两三倍也没人心动。毕竟银子虽好,但也得有命去花才行。 但完全不设防也很危险,易老二这时候倒是想出了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将作为补给品带来岛上的各种鸡鸭猪羊等禽畜用绳子系上,放了一些到营寨附近当做警讯使用。这些动物相对目标较小,在受到惊扰后发出叫声,营寨里的守军就可以及时进行戒备。 不过这一夜南日寨却并没有再次安排出击,前一晚特战连的人几乎在岛上折腾了一整夜,钱天敦希望他们能够得到充分的休息时间,因为接下来双方的攻守地位很可能就要发生变化了,钱天敦需要自己的步兵保持一个比较好的作战状态去面对后续的战斗。 荷兰人在这段时间里无疑是最为轻松的阵营,十八芝在岛上战果如何,对于他们而言并没有很直接的影响,只需守住外海,不让对手从海上来包抄十八芝的后路就行。在十八芝的火炮阵地被海汉炮火压得抬不起头的时候,范德维根甚至很有闲情地在船上组织了一次海钓比赛,最终旗舰“飞翔号”的大副维尔森以一条四尺长的大鱼获得了十枚银币的奖励。 但这样的轻松也仅仅只持续到了下一天的凌晨。早上将近五点的时候,桅杆上的瞭望手发现了北边海上出现了一支规模不小的船队,船只数量至少是荷兰船队的五倍以上。范德维根在睡梦中被这个消息惊醒之后,连制服都来不及穿好,便来到甲板上确认这个可怕的发现。 半小时后,这支船队的帆影已经在海平面上清晰可见,虽然天色还没亮起来,看不清船队的旗号,但范德维根凭借自己的经验,就可以判断出这支船队应该是隶属于大明水师——也就是许心素的直属部队。 “敲钟,备战!”范德维根并没有慌乱,在确认了状况之后立刻有条不紊地开始下达命令:“炮手们全部进入炮位,升起炮窗!大副,让人去我的舱房把我的制服取来!” 虽然荷兰人的初衷并不想与大明交战,但这种回避不是畏战,如果大明水师那么不知轻重地自己撞过来,范德维根也不介意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教训以示警告。 对面的船队以全速向南驶来,而太阳也已经快要从海平面跃出,这个距离上范德维根已经可以通过望远镜确认对方桅杆上打出的旗号——没错,这支船队正是许氏家族所统领的大明福建水师。 “好吧,既然他们选择了战争,那就让我们来成全他们吧!”范德维根下令道:“打旗号,船队变换队形,抢占上风头,准备开炮!” 荷兰的武装帆船在海战方面大多具备了一定的经验,旗舰的旗号打出之后,另外几艘帆船很快就调整了前进方向,跟着旗舰排出了队列,将侧舷炮口朝向对手驶来的方向。 但明军显然没有打算这么容易就称了荷兰人的心意,在发现荷兰人的打算之后,明军水师的船队迅速兵分两路,撇向左右两边,似乎也是打算用类似的招数,以侧舷去抢占荷兰船队的头尾位置。 “想和我们玩战术?”范德维根对大明水师的应变手段嗤之以鼻。要谈到海战,荷兰人在这个时代拥有非常强大的实力,就算是拥有独步天下的大帆船船队的西班牙人,也不敢说自己能在海战方面稳赢荷兰人。明军的这种队形变化,在范德维根看来意图过于明显,而且很难对自己的船队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转向,向西前进,我们要赶在他们的前面。”范德维根很果断地下达了下一道的命令。 荷兰帆船在航速上的优势,也在此时毫无保留地体现出来。荷兰人的船队改变航向兜出一道弧线,正好可以截住转向向西南方向行驶的那一部分水师战船。 正当范德维根还在考虑要不要用几发炮弹来警示对手知难而退的时候,他赫然发现对手居然先行开火了。 几种竹木制成的火器拖着火尾从对方的战船甲板上升腾而起,在空中划出弧线扎向荷兰船队的方向。这些火器的用途便是点燃对手的船帆与船身,从而瘫痪对手船只的行动力,而其射程都在二三十丈左右,在这个时代的远东地区绝对算得上是很犀利的武器。然而实战中所取得效果,并不能完全实现其射击意图。 首先这些原始的火箭助推型的武器本来就没有什么准头可言,发射的时候也只能由操作者估计一个大致的方位和距离,点火之后就完全是碰运气的阶段了,而这种准头的劣势就只能用发射数量来进行弥补,正如同火枪阵要采用排队枪毙的阵形来提高命中率一样。不过如果海上的风力稍稍大一点,就算十船齐射,也会被风刮得偏离方向,很难取得成效。 其次这些火器的射程大多不如火炮,杀伤力也更为不及。就算敌船被射中了十支八支,只要及时处理就不会有什么麻烦,甚至还比不了舰炮在对方的船身上开出一个洞口导致进水的麻烦大。 明军的这些如同焰火一样的火器果然没有取得什么效果,绝大多数在距离荷兰帆船还有好几丈的地方就力尽落水了。偶尔有那么一两支火箭扎到船上的,也很快就被船上负责损管的水手们用土包和湿布给扑灭了。 “这些东方人真是太狂妄了!为了公司的荣光,我必须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虽然没有被这一波攻势所伤及到,但大明水师“不明智的挑衅”还是惹恼了范德维根。上司说了尽量不要与大明开战,但可没说过必须要忍受大明战船的主动攻击,只挨打不还手这绝对不是东印度公司做事的风格。 “开火!好好揍他们一顿!”范德维根热血上头,下达了开火攻击的命令。 “飞翔号”侧舷的八门舰炮率先开火,炮弹呼啸着射向了明军的船队,其中一发直接命中了一条明军战船的船头,打得船板碎屑横飞,可以看到其甲板上有水手立刻便倒下了。 然而明军的船队并没有就此止步,而是继续向前冲锋。范德维根知道这是明军惯用的战术之一,在接近敌人之后以各种近距离的火器再次实施纵火作战。相较没什么杀伤力的远程火器,在二十丈以内明军有更多的手段来实现这种作战目的,其中不乏有将各种易燃难灭的可燃物投掷或喷射到敌船上的做法,而这些进攻手段要比那些远程火箭可怕多了。即便是“飞翔号”这样的大船,如果被一堆大明战船给围堵住,也很难对四面八方飞过来的易燃物进行有效抵抗。如果距离再进一步缩短,这些大明战船还会利用各种工具来固定住两只船,然后跳帮实施肉搏作战。 “调整航向,保持距离,不要给他们靠近的机会!”范德维根很明白己方的劣势就在于船只和人员数量太少,跟对手进行短距离的硬拼是极为不明智的做法,以己方在武器和船只性能上的优势,只要保持距离,慢慢用火炮解决对手才是最为稳妥的战法。 海上的炮战声音自然也传到了南日岛的岸边,十八芝营中的海盗们纷纷从睡梦中惊醒,出来旁观这场海上大战。尽管交战水域距离南日岛的港口尚有好几海里,但荷兰帆船不断的炮击声还是给海盗们打了一剂强心针——还好请来了红毛人掩护后路安全,不然可能就在半夜三更被悄悄过来的明军水师给爆了菊花。 “拿了我们家那么多的银子,也是该让这些红毛鬼出一点力气了!”看着荷兰人的帆船在海上作战,郑芝虎的心理也稍稍平衡了一点,说好的两家协同作战攻击南日岛,这荷兰人一直闲着也是太不像话了。 正文 653.第653章 海战 十八芝掏大把银子请荷兰人来南日岛助战,可不是仅仅为了让他们在外围当哨兵的。事实上郑芝龙很希望荷兰人能发挥出海汉人在对方阵营中的作用,毕竟前次大明海汉联军攻打南日岛,实际上打主力的并非明军,而是前来助阵的海汉民团,这样的外援才是值得送出去那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 昨天求援被拒,郑芝虎心里就已经憋了一肚子的气,若不是有求于对方,他当时就已经翻脸了。不过一夜之后,明军水师已经按捺不住自己打上门了,这下荷兰人就算想清闲也清闲不了了。郑芝虎也不下令让自己的人马出海协助荷兰人,多少存了一点看热闹的心思。当然他也知道,尽管明军战船数量看起来多出不少,但却很难给荷兰人造成实质性的麻烦,只要荷兰人不傻傻地杵在原地不动,别让明军战船一拥而上给围住就行。 荷兰人的表现的确没有让郑芝虎失望,他们一边用猛烈的炮火对明军的战船进行轰击,一边很理智地保持着交战距离,避免让对方有机会贴上来短兵相接。而明军很快也意识到他们在武器和船只性能方面的劣势,很快就开始转头向西且战且退。 范德维根当然也注意到对手战术的变化,但他可没打算就此作罢,既然明人这么不识好歹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好好给他们一点教训。当然了,更主要的原因是范德维根意识到对手的作战水平比起以前似乎并没有多大的长进,自己的船队完全可以趁胜追击,给予明军进一步的打击。 至于说公司高层所担心的与大明交恶,范德维根倒并不是特别在意——就凭大明水师现在所表现出的战斗力,就算翻脸了也很难给东印度公司制造什么麻烦,倒不如抓住这次的机会,狠狠打击一下福建水师的气焰,说不定他们以后在海上遇到荷兰帆船就会自觉地退避三舍了。 郑芝虎一开始还很幸灾乐祸地看着荷兰船队在海上追击福建水师,但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南日岛东边的海面突然杀出了另一支船队,这支船队的规模不大,远远看过去大概也就十艘船左右,但令郑芝虎心寒的是,组成这支船队的全是清一色的海汉战船。 很显然,海汉人一直静静地在等待着出击的时机,尽管还没有想明白他们的作战目的是什么,但郑芝虎心中已经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传我的命令,水兵立刻登船出港,给红毛人打旗号,让他们不要继续往西追了!”郑芝虎反应还算果断,立刻便下达了作战指令。 但民间武装最大的问题之一就是指挥效率,几分钟之后郑芝虎的命令传达到码头上的时候,这里的战船别说做好出战的准备,连水手们都还不知道在哪里。此时天色才刚刚亮起,海盗们虽然都已经出了帐篷观看海上的交战,但大多数人还衣衫不整,并没有几个人意识到自己可能也会立刻参与到海上的作战当中。 等各条船的船长把部下收拢组织上船,距离郑芝龙下达命令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而这时海汉人的船队也从东边靠近了南日岛的北海岸线,十八芝的帆船还没来得及出港,就面临着被海汉人封锁在港湾之内的窘境。 荷兰人此时也已经注意到了突然出现在身后的海汉船队,开始缓缓地转向回航。范德维根也反应过来福建水师的攻势只是佯攻,而真正的杀招却是海汉人埋伏在附近的这支船队。不过他倒没有郑芝虎那么慌乱,海汉的水面部队虽然听说挺厉害,但那也只是相对十八芝和明军而言,范德维根可不会那么容易被一些传闻所影响。孰强孰弱,那还是得要过一过招才能见分晓。 而与此同时,谢立也在海汉船队的旗舰“虎鲨号”上发出了命令:“升起炮窗,六艘小船留下封锁港湾,其他船只跟随旗舰拦截荷兰船队!目标进入射程内就可开炮,无需另行请示!” 所谓“六艘小船”,就是六艘海汉制式战船中吨位最小的探索级战船,其中两艘还是海汉卖给福建水师的外销货。当然这种小也是只是相对的说法,近三百吨的吨位放在十八芝的船队中已经算是大块头了,而且每艘船上都布置有十门左右的火炮,武装水准比起十八芝的那些帆船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几年前在珠江口,海汉海军就是以这种战船为主力,击败了数量占优的刘香船队,一举拿下了珠江口海域的实际控制权。 而四艘吨位更大的探险级战船,就是用来对付荷兰人的主力了。这个级别的战船不仅船上布置的火炮数量比探索级多了一倍有余,而且火炮的型号也有所差异,更大的船身让其可以承载炮身更大更重的舰炮,其口径和身管长度都要比探索级更具优势。当然最关键的是,海汉军委可以确认自家战船上的舰炮无论在哪个方面的性能都大大超越了同时代的海上竞争者,荷兰人也不例外。这足以让谢立在面对荷兰武装船队的时候,还有充分的信心分兵出去,仅以四艘战船去应对荷兰人。 在海盗们还在南日岛码头乱成一片的时候,荷兰与海汉的船队已经在南日岛北侧的海面上遭遇了。双方都提前转向,试图能够抢到t字位来占据先机,但在风向和洋流的作用之下,谁也没能在这个环节占得便宜,结果变成了平行向北进行的两列纵队。 “靠过去!”谢立毫不畏惧地下达了命令。战前钱天敦已经给谢立私下授意过,只要这一战打出成绩,那钱天敦就会向军委上书为其请功,谢立也将有望成为海军军官中第一个晋升中校职位的归化籍人员。 对手航向的调整自然也落在了荷兰船队指挥官范德维根的眼中,对于以海为家的荷兰人来说,在海战中可没有“畏惧”这种选项,他也同样下达了调整航向的命令,让船队靠向对手的航行路线。 两只船队之间的距离迅速从五六百米缩短到两百米之内,海汉一方率先开火,“虎鲨号”的船舷舰炮依次鸣响,炮弹呼啸着砸向荷兰人的帆船。 其中一枚炮弹就从范德维根头顶几米处掠过,将船帆撕出了一个两尺大的洞,然后从船的另一侧坠入海中。虽然这枚炮弹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范德维根却是心中大惊,因为这表明自己的船队已经进入到了对方的舰炮射程之内,然而在这个距离上自家的舰炮却似乎很难发挥出百分百的作用。 随着脚下一阵震动传来,自家帆船发射的炮弹立刻就证实了范德维根的这种担忧。这几发炮弹在距离对手帆船还有十几米的地方就已经力尽落水,根本就无法给对手造成伤害。 “很好,保持这个距离,继续射击!”谢立当然也观察到了这个细节,而这也正是他所等待出现的场景。海汉火炮在性能上的优势足以使得舰队能够保持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对敌人的船只实施远程打击而不会被敌人的武器所伤及到。 范德维根的应对措施与谢立截然相反,他选择了一种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来改变这种被动的现状:“靠上去,贴近他们的船!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的炮弹也不是面粉做成的!” 如果单论船身的坚固度而言,荷兰帆船可是丝毫不输给海汉建造的这些战船,一些荷兰帆船在外层船板的厚度上甚至还具有一定的优势。但荷兰帆船和其他所有西方国家的船只一样有一个非常致命的短板,那就是没有水密隔舱。 水密隔舱这种船舶结构在唐代就已经发明出来,宋代之后在海船建造中得到了普遍使用,连一部分内河船也有采用这种结构。郑和船队下西洋的时候,所有海船都采用了水密隔舱结构。 这种隔舱在功能上有三个十分显著的优点,一是通过分割密封舱室的做法提高船体的抗沉性,二是利用水密隔板来增强船体横向强度,三是提高装卸效率,便于货物在运输途中的储藏和保管。 而从造船技术的角度来说,水密隔舱还有一个不得不提到的优点,那就是用水密隔板来取代了船身加设肋骨的工艺,从而让造船的流程大大得到简化,工期也得以缩短许多。 虽然这种先进的造船技术在郑和下西洋的时候就已经流传到海外,但西方国家真正将这种技术引进到自己的造船业当中并进行推广,却已经是十八世纪末,也就是距离现在这个时间点大约一个半世纪之后的事情。1795年英国人本瑟姆为英国皇家海军射击了六艘新型战船,才第一次将中式帆船的水密舱结构运用到西式战船的建造当中。 这种船体结构上的差异,每一名海汉海军成员在受训期间都接受过相关的知识培训,也明白这种差异在海上炮战中将会给双方船只带来怎样的影响。因此对于海上炮战这种交战方式,海汉一方的将士在心理上是具备了天然的优势。 随着双方船队距离的进一步缩短,终于开始有炮弹命中了荷兰帆船,而这个距离上仅仅依靠橡木船壳是无法抵御炮弹的巨大动能,很轻松就能在船身上撕出一个大洞,顺便扫清前进路线上的一切障碍。 被称之为费留特船(fluyt)的荷兰帆船是在早期的西班牙大帆船基础上作出的改良型,将船壳轻量化并减少了武装和水手数量,并将吃水线以下的货舱加大。这种改动让荷兰帆船实现了高速化、轻量化、低成本、高载货量、便于建造等等目标,也是荷兰在短短时间内崛起为海洋帝国的重要原因之一。但这种帆船的缺点也非常致命,吃水很深,船壳却相对很薄,虽然相对激动灵活,但却缺乏抗击打能力和火力输出强度。 在17世纪中叶,也就是距今大约十年之后的英荷战争当中,荷兰海军和武装商船在英国海军的重型战列舰面前被加农炮打得损失惨重,荷兰人只能依靠水手们的素质和造船速度上的优势来弥补装备上的先天不足。 这种劣势在目前并没有充分暴露出来,因为在能与其正面抗衡的海上势力屈指可数,而不管是西班牙人还是葡萄牙人,甚至包括大明水师在内,在武装船只的数量上都很难跟荷兰人相提并论,大规模的海战肯定是荷兰人占优。但在目前这种六对四的小规模海战的条件小,荷兰帆船的劣势就在海汉炮火之下暴露无疑了。 首先双方在舰炮总量相差不大的前提下,命中率却是差了不止一倍,海汉战船在相对较高的命中率支持之下率先摧毁了荷兰帆船上超过三分之一的炮位,这就导致了荷兰的火力输出强度迅速下降,命中率更是跌到了惨不忍睹的地步。 其次海汉舰炮的杀伤力和杀伤效果都大大强于对手,而荷兰帆船只要吃水线附近被炮弹击穿,几乎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因为船身大量进水而影响到船只的性能,甚至会出现明显的侧倾——这几乎等同于这艘船的船舷炮就此失去了战斗能力。海汉战船却因为拥有水密隔舱结构,即便被击穿进水,短时间内也不会对船只性能造成大的影响。 双方的海上炮战仅仅持续了不到半小时,荷兰船队中就有三艘帆船在炮火打击之下陆续丧失了作战能力。而反观海汉一方,虽然四艘船都有中弹的状况,但却没有一艘船因伤退出作战,依然能够继续向对手发动炮火攻势。双方原本相差不大的火力输出能力,却在交战中迅速地出现了比例变化。而荷兰水手们在冒着猛烈炮火接近了对手的帆船之后才很绝望地发现,对方的水手船员竟然装备了清一色的燧发枪,他们现在必须要承受火炮与火枪的双重打击了。 正文 654.第654章 击溃 随着尖利短促的哨声响起,海汉战船的船舷边噼里啪啦响作一片,数十发铅弹射向了五十米开外的荷兰帆船。当然在海浪的颠簸之下,即便是神枪手也很难作出有效的预瞄,命中率完全只能依赖于运气。但对面挨打的荷兰水手们可不会这么想,铅弹掠过头顶和耳边的所带起的风声非常清晰,让他们甚至都不敢在甲板上直起腰来活动。在此之前已经有好几个倒霉鬼在操作帆索时被对方射过来的子弹击中,水手们虽然并不是怕死的人,但也不打算拿自己的性命来作赌注。不过他们很快发现对手的火枪射击仅仅只是一个前奏而已,他们的火炮已经换上了威力更大的链弹和葡萄弹。 链弹又被称之为“甲板收割者”,飞速旋转的串连链弹不但能够撕扯风帆和索具,而且还可以将前进路线上的水手们一切为二,十分恐怖。而葡萄弹的散射面积大,更是让甲板上的水手避无可避。这两种炮弹倒并不是什么很先进的装备,荷兰人的船上也有,但要命的是荷兰帆船上的舰炮性能远不如对手,目前这个距离还没有进入到这两种特殊炮弹的射程,即便勉强换了链弹和葡萄弹,也很难对海汉的船只和人员造成实质性的打击。 排在荷兰船队中第二位置的“鲟鱼号”很快就中招了,一枚链弹不但扯破了主桅杆最下面的一张船帆,而且连操作整根桅杆的帆索也一并给切断了,这让“鲟鱼号”的甲板上顿时乱成一片。而此时海汉船队又恰到好处地对“鲟鱼号”进行了一轮葡萄弹的集火,甲板上顿时就变成了人间炼狱,二十多名水手在密集的弹雨笼罩之下无一幸免,全被打成了筛子。鲜血和人体碎块遍布在整个甲板上,场面惨不忍睹。 范德维根当然也注意到了战局已经在朝着不利于己方的方向发展,六艘荷兰帆船现在仅剩下两艘还保持着比较完整的作战能力,其余的四艘都已经处于了苟延残喘状态。而对手的作战思路也十分清晰,他们并没有试图要击沉或者是俘获已经失去战斗力的荷兰帆船,而是在确认目标失去作战能力之后就迅速将集火对象转移到下一艘船身上。 至于荷兰那几艘失去了大部分作战能力的帆船,他们甚至连脱离战场的机会都没有,因为那支原本已经离开的福建水师船队,居然又兜兜转转地回来了,显然是准备来海汉人打下手清理战场的。他们的实力虽然不足以和荷兰武装帆船打正面对攻战,但要收拾这种残局还是绰绰有余的。 目前的局面已经从最开始荷兰稍占上风的的六对四,变成二对四的不利局面。范德维根此时也已经从最初的兴奋中冷静下来,如果现在还想以少胜多,扳回战局,希望已经十分渺茫。退一万步就算大家拼了老命,跟海汉人继续打下去,最后顶多也就是个惨胜的结果,别说能不能把已经战损程度很深的几艘船给救回去,就连剩下这两艘船能不能安然脱离战场都很难说。别忘了南日岛港口那里还有六艘海汉战船没有参战,而且后面还坠着一大串福建水师的船等着捡漏。 “改变航向,脱离战场!”范德维根很快就想清楚了利害关系,并且果断地下令终止作战,撤离这个已经陷入不利局面的战场。输掉这次战斗对范德维根而言并不是最糟糕的事情,如果无法把这次战斗的过程和相关的情报带回大员港,那才是真正的严重失误。 当然了,脱离战场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想跑还得看对手是不是肯就此放手。毕竟在航速和船只操控性上,荷兰帆船也并没有什么优势可言。值得庆幸的是海汉人似乎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看到剩下的两艘荷兰帆船开始转变航向试图要脱离交战,海汉的几艘战船却并没有跟着改变航向继续追击。 “荷兰人这就撤了啊!”谢立舔着有些干涩的嘴唇,脸上的表情显得意犹未尽。他当然希望能够在这一战当中全歼对手,但事前所制定的作战计划中已经很明确这次作战的首要目的并不是歼灭荷兰人的船队,而是要确保把来犯的十八芝海盗悉数给留在南日岛。而与荷兰人交手并将其逐出南日岛海域,其实也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的作战手段之一。 当然了,能够将这次来南日岛助战的六艘荷兰武装帆船留下四艘,已经是非常骄人的战绩了——海汉可是仅仅只出动了整支舰队一半的力量就取得了这样的战果。而且整个作战过程让福建水师也在旁边进行了观摩,对其有多大的冲击力就不用细说了,毕竟他们几十条船都拿人家没有办法,而海汉人却相对比较轻松地解决了这个大麻烦,双方战斗力的实际差距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话说回来,这场仗赢得也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轻松,海汉海军参战的四条战船虽然依然保持了战斗力,却也并不是毫发无损,事实上四艘船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受伤的船员水兵也有两位数,其中两艘战船上还出现了阵亡人员。值得庆幸的是船只的主体结构没有大的外伤,航行和作战的性能也没出现大碍,只是可能需要在战后进行比较耗时的修缮工作。 但现在谢立还没打算让这四艘船停下来休息,因为除了荷兰人之外,南日岛港口里还有一大帮子十八芝的船需要进行清理。 在海汉战船与荷兰人接战的时候,十八芝这边也终于开始登船离港,打算要阻止海汉船队封锁进出港口的航道。但一来他们的行动稍显迟缓,还没来得及出击,海汉的船队就已经先行占据了有利位置,并且在海面上摆出了阵形。二则是十八芝的船载远程武器实在太少,跟海汉战船这样在海上正面交锋简直就无异于以卵击石。双方甫一交手,十八芝这边就明显吃亏得多,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海汉战船上发射的炮火连连击中。 在海盗们察觉到对手的作战意图是要将自己封锁在港湾内而不仅仅只是击退之后,原本还在岸上观望的海盗们也急了起来,不等郑芝虎的命令便纷纷登船出海。他们很清楚自己若是真被海汉船队封锁在这个小港湾里,那恐怕就真的没有从此地脱身的机会了。 很快涌向港湾出口的海盗船从最初的十几艘迅速翻了几番,大家都在慌不择路地试图逃出这条封锁线。然而海盗们并没有意识到,即便他们能冲过这道关卡,在外面还有福建水师和海汉的几艘大船在等着他们。 人一旦存了逃命的心思,就很难再有拼命的决心了。除了最初的几艘船被炮火击中之后失去行动能力,后面从港口涌出来的海盗船全都溜向了近岸的水道,试图从海汉船队旁边溜出去。这样的战术的确取得了一定的成效,海汉战船的侧舷全都朝向港口一侧,以便于火力输出,而对那些从左右绕行的海盗船就显得打击力度不足了。 “这帮混蛋!不许逃!”郑芝虎看到海盗们仓惶出逃的状况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要是一窝蜂都逃了,那接下来还怎么攻打南日寨?他这次出发之前可是给郑芝龙立下了军令状,要在南日岛把之前的失利加倍报复回来,如果不得胜就自甘受罚。这惩罚倒是小事,关键是郑芝虎丢不起这个脸啊——就算是当初在珠江口吃了大败仗的刘香,也没有出现过在短短几个月之内连续两次败给海汉民团的战绩。往日郑芝虎可是没少对刘香大加嘲讽,而这次若是又在海汉人手里栽了跟头,他回去的确是没脸面对十八芝的其他头目了。 郑芝虎气急败坏地下令让亲兵立刻去码头维持秩序,阻止海盗们继续登船外逃。这些人要是逃出去了,难道还能指望他们在海上兜一圈之后再打回来? 不得不说郑芝虎的这个命令是极其愚蠢的一步棋,如果他此时下令全军撤退,凭借上百艘船只一起发动冲锋,要冲破港湾外尚未成型的海上封锁线其实并没有多困难,至少大多数人马还能有撤离南日岛的机会。但郑芝虎为了自己的颜面,放弃了这个唯一的逃生机会。 早上八点,结束与荷兰人战斗的四艘海汉战船和十艘福建水师战船也加入到封锁港湾的队列中来,而此时因为郑芝虎的阻挠,海盗已经停止了向港湾外发动冲锋的行动,逃出包围圈的船只寥寥无几。 距离南日岛港口大约六七海里的海面上,四艘已经无法动弹的荷兰帆船升起了白旗,向围上来的福建水师投降。他们在最后阶段还是有过抵抗到底的打算,但当他们发现福建水师只是围而不攻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自己的打算是徒劳的。很显然福建水师已经不准备再付出额外的牺牲来占领这几艘船了,他们就是围在附近,不让这几艘船有逃离的机会,等待海汉战船处理完南日岛港口的战局之后,再过来一炮一炮地轰沉这几艘船就行了。在这样的状况之下,除了投降之外,荷兰人的确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保住性命了。 “荷兰人已经撤离战场了,这下我们的任务就很轻松了。”钱天敦从电台中得到了谢立的战况报告之后,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他原本还比较担心海军与荷兰船队交手会不会吃亏,但从战果来看,毫无疑问自己的这种担心是多余的。海汉这边以极低的代价就取得了这场耗时近两小时海战的胜利,也是真正意义上与荷兰武装帆船的第一次正面交锋——攻打安不纳群岛的时候,海军干掉的几艘民船商船可实在称不上是两军交战。 高桥南在旁边应道:“那我们是否需要出击,尽快消灭岛上的残敌?” 钱天敦摇摇头道:“不用着急,现在急的人不是我们,是十八芝。他们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要嘛来攻打南日寨,要嘛就等着补给耗完之后投降。不管他们选择哪一条路走,对我们来说,损失都会比主动发起攻击要低得多。你记住,在我们兵力有限,而作战时间没有受限的状况下,以最低的代价取得胜果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是,长官!”高桥南立刻挺胸应道。 “你去问一问许甲齐,如果明军愿意出战,那我们就替他们掠阵好了。”钱天敦虽然在意自己部下的安全,不过如果是明军去打头阵,那他倒是不会表示反对。 高桥南会意地笑着应了一声,便出去找许甲齐商谈接下来的进攻策略了。 仗打到现在这个份上,其实钱天敦就算撒手不管,也已经胜券在握了。他原本以为十八芝卷土重来,这一战至少会打个一周左右,倒是没想到居然速战速决,从十八芝登岛到现在才仅仅过了48小时,战事就已经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这的确是他在开战之前没有预料到的结果。 正如钱天敦对高桥南所说的那样,既然已经取得了明显的优势,就不必再用士兵的性命去换一个速胜的结果——在南日岛这么一个环境下,早两天打赢跟晚两天打赢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差别,也不会因为及早结束这场交战而有更多的收益。 相比一手掌握了战局的钱天敦,十八芝的指挥官显然要迟钝得多。直到快中午的时候,郑芝虎才意识到现在的战局对己方来说意味着什么。荷兰人不声不响地就已经败退,抛下了南日岛上来不及撤出的十八芝。且不说现在还有没有攻下南日寨的希望,就算想安然离开南日岛,也已经不是一件轻松的任务了——港湾出口的航道上至少聚集了三十艘以上的敌船,想要通过这条封锁线而不被击沉估计会非常困难。 正文 655.第655章 进退维谷 从交手的过程和现在的战局状况来看,郑芝虎意识到这显然不是自己预想的复仇之战,而是对手早早就设好了圈套,等着自己这队人马自行踩进来而已。对手在南日寨里驻扎了多少兵力,目前暂时还看不出来,但从海上的兵力部署来看,对手显然是早早就做好了准备,甚至连助阵的荷兰人也一并算计了进去。 郑芝虎想到上次海汉带头来攻打南日岛的时候,不过出动了三艘战船而已,而这次在海上出战的海汉战船显然不止这个数了——这其中还没有包括那艘大得吓人的巨舰在内,说不定它就埋伏在南日岛周边海域里的某处,静静等着一个合适的出击时机。当然,从现在的状况来看,海汉已经不需要祭出这个大杀器来控制战局了。 荷兰人败退之后,大概是不会再回来救援岛上的人了。而上午逃出去的少量船只,显然也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杀一个回马枪。他们顶多就是直接去澎湖,将这边的战况告知郑芝龙。而以澎湖目前的状况,短时间内大概是没办法派出另一支援兵来解救南日岛上的困局了。 在乱过一阵之后,各个头目对自己所带队伍的统计终于反馈到了郑芝虎这里。目前岛上还有十八芝成员一千四百余人,其中还包括了无法继续作战的伤号一百多人。剩下的海船共有七十三艘,其中有十一艘在上午的冲关交战中受损较为严重,如不进行维修将难以坚持长途航行。当然了,以剩下这六十多艘船的装载能力,挤一挤也能把人全都装走,但能不能安然离开这里就要另说了。 补给方面,目前所带的粮草倒是还算充足,因为之前出现了数百战死和逃离人员,所以剩下的食物可供岛上人马至少半个月的消耗。但实际留给他们的可停留时间并没有那么多,因为回程路上也还需要大约两天左右的时间。如果被敌人追击,那么可能还需要在海上兜圈子来进行摆脱,所需的航行时间就会成倍增加。 至于士气方面,这才是郑芝虎真正需要揪心的地方,在接连几次交手受挫之后,这支队伍的军心已经出现了明显的不稳,特别是今天早上的海战中被十八芝视为依靠的荷兰船队败走,给予海盗们的心理打击是相当大的。如果现在要跟海汉和明军继续作战,那郑芝虎必须得好好想一想要如何才能重振士气,而且要越快越好,照此局面拖下去,只会对被困在岛上的十八芝越来越不利。 “午饭之后,想必他们就要开始发动进攻了吧?”郑芝虎心中忍不住想到了这样的可能。对手既然在前几次交手当中胜得十分顺利,想来趁胜追击的可能性也会相当大。 “来人啊!”郑芝虎将手下亲兵叫了进来,然后传令道:“中午早些给兄弟们放饭,还有,让伙夫杀几头猪,每个兄弟都要有一份!把我座船上的银箱搬出来,每人发二两银子。告诉大伙儿,从今天开始,每人每天的饷银都加二两,直到我们平安回到澎湖为止!” 这些措施能够增加多少士气,其实郑芝虎心里也没底,但就目前的环境而言,他所能采取的措施的确也为数不多。郑芝虎只能指望在接下来的交手中给予对手一定的打击,然后再寻机离开这个岛。 午餐期间郑芝虎也放下了架子,让亲兵提了一坛酒跟在后面,在营地中四处巡视,看着带兵的头目便上去敬一碗酒,寒暄几句以示鼓励。对于那些有伤在身难以活动的手下,郑芝虎还蹲下身来,亲自用筷子给伤号喂上两块猪肉以示关心。虽说这种临时抱佛脚的办法显得太过生硬,但多多少少也能起到一点收买人心的作用。 然而过了午时之后,南日寨方向并没有丝毫的动向,那里的驻军似乎并不打算要主动出击,而海上的敌船也没有作出试图进到港湾内进行突击的迹象。很要命的是南日岛上本来就没有多少植被,港口附近更是连高过人的树都没有,在三伏天的太阳直射之下,十八芝的营地简直就如同一个蒸笼一般,光秃秃的地表简直热到烫手。而十八芝的人马在这样的酷热之下,还不得不全副武装地在阵地上备战,提防对手的突袭。 然而这种等待注定是徒劳的,南日寨里钱天敦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拖死十八芝,而许甲齐也并不想出面去抢这个功——事实上许心素将他安排在岛上与海汉民团驻扎在一起,就已经是提前把相关的功劳许给他了。就算明军只是做了一点打下手的工作,战后击败海盗的功劳也依然会算在他这个带兵的将领头上。这份功劳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跟他争,那又何必冒着危险再去抢攻十八芝的营地呢? 海盗们就这样顶着满头大汗从中午一直等到了太阳落坡,也并没有等来对手的主动进攻。郑芝虎不得不再抛出一些“海汉人畏惧我军勇猛不敢邀战”之类的言论,来安抚躁动不安的军心。然而明眼人其实已经发现,十八芝现在的处境就是进退维谷,想攻攻不下来,想走也走不了。 然而太阳下山之后并不代表十八芝就能轻松下来了,海汉人的夜袭有多厉害,他们在登岛第一天就已经尝到了滋味,现在自然是不敢再大意了。 这一晚郑芝虎也根本没能睡到安稳觉,光是因为警讯被亲兵叫醒就有三次之多。值夜的海盗听到营地外的黑夜中传出了种种异响,怀疑是有敌人要发动夜袭,于是启动了警讯。但等郑芝虎慌慌忙忙地赶到第一线的时候,外面又变得寂静无声了。 郑芝虎也没有因此而责难哨兵,毕竟这是其职责所在,他确定无事之后便回营休息了。不料还没睡熟就又被警讯惊醒,赶到营地大门附近才知道,外面有人朝营地放枪,不过所幸没人中弹受伤。从枪声密集程度来看,至少有数十名敌方枪手在营地外的黑夜中潜伏着。 “再有人开枪你们就反击!”郑芝虎对于这样的骚扰也没有什么很好的解决办法,更不敢派人出营去清理附近的区域。他虽然不知道对手有什么诀窍,但在夜色中作战显然是对手技高一筹,派人出去多半也是白白送死而已。 待郑芝虎再次回去躺下,刚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便又被外面的警讯锣声吵醒了。这次郑芝虎也按捺不住了,一边披衣往外走,一边咕哝道:“这次海汉人要是没发动攻势,老子就砍了这发出警讯的傻子!” 然而不用他动手,这发出警讯的傻子就已经死了。郑芝虎赶到营地大门的时候,正看到几名海盗把这个倒霉鬼的尸体从寨墙上的哨位抬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郑芝虎赶紧询问道:“海汉人开打了?” “启禀当家的,海汉人用弩箭射杀了我们的人。这个兄弟临死之前,发出了警讯。”有小头目立刻向他报告道。 郑芝虎蹲下身来看了看那人的尸体,一支比小指还细的弩箭从左胸穿入,后背穿出,将心脏射了个对穿,死得不能再透了。看这伤势应该是一击致命,什么临死之前发出了警讯,多半也是这小头目胡诌出来的。 郑芝虎伸出手去握住弩箭箭尾,慢慢将其从尸体上拔了出来。这支弩箭就和前两天海汉夜袭所用的武器一致,也是某种金属所制,入手感觉较为冰凉,其箭头没有一般弓箭会出现的倒钩,看样子使用者应该是对其杀伤力非常有信心,已经无需箭头倒钩这种增加伤害的结构设计了。 让郑芝虎感到心寒不仅仅是这支弩箭准确地射中了哨兵的心脏,而且还一举穿透了前后两层牛皮胸甲,把人钉了个对穿,这种杀伤力实在强得可怕。而十八芝特地在营地外升了若干火堆,哨兵可见视野至少能保持在五丈左右。对手如果是在这个距离之外射杀了哨兵,那这武器的准头和力道就太可怕了。在郑芝虎的认知当中,明军的军用弩似乎也达不到这样的力道。 人都已经死了,再追究谁发出的警讯也没什么意义了。郑芝虎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下令道:“天亮之前加强戒备,但不必惊慌失措,海汉人拿我们没什么办法,也只能搞搞这种偷鸡摸狗的手段来干扰我们了。今日之仇,在战场上必加倍报之!” 然而海汉人似乎连报仇的机会都不打算留给十八芝,这一天依旧是一片平静,南日寨那边甚至连寨门都没有开过,而港湾之外的水师和海汉战船也依旧保持着克制,没有突入港湾内与十八芝交手的意思。 事态发展到眼下这种状况,只要不是傻子就能想明白对手是打的什么主意了。郑芝虎真的很想派人去南日寨叫骂邀战,但他也明白这样的举动大概是徒劳的——如果有人去南日寨外面叫骂,最大的可能性不是海汉人出战,而是叫阵的人被墙头上伸出的海汉火枪打成筛子。 海汉人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把战事拖下去,那就不是派人叫骂能够解决的局面了。郑芝虎虽然没什么军事天赋,但也不会幼稚地认为对手会被轻易激怒。很显然对手就是想要继续拖下去,拖到十八芝弹尽粮绝无力作战的时候,到时候就可以轻轻松松地俘虏陷在岛上的这批人了。 “我怎可让你们得偿所愿!”郑芝虎愤懑之余却也不甘束手就擒。他并不怕死,在海上闯荡这么多年,在战场上厮杀过这么多次,濒临死亡的体验也不止一两次,他早就已经看破了生死,哪怕是海汉人用刺刀架着他的脖子,他也绝不会选择屈服。 但郑芝虎不想死得太憋屈,不想到最后屈辱地成为海汉人的战俘,关在暗无天日的黑牢中死去。在恶化到最糟的状况之前,他一定要再搏一把,要让海汉人知道十八芝的好汉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降服的。当然了,他可并没打算要在眼前这种明显实力不济的状况下还坚持跟海汉人在南日岛上正面对决分个高下,什么时候该出手,什么时候该忍耐,他还是有自己的权衡。 “传我的命令,各营开始收拾行装,入夜之后,所有人员分批登船,等子时一到,兄弟们便一起乘船冲出港口,离开这鬼地方!”郑芝虎最终还是下达了准备撤退的命令。这次带来南日岛的海盗都是十八芝中的精锐,全折在这荒无人烟的岛上就太可惜了,郑芝虎还是打算尽可能地把他们带回澎湖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下次再找机会跟海汉人过招就是了。 只要船队冲到了海上,海汉人就算再怎么能打,他们有限的战船也无法在海上包围数十条四散逃命的帆船。关于这一点,郑芝虎可以说是相当笃定。 然而他很难想象自己营地里的动向,其实每时每刻都处在海汉的监视之中。在南日岛港湾外不远的海面上,有一个面积不到0。1平方公里的无人小岛,这个岛上除了高出海平面二十多米的丘陵之外就空无一物了。而海汉海军在一天之前控制这里之后,岛上的丘陵顶端很快多了一座十几米高的木制瞭望台,站在这座瞭望台上,整个港湾内的情况就基本可以尽收眼底了。如果再加上高级的军用望远镜,那么紧邻港口的十八芝营地内的动向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海盗们开始收拾东西往船上搬了?”谢立听到这个报告之后不禁露出了笑意:“看样子郑芝虎也是待不住了,这是打算要跑路啊!我们也歇了一整天了,通知各单位,即刻取消轮休状态,全员进入战斗位置,两个小时之后,我们进港去给他们一个惊喜。” 正文 656.第656章 溃败 辛辛苦苦从澎湖运来的各种补给,在南日岛的码头上堆放了几日之后,还没来得及派上用场,现在又得重新进行装船。当然并不是所有的辎重都要再次装船运回澎湖,一部分物资为了减负就只能扔在这里了。郑芝虎下令只将弹药武器和粮草淡水等必须的物资装船,其他的统统放弃,这样船上负载少一点,航行速度也可以快一些,而这也是从包围圈中逃生的希望所在。 郑芝虎虽然在过去的征战经历中也有过无法力敌对手而后撤的状况,但撤得这么窝囊这么被动,在他的记忆里还是第一次。对于外界而言他只是一个海盗头子,但在十八芝内部他可是手握兵权的大将,而这样的失败对于一名高级将领来说堪称耻辱——没有实现作战的目标,没有给敌人制造足够的麻烦,战斗在刚刚打响的阶段就已经宣告结束,虽然也还可以继续强撑下去,但实际上胜负已分。 郑芝虎现在的心情比那天炮战输了还要糟糕,他可以容忍与对手在武器和作战水平上存在的差距,但这次在南日岛的战败可以说是输得彻彻底底,从头到尾甚至连一点获胜的机会都没有出现过。这对于一名带兵的将领来说,是对自信心非常大的打击。就算这次能够平安回到澎湖,郑芝虎也明白自己今后大概不会再有带兵与海汉人交战的机会了。 郑芝虎正坐在帐篷里思考人生之际,突然有亲兵慌慌张张地入帐报告道:“当家的,港湾外面的敌船动起来了!” 郑芝虎立刻回过神来,抓起腰刀便往外走:“赶紧去传令通知炮手!” 十八芝被福建水师和海汉海军的联合舰队堵在港湾内无法脱身,但也并没有坐以待毙。为了防止对手的战船从海上突入,郑芝虎将剩下的火炮悉数布置在了码头上,炮口便正对着港湾入口的方向。不过这剩下的十多门炮能不能堵得住这个口子,郑芝虎也没多大的把握,而且他很清楚一旦对手真的发动攻势,那很可能就将是雷霆万钧,不留余地的打过来了,半点侥幸都别想有。 郑芝虎快步赶到码头的时候,已经能看到对手的战船陆续出现在港湾入口的海面上,距离码头所在的位置也就大约两里地。在这个距离上,十八芝的火炮暂时还无法发挥出威力,因此郑芝虎也只有眼巴巴地看着对手的船只一点一点地靠近港口。 “距离差不多就停下来,我们不用贴得太近。”与此同时,谢立在自己的座船上也下达了命令:“任何船只不得冒进,只允许在安全距离上开火!” 谢立并不是真的打算冲进港湾去剿杀海盗的帆船,这个港湾东西向不到1500米,南北向不到1000米,面积实在太小,舰队要是冲进去连队形都无法展开,势必会跟十八芝的船混在一起,届时要使用火炮这类重武器反而会投鼠忌器,很容易伤到自己人。因此谢立采用的战术相对比较保守,就是让安装重炮的海汉战船在一个安全的距离上直接炮轰港湾内的海盗船。 这个距离上的炮轰其实很难达成击沉的效果,主要的目的还是要以此来给岸上的十八芝制造恐慌情绪。毕竟这些海盗离开南日岛的最后希望也就是这些船了,如果船被毁掉,他们就彻底失去了脱身的可能。 而海汉战船上也并非所有的火炮都能在这个距离上发挥出威力,舰炮的设计本来就是追求近距离的杀伤力,身管较短,射程也因而比较近,要比陆军所使用的同口径火炮射程近了几乎一半。战船上只有大约三分之一的火炮,射程才能覆盖到港湾内的海盗船。 但饶是如此,当海汉战船开始炮击之后,十八芝的阵营中也依然如其所料地出现了混乱。一些不甘坐以待毙的海盗纷纷抢着上船,试图要逃离这个被动挨打的环境。但也有少数保持了理智的人,认为目前并不是最好的出逃时机,就算要跑也应该再观望一下形势再说。 郑芝虎就是少数仍保持了理智的人之一,他之所以没有慌慌张张地组织出逃,就是看准了这个海湾面积太小,明军和海汉的船队并不敢冒然冲进来打接舷战。而现在海汉战船的开炮距离太远,以至于很难对港湾内的十八芝船队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要是驾着船往外面冲,反而是给了对手近距离炮击的机会,船只中弹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然而他手下的海盗们可没有这么冷静分析事态的心情,在度过了波澜不惊的两天之后,几乎所有海盗的神经都已经高度紧绷,每个人都在等着最后一战的爆发。海汉在这个时候主动从海上发动攻势,在绝大多数人看来都被解读为这就是海汉的总攻了,此时还不驾船出逃,难道非得等到海汉人把自家的船全打沉在港口吗? 活着离开南日岛,是每一个海盗现在仅存的希望,但郑芝虎在此之前的指挥显然并没有得到属下的认同,毕竟从两个月前双方第一次交手,到这次卷土重来再攻南日岛,郑芝虎就连一丁点的便宜都没占到过,所有的战术全部被对手所克制,这还让人怎么能够心甘情愿地听从他的指挥调遣?因此对于郑芝虎下令在港口据守的决议,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照做,一些早就心怀不满的小头目宁可率众顶着炮击冒险出逃,也不愿再继续蹲守在岛上等待一个不明确的结局。 而这些人的出逃又带动了更多原本持观望态度的人——别人都逃了,难道我还留下来等死?人多船多的时候,说不定就趁乱混出去了。 郑芝虎看着港口的混乱状况,脸上的表情完全是大写的绝望。他没想到这次花费了如此之多的人力物力财力组织攻打南日岛,到头来连跟对手在正面战场上对决的机会都还没出现,己方就已经出现了溃败的景象。 看着码头上数百人蜂涌登船的情景,郑芝虎便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阻拦这些失去理智的人群了。就算他要追究责任,那大概也得等到活着回澎湖之后才行。 “收拾行装,准备登船出海!”郑芝虎无奈地下达了命令。他现在即便留下来,肯定也无法再次收拢军心,组织起跟对手的决战了。为今之计只能是随大流,先逃出南日岛再说了。 然而这还并不是最糟糕的状况,仅仅片刻之后,便有人来报,南日寨的守军已经出动,距离海盗营地仅仅只有不到两里之遥了。而且队伍中有不少骡马大车,疑似牵引了数门海汉大炮。 屋漏偏逢连夜雨,郑芝虎现在也没心思去琢磨为何相隔老远的陆海两路敌军居然能够行动得如此的同步,当务之急已经不是如何抵抗敌军的两路夹击,而是要抓住仅存的生机,尽快从这个困局中脱身才是。 郑芝虎这一跑直接就带动了十八芝阵营的彻底崩盘,没人愿意留下来垫后去面对如狼似虎的海汉民团。当高桥南率领先头部队抵达十八芝营地外的时候,这里已经寂静一片,墙头上连负责瞭望敌情的人都没了。 “架炮,把大门轰开!”高桥南倒是没有急着冲锋,而是让人先将跟着先头部队同时抵达的两门三磅小口径炮架起来,轰门的同时也顺便看看对手是不是还想打什么埋伏。 随着两声炮响,海盗营地的木制寨门颤颤巍巍地倒在了尘土中,而其后别说人影,连半点动静都没有,隐隐能听到远处海上传来的炮击声。 高桥南拔出腰间的指挥刀,指向前方:“跟我上!如遇抵抗,一律杀!” 海上的状况并没有比陆上好多少,虽然海汉海军的战船并不足以封锁住整个海面,但谢立却根据战场局势想出了一个弥补的办法。他将海汉的战船集中在港湾出口的东侧,以战列阵形排开,而在西侧留出了大约三分之一的豁口。这样一来,从港湾内出逃的海盗船肯定不会选择硬碰硬地冲击海汉战船的阵列,而是会绕过这段危险区,去抢那三分之一宽度的安全航道。 以下段落稍后重新编辑 然而他手下的海盗们可没有这么冷静分析事态的心情,在度过了波澜不惊的两天之后,几乎所有海盗的神经都已经高度紧绷,每个人都在等着最后一战的爆发。海汉在这个时候主动从海上发动攻势,在绝大多数人看来都被解读为这就是海汉的总攻了,此时还不驾船出逃,难道非得等到海汉人把自家的船全打沉在港口吗? 活着离开南日岛,是每一个海盗现在仅存的希望,但郑芝虎在此之前的指挥显然并没有得到属下的认同,毕竟从两个月前双方第一次交手,到这次卷土重来再攻南日岛,郑芝虎就连一丁点的便宜都没占到过,所有的战术全部被对手所克制,这还让人怎么能够心甘情愿地听从他的指挥调遣?因此对于郑芝虎下令在港口据守的决议,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照做,一些早就心怀不满的小头目宁可率众顶着炮击冒险出逃,也不愿再继续蹲守在岛上等待一个不明确的结局。 而这些人的出逃又带动了更多原本持观望态度的人——别人都逃了,难道我还留下来等死?人多船多的时候,说不定就趁乱混出去了。 郑芝虎看着港口的混乱状况,脸上的表情完全是大写的绝望。他没想到这次花费了如此之多的人力物力财力组织攻打南日岛,到头来连跟对手在正面战场上对决的机会都还没出现,己方就已经出现了溃败的景象。 看着码头上数百人蜂涌登船的情景,郑芝虎便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阻拦这些失去理智的人群了。就算他要追究责任,那大概也得等到活着回澎湖之后才行。 “收拾行装,准备登船出海!”郑芝虎无奈地下达了命令。他现在即便留下来,肯定也无法再次收拢军心,组织起跟对手的决战了。为今之计只能是随大流,先逃出南日岛再说了。 然而这还并不是最糟糕的状况,仅仅片刻之后,便有人来报,南日寨的守军已经出动,距离海盗营地仅仅只有不到两里之遥了。而且队伍中有不少骡马大车,疑似牵引了数门海汉大炮。 屋漏偏逢连夜雨,郑芝虎现在也没心思去琢磨为何相隔老远的陆海两路敌军居然能够行动得如此的同步,当务之急已经不是如何抵抗敌军的两路夹击,而是要抓住仅存的生机,尽快从这个困局中脱身才是。 郑芝虎这一跑直接就带动了十八芝阵营的彻底崩盘,没人愿意留下来垫后去面对如狼似虎的海汉民团。当高桥南率领先头部队抵达十八芝营地外的时候,这里已经寂静一片,墙头上连负责瞭望敌情的人都没了。 “架炮,把大门轰开!”高桥南倒是没有急着冲锋,而是让人先将跟着先头部队同时抵达的两门三磅小口径炮架起来,轰门的同时也顺便看看对手是不是还想打什么埋伏。 随着两声炮响,海盗营地的木制寨门颤颤巍巍地倒在了尘土中,而其后别说人影,连半点动静都没有,隐隐能听到远处海上传来的炮击声。 高桥南拔出腰间的指挥刀,指向前方:“跟我上!如遇抵抗,一律杀!” 海上的状况并没有比陆上好多少,虽然海汉海军的战船并不足以封锁住整个海面,但谢立却根据战场局势想出了一个弥补的办法。他将海汉的战船集中在港湾出口的东侧,以战列阵形排开,而在西侧留出了大约三分之一的豁口。这样一来,从港湾内出逃的海盗船肯定不会选择硬碰硬地冲击海汉战船的阵列,而是会绕过这段危险区,去抢那三分之一宽度的安全航道。 正文 657.第657章 弱肉强食 然而此时先期出逃的海盗船已经将逃生航道塞得满满当当,这些船当中绝大部分也都因为出逃期间所受的炮击而导致不同程度的损伤,很难再保持完美的航行状态,一大堆破船挤在相对狭窄的水道上,船速自然就快不起来了。尽管郑芝虎是带兵的大头领,但他此时连旗号都不敢在船上打出来,唯恐因此而引起了对手的关注,虽然心中焦急,但也只能跟着大队伍慢慢往前蹭。 此时赶到码头的海汉民团已经基本结束了战斗,开始接管港口地区,并且对俘获的十几艘没有来得及出逃的海盗船清理搜查。被遗留在港口的数百名海盗并没有给民团带来太多的麻烦,绝大多数人甚至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就选择了投降保命——因为他们都听到海汉士兵在很远的地方就用喇叭在反复呼喊着“放下武器,投降不杀”的口号,而这个时候再继续选择战斗的方式来对头目尽忠,似乎也没什么实际意义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不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继续作出无谓的牺牲,这才是一个心智正常的人应该作出的选择。 而最终没能离岸出逃的海盗船,占了这次来袭船队总数的大约五分之一。这些船没能出逃的原因除了船体受损或者是水手们没及时登船之外,其中大部分是因为根本还没来得及把补给物资装上船,就算侥幸逃出去,船上的人也会在一两天之后就陷入缺水缺食的困境中。而被遗留在港口的最后一批海盗中大部分人都是有伤在身,这样的出逃几乎无异于自杀,倒不如留下来向海汉投降,或许还有存活的机会。 极个别试图要凭借个人武勇作垂死挣扎的海盗,在火枪与刺刀的镇压之下也迅速溃败。在成建制的职业军队面前,个人武勇所能发挥的作用极其有限,而且带兵的高桥南对于抵抗者的态度一向都很坚决——战场上凡拒不投降者,无需请示或警告即可立毙。于是每一个冲出来想要做最后一搏的亡命徒,所得到的都是步调一致的排枪射击和随之而来的近身补刀。 被杀死的抵抗者会立刻拖到码头上,向那些已经选择了投降的海盗们展示,以此来告诫他们不要再妄动别的心思,否则这些负隅顽抗者的尸体就将是他们的下场。而这种震慑手段的确也起到了极好的效果,海盗们在看到同伴的尸体之后明显老实了许多,乖乖地照着海汉士兵的指挥在码头空地上双手抱头蹲成一列一列。而数名拿着麻绳的士兵则不断地将海盗们的双手扭到身后,然后用绳索将其双手捆住。在这个过程中士兵也会顺便进行简单的搜身,将海盗们身上暗藏的匕首和其他物品搜出来扔到一旁集中处理。 对于接受俘虏的处理,这支来自安南的部队也算是熟门熟路了。当初在安南内战后期,这支部队在安南南部各地所接受的俘虏往往都是数以千计,该如何管理这些战俘,可以说已经有了一套比较成型的手段和制度。要收押南日岛上的这些海盗,也只需照葫芦画瓢就行了。 当然了,高桥南也没有忘记让炮兵们立刻清理岸边由海盗所架设的炮台,并且将火药集中到一起准备另行处理。这种高危物品就这么随意敞放在码头上的确是一个安全隐患,要是有想不开的海盗拿着火折子冲过去扮演人体炸弹,那乐子可就大了。 钱天敦此时才和明军代表许甲齐一起抵达港口。许甲齐看到码头上蹲伏着的海盗俘虏,一方面惊叹于海汉民团作战效率能够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就拿下了港口,另一方面也暗暗有些后悔,早知道这些海盗已经无心抵抗,就应该自己带兵来拣这个功劳才对。虽然福建官方在战后的论功行赏中不会漏了他这份,但“坐镇指挥”跟“亲自上阵杀敌”在兵部大佬的心目中还是会有微妙的区别,这也有可能会间接影响到他今后的仕途升迁。 “抓到郑芝虎了吗?”钱天敦见到高桥南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询问郑芝虎的下落。这次交手的胜负结果已经没有太大的悬念,钱天敦目前更看重的是能够取得多大的战果,是否能俘获十八芝的大头目之一,郑芝龙的亲胞弟郑芝虎,这个象征意义要远远大于俘获数百名残兵败将和十几艘总吨位不到千吨的海盗船。 “报告大人,据俘虏交代,郑芝虎已经登船出海逃跑,不过从时间上看,他的船应该还没逃出我军的包围圈。”高桥南连忙答道。 钱天敦看了看远处海面上乱成一锅粥的海盗船队,点点头道:“立刻向谢立通报情况,让他盯紧点!郑芝虎不论死活,都要留在南日岛!” 许甲齐十分羡慕地看着高桥南拿着一个黑色小匣子,向数里外海上的同僚通报战况。这种拥有千里传音功效的小匣子,很多福建明军的高级军官都不止一次见到过,许心素在前些日子也曾许以重金向海汉代表宁崎求购,不过并没能获得肯定的答复。宁崎也把话说得很明白,不是价格的问题,只是这玩意儿根本就不在海汉的出售清单上,也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出价。许心素虽然有些失望,但同时也安了心——自己花钱买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同样买不到,而唯一拥有这种神器的海汉人,恰好又是自己的盟友。 而类似如此的奇妙工具,海汉人手里还有许多,功用各有不同,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用于航海和军事领域。而真正见识过海汉这些手段的人,都很难再生出与其对抗的念头。就算是现在已经掌握一省军权的许心素,私底下也时常会感叹幸好当年与海汉达成了合作同盟的关系。 当事的另一方郑芝虎,此时正提心吊胆地驶入到外海,然而这里的状况并没有比港湾内好到哪里去,几十艘大明水师的战船在外围撒开了大网,想要脱身仍然并非易事。 郑芝虎的座船被打断了主桅杆,行进速度十分缓慢,想要冲出去显然难度极大。他便立刻下令临近的一艘船况较好的海盗船靠过来,然后换乘过去。 然而这次的换乘反而引起了附近明军战船的注意,隶属于水师编制的一艘海汉产战船立刻调转炮口对这艘船进行了炮击。郑芝虎也的确是倒霉,刚上船还没提速,就遭受了一轮炮击,一颗炮弹好死不死地击中了船艉的舵桨部位,顿时就让这艘船丧失了大部分的转向能力。 当郑芝虎召唤了第三艘船,打算再一次换乘的时候,已经察觉到状况不对的水师也同样召唤了同伴增援,开始对这艘船展开集火打击。而原本要驶过来搭救郑芝虎的海盗船,见势不妙也放弃了尝试,在距离不到二十丈的时候选择了转向逃离。 “这个该死的家伙!回到澎湖之后老子一定要治你的罪!”郑芝虎见那艘船事到临头居然选择了调头逃跑,也是气得跳脚不已。只是在叫骂的同时他也已经意识到,自己或许很难有机会安然回到澎湖了。 “船上的人听着,你们已落入福建水师包围,立刻无条件缴械投降!”福建水师战船上喊话的内容和所用的铁皮喇叭都是照搬自海汉海军,而这种安排也是水师参将许裕拙的意思——他认为海汉海军的这种做法很有霸气,值得福建水师进行效仿。 不过船上的海盗显然并不打算接受福建水师的劝告,海盗们用大声喝骂和几发零星的火枪射击作为了答复。这样作死的行为当然也不会得到福建水师的原谅,于是在大约三十米的距离上又对其进行了两轮炮击,这也让船上的海盗们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在断定船上的海盗已经放弃抵抗之后,一艘水师战船缓缓靠了过去,水兵们探出带铁钩的竹竿,钩住海盗船船舷后将两船拉近,几个胆大的水兵在还相距三四尺的时候就踩着船舷跳到了海盗船上。 很快水兵们便欣喜若狂地上报了在海盗船上的重大发现:十八芝大头目之一的郑芝虎就在这艘船上,且已经身受重伤,无力抵抗。 郑芝虎是在刚才的最后一轮炮击中受伤的,明军发射的葡萄弹在穿透船体之后击中了他,一发中胸一发中腹,当场便伤重倒地不起了。 等谢立和许裕拙闻讯赶到登上这艘海盗船的时候,被水兵们抬到甲板上的郑芝虎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发青,眼看是救不回来了。 “你就是郑芝虎?” 郑芝虎听到这声音很勉强地抬头看了看,是一名身着海汉军服的年轻男子,皮肤黝黑,留着与海汉人一样的短发,从外貌也分不出他是真海汉人还是所谓的海汉归化民。郑芝虎很勉强地应道:“你就是……海汉军官?” “在下是海汉海军驻福建指挥官谢立,你可是郑芝虎?”谢立一边问,一边示意身后的医护人员赶紧上前替他处理伤势。 “不用治了……”郑芝虎摆摆手示意医护人员让开,用虚弱的声音说道:“老子便是郑芝虎,抓到老子算你立大功了……只可惜……你没法把活人带回去……请功了……” “我并不在乎你的死活,那是大明官府的事。”谢立的脸上连半点怜悯都看不到:“就算把你活着押回去,你也一样会被判斩立决!” 郑芝虎微微摆头道:“斩首吓不住老子……只是老子尚有一事不明……你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为何你们海汉要对我十八芝一直穷追猛打……不肯放过?” 谢立用一种很诧异的眼神看了看郑芝虎,然后摇摇头道:“你也是在江湖上拼杀了几十年的人物,怎么还会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难道你在抢劫商船民船的时候,还会向他们解释原因?说穿了无非四个字,弱肉强食!” 谢立这话说得非常直接,并没有拿什么协助官府缉拿海盗之类的大道理来敷衍郑芝虎,丝毫不加掩饰,就连旁边的许裕拙听了之后也是嘴角微微抽动。虽然许裕拙也知道海汉人的作风向来如此,但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海汉的高级军官亲口说出来。 谢立继续说道:“你们十八芝在福建沿海为非作歹,就已经妨碍了我们海汉在福建的生意。而且你不要忘了,两个多月之前你们的人还行刺了我方的首长。或许你不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们的行为就等同于向我们宣战了。所以也不要抱怨什么井水不犯河水,既然做了,就得为做过的事情负责。” “好……好一个弱肉强食……”郑芝虎嘴角吐着血沫,已经是气若游丝了。 谢立摇摇头,不再理会这个垂死之人,转身对许裕拙道:“这边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许将军了。恭喜将军又立新功!” “这也是谢将军成全啊!”许裕拙笑嘻嘻地应道:“待回到漳州之后,许某再设宴答谢将军,还请务必赏脸啊!” 花花轿子众人抬,既然谢立已经表示要将这份大功让给许裕拙,那许裕拙自然也要给足他面子以示答谢。只是他们所谈及的战利品之一,十八芝的大头目郑芝虎,已经因为伤重失血过多悄无声息地咽了气。 当然了,虽然他人是死了,但大概头颅还会被砍下来悬挂在漳州城外示众半月,以儆效尤。而指挥了这场海上战斗的许裕拙则会因此而记上大功一件,不但会向兵部报功,而且也会有奏折上报到朝廷,到时候各种赏赐加封肯定是少不了的。 “郑芝虎抓住了。”仅仅几分钟之后,钱天敦便得知了海上的战报,并且立刻告知了许甲齐。 “死的活的?”许甲齐下意识地问道。 钱天敦应道:“抓住的时候还是活的,不过因为伤势过重,现在已经变成死人了。” 正文 658.第658章 局势走向 最终没能活捉郑芝虎的确让许甲齐感到有点失望,不过更让他感到的惋惜的是这个功劳竟然被水师抢了去,于是也更加后悔早先没有听从钱天敦的建议,自己带兵来攻打十八芝的营寨,否则其实还是有机会把郑芝虎留在岸上,由自己来拿下这份大功。 钱天敦此时想的却跟他有所不同,这次作战的主要目标之一就是拿下郑芝虎,现在这个目的已经实现,而之后福建海峡地区的局势将会如何发展,也需要好好思考一番了。 郑芝虎之死毫无疑问将彻底撕裂福建官府与十八芝之间的关系,如果说在此之前双方或许还存在着一些台面之下的交易和默契,那么从此刻开始仇恨值已经上升到一个无法弥合的高度。就算郑芝龙心里有别的想法,他也不得不为了维护自己“有情有义”的头领形象,从今以后与福建官府死磕到底。而对于一度很担心福建官府态度的海汉来说,倒是一举解决了后顾之忧,不需再担心福建官府对十八芝的态度出现反复。 这次在南日岛对荷兰人的打击也算是另一个收获,一方面通过交手大致了解了荷兰人的实力和作战方式,另一方面也为海汉接下来准备用来对付他们的一些手段提供了极好的理由。前几天的海战之后,有四艘荷兰武装帆船未能成功脱离战场,全部被明军水师俘获,经过清点之后,这四艘帆船上的船员共计472人,其中有107人在交战中战死或落水失踪,剩下的人员全部被俘——这也是荷兰东印度公司进入远东以来在军事行动中被俘人数最多的一次。 当然了,这三百多名俘虏也并非都是荷兰人,大多数人分别来自荷兰在全球各地的殖民地,真正的荷兰人不过才五十多人而已。这批俘虏目前已经被押送到中左所城里关押起来,近期大概不会有脱身的可能了。按照海汉的提议,福建官府已经准备派人去大员向荷兰人提出交涉,并且会索要一笔战俘的赎身费。 如果荷兰人想要从福建官府手里索回这些战俘,那么就得向福建官府支付五万两白银,作为此次多管闲事的代价。此外福建官府还将代海汉向荷兰人索要五万两白银的“战争赔偿”,理由是荷兰武装帆船在交战中致死致伤多名海汉船员,并且造成了海汉船只的损毁。除此之外,福建官府还将要求东印度公司必须承诺今后不以任何形式参与或协助类似十八芝这样的反明武装。 这些要求当然不太可能让荷兰人一口答应下来,海汉所拟出的这些条件,荷兰人要是真答应下来那才是活见鬼了。提出这些要求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为了得到那些所谓的赔偿金,而是要为海汉之后的一些措施作铺垫。荷兰人拒绝了之后,海汉才方便以此为理由来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福建的战果在第一时间就通过电波传送回了海南岛,在钱天敦和明军代表许甲齐一起清理点算战利品的时候,执委会也已经拿到了刚刚送抵的加急电报,并且开始讨论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钱天敦果然没有让我们失望!”颜楚杰一脸兴奋地挥动着手里刚刚送来的电报:“几乎全歼了来犯的海盗,并且打掉了荷兰人的四艘武装商船,十八芝头目郑芝虎当场被击毙!” “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军队啊!”陶东来也毫不吝啬对钱天敦及其下属部队的赞赏之情。要说能打,钱天敦带的部队的确是民团中的王牌精锐,而这一点在福建的战场上再一次得到了有力的证实。 不过由于电报内容过于简短,执委们并不知道这一战中钱天敦的部队只是表现得中规中矩而已,真正立下头功的其实是两场海战都堪称表现卓越的民团海军。正是由于他们在海上给对手施加了足够大的压力,才会让十八芝惊惶失措,连出昏招。最后要论功行赏,海军军官谢立的功劳其实要比坐镇南日寨的钱天敦更大。 “最重要的是,荷兰人这次公开参战,接下来跟他们对撕,我们就有充分的理由了。”顾凯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我现在很想知道荷兰人在听到福建的消息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计算时间了。”宁崎接过话头说道:“从南日岛逃回去的荷兰人应该已经抵达了大员港,从当地把这个消息传递到巴达维亚,大概还得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我认为可以开始安排安不纳群岛易帜的事宜了。” 在以海盗身份作为伪装拿下安不纳群岛之后,如何体面有理地把当地的控制权从“海盗”手中接过来,对海汉来说一直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因为这样做势必会引起荷兰人的不满,毕竟他们自认为当地已经是属于东印度公司的殖民地。而执委会的态度是不主动挑起与荷兰人的战争,这并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而是执委会认为从目前的阶段就有必要开始营造海汉政权对外的国际形象了。 完全占领了海南岛之后,海汉政权的成立时间已经进入倒计时,对于未来的国际关系处理,执委会也已经开始将相关工作列入议事日程当中。虽然海汉的立国之本就是通过贸易和战争吸纳资源和劳动力,向外扩张地盘,但执委会并不希望海汉对外是一个富有侵略性的形象。至少对外的军事行动和扩张手段要尽可能占得住道义,这样被统治阶层的思想也更容易得到控制一些。 荷兰东印度公司早就是执委会计划中要对付的竞争对手之一,但执委会同时也希望在这个过程中能做得体面一些,不要把吃相搞得太难看,最好是能让荷兰来扮演世人眼中的反面角色,让海汉能有合理的理由来发动对东印度公司的武装行动。 当然事实上海汉早就在暗中实施了若干针对荷兰人的军事行动,并且也抢回了荷兰人从大明手中夺去的南海安不纳群岛,只是一直没有将其公开化而已。而这次荷兰人插手福建官府与十八芝之间的战争,倒是给了海汉一个极好的机会。前些日子福建开战之前,钱天敦便已经将荷兰武装帆船现身南日岛附近海域的消息传了回来,并建议执委会利用好这个时机为以后对付荷兰人合理造势。而南日岛的战果出来之后,执委会的关注重点便不再是后续的战果清理,转而开始重点讨论战后的形势走向和如何利用这次的胜果来对付荷兰人。 “宣传部门要把这件事重视起来,要让群众明白,荷兰人不仅仅是大明的敌人,也是我们的敌人,他们对海汉民团所采取的敌对行动,是对整个海汉政权的挑衅和羞辱!而我们在福建击败了荷兰船队,这份荣耀是属于执委会和所有海汉人,是值得我们每个人感到骄傲和自傲的战绩!”陶东来开始亲自对宣传工作做出指示,几名坐在外围的年轻归化民急忙在纸上将这番话摘抄下来。 这些青少年都是近两年从海汉教育体系中毕业的新一代读书人,大多是从异地招收回来的孤儿难民,他们对于考取大明科举没什么兴趣,一心只忠于给了他们新生的海汉执委会。对于他们来说,大明所给予他们的就是无尽的苦难和恐慌,没有任何值得怀念的地方,而海汉人这个称呼才是他们真正所认同的身份。 在大明的时候,他们只是无人在意的孤儿,逃难大军中的不起眼的一员,然而在海汉治下,他们却成为了受人尊敬的“干部”。 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不过由于电报内容过于简短,执委们并不知道这一战中钱天敦的部队只是表现得中规中矩而已,真正立下头功的其实是两场海战都堪称表现卓越的民团海军。正是由于他们在海上给对手施加了足够大的压力,才会让十八芝惊惶失措,连出昏招。最后要论功行赏,海军军官谢立的功劳其实要比坐镇南日寨的钱天敦更大。 “最重要的是,荷兰人这次公开参战,接下来跟他们对撕,我们就有充分的理由了。”顾凯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我现在很想知道荷兰人在听到福建的消息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计算时间了。”宁崎接过话头说道:“从南日岛逃回去的荷兰人应该已经抵达了大员港,从当地把这个消息传递到巴达维亚,大概还得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我认为可以开始安排安不纳群岛易帜的事宜了。” 在以海盗身份作为伪装拿下安不纳群岛之后,如何体面有理地把当地的控制权从“海盗”手中接过来,对海汉来说一直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因为这样做势必会引起荷兰人的不满,毕竟他们自认为当地已经是属于东印度公司的殖民地。而执委会的态度是不主动挑起与荷兰人的战争,这并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而是执委会认为从目前的阶段就有必要开始营造海汉政权对外的国际形象了。 完全占领了海南岛之后,海汉政权的成立时间已经进入倒计时,对于未来的国际关系处理,执委会也已经开始将相关工作列入议事日程当中。虽然海汉的立国之本就是通过贸易和战争吸纳资源和劳动力,向外扩张地盘,但执委会并不希望海汉对外是一个富有侵略性的形象。至少对外的军事行动和扩张手段要尽可能占得住道义,这样被统治阶层的思想也更容易得到控制一些。 荷兰东印度公司早就是执委会计划中要对付的竞争对手之一,但执委会同时也希望在这个过程中能做得体面一些,不要把吃相搞得太难看,最好是能让荷兰来扮演世人眼中的反面角色,让海汉能有合理的理由来发动对东印度公司的武装行动。 当然事实上海汉早就在暗中实施了若干针对荷兰人的军事行动,并且也抢回了荷兰人从大明手中夺去的南海安不纳群岛,只是一直没有将其公开化而已。而这次荷兰人插手福建官府与十八芝之间的战争,倒是给了海汉一个极好的机会。前些日子福建开战之前,钱天敦便已经将荷兰武装帆船现身南日岛附近海域的消息传了回来,并建议执委会利用好这个时机为以后对付荷兰人合理造势。而南日岛的战果出来之后,执委会的关注重点便不再是后续的战果清理,转而开始重点讨论战后的形势走向和如何利用这次的胜果来对付荷兰人。 “宣传部门要把这件事重视起来,要让群众明白,荷兰人不仅仅是大明的敌人,也是我们的敌人,他们对海汉民团所采取的敌对行动,是对整个海汉政权的挑衅和羞辱!而我们在福建击败了荷兰船队,这份荣耀是属于执委会和所有海汉人,是值得我们每个人感到骄傲和自傲的战绩!”陶东来开始亲自对宣传工作做出指示,几名坐在外围的年轻归化民急忙在纸上将这番话摘抄下来。 这些青少年都是近两年从海汉教育体系中毕业的新一代读书人,大多是从异地招收回来的孤儿难民,他们对于考取大明科举没什么兴趣,一心只忠于给了他们新生的海汉执委会。对于他们来说,大明所给予他们的就是无尽的苦难和恐慌,没有任何值得怀念的地方,而海汉人这个称呼才是他们真正所认同的身份。 在大明的时候,他们只是无人在意的孤儿,逃难大军中的不起眼的一员,然而在海汉治下,他们却成为了受人尊敬的“干部”。 正文 659.第659章 舆论导向 “西寇者,即百姓口中之红毛人也,他们来自海外万里极西之处的大陆,生性贪婪凶残,每到一地必以武力掳掠当地人口、物产,并将土地据为己有,着实可恶之极!天启年间红毛人打福建,各位想必也都听说过,当时福建调集全省之兵,与红毛人苦战大半年,才将其逐出澎湖,殊为不易。只是这红毛人并未服输,一直盘踞在隔海相望的大员岛,觊觎大明多年。这不一有机会,他们就又窜出来了不是?幸我海汉民团威武,各位首长指挥有方,此次出兵福建,一战便重创了红毛人的船队,实乃海汉之荣耀啊!” 胜利港港口码头的移民事务处大门外,一位中年儒生正口若悬河地向刚刚抵达这里的一批新移民讲解着贴在墙头上的《海汉月报》内容。类似这样的讲解人员,几乎在三亚人流量较大的地方都能看到,不过他们的编制也并不尽然都是隶属于宣传部门。实际上《海汉月报》发行的前三天内,各个部门都会遣派文职人员到第一线去向大众宣讲报上的主要内容,以弥补宣传部门在人手上的严重不足。 当然了,由于对象和场所的不同,以及宣讲人员个人水平、政治倾向的差异,宣讲的效果也会参差不齐,其中也不乏照本宣科,仅仅只是敷衍民众、应付差事的状况。相比之下,一些受过海汉式教育,在体制内任职时间较长的归化民干部,做这种宣讲工作的时候就要上心得多了。 于小宝此时就在胜利港景观大道上的一处宣讲点前,一边讲解《海汉月报》上的重点新闻,一边回答民众提出的问题。他在从驻广办调回到三亚之后,便进入了新成立的“海汉青年团”任职。作为根红苗正的归化民干部,于小宝的这一次人事调动基本就已经象征着他踏入了真正的快速上升通道,因为执委会已经明文规定,今后对归化民干部的提拔任用,将会优先考虑“青年团”成员——如果在“青年团”里也是担任干部,那优势也就更大了。 能首批调入“海汉青年团”任职的都是政治觉悟比较高的一批人,而且文化素质也强于普通水平,因此像宣讲《海汉月报》这种任务,青年团的干部们都是铁定会分担其中一部分,于小宝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他个人还挺喜欢这种街头演讲的宣传方式,在这个过程中会让他有一种受人瞩目的满足感。 “荷兰人为什么敢入侵福建?为什么敢占去我汉人在南海的领地?这就是因为官府软弱,无力抗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为非作歹!三亚乃当今东南最为富庶之地,荷兰人为何不敢来此生事?因为有海汉执委会和民团保护我们!”于小宝的宣讲加入了丰富的情绪和肢体动作,声情并茂,相比其他人平铺直叙的方式更有表现力,自然也就能吸引到周遭更多的关注。 在他附近围观的人群,已经聚拢了有两三百人之多,将宽阔的景观大道也阻断了近一半。不过因为于小宝这办的差事是执委会亲自签发的命令,倒也不会有人来驱散人群,反倒是警察司调来了一队警察,在附近帮忙维持秩序。 人群中有一名客商模样的男子问道:“敢问这位小哥,海汉民团保护三亚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那福建距此千里之遥,为何海汉要特地派出民团北上参战?” “这位大哥,我海汉要保护的可不仅仅只是三亚,是整个琼州岛,还有天下有海汉人踏足的各地!犯我海汉者,虽远必诛!”于小宝斩钉截铁地说道:“何况我们与这荷兰人开战,并非事出无因。两个月之前我海汉派出使者前往福建洽谈贸易,那荷兰人便勾结了海盗团伙十八芝,在漳州行刺执委会的宁崎首长,用意便是要破坏海汉与大明之间的良好关系,此等险恶用心,岂可不加以惩戒?” 人群中有人大声应道:“敢行刺宁先生,这些荷兰人的确是该死!”“打得好,不能放过这些番鬼!”“民团扬我海汉声威,正该如此!” 于小宝待人群中的声音停歇之后接着说道:“宁先生乃是我海汉的文教大师,荷兰人意图对他不轨,便是要毁我海汉根基。荷兰人既然不仁,那就不能怪我们海汉施以报复手段!何况我军出兵福建,是应福建巡抚熊文灿大人和总兵许心素大人之邀,前往当地担任军事顾问,协助明军防御海疆、剿灭海盗,并保护我海汉商人在福建的资产和人身安全,名正言顺,无可争议。” “你这小徒弟有点外交部发言人的味道啊!” 距离于小宝宣讲处不远的一间酒楼里,陶东来意味深长地说道。他的对面就坐着宁崎,两人今天相邀出来吃个饭,随便微服私访一下胜利港的民情,正好便遇到了这一幕。 宁崎笑道:“你要是觉得合适,那等过一两年青年团的架子搭好了,就把小宝调到外交部去,让他跟着顾凯学点本事。” “可以啊,正好外交部也的确缺乏相关的人才,小宝去锻炼锻炼,对他以后的发展也是好事。”陶东来言谈之间,并没有把于小宝当作外人看待。自从穿越集团在胜利港登陆开始,于小宝就已经成为了这群人当中的一员,几年相处下来,大家也都有意无意地忽视了他本来的身份,而是将其当作了这个团体中的一份子。而执委会这些高官看待他的态度,除了上下级的关系之外,还多了一份长辈对晚辈的关照和期待。 “丑话我可先说在前面,去外交部锻炼可以,但要是让小宝把顾凯那些婆婆妈妈的本事也学到身上,那我可不干!”宁崎笑着说道。 “你当心顾凯听到了跟你急眼!”陶东来也笑着应道。顾凯这个人其他都好,专业能力也没什么可质疑的,就是太老好人了一些,用穿越众内部的术语来说,他就是太圣母了一点。但凡是要动兵戈的手段计划,他几乎都会提出质疑和反对,而这种表现也招致了很多人对其不满。就连宁崎这么一个文官系统的代表,也对顾凯那种几乎毫无原则的态度颇有微辞。 “话说回来,这样的宣传手段虽然效率不高,但实际效果倒是挺好的。”看着那么多人都在围观于小宝的宣讲,宁崎也忍不住感叹道:“这就是海汉式的街头政治家啊!” “关键还是得让老百姓理解和接受我们采取的对外政策和军事手段,以后往外扩张,总不能每次都打着海盗山贼的旗号去行动。”陶东来应道:“师出有名,这就是我们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宣传部门对于福建和南海两处所爆发的军事冲突给予了极大的宣传力度,北边是海汉民团协助大明官府抗击海盗和荷兰人入侵,南边则是安不纳群岛在被荷兰人抢占之后又易主海盗,目前岛上的汉人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已经派遣了使者前来向海汉执委会求援——之所以找上海汉,是因为大明官府早就无视了远在南海的这块飞地,根本就不管岛上汉人遗民的死活了。 海外的汉人那也是汉人,海汉执委会自然是要加以庇护,所以执委会已经下令组织军队,准备开拔去南海“解救”安不纳群岛的汉人。而海汉治下的民众有近半都是从外地来海南岛的移民,对于备受战乱、饥荒、疫病等苦难的他们而言,能够感同身受那种处于困境当中的无助,基本上都对出兵安不纳群岛表示了理解和赞同。 在上级的安排之下,一部分直属各个部门的商号商行开始带头捐款资助军方,这个风向一起,有些敏感的商人也很快跟风。有关部门很适时地表示,在夺回安不纳群岛之后,海汉将会在当地设立商港和商务机构,而在此之前捐款资助出兵的商行或个人,都将视其捐款额度,从当地获得程度不等的回报。比如说一块专用地皮、一个专用码头、减免几个月的入港费用等等。 哪怕是个人微不足道的捐款,也将会获得优先移民安不纳群岛并按人头分配到一定面积的耕地,这对于那些一心想要当自耕农的移民来说是具有一定的诱惑力。现在农业部在海南岛上大力推广集体农庄制度,要想在琼南地区以个人名义分到土地可不容易,也只有海外殖民地为了吸引汉人移民过去定居,才会执行这样按人头划分耕地的政策——当然即便是分配了土地,个人所拥有的也仅仅只是其使用权,真正的土地所有权仍是由最高权力机构海汉执委会来掌控。 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丑话我可先说在前面,去外交部锻炼可以,但要是让小宝把顾凯那些婆婆妈妈的本事也学到身上,那我可不干!”宁崎笑着说道。 “你当心顾凯听到了跟你急眼!”陶东来也笑着应道。顾凯这个人其他都好,专业能力也没什么可质疑的,就是太老好人了一些,用穿越众内部的术语来说,他就是太圣母了一点。但凡是要动兵戈的手段计划,他几乎都会提出质疑和反对,而这种表现也招致了很多人对其不满。就连宁崎这么一个文官系统的代表,也对顾凯那种几乎毫无原则的态度颇有微辞。 “话说回来,这样的宣传手段虽然效率不高,但实际效果倒是挺好的。”看着那么多人都在围观于小宝的宣讲,宁崎也忍不住感叹道:“这就是海汉式的街头政治家啊!” “关键还是得让老百姓理解和接受我们采取的对外政策和军事手段,以后往外扩张,总不能每次都打着海盗山贼的旗号去行动。”陶东来应道:“师出有名,这就是我们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宣传部门对于福建和南海两处所爆发的军事冲突给予了极大的宣传力度,北边是海汉民团协助大明官府抗击海盗和荷兰人入侵,南边则是安不纳群岛在被荷兰人抢占之后又易主海盗,目前岛上的汉人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已经派遣了使者前来向海汉执委会求援——之所以找上海汉,是因为大明官府早就无视了远在南海的这块飞地,根本就不管岛上汉人遗民的死活了。 海外的汉人那也是汉人,海汉执委会自然是要加以庇护,所以执委会已经下令组织军队,准备开拔去南海“解救”安不纳群岛的汉人。而海汉治下的民众有近半都是从外地来海南岛的移民,对于备受战乱、饥荒、疫病等苦难的他们而言,能够感同身受那种处于困境当中的无助,基本上都对出兵安不纳群岛表示了理解和赞同。 在上级的安排之下,一部分直属各个部门的商号商行开始带头捐款资助军方,这个风向一起,有些敏感的商人也很快跟风。有关部门很适时地表示,在夺回安不纳群岛之后,海汉将会在当地设立商港和商务机构,而在此之前捐款资助出兵的商行或个人,都将视其捐款额度,从当地获得程度不等的回报。比如说一块专用地皮、一个专用码头、减免几个月的入港费用等等。 哪怕是个人微不足道的捐款,也将会获得优先移民安不纳群岛并按人头分配到一定面积的耕地,这对于那些一心想要当自耕农的移民来说是具有一定的诱惑力。现在农业部在海南岛上大力推广集体农庄制度,要想在琼南地区以个人名义分到土地可不容易,也只有海外殖民地为了吸引汉人移民过去定居,才会执行这样按人头划分耕地的政策——当然即便是分配了土地,个人所拥有的也仅仅只是其使用权,真正的土地所有权仍是由最高权力机构海汉执委会来掌控。 正文 660.第660章 荷兰人的应对 汉斯先前决定出兵协助十八芝攻打南日岛,一是看在银子的份上,觉得有这么一笔横财摆在眼前不收白不收,收了也没什么风险,反正船队只是去南日岛外围协防,并不参与登陆夺岛作战。以荷兰武装船队的实力,照理说不会有什么风险才对。二来汉斯对郑芝龙带领的十八芝反攻大陆仍然抱有一丝希望,希望能够通过军事支持来挽救十八芝目前所处的不利局面,并且借着十八芝对大明福建官府施加压力。第三,既然海汉人已经插手福建的战事,那东印度公司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让十八芝去称一称海汉的份量,顺便观察其作战的手段,也是出兵的理由之一。 此外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那就是为他的侄子范德维根制造一个刷战功的机会,以便能为其今后在东印度公司内部的升迁铺平道路。当然了,这个构想显然进行得不够顺利,范德维根此行非但没能刷到像样的战功,反倒是折损了三分之二的人手和船只,能够活着逃回大员港已经算是运气不错了。 范德维根有几斤几两,汉斯这个叔叔还是心中有数的,如果没有点真本事,汉斯可不会糊涂到把公司的武装帆船拿给范德维根当玩具折腾。事实上范德维根在东印度公司内部绝对算得上有实力的青年才俊,不管是航海还是指挥作战,他都是有一定的水准,所欠缺的也就是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但这次在福建受挫之后,范德维根在短期内大概不会再有被委以重任的机会了,这甚至比在战斗中失去了几条帆船更让汉斯感到懊恼。 祸不单行的是,坏消息一个一个地接踵而至,郑芝虎战死南日岛的消息前脚刚到,福建官府的使者后脚就来索要赔款了。汉斯在这种状况之下哪有心情跟大明使者谈什么赔款,自然是先将事情推了个干干净净,并且反咬一口,试图变被动为主动。 然而这种尝试在己方刚刚战败这个大前提之下显得苍白无力,大明使者甚至都没反驳,便起身告辞了,只说自己还会在大员港逗留三五日,如果汉斯改变了主意,那么双方再约时间谈判好了。那副有恃无恐的表情,让汉斯看得牙痒痒——大明的使者有什么资格在自己面前摆出这么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虽然十分不甘愿,但汉斯不得不开始认真考虑,如果否决了大明使者的要求,将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汉斯命人将范德维根也叫来,与自己一同商议应对之策。 “对于福建官府向我们索要赔偿这件事,你怎么看?”汉斯开门见山地问道。 “如果对方的使者所说属实,那么我们除了缴纳赎金之外,大概没有别的办法能接回落在他们手里的人了。”范德维根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毕竟他是这支船队的指挥官,然而却有三分之二的人手没能跟着他一起回到大员港,还被对手追上门来讨要战俘的赎金,这实在是一个极大的耻辱。距今九年前,也就是明天启二年,荷兰舰队以七艘军舰加九百名士兵,就封锁了漳州出海口,让福建水师根本就无法出战。九年之后,荷兰船队居然在同一片海域内被几乎同样的对手打得狼狈不堪,这种落差着实让人难以接受。 虽然在欧洲战场上以金银珠宝或其他贵重物品来赎回战俘已经是司空见惯的行为,但荷兰人在远东地区还真是极少会出现这么被动的状况,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当地土著在战败之后向荷兰人支付赎金来赎回他们的被俘人员。就算是天启四年那次被明军击败退出澎湖,被俘虏了十二名荷兰军人,东印度公司也从未向大明缴纳过一个铜钱的赎金。 当然了,当时大明也根本没提过赎金的事,福建官府直接就把俘虏高文律等人押解进京请功,后来这些战俘都在北京被斩首示众,明熹宗还专门发了圣旨昭告天下,从头到尾就没打算和东印度公司和解。对大明帝国来说,面子可比那么点银子重要多了。 但此次福建官府的态度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不但态度变得更加强硬,而且居然还派人登门要钱,不用说这其中肯定是海汉人起了作用。最可恶的是海汉人居然也狮子大开口提了五万银子的赔偿要求,这实在让汉斯感到难以接受。如果不是考虑到有数百名俘虏在对方手中,汉斯真的很想当场就撕破脸。 “但他们竟然向我们索要十万两白银作为战争赔偿,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汉斯一脸阴郁地说道:“如果让巴达维亚的先生们知道我答应了这种条件,那他们一定会派一名行刑官到大员港来绞死我。” “再说我们手上也没有十万两白银可以拿出来当交换条件。”范德维根很沮丧地补充道。 现在并非交易季节,大员港也没有太多的白银储备。按照往年的安排,巴达维亚那边大概会在九到十月之间安排运银船将大量白银送到大员港来。以往这些运银船还要去到日本,不过近两年因为滨田弥兵卫事件,东印度公司与日本幕府的公开贸易已经中断,只有为数不多的走私渠道还在暗中运作,而交易地点也由日本平户改到了琉球。但因为现在西班牙人在北边活动比较频繁,为了以防万一,汉斯已经下令将今年与日本走私海商的交易地点改在大员港。 就算汉斯有心跟大明达成交换战俘的协议,大员港现在也没有这么多白银可以调动,至少也得等到两个月之后。而且从巴达维亚运来的白银都是要用在今年的大宗贸易上,要是挪作它用,那这个窟窿不管是谁都没法补得起来。 但如果要坐视这几百名战俘就这么被大明捉去治罪,汉斯也同样很难向巴达维亚交代,要知道这支船队中几乎是集中了大员港的精锐,参战的也是本地船况最好的几条武装帆船,这说没就没了,就算能瞒住一时也瞒不住一世,到时候巴达维亚那边治罪下来,汉斯也一样逃不了责任。 “这件事责任太大,我必须要向公司总部报告。”汉斯望向范德维根,缓缓地说道:“我必须派一名当事人回去,向董事会的各位先生们陈述战斗的经过。” 范德维根的脸色稍稍有些发白,他这才明白为什么汉斯会将自己单独叫来商谈事情,原来是打算派自己回巴达维亚去做当面汇报——有鉴于这次在福建的惨败,这次的汇报还很有可能变成背锅,毕竟战败总得要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才行。很显然,汉斯叔叔是打算将自己推到台前,把相应的责任承担下来,而这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好差事。 “如果可以,我当然更愿意自己回到巴达维亚去向董事会陈述这次与大明和海汉交战的前因后果,但你也知道,我职责所在,没办法把大员的事务抛下……”汉斯看着侄子苍白的脸色,心里也同样不太好受,叹了口气道:“你要记住一件事,只要我没倒下,你始终还有起来的机会,如果连我都倒了,那今后就没人能替你撑腰了!” 范德维根不知道中国有句俗语叫做丢车保帅,但他也能明白这叔叔要他理解这件事的轻重缓急。回到巴达维亚去承担战败的责任,固然很有可能会被公司施以一定的惩罚,但至少能把叔叔的地位保住不丢,日后还有机会东山再起。但如果汉斯因为这事而丢了大员长官的职位,范德维根很难不受其牵连,那么叔侄俩今后在远东也很难再有受到重用的机会了。 “叔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范德维根沉默良久之后终于开口道:“我会尽快回巴达维亚,向董事会报告这次的行动经过。但是关于我们失陷的水手和士兵,该怎么跟董事会解释?” “就按照我对大明使者的说法,这是海汉针对我们的一次蓄意袭击!我们的船队是在完全没有防备的状况下遇袭的,海汉的行为就是单方面的发动战争,要让董事会明白,必须要对这种行为进行报复!”汉斯立刻对他面授机宜。 “但这样我们就会彻底失去被俘虏的人了!”范德维根对此有些担忧:“海汉人提出了这么苛刻的交换条件,如果我们一口拒绝,那他们大概也不会好心地释放战俘。” “你还是太年轻啊!”汉斯摇了摇头道:“你觉得对方提出的条件真的有可行性吗?赔偿十万两白银,还得向大明承诺以后不采取任何敌对行动,他们根本就不是带着诚意来找我们谈判,只是想给我们难堪,让我们丢脸而已!” “但这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就仅仅是为了在我们面前卖弄一下胜利者的骄傲?”范德维根不解地问道:“我以前听说海汉人都十分务实,不会浪费时间做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他们这么做,会不会有别的打算?” “或许有,但我现在想不出来他们的目的会是什么。”说到这个事,汉斯的表情也有一些迷惑:“如果海汉人仅仅只是想和我们开打,那根本就没必要再提出什么战俘交换条件,大家在战场上分个胜负就是了。但他们派人来和谈,提的条件又完全不可能得以实现,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们的意图何在。” 这个时候有卫兵进来报告道:“范隆根先生求见。” “请他进来。”汉斯并没有特别避讳范隆根的到来。荷兰船队此次出征战败的消息,在范德维根逃回来的时候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大员港,这并不是什么需要保守的秘密。而且范隆根在巴达维亚的时间长,跟公司高层人员的关系也比较密切,汉斯本来也打算要征询一下他的看法。 “汉斯先生,我今天是来向你辞行的,感谢你在这段时间的照顾和提供的方便!”范隆根进屋之后寒暄两句,便带入了正题。 “什么时候出发?”汉斯关心地问道。 “大概明天一早,该装的货物和补给都已经装到船上了,下一次再来大员港,或许是要等上很久了。”范隆根的情绪也显得比较低落,这趟从巴达维亚出发的时候兵强马壮,气势无双,然而回去的时候却是形单影只,心中惶惶。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允许范德维根加入你的船队,他需要尽快赶回巴达维亚,向公司董事会报告这里所发生的事情。”汉斯立刻提出了要求。 范德维根逃回大员港的时候就只剩下两艘伤痕累累的帆船,已经不适合再做远洋航行,而汉斯也不打算再在大员港数量有限的帆船中调拨一两艘给他使用,毕竟本地的海上防御也还得保留一定的力量才行。正好范隆根要带着他的商船回巴达维亚,那汉斯就趁机把范德维根塞给他了。 “不胜荣幸。”范隆根很友善地向范德维根点了点头表示欢迎。作为一个不久前才经历了一场大败的船长,他很理解范德维根此时的心情,失败的滋味的确是很难受的。 “如果可能的话,希望你能在巴达维亚替范德维根说一说好话,毕竟这场战争失利的主要责任并不在他身上,实在是明人和海汉人太无耻,他已经尽力去战斗了。”汉斯继续向范隆根说道:“同时我也希望董事会能够派一支更加有力的武装部队来大员港,向福建官府发起报复,这些不知好歹的东方人必须要得到教训!” “汉斯先生,我想你大概是忘记了一件事情。”范隆根摇摇头道:“巴达维亚的先生们现在大概正在为另一件事头疼着,他们即便是要出兵,首先也得解决另一个麻烦才行。别忘了,纳土纳群岛在上个月才让我们栽了一个大跟头!” 正文 661.第661章 部署调动 纳土纳群岛的开发程度虽然远不及大员港,但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却丝毫不比大员港低。大员港与巴达维亚之间的航道上,纳土纳群岛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补给点,不管是南下还是北上的荷兰商船,几乎都会选择这里作为必须停靠的一处港口——这也是为何纳土纳岛易主之后,荷兰商船频频在当地自投罗网的主要原因。 退一万步说,就算现在荷兰商船已经知道这地方被来历不明的海盗占据,在经过周围海域时选择谨慎地绕行,但其实也绕不了多远。纳土纳岛东边一百多海里处就是婆罗洲,那里的土著对荷兰人的敌意同样相当大,荷兰帆船甚至都无法在当地进行补给,正常情况下也不会选择靠近婆罗洲的海岸线航行,以免遭受到土著“不友好”的对待。西边近百海里处的阿南巴斯群岛同样是海盗活动频繁的海域,绕到那边去也没什么安全性可言。 纳土纳岛在和平时期的存在感极为稀薄,甚至连往返这里的船员水手也没觉得这个地方有什么了不得的,但易主之后所有人都赫然注意到这里的战略地位,完全就变成了钉在南海航道上的一颗钉子,并且盘踞岛上的海盗有能力与东印度公司进行武力抗衡,其威胁性当然会让公司董事会无法忽视。武装船队在纳土纳岛吃的败仗,其性质甚至比福建的失利更为严重——起码福建这边还不至于因为这次失败而立刻影响到大员港与东北亚各地之间的航道安全。 “我认为公司董事会将更倾向于先解决纳土纳岛的麻烦。”范隆根说得很直白,没有绕任何弯子:“如果汉斯先生想要向公司请求援助,我估计在年内实现的可能性很小。” 汉斯也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福建这边的失利对公司而言,直接影响并不算很大,而纳土纳岛的隐患要是不能得到妥善解决,那么公司在整个东北亚地区的布局都将受到影响。孰轻孰重,任何一个人明白事理的人都能分辨清楚。换作他在科恩总督的位置上,大概也会将纳土纳岛作为当下需要优先解决的选项。 不过这种局面对于大员港的负责人来说,也不尽然是坏消息。公司董事会把纳土纳岛的作用看得越重,福建这边失利的影响反而就越小,而相关人员所需承担的责任自然也减小许多。试想总部那边派出的精锐尚且在一群名不见经传的海盗手里吃了大亏,那么福建这边输给了实力本就不弱的海汉人,似乎也算不上是什么丢人的战绩了。 汉斯沉默了一阵才应道:“我会写一封亲笔信,请你替我转交到科恩总督手上。晚一点我的仆人会把信送到你那边。” “愿意为你效劳。”谈话告一段落之后,范隆根很知趣地站起来告辞,他看得出这叔侄俩大概还有些私人话题要谈。 之所以把亲笔信交给范隆根而不是范德维根带回去,倒不汉斯信不过自己的侄子,而是因为范德维根的社交层次还不够,根本就没法完成这个使命。而范隆根是科恩总督手下的得力干将之一,他回到巴达维亚之后肯定会面见科恩,到时候呈上大员长官的私人信件也是很方便的事情。当然了,汉斯也不会让他白跑一趟,等下给范隆根送信的时候,也会顺便送上一份好处。 “要不是范隆根提醒,我几乎都忘了纳土纳岛这回事。”范隆根离开之后,汉斯的脸色明显好看了不少,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我会在信中向总督大人说明这次交战失利的原因,尽可能地帮你减少责任。” 看着范德维根依然一副没领悟精神的表情,汉斯只能继续解释道:“先前我之所以不用这个手段,是担心适得其反,公司会认为这是推脱责任,反而会加重对你的惩罚。但我忘了还有纳土纳岛这事垫背,斯派克斯和布劳沃一起出动尚且吃了败仗,他们是输给海盗,而我们是输给一支阵容齐整的正规舰队,公司将会对你所施加的惩罚,总不能超过他们。我写这封信的目的,就是提醒科恩总督要公平一点,不能因为这样一次偶然的失利就终结了一个年轻人的前途。” “原来是这样!我会永远感激您为我所做的一切!”范德维根这才明白了汉斯为何会突然提出要写一封亲笔信的真正原因。 汉斯摆摆手道:“我能为你做的事情不多,回到巴达维亚之后,一切就只能靠你自己去活动了。还有,在这趟航行中跟范隆根先生搞好关系,不要看他只是个海商,或许他也帮不了你什么大忙,但要坏事情却是轻而易举!” “我会记得您的教诲,亲爱的汉斯叔叔。”范德维根恭恭敬敬地应道。在为人处世这方面,他的确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向自己这位叔叔好好学习才行。 台湾岛的荷兰人还在为如何应对公司总部的问责而绞尽脑汁的时候,海汉方面已经开始筹备安不纳群岛的换防和开发事宜了。 民政部计划在下半年向当地迁入三千左右的移民,这个数字基本和遗留在那里的原住民一致,一方面是为了增加岛上的劳动力,为接下来的开发建设提供人力保障,另一方面归化民的大量迁入也将有利于海汉在当地推行自身特有的社会制度。在完成这个阶段的移民之后,岛上的常驻平民将达到五至六千人,这个数字还没有包括岛上驻军在内。 由于要进行权力交接,那么扮演海盗的安南民团部队就不适合再在安不纳群岛驻扎下去了。这支部队将会换防到琼北的琼州府城辖区内驻扎下来,并且连他们的家人亲属也会在自愿的前提下从安南移居过去——这也是当初执委会给这支部队所承诺过的战后福利之一。 而这支部队的指挥官穆夏柏却并没有选择回到三亚,而是打算去金兰湾驻防,毕竟那里才将是未来几年里海汉在南海地区的最大军事基地,驻防部队规模甚至有可能会超过三亚。不过军方高层中有不太可靠的小道消息,穆夏柏已经在安南那边有了伴,只是还没有办婚事而已,这也是他选择定居安南的重要原因之一。但穆夏柏自己不提,同僚们也不太好主动去拱他,颜楚杰只能心照不宣地给穆夏柏特批了一个月的长假,目的地可以在海汉控制区内随意选择,费用全报,权当是官方送给他的贺礼。 将要代表海汉到安不纳岛接替穆夏柏的高级军官是北美帮的罗杰,他在此之前已经与石迪文一起调离了田独工业区,正式进入到军方编制中服役。石迪文率海汉使团船队北上去福建的时候,罗杰也接手了琼州府城及琼州海峡部分区域的军管大权。 由于海汉提前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年初大明候补官员抵达海南岛之后,基本都没能掀起什么浪花,琼北府城也一直都牢牢地处在海汉的掌控之下。而当地的行政长官邱元的手段要比儋州的同事张新狠得多,根本就没出过类似严明君、李进和儋州暴乱这样的事情。在府城这边,凡是公开带头反对海汉的人都杀的杀抓的抓,即便仅仅只是有这样的言论,也会遭受警告,甚至是强行迁离当地。 邱元在琼州府城所执行的铁腕手段,让罗杰驻防当地之后也非常轻松,几乎没有什么压力可言,在短短的任期内甚至都没有执行过大型的军事行动。但这样的环境也有一个坏处,那就是根本捞不着什么军功。石迪文跟着使团去了一趟福建,结果机缘巧合之下,协助明军攻下了十八芝占领的南日岛,已经刷出了一份不错的成绩,罗杰自然也看得眼热,给军委打的请战报告几乎是每周一次,希望能够去交战区域带兵,而不是在海汉控制区内安享太平。 这个机会并没有等太久就出现了,福建的战事让执委会意识到公开夺取安不纳岛控制权的时机已经到来,而且还可以顺理成章地在岛上增兵布防来辖制东印度公司的南海航线。本来执委会是属意从广东方向抽调军官过去执行这个任务,不过在王汤姆的多方劝说之下,最后军委定下的人选还是罗杰。 当然王汤姆所给出的理由也很充分,罗杰和石迪文一样是工程机械专业出身,在安不纳岛这种缺乏补给的地方,他可以在当地实现一些军械的维修维护工作,减少对大本营的依赖。另外北美帮成员在航海方面的专业技能也是让军委高层无法忽视的重要原因,罗杰坐镇当地将会有助于在海上扰乱荷兰人的航线,而驻扎在广东的几名高级军官都是陆军出身,在海战方面显然没有罗杰的优势明显。 此外还有一个不便公开的理由,那就是北美帮当中除了两名医生因为职业性质比较特殊,暂时无法委以带兵重任之外,其他几名北美帮成员都已经陆续得到了重用——王汤姆当上了海军司令,乔志亚在昌化那边负责煤铁复合产业基地的建设,石迪文最近也代表海汉民团在福建立下了战功,就剩罗杰还没什么大的作为了。即便是出于公平起见,也应该给予他一个表现的机会,更何况他的个人能力并不差,在穿越前期参与的历次特种作战中也都表现得非常出色。再加上罗杰本人的求战欲望也非常强烈,于情于理,军委都应该给予他一个表现的机会才对。 将随同罗杰南下的是成立于1628年年底的海汉民团第二营,与现在驻防安不纳岛的安南民团部队编制一样,这同样也是一个四四编制的加强营,自去年燎原行动以来一直就驻扎在琼北地区。全营满编超过800人,为了这次南下的部署,军委还额外安排了一个工程连和一个炮兵连一同南下。 早前在安不纳岛上的交锋中,穆夏柏所率领的安南民团在炮战方面的经验不足,直接导致了接战阶段的不利局面。十几个炮台居然都没能封锁住对手的登陆行动,这在战后也引起了军方高层的反思。尽管参谋部在相关的战术设计上也要承担一定的责任,但通过这次交战,安南民团的确是暴露出了他们在阵地战方面的短板——毕竟这支部队是以奇袭和山野环境下的特殊作战为训练基础,甚至连重型武器都不是其标准配置,正面战场上的交战方式的确并非他们所擅长。 为了弥补这个短板,军委才作出了这种特殊的调动。虽然炮兵连的配置仅仅只有八门陆军炮,但专业炮兵部队在战场上所能发挥出的威力,并不是临时客串的步兵们所能相比的。 而工程连则将主要负责在安不纳岛的港区构建防御工事,前次荷兰人的突然来袭已经让军委意识到之前的想法太过简单,荷兰人对于安不纳岛的重视程度或许会超乎想象,今后一段时期内肯定还会发动对安不纳岛的夺岛作战。而临时炮台已经在上次的交战中被证实了作用极其有限,要想稳稳地守住港口,还是得照搬现有的成功经验,在海岸上构筑坚固的大型防御工事才行。 当然仅仅派出一支工程连前往当地还远远不够,建设部为此还要调动一批建筑材料,用船队运往当地。有鉴于修筑岸防工事的工程量,这毫无疑问又将是一笔巨大的军费开支。然而这笔钱还真是不能省,就连一向会对军方预算案提出质疑的顾凯这次也没有表示反对——毕竟前一次荷兰人都打上岸了,再不修炮台可能就会悔之晚矣了。 所以尽管当初筹划占领安不纳群岛的时候,执委会并不打算在当地投入太多的资源去搞海汉式的岸防工事,但兜兜转转回来,大家却发现这一步根本就无法跳过,该砸进去的银子照样省不了。 正文 662.第662章 荷兰人的难题 一支千人规模的武装部队,超过千人的移民,再加上大量的物资装备,这就是即将从三亚大本营前往安不纳群岛的阵容。为了能够保证将人员和物资一次性投送到位,海运部需要调集麾下超过三十艘的运输船来承担这次的任务,而这也是自安南内战之后,海运部出动的远洋船队中少有的规模。 然而这还不是执委会打算投放到当地的全部力量,除了陆军和移民之外,海军也将加大对当地海上防御的投入力度。驻防安不纳群岛的战船将在原有的两艘“探索级”基础上再增加四艘同级战船,以保证当地遭受来自海上的攻击时不至于只能一味地退守内陆进行被动防御。待当地的港口码头改扩建工程完成之后,军委极有可能还会部署一到两艘吨位更大的“探险级”战船。 至于在各个舰队中都被当作旗舰使用的“威严级”战舰,对港口条件和综合补给维护能力的要求则要高得多,安不纳岛受客观条件的限制,很难达到海军所要求的标准,军方也只能将其部署到安南的金兰湾军事基地,待战时需要再派往南海执行作战任务。 八月中旬,福建方面终于传来消息,当地官府与东印度公司的谈判宣告破裂,正如执委会事前所预计的那样,荷兰人拒绝了任何形式的赔款和承诺,态度依然十分强硬。虽然这对并不希望继续打下去的福建官府而言可能并非好消息,但却正是海汉一方想要获得的结果。算算时间,从大员出发前往巴达维亚报信的船只估计已经出发了多日,海汉便也委托了与东印度公司有着贸易往来的的詹家船行,带一封措辞严厉的外交信件前往巴达维亚,递交给东印度公司的高层。 在詹家船行的船队出发五日后,由罗杰率领的庞大船队也从胜利港军用码头和三亚的移民码头两处同时启航。两支船队将在三亚外海会合,然后进行简单的海上编队之后一起南下,前往安不纳群岛。由于船队规模太过庞大,在途中至少要停靠安南沿海港口进行两次补给,算下来大概需要二十天左右的航程才能抵达安不纳群岛。在此之前,驻扎在当地的穆夏柏和安南民团军依然需要依靠自己来组织防御。 不过幸运的是这个时候巴达维亚的东印度公司总部正陷入一场激烈的意见纷争之中,而其原因就是因为公司组织的军事行动在外连续受挫。 六月下旬,原本派出去搜救失踪商船的船队在纳土纳群岛撞上了正主,并且爆发了一场武装冲突。由高级军官斯派克斯和布劳沃两人指挥的船队在一开始还是打得比较顺利的,强顶着对手的炮火实施了登陆作战,并且成功突破了对手的岸防炮台防御线。就当他们认为可以顺利剿灭这股来历不明的海盗,并且夺回纳土纳岛的时候,接下来的战局就急转直下,令人跌破眼镜。 在两栖登陆作战中取得优势的荷兰军队,竟然在围攻岛上小镇的阵地战中被对手打得抬不起来头。布劳沃本人也在突袭小镇的战斗中战死,这也是后来导致荷兰军队发生溃败的主要原因之一。最终逃离当地的船队已经无力再发动第二轮攻击,只能在海上兵分两路,一路由范隆根带领,依然北上前往大员港。另一路由斯派克斯收拢的残兵败将则是原路返回巴达维亚,并向公司呈报了这次交战的经过。 自从进入远东地区以来,东印度公司的武装船队在绝大部分的冲突中都以胜利而告终,这也是公司所辖殖民地能在短短十多年内迅速扩张的根本原因。即便是天启年间在澎湖败给了明军,那也是因为双方的兵力差距实在太过悬殊,抵抗了半年之后已经几乎要弹尽粮绝才不得不选择了撤退。然而一支阵容齐整,训练有素,有高级军官指挥的武装部队,居然会在纳土纳岛败给了一群不知何时从何地冒出来的海盗,而且结果可以用惨败来形容,这让董事会的绝大多数人都感到实在难以接受。 在斯派克斯的描述中,这群海盗被形容为“训练有素的军队”,其装备的枪炮数量甚至超过了武装船队,并且从其在岛上修筑的工事状况来看,这些家伙并不是打算抢劫一番就离开,而是要在当地长期落脚了。 这样的描述在董事会中也掀起了一片哗然,东印度公司在数年前夺下这个岛之后,还从没有外来势力打过当地的主意,就连一直不那么对付的葡萄牙人,也并没有将纳土纳岛群岛当作争夺的目标。这倒不是葡萄牙人打不下这个地方,其实当地的防御力量并不算强,勉强能够自保不受海盗骚扰而已,真正的原因是这个地方的港口条件有限,即便夺下也无法进行大规模的开发建设,而且也没什么天险可以据守,战略价值比较有限。 然而这群来历不明的海盗却似乎并没有这样的觉悟,不但不声不响地攻占了当地的港口和小镇,而且还实施了规模不小的工程——以斯派克斯的观点,当地的防御工事至少需要上千劳动力花费一个月以上的时间才能建成,而这样的工程量也正是当地多年以来都一直没有像样防御工事的客观原因。 不得不说斯派克斯的推断还是有一定的事实根据,而且与荷兰商船在这条航道上开始失踪的时间也比较相符,可信度是相当高的。但公司高层们所不能接受的是代表公司战斗力的武装船队竟然会在作战中败给一群海盗,而且斯派克斯关于战斗的描述中似乎也存在着相当多的漏洞。 比如说斯派克斯声称这群海盗的装备水平相当高,甚至还超过了自家的武装,但据东印度公司所知,在远东地区并没有哪支海盗具备了这样的武装程度。就连大明沿海那支号称远东第一的十八芝,也仅仅只是船多人多而已,单论武器装备水平也远不及东印度公司的武装部队。至于说南亚这边的海盗武装,还远不及十八芝,往往是一群衣衫褴褛的海盗操着一堆破铜烂铁就敢出海打劫,要说普遍实力偏低的南亚海盗有能力击败东印度公司的武装部队,公司高层们是决计不信的。 当然后来斯派克斯又补充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那就是他认为这伙海盗应该与去年攻打大明琼州岛的是同一伙人,即同为安南前朝余孽纠集所成的武装势力。这些人当中有不少在改行之前都是军人,军事素质远非一般海盗可比,并且也有一定的渠道获取大量制式武器。这伙人去年被海汉和大明的联军逐出琼州岛之后,很可能选择了南下另行寻找落脚点,而纳土纳群岛很不幸就落入了他们的计划之中。 至于他们所掌握的武器在这种推论的基础上也很容易得到解释。众所周知,葡萄牙人和盘踞在琼州岛上的海汉人都是著名的军火商,他们最近卖给安南和大明的武器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而其中一部分流入到海盗手中也是说得过去的——说不定就是他们直接卖到海盗手里的,毕竟这种事也不新鲜,十八芝手里的制式武器就有相当一部分是由东印度公司提供的。 不过这种推论也仅仅只是来自斯派克斯个人的想法,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能够证明其真实性,士兵们甚至都没能从岛上抓回一名俘虏来获取口供。因此公司董事会的大部分人对于这种说法仍然将信将疑,然而他们所不知的是,斯派克斯误打误撞之下,居然作出了无限接近事实的推论。 穆夏柏率领的这支驻扎在当地的武装,其成员的确有相当一部分都参加过前一年的燎原行动,而当时他们所扮演的也正是来自安南的海盗。值得一提的是,这种扮演海盗的经验在经过战后的总结之后,再次被运用到安不纳群岛的时候,参战人员的演技也都普遍得到了提升。当时岛上第一批被俘的荷兰人,就几乎没人怀疑过这帮突然出现的海盗是否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真实身份。 即便这种作战能力能够得到合理的解释,斯派克斯仍然无法向董事会说明为什么海盗们会选择了纳土纳群岛这么一个孤悬南海之中的地方作为长期基地。要知道当地甚至连粮食都无法自产,一定程度上还得依靠从外面运送补给才行。东印度公司是因为常年都有船队在这条航线上往返,才能维持这个补给点,一方面从外向岛上运送粮食和生活物资,另一方面在当地补充淡水和果蔬。 而岛上一直维持着三四千人的人口规模,也正是因为岛上的自产水平和外界的补给能力有限,无法支撑更多的人口长期定居所致。如果这伙海盗真的要选择纳土纳岛作为其窝点,那么也势必会面对同样的难题——除非他们有能力进行大规模的远程补给,亦或是在岛上开垦大量农田种植粮食作物。但如果是有心组织大规模农垦来维持生计,这些人又何必来当海盗? 还有一点斯派克斯无法解释的是,以他所说的状况,占领当地这股海盗的兵力至少也在五至八百人左右,这么多的人员物资跨海而来,那他们的船队何在?如果是藏在附近的岛屿海岸,为何在荷兰船队靠港作战期间,没有从海上向其发动攻击? 斯派克斯只能猜测这支船队或许正好是到出海捕捉新的猎物去了,但这种解释又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如果主力出海劫掠期间,留在岛上看家的海盗都是如此强悍,那么这支海盗势力究竟会有多大的战斗力?这显然太玄乎了,董事会的人并不愿意相信一支名不见经传的海盗会有如此强大的实力。如果连海盗能经营出这样的一支军队,那东印度公司这么些年是到底在干嘛? 就连对斯派克斯一向信任有加的科恩总督,在这种情况之下也很难再对他描述当中的种种漏洞、矛盾视而不见。当科恩总督义正辞严地责问斯派克斯是否存在着谎报军情的状况时,斯派克斯只能大呼冤枉,同时声称有人可以为自己作证——范隆根带着他剩下的商船北上去了大员港,等他回来之后,董事会大可向其询问,看看所说的状况是否与自己的描述相符。 然而按照行程,范隆根大概要等到八月底或九月初才能返回巴达维亚,这还得要路上顺利才行。董事会商量再三之后,决定暂时不对斯派克斯施加惩罚措施,但鉴于他的描述中有颇多可疑之处,科恩总督宣布将他软禁起来,直到范隆根返回巴达维亚,证实他的说法属实为止。 虽然到最后也没弄清楚纳土纳群岛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但这场失利还是引起了东印度公司董事会的高度重视。斯派克斯的描述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公司此前失踪的几艘帆船,居然都出现在当地的海港——当然了,船上连人带货都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一个被拆掉船舵无法航行的空壳而已。很显然在此之前的失踪帆船都是这帮人下的手,倒是不需再满世界去寻找它们的下落了。 区区几条帆船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海盗已经开始威胁南海航道的安全,而且实力还不可小觑,这就不得不引起董事会的重视了。毫无疑问这个毒瘤必须要尽快除掉,否则今后公司在东北亚地区的海上贸易也会大受影响。但如何下手,却是成了一个让众人争执不休的难题。 一部分人认为应该先等范隆根回来证实斯派克斯的说法属实,才好制定相应的作战计划,而另一部分人认为必须要尽快动手,否则岛上的海盗扎下根了就更难铲除了。 正文 663.第663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在解决纳土纳岛的麻烦之前,巴达维亚也暂停了东北亚方向需要穿越南海的所有航运任务,以确保不会再有东印度公司所属的帆船落入这群海盗手中。而海上运输的中断将会给东印度公司带来的损失,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数目,急于让公司再次出兵征讨纳土纳岛的人,大多都是利益因此蒙受损失的苦主。 这笔帐非常好算,从四月商船屡屡失踪开始算起,距今已经近四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全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已经因此而白白耗费,苦主们可没有心情把这事拖到下一年再来解决。 有主战的,自然也就有主和的,并不是每个人都习惯于用武力来解决争端,何况之前运用武力的结果还是如此的糟糕。有人指出在这段时期内经过纳土纳群岛的大明商船并没有遭受到劫掠,这说明当地海盗是有意识在针对荷兰商船下手,而他们为何会如此针对东印度公司的原因,却并没有人知道。主和派建议找大明商人出面做中间人,先跟对方谈一谈条件,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再说。如果实在谈不拢,再采取武力手段解决不迟。 主战派对此自然是嗤之以鼻,如果谈判就能解决争端,那公司还养着数以千计的武装部队干嘛?人家都已经下手干了这么多票了,而且是有针对性的专挑荷兰商船下手,就说明人家根本不怕你,这脚都已经踩到自己脸上了,你居然还能厚着脸皮去谈判?如果这样还能忍气吞声下去,那简直就是东印度公司的耻辱! 科恩总督本人其实是更倾向于用武力解决,因为这个背景不明的对手从一开始就是带着明显的恶意出现,科恩没有从对方的行为中感受到一丝一毫和解的可能。而且此次公司的武装部队在纳土纳岛损失惨重,连布劳沃都战死了,如果不实施报复手段,那公司的颜面何在,又如何向这些蒙难者的家属交代? 不过要如何下手,这倒是真让科恩总督有些为难了。如果说斯派克斯的描述并非夸大,那公司至少要组织起比上次更为庞大的一支军队才有可能从海盗手中收复纳土纳群岛。然而这对东印度公司来说并非易事,除了要从远东地区的各个殖民地抽调作战人员之外,跨海征战需要准备的资金和物资也都是不小的数字。 此外任用谁来领军,也是一个极为麻烦的事情,斯派克斯和布劳沃都曾为公司四处征战,能力都是相当出众的,当初科恩也是为了买个双保险才安排让他们一起出动。而除去他们之外,公司能够指挥大规模军事行动的高级军官就屈指可数了,绝大部分人都还有自己的岗位,并不是说调动就马上能抽身的。思前想后,科恩觉得似乎就只有刚从德尔纳特回到巴达维亚的安东尼·范·迪门了。 由于范迪门在爪哇以东地区探险的成效卓著,科恩已经向国内的议会提交申请,建议将范迪门提升为远东海军上将,从专业资质来说,范迪门绝对是胜任这个职位的。不过有鉴于前次的惨败,科恩对于范迪门能否为公司带回一场胜利也仍抱有疑虑,在没有进一步摸清对手的实力之前,科恩可不敢轻易再在纳土纳岛下注了。 科恩一边开始秘密调动人手,筹备物资,一边命令公司的情报部门向近几个月往来于大明与巴达维亚之间的华人海商收集消息,试图弄清纳土纳岛这群海盗究竟是什么来头。然而海汉这边事前就已经料到这种状况,所以在占领当地之后很小心地隐藏了身份——为此还专门送去几百葡萄牙人,借以替代荷兰人,并凭借这个手段唬弄了过往的大明海商。尽管这两国的人在外形上其实存在着诸多差异,但对于普通的大明海商来说,他们可没办法从外表上就能区别开这些高鼻深目的番人。 于是从大明海商的供述中,荷兰人又了解到一个重要情况——岛上很可能有数目不少的欧洲人,而从外形来说极有可能是东印度公司的老朋友葡萄牙人。 但根据斯派克斯所说,荷兰军队在进攻当地的时候,根本没有看到过葡萄牙人的踪影,在战场上作战的人员可以肯定是黄发黑肤身材瘦小的东亚人种。斯派克斯就算再怎么昏头,也绝对不至于把葡萄牙人错认为东亚人,之前的证据似乎也没有办法确证葡萄牙人是否直接参与了这件事。但这伙人竟然想出了这样的方式来李代桃僵,瞒天过海,就说明他们的确是对占领当地蓄谋已久,并不是临时起意的行为。 随着掌握的信息越来越多,科恩也越发确信对手是针对东印度公司而来,而正因为如此,科恩对再次发动夺岛作战越发地谨慎,因为对手应该也会预计到东印度公司的反应,从而在当地进行有针对性的备战。 在猜疑和不安中度过了近两个月的时间之后,纳土纳之战的另一名当事人范隆根终于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巴达维亚。然而没等董事会召开第n次关于纳土纳之战的听证会,范隆根已经在第一时间面见科恩,并向他报告了另一个噩耗——驻大员的武装船队近期被大明与海汉的联合舰队在福建沿海击败,损失了四条武装帆船和超过三百名船员。 “为什么汉斯会派出军队去福建沿海作战?这些武装帆船的使命是护卫大员港和北方的航线,而不是跟大明帝国作对!”科恩总督的愤怒就写在脸上,他实在难以容忍部下出现这种愚蠢的行为——特别是在纳土纳岛刚出事不久之后,这对东印度公司来说简直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而且从范隆根所说的时间来看,大员港那边的战事是在他抵达当地之后才爆发,也就是说大员长官汉斯明知南方航线已经出了事,却还在冒然派兵去开辟另一个战场。如果汉斯不是为了在这个时候抢着表现能力,那就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据汉斯先生所说,这次战争的爆发是因为对手向我们的船队发动了突然袭击,猝不及防之下才遭受了这么重大的损失。”范隆根一边说,一边心里默念:汉斯先生,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范隆根在大员的时候就认为汉斯叔侄俩想的那些理由根本就没法成立,科恩总督远比他们精明,这些小把戏肯定一眼就会被识破。只不过汉斯在私下送了他不少的好处,托他回到巴达维亚之后代为活动,范隆根也是在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了。只不过这样做能起到多少效果,范隆根却并不看好。 果然这种说法招来了科恩的驳斥:“突然袭击?我们的船队怎么会出现在你所说的南日岛?据我所知那里紧靠着福建海岸,难道汉斯这个家伙不知道这会直接招来明军的攻击?我看他就是想在这个时候出风头!” 自天启年间那次与明军交手之后,东印度公司便选择了退出澎湖,后撤到大员港,并尽可能避免与大明再次爆发军事冲突。这倒不是东印度公司畏战,而是出于利益方面的考虑。 一是在当地与大明这么一个庞然大物长期作战,必然会消耗东印度公司大量的资源和精力,对方军队实力虽然不强,但东印度公司毕竟是外来户,战事持续下去肯定耗不过大明。 二来双方的交战也直接影响了东印度公司对大明的贸易,尽管大明官方并不同意与东印度公司建立贸易关系,但实际上这种贸易关系不但存在而且数额巨大,就连许心素在早年也是靠跟东印度公司做走私生意发家致富的。双方一旦爆发武装冲突,贸易就不得不因此而中止,这并不是荷兰人乐于看到的场景。 而近两年在上述两条原因之外,又加上了一条新的理由:尽可能避免让海汉人有插手福建事务的机会。 海汉的迅速崛起其实已经引起了东印度公司的注目,而他们暗地里向福建官府提供军事援助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在科恩看来,其野心已经昭然若揭,这帮海汉人迟早都会把手伸进福建,就如同他们在广东所做的事情一样。 但汉斯显然没有很好地领会到这层精神,在福建沿海用兵,毫无疑问就是给了海汉人可趁之机。特别是范隆根还提到了三个月之前海汉使团在造访漳州时,十八芝派出刺客行刺失败,结果海汉人施以报复,直接攻占了原本被十八芝占领的南日岛——这也是后来大员方面介入的直接导火索。 十八芝闹事,至少大明和海汉不会把炮口直接对准东印度公司,尽管他们或许也很清楚十八芝的背后是谁在撑腰。但汉斯自己挽袖子下场,那性质就不一样了,一方面大明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报天启年间的一箭之仇,另一方面海汉也可以借盟友的身份堂而皇之地参与到这场战争中来。 科恩脾气上来,忍不住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的身体状况本来就已经相当糟糕,如果不是有几名华人医师在帮他调养,他早已经成为历史人物了。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之后,科恩才无力地说道:“给我仔细说说你所知的战斗过程。” “总督大人,这次率军作战的范德维根先生,也跟我一起回来了,或许由他来讲述战斗过程会更为详尽一些。”范隆根巴不得早点把自己从这堆破事里摘出来,并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好,你让他尽快来见我。还有,你就在城里待着,很快董事会就会召见你,询问纳土纳岛的战事。在此期间少出门走动,更不要与斯派克斯接触,明白吗?”科恩叮嘱道。 “当然,我会谨遵您的命令。”范隆根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恭敬地递到科恩面前:“这是大员港的汉斯先生写给您的亲笔信。” 完成交接之后,范隆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后面还有听证会之类的程序要走,但总的说来他已经算是解脱了。 两个月前范隆根离开巴达维亚的时候,科恩还曾向他许诺过,只要这趟差事办得顺利,回来之后就可以继承范迪门的职位,掌管爪哇以东各处殖民地的海上贸易事务。然而这次的差事竟然超乎想象的不顺,范隆根所到达的纳土纳群岛和大员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失败,回来之后也不敢再提及这事。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近期他都不想再去北边的海域活动了。 范德维根其实就等在总督府外面,看到范隆根出来之后连忙上前打探消息。范隆根干咳了一声道:“科恩总督现在就要见你,不过你进去之后先不要急着推脱责任,总督大人或许会很详细地询问你交战的过程,先回答他的提问,记得千万不要顶撞他。” 正是因为范隆根的这番叮嘱,范德维根在进去面见科恩的过程中倒是沉稳了许多,避免了科恩对他的印象进一步恶化。汉斯的信中倒也没有一味地回避责任,只是用比较多的篇幅来分析了福建的政治局势,并解释了自己的出兵理由,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挽回了科恩的观感。 科恩在看完汉斯的信之后,意识到海汉在福建的影响力已经不容忽视,福建官府对十八芝及东印度公司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是来自于海汉给予的支持。特别是在军事方面,海汉已经不满足于向福建官府出售军火,协助训练军队这些表面工夫,直接派出了武装舰队前往福建沿海驻扎,这无疑是一个可怕的信号,长远来看肯定会影响到东印度公司在福建地区的利益。从这个角度来说,汉斯试图武力干涉这个进程,其实是有说得过去的理由,只是他的做法欠妥,导致了后续的严重后果。 正文 664.第664章 与总督大人对话 科恩认为汉斯最大的错误在于他根本就没在战前去全面了解和侦察对手的状况,就下令派出船队前往福建沿海为十八芝助阵。虽然他在信中声称自己的本意并非直接参战,而是希望荷兰武装帆船的出现能够震慑对手,使其不敢轻举妄动,以便能为十八芝攻打南日岛留出足够的时间和空间,但他的这种出发点在汉斯看来就是一种草率的决策,既想捞到大鱼,又不想湿了自己的鞋,自以为是猎人角色,却不知自己在对手的眼中才是真正的猎物。 范德维根讲述了当日南日岛海战的经过,科恩聚精会神地听着,不时打断他的描述,问一些很细节的问题,例如海汉帆船上的火炮数目,其独特的帆索系统,以及他们海战时所保持的舰队队形等等。科恩问得十分详细,以至于范德维根根本不敢按照事前所构想的那样编造一个被偷袭的交战过程来推卸责任,只能老老实实地一一交代清楚。 范德维根讲完之后,科恩靠着椅子上闭着眼沉默了良久,仿佛已经昏睡过去。范德维根等得快要不耐烦的时候,科恩才突然出声道:“所以事实就是海汉人用四艘船,战胜了你所率领的六艘船?” 范德维根脸上一红,连忙辩解道:“总督大人,海汉实际有十艘战船参战,另外还有数十艘大明水师的船在外围策应……” 范德维根并不知道这十艘船里其实有两艘也是隶属于大明水师,不过他的这个辩解并没有得到科恩的认同。没等他把话说完,科恩便摇头道:“如果海汉的战船一拥而上,我想你逃生的机会也将因此而大大减小。我记得你刚才提到在你下令撤离战场之后,海汉战船并没有继续追击你的船?” “是的,他们将我们逐离战场之后,并没有继续追击我们。我认为这是海汉人意图要全歼岛上的十八芝成员,所以他们选择了更重要的目标。”范德维根解释道:“之后的战局走向也的确如此,海汉人用船队封锁了南日岛唯一的港口,十八芝在之后的夺岛作战中非常不顺,撤离时在突围过程中付出了非常惨痛的代价,十八芝的一名高级头目郑芝虎也当场战死,这个人是十八芝大头领郑芝龙的亲弟弟,在这个团伙中的地位非常高,他的死对于十八芝而言应该是一个非常沉重的打击。” “你的意思是他们放过追击的原因是希望能够抓住更重要的目标,十八芝的那个高级头目?”科恩轻轻摇摇头道:“以当时的情况,他们完全可以打掉你这两艘船,再去封锁港口。你刚才提到过,明军还有几十艘船在外围策应,他们完全可以让明军去做封锁港口的工作,然后集中兵力干掉你和你的手下。但他们并没有这样做,为什么?” “或许……或许他们只是临战决策失误?”范德维根其实已经隐隐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但他并不愿意将那种想法说出来,因为他觉得那实在是一种耻辱。 “不,他们只是需要放一些活口离开,让我们意识到他们的态度。”科恩的声音低沉而无情:“范德维根先生,你就只是他们放回来报信的人而已。” “可是……他们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范德维根激动得连耳根和脖子都已经红了,他并不害怕战死,但当时脱离战场的决定是没错的,他在事后也为自己的及时撤出感到庆幸,但现在科恩的说法让他觉得自己更像是一条可怜虫。 “或许这只是一次警告,同时也是一次示威。”科恩轻轻用手示意范德维根坐下来,慢慢地继续说道:“他们在战后向大员港提出了战争赔偿的要求,这应该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线,但还远远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我认为这些海汉人……是在设法找我们的麻烦。” “找我们的麻烦?”范德维根先是一愣,接着便摇头道:“他们只是才冒出来几年的新兴势力,怎么可能主动和我们东印度公司作对?” “但他们已经在这么做了,不是吗?”科恩深吸了一口气道:“根据我们的情报,海汉人在过去的三年中逐步控制了广东沿岸,特别是珠江口水域,他们在那里修筑了港口、炮台和庞大的移民营地,已经事实控制了这些区域内的水上航道。从他们最近的动作来看,很可能是希望把触角伸到福建境内。而如果他们要达成这个目的,就必须先解决当地的绊脚石。福建官府已经视其为盟友,唯一挡在他们前进道路上的就是十八芝了。” “在过去的几年中,海汉人在福建的渗透工作做得非常好,远远胜过你叔叔和他的前任。”科恩给予了一个十分不客气的评价:“你们没能争取到的对象,已经被海汉人争取过去了。如果不是福建官府选择了跟海汉人合作,他们也不会出现在当地的战场上参与打击十八芝的军事行动。而态度一向是支持十八芝的我们,自然也就成为了他们的对手。” “但如果迫使我们参战,他们也未必能有什么好的结果!”范德维根毕竟年轻气盛,并不会因为这样一次屈辱的失败而感到心灰意冷,科恩的这番话更是激起了他的不甘:“我们东印度公司不管是财力还是兵力,都远远超过这些海汉人,我确信我们一定能在战场上击败他们!” “年轻人,自信是好事,但也必须要看清现实。”科恩不急不慢地说道:“如果是在巴达维亚附近开战,我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可以击败他们。但这个成功的概率会随着距离的增加而逐步下滑,如果是在福建开战,恕我直言,从你所描述的交战状况来判断,我们获胜的机会或许只有两成,说不定还不到两成。” 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力量有七成左右都集中在巴达维亚附近,毫不夸张地说,即便是远东任何一个王国的军队来攻打这里,荷兰人都有应对的把握。但在自己家门口打仗是一回事,远征海外又是另一回事了,人员的调动、补给的运输、信息的传递,任何一个环节出现迟滞都有可能影响到战局,而这些环节中的瑕疵在海外作战中会成倍地放大负面效果,何况对手还是实力不弱的海汉。 “范德维根先生,请回答我,你们在决定出兵之后花了多少时间来做战前准备?包括制定作战计划和筹备物资,调集人马在内。”科恩问道。 “大约十天左右,总督大人。”范德维根不明其意,但还是恭敬地回答道。 “我想你一定亲自参与了这个过程,对吧?”科恩见范德维根连连点头,便接着问道:“那么如果你要组织一次远征三亚的军事行动,那你准备怎么做?你觉得要如何才能战胜对手?” “三亚?”范德维根面露为难之色:“从大员港到三亚大概需要十天以上的航程,而听说海汉在当地修筑的军港有非常完善的岸防工事,光是大口径岸防炮就有数十门之多,还有长期驻防该港口的武装舰队。如果仅靠大员港的现有船只和兵力,大概是不够的……” “但海汉人就派出了他们舰队,跨越了遥远的航程来到福建,并且击败了你的舰队。范德维根先生,这就是实力的差距,在你无法伤及对手的时候,对手却可以自由地挥动拳头,对你进行打击。” 范德维根不服气地争辩道:“大员港的条件很有限,或许是做不到,但如果巴达维亚……” “巴达维亚也很难做到。”科恩摇摇头道:“从巴达维亚到三亚的航程,是大员港到三亚的两倍半,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我们在出门的时候就必须带上至少两个月的补给,一支庞大舰队两个月所需的补给,你知道有多少吗?” “我……大概能想象出来……”范德维根再次脸红,他所指挥的行动中,这次在南日岛的作战已经算是参战船只和人数最多的一次了。而攻打海汉人的老巢需要一支怎样的规模的舰队,而这样一支舰队的指挥和补给又该如何协调,这的确不是他依靠过去的经验所能推断的。 “范德维根先生,我们并不怕打仗,但我们必须要考虑清楚参战的后果和影响,同时要衡量自己的能力是否能够完成作战目标。”科恩轻轻抬起手臂道:“请扶我到阳台上去。” 范德维根连忙起身走到科恩身边,用力将他搀扶起来,然后慢慢走到了会客厅一侧的阳台上。 总督府建在港口西侧的一处缓坡上,从这里可以看到港口在夕阳下繁忙的景象,进出港的帆船络绎不绝,风声还里隐隐能听到水手们大声喊着口号拉动帆索的声音。 科恩望着远方的港口说道:“十二年前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巴达维亚还仅仅只是一个本地土著修建的小码头,我们的大型商船甚至都没办法直接靠岸。可是看看现在的巴达维亚,我想公司的每一名员工都会为此感到自豪!” “是的大人,我也为这个繁荣的港口感到荣光,这全是在您的英明指挥之下所取得的成就。”范德维根不失时机地拍了一记马屁。当然了,他所说的也的确是事实,东印度公司自1602年成立,到1619年科恩出任总督并将公司总部设立在巴达维亚开始,才真正进入了快速发展期。而巴达维亚在经过十余年的建设之后,也已经成为了东南亚地区最为繁华的港口城市,并且作为连接两洋的重要关口,已经隐隐坐实了东西方海上贸易枢纽的位置。 “但最近我与一些曾经去到过三亚的商人们交谈过,那个地方的繁荣程度已经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有人甚至认为当地的城市建设方面要胜过巴达维亚。”科恩一脸阴郁地说道:“或许这样的说法有夸张的成分在内,但海汉人抵达三亚才几年时间?他们只用了我们三分之一的时间,就在琼州岛上经营出了一座新城市,并且同时还在对外不断地进行扩张。我听说他们在安南和广东都拥有非常强大的影响力,并且有继续向其他地方拓展的意图。范德维根先生,如果他们今后把眼光放到南方,那么唯一会可能妨碍他们发展的,就是我们东印度公司了。” “我决不允许这样的状况发生!”范德维根将手握拳放在胸前,情绪激动地说道:“总督大人,我将誓死捍卫公司的利益!” “你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但你的军事才能还需要进一步的锻炼。”科恩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面前这个高大的年轻人的肩头:“你暂时留在巴达维亚,或许之后公司会需要你的效力。” “我很乐意为董事会效劳!”范德维根立刻应道,心中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看科恩的语气这么和蔼,很显然是不会再去追究福建战事失利的责任了。 果然科恩接着便说道:“福建的事情,即便你们当时没有选择出兵,我想海汉人也迟早会用另外的方式来找你们的麻烦。发生武装冲突只是时间问题,现在暴露出来或许还为时不晚。如果你的叔叔还没有老糊涂的话,我想他现在应该开始加强大员港的城防建设了。” 范德维根应道:“英明的总督大人,正如您所想的那样,在我离开大员港的时候,汉斯叔叔已经临时增召了一千名劳力,加紧修筑热兰遮城的城墙。根据他的推算,我们有希望能够将首期工程的完工时间从明年提前到今年年底之前。完成了这个工程之后,热兰遮城的防御能力也将会得到明显的提升,到时候就算有外地来攻,我们也能在一定时间内实现自保。” “但愿如此。我有些累了,你先退下吧。”科恩挥挥手,示意范德维根可以离开了。 正文 665.第665章 敌意 在与范德维根交谈之后,科恩心中因为大员战败消息所生出的怒火也逐渐平息下来。从现在所了解到的信息来看,这场战斗并不是偶然爆发的武装冲突,对手其实是早有预谋并作了充分的准备,尽管荷兰帆船一向都不怵海战,但大员港派出的这支武装船队在交战中的确是因为准备不足而吃了大亏。 很显然对手也并没有打算对己方赶尽杀绝,所以他们放跑了船队的旗舰,让范德维根得以有机会脱离战场。只是他们这样做的目的,科恩还未能完全领会,他只是隐隐觉得对手的目的并不单纯,不仅仅只是宣扬武力而已。而海汉在福建一战中所表现出的可怕实力,也再次引起了科恩对这支新兴势力的重视,他发现过去的几年当中,东印度公司将太多的精力放在了维持东北亚的贸易体系上,而忽视了潜在竞争对手的悄悄崛起。 在第二天举行的听证会上,公司的高层人员听取了范德维根关于福建之战的叙述,而这又再一次引起了董事们的激烈争辩。董事们再一次分裂为主战与主和两派,各持己见争得不可开交,只是争论焦点从前次的纳土纳岛,转换到了遥远的大明福建。 不过这次主战派的声音明显要比前次小了许多,毕竟福建距离巴达维亚太过遥远,只要是稍有军事知识的人都能想到远征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有多么惊人,何况对手已经不是七年前那支战斗力偏弱的福建明军,他们不但更新了装备和人员,而且身后还多出了海汉这个不可忽视的强力外援。 根据范德维根所出示的资料,福建明军特别是水师部队,在过去的三年中进行了大规模的装备更新和人员调整。一大批接受过海汉特训的青年军官开始出现在指挥岗位上,其中有不少人都和现任的福建总兵许心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将这支更换过新鲜血液的明军视作许心素的私人军队。这些青年军官的共同特点除了都会对许心素私人效忠之外,就是对海汉军事体制和装备的推崇。 据不完全的统计,在过去三年中,每年由海汉向福建明军出售的步枪都在千支以上,且去年开始交易内容已经由最初的火绳枪升级为了性能更为先进的燧发枪。而福建明军每年购入各种口径的火炮,更是多达五十门以上,十八芝过去几年中的重点攻击目标中左所城,就几乎全部换装了海汉提供的制式武器,这也直接导致了十八芝在过去三年中几乎没有取得过一场像样的大胜,攻占中左所的作战目标也是一直都未能实现。 除此之外,从去年开始海汉已经在向福建水师提供新式战船,虽然目前已经开始服役的数量并不多,但很显然这种势头不会停下来,在许心素用大量白银换来的军事援助作用之下,福建明军的实力还会逐年上升,甚至有可能会进一步威胁到大员港的荷兰殖民地以及东印度公司在东北亚地区各条航线的安全。 “福建官府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钱来装备军队?据我所知,大明帝国的军费开支都是来自他们的兵部,而这个帝国在最近几年正在为北方的敌人感到焦头烂额,他们甚至加大了南方地区的赋税比例,用以补贴北方战场的军费开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大明兵部怎么会批准福建官府的这些开销?”提问的人显然对大明有着比较深入的了解,这个问题也问得恰到好处。 范德维根解释道:“事实上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消息,这些军费开支中只有极少一部分是由大明兵部所核准的费用,而大部分是由许心素以及他所领导的福建商团私人出资,这也是为何他会安插了大量亲信在军队当中的一个重要原因。此外我们还听说海汉的银行机构向他们提供了数额不详的贷款,专门供其购买海汉的军火和装备。” “向海汉人借钱买他们的武器?这钱不就是打了个转又回到他们自己的口袋了?这些奸商!”当下就有人对这种行径表示了鄙视,浑然忘了此时的欧洲战场上,也有为数不少的荷兰商人在当军火掮客时没少干同样的事情。 范德维根的情报多是来自于十八芝早前安排在漳州泉州等地的暗探坐商,虽然所能收集到的信息不尽完全,但也算是有一定的效果。海汉银行的确从1629年开始就已经在向福建军方,确切地说是许心素私人,提供专门用于军火采购的低息贷款。这也是海汉兵工向外界推销军火的手段之一,同样的手法不单是用在了福建,在与安南的军火贸易中也有类似的操作。 其实许心素的经济状况要比安南人好得多,在掌管了一省兵权之后,他明里暗里控制的各种商业渠道所能创造的财富也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目,用富可敌国来形容并不为过。在与海汉的交易过程中,更多的时候是许心素一方被限制了军火的购买数量和种类,而不是拿不拿得出银子的问题。而福建方面愿意使用海汉银行的低息贷款,其原因之一就是能够利用贷款来购买一些原本受限的军火装备——比如说福建水师一直欲求而不得的海汉战船,就是先签贷款协议再签购买合同。 这可并不是海汉银行和海汉兵工的人闲的蛋疼没事瞎折腾,事实上这种交易手段除了能够让银行的闲置资金赚取一定的利息收益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作用就是在福建推广银行业务的应用。在福建官方采用了银行的贷款服务之后,海汉一方向福建商人们推广银行结算体系的时候就有了更好的范例可以用作宣传。 而贷款给许心素为首的福建军方,海汉银行也丝毫都不用顾忌资金的安全回收问题,毕竟双方现在的合作已经非常深入,利益纠葛早就不止贷款的这点金额,而且许心素也丝毫不在意以支付利息的方式来加价购买那些海汉限制出售的高级装备——他更在乎的是买不买得到,而不是以什么价格去购买。 当然了,这样的低息贷款方式在目前也仅仅只针对福建官府提供,对民间推广的则是海汉银行特有的金融结算方式。类似式的手段在广东已经运作了更长的时间,机制上也趋于成熟,基本可以直接套用到福建本地。往来于福建、广东、海南岛三地的客商,都可以利用海汉银行的办事处体系实现异地的钱财支取和贸易结算,免去他们过去携带大量现银长途跋涉的不便和危险。而一些资本雄厚信用好的商家,也可以在周转不便时直接向海汉银行申请临时借贷金,当然这种借贷的利息可就不像提供给官府的专项贷款那么低了。 至于这些资金的安全性问题,也在不断的运作中逐步得到了完善。诞生于广州的“金盾护运”在经过了几年的运作之后,目前的分号已经开遍了广东境内的所有府城,并且在福建的漳州和泉州两地也开设了办事处。人员也从成立时的百十来人,迅速扩张到目前超过千人的庞大规模。当然这么多的人手也早已不再只是由李家庄的子弟组成,其中有三分之二都是已经取得归化籍的人员,整个机构的运作权力也不再是李奈一个人说了算——当然他本来对做生意之类的事情也不太上心,即便知道海汉人的动作也会佯作不见。 “金盾护运”除了在各地之间武装押运金银珠宝之类的贵重物品之外,另一个重要功能就是作为海汉银行的武装保卫人员。这个保卫不单单是指保卫银行里的人员和钱财,同时还要负担特殊状况下的任务——比如需要动用武力去收回一些比较麻烦的账目。而地方官府因其海汉背景,往往也会对其行为睁只眼闭只眼。有了这么一个好用的强力打手,海汉银行在地方上推广业务时所遇到的各种麻烦也因此而少了很多。 当然除此之外这个机构还有一个比较隐秘的任务,那就是在战时补充到民团军当中作为编制部队接受军方统一指挥。从海汉民团退伍的士兵,有相当数量都进入了这个机构工作,毕竟这边的待遇比起回家种地或是去工厂务工都要高出一截,对退伍老兵而言可算是一条不错的出路。这个机构平时也是施行军事化管理,各个小分队的头目几乎都是在民团有过从军经验的老兵,战时能够在极短时间内就完成角色转换,将这支民间武装变成正规军的一部分,虽然不能投入到正面战场上使用,但用来维持地方秩序,管理后勤辎重,充当临时警察肯定是够用了。 而这种金融制度结合商贸活动在福建当地的渗透效果,就绝非十八芝的探子们搜集到的情报所能体现出来了。东印度公司的商人们不理解海汉与福建官府之间的这种交易方式,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荷兰与大明在历史上交恶,导致了东印度公司迄今都只能依靠小规模的走私交易方式来维持与大明的贸易,如果他们有机会能够亲临漳州城,看看当地规模庞大的海汉专用码头,逛逛漳州城里鳞次栉比的海汉商品,听听当地人是如何看待海汉的各种渗透路数,他们或许会意识到海汉人以这么复杂方式去进行贸易,所为的不仅仅只是那多出一份的利息收益而已。 “先生们,请安静听我说两句。”科恩伸手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还在争辩的董事们立刻就安静下来,作为总督多年的积威,并没有因为他身体状况下降而消减多少。 科恩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待众人安静下来之后才继续说道:“先生们,我们必须要先纠正一个认识的误区,现在的福建军队并不是我们在七年前交手过的那一支军队,更换的不仅仅是他们的指挥官,还有他们的武器和作战方式,而这是我们以前在远东地区所没有遇到过的状况。我昨天与范德维根先生仔细交谈过,海汉人的海战方式和经验值得引起我们的警惕,他们的确是刚刚崛起的新秀,但并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他们不仅仅会制造武器和战船,同时也很擅长作战……从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不管是在海上还是在陆上,他们的军队都具有相当高的作战水准。在击败范德维根先生的这场战斗中,明军水师显然是听命于海汉人的指挥,并在整个交战过程中充当了诱饵、炮灰和打杂的角色,这说明福建明军对海汉民团的实力相当推崇,并且愿意以协从军的角色出现在属于大明疆域的战场上。先生们,这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 所有与会者都已经安静下来,静静地听着科恩的分析。不管是军事还是政治领域,科恩的见识和思想深度毫无疑问都要超过在座的人一大截,他的意见几乎就代表了东印度公司的意志,他对此事的看法,也会直接影响到公司对于如何处理福建局面的态度。 科恩停下来干咳了几声,然后继续说道:“先生们,有鉴于大明、安南以及葡萄牙人对待海汉的态度,我认为这将是东印度公司进入远东地区以内所将面临的一个强劲对手。在这里我首先要承认自己的决策失误,我们都知道他们几年之前初到琼州岛时不过数百人,如果我们听到这支势力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派出武装船队去琼州岛予以剿灭,那么他们也不可能在几年之后的现在威胁到我们的殖民地。而现在的海汉,已经不是简单派出一支船队所能对付的弱者了。而且我们必须要注意的是,他们已经表现出了对我们的明显敌意!” 正文 666.第666章 踩上门 首先在战场上击败对手,然后向对手提出钱财、土地、政治条件等各种形式的战争赔偿要求,这是每一个强权国家在对外扩张阶段都会做的事情,东印度公司自身在远东的扩张过程中也没少干这样的事。但这次的情况与过往有所不同,东印度公司不再是占据主动的胜利者,而是成了战败后被要挟讹诈的对象——这个胆大妄为、毫无顾忌的对手,就是新近几年才从南海地区冒出来的海汉。 好在执政大员港的汉斯·普特曼斯没有在对待海汉的态度问题上一错再错,在谈判中拒绝了大明使者代表海汉提出的所有战争赔偿要求,尽力维护了东印度公司仅存的尊严,以及他自己的职业前途——如果他糊涂到接受了海汉所提出的条件,那么这时候由科恩总督签署的撤职文书大概已经在前往大员港的途中了。 尽管海汉人的要挟并没有起到实际的作用,但科恩已经真切地感受到了这种手段所表现出的浓浓敌意。海汉人从未主动派出使者来到巴达维亚与东印度公司接触,双方也没有建立过任何直接的贸易关系,科恩曾以为这是海汉人自觉实力不够,所以用这种低调的态度来避免引起东印度公司这个庞然大物的注意,但这种猜测似乎只对了一部分,他们前几年或许的确是有这样的打算,但随着其羽翼渐丰,大概已经不再满足于蹲在琼州岛上做一群低调的商人了。 虽然早在两三年前就已经有了海汉出兵安南协助平叛的各种传言,但并没有人意识到这真正意味着什么,这个时候再回头去想一想,明眼人就会发现这样的跨国出兵参战有多大的操作难度。海汉现在能够组织舰队远征福建,这可不是什么突然从天而降的能力,而是他们战争实力的真实体现。除此之外,远征福建的海汉舰队还有整个福建作为他们的后方补给阵营,而可怜的荷兰船队却仅仅只能依托于大员港这么一个开埠不过数年,人口不过几万的小城镇来维持运作,这又进一步拉大了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 在听到科恩一条一条讲述了他对目前局势和海汉实力的看法之后,在座的公司高层人士们也终于意识到了他们这次所面对的可不是东南亚海岛上的土人部落,而是和东印度公司一样,以海上贸易起家,拥有独立的武装、金融体系,并且充满了对外扩张野心的一群人。而海汉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他们不仅仅只是拥有野心,而且还有与之相衬的实力,在商贸和武装方面的表现都不弱于东印度公司,再加上大明帝国庞大的人口基础和商品销售市场作为依托,他们的发展速度只会比与会这些人所想象的更快。 “我认为,福建的这次武装冲突仅仅只是一个前奏,是海汉人给予我们的一次警告,意图在于让我们不要插手福建事务,但我认为他们不会真的就此罢手。当他们的手可以伸到更远的地方时,就会和我们有更多的利益冲突。”科恩尽可能用沉稳的语气来给自己的演说划上句号:“先生们,虽然不知道真正的战争会在何时爆发,但我建议我们从现在开始就要重视起来,并且要着手进行相关的准备了。” “那纳土纳群岛怎么办?”有人立刻出声询问道。这段时间大家争论不休的焦点一直都是纳吐纳群岛,而科恩今天的讲话,却似乎有意识将大家的关注点从纳土纳群岛转移到海汉人身上。 “纳土纳岛依然是我们现在首先要解决的目标。”科恩重审了自己的看法:“如果我们连去往北方的航线安全都没法保证,那还怎么派舰队到北方跟海汉人交战?要是有朝一日我们真得去三亚攻打海汉人的老窝,那么一个位于南海中的前进基地也是必要的配置。我们首先要夺回纳土纳群岛,才能考虑下一步的行动。” 科恩的目光投向坐在左首的安东尼·范·迪门,这也是被他寄予厚望的接班人选之一。原本这个名单中还有雅克·斯派克斯和亨德里克·布劳沃两人,但由于他们前次在纳土纳岛的表现堪称灰头土脸,布劳沃更是连命都丢在了岛上,这两人在科恩心目中的份量自然是大大地打了折扣。斯派克斯虽然活着回到了巴达维亚,但公司在近期内肯定是不会再启用他,何况他身上还背负着某些没来得及洗清的罪名。 “范迪门先生,尽管阿姆斯特丹的委任状或许要明年才能送到,但我决定提前授予你海军上将的权限,并全权负责夺回纳土纳群岛的作战准备和交战指挥,你是否愿意接受这个任命?”科恩缓缓地问道。 范迪门立刻起身,挺直了腰板应道:“能得到总督大人的信任,本人倍感荣幸,定会竭尽全力完成使命!” 科恩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有人反对我的这个任命吗?” 他先宣布任命,到这个时候才询问众人的意见,很显然是不想听到任何反对的声音。而与会众人也都很识趣地向范迪门表示了祝贺,并纷纷保证会尽量配合他的备战工作,不会给公司的作战计划拖后腿。 至于大员港方面,科恩表示除了督促当地继续加紧建造城防工事之外,也要告诫汉斯收敛一些,不要再次介入到大明与十八芝的武装冲突中,以免给跃跃欲试的海汉人更多的可趁之机。至于汉斯在信中提出让巴达维亚派出武装船只和人员加强大员港防御实力的要求,则直接被科恩无视了——不先把纳土纳岛的事情解决,怎么敢放心向大员那边派人派船过去? 还有一件事科恩也没有忘记,那就是帮斯派克斯洗刷罪名。由于范隆根的归来,纳土纳岛一战终于有了第二名指挥官的证言,而这也正是证实斯派克斯所说的状况是否属实的最有力证据。为此公司董事会召开了为期两天的听证会,对范隆根进行了详细的盘问,以确定他所说的情况与斯派克斯所讲的完全一致。 这个时候范隆根作为一个长期在海上航行的船长,他的航海日志就派上了大用场。在这本日志中范隆根详细记述了当时在纳土纳岛与岛上武装交战的全过程,而这也成为了把斯派克斯从畏战、指挥失职、战场脱逃等罪名中拯救出来的有力凭证。 不过即便是洗脱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斯派克斯也依然没办法立刻获得重新启用的机会。就算他没有那些罪名,但纳土纳岛的惨败依然是不争的事实。两名军事主官之一的布劳沃已经战死沙场,无法追究其责任,这个锅也只能由他来背了。至于范隆根,他的身份还仅仅只是商船船队的指挥官,能够参加军事行动已经算是不易,也不会有谁去追究他的指挥责任。 范迪门接手了东印度公司海上武装的指挥官职务之后,便开始着手准备攻打纳土纳岛的事宜。有鉴于前次的失败经验,东印度公司想要收复纳土纳群岛,所做的准备工作就必须得比之前更为充分才行。上次出动的兵力显然并不足以撼动对手在岛上部署的防御阵地,考虑到对方的海船全部没见着影子,有可能在岛上驻守的还并非主力,那么再次出征的时候就必须把撞上对方主力部队的可能性考虑进去,再仅仅只是上次出动的那点兵力显然是不够稳妥。 范迪门根据前次的交战状况进行了估算,认为至少要派出三千人左右的兵力,才能保证在岛上的交战中以火力压制住对手取得主动,然而要调集到他所需的这么多兵力,对东印度公司来说也绝非易事。 东印度公司在整个远东地区的武装人员有将近万人,这绝对是一个很有威慑力的数字,不过这些人员分散部署在公司的数十个殖民地,短时间内是没法完成快速聚集的。这种弊端的根源还是在于殖民地分布太过分散,没办法集中部署兵力,类似纳土纳岛失守之前,岛上也有一批武装人员和训练的土著协从军,但很显然这点象征性的防御力量并不足以阻挡对手的进攻。 巴达维亚周边地区是东印度公司重点布防的区域,仅在巴达维亚城就驻扎了超过三千名武装人员,但要把这些士兵全部派出去作战显然是不太科学,所以还必须要从各地抽调士兵,才能凑出这次出兵所需的兵力。而这种调动所需的时间和运力,以及中间协调的过程,在这个时代都是一个非常巨大的麻烦。 正如科恩总督所预料的那样,在范隆根带着大员港失利的消息回到巴达维亚一周之后,某位时常来往于大明与巴达维亚之间的海商也带来了海汉人的外交信函。 这封信函上注明了是交由彼得森·科恩总督亲启,落款是海汉执行委员会。港口的官员在得到这封信件之后立刻便送到城内,交到了总督府上。 科恩在确认了信件的来源之后亲自拆封查看了信件内容,他原本就有些不好的预感在看完这封信之后有一部分也变成了现实。很快科恩就命人召开了董事会的临时会议,并向董事们出示了这封来自于海汉执委会的外交信函。 “先生们,海汉人在这封信函中向我们提出了两条要求。”科恩抬手举高了信纸,向在座的人的示意:“第一个条件是向他们承诺在福建海峡不再采取任何形式的军事行动,不再与十八芝保持任何领域的合作关系,不再实施任何与大明为敌的行为。” “这明明就是三个条件了!”有董事立刻不满意地咕哝道。 “虽然很苛刻,但我建议你们听完下一条之后再发表评论。”科恩看了打断他话头的人一眼,那人立刻正襟危坐,眼神回到了自己面前的桌上,仿佛要把桌面看出花来。 “他们所提出的第二个条件是……”科恩顿了顿,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接着说道:“他们获知去年攻打琼州岛的海盗现已逃窜至南海的安不纳群岛,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纳土纳群岛上盘踞,所以他们决定要攻打这个岛,剿灭岛上的海盗,以此作为去年这伙海盗洗劫琼州岛的报复……” 说到这里,科恩再次停了下来,环视了在座众人一圈之后才开口道:“先生们,重点来了!海汉人要求我们不得以任何形式支援当地的海盗,不得在近期派出军事人员前往该地,否则将会把我们视作海盗同盟,并保留向我们开战的权力。” “什么!这些狂妄的家伙!”“他们这是在向我们发号施令吗?”“海汉人要攻打纳土纳群岛?这些家伙手也伸得太长了吧!” 科恩话音刚落,会议室里立刻响起了一片喧嚣吵闹的声音。即便是再怎么迟钝的人,也已经意识到了海汉人所提出的第二条要求有多么险恶的用心——这帮人竟然已经盯上了纳土纳群岛,并且试图要以这样一种无耻的方式把当地的归属权从东印度公司手中夺走! 当然了,目前这个地方的归属权也并不是在东印度公司手上,而是属于一群来历不明的海盗。不过这种现状也并不会妨碍董事们仍然将纳土纳群岛视作公司的财产,并且为海汉人的无耻要求而大发雷霆。 科恩的表情倒是很平静,扬了扬手中的信纸,再次开口道:“安静一下,我还没说完……” 待众人静下来之后,科恩继续说道:“海汉人在这封信里给出了一个明确的限制期限,就是从八月开始,至年底结束。在这四个月当中,所有带有东印度公司印记的武装帆船靠近该岛,都将会被视作不友好的应为,并可能会视情况向其发动打击。先生们,海汉人的鞋底已经踩到我们的脸上了!” 正文 667.第667章 拖延时间 自1619年进入远东地区以来,东印度公司一直将自己视为了这一地区最为强大的势力,即便是同为海上列强的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也绝对不会轻易挑衅东印度公司。这种单方面划定期限和禁入区域的行为,毫无疑问是对东印度公司极大的羞辱,何况发起人只是一支冒头不久的新兴势力。尽管已经知道海汉人的实力不可小觑,但这封外交信函中傲慢的措辞还是激起了科恩久违的怒火。 “……鉴于贵公司在福建沿海长期与当地海盗团伙十八芝结为军事盟友,并支持其与官府武力对抗,我们有理由怀疑贵公司在其他地区也有类似勾结海盗之行为……” 海汉执委会在信函中将这样的莫须有罪名硬扣到东印度公司头上,而且是一副理直气壮的口气,要不是才在对方手下吃了败仗,对其实力还有所忌惮,科恩真的很想立刻下令讨伐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异教徒。 当然了,科恩虽然生气,但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还是在下属面前保持了足够的克制和理智,冷静地分析东印度公司现在所处的形势:“先生们,如果让海汉人把纳土纳群岛占去,其后果可能比落在一群海盗手里还更为严重!我们必须要设法阻止他们才行!” 当下立刻便有人响应道:“出兵吧!我们不惧怕任何对手!”“竟然将我们和一群海盗相提并论,这绝不可原谅!” 即便是在这样群情愤慨的状况下,也依然不乏有冷静的意见:“海汉人为什么这么确信他们就能打得下纳土纳群岛?难道他们跟岛上的海盗有什么勾结?” 不过这种已经很接近事实的言论立刻被其他人反驳了回去:“去年海盗攻打琼州岛的时候,据说最严重时已经占领了岛上一半的地区,但海汉人从琼南出兵之后,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收复了所有失地,并且把海盗全都赶下了海。如果纳土纳群岛真是他们的老对手,那海汉人的确会有必胜的把握。” 以琼州岛之大,城池之多,尚且没能扛得住一个月,那纳土纳岛上也就一港一镇,剩下的地方几乎都是荒山野岭,根本没有战略纵深可言,又如何能守得下来。这样想来,海盗们似乎的确没什么机会可言。而荷兰人吃亏就吃亏在他们在琼州岛并没有自己的情报渠道,否则从去年海盗攻岛,到后来海汉出兵,再到海盗撤离,海汉人半公开地接管了琼北地区的控制权,其实有不少值得玩味的东西。毕竟这么大的行动,一点漏洞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只要有心去搜集信息,不难发现海汉人在中间玩的猫腻。对于外界这些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来说,海汉有意识放出来的消息就成了他们心中对这件事的客观认知了。 接着又有人发表了不同的看法:“从琼州岛到纳土纳群岛的距离,比当地到福建的距离远了有一倍多,而且纳土纳群岛附近不像在琼州本地或是福建沿海一样可以随处获得补给,海汉人远征纳土纳群岛,战场上的优势未必会有他们在本地作战时那么大。我们现在讨伐纳土纳群岛所面临的困难,他们也一样少不了。等他们去了纳土纳群岛,说不定也会像我们上次的船队那样,因为准备不足而吃个大亏。” 这话一出来,坐在外围的斯派克斯和范隆根的脸色顿时有些尴尬。他们之前为公司所作出的成绩或许不会有谁记得,但这次的作战失利却一定会被所有人一直记住。不过这时候没人在意他们的表情,讨论仍然在热烈地延续之中。 “那阁下的意思是要趁着海汉人攻岛不利的时候来个一网打尽了?” “这也未尝不可,等这两伙人争斗得差不多的时候,我们的舰队再一拥而上,占领港口,然后慢慢剿杀岛上的余孽……” “这只是理想化的状况,如果海汉人在上岛之前就发现了我们的舰队,那么他们肯定会放弃登岛作战,先转过头来对付我们!到时候捡便宜的很可能并不是我们,而是岛上的那群海盗!” “行了,先停下来听我说!”科恩敲了敲了桌子,会议室里立刻再次安静了下来。 “不管海汉人打不打得过海盗,我们都不能让他们占领了纳吐纳群岛!”科恩言简意赅地把这件事定下了基调:“要确保这一点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赶在他们之前夺回纳吐纳群岛的控制权!” 然而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负责收复纳土纳群岛作战计划的范迪门很是无奈地接过了话头:“总督大人,恐怕我们最快也得等到大约一个半月之后才能完成兵力调动和其他的备战项目,预计要到十月才能出兵,如果中间再有其他变故就更不好说了。” “没有办法把这个时间更提前一些?”科恩皱眉问道。 “调动兵力需要的时间是无法削减的。”范迪门解释道:“因为兵力不足,我们需要从爪哇以东的殖民地调集作战人员,这些地方一去一来就得一个月的航程了。虽然军令已经发出去了,但他们从各地赶到巴达维亚集中,至少也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 “真该死……”科恩嘟囔了一句,却也没有再就此追问下去。 范迪门的确不是在推卸责任,从各地抽调部队的过程繁琐而耗时,很难有效缩短这中间所需的时间。首先巴达维亚得派出快船去各地传达军令,在军令抵达当地之后,各地的地方长官要视本地的状况,再决定派出多少人回到巴达维亚参与出征。而这期间在当地进行的出征准备工作,往往又得花费数天时间。范迪门说一个半月的时间,其实已经算是很保守的估计了。如果中间再有什么突发状况,比如说土著造反、气候条件不宜出海等等,那会耽搁多久就很难说了。 既然无法赶在海汉人前面出兵纳土纳,那就不得不另想其他办法了。科恩开口提问道:“如果我们要延缓海汉人出兵的计划,各位有什么可行的办法?” 采取军事行动显然并不是一种明智的做法,现在连出兵纳土纳群岛打海盗的战备都还没完成,又谈何与海汉这个强敌撕破脸?科恩向众人征询的意图,显然是要大家出一出开战之外的其他主意。 “总督大人,或许我们可以派遣使者,到三亚去跟海汉人正面接触一下。” 科恩循声看过去,发话的人原来是范隆根,便微微点头道:“请说说你的想法。” 范隆根得了鼓励,便大着胆子说道:“我们之所以现在拿不定主意,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我们对海汉人缺乏直观的认识。在座的诸位先生,也包括本人在内,没有任何一个人和海汉人有过面对面的接触,更谈不上去到他们的地头,亲身去观察他们在当地的发展状况。我想各位都应该承认,我们的情报工作中出现了一个极大的漏洞。” 在座的人都立刻将眼光投向了另一人,负责东印度公司情报工作的勃兰特·亨克,范隆根所指出的问题正好是他所负责的领域。 亨克耸了耸肩道:“先生们,请不要用简单的失职来看待这件事,我们要搜集海汉人的情报,在先天上就存在着明显的短板。请问在座的各位,你认为一名荷兰人去到满是黄种人的琼州岛,不被注目的机会有多大?而且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宣布从大明的领土上独立出来,我们和大明之间一直都没有得到和解,所以我们也没法跟海汉建立外交关系,也没有合理的理由向当地派驻情报人员。” “别忘了巴达维亚城可是有上万的华人,亨克先生。”在场的人立刻有人对这种推卸责任的言辞表示了不满。 “可是这么多的华人当中,有几个能值得我们完全信任,能将这种秘密工作放心交付?”亨克立刻反唇相讥:“看看在座的人,这里有任何一个人身上有半点的华人血统吗?派华人去当探子,难道就不担心他们会因为同一民族的原因而反咬我们一口?”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样的观念其实在荷兰人心中也同样根深蒂固。哪怕他们的足迹已经踏遍全球,见识广阔远远超过同时代的封建王国,但也难以避免这些出自生理本能的想法。在东印度公司的情报部门当中,就根本没有华人成员的存在。而他们所能搜集到关于海汉的情报资料,大多都是来自于大明的海商和移民口耳相传的说法,早就不知道在原本事实基础上有了多大的改动,其可信程度也很是有限。 但越是觉得这些传闻不可信,情报官员们就越觉得这些华人靠不住,也就更不愿将他们纳为己用。而这样的用人状况在过去并没有形成什么麻烦,因为现今的大明帝国能给东印度公司造成实质性威胁的可能简直就微乎其微,不需要对其安排特别的情报收集工作。大明帝国的庞大船队最后一次出海远洋,已经是两百年之前的事情了,在那之后大明的海上实力日渐衰落,已经逐渐沦为东印度公司眼中不入流的水平。如今公司上下都认为大明放弃海上争霸已久,再花费资源建立针对大明的情报网络是没有必要的措施。 看到没人反驳自己的说法,亨克继续说道:“恕我直言,海汉人向巴达维亚派遣间谍的难度要小多了,我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但我认为本地的华人当中,应该早就有海汉安插进来的探子了!” 在座众人一片哗然,对于他的这种猜想,大多数人都表示难以接受。亨克摇摇头道:“先生们,你们难到没注意到,近一年来大明海商从巴达维亚采购的西方货物,特别是香料越来越少。那是因为他们已经找到了更好的卖家,琼州岛上的海汉人!据我了解,来到巴达维亚的海商十有七八都跟海汉有着不同程度的贸易往来,其中不少人在琼州岛上都投资了海汉人开办的各种种植园产业。换句话说,跟我们做生意的这些大明商人,有很多是海汉人的合作伙伴,或者是替他们跑腿的人。如果海汉人愿意,可以很方便地让间谍以各种身份潜伏到巴达维亚城中,而我们现在对此并没有什么有效的应对手段。” “那你对范隆根先生的提议有什么看法?”科恩不想让话题再继续偏离正轨,向亨克发问道。 “我非常赞同范隆根先生的提议。”出乎意料的是,亨克并没有因为范隆根近乎点名的批评就否决对方的提议,反倒是对其表示了支持:“作为情报部门的主管,我认为我们目前很需要这样一个合理的借口去到海汉人的老窝,搜集一些真正有用的情报。” 科恩点点头,对范隆根道:“你继续说你的想法。” 范隆根微微欠身,接着说道:“我们可以借助外交手段,尽可能劝说海汉人取消或推迟对纳土纳群岛的行动。即便这个目的最终没能达到,也可以起到刚才亨克先生所说的作用。总督大人,我们真正需要解决的问题并不在于派兵出击的时机,而是对海汉这个群体缺乏真正的了解。海汉是我们必须要面对的一个竞争对手,如果能够更多地了解到他们的真实情况,我认为这将会有助于我们日后在战场上击败他们。” 在不宜使用军事手段的前提之下,有可能拖延时间的手段也的确没什么别的花样了,范隆根提出的这个建议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认同。接下来就是挑选出使人员,准备船只和相关的文件了,科恩提议由范隆根担任使团的负责人,去完成这个注定不会轻松的任务。而急于挽回形象的范隆根也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命,对于他来说,这就是决定他是否能够咸鱼翻身的一仗了。 正文 668.第668章 抽丝剥茧 临时派出一支使团前往三亚去与海汉人进行交涉,这本身就是为了拖延海汉对纳吐纳群岛实施军事行动而采取的应急手段,其关键就在于一个“快”字,如果去得迟了,海汉已经动了手,那东印度公司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海汉人把纳吐纳群岛抢走。到时候想再从他们拿回来,恐怕难度等级又得上升不少了。因此董事会决定了采用这个办法之后,当天就立刻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出行准备工作。 使团的班底仍是以范隆根与他的手下船队为主,不过这次的任务性质比较特殊,所以范隆根并不打算将自己剩下的商船都带去三亚,而是只调用其中一大一小两艘帆船。当然这样做还有一个不是太光彩的原因,那就是前次在纳土纳岛作战时,他手下的几艘船几乎全部挂彩,而在大员港逗留期间也只进行了临时的处理,回到巴达维亚之后才能彻底整修,目前只能挑出两艘船况较好的帆船来执行这个任务。 范隆根的职责主要是为东印度公司拓展海上贸易,虽然粗通军事但他却并非职业军人,所以这个使团里必须配备一名军官才行——不仅仅是为了使团安全保障,更重要的是去到当地之后能有一个懂行的人负责观察搜集海汉人的军事情报。至于说作战人员倒无需太多,范隆根的船本来就是武装商船,船上也日常装备有各类武器,船员们基本都具备了一定的作战能力,只要不是跟职业海军作战,他们在海上自保的能力还是比较强的。 科恩总督为使团船队挑选的军官稍稍有些出乎众人的预料,出任这个职位的并不是驻防巴达维亚本地的军官,而是刚刚从大员港作为战败者回到这里的范德维根。科恩对此的解释是,目前与海汉人在正面战场有过交手经历的高级军官仅有范德维根一人,由他前往三亚能够更准确地辨识当地港口的军用船只,获取到有价值的军事情报。当然他并不知道其实斯派克斯和范隆根在纳土纳群岛遇到的对手也同样是隶属于海汉民团,只不过福建那边是海军,而纳土纳群岛是乔装之后的陆军而已。 范德维根对于这样的一个任命自然是感激涕零,他原本以为这次回到巴达维亚述职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倒是没想到科恩非但没有对他施以惩戒处罚,反倒是再次委以重任。虽然这次的任务无需再去拼命,但范德维根却是下了比前次在福建出战时更大的决心。 另外科恩考虑到东印度公司在此之前从未跟海汉人打过交道,仅仅派去两名荷兰代表恐怕难以跟对方顺畅地沟通,所以任命一名华人作为使团特别助理也成为了必要之举。当然这个人选也是有很多的限制条件,首先明商家属或是有密切关系的人就一律不行,因为这些人极有可能和海汉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瓜葛,可信度不高。 科恩提出设立这个职位,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人选。1619年科恩上任之初,便任命了他的华人朋友苏鸣岗担任巴达维亚的华人管理者甲必丹一职,之后这十几年的历任甲必丹职务都一直由苏家人担任,东印度公司于福建沿海开展商贸活动期间,苏家也派了人参与其中出了力。要说巴达维亚能有什么让科恩信任的华人,苏家绝对是当仁不让。 由于这层特殊的关系,苏家有不少人都是在为东印度公司做事,其中也不乏在公司内有固定职位的员工。苏鸣岗的侄子,现在三十出头的苏克易就是其中之一。早在十年前他就进入东印度公司任职,从底层的码头货物记录员做起,一步步升到现在的港务主管职位上。他目前所负责管理的三处码头每天都有十余艘商船进出港,手下各种族裔的员工共计近千人,在公司里也算是小有权力的中层管理人员了。当然了,由于他的华人身份所限,他不太可能得到进入到军事、情报这些特殊部门任职的机会,最好的出路,就是莫过于竞争以后几任的甲必丹职位。 负责情报事务的亨克对于这个人选安排倒也没有提出质疑,因为他也知道苏家的确是巴达维亚城里为数不多值得公司信赖的华人家族,否决了这个人选,大概一时半会也很难找到更好的替代者,而时间可是不等人的,总督大人就给了两天的准备时间,就算他亨克有什么想法也只能顾全大局,把不满先咽回肚子里去。 在使团船队出发的前一晚,科恩让人将范隆根、范德维根和苏克易三人都招来,向他们面授机宜。 “有些话在董事会上不便公开说,所以只能在这种私人场合和你们沟通。”科恩才说了两句,便开始咳嗽起来,范德维根离得最近,立刻上前帮他揉背缓解。 过了一会儿,科恩总算是停下了咳嗽,向范德维根点点头示意,然后才接着说道:“我的身体状况已经很差了,在这个职位上待一天就少一天。我原本打算年底之前就卸任,然后回荷兰休养,但现在看来是走不了了。” “总督大人,我们都很需要您的指挥。希望您能好好保重身体,能为公司多做几年灯塔。”范隆根不失时机地拍了一记马屁。 “这大概很难实现了。我只希望卸任之前能处理好眼下的这些麻烦,特别是海汉人。”科恩也没什么心情跟范隆根说笑,很快就转回到正题上:“先生们,虽然我们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做出了反应,但我认为在夺取纳土纳群岛这件事的进度上,很可能已经远远落在了海汉人的后面。” “您的意思是,即便我们现在赶去三亚,或许也来不及阻止他们的行动了?”范隆根立刻就领悟了科恩的意思。 “他们极有可能是在做好的出战的准备之后,才找人送来了这封外交信函。”科恩一边说一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上的那封署名海汉执委会的信件。这封信是用汉、英两种文字书写,科恩已经反反复复看了多遍,揣摩其中措辞的意味。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又何必用信中的言辞来激怒我们?”范隆根不解地追问道。在两天前的会议上听到科恩说出信中的内容,范隆根当时也是怒火中烧,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这是一种警告,同时也是恐吓。海汉人要我们知道,如果我们对纳土纳群岛的归属权表示异议,那么就得做好和他们全面开战的准备。”科恩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这个战场不仅是在纳土纳群岛,或许还包括了福建在内。” “包括了福建……”范隆根转过头和范德维根对视了一眼,两人从对方眼里都看到了掩饰不住的震惊。 “从范德维根所描述的交战情况来看,海汉在福建对我们的船队出手并不是偶然状况下发生的武装冲突,而是有预谋的军事行动。我一直在想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要放走你……”科恩再次指了指桌上的信件:“直到我反复阅读这封信件之后,我才想通了他们的目的。先生们,海汉人需要找到合理的借口来对我们动手,这就是所有事情的根源所在。” “对不起大人,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范德维根结结巴巴地应道。 “我认为海汉人其实早就将我们视作了竞争对手,并且决定在羽翼丰满之后开始与我们争夺远东的海上控制权,但他们需要一个合理的,内部人员和外界都能接受的理由来开启战事,毕竟打仗是一个相当耗费资源的活动,而且搞不好就会引起外界其他势力对他们的警惕。”科恩缓缓地说道:“但问题在于他们和我们之间从来没有直接的贸易或是外交方面的来往,想要翻脸也没有合理的借口,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你们认为海汉人会怎么做?” “很显然打击海盗是一个极好的切入点。”一直没开口的苏克易突然接过了话头道:“不管是在福建还是在南海,打击海盗都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正是这样。”科恩对苏克易能迅速领会到精神表示了赞许:“由于我们在福建的政策是支持十八芝对抗官府,所以很容易就会让海汉人抓到把柄,加上汉斯又在这个时候上选择了出兵助战,海汉人正好就能顺势而为了。我听说大员港从备战到开战前在南日岛附近的集结花了不少时日,想必福建官府安插在大员的探子早早就已经把消息送回去了,所以海汉人才能在南日岛以逸待劳地等着你们送上门去。” 范德维根脸色变得苍白,他虽然在失利之后也有过很多反思,甚至也想过有可能是事前走漏风声导致了己方被海汉船队伏击,但从未想过对方的行为竟然有这么深层的目的。 科恩接着说道:“你也不必觉得懊恼,即便汉斯当时没有选择出兵,海汉人迟早也会找到别的机会和你们动手。至于为什么,我们来理一理时间线就知道了。” 科恩翻开了桌上的一本记事簿,开始照着上面念道:“海盗占领纳土纳岛,根据我们所知的状况来反推,大概是发生在今年四月期间。接下来五月,海汉使团前往福建,并以报复十八芝在漳州实施的刺杀为名,带着明军攻下了南日岛。六月,十八芝派人到大员向汉斯求助,而这个时候海汉似乎派出了另一支增援部队前往福建,替换当地驻扎的海汉使团。六月底,我们从巴达维亚派出的搜救船队在纳土纳群岛遭遇失利。七月中旬,海汉船队在南日岛海域击败了范德维根先生率领的船队。四天前,海汉人措辞激烈的外交信函送到了巴达维亚,告诫我们不得再参与福建与纳土纳群岛两地的事务。” 科恩慢慢地合上记事簿,看着在座的三人道:“先生们,这五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接连不断,且都与我们有关,如果说这全是巧合,我个人是持怀疑态度的。虽然我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海汉人在幕后谋划了这些事件,但至少他们非常有效率地利用了这两处地方的局势,来达到他们的目的。现在我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纳土纳群岛上的居民有七成是华人或者华人后裔,那群海盗在四月攻打当地的时候,很可能有岛上的渔民又或是临时在当地停靠的商船趁机逃走,辗转去了海汉人的地盘。海汉人得知了当地易主的消息之后,很可能就已经在打那地方的主意了。”范隆根立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以报复去年的海盗入侵为名,去远征纳土纳群岛,显然这个理由很容易得到他们那个所谓的执委会认可。” “但他们要对纳土纳群岛下手还将面临两个难题,一是远征的战备工作,二是如何应对我们的责难。”范德维根接道:“那个地方是属于我们东印度公司的,他们如果直接占领,毫无疑问就和海盗区别没有两样了,所以他们还得需要一个借口把我们也拖下水,比如说强行让我们和海盗之间存在勾结的关系。” “但他们手里并没有切实的证据,所以需要在其他地方先做点文章来坐实这种借口,于是就选择了福建下手。”苏克易也跟上了节奏:“他们可以借用福建官府剿匪的名义,光明正大地对付十八芝,顺便拖大员港下水,然后东印度公司和海盗勾结的事实就成立了,而他们也可以继续以此为借口,在南海这边动手,并且警告我们不得靠近那片海域。从四五月的时候到现在,估计海汉人也已经做好了攻打纳土纳岛的准备了。正如总督大人刚才所说的那样,或许我们的步调已经太迟了。现在我唯一不太明白的是,为什么海汉人给纳土纳群岛海域划定的期限要到年底?难道他们没有信心一举拿下那群海盗?” “我看他们只是需要时间来巩固岛上的防御工事而已。”范隆根黑着脸应道。 正文 669.第669章 防务交接 范隆根上次去纳土纳群岛参与作战期间,对岛上小镇的防御措施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那座小镇左右都有水道环绕,对着港口的这面的大道上又毫无隐蔽之处,想从港口登陆后直接攻打小镇的确难度极大。而小镇的背面也并非弱点,反而是防御最为坚固的地方,当初东印度公司占领这里之后就考虑到岛上没有防御纵深可言,就在小镇最靠西依山而建了一座堡垒,作为纳土纳岛最后的防线。不过上次范隆根等人连小镇都没攻进去,就更别提最后的堡垒了。 占领纳土纳岛的仅仅是一群海盗,就让东印度公司吃了大亏,如果将其换作了据说工程营建能力超强的海汉人,再给他们几个月的时间慢慢修筑防御工事,范隆根实在很难想象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能从他们手里夺回岛屿。说实在的即便是海汉人不插手此事,范隆根也仍然认为自家会为下一次的夺岛之战付出不小的代价。巴达维亚这些养尊处优的先生们哪里知道岛上那支海盗武装的厉害,以为多派些兵过去就能拿下了,反正说了也没人信,都认为是他们几个人指挥不当造成的失利,范隆根也懒得说破,就让后面的人去碰这个硬钉子吧。 科恩倒猜不到范隆根的这些心思,闻言皱眉道:“如果真给了他们几个月的时间作缓冲,那的确会加大我们夺回纳土纳的难度。所以我要求你们在与海汉人交涉的时候,不管他们是否已经采取了行动,都不能认同他们对该地区的占领行为,也不要接受他们所划出的禁入区域和时间限制。记住,这是我们的底线!” “好的总督大人,我会铭记在心。”范隆根恭恭敬敬地应道。他原本还以为公司或许会派出一个高层人物担当领队,但从目前这个阵容来看,毫无疑问自己才是这支使团的真正核心和负责人。 科恩沉声道:“记住,我们的目的并不是一定要和他们达成某种和平协议,如果能办到当然最好,如果办不到也不要强求,最重要的是从各个层面去了解他们的状况,查明他们的实力。我要知道为什么他们能打败我们的武装船队,我不希望再次出现福建这种不明不白的失利!” 科恩不等范隆根回话,便转向范德维根叮嘱道:“到了三亚之后,一定要找机会去看一看他们的战船,还有造船厂。你是内行人,我想你应该知道哪些细节是值得去注意的。如果有可能,跟他们军方的人保持接触,弄清楚他们的军队结构,指挥体系,武器装备,兵力规模,搜集一切可用的情报,明白吗?” “明白,总督大人!”范德维根大声应道。 “你们两个在此之前的表现并不理想,公司高层对你们也颇有微词,但我把这些意见都压了下来。我希望你们能够抓住这次的机会好好表现,不要再让我失望了。”科恩将身体慢慢地靠到了椅背上,脸上掩饰不住疲倦的神情:“如果这次再办不好事,你们就准备打包行李回老家吧。” 范德维根和范隆根对看了一眼,默默地站起身来,向科恩鞠躬告辞。苏克易见状也跟着起身准备离开,但已经闭上双眼貌似在养神的科恩却在此时开口道:“苏克易留下,我还有话和你说。” 待两名荷兰人离开之后,科恩才睁开眼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你加入使团吗?” “因为我们此行所要接触的海汉人其实也是华人,小人可做通译,协助双方沟通意见。”苏克易应道。 科恩点点头道:“这只是其中一条理由,你再想想。” 苏克易想了想又补充道:“小人的外貌举止应当无异于当地华人,或许有机会能够混入民间,探听到更多的消息。” “没错,但还不够完全。”科恩也不继续兜圈子了,直接揭晓了答案:“我希望你到了当地之后,仔细观察他们的社会形态和移民政策,看看有什么值得我们借鉴的地方,有什么可以钻空子的地方。回来之后,组织一些靠得住的人,设法移民到三亚去定居。” 苏克易脸上惊讶的表情完全掩饰不住:“总督大人的意思是……派人在当地潜伏下来?” “没错。”科恩点点头道:“前两天开会的时候,亨克先生提到了一个我们过去都忽视了的事,那就是情报渠道。海汉人可以通过各种渠道派人渗透到巴达维亚,而我们却对他们的状况一无所知。今后我们在远东地区很难避免跟海汉人发生竞争,如果还是对他们的动向一无所知,那我们迟早会吃大亏的。” “可是亨克先生似乎从来都不会允许华人进入他的部门……”苏克易显然也对东印度公司情报部门的“怪癖”有所了解,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或许在你回来之后,我会组建一个新的独立部门,一个针对海汉人的而存在的部门。鉴于海汉人的华人身份,这个部门也会相应地由华人作为主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科恩打断了苏克易的话头道。 “明白,明白!”苏克易并不是傻子,他当然听得懂这是科恩在向他许诺官位了。如果真的能够成立这样一个新的部门,那么作为唯一去过三亚的华人高管,他肯定就会成为这个新部门的负责人了。 “除了刚才所说的那些之外,我还要知道海汉与大明之间的关系,他们是怎样在琼州岛上共生的。”科恩解释道:“我不相信大明帝国会允许这么一帮人在自己的疆域上公然搞出另外一套统治机构,我要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八月中旬,由一大一小两艘帆船组成的东印度公司使团缓缓地驶出了巴达维亚港口,开始向北行进。出发十日之后,他们抵达了纳吐纳群岛海域,但为了慎重起见,他们并没有靠近群岛,而是选择了从西边大约五十海里处绕行过去。 毫无疑问范隆根的这个决定是相当英明的,因为此时由罗杰率领的船队也在靠近纳土纳主岛东侧的港口,如果他们没有选择绕行,说不定就会撞上这支“海汉远征军”。而为了不暴露岛上的真相,罗杰肯定会下令俘获或击沉他们这两艘船,这上百号船员统统都会被计入到失踪人员名单,就如同岛上那些被俘获的人员一样。 情况正如科恩所预料的那样,海汉这边可没有打算过要等荷兰人有所反应才会采取行动。在发出外交信函之后没几天,罗杰的船队就已经从胜利港出发南下。信函抵达巴达维亚的时候,这支船队也已经抵达安南南部的金兰湾作最后一次休整补给。当东印度公司的使团北上之时,双方就阴差阳错正好在纳土纳群岛这个地方错过了。 这次南下的海汉船队载员近两千人,其中军民大致各占一半。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武器、建材、补给品、农用物资等等随船运输,完全就是一次浩浩荡荡的大型移民。为了确保安全,海军甚至动用了一艘“威严级”主力舰随船队一起南下作为护卫。当然了,由于港口条件所限,这艘大船并不能在当地长期驻留,所以等新到的部队与当地驻防的穆夏柏部换防之后,它还得随着装载穆夏柏部的船队一起原路返回安南金兰湾基地。 当荷兰船队惴惴不安地在附近海面上搜索可疑目标的时候,罗杰和穆夏柏正在安不纳港进行防务交接。这两人以前倒是有过携手作战的经历,但已经要追溯到安南内战时期了。近两年穆夏柏一直驻防安南,而罗杰在田独工业区的时候居多,双方也就基本没什么联系了。 为了尽可能避免走漏消息,从昨晚开始,岛上便已经完全戒严,所有平民在没有得到通知之前都不得走出家门半步,整个港区更是被完全封锁,非军人身份严禁入内。罗杰的船队抵达港口之后,首批登陆的步兵第一时间就接管了岛上小镇的防务,然后双方的指挥官才在港口会面,开始交接指挥权和物资。 “这是岛上遗留物资的清单,都堆放在营地的库房里,你尽快派人去清点一下。”双方见面简单寒暄几句之后,穆夏柏便开始进入正题,拿出物资清单交给罗杰。 罗杰接过来看了一下,便递给了身边的副官让他去办理。在岛上驻防了四个月之后,所遗留的军备物资其实已经为数不多,剩下的主要就是没有消耗完的军粮和一千多斤火药了。至于武器,由于安南民团列装的制式武器跟大本营这边存在着差别,所以也没必要留在岛上,会全部装船运走。 “我临出发的时候听说,军委已经拟定了给你的奖励,想必这个时候你也应该得到消息了吧?”罗杰笑嘻嘻地问道。 “嗯,用电报通知我了,给我放了带薪长假,至于升官的事情,要等到回胜利港述职的时候再办手续。”穆夏柏虽然性格较为沉稳,但也掩饰不住脸上的喜色。攻占安不纳群岛,并且打退了对手的一次反扑,这毫无疑问是大功一件。不过这时候他还并不知道在对方的阵亡名单中,还有一名在原本历史上会出任东印度公司总督的高级军官,不然军委发来的嘉奖令大概内容还会更长一些。 “岛上的状况怎么样?”罗杰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民间的状况。” “岛上现在的平民基本都情绪稳定下来了,毕竟我们这几个月里也没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说真的,我们大概是有史以来最有道义的海盗了。”穆夏柏自嘲道:“虽然说不上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但的确是没有做过什么违反纪律的事情。岛上的民众除了抱怨我们一直都在施行的宵禁令,其他的倒也没什么了。” “岛上的粮食储备怎么样?”罗杰继续问道。 “加上你这两千人,应该还能支撑两三个月吧。”穆夏柏说着抬手指了指港区里停靠在岸边的几艘荷兰帆船:“这几艘自投罗网的船上有不少补给物资,我们都卸下来自己用了。对了,岛上现在还关押着几十名俘虏,回头你让船队腾一艘船出来专门装运俘虏用。” “放心吧,这个早有准备。”罗杰笑着应道:“船厂专门改装了一艘船,把甲板舱盖加了铁栅栏,船舱里加了整排的镣铐,保证这些犯人一路上都只能老老实实地在舱里蹲着。” “那就好。我可不想在回去的路上再出什么麻烦。”穆夏柏并不怕打仗,但长途押送囚犯的确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 “这些炮台……真是可惜了。”罗杰环顾码头上的炮台残骸,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当日荷兰人登陆攻占港口之后,民团军便自行炸毁了无法后撤的火炮和炮台。而从遗留下来的炮台残垣,不难想象出当日战况的激烈。 “新的防御工事准备怎么修啊?”穆夏柏也不愿再谈及当日的战斗状况,索性便另开了话题。 “立体防御,既要对海,也要对陆。”罗杰解释道:“上次的防御工事,最大的问题在于只有对付船只的岸防炮,而没有阻止步兵突击的防御手段。所以新的防御工事会从这个方面着手,加上壕沟、铁丝网之类的防御手段,并且会加大火枪兵的部署数量。不过我个人倒是更想修建一座像胜利堡一样的棱堡,只是这岛上条件有限,大概修不起来。” “修是修得起来,只是工期会需要很久很久,或许到你卸任的时候都还没有完工。”穆夏柏拍拍罗杰肩头道:“我走了之后,这里可就交给你了,荷兰人肯定会再来的,不要让他们失望,狠狠地揍他们!” 罗杰咧嘴笑道:“放心吧,我会让他们彻底放弃对这个地方的争夺。” 正文 670.第670章 使团抵达 相比善于打野战的安南民团,这次从大本营调来的步兵营更擅长正面战场上的阵地攻防战,列装的武器和平时演练的战术,都是以阵地战为主要方向。而使用火器作为主武器的阵地战战术,海汉可以说是独步天下,要认自己第二,那还真没谁敢争这第一。 在前次与荷兰人交战之后,参谋部也对之前的战术进行了反思和修改。当时的战术有一个很明显的问题,就是将火力输出的方向朝向了海上,试图阻止敌人实施登陆行动。但事实表明这个战术并没有完全奏效,虽然的确对荷兰武装帆船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打击,但仅仅依靠十几门岸防炮,根本就无法阻止对方船队的强行登陆。而在这之后缺乏步兵掩护的炮台立刻就成为了对方围攻的目标,海汉一方却未能在这个关键阶段对登陆的敌人进行有效杀伤。 在吸取了前次的教训,并充分考虑安不纳岛本地的地理环境之后,参谋部为守岛部队制定了新的作战方案,将集火的目标对准海滩,而非海上。 这个作战方案的主要目的就是在敌人登陆的阶段施以集中打击,对其作战人员进行有效的杀伤。毫无障碍物的海滩,对手没有任何掩体可以进行隐蔽,在面对密集的枪炮射击时只能充当活靶子的角色。相比只有岸防炮能够发挥效力的对海作战,这种方式能够让更多的步兵实现火力输出,对敌杀伤效果也将更强。 而为了将敌方登陆人员拖在海岸上,罗杰准备要在港口附近适合登陆的地点修建密集的岸防工事,以纵横交错的铁丝网夹杂着地沟、竹签坑、拒马、鹿砦等手段,并把这个障碍带设置为至少五十米以上的纵深,将一里多宽的港区完全变成寸步难行的死亡地带。 在出发南下之前,罗杰和参谋部的人已经在胜利港鹿回头半岛上的陆军训练基地搞了一个简化版的障碍带,并亲自带兵进行了登陆模拟演习。事实证明即便是拥有先进军事经验的穿越者军官,也很难在仓促的状况下迅速穿越这边复杂的障碍区。如果仅凭人力想要通过障碍区,那么在此之前得要顺利挺过二十轮以上的步枪集火并且安然无恙才行。 即便有命大的人能够通过这片死亡障碍区,在抵达尽头之后还得面对一道三米宽的壕沟。这道壕沟倒并不算深,顶多也就两尺出头三尺不到,但其中却全是稠密的淤泥,踩下去就很难拔出腿来。为了避免夏日高温导致水分过快蒸发让其变得坚硬,还会定期引入活水保持黏度。 在淤泥壕沟的另一边,就是主要的火力输出地带了,一道分为上中下三层的防线。每道防线都有土包垒成的厚达一米的胸墙作为掩护,可防止来自敌军舰炮的对陆攻击。阶梯状次第升高的三道火力输出线,也将形成立体火网,对试图通过障碍区的敌人步兵进行最大限度的杀伤。 类似的设计最早被运用在了胜利堡的外围防御工事上,不过胜利堡从未遭遇过外地入侵,而海汉对外作战的经历中又是以攻势居多,极少有被动防御的时候,所以这种立体防御工事的效能其实并没有得到过真正的实战检验。但很显然,步炮结合的防线在可靠度上肯定远远超过了之前的单一炮台防御,军方高层也对其实战表现寄予了厚望。 不过目前最大的难题并不是找出一个行之有效的防御作战方式,而是在有限的时间内完成这些防御工事的修建。尽管这次大本营调来了专门的工程人员负责指挥施工,但由于不知道荷兰人何时会再次卷土重来,所以工期也定得非常紧,给荷兰人划的禁入期限是到十二月,但实际的工期要求是在十月之内完成。 荷兰人也同样想不到处心积虑的海汉人此时已经开始在岛上进行下一步的动作,范隆根等人还抱着一丝希望,能够在海汉采取军事行动之前,通过外交手段来阻止他们这种目中无人的行为。 在安全驶离了纳吐纳群岛海域之后,荷兰人也并没有再在途中寻求其他的港口进行靠岸补给,这一是因为赶时间要紧,二来中南半岛南部的占城国也同样与海汉人交往密切,对东印度公司一向并不友好。所以范隆根决定直航三亚,以求尽量缩短航行时间。在途经安南海域期间,范隆根甚至特地指挥船队与海岸线保持了二十海里以上的距离,以免在这个海域内与海汉的船只遭遇,过早地暴露行迹。 在从巴达维亚出发三十天之后,范隆根的船队终于来到了琼州岛南端海域,距离三亚港大约还有四五十海里。此时已经时值傍晚,范隆根将范德维根和苏克易叫到船长室,向他们展示了航线海图。 “先生们,如果我们的航向没有出现大的误差,那么最快我们将在明天就抵达三亚港。我希望你们今晚能够好好休息,明天用最好的精神状态去面对海汉人。”范隆根想了想又补充道:“这或许是我们三个人立功的最好时机,我想两位应该都和我一样重视这个机会,对吧?” “当然,范隆根先生,我很赞同您的说法。”范德维根在从大员港返回巴达维亚期间,便与范隆根在途中结下了友情,而这次科恩能够给予他们东山再起的机会,范德维根也是有决心辅佐范隆根作出点亮眼的成绩来。 “听说海汉人在三亚附近的海上有武装巡逻船,明天或许我们就会遇到了。船长先生,到时候请记得提醒你的船员们保持克制,千万不要因为紧张而导致枪炮走火之类的,那样我们有可能就前功尽弃了。”苏克易提醒道。 “当然,我会提前告诫他们。”范隆根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我只希望他们不要一看到我们就马上开火。” 通过福建的战事和后来接二连三的表态,海汉已经充分表明了他们对东印度公司的立场态度,那就是绝对跟“友好”两个字不沾边。如果一艘荷兰帆船冒然出现在三亚海域,的确很难想象海汉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正如苏克易所预料的那样,他们在第二天一早就被在外海活动的海汉船只发现了。最先发现他们的倒并不是海军的战船,而是一艘原本打算前往岘港的商船。不过这艘船在驶出胜利港三个小时之后就发现了这两艘悬挂着东印度公司voc标志旗的荷兰帆船,立刻便调转了船头往回跑。 福建一役之后,民团海军大破红毛船队的消息早就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在海汉统治区内进行了宣传,普通民众也都知道自家军队跟红毛人在福建干了一仗大的,光是从福建押送回来的红毛俘虏就有好几百人,收缴的武器、军装、旌旗等战利品更是在胜利堡外的小广场上进行了为期十天的展示。因此这艘商船上的船老大一看到荷兰人的帆船,隔着老远就从桅杆上悬挂的旗帜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这艘商船上运载的货物不多,因此还能赶在荷兰帆船前面,当其距离胜利港还有大约十海里的时候,便遇上了出海训练的两艘海军船只。船老大立刻命人打出红蓝两色的求救旗号,向海军船只靠拢,并立刻报告了自己在外海所见的情况。 虽然这两艘隶属于海军的帆船只是训练船,但同样也是武装齐备,必要时也可以投入作战。带队的军官当机立断,命令那艘商船立刻回港报警,他则率领两艘训练船驶往外海拦截意图不明的荷兰帆船。 大约半小时后,双方的船只就在海面上遭遇了。海汉军官命令朝天鸣炮,以示警告。 “那就是海汉人的战船。这种船在福建参与过战斗,我认得出它们的外形。”范德维根从单筒望远镜里确认了对方的身份,然后将望远镜递给了旁边的范隆根。 “这船看起来并没有我们的武装帆船体积大啊!”范隆根看过之后,对于范德韦根会在船只数量和吨位占据优势的情况下输给这种战船表示了疑虑。 “不,他们还有至少两种吨位更大的战船,其中有一种只有十八芝的海盗见过,据说……”范德维根打量自己所乘坐的这艘帆船,用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据说比我们现在这艘船还要大一倍以上,火炮众多,而且船速超快,就仿佛水下有什么怪物在推着它前进一样。” “那些海盗是被海汉人揍傻了吧!”范隆根并不相信伙伴的这种说法,他知道明人最喜欢传播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而且越传越玄乎,往往到了后面跟事实已经相差十万八千里了,范德维根这听来的传闻也不知道是第几手的消息了,可信程度并不高。 “海汉人的确是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传闻,我在巴达维亚的时候也多次听那些大明来的海商谈及过。”苏克易一边说一边看着气势汹汹冲过来的两艘海汉战船,忍不住提醒道:“船长先生,我认为我们现在最好是降下船帆表明来意。” 范隆根瞪了苏克易一眼,他并不喜欢在自己的团队中有这么一个华人指手划脚,但这个安排是由科恩总督做出的,他也无权更改。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科恩给苏克易布置了什么秘密任务,有可能就是负责在这一趟中监视自己和范德维根的表现,回去之后向他报告。所以尽管范隆根对苏克易的存在有些不满,但也不会在言语中表现出来。 “降帆!”范隆根也知道这事耽误不得,动作慢了,对方船上的人或许会误认为自己是打算硬闯胜利港,到时候直接冲着这边开火,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两艘荷兰帆船在距离还有两海里不到的时候选择了主动降帆减慢船速,这的确也让对面的海汉船员们稍稍放下心来。不过按照标准的操作规程,海汉训练船上的军官还是下令船员们严阵以待,仅有的几门舰炮都早早卸下炮衣装填好弹药,对准了这两艘荷兰帆船。在进入比较近的距离之后,船员拿出铁皮喇叭开始喊话,命令荷兰帆船上的船员立刻到甲板上集合,接受登船检查。 “这真是极大的羞辱!” 范隆根拳头攥得紧紧的,脸色铁青,旁边的范德维根也是一脸不爽。刚才苏克易将对方喊话的内容告知了他们,这对于骄傲的荷兰军官来说,的确是一个很难接受的状况。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范隆根真的很想下令全船人员拿起武器跟对方拼了。 范隆根在对方喊话三遍之后,才下达了命令让船员们停止操作,全部到甲板上集中。如果他再迟疑个分把钟,已经快要丧失耐心的海汉军官或许真的就会下令开火先轰个痛快再说了。 其中一艘海汉帆船缓缓靠近之后,船员伸出绑在竹竿一头的搭钩,钩住荷兰帆船的船舷,慢慢拉近距离。接着数名持枪士兵踩着船舷跳到了荷兰船上,苏克易连忙上前表明了身份和来意。 “使团?”带头的小军官打量了一下苏克易和他身后的范隆根、范德维根两人,仍然是有些迟疑不定。他从未见过荷兰人,也没有遇到过这种外来使团造访三亚的状况,当下又问道:“你们可有身份证明?” “有有有!”苏克易连声应道:“我们有东印度公司总督大人的亲笔书信为证。” 小军官拿来看了看,也不懂上面的文字,只好还给苏克易:“你们等着,我先请示一下。” 小军官回到训练船上请示,但带队的也同样是一个归化民军官,对于处理这样的事务同样毫无经验,只能下令先收缴对方船上的武装,并派出数十名士兵分别去到对方的两艘船上实施监控,然后再往回走。 正文 671.第671章 受挫 登船的海汉士兵对两艘荷兰帆船进行了仔细的搜查,将船上所有的武器全部收缴,就连厨子的菜刀、随船木匠的斧头和几名高级军官的佩剑也没放过,统统打包送到了海汉帆船上。范隆根等人虽然十分不满,但还是理智地选择了顺从,并没有试图反抗海汉人的这种“羞辱”。毕竟他们也知道在这个地方跟对方发生冲突,自己跑不跑得掉是一码事,和海汉人的谈判肯定会就此泡汤了。 “如果他们还有别的过分要求,我可能真的就忍不下去了。”看着海汉士兵拿走了自己心爱的佩剑,范隆根简直气得牙痒痒。这把佩剑还是他从荷兰带过来的,虽然不是什么贵重宝物,但好歹也是家传之物,带在身边也是一种对故乡的思想寄托。上次在纳土纳岛场面那么狼狈的状况下,他都没把这把佩剑弄丢,而现在却不得不为了大局委曲求全,把这把佩剑交给海汉人。尽管海汉人声称日后会在他们离开时发还这些武器,但范隆根并不是很相信对方的许诺。 “你们三位就是使团的负责人吧?”搜走了武器之后,那个带队的小军官很快又来到了他们跟前再次询问道。 在得到苏克易肯定的答复之后,小军官提出了新的要求:“请三位到我们船上,乘坐我们的船前往三亚,你们这两艘船跟在后面就好。” 毫无疑问这是要彻底解除荷兰帆船上的指挥体系,并且将他们三人暂时扣作人质了。然而海汉人刚才已经搜去了他们的武器,现在就算想拒绝或是反抗都已经没辙了。三人就算再怎么不甘愿,也只能无奈地接受对方的这种安排。 不过范德维根对于这个要求倒不是特别抵触,作为此行团队中的唯一一名高级军官,他的责任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打探海汉人的军事实力,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武器装备方面。而南日岛一役之后,范德维根心中念念不忘的便是这造型独特、火力强悍的海汉战船,眼下就有机会能够登船观察实物,他又怎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因此范隆根还没表态,他便示意苏克易立刻答应这个要求。 不过事情却并没有范德维根想的那么简单轻松,当他们踩着船舷到了海汉战船的甲板上,还没等范德维根仔细观察船上的布置,就有人拿来了几个装干货的黑布袋套在他们头上,并要求他们坐下不许乱动,也不准相互交谈,根本就不给他们刺探军情的机会。 胜利港这边接到警讯之后,为防止不测,海军立刻又出动了两艘“探险级”战船,前往南边的海域进行接应。 执委会当然也在第一时间就接到了警讯,王汤姆本来打算要亲自出海处理这事,不过陶东来却阻止了他:“就来了两艘船,看样子并不像是来闹事的,算算时间,我倒是觉得有可能是他们派了使者来找我们谈判。既然是荷兰人自己找上门来,那该拿架子的时候还是拿一下比较好,让下面的人先去处理,顺便也看看是不是离了我们就不能成事了。” “老陶说得有道理,先挫一挫他们的锐气,之后的接触也会更有心理优势一些。”宁崎也赞同道:“荷兰人想跟我们谈也行,那就得先端正端正心态,不要再抱着什么征服者的想法来跟我们接触。” “不过你要跟下面的人打招呼,不要伤害这些荷兰人,也不用刻意去羞辱他们。等船回来之后,先把他们羁押在陆军军营那边。”陶东来叮嘱道。 王汤姆点点头道:“我这就过去盯着,免得出事。” “还是我去跑一趟吧。”随着说话声进来的是军方一把手颜楚杰。他今天本来是要到田独的兵工厂去视察工作,以及跟海汉兵工的技术人员开会讨论新武器开发的示意,不过刚出胜利堡还没上到去田独的火车,陶东来派来的人就将他在火车站拦了下来,将三亚外海发现荷兰船队的消息告知了他。颜楚杰听了这消息立刻取消了前往田独的安排往回赶,到门口刚好听到他们的对话,便顺口接了一句。 王汤姆倒也没有跟他争这个差事的想法,点点头道:“也好,颜哥你亲自去一趟比较稳妥,我这海军的人过去指手划脚,难保你手下的弟兄不会有想法。” 王汤姆所说的这种情况虽然现在还不明显,但其实在军中已经隐隐有了陆海相争的苗头。自从海汉民团陆海分家之后,军费要掰成两半来进行分配,人员的分配也得兼顾到两家的需要,自然不像以前那么和谐。这两年海军大张旗鼓地扩张舰队,占用了不少军费预算,陆军因此或多或少肯定都有些影响,起码实弹训练的次数就要比之前减少了三成以上,而这类变化肯定会让某些军中人员心生不满。 当然这些人并不敢在王汤姆面前明确地表现出这种态度,好歹王汤姆也是军中核心任务,海军司令,一般的归化民军官可招惹不起他这尊大佛。但王汤姆去对陆军的人下达命令,肯定是没颜楚杰出面管用。 “老颜,你先不要急着跟荷兰人直接接触。”陶东来又把先前对王汤姆所说的话又对颜楚杰重复了一遍。 颜楚杰应道:“放心,这点外交谋略我还是懂的。我先过去布置一下,晚点电话联系。” 此时范隆根等人正背靠着船舷瘫坐在甲板上,因为被黑布袋套着头的缘故,根本就不知道船在驶往何处。他们虽然手脚并没有被绑住,但先前海汉人已经警告过他们,因此他们也不敢随意乱动。 范隆根心里此时是十二万分的不安,他不清楚这些海汉人会将自己和自己的同伴作何处理。如果这些海汉军人根本不想让自己这三人去与他们的高层会面,那后果的确难以预料。这样一来,他对自己刚才的决断也隐隐有些后悔,不应该那么顺从地就接受了对方的要求,至少还得讨价还价一番,比如说去掉这套头的布袋。 范德维根也同样十分懊恼,他本来是抱着刺探军情的念头上了这艘船,不曾想一上船就遭受了这样的待遇。现在除了双手能摸一摸屁股下面的船板之外,什么事都做不了。不过他倒是注意到海汉这艘船上行的指挥过程井然有序,尽管他根本听不懂这些指令的内容是什么,但从对话口气中能够感受到上下级的差别,而这些对话往往都是简短有力,一方下达命令后,接受命令的一方会将内容重复一遍。船员们推动缆绳绞盘时整齐的号子声,其实节奏与荷兰帆船上也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苏克易的想法就比这两个荷兰人要更为复杂了,他原本就是十分机灵的人,不然也不会被科恩看中并委以重任。上船之后海汉人拿黑布袋来套他们的头,苏克易反而轻松了下来,因为他知道对方如果要杀死自己这三个人,根本就不用弄得这么复杂,只是不想让他们三人看到某些事物而已。而对方不想让自己看到的显然不是航向航线之类,因为己方的两艘帆船上还有上百船员,蒙着自己这三人的头其实并没有太好的保密作用。这样做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对方不想让他们看到这艘船上的具体情况。 想通了对方这么做的原因之后,苏克易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尽管看不到外界的状况,但苏克易比旁边两人有一个明显的优势,就是他能够无障碍地听懂船上这些人所说的语言。尽管他们大多数人都不是说的两广白话,而是类似于北方人口音,但苏克易还是能连蒙带猜听懂个七八分。从船上指挥官向船员们下达的命令来看,他们的航向依然是在继续向北,显然是在继续朝着琼州岛进发,这表明对方的的确确正是在带着他们进入海汉所辖的三亚地区。 在航行了一段时间之后,苏克易听到船上一阵呼喝之声,接着有军官下令打出旗语。尽管听不到海汉军官向传令兵下达的旗语命令是什么,但苏克易推测肯定是在海上遇到了他们的伙伴——或许就是出港来接应他们的。 苏克易所料不差,从胜利港赶出来的两艘“探险级”战船刚刚驶出海湾没多远,就已经看到了折返回来的船队。在双方互通旗号之后,两艘“探险级”战船也迎上来加入了船队,按照最新接收到的命令,一起驶往胜利港以西的鹿回头半岛。 陆军基地的港口设在鹿回头半岛西侧,后世国际游艇俱乐部所在的大致位置——穿越之前两艘从欧洲驶来的双体帆船就是在这个地方进行了最后一次维护休整。不过陆军军港的规模并没有前世的游艇码头大,也仅仅只能容纳十艘左右的大型战船同时停靠。只有在大规模兵力调动的时候,才会有大量船只进入这里装载士兵,而平时海军的船都是驻扎在胜利港内的海军基地,也极少会在这边长时间停靠。 在船队抵达之前,颜楚杰已经到达了鹿回头半岛营区,而这里也提前集结了两个连的武装部队等候他的差遣。颜楚杰下达了命令之后,自己便到营区司令部里坐着喝冷饮去了。 随着耳边传来的喧嚣声,苏克易知道自己乘坐的船已经进港靠岸了,水手们正在向岸边抛投缆绳,不时传来一些粗口,与巴达维亚的港口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只是这里的港口似乎没有太浓重的鱼腥味,很显然不是一个渔业为主的码头。 船停稳之后,便有人来扶他们三人起身,躺到了担架上,然后担架被人抬起,就这么从船上下到岸上。又行进一段时候,听到开门的声音,然后很快有声音通知他们可以自行除下头套。苏克易先取下自己的头套,然后再摘去其他两人的。这时候三人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某处的室内,而这只有一丈见方的屋里除了一张方桌几根条凳之外就别无他物了。除了进来的门口之外,就只有一面墙上有一扇一尺见方的小窗,上面竟然还嵌着铁栅栏。门也特别窄,只有两尺宽,上面还包着铁皮,上下各有一个滑动小窗,只是苏克易上去试了试之后,发现并没法从里面打开。室内的采光除了那扇小窗之外,头顶上倒是还有多处明瓦,因此倒也不会显得阴暗。 “看样子我们是已经成为了海汉人的阶下囚了。”苏克易简单观察了周遭的状况之后就下了结论。他那个小窗位置太高,他离着起码还有三尺,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形。 不过两个荷兰人显然是实干派,立刻把桌子抬到了那面小窗下面,然后站到桌子上往外看。但窗外的景象让他们再次感到了深深的失望——外面最多三尺远的地方便是一堵高墙,完全挡住了视线。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范德维根还是第一次陷入这样的处境,不禁有一点失措。 “等着吧。说不定海汉人也在头疼该怎么处理我们。”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之后,范隆根倒是冷静了下来。既然海汉人把他们关在这里,应该也不会就此不闻不问,总会有个说法的。但这样的待遇,的确是让他感受到了深深的挫败感。 事实上将他们羁押起来冷处理正是颜楚杰下达的命令之一,这三个人被关在军营平时用来让士兵反省的禁闭室里,而他们的两艘帆船正在接受海汉士兵们十分仔细的搜查——就连船上的所有人员也不放过。几名接到命令赶来的大夫正在对船员们做初步的健康检查,以确定他们身上没有携带那些症状明显的传染性疾病。在此之后这些船员也将被禁足羁押起来,至少要度过一周的观察期之后,才会得到下一步的安置。 正文 672.第672章 禁闭 船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清理出来,有专人拿着纸笔逐一清点造册。不过这两艘船上的确没有装载什么违禁品,基本都是补给物资。范隆根等人先前出示过的文件和信函也都被收集到一起,送去指挥部给颜楚杰过目。当然了,以颜楚杰的水平大概也看不懂这些外文天书,只能将其送回胜利堡去让专人进行翻译解读。 范隆根三人在这间禁闭室中待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慢慢从紧张不安的情绪中摆脱出来,开始感受到了饥饿和干渴。就在这时候房门下面的小滑窗打开了,一个木制托盘从那里递了进来,上面放着三个盛满饭菜的大碗和一壶清水,三个小杯子,虽然没有刀叉,但除了筷子之外还配了勺子,倒也算是顾及到了两名荷兰人的用餐习惯。 “不会……有毒吧?”范德维根看着苏克易端到桌上的三碗食物,仍然是有些犹豫。 “海汉人要干掉我们不用费这种手段。”饥肠辘辘的苏克易毫不客气地端了其中一碗就开始吃。 “他说得有道理,海汉人不是海盗,他们的领导者应该是一群很聪明的人,在没有弄清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之前,应该不会对我们怎样。”范隆根也对苏克易的看法表示了赞同。不过赞同归赞同,他却没有急于开吃。 直到苏克易把那碗食物消灭了大半,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异样,范隆根朝范德维根使个眼色,两人这才各端了一碗开始进食。 食物和饮用水里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海汉这边也的确没有要迫害他们的意图,只是上司吩咐了要冷处理,又不能让他们身体受到伤害,下面负责办事的人能想到的办事也就是这样把他们关起来只供三餐了。 不过仅仅只是这样的条件显然不够,吃完东西没多久,三人便觉得有点内急了,而这小屋子里却连个马桶都没有。无奈之下,只能由苏克易去拍门。 很快外面就有反应,门打开之后,几名荷枪实弹的士兵示意苏克易后退,然后有人拿了马桶进来,收走了他们刚才用过的餐具。 苏克易抓紧时间进行交涉:“你们管事的人呢?我们有重要的事情……” 没等他说完,一名海汉士兵就打断了他的话头:“老实待着!等会有大夫来给你们检查身体!” “我们的身体很健康,你现在就让管事的人来见我们……”苏克易还欲多说几句,然而对方已经不愿再理会他,迅速离开房间,然后从外面锁住了门。 “这真是一群不友好的人啊!”范隆根虽然听不太明白苏克易和对方交涉的内容,但海汉士兵表现出来的不耐烦可是直接写在脸上的,这态度不需要语言沟通也完全能明白了。 范德维根却已经默默地接受了现实,不声不响地走到墙角去打开了马桶盖…… 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左右,房门再次打开,这次进来的除了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之外,三人终于欣喜地看到了一个明显高出一级的管事人员。虽然这人年纪轻轻,也并没有穿着军服,而是一种样式奇怪的立领对襟短衫,但看他身后几名士兵恭敬的模样,很显然这个人身份不会普通。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于小宝,海汉执委会办公厅的办事员,请三位先接受我们安排的身体检查,其他的事情稍后再说。”年轻人进屋之后就开口自我介绍道。 “这位大人,在下三人是代表荷兰东印度公司来三亚造访海汉的特使,别的事可以不急,能否先给我们换个地方住?这里……未免也太简陋了一点吧?难道这就是贵方的待客之道?”苏克易立刻应声道。 于小宝上下打量了苏克易一番,笑眯眯地问道:“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在下苏克易,字百硕,南洋巴达维亚人士,祖籍福建潮州。”苏克易抱拳自我介绍道。 “苏先生,那我就给你解释一下,你稍后再翻译给你这两位红毛同伴听。”看着旁边两个番鬼大眼瞪小眼的模样,于小宝就知道他们听不懂自己所说,于是便选择了苏克易作为主要交谈对象。 于小宝继续说道:“首先,出于安全考虑,我们要先花一点时间确认你们的身份。你们所携带的公文和信函,都已经送交上级过目,稍后就会有消息了。在此之前我们不得不让三位先在这里委屈一下,毕竟你们这样突然登门拜访,我们也觉得很不好处理。” “难道就不能让我们在一个环境好一点的地方等待你们的身份确认?把他国使者关在牢房里可不是一个合理的行为!”苏克易继续试图争取到好一些的待遇。 于小宝摇摇头道:“对不起,鉴于贵方在福建曾经对我方采取过极为不友好的行为,我们认为目前和贵方依然处在战争状态。而且目前我们还没有确认你们的身份和来意,所以现在暂时只能这样。我希望你们能够合作一点,这样也有助于你们接下来的待遇。” “他在说什么?”范隆根用荷兰语向苏克易问道。苏克易便将对话内容简单总结了一下告知他,范隆根摇摇头道:“请你转告他,福建的战事是由他们海汉人先挑起的!” 于小宝听完苏克易的转述之后,轻轻摆摆手道:“对不起,我所知的事实是贵方的武装帆船与当地的海盗团伙结成了联军,并且向有大明军队驻守的南日岛发动了军事进攻,我海汉民团作为福建官府任命的军事顾问,有义务和责任对这样的挑衅作出必要的反应。在我们看来,挑起战事的正是东印度公司,也就是贵方才对。” 看苏克易还想开口辩解,于小宝又道:“你如果想跟我辩论下去,那也由得你,但我必须告诉你的是,如果没有完成对你们的身体检查,确定你们身上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传染病,那你们永远都没机会见到你们想见的人。” 这个告诫显然起到了作用,在三名荷兰使者交头接耳地嘀咕了一阵之后,苏克易表示可以接受身体检查,但希望能够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又用了好一阵工夫完成了检查之后,于小宝才说道:“三位,今天只能委屈你们在这里过夜,最快明天,你们就可以离开这里。” 于小宝说完之后,外面有士兵抱进来三卷草席和秕子枕头放在地上,这就是三人今晚过夜所要用到的寝具了。此时正直海南岛的三伏天,三十多度的温度之下,倒是不需要盖被子了。 “你们的食物和饮用水都会有专人负责,好好等消息吧。”于小宝把流程走完之后,便离开了屋子,浑然不顾苏克易的大喊大叫。 “这帮无礼的家伙!”房门再次锁上之后,范隆根也忍不住发了脾气。由于语言的原因,他没法跟对方直接沟通,必须通过苏克易这个翻译才行,这让他揣着一肚子的气却没法发泄出来。 不过吼过几句之后,范隆根还是很快就平复情绪冷静了下来:“看样子海汉人的确是把我们视作了十八芝一伙,这也难怪他们会对我们有这么深的敌意了。” 范隆根不止一次往返于大员港和巴达维亚之间,对于十八芝的所做所为和名声,他还是有所了解的。作为远东地区海上最强的武装力量之一,范隆根其实是耻于跟十八芝这样的海盗武装混在一起,并被外人以这样的方式相提并论,但这又是公司的策略,容不得他对此发表质疑。 “海汉人跟福建官府结盟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但我们的确是没有料到他们胆敢主动向我们出手。”范德维根此时回想起福建那一战,也已经意识到了当时自己的轻敌是造成了后来作战失利的主要原因之一。而且当时荷兰船队的确是先向大明水师发动了攻击,然后海汉舰队才加入了战斗,真要辩解起来,东印度公司这边肯定是理亏的。当然了,作为东印度公司驻大员港的武官,他肯定是不会承认公司在处理与十八芝关系的政策上存在失误,因为拍板出兵这事的就是他的叔叔汉斯,如果他也认为这事办得不对,那就是在给自家人添堵了。 “这里是军营。”苏克易突然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看着两人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苏克易连忙解释道:“你们听外面的声音……” 两人站起身来,走到那扇小窗户所在的墙下,开始听外面的响动,果然他们听到了整齐嘹亮的口号声和节奏分明的踏步声,从外面清晰地传进来。 民团将士作风优良 不畏强敌我有担当 号角吹响铁血荣光 为我海汉决胜疆场 …… 苏克易将听到的内容一一翻译给两个荷兰人听,三人就这么靠在墙根上听了足足有半个小时。最后还是范德维根率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这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军营,从他们喊出的口号声来推断,应该每批人是在四十至六十人之间,而同时在进行这种行进训练的至少有五批人,也就是说大约有三百人在进行这种训练。如果考虑到这支部队处在战备中和休息中的人员比例,我觉得这里驻扎的部队规模至少在千人左右。” 范德维根的推断虽然不尽准确,但也算有些根据。鹿回头半岛这个陆军训练基地在目前常年保持着千人以上的驻军规模,不过这也并非三亚驻军的全部,除了胜利港那边的海军基地之外,在三亚港港区、胜利堡以及田独工业区,都还有成编制的陆军驻扎,总兵力维持在1500人左右。这样的兵力虽然说不上强大,但考虑到海汉目前的控制区越来越辽阔,三亚的驻军数量已经算是比较集中的地方了。北边的儋州、琼州府城等地,驻军数量就远远不及大本营这边。 当然了,以三亚的地理位置来说,很难有什么强敌能从外界向这里发动直接攻击,大陆过来的水上武装首先得通过琼州海峡的封锁,而南海这边最近的敌人就是位于巴达维亚的荷兰人,很显然他们并不具备这样的突袭能力,至于西边的安南国,其海防力量的八成以上都在海汉人手中掌握着,就更无须担心了。目前的驻军数量,基本已经足以维持日常防御。 “海汉人把我们关在军营里,这说明他们至少没有把我们当成普通的囚犯对待。”范隆根现在也只能找一点这样的理由来安抚自己这倒霉三人组的情绪了。 “但我们也就别指望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从这里逃出去了。”苏克易立刻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军营的戒备可比监狱要严多了。” 当然苏克易也只是说笑而已,他们身负重任而来,就算能逃也不可以就此逃走。如果没有能够跟海汉高层会面,他们回到巴达维亚也没法向公司董事会交差。 “刚才那个年轻人,他到底是海汉人还是明人?”范隆根好奇地向苏克易问道。 “我认为他是明人……不,准确的说是海汉人称之为‘归化民’的群体,过去是明人,现在是属于没有海汉血统的海汉人。”苏克易解释道:“海汉人将那些纳入他们统治区的明人,统统用归化这种形式改变了他们的归属。这些选择了归化海汉的百姓,才能享受到海汉的种种优待条件,比如说在三亚做工、定居、入伍等等。” “你知道的情况不少啊!”范隆根对苏克易也有些刮目相看了。他出发时还一度认为苏克易只是沾了家族的光,才能够让科恩出面推他上位。不过随着了解的加深,他发现这个华人脑子里的确是装了不少的东西,至少对海汉的了解和在这里处变不惊的表现,就已经显示出了他的一些能力。 “我日常的事务就是跟那些从三亚来的大明海商打交道,所以对海汉的情况也知晓得比较清楚。”苏克易很谦虚地应道。 正文 673.第673章 变相软禁 “那海汉人现在的统治区里有多少像他这样的……‘归化民’?”范德维根也好奇地追问道。 “这个……我也没有掌握比较详细的数字,但根据琼州岛上的人口和海汉近几年不断引进移民的状况来推算,现在向海汉效忠的‘归化民’的数量至少应该在十万以上。”苏克易对此并没有一个确切的结论,只能以目前所知的信息来进行大致的推断。不过这样的推断结论并没有什么准确性可言,误差可能会高得离谱。 “十万……”范德维根轻轻吹了一声口哨:“难怪他们有底气派兵远征安南和福建。” 一支势力的战争潜力是跟其治下的人口数量成正比的,没有一定的人口基础,就很难承受战争的巨大消耗。范德维根的看法没什么问题,不过海汉在这方面却是一个异类。当初远征安南插手其内战的时候,海汉治下可没多少人口,兵力也极为有限,海汉执委会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将正规军的大部分都投放到了安南战场上。而这种冒险也为海汉带来了巨大的战争红利,让安南成为了海汉发展前期的主要商品销售市场和劳动力来源地。 至于今年在福建的两次出手,不管是从经济还是军事的角度来看,对海汉而言都已经不存在太大的压力。何况海汉在福建的这种投入,所将获得的回报也不会比安南那边少,可以说是有赚无赔的好买卖。如果不是考虑到福建与三亚大本营距离遥远,作战物资的补给存在着很多实际问题,海汉军委其实大有趁胜追击的想法。 “海汉人组织的武装虽然叫做民团,但实际上他们就是一支职业军队。”跟海汉人有了短暂的接触之后,范隆根已经得到了答案:“甚至可能比我们东印度公司的军队职业程度更高。” 东印度公司虽然有数以千计的常备武装人员,但这些人在平时也是作为水手、船员存在,而非真正意义上完全脱产的职业军人。从性质上来说,海汉民团这种单纯用于军事途径的武装力量,才算得上是真正的职业军队。 “他们这职业军队,可比大明帝国的军队厉害多了!”范德维根是有过切身体会的经验,闻言不禁苦笑着应道。其实范隆根也曾在安不纳岛之战中面对过海汉民团,只是他并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而已。 当天于小宝果然没有再出现过,三名荷兰代表虽然怨声载道,也只能在这闷热不堪的小屋中将就了一晚。而他们的愿望也由开始时的“尽快见到海汉人”,变成了“尽快换个舒适点的地方待着”。 第二天醒来,除了送来的海鲜粥早饭之外,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三人组也只能继续靠在墙根底下听了半天的训练呼号声。 直到下午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于小宝才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三位特使,刚接到执委会的最新指令,请三位移驾迎宾馆。” 虽然不知道迎宾馆是什么样的所在,但听这个高大上的名字,肯定要比这间不透风的小屋好多了,三人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就起身往外走。 不过走出室外之后,他们也并没有获得行动自由,外面已经停着一辆垂着黑布帘的四轮马车。于小宝很殷勤地赶在前面拉开了车门:“三位请上车。” 三人到了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好担惊受怕的了,直接便上了马车。将近一个小时之后,马车才停了下来,接着于小宝从外面打开车门,请三人下车。 “好地方啊!”三人鱼贯下车之后,苏克易看到眼前的景象就不禁发出了感叹。 他们下车的地方是在一个三丈方圆的花圃旁边,开满了各种时令花卉,香气扑鼻。花圃后面是一处竹木结构的两层房舍,但外形却明显有别于传统的中式建筑,并没有雕梁画栋之类的结构,而是方方正正,线条十分简洁明快。这处房舍座落在山坡之上,附近还有好几栋类似的建筑,全都是依照地势而建,错落有致。 两名荷兰人此时却是望着另一个方向说不出话来,在他们所站的位置正好能望见远处的海港。此时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夕照之下港口里依然是一片繁忙景象。而最让他们震惊的是在港口东侧停靠着一艘大如山丘的船只,却无桅无帆,模样也十分怪异。 “那就是传说中的海汉大铁船了。”苏克易也很快注意到这个奇异的景观,向两人解释道:“传说那艘船用精铁数十万斤,有不明之力驱动,海汉人就是乘坐那艘船来到三亚的。” “竟然……能造出这样的船……”范隆根的心情十分复杂,他作为一个在海上闯荡多年的老海狗,自然能看得出建造这么大一艘船的难度会有多大。不管海汉人是不是真的乘坐这艘船渡海而来,单说这造船的技术,就是荷兰人目前无法达到的技术程度。 于小宝倒是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但凡是第一次到胜利港的新人,都少不了会被港口里的“新世界号”震撼得说不出话来。想当初他看到这么一艘巨舰驶进榆林湾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差点吓出尿来。 “三位特使,里边请!” 随着于小宝一声召唤,三人才从目瞪口呆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跟着他往屋里走。室内的陈设再一次让三人感受到了震撼,除了样式典雅的家具之外,室内随处可见的瓷器和玻璃制品也是让他们看直了眼。特别是海汉式的陶瓷卫浴用具和镶满马赛克瓷砖的浴室,更是让三人如获至宝一般。 “三位特使,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请到门口招呼我们的服务员就好,只要我们能办到的,一定会尽力提供。”在服务员送上了一大盘新鲜水果之后,于小宝也向三人告辞。 “海汉人真是会享受啊!”片刻之后,范德维根躺在沙滩椅上一边享受着新鲜的椰汁,一边感叹道。 “难怪那些大明海商说起三亚,就是一脸沉迷的模样。”苏克易也不禁感叹道。虽然他也是出身富贵人家,但像海汉迎宾馆这样条件优越,环境优美的住处,在他过去的人生中的确是没有体会过。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刚刚才从陆军基地的禁闭室中放出来,这两厢比较之下,自然是凸显出了环境的巨大反差。 不过直到第二天早上,他们才真正感受到了这里的繁华景象。迎宾馆所在的山坡,可以将胜利堡至胜利港码头的一线全部尽收眼底,而这一片便是胜利港最繁华的地段,景观大道两边全是鳞次栉比的商铺、酒楼,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丝毫不比那些大城市差。 苏克易见了之后便打算要去繁华地段转一转,只是他的这个念头没法付诸实施,在外出的道路上有荷枪实弹的士兵站岗,将他们挡了回去。理由虽然客气但也不容争辩:我们是为了三位的安全着想,避免出现问题。 三人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这样的解释,从住处的二层阳台上远眺一下胜利港的繁荣景象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从这一天开始,不管是一日三餐还是别的待遇,都比初到三亚那天有了质的飞跃。但除此之外,他们的行动依然是受到严格的限制,所能见到的人也只有哨兵、服务员和两天出现一次的于小宝。 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虽然不知道迎宾馆是什么样的所在,但听这个高大上的名字,肯定要比这间不透风的小屋好多了,三人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就起身往外走。 不过走出室外之后,他们也并没有获得行动自由,外面已经停着一辆垂着黑布帘的四轮马车。于小宝很殷勤地赶在前面拉开了车门:“三位请上车。” 三人到了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好担惊受怕的了,直接便上了马车。将近一个小时之后,马车才停了下来,接着于小宝从外面打开车门,请三人下车。 “好地方啊!”三人鱼贯下车之后,苏克易看到眼前的景象就不禁发出了感叹。 他们下车的地方是在一个三丈方圆的花圃旁边,开满了各种时令花卉,香气扑鼻。花圃后面是一处竹木结构的两层房舍,但外形却明显有别于传统的中式建筑,并没有雕梁画栋之类的结构,而是方方正正,线条十分简洁明快。这处房舍座落在山坡之上,附近还有好几栋类似的建筑,全都是依照地势而建,错落有致。 两名荷兰人此时却是望着另一个方向说不出话来,在他们所站的位置正好能望见远处的海港。此时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夕照之下港口里依然是一片繁忙景象。而最让他们震惊的是在港口东侧停靠着一艘大如山丘的船只,却无桅无帆,模样也十分怪异。 “那就是传说中的海汉大铁船了。”苏克易也很快注意到这个奇异的景观,向两人解释道:“传说那艘船用精铁数十万斤,有不明之力驱动,海汉人就是乘坐那艘船来到三亚的。” “竟然……能造出这样的船……”范隆根的心情十分复杂,他作为一个在海上闯荡多年的老海狗,自然能看得出建造这么大一艘船的难度会有多大。不管海汉人是不是真的乘坐这艘船渡海而来,单说这造船的技术,就是荷兰人目前无法达到的技术程度。 于小宝倒是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但凡是第一次到胜利港的新人,都少不了会被港口里的“新世界号”震撼得说不出话来。想当初他看到这么一艘巨舰驶进榆林湾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差点吓出尿来。 “三位特使,里边请!” 随着于小宝一声召唤,三人才从目瞪口呆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跟着他往屋里走。室内的陈设再一次让三人感受到了震撼,除了样式典雅的家具之外,室内随处可见的瓷器和玻璃制品也是让他们看直了眼。特别是海汉式的陶瓷卫浴用具和镶满马赛克瓷砖的浴室,更是让三人如获至宝一般。 “三位特使,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请到门口招呼我们的服务员就好,只要我们能办到的,一定会尽力提供。”在服务员送上了一大盘新鲜水果之后,于小宝也向三人告辞。 “海汉人真是会享受啊!”片刻之后,范德维根躺在沙滩椅上一边享受着新鲜的椰汁,一边感叹道。 “难怪那些大明海商说起三亚,就是一脸沉迷的模样。”苏克易也不禁感叹道。虽然他也是出身富贵人家,但像海汉迎宾馆这样条件优越,环境优美的住处,在他过去的人生中的确是没有体会过。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刚刚才从陆军基地的禁闭室中放出来,这两厢比较之下,自然是凸显出了环境的巨大反差。 不过直到第二天早上,他们才真正感受到了这里的繁华景象。迎宾馆所在的山坡,可以将胜利堡至胜利港码头的一线全部尽收眼底,而这一片便是胜利港最繁华的地段,景观大道两边全是鳞次栉比的商铺、酒楼,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丝毫不比那些大城市差。 苏克易见了之后便打算要去繁华地段转一转,只是他的这个念头没法付诸实施,在外出的道路上有荷枪实弹的士兵站岗,将他们挡了回去。理由虽然客气但也不容争辩:我们是为了三位的安全着想,避免出现问题。 三人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这样的解释,从住处的二层阳台上远眺一下胜利港的繁荣景象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从这一天开始,不管是一日三餐还是别的待遇,都比初到三亚那天有了质的飞跃。但除此之外,他们的行动依然是受到严格的限制,所能见到的人也只有哨兵、服务员和两天出现一次的于小宝。 正文 674.第674章 谈判 不过这倒也算不上大的障碍,苏克易依然可以用汉语与海汉人交流,只是这样一来就很难跟两位伙伴保持步调一致了。 范隆根也介绍了己方三人的身份,然后双方落座,开始进入到已经延迟了多日的谈判。 “首先本人要代表东印度公司,对贵方准备单方面在南海采取军事行动一事表示强烈抗议!”范隆根深知与海汉人会面得来不易,磨了这么多天之后也没心情再兜圈子了,直接就切入到正题:“安不纳群岛是归属于东印度公司的领地,我们拥有对当地的统治管辖权,在没有得到我方容许之前,任何武装都不得以任何借口登上岛屿!” “属于东印度公司的领地?”顾凯笑了笑道:“你知道两百年前大明三宝太监下西洋的事迹吗?那个时候这片群岛就已经得名安不纳岛,并接受中央王朝的管辖。你以为你们凭借武力占了这个岛,然后自顾自的改个名字,这地方就归了你们了?” “不不不,我们要讨论的并不是这个岛的历史归属,而是它在现阶段的实际归属。”范隆根当然知道这地方以前是属于大明的海外飞地,真要讨论历史归属权,那肯定是说不过对方的,赶紧又改口道。 “你要说现阶段,那好,现在占着这个岛的是一群南海海盗,你就算要谈也应该找海盗去谈,跟我们谈什么?”顾凯一脸不屑地反驳道。荷兰人竟然指望着在口头交锋中占到上风,这在顾凯看来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要说嘴炮,本大爷可是职业的! “我们当然不会放过那群胆大妄为的海盗!但在此之前,海汉也必须停止对当地的武力行动!”范德维根一看范隆根说不过对方,也赶紧帮腔道。 顾凯摇摇头道:“你们凭什么对我们指手划脚?这个岛的实际归属权现在不在你们手中,我们打算交手的对象也不是你们,说到底我们要在安不纳岛做什么事,跟你们有什么直接关系?” “不,先生,纳土纳群岛的归属权是属于东印度公司,我必须再次强调这一点,这群暂时占领当地的海盗并不具有这种权力!”范隆根感觉被对方带着绕圈子绕得有点晕,赶紧又重审了一遍立场。 “那我就请教一下,贵公司是如何得到当地的归属权的?是跑到北京城下跪请求大明皇帝把当地割让给你们?还是用银子从大明手中买下来的?”顾凯面带嘲讽之色道:“如果是的话,请向我们出示相关的文书凭证,以证实你们是以合法合理的方式取得了当地的归属权。” “这个……”范隆根立刻就哑火了。东印度公司当然不会用顾凯所说的方法去获取殖民地的归属权,当初也只是直接派出武装人员对群岛实施了占领,虽然没有什么合法合理的手续,但这不是最正常不过的手段吗? 顾凯并没有等范隆根回答,继续说道:“东印度公司当初用武力夺得了该地区的控制权,而你们认为这种做法是理所当然的,但当别人以同样的手段施加在你们身上,你们就不服了?” “我抗议,这是有区别的!我们东印度公司是代表了荷兰联省共和国,而那群海盗仅仅只是海盗而已!”范隆根虽然声势不减,但却已经显得有点色厉内荏了,因为他也知道,如果一切都凭武力说话,那东印度公司在海汉这个对手面前大概占不到太多的便宜了。 “你说的没错,海盗当然是人人喊打,这没什么可说的。但我们海汉可不是什么海盗,我们对安不纳岛所采取的军事行动已经获得了大明官府的授权,由大明帝国琼州府发出了委托文书,我们所采取的军事行动代表了大明帝国,任何的反对和反抗都将被视为对大明的挑衅。”顾凯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从前以什么样的方式拿走了安不纳群岛,我们现在就以同样的方式再拿回来!” 顾凯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两名荷兰人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反驳才好。他们当然也可以否认大明现在还对当地拥有统治权,但无法否认东印度公司的确是用武力占领了该地区,并且在这个过程中没有得到过原主人的许可和谅解。说白了这个世界终究是弱肉强食的规则,荷兰人明白,他们的对手也明白,即便是谈判,也是基于这个规则的基础之上。实力弱的一方,是没有资格制定游戏规则的。 东印度公司不怕大明帝国翻脸,因为他们很清楚这个帝国无暇顾及到远离其国土的一块小小的海中飞地,也没有能力出兵从东印度公司手中夺回其归属权。但问题在于海汉人跟大明的路数不一样,他们对外用兵没有什么顾忌,更不会惧怕战争。最重要的是,海汉人在战场上面对东印度公司丝毫不怵,而且隐隐还能占据上风,这是大明所不能达到的程度。如果想从军事角度威胁海汉就范,成功的可能性显然微乎其微。 “你们如果一意孤行,将会影响到未来与西方国家的海上贸易关系!”范隆根也知道己方在武力方面似乎没什么优势可言,只能转而用海上贸易来作为谈判条件。 东印度公司在这个问题上还是有一定的底气,毕竟南海联通印度洋的两个主要航道马六甲海峡和巽他海峡,目前都是掌握在东印度公司的手中。即便是到了数百年之后,这两个地方也依然是全球海上航道的重要节点。掌握了这种黄金位置的控制权,就等同于掌握了东西方世界的海上贸易大权。东印度公司正是为此花费了数十年的时间,跟葡萄牙争夺这一地区的控制权,并最终占据了上风。 目前远东地区的大明、朝鲜、日本、琉球等国的商品要运往欧洲,大部分都是走海路从这处海峡进入印度洋,横穿印度洋之后绕过阿拉伯半岛进入红海,在埃及经陆路转运进入地中海,再运进南欧国家。而从欧洲运来的商品也基本是照此路线,运抵南亚的巴达维亚等地之后,再由东印度公司这样的海商集团承揽后面阶段的运输和分销。范隆根的威胁倒也不是空口说白话,东印度公司的确是有这样的能力,但他还是难以避免地再次遭受了对手的嘲笑。 一直没说话的施耐德终于开启了嘲讽模式:“范隆根先生,你们已经在这里住了一周,我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了这里的陈设和装饰,这里难道不比欧洲贵族所住的幽暗城堡舒服得多吗?这里既有东方的陶瓷制品,也有西方的玻璃制品,你们万里迢迢从欧罗巴运来的各种商品,其实我们这里就能出产。不管是玻璃、香料、武器,还是你们引以为傲的各种手工艺品,只要我们愿意,就可以用更低廉的成本生产出来,贩卖给你们曾经的销售对象。如果你们想要中断贸易,很好,请尽管去做就是了,我相信最后吃亏的并不是我们海汉。” 范隆根怎么可能没注意到这里的环境,这一周他们三人吃了睡睡了吃,活动半径就是这所房子,里里外外早就研究了无数遍。这所房子里陈设的舒适程度,的确是远远范隆根过去拜访过的所有贵族住所。虽然这里并没有什么华丽的金银饰物,但不管是陶瓷制成的卫浴设施,还是采光通透的玻璃门窗,还有那不知如何制成的高弹床垫坐垫,都是让范隆根和两名同伴叹为观止。 而日常的三餐饮食当中,他也同样注意到了海汉人在调味香料方面的应用远强于欧洲,有不少他之前所不认识的新式香料作物加入到了菜肴当中。如果海汉人不是在有意炫耀他们的财力,那就只能说明他们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些香料作物的种植方法,而这对还在南洋各地寻找香料种植地的荷兰人来说的确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至于说武器,海汉在福建的表现已经充分证明了他们在军备制造方面的技术优势。自从福建明军开始换装海汉提供的制式武器之后,当地的战局就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原本还占据一定优势的十八芝屡战屡败,到最后荷兰人亲自上阵,也没能在福建讨得了好去。虽然不知道海汉人是怎么办到的,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远东地区最大的潜在客户大明帝国,今后是不太可能再从荷兰乃至其他欧洲国家手中购买武器了。 这么一说起来,西方国家好像的确是没有什么货源优势可言,特别是以海上贸易为根基的东印度公司能从欧洲贩运到远东地区的货物,在三亚也大部分都有出产,而且在质量、品种和价格方面都似乎更具竞争优势。如果东印度公司试图掐断某些商品的货源,那海汉的确是有趁机取而代之的可能性。 “你们这样做是在对东印度公司进行挑衅!”范隆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对海汉人发动反驳了,对方手里的牌明显胜过自己,每次出手都被对方压着的感觉的确不好受。 “不不不,特使先生,你忘记了,我们之间还处于交战状态,不存在什么挑衅的问题。”顾凯面带笑意地提醒道:“我想你们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在福建的交手吧?” 怎么可能忘记,在座的范德维根就是当时的亲历者之一,只是碍于那场交战的结果太一边倒,范德维根也没有脸皮在这种场合下自曝其短。 “不如这样,我们先谈谈南海之外的其他事情吧,如果你们还有相关议题的话。”顾凯看两名荷兰人已经无话可说,便主动改变了话题。 然而范隆根却没有忘记科恩总督在出发前的叮嘱,摇摇头道:“纳土纳群岛的归属权是我们的谈判底线,如果我们没法在这个问题上达成一致,那其他的也都不必谈了。” 顾凯和施耐德交换了一下眼色,便起身告辞,建议明天再谈。范隆根也想再理一理思绪,争取在后面的谈判中挽回一点颜面,对于这个提议也表示赞成。 两名海汉人离开之后,苏克易才从他们两人口中断断续续地了解到了谈判内容。听完之后他也不禁感叹道:“局势对我们太不利了,我们手上并没有什么可以要挟海汉的条件,他们甚至都可以不用理会我们。” “海汉人难道真的不需要从西方购入商品?我总觉得他们不可能在所有领域都实现自行生产。”范隆根皱眉道。 “据我所知,海汉倒是有几样东西是常年保持大量进口的。”苏克易若有所思地应道。 “说说看,或许我们可以从这方面下手。”范隆根立刻催促道。 “一是印度所产的帆布,大明海商几乎是能买到多少就买多少,而这些帆布就被转卖到三亚,用在了海汉人的帆船上。两位可能也注意到了,他们的船帆跟大明的硬帆不太一样,是跟西方帆船一样的软帆。不过我听说葡萄牙人也在替海汉人从印度订购帆布,要想完全封锁这门生意估计很难。”苏克易介绍道。 范隆根想想的确如此,葡萄牙人在印度半岛还有不少的殖民地,想要彻底禁绝帆布向海汉销售,仅仅靠东印度一家是难以操作下来的。 “第二种货物就是人口。”苏克易脱口而出的这句话让范隆根和范德维根都是吃了一惊。 苏克易解释道:“海汉人一直在不停地从外界输入人口,安南、大明,都是他们的主要来源地。据我所知,葡萄牙人也在不断地帮他们输入奴隶人口,在去年至少有十五艘葡萄牙奴隶船抵达了三亚,向海汉贩运黑人奴隶。” “为什么这些消息我们从来没听说过?”范德维根疑惑地问道。 “葡萄牙人肯定不会主动把这些消息宣扬出来,这都是到过三亚,与海汉人有贸易往来的大明海商亲眼目睹。”苏克易顿了顿又补充道:“他们当然也不会主动向你们荷兰人说起这种事。” 正文 675.第675章 陷入僵局 正如科恩总督所担忧的那样,荷兰人的身份往往在这种时候就成为了获取情报资料的障碍,这与亨克领导的情报部门是否努力没有太大的关系,由于人种和文化的差异,华人不可能给予他们完全的信任,就像他们也不可能完全相信华人一样。而这些在华人圈子里口耳相传的消息,自然也很难流入到荷兰高层的耳中。 随着去过三亚的大明海商数量逐年增多,海汉在近两年的发展状况已不是什么秘密,也通过各种途径传扬到了巴达维亚。苏克易的工作就是跟大明海商打交道,有意无意自然也听到了很多相关的信息。而东印度公司高层这些荷兰人,平时能直接接触到的明国海商,就算见面也只是商谈贸易事宜,交情远远达不到聊这些奇闻轶事的程度。 苏克易看两人目瞪口呆的模样,也懒得细细解释这其中缘由,便接着说道:“传说海汉人在天启七年初到这三亚之时不过数百人,靠的便是不断吞没琼州本地和外来的人口来壮大自身。仅在这三亚方圆百里之内,据说便有六七万人在为其日夜劳作。在安南、广东等地都有海汉所控制的沿海地域,其所辖的人口也绝非小数目。而海汉对人口的需求似乎无穷无尽,仅靠大明和安南都难以满足,才会要求葡萄牙人从昆仑州不断地贩运昆仑奴过来。” “你先前也说过,海汉治下至少已有十万人口,那这琼州岛一地大概有多少人口?”范隆根追问道。 “二十万应该是有的,具体的数字倒不太清楚了。琼州这地方原本北边的府城和儋州才是人口集中之地,这海汉人在南边落脚之后,才将这三亚经营成了岛上最为繁华的地区。还有数万黎苗两族山民,常年定居在岛中央的山林之中。”苏克易解释道。 “那确实不少了!”范隆根听了这个答案之后心情更为沉重了。东印度公司虽然也号称数万员工,但都分散在远东各处殖民地,并没有像琼州这样人口相对集中的势力范围。而东南亚地区的土著天生好吃懒做,完全不像华人那么勤劳肯干,像农耕、基建这类需要大量劳动力参与的生产建设项目,往往就会因为劳动效率底下而导致进度缓慢。要想在东南亚地区像海汉人这样用四年多时间就建成三亚这么繁荣的港口城市,几乎是天方夜谭。以范隆根的看法,巴达维亚建城已有十多年,但城区和港口还未必有这三亚像样。 不过巴达维亚的城池倒是比这山脚下的胜利堡大多了,当然这也有情可原,那跨海而来的纯正海汉人据说才几百,前期哪有能力自行修建一座大城。而且据说这胜利港附近海岸上建有极为厉害的岸防炮台工事,海汉人根本就不需要修建一座坚城来确保自己的安全。但要说海上贸易,三亚却是有巴达维亚所不具备的地理优势,那就是距离安南和大明极近,天然拥有两个潜力巨大的市场,而且海汉人也是华人后裔,与大明进行贸易毫无障碍,根本不用像东印度公司那样还得委托中间人以走私的形式进行贸易。 讲道理讲不过,动武也未必打得赢,搞贸易制裁可是人家求之不得,比发展潜力似乎也处于下风,这么一件一件地挨着琢磨过来,范隆根很沮丧地发现自家还真是一点优势都不占,这谈判还怎么跟对方讲条件?他这才发现这个差事跟他出发之前的设想完全是两码事,出发前只是认为这次出使可能会有一定的危险,但现在看来个人安危倒是不会有什么问题,而谈判内容却是完全陷入了僵局。 科恩在出发之前就已经给他们定了不容改动的底线,但却没能给他们任何一件可以真正威胁到海汉的撒手锏,这就给他们的谈判过程造成了极为被动的局面。而海汉人显然也不会在这种局面下主动让步,尽管谈判才进行了半天时间,但荷兰代表团似乎已经到了黔驴技穷的境地。 “如果我们想不出能让海汉人感到紧张的交换条件,那我们这趟恐怕就只能无功而返了。”范隆根挠头思考了良久,最终还是只能得出这样一个无奈的答案。 而同一时间,施耐德和顾凯却在很畅快地向其他几名执委描述今天的谈判过程。荷兰人这次派使者登门寻求谈判,基本还是在执委会的预料之中。当时派人南下向东印度公司提交外交信函,执委会的确是存有激怒对方的想法,如果荷兰人很不冷静地想要对安不纳群岛乃至三亚采取军事行动,那么海汉就可以趁着这个时机再给荷兰人上上课,今后要采取进一步的动作也会有了更多的理由。不过荷兰人看来还没有从接连的失利中缓过劲来,并没有再次冒然出兵,而是选择了走文斗路线,派出使团来跟海汉进行交涉。 但这种手段在执委会看来也没什么新奇,无非就是想以谈判来拖延时间,而他们在谈判过程中所能提出的交换条件,更是显得虚弱无力。施耐德和顾凯几乎都还没有动用真本事,就已经把荷兰使者喷得有些辨不清东南西北了。 “这两个荷兰人显然并不是外交领域的专业人士,他们估计连一个谈判的提纲都没有。”施耐德毫不客气地评价道:“不是我骄傲,今天让我和顾凯去跟他们谈,其实真的有一点杀鸡用牛刀了。” “完全可以让小宝出面跟他们谈。”顾凯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跟这种外行谈,确实有点浪费我们的时间。” “这都是建立在我们能打赢他们的基础之上,要是我们在福建打输了,你猜猜他们会是什么样的嘴脸?”颜楚杰笑道:“所以你们俩也别把功劳都给揽走了,我们军方也有一份的!” “跟荷兰人谈判这事,的确可以先放一放了。”刚进会议室的陶东来扬了扬手里的文件:“乔志亚从昌化发了电报回来,那边的炼钢厂马上就要投产了,问我们要不要过去办一个剪彩仪式。” 海汉从1629年6月开始就启动了昌化至石碌的建设项目,修建一条从昌化港通到内陆石碌矿区的货运铁路,并且在同期开始在昌化建设煤铁复合产业基地。在这两年期间,海汉陆陆续续调集了超过六千移民到当地定居,还将囚犯战俘的主要服役地点改设在了石碌,近万人二十多个月的劳作之后,昌化——石碌的货运轨道顺利通车,石碌铁矿投入开采,而最后一个环节的钢铁冶炼厂也终须要宣告投产了。从石碌深山里运出的金属矿石,将和从安南黑土港运来的煤炭在昌化会合,生产出建设近代工业体系所需的大量钢铁。 当然了,以本世纪的生产条件而言,即便是把昌化冠以“煤铁复合产业基地”这么高大上的名称,但实际产能在穿越者眼中还远远比不了穿越前那种被强行关停并转的小钢铁企业。不过放在这个时代而言倒还算是比较亮眼,等过几年规划中的几期工程全部完成之后,仅昌化一地的钢铁产量就将会超过整个远东所有国家的产能之和。 而乔志亚从当初掉过去当工地监督修铁路开始,就一直勤勤恳恳,这两年除了周年庆这种大日子之外,乔志亚也基本没有回过三亚,一年中起码有三分之二的时间是在野外工地上度过的,着实当得起劳苦功高四个字。当然执委会给予他的待遇也相较以前提升了很多,乔志亚在当地可以说是货真价实的土皇帝,军政一把抓,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可以直接拍板,权力丝毫不比儋州、琼州府城这些地方的主政官员。而且由于当地的产业特殊性质,在行政上不再划分到现有的任何州府管辖,而是货真价实的执委会直辖地区。 “这么大的事,肯定是要去人的。”顾凯率先发表意见:“乔志亚这几年在外面也的确辛苦,执委会派代表出席一下剪彩仪式,这也是对他工作的一种肯定。” “那就你去一趟吧。”陶东来立刻就点了将:“我刚才在外面正好听到你说谈判谈得没激情了,那就把手头的事情放一放,去一趟昌化。下周剪彩,你明后天出发,时间正好差不多。” “我……我手头还有别的事情啊!”顾凯可不太愿意去昌化那地方出差,当地除了糊一脸的煤烟之外,似乎也就没什么别的特点了。 “组织交给你的任务,不要推三阻四的!”陶东来把电报放到他面前:“就这么定了,回头你让海运部给你安排船期,不要误了时间。” “那……好吧,我就勉为其难跑这趟了。”顾凯摇摇头,无奈地接下了这个差事。 于是荷兰人在第二天接着谈判的时候,发现出席的海汉人已经改变了阵容,前一天出面的顾凯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居然是前几天跟自己打交道的那个年轻人于小宝。 施耐德跟于小宝可是老相识了,两人之间还有师徒之谊。当初驻广办成立的时候,于小宝就是跟着施耐德去了广州,开始了他的仕途生涯。两三年下来从渔村出身的小跟班一路做到了独当一面的管事,然后调回胜利港进了青年团做骨干,前途可谓一片光明。前些日子几名执委已经在商量着让他进入外事部门锻炼锻炼,这接着就有荷兰使团登门,正好也给了于小宝表现的机会。 跟荷兰使团这谈判,海汉方面并没有想过真要谈出一个具体的结果来,与对方一样也是抱着拖时间的心思,因此让于小宝顶替顾凯的位置,几乎也没有任何人表示反对——反正还有施耐德看着,也出不了大事。于是刚刚年满二十的于小宝,就成为了海汉史上最年轻的归化民外交官。 于小宝前几天就跟这几个人打过交道,所以也谈不上有什么紧张的情绪,不过他的英语水平还停留点头yes摇头no,来是come去是go的水平上,肯定没法跟两名荷兰人直接进行交流,只能转而求其次,与会说汉语的苏克易交谈。这样一来,谈判方式与第一天相比成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苏克易取代两名荷兰人成了谈判代表。 “百硕兄有礼了!”于小宝一上来还是依足了传统礼数,向苏克易作揖招呼。 苏克易昨天也旁观了两名荷兰人跟对方格格不入的谈判过程,今天见对面换了人,也早就打算要换个方式拉拢一下关系,免得场面太僵没法谈,便笑着应道:“于老弟不用太见外,你我都是华人,今日能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也是缘分,本人比你痴长几岁,你若不嫌弃便称我一声苏大哥好了。” 苏克易这拉关系的招数还没得到于小宝的回应,施耐德便在旁边干咳了一声道:“说严重点,这是国与国的谈判,大家要谈的是国事,是很严肃的事情,就不必这么拉拢私人关系了吧?” 苏克易平时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哪会就此打住,闻言便接道:“施先生此言差矣,我与于老弟一见如故,交个朋友又有何妨?这就好比商场之上,场上是对手,场下是朋友,各是一码事。” 施耐德心道你还想拿话绕我,也未免想得太容易了一点,当下笑道:“关系不辨不明,你要跟小宝交朋友,那好,我就把关系先理一理。小宝,你我之间是什么关系?” 于小宝跟着施耐德的时间不短,自然闻弦歌而知意,连忙恭敬地应道:“论公事,当为上级下属关系,论私事,当为师徒关系。” 施耐德点点头,转向苏克易道:“你要跟小宝交朋友也可以,那关系还是得理清楚了,我是他师父,论辈分你就得叫我一声师叔,你觉得怎么样?” 正文 676.第676章 艰苦的谈判 苏克易倒是没想到这两人居然还有这层关系,闻言不禁为之一愣。他只是看着于小宝年轻好说话,远不似顾凯和施耐德那么难对付,想跟他套套近乎以便缓解谈判气氛而已,可没想过要给自己找个海汉长辈。身为东印度公司的谈判代表,要是跟对手扯上了私人关系,谈得出好结果也就罢了,要是谈崩了,这锅还不得让自己一人背了? “施先生真是爱开玩笑……我们还是接着谈正事吧!”苏克易碰了这么一个软钉子,只好是打消了念头,把精力放回到谈判上来。 然而就算双方都换了人上阵,谈判的节奏与昨日相比也依然没有大的变化,东印度公司一方只能继续无力地表示抗议,于小宝则是很轻松地按照昨天的路数,把对方提出的各种要求一一予以驳回。任凭苏克易说得口干舌燥,谈判也还是没有取得半点进展。而且每次他想要耍点小花招来干扰对方的时候,施耐德总会不合时宜地出声点破,让他功败垂成。 几个回合下来,苏克易也算是看明白了,对方这是师父带着徒弟实习,正在慢慢熟悉业务,而自己就是那个倒霉的陪练了。要是单挑于小宝,苏克易相信自己还是有办法给对方下下绊子,至少嘴皮能占点上风,但有施耐德这个老辣之人在旁边看着场子,苏克易即便有什么想法也难以施行。 “如此无休止的争论下去,于我们双方无益,何不平心静气地找一找,看看有什么利益共通的地方,或许以后就无需再用战争作为解决问题之手段了。”苏克易尝试过各种办法均宣告无效之后,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尝试在忽略争端的前提下,先和海汉达成和平协议。 “利益共通?”听到这个词,施耐德忍不住主动接过了话头:“你们的利益共通对象是十八芝这样愿意听从命令的附庸,而不是可以和你们平起平坐的对手。” “施先生,即便是十八芝,与大明官府也存在某些利益共通之处,你这话说得未免武断了一点。须知福建的海上贸易,十八芝也一直占据有一定的份额。”苏克易反驳道。海汉将东印度公司与海盗相提并论,是他们禁止荷兰船只进入纳土纳群岛争议海域的主要论据,苏克易也想就此跟施耐德辩论一番过过招。 “十八芝是海盗吗?”施耐德立刻发问道。 “我们认为他们只是一群不为福建官府所容的海商,他们的确是拥有私人武装,但这不等于他们就是海盗,海汉也是拥有私人武装的商人,不是吗?在下相信海汉和十八芝一样,组织武装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苏克易辩解道。 施耐德回应道:“如果向过往船只收取高额保护费,劫掠地方,强买强卖,对抗官府,武装暴乱,这些行为都不算海盗的话,那请苏先生告诉我,在你看来什么样的行为才算是海盗应有的作为?是要在额头刺上海盗两个字吗?” “私人船只在海上向其他船只发动攻击,这并不能简单视为海盗行为。起码在东印度公司的宗主国荷兰,这是得到政府许可的行为!”苏克易当然无法正面回应施耐德的问题,只能避重就轻,偷换概念来应对。 但这种把戏在施耐德面前耍出来显然没什么效果,他面露嘲讽的笑意应道:“我知道包括荷兰在内的很多国家允许船主在海上攻击敌对国的船只,但英语中‘海盗pirate’与‘私掠者privateer’还是完全不同的两个词。东印度公司在海上攻击葡萄牙、西班牙的船只,可以视为官方行为,但十八芝背后可没有什么人授权给他们这样做。以大明官府的角度来说,他们就是一群被官府通缉的海盗,这一点毫无争议,你随时去到漳泉等地都可以在城门看到关于郑芝龙等人的通缉悬赏告示。顺便一说,郑芝龙的人头悬赏在最近已经从原来的五千两下跌到三千两了,丢了南日岛对他的声望显然是一次极大的打击。” 苏克易一时也想不到合理的说法来反驳施耐德,只好再次转变方向:“十八芝的行为并不是来自东印度公司授意,那仅仅只是郑芝龙等人的个人意愿,东印度公司不应该为他们的行为而背上骂名。” “你这洗地姿势不行啊!”施耐德摇头叹道:“小宝,你来。” 于小宝心领神会地说道:“但事实上你们在福建已经参与到他们的海盗行径当中,你们派出了武装船只攻击大明官府的战船,这实际上就开启战端了。在大明官府看来,东印度公司和十八芝的确就是利益共通的联合体,所以他们也为参与此事的东印度公司官员开出了通缉悬赏。大员长官汉斯·普特曼斯先生的赏银是一千两,死活不论。而另一位……” 于小宝说到这里,带着笑意望向了范德维根道:“……另一位带队的高级军官,悬赏是活的三百两,死的一百两。” 当初在南日岛海域交战的时候,荷兰船队共六艘船参战,结果战败只逃走两艘,最后被抓获的俘虏数以百计,关于范德维根的情报自然是早就被有关部门掌握了。这支使团抵达三亚的当天晚上,海汉安全部整理的相关资料就已经送到了执委会。于小宝因为被委派了与他们直接接触的任务,因此也有幸获知了这些情报,对于范德维根的身份和事迹,他也是很清楚的。只是范德维根从谈判开始以来就没有主动提及过福建的事情,海汉这边倒也没有特意去谈及他以前的身份。 苏克易听到这里差点被口水呛着,为了范德维根的脸面考虑,他决定在翻译的时候跳过这一段不提。这个通缉令与其说是要置荷兰人于死地,倒不如说羞辱的成分更多一些——说不定就是海汉人怂恿着福建官府出的悬赏。 范德维根倒是浑然不知两人交谈的内容涉及到自己,他所懂的汉语极为有限,这两人的对话基本是让他全程处于放空状态。 “有鉴于东印度公司的立场,作为大明的盟友,我们对此的态度也是和大明官府一致的。”于小宝不急不慢地给这一段辩论划上句号:“大明对你们是什么态度,我们也就是什么态度。当然出于外交礼节,我们会在谈判期间给予你们应有的使节待遇,并保证你们在此期间的人身安全。” 面对这样的表态,苏克易简直就没办法再回击了。他并不怕海汉人在谈判桌上施压,如果对方那样做,他还可以通过抗争来展现自己的节操,但海汉人的态度却是浑然没把这次谈判当回事,甚至已经开始明目张胆地借着这种场合带学徒了。 于小宝作出这种表态之后,旁边的施耐德竟然没有半点要纠正他的意思,苏克易的心也就凉了——人家根本就没想过要在这里谈出个什么结果,自己再怎么使劲,那也只是对牛弹琴而已。何况这谈判桌上的主动权,从一开始就没有落在荷兰一方过。 “时间不早了,我建议今天的谈判就到此为止了吧!”施耐德抬手看了看时间,开口终止了这场一边倒的辩论。虽然于小宝的表现着实不错,但施耐德认为一些细节的处理还有提升的空间,等下还得给他单独辅导一下。 等两名海汉人离开之后,苏克易一脸疲惫地开口道:“先生们,我们在做的事情是没有意义的,海汉人一直在戏耍我们,你们感觉到了吗?我们来这里的目的,除了见到海汉人之外,可以说没有一项完成。谈判一点进展都没有,而我们被软禁在这里,没法接触外界就不能获取情报。最重要的是,海汉人似乎也没有跟我们继续谈下去的兴趣,他们不指望在我们这里得到什么,就是在拿我们打发时间罢了!” “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范隆根一脸阴沉地应道:“但如果我们什么结果都没拿到,那回去之后要怎么向总督大人交差?苏先生你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继续回商行做你该做的事情,但我和范德维根先生都是戴罪之人,如果这次没能做出一点成绩,那回去之后恐怕总督大人和董事会都不会给我们好果子吃!” “但继续谈下去,我们也没办法改变海汉人的态度,我们的手上根本就没牌可以出了!”苏克易辩道:“我认为我们应该尽快结束这趟差事,回到巴达维亚,将海汉人的态度告知董事会,并且提醒他们应该尽快备战,因为海汉人显然根本就没打算要和我们和解!” “不不不,如果就这样回去,结果只会是被董事会斥责无能,然后我和范隆根先生将会为此承担责任,被取消公司内的一切职务,带着耻辱和几件行李离开巴达维亚返回荷兰!”范德维根此时也站出来表明态度,他的看法与范隆根一致,那就是不能就这么两手空空地回去,因为他们都承受不起相应的后果。 离开巴达维亚之前,科恩总督已经很明确地向他们提出了要求,如果在三亚没有取得一定的谈判成果,那么之前福建之战和纳土纳之战的失利结果,就得跟他们好好清算一下当事人责任了。 即便是现在谈判受挫,前景渺茫,范隆根和范德维根也依然不肯轻易放弃跟海汉人继续交涉下去。哪怕海汉人对此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他们也还得坚持下去,因为放弃谈判就等同于是放弃了自己的前途。 苏克易听完两人的表态之后颓然坐下,他知道自己再继续反对也不会有什么用,这个使团本来就是以两名荷兰人的意见为主,而他只是个辅助。这两人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要把这事继续拖下去,那他也只能服从安排,毕竟不管是海汉人还是这两名同伴,都不太可能放他一个人单独返回巴达维亚。 “那我建议写一封信,让海汉人找海商带去巴达维亚,简单说明一下这边的情况,以免公司久久得不到消息之后会生出不必要的误会。”苏克易现在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海汉人未必会同意,而且我们写在信里的内容也有可能被他们偷看。”范德维根对此怀有疑虑。 苏克易摇摇头道:“我们不用写什么太机密的东西,只需要告知我们已经平安抵达三亚,并且正在和海汉人进行谈判,但进展不太顺利,如此就够了。外面戳个火漆印,海汉人应该也不至于在途中打开来看。” “苏先生的提议是有道理了,等下我们就向海汉人提出相关的要求。”范隆根倒是很赞同这个建议。眼看谈判已经陷入僵局,不知道会在三亚拖多久,还是尽快写封信送回去报个平安的好,要不然巴达维亚那边连自己三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很容易会对形势作出错误的判断。当然了,到目前为止他们一直都处于软禁状态,根本接触不到外界,也确实没有什么机密的情报可以向公司报告。 不过当他们再次见到海汉人的时候,发现连施耐德也没有出面了,来的就只有于小宝一个人。当苏克易带着不安地提出了送信的要求之后,于小宝居然很快就表示了同意:“我们可以找人代为送信,你们写好信之后交给这里的服务人员就行。不过我们只能安排近期出发南下的船代劳,所以什么时候能送到巴达维亚,我也没法给你们确切的保证。” 苏克易原本还有点担心施耐德不在,这于小宝作不了主,连忙应道:“不妨事,在下也知道从此地前往巴达维亚航程遥远,需要的时日也多,这封信只是送回去报个平安而已,别无他意。” 于小宝笑了笑道:“你们写什么不重要,我们也不会在乎。对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这次谈判的全权代表了。” 正文 677.第677章 参观昌化 对于这场注定不会有结果的谈判,施耐德也没有兴趣继续浪费时间了。他已经把谈判框架告知了于小宝,就让他跟东印度公司的代表慢慢磨下去得了。现在时间已经到了九月,一年一度的三亚秋季交易会也到了最后的准备期,施耐德手上有一大堆草拟好的协议文本需要审订,这些协议都将会在接下来的秋交会上举办签字仪式,以宣传秋交会的巨大成效。 穿越进入第五年后,海汉与大明之间的经济活动越发频繁,双边贸易量也呈逐年上升趋势。相对于大明这个巨大的市场而言,海汉目前各个领域的产能也依然是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一些高档工业品依然需要提前数月乃至大半年进行预定,才有可能在其上市的时候拿到货。而为了给外地商人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每年的三亚秋交会就成为了海汉对外规模最大也最集中的订货期。 除了订货会之外,一些大型项目的合作也是秋交会上的重头戏。以开发农林基建项目起家的“琼联发”如今已经是大明与海汉之间经贸往来的代表机构,每年在秋交会上公开签订的合作项目都为数不少,几年下来投入到各种项目中的资金早已经超过百万两白银。当然了,在海汉的悉心经营下,“琼联发”股东们从中也获得了相当丰厚的回报,最初入股的十多家大股东,现在在福广两省都已经算得上是数得着的大户了。 而今年的秋交会上除了传统的项目之外,还新加入了琼州岛北部的广大地区。去年通过燎原行动控制了琼北地区以后,经过了大半年的治理,目前已经清理出了大片的待开发地区,接下来就是等待资金和劳动力的注入了。农业部目前已经规划了数万亩的经济作物农场,将在秋交会期间通过招投标的方式来选定合作商家进行共同开发。另外海口港、儋州港等海港码头基建项目,也已经有了意向性的协议,就等着在秋交会期间正式签约了。 与往年一样,今年商务部也组织了外商参观团,到海汉控制的区域实地考察建设项目,参观建设成果。除了“琼联发”各家股东的代表之外,今年还新增不少来自福建、江西等地的客商,以及安南、占城、暹罗、葡萄牙等国的外宾。而大明派驻琼州的地方官员也会有代表出席,以便让外来客商确信海汉对琼州岛的开发建设是得到了大明官方的支持。 光是安排这一摊子事情,就已经让商务和外交部门忙得不可开交了,这个时候荷兰使团登门造访,自然是难以得到海汉的重视。施耐德和顾凯和对方接触下来感觉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很快就把这项工作丢给了刚刚接触外交事务的于小宝,忙着操办正事去了。 照理说顾凯在这个时候是不应该离开胜利港外出的,不过执委会认为正好可以借着昌化项目投产仪式的机会,把外商参观团拉过去给他们开开眼,让他们见识一下工业时代的开端。另外这个活动也是给准备在下一年进行的政权独立措施先造势吹风,毕竟盐铁专营自古就被视为政权的象征,海汉虽然早就实现了盐铁自产,不过田独铁矿的开采和运营规模都远不及昌化石碌地区,对外的影响力也很有限。让外商们去昌化看一看炼铁炼钢的生产状况,也好让他们对海汉的未来发展更多一点信心。 把外商参观团运到昌化去倒不是什么难题,难的是昌化那边的开发程度远不及三亚,要找地方安顿这么多的贵客还是得花些工夫。为此乔志亚不得不提前知会了昌化县城那边,让当地官方组织乡绅临时腾出了三四处院落,作为参观团的下榻之处。 荷兰人尚在跟于小宝软磨硬泡的时候,商务部组织的外商考察团已经分别从三亚和儋州两地登船出发,前往昌化地区。顾凯也是随船队一同出发,除了担任投产仪式的嘉宾之外,他也将同时负责参观团在昌化期间的活动组织。 1631年9月7日,顾凯所在的船队顺利抵达了昌化港。他在开发昌化的早期也曾来过两次,不过那时候昌化港连港口设施都还没有修建完善,从安南黑土港过来的运煤船就横七竖八地堵塞在小小港湾之外,卸货基本只能靠铲子和麻布袋,每次有运煤船到港的几天,整个港口连同昌化江的河水都漂浮着一层煤灰,情况甚至还不如产地那边——至少黑土港已经实现了机械化的散煤装船,从采掘区运到港口的小火车可以直接将散煤卸到装船的传送装置旁边,又有比较完备的除尘手段,不至于把煤灰弄得方圆数里内都铺天盖地。 不过这次顾凯抵达昌化港的时候,发现这里的面貌比起前次来的时候的确有了极大的变化。首先是港口规模已经有了极大的提升,客货码头也完全分离开来,不像以前那样混在一处。靠海一侧的小港湾成了专门的客运码头,而运送物资的船队则会行驶到更靠内陆一些的昌化江江岸,那里有专门修建的货运码头,并且按照黑土港的设置,安装了数台蒸汽动力的干散货传送机,卸货的效率比起以前提升了不止十倍。 其次岸上的客货通道也已经分离开来,货运码头专门铺设有一条运输轨道通往昌化县城东边的煤铁产业基地,专门负责将运至港口的煤炭转运到产业基地的制焦车间,在那里制成焦炭之后,再用于炼铁铁钢的生产环节。这条轨道也同样接入到昌化港至石碌的轨道运输线,一些在三亚生产出来的工程机械设备,也可以在这里装车,然后直接运到石碌矿区。 乔志亚带着本地的归化民干部,来到码头上迎接顾凯一行。而与其同行的参观团成员们,大部分都还在兴奋地探讨着刚才进港之前所看到的巨舰。 正好在昌化附近海域完成了战备值班任务的一艘“威严级”战船,选择了停靠昌化港进行补给,参观团船队进港的时候,这艘船和两艘同行的“探索级”战船正缓缓驶离海岸。绝大部分人都是首次亲眼目睹到这种传说中的海汉大战船,自然是免不了要品头论足一番。 当然了,并没有人质疑这种战船的实际战斗力,因为就在四个月之前,这种战船在福建大破十八芝,立下了赫赫战功。福建官府为此还专门出了通报嘉奖,琼州各地衙门都有抄送,只要是在近期出入过琼州岛的人,都能在各处码头和城门看到相关的告示。而两个月之前又有海汉船队在福建打败红毛船队的消息传回来,上百名外籍俘虏还在三亚港进行了游街示众,不明真相的群众们自然也把这个功劳记到了这种外形威猛的大型战船上——尽管在与荷兰船队的交手过程中,“威严级”连场都没出过,但这并不妨碍想象力丰富的民众按照自己的意愿编出一套“威严战船痛揍红毛鬼”的好戏。 参观团这些人抵达琼州已经有些时日,在这段时间里没少被这些消息洗脑,即便是心中尚存疑虑的人,在刚才见过这种战船的真身之后也立刻变得对传闻深信不疑了。 顾凯掌握的消息当然比这些外人多得多,很快就把乔志亚拉到一边询问道:“怎么海军的人跑到这边来补给?他们的补给港不是在儋州湾吗?” “主要是装煤的,儋州湾的储备估计不够了。”乔志亚解释道:“儋州那边又戒严了,有些货船暂时跑不了儋州,正好海军的船又在附近训练,就顺便过来装点煤。” “怎么儋州又戒严了?出事了?”顾凯皱眉追问道。 “上周儋州里又有刺客出没,不过这次找的不是张新,而是投靠我们的大明官员。”乔志亚大概也是在这地方待久了无聊,说起这些外地八卦倒也十分兴奋:“年初分到儋州的官员,后来不是都投靠我们了吗?这次儋州有刺客行刺他们,张新跟安全部的人认为是上次刺杀案的余孽没有清除完,所以封了港口,在儋州境内捉拿刺客。” “哦……我想起来了,一个叫严明君,一个叫李进,对吧?”顾凯经他这么一说,也想起了这回事。 这两名大明官员在初到儋州的时候,抵触的情绪还是比较明显的,不过三月的时候有反海汉的乡绅和锦衣卫军官在儋州策动了暴乱,试图在城中刺杀张新等海汉要人,这两人在最后时刻还是选择了与海汉合作,顺手也卖掉了他们的同伙。在那之后两人便只能安心作了海汉地方管理机构的附庸和代言人,明面上他们是儋州知州和参将,但实际上也只是一个摆设,只负责每个月给肇庆的总督衙门写写例行报告就行——这报告内容还全是按着海汉人的指示写的。 当然这对于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保住了自家性命之余,也可以发一笔小财,同时也无需为地方上的治理而操劳,自然有儋州管委会打理好一切事务。除了不得前往大陆之外,他们在本地的行动也不再受到约束。 喜好文学的严明君在管委会的安排之下,顺理成章地坐上了“儋州文人联合会”名誉会长的宝座,并且还主持了最近一次的琼州诗会,被众多文人众星捧月一般地吹捧着,也是玩得不亦乐乎。 而好武的李进则是彻底跟海汉军人混在了一起。他本身就没有家眷,干脆将住处都搬到了城外,与海汉驻军的训练场地毗邻,天天就跟海汉军官们同吃同住,根本就不像外人了。虽然李进口头上没说过向海汉投诚之类的话,但所有人都将他视为了降将。 当然这并不算什么歧视,海汉治下的大明降将并不稀罕,最早投靠海汉的降将罗升东罗大人,如今不但是挂着大明军衔做着走私买卖,而且还出任了今年四月才成立的“大明海汉民间关系协会”的副会长。这个组织虽然并不为大明官方所承认,但级别着实不低,因为会长就是由海汉一把手陶东来兼任的。虽然名称是挂着“民间关系”的牌子,但实际任务就是协调海汉与大明官场之间的关系。 李进来得晚,当然没有得到那么多为海汉效力尽忠的机会,不过海汉军官们看他是个不喜政治的军人,倒也没有排斥他的加入,一般日常训练都会让他也参与进来。毕竟海汉这套东西很难照搬到大明施行,军官们也并不怕他能偷学到什么绝活。李进最初或许还存了这样的心思,但与海汉民团接触久了之后,他也知道以大明现有的条件绝无可能训练出这样的一支军队,不管是武器装备、生活待遇、日常训练还是指挥体系,明军都无法达到海汉民团现有的程度,一来二去也就死了心。 儋州当地一直有海军驻扎,李进虽然不是水师出身,但也时常跑到儋州港去看海汉海军的操训。后来跟同是降将身份的武森一见如故,两人居然还烧黄纸斩鸡头拜了把子。这种风气虽然在海汉军中并不提倡,但也没人特意去针对这两个身份比较特殊的降将。 严明君和李进就这么平安无事地混了几个月之后,最近才出了事,有两名刺客在入夜之后翻墙进入严明君的住处,试图要刺杀他。不过严明君在三月投诚之后,儋州管委会就配了两名士兵住在他家里担任保安工作,两名刺客还没摸到严明君的卧室就被发现了,士兵直接鸣枪示警,刺客慌忙出逃。最后一死一伤,安全部得到的口供是这两人与三月的刺杀案有关,并迅速通报琼北各地,协同捉拿仍然在逃的数名通缉犯。而儋州港的航运也因此受到影响,暂时中断了货运。 正文 678.第678章 投资环境 “安全部这帮人办事不力啊!”顾凯听完乔志亚的八卦后,忍不住数落起来:“从三月到现在也有半年了,怎么还没把那案子的逃犯抓完?是不是他们对儋州的事情重视程度不够啊?” 乔志亚应道:“这事也不能全怪安全部,他们可是在儋州部署了不少人马。儋州原本是一个叫汪百锁的人在负责这一块,后来郝万清为了这案子把林南和李清扬都调去了儋州,这两人你认得吧?” 顾凯点点头,这两人以前有段时间时常在胜利堡进出,他倒是认得的。林南是郝万清手下的得力干将,而李清扬这个前锦衣卫军官去年也已经申请加入了海汉归化籍,两人都算是安全部里小有名气的人物了。 乔志亚继续说道:“除了他们之外,何部长带的徒弟张千智也在儋州,三月那案子能破案,张千智据说是立了大功的!” 乔志亚说这几人都算得上是安全部的精兵强将,顾凯就算不怎么跟安全部打交道,也知道这几个人的存在。不过这反而让他更加感到不解了:“既然郝万清调了这么多好手过去,怎么还是没把事情处理干净?” “主要是当时没能抓住主犯,后来据说是逃进了深山。琼北这边不比琼南,很多黎苗山寨跟外界的联系不多,安全部想进山搜捕也存在很多实际困难。”乔志亚叹道:“就安全部那点人手,也只能在城里布控一下,要搜山没军方的配合肯定是行不通的。” 顾凯倒是没有说出“那就打报告让军方配合”这样外行的话来,要在琼北搞大规模的搜山,那需要动用的兵力起码数以千计,估计把整个琼北驻扎的民团都投进去才行,军方肯定不会同意这种冒失的手段。而安全部的外勤编制,在一州之地往往也就十几二十人,儋州这种配置已经算是超标了,但这么点人手撒进山里根本就没用,反而会增加自身的危险——琼北这边投靠海汉的黎苗山寨,可没有琼南那么多,山民们对汉人的态度也未必友善。 顾凯只能无奈地摇摇头道:“希望这事赶紧解决好吧,秋交会可是有不少项目都在儋州境内……也不知道前些天在儋州考察的这些外地商人会不会受到影响。” 商务部组织的参观团分为两批,一批在三亚落脚,主要是考察商务部推出的一些新的工业品,以及洽谈贸易、金融、基建方面的合作意向。而另一批前往琼州府城和儋州的参观团则是将当地规划的大型集体农场项目作为考察对象,实地看一看海汉管委会划出来的待开发区域。 乔志亚笑道:“这事你大可放心,儋州那批参观团的人昨天就已经到了,我在接风宴上跟这些人聊了聊,他们的兴趣可大着呢!一本万利的生意,谁不想抢着来做?” 琼北地区经过“燎原行动”的清洗,加上之后大半年的专项治理之后,许多不愿跟海汉合作的地主乡绅都被明里暗里以各种方式从地方上扫除掉,从而清理出了大片的耕地来实现海汉的集体农庄开发模式。这些土地在未来除了种植粮食作物之外,还有规模相当大的经济作物种植园,而这也正是外地投资者们所看中的部分。 香料作物、油料作物、麻类作物,以及能够产出橡胶的橡胶树,琼州岛发展蚕桑产业所必须的桑树,都是将在琼北及琼中推广大面积种植的经济作物。而这几类经济作物的市场行情一向不错,投资前景也非常好。“琼联发”前期在琼南地区所投资的种植园区,目前基本都已经进入到了盈利阶段,这也也后续加入的投资者们树立了更多的信心。 对于已经掌控了琼州岛大权的海汉来说,在这场交易中所能提供的是场地和技术,严格的说资金也并不太缺乏,之所以还是要引入外界的投资商,主要还是考虑到劳动力的缺乏和未来的销售渠道。 来自大明等地的商人除了资金上的投入之外,往往还会派出大量的劳动力进驻到这些地方,一方面加快开发进度,另一方面也可以学习一些海汉人的种植技术和管理经验——当然这些人在本地住了几年之后,是不是还愿意搬回到他们来时的地方,那可就不一定了。 等到一段时间之后这些地方开始有了产出,那么参与前期投资建设的商家就能得到相应的优先销售权,可以将这些紧俏的商品运往大明、安南等国内陆地区进行销售,获取高额回报。而这些渠道就无需海汉再花费精力去一一架设,投资商们自然会设法去完善这个与他们利益密切相关的环节。 海汉人手里有先进的技术,有归属明确的地皮,有稳定的外部环境和可靠的商业口碑,不管是寻求高额回报还是图长期稳定收益的投资商,几乎都可以在海汉控制下的地区内找到合适的经营项目。去儋州这批参观团的客商们虽然也听说了刺客行刺知州大人的事情,但他们去当地看过之后,自然知道当地做主的早就不是大明官府了,而是海汉执委会下属的儋州管委会。 商人们可不会太在意什么国家大义之类的东西,何况海汉此时也并没有公开地竖旗造反。而且海汉人的口碑早就通过这几年的商贸活动流传在外,从未在交易或是合作经营中有过什么劣迹,要论可靠程度,反而是胜过官府不少。因此尽管儋州最近局势好像不是很太平,但依然没有影响到客商们的投资热情。 从三亚过来的这批客商也是一样,虽然经过了将近三天的海上行程,但这些人完全没有旅途劳累的迹象,下船之后便嚷嚷着要去参观商务部之前所声称的“琼州岛最长的货运轨道”。 顾凯不得不出来打了圆场:“各位,大家一路舟车劳顿,今天就在昌化县这边暂时休整,明天我们会组织大家和先期抵达的另一支参观团一起,乘坐火车前往位于昌化县城以东四十里的石碌矿区进行参观。昌化管委会的乔主任已经为各位准备好了丰盛的接风宴,请大家遵从工作人员的指示,依次搭乘马车前往县城。” 当晚乔志亚在昌化县城中设宴款待参观团,本地的知县、把总等地方官也都出面陪同。商人们见海汉已经将这里的状况经营得如此之好,自然对这里的投资前景又是放心了不少。 第二天早上,参观团在县城用过早餐之后,便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之下,陆续来到了县城外的火车站候着。两批参观团合并之后,除去跟班随从小厮等等,也还有四十余人,因此乔志亚提前便安排了专门用于装载贵客的客运车厢过来。 这些商人中还有不少是第一次乘坐这种传说中会喷出白烟的“海汉火车”,都是感到新奇不已,忍不住这摸摸那瞅瞅。而现在的客运车厢已经不再似胜利港到田独刚通车那会儿的状况,有了像样的车顶车窗,而且车窗还是巴掌大的平板玻璃镶嵌而成,让商人们大呼奢侈——光是这一节车厢所安装的玻璃窗,在大明境内至少能卖出个一两千两银子了。车厢的座椅都是固定在地板上,硬木所制,外层是牛皮包棕榈垫子,坐起来也算比较舒适。车厢里还放了几桶用硝石制成的冰块,以降低车内温度。 当然了,与参观团同一个火车头牵引的另外几节车皮就远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了,乘客只能坐在车厢里连靠背都没有的长条凳子上一路晃荡着去石碌,头顶上也只有竹席遍的车顶堪堪能够挡风遮雨,那些家仆随从之类就只能在这种车皮上暂时将就一下了。这几节车皮除了装载运往矿区的劳动工具、生活物资之外,还有数百名要去石碌上工的矿工。不过这些矿工可是有别于在矿坑里刨石头的苦力,基本都是各个采掘点的工头和负责矿山技术的技工,才能有条件乘坐火车往返于昌化与石碌之间。真正那些下苦力的矿工,基本都是长住在石碌当地,很难有机会走出矿区。 随着两声汽笛鸣响,蒸汽机车开始缓缓地加速前进,牵引着一列车皮驶出站台,向东边内陆行进。参观团当中很快有人就注意到轨道以南的一大片建筑:“请问顾先生,此地烟囱林立,是何道理?” 顾凯解释道:“这里是我们修建的炼铁炼钢的生产基地,过两天就正式开炉投产了,届时我们会办一个剪彩的仪式,到时候邀请在座诸位老板莅临观礼,还希望大家都能赏脸!” 有心眼的人已经注意到了关键字,这盐铁向来是国家专营的项目,海汉人在琼南开盐场制私盐的事情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也有人听说过三亚内陆的田独就有一处铁矿在运作,不过海汉人在昌化这边搞出这么大的阵势,而且还敢于向这么多外来者公开,看样子也是已经没把大明当回事了。 有聪明人已经问道:“那石碌的矿山,所采的应该便是铁矿了?” 顾凯对此并不隐瞒,点头应道:“不仅是铁矿,还有铜矿。各位昨天在昌化港看到的那些运煤船,都是从安南黑土港过来的,它们运来的煤炭将会在昌化制成焦炭,然后用来炼铁炼钢。我可以在这里给各位说句大话,等昌化这片厂区投产之后,钢铁的产量很快就能超过整个两广地区!” 海汉人炼制这么多钢铁要做什么?商人们当然不会天然地认为他们只是要用来打造农具、菜刀、铁锅之类的东西,这些钢铁势必还会用来建造这种用铁轨铺设的高速道路,停靠在胜利港的巨型大铁船,还有无数的盔甲,以及名声在外的海汉步枪和火炮。这个道理所有人都能想到,但没人会在这种场合去说破。 “这火车速度堪比奔马,却远比骑马稳当,着实不错,只是这轨道要铺设如此之长,想必造价也是不菲吧?”问话的是一位从福建来的客商,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乘坐火车,兴奋之余也试图想打听一下这东西的价值。 “这问题可以请乔主任来回答各位,当初修建这条铁路的时候,乔主任就是负责人。”顾凯很知趣地把这个问题交给了乔志亚。 乔志亚点头应道:“造价的确不低。各位可以设想一下,目前这条轨道所经过的地方,原本是没有道路的。我们首先要在荒野中开出一条道路,在上面铺设碎石,枕木,再架设这铁制轨道才行,其施工难度要比普通的修路大得多。另外这铁轨非常沉重,一尺大概就有二三十斤,一节轨道就长达数十尺,铺轨时所需投入的人力极大。各位如果有工程营造方面的经验,肯定就能大致算得出消耗了。” 问话那人不禁叹道:“光是这建造铁轨的精铁,造此算来一里地就得数万斤之多,着实吓人……也只有贵邦这样的财力,才能负担得起如此之浩大的工程。” 乔志亚笑了笑,没有接他这句吹捧。其实当初海汉建造这条铁路的时候也同样面临很多困难,除了大量的劳动力折损之外,这几十里铁轨所用去的生铁也的确是一个大数目。为此执委会不得不居中协调,将大量的军火订单往后延迟,把生铁产能先腾出来供应制造铁轨所需。海汉军工前两年的军火销售范围中有大量的禁售武器,其实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武器产能受到了这个项目的间接影响所致。当然了,随着这条铁路的通车和石碌铁矿的投产,这种状况已经彻底一去不复返了,现在如果需要再进行同样的项目,光是石碌一地的生铁产能就可以满足需求了。 随着火车的行进,参观者们的问题也是接连不断,乔志亚和顾凯几乎连水都不顾得喝上一口,一直在忙于解答这些提问。 正文 679.第679章 参观石碌 大约一个半小时之后,这趟列车终于驶抵了终点站石碌铁矿。虽然这里平时并不对外开放,人流量也比较有限,但这火车站的站台修得着实不小,与昌化港那边的火车站类似,也是有专门的装卸干散货的站台。从附近矿坑里采掘出的铁矿石经过最初的碎石和选矿流程之后,便由小一号的轨道车运送到这里,然后用皮带传送机将其装运到货运车皮中。 客运车厢这边的人还没下完,后面就已经开始抓紧时间装货了。参观团的客商们虽然在昌化港下船的时候也看到过类似的景象,不过依然还是对这种高效的装货方式产生了浓厚兴趣。这些能来琼州岛置产投资的商人,大多都是脑子比较活络,对新事物接受度较高的人,他们自然能看出类似这样的器械对于提高物资转运的效率会有多大的作用。有动作快的已经找到了顾凯,开始打听这些皮带传送机是否对外出售,价格又是如何。 不过也有明眼人注意到了这个火车站的安保措施要比昌化港和昌化县城严密得多,光是站台上就有数十名荷枪实弹,身着灰衣的民团士兵在站岗执勤。不知道的人或许会以为这是为了参观团到来而临时实施的安保措施,但实际上这种场景其实是石碌矿区的常态,因为在矿区采掘一线工作的劳动力,绝大部分都是来自海汉苦役营的囚犯。 自石碌项目开始实施,苦役营的驻地便由三亚变更到了这边。据不完全统计,光是修建昌化至石碌的铁路期间,死在筑路工地上的囚犯就已陆陆续续超过千人,如果是雇佣百姓民工来搞这个工程,恐怕海汉执委会的名声都保不住了。而石碌铁矿投产之后,这些囚犯都陆陆续续转移到了矿场,继续被驱使从事重体力劳动。 目前在石碌矿区劳作的囚犯,仍有超过四千人之多,是海汉治下地区中囚犯最为集中的地区。作为配套的安保措施,自然也就比其他地方要更为严密了。陆军在这里虽然只驻扎了两个连,但编制却是按着加强连来的,总兵力近五百人。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中队共计近三百人的警察负责管理监禁区,这还并不包括昌化那边驻扎的武装力量。 同是县级单位的临高、澄迈、定安等地,目前长期驻扎的也都只保持一到两个连的武装,昌化石碌这边的驻军规模已经堪比儋州这样的州城了,而其中的大部分又集中在石碌这边,因此这里的防卫力度的确是明显超过了别的地方。 而这也是本地为数不多可以拿出来夸耀的点,乔志亚就不失时机地向参观团介绍着:“……相比过去把囚犯全部集中关押在崖城大牢,用朝廷的费用来养着这些犯人,我们现在可以更好的利用这些劳动力,让他们在矿区劳作,一边改造思想一边创造财富。这里的生活、生产设施,包括这附近的营区,基本都是由我们指挥囚犯修建的。” 带参观团来石碌的目的主要有三个,一是让参观团见识一下昌化至石碌的这条铁路线,二是让他们亲眼见证海汉目前的铁矿开采规模,对海汉未来的发展能有更多的信心,第三则是向他们展示一下海汉如何管理囚犯,并将其作为劳动力使用。 “各位请看,前面就是石碌铁矿的一号矿坑了!”乔志亚收住这个话题,转向对生产场地进行介绍。 石碌铁矿的矿脉埋藏浅,便于露天开采,因此这里的采矿方式跟田独铁矿和黑土港煤矿都是一样,巨大的矿坑如同一个漏斗一般,呈梯级向地下延伸。坑底是密密麻麻的矿工,用各种采矿工具将矿石敲碎、装车,然后由蒸汽驱动的卷扬机将装着矿石的车斗沿着矿坑壁上铺设的轨道拉上来,再转运到通往火车站的另一条轨道上。 乔志亚继续介绍道:“每天都有超过两千名矿工在这里劳作,他们在完成规定的采掘任务之后,就可以得到相应的个人积分,而这个积分的用处就是帮助他们获得基本的生活待遇,以及刑期的减免。” 有参观者问道:“在下看这些囚犯似乎也不全是汉人,乔主任可否告知他们的来历?” 乔志亚点点头应道:“当然可以。这些囚犯中的一部分是来自琼州各地的大牢,目前岛上各地官府判罚监禁的犯人,基本都是送来这里服刑。此外还有相当数量的囚犯是来自我们海汉民团征战各地所捉获的战俘,这就比较复杂了,除了汉人之外,还有安南人、黎苗等族的山民、日本倭寇、南洋土人、黑人、红毛人等等。” “听说海汉跟黎苗两族相处得很好,怎么还会有战俘?”人群中又有人问道。 乔志亚道:“我们并不会主动对黎苗山寨发动战争,更多的时候我们会提供工作的机会和他们所需的各种物资,并且教会他们如何在山里种植一些价值高的农作物来与我们进行交易,大部分黎族、苗族的山寨还是愿意跟我们友好相处的。不过这并不能完全排除个别地区仍然对我们怀有敌意,不愿意接受我们的帮助,甚至对我们采取敌对行动。要消除这些隔阂,可能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行。” “乔主任所说的这种情况,会不会影响到商务部在琼中地区的蚕桑养殖区?”有人担心地问道。 众所周知,丝绸是向海外出口的高利润产品之一,但因为气候和地理条件的原因,海南岛上适合搞蚕桑养殖的地区并不算多,根据穿越前所获取的经验,也就只有琼中的一部分山区才能有条件搞蚕桑产业。海汉目前在琼中地区已经有了好几处合作的寨子,并且取得了一定程度的进展,接下来就是要投入更多的资源,将其在琼中地区逐步推广开来,形成规模化的产业。 不过琼中地区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汉人统治区,那里基本都是黎苗两族的实力范围,就算强如海汉,也难以在当地直接插手。当然这并不是海汉军事实力不够,而是琼中地区属于山地,与外界的交通十分不便,在当地采取军事行动的难度其实不小。考虑到补给、通讯、医疗救治等实际问题,军方一直都没有抽出精力对琼中广阔的山区中那些不服管教的山寨进行清理。 从地理上来说,如果以山区地形作为沿海地带与琼中山区的差别,那么石碌这个地方其实已经算得上是相当靠近未开化地区了。尽管石碌铁矿的项目从一开始到现在已经进行了两年多,但直到目前,距离石碌大约八十里之外的一处黎族主要聚居地白沙峒,也依然没有跟海汉建立起比较正常的关系。 以前在这里定居的石子峒完全迁出石碌之后,目前石碌矿区周边十来里之内已经没有黎苗山寨的存在了。而乔志亚的精力主要都放在生产建设方面,既然这一地区不存在民族纠纷问题,他也不会自己给自己找事,主动去跟那些住在深山当中,不愿与海汉交往的山民进行接触。 乔志亚应道:“各位请放心,天大地大,生意最大,如果有任何势力影响到我们的生意,那对不起,这样的行为都将会被视为海汉的敌人。我想各位也都知道我们海汉对待敌人的态度是绝不妥协。谁让我们不痛快,那就得先做好自己不痛快的准备了!” 乔志亚这话一出,现场居然有人鼓起掌来。这其实也难怪,海汉这么护短的武装势力,在别处的确很难见到。官府就不说了,前几年广东流民暴乱的时候,官军往往对地方上的求救坐视不理,而海汉民团也正是那个时候在李家庄一战成名。而别的私人武装又不可能有海汉这样的实力,一个不对就调集舰队跨海作战,甚至连福建这么远的地方都敢派兵过去打仗,这已经不是看家护院的私人武装了,完全就是正宗的军队。 不过商人们也都知道海汉民团并不会做那些讹诈地方、仗势欺人的事情,他们的出动几乎都是为了保障自身的利益,哪怕是接受安南或大明的出兵邀请,其实也都是在为海汉自己作战。只要跟海汉站在同一阵线,这些商人的产业往往还能得到海汉民团的庇护,因此对于乔志亚的表态,这些人非但不觉得反感,反倒是十分支持,因为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难了就需要援助,而海汉对这方面的承诺是最靠得住的。 因为来石碌的途中花费了不少时间,因此在参观完一号矿坑之后,便已经到了午饭时间。而乔志亚也提前就安排好了午宴,昨天专门派了十几个人上山去打了不少山珍野味回来,今天就做给这些宾客享用。虽然这里的条件比不得三亚这种地方,但乔志亚早就吩咐下去,调味香料使劲放,这些人也就吃个味道,只要味道重点,他们自然会觉得自己得到了足够的优待。当然了,这种场合也少不了海汉特产的三亚朗姆酒,到时候几杯酒下肚,客人们就不会那么在意用餐环境了。 待午餐过后,休息一两个小时,然后带着客人们去二号矿坑转一圈,走马观花地看一看,这趟考察之旅基本上就宣告完成了。天黑之前就可以让参观团搭乘火车返回昌化,毕竟这边的驻地不是军营就是监禁区,并不适合让这些客商过夜。 乔志亚的计划的确没什么问题,不过变化往往就是出在看似一切顺利的时候。中午在工地指挥部用餐期间,乔志亚刚致辞完毕,便有人过来向他报告了一个消息:一号矿坑在午间放饭时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三十多个人。 为了保证工作效率,矿上放饭期间是不会完全停工的,而是分批进餐。矿工们也不用走出矿坑,后勤部门会用运煤的车斗把午餐送到各个工作面,然后由工头们按人头发放给矿工,顺便在这个过程中进行人数的清点。一般来说,如果清点人数有个位数的误差是很正常的,因为难免有人在清点人数的时候正好不在,比如上个茅厕之类的。但如果误差上了两位数,负责矿区安全事务的看守就得马上把情况上报,以便采取相应的措施。而今天正好乔志亚在这边工作,这个情况自然很快就报到了他这里。 乔志亚听了之后只是平静地吩咐道:“我知道了,按照规定的程序走吧,如果有新的消息了,及时来向我汇报!” 由于矿工绝大部分都是囚犯,因此矿上的安全规定是比较严格的,只要发现班组少了人,立刻就会让该班组停止工作,到矿坑外的指定地点集合,接受看守们的问询。一般来说只要不是逃跑,都能很快就找到失踪的人员,顶多也就是警告一下,严重的话会扣除个人的劳动积分。但如果看守们通过问询和查找都无法确定失踪人员的下落,那就会将其列为逃犯,采取的处理方式也会改变。 逃犯即便逃离了矿坑,也不可能乘坐火车离开石碌,而从石碌到昌化之间这几十里路几乎都是处于原始的环境状态,在没有携带任何粮食和工具的前提下,囚犯要逃到有人烟的地方是需要花费相当大的体力和很长的时间才行。而且即便逃到昌化,以当地的状况,逃犯也很难隐瞒自己的身份,毕竟除了制式囚服之外,他们也没有别的衣物了。 当然也有另外一条出路,那就是逃入深山。不过这样做的存活可能性比往海边逃更小,因为内陆的山区都是黎苗两族的地盘,作为一个异族外人,逃去那些地方说不定会死得更快。因此对于逃犯,其实矿区很少会采取追捕措施,除非是明确地知道其逃窜路线或方向。 正文 680.第680章 中伏 在过去的两年中,被羁押在此的囚犯因为各种原因而发起的逃亡其实已经有过多次,其中倒也不乏能在事后逃脱海汉追捕的先例——当然大部分时候的追捕都仅仅只是象征性的而已。但这些成功逃掉的人往往从此就石沉大海渺无音信,并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是逃出去了还是悄无声息地死在了深山里。 不过在过后的逃狱纪录中,一次脱逃数十人的状况也算得上是极为罕见了。一般来说稍有头脑的人都不会组织这么多人一起脱逃,因为这样会大大降低成功的机率。 首先人一多就很难避免走漏风声,而囚犯当中为了争取个人积分而出卖同伴的人可是相当多的,而且苦役营里有规定,揭发其他人不法行径的,将可以得到被揭发人因此而扣掉的个人积分。类似脱逃这种重罪,揭发一个至少就能得到一个月的积分,要是一次揭发一群人,说不定就能直接获释了。所以就算有人策划从苦役营脱逃,往往也都会控制在有限的几个人范围之内,以免惹祸上身。 其次人一多,在逃亡时就更容易引起看守的注意,从而造成行动失败。而如果是一两个人,则比较容易利用看守的空隙实现脱逃。 另外多人逃狱即便是能逃出监控区,逃犯们在石碌之外的无人区中所能获得的补给也极为有限,更不可能做到完全的平均分配,而这极有可能会引起逃犯的内讧。人多了之后,想要藏匿队伍的行迹,躲避看守的追捕,也会变得更加麻烦。 一年之前石碌矿区刚刚开始修建前期工程的时候,因为看守疏忽,曾经也发生过一次群体脱逃事件。当时共有八十多名囚犯趁着看守不备逃进了工地附近的密林,正好乔志亚那时也在工地,立刻便带了一个排的民兵追了下去。而后来的结果是追击中陆续打死打伤多人,最后只有十几人成功脱逃,但这十几人从此也再没有出现在海汉的辖区当中。 有了前车之鉴,乔志亚对于矿区再次发生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太吃惊。因为条件所限,矿区至今都没有在外围修建任何隔离设施,囚犯们只要安了心想逃,的确是有这个机会的。乔志亚所说的“按程序走”,意思就是让下面的人先去查明状况,这么多人逃狱不可能一点征兆都没有,总会查到一些有用的信息。趁着这个时间驻扎在此的民团也会立刻集合队伍,派出人马对几个可能的方向进行追击。 如果这帮人运气好又逃得够快,那就算他们命大,但如果被追到,那就对不住了,苦役营对逃亡者的追击从来都是生死不论,即便是活捉回来,也会在苦役营公开行刑处死,以儆效尤。 乔志亚如今也算得上是有地位的官员了,再加上还有这么多宾客在,自然不会抽身去亲自处理这件事。他的应对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后续的事情发展却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驻守在石碌的民团得到命令之后,立刻组织人手,准备进山追捕——不管能不能追到,这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否则怎么让那些心中蠢蠢欲动的囚犯收心。而警察们也迅速将出现失踪人员的两个苦役班组集中在一起,开始盘问口供。 这两个班组中留下来的人几乎都是胆子小不敢跑的,自然不会再对已经逃亡的同伴有什么掩护,很快就竹筒倒豆子把事情都交代了。原来这脱逃的三十多人全是黎人,大部分都是因为在海汉辖区内各种行为不端而被抓进了苦役营。而留下来则没有一个黎人,并且都遭受过这一帮黎人的死亡威胁,因此没有人敢于在他们行动之前举报——这苦役营里少说还有两三百黎人,谁也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同伙留在这里。 但这些人是何时开始串联起来的,留下的这些囚犯却是一点不知。唯一有点用的线索,就是有人听说过这群黎人囚犯打算往东边的山区逃跑,因为数十里之外就有黎峒——说不定在矿区外面还会有人接应他们,因为这帮人逃跑的时候甚至连水都没有带走。 不过这个信息被作为先头部队首批出发,急于领兵追击的民兵排长有意无意地忽略了,毕竟难得有乔主任和三亚来的顾首长都在,这可是立功的大好时机。排长集合了人马,领了武器弹药,便立刻开拔进山了。 一个小时之后,一号矿坑以东的山林中响起了间歇的枪声,而此时整队完毕的追击部队还没有从驻地出发。这倒没有什么奇怪,追击逃犯从来都是被当作了民团的实弹训练来进行,指挥官可以自行决定是否开火——绝大部分时候指挥官都会选择让士兵们能有一个对着活靶子射击的机会。 但很快事情就有些不对了,响起枪声的山林上方升起了一颗信号弹——这是野外部队的配置之一,竹筒外壳,手拉发射,滞空时间很短,但基本能够达到战术要求了。照理说追击逃犯的途中,武装部队基本都是一路衔尾追杀,缺乏武器的逃犯也很难有什么回击的可能,所以除了沿途布置路标之外,一般不太可能使用信号弹,因为这种拖着黑烟的信号弹唯一的作用就是示警求援。 如果说第一颗是误发,两分钟之后的第二颗显然就不会再是误发了。这表明先头部队极有可能在山林中遇到了什么麻烦,以至于让他们难以招架。 民团这边也不敢怠慢,立刻又赶紧把这个消息告知了乔志亚。乔志亚一听酒也醒了,信号弹的使用规则就是他拟定的,只有在事态紧急的情况下,士兵们才会连续发射两颗信号弹——这已经不是示警,是在求救了! “我有点事情需要出去处理一下,你负责把参观团照顾好……还有,下午的参观行程找个借口全部取消,尽快送参观团回昌化去!”乔志亚不动声色地把还在口若悬河的顾凯拉到旁边,向他低声说了几句。 顾凯当然能听得出乔志亚不是在开玩笑,连忙问道:“事情严不严重?要不要用电话联系昌化那边的驻军?” “暂时不用。对了,把参观团送走之后,你留在这里坐镇,等我回来。”乔志亚说完之后在顾凯肩上拍了拍,便转身出去了。 “这家伙说了半天跟什么都没说一样……”等到乔志亚的身影消失,顾凯才回过神原来自己仍然是什么都不知道,忍不住骂骂咧咧了几句。不过即便乔志亚不说,顾凯也意识到事情非同小可。矿区这边驻扎的民团加上警察有七八百人之多,乔志亚居然还让他停止参观行程把人弄走,显然外面是出了一些不受控制的状况。 顾凯的猜测虽然不甚准确,但也的确很接近事实了。如果按照标准的战斗力来衡量,一个排的民团兵在全副武装的情况下,至少应该能对付两倍到三倍的对手,至于慌不择路的逃犯,那至少还可以再在这个基础上翻一番。然而先期出发的一个排却在山林中遇到了难以解决的问题,这大概不会是三十来个逃犯能够办到的事情。乔志亚听完报告之后,就意识到事态必须要马上得到控制才行,所以才选择了亲自出马。 乔志亚有一个很好的习惯,就是走到哪里都会带着自己的个人武器装备,哪怕是来石碌巡察,也没忘记让勤务兵把大箱小箱的武器全部装上火车运过来。 不过为了让乔志亚换装选武器,已经整备完毕的民团部队不得不再耽搁了十分钟。下午两点一刻,在先头部队出发一个半小时之后,乔志亚终于带着一个连的增援部队从矿区出发,一头扎进了山林之中。 这位带着先头部队出发的排长虽然立功心切,但也没有忘记平时的训练成果,在沿途都按照标准守则作出了方向记号。不过每处记号之间往往会相差数十米距离,所以乔志亚率领的增援部队在行进速度上肯定是要比前者更慢一些。 而在行军期间,仍然能够听到从东边山林中传出零星的枪声。乔志亚虽然心头着急,但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先头部队并没有配备电台之类的通讯装备,而这里的自然环境都是没有经过开采的密林,就算乔志亚拿着最好的望远镜也没法看到数里之外的状况。 一路急行军半个小时之后,走在前面的侦察兵总算见到了先头部队的人。令人诧异的是先头部队的人此时并不是在追剿逃犯,而是在且战且退当中。 “是黎人!我们中埋伏了!”在见到增援部队的战友之后,一名肩上还插着箭矢的士兵急吼吼地向大家告知了真相。 乔志亚情急之间也顾不得细问,立刻命令部队展开防御队形,接纳前面退下来的士兵进入阵中进行休整。 很快附近的山林中便从四面八方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不过乔志亚可不会傻傻地等着对手自动现出身形来,估摸着对方已经进入射程之后,便下令开火——不需要瞄准具体的目标,就靠着火力密度来进行攒射。这一招立刻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远处的树丛中连连就有人发出了惨呼声。 对方显然也意识到了不能再继续隐藏行迹,纷纷冒出头来,用弓箭和短矛向海汉发动了远程攻击。不过他们的武器在这种树林里也面临着跟海汉民团一样的问题,大部分都被林木给挡住了,真正能发挥作用的少之又少。 乔志亚这时候也注意到了从三面围攻过来的敌人数量,果然是为数不少,粗略估计一下至少有两三百人之多,远处可能还有后续人马,难怪只有四十来人的先头部队会被一路倒追回来。不过他所率领的增援部队在兵力上并不处于劣势,武器更是大大占优,因此乔志亚也不慌张,让部队以排为单位组织防御阵线,用火枪将对手阻止在五六十米之外——在这个距离上黎人的弓箭和短矛几乎就无法给民团制造麻烦了。 这个时候乔志亚才终于来得及查看一下先头部队的人员折损状况。出发时的四十三人,目前退到这里会合的只剩十七人,连带队的排长都去向不明了。根据一名伤兵的报告,排长在最后一次现身的时候至少已经身中两箭,他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很显然这就是凶多吉少的意思了。乔志亚从幸存人员中找到一名班长,才终于获知了他们所遭遇的状况。 这支先头部队进入密林之后,很快就从林中发现了那伙逃犯的踪迹,然后一路顺着追到前方大概三四里地的一处断崖之下,就被埋伏在那里的黎人武装发动了攻击。猝不及防之下,当场就有好几人倒地不起。带队的排长发现寡不敌众,便果断地命令释放信号弹求救,然后且战且退往回撤。但对方显然是对这次伏击做了很充分的准备,这支民团武装的武器在遭遇战中并没有能帮他们争取到多少优势,一路上都有人受伤倒下。如果乔志亚没有带来增援部队接应,这剩下的十七人能有多少活着逃回石碌还真不太好说。 “居然是有预谋的行动……”乔志亚对于这个事实还是感到有些震惊。 虽然琼中山区还有不少黎苗山寨对海汉并不感冒,甚至是有敌对的情绪,但极少会主动采取攻击性质的行动,就更别说与苦役营里的黎人勾结起来里应外合,打海汉民团的埋伏了。而且据乔志亚所知,石碌附近的二三十里内都没有黎峒存在,很显然这些黎人是从更远的地方过来,专门在这里设伏击杀海汉人。 但乔志亚一时间想不到黎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因为最近几个月似乎并没有跟黎人发生过武装冲突的记录。 正文 681.第681章 解围 自海汉在三亚登陆以来,与黎人的武装冲突倒是有过数次,但多数时候都是突发状况,像这次黎人主动设伏攻击海汉民团的情形,在乔志亚的记忆中好像还是第一次发生。 乔志亚并不担心这些深山里的黎人真能武装起来攻打海汉治下的城镇,他们就算有这个心也没有能力去实现,毕竟这些原始的黎峒连人手一把钩刀都还做不到,哪有可能武装起一支像样的军队。但如果这些黎人安心要搞破坏而不是攻城掠地,那的确会让海汉感到头疼。特别是像这次一样,跟苦役营里的囚犯内外勾结,在山林里设伏攻击被引出来的民团部队,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等等!内外勾结、引蛇出洞……乔志亚心中忽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如果说这支遭受伏击的先头部队是被引出来的,那自己所率领的这支增援部队又何尝不是被先头部队的警讯给引出来的? 不过乔志亚所率的人马有两百多号人,又是早有戒备,黎人要想把这支部队留在山林中,只怕要付出上千的人命才行,而这对于丁口不多的黎峒来说绝对是难以接受的代价。引蛇出洞这句话放在这里似乎有点不妥,所以乔志亚立刻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调虎离山。 石碌矿区所驻扎的兵力并不算少,民团的两个加强连加上两支警察中队,足以维持日常的治安。但如果这样的兵力配置抽掉一部分,再加上加上有人蓄意生事,那可就不好说了。 想到这里,乔志亚不敢再继续恋战,相比干掉这些胆大妄为的黎人,石碌矿区的安全显然更为要紧。他当即下令,让士兵们有组织地分批往回撤退。 不过密林中的敌人显然并没有打算见好就收,居然还不依不饶地撵了上来,乔志亚见状对自己的猜测更为确定了几分,一边指挥着士兵们互相掩护后撤,一边用携带的军用电台呼叫石碌营地的顾凯。 乔志亚的担心果然已经变成了现实,顾凯在电台里的声音显得有些慌张:“关押囚犯的监区和矿上突然都乱起来了……我已经下令停止采矿,关闭所有的出口通道,让武装人员全部出动维持秩序。” “参观团走了没?”乔志亚此时听到这个消息反而冷静了下来,开始询问营地目前的状况。 “还没来得及走,听说有囚犯试图破坏火车站的设施,目前车站那边已经开火了。我怕出事,就没敢让参观团走。”顾凯报告道。 “你现在马上和昌化联系,让他们调两个连到石碌增援!如果矿区这边闹得太厉害,你就指挥部队往回收缩,守住营区等我们回来!”乔志亚也顾不得上下级的关系了,直接便向顾凯下达了指令。 “好好!那你还有多久能赶回来?”顾凯问道。 “不好说,或许一个小时,我这边也遇到些麻烦,被拖住了。总之你带人守住营区,你自己和参观团的人别出事就行!”乔志亚通话结束之后,对于发生的状况也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 很显然今天发生这接二连三的乱子并不是孤立的偶然事件,而是有周密计划的一系列动作。从囚犯有组织的出逃开始,一切就是安排好的圈套,在山林中设伏的黎人对追击而至的海汉民团发动了攻击,从而引得乔志亚带领了更多的武装人员离开矿区深入山林。而此时某些囚犯便趁机在监区和矿区同时发动,试图要趁着这个时机来制造一场大规模的暴乱。石碌矿区有好几千囚犯,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都对海汉心怀不满,有这样的机会出现,倒是不用怀疑这些人能作出什么样的选择了。 不过对于顾凯等人的人身安全,乔志亚倒还不是特别担心。参观团和顾凯都被安置在民团驻扎的军营营区里,而那里毫无疑问是整个石碌矿区最为安全的地方。营区位于一号矿坑的西侧山坡上,有高墙和堑壕组成的防御工事,只需一两百条步枪就足以把这地方守住。即便是营区内的驻防力量控制不住矿区和监区的暴乱,只要及时退防到营地当中,也足以扛住囚犯的冲击。 但乔志亚到了这个时候也仍然还是没想明白,为何黎人要策动对石碌矿区的攻击,难道是因为这里囚禁了很多黎人?如果仅仅是为了解救这些黎人囚犯,那么组织一次大规模的越狱即可,为何还要搞出这么多的后续动作,难道他们还指望能通过这种暴乱的形式来撼动海汉的统治不成? 乔志亚唯一所担心的,就是顾凯这个和平主义分子在这种时候会旧病复发,被他自己的圣母属性给害了,所以才会特地强调了让他在局势吃紧的时候退防营区就行,免得这家伙异想天开地用别的办法去阻止这场暴乱。 不过乔志亚的担心稍稍有一点多余,即便是顾凯这样立场坚定的和平主义者,在这种关头也还是会优先顾全大局。他首先安抚了有些惴惴不安的参观团,然后便将留守矿区的民团连长和警察部门的负责人都叫到一起商量对策。 “苦役营过去处理这种事的例行手段是什么?”顾凯开门见山地问道。 “回首长,是先由警察进行驱散,如不能奏效,民团就会介入。”目前管理苦役营的负责人是归化籍干部余震,崖州捕快出身,之前在三亚港任职,去年才调到石碌来负责管理苦役营。对他而言,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乱子。 “那现在的情况是什么样?”顾凯继续问道。 余震应道:“回首长,目前采矿区已经失控,暴徒用采矿工具捣毁了一些设施,并裹挟了数百人正在攻打监区。监区内部也有人员作乱,不过目前尚在我方掌控之中。” 顾凯没有细问伤亡情况,这些数字在目前来说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他转头又对民兵连长问道:“你的人现在状况如何?” “有一个排在负责守卫车站,其他的人目前都在营区待命。”连长立刻应道。 “看现在的局面,警队应该是控制不住了……”顾凯问道:“如果让你的人出动,要怎么解决当前的问题?” “作乱者,杀!”连长的回答简短而有力,没有任何的犹豫。 顾凯不得不换了一种提问方式:“我是问你具体要怎么做。” 那连长应道:“首先要驱散正在攻打监区的暴徒,不让他们形成合力。据卑职所得到的消息,目前在外面参与暴动的只是囚犯中的一部分人,以黎人和战俘为主,只要打掉带头的这些人,暴乱自会平息。” “思路挺清晰的啊!”顾凯忍不住称赞道:“以前在胜利港军校受过训吧?” “卑职陆力,崇祯元年入伍,胜利港军校二期生,现任陆军中尉连长。”听到首长问起自己的个人情况,这名归化民军官赶紧报告道。如果能在顾凯这样的大人物心中留下点印象,那肯定是好处多多的。 顾凯脸色一肃道:“陆力中尉,我现在授与你指挥权,可调动石碌矿区所有武装人员,并根据形势需要采取一切必要手段,你明白了吗?” “是!保证完成任务!”陆力抬手敬了一个军礼,然后和余震一起转身离去。 顾凯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副笑容才回到餐厅中,继续安抚参观团的那帮客商。 陆力所采取的应对措施十分大胆,他将不善作战的警察都留在营区作为主要防卫力量,自己则是率领民团士兵主动出击。这些警察虽然也都接受过使用燧发枪的训练,但绝大部分人根本就没有参与过实战,战斗力是比较堪忧的。而陆力认为暴乱的囚犯在短时间内并不会主动攻击防卫最为森严的军营,而是要打下监区,把他们在监区里的同伙先搭救出来。基于这样的判断,陆力决定先给监区解围,再逐步扫荡暴乱人员。 关押囚犯的监区分为东西两区,东区较大,关押的都是罪名较轻的犯人,平时到矿区劳作也基本是放养状态。西区较小,羁押的多是重刑犯,绝大部分人都出狱无望,只能在苦役营里度过余生。平时就算安排这些人到外面劳作,往往也是铐着脚镣,以防止其逃脱。如果让这些人能有机会脱离监管,那他们毫无疑问会成为暴乱的中坚力量。而现在暴徒们试图要攻打的,也正是关押这些重刑犯的西监区。 虽然整个石碌矿区外围没有设置什么隔离措施,但在监区还是有高墙环绕的,因此闹事的暴徒虽然试图向西监区发起冲击,但驻守的警察还是可以靠着配发的十多支燧发枪让手里只有铁锹锄头的暴徒们暂时无法实现其目的。 当初在设计石碌矿区各个部门布局的时候,军营就被设置在离两个监区仅仅数百米的地方,以便在必要时能够尽可能快地作出反应。所以当陆力带着三个排的士兵出了军营赶过来的时候,暴徒们还没有来得及对西监区造成实质性的威胁,只能在远处用投掷碎石来发泄自己的不满,这种伎俩当然没办法给西监区里的警察制造太大的麻烦。 陆力并没有采取任何的警告措施,而是直接让所有士兵提前上好了刺刀,呈射击队形向暴乱的人群靠近。有些曾经在战场上见识过海汉排枪阵厉害的战俘立刻就选择了调头逃跑,而相当一部分人还并没有意识到这齐整整压过来的海汉军阵意味着什么。 “举枪!”在距离目标尚有百米左右的时候,陆力下令停止行进,让士兵们进入战斗状态。 “射击!”陆力一声令下,已经列好队的士兵们扣动扳机,射出了一排子弹。紧接着身后的士兵从缝隙间走到前面,举起已经装填好的步枪瞄向前方,随着陆力口中的铜哨吹响,又是一排子弹射出。下一排的士兵立刻上前,如此周而复始地进行轮转射击,缓慢而稳定地向前方推进。 连盔甲都没有的暴徒们立刻就被这一阵排枪打得血肉横飞,每当枪声响起就有数人倒下,冲在最前面的暴徒如同被镰刀割倒的稻穗一样齐刷刷地倒下,直到这时候对面的人才意识到他们的对手就是传说中战无不胜的海汉民团,开始惊恐地四散逃窜。 只进行了五轮射击,试图攻打西监区的数百名暴徒就已经被驱散了,大约有四五十名死伤者在民团这一波攻势下倒地不起。当然了,即便是侥幸存活下来,这些人的生命也已经进入倒计时状态了。 “清理战场,盘问那些活口,谁是主使者,不肯合作的就立刻行刑!”陆力只吩咐了一句,便赶往监区,询问那里的情况。 在顾凯找他谈话之前,西监区就已经传出了警讯,监区内也有人在配合外面,纵火作乱。不过还好陆力来得及时,监区里的作乱还没有突破监舍。在确定西监区里作乱者只有百人左右之后,陆力让驻守这里的警队打开了监区的铁闸门,将这些人放出来。 不过迎接暴徒们的并不是自由与蓝天,而是一波刚刚出膛还热度十足的子弹。在打倒了冲在前面的二十多人之后,剩下的暴徒选择退回到监舍内,试图继续负隅顽抗。 不过这显然很难起到作用,趁着这缓过劲的工夫,警队已经把库存的镇暴防具和武器都穿戴整齐,开始列入进入监舍,一间一间地对囚犯们进行清理。除了身上的护具头盔之外,这里的镇暴武器可不是平民区所使用的橡木警棍,而是五尺长的三棱铁尖短矛,遇到抵抗者就几支短矛直接往身上戳。这种三棱铁尖也是仿制了三棱刺刀的工艺,只要戳着一下,就基本交代了。 “这里就交给你们处理了。”陆力见进警队的人已经控制住局面,便带着自己的人撤离西监区,继续追击暴徒。 正文 682.第682章 内外勾结 矿区这边的情况显然要比西监区严重得多,由于地势太开阔,人数有限的警队根本无法在暴乱开始阶段控制住烽烟四起的局面,早早便退入到西监区凭借高墙据守,放弃了矿坑这边。当陆力带着人往这边行进的时候,隔着老远就能看到矿坑外的工棚一片狼藉,竹木搭建的建筑物几乎都被点着了,不少地方都已经烧成了断垣残壁,一部分矿山机械也遭到了暴徒的捣毁。 不过或许是先前西监区外的交手状况已经传了过来,在民团视野中并没有出现成群结队的暴徒。陆力不敢大意,让部队放慢了行进速度,保持战斗队形一点一点地向前方推进。 很快有人发现了两具遇难的警察遗骸,脑袋已经被钝器和石头砸得面目全非,只能从身上的黑色制服辨认出身份。虽然目前还没有确切的统计数字,但在这场暴乱中丧生的警队人员显然也不是小数目。负责采矿区日常秩序的几乎都是普通警员,暴乱发生时好些人根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遭受了致命打击。 陆力在查看了遗骸之后也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是面无表情地下令道:“任何人看到手持武器的暴徒,可无需警告,直接击杀!” 作为一个骄傲的海汉军人,陆力对于自己所负责的区域内居然出现这样的状况深感痛心,同时也激起了他复仇的怒火——所有挑战海汉权威的异端,都必须为此付出沉重代价! 此时通过对西监区门口击伤的囚犯进行审问,也已经有了进一步的消息:在矿区内带头挑事的,依然是一群黎人囚犯,并且这些人几乎都是近几个月被抓进来的“新人”。这也与之前军方的判断不谋而合,的确是有人策划了这一系列里应外合的行动,剩下的就是元凶的身份还有待查明了。 陆力相信策划这一切的人并不会止步于在石碌矿区策划一次暴乱和逃狱,一定还会有进一步的动作,因为就算这几千囚犯全部脱逃,方圆数十里之内也没有第二处地方能够提供这么多人所需的补给。这些人接下来只有三种选择,一是继续攻打石碌军营和监区,以获得所需的补给,但这似乎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现有能力;二是逃往海边的昌化县,不过那边也同样有海汉民团的部队驻扎,出海港也在海汉控制当中,穿山越岭逃过去的结果很可能还是难逃一死;最后一种办法是逃进深山寻求黎峒的支持,但这么多人可没有哪个黎峒能养活得了,引导这场暴乱的黎人囚犯要是把这股难以控制的洪流引向自家黎峒,那几乎无异于是在自寻死路。 而要平息事态,海汉民团现在就要尽快地抓住带头起事之人,弄清事情原委才行。陆力一边指挥着队伍行进,一边也是飞快地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抓几个知道内幕的活口,来获取更详尽的信息。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有数名囚犯举着双手从藏身之处的钻出来了,口中还嚷嚷着让民团士兵不要开枪。陆力一看,带头这人倒是自己认识的,赶紧下令不得开枪,让那带头的人到跟前来回话。 “陆连长,可算把你等到了!让各位军爷千万别开枪啊,我们这一拨人可都是安分守己的好人!”那人忙忙慌慌地来到跟前,就赶紧给陆力跪下了。 “李毛仔,起来说话吧,这都怎么回事?”陆力手虚抬了一下,示意他赶紧说正事。 这人就是在1628年引狼入室导致李家庄遭流寇围攻,后来被抓住的李家子弟李毛仔。1629年石碌项目启动之后,他就被押送到了昌化参与筑路工程,因其表现良好,被提升起来作了牢头,手底下管着好几个囚犯班组,在苦役营里的犯人群体中也算得上是特权阶级了。铁路通车,石碌铁矿正式开采之后,李毛仔又被分配到采矿区当上了生产调度,平时跟石碌矿区管理层的人多少也有接触,倒也跟陆力认识,所以看到陆力带兵赶来才出来相认。 “回陆连长,今天早上出工的时候,小人就觉察着有些不对,看到有几个班组里突然多了好些陌生面孔,但不是小人管辖,也不好直接多嘴……”李毛仔立刻开始汇报起来。 李毛仔在早上出工时注意到了好几个比较异常的状况,一是采矿工地上出现了一些陌生面孔,二是有些班组的气氛明显不对。按照李毛仔的说法,那就跟当年流寇潜伏到广东某些县城里打算发动里应外合时的情形差不多。 到了中午放饭的时候,便有人来向李毛仔打招呼,要他等下“见机行事”放聪明点。李毛仔虽然不明所以,但也已经猜到是有人打算要在矿区闹事了。不过没等他想好是不是要立刻举报,有其他班组便上报了有人失踪的消息。李毛仔以为这些人只是为了脱狱,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他在苦役营里已经待了三年,自然知道这里的规矩是什么,想要脱逃其实不难,难的是在脱逃之后如何保证自己活下去。一口气逃出去三十多人,李毛仔认为这些人大概根本就没考虑过如何能在周围的莽莽大山中生存下去,也并不看好他们真的能够逃脱追捕。 很快就有警察和民团的人来提审了部分犯人,问明了脱逃囚犯的状况和去向。李毛仔也知道接下来民团就会进山抓捕,大概数个小时之后,民团就会带回其中一部分人的首级,挂在监区的大门上以儆效尤。 不过这次的状况似乎与过往有些不太一样,在追捕逃犯的队伍离开之后不久,一号矿坑里就有好几处地方同时发动。暴徒们用手里的采矿工具迅速杀死了几名看守工地的警察,然后开始了串联作乱。 看到有些班组集体投入到暴乱之中,李毛仔这时候才明白,为何中午的时候有人会提醒他“见机行事”,看来所指的就是这个时候了。显然有不少的囚犯都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脱逃机会,看到警察退却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加入到了这场暴乱当中。 但李毛仔可是在战场上真切感受过海汉民团的厉害,他也知道石碌矿区驻扎有民团的人马,并没有急于加入进去,而是约束自己的手下,让他们不要参与这场暴乱。李毛仔看得很清楚,这帮乌合之众要是能干得过荷枪实弹、训练有素的海汉民团,那自己就把这漫山遍野的铁矿石敲成小块然后一块一块地吞下去。 当然他也考虑到自己脱身的问题,因为面对这么大规模的暴动,海汉人事后恐怕要处死很多人,而自己要想洗白,那最有用的手段就莫过于向海汉人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情报,就如同他当年被海汉民团抓获后所做的事情一样。 于是李毛仔也趁乱带了几个机灵的手下四处串联打听消息,因为他手下管着几百号人,在囚犯中也算是有点脸面的人物,最终还真被他打听到了一些东西。 “有大明锦衣卫参与这件事?”陆力听到李毛仔说出来的消息也是稍稍有些震惊。他当然很清楚大明锦衣卫是什么机构,不过自从去年的燎原行动之后,整个琼州岛上的锦衣卫机构都已经被彻底清洗,没想到时至今日居然还会有锦衣卫在岛上兴风作乱。 “千真万确!陆连长,小人这个消息来源绝对没问题,至少有三个参与暴乱的牢头跟我说了同样的话,还说他们只要攻下石碌的矿区,活捉几名海汉首长,就能得到朝廷的封赏……小人是知道轻重的人,怎么可能跟他们一起同流合污……”说到后面,李毛仔又抓紧机会为自己洗白起来。 “说重点!还有什么消息!”陆力不得不出言打断他道:“知不知道对方主事的人现在在哪里?” 李毛仔连忙应道:“是是,是小人失言……小人听说那主事之人并未进入矿区,而是在附近山林中接应,待这边得手之后,便裹挟这数千犯人,先占据这石碌矿区,掘断道路,与海汉对抗!” “原来如此……”陆力似乎想到了为何这幕后之人要大费周章地在鸟不拉屎的石碌铁矿策动这么一场暴乱,对方所盯上的大概并非这里有什么了不得的资源,更主要的还是盯上了这几千与海汉有利益冲突的囚犯吧! 李毛仔继续说道:“先前这些人去攻打西监区,吃了亏回来之后,便向西边退去了。小人猜测他们或许是打算裹挟二号矿坑的囚犯,再作其他图谋!” “二号矿坑?”陆力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不过并没有做进一步的解释。 平时二号矿坑也同样会安排上千人劳作,但今天为了迎接商务参观团的到来,二号矿坑在上午临时取消了安排的生产任务,因为乔志亚和顾凯都希望在下午参观时能保证宾客们看到那里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而不是一大片累得东倒西歪的苦力。这帮闹事的暴徒显然没有获知这个临时的变更,他们想从二号矿坑再集结一批人马,看来是要打水漂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二号矿坑能让他们裹挟到一部分囚犯,其实也仍然于事无补。计划这件事情的人大概并没有料到海汉方面对于这件事所采取的应对,同时也过高估计了囚犯参与暴动的意愿。按照李毛仔的说法,其实真正参与暴动的囚犯不过十之三四,竟然有超过一半的人像他一样选择了观望。 参与暴动的多是无法开释的重刑犯,而这些人在囚犯整体中本就只占少数,那些刑期原本就只有一两年甚至更短,或是原本罪名很轻的犯人,自然不愿冒着风险以参与暴动的方式来重获自由。更有像李毛仔这样知道厉害的人,从一开始就对暴动的组织者不看好,不愿意踩进这个泥坑里。 以李毛仔自己为例,他目前已经服刑三年多,加上积分减刑,剩下的刑期已经一年不到,这个时候逃跑反而是自找麻烦。以他一个无田无产、坐过大牢、被开除宗籍的人,还能做什么?跟着这帮暴徒落草为寇?他三年前就已经尝试过了,那滋味甚至还不如现在在苦役营里当牢头。再说以他现在在苦役营的人脉和声望,完全可以在服完刑之后申请留下来当个狱警,说不定再过个一两年就能申请到归化籍,到时候在海汉人治下落户,也算是一条出路。 再说就算逃又能逃到哪里去?这外面的天地早就不是大明做主了,近几个月陆陆续续都有大明的官员被组织来石碌参观苦役营,李毛仔就算没机会走出去,也能从这些官员的到来和近半年苦役营增加的囚犯身份看出一些端倪——这琼州岛只怕已经改姓了海汉,而大明对此似乎已经默认了。 与其跟着作乱,倒不如趁着这机会多多检举揭发,举报那些参与暴动的囚犯,这样说不定还可以为他自己多挣到一些积分来减刑,这难道不比冒险逃狱稳当多了? 组织这件事的人显然无法揣摩到类似李毛仔这种人的心理,结果导致了起事后参与的人并没有计划的那么多。一号矿坑中的两千多名囚犯矿工,也就六七百人参与其中,其他多数人都如李毛仔这般,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待海汉民团赶到,便陆续出来投降了。 当然陆力也不敢大意,还是吩咐手下对所有主动投降的俘虏进行搜身,并让李毛仔挑了几个靠得住的手下在旁边认人,挑出那些试图浑水摸鱼的暴徒。 陆力也没忘了让人赶回到军营,将所知的情报告知尚在惴惴不安之中的顾凯。接到消息的顾凯自然大喜过望,赶紧告知众多宾客,外面暴动已经平息的消息,然后用电台联系上撤军途中的乔志亚,将所知的消息择要告知了他。 正文 683.第683章 步步为营 乔志亚在率部回撤途中仍然遭到黎人的不断攻击,不过随着伤亡的增加,黎人的攻势也从开始时的疯狂迅速转变为外围骚扰,甚至都无法逼近到海汉民团的五十米之内。这也导致黎人手中的短程和近身武器基本失去了攻击作用,所能造成的威胁也变得极为有限。与其说是交战,倒不如说是拖延海汉民团的行军速度更为恰当。 而乔志亚此时也无心恋战,在知悉了石碌营地所发生的状况之后,他也已经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事大致的前因后果。对方前期搞出来的脱逃、伏击,统统都是为了将驻扎在石碌的民团主力引出矿区,然后通过在矿区发动暴乱,来裹挟这数千囚犯一起造反。 不得不说这个计划其实有相当强的可行性,因为只要石碌矿区这边动作够快,能够拿下几处主要的营地和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石碌车站,那么进山的民团部队即便杀回来了,也同样面临着需要攻克监区、军营这些堡垒的难题。而石碌驻军因为地处内陆,周围又没其他有威胁的势力存在,根本就没有配备重型武器,士兵们尽管单兵装备不错,但要打攻坚战显然还是会十分吃力。 另外负责追击的部队在出发时根本就没有携带多少补给,如果石碌营区失守,那么他们还得面临巨大的后勤问题。再加上暴徒们可以在营区抓获不少人质,势必会令民团进退两难。到时候再派人去东边将铁路多掘断几处,昌化的民团也同样很难实现快速增援,至少沉重的火炮是很难运进石碌这边了。 如果能达成这些条件,那么以石碌营区和数千囚犯为基础,组织一支武装在这里据守,的确具备一定的可行性。至少能在本地的补给品消耗完之前,慢慢策划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尽管最开始的几步进行得非常顺利,但在后续过程中还是出现了许多让策划者没能料到的变数。裹挟参与暴动的囚犯数目并没有预计的那么多,而攻打存放数千人补给的监区、车站、军营,也都接连受挫,并没有取得实质性的战果。得不到武器和补给,光是人多并没有什么战斗力可言,相反倒是因为目标太大,很容易会成为民团在反击中的靶子。 乔志亚本来最担心的就是矿区那边应付不了囚犯暴动,但听到顾凯在电台中说民团已经击溃暴徒的攻势,目前矿区主要设施都还在自家掌控当中,他就放下心来了。一个满编全副武装的连队,加上坚固的防御工事,就足以对付十倍于己,只有采矿工具当作武器的暴徒。这些暴徒虽然人多,但在民团这种职业军队面前,其实跟待宰的肉鸡并没有什么区别。 几乎是在此同时,远在三亚的执委会也已经获知了石碌铁矿发生囚犯暴乱的消息。不过因为路途遥远,三亚这边也没办法在短时间采取有效的援助行动。因为石碌方面声称已经基本控制住了局面,又有顾凯这个执委在当地坐镇,执委会认为目前最妥当的应对措施是召集一支快速反应部队,尽快出发赶往当地进行援助。 这倒不是执委会信不过当地驻军的能力,而是这事闹得如此之大,必须得把涉事人员全部追剿干净,免除后患才行。特别是目前所取得的口供中表明可能有大明锦衣卫人员参与策划,这也让执委会将其与上半年与近期的发生在儋州的两次刺杀案联系了起来,因为整个琼州岛上目前已经确认身份的在逃锦衣卫军官,也就只有赵野这么一条漏网之鱼了。发生在石碌铁矿的这场大乱,极有可能就是他的又一桩杰作。 三月儋州刺杀案破获之后,安全部就已经将赵野列为了琼州岛上的头号危险人物,并在琼南琼北的各处城镇都贴出了悬赏告示,鼓励民众对其进行检举揭发。不过赵野似乎就此凭空消失,之后的几个月中都再也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出现。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他大概已经无声无息地死在了某处荒郊野岭的时候,儋州又爆发了第二次刺杀案,让安全部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这个阴魂不散的锦衣卫军官身上。儋州甚至为此还宣布了戒严令,对进出城池和港口的人员都在进行严格地盘查,希望能够早日擒获这个好事者。 然而儋州的大网似乎并没有把他给罩进去,如果石碌这边所获得的情报属实,那么在背后策动这场暴乱的人毫无疑问就是赵野。至于他在近半年时间里是怎么跟琼中深山那些黎峒勾结到了一起,并且驱使黎人为他卖命,暂时就没法知道了。 如果这个人继续脱逃在外,那未来还不知道会生出多大的乱子,所以执委会这次也是下了决心,不管有多大的困难,都要将赵野追捕归案——当然,死活都没有关系。 有鉴于当地的环境,执委会和军方都认为派遣附近的民团深入山区是很冒险的举动,因为他们仅仅只是普通的战斗部队,并没有受过专门的针对性训练。而恰好三亚这边又有很适合这个差事的部队,即一个月之前刚刚从安不纳群岛换防回来的安南特战营。 海汉在安南组建的民团部队基本都是按照钱天敦的作战思路来一手打造,以山地野战为主要训练方向,在非常规环境下的作战能力是要强过一般的民团部队。钱天敦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安南野战一营已经跟着他去了福建驻扎,而二营便是这支之前驻防安不纳群岛的部队了。 这支部队成军之后是由穆夏柏在担任指挥,在开拔安不纳岛之前就已经确定了任务完成之后会整体调到海南岛驻防,而穆夏柏则会从当地再招募一批新兵,加上由海南岛换防过去的一部分民团组成新的安南二营,驻扎在安南南部的金兰湾。 对于这个营的人员来说,调回到海南岛无疑是地位提升的一种体现,这意味着他们已经不再是之前的海外兵团,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海汉民团了。尽管这个营的士兵已经全部拿到了归化籍,并且不少人还曾经参加过去年的燎原战役,但真正踏入三亚这个海汉权力核心地区还是第一次。 军方将这支部队调回海南岛,也是考虑到目前的实际需求。海汉目前虽然已经完全占领了岛上左右的城池,但实际上这个大岛仍有大约一半的地区并不在海汉的直接控制之下,就是岛上的内陆山区。由于环境的封闭,海汉很难在短期内实现对琼中山区的直接统治,而这些地方的山民因为消息闭塞,也缺乏对海汉的足够敬畏,并不会听从海汉的指派。军方希望在安南民团的基础上打造一支适合本地状况的快速反应部队,来处理琼中山区所存在的种种问题。 这当然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事情,战术和装备都必须要根据作战的目的进行改进,部署的地区和规模也需要更详细地规划。不过没等军方将这个构想纳入到实际操作阶段,石碌矿区就出事了。相较于普通的民团部队,从组建开始就以山地为主要训练环境的安南二营显然更适合进入山区追剿残敌的任务,所以军方立刻宣布取消了二营的休假状态,所有人员回营备战。 同时军方也加强了田独方向的武装防御力量,以防有琼中的黎人势力南下偷袭三亚——尽管这种可能性非常小,但毕竟田独地区集中了目前的主要工业单位,军方对此还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决议作出之后,军委高层立刻召见了安南二营的代理营长,安南裔军官阮向前。阮向前虽然是阮姓,不过和已经投靠海汉的阮经文、阮经贵兄弟不一样,他跟以前安南南方掌权的阮氏家族并没有血缘上的联系,完全就是毫无背景的平民。在内战时期选择了向北逃难,然后被海汉搜罗到了黑土港。 对于当时的阮向前来说,未来的道路无非两条,一条是在黑土港煤矿当一名矿工,另一条就是如同大多数的青壮一样,加入海汉民团当兵。当矿工虽然不能说完全没前途,但相比入伍就能获得海汉归化籍,收入高出矿工一倍以上,并且升迁机会也多的从军之路,哪条道对年轻人的诱惑力更大就不用说了。阮向前的家人全部在战乱中失散,对于他来说海汉就是新生,为此他甚至在入伍时改了名字以示决心。 直到去年的时候,阮向前都仍然只是一名班长,但燎原行动中的突出表现让他得以火线升级,提升为排长。到今年军委派出他所在的部队前往安不纳群岛,阮向前又接连在夺岛战和守岛战中荣立战功。穆夏柏与罗杰交接了安不纳群岛的防务之后,便指定了阮向前作为二营的代理营长。 虽然仅仅只是代理之职,但从安不纳群岛回到三亚之后,阮向前立刻便得到了胜利港军校的入学通知。在同僚们享受假期的时候,他已经在军校接受了半个多月的突击培训,这预示着他极有可能会成为首批提拔到营长的归化民军官之一。 至于真正意义上的指挥官,军委没有作第二人想的打算,乔志亚这个军头虽然近两年已经转向政务,但对于当地环境的熟悉程度,军中似乎也没有别人能够胜过他了。安南二营调过去之后,由他接手指挥权是再合适不过的安排。 “军委对这次行动的要求是,清除琼中地区所有的反动势力,任何与锦衣卫勾结的山寨,都必须进行清理,你明白吗?”颜楚杰一脸肃然地向阮镶嵌传达指示。 “明白!属下定全力完成任务!”阮向前大声回应道。 “除了安南二营之外,这次执委会还安排了别的队伍与你们一起行动。”颜楚杰见阮向前不解的样子,便解释道:“当地山区主要是黎苗两族的居民,考虑到你们对当地环境不熟悉,军委特地调了一个连队过来帮助你们。” 颜楚杰所说的连队的确有些特殊,是海南本地组建的民团中为数不多以黎苗族裔青年为主要兵源的一支部队。连队一百多人当中,有超过百人都并非汉人血统。而组建这支连队的初衷,其实也就是为了逐步弥合黎苗两族争斗百年的裂痕。从成军之后的效果来看,倒是已经基本达成了军方的初衷。军方派出这支连队的目的,其实倒不是看中他们的战斗力,而是希望这支连队能够在行动中充当向导的辅助角色,协助安南二营完成任务。 除了军事上的调动之外,安全部的介入也是必不可少。毕竟抓捕锦衣卫军官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一直是由安全部在操持。尽管安全部迄今还没有赵野下落的确切消息,但目前也只有安全部掌握的个人信息最多,要确认赵野的身份肯定得有相关人员在场才行。 赵野如果真是石碌暴动的策划者,那么安全部目前在儋州的部署就可以说是基本落空了,这么多要员集中在当地也于事无补。在执委会和军方进行准备工作的同时,安全部也已经致电儋州,命令汪百锁和张千智留守当地,林南和李清扬立刻乘船南下赶往昌化,以就近获取情报信息。待后续的作战部队从三亚赶过去之后,他们也将协同部队一起进入山区实施抓捕行动。 当然了,如同过去的每一次军事行动一样,不可忽略的一个环节就是后勤保障。深入琼中山区对于海汉军方来说一直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难题,其中最主要的问题就是补给。当地多是落后山区,并没有成型的路网可供大宗补给快速运输。后勤供应顶多就运到石碌,剩下进山之后的运输线就比较麻烦了。 正文 684.第684章 等待集结 “诸位,矿区的骚乱已经平息,民团军正在外面追击暴徒,大家可以对安全问题放心。稍后会有部队从昌化赶来增援,届时再用火车送各位返回昌化。这次的突发事件惊扰了各位,实在是抱歉!” 顾凯虽然是在向参观团的人致歉,但脸色依然显得十分轻松。就在刚才,已经有数十具暴徒的尸体被倒吊在了军营之外示众,此时矿区内也看不到成群结队的暴徒公开出没了。根据军方的回报,闹事的暴徒群体选择了撤离矿区,退进山林隐蔽,或许他们也已经意识到,再在这里待下去,等来的只会是海汉民团的大举围剿而已。 “全仗顾大人指挥有方,民团军英勇善战,才能保得地方平安啊!” “有顾大人在此坐镇,我等又何需担心安全……” 危机过去,所有人都迅速抛掉了先前的忐忑不安,开始抓紧时间拍起顾凯的马屁。不过参观团这些人也的确并不知道外面的骚乱究竟闹到了什么地步,他们只知道海汉因此取消了下午的参观行程,并派出了军营中的驻军部队进行镇压。对他们来说,海汉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来处理所谓的囚犯骚乱并不重要,他们今天的来意就是亲眼见证海汉宣称的铁矿的确真实存在,而且规模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大。海汉为此甚至不惜代价修筑了一条长达数十里的铁轨通道,将数千人运进这荒僻的深山中开采矿石,这样的投入也足见其对这个项目的重视程度和海汉可怕的工程营建能力。 商人们很清楚海汉人向他们展示石碌铁矿的目的,就是为了宣扬实力,让他们能够放心地把银子投到这琼州岛来经营。虽然在这一站的考察稍稍出现了一点意外状况,但这并不会影响他们对海汉的整体观感,那就是无法抗拒的强大,不管是民生、商贸、航海还是军事,海汉在各个方面所展现出来的实力,都让他们感到难以挑剔。 也正是在看过这么多地方之后,他们才明白那些商圈中的知交好友为何要向他们推荐海汉的招商生意,而那些曾经在琼州岛有过投资经历的商人,又为何急吼吼地向海汉人要求早一点签署合作协议,唯恐被人占去了先机。对于正在逐渐陷入乱局之中的末世大明来说,由海汉这群外来者所控制的琼州岛不会面临战乱和各种自然灾害所造成的饥荒,倒的确是一处绝佳的投资场所。 唯一让这些商人感到不太满意的,是海汉近乎严苛的土地政策。对于他们这些有心在琼州岛购置房产田地的人而言,海汉的政策实在难以接受。不过这相比所能获得的收益,似乎吃点亏倒也没什么,毕竟已经有很多先行者按照海汉的规矩,在三亚等地买下了房产,除了那房契上的写法有点特殊之外,似乎跟大明境内别的地方也没什么差别。 至于这石碌之乱……反正也不会有人在这里安家置业,就算有人真打算这么干,海汉这边也早就表明过态度,石碌和昌化两地是不接受外界投资的——带你们来参观,只是让你们明白海汉有这方面的生产能力,而不是让你们投钱加入这门买卖。外来非归化籍人员要在琼州岛购置房产,目前也仅限于几个大的城市,政策并************自寻落脚之处。 当然,或许再等个几年,海汉慢慢将琼州岛各地都消化完毕,建立了完善的基层管理机构之后,还是会逐步放开对外来流动人口的限制。不过有鉴于现在岛上的治安状况也不是特别安稳,近期内肯定还看不到这方面的希望。 顾凯一面应付着商人们的吹捧,一边不时地看表。虽然陆力报告了外面的情况已经基本得到控制,但顾凯还是希望乔志亚这个主心骨能够快些回来。毕竟乔志亚才是地方上的主管领导,很多后续事宜也必须由他这个熟知本地状况的人来进行指挥调度才行。 乔志亚和昌化赶来的援军几乎是前后脚抵达了石碌矿区,部队数量直接突破千人大关。赶来增援的民团军甚至还用火车装了四门小口径火炮过来,以备不时之需。只使用原始冷兵器的黎人想要攻破石碌,恐怕集合整个琼中地区的黎峒青壮都很难如愿了。 “先送参观团走,再处理之后的事情。”乔志亚一见到顾凯也来不及细说自己在丛林中的作战经过,便风风火火地开始了工作的委派:“等下你也和参观团一起撤走,我会安排一个排的兵力护送你们到昌化……对了,已经跟大本营联系过了吧?执委会现在是什么态度?” “联系过了,执委会和军委都认为应该趁着这个机会拔除琼中地区的毒瘤,所以他们会在三亚组织一支特殊的部队,过几天就会派来这边。”顾凯此时已经彻底放下心来,向乔志亚介绍着最新的情况:“另外安全部也会介入,他们的人今天就出发从儋州过来,估计明天就会到昌化了。” “安全部这帮人……”乔志亚想要吐槽两句,想想又把话给咽了回去。他的身份虽然不用害怕安全部拿他的把柄,但顾凯可是执委之一,又是司法部的头头,跟安全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话还是不要当着他的面说出来比较好。 顾凯倒是不以为意地接道:“安全部在儋州那边守了半年都没逮着人,这次有了消息,肯定得动作快点了。要不然他们回去怎么给郝万清交代?郝万清又怎么给执委会交代?” “那执委会的意思是我们暂时按兵不动了?”乔志亚继续问道。 顾凯点点头道:“军委觉得还是调专门的山地部队过来比较稳妥,另外要进山剿匪,还是得贮备一批作战补给才行,光凭石碌矿区这点物资肯定是不够的,你说是吧?放心好了,老颜在电报里说了,等部队调过来,具体的行动还是由你负责全权指挥。” 乔志亚哭笑不得道:“我可不是打算要抢这战功,只是怕时间拖长了会有其他变数。不过这次要进山剿匪,谨慎一点也是对的。” 乔志亚在昌化、石碌待了快两年时间,除了指挥工程和管理行政事务之外,定期也会带着部队在附近山林中作一些野外训练。对于琼中山区的状况,他大体还是有一些了解的。深入山区作战,除了常见的行军露宿等困难之外,最大的麻烦其实还是获得补给,由于根本就没有像样的道路,要将军队所需的大量补给运进山区,所能依靠的无非只有人力和畜力两种。而石碌矿区有限的畜力几乎都用在了矿上,负责矿务的田叶友大概也不会同意军方把生产所用的牲畜给全部征用过去。如果接下来真要进山剿匪,那很可能还得等待军方从其他地方协调过来一批驮马之类才行。 至于说三亚那边准备把哪支部队派过来,乔志亚不用多问也知道肯定是刚刚从南海回来不久的那支安南民团军。毕竟以山地作战为主要训练科目的部队,也就只有钱天敦等人在安南组织的民团了。虽然还没指挥过安南民团,但乔志亚倒是信得过钱天敦的带兵手段,而且这支部队也并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而是有过数次实战经验的可靠部队。带着这样一支军队进山作战,那的确是要比本地的民团有更大的把握。 乔志亚跟顾凯交接完公务,便亲自护送他和参观团前往火车站乘车返回昌化。正好昌化赶来的增援部队正在火车站外集结,参观团也有幸在近距离看到了海汉民团军的风貌。就只是这统一的军服、武器和整齐的队列所打造出的模样,给人的观感已经远远超出了在其他地区惯常所见的卫所军。当下便有人又趁机拍起了马屁,称赞民团军“军容齐整”、“威武雄壮”等等。 天黑之前,又有许多囚犯自行从附近山林里回到矿区归营,这些人早先因为各种原因选择了暂时逃离,不过看到闹事者退去之后,他们很快还是作出了选择。自由固然可贵,但跟自由相比,似乎活下去才是更为重要的理由,而逃离石碌矿区这种选择,在获得自由的同时,也会将活下去的可能性大大地降低。 乔志亚没有对这些归来的囚犯施以惩罚,只是命人将他们收拢,然后先押回监区关起来。不过这次乔志亚已经多了几分小心,所有囚犯都必须要核对身份,以免重蹈覆辙,再次被有心之人混进监区里去。从俘虏的暴徒口中所得到的口供表明,之前的暴乱正是对方利用了苦役营疏于查实人员的这个漏洞,只查其少,不查其多,结果让成批暴徒提前混入苦役营,策动了这次的暴乱。 从根子上说,苦役营的管理制度是司法部门订的,要追究责任其实没乔志亚什么事,真要背锅那也得追到现在的警察司司长任亮头上去,毕竟苦役营现行的管理制度几乎都是他当年管理这个机构时制定出来的。不过任亮担任领导的时候,大概也没想到当时仅仅几百人规模的苦役营会在几年内扩张了十倍之多,而当时所制定的一些管理制度也不太符合现在的实际情况了。比如他就决计想不到会有人成批地混入苦役营里潜伏起来,然后伺机策动暴乱。 乔志亚暂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改善目前的管理制度,不过先把这些囚犯关押起来肯定是没错的,剩下的事情就让警察司先慢慢头疼好了。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赶紧打扫完战场,统计出大体的损失和战果,然后审问抓获的俘虏,获取进一步的消息。 当天各个部门都忙到很晚,直到第二天早上,损失统计才汇总到了一夜没睡的乔志亚手上。 首先是人员方面,负责维持监区和矿区日常治安的警队共有三十一人在暴乱中罹难,七人重伤,二十九人轻伤。还有三人失踪,如果不是跟暴徒沆瀣一气自行逃走,那就是被暴徒挟持抓走了,而后一种的可能性显然要大得多,因为多数警察都有家眷,与黎人勾结的可能性极低。单以人员伤亡数目而言,这绝对是警察司成立之后最为惨重的一次损失。绝大多数遇难的警察都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就被暴徒用碎石、铁制工具等物品直接给砸死了。而由于警察们大多没有随身配备致命的武器,在暴动初期完全无法抵抗暴徒人多势众的冲击,这才出现了令人惊讶的伤亡数字。 军方在这次暴乱中也有三人阵亡,二十七人不同程度受伤,另外还有二十名失踪人员。这些失踪人员均是出自第一批进山搜捕逃犯而被伏击的部队,连同排长在内都没能成功脱逃。乔志亚后来带队进山接应,也只带回了一部分人,没能来得及组织就地搜救。至于他们目前的存活可能性,乔志亚也认为不容乐观,如果明天还没能自行回到石碌矿区,那可能就已经凶多吉少。 除了人员方面的损失之外,矿区的固定资产也遭受了一定程度的破坏。被烧掉的工棚和生产物资都还是小问题,那些被暴徒捣毁的矿山机械才是重大损失。没有了这些蒸汽驱动的机械装置,整个石碌矿区的生产效率至少要降低一半。这也难怪田叶友来乔志亚这边递交损失报告的时候,忍不住叫嚷着要乔志亚********,所有参与暴动的囚犯都必须吊死才行。 直到乔志亚向他提问需要多久才能恢复,田叶友的情绪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大部分都可以维修,但需要相应的零部件,还得有懂行的工人才行。”田叶友无可奈何地说道:“我们自己大概是没办法解决的,这得看田独工业区的办事效率了。” 正文 第685章 情报搜集 乔志亚皱眉道:“过两天昌化就要办投产仪式了,这个时候石碌的开采可不能断了。” “断倒是不会断。”田叶友应道:“不过产能肯定比不了出事前,我看能保住一半就不错了。如果田独工业区能够尽快把维修人员和零配件送过来,那大概半个月左右就能恢复生产。当然,这得首先保证苦役营不会再出问题才行。” “再出问题……要是再出事我真的就只能引咎辞职了!”乔志亚苦笑着应道。 虽然苦役营是由警察部门负责,但乔志亚的职务是昌化石碌两地的军政总管,这苦役营出了乱子,他多多少少也是有责任的。何况后续还造成这么大的人员和财产损失,如果执委会要追究领导责任,他乔志亚肯定是首当其冲。 不过从顾凯那里转达的消息来看,执委会也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就开始清算责任问题,仍然是准备将接下来追剿敌人的任务交给乔志亚来指挥。当然了,这或许也可以看作是执委会给予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如果乔志亚能把后续的事宜处理妥当,那大概也不会有谁再拿矿区暴乱出来说事了。 “过几天我带部队进山了,石碌这边可就得先交给你打理了。”乔志亚郑重其事地说道:“照理说以目前的兵力,不会再出什么事情,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一点。” “放心吧!”田叶友对此倒是全无惧怕之意:“以前才去黑土港的时候,每个人都得在民团里兼任个排长连长的,我虽然没当过兵,但也跟着钱天敦他们学了不少东西。那些山贼要是敢再回石碌来,看我不一个一个把他们吊起来扒皮!” 清点完战损,也是时候处理这次暴乱之后抓到的一部分暴徒了。在昨天的反击过程中,警察和民团共计打死了八十二人,另外还抓捕了三百多人。这些死伤囚犯中或许的确是有运气不好被误伤的情况,但绝大部分人都是亲身参与了昨天的暴乱,而且其中已经发现了身份并非苦役营囚犯的暴徒,从而才知道有外面的人混入矿区和苦役营策动这场暴乱。 乔志亚因为手头的事情太多,并没有亲自去审问犯人,而是交给了手下的民团。不过民团军打仗是好手,但搞刑讯逼供却并不内行,大多数人除了简单粗暴的上刑之外,并没有掌握什么有效的审讯方法,而且单纯靠着严刑拷打所获得的情报,其真实性和可靠性也很存疑。唯一的值得庆幸的是抓到的人不少,可以慢慢对照这些人所交代的情况来判断是否属实,只是这样一来毫无疑问又将大大拖慢了办案的效率,审了一夜,也才审了十几个对象而已。 不过安全部这次的行动效率倒是非常高,乔志亚刚跟田叶友结束谈话,昌化那边就通过电台发来消息,从儋州赶过来的安全部小分队已经抵达了港口,会尽快乘坐火车赶往石碌矿区。 从儋州湾到昌化港的航程大约四十多海里,毫无疑问那边在接到消息之后就已经连夜出海往这边赶,才能在出事之后第二天早上就赶到昌化。而这个消息也是让乔志亚稍稍松了一口气,安全部的人赶着过来接手,就可以把审讯犯人的事情移交过去了。安全部的外勤人员基本都受过相关的审讯训练,由他们来负责审问犯人,显然会大大地提升效率。 两个小时半之后,林南和李清扬率领的安全部外勤小队就抵达了石碌车站。 “都是自己人,我也不瞒你们,三亚已经组织了一支部队,这几天就会赶过来处理后续的事情。”乔志亚一边带着两人往监区走,一边介绍着情况:“这支部队到了石碌之后,我就要带部队进山,所以能留给你们的大概就只有两天时间,我要知道这些人从哪里来,听谁的命令,他们的老窝在哪里,实力如何……到时候你们能提供的信息越多,我们进山之后的行动就把握越大,明白吗?” “明白!请首长放心!”林南当下停住脚步,一个立正向乔志亚敬了一个礼。 “李清扬,你以前是在锦衣卫做过事的,对于锦衣卫的做事手法,你应该是很了解的。”乔志亚转向了林南身后的李清扬道:“我们这次必须要抓住赵野,不容有失!至于能不能抓住他,就得看你能从这些犯人身上掏出多少东西了!” “卑职定竭尽全力,誓死为执委会效命!”李清扬赶紧低头应道。他现在已经习惯了不再向上级下跪,但这种表忠心的时候,他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说什么,海汉的官跟大明的官虽然有很多不同之处,但官场其实还是有很多相通的规则。 “我不在意你怎么说,但我会看你怎么做!”乔志亚在李清扬肩上拍了拍道。他在昌化石碌当了两年地方大员之后,说话行事也已经逐渐有了一些上位者的气势,不再是当初与本土文化差异明显的海归派作风了。 接下来的时间乔志亚的确没空再过问审讯的事情,因为他也得尽快赶去昌化,主持当地的钢铁生产车间的投产仪式。 两天之后,从三亚赶来的安南民团二营乘船抵达了昌化港,不过他们并没有任何的宣扬,下船之后就直接上了火车,赶往石碌矿区集结。但运输装备和补给的船只还在途中,此外在儋州组织的驮马队也还需要一天时间才能到,因此正式出发还尚需时日。 乔志亚在草草完成了钢铁生产车间的投产仪式之后,马不停蹄地赶回了石碌,与刚刚抵达的安南民团会合。不过在出发之前,他还得听一听林南和李清扬在这几天里所整理出的情报汇总。 “乔首长,这是我们整理的一些有用的信息,请您过目。您一边看,我一边讲解。”林南递上了一摞资料。他与李清扬都是双眼充满了血丝,看得出这几天也是没怎么休息过。 这几天他们俩都是待在刑讯小黑屋里几乎没出来过,审问的犯人过百。因为上面催得紧,李清扬也是下了狠手,光是在他手里弄残的就有十几个人,将过去在衙门里所学的一些审讯招数几乎悉数都用上了。当然他们这几天倒也没白忙活,从众多犯人的口中还是得到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 “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这次的暴乱的确是锦衣卫军官赵野所策划……”林南在旁边开始向乔志亚汇报事情的概况。 上半年三月的儋州刺杀案失手之后,赵野知道儋州附近,乃至整个琼北的城镇恐怕都会被海汉人筛上一遍,因此也不敢在这些地方逗留,直接选择了潜入琼中大山。由于他的身上还带着自己的身份凭证,倒是被他寻到了落脚的地方,位于琼州岛内陆的一处名叫黑山峒的黎峒山寨。 这处黎峒壮丁过千,在琼中地区也算得上是大寨子了,更重要的是黑山峒在早年间也曾受过大明朝廷的封赏,峒主都有世袭的千户职位——当然这个职位并不具备任何调动大明军队的权力,仅仅只是给黎峒自行组织的武装力量一个合理的名头而已。而赵野的拉拢手段也非常简单,那就是对黑山峒峒主和核心人员许以高官厚禄,要求他们配合自己,设法对山外的海汉人实施打击。 黑山峒由于距离琼州岛沿海的城镇都太过遥远,因此各种渠道都十分封闭。除了知道近两年岛上新崛起了一股叫做海汉的势力之外,就只知道海汉人手里出售的盐和铁都比过去大明商人们卖得更便宜。 赵野所许出的承诺十分优厚,除了答应向朝廷请赏,保证黑山峒以后能有一个世袭参将的待遇之外,更重要的是答应了将海汉人治下的盐场和铁矿,都交给黑山峒经营。整个琼西海岸,将由黑山峒一家独大,并且还可以自行觅地筑城……总之对方所要求的待遇,赵野几乎都是一股脑地答应下来,也不管日后能不能兑现得了。 黑山峒这边倒没有怀疑过赵野的诚意,毕竟锦衣卫在普通民众看来,那的的确确就是代表了皇帝旨意的天军。赵野在锦衣卫中虽然只是个副千户,但他这个职位可比黑山峒峒主的千户职位值钱多了,说话是代表了朝廷,怎么可能会出尔反尔。 于是在赵野的组织下,黑山峒便抽了数百壮丁出来,又悄悄联系了周遭的一些黎峒,打算一起出力,帮助这位南京来的锦衣卫大人剿杀山外的海汉乱党。 不过赵野倒也没有再次冒然动手,前次在儋州的经历已经让他成了惊弓之鸟。当时在儋州有黄子星等人作掩护,并且网络了一批人手,最终还是不知道怎么走漏了风声,在动手之前就被海汉人察觉了。要不是赵野留了个心眼没有进城去亲自指挥行动,他的脑袋大概也早就已经在儋州城门上风干了。 这些黎人虽然没什么二心,但赵野也知道仅凭这点人马恐怕难以成事。那海汉民团横扫琼北的时候,少说也动用了两三千人,且其中大部分都是火枪兵,这些还在使用木质弓箭和钩刀作为单兵武器的黎人如何打得过他们?不管是攻城还是野战,黑山峒这点人马拉出去也只是送死的下场,赵野并不打算把这有限的力量再次轻易消耗掉。 所以这次赵野花了相当多的时间来搜集情报,再来制定下一步的行动方案。但由于黑山峒的地势太过偏僻,赵野的情报搜集工作进度相当缓慢。直到七月的时候,他才获知海汉人在琼西的石碌一带圈地开矿,规模搞得很大。 海汉人在石碌挖的是金矿还是银矿,赵野并不关心,他所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在当地开矿的劳动力据说全是犯人,既有大明官府所管辖的犯人,也有海汉人私设公堂判罪的犯人,以及海外作战掳回的战俘。而其规模也着实不小,赵野所得到的消息是至少有四五千人之多。赵野认为这股力量如果能为己所用,那要在琼州岛上给海汉人制造一些麻烦,甚至实现反攻,倒也有一定的机会。 赵野进一步地了解石碌的信息之后,得知这地方与海边相距数十里,仅有一条并不宽阔的道路相连,可以说是一个极为封闭的环境,这大概也是海汉人将此地作为囚犯服刑地点的原因之一。不过在赵野看来,如果能够策动一场大乱,以重获自由为条件,让这些囚犯听命于自己,接下来只要切断通往外界的道路,当地完全就可以变成一个小小的反海汉堡垒。 有了明确的目标之后,接下来就是对这个计划的不断完善了。赵野还多次带人到石碌附近实地考察,制定行动计划。直到八月,才基本把大体的方案制定出来。 首先赵野派了一些黎人到山外去故意制造事端,然后这些人毫无悬念地被抓进了苦役营,然后赵野就通过遥控指挥,让这些黎人在苦役营里串通他人,逐渐形成一股地下势力。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就正如乔志亚经历的那样了。乱党以集体脱逃为诱饵,对进山追击的民团打了一场埋伏战,以此引出更多的民团驻军。 之后在矿区策动真正的攻势,以猝不及防之势袭击了矿区的众多警察,并且迅速夺取了矿区的控制权。但此时出现了两个让赵野始料未及的状况,一是参加暴乱的囚犯并没有他所预计的那么多,这个状况直接又导致了第二个意外,由于作乱者的规模不够大,没能顺利地攻克监区获得更多的人手和武器,结果给了当地驻军反应的时间。等陆力带着民团军出来一阵扫荡,作乱的队伍立刻就成了一盘散沙。缺乏武器的囚犯们在火枪队的面前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要嘛投降,要嘛就只能选择逃进山林。 正文 686.第686章 攻打黑山峒 按照犯人所交代的状况,听命于赵野的除了黑山峒之外,还有其附近地区的两三个小黎峒,总人口倒是有三四千人之多,青壮约占了这个数字的一半。不过这几个峒的物产并不丰富,就如同海汉刚登陆三亚时拉拢的符山峒一样,仍处于刀耕火种的农耕水平,粮食产量也只是堪堪够用。而目前石碌矿区脱逃中的囚犯仍有千人,要养活这批人所需的粮食可不少。赵野本来是打算攻下石碌后获取这里的补给,但这个算盘落空之后,逃犯们的生存就成了难以避免的问题。 乔志亚认真听完之后,斟酌着说道:“也就是说,如果这帮人都跟着赵野回到那个黑山峒去,当地很可能会因为这突然多出来的上千张嘴而出现粮食短缺?” “照安全部所掌握的资料来看,近三四个月里没有大宗粮食运往琼中山区贩卖的记录。除非他们存粮足够多,否则突然多出来近三成的外来人,足以在短期内就吃垮他们。”林南应道。 海汉实现对海南岛全岛主要城镇的控制之后,便将盐铁粮食的大宗买卖都纳入到监控的范围中,以便能在必要时对这些涉及民生的消费品进行供销调控。安全部这边没有相应的记录,那就说明策划者在事前大概没有过多地考虑暴乱失败的后果——当然也有可能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但以黎峒的条件,凑不出购买大宗粮食所需的资金,亦或是担心这种举动引起海汉的注意,所以最终没有执行。 乔志亚默然片刻,摇了摇头道:“执委会大概不会有耐心等上两三个月再动手,想等他们自行崩溃可能是不行了。你继续往下说。” 林南接着说道:“关于黑山峒的位置,根据犯人口供比照军方的地图,位置大概在石碌以东八九十里的地方,行军需要两到三天的时间。” 这个距离对于行军打仗而言其实不算远,但考虑到这段距离全是山区密林,采取大规模的军事行动的确会在补给、指挥等方面存在着一定的困难。 乔志亚闻言皱眉道:“这中间还有没有村寨之类可以落脚的地方?” “没有!”林南应道:“与我们有联系的黎苗山寨,最近的一处也在黑山峒东南百里的地方,离三亚倒是还要近一些。” “那我们只能硬上了。”乔志亚微微有些失望。一个需要两天行程的作战目标,如果中途还有村寨之类的地方,那就可以当作现成的中转补给站使用,大大减小后勤补给的压力。 不过林南并不是军方的人,对于行军打仗的事情也算不上很内行,所以他能做的就是提供情报,而具体的作战计划还是得乔志亚带着军方的人来制定实施。 环境条件虽然有些不利,但军人执行任务可没什么条件好讲的,乔志亚很快调整了情绪,对李清扬问道:“关于赵野这个人的外貌特征,有没有整理出来?” 李清扬躬身应道:“倒是已经掌握了此人的身高相貌,为确保万无一失,卑职愿随军进山搜捕此人!” 乔志亚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清扬一眼,有一点怀疑他的真实目的。安全部的指令是并没有安排他们随军进山,李清扬主动请缨,难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想借此抢功。不过李清扬自己倒是显得十分坦然,继续说道:“卑职是担心那赵野留有什么后手,亦或是岛上仍有其余党存在,因此须在擒住他之后尽快进行审问才行。” 李清扬这话倒也有些道理,也只有锦衣卫出身的人才能更好的地掌握同僚的行事规则。执委会这次反应这么迅速,就是希望能够彻底解决这件事,不容再有失误出现。带个李清扬在身边,倒也不会碍事。当下乔志亚便点了点头,认可了李清扬的请求。 接下来的几天中,各种物资、骡马,以及方方面面的人员,都陆续抵达了昌化,然后乘坐火车抵达石碌矿区。集结在这里的部队规模已经接近两千人,另外还有数百名负责辎重后勤的民兵——考虑到这次作战的特殊环境,军方并没有像过去那样征用普通民夫,而是直接调了一批预备役的民兵过来负责辎重。 9月25日,乔志亚率领已经在石碌适应了一周时间的安南二营出发,向东进入山区,与其一同出发的还有作为辅助的黎苗连和紧随其后的辎重骡马大队。这次一共组织了三百多匹骡马负责辎重运输,其中儋州及南边的莺歌海盐场共计组织了两百七十五匹,利用货船送到昌化再搭乘火车送至石碌矿区,动静着实不小,甚至连三亚和琼州府城的骡马市场也因此而出现了价格波动。好在要对付的目标位于消息闭塞的琼中山区,否则没等到民团行动,这消息就先走漏出去了。 对乔志亚而言,只有一周的时间用来跟这支部队进行磨合实在短了一些。好在这支部队除了日常训练的内容和擅长的作战方式与本地民团有些不同之外,其他的编制、指挥体系等等倒是一脉相承,接手指挥还算比较顺利。而且安南裔的代理营长阮向前并没有因为更换了顶头上司而产生任何的懈怠,仍然是极好地执行了乔志亚发布的每一项指令。 乔志亚也很欣喜地发现,这支民团在山地环境的适应能力的确是要明显强过在海南岛训练出来的同僚。之前驻扎在石碌的民团部队也会在每月都至少组织一次进山训练,但光是行军速度就比这安南民团慢了不止一档。乔志亚甚至在想,如果当日第一批进山追击的部队是安南民团,那黑山峒的伏击还未必留得住他们。 负责带路的是三名在这次暴乱中被捕的黑山峒黎人,他们在得到可以保住性命的承诺之后,选择了招出真相并协助海汉捉拿赵野。当然,即便他们能保住性命,也不太可能有重获自由的一天了,后半生大概都只能在苦役营里度过。另外他们的家园也很难在这次的进山剿匪行动中保全下来,不过这一点是不会有人主动告诉他们的。 三名俘虏被分开进行押解,这样做的目的是防止他们在途中串谋生事,同时也可以验证他们所指引的前进方向是否一致,从而更妥当地保证部队的安全。不过从石碌矿区脱逃的暴徒大概也是走了这条路线,沿途各处都留下了明显的痕迹。乔志亚可以凭此推断出当时的状况一定比较混乱,而赵野这个组织策划者也没办法有效地指挥这些暴徒将行迹隐藏起来,以至于他们的行进方向几乎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海汉民团的视野之下。 好在这一路上除了地形稍显崎岖之外,倒也没什么特别难走的天险,两天之后,负责侦察探路的先头部队就已经抵达了黑山峒的势力范围。 黑山峒所在的地方位于琼中山区的一块山间平原上,这里的自然环境倒是远比田独的符山峒,石碌的石子峒要优越得多,黑山峒在这里所开垦的耕地也多达数千亩。平原的北面就是后世海南岛松涛水库所在的位置,水利资源十分丰富。尽管这些黎人的耕种方法还很原始,但有这样优越的自然条件,能够种出来的粮食肯定是要强于那些真正位于山地上的黎峒了。 “难怪这帮家伙敢闹出这么大的乱子,看来他们并不是很缺粮啊!”乔志亚站在高处,用望远镜观察着山下阡陌交错的平原:“要是我们真打算等他们断粮,这得等到什么时候。你说是不是?” 乔志亚问的人是站在旁边的李清扬,此时脸色也微微有些尴尬,缺粮这个推断是他和林南在审问了犯人之后所作出的,不过显然和实际状况有一些小小的出入。但这并不会难倒李清扬,他上前半步,躬身应道:“还好首长英明,判断准确,没被卑职提供的错误消息误导,万幸万幸!” 乔志亚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既然李清扬认了这个责任,他也就达到了提点的目的了。说起来李清扬既不是地方上的干部,也不是军方的人,乔志亚并没有直接的管辖权,挑毛病挑得太多,回头把安全部那边给得罪了就没必要了。 乔志亚下令部队在原地休整两个小时,然后就向平原地区进发。趁着这个时间,乔志亚让辎重民兵在山林里砍了不少竹木,开始制作攻打寨墙所需的梯子。在距离黑山峒寨子大约还有五六里地时候,这支队伍终于被对方所发现了,不过乔志亚也并没有打算要隐藏行迹,继续向前行军,直到距离黑山峒寨子还有大概一里地,已经能看到寨门的时候,才下令停下来。 “告诉你的峒主和寨子里的人,交出主谋和逃到这里来的所有犯人,黑山峒的人都可以保住性命。不过我只会留给你们一个时辰做决定……”乔志亚抬手看了看时间:“从现在开始计时,时间一到,我们就直接攻打寨子,所有抵抗的人都将被视作暴徒一伙。行了,你去吧!” 乔志亚决定还是先礼后兵,放了一名俘虏回去传达海汉的最后警告。当然他也没忘记趁着这个时间部署一些人手到寨子周遭的几处道路,防止赵野再次脱逃。 黑山峒的反应倒是比他想象的更快,大约四十分钟之后,寨子门楼上伸出一杆长长的竹竿,上面似乎挑着个什么东西。乔志亚用望远镜确认后发现,那是一颗人头。虽然看不清面目,但乔志亚大概也能想到那是谁的人头。很显然这名俘虏的劝说并没有收到作用,不管砍下他脑袋的是黑山峒峒主还是赵野,看来寨子里的人都并不打算向海汉投降。 “准备战斗吧!”乔志亚向阮向前下达了命令:“所有抵抗者,一律予以坚决打击!” “是!”阮向前大声应道。他很明白乔志亚所说的“坚决打击”是什么意思,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说,那就是往死里打。 安南民团部队的武器配置中,每个营都有六到八门的小口径火炮,可发射3磅炮弹或是近距离霰弹。不过因为运输问题,这次进山的部队只携带了两门小炮,但这两门炮的性能倒是要比他们过去所使用的型号要更好一些,已经不是最老式的铸铁炮,而是发射频率更高的青铜炮。 由于对方并没有什么厉害的远程武器,民团军不急不慢地一直推进到寨子大门外约两百米处,才停下来开始设立炮位,同时构建火线指挥部。而寨子里的黎人大概也已经知道了对手火器的厉害之处,并没有傻乎乎地打开门出来冲杀,而是选择了闷声不露头,打算凭借石头砌成的寨墙来抵抗民团军的攻势。 乔志亚让懂得黎语的士兵用铁喇叭进行喊话,不过得到的回应只是从寨墙内射出的几支箭矢而已。眼看对方表现出的态度已经很明确,而己方的阵地也布置完毕,乔志亚便下令开始攻打黑山峒。 两声炮响揭开了战斗的序幕,打得倒是很准,两发都直接命中了寨门,但这寨门的防护力倒是不差,除了让炮弹溅出一堆木屑之外,并没有取得明显的效果。 “唉,口径太小,威力不够啊!”乔志亚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要是有12磅炮,这种距离只要一颗就能把这木头大门给轰穿了!” 当然了,这也只能说说而已,十二磅炮比三磅炮重了至少六七倍,再算上炮弹和发射所需的火药,增加的辎重差不多要接近十倍了,而且运输难度也大得多,三磅炮一匹驮马就能负担,十二磅炮却必须要用轮式装置运输才行,根本就没办法在短时间内从石碌运抵战场。所以能在这里摆出来使用的火炮,也就只有较为轻便的三磅炮而已。 正文 687.第687章 破寨 乔志亚也没想到这费时费力运来的三磅炮居然就只能听个响动,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攻击效果,充其量也只能吓吓寨子里的对手。当下他便下令让阮向前发动步兵攻势,免得时间拖长了被寨子里的人瞧出端倪来。民团军以班为作战单位,每个班还配备了一架刚刚才做出来的梯子,分出两人一前一后提着梯子,同时出动了两个连共计三十多个小队,一路小跑着冲向黑山峒的寨墙。 黑山峒外围这道石头砌成的寨墙其实也就两米来高,墙头上并没有什么成型的防御体系,也就只有一东一西两处木制哨楼而已。这两处哨楼有六七米高,顶层可以容纳七八名弓箭手作战。不过以黎人所使用的土猎弓威力,其射程也只能覆盖三四十米的距离而已,而安南二营所使用的大口径短管步枪虽然射程较短,但却还是大大超出了原始弓箭的水平,完全可以在其攻击范围之外先端掉这样的“火力点”。 黎峒哨楼上的人显然也注意到了海汉这边发动的攻势,几声牛角号响起之后,寨墙墙头上又冒出不少人来,向外架着弓箭进行射击。不过不知道是这些弓箭的质量太差还是这些人都是临时上阵充当弓手,其射出来的箭矢根本就谈不上准头,有的甚至连二十米都没飞到就栽到地面了,完全没法给尚有一段距离的民团军造成威胁。 而反观民团军这边,安南二营在三个月之前才在南海跟荷兰人真刀真枪地干了一场,而且凭借战果荣立了集体战功,回到三亚休整了一个多月,正是士气旺盛的时候,面对黑山峒这种菜鸡对手完全没什么忌惮,不慌不忙地以班排为单位向墙头上进行排枪射击。虽然在几十米开外的射击命中率说不上高,但墙头上的黎人都是露出上半身,一旦中弹,就算不死也是重伤,立刻就会失去战斗能力。 以规格统一的火枪齐射压制散乱的猎弓射手,效果自然毋庸置疑,很快墙头上的黎人射手就伤的伤躲的躲,不敢再轻易冒出头来。而两座哨楼也成为了民团军两门小口径炮的新目标,只有手掌厚的木板只能防住弓箭,却防不了金属的弹丸穿射,在火炮与步枪的齐射之下,哨楼很快就被打得千疮百孔。除了为数不多几个机灵的人见势不妙就早早从哨楼直接跳了下去,其他试图窝在哨楼里隐蔽的人都在木屑横飞中成了活靶子。 很快步兵们便突进到寨墙下,将梯子竖起来搭上了墙头。而不甘失败的守方开始从墙头扔下石块木墩等重物,试图以此来阻止对手攻破这道防线。 不过他们的想法还是稍微简单了一些,虽然民团军这边制作了不少的简易梯子,但在实地看过黑山峒的地形之后,乔志亚已经改变了想法,让带梯子的步兵进行佯攻,而真正的杀招却是集中在大门方向。 几名工兵趁着墙头的黎人被打缩回去的当口,已经悄悄潜伏到寨门外,将开始在这里架设爆破用的火药包。为了确保一次成功,工兵在左右两扇对开的寨门外分别放置了一包五斤的炸药,然后放出引线,待步兵们在寨墙各处佯攻的时候,便同时点燃引线进行引爆。 随着几乎没有间隔的两声轰然巨响,黎峒寨门连同旁边的一段寨墙一起炸成了碎片,就算是一里之外的前线指挥部,也能感受到从脚下传来的微微颤动。 “这新式炸药威力还挺大啊!”乔志亚也微微有些惊讶。当初他离开化工部门的时候,新式炸药才刚刚开始试制,不过那时候就已经不存在理论的问题,主要是一部分原料需要生产工艺的进一步提升才能完成提纯工艺,以此来提升火药的威力。从这次的爆炸效果来看,这种********的威力应该已经算是达到了预期水平。 士兵们在发动进攻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作战计划,因此都及时地进行了隐蔽,但黎峒里的人大概就没这么走运了。虽然暂时不清楚这次爆破造成了多少杀伤,但从寨子里传出的惨叫声可以表明伤者的数量绝对不少。 无需再由指挥部下达命令,寨墙外的士兵早就已经涌向了炸出来的巨大豁口。虽然寨子里的人还试图要用血肉之躯来堵住这个缺口,但民团军很快便用手里的火枪击溃了黎人的反扑,开始从炸塌的寨门处涌入黑山峒。 “比预计的顺利多了。”乔志亚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自言自语地说道。黑山峒就算有上千人能够参战,但在具备绝对武力优势的海汉民团军面前也只是一群待宰的羔羊,而黑山峒外围的寨墙,可以算是保护他们的最后一道防线,这道屏障被突破之后,寨子里的人就的确再没有什么能够改变战局的招数了。 当然,对于那些执意要拼死一搏的敌人,民团军也会给予他们足够的尊重,用子弹和刺刀成全他们的愿望。对于这些安南裔的士兵来说,杀死这些与海汉这个团体为敌的黎人、汉人,跟早先在安不纳群岛杀荷兰人是一样的,并不会有什么难以逾越的心理障碍。 正如乔志亚所预料的那样,在最后也是唯一的一道防线被突破之后,寨子里的黎人和逃犯都成了困兽。还是有相当数量的人试图凭着血性和原始的武器来抵抗入侵者,但这种妄想很快就在呼啸的铅弹面前被击得粉碎。 黎人身上最好的护甲也就只是牛皮材质,这或许可以帮助他们在近战中防御一定程度的利器伤害,但对于动能巨大的子弹来说,穿着这层护甲跟多披一层纸在身上并不会有太大的区别。安南二营所装备的大口径步枪在二十米内的射击效果可以直接打穿一名穿着牛皮护甲的黎人,并且还有余力伤及他后面的第二目标。而以班为单位的步兵们一个齐射,再补上刺刀,就足以打退一波二三十人发动的小规模冲锋。但想要给民团军造成有效的杀伤,黎人和逃犯的联军往往就得付出好几十人的伤亡才能觅得一两次机会。 按照事前制定的作战计划,民团军没有急于进入每一栋船型屋进行搜捕,而是先将室外的人员进行清楚,逐步压缩包围圈,封堵出逃的路线。在战斗开始大约三十分钟之后,第一线传回消息,称已经基本控制住了局面,剩下的事就是逐门逐户地清理黑山峒,把藏匿其中的逃犯和抵抗分子一一进行抓捕了。 这个过程比攻破黑山峒所需的时间可就长得多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士兵们都没有冒然进入又暗又窄的船型屋进行搜捕,而是先在室外让黎人士兵喊话,催促屋里的人出来投降。对于试图继续负隅顽抗的敌人,才会采用更激烈的手段进行捕杀。乔志亚并不打算把黑山峒的人都杀光,苦役营在这次暴乱中折损了差不多千人,正是需要补充劳动力的时候,只要把那些胆敢反抗的人灭掉,剩下的人还是都可以当作劳动力来驱使的。 要是一点好处都捞不到,即便打了胜仗回去,肯定也还是会对这次行动的军费消耗唧唧歪歪。乔志亚本来就是军方的人,自然知道这些门门道道的事情,这黎峒显然没有什么金银财宝之类的东西,但能够抓一批劳动力回去,也算是可以向上头交差了。 傍晚时分,民团军在搜捕中发现了一具疑似赵野的尸体,立刻通知了指挥部。乔志亚不敢大意,率李清扬马上赶到了现场。 这是一间位于黑山峒中心地带的船型屋,也是最后一批被进行清查的建筑。这具尸体及屋内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搬出来放在外面,负责搜捕这间屋的班长看到乔志亚到来,立刻上前敬了一个军礼汇报道:“报告首长,我们清查这间屋子的时候在屋内发现了这具尸体,根据寨子里的黎人辨认,说他就是这次行动的策划者,姓赵,已经在黑山峒待了有好几个月了,而且一直被他们的峒主当作贵客款待。” 李清扬俯下身来,先辨认了一下这具尸体的面目,然后便伸手在其身上摩挲,最后在腰间搜到了一块略微发黄的象牙令牌,呈到乔志亚面前:“首长请看,这便是赵野的身份凭证了,卑职已经验过,这的确是锦衣卫所发的令牌。” “人认清楚没?”乔志亚并不是考古学家,也认不得这玩意儿的真假,他更关心李清扬对其面目长相的确认情况。 李清扬应道:“此人身高约五尺二寸,面白短须,右颊有一颗黑痣,左手手背有刀疤,都与我们在儋州及石碌两地所获的口供基本一致,当是赵野本人无误。” “他的死因能看出来吗?”乔志亚继续问道。 “卑职观其表情痛苦,且有呕吐痕迹,极有可能是吞食砒霜而死。”李清扬说完之后压低声音又补充了一句:“吞毒自尽效忠,此乃锦衣卫之行规,卑职当初被捕之时,身上也是带着砒霜的。” 乔志亚默默地点了点头,心想这赵野倒也算是有骨气的人,被逼到这步田地了都还不肯投降,宁可自行服毒自杀也不当俘虏。不过他转念一想,这赵野真要是被抓住,押回去之后也少不了让李清扬上刑慢慢盘问,痛苦肯定比服毒自尽还要大得多,他现在选择一死了之,倒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跟他有关的人,还是需要认真辨别身份,这次既然抓到了元凶,就务必要将其党羽一网打尽,不要再漏了任何人!”乔志亚对李清扬叮嘱道:“关于赵野的后续事宜,我就交给你处理了。” “卑职领命!”李清扬躬身应道。 关于赵野的具体身份,其实连绝大部分参与这次行动的士兵都不知道,而对其身份辨认和后续的处理,也基本都是由安全部来主导进行。所以出发前李清扬主动请缨随军出征,乔志亚也没有表示任何的反对。至于说这件事后续还要抓多少人,杀多少头,那就真的是安全部的事了,乔志亚可不想把这个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来。 最后进行搜捕的是黑山峒峒主的居所,这是一处用篱笆墙围起来的大院,院中有六七栋船型屋,住着峒主一家三十余口。在进行了简短的谈判之后,峒主最终还是选择了投降——当然他似乎也没有别的路可选了。 峒主是一名年近花甲的老人,当他被押解到乔志亚面前的时候,仍然抑制不住脸上愤怒的表情,说了一句黎语。旁边有通译立刻小声向乔志亚讲解了意思,乔志亚盯着峒主摇摇头道:“你不应该问我们为什么要来摧毁你的村庄,你应该问问你自己,为什么会选择跟我们海汉做对。每个人都有贪婪的一面,你的村庄,你的族人,都是被你的贪婪毁掉的。本来不用死这么多人的,可惜……” 等峒主听完翻译的话之后,乔志亚才摆摆手道:“把他带走,今晚好好审审他的口供,明天一早行刑,我们不需要带他回石碌。” 类似这样不安分的黎人首领,乔志亚可不会放心让其进入到苦役营里,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又得再出一次暴乱。倒不如早点把事情了结掉,免除可能的后患。至于说审判,对不起,在战时得到执委会授权的指挥官就已经代表了法律。乔志亚的处理方式就算回报到执委会,也没有谁能指责他做得不对。 “尽快打扫战场,明天还要对付附近的几个寨子。”乔志亚抬头看了看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对旁边的阮向前吩咐道:“另外统计一下双方的伤亡状况,等晚饭之后,你带我去探视一下受伤的战士。” 黑山峒虽然是琼中地区实力最强的黎峒之一,但在海汉民团的攻势面前,也连一天都没能撑得过就宣告失败。 正文 688.第688章 国际形势 虽然海汉在武力方面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交战过程中仍然难以完全避免伤亡的出现,好在伤亡程度尚可接受。目前总共只有两名士兵在战斗中不幸身亡,另有受伤程度不同的伤者三十余人。不过放在千人规模的战斗环境中来评价,这样的伤亡率着实已经相当低了。要知道交战另一方的伤亡率可比这个数字大多了,战后收敛起来的尸体就有一百四十多具,另外轻重伤员也多达四百余人。由于医疗条件有限,那些重伤号基本不太可能像民团士兵一样得到及时的救治,绝大部分都会在后续的一两天中陆续死去。 除了这些伤号之外,民团军大概还会在这里处死一批苦役营逃犯和黑山峒的同谋,再将剩下的俘虏分批押回石碌矿区。至于黑山峒这个寨子,乔志亚在看过这里的环境之后倒并不打算直接毁掉,他认为完全可以让那些愿意依附海汉的黎峒苗寨迁过来,然后对这周边的山间平原进行农业开发。当然这些工作也并不需要由他来经手完成,民政部和农业部到时候会接手处理后续事宜。 在看望过伤员之后,乔志亚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开始起草要发回三亚的战况汇报。 “……琼中地区的黎峒在战斗力方面与我军仍存在较大的差距,在能够保证短期作战补给的情况下,可考虑先发制人,对拒不服从的地方势力果断发动军事打击。另安南二营在战斗中表现出对山地作战环境极好的适应性,建议将其作为平定琼中地区的主力部队使用。” 在电文的最后,乔志亚附上了自己对这次任务的一些看法。作为军方的一员,毫无疑问他也是坚定的主战派,所以对执委会一直迟迟没有就琼中地区的治理拿出可行方案感到不满。以往每次军方提议武力解决琼中部分地区不愿纳入海汉管辖的问题,都会有人站出来以各种理由进行反对,到最后拖得不了了之。而这次石碌矿区所出现的暴乱,从某种角度来说,其实也算是执委会对琼中处理方案久拖未决的后果之一。 第二天开始,乔志亚率领的安南二营以黑山峒为据点,向周围地区的几处黎峒发动了进攻。这些黎峒平日都是以黑山峒马首是瞻,在石碌暴乱中也出人出力参与其中,自然也逃不过事后的这一波清算。而这些黎峒的实力要相对弱小一些,攻打的难度也不算大,处理起来倒是不会有太多的麻烦。只花了两天时间,民团军便将另外三处黎峒一一攻破,并且俘虏了大量人员。 乔志亚计算了一下,算上这次行动抓捕的逃犯和黎人,苦役营的囚犯人数应该会不降反升了。不过这次抓捕的黎人显然不适合全部集中在一起关押,少不得还要分一些出去。 10月2日,对黑山峒及周边地区的武装扫荡基本宣告结束,民团军加上超过两千名俘虏的大队伍开始浩浩荡荡地返回石碌。不过这些俘虏也并非几个黎峒的全部人口,仍然还是有一些人幸运地逃过了这一波扫荡。乔志亚下令这次协同行动的黎苗连在黑山峒的寨子再驻扎一个月的时间,以避免抵抗力量再一次死灰复燃。 爆发在石碌的这一次黎人暴动的确给矿区的生产造成了比较大的损失,但另一方面,这一事件也促使执委会不得不正面面对悬而未决的琼中安全隐患,并采取了军事手段来对民间的敌对势力进行打击。在一定程度上,这次的暴乱可以说是加速了海汉统一海南岛全境的进程,并且也影响到海汉今后解决民间敌对势力的政策偏向。 琼中地区因为地处海南岛腹地,又多是山区地形,大明官府对于这片区域的统治也更多是流于形式,很多地方仍是属于峒主、寨主们当土皇帝的状况。在此之前,执委会并不愿意采用武力方式解决琼中地区的管辖权问题,一是采取军事手段的消耗巨大,短期回报又很有限,二是执委会也不想在一片大好的发展形势下激化与黎苗两族的矛盾,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但随着这次出兵讨伐黑山峒的行动顺利成功,武力解决琼中问题已经成为了一个可行的选项,而高层一直所担心的作战环境似乎也并不是难以克服的问题。特别是对于擅长山地作战的安南民团来说,他们甚至都不需要太多的时间来对环境进行适应,就可以很快进入到战斗状态,并且也在战斗中表现出了令军方高层感到满意的战术素养。 当然了,最为这次的战果感到欢欣鼓舞的当属安全部了。在经过了半年时间的追查抓捕之后,赵野的案子总算是可以圆满结案了。在这半年中安全部的外勤人员有一半都一直在儋州内外忙碌着,试图能够早日将赵野抓捕归案,不过最后实现这一目标的却是军方,安全部这个正主只起到了协助和打杂的作用。但在石碌处理此事的林南和李清扬并不会怪罪军方在这件事情上抢了自己的风头,他们反倒是十分感激军方终于愿意出手,否则赵野一直躲在山区不出来,这个案子也就会一直拖着没办法结案。原本安全部在处理三月儋州刺杀案中是有功的,却因为主犯逃走无法结案,这份功劳也就这么一直悬着了。这次等两人回到三亚,等着他们的多半就会是执委会签发的嘉奖令了。 与此同时,福建也传回喜讯,在钱天敦等人的不断劝说之下,许心素终于答应了将金门岛部分区域暂交给海汉作为军事顾问团的驻地使用。当然这种使用权可不仅仅只是搭建几排营房,修个训练场地而已,而是可以修建堡垒、岸防炮台和军用码头的专属地区,并且海汉方将拥有这片区域内的治外法权,这基本是与海汉在安南的待遇一致了。 钱天敦之所以坚持要在金门岛上圈出一块地来扎营,是因为目前军方所考虑的下一步策略就是要攻打澎湖列岛,而金门岛正是福建沿海与澎湖之间航程最短的一处。 澎湖列岛目前仍是十八芝的老巢所在,尽管在接连几次的交手中,十八芝都输得很惨,但他们凭借澎湖的地理位置,依然可以靠着控制海峡航道来获取一定的收益,从而继续存活下去,而这显然是海汉并不想看到的状况。 截止目前,十八芝还是没有对福建官军或是海汉发动报复,但也没有再作和谈尝试。钱天敦认为十八芝是在重新积蓄力量,同时也是在等待荷兰人拿出一个明确的态度——自南日岛海战之后,荷兰人就一直保持了沉默,既没有对大明和海汉公开宣战,也没有向十八芝说明今后的态度。 当然荷兰人也有荷兰人自己的难处,只是没办法向十八芝说明,因为巴达维亚传来的指示就是让他们保持静默,不要主动挑事,等待与海汉人谈判的结果出来再说。但东印度公司派往三亚的使者,这时候都还在胜利港的迎宾馆住着没走。虽然双方的谈判已经进行了好几十天,但所取得的进展仍然几乎为零,而范隆根和范德维根两人再加上一个苏克易,都不愿意就这么空着两只手回巴达维亚,因此就这么一路拖了下来。 施耐德早就已经放手不管这摊子事情了,负责与荷兰人谈判的仍然是于小宝。不过在经过了漫长的谈判拉锯战之后,现在双方都没什么兴趣再在一些细节问题上进行毫无意义的争辩,每天碰头更多的是谈古论今,天南海北乱侃一通,混时间的情况远比谈判交涉更多。 通过不断的交谈之后,三位东印度公司的使者也发现这个年轻人的见识绝对超出了他们的预计,尽管于小宝声称他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广州而已,但其见识似乎一点也不比他们这几个常年在海上四处奔走的老海狗少。特别是对那些遥远的地方,比如印度、阿拉伯半岛以及更远的欧罗巴大陆,这位年纪轻轻的海汉官员似乎都有所了解,显然这并不是一件合乎清理的事情。 而这天在谈及到双方目前的交战状态时,于小宝所发表的言论也再次令荷兰使者们感到惊讶:“对于贵方一直拿交战作为威胁,我只能表示难以理解,难道在欧罗巴各国打成一锅粥的时候,贵国还有足够的精力在远东地区投入大量海上武装吗?贵国的议会这个时候应该更看重和西班牙人的交战,而不是在远东争夺一个没有出产的小岛吧?” 于小宝这番话当然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而是来自于施耐德和宁崎的指点。在历史上,荷兰从16世纪初开始就受西班牙的统治,到1568年的时候,荷兰爆发了反抗西班牙的八十年战争。1581年在海牙宣布成立尼德兰联合共和国的时候,宣言第一条就是废除西班牙国王对荷兰各省的统治权。 当然了,荷兰的独立并不是几个人口头宣布一下就算数的,历史上的荷兰独立战争从1568年一直打到1648年,历时八十年才获得了西班牙皇室所承认的独立,期间付出的代价着实不小。而西班牙作为当时欧洲大陆上的主要强国之一,实力明显强出一截,在对荷兰的战争中是一直处于优势地位。这种局面直到1621年西班牙卷入三十年战争,才开始有了新的变化。 从1621年至1648年期间,可以说是荷兰和西班牙打得最为激烈的一个时期,双方的战场已经不仅仅限于欧洲,在美洲殖民地和远东地区,双方的交手也在不断地进行着。前几年东印度公司占据台湾南部的大员港,并封禁大明海商前往马尼拉的航路,便是其中的手段之一。而之后西班牙人也派出船队占据台北的鸡笼港,试图以此来断绝荷兰与琉球、日本、朝鲜等地的航路,也是一种反制的措施。 海汉与西班牙相比孰轻孰弱?这个问题基本没有讨论的必要,虽然西班牙面临着诸多问题而且身陷战争泥坑,但终究还是一个强大的帝国,远远不是目前海汉这样偏居一隅的地方势力可比的。而且西班牙与荷兰之间的战争可以说是你死我活的性质,远远不是东印度公司与海汉之间这种区域领土争端能够相提并论的。这一点执委会看得很清楚,而且他们相信东印度公司的高层也很明白。跟海汉打,东印度公司没有百分百取胜的把握,而且极有可能会被西班牙人趁虚而入,执委会认为这可以算得上是东印度公司的一个软肋。 谈了这么多天之后,施耐德认为也是时候给对方点个醒,让他们意识到主动权究竟是掌握在谁的手中,所以才授意于小宝作出了这样的表态。 “我们与西班牙人之间的战争,是另外一件事,不需贵方费心。”在听完苏克易的翻译之后,范隆根强忍着内心的吃惊,故意一脸木然地说道。 每次回到巴达维亚的时候,都能得到欧洲那边的最新战况,但对于远东的这些国家来说,极少会有人了解到万里之外的地方所发生的战争,更别说明白其中的根源和意义了。而于小宝这寥寥数语,却似乎已经点破荷兰人目前最不想面对的现实。 “我们的确无意干涉贵国与西班牙之间的战争,但是……”于小宝一边说一边回忆着施耐德的话,尽力模仿着他的语气:“……如果东印度公司一再用战争手段作为威胁,那我们在必要时或许也会联合其他利益一致的势力,就像你们和十八芝联合一样。” “不,你们不会跟西班牙人合作的,那是一群贪得无厌的骗子和神棍,他们除了压榨别人就不会别的了。”这次苏克易没有先进行翻译,而是直接回应了于小宝。 正文 第689章 阴谋论 相比跟海汉人发生冲突,东印度公司更不想看到的局面就是西班牙人介入此事。海汉人虽然行事蛮横,但起码还有坐下来谈判的可能性,哪怕双方都知道这种谈判的目的就是拖延时间,至少还有达成和平的可能性。但荷兰跟西班牙之间却没有什么谈判的余地,荷兰只有两条路可走,要嘛成功独立要嘛被西班牙灭国,战争的性质要严重得多。 现在这个时期,荷西两国的战场几乎遍及全球,但西班牙在远东地区并没有占据明显的上风,双方实力还是有得一拼的。但海汉的出现,似乎已经打破了微妙的平衡,让远东地区的海面上出现了第三支实力强劲的武装力量。 范隆根催促着苏克易翻译了于小宝的表态之后,情绪也有一些按捺不住了:“如果贵方作出这种荒谬的决定,那这就不仅仅是跟东印度公司之间的冲突了,而是直接向我国宣战!” “有差别吗?”于小宝的表情却仍是很轻松:“难道东印度公司和荷兰的利益不是一体的吗?荷兰国即便向我方宣战,能参战的武装船只和人员也都还是来自东印度公司吧?” 范隆根对于这样的答复一时也为之语塞,对方对于东印度公司的底细实在太过了解,以至于他很难用“国家宣战”这个手段去向对方施压。 “这一定是该死的葡萄牙人从中做了手脚!这帮无孔不入的地中海强盗!”范隆根暗暗在心中对这种状况作出了自己的判断。 要说东印度公司在东方最直接的敌人,其实既不是根据地远在南海另一端吕宋岛上的西班牙人,也不是盘踞在琼州岛的海汉人,而是势力范围与东印度公司犬牙交错,近十几年来几乎从未停止过冲突的葡萄牙人。东印度公司与另外两方的武装冲突次数极为有限,但与葡萄牙人作战却是几乎每个月都会有的例行公事。 经过十多年的奋战之后,东印度公司在马六甲海峡以东,巽他海峡以北的广阔海域内已经占据了明显的上风,葡萄牙人只是在安南中部和大明南方的沿海有小规模的殖民区而已。在安南内乱平定,海汉突然崛起之后,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葡萄牙人在南海地区已经成不了大的气候,这一区域内所有玩家的实力都在其上,葡萄牙人不想被挤出这个棋盘,就只能依附于某一方的强者,而最终他们所选择的居然是几方实力中唯一没有国家背景的海汉人。 海汉人虽然和明人外貌很相似,语言文化也大致相通,但接触过他们的人都知道这伙人跟明人有着极大的区别,根本就不是一国的人。大明的地方官府或许还会把他们看作海外华裔对中央王朝四海归心的范例,但在局外人看来,海汉在琼州岛的所作所为就是暂时借助大明的庇护,利用大明的资源、市场和劳动力来发展自己的势力,最终鹊巢鸠占的一出戏。 海汉人在琼州岛落脚才不过四五年时间,虽然崛起的速度极快,但其势力范围甚至都还没有到达巴达维亚,因此范隆根认为他们不可能这么详尽地掌握欧洲大陆上的国际形势和交战状况,能够给海汉人提供这方面情报的,也就只有可恶的葡萄牙人了。 “不对,葡萄牙人跟西班牙人也是死敌,怎么可能坐视海汉人跟西班牙人联手!这小子一定是在恫吓我!”范隆根也算反应快,立刻便联想到了更深一层。 从立场上来说,荷兰与葡萄牙两国目前的处境其实倒是有相似之处,都正在竭力摆脱西班牙王国的统治。虽然葡萄牙目前还并没有像荷兰一样自行宣布独立,但范隆根知道这些葡萄牙人可从没有把自己视作西班牙的一部分,而他们在远东地区的殖民地,也是和西班牙明确分开的。比如由葡萄牙人出门向广东官府租下来的濠镜澳,当地就基本看不到西班牙人的身影。 以海汉人的口碑,不太可能会作出背叛盟友的事情,范隆根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立刻开口反驳道:“如果贵方真的作出这种不理智的选择,我想对此持反对意见的人不仅是我们,还会有贵方的盟友葡萄牙人。” “红毛鬼反应倒还挺快的……”于小宝在心里叹了一句,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地说道:“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们并不打算要跟西班牙人结盟,只是寻求战略上的合作而已,就像我们和大明、安南所处的关系一样。毕竟贵公司很可能会成为我们共同的目标,不管是西班牙人还是葡萄牙人都能想到,如果能把你们摁到水里,这种结果对大家都会有好处。” 关于对方可能出现的反应,施耐德也早已经给于小宝传授了应对之法,范隆根的这种表现也在其中,因此倒也没有能难住于小宝。 范隆根很想反驳下去,但突然又发现于小宝的话透出了一个极为可怕的事实:海汉、大明、安南、葡萄牙人,甚至是西班牙人,这么多方的势力居然可以在对待荷兰的立场上找到利益共同点。而且西班牙人迄今还没有跟海汉人发生过冲突,的确是有达成合作关系的可能性。双方甚至都不需要约定联合出兵之类的内容,只要明确对荷兰同仇敌忾的态度,就足以让东印度公司防不胜防了。 此时再看于小宝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范隆根心里忍不住泛起了一丝寒意——海汉人在谈判过程中对关键性的问题要不就是寸土不让,要不就干脆避而不谈,但又一直没有表示要终结谈判,毫无疑问是有意识在拖延时间。在此之前范隆根认为海汉人或许是想趁着这段时间发动对南海纳吐纳群岛的攻击,而东印度公司也需要时间来重新准备夺回当地的作战计划,因此范隆根等人在谈判过程中也很默契地在一起演戏拖时间。然而于小宝今天点出的这个话题,却让范隆根想到了另外一种可怕的事态,那就是海汉人之所以拖延时间,会不会是已经在开始联络各方,准备要联手对付荷兰了? 范隆根一打开了这个思路,就有点停不下来了。海汉跟大明的关系就不用说了,毕竟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在福建用军事行动证明了这一点。而安南的政权完全就是海汉一手在扶持,据说军方高层与海汉过从甚密,比起福建那边还要更亲近,想必也不会拒绝海汉的要求。而葡萄牙和西班牙的态度也极有可能像于小宝所说的那样,就算他们互相看不惯对方,但在对付荷兰这件事情上,双方的态度绝对不会有什么大的区别,如果在加上海汉从中斡旋,那的确是有可能在远东地区达成一个对付荷兰的同盟。 范隆根虽然对自家的实力仍然很有信心,但也知道以东印度公司的实力不可能同时应付这么多的敌人。如果海汉人真这么做了,那东印度公司现在就已经身处险境之中了! 范隆根打了个哈欠道:“不如我们先中断一下,喝杯茶稍事休息如何?” “也好。”于小宝不慌不忙地站起身道:“看时间也快到中午了,干脆就等下午再继续谈吧。” 于小宝前脚刚走,范隆根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范德维根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正准备翻看菜单勾选午餐内容,范隆根已经起身将门关上,对二人说道:“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为什么?”范德维根一脸惊讶地问道。就在昨晚,他还和范隆根商量要不就这么继续跟海汉人耗下去,反正在这里吃得好住得好,什么事都有人服侍,这样的悠闲日子的确是很难享受到的。 “海汉人把我们拖在这里居心不良!”范隆根立刻将自己刚才所想到的内容告知了二人。 苏克易听完之后也不禁脸上变色道:“海汉人这么阴险!” “说不定这里的某一栋房子里,现在就住着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的使者。”范隆根透过玻璃窗望着外面,幽幽地说道:“最开始和我们谈判的那两名海汉高官去哪里了?他们从来都没解释过。我在怀疑,他们或许同时在开展好几场谈判,而跟我们进行的这场谈判是最容易应付的,不需要他们的高级外交官亲自出马。” “所以他们就把我们关在这个地方,然后派了一个年轻小子来敷衍了我们这么多天!”范德维根听完也觉得范隆根的推论极有可能性,他们自从住进迎宾馆之后,海汉人就对他们实施了圈禁,不允许他们离开这栋小楼所属院落。而这里所能看到的就只有远处的胜利港,至于旁边的院落,全都有茂密的树丛和一人高的白色木篱笆隔着,根本就不清楚住了什么人。如果说海汉人这样做是为了不让他们见到住在附近的某些身份特殊的人,那范隆根的推论就完全说得通了。 “虽然我们可能暂时没办法证实这种猜测,但一定要尽快把这个信息送回巴达维亚,让公司能够早一点做好防备。”范隆根抬手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如果这几方的势力真的联起手来,那我们就只能祈求上帝保佑了!” “如果我们突然要求终止谈判离开,应该会引起海汉人的怀疑吧?这说不定会促使他们提前动手。”范德维根面带犹豫地说道:“那样就无法起到示警的作用了。” “我们只有三个人,难道还分批走吗?”范隆根摇摇头道:“如果分批走就只能走一个,你我之间必须要留一个人在这里,另外苏克易也必须留下,否则谈判就无法继续下去。” “只走一个人……这借口不好找啊!”范德维根皱眉道:“装病?” “装病可行性不太好,不要忘了海汉人的医术。”苏克易立即提醒道。 海汉人医术高明的名声是近两年通过华人移民和海商的口耳相传才传到巴达维亚的,最为出名的事例,就是两名曾经在海汉大夫手下做过事的华人大夫,在移民到巴达维亚之后救治了几乎已经病入膏肓的科恩总督。科恩现在还能主持东印度公司的日常事务,可以说至少有一多半的功劳都是属于那两位华人大夫的医术,而他们却称海汉人掌握的医术远在他们之上,就算是剖腹救人之类的外科手术也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松,难民营地里有无数的病号都是由海汉大夫救治捡回了一条命。 这在尚以放血为主要医治手段的荷兰人看来自然是有些不可思议,很多人认为这应该也是传说中的海汉巫术中的一类,而非正统的医术——开玩笑,不放血怎么能治得好疾病? 虽然海汉临床医术有大部分都是以后世的西医为主要诊断和治疗手段,但这个时代的西方医术还停留在相当愚昧的时期,而且在此之后还要持续一个多世纪的时间。1799年,美国第一任总统乔治·华盛顿辞世的前一天,几名医生联手给他放掉了近2500毫升的血,这几乎占了他身体血量的一半,直接就导致了他死于失血性休克,放在后世这绝对是谋杀案件了。直到19世纪20年代,在医生们进行了长期的临床观察之后,才确定放血疗法其实是对病人身体有很大的伤害,从而开始逐渐摒弃了这种不科学的“医术”。 但科恩总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健康的时候,所有对海汉医术的质疑都消失了。巴达维亚甚至有人出了极高的薪金,邀请大明境内曾经受过海汉培训的大夫移民。三亚是海汉人的老窝,这里有多少精通医术的大夫根本就不需要去猜了,如果装病的话,很可能会直接被海汉人识破,反倒是容易节外生枝了。 苏克易一提醒,这两人自然也就想起来了,同时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方案。 正文 690.第690章 谈判关键点 “荷兰人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乱了吧?”施耐德抬头问道。他面前是毕恭毕敬站着的于小宝,刚刚从迎宾馆回到胜利堡,就来见施耐德汇报谈判进展了。 “如果他们不是蠢得特别厉害的话,应该能注意到我在谈判中透露的信息。”于小宝的表情很轻松,最近这一个月几乎都是他在出面跟荷兰使者进行谈判,早已经适应了这份工作的压力。再加上有施耐德和宁崎这样的高参在背后指点,场面基本是一直都在控制之中。 “那他们现在大概正在琢磨着要想什么办法从这里脱身了。”施耐德一脸笑意地说道:“这几个家伙一直赖着不肯走,还真是把我们这里当成养老院了!” “但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我们要对荷兰人作出这种暗示?就这么耗着,给安不纳群岛那边多拖一些时间难道不好吗?”于小宝不解地问道。 施耐德放下手中的笔,向他解释道:“执委会现在希望能给荷兰人多施加一些压力,逼他们在福建事务上表明态度,不再与十八芝保持任何形式的合作关系。如果他们能答应这样的条件,那安不纳群岛的归属也就不再是什么问题。” “这就是说……执委会打算要对十八芝动手了?”于小宝也是聪明人,立刻便反应过来。 消灭十八芝是执委会在福建的既定目标之一,这事于小宝也是知道的。不过因为十八芝背后有荷兰人撑腰,真要打的话,其实也还是存在很多实际的问题。海汉现在虽然不怕东印度公司,但也并不想在剿灭十八芝的过程中再有其他势力搅合进来,如果能在动手之前主动劝退荷兰人,那自然是最理想的结果。 “最迟明年上半年。”施耐德给出了一个大致的时间:“许心素已经不想再继续拖下去了,他希望我们能早一点动手,越快越好。” “那想必许心素一定给我们开出了不菲的条件?”于小宝笑道:“能让执委会都改变了原本的打算,估计许老板这次是下了血本了。” 海汉这边虽然的确是有在福建消灭十八芝,打击荷兰人的计划,但其实并没有这么急切。由于海汉目前在福建沿海并没有一个像样的基地,海军大部队要进驻福建并进行作战,将会面临着诸多实际问题。按照军方原本的计划,是希望在金门岛的军事基地建成之后,再考虑进攻澎湖的作战计划。 但对于许心素来说,消灭十八芝的时间每延后一个月,都要为此而承受不小的经济损失。而且十八芝存在一天,变数就依然可能出现,既然现在有海汉这个强援,许心素就想尽可能地避免夜长梦多的状况,早一点搞定十八芝。而正如于小宝所猜测的那样,为了能换得海汉人的提前出手,许心素的确是许下了非常可观的交换条件。 “福建官府开出来的条件,你在这里听了就行,不要出去说,保密条例你是懂的。”施耐德叮嘱道。 于小宝连连点头应道:“这个当然,就算是我爹都不会说的。” “除了负担大部分的作战军费之外,许心素还答应在事成之后把澎湖交给我们。”施耐德这才公布了答案:“前两天才发回来的消息,执委会无法抗拒这样的条件,所以决定改变跟荷兰人谈判的态度,以此在福建问题上争取主动。” “把澎湖交给我们?但如果我们消灭了十八芝,不也可以顺理成章地占下了澎湖吗?”于小宝不解地追问道。 “性质不一样的。”施耐德解释道:“福建官府的意思,是效仿葡萄牙人在濠镜澳的待遇,把澎湖作为租界交给我们。当然了,租金和其他的条件都是象征性的,关键在于合法,这对我们今后在大明沿海圈地的示范意义很大。” 迄今为止海汉并没有因为领土归属而与大明发生公开的纠纷,尽管海汉现在已经占领了几乎整个海南岛,并且在广东沿海和珠江流域圈下了不少地皮,实际控制了广东最主要的出海航道,但这些地区在名义上依然是属于大明的疆域。对于海汉这帮实用主义者来说,这些地方在名义上仍属大明可以带来诸多的利益,如贸易、移民等方面都更为便利,只要实际掌控权在自己手里就行。澎湖这地方当然可以在消灭十八芝之后强占下来,但执委会并不想背这个不好的名声,以免今后向北扩展的时候受到当地官府的抵制。现在福建官府也明白海汉的打算,自愿将这里拿出来当作交换条件,那海汉一方自然也乐于接受。 于小宝这才大致明白过来,恍然大悟道:“那这个条件想必也是钱将军在那边谈出来的结果了。” “钱天敦这家伙现在不止是会带兵啊!”施耐德笑着应和道:“他过去之后连外交部的职责也一起代劳了,这几年在安南的确没有白干!” 事实上海汉在安南特别是南部地区所取得的几块租界领地,以及海汉与安南之间的军事合作协议,的确在谈判过程中也都有钱天敦的介入。在去到福建之后,钱天敦也很快拿出了他在安南所积累的经验,开始跟福建官府讨价还价,为海汉争取更多的利益。关于澎湖的交换条件,就是由他和许心素谈出来的成果之一。 至于海汉如此看重澎湖的原因,主要还是跟澎湖特殊的地理位置有很大关系。澎湖列岛位于台湾岛西部的海峡中,由64个岛屿组成,陆地总面积近百平方公里,不过其中只有11个岛的面积超过了一平方公里,而那些过小的岛屿其实并不具备开发的价值。 这个地方扼守着台湾海峡的主要航道,同时也是大陆与台湾岛之间的重要跳板。在原本的历史上,郑成功收复台湾时,就将澎湖列岛作为了桥头堡使用——当然了,在这个时空当中,收复台湾岛这件事大概已经轮不到某人了。 要占台湾,先占澎湖,这个战略是很清楚的,而且相较于紧挨着大陆,就处于大明眼皮子底下的金门岛,澎湖列岛所在的位置显然更是适合海汉一贯的发展需求。占下来之后,进可攻台湾,退可据守,而且当地的条件比起安不纳岛可要好多了,由三个岛屿围成的澎湖湾南北长约12000米,东北宽约8000米,锚地水深都在10米以上,是自然条件极佳的天然避风港口,驻扎一两支舰队进去毫无问题。 另外澎湖到东印度公司在台湾岛南部的据点大员港仅仅只有几十海里,可以很方便地将其置于武力辐射范围之内。东印度公司今后要搞什么花样,那真的是分分钟就会被上门清算了。 荷兰使团在午休期间并没有商讨出什么可行的应对方案,因此到了下午谈判的时候,范隆根也只能再次提出老生常谈的议题:“我建议我们双方都加快谈判的速度,毕竟我们都已经谈了一个多月了,到目前为止却并没有达成任何的一致观点,这样耗下去对我们双方都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你说得对,我方也对目前的谈判进程感到很经验,在不断争论了一个月之后,居然还没有宣告谈判破裂。”于小宝听完苏克易的翻译之后笑眯眯地应道:“说实话我方的各位首长已经没有太大兴趣将这次谈判继续下去了。与其花这么多时间和你们争论谁对谁错,倒不如直接联系各方,制定一个共同针对东印度公司的协议。” “你这是在恐吓我们!”范隆根阴沉着脸回应了于小宝的威胁:“东印度公司并不会惧怕任何敌人!” “是吗?既然你们这么求战心切,那我看的确没什么好谈的了。”于小宝站起身道:“我原本以为还可以向你们开出一些交换条件来努力实现和平,现在看来是我方多虑了。各位使者先生们,准备打仗吧!” “等等!”苏克易一听于小宝话里有话,连忙叫停了他:“于老弟有什么条件,倒不如先说来听听看?” 东印度公司之所以派出他们来三亚,一是要借此打探海汉实力,二就是拖延时间,尽可能避免在近期开战。而现在海汉的威胁已经不是一家开战了,而是要联合南海地区所有的势力来一起对付东印度公司,这个仗要是打起来,东印度公司所将面临的局面就会非常被动了。 于小宝站着没动:“我看两位荷兰使者并不是很想继续谈下去的样子。” 苏克易心道我还没翻译给他们听,他们哪知道你在说什么鬼,当下赶紧将于小宝的话翻译过去。果然这两人听完之后也有了反应,邀请于小宝将谈判继续进行下去。 “我们的条件很简单,一共就两条。”于小宝比出两根手指道:“第一,贵公司中断与十八芝的一切来往关系,不管是贸易还是民事方面都一样,当然了,军事援助那就不用再另行强调了。第二,停止对安不纳群岛的一切不友好行为,无条件放弃对当地的主权要求。只要贵方答应这两点,我们愿和贵方签署一份双边和平协议。” “这不可能。”范隆根听完翻译之后立刻条件反射一般地表态拒绝:“纳土纳群岛是东印度公司的财产,我们不会同意你所要求的那样,无条件将其主权交给贵方。” 于小宝很仔细地听完这个回答之后,笑着问道:“那就是说你们可以有条件的接受咯?” 三名使者交头接耳一番之后,范隆根开口道:“至少要在当地实现共管,要知道我们已经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来开发和建设当地,投入的资源不能说没就没了。” “投入的资源?”于小宝笑了笑。安不纳群岛一直都是华人的地盘,就算是东印度公司占领当地之后,也只有区区两三百移民常驻在那里。至于开发和建设更是无稽之谈,当地目前连粮食自给自足尚存在困难,又谈何开发。不过于小宝没有急于反驳他的话头,只是问道:“你们想要什么程度的共管?” “我们要求在当地派驻行政官员,并能够自由使用当地的港口和码头。”范隆根想了想,还是没有提驻军的事情。如果海汉人能够从海盗手中夺取当地,那肯定不会允许东印度公司再度派驻军队到岛上。 于小宝摇摇头道:“除了民用船只使用港口和码头的权力,其他的没得谈。” “至少我们要派驻官方代表,以保障我们的船只船员在当地停靠期间能够得到公正的待遇。”范隆根不得已之下,只能又退让了半步。 于小宝想了想,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将话题拉回到第一个条件上:“那福建的事情,你们怎么说?” “我们没有权力决定公司的立场,只能把贵方所提的条件带回巴达维亚,由公司的董事会作出裁决。”范隆根很巧妙地推卸了责任,并且抓住机会提出了回巴达维亚的要求。 “那么我提议我们应该尽快讨论出一个草案,我方执委会认可之后,你们就可以带着这份草案回巴达维亚,交给你们的公司董事会做决定。”于小宝提出了一个方案。 于是僵持了一个多月的谈判进程,在海汉一方突然改变态度之后终于起了变化。范隆根等人此时已经顾不得出发前科恩总督所叮嘱的“谈判底线”,只能先暂时答应海汉人提出的条件。好在这并不是签署正式的外交协议,即便双方讨论出了草案,其实等回到巴达维亚之后也还可以进行全盘否定。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真签了正式协议,只要利益冲突足够大,也一样可以毫无忌惮地撕毁协议开战。这种事在如今的欧罗巴大陆上十分常见,各国之间都是今天战明天和,后天接着打,所谓的停战协议,和平条约,可不都是为了下一次开战做准备而拖延时间的手段吗? 正文 691.第691章 谈判结果 “对安不纳群岛实施共管?”陶东来在听到汇报之后也不禁哑然失笑:“荷兰人这是要强行保留脸面啊!连共管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小宝是怎么回复他们的?” “小宝倒是咬得很死,只说允许民用船只在当地停靠,根本就不提管理权的事。”提到于小宝这个得意门生,施耐德也是一脸的骄傲:“跟这几个荷兰使者周旋了一个多月,小宝的进步的确很明显,我看等到这个谈判结束,就可以让小宝直接进商务部做事了。” “说好的外交部呢?”顾凯在旁边不答应了:“之前不是已经定了让小宝到外交部工作吗?” “外交部的事情先缓缓吧,秋交会的事情太多,现在商务部根本忙不过来,正需要调人帮忙,小宝这种不用培训就能上岗做事的干部本来就不多,这个人选你就暂时不要跟我争了。”施耐德可是连半点让步的意思都没有。 “小宝的工作分配问题先放一放,把正事办好了再说!”陶东来不得不把即将歪掉的谈话方向重新拉回来:“既然荷兰人现在有服软的趋势,那就趁热打铁,尽快把谈判完结。秋交会的事情,最好是尽量避开荷兰人的耳目,毕竟跟他们的利益冲突很大。” 陶东来所说的“利益冲突”,主要是指秋交会期间海汉将和各方达成的一系列贸易协定。这些贸易协定会帮助海汉拉拢各国海商,使其将海汉治下的各处港口作为最终目的地。而这些措施势必会让东印度公司的日常贸易受到影响,那些原本会不远千里前往巴达维亚进行交易的商人,或许今后就会选择距离更近,各种税率也明显更低的海汉港口来作为物资集散地。 当然了,影响商人们作出选择的条件不仅仅只是距离和税率而已,当地的市场状况、港口条件、物产、安全,以及官府对待商人的态度等等,都是需要综合考量的外部条件。将这些条件综合到一起之后,海汉的优势才会进一步地突显出来。 巴达维亚所能提供的商品不少,但现在的海南岛也能出产其中的大部分,而所欠缺的仅仅是少数当地出产的农作物产品,经济价值并不算高。相反海南岛所出产各种海汉特色产品,却往往是巴达维亚市场上根本见不到的稀缺货,而且有不少种类是限时限量供应市场,这意味着只有那些与海汉保持着良好合作关系的商人,比如说自愿跟海汉商务部签订互惠贸易协定,这样才能有机会购买到这些价值高利润也高的紧俏商品。 巴达维亚近年倒是在税收方面对华人网开一面,为了吸引更多的华人到当地定居,东印度公司设立甲必丹制度,并将当地的一切零售商业,包括沿海贸易承包权在内,都交给了华人首领甲必丹负责。在巴达维亚当局对零售业、赌博、进出口贸易、娱乐等行业的所征收的21个税项当中,华人承包了其中的17个。单单从税率角度而言,海汉倒是没有特别明显的优势,也就只是一些细节比对方做得更好,比如对货物价值的统计和纳税结算手段等等,运作效率倒是要比巴达维亚的荷兰人高出不少。 港口条件方面,海汉明显占优。海汉治下地区每一处贸易港的开发建设都十分用心,虽然工程技术上难以达到后世的水平,但所开发的地段和港口设计几乎都是参照了后世的资料,加上更为先进的港口管理制度广泛使用的机械装卸手段,其运作效率远远超出同时代的竞争对手。凡是到过海汉港口的商船都有明显的感受,不管是装卸货物还是办理通关手续,在海汉港口所花的时间大概只有其他地方的三分之一左右,这也就变相地给海商们节约出了每年多跑几趟所需的时间。 至于安全方面,海汉近几年大大小小的不败战绩已经说明了一切,没有人会怀疑海汉是否有能力保护港口的安全。因为即便是远东地区最为强大的海盗团伙十八芝,近几年也在海汉手下接二连三地吃了几次败仗,甚至连郑芝虎这种级别的大头目都死在海汉手里。单从战果来说,海汉海军近年的战绩甚至已经全面超越了大明水师。而海汉在安南、广东和福建等地派驻军队的一个重要理由,就是声称要让与海汉相关的商业贸易都能得到安全保障。 这可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海南岛以北海域,从安南一直到整个广东的海岸线,现在几乎不会再有海盗的身影出没,因为全都已经被海汉民团剿杀殆尽了。而倒霉的荷兰人在安不纳群岛的败绩已经被某些有心人刻意宣扬开去——荷兰人连一群海盗都对付不了,那要如何保障海商们的生命财产安全? 海汉的各个部门通过各种手段,或明或暗地向参加秋交会的各国商人们宣传着海南岛相比巴达维亚所具备的贸易优势,目的就是要跟巴达维亚争夺南海贸易中心的地位。如果让荷兰使者们发现了海汉正在做的事情,那毫无疑问会立刻爆炸,这可比福建的武装冲突和南海的小岛主权争端严重多了,动摇的不仅仅是巴达维亚城的前景,而且还包括整个东印度公司的贸易基础在内。 当然了,随着秋交会的结束,海汉的这些手段迟早也会通过各种渠道传到巴达维亚,不过等到东印度公司能有所反应,最快也是明年的事情了。而这段时间已经足够让海汉完成安不纳岛的防御工事,准备在福建对付十八芝的作战计划了。到时候东印度公司想再翻脸,就已经失去了先机。 五天之后,东印度公司与海汉之间的谈判终于告一段落,双方签署了和平协议草案。当然这份草案还不能立即生效,因为这仅仅只是目前的阶段性谈判成果而已,东印度公司的使团必须带着这份草案返回巴达维亚,交给董事会进行讨论并通过,然后才能通知海汉具体的生效日期。而公司董事会如果认为这份草案中的内容有问题,那么可能还会有反复,说不定还得对其作出改动之后再跑一趟三亚,继续与海汉讨价还价。 在这份草案当中,东印度公司一方原则上同意了与福建的十八芝团伙中断所有形式的往来,并且不再对其进行任何军事援助。但出于对自身利益的考虑,东印度公司同时也要求海汉对此项协议内容保密,不得公开宣扬出去,否则此项协议将自动失去效力。海汉对此倒是没有太大的异议,执委会在乎的只是结果,而不是形式。退一万步说,执委会其实还挺希望东印度公司不要真的去彻底执行这个协议,最好是能留下些把柄,这样以后海汉要对台湾岛上的荷兰据点动手,也好有更为充分的理由。 而对于安不纳群岛的主权争端问题,东印度公司一方就只能忍气吞声了。虽然在协议中东印度公司并不承认当地的归属权已经易主到海汉手中,但也明确地承诺了不会以武力方式驱逐岛上的华人或海汉人——这已经是范隆根等人所能想到的最为婉转又能保住东印度公司脸面的措辞了,至少这样仅从字面上看似乎还是东印度公司占据了主动一样。当然了,至于说他们要求的共管共治,则是根本就没有在这份草案中被提及,仅仅是记下了“东印度公司可在当地派驻商务代表,当地港口允许荷兰商船自由进出并可获得补给”这样的内容。 东印度公司做出了这么大的让步,当然也并非是毫无交换条件。事实上范隆根也提出了相应的要求,如海汉方必须承诺不支持不参与任何第三方与东印度公司的敌对行动,不得再在福建海域对荷兰船只实施挑衅、拦截、攻击等行为,必须释放福建南日岛海战中被俘的荷兰籍船员,并放弃此前由海汉对东印度公司所提出的索赔要求等等。 这些要求对于海汉来说倒并不存在太大的难度,也不会妨碍海汉接下来的一系列发展计划,因此执委会对此也没有过多的刁难对方。至于说以后要是有什么别的变化,执委会倒也并不顾忌直接撕毁所谓的和平协议。其实双方心里都很明白,这次所达成的协议仅仅只是起到一个缓冲的作用,只要双方的利益存在巨大的冲突,迟早都还会干起来。 最后代表海汉出面签字的是顾凯,在完成这个草案协议之后,双方都是长出了一口气。荷兰人固然觉得是免除了一场大难,而海汉一方也感觉总算减去了一份重压,不用再时时刻刻担心荷兰人在南海出兵了。当然了,把赖在三亚一个多月的荷兰使团赶走,也算是省下了一笔不必要的日常开支。另外腾出来的那栋别墅也要立刻派上用场,最近抵达三亚的外地客商太多,不管什么档次的接待场所都已经开始告急了。 1631年10月10日,范隆根率领的东印度公司船队终于离开了三亚港打道回府。在出发之前,范隆根等人获准在外交人员的陪同之下,游览胜利港和景观大道附近的商业区。而他们也终于得偿所愿,亲眼见识到以往在大明商人口中所称的“南海第一港”究竟有多大的排场。 毫无疑问这里的商业气氛远远超过了巴达维亚,鳞次栉比的商铺和码头上不见首尾的商船船队,让见多识广的范隆根也叹为观止,他认为只有阿姆斯特丹这样的黄金港口,才能与三亚的繁荣状况相提并论。 17世纪的阿姆斯特丹是欧洲的航运和资金流动的中心,大量的商船从这里发往波罗的海、北美洲、非洲及遥远的东方,全球贸易网络的基础可以说就是由这里开始发源。东印度公司的股票持有人中,阿姆斯特丹的商人就占了多数,这里也是世界上第一家股票交易所出现的地方。即便是在现今欧战打得火热的时候,阿姆斯特丹的繁荣也依然没有受到战争的太大影响,仍然保持着欧洲经济中心的地位。 而看过胜利港的状况之后,范隆根也意识到海汉人的营建能力有多么可怕。阿姆斯特丹从14世纪被授予城市资格,到17世纪初成为欧洲经贸中心,用了近三百年的时间才建成了这座伟大的港口城市。而海汉人来到这里才不过几年时间,就已经发展出了一座繁荣如斯的城市,尽管这里的城市规模还远不及阿姆斯特丹,但只要想想这个小城市短的可怕的发展史,就让范隆根忍不住心生警惕。如果给海汉人十年、二十年以及更长的时间来发展,那么这里会在他们的手中变成什么样? 登船之前,于小宝一句有意无意的话再一次重击了范隆根:“像三亚这种规模的港口城市,在这个岛上至少还有另外两处在建。” 于小宝所指的自然是北边的琼州府城和儋州,那两处的自然条件也的确不差,假以时日发展成区域商贸中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过范隆根显然理解有一点偏差,他认为于小宝所说的另外两处是已经达到了三亚这样的城市规模,对于海汉的实力估计不得不又上调了一个台阶。 范隆根心里还是很庆幸这次能够出使海汉,如果不是亲眼来这里看到三亚的状况,任谁都很难相信那些水手之间的传闻,说什么三亚的海汉人富得流油,钢铁多到用不完以至于拿来造大铁船放在港口当摆设,岸防炮台修得漫山遍野光是大腿粗火炮就有上百门等等。真正到这里看过之后,才知道传闻中的荒谬场景居然都是真的,而且并不能完全形容出这里的强盛,光是胜利港东侧军用码头停靠的那一整排战船,就让范隆根看得胆战心惊——从中抽出任何一艘来,吨位都比他自己船队里的旗舰要大出不少。 正文 692.第692章 秋交会成果 范隆根在此之前一直不是很理解为什么率领六艘武装帆船出战的范德维根会被海汉人打得丢盔弃甲,但当他看到胜利港军用码头停靠的海汉舰队时,多少也能感受到范德维根当初的无奈了。是的,海汉人麾下的武装力量可不是什么装备了几门火炮的商船,而是实实在在的作战舰队,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商船与其相比,在实力上存在着明显的差距。 至于养着这么一支庞大的舰队需要多少开支,范隆根作为一支商船船队的指挥者,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数的。最可怕的是海汉人麾下明显不止这么一支舰队,他们在福建和安南也同样部署了大量作战船只,也就是说至少还存在着另外两支舰队。范隆根认为起码要把这里所见的战船乘以三,甚至是更大的倍数,那才是海汉海上作战力量的真实状况。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公司董事会没有冒然作出攻打三亚或者与海汉全面开战的决定,否则以目前所见的状况来看,一旦开战,东印度公司怕是要吃大亏。 而身为军官的范德维根早就看得眼睛都直了,来三亚待了一个多月,总算是看到了他此行的目标。但海汉人却没有留给他更多的观察时间,就只能这么远远的一瞥。以这种方式所能搜集到的情报信息,回去之后恐怕很难向董事会的大佬们进行交代。 为了避免荷兰人再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海汉海军特地出动了两艘“探索级”帆船一路“护送”荷兰船队南下,直到第二天才折返。 送走了荷兰船队之后,三亚秋交会终于进入到高潮阶段。从各地赶来的客商汇集到三亚,签署各式各样的合作协议。这其中比较大项目主要都集中在琼北地区,光是万亩以上的集体农场项目,这次就有七个。此外集中签约的还有各地的代理商,这次除了福广两地之外,还有不少客商是千里迢迢从湖南、江西、浙江等地赶来,为的是获取部分海汉商品在大明境内的“行省销售代理资格”。 随着近两年海汉商务部主导的销售渠道网络在福广两省逐步铺开,海汉商品的销售区域已经慢慢在向内陆省份和大明中北部地区延伸。一些眼光好,有门路的商家,便准备效仿福广两省的同行,主动与海汉建立商业合作关系,并在那些海汉自身商业渠道无法到达的区域内承销海汉商品。 几乎不会有谁在考察过海南岛的实际状况之后还会对海汉的实力心存怀疑,他们所到之处,包括地方官府在内都对海汉人言听计从,这个位于大明南海边陲的大岛俨然已经有了国中之国的气象。不过商人可不会那么在意海汉人在这里的做法是不是于国法不容,他们只要明确自己跟海汉人的合作能赚取到多大的收益,以及海汉人有足够的能力来确保这种合作关系的稳固和安全,这就已经足够了。至于海汉人是不是对朝廷,对皇上忠心,这些难道还能转化成白花花的银子进到自己口袋里吗? 秋交会于10月底圆满结束,在此期间除了接到大量的商品订单之外,还新组建了广海商盟、福海商盟两个省级的商业行会。这种行会与先前海汉组织成立的“琼联发”有所不同,并不是以股份制为根基的盈利机构,而是相对较为松散,由大明境内商人自发组织的商业联盟。 顾名思义,这种商业联盟的成员都是与海汉有着贸易往来的商家,可以说都是海汉利益相关者,而这些人在地方上抱团之后的影响力也非常可观。海汉一心想要向外推广的价值观、文化、金融、生活方式等等,如果仅仅依靠自己的力量来运作,那效率肯定不会太高,但有了这些区域范围的商业联盟参与推广,效果就会大不一样了。 以两广为例,广海商盟的成员基本包括了广东治下的潮州、惠州、南雄、韶州、广州、肇庆、罗定州、高州、廉州、雷州等所有州府,商盟内部将会设立统一的消息渠道。海汉这边一旦有什么新的商品或是对外政策问世,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推广到整个行省范围内,而无需再像过去那样,靠着口耳相传来慢慢扩大影响范围。 大明商人们参与这个商盟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除了能够在第一时间获得海汉商品的承销资格,得到最新的市场报价等等,最关键的是这么多有实力的商家集中起来,很容易就能对市场形成干预,从而获取到更多的收益。而且海汉银行也将会为商盟提供更多的专项服务,方便商盟成员在交易过程中的款项结算,提高其资金的运转效率。 而这种形式对海汉来说,除了明面上看得到的各种好处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借势打压那些地方上不愿与海汉合作,甚至是对海汉采取敌对态度的商家。而且以海汉的实力,可以向自家的扶持对象提供各种各样的帮助,特别是地方上的富绅们非常感兴趣的军事支援。 海汉在广州府扶持的李家,几乎已经成为了所有对外合作的典范样本。几年前还曾经被流寇围困,险些灭门的李家庄,现在却已经号称两广第一庄,富甲一方不说,而且拥有了极强的武力配备。目前以镖行形式存在于两广各地的金盾护运,表面上虽然是镖行,但知道内情的人都知道这家镖行已经无异于一支私人军队,不但组织性极强,而且所用的武器装备,全部都是由海汉人特别供应,所有的人员也都是由海汉进行训练——其中的不少镖头甚至都有过在海汉民团中服役的经历。 各地官府对于金盾的存在也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一来金盾背后的李家和海汉人势力的确够大,一般六七品的基层官员根本就扳不动人家;二来地方上偶尔也会有求助于金盾的地方,比如说押送库银、重刑人犯、捉拿通缉要犯、抓捕强盗山贼等等,这些活儿金盾做起来比地方上的衙役要拿手多了,而且首尾都处理得很干净,不会给官府带来太多麻烦。 而在地方上的大户看来,金盾这种武装组织所能做的私活就更多了。既可以看家护院,也可以刷一刷排场。李家的要人现在出行,那都是有背着海汉火枪的护卫队随行,排场甚至比一些官员还要大,谁看了不羡慕? 而在这次的秋交会上,海汉方便宣布了今后的对外合作中,凡是商盟成员都可以申请海汉的军事支持,包括人员训练、武器购买、救急救难等等,这无疑是给那些一直眼红广州李家和“琼联发”股东的地方大户们一个极好的机会,他们也终于有机会能够和这些先行者平起平坐地一起愉快的装逼了。 而类似这样给予商盟成员的特殊待遇,几乎涉及了所能想到的方方面面。海汉银行会设立商盟专用柜台,各处码头都会有商盟专属的货栈,但凡能够体现出商盟成员身份差别的地方,都被详细地列入了商盟的相关说明当中。商人们虽然不明白什么叫做vip待遇,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差异化服务,但仅仅就是这些暂时列在纸面上的待遇,就已经能让他们感受到商盟成员身份的与众不同。 当然了,要享受这些待遇也是有准入门槛的,除了对成员的资产规模有一定的要求之外,商盟成员每年还得缴纳一定数目的公共费用。用施耐德在商盟推介会上的话来说,这种措施就是要提高准入门槛,不能让商盟成为阿猫阿狗都能混进来的低等行会。大亨们对此不但不觉得反感,反而深以为然,进这个圈子就是为了结交实力相当的生意伙伴,谁会愿意跟等级和观念都相差太多的人合作。 海汉虽然不会直接领导和干涉商盟的日常运作,但同样在其中有很大的影响力。广海商盟的首任理事长由“福瑞丰”掌柜李继峰担任,而福海商盟的这个职位则是由许心素的二弟许心哲担任,即便是有人想在商盟里搞事,也很难抢夺到真正的话语权。 在忙完了秋交会的事情之后,执委会马不停蹄地开始实施下一步的规划,即消灭十八芝,清理福建沿海和台湾海峡的航道。尽管其作战规模不如安南内战,作战距离比不上安不纳群岛,但这个作战目标对于海汉来说仍然可以算是一个新的挑战。 安不纳群岛的防御力量十分有限,海汉几乎没有费太大的工夫就将其拿下,而之后占据地利优势,防御荷兰人的反扑也较为轻松。但十八芝占领澎湖已有数年,而且手下仍有近万的青壮人口,海上的实力也不可小觑,打起来不可能像安不纳岛那么轻松。而当初在安南作战的时候,补给线可远远比不了福建这么遥远的距离,再加上海上的机动力明显占优,作战的压力要小得多。如果到福建作战,粮草倒是可以从福建本地筹集,但军用物资基本上仍是得从海南岛运过去,一旦战事不顺,这么遥远的补给距离就会成为最大的作战障碍。 为了解决这个麻烦,相关部门也已经准备了解决方案,一方面是通过谈判让荷兰人知难而退,不再对十八芝提供援助,另一方面也已经开始筹备作战物资,以海运的方式提前向福建进行输送。但这种运输不能公开,必须要秘密进行,以免打草惊蛇。因此执行这个任务的船只几乎全部都是来自大明海商,而没有动用海运部自己的船。 11月5日,一支福船船队通过铁炉港外的狭窄航道,缓缓地驶进了铁炉港。位于三亚西侧,海南岛东南角的铁炉港,目前在海汉控制下的盐场中产能仅次于莺歌海,比胜利港盐场和刚刚投入生产不久的儋州湾盐场的产能都要高出一截。同时这里也是海汉对外销售私盐最主要的贩售点,类似罗升东这样的大盐贩,现在进货都是到铁炉港这边来装船。 不过今天到来的这支船队稍稍有一点不同,抵达码头之后并没有像别的运盐船那样立刻开始装货,而是静静地停靠在岸边没有动作。别的运盐船来了之后都是巴不得三五下就装完了赶紧开拔,以便每个月能多跑上一两趟多挣些银子,哪里还有闲心停在这里空耗时间——铁炉港因为航道狭窄,所能进入港湾停靠的船只数目有限,所以在这里停船都是要计时收费的,即便是罗升东也不会让自己的船在这里停靠超过半天。 但这支没有挂出旗号的船队一直没有动静,显然是打算要在这里过夜了,另外几艘装运私盐的船都赶在日落前急急忙忙地离开了,只剩下这支船队孤伶伶地靠在港湾西岸的码头上。 暮色降临之后,码头上忽然开始热闹起来,搬运工们推着一队队的板车出现了,船舷上也次第亮起了火把和灯笼。水手们迅速将跳板搭建起来,然后搬运工开始向船上装运一箱箱的货物。 这些货物都是从田独的车间里生产出来的军需物资,通过田独与铁炉港之间的山谷秘密运送过来,然后在这里以私盐的名义装船运走。为了尽可能地保守秘密,这种装船往往都是安排在夜间进行,而船上的水手也都不知道这些货物的内容是什么——他们只知道这一趟运的东西比私盐要值钱得多,而他们所能得到的工钱报酬也会涨一大截。 装运货物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才完成,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这支船队就无声无息地驶离了铁炉港,向着东北方向驶去。他们的目的地是珠江口的香港岛,在那里这些货物还需完成一次装卸,然后由福建来的商船完成下一步的转运,将其运往福建金门岛,也就是海汉军事顾问团所驻扎的地方。 正文 693.第693章 镇南港的调整 同一时期,香港岛南部,镇南港。 刚刚带着船队从潮州回来的木材商人陈林看着岸上的忙乱景象,脸上是大写的懵逼。上千名劳工们正不断地向码头停靠的船只装运各种货物,而港口外还有一堆跟他一样堵在外面没法靠岸的帆船。陈林在镇南港进进出出少说也有二三十趟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地方如此拥挤,以镇南港的港口规模而言,这显然并不是正常的现象。 通常镇南港每天进出的船只不会超过二十艘,旺季也就三十来艘,但眼前光是堵在港口外面的船只,陈林粗略数了一下,大大小小起码有四五十艘之多。出现这样的场面,陈林暂止只能想到两种可能性,要嘛是镇南港发现了金矿,导致逐利者蜂拥而至,要嘛就是这地方发生了瘟疫,让所有人都打算尽快出逃。 陈林等了半晌,着实有点不耐烦,便让人放下小船,划去了镇南港一水之隔的鸭脷洲。镇南港的港口防御工事,基本都是修建在鸭脷洲的小山上,海汉民团在这里部署有包括一个炮兵连在内的四百余名士兵,还有一个可供“威严级”战船临时停靠的补给码头。当然现在这里并没有部署“威严级”主力战船,只有两艘“探索级”战船作为日常水面巡逻所用。 陈林因为经常往来镇南港,与驻防在这里的海汉高级军官陈一鑫打过几次交道,借着两人同姓,很快就攀上了交情。每次陈林来镇南港的时候,都不忘带点外地土特产过来作为孝敬,时间长了这里驻防的民团士兵也有不少人认得他,因此他所乘的小船刚到鸭脷洲岸边,便有士兵一边帮着接下船上抛出的缆绳,一边大声招呼道:“陈老板稀客啊!好久没出现了!” 陈林抱拳应道:“最近去潮州处理些事情,今日才刚到镇南港,特地来探望陈首长。船上还有些途中没吃完的活鸡活鸭,就送给岛上的军爷们打打牙祭吧!” “那陈老板可算来着了,首长前两天才刚从北边回来。您先在码头歇会,这便差人去禀报首长!”既然陈林没有打着空手来,那自然也就不会被亏待了。岸边的士兵很快搭好了跳板,让陈林登岸,接着几名士兵去到小船上,替陈林把准备的各色慰问品搬运到岸上。 片刻之后,陈林在军营中见到了陈一鑫。 “你来得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你。”陈一鑫作个手势,示意他坐下说话。 陈林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谢过了勤务兵送上的茶水,这才应道:“首长可是有什么需要小人效劳之处?” “你在镇南港有房产吧?”陈一鑫开门见山地问道。 陈林不明其意,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道:“小人在本地有一间货栈,占地约有三亩,主要用于存放木材。平时来此交易,也会在货栈里暂住几日。” “前些日子三亚秋交会,你应该没去参加吧?”陈一鑫点点头,又说起了另一桩看似无关的事情。 “小人前些日子在潮州处理生意,没能来得及前往三亚,也是甚感遗憾!”陈林虽然嘴上说遗憾,不过心里倒未必见得。 他的主营业务是木材,自从与海汉这边搭上关系之后,主要的供应对象也就是香港岛、万山岛和番禺这几处。那秋交会虽然热闹,但陈林这种木材商人即便是去了,也真的只有看看热闹的份。琼州岛上的木材供应基本都是自给自足,少数海汉点名要买的特殊木材,如用作加工舵杆、轴套等船舶部件的铁力木之类,其产地又不在陈林所能到达的地区。至于那些圈地建农场之类的大项目,因为投资巨大,陈林自觉也有点玩不转。因此他虽然知道三亚秋交会的消息,也并没有急着赶去三亚参加,等处理完潮州的生意回来,秋交会已经结束好些天了。 “秋交会上有一些新的政策和决定宣布,你刚回来,想必也还没听说。”陈一鑫斟酌着说道:“其中有一项内容,就是关于香港岛的区域设置调整。大体内容就是把民用设施逐步集中到北边的盐船湾……嗯,现在已经更名为铜锣湾的那片区域,而南边镇南港会逐渐变成军事用途为主,你懂的,军港是不会允许民船进入停靠的。” 陈林愕然道:“那以后……像小人的船就不能停靠镇南港了?那小人在这里的货物和货栈怎么办?” 不等陈一鑫答话,陈林忽然醒悟过来:“原来镇南港这么多船堵在码头,就是要急着搬货搬家啊!首长,小人有一半的身家都在这里,您可得救我一救!” “你不要慌张,先坐下!”陈一鑫也早就料到了对方的反应,示意他先冷静下来。 “当初像你这样的商人在镇南港拿地的时候,都是交了钱的,你也知道我们海汉做事从来都是规矩分明,所以你放心,你的东西和地皮一点都不会少,我们会留出时间让你把货物运出去,地皮也会在北边的铜锣湾给你合理补偿。”陈一鑫说明道:“北边的条件比镇南港更好,相信对你以后做生意也是有好处的。” “小人在这里修建货栈也花了不少钱……”陈林说到一半,声音也小了下去,心道官府征地,哪还管你盖房子花了多少银子,能补偿地皮就不错了。 “盖房子的钱不可能退给你。”陈一鑫语气一转道:“但是我们会在铜锣湾多补偿一些土地来作为交换,你在这边有三亩地,到北边铜锣湾就能换到四五亩地,至于多少就要看具体地段了。” “啊?多谢首长!”陈林赶紧应道:“那小人这便赶紧去清理货栈……不对,该先去北边选定地皮……” “你不要急,有两个月的时间可以慢慢操办这事。”陈一鑫不急不慢地说道:“铜锣湾那边的地皮也给你留着,如果你堆在镇南港的货比较多,我们还可以安排船帮你转运过去。” 陈林这才觉察到陈一鑫似乎话中有话,连忙应道:“不知首长有什么安排?” “你手底下有五六条货船吧?”陈一鑫问道。 “共有六艘,现都在港外等候码头空出来,船上装的都是这次去潮州拉回来的木材。”陈林老老实实地答道:“但镇南港若是不能卸货,小人还需另行找个港口才行。” “不用另找了,等会儿让你的船靠这边的码头,把货卸在这里。”陈一鑫沉声道:“你这六条船空出来之后,先跑一趟三亚,替我们运点东西,费用会照市价算给你。” 陈林一时没有会意过来,仍是一脸茫然:“运东西?去三亚?” “有什么问题吗?”陈一鑫皱眉问道。 “啊?啊……没有!没有问题!小人能为首长效劳,深感荣幸!”陈林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应道:“不知首长安排几时出发?可需要小人准备些什么?所运货物可有什么禁忌之处?” “我会安排人手帮你的船队卸货,卸完之后,你们在镇南港休整一天,补给好物资,就出发南下吧!到时候我会安排人上船领航,具体到哪里靠岸装货,我的人会指引你们。”陈一鑫慢慢解说道:“至于装运什么货物,你就不必知道了……如果你的船员问起,就说去三亚运私盐好了。从三亚把东西运回来之后,你就可以交差了。到时候我开海汉银行的银票给你,你自己去兑换现银。” “就是如此?”陈林又特地确认了一次。 “就这么简单。”陈一鑫点点头道:“我保证你不会有任何麻烦。” 类似陈林所遇到的状况并非个案,执委会在近期作出了将下一步战略重点放在福建的决定,于是所有的资源配置也得为了这个大的战略方向而发生改变,例如镇南港原本的规划,就得有了新的变化。 镇南港最初规划的时候大部分还是充作民用,只有鸭脷洲作为军管区使用,为此开发前期商务部和驻广办都还搞过专门的招商活动,让商家到镇南港投资修建货场商栈等设施。不过随着进军福建计划的确定,执委会决定对镇南港的功能设置进行调整,将整个镇南港全部划为军事基地,同时把这里的民用设施都搬迁到香港岛北边——铜锣湾避风塘附近的港口已经完成了第一阶段的工程建设,可以开始投入日常运营了。 执委会作出这样的调整,一是因为已经拿下了整个香港岛的控制权,而港岛北边所拥有的大片临海平原显然比镇南港狭窄有限的地区更具开发价值。二来将镇南港地区划为军事基地,也是为了服务于今后一段时期的战略发展需要。 海汉要大举进攻澎湖,就势必要派出相当数量的舰队前往福建。但如果这个动作太早,势必就会提前引起十八芝的警惕,从而给予他们更多的反应时间。军委所制定的计划,是将舰队先集中到珠江口,有可能的话还要安排几次演习。等到行动开始之前,再开拔前往福建执行作战计划。 海汉在珠江口的据点已经有好几处,但目前却没有适合大部队驻扎的地方。番禺的位置太过接近广州,如果海汉舰队大举沿珠江上行,势必会引起广东官府的误判,从而引起不必要的后果。而万山岛的港口过小,所能容纳的船只的数量和吨位都很有限,并不适合作为军港使用。也就只有香港岛这边,可以将位于西南角的镇南港单独划出来,交给军方使用。 因为香港岛天然的地形,镇南港与位于北边的沿海平原是完全隔离开来的,这也可以在最大限度上保证这里作为军事基地的机密性。只要将鸭脷洲两头的航道一封锁,中间这段海峡里停靠了多少船只,外面根本就查探不到。对于希望在开战前保守住兵力部署机密的军方来说,镇南港的确是一个极佳的选择。 要把这里变成军事基地,当然还有一个必要的前提,那就是把民用设施全部搬走。所以趁着秋交会商人云集的机会,执委会宣布了对镇南港进行整体搬迁的决定,所有在镇南港有固定资产的商家,都将限期搬离此地,并在港岛北部的新开发区获得相应的补偿。 至于陈林的船被陈一鑫征用,这也是军方的安排,让陈林这种知根知底的海商出船出人,到三亚铁炉港去运输战备物资,以求在最大限度上掩盖海汉已经在进行之中的战前准备。 陈一鑫自然不会告诉陈林运的货物是什么,而陈林也很知趣地不去进一步打听这些消息——既然对方不说,那自然是不便外露的军情,自己还是尽量不要去多事为好。陈一鑫既然已经说了会付相应的运费,那应该也不会赖账,至少不需要自己贴钱跑这一趟。反正跑个来回也就十几天时间而已,并不会对自己的生意有太大的影响,陈林想想也就宽心了。 陈一鑫安排了数百名士兵,到码头上给陈林的船队卸货。有了这么几百个壮劳力,第二天便将这次从潮州运来的六船木材都卸完了。又休整了一天之后,陈林便带着船队离开镇南港南下。陈一鑫专门调了几名海军的人,随陈林一起南下,担任领航的职责。 类似这样的情形,不仅在镇南港一地出现,邻近的万山岛、番禺李家庄、广州城外的珠江码头,以及海南岛的儋州、琼州府城港口,都有与海汉关系较熟的海商接下了承运业务。这些分属不同船主的商船将在今后的一两个月里分批前往三亚,把军方所准备的战备物资运送到镇南港。同时福建方面也会派船过来,将这些物资运往金门岛。即便是十八芝在广东安排有坐探,也很难察觉到海汉在暗地里所采取的这些手段。 正文 694.第694章 特殊的访客 1631年11月,福建金门。 钱天敦率部进驻福建己有四个月,前几个月基本都在忙于督建营地、训练部队,极少有闲下来的时候。而今天他在午后便来到码头上,让勤务兵撑起遮阳篷,悠哉悠哉地度过了一个下午,这是因为有一位重要的客人要专程从漳州赶过来与他会面,于是他很难得地给自己放了假。钱天敦在码头上等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终于看到了从西边海面上驶来的一艘“探索级”帆船。 “钱天敦,你待的地方也太远了点,早上天不亮就上船出发,这个时候才到。路上无聊死了,高桥南又是个木头,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随着一阵数落,罗舞丹的身影出现在了码头上,身后跟着一脸无辜的高桥南,两只手各拎着一只行李箱。 “这里当然比不了漳州了,守关戍边,当兵的人就是这样过的,不然老百姓的太平日子从哪里来?”钱天敦虽然出口反驳,脸上却不似平时那般严肃,嘴角还隐隐透着一丝笑意。 “高桥南,以后这种粗活,你让下面的人去做,好歹也是个候补营长了,还是要注意下个人的威仪!”钱天敦看到提着行李箱的高桥南,忍不住也数落了他两句。 高桥南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应道:“能为首长服务,卑职幸甚至哉!” “现在还会拽古文啊了!”罗舞丹惊讶地叹道:“连曹操的《观沧海》都知道,以后还真不能小看你了!” “前些天听首长念起这首诗,卑职觉得很有气势,便向首长求教了。”高桥南应道。 罗舞丹看着钱天敦笑了笑道:“暴露野心了啊!”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古诗词爱好者而已。”钱天敦一本正经地应道。 高桥南或许不懂古人作这首诗的情境和寄托在诗词中的志向,但罗舞丹好歹以前也是玩笔杆子的出身,自然能够联想到钱天敦这样一个带兵的大将是怀着怎样的情怀去朗诵这首诗。两人在安南时已经相处了很长时间,罗舞丹多少也明白这个男人心中对于成就一番丰功伟业有着多么大的执念。 钱天敦在安南战场上打出来的战绩已经足以让他在军中拥有极高的地位,如果他愿意回到海南岛任职,军职和权势可能比现在还要更高。但钱天敦的选择依然是在海外带兵,而且专挑有仗可打的地方驻扎,安南那边的国内局势稳定下来之后,闲不住的钱天敦便又来了福建。他到了这边之后所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指挥海汉民团在南日岛击退了十八芝与荷兰人组成的联军,并在此战中成功剿杀了十八芝的二号人物郑芝虎。 这一表现迅速地扫清了福建官方对他的所有担忧和质疑,许心素也藉此确信海汉调过来的这位钱将军的确是有真本事的大将之才,在此之后对他言听计从。钱天敦说要在金门岛划地驻军,许心素二话不说就准了,还派出了大量劳工为其修筑了所要求的军营,并且表明了态度,希望来年攻打十八芝的战役,海汉一方仍然由钱天敦出任指挥。 如果来年攻打澎湖的战役仍是由钱天敦指挥,只要能够顺利拿下,那么钱天敦基本就会成为海汉军团对外的形象代言人了。至少在陆军范围内,海汉军中还没有第二人能与他的战绩相提并论。不过罗舞丹也知道钱天敦的志向可不会止步于打打海盗,逐鹿中原乃至征服海外各地,才是他真正想做的事。 “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先送你去休息一下吧?让人给你准备了一个单间,卫生都打扫好了。”钱天敦向罗舞丹征求意见道。 “在船上躺了一天,还休息什么啊!你带我在附近转转吧,也给我介绍一下你们的建设成果。”罗舞丹却不愿意接受钱天敦的建议,而是提出了另一个方案。 高桥南很是知情识趣地插话道:“那卑职先把罗首长的行李送去住处。” 在钱天敦看来,军营其实没什么可转的地方,到哪里都是看到一帮汗流浃背的大老爷们,不过罗舞丹的视点显然不一样,她所注意的地方显然不是普通女生会感兴趣的对象。 “不是说军营都修完了吗?怎么外面还有这么大一片工地?” 吸引到罗舞丹注意力的并不是军中的士兵,而是军营外热火朝天的工地。上千名劳工在营地北边正在施工搭建房屋,从已经初具轮廓的几栋房子来看,都跟民团驻地的营房是一样的外形。 钱天敦解释道:“明年我们在福建有比较大的动作,驻军会在今后一段时期内会逐月增加,这些新建的营房就是用来安置将来进驻的部队。这样做有三个好处,一是增强参战部队对本地气候的适应性,二是减少开战之前的运输压力,三是避免让我们的对手留意到大股兵力的调动部署,提前有了戒备。” “听说打完十八芝之后,福建官府会把澎湖以租界的方式交给我们掌控?”罗舞丹接着问道。 “消息很灵通嘛!”钱天敦对于罗舞丹能问出这个问题微微有些吃惊:“这事目前知道的人可不多,你从哪里打听来的?” “你可别忘了我以前的老本行是干嘛的!”罗舞丹不无卖弄地说道:“要打听消息,我可是有你们这些大男人够不着的路子。” “啊,原来是打入了官太太的圈子啊!”钱天敦很快就反应过来,向罗舞丹竖起了大拇指。 罗舞丹穿越之前的老本行是娱乐记者,熟称狗仔,这无孔不入打探消息的本事自然是胜过常人一筹。不过穿越之后除了给宣传部门写一写标准格式的新闻稿,能够让她发挥特长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特别是在黑土港的那段时间里,每天能打交道的除了钱天敦等有限的几个穿越者之外,其他的几乎全是满身煤灰的归化民,在这样的环境下自然也就不太可能有她发挥的余地。 不过这次随钱天敦到了福建之后,状况就有些变化了。钱天敦初到福建就带兵去了南日岛打仗,而罗舞丹则是被安排到了漳州住下。按照大明的风俗,没有结婚的大家闺秀是不太方便到处抛头露面的,所以罗舞丹进住漳州的时候,就是以钱天敦家眷的名义。而这个身份也给她带来了很多方便,比如漳州当地官场上的太太交际圈,就会很主动地向她示好,并将她拉入到这个圈子里。 这样的状况当然少不了太太们背后那些大人物们的授意,而这也正好合了罗舞丹的意,大家都是套路,就看谁的套路更深了。罗舞丹的学问、见识,手段,都要远远超过这些整日生活在深闺大院里的女人,而且她手上还有许多令人根本无法抗拒的好东西。比如漂亮的海汉玻璃镜,香喷喷的香皂和香水,以及那些市面上根本买不到,只有通过特殊渠道才能弄到的海汉定制品。没有哪个女人能够对这些精致的东西完全免疫,所以罗舞丹在漳州期间,也通过这些手段套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关于福建官府与海汉就澎湖未来归属所达成的协议,也是其中之一。 “到时候又是你上前线去指挥打仗吧?”罗舞丹问道。 “海军多半是王汤姆亲自过来指挥,陆军……不出意外应该是由我指挥。”钱天敦没有否认罗舞丹的猜测:“不过作战难度应该不会太大,上个月执委会跟荷兰人的谈判已经结束,荷兰人将会中断对十八芝的援助,当然更不会干涉我们攻打澎湖的行动。” “难度不大那也是打仗啊,刀枪无眼,战场上的事情谁说得定……”罗舞丹脸上的表情难掩担心的情绪,不过她也知道万万不能劝阻钱天敦,因为这可不是钱天敦个人的事情,而是整个海汉对外扩展势力范围的大政方针。就算钱天敦不带兵,这个仗也迟早要打,与其把这功劳让给别人,那还不如自己攥着。 “对我们来说,目前的情况已经是最理想不过的了。你要知道,如果不是我们在福建布局得够早,十八芝早就打下了金门厦门两个岛,郑芝龙也已经洗白上岸当了水师将官。他最强盛的时候,手底下有二十万人的军队,我们想要在福建生根,可不会像现在这么容易。”钱天敦当然也知道罗舞丹在担心什么,但他不可能表现出丝毫的畏战情绪,只能换了一种方式来安慰罗舞丹。 的确正如他所说的那样,郑芝龙在原本的历史中干掉许心素,然后接受福建巡抚熊文灿招安之后,势力很快就膨胀起来,整个闽南地区及台湾海峡几乎都成了他的私人领地。就连他曾经合作过的东印度公司,也在1633年于金门附近海域被击溃。所有的商船都必须要向其缴纳买路费,购买通行令旗,才能在这段海域平安航行。如果海汉没有提前布局支持许心素,那此时的福建恐怕很难再容海汉插足进来,更别说圈地驻军之类的打算了。 不过发展到今时今日的局面,已经跟原本的历史轨迹完全不同了,十八芝的势力范围被一再压缩,目前只能据守澎湖列岛,连往年春夏二季固定会对漳泉两州发动的攻势,今年也都已经没了动静。就算是最谨慎的评论,也都认为十八芝的覆灭只是时间问题了。当然要实现这个大趋势,最终还是得依靠武力手段解决,十八芝里上上下下都充斥着亡命之徒,可不会选择自己捆住双手投降这条路。 “那打下澎湖之后呢?”罗舞丹继续问道。 “打下澎湖之后……我们就可以控制住台湾海峡,随时封锁台湾岛的西海岸,到时候就得要正面对决荷兰人和西班牙人了……”钱天敦说着说着情绪就慢慢起来了:“如果执委会需要拿下台湾岛,那至少还有两场硬仗要打。等拿下台湾,我们就可以控制东南地区前往琉球、日本的航线,控制范围也能辐射到浙江南部海域了……” “我不是问你怎么打仗,我是问你有什么打算!”罗舞丹终于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打断了钱天敦的话头。 “我?我有什么打算?”钱天敦愕然半晌,才回过味来:“我那什么……估计得跟着部队一起动吧……大概会从金门岛迁到澎湖去……” “那我呢?”罗舞丹真是有点受不了这个直男癌晚期患者的迟钝反应了。 “你……如果……想跟我去澎湖……那就一起好了。”在战场上从来不会犹豫畏缩的钱天敦,此时居然连说话都有点不顺畅了。他现在唯一感到庆幸的就是提前支走了高桥南这个探照灯,不然让他看到自己的这副窘迫模样,以后还有什么上司的威严可言。 “钱天敦,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别到时候又推三阻四的把我丢在漳州或者别的什么地方。”罗舞丹虽然脸色仍是气鼓鼓的,但语气中却明显透着欣喜的味道。 “不会的,我说话肯定算数的,不过这个调动申请最好还是你自己给执委会提交上去,我出面怕影响不好。”钱天敦挠挠头道。 “你带兵打仗的时候怎么没这么怂过!”罗舞丹气得伸手在钱天敦肩上锤了一下。不过她也知道钱天敦所说的是实情,即便执委会会考虑到两人的私人关系,在工作安排上给予一定的照顾,但钱天敦这种军中大将出面申请,难免会让人有说闲话的机会,罗舞丹也并不希望钱天敦因此而被扣上什么“以权谋私”之类的帽子。不过兜兜转转之后,两人最终能走到一起已经不易,罗舞丹也不想再因为这些小事而节外生枝了。 “两位首长,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直到暮色降临,高桥南才再次出现,让他们回营去享用晚餐。 正文 695.第695章 十八芝的困境 同一时间,距离金门岛约八十海里之外的澎湖马公港。 三艘鸟船缓缓靠岸,岸上的工头呼喝着让手下的人赶紧将船上抛出的缆绳系好,搭建跳板准备卸货。码头上已经停着十几辆骡马大车,看样子也是来等着装货的。 船老大不等跳板搭稳,就三步并作两步下到岸边,向岸边一名年轻男子单腿下跪禀道:“属下耽搁了行程,望豹爷恕罪!” “说好七日便回,结果一走就是半个多月,你再晚回来几日,只怕岛上就要揭不开锅了!”被成为豹爷的年轻人并没有什么好声气,一脸不爽的表情。 那船老大不敢起身,低着头应道:“豹爷有所不知,如今福建全境都封了海疆,各地的米行都被衙门派人盯着,超过千斤的买卖就得在衙门报备。属下担心泄露了身份,是以只能沿海各州县一路慢慢找过去,寻那无需登记便可买卖粮食的地方。” “哦?原来如此……那粮食买到了吧?”年轻人听完解释之后,脸色才稍稍转好。 “属下从兴化府、福州、福宁州一路北上,一直到了温州乐清,才总算是托关系买到了粮食。”船老大也不失时机地替自己表了下功,顺便解释了迟归的原因:“因为一路上走走停停,才会耽搁了这么多时日。” “到温州才买到米……”听到这里年轻人不禁皱了皱眉头。以往去大陆采购粮食,顶多只需去到福宁州即可,想不到现在竟然要到浙江境内才能买到了。 “不仅如此,福建水师还在福宁州附近海域盘查来往船只,据说浙江方向过来的船盘查得尤其严格,属下以为这应该是官府想切断我们从浙江获得补给的海上通道。”船老大继续报告道。 “无妨,在海上多绕一段路就是了。海这么大,官府怎么封得完!”年轻人故作轻松地应了一句。 以福建水师有限的力量,当然无法封禁整个台湾海峡的航道,只要有心,不走近岸的航线就很容易避过官府的稽查,不过运输的成本和风险自然也会相应地上升。而那些原本愿意负担运输任务的船行,也会因为官府的动作而退缩,今后要采购物资,大概也只能自行派船去运回来了,这肯定会进一步加大自家的运力负担。 但这种大宗采购再怎么麻烦也不能停下来,澎湖本地的农业开发程度不高,加之土地面积有限,粮食出产也没法实现自给自足,澎湖列岛上总共有两万多人口,而其中至少一半人需要从外面购入粮食来维持,这一年所需的数量着实不是小数目。类似这样派出船队前往大陆进行大宗粮食购买的行动,几乎每个月都会进行一两次,但最近这段时间,到大陆采购物资的难度似乎越发地大了。 在漳州刺杀案之后,福建官府便逐渐收紧了沿海地区的民生物资供应,对于粮食、生铁、食盐、药材、布匹等商品的大宗买卖开始实施监控,并限定了民间的交易上限。对那些背景比较复杂,无法得到官方信任的商行,甚至还派出专人看管,以杜绝其私下向十八芝出售物资的行为。尽管这些手段还不能完全禁绝十八芝从大陆购买物资的渠道,但的确已经制造出了很多麻烦,这次的船队外出购粮不顺,也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对于这样的现状,十八芝的首领郑芝龙自然是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去大陆购粮的船队过了约定的日期还没回来,而岛上的粮仓储量却在一天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要说郑芝龙不慌那肯定是骗人的。这来到码头船队的年轻人,就是郑芝龙的五弟郑芝豹。 郑芝豹这名字虽然听着很威猛,但却跟家里几个当海盗头子的兄长不同,是个读书人的出身,早年是在泉州南安县读过县学的。虽然他没什么功名,只是普通生员一名,但放在十八芝这个群体中来说,已经算得上是文化人。在原本的历史中,郑芝豹在明末弘光年间,也就是福王后裔朱由崧在南京被拥立为帝之后,他曾被封为太子太师,另外还加上澄济伯的爵位,也算是在乱世中混出了名堂。不过郑芝豹也不是什么节操稳固的人,后来跟着郑芝龙降了清廷,然后就再也没过到好日子了。 不过在海汉人已经介入的这个时空中,郑氏兄弟大概很难再有机会和北方的鞑子产生交集了。因为以目前的发展形势来看,他们应该不太可能撑到鞑子大举南下的时候了。 郑芝豹没有等这批粮食全部卸完入仓,急急忙忙地就赶回营中向郑芝龙交差。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必须要将船老大从外面带回来的消息尽快告知郑芝龙,十八芝已经不能再坐视情况这样恶化下去了。 “许心素想断了我们的粮草,没那么容易!”听完描述之后,郑芝龙放下手中的毛笔,抬头对郑芝豹说道:“我已经命人前往宁波、嘉兴、绍兴、杭州等地,向当地米商收购粮食。许心素在福建当土皇帝,难道还管得到浙江不成?” “还是大哥深谋远虑!”郑芝豹先拍了一记马屁,然后才说出自己的担忧:“只是澎湖至浙江航程遥远,往来所需时日要比福建沿岸各地多出两三倍,采购大宗货物的风险和运费也要高出不少。若是长期如此,也是一个不小的拖累。” “如今许心素势大,又有海汉人为虎作伥,红毛人关键时候又顶不住,为兄对这局面也苦恼得紧。”郑芝龙在自己兄弟面前,也没有过多地掩饰自己的忧虑:“若是早几年,为兄倒是不怕福建官府这般手段,大不了直接上岸去抢是了,但如今愿意依附我们的村庄越来越少,若再去明火执仗地劫掠地方,日后从大明购买物资就更不方便了。” “不如……与海汉议和吧?”郑芝豹提出了一个极为敏感的建议。这个办法早些时候也有人提过,但在郑芝虎战死南日岛之后,就再没有人说起了。也就是郑芝豹这样的自家人,才敢在他面前又提起这事。 “议和?”郑芝龙看了自家兄弟一眼,缓缓地站起身来走到窗边,良久才叹道:“为兄不是没有想过议和,只是那海汉人不知出于何种考虑,根本就不愿接受议和一途。” “大哥你……已经试过了?”郑芝豹立刻就反应过来。 “没错。”郑芝龙点点头道:“为兄已经不止一次托人向海汉人传达了议和的意愿,但都没有能够得到他们的同意。” “海汉人可是有提出什么苛刻的条件?”郑芝豹还是第一次听兄长提及此事,忍不住好奇地追问道。 “十八芝所有首领,需自行前往漳州投案自首。”郑芝龙阴沉着脸应道:“这样他们可以保证给我们留下一条性命。至于其他的条件,一律免谈。” “这帮自以为是的贼人!”郑芝豹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情急之间开骂也顾不上自己是什么身份了:“他们真以为我十八芝上万儿郎会束手就擒不成?” “海汉人想要的并不是我们的归顺,而是十八芝的彻底消失。”郑芝龙缓缓地说道:“是我,是你,他们的目标是是十八芝这些头目,抓了我们,十八芝群龙无首,到时候他们处理起来就会容易多了。” “如果他们抱定了这样的打算,那的确是不用再进行什么谈判了。”郑芝豹听完这番话,已经对这条解决途径死了心。 “跟海汉人的确是没有谈判的余地,这帮人的野心太大……”郑芝龙缓缓地摇摇头。 “那我们向福建官府投降如何?小弟是指巡抚大人那边。”郑芝豹想了想又出了另一个主意。 “两年前或许还行,但现在……晚了。”郑芝龙不无遗憾地说道:“熊大人以前的确是表露过招安我们的意图,但这两年许心素逐渐势大,战局又占优,福建官府没了压力,自然不愿再费事招安我们。你想想,让我们招安,福建官府就得多养一两万张嘴,倒不如让许心素把我们杀个干净省事省钱。” 郑芝龙的语气毫无波澜,就像是在讲述一件完全与己无关的事情一样,但郑芝豹却能够感受到自己兄长平静的外表下已经快要压抑不住的愤懑。从十八芝起事以来,目前真的是最为艰难的一段时期,被外敌压得一步一步收缩势力范围,现在甚至连最基本的粮草补给都已经成了问题。如果一直拿不出有效的解决办法,那十八芝的覆灭的确是为期不远了。 “大哥,难道我们就只能这样坐以待毙?”郑芝豹也知道己方目前的实力已经不再能发动对漳泉等地的大规模进攻,但他也不愿就这么被压制在澎湖动弹不得,等着对手一圈一圈地将绞索缠绕到自己脖子上。 “我们也不是完全无路可退。”郑芝龙应道:“往近了说,我们可以撤到大员岛上去,但如果我们从澎湖退走,这地方立刻就会被大明和海汉人给占去,而这里距离大员岛最近处还不到一日航程,他们迟早还是会追过来的。” “小弟也认为撤往大员岛不妥,当地南有红毛人,北有佛郎机人,东边的山区还有难以驯化的土人,如果再加上西边澎湖驻扎的海汉民团,着实难以立足。”郑芝豹在这件事情上对兄长的观点表示了赞同。 “东西两方都是行不通的,所以要撤的话,只能往南北两个方向考虑。”郑芝龙走到墙上的一副海图面前停了下来,抬手指向图上:“往南,可选的地方是吕宋岛,但那里也是佛郎机人的地盘,只怕我们难以被获准在当地落脚。往北,前往琉球,倒是有一线生机。琉球国的兵力不强,我们若是抢下一两个大岛,他们也拿我们没什么办法。但比较大的问题就在于当地耕地和人口都不多,要想养活这么多人,也同样是个问题。” 郑芝豹盯着海图看了半晌,才幽幽地说道:“天下之大,几无容身之处。” 郑芝龙劝解道:“五弟莫要气馁,想我十年前去濠镜澳舅父那里学习经商之时,家产不过几件随身衣服而已。六年前成立十八芝的时候,手下也只有堪堪千人,何曾想过几年之后就能横行福广,打得官军都抬不起头?我们就算是迁离澎湖去到别的地方,能有当年起步时艰难吗?只要避开眼下的强敌,换处地方,未尝不能东山再起。说不定再过得几年,我们又能卷土重来!到时候别说福建,你我兄弟一起带兵南下,直捣那海汉人的老巢!” 听了这番话之后,郑芝豹才心情稍稍缓解了一些,拱手作揖道:“兄长教训得是,小弟不该如此消极。若是能换处地方发展,十八芝或许真能重新觅得生机。” 郑芝龙话说得漂亮,但他自己却知道事情要做起来可没那么容易。这么多人想要迁往海外,并不是说走就马上能走的,前期需要做的准备工作就十分复杂,而且所需搬迁的物资也是个惊人的数目,哪怕十八芝名下海船众多,只怕也不是一两趟就能运完的。而在此期间消息一旦走漏,被福建水师和海汉人的舰队赶上门来,那可就真的麻烦大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看好地方打算要迁走,现在的十八芝还有多少人能跟自己一条心,愿意迁去海外继续一起打拼呢?就郑芝龙所知,十八芝的大头目当中各种意见从来就没统一过,有想跟对手决一死战的,有想投降求个安生的,还有人甚至流露出了直接去大员岛投靠红毛人或者佛郎机人的念头。一旦十八芝这棵大树要倒,那这帮人能有几个追随自己,还真的是很难说。 郑芝龙为今之计,也只能是想法设法地安抚住手下的人,只有郑芝豹这样的有血缘关系的自家人,他才敢吐露出自己的真实打算。 正文 696.第696章 军方的备战 1631年年底,三亚鹿回头陆军基地。 陶东来、颜楚杰、王汤姆等军方高层很难得地的聚在了一起,正坐在室外搭建的临时帐篷下,一起观看陆海两军在鹿回头训练场进行的两栖登陆演习。自从安南内战结束之后,军方在近两年中已经没有再频繁演练两栖登陆战术,类似这种一次性投入两个营,二十多条作战船只的大规模实战演习,更是近期少有的大动作。 尽管军方高层并没有宣布安排这次演习的目的,但只要在军中待的时间超过三年的老兵,都知道这是海汉又要发动对外战争的前兆。目前海南岛全境基本都已经被海汉所掌控,就连过往几年中一直封闭的琼中山区,在接连被灭掉好几个与海汉对着干的黎苗部落之后,也已经选择了臣服执委会。可以说今时今日的海南岛上,已经很难再有谁能掀起大的风浪,海汉在这个大岛上也没有再次发动登陆作战的必要,可能的目标只会是在海南岛之外的地方。 “船厂现在改造登陆舰的进度怎么样?”陶东来放下手中的望远镜问道。 “已经改好了两艘,还有两艘本周就上船台,明年一季度至少还能完成四艘船的改造。”作为船厂代表列席的孙长弥立刻应道:“不过海军要求的蒸汽动力战舰,恐怕来不及在明年上半年完成建造任务。” “船台不够用?”陶东来问道。 “不止是船台的问题。”王汤姆此时接过了话头:“因为石碌那边有很多矿山器械在之前的暴乱中被毁坏了,田独的车间现在都还在赶着补这一块,我们军方要求的船用蒸汽机就被耽搁了。” 按照海军所制定的发展规划,在1631年年底,海军就应该有六艘“威严级”混合动力战舰入列服役。但因为种种原因,兵工部门的制造能力并未能满足军方的需求,第四艘“威严级”战舰在一个月之前才刚刚入列,第五艘要下个月才能进入海试阶段,如果一切顺利或许能赶在福建开打之前入列。但第六艘船现在还在船台上,需要等着田独工业区制造的蒸汽机到位才能继续后面的建造步骤,即便是日夜赶工,大概也得等到明年下半年才能下水了。 虽然多一艘少一艘或许并不会对福建的战局走向产生大的影响,但海军对这样的耽搁自然是不可能感到满意的。在王汤姆近期向执委会提交的兵力部署计划当中,明年完成攻打澎湖的作战任务之后,海军至少要在福建澎湖马公港、广东珠江口镇南港、琼州海峡海口港、大本营胜利港、安南北部涂山港,以及南部的金兰港六个关键节点各部署一支由“威严级”战舰作为旗舰的作战舰队,以保障海汉在南海区域的势力范围。不过现在看来这个计划估计得因为“威严级”战船的制造进度拖延而作出一些改变,部分地区估计得等到明年年底才有可能完成海军所提出的舰队部署方案。 当然王汤姆和海军的野心还不止于此,海运部目前的所倡导的“多造船,造大船”的方向,与海军几乎是一拍即合,尽管“威严级”战舰在目前的远东海面上仍然具备了一定的优势,但海军与造船厂已经在勾划建造吨位更大,火力更强、蒸汽机推进系统更先进的远洋作战船只了。当然了,至于什么时候开始建造,那还是得等王汤姆从执委会手里拿到批文和预算才行。 不过大型战舰本身现在并不是海军最急需的舰船,从今年下半年开始改建的登陆舰,才是来年攻打澎湖最为重要的运载工具之一。 早年在安南实施登陆作战的时候,海军就已经开始尝试使用功能更专业的船只来实施登陆作战,但当时胜利港造船厂的技术能力还比较有限,因此所谓的改造也都是小打小闹的动作。而这次胜利港造船厂对于早年服役的第一批“探索级”战船所进行的改造,就要专业得多了。 首先船上撤去了二层甲板的炮位,将其改建为载人舱位,这样每艘船就可以比原来多运载一个连的兵力。其次在甲板上部署了共计四艘小船和相应的吊放设施,可以在不便近岸停靠的地方快速放下小船,由人力划桨登陆。然后是船只的部分侧舷改造成了外翻式的构造,在停靠岸边时向外放下这部分船舷,就可以充当船只与岸边之间的跳板,让人员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实现登陆,并且船舱中的各种辎重物资也能比较容易地卸载到岸上。此外对于船上的舱室和其他配备,都根据登陆舰的功能需要做了不少调整,以求能在登陆作战时尽可能短地缩短船上人员物资登陆所需的时间。 这些改造当然也会对战船本身有一定程度的削弱,一方面炮火输出几乎被完全取消,船只的自卫能力将被大大削弱,另一方面对于船舷、船舱等部位的改造,对于船身的结构强度肯定存在一定的影响。这样的船只要在作战中实施登陆,肯定需要有其他拥有火力输出能力的战船实施保护才行。不过军方认为这种根据作战需求所作出的改造是十分有必要的,所以海军一口气就定了八艘船的改造方案。这八艘船满载基本能够将一个加强营的人员连同短期作战的武器和物资一次装运完毕,军方认为这应该就是建立一个稳固的滩头阵地所需的程度了。 当然了,至于这种新改造的登陆战船到底好不好用,在实际的登陆战过程中应该如何使用,这就需要像眼下这样的登陆演习来进行检验了。虽然目前仅仅只有两艘改造完的登陆船列装海军,不过这已经足够让军官们琢磨出基本的战法了。 除了船只方面的改造,大人们所关注的另一个焦点就是陆军部队所使用的新装备了。以前在参加安南内战的时候,为了能够在滩头快速建立起掩体,当时建造了大量的多功能平板小车,既可以装卸物资,又可以在短时间内连接起来形成一道简易的防线。而如今这种小车的构造得到了进一步的加强,除了在车底覆盖了一层薄铁皮加强防御能力之外,车身也实现了标准化制造,并且增加了将小车连接在一起的扣件,以及支撑小车竖起来的结构件。这样工兵们在战时要将这种小车连接起来形成一道防线,所需的时间就更短了。 此外由于石碌矿场开始产出铜矿,军方也因此而得益,目前已经有一批各种口径的青铜炮投放到炮兵部队。相比之前列装的铁炮,青铜炮的优势非常明显。 这个时期的铸铁并不能胜任高膛压,而低碳钢的冶炼技术还不是那么过关,虽然海汉在钢铁冶炼技术的储备上可以说是独步全球,但真正实现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如果一切顺利或许能赶在福建开打之前入列。但第六艘船现在还在船台上,需要等着田独工业区制造的蒸汽机到位才能继续后面的建造步骤,即便是日夜赶工,大概也得等到明年下半年才能下水了。 虽然多一艘少一艘或许并不会对福建的战局走向产生大的影响,但海军对这样的耽搁自然是不可能感到满意的。在王汤姆近期向执委会提交的兵力部署计划当中,明年完成攻打澎湖的作战任务之后,海军至少要在福建澎湖马公港、广东珠江口镇南港、琼州海峡海口港、大本营胜利港、安南北部涂山港,以及南部的金兰港六个关键节点各部署一支由“威严级”战舰作为旗舰的作战舰队,以保障海汉在南海区域的势力范围。不过现在看来这个计划估计得因为“威严级”战船的制造进度拖延而作出一些改变,部分地区估计得等到明年年底才有可能完成海军所提出的舰队部署方案。 当然王汤姆和海军的野心还不止于此,海运部目前的所倡导的“多造船,造大船”的方向,与海军几乎是一拍即合,尽管“威严级”战舰在目前的远东海面上仍然具备了一定的优势,但海军与造船厂已经在勾划建造吨位更大,火力更强、蒸汽机推进系统更先进的远洋作战船只了。当然了,至于什么时候开始建造,那还是得等王汤姆从执委会手里拿到批文和预算才行。 不过大型战舰本身现在并不是海军最急需的舰船,从今年下半年开始改建的登陆舰,才是来年攻打澎湖最为重要的运载工具之一。 早年在安南实施登陆作战的时候,海军就已经开始尝试使用功能更专业的船只来实施登陆作战,但当时胜利港造船厂的技术能力还比较有限,因此所谓的改造也都是小打小闹的动作。而这次胜利港造船厂对于早年服役的第一批“探索级”战船所进行的改造,就要专业得多了。 首先船上撤去了二层甲板的炮位,将其改建为载人舱位,这样每艘船就可以比原来多运载一个连的兵力。其次在甲板上部署了共计四艘小船和相应的吊放设施,可以在不便近岸停靠的地方快速放下小船,由人力划桨登陆。然后是船只的部分侧舷改造成了外翻式的构造,在停靠岸边时向外放下这部分船舷,就可以充当船只与岸边之间的跳板,让人员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实现登陆,并且船舱中的各种辎重物资也能比较容易地卸载到岸上。此外对于船上的舱室和其他配备,都根据登陆舰的功能需要做了不少调整,以求能在登陆作战时尽可能短地缩短船上人员物资登陆所需的时间。 这些改造当然也会对战船本身有一定程度的削弱,一方面炮火输出几乎被完全取消,船只的自卫能力将被大大削弱,另一方面对于船舷、船舱等部位的改造,对于船身的结构强度肯定存在一定的影响。这样的船只要在作战中实施登陆,肯定需要有其他拥有火力输出能力的战船实施保护才行。不过军方认为这种根据作战需求所作出的改造是十分有必要的,所以海军一口气就定了八艘船的改造方案。这八艘船满载基本能够将一个加强营的人员连同短期作战的武器和物资一次装运完毕,军方认为这应该就是建立一个稳固的滩头阵地所需的程度了。 当然了,至于这种新改造的登陆战船到底好不好用,在实际的登陆战过程中应该如何使用,这就需要像眼下这样的登陆演习来进行检验了。虽然目前仅仅只有两艘改造完的登陆船列装海军,不过这已经足够让军官们琢磨出基本的战法了。 除了船只方面的改造,大人们所关注的另一个焦点就是陆军部队所使用的新装备了。以前在参加安南内战的时候,为了能够在滩头快速建立起掩体,当时建造了大量的多功能平板小车,既可以装卸物资,又可以在短时间内连接起来形成一道简易的防线。而如今这种小车的构造得到了进一步的加强,除了在车底覆盖了一层薄铁皮加强防御能力之外,车身也实现了标准化制造,并且增加了将小车连接在一起的扣件,以及支撑小车竖起来的结构件。这样工兵们在战时要将这种小车连接起来形成一道防线,所需的时间就更短了。 此外由于石碌矿场开始产出铜矿,军方也因此而得益,目前已经有一批各种口径的青铜炮投放到炮兵部队。相比之前列装的铁炮,青铜炮的优势非常明显。 这个时期的铸铁并不能胜任高膛压,而低碳钢的冶炼技术还不是那么过关,虽然海汉在钢铁冶炼技术的储备上可以说是独步全球,但真正实现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正文 697.第697章 来年形势 这次的两栖登陆演习邀请外国使节观看,倒不是海汉兵工部门又准备向他们推销什么新式武器,纯粹只是军方认为到了例行展示战斗力的时间而已。毕竟最近这两年海汉没有在大的军事行动中邀请过外军观察员参与,也难得有这样展示军力的机会。而海汉有必要通过这样的方式,让盟友们确认海汉民团军的战斗力在军事联盟中依然处于强者地位。 类似炮火掩护登陆这样的战术,海汉民团在参与安南内战时也曾多次使用过,不管是安南人还是葡萄牙人,都在战场上亲眼见识过海汉民团军两栖作战的能力,而且葡萄牙人当年在会安城可是被海汉民团真真切切地揍了一顿。但他们发现自己所认知的状况还停留在两年前,与海汉民团现在在演习中所采用的战法还有着一定的差别。 虽然没有确切的度量,但仅凭肉眼观感,就可以确认海汉火炮的射程比起两年前又有了明显提升,舰载火炮的火力打击距离足以掩护陆军从容地实施登陆,如果防御方指望用远程武器来与登陆部队进行对射,那他们很可能会绝望地发现这种套路在海汉民团装备的新式火炮面前完全起不了作用。而海汉的新式登陆战船可以保证士兵们和沉重的装备能在非常短的时间内登陆上岸,构筑滩头阵地所需的时间,似乎比起两年前又缩短了不少。尽管海汉民团在演习中只使用了两艘新式登陆船,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想象到这种战船在战场上大量出现时会是什么样的状况。 不过在看完演习之后,陶东来的一番话对忐忑不安的使者们多少起到了一点安抚作用:“海汉民团的军力提升,不仅可以保护海汉自身的利益,在盟友遭受到外界威胁的时候,海汉也会酌情考虑是否动用武力进行援助。” 使者们相信陶东来这个表态并不是说说而已的场面话,因为就在几个月之前,海汉人出兵到福建协助当地官府击败了荷兰东印度公司和海盗团伙十八芝的联军,而这次出兵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福建总兵许心素是海汉的盟友之一,海汉在这件事情上所表现出的积极态度,的确给予了其他盟友极大的信心。而且海汉的武器升级换代,对于盟友来说也未必是坏事,因为这就意味着海汉的军火出售清单上, 三天之后,胜利堡会议厅,宁崎正在向执委会的成员们讲解原本历史中,来年将会发生的一些重大事件。这样的讲座在每年年底都会安排一次,以便执委会及各相关部门能够提前制定出应对的策略。当然了,对于一些重大的历史事件,这种准备期还会更长一些,例如为了阻止十八芝在福建夺得海上控制权,海汉便是从穿越之初就开始进行相应的布局了。 “我们今年的关注重点依然是在大陆地区,其中有好消息,也有不是那么好的消息。”宁崎在讲台上侃侃而谈道:“我先说说好的部分吧,这样大家也可以轻松一些。” 宁崎喝了口水,开始讲述道:“首先我要说的是在原本的历史上,下一年的福建也同样会是不太平的一年。海盗头子刘香……没错,就是1628年年底在珠江口被我们击败的那个刘香,会在这一年的九月接连攻破福广两省的沿海城镇,战死和被俘的大明官员都为数不少。不过这一幕大概不太可能出现在下一年了,刘香现在也只能缩在澎湖,没有攻打福广沿海的能力了。” “我倒是希望他能大着胆子出来,能在攻打澎湖之前先灭掉十八芝几个头目也是好的。”王汤姆应声道。 “福建方面肯定翻不起大浪了,明年拿下澎湖之后,东南沿海基本就都由我们掌控了。”宁崎对于形势也极为看好,毫不避讳地表明了态度。 “至于不好的消息,主要都集中在大明北部地区。”宁崎话锋一转,又回到了正题上:“这一年有两件事是值得我们重视的,一是登州之乱,二是山西的农民军之乱。” 登州之乱的主角是孔有德,这人是辽东矿工出身,天启年间投军,在辽东总兵毛文龙麾下服役。崇祯元年的时候,袁崇焕督师辽东,借机处死了毛文龙,之后其旧部发生了一系列的内乱,孔有德等人后来率部离开皮岛,渡海投靠了登莱巡抚孙元化。 1631年八月,孔有德所率的部队在奉命赴东北前线增援的途中因给养问题发生了哗变,很快就演变成了兵变,孔有德自号都元帅,不再听从大明朝廷的命令。此后的几个月中,孔有德就带着部队在山东靠着劫掠地方,裹挟民众,打起了游击战。 1632年正月,孔有德与耿仲明里应外合,拿下了登州,并活捉了巡抚孙元化、守备宋光兰、分巡道王梅等官员。之后孔有德又率兵攻打黄县、莱州等地,并趁着明廷反应迟缓,抓紧时间扩充了叛军规模,使得明廷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平息这场叛乱,而山东有半省之地都因此陷入到战乱之中,死伤和逃离家园的民众不计其数。 “对于我们来说,登州之乱有两个重点,一是战争造成的大量难民,如果可能的话,我们最好是设法接纳,这大概是来年引入移民人口的一个主要路子。第二是孔有德部的叛逃,他们在下半年会因为战事不利渡海逃到辽东半岛,最后投靠了关外的鞑子,这是我们必须要尽力去阻止的事情。”宁崎简单介绍完登州之乱,然后作出了小结。 “我以前看过一些说法,认为孔有德叛逃把明朝的炮兵和制炮技术都带到了鞑子那边,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们要阻止他吗?”王汤姆开口提问道。 “不止是先进军事技术的外泄。”宁崎解释道:“这个人从军多年,熟知大明军力的部署情况,后来可是给大明制造了不小的麻烦。1636年被鞑子封了王,然后就带着清军攻打朝鲜,最后打得朝鲜降清,让大明失去了东面牵制清军南下的力量。后来这家伙跟着清军一起入关,一直打到广西,杀的汉人可不是小数目。” “所以我们要狙击孔有德,其实也是为了给大明续命了?”王汤姆恍然道:“但要实现这个目标可不太容易,要知道我们现在的势力范围才到福建,离山东还有很远。这么远的距离,要派小股部队远征的风险实在太大,派大部队又会存在补给方面的问题,我个人不太赞同直接介入干预。” “我只是先提出这个问题,具体要不要介入,该怎么解决,那还是由你们军方去作最终决定。”宁崎并没有与王汤姆争辩这个问题的意图。 “说下一个问题吧。”陶东来也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就要立刻让军方作出决定,催促宁崎继续讲解议题。 “另一个问题就是山西的乱局。”宁崎解释道:“中原地区其实已经乱了好几年了,天灾加上人祸,导致农民军越剿越多。在来年的下半年,高迎祥、罗汝才、张献忠等多路农民军会聚集到山西,当地会乱成什么样,大家可以自行想象一下。我想说的是当地的难民如果没有妥善的处理渠道,要嘛被农民军裹挟,要嘛就只有死于战乱,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还是应该设法多接收一些难民,毕竟这种接收不需要我们付出什么政治成本或者交换条件,反倒是可以换取到不错的名声。” “这个比山东更难啊!”宁崎话音刚落,越之云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如果沿海的地区,我们多少还可以想办法组织船队进行抢运,但山西是内陆,兵荒马乱的,难道我们还要组织一支救援队一路杀进去吗?” 宁崎耸耸肩道:“我刚才就说了,我只是负责给出需要关注的问题,至于说怎么处理,还是希望大家能够通过共同讨论来作出决定。” “你这是只负责制造问题,不负责解决问题啊!”陶东来笑道:“你动动嘴,其他部门就得跑断腿啊!” 宁崎正色道:“我并不是建议我们一定要去干涉这两件事,只是如果能够利用这处的乱局,为我们自身谋求到一定好处的话,我认为还是可以尝试一下的。” “恕我直言,这真的很难办到。”海运部的另一位当家人孙长弥也开口了:“假设我们明年可以顺利地拿下澎湖,那么即便是以澎湖为基地,到达胶东半岛的航程也有近千海里,而在这段航程中我们根本就没有一处稳定可靠的补给点。如果是小队人马活动倒也罢了,毕竟我们还有两艘快速帆船,但想要转运大量人口就必须得使用大型船队,这么远的航程,目的地是战区,途中又没有补给点,这实在太冒险了。” 王汤姆对孙长弥的说法也表示了赞同:“我们对外的扩张,从来都是军方先行,即便是当初去安南收罗难民,也是有军方护航。到山东这么远的航程,如果不配备武装船只护送,那途中的安全的确会成为问题,但如果配备武装船只,费用就会大大增加。我认为比较可行的办法,是至少在长江入海口附近区域拥有一处据点之后,再考虑向北方拓展航线。至于山西境内的事,我真的不建议介入,那地方太远了,根本没法确保我们自身的安全。” “还是稳扎稳打比较妥当。”陶东来也更倾向于保守的意见:“我们现在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人口的增长虽然说不上多快,但每年的增幅也还算可以,没有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尝试从几千里之外引进移民。” “不过宁崎刚才谈到孔有德的事情,我倒是觉得我们参谋部可以好好谋划一下。”颜楚杰没有对移民的问题表态,而是谈到了另一个关注点:“孔有德如果叛逃降清成功,那的确会对大明的局势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大明垮得太快,对我们来说其实并没有好处,就算我们最后出来收拾残局击败清军,那也只是拣了一个烂摊子而已,战后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进行重建。我认为比较理想的状况,是让鞑子在关外对大明进行持续放血,但又无法攻破大明的北方防线,让他们一直耗着就好。这样我们可以充分利用好南方地区的市场,来为自身的发展积蓄力量。” “但不要忘了,你所说的这个战场可是在距离三亚3000公里之外的地方。”同样对明末历史有所了解的顾凯开口表示了质疑:“孔有德逃亡辽东半岛的时候,大明在东北皮岛的守将黄龙还组织了一波截杀,带了几千兵出战,都没能把孔有德在当地截住,说明他们逃亡时的兵力也不少,如果我们组织一支军队北上,除了要考虑补给之类的问题之外,兵力多少也是个大问题吧?”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可以派主力战舰北上。从之前在福建作战的情况来看,威严级在海上同时对付十多二十艘大明水师的战船,不会存在太大的问题。而且我们的船在航速上的优势非常明显,不管是追击敌人还是脱离战场,都可以比较容易地实现。”颜楚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威严级战船再怎么能打,也是需要补给的。特别是蒸汽推进,那就得装着淡水和煤的补给船一直跟着走才行。当地没有可靠的港口,我们的补给就会成为问题。”顾凯再次强调了可能存在的问题。 宁崎摇摇头道:“你们不用过多争执这个问题,如果真的要出兵,关于如何获得补给,我们其实是有其他办法可想的。” “这话怎么说?”陶东来问道。 “不要以海汉的名义出兵,让福建巡抚给朝廷上书,请命出兵。”宁崎抛出了自己已经考虑多时的主意。 正文 698.第698章 出兵与移民 宁崎抛出这个方案之后,会议厅内响起了一片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在座这些人对于时局都有一定的认识,自然能够立刻联想到这种方案的可行性以及将会带来的影响。 就目前海汉与福建官府的合作关系而言,海汉要在福建派驻一定规模的军队,并让当地官府给予一定的便利,甚至是让福建的明军配合行动,都没有太大的问题。毕竟海汉这几年里对于福建源源不断的军事援助不是白给的,以许心素为首的福建本地势力对于海汉的信赖度还是相当高的,同时也在通商、移民等方面给予了海汉诸多的优惠条件。但这样的特殊待遇也仅仅是局限在福建特别是许心素家族掌权居多的闽南地区,再往北去就比不上在福建所拥有的影响力了。 “宁老师,纸上谈兵容易,实际操作起来没那么简单的。就算许心素和福建官府都愿意帮忙,这趟差事也是不好出的。”一直没开口的施耐德终于加入到讨论当中:“福建官府向朝廷请命出兵到山东剿匪,在我看来不太实际。按你先前所说的状况,山东那边真是拿孔有德没办法吗?他手里也就一座城,几千兵,大明真拿他没办法的话,后来他为什么又要渡海逃亡?他从今年八月起事,一直闹到第二年下半年才逃往辽东,这么长的时间大明并不是一点动作都没有吧?我看受命去围剿他的,未必愿意啃这个硬骨头。而且当地的官府也不见得欢迎外地的军队去剿匪平乱,天知道剿到最后谁是兵谁是匪,别忘了孔有德的人马就是从辽东过去的客军!” 施耐德虽然对于明末历史并不是很了解,他的这番见解一半来自当初在驻广办接触大明官员的感受,一半来自听完宁崎先前讲解之后的想法,但却误打误撞地切中了问题的要害之一。 首先,令孔有德部队发生兵变的原因之一,的确是因为他这支部队的外地籍贯所造成的军中矛盾而导致的补给问题。如果他的部队不是客军,也就不会起事之后肆无忌惮地在山东当地烧杀劫掠,横行无忌。而这也直接导致了当地官府和民间对于外来军队的进一步排斥,外地军队进入山东作战,很难再得到地方上的配合。 其次当地的局势迟迟得不到缓解,的确是跟各方面的应对迟缓,畏战不前有很大的关系。孔有德兵变几个月之后,朝廷都没有拿出一个明确的处理方案,直到孔有德在1632年年初拿下登州,朝廷才急急忙忙地任命了徐从治为山东巡抚,驻守莱州阻断孔有德西进的路线。 孔有德围攻莱州的时候,奉命从北京带兵南下救援的总兵刘同柱到了山东境内却迟迟不肯参战,朝中又有大学士周延儒、兵部主事张国臣等人主张招抚。这么一拖来拖去,孔有德又从辽东皮岛招来了原来的部下三千余人加入叛乱。徐从治等人在莱州苦苦守了几个月,等来的援兵却止步于莱州40里之外,总兵邓圮、王洪等人就等着朝廷的招抚措施能够成功。 然而朝廷的招抚政策并没有起到什么卵用,倒是执行这个命令去孔有德军中谈判的的副都御史谢琏、莱州知府朱万年也一并被擒。到明廷意识到谈判破裂,招抚无用,必须使用军事手段解决问题的时候,山东巡抚和莱州知府都已经死在了战场上。直到吴三桂的老爹吴襄带兵打过去,才总算解了莱州之围。而这时候距离孔有德起事已经过去了近一年的时间。 当时朝廷从周边各省调兵前去平乱,光是总兵这种高级军官就有四五个,兵力更是叛军的数倍之多。然而平乱之战却打得一塌糊涂,文官武将在这场大乱中死了一堆,山东东部沿海地区都被打成了废墟,无数百姓因此而流离失所,损失可谓十分惨重。在这个过程中,外地进入山东平乱的部队为数不少,但真正起到作用的却并不多。海汉民团的战力固然强悍,但去这么远的地方客场作战,而且很可能得不到友军的协同和地方上的支持,这就很难保证在战场上能够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 宁崎自然是知道这一段历史的详情,因此对于施耐德提出的质疑,他倒是也没有什么可以辩驳的地方,只能干咳了一声道:“其实我也只是提出一个解决方案,至于可不可行,那还是得看军方怎么判断了。” 颜楚杰摆摆手道:“我刚才又想了想,这事的确干不了。刚才施耐德所说的原因那些先不提,我们军中绝大部分士兵都是南方人,突然北上几千里执行作战任务,恐怕对当地的食物、气候都很难快速适应。如果届时军中出现大面积的水土不服,那别说打仗了,怎么安全地撤回来都是一个大问题。” “你们陆军干不了,那为什么刚才还要建议海军北上?说得好像我们海军的人就都是北方人一样。”王汤姆这次抓住了颜楚杰的把柄,立刻咬了一口:“我刚才都还没来得及反驳你,就被他们给带过去了。海军部队一直都在南海进行训练,你一句话就给支到山东去执行任务,要是到那边折了船只人手,这个锅我背还是你背?” “好了好了,说正事,不要偏题。”陶东来看这两位又要争起来,赶紧出来灭火:“就事论事,以我们目前的状况来说,在来年就出兵北方的确有点太着急了。宁崎这方案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军方提出的实际困难也是客观存在的,我认为来年首先还是要保持稳步发展,先求稳,再求发展。往北扩展势力范围是我们今后的发展方向,今后一段时期内协助大明维持在大陆的统治也是既定的方针,但没有必要冒太大的风险去做一些我们目前还力有未逮的事情。” 说到这里,陶东来转向宁崎道:“你看有没有必要进行投票表决?” 执委们都是一边倒的反对,宁崎此时也没什么兴致继续坚持自己的打算了,摇摇头道:“既然大家都认为时机不成熟,那就没必要再投票了。不过引进移民这一条,我觉得还是可以想想办法的,毕竟这不比出兵打仗,不一定需要我们自己出面去做。只要我们肯出钱,相信一定会有人揽下这活。” “这我倒是同意。”施耐德这次却对宁崎的提议表示了赞同:“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跟福建、江浙的商人进行接触,看看他们有没有人愿意去做。” “从这么远的地方运人回来,花销可不会是小数目。”顾凯立刻提醒道。 施耐德笑道:“我作为掌管钱袋子的人,当然第一件事就要考虑费用问题。首先我们有自己的粮食来源,可以用相对比较低的成本来解决运输过程中的粮食消耗。其次,我们可以用工业品来换移民,谁给我们运来移民,我们就按人口算价,以指定品种的工业品代替金银来作为支付方式。” “各位都知道,我们有很多工业品在大明境内的销路都非常好,秋交会签下的订单也充分证明了这一点。我们完全可以以此为条件,争取到更多的海商为我们从北方转运难民。”施耐德继续解释道:“我举例说明一下这样做的好处吧,假设我们要为一批移民向合作的商人付出一千两银子的运输费用,但如果换成用工业品作为支付方式,那么这批工业品对我们而言的实际价值是远远低于一千两的,因为我们只需要考虑其生产成本。而对于拿到这批工业品的商人来说,其实际市场价值却是要高于一千两,只要他们运到大明卖掉这批货物就行。” “我们不用担心库存的贵金属消耗得太多,大明的海商也会因为可以用难民换取到超值的商品而积极地参与到这个计划中来。这对于双方是一个双赢的局面,我的理解没错吧?”陶东来立刻便领悟了施耐德这个办法的妙处所在。 “必要的话,我们还可以适当地调低价格,让难民兑换工业品的交易价稍稍低于我们正常的出售价,这样就可以吸引更多的商人加入进来,并且让他们更积极地去搜罗那些无家可归的难民。”施耐德继续侃侃而谈道:“我们也无需担心这样的降价会对我们的收益产生不利影响,事实上只要海南岛的劳动力能够得到快速地扩充,那么很多工业品的生产成本也会随着产能的增加而进一步地下降。” “如果短期内外来移民大量涌入,我们能够生产出足够的粮食养活他们吗?”顾凯提出了疑问。 “这方面倒是不会存在大的问题。”答话的是农业部的负责人袁秋业。虽然农业部对应的执委席位是他父亲袁若修,但袁老爷子随着岁数越来越大,身体状况也逐渐开始下滑,近期连会议都不太会亲自出席了,由袁秋业当代表的时候更多一些。 袁秋业继续解说道:“我们在统一了海南岛之后,在东部和北部沿海地区都有大量的耕地可以用作建设集体农场,推广粮食种植。就算来年海南岛上的人口翻上一番,粮食供应也是跟得上的。你们要知道,我们穿越之前那个时代,海南岛的粮食年产量大约是在200万吨的水平,虽然我们不可能达到那样的水平,但只要我们保持目前的粮食种植种植面积增加速度,加上没有大的自然灾害出现,今后要在岛上养活一两百万人也并不是难事。” 施耐德也补充道:“退一万步说,如果短期内出现了粮食供应不足的问题,我们还有安南和占城这两个地方可以进口大量的粮食。我们甚至都不用付现钱,只要告诉他们用粮食来换武器,这两个国家就会争先恐后地给我们运来粮食了。” 施耐德所说的的确是实情,早两年安南曾经将人口、土地等等作为交换条件,向海汉换取军事支持和军火出口,后来占城也用类似的形式购入不少海汉武器。以这两国的国力,很难有足够的经费来大量购买价格不菲的海汉武器,如果海汉肯松口让他们用粮食换武器,那这两国的当权者大概宁肯国民挨饿也会先把国内的粮食搜刮出来换一批武器再说。 既然掌管钱袋子的财政部和负责粮食供应的农业部都认为这种做法没有太大的问题,又无需军方出面,只要商务部和民政部动手就可以操作这件事,那么可行性就相当高了。虽说执行这个计划依然会存在不小的成本,但相较于启用军队的开销,雇佣外部人员反倒会节省不少。而且广东最近两年匪乱逐渐减少,民间也平静下来,海汉吸纳移民的速度已经大不如前,的确是需要其他途径来快速增加海南岛上的劳动人口才行。 对于这个提案的表决,执委会少有地呈现了统一的意见,所有人都认为这的确是一个可行的移民方案。施耐德很乐观的估计,如果操作得当,来年仅是通过这种方式从大明引进到海南岛的移民,大概就会超过五万人——这个数字相较于目前海南岛上不过二十多万的总人口来说,比例已经相当可观了。而提出这个方案的宁崎,也总算是扳回一城,没有因为前一个出兵方案被全面否决而太过丢脸。 当然了,要实现这个提案也并不是只是施耐德几句话说得那么简单,就算是有大明海商去北方运了难民过来,也还存在着甄别、检疫、安置等等一系列的问题要解决。如果以施耐德所估计的数字来看,光是安置移民就需要在海南岛上再建设大约一百个村落,这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工程。引进移民或许只需要商务部和民政部出马,但安置移民就得要更多部门一起协同配合才行了。 正文 699.第699章 战前布局 1632年新年伊始,胜利港,鹿回头陆军基地。 “排个队都这么不利索!看着你前面的后脑勺,不要东!张!西!望!”古卫用大嗓门训斥着手足无措的新兵蛋子,唾沫星子喷了这倒霉蛋一脸。 1631年海南岛冬季征兵的工作已经结束,这几日从各州县报名服役的年轻人陆续抵达了胜利港报到入营。古卫所训斥的对象,就是从陵水坐了一天的船刚到达这里的四十多名新兵。 这些年轻人大部分并不是海南岛本地人,而是最近一两年从大陆引入的移民。对于这个时代的百姓来说,从军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大明卫所体系早就崩坏到难以维持的程度,例如原本的崖州,卫所就已经名存实亡,否则当初穿越集团也不会毫无顾忌地选择了榆林港作为登陆地点。不过对近两年引入的外来移民而言,从军却是他们获取海汉归化籍这个立足必要条件的捷径。 与草创初期相比,如今的海汉民政部门对于归化籍的界定和待遇区别更加严格,外来移民如果没有耐心等待三个月至一年不等的考察期,那最快的入籍途径就是当兵。每一个移民安置村落的村委会墙上,都统一刷着“一人入伍,全家入籍”类似的征兵宣传标语,这样的待遇对于急于在本地落地生根的移民们来说的确具有很强的诱惑力。而且海汉民团的士兵待遇本来也不低,比起务农做工这些传统职业还要稍好一些,从经济角度而言也是一条不错的谋生出路。 此外这些移民在从大陆来到海南岛的过程中都见识过海汉民团,着装整齐、荷枪实弹、军纪严明的民团士兵给移民中的年轻人所留下的印象完全不同于大明的军队,再加上海汉特有的宣传手段,将海汉民团打造成威风八面的救世军形象,对于热血的年轻人来说的确具有极强的吸引力。比如目前这一队来自陵水的新兵,全都是来自同一个移民村,而这个村目前的总人口才不到八百人,男丁青壮约占一半,报名入伍的比例已经超过了十分之一,在采用募兵制的海汉辖区内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结果了。 当然了,要把这些根本没受过任何军事训练的年轻人变成令行禁止、不畏牺牲的军人,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他们需要在鹿回头陆军营地先完成两个月的基础训练,然后再进行下一步的兵种分配。例如炮兵、狙击手、侦察兵、工程兵等对技能有着较高要求的专业兵种,就得从这些完成新兵训练的人员中作进一步的挑选,然后再进行专业培训,其培训周期就比新兵训练要长得多了。 不过对于海汉军中负责训练新兵的古卫来说,带这些新兵简直比自己亲自上战场还要费心费力。很多人在入伍时甚至连左右都分不清,排个队也需要不停地喝斥甚至出手才能让这些人听懂自己的指令。 而今天让这些新兵注意力分散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对军训指令的不熟悉,还有眼前正在集结的海汉民团正规军队伍让他们难以把精神集中去执行长官的命令。 在新兵训练的场地旁边,是一处标准的400米跑道运动场,此时这片场地上已经集结了三个陆军连的队伍,以及堆积如山的各种作战装备和物资,海汉军方一把手颜楚杰正在士兵们的面前对他们进行出发前的训话。对于刚刚入营的新兵们来说,还是第一次看到海汉民团成建制地从驻地开拔,这种阵势的确是让他们感到既新奇又震撼,同时也有一点小小的羡慕。因为据说这支部队将要开拔的目的地是珠江口的香港岛,而按照军中的规定,这种在外地驻扎的部队还可以享受额外的津贴补助,每个月算下来至少可以多养活一口人了。 “报告首长,小人有问题求教!”队伍里有人举手大声说道。 古卫回头看过去,见是一个肤色白净的年轻后生,便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了身形:“问吧!” “小人入伍之时,征兵的军爷说日后可以派驻到福建去,不知是否真有此安排?”那年轻后生问道。 “你是福建人?”古卫听他说话带着比较明显的闽南口音,便猜测他问这个问题的目的。 “小人是福建莆田出身,只身一人投了海汉,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回到福建,为家人报仇雪恨!”那后生恨恨地应道。 “报仇雪恨?”古卫一听这话摇摇头道:“你如果投军是为了私人恩怨,那我建议你最好早一点收起这种心思,这支军队不会成全你好勇斗狠的个人意愿。” “小人全家十七口,去年尽数被海盗十八芝所屠,只有小人侥幸逃生,官府又没法拿真凶归案,小人是听说海汉民团与十八芝势不两立,才不远千里特地来琼州岛投军的,往首长成全!”那后生说着说着,一下便跪倒了地上伏地不起,倒是让古卫措手不及。 福建沿海地区被十八芝残害的百姓的确不少,虽然近两年随着战局的走向变化,十八芝大规模攻打福建主要沿海港口的次数越来越少,但仍然会不时地组织小规模的劫掠行动。一方面是抢劫百姓的财物、粮食,另一方面也会劫掠人口,运往澎湖和台湾西海岸进行屯垦,以弥补十八芝自身产粮不足的缺陷。 古卫听到这样的理由,倒也不好再斥责这后生了,毕竟现场还有这么新兵,他的态度很可能就会影响到这些新兵对于海汉民团这个集体的观感。 古卫想了想道:“既然是灭门之仇,那的确要另当别论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原本姓顾,家中出事之后已经弃用了原本的名字,如今单名一个仇字,以警醒自己勿忘报仇之事!”那后生口中应着,但依然伏在地上没动。 “顾仇?”古卫沉声道:“两个月之后,你如果能够顺利完成新兵训练考核,我就做主,推荐你去福建服役,或许你会有在战场上亲手为家人报仇的机会,你觉得怎么样?” “多谢首长成全!”那顾仇伏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爬起身道:“小人恨不得明日就能开拔去福建,为民团舍命作战!” “你应该是个读书人吧?”古卫打量了一下这后生的外貌道:“给你两个月是让你好好学习杀敌的本领,免得日后到了战场上,不但报不了仇,还白白送死,那就不划算了!” 顾仇低头应道:“首长教训得是。小人枉费读了几年书,倒是忘了这基本的道理。自此时起,小人一定好好训练,也请首长勿忘答应小人之事!” 类似顾仇这样的情况,在海汉军中倒也并不罕见,早两年广东境内大乱的时候,海汉从大陆引入的移民当中,就有不少是在匪灾中被害得家破人亡的苦主。而其中就有不少的青壮,选择了投军这条路,来实现自己为家人报仇的愿望。因此古卫对于疏导这种人的思想症结,还是有一定的处理经验,只要利用得当,倒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鼓舞士气,增加部队对新兵的凝聚力。 “立正!向右转!”古卫大声下令道。 新兵们的反应依然参差不齐,古卫一边喝斥一边用脚让其中两三个转错方向的士兵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待所有人都转对了方向之后,古卫也走到队伍旁边,大声喊道:“敬礼!” 新兵们这个动作倒是学得挺快,齐刷刷地举起右手到头侧行了军礼。在他们的对面,是正在以四列纵队向营外开拔的民团部队。他们出营之后就会直接在鹿回头半岛的码头登船,然后前往香港岛。 不过新兵们所不知的是,这支开拔中的民团部队并不是去轮换当地驻扎的同僚,而是将在那里暂时驻扎一到两个月之后,就直接前往福建,准备下一阶段的军事行动。 而之所以要先在香港岛驻扎一段时间,主要是为了避免大规模的军事调动引起了十八芝的注意,而这样分期分批地将参战部队一点一点地调往福建,既可以掩人耳目,也可以让部队能够有更多的时间来适应福建当地的气候、饮食等等环境条件,在开战之前尽可能做好充分的准备。 除了鹿回头半岛的陆军基地之外,类似这样的小规模部队调动,在海南岛各地都在进行着。军委的行动方案是尽可能地安排有作战经验的部队参与年内在福建的军事行动,而一部分去年入伍的新兵将会在开战期间挑起护卫海南岛的重任。至于说目前刚刚进入军营报到的这批新人,大概到开战的时候也能像模像样地驻扎到地方上服役了。 同一时间,香港岛镇南港。 原本车水马龙的港口小镇,如今随着商人们的搬迁撤离,已经变得安静下来。目前所有的商家都已经将自己的商铺迁到了北边的铜锣湾,那里有商务部主持兴建的贸易区,其开发规模将会远远超过地域狭窄的镇南港,并在未来成为珠江口海域最为重要的贸易港口。 镇南港分属于多家商行的铺面、货栈、旅馆等等设施,也正在进行有序的改造,民团已经将本地的房产全部征用,这些房舍经过改造之后,将会作为部队的营房、仓库来使用。而镇南港加上鸭脷洲的驻军规模,也将会很快突破以前的纪录,在1632年的第一季度,军委打算将本土调集的两个加强营的陆军和一支由十五艘船只组成的舰队部署在这里,驻军估摸将达到三千人上下。 为了能够让部队顺利驻扎,广东办事处上上下下也都开始忙碌起来。除了粮食可以从海南岛运来之外,其他大部分的生活物资都需要在大陆地区就近采买以节约成本。不过好在海汉的采购从来都是大宗买卖,倒也不会有人察觉到近期从驻广办开出来的采买清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广州城外珠江码头,海汉海运部下属的几艘商船以每周一次的频率,将采买的各种物资运往镇南港。此外还有数十条合作伙伴的商船,分不同批次穿梭在三亚与镇南港之间,偷偷摸摸地向镇南港运输那些连船员都不清楚内容的作战物资。 1632年2月4日,大明崇祯五年正月初四,立春。 金门岛西侧的海汉专属码头迎来了一支没有任何旗号或者身份标识的船队,船队靠岸之后,从船上鱼贯而下的全是清一色的青壮男子,而且每个人都背着一个硕大的帆布行军背囊。这是首批抵达金门岛的参战部队,由一个两栖作战连和一个炮兵连组成,共计四百余人。而随着这支部队的抵达,也就象征着海汉针对澎湖的作战计划正式地拉开了帷幕。在之后的两三个月当中,还将会有至少两到三个整编加强营的陆军,以及两支以上的海军舰队抵达这里。届时在经过休整之后,军方便会寻一个海况较好的时期,发动对澎湖十八芝老巢的作战。 而除了海汉的参战部队之外,福建官府也在暗中调遣省内的精锐部队向漳泉两州集中。虽然大明官军的战斗力比不了海汉民团,但作为协同行动的盟军,福建官府也将派出至少三千人以上的兵力参与这次作战,而许心素亦是将这次攻打十八芝的行动看作了一次难得的机会,毕竟只有在这样的实战当中,自家的部队才能最大限度地学到海汉人作战思想的精髓。许心素甚至早在去年就开始组建军事观察团,将手下军中的年轻才俊几乎尽数都编了进去,就等着开战时把这些年轻的军官派到海汉民团军中,近距离地学习海汉人是如何指挥作战,以及应对战场上出现的各种局面。这样的一场战役打下来,大概比他们到三亚去留学几个月还要管用得多。 正文 700.第700章 联合行动 海汉军方并不介意盟军派出高级军官组成的军事观察团在战时到民团军中观摩,事实上这种做法最早便是由海汉主动提起的。最初的时候当然是以推销自家的武器为主要目的,顺便宣扬一下武力。而随着与福建军方的交往日渐密切,双方在作战行动中合作的机会也越来越多,海汉民团也的确需要明军能够在战场上更好地配合自己进行协同作战,因此通过军事观察团的形式来增进互相了解就更为必要。 与这支从海南岛调过来的部队前后脚抵达金门岛基地的就是明军的军事观察团,总共二十五人。这批明军军官全部都有在胜利港军校接受培训的经历,可以算是福建明军中对于海汉军制认识比较深刻的一批人了。而且其中姓许的就有十人,剩下的也都是许心素阵营里的人,可以说完全就是许心素的私军精锐。许心素的四子许裕拙和子侄辈的许甲齐都在其中,也足见许心素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了。 2月7日下午,福建明军与海汉民团的第一次联席作战筹备会在金门岛的海汉营地召开。 “今天把大家集中到这里开会,目的应该是在座各位都很清楚的,我们最迟在年中就会发动对澎湖列岛的作战,今天这个会的内容就是对第一阶段的行动作出具体的安排。”钱天敦亲自出席并主持了这个会议,在他的身后是一副巨大的台湾海峡地图,上面准确标注出了金门岛及澎湖列岛所在的位置。 钱天敦继续说道:“根据我们现在所掌握的情况,十八芝下属势力基本都已经被驱赶出了福建沿海,其活动范围也被压缩到澎湖列岛周围海域,但十八芝大概也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所以我们需要知道他们现在有什么样的反应,采取了哪些措施来跟我们进行对抗。” 许裕拙应道:“钱将军,从去年下半年开始,照贵方所提之要求,已收紧省内沿海各州县的粮食、药品、生铁等行当的买卖,力求不让这些东西再度通过贸易流入到十八芝手中。但十八芝还是在设法从江浙那边购入他们所需的物资,我省水师船只有限,很难封锁住澎湖与江浙之间的航道,眼下还没有更管用的办法。” 钱天敦道:“只要十八芝手里还有银子,总是会有人愿意把东西卖给他们的,就算禁得了福建也禁不住福建之外的地方。但我们封锁了福建的渠道,就可以增加他们从大明采买物资的成本和时间。十八芝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稳定的进项,还要养活上万张嘴,如果换作我们在郑芝龙的位置上,压力一定会非常大。何况他们从江浙购买物资的渠道应该也不是那么稳固,要是被我们拿到确切的消息,随时都有可能在海上截了给他们运货的船只。” 许裕拙点头赞同道:“钱将军说得极是,只需让十八芝知道,我们随时可以掐断他们的路子,就足够让这帮贼人整日提心吊胆了。” 钱天敦接着说道:“虽然江浙那边的商人怎么做买卖,我们管不着,但要打听他们买了些什么,应该不会太难吧?” 许裕拙道:“两个月之前贵方提出这个方案之后,大人也料到十八芝会绕开福建从其他地方采买物资,因此早就派了人手,前往江浙几处主要的州县港口潜伏,近日倒是有一些消息回来。” 许裕拙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准备好的资料,向在座的人介绍道:“这是上月十八芝在宁波所采购的物资清单,有大米二千六百担,布匹四种共计三百八十匹,生铁七千二百斤,药材共五十一味四百余斤。另外还购买了七艘鸟船,两艘福船,活禽畜若干。据传回的消息说,十八芝的人在当地市场上出手极为阔绰,只要是他们需要的物品,大多不会还价就直接买下运走。类似这样的报告,我方还有六七份,十八芝所采购的内容大致相同,只是地点不同而已。” 钱天敦点点头道:“那大员岛的状况怎么样?” “红毛人大概已经收到了三亚谈判的结果,驱逐了十八芝在大员港的使者。从获知的情况来看,红毛人似乎没有继续插手的打算了。”许裕拙应道。 “算他们机灵!”钱天敦听到这个消息甚至有一点点的失望。他并不担心荷兰人继续给予十八芝军事援助,之所以要关注这个方面的情报,主要还是希望能够抓到荷兰人的一些把柄,这样今后要找荷兰人的麻烦,也好能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但荷兰人大概也不想为了十八芝而给海汉双手奉上一个开战的理由,毕竟海汉人在谈判中所描绘的战争前景实在太可怕,荷兰人并不希望真的出现南海地区所有势力联合起来驱逐自己的局面。 没有了荷兰人作为后援,十八芝的武器装备也就基本断了供应,对于明军和海汉民团来说,倒是可以减少一些作战过程中的麻烦和风险。而且荷兰人不再参战,十八芝在海上的武装就真的没有任何优势可言了。尽管十八芝的船比起这边的联军大概要多上若干倍,但战船和商船、民船之间的战斗力差距还是非常大的,并不是简单依靠数量优势就能弥补,这一点已经在两次南日岛海战中得到了充分的证明。 钱天敦很快调整情绪回到了正题上:“下个月我方将会陆续有战舰抵达本地驻防,我们希望福建水师也能够抽调一些精兵强将,然后跟我们的战舰组成混编舰队,在金门岛以东海域进行巡航训练,一方面操演海上战术,另一方面也借此来隔绝十八芝对漳泉附近海域的窥探,进一步压缩他们的活动空间。” 许裕拙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下来。他自己就在福建水师中任参将,既在三亚受过海军培训,也参观过胜利港造船厂的军舰船台,还曾亲身参与了海汉所主导的两次南日岛海战,对于海汉海军的实力有着很深刻的认识。 虽然前两次海战中,海汉海军也不见外地带了福建水师一起玩,不过几乎都是各打各的,并没有太多协同作战的部分,福建水师甚至不得不在战场上扮演诱饵的角色,以示弱的形象来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这可并不是许裕拙这样的水师军官乐意去干的活。 随着海汉军购的逐步放开,福建水师也终于有机会开始装备了与海汉海军统一规格的作战船只,这就意味着他们终于可以与海汉海军混编舰队,而不用担心船只航海性能的差距拖了对方的后腿。之前的南日岛海战中只有两艘隶属于福建水师的“探索级”战船享受了这样的待遇,但大半年过去之后,福建水师的新式战船已经从两艘增加到了六艘,完全有资格编入到海汉的舰队中承担一定程度的作战任务了。 也只有许裕拙这种有亲身体验的军官才明白,要想从海汉人身上学到真本事,那就必须得跟着他们同吃同住同训练才行。像钱天敦所说的这种混编巡航,正是福建水师目前所需求的机会。 至于说这种巡航出去一趟需要花多少银子,许裕拙并不担心,毕竟他老爷子许心素已经发了话,只要能够在年内灭掉十八芝,那就算花掉金山银山,也要把这一年给撑过去。毕竟对于海商利益集团来说,福建海域的控制权可远远不止目前付给海汉的军费这点价值。现在花出去的银子,等十八芝覆灭,收回制海权之后,很快就能通过别的方式拿回来。 当然了,今后福建海域的制海权也并非福建水师一家独享,按照双方在去年海汉使团访闽期间达成的合作协议,海汉船只今后将在福建海域拥有自由航行和通商的权力,这个自由的权限不仅给予了民船,同时也授予了海汉海军。这几乎就是默认了海汉人对于福建海域的最高掌控权限,因为福建水师的实力并不足以跟海汉海军平起平坐。但同时海汉一方也承诺了不介入福建官府对海贸的管理,这样海贸的油水依然有大部分都是留在了福建官府,或者说是类似许心素这样的利益集团手中。 这样的协议,对于双方来说也算是各取所需,实现了双赢。而实现这个局面的前提,就是先把十八芝这个绊脚石除掉。在双方利益一致的情况下,不管是派出军事观察团还是联合作战,都显得十分顺理成章。 在这次会议结束五天之后,许裕拙就带着福建水师所属的六条海汉产战船回到了金门岛。尽管钱天敦在会议上说过要等下个月海军船只抵达之后才开始执行巡航任务,但在许裕拙的强烈要求之下,这六艘船与驻防本地的两艘“探险级”和两艘“探索级”海军战船还是提前进行了混编,并且与海军人员开始了同样内容的日常训练。 3月3日,第一次在福建海峡执行巡航任务的联合舰队,就靠着准确的情报在南日岛以东约四十海里处成功拦截了从浙江前往澎湖的一队商船。 这一队商船一共七艘,运的全是十八芝在江浙一带采买的各种物资,船主全是江浙的商人,此外还有两艘隶属于十八芝的武装商船作为押运同行。 这次十八芝的人在江浙采买的时候就已经被福建派过去的探子盯上,在费了不少工夫之后,终于买通了其中一艘船上的船老大,知道了他们的大致航程路线和出发日期。于是探子立刻把这消息送回了福建,然后许心素得到消息后又赶紧通知了金门岛上的海汉人。正好联合舰队混编完成,钱天敦便将拦截这支船队的任务交给了他们。 海汉方面带队的军官是归化民军官谢立,他在海军中是被委任为大副的第一批军官,资历已经算得上是老人了。如今海汉几大舰队的穿越者指挥官都还没到福建,他目前就是海军驻福建部队的最高指挥官,所有出海作战的任务也都是由他来负责谋划和指挥。 福建水师的带队军官则是许裕拙亲自下场,他在胜利港军校培训期间,也曾与谢立有过短暂的同窗之谊,说起来也算得上同门师兄弟了,一起带队出海作战倒是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隔阂。 这支由十二艘战船和五艘后勤补给船组成的船队在南日岛以东海域转了两天,便等到了猎物的出现。在亮出旗号并进行了警告性质的炮击之后,江浙海商的几条船都很知趣地降帆减速,等待查验。但两艘十八芝的武装商船却是调转了航向打算逃跑。 虽然双方在遭遇时尚隔着一段距离,但联合舰队的船只在航速上的优势迅速就弥补了这段距离,半个时辰之后追上了这两艘武装商船,并直接用炮击手段对两艘船进行了近距离的攻击。武装商船上的海盗虽然也试图用土炮、火枪、弓箭等武器进行反击,但他们这些装备的射程和准头实在太差,根本不足以给追上来的战船造成任何威胁,反倒是被战船上发射的几轮葡萄弹收割了不少人头。 联合舰队只用了两个多小时,就完成了对这支走私船队的俘虏。根据初步的战果统计,这支船队试图运往澎湖的物资中主要以粮食为主,光是大米就有四千担之多。此外引起军官们注意的还有十八芝从江浙一带的卫所军手中购买的大明制式火器,包括了一百七十多支鸟铳,三十多支鲁密铳,十七门佛郎机炮和四十多桶火药,以及制式盔甲八十多套,刀弓五百多把。靠着这些武器,倒是可以武装起一支小规模的精锐部队了——当然了,这个精锐只是对十八芝和普通卫所明军的水平而言,距离现在的福建明军装备都还有着一定的差距。 正文 701.第701章 无心应战 借着购买大宗物资的机会,在大明境内购置武器装备,这个手段倒是稍稍出乎了联军的预料。这些出自大明军中的制式装备毫无疑问全都是违禁品,在大明目前内乱四起的状况下,对于私藏武器者扣上一个谋逆的罪名毫不费力。不过十八芝大概也不在乎自己头上多几条罪状,毕竟他们跟福建官府都已经打了好几年的仗,《大明律》里跟谋逆相关的内容早就都犯得差不多了。 光凭私藏大量军械这一条罪状,整支船队的人都可以等着被官府治罪了,最轻也得是个流放,至于船东货主,那基本就是秋后问斩的下场了。许裕拙把罪名一宣布,这帮江浙海商立刻就选择了老实招供,原原本本地把交易的经过全都吐露出来。于是在返回驻地的途中,联军就已经掌握了第一手的情报资料。 十八芝在江浙一带还是有不少的人脉和贸易渠道,这次组织船队运物资去澎湖的几个商家,都跟十八芝有着好几年的生意来往,有的甚至还是郑芝龙以前的主家李旦的贸易伙伴。去年福建官府开始管控紧俏物资之后,十八芝不得不动用了所有江浙的关系,在采买物资之余,也顺便高价收购了一些明军闲置在仓库里的旧装备。 虽然这些东西在联军眼里算不上什么大杀器,不过对于目前的十八芝来说却是十分急需的战备物资。光是这次截下来的这批武器装备,就让十八芝付出了近十万两银子。 至于说江浙那边究竟是哪支部队跟十八芝做了这笔军火交易,福建官府倒是不太方便直接插手了。哪怕许心素是福建的土霸王,也并不能对其他行省的驻军指手划脚。 这趟货物被截,最苦的当属十八芝了,因为福建官府的管控措施也已经传到了江浙,十八芝在采买这些物资的时候本来就已经付出了高价,而且还必须是先付七成,剩下的三成等货物运抵澎湖之后才付清。然而被联军截下来财货两失,经济上的损失可不是小数目。 “这帮海商押回去之后,许将军打算怎么处理?”审问完人犯后,谢立终于有时间坐下来,跟许裕拙商讨一下后续的处理办法。 许裕拙笑笑道:“我并不打算治他们的罪,等回去之后就放了他们,不过船上这些货物都是贼赃,肯定要留下了。” “就这么放他们走了?”谢立有些不解地问道:“连人带船都放了?” “不放难道还要养着他们吗?”许裕拙放下茶杯,望着谢立道:“谢将军是否对在下的处理方式不以为然?” “不敢,只是不太理解这么做的用意为何。”谢立应道。 许裕拙点点头道:“其实道理也不复杂,两个原因。一是这些海商各自都还有一些背景关系,处理他们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但要把后面的利益纠葛理清,那就没这么容易了。我们只是负责拦截给十八芝运送的物资,不是打算以此来得罪江浙官场上的人物,对吧?” 谢立若有所思地应道:“原来如此……那第二条原因是什么?” “第二个原因嘛,就是把这些人放回去之后,让他们告诉江浙商圈里的人,不要再轻易尝试跟十八芝做买卖,以此来起到警告的作用。”许裕拙解释道:“这种消息传开之后,就会进一步加大十八芝在江浙收购物资的难度。你刚才应该也听到那些商人报出来的价格了,比福建市面上贵了两三倍,等这帮人回去之后,这个价格还会继续攀升。十八芝想要买物资,那就得大出血了。” “许将军高明!”谢立这才恍然大悟。 谢立虽然是海军中的高级军官,擅长指挥舰队执行作战任务,但他出身平民,对商场官场的运行规则却知之甚少。而许裕拙出身海商世家,从小耳濡目染之下,处理这种事务的时候,心思的确是要活络得多。而这两人能够有幸搭档行动,倒也算是能取长补短,互通有无。 考虑到保密的需要,联合舰队押送这支被俘的船队直接去了中左所,而没有停靠更近外海的金门岛。正如许裕拙所说的那样,在罚没了船上所有的商品之后,便放行了船队中的普通商船和人员。对于这些海商来说,除了受到些许惊吓之外,他们倒也没什么实际损失,毕竟出发之前就已经收了七成的货款,就算船上的货物已经全部被福建官府罚没,但其实算下来他们还是有赚头的。 钱天敦对于许裕拙的处理方式也没有加以干涉,他在这段时间正忙于根据大本营所提供的卫星地图,制定攻打澎湖的作战方案。 就在联合舰队归来之前,海汉海军司令王汤姆已经秘密抵达了金门岛基地。他的到来也象征着海汉的作战指挥中心已经从三亚大本营转移到了金门岛基地,对澎湖的作战计划开始进入到第二阶段。 与王汤姆一同抵达的还有一整支海军舰队,包括一艘“威严级”主力炮舰,四艘“探险级”战船,四艘“探索级”战船,以及六艘负责后勤补给的船只。加上已经驻扎到本地的海军部队,舰船总数已超过二十艘,而这也是到目前为止海汉海军在福建沿海驻军规模最大的时期。 当然了,这还并不是海汉作战计划中将会动用到的全部海军力量。在开战之前,至少还会有一支舰队抵达福建参战。如果南海的形势放缓,那么军委很可能将现有四支舰队中的三支都集中到福建来执行作战任务,只留下一支舰队在大本营看家。这样做也是为了尽可能地扩大联军在海上的优势,以便能为在澎湖实施登陆战扫清障碍。 3月17日,金门岛基地。 许甲齐一路小跑来到了联军指挥部,进屋之后便对正在研究地图的钱天敦和王汤姆急急禀报道:“钱将军,王将军,有从中左所送来的紧急军情!” 目前许心素将明军的指挥中心设在了与金门岛相邻的中左所,所以明军的指令几乎都是从中左所送过来的。 钱天敦从许甲齐手里接过密信,上面封口处有许心素私印的腊封,这表明这封密信是由许心素亲自起草,其重要程度就不言而喻了。 钱天敦打开略略看了一遍,皱着眉头递给了旁边的王汤姆。王汤姆迅速看完之后也是脸色一变,对许甲齐问道:“你知道这封信里的内容吗?” “这封信是指名要二位将军拆阅,末将并不知情。”许甲齐老老实实地答道。 “现在告诉你也没关系了。”王汤姆将密信递到许甲齐面前,示意他也看一看。 许甲齐瞥了两眼,愕然出声道:“十八芝打算要跑?” 许心素这封密信当中的内容,是由潜伏在澎湖岛上的内应设法送出来的,内容便是十八芝最近正在整顿库存的各种物资,但却并没有进一步加固澎湖岛上的各处要塞,而是花了大量人力物力修补维护船只,连那种在海岸上搁置了一两年之久的破旧船只也统统进行了修缮。 探子在密报中虽然并没有说明十八芝这样做的目的,但情报送回来之后,明军高层却是很快就想到了可能的原因——要嘛十八芝是打算凭借海船数量上的优势,在海战中与联军拼死一搏,要嘛他们就是打算要清空澎湖,迁移到别的地方落脚。 如果郑芝龙真的蠢到打算依靠船多来压制如今的海汉联合舰队,那许心素恐怕真的会从睡梦中笑醒。现在双方在海上的实力差距已经很难用参战船只的数量来弥补了。就算郑芝龙能一口气派出上千艘海船,其中的绝大部分也只能成为海战中的炮灰,顶多能够延迟联军舰队攻打澎湖的时间而已,对于战局走势不太可能起到改变作用。 相较于鱼死网破的殊死一搏,许心素和他的幕僚们认为十八芝最近的动向更有可能是打算外逃。对于一帮海盗来说,生存下去显然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只要能离开福建水师的势力范围,凭借十八芝的实力,的确很难有谁能在海上压得住他们。 但许心素安插在澎湖的探子级别不够高,并没有办法接触到十八芝的高层内幕,仅凭这些情况也根本猜测不出十八芝具体打算何时外逃,计划到何处落脚。而这些情况如果不落实,联合舰队就算战斗力再强,也没办法把台湾海峡两头堵住来封锁十八芝外逃的航道。 “十八芝不想应战,这可就很尴尬了。”王汤姆忍不住吐槽道:“船也来了,兵也到了,作战计划也制定得七七八八了,你居然跟我说不接招?” 钱天敦倒是更冷静一些,对许甲齐问道:“许大人送来这封密信的时候,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许甲齐摇摇头道:“倒是没有特别的吩咐,只说一切以贵军的决断为准。” “许大人这是把责任推给我们啊!”王汤姆应道:“我们是客军,我看还是由许大人做决定比较好。” 要作出什么样的决定,王汤姆没有明说,但许甲齐却很明白他的意思。现在十八芝已经流露出想迁离澎湖的意愿,说明他们并不想跟联军进行正面交战,那么接下来是将攻打澎湖的计划提前,以免动手太迟放跑了十八芝,还是应该坐等局势变化,给十八芝一个逃跑的机会? 如果十八芝真是打算要迁离澎湖了,那么等下去的结果的确有可能是十八芝赶在联军动手之前成功撤离,这样的后果对于联军来说倒也并不算太坏,至少可以省下不菲的作战军费,联军也能免于出现伤亡战损。但问题就在于不管对许心素还是对海汉而言,十八芝的存在始终都是一个隐患,谁也不能保证这支海盗离开澎湖之后就彻底放弃了跟自家作对。不解决了这个麻烦,恐怕联军双方都是很难彻底感到心安。 但目前又无法确定十八芝打算何时撤离,如果单纯地指望澎湖的探子,那万一没能及时地送回情报,联军很可能就会错失战机,让十八芝完好无损地从澎湖撤走。而如果强行把作战计划提前,目前两军又未能完成既定的兵力调动和部署,冒然行事肯定会影响到作战的效果,参战的两军指挥官也得因此而承受更大的压力。 王汤姆并不希望提前攻打澎湖,因为以目前到位的海军船只来说,连封锁澎湖马公港都还够呛,根本达不到海军预定的参战规模。虽然自保无虞,但作战的效能也将极其有限。因此他即便明知提前动手才能确保留下十八芝,但也还是不会主动提出这个建议。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战前福建官府已经主动承担了攻打澎湖的开支消耗。当然了,出这笔钱的金主也并非只是福建官府,大头还是许心素为首的海商集团出的。如果许心素打算在十八芝撤走之后顺理成章地收复澎湖,那么毫无疑问可以节省出一大笔钱,那海汉要求提前动手,许心素就未必会乐意配合了。 许甲齐自然也想到了王汤姆这么说的原因,但他的权限还不足以跟海汉人在这种战略方向的决断上讨价还价,因此也只能表示要先回中左所去请示许心素。 待许甲齐离开之后,钱天敦才开口道:“你觉得是打好还是不打好?” 王汤姆笑道:“那要看站在军方的立场还是站在执委会的立场了。” “这话怎么讲?”钱天敦不解地追问道。 王汤姆应道:“站在军方的立场上,打一仗就有一仗的军功。我们实力明显占优,即便提前动手,也不会吃什么亏,无非就是功劳大小的区别,那当然是打比较好。” “那站在执委会的立场呢?” “放他们离开,不管他们去哪里,以后我们都可以有机会一路追杀下去,他们逃到哪里,我们的军队就可以追到哪里。”王汤姆笑着解释道。 正文 702.第702章 驱虎吞狼 王汤姆的解释并非他个人的理解,的确是执委会里不少人都持有的一种观点。 随着海汉军力的增强,十八芝已经不再是海汉难以匹敌的对手,解决这股海盗势力已经只是时间问题。但选择一次性彻底解决,还是将其利用价值榨干,执委会里却有着两种不同的声音。 海汉向北扩展势力范围的终极目标当然不是止步于台湾海峡,东北亚还有大面积的海区等待着穿越者们去征服。这个过程中发动对外的战争肯定是使用频率最高的手段,但如何找到对内有所交代,对外理直气壮的开战理由,却是一个很考验执委会执政能力的事情。 而十八芝的存在无疑是为解决这个问题提供了一个极好的思路,不管十八芝逃亡到哪里,海汉都可以打着正义的名号继续追击下去——能不能彻底消灭他们倒是其次,但肯定可以顺理成章地向海外更多的地方派驻部队,从而达成扩展势力范围的效果。 钱天敦长期驻外,骨子里又是一个很纯粹的军人,对于这些远景规划倒是没有执委会考虑得那么多,不过以他的头脑,听王汤姆这么一说就已经明白了大半,当下也不禁笑道:“那执委会打算把他们往哪里赶?” “如果他们选择去投靠台湾岛上的荷兰人或者西班牙人,那是最好不过的结果。”王汤姆分析道:“执委会对于台湾岛的兴趣还是很大的,但荷兰人和西班牙人一南一北,已经把最好的地段都占了,对我们来说就不太好玩了。总得寻个理由,让他们挪挪屁股把地方让出来才行。” “你觉得郑芝龙投靠他们的可能性有多大?”既然说到了这个话题,钱天敦便起了心思要和王汤姆讨论一下了。 “荷兰人大概是不敢插手了。”王汤姆笑着应道:“东印度公司在年底的时候就已经向我们作出了正式答复,不会再跟十八芝保持任何形式的交往,包括军事援助在内。大员岛的荷兰人应该也已经接到了巴达维亚的通知,违反协议的后果有多严重,他们也是有数的,我想他们应该不敢玩什么阳奉阴违的把戏。十八芝就算有投靠荷兰人的心思,多半也只能是热脸贴上冷屁股的结果。” “那安不纳群岛也暂时安全了?”钱天敦立刻联想到了南海的另一处让海汉牵肠挂肚的据点。 “从理论上说,的确是这样。”王汤姆点点头道:“在我们宣布了拿下安不纳群岛控制权之后,荷兰人默认了我们对当地的实际控制,只是要求保留名义上的共管权。” “这也就是求一块遮羞布了。”钱天敦冷笑道:“荷兰人倒是打得好算盘。” “执委会最后也就只答应了当地的码头可以允许荷兰商船停靠,至于共管权……荷兰人自己认为有那就当作有吧,反正我们是不承认的。”王汤姆说起这事,也是一脸的不屑。 荷兰人想要保住他们从巴达维亚到东北亚地区的海上航线安全,只有两个办法可选,一是跟海汉开战,夺回安不纳岛这个航线中继点,二是选择妥协,承认海汉对当地的控制权以换取和平。不过东印度公司对于武装夺回安不纳群岛已经失去了信心,所以才会派出使团造访三亚,试图通过谈判的方式让海汉退出。当时荷兰使团在三亚死皮赖脸地拖了一个多月,如果不是施耐德等人失去了耐心,最后亮出了武力威胁,荷兰使团大概还会将这场注定得不到他们所期望结果的谈判继续拖下去。 不过荷兰人既然选择了和平,那么海汉在南海和福建两地所面临的压力也就相应地减小了不少,而之前部署在安南金兰港的海军作战舰只,也可以临时调往福建,参与攻打澎湖列岛的作战。当然了,从安南调海军舰队到福建可不是个轻松的活,途中要辗转几处港口,航程上千海里,对于参与行动的海军部队来说,算得上是一次少有的长途武装拉练了。 钱天敦自然也想到了这件事,开口问道:“那安南舰队的调令下了没有?” “调令倒是下了,但那边还没有出发,还在做战前的准备工作。如果说我们这边要提前动手,那安南舰队就未必赶得及了。”王汤姆不无遗憾地说道。 即便海汉的战船在航速上胜过了同时代的帆船,但要完成这种长距离的航行,所需的时日仍然不短,船队需要准备的作战物资也很多。等安南舰队一路从金兰港赶到福建,估计最快也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那赶时间的话,只能让安南的部队换防到三亚了。”钱天敦倒是立刻想到了另外一种临时解决方案。 王汤姆点点头道:“要提前动手的话,也只能如此了。” 钱天敦所说的办法,就是让安南的舰队到三亚驻扎,然后让三亚当地驻扎的舰队直接开拔到福建参战。从舰队规模、武器装备、人员配置等等,驻守三亚本地的舰队无疑都是最强的,而这支舰队的主要职能就是保护大本营的海上安全,原本并不在攻打澎湖的参战部队当中。不过非常时期行非常事,似乎也只有这种办法,才能确保有更多的作战船只赶到福建参战了。 “说回正事,你觉得十八芝会跟西班牙人搞到一起吗?”钱天敦又将话题回到了先前的讨论内容上。 王汤姆想了想道:“可能性不大,十八芝以前跟荷兰人合作的时候,也曾经配合荷兰人在海上拦截过西班牙人的商船和去马尼拉进行贸易的大明商船,西班牙人应该是不会待见这帮海盗的。而且西班牙在台湾北部立足的时间不长,驻扎的武装人员估计也很有限,这十八芝带着上万人去投靠,那到时候谁才是主人可不好说了。” “说得也是,十八芝毕竟是干海盗起家的,谁也不会轻易放他们进屋的。”钱天敦对王汤姆的推测也很认同:“如果说荷兰人和西班牙人都不接纳他们,那他们大概就只能继续往北走了。” “就剩下两条路,要嘛在江浙沿海找一处大岛栖身,要嘛就往东北方向,去琉球占个地方。”王汤姆对于东北亚的海上状况还是比较了解的,立刻便回应道:“以他们的实力,大明没有哪个省的水师能够降得住,要在江浙沿海抢占个岛屿倒不是太大的难题,不过我倒是觉得他们更有可能选择琉球方向。” “理由说来听听。” “很简单,只要郑芝龙没傻,就能看出我们沿着大明海岸线一路北上的发展趋势,他们如果在江浙一带落脚,过段时间等我们踏足江浙,他们会再一次成为目标,难道到时候又继续往北撤吗?”王汤姆侃侃而谈道:“而往琉球方向撤退,有两个好处。一是琉球国的兵力不强,拿这群海盗也没什么办法,他们可以比较从容地在琉球选个地方落脚,不用担心被主人家赶跑。二来郑芝龙早年在日本待过,撤到琉球还可以跟日本人做做生意维持生计,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带着他的部下一路撤到日本。这么一支上万人规模的武装,要想在日本站住脚也不会很难。”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很想试试把他们往琉球方向驱赶了!”钱天敦听完王汤姆的这番看法之后,眼睛都亮了起来。 “你是想为日后跟日本人开战打下基础吧?”王汤姆立刻便猜到了钱天敦的意图。 钱天敦对此也并不否认,点点头应道:“打日本不需动员,只要时机到了,执委会肯定是赞成的。有生之年,能把小日本打掉,也算是完成我当初参加穿越时的一桩心愿。” “你这么想,会让你的跟班很寒心吧?”王汤姆开玩笑道。 “高桥南现在可没有再把自己当日本人看待。”钱天敦笑着摇摇头道:“再说他是武士出身,对他来说,国籍的概念是很模糊的,主人才是大过天。他的效忠对象是执委会,可不是日本的天皇或者幕府将军。不信你等着看,以后我们要对日本动手,高桥南绝对还是第一批请战的军官。” “那归根结底还是你训得好。”王汤姆看钱天敦说得认真,也就不再拿高桥南来开玩笑了:“其实我个人的想法也是赶着十八芝往北边去,陶总和颜总也都有这个意思。陶总说了,这个叫驱虎吞狼,让十八芝先替我们去趟路,把路踩平了,我们一路跟进就行了。” “你这家伙,原来是一直拿话在试探我啊!”钱天敦听他这么一说就反应过来,既然陶东来和颜楚杰都早已经表明了态度,那说明军方高层对此已经有了比较一致的看法,而王汤姆却是一直绕来绕去的没有直接说明,显然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 王汤姆笑道:“这可不是信不过你,只是军委想知道你对未来局势发展的真正看法,毕竟你才是在第一线坐镇的指挥官,所看到的想到的,或许跟大本营那边会有些差异。如果你对于解决十八芝有更好的想法,军委也同样会认真考虑的。” 钱天敦道:“将来攻打日本这件事,我绝对跟军委的意见一致。” “既然现在十八芝已经显露了想主动放弃澎湖的打算,那我们也不妨想想,有没有可能把他们往东北方向赶。”王汤姆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钱天敦不假思索地应道:“首先要让他们绝了迁到江浙沿海落脚的打算才行,我看要让福建水师加紧在台湾海峡西侧的巡逻,给十八芝撤向大陆制造障碍。” “留出海峡东侧的航道,给他们保留一条逃生通道。”王汤姆补充道。 钱天敦接着说道:“其次,我们也可以在浙江想想办法,比如说在市面上宣扬十八芝即将攻打沿海某地的消息,制造出紧张气氛。” “浙江官府不接招怎么办?”王汤姆问道。 “不要紧,十八芝也没办法确定浙江官府到底有没有重视这种消息。毕竟他们现在已经输不起,如果在目标地区受挫,那恐怕十八芝就没有办法再迁去下一个目标地区了。”钱天敦分析道:“他们现在只能找软柿子捏,我们要做的就是让江浙方向看起来不像是一枚软柿子。” “这倒是有可行度。”王汤姆点点头,心中琢磨着钱天敦的办法。 福建官府跟海汉的关系虽然非常密切,但并没有办法直接影响浙江那边的政策动向,因此直接使用官方渠道的可能性不大。但要在民间散播消息,难度相对就要低得多了。加上福建这边刚截获了一支来着江浙的海商船队,倒是可以利用这一事件,在北边的沿海地区散布传言,人为地制造出紧张气氛。 不过这件事肯定没法由海汉自己出面去做,多半还是得指望许心素出力去完成。但许心素愿不愿意配合这种方案,那也仍需与其进行商议才行。 “我们先整理一下情况,发电报回大本营汇报一下,看看执委会怎么定吧。”王汤姆琢磨了一阵,还是决定按照标准处理渠道走,先告知执委会。 “许心素这边也要约谈一下,他如果不配合,我们也很难进行下一步。”钱天敦提醒道。 “这样吧,等大本营有了决定,我们就跟许心素再面谈一次。”王汤姆道:“他应该也能理解我们的用心,毕竟现在不是我们不想消灭十八芝,而是形势起了新变化,提前动手的话,也会增加我们自身的行动风险。如果能逼得十八芝自动放弃澎湖,那我们和福建官府都能省下不少麻烦。” 两人说干就干,当天便发了一封长电报回三亚,详细告知了福建这边的最新局势变化,并附上了两人商议的驱虎吞狼具体实施方案。 正文 703.第703章 前辈的故事 对执委会而言,驱赶十八芝放弃澎湖老巢本来也是备选的方案之一,不过军方在制定行动方案的时候,肯定要将十八芝死守澎湖的局面作为主要考量方向,所有的兵力调动、物资筹备,都是以攻打澎湖为蓝本来进行部署。为了避免让十八芝过早地察觉到海汉大军压境的状况,还特地在向福建输送人员物资的过程中使用了许多瞒天过海的手段。 但如果要换一种思路,给十八芝制造外部压力以驱使其主动放弃澎湖,那就必须要放弃之前的做法,让十八芝意识到他们将要面对的敌人具有不可抵抗的强大实力。好在现在是十八芝已经动了要逃的心思,联军一方倒是不必大费周章地提前在台湾海峡宣扬武力了,只需想想如何能够给这种苗头来个火上浇油就好。 福建前线的两位带兵大将都认为在目前开战准备尚不充分的情况下,把十八芝驱离澎湖比尝试将其歼灭更为可行,这种意见也直接影响到了执委会的决策。当然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联军如果按照原定的计划行事,有可能会让十八芝毫无损失地逃走,而这并不是联军双方的首脑所愿意看到的结果——即便是有意要放十八芝离开,那也得将其扒下一层皮,让他们在短期内难以恢复才行。 3月25日,在执委会的授权下,军委发布了新的部队调动命令,驻守三亚的海军第一舰队将在近期启程,前往珠江口与驻扎在镇南港的第二舰队会合,然后一起开拔去福建,参与代号为“海峡风暴”的大型联合军演。驻安南金兰港的南海舰队北上回三亚,进行舰只维护升级,舰队军官们也将在此期间进入胜利港军校接受短期培训。 当然了,无论是军演还是舰只的维护升级,统统都只是一个借口而已,明眼人当然知道这么大规模的军事调动可不是和平时期应有的动作。海汉目前总共才四支成形的舰队,这个调动完成之后,其中三支都会集中到福广海域,这种将大量兵力部署到海外的状况,只在当初介入安南内战时出现过。不过那时候海汉民团的兵力远远不及现在,与大本营的距离也比现在近得多,这么大规模的军力调动,对于海汉的运输和补给都将带来不小的压力。 除了海军之外,驻守海南岛的陆军也将抽调两个营的部队前往福建,在与福广两地的驻军会合之后,参与行动的海汉民团陆军部队规模也将达到近四千人的规模,将会临时编制为一个加强团。其中包括四个步兵营,一个炮兵营,一个后勤辎重营及团部直属的通讯连、侦察连、医护连、特勤警卫连等等。军方一把手颜楚杰将亲自出任最高指挥官,与部队一起开拔。 这次参与福建战事的海陆两军算在一起,总兵力已经近七千人,也是海汉军史中投入兵力最大的一次军事行动。军方预计这次行动将要消耗的资金至少在五十万元以上,好在这笔钱并不需要自掏腰包,福建那边已经承诺会负担这一笔不菲的战争开支。当然了,要是最后十八芝选择撤离澎湖,那么战事或许并不会持续太久,实际的花销也可能会比预计的数目更低一些。 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插曲,神经莫名紧张起来的葡萄牙使者约见了陶东来,询问此次的兵力调动是否与葡萄牙有关。葡萄牙人的紧张情绪倒也不是全无来由,现在海汉跟福广两省的大明官府越走越近,去年更是有好几次出兵是为了替大明讨伐海盗,其中一战甚至牵扯到了荷兰人。葡萄牙人在濠镜澳的据点也是他们在大明的唯一一处港口和贸易门户,虽然大明官府从没表示过要收回这片土地,但海汉人可未必不会打这里的主意,毕竟珠江口海域的实际控制权现在就是掌控在海汉民团手中,真要抢夺濠镜澳,葡萄牙人恐怕很难有抵抗的能力。 哭笑不得的陶东来只好安慰葡萄牙人并不会发生他们所担心的事情,此次的军事调动不针对葡萄牙,也不会对濠镜澳发动任何形式的攻击。为了让葡萄牙人确信这一点,陶东来不得不表示如果海汉真的打算要抢占濠镜澳,其实不需要动用这么多的兵力——大概只需一半就已经绰绰有余。 陶东来“有理有据”的说法总算是安抚住了惴惴不安的葡萄牙使者,好在这种说辞不需要再对广东官府重复一遍,因为这件事已经由驻广州办事处的马力科等人去办了。海汉北上的舰队虽然会在香港岛短暂停留以进行补给,但并不会驶入珠江口,因此倒也不会给广东官府造成太多的紧张情绪。 4月1日,是一年一度的海汉登陆胜利港庆祝日,今年已经到了第五年,对于每一个参加了穿越行动的人员来说,这都是一个可喜可贺的日子。五年过去,他们不但在这个时空中成功立足,而且还顺利地实现了对外的不断扩张。到目前为止,海汉已经实现了粮食、能源、金属等必需品的自产,搭建起了初级工业体系,并且通过对外贸易实现了原始财富积累。 以海汉今时今日的实力,要在海南岛立国已经不需再有什么大的顾忌,即便大明朝廷会对此震怒,但也拿不出什么有效办法来对付武力强大的海汉,琼州海峡这道天堑就足以让明军止步于对岸了。当然了,广东官府其实早就对海南岛上的状况心知肚明,但只要海汉一天没有竖旗造反,大家就继续装聋作哑假装不知道就好,毕竟带着兵去跟海汉人死磕,哪会有每年坐在家里收银子舒心惬意。 而正是因为广东官府的一再容忍,海汉这边倒也不急着宣布独立了。反正海南岛各地都已经在开始按照执委会规划的模式重新建立统治机构,慢慢抹去大明的影响力,时间越长效果越明显。而且不跟大明翻脸,大陆地区的原材料和人口就会源源不断地输入海南岛,再以工业品的形式返销回去赚取收益,执委会对于这种已经成熟的运作模式是乐见其成的。 按照往年的惯例,海汉辖区各地都进行了各种形式的庆祝活动,而胜利港也一如既往地举办了阅兵仪式。即将出征的陆海两军部队都在阅兵式上亮相,去年在南海和福建两地作战立功的军官们,也终于等到了在这个万众瞩目的盛会上得到首长们亲自授奖的机会。对于海汉民团的军官们来说,在周年庆上的授奖仪式所带来的荣誉感,甚至超过了所得奖项本身,因为绝大多数获奖者只有在这个场合,才有机会能够跟高高在上的执委会首长们进行面对面的接触。当然首长们也没有忘记利用这个机会,给即将出征的军官们好好打一打鸡血,让他们带着十足的战意踏上征途。 4月2日,刚刚在前一天得到不少军功嘉奖的海军就从胜利港开拔了。除了十余艘作战船只之外,同行的还有装载补给以及运送陆军部队的船队,队伍浩浩荡荡总共有四十多艘船。船队将先行前往镇南港,在那里与当地的部队会合之后,再一起驶向福建。 “蓝鲨号”护卫舰是一艘去年刚刚入役的“探险级”战船,船上有近一半的水兵是去年服役的新兵,作战经验相对较少,这次远征福建还是他们第一次参加这样大规模的军事行动,都不免既紧张又兴奋。 驶出胜利港不久,船队折向东方行驶,甲板上闲下来之后,一帮新兵便围住老兵,让他讲讲之前参加过的海战。 “都是过去的事情,没什么好卖弄的!”被围住的老兵却不肯配合,摆摆手示意大家散开。 直到有新兵很识趣地摸出了烟卷递到老兵手上,老兵一看是市面上要三角一包的“胜利堡”,不是那种白壳内部供应的免费低端货,这才终于松了口:“既然各位这么想听故事,那我就随便说两段……” “点上点上。”当下有识趣的水兵摸出火柴给老兵点燃了烟卷。 老兵吸了两口,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说道:“说起来我老曹也是算是入伍比较早的,崇祯元年……呸!是海汉1628年才对,我就来胜利港投了军,那时候你们这帮猴崽子,应该连胜利港在哪儿都还不知道吧?” 这些新兵几乎都是1628年之后才移民到海南岛的外来户,因此老曹这种卖弄资历的说法倒也无人质疑。 旁边有人问道:“曹头儿,你投军之前是做什么的?” 老曹应道:“之前?之前就是在崖城水寨里吃兵粮的,所以投了民团之后,首长们就还是把我分到了船上当差。” 人群中有人嘀咕道:“原来崖城那地方以前还有水师啊!” “早几年是有的,不过朝廷和兵部一年也拨不了几两银子下来,连吃饭都不够,早就已经衰败了。”老曹叹道:“你们大概不知道,如今在铁炉港运盐的海船,其中有好几艘都是以前崖城水寨的战船。要不是首长们宅心仁厚,水寨这帮人估计一多半都得饿死。” “听说经常在胜利港露面那位罗升东罗大爷,以前也是崖城水寨出身?”有知道点内幕的人开口问道。 “水寨出身?嘿嘿!”老曹不慌不忙地吸了两口烟卷,吊足了周围这帮人的胃口之后,这才说道:“罗爷可是水寨的第一把交椅,崖城水寨参将就是他!” 周围的人都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惊讶,这让老曹的虚荣心很是得到了满足,便继续说道:“当初罗爷也是慧眼识珠,看出了海汉首长们来头不凡,是做大事的人,就果断跟首长们合作,帮首长们在琼州各地卖盐。这时间长了,罗爷也不想吃兵粮了,干脆就把崖城水寨变成了崖城商栈,安安心心地做起了买卖。这几年也颇赚了些钱,那三亚建的专卖富商大户的房子,一套就得要上千,罗爷可是买了好几套屯着。” “曹头儿,那你怎么不学着罗爷,也跟着做买卖去?”有人好奇地问道。 “你以为谁都能做买卖赚大钱啊!”老曹伸出手去敲了这人脑袋一下:“这还是得脑袋瓜好使才行!我这样的连算帐都算不明白,还做什么买卖?再说了,人家罗爷也是有背景的人,他老丈人可是崖州知州大人啊!海汉首长们愿意把这海盐买卖交给罗爷代理,那也是有看中了这层关系的原因在里面。” 老曹把剩下的烟屁股弹进海里,继续说道:“蟹有蟹路,虾有虾道,你们也不用羡慕人家做买卖发了财。在海军里好好干,几年军功累积下来,该分房分房,该分田地分田地,今后要想退伍回家,执委会还给安排事情做,那不比做买卖稳当多了?说不定这趟去完福建回来,我们这条船上就得多几位凭军功升到尉官的。” “这军功有那么好拿?海上打仗很凶险吧?”有人又问道。 “凶险个屁!”老曹斥道:“海军拿军功比陆军容易多了,陆军就算有枪有炮,那打到最后还是得短兵相接,拿命去拼。如今我们海军打仗都是隔着老远直接用炮轰,轰到对方投降或者沉船为止。海军成军都几年了,还没有哪条船是在海上被对手击沉的。” 老曹说的虽然也是实情,但却并不是那么全面,海军在数次的海上交战中当然还是有人员的损失,只是相对陆军的伤亡率的确要更低一些。而且海军所承担的风险可不仅仅只是在战时,在海上航行期间几乎每时每刻都要面对大自然的挑战。因为恶劣天气损毁乃至沉没的海军船只,在过去的几年中也曾出现过好几次,只是军方不会对此多加宣扬而已。 正文 704.第704章 作战筹备会 当下又有人问道:“听说这次去福建是要跟十八芝打仗,曹头儿以前跟十八芝的人交过手吗?” “我跟着首长在珠江口打十八芝的时候,你们这帮家伙连胜利堡门朝哪边开都还不知道呢!”老曹忍不住又一次卖弄了资历:“当年我进民团后打的第一场仗,便是在广东跟十八芝干!想那刘香当初也算是广东沿海一霸,连大明水师都不敢撄其锋芒,自恃实力强大,带着船队来攻万山港。嘿嘿……老曹我也是那时候才第一次见识到自家火炮的厉害之处!刘香带来的船队,几乎有半数被留在了万山港,剩下的船被我们一路咬着一直打到潮州府,那次他能逃出去也算是命大!” “万山港之战已经是三年多以前的事,想必如今有了‘威严级’的大炮船,打十八芝应该更轻松吧?”有人很是捧场地问道。 “那是当然了!”老曹说得兴起,伸手到兜里把自己的烟卷掏出了发一圈,旁边立刻有人掏出火柴给他点上了。老曹抽了两口,这才又接着说道:“这条‘蓝鲨号’上的炮也不少吧?可是连‘威严级’一半都还不到,你想想那‘威严级’开炮的时候得多猛?可惜没能参加去年海军在福建打红毛人的战斗,听说我们的船一个侧舷齐射,就把红毛人的炮船打了个半残,打到最后逃出去的就剩两条船。” “要是以后能到‘威严级’的炮船上服役就好了!”水兵们的眼里都流露出了羡慕的神色。“蓝鲨号”平日训练时也时常会在舰队中充当“威严级”主力战舰的护卫舰,因此这些水兵都不止一次在近距离观看过“威严级”的雄姿,那巨大的舰身、高高的桅杆、密密麻麻的炮船,还有船上神秘的动力推进装置,都是让水兵们心生向往的缘由。而且如果能在海军各支舰队的旗舰上服役,说出去也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 “机会肯定有,但得你们自己努力才行!”老曹吐出一口烟道:“只要军龄超过一年,就能报名参加选拔了。你们这帮人也快了,还有半年不到就够资格了。不过要是能在这次的任务里立下战功,那说不定也有机会得到首长们的特批就是了。” 老曹这番话说完,周围的水兵们都是听得眼中放光,心中暗自盘算起自己服役的时长。旗舰上对水兵的要求要比普通战船高得多,所限定的并不仅仅只是入伍年限,还有专业技能,背景出身等等。只有那些忠于执委会,并且专业技能较强的佼佼者,才有机会入选到旗舰上服役。 “曹头儿,旗舰上打了旗语,让我们放慢速度,等着后面的运兵船。”有人过来报告道。 “都别傻站着了,做事做事!”老曹站起身来,将没抽完的半支烟卷在桅杆上杵熄了,重新放回衣兜里,然后开始指挥水手们调整船帆。 由于这次出行的船队规模较为庞大,其间还有不少船只是传统的福船广船,航速较海汉战船要慢一些,因此整个船队也只能放缓了前进的速度。四天之后,这支远征军才抵达了香港岛南部的镇南港。 此时的镇南港已经完全进入了军事管制状态,民间机构已完全从这里撤离,所有民用船只也都被禁止驶入鸭脷洲与港岛之间的海湾。船队在镇南港靠岸之后,将会得到一天的短暂休整时间。而原本已经调动到这里的陆海两军部队,则将加入船队一起向东进发。 4月7日,扩充为六十二艘船的船队从镇南港拔锚起航,向南绕过了黄麻角,然后与海岸保持着大约二十海里的距离向东北行进。沿途所遇到的海船,无不对这支挂着红蓝两色海汉旗的庞大船队侧目,纷纷让出航道。好在这些海商也知道海汉向来不对平民进行劫掠,因此即便感到震惊,倒也没人会因为恐惧而驾船逃命。 4月11日,船队的先头部队驶过南澳岛,进入到福建海域。福建水师也派出了五艘战船,在这里迎接和指引海汉船队的到来。 由于执委会决定调整对十八芝的战略,希望能够通过各种方式施加压力,迫使其主动放弃澎湖,因此大部队进入金门附近海域的时候并没有向前几次的船队一样选择入夜时间,而是在白天就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围头湾,丝毫不加避讳地宣扬着武力。 特地赶到金门岛来迎接海汉船队的福建总兵许心素及漳泉两州的文武官员,看到这支庞大的舰队也不禁瞠目结舌。漳州知府低声说道:“本官总算明白,为何这海汉人执意要求金门岛上的码头一扩再扩,原来竟然他们会派来如此之多的战船!” 旁边泉州知府也应声道:“看样子海汉人这次是精锐尽出,大局可定也!” 海汉派到福建参战的三艘“威严级”主力战船都在这支庞大的舰队当中,尽管本地的一些大明官员在去年就曾经见过了随使团一起造访澎湖的“威信号”,但这次同时出现了三艘这样的大型战船,视觉上所造成的冲击力也是大大超过了前次。一些去年曾经随许心素一起观战的武将,犹记得当时“威信号”是怎样以一己之力打垮了十八芝在南日岛部署的船队。如今他们心目中的这种无敌炮舰竟然一下子来了三艘,光是看到这几条船,就足以让他们对此次的战事充满胜利的信心了。 除了三艘旗舰之外,还有稍小两个级别的作战船只共计三十艘,被福建水师奉为至宝的“探索级”战船,在海汉的船队中仅仅只是担任外围的侦察、护卫等任务,让福建水师的一帮军官们看得好不眼馋。 “大人,海汉民团的颜将军已经到了。” 许心素听到手下报告之后,便起身招呼道:“诸位,海汉的颜将军已经登岸,请随本官一同前往迎接。” 海汉对于此次出征的重视程度,许心素是能切身感受到的。这次不但从三亚派来了庞大的作战船队和规模不小的陆军部队,而且连海汉民团的首脑人物都亲自出征来了福建,许心素也不敢乱摆官架子,特地带了两州文武官员和亲信随从,来到金门岛迎接颜楚杰和海汉部队的到来。 “许久不见,颜将军还是这么威风凛凛!这一路上辛苦了!”许心素还隔着老远便拱手大声招呼道。 “许大人客气了!大家都是为大明效力,辛苦什么的就见外了!”颜楚杰笑着回应道。在这种公众场合之下,他很清楚自己该采用什么样的态度,才会让这帮大明官员的面子上能过得去。 果然许心素听了这话之后,脸上的表情又灿烂了许多:“多亏海汉的各位深明大义,愿意为国效力,本官和福建的百姓们都是甚为感激!” “许大人爱民如子,对我们海汉一族又多有照顾,这能出力的时候,我们当然不会含糊。再说这十八芝的确可恶,灭了他们也是替天行道,许大人升官,我们发财,两全其美之事,我们海汉一向都是很乐意去做的。”颜楚杰也是久经考验的嘴炮,再加上这几年一直身居高位,跟许心素这种官场老油条交流起来倒也不会落了下乘。 码头上的迎接仪式和之后进行的接风宴都只是惯例的套路环节,真正商讨正事,还是要等到第二天的作战筹备会上才行。 其实大的作战方略,双方在此之前已经有过多次沟通,王汤姆提前来福建,为的便是协调两军之间的作战安排。不过因为十八芝最近所露出的蛛丝马迹,海汉的策略有所调整,这也需要跟福建方面作进一步的沟通,否则一个想打,一个想放,那就容易出问题了。 “十八芝最新的动向是什么?是不是可以确定他们真的是准备放弃澎湖外逃了?”陶东来在会议开始后就很快引入到正题:“确定了这一点,我们才可以讨论接下来的应对手段。” “据两日前送回的情报,十八芝仍未对澎湖的据点作加固,此外近日有一支小船队从外地返回澎湖,据说这支船队是去了一趟琉球。”许甲齐应道:“我们怀疑十八芝有心要迁往琉球,但目前并无确凿的证据。此外在浙江散布的消息也已经起了作用,浙江巡抚日前已经发文过来,询问十八芝将于近期攻打浙江沿海的消息是否属实。” “想必许大人已经给了浙江一个圆满的答复?”颜楚杰望向许心素问道。 许心素微微颔首道:“此事自然千真万确,连他们先攻何地,再攻何地的海盗口供都一并送去浙江了,相信过几日之后,浙江沿海诸岛免不了一番鸡飞狗跳。” 颜楚杰微微一笑,就算许心素不细说,他也大致能想象到浙江官府接到这样的回复之后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而这种消息估计很快就能传到十八芝在当地安插的探子耳中,然后反馈到郑芝龙那里。郑芝龙就算原本有去浙江沿海占岛的念头,知道那边的动静之后大概也会重新考虑了。 许心素接着说道:“前日贵方提出仓促开战,围剿十八芝的成功机会不大,意欲将其赶出澎湖,本官认为也是可行的。不过这郑芝龙一向狡诈,加之并没有确凿证据证实十八芝会主动放弃澎湖,说不定会是他故弄玄虚,要引我们提早发兵。不知颜将军怎么看?” 颜楚杰应道:“我们当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所以仍然是按照原本的作战计划调来了部队。不管十八芝逃或不逃,我们都做好打大仗的准备。逃,我们就以驱赶为主要战略,不逃,那就尽可能摧毁他们的船只,切断其外逃的航线。” 许心素道:“那贵方如今所担心之事为何?” “主要是部队的适应和后勤补给。”颜楚杰解释道:“这次来福建参战的民团部队中,福建籍出身的士兵不多,初来乍到之下,部队有可能会出现水土不服的状况,这相信许大人也能够理解。” 许心素点点头道:“若是有此种状况发生,的确会影响到战力。本官已命漳泉两州集中城中名医待命,各种药材也尽可任意取用,此外供给贵方的米粮菜蔬,包括这金门岛上新建水库所提供的水源,全都有专人负责查验,务求饮食上不出任何岔子。” “许大人有心了!”颜楚杰先谢了一句,然后接着说道:“至于后勤补给方面,原本我们是希望用三个月时间来将作战物资提前运到金门基地,不过因为澎湖的突发状况,我们目前运过来的作战物资只有计划的一半左右。这也就是说如果战事持续的时间或者战斗强度超出原来的计划,那么我们有可能会因为弹药或其他物资不足而导致中途休战。” “此事王将军之前也曾向本官提及,本官倒是有一个解决之法,不知颜将军可否一听?”许心素应道。 “许大人请讲。” “本官两日之内,便可在漳泉两州调集一支百艘海船规模的船队,即日便南下去三亚运输贵军作战所需之物资,如一切顺利,二十日左右便可往返,如此应该是赶得上作战所需。”许心素抛出了自己的计划:“如一趟无法运完,那这支船队出发后十日之内,本官还可以组织同等规模的另一支船队南下。如此两支船队以十日之差往来两地之间运输补给,或许应能解决贵军所担心的问题吧?” 这个解决方案只能用“简单粗暴”四个字来形容,但颜楚杰不得不承认许心素的这个建议完全可以解决海汉所担心的补给问题——至少在运输能力上是达标的。而且根本不需要一百艘海船的规模,大概减半就已经足以了。如果到物资耗完的时候海汉民团还没能拿下澎湖,那就趁早不要再打下去了,民团上上下下都丢不起这人。 正文 705.第705章 十八芝的逃亡计划 既然福建官府愿意主动出力解决海汉力有不逮的后勤运输问题,那么海汉这边也的确就没什么其他的后顾之忧了。剩下来需要讨论的,就是双方如何在行动当中能协调一致,做到令行禁止。 这种跨阵营的指挥体系在大规模作战中无疑是一个难题,而且此次战场是无边无际的大海,各支部队之间的联络通信手段往往只能依靠旗语和烟火,战场上的沟通效率也会受其影响。去年两次在南日岛海域作战期间,海汉海军和福建水师多数时候都是分开行动,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双方在指挥体系上的差异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得到融合。 不过南日岛战役之后的半年多时间里,福建水师倒是有了不少机会和驻金门岛的民团海军一起合练。加上福建明军中本来就有不少将官曾经接受过海汉的短期军事培训,合练起来进度倒也不慢。时至今日,提前数月到金门岛与海汉海军合练的数艘海汉造战船已经基本能够跟上海汉的节奏了。 但这也仅仅只是福建官府此次参战的其中一支军队而已,此次将要出动参战的船只将多达三百余艘,与海汉海军提前进行过合练的不过十之二三。当然了,福建水师并没有这么多战船可用,其中有一多半是从漳泉两州临时征调的民船,在战时充当运送士兵和物资的工具。而这些临时征调的船只在此之前并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福建水师所能做的也就只是派出一些水兵到这些船上去担任领航和指挥。 如果在海上爆发大规模的混战,这些船只未必能如臂指使地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反倒是容易因为沟通不畅而拖了自己人的后腿。因此在开战之前,双方就必须要先商定一些战时沟通、辨识身份以及处理突发状况的办法。 4月17日,福建明军的参战部队也基本完成了集结,水陆两军都已经在中左所做好了开战前的准备。而福建官府为此所调集的各种作战物资,也正源源不断地送抵中左所和金门岛两处军事基地。 近日漳州泉州的大规模人员物资调动并没有进行掩饰,而这样的大动作也瞒不过海峡对面的澎湖。事实上在海汉大部队开进福建当天,就已经有消息传回到澎湖。 海汉民团大部队的到来对于十八芝来说绝对是一个坏到不能再坏的消息,尽管在此之前郑芝龙等人对于局势恶化到这样的程度已经有了一定的预计,但心里难免都还存有一丝侥幸,认为海汉的动作或许不会这么快。当这天真正来到的时候,十八芝上上下下还是陷入到了难以抑制的恐慌之中。 在消息传开的当天晚上,就有三艘船无缘无故地从马公港消失了。虽然这些人没有在离开前留下只言片语,但留下的人却在纷纷传说离开者就是为了逃避海汉人即将发动的进攻。十八芝的头目们并没有及时对这样的传闻进行管制,然而过了一夜之后,马公港又少了几条船,而这次偷偷溜走的家伙不但带走了船,还打着郑芝豹的名号从岛上的粮仓提走了三千斤粮食。 郑芝龙得知之后自然是大发雷霆,一面派船追捕逃走的属下,一面将郑芝豹叫到书房狠狠地训斥了一通。训完自己兄弟之后,郑芝龙倒也没忘了亡羊补牢,下令澎湖所有港口码头进行管制,没有郑芝龙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驾乘百料以上的海船出航。 郑芝龙现在的处境的确十分艰难,虽然已经与各个大头目商定了撤往海外,但撤退计划一直未能完全定下来。毫无疑问,对岸如果知道十八芝选择撤离,很有可能会衔尾而至,趁十八芝撤退期间发动进攻。而十八芝在澎湖有上万属下,加上家属足足有三万人上下,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全部撤走的。留下来垫后的,很可能就会被对岸的大军给堵在澎湖。 为了能够早日定下撤退的计划,郑芝龙不得不自己先站出来,从他的直属人马中抽出一千人负责垫后,而其他各家头目则通过抽签的形式,抽出四家来再凑一千人,总计两千人留在澎湖主岛上,作为最后一批撤离的人员。同时郑芝龙也特地派了数艘快船前往漳泉附近海域,监视联军的动向。 而海峡对面的联军自然也没有闲着,加紧了在海峡内的巡航力度,双方在四月中旬的短短数天之中,就在海上交手了好几次。不过十八芝一方明显吃亏多一些,因为联军派出来巡航的船只几乎都装备了产自海汉的火炮,而十八芝的侦察船为求轻快,船上基本不会配备任何重武器,双方一旦接近到一定的距离,联军一方的火炮就会让十八芝的海船尝到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滋味。 到四月下旬,十八芝的船已经不敢在白天靠近金门岛附近海域进行抵近侦察,只能选择入夜之后才从比较远的地方驶到近处进行观察。这样的侦察效果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只能大致地判断出联军一方的舰队规模。郑芝龙所获得的报告,也只是三百到五百艘船这样一个比较模糊的数字。 尽管十八芝手头可用的船远远不止三五百艘,但郑芝龙也明白自家的船跟对手的船比起来并不在一个实力层面上,南日岛的教训已经充分表明了双方的实力差距,郑芝龙也并不打算再用自家的海船和儿郎白白去给对手刷战绩了。 四月底,去琉球和浙江考察环境的两支船队也先后回到了澎湖。浙江方面传回来的消息让十八芝的大头目都是心中发凉,沿海岛屿较多的台州府、宁波府都加强了对近海的防御力度,甚至要求岛上的住民暂时回迁到大陆上,避过这段风头再说。而浙江方面的反应如此之大,据说就是来自于福建官府向其提供的资料,表明了十八芝将在四五月之间攻打两省的松门卫、昌国卫、观海卫等地。 郑芝龙当时就在书房里摔了价值数百两银子的海汉制崇祯元年限量纪念版五彩玻璃砚台,大骂海汉人心狠手辣不是东西。作为当事者,他当然很清楚十八芝并没有在近期大举攻打浙江海岸的计划,虽然派出了船队前往浙江勘察,但目的也仅仅只是希望能在浙江近海拿下一两个无人岛,以作今后贸易中转所用。然而海汉人制造出的这个虚假消息,却使得浙江官府神经紧张,加紧了对沿海地区的防御部署,使得十八芝很难再在浙江沿海顺利立足——至少在近两个月是不太可能了。 十八芝当然也可以选择强行攻打,但问题就在于已经输不起,一旦战事不利,连后退的地方都没了。郑芝龙不敢冒这个风险,所以只能把注意力投向琉球,那里基本算是十八芝的最后一丝希望了。 琉球群岛所在的位置位于台湾岛和日本之间,有大小岛屿一百余座,在元末分为中山、山南、山北三个独立的政权,其中以中山国的势力最为强大。 明洪武五年,即公元1372年,明王朝派出使臣杨载出使琉球三国,并分别册封了三国的国王。而三个小国也都明确表示向大明称臣纳贡,成为大明的藩属国。1429年中山国兴兵灭了另外两国,定都首里城,统一了整个琉球。 不过因为琉球王国自身的实力虚弱,在此之后仍多次遭受外部势力的入侵。17世纪初日本德川幕府让萨摩藩率军入侵朝鲜,萨摩藩的藩主岛津氏向琉球敲诈军费,遭到拒绝之后,岛津氏派出大将桦山久高率部入侵琉球,俘虏了琉球国王尚宁,并迫使其答应了每年向萨摩藩输送粮食8000石的条件,从此琉球也开始向日本的萨摩藩和江户幕府朝贡,成为了“一国两属”的状态。 对于十八芝来说,琉球王国所拥有的防御力量比起早几年被动挨打的福建水师尚有不如,要直接攻打琉球岛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只是琉球岛距离澎湖的距离太过遥远,航程是澎湖到漳泉两州的六七倍之多,直接向当地发动攻击的难度还是稍显大了一些。而且还有一个让十八芝不能忽视的顾忌,就是琉球也是日本幕府的藩属国,焦头烂额的大明或许并没有心情来顾及海外藩属国的状况,但日本萨摩藩可不会对这个地方的得失坐视不理,毕竟这里每年进贡给萨摩藩的粮食和财物,对岛津氏而言都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如果十八芝正面攻打琉球国,那萨摩藩介入战争的可能性将非常大。虽说郑芝龙也不是那么畏惧萨摩藩,但在逃亡的状况下,能够避免交战就还是尽量避免比较妥当,毕竟十八芝可供战争消耗的资源已经十分有限了。 另外考虑到迁居过去之后,今后还要设法和日本幕府保持贸易关系,冒然与萨摩藩产生摩擦也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因此郑芝龙的考察目标并不是琉球王朝所在的主岛,而是在琉球岛西南约140海里处的宫古岛。 宫古岛位于琉球群岛西南部,距离福建约300海里,岛上地势平坦,加上周围临近的伊良部岛、下地岛、来间岛、池间岛、大神岛的陆地面积,已经超过了200平方公里,而其中主岛上的有一半以上的土地都可以作为耕地进行开发。其陆地面积和土地条件,都远远超过了陆地总面积不到100平方公里的澎湖列岛。另外岛屿西侧有多处天然港湾可供开发,对于靠海吃饭的十八芝来说,绝对是一个不错的落脚之地。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琉球王国对这里的统治影响力极为有限,岛上几乎没有驻扎像样的武装力量,大概琉球国王也根本就没想过会有谁会冒着得罪大明和日本两个大国的风险,来抢占这么一个没什么特别物产的地方。如果十八芝打算占下这里,只要直接驾船前往当地,然后展示一下自己的武力,基本不用作战就可以顺利地接收当地的统治权了。 从澎湖前往宫古岛需要从台湾岛北部绕过,航程近四百海里。以十八芝旗下的海船平均航速来计算,大概五六天就能抵达当地。不过对于十八芝来说,要将宫古岛作为目标的话,留给他们的行动时间就已经不多了。这不仅仅是因为海峡对面咄咄逼人的对手,而且还因为宫古岛每年5月中旬到6月中旬都是梅雨季节,海况也将会比较糟糕,对于大规模迁徙的船队而言并不是一个适合的自然环境。 在经过仔细盘算之后,郑芝龙将出发的日子定在了农历立夏这天,即1632年五月五日,争取赶在梅雨季节到来之前完成这次大规模的逃亡行动。 郑芝龙没有急于公开宣布这个消息,因为他也知道手下龙蛇混杂,岛上肯定会有福建官府的奸细,也保不齐有那贪图富贵之徒,听到消息之后就会叛逃报信。因此他定下计划之后,也只是告知了大头目当中的郑芝豹、郑芝莞、郑芝凤、洪旭、甘辉、施大瑄等几个家人和亲信。类似李魁奇、何斌、郭怀一等貌合神离的头目,郑芝龙连半点口风都没有露。 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郑芝龙试图将秘密保守到出发之前两三天才公开宣布,但由于十八芝内部的保密制度并不严格,相关的消息还是在几天后就传扬开了。对于前途惶惶不安的海盗们在得知郑芝龙已经下定决心不作抵抗就放弃澎湖之后,人心更是难以再凝聚到一起。 4月28日,海盗头目何斌、郭怀一率部叛逃,一下子拉走了六十多条船和近千人。他们并没有选择前往福建投降,而是去往了大员港,选择投靠荷兰人。在他们看来,荷兰人在大员港所兴建的热兰遮城已经初具规模,远比跑到千里之外的陌生荒岛上可靠得多。 正文 706.第706章 叛逃者的下场 “十八芝的人要求进港?这帮海盗到底想干嘛!” 汉斯·普特曼斯在听到下属的报告之后,眉头都拧成了一团。年初的时候,他就已经得到了巴达维亚城发过来的紧急通知,公司董事会明确要求大员港停止所有与大明、海汉的敌对动作,并中断与十八芝团伙的一切往来关系。为了让汉斯严格执行这一规定,科恩总督在亲笔信中还特别指出,这一决定关乎着未来几年东印度公司在远东地区的外部环境是否会恶化,所以必须要无条件地执行。 虽然科恩总督在信中并没有说明这个决策的真正原因,但汉斯的侄子范德维根却在同时送回大员的另一封信件中详细描述了之前和范隆根、苏克易二人到三亚谈判的经过,以及最后所达成的谈判结果。汉斯看过范德维根的信之后,也就明白了公司的苦衷所在。 去年夏天大员武装船队在海战中败给海汉人的时候,汉斯其实还是有继续一战以挽回颜面的心思,只是他也知道大员的武装实力有限,要想把这个场子讨回来,那非得要巴达维亚介入才行。后来让侄子范德维根随范隆根一同返回巴达维亚,除了向公司董事会报告战事经过之外,也是存了要从总部拉救兵的心思。 但汉斯的确没想到海汉人会在福建海战的同一时期,宣布了介入到南海纳土纳群岛的争夺中。而当地地理位置的特殊性也决定了公司董事会不可能对此熟视无睹,在没有把握从海汉人手里夺回纳土纳群岛的状况下,科恩总督只得派出了范德维根在内的使团前往三亚进行谈判交涉,一方面拖延时间来重新组织战备,另一方面也要看看海汉人究竟对于南海和福建两地是持着什么样的态度。 相比纳土纳群岛的得失影响,大员港这边损失了几条武装商船就显得不是那么要紧了,董事会首先要确保的就是东北亚与巴达维亚之间的航路安全。不过东印度公司在南海和福建接连输了两阵,一步被动,步步被动,在三亚所进行的谈判足足僵持了两个月,最后所得到的结果仍然是东印度公司无奈地妥协。 为了避免在南海出现由海汉人牵头的反荷同盟,东印度公司不得不捏着鼻子默认了海汉对纳土纳群岛,或者说已经被海汉人更回原本的安不纳群岛的实际掌控权。虽然最终协议中海汉也承认了东印度公司对当地拥有共管权,但这显然只是海汉人的一种口头施舍,因为协议中荷兰人在当地的所有活动,包括但不限于商船停靠、人员驻留、贸易补给等等,都必须向岛上海汉人掌权的管理委员会报备并获得许可才能进行,这种待遇跟共管权可以说半点都不沾边。 至于大员港这边的武装冲突,双方将其定义为“缺乏沟通所导致的误会”,海汉一方放弃了原本的所有赔偿要求,而东印度公司则是承诺了不再对抗并中断与十八芝团伙的关系。 范德维根在书信中向叔父明确指出,十八芝的存在已经不再是大员港发展的助力,反而极有可能会成为海汉对大员港动武的借口。而巴达维亚在短期内大概都不可能向大员港派出大规模的武装部队进行协防,一旦大员港再跟海汉起了摩擦冲突,那汉斯真的只有对可能产生的后果自求多福了。 海汉民团在最近一两个月大规模进驻福建的消息,其实大员港这边也已经有所耳闻。不过汉斯这一次不会再冒然去帮十八芝出头了,他在此之前就已经下令驱逐了十八芝驻大员的机构和人员,而最近一个月更是要求码头对所有进入大员港的船只进行身份识别,至少要从明面上杜绝十八芝的人员公开进出大员港,以免给福建官府和海汉人落下了口实。 二月的时候,福建方面已经派人进驻大员港,虽然只是以民间商行的名义在当地开设了一家办事处,但双方对于这个举动的意义都是心知肚明。福建官府和海汉需要通过这种手段确认东印度公司已经完全兑现了协议中的承诺,而汉斯也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让海汉人打消敌意和疑虑,并且借此能够与福建方面搭建起正常化的贸易渠道。在这么一个关键时间,汉斯可不想因为一些节外生枝的事情而破坏了大局。 “立刻通知皮克中尉来我这里!”汉斯很快就下达了指令。 皮克中尉是在范德维根离开之后接任大员港军事指挥的军官,同样也是十分的年轻。但他上任的时机的确不是太好,目前几乎是大员港最为虚弱的时候,不管是大明、海汉,甚至十八芝,都对大员港存有不小的威胁。对于他个人而言,这既是难题,也是建功立业的机会。 皮克来到汉斯的办公室之后,立刻就接到了汉斯下达的命令:“召集火枪队,到港口压制住十八芝的船队,暂时不要让他们的人登岸。我稍后会赶过去亲自处理!” “是,长官!”皮克敬了一个礼然后立刻召集人马去了。虽然去年的海战中,大员港的海上武装力量折损不少,但陆上的武装倒是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热兰遮城的火枪队有五百人的编制,这在荷兰人看来已经足以应付小规模的战争了。毕竟当年福建明军攻打澎湖的时候,荷兰一方的作战人员其实也不足千人。 打发走了皮克,汉斯回到自己的卧室换了一套猎装行头,将短铳和佩刀都装备上身,对着镜子审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这才带着亲卫出发前往港口码头。 汉斯赶到码头的时候,才发现这支打着十八芝旗号的船队其实还并没有进入到港口内。进入安平港的航道非常狭窄,宽不过百余米,而这支船队在进港之前就已经被港口附近巡视的船只发现,亮明身份之后,港口的两艘武装商船迅速到入港航道处堵住了来路。而十八芝的船队也并不是来打仗的,只能选择了在入口航道处等待港口方面的答复。 “现在什么情况?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汉斯赶到之后便开始询问先行过来的皮克。 “带队的是两名十八芝的首领,他们的名字是……”皮克略微一迟疑,身后一名汉人相貌的手下立刻上前一步低声补充道:“何斌、郭怀一。” 皮克接着说道:“这两个人希望能够面见您,他们宣称自己已经脱离了十八芝,请求我们接受他们的投靠。” “脱离了十八芝?有意思……”汉斯迟疑了一下又问道:“他们来了几艘船?” “据他们自己的说法,一共有六十多艘船,将近千人。”皮克介绍道:“我已经要求他们立刻解除所有武装,才能商谈入港停靠的事宜。” “让他们的两个首领先进港上岸,我要见一见他们。”汉斯应道。 “可是十八芝……”皮克对于汉斯下达的这个命令有一丝犹豫,总部发给大员港的通知,他也是知道的,任何与十八芝的往来都有可能被施为违反东印度公司与海汉所达成的和平协议,而大员港就驻有许心素的人。尽管皮克已经下令了封锁港口,但十八芝船队的到来显然瞒不过人家的耳目,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了,那事情极有可能会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通知许心素的人,让他们也来。”汉斯没等皮克表示反对,又下达了一个命令。 皮克愣了两秒钟,这才领命而去。汉斯摇摇头,心道这个年轻人还是不如范德维根明白自己的心思。如果是范德维根在,肯定第一时间就明白自己想要干什么了。 半个时辰之后,汉斯在港口上的一处货栈接见了何斌和郭怀一。 “两位突然到大员港来,不知有何贵干?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大约在半年前我们已经向贵方声明了立场,不欢迎贵方人员再来到这里。”汉斯一开口就是冷冰冰硬邦邦的语气。 “汉斯大人有所不知,那郑芝龙倒行逆施,不得人心,我们二人已经脱离了十八芝,决意与其一刀两断。此时率部来投,希望大人能够不计前嫌,收留我等。日后一定鞍前马后,为大人效命!”何斌几乎是没有任何的犹豫,便直接表明了来意。 郭怀一似乎还有些抹不下颜面,何斌用手肘碰了碰他,郭怀一才开口道:“汉斯大人,在下与何首领手下的弟兄都是在海上闯荡多年的老手,若大人愿意收留我等,日后这北至朝鲜,南到爪哇,我等皆可为大人去闯荡一番!” “这么说两位都是抱着为东印度公司效力的念头来的?”汉斯问道。 “正是如此。”何斌立刻抢着应道。 “许先生,你怎么看?”汉斯没有理会何斌,而是转头去问他身边站着的一名中年汉人男子。 那中年男子抱拳应道:“汉斯大人,小民以为这两位十八芝的大爷来意不善!” “哦?你说来我听听。”汉斯很是配合地捧哏。 “听说最近海汉民团大兵压境,意欲要配合福建官军攻打澎湖,此时在福建沿海已经是尽人皆知,想必澎湖的各位大爷们也都清楚得很。”那许姓男子不慌不忙地分析道:“澎湖一地无险可守,就算十八芝死守不退,最终也难免落得个覆灭的下场。若郑芝龙足够聪明,就当放弃澎湖,另寻一处可守之地,徐图东山再起!” 汉斯又很适时地问道:“那这种地方要去哪里找呢?” “此地便是绝佳选择!”许姓男子一抬手臂,手中折扇指向入口航道:“这大员港入口极窄,那海汉炮船无法大批驶入,要在此地登陆便是一个极大的难题,加之附近热兰遮城已完成了一半多的建设,完全可以抵御军队进攻。若是能在此地据守,即便海汉人枪炮犀利,恐怕也很难攻得下来。” 汉斯故意问道:“但我东印度公司早就已经声明立场,不会再与十八芝保持往来,他们又如何能把这里变成了自家的据点?” 许姓男子应道:“此事也不难,只需派出数名头领,以叛逃之名投靠大员港。待大人接纳之后,觅机举事,反客为主,夺下大员港控制权也只需数日……” “放你娘的屁!”何斌已经忍不下去了,拍桌子破口骂道:“哪来的奸人,竟敢当着老子的面在这里挑拨离间,搬弄是非!信不信老子这便拔了你的舌头!” 郭怀一则是不声不响地开始左右张望起来,因为就在刚才这许姓男人胡说八道的时候,周围不知不觉又增加了十几名手持火枪的红毛兵。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状况,但郭怀一已经隐隐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汉斯干咳了一声道:“还没来得及给两位介绍,这位许先生是福建漳州人士,与福建总兵许心素大人,也是沾亲带故的关系。” 那许姓男子抱拳道:“小人许山,两位大爷多多指教!” 如果何斌和郭怀一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明白了什么事,那就真是蠢到不可救药了。何斌从椅子上弹起来,伸手便要去拔腰间的刀,但却拔了个空,才想起来刚才下船之后,已经被红毛人搜去了身上所有的坚硬之物,连几锭碎银都给收走了。此时想要动手,却已经没了可用的武器。 没等他考虑好是抡椅子还是撇桌腿,几个红毛兵已经抢近身来,抡起枪托便向他身上砸去。倒是旁边郭怀一见机得快,立刻举手投降。何斌还没来得及开口求饶,脑袋和后背上就接连吃了几记重击,晕晕乎乎地倒地不起了。 迷迷糊糊中,何斌听到汉斯吩咐道:“把这两个匪首连同他们的手下一起抓起来!至于他们船上的人,一定要一个一个地搜身,不能让坏人混入大员港……” 正文 707.第707章 澎湖开战 何斌和郭怀一两人策划数月,到处串联,冒了不少的风险,最终才实现了率部出逃。但他们万万想不到自己的船队到达大员港仅仅不到半天,就被他们试图投靠的对象给拿下了。而曾经被他们视作救命稻草的荷兰人,居然毫不犹豫地就将他们当作了祭品献给许心素。虽然不知道荷兰人与许心素之间达成了怎样的协议,但两名海盗首领都明白自己这一步已经错得无法挽回,对于荷兰人来说,他们的价值并不是可以成为打手或仆从,而是被当作了与福建官府进行利益交换的条件。 直到这两人被五花大绑起来提到一边之后,许山才对汉斯深深一揖道:“汉斯大人深明大义,小民敬佩之至!不过这些海盗十分危险,还需得早做处理才是。” 汉斯应道:“许先生有什么建议?” “小民只是一介海商,岂敢对大人的决断指手划脚。”许山的身子伏得更低了。 汉斯沉吟片刻才道:“这些海盗所犯下的罪行都是在明国境内,所以应该让他们接受明国官府的审判才合理。我认为应该将他们送去漳州,交给官方处理比较好。” “大人英明。”许山很适时地拍马屁道。 “不过这两人的手下有很多都是被裹挟入伙的普通人,我认为应该给这些人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汉斯又补充了一句。 汉斯的目的很明确,他知道福建官府和海汉人对十八芝的态度是绝不放过,但也仅仅只是针对团伙中的大头目而已。至于下面的这些喽啰,对方可没那么在乎他们的生死存亡。而这两个家伙带来的人马对大员港而言都是极好的劳动力,要知道汉斯这几年想尽各种办法,每年能从大明引进的移民也不过才几千人而已。 许山当然也听得懂汉斯这话的弦外之音,当下便应道:“据小民所知,福建官府对十八芝的态度是只拿首恶,胁从不论,汉斯大人尽可自行处理其随从人员。” 汉斯既然在这件事情上如此主动地配合,许山当然也不会不识趣地再在这些细节上挑毛病。能把何斌、郭怀一二人捉回福建,这就已经是大功一件了。至于说福建官府对荷兰人的态度会不会因为这一事件而有所松动,那就不是许山所能干涉的范围了,说到底他也只是许氏家族里的一员而已,根本就不是官场中人,对于这种事也没有什么发言权。他在大员港的意义,更多是代表许心素集团的利益,而非福建官府。 两天之后,何斌、郭怀一两人在大员港被荷兰人抓捕的消息几乎同时传回了福建和澎湖两地,而这一事件对于两方所造成的影响也是截然不同。福建这边自然是欢饮鼓舞,这还没开仗,对手的阵营中就已经开始出现了分崩离析的状况,说明十八芝的内部对于未来的局势走向存在着极大的分歧,其战斗意志肯定十分堪忧了。 而郑芝龙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再次在书房里摔碎了砚台——这是他最近一个月当中第二次在下属面前摔东西发泄怒气了,在过去可谓极其难得出现的状况。 “愚蠢至极!”郑芝龙只能用这样的话来评价何斌和郭怀一的下场:“红毛人跟我们断了来往,把我们的人逐出大员港,摆明了就是要跟福建官府拉关系了,荷兰人没跟许心素联手出兵就已经是万幸了,他们这两个蠢货居然还敢自己送上门去!” “大哥,如今岛上人心惶惶,小弟认为应当立刻宣布动身离开这里,再拖下去,恐怕海对面的敌人就不会给我们脱身的时间了。”郑芝豹一脸不安地向他建议道。 郑芝龙点点头道:“事不宜迟,既然此事已经没了回转的余地,那就尽快召集人马准备出发。你去通知各个营寨,两日之后,我们就拔营离开澎湖!” 与此同时,金门岛上也在讨论最新的形势变化。目前联军的参战部队已经完成了集结,所需的各种物资装备也有七成到位,剩下的基本都是海汉需要的补给物资,而这些东西从三亚运过来还需要一些时日,照目前的形势是等不及了。联军双方现在的议题,已经从如何打这场仗,变成了什么时候开始动手。 “两日之后,我们出兵!”颜楚杰最后斩钉截铁地宣布了讨论的结果。 双方相同的出兵时间可以说是一个无意识的巧合,但其实也算是当前形势所造就出来的必然事件。十八芝忙于要在被敌人打上门之前撤离澎湖,而联军这边则是怕十八芝溜得太快让他们全身而退。 1632年5月1日凌晨,福建金门岛。 虽然海汉一方要求尽可能低调行事,但许心素还是旨意办了一个简短的出征仪式,杀猪宰羊献祭不说,还特地从漳州大牢中提了十名本该在秋后问斩的海盗囚徒,拉到码头上砍了脑袋祭旗。 在完成了一系列血腥的出征仪式之后,海汉民团部队开始登船出发。而许心素所带领的明军因为是从中左所出发,而且船只航速要慢于海汉船队,所以是要比海汉这边提早了两个时辰出发,这个时候正好驶抵金门岛海域。 两只舰队在金门岛附近完成了海上会合,不过由于船只众多,编队的时间也稍长了一些。直到上午八时许,联合舰队才完成了基本的编队,开始向着东方驶去。 而与此同时,澎湖马公港内则是一片混乱状态。虽然十八芝所拥有的海船数量众多,但要一次运走几万人依然是很难办到的事情。作为先头部队的一千多名海盗已经在两天前出发,而今天要离开澎湖的则是包括一千二百多艘大小船只,需要运载超过两万人及所需物资的主力船队。 尽管十八芝从上个月就已经开始在整理物资做出逃的准备,但这么大规模的行动要集中在短时间内完成,以十八芝的组织能力来说仍然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各种物资在港口堆积如山,而排队准备登船的人流和物资夹杂在一起,码头上负责指挥调度的人员又难以协同进行,导致了人员登船和货物装船的速度都大受影响,乱七八糟挤成了一团。 郑芝龙看得着急,将自己的亲信叫了过来:“芝莞、芝凤,你们各带一队兵马,到码头上去维持秩序,那乱挤乱撞,不守规矩的家伙,拖出来直接打杀了!告诉这些蠢货,要是再拖上一两天,大家都走不出这马公港了!” 郑芝莞和郑芝凤带着人到码头上抓了几个不安分的家伙出来公开处置之后,秩序果然是得到了一定的好转。但由于缺乏统筹安排和高效的调度指挥,撤离的速度依然是达不到郑芝龙的期望值。 中午时分,从海上传来了一个让郑芝龙的心彻底沉下去的坏消息——明军和海汉人的船队已经从漳州出发,目前的航向正是冲着澎湖这边来的。而从其庞大的规模来看,显然不是出来巡航的普通船队。 十八芝的传讯方法是比较原始的烟火传讯,因此所能及时传回的讯息内容极为有限,但连续三趟警讯传回,已经可以说明当下的形势是有多么恶劣了。而按照时间来计算,敌人的船队大概在入夜之前就能赶到澎湖,这对于目前连一半撤离工作都还没完成的十八芝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噩耗。 “让已装好人货的帆船立刻出发,到白沙岛以北待命!”郑芝龙当机立断,立刻下达了新的命令。 虽然马公港港湾很大,但郑芝龙不敢再冒险让船只停留在这里进行整队,否则敌人一旦杀到,乱成一团的船队多半会堵住港口出入航道,到时候就麻烦大了。而白沙岛在澎湖主岛以北,距离马公港约六海里,让准备好的船只先行到白沙岛以北候命,就可以避免被敌人打到门口出现一锅端的情形。 当然了,仅仅是这样的手段,肯定还是不够的。郑芝龙必须要设法拖住对手杀过来的速度,为己方的撤离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传刘香、李魁奇,让他们各带百条战船,去截住明军水师!”郑芝龙下令道。 不过这次的命令执行得并不顺利,刘香、李魁奇二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接到命令之后非但没有立刻率部出征,反倒是寻到郑芝龙这里,质问他为何要安排自己出战。 “大当家的,小弟这边的情况你也知道,手底下的兄弟根本就不愿意跟海汉人交手,如今要逼着兄弟们上战场,大伙儿都不乐意啊!”刘香首先叫苦道。 “大当家,要干就一起留下来跟海汉人干个痛快,你差我与刘香二人去作挡箭牌,这又是何道理?”李魁奇则是更为直接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认为郑芝龙的安排极不公平。 郑芝龙铁青着脸道:“如今敌人的船队距离马公港已不过两三百里,须臾便杀到,到时候莫说跑不了你我,这里所有的人都跑不了!你们率部去拖上几个时辰,便有机会多撤出去几千人,有何不妥?” 刘香反驳道:“小弟的部下曾经败于海汉手中,跟其交手没什么信心,当派大当家手下的精锐出马才对!” 郑芝龙没有从这个角度跟他进行辩论,只是盯着他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若听从命令,我便让你刘家子弟、老弱妇孺先行登船出港,日后到了新地盘,十八芝里仍有你刘氏一门的位子!” 刘香听得完之后脸色也有些发青了,郑芝龙这话粗听起来似乎是对刘香的承诺,但仔细一琢磨,却是赤裸裸的威胁。如果刘香直接拒绝郑芝龙的指挥,那么后果很可能是他刘家的人连马公港都出不去。现在港口上安排登船的都是郑芝龙的人,如果他刻意要给刘香的家人部下穿小鞋,那么的确有可能会陷在这里走不了。 刘香当然也可以暴起反抗,但后果极有可能是被十八芝中的其他首领联手镇压,因为谁也不愿意被别人以破坏秩序的方式抢夺离开这里的机会。如果刘香选择抵抗,那么后果可能比拒绝郑芝龙的命令更为严重。 “大当家,你何苦如此逼我!”刘香真是恨得直咬牙。自从珠江口一战之后,他就率部缩回到福建这边,再也没有踏足过广东海域,原因便是想要避开海汉人这群大煞星。但没想到几年过去之后,海汉人居然一步一步地把手伸到了福建这边,而且还打算要攻打自家的老窝澎湖。对于刘香来说,即便是已经到了避无可避的状态,他还是希望能够撤往海外更远的地方,而不是把身家性命押上,与海汉人搏命一战。 “这岛上数万人的安危都着落在我身上,不是我逼你,是十八芝需要你去做这件事!”郑芝龙义正辞严地说道。 见刘香垂头不语,郑芝龙又问道:“李当家,你怎么说?” 李魁奇摇摇头道:“大当家,你也无需拿这些大道理来压我,刘香有顾忌,老子却没有,你要让我去拼命也行,先开出合适的条件来!” “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出来!”郑芝龙强压着怒气,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心平气和的状态。 平时十八芝都是由他一言而决,这些首领极少会有明确反对他的时候,而如今局势危急,一个两个却都开始不安分起来。如果不是忌惮内部生乱让敌人有机可趁,郑芝龙真的很想就地发作——起码抓个砚台之类的东西摔一下也好。 “兄弟我也没什么大的要求,既然大当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兄弟领命出战便是。但此战之后,兄弟在这十八芝里的位置却是要动一动了!”李魁奇言简意赅地说明了自己的交换条件。 郑芝龙稍一犹豫,便点点头应道:“可。此战之后,你与刘香兄弟,便坐十八芝第二、第三把交椅!” 正文 708.第708章 阻击失败 十八芝当中,以郑芝龙为大当家,其余十七家根据实力有依次排定的座次。那叛逃去了大员港的何斌、郭怀一两个人正是排名最后的两位,而刘香、李魁奇二人的座次也比较靠后,在十八芝中并没有太多的话语权。李魁奇自知无法反抗郑芝龙指派的出战任务,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尽力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些利益。 两人领命离开,分别之际刘香却拉着李魁奇低声说道:“若是战局不利,及早撤离,保命要紧!” 李魁奇看了看刘香,缓缓地点了点头。他也明白刘香为什么要作出这样的提示,毕竟两人接下来要联手迎敌,如果步调不一致,那很可能会出乱子。就算打不过要逃,那也得尽量同步才行,否则很可能会把同伴陷在战场上难以脱身。 两人回到营中,各自点兵点将。不过此时澎湖岛和马公港都是乱作一片,他们集结部队的过程也并不顺利,半个时辰之后登船出海,两人也未能各自凑出郑芝龙要求的百船船队。 郑芝龙在码头上看着两人的船队缓缓驶离岸边,面无表情地吩咐道:“让登船的队伍加快速度,个人不许携带大件物品,坛坛罐罐的东西就别往船上搬了!” 最初定下这迁移计划的时候,郑芝龙还是希望能够刮地三尺,把澎湖能带走的东西统统带走,这样到了新地方之后落脚生根也能快一些。但形势突然急转直下,整个迁移计划不得不提前了好几天,而且能用于登船出发的时间也随之大大地缩短。为了能够保证在敌人船队到来之前就完成大部队的撤离,郑芝龙也只能下令放弃一部分的辎重,针对的就是那些连衣柜米箱床板马桶都要统统装船带走的家伙。要是由得这些人慢慢把大件东西搬到船上,恐怕再有三天都不够用。 刘香李魁奇二人紧赶慢赶,终于是在马公港以西约三十海里处迎上了联军的先头船队。由四艘百料快船组成的先头船队并不承担海上作战的任务,因此在发现出港迎击的海盗船队之后迅速便放慢了速度,同时发出烟火警讯,告知后面的大部队。 “看来十八芝还没来得及全撤走。” 在得到前方的回报之后,王汤姆对同在旗舰上的颜楚杰和钱天敦说道:“他们居然还派出船队来迎击我们,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郑芝龙已经疯了,二是在为他们的撤退争取时间。” 以海汉民团在过往交手中一边倒的战绩来看,十八芝敢于跟海汉在海上正面对决的勇气应该早就消失殆尽了。去年在南日岛两次交手之后,十八芝显然已经认识到了双方在海上武装力量方面的差距有多大,便再也没有派出船队到福建沿海进行作战。只要郑芝龙没疯掉,他就应该很清楚在海上击败海汉船队的可能性是多么的微乎其微。 “给我们热热身也好。十八芝来了多少船?”颜楚杰听到这个消息不但没有丝毫的紧张,反倒是多了几分兴奋的情绪。 “上百条。不过四百料以上的大船顶多就十分之一,不会对我们造成太大的威胁。”王汤姆很轻松地说道:“如果顺利的话,一个小时左右就能解决战斗。” 王汤姆的语气很轻松,但指挥作战的时候却并不会懈怠。他让水兵在“威严号”的主桅杆上挂出旗号,让运兵船和补给船放慢航速,以自己所在的船队居中,石迪文和罗杰所带的另外两支船队居于左右两翼,以一个弧形阵包向十八芝船队的行进方向。明军的战船紧随其后,负责在战场上查漏补缺,帮着收拾漏网之鱼。 下午三点,双方的船队在海上遭遇。尽管十八芝的出战船只数目不少,但从排水量来说,比起海汉舰队却是有着较大的差距。特别是与“威严级”战船的大个头一比,十八芝这边所谓的大船也显得十分小巧了。战斗还没开始,光是从气势上相比,十八芝就已经输了一头。 海汉舰队很熟练地抢到了t字头展开队形,然后用侧舷舰炮给了十八芝船队一通猛烈的轰击。在两百米的这个距离上,十八芝基本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被动地承受海汉炮火。一部分船体较小的帆船在经受了这一轮的炮击之后损毁严重,已经失去了继续作战的能力。 刘香和李魁奇在战前的沟通显然并没有起到太好的作用,第一轮交锋之后,便已经有一些受损船只试图要调转方向脱离战场。不过这种尝试在航速明显占优的海汉舰队面前显得有些徒劳,三支海汉舰队开始以线列阵型分隔并切割十八芝的船队,并且优先打击的就是那些试图要脱离战场的海盗船。 尽管也有一些海盗船十分英勇地冲向海汉战船,试图在贴近之后以跳帮作战或是纵火的方式来完成攻击,但在猛烈的舰炮打击之下,这种尝试也基本没有成功的可能性。偶尔有那么一两条船能够靠近,还没等水手们爬上高高的船舷,上面就已经伸出一排枪管,居高临下地对海盗船甲板上的目标进行射击。连皮甲都没有的海盗水手对于这种攻击的抵抗力基本为零,反应快的或许能连滚带爬地进到船舱里躲避,其他的人只能充当海汉水兵们练习射击的活靶子了。 开战仅仅半个小时之后,十八芝一方就已经基本丧失了作战的意志。尽管只有大约四分之一的船只失去了继续作战的能力,但刘香和李魁奇认为继续打下去已经没有实际意义,便下令开始撤退。 不过他们所在的旗舰已经被海汉这边辨识出来,想要脱离战场却是没那么容易了。“威信号”和“威风号”分别盯准了一个目标,开足了马力追着不放。而这个时代能够靠航速摆脱海汉蒸汽战舰追击的风帆船并不存在,因此刘香和李魁奇很快就发现他们的计划远远跟不上战场变化,打不过也就罢了,现在连逃都已经逃不出去了。 刘香所乘坐的船只在被打断了两根桅杆之后率先被截住,不过船上的人显然并不打算束手就擒,依然试图使用土炮、弓箭、鸟铳等武器对靠近的“威信号”进行抵抗。不过在两发葡萄弹横扫甲板之后,船上还存活的人都选择了投降,毕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被横飞的葡萄弹撕成碎片,那种冲击力足以让人失去继续战斗的勇气。 随后登船的水兵在船舱中找到了面色苍白的刘香,这家伙倒是没有受什么伤,只是惊吓加上绝望,使得情绪有些不稳定而已。 另一名出战的十八芝首领李魁奇的运气显然要差了一截,追上的去“威风号”用舰首的48磅大炮对准其尾部轰了一记,原本目标是摧毁其尾舵以让其失去航行能力,但这一炮却直接打穿了船艉,轰进了船舱,把李魁奇轰成了一团血肉碎末。随后登船搜捕的水兵,也只能从尸体碎片上找到的腰牌来证实这个倒霉鬼的身份了。 两艘带队的旗舰被擒,剩下的船只也就再无作战的心思,纷纷四散逃命。而王汤姆心里惦记着澎湖的正事,也没有放手让麾下的部队去继续追击逃散的海盗船。 下午五点,郑芝龙已经接到了阻击失败的战报。这个消息其实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但让他有些失望的是刘香和李魁奇二人非但没能有效地阻止敌军舰队的进军,反而连自己都没能逃得出来。这样一来,除去战死的郑芝虎,叛逃的何斌、郭怀一,十八芝已经少了五个首领,就算能保住这个团体,今后大概也只能更名为“十三芝”了。 而随着敌军舰队的靠近,留给十八芝撤离澎湖的时间也已经进入到倒计时状态了。然而从刘香、李魁奇率部出击,到战败的消息传回来,这段时间里登船离开马公港的人员数目也仅仅只有几千人,距离撤离全部人员的目标还有着比较大的差距。 “传我的命令,原本安排留守岛上的队伍,立刻登船出港,拦截敌军!”郑芝龙无奈之下,只能是把压箱底的敢死队也搬出来用了。 按照事前的计划,十八芝会留下一支两千人规模的武装在岛上跟敌人进行周旋,为大部队的出逃争取更多的时间。这两千人中有一半是郑芝龙的私军,另一半则是由抽签出来的几家一起凑人头。这支部队既然要留下来跟敌人战到底,自然就得要做好战死的准备了。但为了能够挡住来势汹汹的敌军船队,郑芝龙现在也只能提前动用这支力量了。 在这支部队出发之前,郑芝龙让人摆出银箱,给每一名参战人员都发了五两白银,如果能够活着回来,还能拿到等值的另一半奖励。不过收到银子的海盗们大多都没有任何轻松的表情,因为他们也知道这一去之后还能好手好脚活着回来的机会已经不大了。 第二支阻击船队在马公港以西十海里处迎上了联军舰队。与第一支很快覆灭的阻击船队有所不同的是,这支船队几乎已经出动了十八芝现有的全部战船,而指挥这支船队的也是郑芝龙的族人郑芝莞,战斗意志远比被强迫上阵作战的第一支船队要坚定得多。 在海汉战船的炮火打击之下,这支船队没有再次一击即溃,而是顶着炮火冲上来,以十艘或更多艘战船齐攻一个目标的战法进行作战。 不得不说这样的战法虽然代价惨重,但的确还是有一定的效果。开战不久便有一艘“探险级”战船“梭子蟹号”因为未能及时转向,被五艘海盗船直接贴了上来。尽管船上利用葡萄弹迅速清空了其中一艘船的甲板,但另外几艘海盗船仍然成功地实现了接舷战。 大呼小叫的海盗们挥舞着钢刀和鱼叉,踩着船舷跳向“梭子蟹号”的甲板。不过在排枪的迎接之下,也只有十之三四的海盗能够成功地跨过两舷之间的距离,其他的倒霉鬼基本都中枪栽进了海里。 让海盗们感到很郁闷的是,即便成功登上了敌军战船的甲板,短兵相接之下他们也仍然没能取得什么优势。这些身着靛蓝色短衫,皮肤黝黑的海汉水兵居然统统都配备了一种前端配着闪亮矛尖的火铳,稍有战斗空隙便是至少两到三轮的排枪,然后便以手里如同短矛一般的火铳接战。虽然个别武勇突出的海盗也能凭借手里的武器伤到对方,但往往都会立刻招致三四把短矛的夹攻。而这玩意儿的威力也丝毫不亚于火铳,被捅上一记往往马上就倒地不起了。 海汉海军目前所使用的火枪其实与安南民团是一样的型号,都是短管大口径燧发枪配备一尺二寸的刺刀。这种短管火枪的设计初衷就是为了适用于比较狭窄的作战空间,并通过大口径发射霰弹来覆盖近距离区域,在海上接舷战这种状况下非常适用,一个班的水兵一轮齐射,火力几乎就可以覆盖一侧的船舷了。 海盗们虽然接连不断地跳帮到“梭子蟹号”上,但所取得的战果十分有限,甲板上横七竖八倒下的躯体,倒是有超过八成都是十八芝的人。 而留给海盗们发挥的时间也并不长,仅仅片刻之后,另外两艘担任护卫舰的“探索级”战船便迅速靠拢“梭子蟹号”,近十门火炮在不到二十米的距离上对这几艘海盗船进行了轰击。 而另外几艘试图要尝试拦截“威严级”主力舰的海盗船下场则更为凄惨,因为“威严级”战船的火炮甲板布置是上层小口径,下层大口径,船舷比海盗船高出一大截,双方战船靠近之后,下层火炮甲板正好就对着海盗船的甲板,一发炮弹过去就如同风卷残云一般,将船板连同海盗一起撕成碎片,硬生生在海盗船上撕出一道横贯船身的大口子。 正文 709.第709章 攻占澎湖 郑芝龙派出的这支敢死队虽然作战意志还算坚定,但双方在船只性能、武器威力、作战方式等方面都仍然存在着无法弥补的差距,在交战中并不足以扭转不利的被动局面。虽然的确起到了延缓敌军舰队前进的作用,但这基本就是靠付出一条条的人命交换得来。而联军屠戮他们的速度,让这种代价巨大的付出显得非常的不划算。 尽管海盗们已经是拼死作战,但他们与联军舰队交战的时间也并没有比前一支被击溃的海盗船队更长,仅仅不到一个小时,海盗船队中就已经看不到完好的帆船了。而那些贴近海汉战船试图用跳帮战术来实施杀伤的海盗船,大部分都已经因为被炮火抵近轰击而沉没或倾覆了。 在方圆大约三四海里的海面上,到处都漂浮着船板碎片和海盗的尸体,仍在着火燃烧的海盗船至少也有十几艘,不过已经没有谁会在意这些缓缓下沉中的帆船上是否还有活口了。 此时已到了傍晚时分,太阳正在慢慢落向海平面,对于联军舰队来说,必要赶在入夜之前完成对马公港的第一波进攻,并争取能够夺取到登陆的滩头。否则入夜之后,这么一支庞大的舰队要在距离敌方仅仅十海里左右的海上安顿下来,其实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让福建水师垫后清理战场,我们的舰队尽快重新编队进发,天黑之前,我要踏上澎湖的土地!”王汤姆此时也是十分地着急。他倒不是很担心自己的舰队是否能够顺利攻取登陆点,而是怕十八芝趁着这段时间已经完成了大部队的转移。虽然军方的确是打着驱赶而非剿灭的主意在进行这场战事,但如果让十八芝的主力毫发无伤地撤走,那其实也算是军方的一种失职。而且这个操作失误的锅还必须由海军来背,毕竟陆军到目前为止都几乎还没有参加到战斗中来。 半个小时之后,王汤姆接到石迪文用电台传回的消息,马公港正有大股船队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出,看样子十八芝并没有来得及完成转移计划,而这也正是联军所期望看到的情形。 “石迪文部、罗杰部负责封锁港口的进出航道,其他舰只随同我部,在预定地点展开登陆作战!”颜楚杰作为此次行动的总指挥,通过电台向其他两支舰队下达了总攻的作战指令。 马公港的港湾出口正好是朝向西边,而联军舰队是自西向东杀过来,双方都是在比较远的距离上就发现了对方的存在。惊慌失措的海盗船队正面撞上战意正浓的联军舰队,几乎是被锋利刀锋切入的豆腐一样,轻易地就被分切开来。而十八芝一方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指挥体系,在这种混乱的场面下没有人组织起像样的抵抗,所有人都在试图尽快逃离这个战场。 王汤姆在战前所选定的登陆地点位于马公港北侧的半岛上,所有人都提前打起了精神准备迎接一场恶战,但实际的情况却是让负责掩护的舰队根本无从发挥,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岸防措施,并且从望远镜中也看不到成建制的武装人员在岸边活动。随后赶到的运兵船几乎毫无阻碍地靠岸实施了登陆,根本就没有想象中来自十八芝的阻击出现。 “看样子是我们把战斗想得太艰难了?”王汤姆对于这样的景象也有些惊讶和无可奈何。 海汉在开战之前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甚至为了实施登陆作战,还专门进行了船体改造和登陆演习,所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都不是小数目。不过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些准备工作似乎都显得有点多余了。第二艘运兵船已经顺利靠岸,当两个连的陆军下到岸上架设起一道外围防御线之后,几乎已经可以确定十八芝很难再组织起有效的反扑把海汉民团重新赶下海了。 “我认为这可能是因为十八芝的主力作战部队已经撤走了。”钱天敦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想必郑芝龙现在已经不在马公港了,不然也不至于乱成这样,这分明就是树倒猢狲散的景象。” 钱天敦所料的确不差,郑芝龙在派出了第二支船队后不久,便离开了马公港。不过他并不是从这里乘船出海,而是折向澎湖岛内陆,横穿澎湖之后,在岛东北端的白坑渔村搭船出海。 郑芝龙之所以选择这种比较麻烦的撤离方式,也是有他自己的安全考虑在里面。首先如果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马公港率先离开,那么对于仍然没有来得及撤离的人员来说无疑会有一种被抛弃的感受,很容易引发大的混乱不说,而且对他个人在十八芝中的形象也会起到负面影响。其次他很担心对手的船队随时杀到马公港,那时候即便船已经出海,也很难逃过海汉人那种高速战船的衔尾追杀,因此他选择了从澎湖岛的另一头出海,在离开澎湖海域之后再寻求与大部队的会合。 值得庆幸的是郑芝龙所派出的两支阻击船队虽然都很快战败,但的确为十八芝争取到了非常宝贵的一段撤离时间,岛上的青壮几乎都已经在联军舰队抵达之前一个小时撤离了马公港,以最快的速度往北方逃窜。被联军舰队堵在马公港的,几乎都是散兵游勇和装载闲散人员的船只了。 “追吗?”王汤姆看着已经接触到海平面的夕阳,征询颜楚杰和钱天敦的意见。 “算了,安全第一。今天还是先把马公港清理下来再说,明天再派船队去撵一撵十八芝的屁股吧。”颜楚杰稍一犹豫,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追击。 钱天敦对此也持比较慎重的态度:“这里岛屿众多,我们对澎湖附近的海域又不熟悉,打夜战太冒险了,也没有冒这个风险的必要。还是先缓一缓,等明天再让舰队清理附近海域。” 两名同僚都建议稳重应对,王汤姆也不会坚持冒险作战,当下便通过电台通知另外两支舰队,让他们收拢队伍,开始对马公港码头进行清理。同时派船通知福建水师,让他们派船往南北两个方向沿海岸线进行搜索,看看澎湖岛沿岸是否还有尚未来得及撤离的海盗船队。 在意识到大势已去之后,滞留在马公港未能来得及撤离的数千人没有再进行无谓的抵抗,大约三分之一的人选择了就地投降,剩下的人则是抱着侥幸心理撤向了内陆,指望敌人对澎湖的攻打只是短期行为,打完这一波之后就会撤回大陆。 颜楚杰也没有急于让部队连夜进行搜捕,而是在马公港划定了驻扎区,让运兵船和货船能偶尽快入港停靠。这次的联合行动,海汉与福建军方总共投入了近万作战人员,还动员了几乎数目相当的民夫负责后勤辎重。不过开战之前的种种担心,现在看来都已经不会出现了,十八芝接连驶出丢车保帅的招数,已经表明了他们没有打算在澎湖岛上再组织像样的抵抗。这样一来联军要实现占领澎湖的作战意图就十分轻松了,只要逐岛进行清理就行。 在军官们上岸享用晚餐的时候,福建水师送来了另一个消息,根据之前海战所俘获的海盗交代,下午在海上交手的第二波海盗船是由十八芝首领之一的郑芝莞指挥,而郑芝莞本人的坐船已经在交战中被海汉舰队用火炮击沉,估计是不太可能生还了。至此十八芝的首领中已经有三人战死,三人被擒,这个战果已经足以让福建官府对朝廷和兵部都有所交代了。 入夜之后,许心素为首的福建军方高层也全部在马公港登陆上岸,与海汉指挥人员磋商接下来的行动安排。 “明天我们会派出两支舰队继续往北进行追击,杜绝十八芝回头的可能。”颜楚杰言简意赅地说道:“另外希望明军能够配合我们对岛上展开地毯式的搜索,把可能隐匿在岛上的海盗残余分子清理干净。” “颜将军放心,虽然水师在海战中出不了多大的力,但在岛上搜捕海盗一事,本官定会亲自督办,务求将残敌一网打尽!”许心素立刻拍着胸脯表了态。 尽管双方这次是用混编的方式组织了联合舰队,但真正开打的时候,也只有几艘从海汉购买的新式战船在一线参与了战斗,而明军水师的其他船只都只是在外围控场捡漏。许心素出钱出力,也是抱着锻炼自己亲军的念头,不过十八芝主力都已经逃了,接下来显然没什么大仗可以练兵了,也只能把这搜岛的差事当作主要任务了。 当天晚上,又陆续有人赶到马公港的联军驻地投诚,其中还夹杂着好几个福建官府安插在澎湖这边的探子。根据这些人所提供的情报,联军指挥部基本可以确定十八芝的主力已经撤离了澎湖,乘船北上前往琉球的某处岛屿。而目前仍然滞留在澎湖列岛上的十八芝人员,至少还有四五千人之多。不过剩下这些人里面已经没有多少穷凶极恶之徒,在缺乏组织的情况下也难以再有什么的像样的抵抗出现了。 5月2日凌晨,石迪文和罗杰各自率领舰队驶离了马公港,他们的任务是向北追击十八芝的船队,确保他们不会再半路杀个回马枪。但因为已经过去了一夜时间,十八芝的船队至少已经逃出去五六十海里远,饶是海汉舰队的航速较快,想要在短时间内追上十八芝的船队也不太现实了。因此王汤姆给他们下达的任务并不是死追不放,而是划定了一段距离,到了这个距离就选择折返回来,不以杀伤敌人为目标。而明军水师则是负责清剿澎湖列岛中的周边小岛,联军指挥部认为这种低烈度的作战任务也正好适合他们的战斗力水平。 船队出发之后,陆军协同明军也开始向东进发,对澎湖岛进行清理。十八芝的主要据点就离马公港仅仅数里之遥,数百名顽固分子占据了这个由荷兰人在其占领时期修筑的小型城堡,并且试图通过使用土炮鸟铳等武器来负隅顽抗。不过在海汉陆军拖出四门12磅炮把城堡大门轰了个稀烂之后,里面的海盗立刻便选择了投降。 城堡内的状况跟昨天的马公港一样混乱,到处都是十八芝在撤离时扔下的各种物品,但部队搜查之后并没有找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根据俘虏的交代,城堡内剩下不多的粮食,在昨天的混乱中已经被瓜分干净了。至于墙头上架设的土炮火铳,其实大部分都是已经报废的样子货,根本就打不响,这也让先前以为遇到硬骨头准备要打一场的民团陆军有些泄气。 毕竟海军多少还打了两场仗,再不济已经有战功垫底了。而陆军从昨天登陆以来,却连一场像样的交战都没有,好不容易碰到个堡垒有人据守,结果放了两轮炮就投降了。这么打下去陆军只怕是一点军功都捞不到了,而军官们开战之前大肆嘲笑海军只能当运输队的话还历历在目,此时却是被打脸打得啪啪作响了。 高桥南在第一时间就从俘虏中随机挑选了二十人,押到旁边分作两队进行审问。他要知道岛上哪里还有海盗的据点,以便能够尽快赶去剿杀。要是动作慢了被明军抢在了前面,那他可是真没脸向钱天敦交代了。 在当着俘虏们的面接连砍了三个不肯合作者的脑袋之后,剩下的俘虏都被吓得不轻,恨不得能把祖宗十八代的族谱都背出来。高桥南也并不担心自己的做法会被举告,他的这种方法简单粗暴但极其有效,当初在安南打仗的时候就曾经多次依靠这种手段获取了重要情报,军方高层也就一直很放任他用比较暴力血腥的手段来获取战时情报。毕竟在战场上只问战果,不问过程,没人会在乎敌人的死亡率有多高。 正文 710.第710章 打扫战场 澎湖岛东西方向和南北方向都只有二十多里的纵深,岛上地形平坦,几乎没有落差较大的沟壑山丘地形起伏,因此岛上基本没有那种可以据险而守的地方。当年荷兰人在这里抵抗明军,也只是依靠枪炮武器上的优势。十八芝虽然继承了荷兰人留下的据点工事,但却并没有跟荷兰人一个水平的武器装备,因此郑芝龙很早就放弃了将澎湖作为最终决战战场的打算。通过去年在南日岛的两次交锋,他已经很清楚自家实力跟海汉民团之间的差距并不是靠着地利人和就能弥补。 钱天敦今天没有选择待在指挥部,而是亲临一线指挥。坐镇后方这种事他并不喜欢也不擅长,还是交给颜楚杰去掌控比较好。 “这还真像是当年在安南追剿南越逃兵的时候。”钱天敦看着一排排被长绳串绑起来的俘虏,不由得感慨地说道。 当年在攻破顺化城之后,在城内外俘获的南越军人成千上万,也是如同现在这样捆成长串押解到战俘营中关押。不过那时候钱天敦带的部队规模远不能和现在相比,而高桥南也只是他手下的普通一兵,如今却已经因为屡立战功,成为了钱天敦手下王牌部队的营长。 “这场仗可比当初打顺化的时候容易多了!”高桥南倒是没有那么多的感概,对他来说,如此轻松地拿下澎湖,其实是有些许的失望。 开战之前参谋部把这场战斗的难度估计得较高,因为需要跨海实施登陆,而对手又不像当初的南越那样在海上毫无还手之力。作为去年就到福建驻扎下来的部队,高桥南所在的原安南特战营,即如今的驻闽特战营,肯定是要被任命为打头阵的部队,因此在今年上半年的头几个月里,高桥南所在的部队在金门岛及附近沿海地区进行了多次的两栖登陆训练,将各种可能出现的状况都做好了应对预案。 营里上上下下都已经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但却没想到真正轮到陆军登场的时候已经没什么戏可唱,滞留在岛上没来得及撤离的人员几乎都是散兵游勇,而这些人在武装到牙齿的特战营面前显然很难翻得出浪花。兵锋所指之处,几乎毫不费力就击溃了他们的防线。相比当初在安南的交战状况,这次围剿岛上残匪的作战伤亡也要低了很多,截止目前陆军还没有战死的报告。 虽然低战损是一件好事,但没有硬仗可打,也就意味着陆军在这次的行动中捞不着什么大功了。当然了,事后军方计算战功的时候,陆军将领肯定还是要跟海军那边争辩一番的,如果不是海军被两波海盗船耽搁了行军,那么陆军也不至于登陆之后捞不到油水。 郑芝龙对于撤离计划显然是经过了仔细的盘算,没有在岛上留下多少值钱的东西,就连粮食也所剩不多。高桥南的部下对攻下的两座据点进行了搜查,但却根本没翻出几样值钱的东西,甚至远不及当初在珠江口地区清理十八芝窝点的时候收获大。 “亏大了啊!”颜楚杰在马公港设立的临时指挥部里查看后勤部门点算的缴获物资,忍不住啧啧叹道:“粮食不到三千斤,白银两千多两,小金条二十根,红珊瑚两座,大小珍珠四百余粒……这点东西连把部队从海南调过来的消耗的都还不够!要不是福建这边有人掏腰包,我们这一仗打下来可是要亏到老家了!” 王汤姆笑着应道:“许心素还算知情识趣,刚才让许甲齐来通知了一声,三天之内就会从福建运五万斤稻米到这边,另外还有我们需要的建筑工匠,也已经凑齐了八百人,到时候跟粮草一起送过来。” “你说这事我倒是想起来了,建设部的人到了没有?”颜楚杰问道:“安顿部队住处倒是好办,大不了近期都用帐篷克服一下就好,但整修港口的事还是得建设部的人过来主持才行。” “前期工程倒不会很大,我早上去港口转了转,条件还是可以将就使用了,只有小部分需要进行整修。”王汤姆安慰道:“我等下给金门岛发个电报,让他们尽快安排人过来。”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目前海汉在金门岛的临时驻地并非长久之计,海汉这边要进行军事训练或者物资调运有诸多的不方便,而福建官府肯定也不放心这支强悍的武装长期驻扎在治下的出海门户附近。过去有十八芝这个外在威胁,海汉的驻军无疑是一顶保护伞,但十八芝被逐出台湾海峡之后,这顶保护伞在福建官府眼中可能就会慢慢变味了。 双方在战前的协议中就已经商定了收复澎湖之后将这里以租界的形式交给海汉经营,海汉可以在这里设立自由通商港,并且也可驻扎武装部队。对于福建官府来说,起码海汉人对大明的态度一向还是非常“友善”的,对于福建这边抵抗十八芝的战争也一直是不遗余力地进行了支持,把这地方交给海汉,总比落在十八芝或者荷兰人手里放心多了。 话说回来,荷兰人目前在台湾岛上还有一处据点,尽管双方已经达成停战协议,但大员港的存在对福建海岸依然是一种威胁。而澎湖正好位于大员港和福建之间,海汉人在这里落脚之后,荷兰人肯定就不可能越过澎湖来对福建采取军事行动。从这个角度来说,海汉占据澎湖倒也相当于是把原来的保护伞撑得更大了一些。 5月2日一天下来,联军在澎湖岛上抓捕了二千八百余名俘虏,另外在战斗过程中打死打伤了四百多人。负责清理附近岛屿的福建水师也小有斩获,抓捕了三百多名俘虏。联军在此过程中只出现了少量的伤亡,其中阵亡的几人都是隶属于明军,海汉民团这边倒是很幸运地只有几名伤员。 而经过一整天的清点之后,联军在前一天攻打澎湖岛的作战中所取得的战果也初步统计出来了。联军舰队在昨天的两场海战中击沉击伤敌军船只六十余艘,俘虏了八十多艘。而由于相当一部分死于海战的十八芝人员已经随船一起沉入海中,具体的伤亡数字已经难以进行统计,但从击沉击伤的船只状况所做的粗略估计,十八芝在昨天的两场海战中至少丢掉了上千条性命。当然了,以这些人的牺牲来换取十八芝主力的脱逃,其实对十八芝而言还是划算的。要不是被这两支船队给拖住了行进速度,被堵在澎湖岛的恐怕就不是三四千人,而是要上万了。 尽管最终截杀的效果不是特别尽如人意,没有能完全达到战前计划的打击效果,但如果从战损比来看,联军这边的确已经占了大便宜,并且也着实对十八芝的实力造成了一定的打击。光是第一天的两场海战,就已经让十八芝丢掉了五成以上的武装战船。至少在短时间之内,十八芝恐怕是很难恢复到他们鼎盛时期的武力水平了。 5月3日,陆军继续在岛上执行清理搜捕的任务,而前一天派去追击十八芝的两支舰队也在这一天返航归来。他们在前一天的下午追上了十八芝最后一批离开澎湖岛的船队,并在海上爆发了小规模的战斗。 当然了,有两艘“威严级”战舰坐镇的海汉舰队在这种交锋中丝毫都不会吃亏,在短暂的交手中又留下了对方十多条船,其中超过一半因为损毁严重,没有能被带回澎湖。石迪文在归途中就对俘虏进行了突击审讯,进一步确定了十八芝的目的地是琉球群岛中的宫古岛。 虽然这种战绩在此次的作战中算不上突出,但也足以让陆军眼红了。三个营的陆军在澎湖岛上把地皮都翻了个底朝天,仅仅只是抓捕了三千失去抵抗动力的海盗残余,其中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残,连当苦力的价值都不是很大。而所搜刮到的财物极为有限,颜楚杰和钱天敦对此根本就看不上眼。 “不该给十八芝留出那么多时间啊!”钱天敦感叹道。他已经放弃了在第一线的督战,回到了马公港临时指挥部,因为目前的形势根本就不需要他去一线盯着,高桥南就足以处理岛上的状况了。 这澎湖岛上没有可容太多人藏身的地方,而且仓促逃散的海盗残余根本就没有口粮,就算联军不对岛上进行大搜捕,多拖一段时间这些人也不得不自行出来投降。事实上从5月3日下午开始,一些侥幸避过头两天搜捕的海盗也纷纷自行从藏身之处出来了,他们也已经意识到这次攻打澎湖的敌军大概不会再撤走,继续隐藏下去要嘛被对方逮出来,要嘛就饿死在荒野中。 “看样子可以比预定的时间提前班师回朝了。”颜楚杰的语气中也不无淡淡的失望。早知道十八芝这么没有抵抗力,海汉应该把总攻的时间再往前提一提才对。 然而也并不是每个人都希望能够大打一场,许心素就很希望早点结束澎湖的战事,把大部队撤回福建去。目前在澎湖这里的联军部队加上后勤人员已经超过万人,每天消耗的物资都是不小的数目。而且澎湖本地现在除了海产之外什么都没有,绝大部分的生活物资还得不断地从大陆运过来,这对于许心素而言也是一个极大的麻烦。他手下运输船队最大的一批船前些天已经南下去三亚,准备为海汉民团运送作战物资,不过这物资还没运回来,仗却已经打完了。 对于许心素来说,这场仗几乎是投入了他手下所有的兵力和运力。尽管他也做好了后续的准备,但如果能够减少不必要的投入,他还是希望能够为自己省下一点。毕竟这次作战的经费只有一半是从福建官府的财政中支出的,另一半则是以各种名义从民间募集的资金,而其中一多半就来自许氏家族。至于支付给海汉一方的作战费用,那更是全部由他掏的腰包,海汉民团一天不宣布行动结束,他就得多掏一天的银子,这对于一个商人来说绝对是十分肉疼的买卖。 因此没等颜楚杰考虑清楚是不是真的要提前把大部队撤走,许心素就已经登门来亲自当说客了:“颜将军,既然十八芝已经将这澎湖清空,选择撤去琉球落脚,想必也不可能再大费周章地杀个回马枪了。如今岛上已经安定下来,海盗余孽也抓得差不多了,是否可以考虑将人马撤往大陆,以节省每日往返两地间的海上运力?” 颜楚杰当然听得懂许心素的话外音,笑着应道:“许大人这几天也受累了。我看这样吧,我们的部队在这里休整两天,然后就拔营回三亚去,许大人只要提供我们在途中需要的粮食补给就可以了。至于撤往大陆就不必了,毕竟我们把部队拉到福建来作战,家里就有点空荡荡的,还是早点回去比较安稳。” 许心素最怕的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颜楚杰这么爽快地表了态,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当即放了下来:“贵军返程所需物资,本官会命人在两日内筹备齐全送来澎湖。至于此地的归属,也按之前议定的章程执行便是。不过为了向朝廷有所交代,此地会设立一处巡检司,望颜将军知晓。” 颜楚杰点点头道:“这个可以理解,毕竟这里是大明的领地,设立衙门进行管理也是应该的。许大人也去过三亚,你看当地的榆林巡检司不是一样在运作?要在这里设立澎湖巡检司没问题,许大人尽管任命一位巡检使过来,我们一定好吃好喝地供着。” 颜楚杰看似客气,其实也是在给许心素提条件——要弄巡检司可以,但怎么运作得照着榆林的模式来,而且也别另外带人过来,来个当官的充充门面,大家脸面上都过得去就行了。 正文 711.第711章 澎湖的未来 客观地说,只要老老实实不瞎折腾,被委派到海汉辖区内做官其实是一件很不错的差事,不但清闲,而且收入也不差。榆林巡检司的魏平在接受现实之后,在三亚的日子也过得很舒坦,现在不但已经在当地购置了房产定居下来,而且还在海汉司法部名下的“三亚治安大队”兼任了一个副队长的职位,主管新移民从抵埠到入籍这段期间的治安事务,可以说前途已经和海汉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当然了,魏平的情况相对比较特殊,因为他的姐夫是崖州同知,算是本地排得上号的实权人物,海汉当时出于统战需要,对魏平、罗升东这类愿意合作的大明军官都是尽力争取,并给予了比较宽厚的待遇。 而海南岛上其他地方的状况也大抵如此,只要肯跟海汉合作放弃手中的权力,其本身在大明体制内担任的官职也会得到海汉执委会的认可,并且在经济上会得到相应的补偿。愿意做买卖挣钱的,可以效仿罗升东的做法,依靠为海汉包销产品来发一笔财。想继续做官的也可以留在大明的官僚体系之内,昌化把总肖吟在投靠海汉之后,很快就升任了儋州卫所的千户,去年上任的儋州知州严明君在改变态度之后,也保住了屁股下面的官位。而类似像儋州参将李进,锦衣卫百户李清扬这种干脆就改换门庭投入海汉门下的大明官员也为数不少。 这些大明出身改投海汉的官员虽然普遍职位不高,但其中不乏李清扬这样有能力的人,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海汉专业干部储备不足的状况。尽管部分人员的忠诚度还不是特别可靠,但执委会对于吸纳大明投诚官员这种做法还是比较支持的。 因此海汉对于保留大明在地方上的官府机构还是持比较宽松的态度,只要不跟海汉作对,一切都好说。大明派来的官员如果能为海汉所用,倒是可以省下不少事。 在澎湖这样的地方设立一个巡检司,其实对海汉也是有着一定的好处。执委会的打算是把这里建成福建沿海的******和继续往北扩展势力范围的桥头堡,在这里保留大明的地方机构,可以让来此贸易的大明商人更为放心一些。特别是来自福建以北没怎么跟海汉打过交道的商人,巡检司的存在会让他们对澎湖的贸易环境更放心一些。哪怕澎湖巡检司仅仅只是一个门面,对大明商人来说也算是一种可信赖的背书了,毕竟这地方在之前的数年中一直是东南沿海最出名的海盗窝,不是每个人都敢放心大胆地带着财货到这里来做买卖。 许心素对颜楚杰的答复也并无异议,他的关注点并不是澎湖的实际控制权,因为这地方在过去的数年内就一直不在福建官府的控制范围内,之所以要攻打这里,仅仅只是为了赶走十八芝这股敌对势力而已。夺回一个没有任何产出的澎湖岛,对福建官府和大明来说都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在这里设立一个巡检司,更多的只是为了让写给朝廷的奏章显得更丰满一些——福建的海盗倭寇闹了这么多年,历任官员都没有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最后赶跑海盗夺回澎湖并在岛上重设巡检司,立下这个大功的还是现任的福建总兵许心素许大人。 当然了,许心素除了福建总兵之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海汉人要在澎湖这里建设商港,发展贸易,许心素作为福建海商的代言人,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许心素赶着从福建调了数百工匠到澎湖,所为的可不仅仅是给海汉人服务,其中一部分人来这里的任务就是为许氏名下的商行修建货栈库房等等设施。待这里的贸易规模逐渐发展起来之后,许氏家族也能顺利地搭上这趟便车,成为福建本地真正意义上的名门望族。 许心素这种做法的灵感是来自于广州李家,李继峰自从跟海汉达成合作关系之后,不过短短四五年时间,李氏在广东的影响力已经变得十分惊人,广州府番禺县几乎就变成了李氏家族的私人领地了。而相比广州李家,以许心素为代表人物的福建许氏现在有官身的人着实不少,政治资本更为雄厚,只要以正确的方式借助海汉人的力量,许心素相信自己的家族崛起的速度会比广州李家快得多。 在去年海汉使团访问福建的时候,许心素与海汉代表宁崎就澎湖的未来发展进行过讨论,宁崎当时就说过海汉会在澎湖地区砸下众多资源,仿造胜利港的运营模式,将其打造成为东南沿海的******。 许心素曾经亲自去过三亚考察,也知道海汉人是如何以自由贸易的理念去经营港口,这种路数在大明肯定是行不通的,但许心素却非常看好海汉人在澎湖经营出又一处“胜利港”的前景。原因很简单,江浙和朝鲜、日本的海商如要南下进行贸易,特别是购买海汉出产的各种商品,那么今后的澎湖马公港将会是他们的首选之地。而海汉人在贸易方面的诸多新奇路数,也将会吸引那些原本将漳泉两州作为目的地的海商改变初衷。 颜楚杰接着说道:“澎湖的未来虽然是以商港为建设目标,但处于安全上的考虑,我们还是会在这里驻扎一定规模的民团部队,许大人对此不会有异议吧?” 这个问题其实双方也早就已经做过沟通,颜楚杰此时再次提起,只是为了再确认一次福建官府的态度。许心素点点头道:“有海汉民团在此驻扎守护,想必今后往来于此的海商们也能免去安全方面的后顾之忧。颜将军放心,给朝廷的奏折上已经明明白白地写得清楚,澎湖驱逐海盗之后,巡检司将在此地组织民团,守边护疆,说不定朝廷的大人们看了高兴,到时候还会给民团颁下个一官半职的奖励。” 澎湖巡检司当然不可能再另行组织民团武装,今后这里有且只可能有海汉民团这一支武装存在,许心素所说的办法,其实就是给了在澎湖驻扎的海汉民团一个官方认可的说法——这不是私人武装,而是由福建官府组织的地方武装。他跟海汉人打了几年的交道,也知道对方不会特别在意这种形式上的东西,只要能达成他们所要的效果就行了。 果然颜楚杰立刻对于这个解决方案表示了赞同:“许大人对朝廷怎么说都行,我们的目的是守护这里的和平安宁,只要不因此对我们产生误会就好。” 当然了,这也仅仅只是官面上的说法而已,海汉军方可不仅仅只是把这里当作一个需要武装守护的港口,而是海汉未来向北扩展势力范围的跳板和重要战略节点。 从地理位置上看,三亚到香港岛,香港岛到澎湖,其间的距离都是三百多海里。不管是军事支援还是后勤补给,这个距离都能比较高效地利用海上的运力,降低海上航程可能会出现的风险。而且澎湖正好扼守着台湾海峡的南部航道出入口,在战时所能发挥的作用丝毫不亚于珠江口的香港岛。 军方向北扩展实力范围的规划就是沿着海岸线一路北上,并尽可能地选择航程相当的地方建立据点。军方在江浙沿海所选择的下一处目标毫无争议,那就是同时可以控制长江入海口和杭州湾的舟山群岛。而舟山群岛到香港岛的航程超过700海里,如果将香港岛作为战略跳板就着实有点遥远,但到澎湖的航程约为400海里,这个距离倒是十分适合海汉军方一贯的蛙跳式发展策略。 而澎湖本身的港口条件也非常适合进行军港建设,除了马公港之外,澎湖岛与其周边小岛所组成的澎湖湾,其实也是一处条件极佳的天然海港。这次攻打澎湖的三支海汉舰队,目前的驻地就是在马公港以南的这处巨大海湾之中。 不过要在澎湖建设出一个符合海汉海军要求的军港,所需进行的工作还非常多。由于海汉战船的特殊结构和制造工艺,在海外港口进行维护维修的难度是比较大的。而一个综合性的军港除了能够停靠舰队,进行补给之外,还需要有专门的船坞、吊装工具和船舶技术团队才行。而这类专业设施的建设速度就要比商栈库房之类的民用设施慢多了,没个一两年的时间很难完成。海汉在中南半岛沿岸划出的金兰湾军港从开发至今已经有两年多时间,到目前也只是完成了一期工程,能够对“探险级”的战船进行维修维护,至于更大的“威严级”战舰,目前也仅有胜利港造船厂才能进行后续的维修维护。 因此军方虽然已经对澎湖的军事用途有了比较明确的规划,但要实施起来还是会受到诸多客观条件的限制。不过好消息是执委会在年初对宁崎等人提出的移民方案进行审议之后,已经决定将澎湖作为1632年海外重点建设港口。 历史上的1632年在山东、山西两省爆发了极为严重的内乱,大明境内会出现大量的战争难民,宁崎曾提出过设法从北方地区引进难民来充实海南岛发展所需的劳动力。虽然海汉自身并不具备直接到北方去吸纳难民的能力,但执委会认为这个方案还是有一定的可行性,施耐德也提出了用工业品换人口的操作计划。 不过这个计划要得到实施,澎湖肯定就会在未来一段时期内成为南下难民的海上中转站。这个作用就相当于当初在广州李家庄设立移民中转站一样,将大量难民在此集结、甄别,完成初步的筛选之后,再组织他们移民到海汉治下的各处地区定居,重新开始生活。北方难民如果能在澎湖这里进行休整,那么对他们适应南方气候环境,保证移民的存活率都会起到一定的作用。 而要完成这样的转运任务,海上运力和本地的港口接纳能力都将经受很大的考验。马公港作为商港问题不大,但要吸纳移民、屯驻海军,就还需要在本地另行建设港口码头。 5月5日,眼见大势已定,海汉民团开始逐步撤离澎湖。石迪文的舰队首先出发,护送一个营的陆军踏上了返回三亚的航程。一天之后罗杰的舰队也离港出发,与其同行的是这次特地从海南岛各地集中起来的炮兵营。不过炮兵营这次并没有在澎湖战役中捞到什么油水,上岛之后根本就没有再爆发过大规模的交火,炮兵们只是在攻打几处据点的时候出场刷了一下存在感,所获得的战功远远不及海军的同行。 5月9日,颜楚杰和王汤姆也率部离开了澎湖返回三亚。与其一同南下的除了民团陆军之外,还有福建军方派往三亚接受为期三个月军训的新一批基层军官,同时这也是许心素与海汉合作以来派出的第六批留学军官。 这批军官几乎全部是来自福建水师,他们到三亚期间除了学习海汉海军的各种战术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接收新近下水的两艘“探索级”战船,这也是海汉为福建军方定制的首批八艘战船中的最后两艘。不过胜利港造船厂倒不用担心担心没了订单,因为在澎湖战役结束之后,许心素就又向海汉下了八艘战船的订单。许心素如此的豪气,主要还是因为澎湖战役的迅速结束让他省下来一大笔的预算,而这笔钱也正好就可以用来扩充福建水师,逐步淘汰那些早就已经过时的老式舰船。 而钱天敦则将驻守在新的据点,在今后的一段时间内,澎湖的军政大权都将由他一人掌控。起码到等到澎湖商港初具规模之后,大本营才会派人过来接管民事方面的事务。 正文 712.第712章 调任 1632年5月14日,香港岛镇南港。 这天的天气并不是很好,绵绵的降雨已经持续了一个星期。陈一鑫和属下在码头上正目送舰队往南驶出香港仔海峡,这支舰队从福建归来之后在镇南港进行了短暂的休整之后,今天冒雨出发返回三亚。 镇南港本地驻扎的陆海两军部队,也在这个当口上进行了换防。原本驻扎在这里的部队将调回海南岛,由这次出征福建的一部分部队来接管镇南港防务。当然了,按照军方部署海外部队的惯例,作为镇南港军事主官的陈一鑫,自然也到了该换岗的时候。 接任镇南港指挥官一职的是同样在广东服役了好几年的萧良,上周就已经从广州过来了。他的老搭档虞尧将继续留任广州,负责海汉军方在当地的相关事务。陈一鑫初到广东的时候就是给萧良、虞尧二人打下手,这几年又同在广东服役,打交道的时候极多,私人关系还是相当不错的,交接工作也进行得十分顺利。 不过萧良完成交接之后并没有留在镇南港,立刻就赶去了北边的铜锣湾,为从福建凯旋归来的舰队组织补给物资。舰队虽然是停靠在镇南港进行补给,但所需的物资基本都是从与港岛毗邻的新安县运过来,涉及到清点货物和财务上的交割,所以必须有军方的高级人员在当地盯着才行。 随同萧良一起来香港的还有陈一鑫的挚友厉斗,他也已经接到了执委会的调令,将和陈一鑫一起前去澎湖赴任。厉斗前两年一直在万山岛从事珠三角地区的转口贸易,虽然没什么大的功劳,不过倒也把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香港岛纳入海汉治下之后,他就已经从万山岛调了过来,在港岛这边协助游益汉处理贸易和移民事务。 厉斗和陈一鑫在穿越集团中都是小字辈的人物,不过也正因为他们的年纪不大,执委会一直都将他们作为未来的中坚力量在进行培养。当初两人在接管万山岛的时候都还不满二十岁,经过几年的锻炼之后,执委会认为已经可以将他们派到更需要开拓精神的一线地区工作。反正当地有钱天敦坐镇,也不担心两个毛头小子会搞出什么大新闻来。 当然了,其实单看岁数,钱天敦也仅仅就只比他们要大四岁而已,说是老干部也很勉强。不过钱天敦能在军方坐上top3的位置,那也是实打实凭战功升上去的,这一点包括两名小字辈在内,没人会感到不服。 陈一鑫被调往澎湖,主要任务就是给钱天敦充当副手,协助他建设管理澎湖当地的军事基地。陈一鑫虽然也曾参加过当初的珠江口海战,但这带兵打仗的本事距离钱天敦还有着很大的差距,把他调动到钱天敦身边,也是军方高层希望能让他多学到一些真本事。 “陈一鑫,你看看还有什么遗漏,没问题就让人打包装船了。” 厉斗的声音把陈一鑫从沉思中唤醒,他回过头从厉斗手中接过物资清单,开始一项一项地查看起来。清单上的内容主要是衣物和一些从另一个时空带来的个人物品,这些都是将要带去下一站的东西。 “可以了,让他们装船吧。”陈一鑫很快审视完这份清单,确定其中并无遗漏,便交还给厉斗。 “明天就要离开广东了啊,住了几年,还真有点舍不得了。”陈一鑫望着海面感叹道。 “其实我倒不是很想去福建。”厉斗低声应道。 “那你想去哪里?”陈一鑫微微有些吃惊,侧头望向他问道。 “想回三亚。”厉斗解释道:“我跟你的情况不一样,你们当兵的要驻外才能有打仗立功的机会,但我们做民政事务的,那还是得在执委会眼皮子底下做事才好。隔得远了,执委会根本就不知道你在外面做了些什么。” “也不见得吧,这次调去福建,不就是对你工作的认可?”陈一鑫反驳道。 厉斗摇摇头道:“去福建做的事情其实跟之前在万山岛没什么区别,权限也不见得会得到提升。我这个领域又不像你们军队,有明确的军衔职务,每升一级就有相应的权限。我在万山港当个管委会主任,去澎湖明明是升职,但职务反而变成了副的,你说这到底是升还是降?” 陈一鑫笑道:“钱老大现在在澎湖当头,这主任当然是留给他兼任的位子,你难道还想跟他平起平坐?” “那倒不是。”厉斗自然不会这么狂妄,摇头否认道:“我只是觉得执委会这个组织架构的设定有点问题,到哪都是主任,但明明每个地方的主任权限大不一样。” 陈一鑫慢慢收起笑容道:“厉斗,去澎湖这个差事可是不一样的,现在占了澎湖,执委会肯定就要成立驻福建办事处,来对驻在福建各个州府的机构进行统筹安排。到时候澎湖就是指挥中心,你哪怕任个副职,这权限也跟你之前的状况大不一样了。钱老大又不可能常年在澎湖,他是要带兵打仗的人,所以手里的权迟早都会转交给继任者,我们现在过去给他打下手,以后你可能就会接任这一把手的位子了。” 厉斗叹口气道:“你还是不懂我的意思,我在澎湖做得再出色,执委会看不到,效果就会很有限。算了,你也不用劝我,我当然不会跟执委会对着干,既然调我过去,那我还是会好好做事的。” 陈一鑫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人各有志,他虽然不是太赞同厉斗的想法,但可以理解厉斗的这种功利心。同样都是来广东待了几年,陈一鑫的军衔已经提拔了两次,而厉斗头上的“主任”头衔一直都没有改变过,要换作是自己,恐怕也会有点小疙瘩。不过他认为厉斗对于前景的看法太偏激,去澎湖任职绝对会是个人职业生涯中的一次转折机会——至少他自己是这么看的。 与此同时,港岛北边铜锣湾避风塘旁边的港务中心,新近接任本地军事指挥官的萧良也正在和民政主官游益汉谈论广东这边的人员调动和权力交接。 “执委会把这两个小字辈调去澎湖,也算是他们的造化。听说陶总、颜总和施总都很看好他们,所以这次广东方面的人事几乎没动,独独把他们两个给调走了。”萧良所了解的“内幕”显然要比两个事人更多一些,如果厉斗听到萧良的话,或许对这次调动的感受就会有所不同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想想,执委会里有一半的人都过了四十,几个大部委的头头也都不年轻了,虽说规矩定了五年一换届,但执委会委员大概就是从这些人里面选拔了。要是不先把后辈培养起来,以后难道传位给归化民?”游益汉一边剥着虾一边应道。 萧良用筷子指了指游益汉笑道:“游主任,你这可是政治不正确的表现啊!现在执委会都提倡要敢用多用归化民干部,要给他们加担子,你现在还坚持血统论,搞什么纯血继承,这要是被几个老总知道了可是要挨批的!” 游益汉满不在乎道:“我说的这个可不是什么血统的问题,很多东西归化民根本就不懂,你让他们怎么继承?像信心中心服务器这种事,你能给他们解释清楚吗?新式步枪火炮的设计制造,能让归化民技工来完成吗?金融机构的运作,能让那些只在钱庄里打过工的帐房先生来掌管吗?肯定行不通吧?所以最终还是得自己人上才行。别说这两个小字辈,你看看大胡子约翰逊家的两个闺女,现在还不是小小年纪就被执委会当宝贝一样供着,就是指望她们以后能把大胡子和老摩根的手艺给传承下去。” 萧良听完这番话之后也有些无从反驳,游益汉所说的状况的确是实情,本时空招收的归化民在经过培训之后的确能够胜任部分管理职位,也有很多从事技术工作的事例。但的确有太多的技术性岗位,目前的归化民仍然难以胜任。而这些岗位所需的人才如果要从归化民中选拔,那至少要经过长达十年以上,循序渐进的教育培训之后,才能够达到要求。而目前归化民当中的佼佼者,如于小宝、黄雀、张千智之流,其文化水平也只是堪堪摸到高中的边而已。 大部分接受基础教育的归化民儿童,仅仅只是学完了基础的小学课程,就开始接受各种有针对性的职业培训,为成为海汉工业体系中的技术工人做准备。只有极少数天赋异禀的人,才能得到更高一层的深造机会,学习那些在这个时代还并未出现,只有穿越者才掌握的新知识。 而穿越者们自己的子女在数量方面也是让人着急,穿越时的未成年仅仅只有三名,这大大地缩小了穿越集团培养继承人的可选范围。而在这三人之中,约翰逊的两个女儿就占了三分之二的名额。另一名未成年人在穿越时刚满周岁不久,现在才刚刚进入学龄,可以不计入这个话题的讨论范围当中。 约翰逊的两个女儿杰西卡和艾米丽,在穿越时分别只有11岁和7岁,五年过去之后,两个孩子也到了进入高中和初中的年纪。不过她们在这五年里所学习的知识范围早就已经超过了这个年纪应有的水平,特别是在医学知识方面,两人完全是被约翰逊和老摩根进行了填鸭式的教学,杰西卡更是在12岁的时候就开始跟随她老爹坐堂开诊。约翰逊手下那些三四十岁的大夫学徒,见到小姑娘还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大师姐”,也算是胜利港医学院里的一大奇观。 这种安排倒也不完全是约翰逊的意思,而是执委会专门找他谈了几次,希望他和摩根能够将自己的一身绝学好好传下来,而在穿越团队中能够继承他们医术的候选者本来就不多,约翰逊的两个女儿无疑就是极好的选择。 而执委会为了让这个目的达成,也的确在两个小姑娘身上投入了非常多的资源。别的不说,光是两个小姑娘的日常授课老师,就几乎是全执委的豪华阵容。执委们就算平时忙上天,也必须要抽出时间来给两个小姑娘讲课。目前杰西卡已经提前三年学完了高中课程,而小一点的艾米丽也已经完成了初中学业。这也是多亏了约翰逊和夫人萝拉的基因比较好,生了两个女儿都有学霸潜力,再培养个五六年估计就能把家业发扬光大了。 当然了,整个穿越集团的事业,就寄托在这么两三个孩子身上肯定是不行的。所以这两年形势稳定下来之后,穿越众里的单身汉们也纷纷开始娶妻生子,繁衍后代。截止目前,光是在海南岛本地工作的穿越众,就已经有十多人有了孩子,动作快的连二胎都已经生了。游益汉到了广东工作之后,也已经在广州娶了一房富家女子过门,上个月才替女儿办完周岁宴席。 按照游益汉在私底下的说法,自家孩子以后不是富二代就是官二代,但能不能维持下去,那还是得看当父辈的是不是争气,其次就是看执委会对穿越众后代的大政方针如何了。所以现在游益汉对于执委会对年轻一辈的工作安排和调动格外敏感,在他看来厉斗和陈一鑫的调动,就足以说明执委会对年轻一辈的重视程度。 游益汉自顾自地说道:“等我女儿过几年长大了,也得让她学一门傍身的技术。医术就算了,血淋淋的不适合女孩子,我打算让她去学化工,以后搞搞化妆品什么的,不管到了哪个年代,这都是不愁销路的硬通货!” 萧良忍不住笑道:“你这也考虑得太长远了吧?十几二十年之后的事情,谁知道今后会是什么样的状况。” 正文 713.第713章 南海新移民 游益汉正色道:“十几二十年后的事情,我们的确是看不到,但早做打算肯定是不会错的。萧良,你要是有成家的打算,我倒是可以帮你留意一下。毕竟你们当兵的跟外界接触的机会没那么多,我在这边倒是认识了不少福广两省的海商,有很多人都是有心跟我们海汉攀亲拉关系的。” 萧良笑道:“游主任你这是要改行开婚介啊!” 游益汉应道:“这也是为大家谋福利嘛!毕竟咱们这圈子里单身汉这么多,单身女就那么点,内部资源肯定是不够用的。执委会也一向提倡引进外部资源,我们这也是响应上级号召嘛!” “执委会虽然提倡,但这种事对身份还是有一些要求吧?”萧良听游益汉这么一劝,隐隐也有一点心动了。他参加穿越行动时还不满25岁,这几年里一直在民团中服役,倒是一直没有过多去考虑成家的事情。如今五年过去,他也已经年近三十,成家立业的确是应该提上个人日程了。 游益汉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的油渍,然后才应道:“这你算问对人了。五周年庆的时候,执委会已经通过了户口登记的新政策,对通过成亲入籍的规定比头几年更具体了。” “变严了?” “也不算很严格,其实只要对方直系亲属没有在任的大明官员就好办。”游益汉挤挤眼道:“执委会的意思,你应该懂的。” 萧良默默地点了点头,海汉跟福广两省的大明官府虽然有着比较密切的来往,但那基本都是以公对公的名义在交往,并没有出现过联姻、结拜这类拉拢私人关系的情况。这也是执委会划下的一条红线,以尽可能避免穿越众当中有人因为私人关系而在有意无意中出卖了海汉的集体利益。 目前与大明国民联姻的状况在穿越众群体中并不罕见,但没有人越过这条红线,而执委会在今年对入籍政策的重新审订,也相当于是对这条所有人都默认的规矩作出了官方解释。而对于军人这个特殊身份而言,这条规定的执行只会更为严格。类似萧良这样的情况,如果要跟大明女人结婚成家,那肯定是得先向上面报备,而其成家对象也必须得先通过安全部的身份审查才行。 萧良还待细问几句,但这时候有下属人员进来报告,称有数百名移民来自惠州的移民刚刚抵达了铜锣湾码头,游益汉听了便放下筷子出去了。近两年广东这边局势慢慢平静下来,自愿迁往海汉的移民也不如早几年的时候,这么一下子来了几百移民的状况并不多见,游益汉自然是要亲自出面过问一下。 前几年海汉在更多时候是需要考虑如何把众多的移民对象运回海南岛进行安置,但最近这两年随着安南内战结束,福广两省剿匪进展顺利,主要的两个移民来源地都在慢慢地趋于平静,愿意主动放弃现有的生活去海南岛定居的人也在逐年减少。以执委会对海南岛的规划来看,未来的几年中劳动力的缺口还是相当大的,甚至有可能会影响到一些地区的开发进程,这也正是执委会想法设法要从遥远的大明北部地区引进战争难民的主要原因。 从中原地区引入移民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想法,但由于路途遥远,当地的情况也很复杂,因此实施的效果还难以预计。当然执委会也没打算在一棵树上吊死,所以除了中原之外,执委会同时也在设法从别的地方获取劳动力。 5月26日,南海安不纳群岛。 罗杰率领着部下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从澎湖风尘仆仆地赶回了这里。他在去年八月从穆夏柏手中接过了安不纳群岛的管理权,并用了半年的时间在岛上修建了各类防御工事,将海汉在岛上的防御能力进一步强化。由于去年十月与荷兰人签订了和平协议,所以到1632年年初的时候,安不纳群岛的局势已经趋于缓和。而罗杰也得以在三月底接到军委的命令之后,率领他所指挥的海军舰队北上去了福建,并参与了澎湖战役。 相比陆军同僚,罗杰的运气还算不错,在从金门岛行军去澎湖途中的两场海战中击沉击伤多艘海盗船,而己方仅仅只有一艘战船需要在战后进船坞做维修。在第二天的乘胜追击中,罗杰所在的舰队又以击沉三艘,俘虏两艘海盗船的战绩再次立功。这么一趟来回航程超过3000海里的长途行军,总算是没有白做工。 原本荣立战功之后应该是有一个短暂的休假,不过因为安不纳群岛位置较远,而人手捉襟见肘的军委几乎将得力干将全都派去了福建参战,一时也没有别的后备人员可以派往当地,所以罗杰还是只能放弃了假期,匆匆忙忙地赶回南海的驻地。毕竟安不纳群岛的战略价值比较特殊,荷兰人虽然已经服软,但未必放下了对当地的觊觎之心。要将安不纳群岛长时间交给归化民管理,别说执委会,就连罗杰自己也多少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罗杰回到安不纳港就直接去了港务中心,连屁股都还没坐热,黎大贵便抱着一摞资料进来汇报工作了。 黎大贵早前曾经在岛上当了很长时间的坐探,海汉夺下这里之后,黎大贵因为熟悉本地的情况,便也被留用下来,并且所属部门也从安全部调到了民政部,在岛上主管民政和贸易事务。 “罗首长,这是近期进出港船只的登记资料。”黎大贵将记事簿放在罗杰面前,然后说明道:“首长出行这六十多天当中,停靠本地的船只,除我海汉所属的船只之外,计有大明三十七艘,葡萄牙十一艘、荷兰九艘、安南两艘、占城一艘、波斯一艘、暹罗一艘……” 罗杰迅速扫了一遍资料,见没什么明显的纰漏,便点点头问道:“荷兰人没在这里惹麻烦吧?” “照首长临走前的吩咐,荷兰船只在此停靠期间,都对其限定了下船人数和活动范围,加之民团军一直保持了戒备,是以并无逾矩之事发生。”黎大贵应道。 “算他们老实!”罗杰听到这个回答就放心多了。奔赴福建参战期间,最让他记挂的就是安不纳港是否能够在缺乏当家人的状况下应付好在此停靠的荷兰商船。不过从黎大贵的答复来看,应该是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尽管荷兰人或许会对在此停靠期间所遭受的限制感到不满,但谁让他们是战败者呢?想要获得更好的礼遇,那终究还是得靠实力说话才行。 “其他方面的进展如何?”罗杰继续问道。 黎大贵当即打开了另外一本簿子,向罗杰说明道:“上月农业部派了人过来,指导本地百姓在内陆山地开荒种植甘蔗、茶树、咖啡树、油棕、橡胶树等作物,目前已经完成种植一千七百余亩,还在继续开荒当中,种植园的面积每日约能增加四十亩上下。” 罗杰听到这里不禁有些惊讶地问道:“岛上有这么多劳动力去开荒吗?” 黎大贵应道:“罗首长离开这些时日中,葡萄牙人和荷兰人运来不少昆仑奴,劳动力倒是够用的。” 昆仑奴泛指东南亚一带肤色较深的土著,以及来自非洲的黑人。自从海汉与葡萄牙建交之后,葡萄牙人就应海汉要求,一直在向海汉贩运这些外国奴仆,只是规模并不算很大。而执委会考虑到人种的问题,也没有在海南岛本地大量引入黑奴,买下来的黑奴大部分是安置到了安南的海外领地当劳工使用。 罗杰对此也是知情的,不过黎大贵的话还是让他稍稍有些吃惊:“荷兰人也在向我们贩运黑人?” “正是如此,而且价钱比葡萄牙人还要低一成。”黎大贵解释道:“卑职已请示过执委会,首长们的意思是可以酌情购入,以补充本地劳动力之缺口。” 安不纳群岛这个地方因为较为偏远,愿意移民来这里的人并不多,即便民政部在此之前开出了包括土地分配、入籍优惠等条件,但吸引到的移民并不是很多。执委会还指望着通过开发安不纳群岛来收回之前的投入,自然希望岛上的劳动力再多一些,开发进程再快一些。在民政部和商务部的申请下,特别批准了安不纳岛作为与荷兰人进行贸易的试点区。 在荷兰人所能提供的商品清单中,海汉真正需要的东西并不多,绝大部分商品在海南岛也具备了生产的能力,有些东西的生产规模甚至还远超荷兰人。海汉看来看去,最后还是选定了引入劳动力这一项交易内容作为主体。 这些从海外贩卖至此的昆仑奴比移民好安置得多,只要有间屋子能遮风避雨,有食物能填饱肚皮,就已经足够趋势他们进行劳作了。因此尽管需要花钱购买,但实际使用的成本却要比移民低得多。罗杰离开安不纳群岛期间,葡萄牙人和荷兰人就已经送来了一千多名昆仑奴,而这批人刚抵达本地,就立刻被当作了种植园开荒的主要劳动力来使用。 “一千多?”罗杰听到这个数字再次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出去才两个月左右,岛上的人口状况就起了这么大的变化。 “按照商务部跟这两家所签的合约,今年内至少还会有三千名昆仑奴送抵本岛。”黎大贵介绍道:“罗首长要是有兴趣,卑职可以带路去种植园看看这些昆仑奴的劳作情况。” “那就去看看吧。”罗杰的确很想看看,在自己不在岛上的这段时间内,归化民干部到底把执委会委派的拓荒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黎大贵欠了下身,便出去作准备了。罗杰起身套上马靴,将手枪插入腰间的枪套,戴上了从不离身的扬基棒球帽,此时黎大贵已经让下人准备好了马匹等在外面。 安不纳岛上由于条件所限,也就只有从港口到小镇的主干道稍微整修得像样一点,离开小镇之后就几乎全是荒野小径,骑马算是最省时省力的交通工具了。不过分配到岛上的马匹也并不是骑术总教头哈鲁恭在海南岛精心饲养的战马,仅仅只是普通的驮马而已。 罗杰这匹坐骑已经是特地挑出来的“高头大马”了,但马头也还没罗杰本人高。不过他对此倒也不太挑剔,翻身上马之后便下令出发。黎大贵作为本地的二把手,也配备了一匹母马作为坐骑。其他的随行警卫就没这么好命了,只能靠两条腿跟在后面。 黎大贵在前面领路,从港口出发一路向西南方向的内陆行进大约五六里路,穿过一片密林之后,就已经看到远处坡地上一块一块从树林中砍伐出来的种植园了。 等到走近之后,罗杰注意到这片地区的劳工的确几乎都是肤色黝黑的外来人种,而在种植园的外围,有一个连的民团武装人员在负责看管他们。 “你负责这片区域有多大?有多少劳工?把情况简单说说。”罗杰对刚刚出现在面前的民团连长问道。 连长敬了个军礼之后,才开始进行说明:“报告首长,这里是规划为三百亩的橡胶树种植园,预计种植九千五百至一万棵橡胶树。目前在这里劳作的全部是上月运来的昆仑奴,共计八百七十四人。” “这些人的劳动纪律怎么样?”罗杰继续问道。 “报告首长,这昆仑奴也是有分出身地区的不同,南海出身的往往比较会偷懒,若不用打骂手段就会很快停下来。倒是那来自波斯以西,黑如木炭的昆仑奴稍好一些,大部分人的体格都非常结实,劳作的效率也要高一些。”连长应道。 罗杰转过头对黎大贵道:“他刚才说的这些都记下来,下次再有昆仑奴送来的时候,就跟对方明确的提出要求。” 正文 714.第714章 人口交易 罗杰毕竟要多出几百年的知识储备,见识比这个时代的人要高得多,他听连长这么一说,就知道问题所在了。 由于地理环境和自然条件的综合影响,东南亚的土著族裔一直都偏向于好吃懒做的生活态度,这一点即便是到了几百年之后也不会有大的变化。这些人即便引进到海汉治下地区,由于生活习惯和价值观等方面的差异,也很难快速融入到当地的社会体系当中。海汉过去选择引进移民的来源地也多是考虑大陆地区的农耕民族,对于海岛土著并不是太感兴趣,即便引进也多是丢到矿山、林场、盐场、筑路工地这类技术含量不高的地方从事纯体力劳动。 相比之下,非洲黑人的状况倒是要好一些,别的不说,起码人种比东南亚的海岛土著更为强壮,在体力劳动方面也更具备优势。不管是用作纯劳动力,还是征兵入伍打仗,非洲黑人都算得上是不错的选择。1622年葡萄牙和荷兰争夺澳门的战争当中,来自非洲的黑人就是葡萄牙驻澳门军队的主力。在原本的历史当中,郑芝龙、郑成功父子手下都曾有一支由黑人组成的精锐洋枪部队。在郑成功收复台湾的战役中,这些黑人士兵还策反了荷兰军中的同胞,加入到郑成功的部队中来。 当然了,来自400年之后的穿越者们不会对黑人的战斗力那么迷信,毕竟在他们穿越之前的那个世界中,非洲黑叔叔的战斗力在国际上只能算是倒数的水平,只有少数几个长期接受****军事援助的国家还稍微像样一点。而且考虑到人种的差异,执委会和军委一向都对来自其他大陆的海外族裔进入海汉民团服役持比较谨慎的态度。类似安南、日本、朝鲜这些国家都还好,起码体形外貌相似,语言文字都还有一大半相通,各种民俗也算得上是一脉相承,但其他大陆的人种差异就太大了,穿越者们从个人情感上也不是太容易接受。 想当初大胡子约翰逊和老摩根两人申请加入穿越行动的时候,也曾因为其欧美人种的原因而在筹委会中引发过激烈的讨论,有不少人都质疑引入两名金发碧眼老外参与穿越行动的必要性。如果不是穿越团队中严重缺乏专业医护人员,或许他们真的会在报名阶段就被直接刷掉。当然了,他们在穿越之后的表现还是折服了所有的质疑者,不但在医疗卫生领域作出了极大的贡献,而且在历次军事行动中也履立战功,多次得到了执委会的嘉奖。 不过在他们之后,海汉治下至今也没有别的欧美白人入籍了。毕竟有特殊专长的人才太稀少,而自愿到远东的欧洲人,除了盯着东方宝藏的商人之外,大多都是在原籍所在国混不下去的穷苦平民或者罪犯,这些人显然并不会成为海汉感兴趣的目标。欧洲人来到远东殖民,也不太可能选择文化差异极大的东方国度入籍,更何况是对户籍制度管理得极为严格的海汉。 类似这些以奴隶身份被卖到安不纳岛的东南亚土著和黑人,其实还是有入籍的可能性,只是他们所要度过的入籍考察期比汉人长得多,各方面的条件限制也更为严苛。 黎大贵应道:“那下次再有这南海的昆仑奴运来,卑职就把价格再压得更低一些。” 罗杰点点头道:“不但要压价,而且要规定比例。来自南海地区的奴役不能超过三分之一,这是底线,超过这个比例就直接拒收!这钱可是我们自己出的,不能买些懒骨头回来养着!” 黎大贵赶紧点头称是,心里暗暗把罗杰的指令记了下来。 安不纳群岛上的种植园并不完全是由海汉自行投资开发,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属于来自大明、安南等地的投资商。这些人投入资金在岛上开发建设种植园,按照海汉的建议种植经济作物,并享受今后若干年内的收入分成。照理说种植园这类需要好几年后才能收回成本的生意其实风险并不低,但由于海汉前几年在农产品和经济作物经营方面的成功事例不胜枚举,尝到甜头的投资商们还是大胆地选择了紧跟海汉的步伐。 在去年拿下安不纳群岛不久之后,商务部就已经为安不纳群岛的综合开发筹集到超过十万两白银的投资,这笔钱足以在岛上打造出数千亩的种植园。不过由于安不纳岛的位置太过遥远,投资商们很难组织起大量移民来这里从事开发建设工作,所以海汉提供了另外一种附加服务,那就是出劳动力为投资商们施工,老板们只需要把费用报销就行。对于不愿耽搁时间的投资商来说,这无疑是一个极佳的解决方案,反正从大陆组织移民到当地定居也需要不少的钱,倒不如直接从海汉人手里雇佣廉价劳动力,而且还不会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所以实际上把这账算下来,为购买这些劳力出钱的其实还是投资商,但归属权却是在海汉手中,所创造的价值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属于海汉。昆仑奴的质量偏低,海汉的利润也会因此而受到影响,所以罗杰才会特别强调这一点。 奴隶们首先要砍倒大树,刨掉树桩,然后清理周围的灌木,最后再将从海南岛运来的橡胶树树苗以规定的间距移植到树坑中。砍掉的大树会被肢解后运往山外,作为搭建奴隶营区的建材使用。 虽然这些人是被当作奴隶贩卖到这里来,但除了种植园区外围的武装看守之外,倒也并没有对他们进行特殊的防备,身上没有脚镣手铐之类的束缚。在这些人登陆后的第一天,他们就已经被告知了自己所身处的环境状况。在这个地方,逃跑根本没有前途,即便跑出去,也只能在这个岛上打转,不可能找到粮食和离开这个岛的办法,因为唯一的一处港口就在海汉的控制之下。 这些人虽然名为奴隶,但在伙食供应、住宿条件等方面,都要比以罪犯之身服劳役的苦役营待遇好出不少。当然这也有一定程度的原因是受到去年的石碌暴动影响,相关部门不希望把这些劳力压榨得太狠以至于激起他们的反抗之心。 罗杰虽然也有心效仿钱天敦当初在安南的做法,征召一批土著来训练自己的亲军,并且在从福建返回途中向军委打了报告。但军委并不同意在安不纳岛上采取当初安南民团的运作方式,原因就是考虑到岛上的人种较为复杂,如果组建专门的地方治安军难免会产生诸多问题。这也就基本绝了奴隶们通过入伍来获取海汉籍的可能性,他们只能熬过漫长的考察期,才能有机会用自己的劳动积分去争夺有限的入籍名额。 6月3日,两艘顶着东印度公司旗帜的荷兰商船驶入了安不纳港。 黎大贵第一时间就跑到了港务中心向罗杰报告:“罗首长,东印度公司的运奴船到了,您是否要亲自去看一看?” 罗杰也很好奇历史上真实的奴隶交易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便点点头道:“好,那就去看看!” 罗杰在美军服役期间,也曾有到海外驻扎的经历,见识过“为民主而战”背后真正的肮脏和底层难民的惨状,因此他也没有什么圣母心态,对于奴隶交易这种事是好奇多过反感。人口买卖这种事,即便是在几百年之后都难以杜绝,何况是现在所处的17世纪,这个时代没有哪个大国会与人口交易完全绝缘,顶多也就用是否在官方登记来区分合法与不合法了。 进港停靠的两艘荷兰商船排水量都在200吨左右,在距离码头尚有一海里的地方就放下了船帆。这也是海汉掌控安不纳港之后给荷兰人订下的规矩,进港必须要先接受登船检查,确保船上没有运载违禁品,没有非法的企图,才能靠岸停船。虽然荷兰人对于这种待遇十分的不满,每次来此停靠的时候都会提出抗议,但海汉并不在意他们的抗议声,依然是坚持这套做法。荷兰人虽然心中不服,但也不太敢用木制帆船去挑战海汉新近修筑的岸防炮。 一年前穆夏柏在安不纳岛击退荷兰人的进攻之后,军方就已经放弃了原来的分散式线形防御体系,将新的岸防炮台全部集中到港口正面,并通过活动炮台实现了一定范围的射击转角。这样一来在需要进行集火射击的时候,指挥官就更加便于向各个炮位下达统一的命令。而且在敌方实施登陆作战的时候,步兵们也能集中力量保护炮台周边地区。 此外炮台上的主力火炮也进行了更新升级,两门架退式后膛火炮被安装在了炮台上。这是石碌昌化的钢铁复合体投产之后,第一批炼出来的炮钢所制造的新式火炮。由于炮钢的产能还非常低,所以目前军工部门也只是以试验品的性质造了几门出来,交给陆海两军进行试用。由于其材料稀缺,加工工艺也较为麻烦,造价远远超出军队目前列装的火炮,估计至少还得经过一到两年的试用之后,等到炮钢产能得到明显提升,才会真正开始定型量产列装部队。 荷兰人虽然没有测试过海汉岸防炮台的威力,但这显然要比他们去年所面对的“海盗”建造的分散式炮台棘手得多,因此荷兰人对于海汉坚持先检查再入港的要求虽然不满,但也不敢轻易挑战海汉人的耐烦心。 罗杰到达港口的时候,两艘荷兰商船已经完成了检查,靠到了岸边。不过由于还没得到下船的许可,虽然已经搭建好了通到岸上的跳板,船上岸上的人都还在互相观望。 “让他们的船长下来办理手续吧。”罗杰向黎大贵下达了指令。 很快一名红发荷兰中年男子便来到了罗杰面前微微躬身,用十分不流畅的汉语说道:“东印度公司吉尔特·扬森向尊贵的阁下致意,愿意为您效劳!” “你好,扬森先生。”罗杰微微点了下头,然后直接用英语回应道:“听说这次你给我们运来了不少的青壮劳力?” “是的先生,在得知贵方急需劳动力的消息之后,我立刻便从巴达维亚为贵方运来了一批身体健康的劳动力。”听到罗杰纯正的英语口音,扬森也立刻放弃了自己的蹩脚汉语,转而说起了英语:“这批人的身体状况都很不错,从巴达维亚来到这里的途中,仅仅只有五人被抛入了大海。” 罗杰明白他所说的“被抛入大海”是什么意思,这些奴隶如同沙丁鱼罐头一般被装入船舱中,整个航程中连放风的机会都没有,在恶劣的环境里经过长时间的海上颠簸,身体差的人往往很难挺过航程抵达目的地。而在途中挂掉的倒霉鬼,船上的人肯定会为了卫生考虑,直接把尸体抛入海中。航程越长,死亡率也会相应地升高,从巴达维亚到安不纳岛的航程中只折损五个人,的确是值得扬森拿出来炫耀的数字了。 “听起来是不错的状况,不过我还是相信眼见为实。”罗杰笑着应道:“如果等下发现有那种奄奄一息的家伙,扬森先生可不要怨我压价。” “不不不,当然不会有。”扬森赶紧打包票道:“尊贵的先生,你看这两艘船为了保持良好的通风,把二层甲板的炮位都全部取消,改成了通风窗。而且我们船上还配备了大夫,在途中也保证了这些家伙能够得到足够的淡水供应。或许他们当中会有人精神比较萎靡,但我可以拿性命担保,这些家伙只要到陆地上恢复一会儿就能变得活蹦乱跳了!” 对于扬森的自我吹嘘,罗杰依然只是报以微笑:“我们还是看看货再说吧,扬森先生。” 正文 715.第715章 奴隶贩子 虽然荷兰商船靠岸之前就已经接受过登船检查,但为了预防在接受奴隶的过程中出现意外状况,罗杰还是提前调了一个连的士兵到码头上戒备。如果奴隶中有不安分的人试图在这里闹事,那么海汉民团将会立刻教会他们什么是必须遵守的规矩。 除此之外,黎大贵也提前把几名南洋、东非出身的工头调来候命。这些工头已经来安不纳岛有一个多月,倒是已经能听懂一些简单的汉语指令,如有必要可以让他们跟初来乍到的奴隶们进行沟通。 扬森叫过属下吩咐了几句,很快船上便打开了舱口让奴隶们出来。荷兰人虽然为了多装运些人而放弃在船上装备火炮,但船员们倒仍然维持了基本的武装,都配有腰刀、鱼叉之类的武器,分列在船舱通往甲板的舱口两边,形成由两道人墙组成的通道。奴隶们从船舱出来之后,便顺着这条通道踏上船舷边的跳板去往岸边。 大概是为了防止这些奴隶在途中生事或跳海,荷兰人用铁链和镣铐按每十人串连在一起,这与海汉在大规模押运战俘或囚犯时采用的办法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待这些奴隶拖着沉甸甸的镣铐下到岸上之后,荷兰船员才上前将镣铐一一解开,让他们就地盘坐下来。 而海汉这边的工作人员则是立刻开始查看奴隶们的身体状况,主要是看眼睛、口腔这种比较容易观察出身体状况的部位,以及四肢躯干有没有比较明显的外伤或残疾。按照双方的协定,凡是身体有明显伤病、重度残疾的奴隶,海汉这边是可以视情况拒收或压价的。而海汉的工作人员们也检查得十分仔细,因为那些身体状况不合格的奴隶如果没有在这个阶段被挑拣出来,而是事后才被发现,那么这个锅就得他们这些检验人员来背了。 相关部门对这些奴隶所做的身体检疫,甚至比海南岛接受外地移民还要细致。这是因为卫生部特地发过通知要求,以避免一些奇奇怪怪的热带传染病流入到岛上人口密集的种植园区。尽管这种人工检查并不能完全避免传染病毒的流入,但至少可以起到一定的预防作用。类似疟疾、昏睡病、黄热病、登革热等等传染性较强的热带疾病,目前都是卫生部严防死守的对象,只要在奴隶身上发现相关的症状,海汉都将会无条件拒收这类的疑似病例。 在此之前罗杰已经有过指示,要设法压一压荷兰人的供应价格,因此黎大贵今天把关也是特别的严。第一条船上的奴隶还没全部下到岸上,这边就已经被挑出了十几个身体状况不佳的奴隶,将其驱赶到另外一边单独集中。 扬森看到这种状况也有些慌张,连忙凑到罗杰身前道:“尊贵的先生,这些人只是因为在海上的航程中消耗了太多的体力,所以暂时状况不是太好,我保证他们并没有患上什么影响劳动的毛病。” 罗杰微笑着应道:“我当然相信你的说法,扬森先生。但你是船长,而我是一名军人,我们都不是专业的大夫,对吧?所以关于他们身体状况的判断,我觉得还是相信专业人士比较好。” 扬森吃了一颗软钉子,讪笑着退到了一边,朝黎大贵连连使出眼色。前次他运来两船奴隶的时候,就是黎大贵负责接收,两人也算是打过交道,扬森还送过黎大贵一小桶从欧洲带来的葡萄酒作为礼物。但黎大贵能作主的时候显然已经过去了,现在这个海汉人显然要比黎大贵精明得多,而且看黎大贵唯唯诺诺的模样,显然也是海汉中的实权人物。扬森只能指望黎大贵能念着前次的交情,在这位贵人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把尺度稍稍松一松。 然而罗杰的权威显然要远远胜过他与黎大贵之间那点浅薄的交情,黎大贵虽然听不懂两人的对话,但察言观色之下,也知道扬森大概是在罗杰这里碰了钉子,非但没有给他帮腔,反倒是义正辞严地说道:“扬森先生,我们只是在按照当初双方都认可的协议办事。你不会对此有什么别的想法吧?” 扬森苦笑着应道:“当然……没有。” 说实话扬森这次运来的奴隶的确是在巴达维亚城的奴隶市场经过了一番挑选,给他供货的几个奴隶贩子也都卖了交情,把身体状况比较好的货色都留给他了。而且运来安不纳群岛的过程也花了不少心思,比如改善船舱的通风,雇了大夫在船上观察奴隶们的状况,为的便是能在海汉人这边卖个好价钱。但这么几百号人闷在船舱里在海上漂泊两千多里,吃喝拉撒都在里面,每天就能吃到一顿食物果腹,下船的时候还能生龙活虎那才是真见鬼了。 如果海汉人拒收那些被挑出来的奴隶,那扬森也只有再把他们运回巴达维亚去。不过以这些人的身体状况来说,还能不能活着回到巴达维亚的奴隶市场上都不太好说了,搞不好就连本都收不回来。 一个小时过去之后,终于完成了第一艘船共计三百一十七名奴隶的清点检查工作。其中因为身体状况可疑而被挑出来的有二十七人,这个数字让扬森悄悄抹了一把汗。算上这次运输途中的折损,这个比例基本还算能够接受。 第二艘船装运的奴隶更多一些,于是花费的时间也更长,但因为身体原因被挑出来的人也更多一些,不过比例倒是跟第一条船相差不大,也是接近一成。 看到被集中到另一侧的这些病号,扬森的心都在滴血,即便是按照他在巴达维亚收购这些人的成本价格,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无论如何,他都要再尝试一下劝说罗杰接收这批人。 “尊贵的先生,您看,如果要把这些可怜的家伙用船运回巴达维亚去,或许他们会在中途就被主所召唤了。我想请求阁下,允许他们留在这个岛上,用几天的时间来恢复身体。如果他们挺不过去,那么的确就是命不好,在这里安息就是他们的宿命了。如果他们能够恢复过来,那么这对贵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扬森再次走到罗杰跟前,试图让他改变先前的态度。 罗杰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杯新鲜的椰汁,仰望着扬森笑道:“你的意思是,要我为这些随时可能因病死掉的奴隶付钱?” “不不不,我已经想到了一个折衷的办法。”扬森赶紧应道:“我可以把这些人留在这里,等下次来的时候我再收取这部分钱,当然,只收活人的部分。” 罗杰应道:“这一部分需要扣掉死人的丧葬费用……” “没问题。”扬森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下来:“公平起见,我们就以一个奴隶身价的五分之一作为丧葬费用好了,阁下认为如何?” “我接受你的提议。”罗杰稍稍盘算一下,便应了下来。目前岛上的种植园仍然存在着劳动力缺口,能多一点人手总是好的。至于丧葬费用,无非就是让人找地方挖个坑把人埋掉而已,这些奴隶死后连墓碑都不用立,人力成本微乎其微,其实比扬森提议的数目还要低得多。 而对于奴隶贩子扬森来说,这样就避免了被挑出来这六十多个不合格的奴隶全部退货的麻烦,把他们留在海汉人这里,连回程途中的折损风险也避开了。而且这六十多人应该不至于在短期内全部倒毙,起码扬森是不会信这个邪的,能卖掉一部分也比全亏了要好。当然了,为此他大概需要留一两个船员在岛上,以便监督这些奴隶的状况是否恢复到了海汉人所要求的健康水平。 扬森心中这一块大石头还没放得下去,便听罗杰又继续说道:“不过我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跟你打招呼。南海这些岛屿出身的土著,我们没有兴趣继续接收了。” “啊?那我下次会多找一些黑人运过来。”扬森嘴里答应着,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我不是说下次,我是说就从这次开始。”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罗杰一脸笑眯眯的表情,却吐出了冷冰冰的一句答复。 扬森心中一颤,这一次运来的奴隶中,有近一半都是南海岛屿上的土著居民。这些奴隶基本是由东印度公司的各个殖民地掳掠而来,由于这些人好吃懒做又不会什么生产技能,在巴达维亚奴隶市场上的销售状况并不是很好。扬森原本以为急需劳动力的海汉人会成为一个新的销售渠道,但现在看来海汉人显然也对这些家伙的表现十分不看好。 “尊贵的先生,这些人的身体状况并没有问题,不是吗?他们可以很好的地为贵方的种植园工作,即便其中有一些笨蛋,我相信他们在皮鞭之下也会很快学会该怎么为老爷们服务。”扬森看着海汉的士兵正在把那些南洋土著从人群中区分开来,赶紧向罗杰求情道。 罗杰看了一眼可怜巴巴的扬森,仿佛是善心大发一般回应道:“是啊,说起来要把这些家伙从巴达维亚运过来,应该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岂止是麻烦,简直就是折腾啊!”扬森立刻开始叫苦不迭:“这些家伙没有统一的语言和文字,很难进行沟通,只有鞭子才能教会他们规矩。如果贵方不肯接收这些野人,那我还得费时费力把他们运回去……这只要想想就是一场噩梦啊!” 罗杰啧啧道:“既然大家都有难处,我看不如这样,这次已经运来的,我就半价收了。但下次交易的时候,我不希望再看到有南海土著混在里面充数了。” 扬森心道这尼玛也叫充数,这可是奴隶市场上明码标价,公开贩售的奴隶,我还千挑万选专门找身体条件比较好的买下运过来,海汉人真是难伺候! 腹诽归腹诽,但生意还是得做,只是被罗杰一句话砍掉一半,扬森肯定是不答应的。真照罗杰的报价来交易,那这一趟基本就没什么利润可言了。 扬森软磨硬泡,说得嘴角都起了白沫,罗杰才终于松了口——但也只是松了一点点,从砍掉一半变成了砍掉三分之一。 扬森还待继续磨下去,罗杰打个哈欠道:“既然扬森先生还不满意,那要不这样,你先在港口住下来,我明天要进山,几天后回来再接着谈。” 扬森哪里敢等到过几天再谈,到时候罗杰还是一句话不要了,那扬森可是赔了时间又赔钱。当下也不敢再跟罗杰磨下去了,赶紧便敲定了最终的成交协议。虽然一来二去被罗杰砍去了一大截,不过交易结果倒还算过得去,至少扬森这一趟的成本保住之后,还稍稍有一点利润。当然了,前提是回巴达维亚的途中能够一路顺风不要遇到恶劣天气,否则哪怕是路上多耽搁几天,两条船的消耗就足以把这点利润给吃进去了。 敲定交易之后,扬森立刻便拿着罗杰签字的提款单,到港口的海汉银行提现银去了。尽管荷兰商船可以在这里停靠,但他一点都不想在这里耽搁,海汉人规定了极为严苛的规矩,荷兰商船停靠期间,船员的活动范围都是被限制在码头范围之内,连港口以西的内陆小镇都不能去。这种规定让靠岸之后就想上岸喝一杯,找几个女人轻松一下的船员们十分不爽。而且海汉人所提供的补给品价格非常昂贵,在这里多耽搁一天就多一份消耗,扬森可不愿意把好不容易到手的利润再通过这种方式还给海汉人。 打发走了扬森,罗杰才对黎大贵正色道:“以后跟荷兰人的奴隶交易,都照这次的规矩办。他们要是不服,就直接拒收,奴隶生意又不是只有他们一家在做,不用惯着他们!” 正文 716.第716章 治安部队 黎大贵赶紧忙不迭地应着,心道还好自己立场坚定,并没有被荷兰人的小恩小惠所收买。但很显然罗杰对先前已经完成的奴隶交易并不满意,今后自己还得小心应付这项差事才行。以后即便是葡萄牙人和大明海商送来的奴隶,也得照着罗杰立的规矩,把其中那些来自苏门答腊、爪哇等地的懒鬼们挑出来另行论价了。 安不纳岛虽然没有多少土地适合进行粮食耕种,但执委会和农业部对在这里开发经济作物规模种植有极大的兴趣,一些在海南岛上不宜种植的热带经济作物,却很适宜在安不纳岛的自然环境中进行规模化栽培。在商务部的大力宣传下,来自大明、安南、葡萄牙的投资商纷纷在这里圈地建设种植园,尽管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或许根本就不明白海汉究竟要怎么做,但对于海汉的商业信誉却有着极强的信心,当然了,更主要的是海汉所许诺的诱人回报。 按照投资商们所签署的种植园合作开发协议,他们投在这里的银子将会按其出资额度,获得种植园未来十年至二十年不等的股权,并且优先拥有相关种植园未来产出商品在海外的代理销售权,投资回报率可要比土财主们把银子铸成西瓜埋在宅基地里高多了。而且海汉在协议中还承诺了如果安不纳岛的种植园因为天灾或其他不可抗拒的力量,比如台风、地震或是突然爆发的战争,类似这类状况而导致种植园无法继续经营,投资商们的股权仍然可以转移到其他地方属于海汉名下的种植园获得收益。 这样的保险条款也大大刺激了投资商们的热情,尽管安不纳岛种植园的投资门槛是从两百亩起步,投资商们依然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签署了近万亩种植园的合作开发协议。而琼联发、闽海行、粤海行这类商会性质的大鳄,在第一期的开发阶段就分别订下了超过两千亩的协议。另外还有一部分种植园,是在罗杰自己和其他一些穿越者的名下,属于自行投资的私人产业。 单从农业部和商务部所作的种植园开发规划来看,目前岛上的常驻人口数量依然存在着极大的劳动力缺口,哪怕是现在岛上已经引进了上千奴隶,在巨大的工作量面前仍然是显得杯水车薪。如果正常的引入移民渠道没有大的改变,至少在未来的一两年之内,安不纳岛上这种奴隶贩卖交易暂时还不会停止。 罗杰的工作重心并不在种植园,他想法设法地从田独工业区调动关系到军方,可不是为了来南海当个岛主玩开心农庄而已。作为一个军人,一个有着建功立业打算的指挥官,他更在意的是如何在目前的位置上作出成绩。尽管随着与东印度公司的关系逐渐正常化,安不纳群岛的安全问题已经不是他的首要任务,但罗杰还是要考虑要如何壮大海汉在南海地区的军事影响力。 从大的战略层面来说,罗杰目前所坐镇的安不纳群岛并不是一个适合大张旗鼓搞军事化建设的地方。由于自然条件所限,这里并没有天然良港可供海军作为舰队驻地来使用,因此海军在南海地区的最主要基地依然是位于中南半岛南部海岸线上的金兰湾,而安不纳群岛仅仅只是深入到南海的一处前哨营地,所能驻扎的舰船数量和型号都较为有限。而安不纳群岛即便是能建设成海上要塞,如果没有成建制的武装舰队配备,对于南海航线的威胁其实并没有荷兰人所忌惮的那么大。 而军委高层对岛上复杂的人种有所顾虑,目前并没有在这里征召兵源的打算。这里早期是闽粤汉人南下殖民开发的地区,荷兰人占领这里之后又引入了欧洲和东南亚的人种,海汉去年夺取这里后,葡萄牙人也迁来了一些移民,再加上海汉自行组织迁来的归化民和最近两个月开始大规模购入的黑人奴隶,岛上常驻人口的人种和血统已经多得让民政部的工作人员感到头疼。 这么多的人种在身形外貌、风俗习惯、文化传统方面都有着明显的区别,让他们能够平静地在一起生活就已经非常不易了,更别说把其中的青壮整合到同一支纪律部队中去。此外这里的归化民比例相对较低,人员成分复杂,从安全角度考虑,暂时不在这里征兵也是正确的决定。 罗杰就算不去做详细的调查,也能想到各方势力应该都有派出探子潜伏到这里。特别是和海汉暂时休战的荷兰人,要说他们贩卖到安不纳岛的奴隶中没有暗探,罗杰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如果征兵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把这种身份特殊的家伙征召到了民团里,那隐患可就大了。即便今后开放征兵,估计也是要等到本地的归化民数量上升到一定比例之后才行。 不过不能征兵,并不代表罗杰什么事都做不了。按照军委的规定,海外殖民地都有在当地组建训练民兵部队的权力和义务。这个规定其实多少也是因为海汉民团的军力有限,分驻在海外的部队规模往往并不足以完成高烈度的作战任务,因此建立起常设的地方后备武装就成为了每个殖民度军事主官的任务之一。 当然这种真正民兵性质的武装与征召服役的民团军并不是同一回事,因此罗杰也不用顾忌这会跟军方不在此地征兵的决定产生冲突。参加民兵训练的本地百姓,也不会因此而立刻得到入籍海汉的机会。 目前岛上驻扎了一个营的民团军,以岛上不足万人的人口规模来说,这个驻军比例其实已经很高了。但随着近期大量购入奴隶,本来主要职责只是对外防御的驻军,不得不将更多的精力放到了对奴隶劳动营的管理上。每天至少要出动一个连的编制,对进入山林劳作的奴隶们进行看管和指挥才行。而罗杰的打算,就是针对本地的具体情况,训练出一支可以从民团军手中接管这些非军事性质任务的武装,其作用介于民政警察与治安防暴队之间。 由于缺乏政策上的支持,罗杰不太可能像钱天敦当初在安南黑土港组建民间武装那么如鱼得水,这支武装大概也不太可能配备先进的制式燧发枪作为单兵武器。但罗杰还是打算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在这种不理想的环境下打造出一支如臂指使的治安力量。有了钱天敦的成功范例在前,打造一支特殊部队几乎就成为了每一个在海外带兵的高级军官必修的项目。 只要不向大本营伸手索要军费,不占用正规军的资源,其实军委和执委会对于海外军头们自行训练这种带有一定私人性质的武装一向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并不会强行禁止这样的做法。这不是简单的面子问题,在一些必要的时候,由非官方武装力量出面解决问题会比直接出动象征着海汉的民团军更好用。比如说海汉军方在广东地区与地方豪强共同打造的“金盾护运”这类私人武装,往往就可以在海汉民团不便直接出面的时候起到作用。 以安不纳群岛所吸纳到的投资商数量来说,罗杰要想找几家商户出资,给这支民间武装搞个糊弄外人的壳也不难。安南、两广地区的私人武装培训几乎都被几家大户所长期垄断,很多有钱人都是欲寻其门而不得,只要罗杰答应替这些出资者代为培训他们送来的人员,有的是投资商愿意出钱赞助安不纳群岛的这支武装。 6月11日,岛上各处张贴出了安不纳港管委会的通知,内容是筹建本地治安部队,动员适龄青壮男子报名。其实在穆夏柏率部拿下安不纳群岛之后,就曾经组织过民兵,其中甚至还包括当时特地移民到这里取代荷兰人的葡萄牙人。不过穆夏柏卸任回安南之后,曾经那支参加过第二次安不纳岛战役的民兵武装就已经基本处于解散状态,再没有进行过集中训练。 罗杰倒也没有打算完全另起炉灶,在这次发布的通知中,仍然是优先征召去年曾经在籍的民兵成员。招募报名本着自愿的原则,但合格者将会获得管委会的专项补助,而这份收入是去年首批民兵所没有享受到的待遇。除此之外,罗杰也效仿了民团征兵的做法,宣布合格者将在入籍、置产等等诸多方面享受优惠政策。所不同的是民团入伍即入籍,可自动晋升为海汉归化籍,而罗杰所招募的治安民兵只能是在一定程度上缩短移民入籍考察期。当然了,近期被贩卖到岛上的奴隶们还暂时没有资格报名参与这次的招募活动。 罗杰对于这类措施是否能奏效还持有一定的疑虑,所以这次的招募时间被设定为了一周。不过结果倒是要比他预计的更好一些,一周后报名的人数超过了400人,刷掉了一部分条件不合格的报名者之后,仍然还有三百多人,几乎相当于岛上目前驻军规模的一半了。 6月20日,罗杰在岛上的军营中接见了通过终审的327名合格者。这些人里有一半的人是已经取得海汉籍的归化民,而另一半则是由葡萄牙、爪哇、安南、大明等国籍的移民,以及一部分混血已经混到辨不清本来血统的本地人组成。其中甚至也包括了十多个人高马大的黑人,他们并不是近期购买回来的奴隶,而是以前荷占时期留在这里的黑人仆役后裔,从小便在这岛上长大,基本都会说汉语,语言上倒是没有太大的障碍。 在这些人里还有大约四十人是由六家赞助商分别选派的受训人员。他们的使命是接受海汉式的军事培训,然后在合适的时候回到主家,替自己的主子组建私人武装。当然了,主人家掏钱让他们来这里接受培训的目的,远远不止是学习海汉的军事技能,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维系与海汉军方的关系,这样他们今后在组建私人武装的时候,才能有渠道购买到海汉制造的先进武器,以及在必要的时候获得海汉军方的军事支持和援助。 特别是安南、两广地区的投资商,对于获得海汉军方支持的渴求甚至远远超出了对这个培训本身的重视程度,因为他们已经接触过那些得到海汉支持的私人武装,知道海汉人在这个领域的做法,只要能被海汉军方视为“自己人”,那么今后有很多事情办起来都将十分的轻松愉快。而为此砸下个万八千两银子,其实是十分值得的买卖。 “好好听着!这里不需要失败者,达不到要求的人,我会毫不客气地把你们踢出军营的大门,不管你们以前是水手,是农夫,是猎人还是偷鸡摸狗的骗子、罪犯,来到这里之后,我就会让你们脱胎换骨,变成真正的战士!” 罗杰拿着铁皮喇叭,站在木箱搭建的临时讲台上大声对民兵们进行宣讲:“在这里不会获得海汉民团的军籍,但你们会得到勇气和生存的技能,如果你们足够勇猛,今后也会有作战的机会让你们成为世人眼中的英雄!” 罗杰的演说倒是激情十足,但反响却并不热烈,很显然这些人并不太接受罗杰这种打鸡血的方式。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还是冲着每个月都有的民兵训练补贴来的,真正打算要从军并且靠着军功往上爬的,估计比例并不会太高。 罗杰自己倒是干劲十足,他相信自己并不比钱天敦的资质差多少,既然钱天敦能够在安南带出一支战力强悍的特战部队,那么自己也可以在这里做出同样的成绩。尽管这支部队是打着地方治安武装的名义组建,但罗杰心里却是有着将其打造为海汉旗下又一支王牌海外兵团的打算。 正文 717.第717章 代训代练 罗杰在南下接管安不纳群岛之前,曾经花了不少时间和精力来研究海汉执委会对于未来的展望,特别是在南海地区的远景规划。 按照执委会的规划,太平洋与印度洋之间的几处关键航道海峡,如马六甲海峡、巽他海峡,迟早都必须得纳入到海汉的掌控之中,以巩固海汉在南海,乃至整个远东地区的海权。然而现在把控这些战略位置的西方国家肯定不会自动退出,把地方腾出来让给海汉,因此未来必定会为争夺其掌控权而爆发战争,而安不纳群岛就是海汉南下战略中最为重要的一块跳板。在找到其他更为合适的港口之前,安不纳岛就将是海汉在中南半岛以南海域唯一的海上支撑点。 以海汉在军事方面的发展速度来说,罗杰认为几年之后海汉拥有远东最强的海上武装力量并不是幻想,但要打败所有竞争对手并征服南海,最大的挑战不仅仅是要打造出强大的海上武装舰队,跨度极大的战区范围同样也是未来海汉军方必须要面对的麻烦之一。 虽然海南三亚也已经属于热带范围,但从三亚到南海的巴达维亚,航程已经跨越了赤道,其间所跨越的纬度,几乎等同于三亚到东北关外野猪皮老巢的跨度。这样的作战距离所考验的不仅只是海汉的舰队,还有所有参战人员的身体素质。 在此之前执委会和军方曾经讨论过派舰队北上,到渤海湾或者山东半岛建立据点,以便就近接收今年中原地区大量出现的战争难民,同时对山东的孔有德叛乱进行军事干预。但这个提议后来因为可行性太低而被否决,其中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军方认为民团部队还难以在地域跨度如此之大的异地执行作战任务,当地的自然环境和气候条件都有可能会成为妨碍部队发挥的绊脚石。 当初海汉民团南下攻打安不纳群岛的时候,军方就没有派出海南岛上的民团部队,而是由更加能适应当地环境的安南民团出战,作出这样的决定就是有对部队适应性的考虑在里面。而在针对福建十八芝的作战部署中,钱天敦的部队提前了近一年就前往漳州驻扎,为的就是要留出足够长的适应时间,确保这支王牌部队不会因为难以适应当地环境而影响了战时的水平发挥。 海汉民团从创建之初,就对各地驻扎的部队施行了轮换驻防制度,每隔一段时期就会有一次范围比较大的跨区调动,目的之一就是要增强部队对各种环境的适应性。但由于民团军自身规模和目前的控制范围所限,这样的调动所能起到的效果仍然是比较有限的。 基于这样的现状,罗杰认为海汉未来要在东南亚地区做文章,参战部队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就是必须要考虑的一点。而安不纳群岛是目前海汉势力版图的最南点,也就意味着这样将是海汉军方所能找到的最接近目标地区环境的训练地区。尽管目前只有一个营的民团军部署在这里,但罗杰确信随着局势的发展,军委迟早会将在动手之前把重兵屯集到安不纳群岛一线,以提前适应作战环境。 在那之前,如果罗杰能够在安不纳群岛训练出一支擅长在热带环境作战的部队,毫无疑问将会得到军委高层的重视,说不准还有机会像钱天敦的亲卫营那样,直接得到官方认可拿到了正规编制。而他也将有极大的机率,成为南下作战的一线指挥官。 在完成了反响并不算热烈的演讲之后,这批民兵就算是完成了入营仪式。他们虽然没有获得真正的海汉军籍,但训练场所却是与民团共同使用,其训练的内容也是基本与民团新兵训练一致,不同的只是训练强度会低一些,毕竟这些人只是民兵而非职业军人,他们除了训练之外,还得完成原本的生计,否则这当民兵的收入就不能称之为补贴了。 不过罗杰是打算等这支民兵训练一段时期,开始适应军队生活之后,就逐步把这些人当中的合格者转化为全职军人。至于费用嘛,那就得指望赞助商们慷慨解囊了。 在入营仪式结束之后,新兵们自有民团的军官们带队进行训练,而罗杰则是抓紧时间将特地赶来参加这个仪式的赞助商代表们请到自己的办公室喝茶。 对罗杰这个民兵项目进行赞助的老板一共有六家,其中三家来自大明,两家来自安南,剩下的一家则是来自澳门的葡萄牙理事会。 按照海汉与葡萄牙所签署的合作协议,海汉军校和民团目前都不会接受葡萄牙人以学员或者军事观察员的身份入驻,尽管葡萄牙人倒是很想从海汉这里学一点本事,但走官方途径在当下是行不通的。倒是官方睁只眼闭只眼的民兵武装,给葡萄牙人提供了一个偷师的机会。 当天征召民兵的告示贴出来,驻安不纳岛的葡萄牙商务代表里卡多就立刻嗅出了其中不同寻常的味道。他虽然只是水手出身,并没有进部队当过兵,但对于军事的敏感度还是很高的。在确认了这支民兵武装可以对外代为培训人员之后,里卡多甚至都来不及向澳门进行请示,便第一时间找到罗杰,表示愿意掏钱买下几个培训名额。 里卡多确信澳门理事会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也会作出跟自己一样的选择,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从岛上的葡萄牙移民中挑选了十人到海汉人这边报名受训,其中有两人甚至是他自己的贴身仆从。因此今天的这个入营仪式,里卡多自然也是不会缺席的。 由于罗杰在招募期间并没有说明训练内容之类的详细情形,加之报名期也只有短短的数日,这几家赞助商基本都是冲着海汉民团的名声报的名,根本来不及请示上级,因此对这笔钱掏得值不值还是抱有一定疑虑。而罗杰将这几名代表召集到一起,也的确是有单独答疑解惑的意图。 “我知道各位心里都有不少问题想问我,今天把各位请过来的目的也正在于此。”罗杰等到众人落座之后,便开门见山地说道:“各位,有什么问题就尽管提问吧。” “小人是惠州海丰号驻本地管事王长岳,想请教一下罗首长。”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立刻便出声应道。 “海丰号啊!贵号的王勤掌柜跟我们海汉也是打过多年交道的老朋友了。”罗杰点点头道:“阁下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王长岳道:“罗首长所说的王掌柜正是小人族叔,小人来这安不纳岛做事,也正是族叔的指派。” 套完近乎之后,王长岳才问道:“小人这次指派了七人报名参与民兵训练,想请教一下罗首长,这培训周期有多长?我们之前所缴纳的费用,是否足够让参训之人完成整个培训?” 王长岳所提出的问题同时也是其他几家所关注的重点,众人都将目光投到了罗杰这边,聚精会神地等着他作答。 罗杰应道:“看样子各位都很关心这个问题,这也要怪我,当时出台这个招募方案的时间比较仓促,没来得及在告示中把相关的问题说清楚。不过今天培训才正式开始,现在说应该还是来得及的,各位不会是担心被我坑了银子吧?” “不会不会,罗首长说笑了!”众人纷纷摆手示意自己绝无此意。 罗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接着说道:“大家放心,既然我已经收了银子和人进来,那就会把该做的事情做好。我简单说说这个培训的安排吧。诸位推荐进来的人选,只要是已经收下的,就说明身体条件合格了,诸位也不用担心会被我挑毛病把人给退掉。” “各位选送的人进来之后,跟其他人的训练内容和训练标准都是完全一样,如果有天赋特别出众的,我们也会挑选出来进行特训。培训期会在三个月上下,只要在这个过程中服从安排,没有作出什么违纪的事情,我相信他们都会顺利地完成培训期。而各位之前所缴纳的费用,也足够他们完成这三个月的培训了。” “所以这是训练期只有三个月的意思?”王长岳是个机灵人,总觉得罗杰这话似乎意犹未尽,当下便追问了一句。 “第一阶段的培训是三个月。”罗杰点点头解释道:“完成这段培训之后,他们会掌握基本的战斗技能。届时我们会有一个公开考核,各位老板都可以亲自到场见证,看看他们的水平是不是跟其他民兵一致。如果没有达到相应的要求,或是各位老板觉得不满意,那么我们可以免费把人留下参与下一期的新兵培训。各位所缴纳的费用,就到此为止,在这之后如果要继续进行第二阶段的培训,那是需要另行收费的,各位可以自行酌情考虑是否要参加。” “罗首长,能否问问这第一阶段的训练,与之后的阶段有什么不同之处?”王长岳还在琢磨罗杰这番回答的时候,他旁边一个留着山羊须的瘦削男子开口提问道。 罗杰打个响指,身后的警卫上前将一摞文字资料分发到众人手中,看起来也是早有准备。 “这是不同阶段的训练内容,各位可以看看作为参考。”罗杰介绍道:“第一阶段主要是以单兵战斗技能为主,主要内容有格斗术、射击术、军械保养、战场救治等等。第二阶段的培训会加入更多的战术内容,从单兵提升到基层指挥官的层面,教会他们如何组织和指挥小规模的部队进行作战。第三阶段会有更丰富的内容,包括如何组建军队、计算补给、搜集情报、制定战术等等高级军官所需要掌握的技能。如果有人能够完成这三个阶段的培训并且考核合格,那么我会亲自推荐学员到三亚的胜利港军校接受更高阶段的培训。” “那想必后几个阶段的培训费用不低吧?”山羊须听完之后立刻追问道。 罗杰没有正面回答他的提问,而是转而说明为什么要分出这么几个不同的阶段:“其实我制定的这个培训方案的初衷,就是为了各位老板的实际需要考虑。各位如果只是需要培训几个技能过硬,能够看家护院的贴身护卫,那么只完成第一阶段的培训就足够了。” 众人互相看了看,都没开口搭腔。真要只想训练几个保镖,何须费这么大的周章,肯卖命的武人只要有钱就能雇到,专门花钱送人来海汉这里培训,所为的不就是想学到海汉民团这套制度和作战技能,以便学成之后回到地方上能自行组织私人武装吗?不用说,这第二阶段的培训肯定是得参加了。 到这个阶段,土财主们想在乡下组织一支私人武装的目的应该就可以实现了。但如果是心大一点,想要跟着海汉混出些名堂的人,大概还不会止步于此。只要完成第三阶段,就能被保送去胜利港军校进修了,那是什么样的待遇?平民老百姓一向都够不着这个门槛的高度,只有与海汉合作的各国军官才能有这个资格。就连那些与海汉关系极深的商业伙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送人进去的。 惠州海丰号就是琼联发的大股东之一,王长岳对于这里面的门道也是略知一二的。当初广州李家跟海汉军方合作搞金盾护运,海丰号东家看得眼馋,也派了人去胜利港参加培训,但派去的人并不是在胜利港军校里学习,仅仅只是在海汉民团的陆军基地完成了相关培训,这军方跟民间武装之间还是存在着非常明显的待遇差别。 据王长岳所知,海汉军方在以前是从未开过这个口子的,因此他对于罗杰的这个说法仍然是抱有一定的疑虑。如果罗杰不是在吹牛,那是不是代表以后海汉军方都可以照此操作,军校也会对外公开招生了? 正文 718.第718章 门槛 既然罗杰在开始时说了什么都可以问,王长岳咬咬牙便大着胆子说出了自己心头的疑问。罗杰听完之后笑着应道:“所以王掌柜是担心在完成了前三个阶段的培训之后,却会被胜利港军校拒绝招收为学员?” 王长岳道:“小人只是担心今后这规矩还有什么反复变化,这能不能入读倒在其次,要是因此而坏了罗首长的名声,那才是大大的不妙。” 罗杰应道:“关于这个安排,你可以放心,今后胜利港军校会逐步开放招生范围,民间百姓,包括非海汉籍也可以自行报考入读。我先前所说的入学办法,也算是正式开放之前在海外搞的一次试点。” “请问罗首长,这自行报考可有什么门槛?”旁边里卡多一听,也没心思琢磨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了,赶紧打听起细节来。葡萄牙人早就对海汉的军事理论垂涎三尺,只是一直不得其门而入,虽然双方签订有军事合作的条款,也会互派教官为对方训练一些特殊兵种的战斗技能,但在更高的军事指挥层面上,海汉却是把自家的干货捂得非常严实。 “海汉籍就不用细说了,基本是照原来的模式,先报名入伍当兵,后期择优进修。至于非海汉籍,那就得先完成我所说的前三个阶段培训,才能具备报名的资格。”罗杰解释道:“胜利港军校中传授的都是高级军事理论和技能,如果没有前面打下的基础,那就算进去了也只是听天书,什么都学不到的。当然了,这也并不是说只要完成前三阶段的培训就能确保入读,而是具备了报名的资格。至于最终能不能入读,那还是要根据胜利港军校的考核标准来决定。” 众人听了这个答复之后微微觉得有点失望,就算能完成这些培训,并且有罗杰推荐,但仍然不能百分百地保证可以入读胜利港军校。不过相比以前根本就不存在的可能性,现在这条路子至少是能看到一点希望了。 事情的真相当然不是罗杰向赞助商们解释的这么简单,胜利港军校扩大招生范围这件事,也是在执委会和军方经过了反反复复的拉锯战和讨论之后才作出的决定。 军校只面向军方系统招生,让那些具备天赋的基层军官能有进修的机会,这本来就是正常的做法,但海汉军方却有一个短时间内无法解决的实际问题,迫使他们不得不对传统的做法作出改动。这个问题就是海汉民团的总体规模太小,以至于有天赋的军事人才也相对较少,胜利港军校的培训机制并没有得到充分的利用,而军方对于高级军官的需求缺口又一直无法得到有效的解决。 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普通的火枪兵只要三个月的训练期就能基本达到合格标准,但连排一级的指挥官却需要具备更多高级的军事技能才能胜任。海汉民团现有的归化籍军官基本都是从早期入伍的士兵中提拔起来,如于铁柱,高桥南等人就是实例。但像他们这样有一定军事天赋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平民出身的基层军官升到了班排一级就已经抵达个人能力的上限,能胜任连长的都为数不多。至于更高级别的职位,只有极少数素质拔尖的人才勉强够格。 而目前海汉民团正处于快速扩张时期,对于指挥人才的需求难以得到满足,已经成为了制约军队发展的瓶颈。在这种情况下军方高层除了挖掘自身的内部潜力之外,也在寻求别的解决途径,比如放开招生范围,从归化籍之外特招一些人才进入民团军服役。 这种做法其实也早就有例子在前,最出名的当属安南降将武森,在被劝服之后就加入了海汉海军服役,目前已经在石迪文指挥的舰队中担任旗舰舰长的高级职务了。不过像武森这样的特例实在太少,一是外朝降将本来就不多,二是降将也不见得都像武森一样有真本事,三是执委会对于那些忠诚度存疑的降将也不会轻易再委以重任。但武森这类事例的存在,的确是为胜利港军校放开招生对象范围提供了有积极意义的参考价值。 武森曾经效忠的对象是南越******,但经过几年的思想改造之后,他现在完全就是随时可为执委会奔赴战场拼杀的忠诚斗士了。既然武森都可以改换门庭为执委会效忠,那么从海汉籍之外的群体中招收有军事天赋的对象进行培训,在此过程中尝试对其进行招揽,也不失为一种解决军官需求缺口的办法。 当然了,这个口子一旦放开,那么前来报名的人员成分肯定会相当复杂,毕竟海汉的军事实力在这里摆着,周边的其他势力都在想方设法地进行效仿,难免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会尝试从这个渠道打入海汉军方内部,获取那些让海汉民团得以独步天下的军事机密。从安全角度来说,这种措施无疑是存在一定的风险。况且所招收的学员也未必会在完成学业后选择加入海汉民团服役,所谓的培训有可能只是在为别人做嫁衣。因此这个方案被军方提出的时候,执委会和安全部门都有不小的反对声。 这个方案从去年安不纳岛战役之后就开始讨论,经过了漫长的拉锯战之后,最终才达成了一致协议,在合适的时候先从个别海外口岸进行试点运作,如果实际操作证明其可行,那再逐步作为新的制度慢慢推广开来。罗杰费了不少口水,才向军委申请到了将安不纳岛也纳入试点地区。虽然此次招募到的民兵中未必能有人达到胜利港军校的入学要求,但罗杰相信只要这个消息传开,一定还是会有人慕名前来应征的。 话说回来,想从这种特殊渠道一步一步走入胜利港军校,的确要比直接参军入伍困难得多。尽管这些特招的民兵们所受训的内容与正规部队基本一样,但由于缺乏实战的机会和真正的部队生活环境,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在完成培训之后还是会跟正规军有一定的战斗力差距。只有极少数在这方面有天赋的人,才有可能完成罗杰所说的三阶段培训,进而获得报考胜利港军校的机会。 而军方也可以在最后这个阶段以各种方式拒绝那些底子不太干净,或是来历存疑的人选,选择那些对海汉持正面看法,容易被争取过来的人员入学进修。这样一来,基本就可以把养虎为患的可能性降到最低。而这对于想要直接花钱买到入学资格的投资商们来说,的确是稍显严苛了一些。 有人当下就默默地打消了这样的念头,但也有人却并不肯就此放弃机会。来自安南的两家都是南越地区的名门望族,前几年安南内战时也曾见识过海汉民团的厉害,早就有心想要效仿海汉民团模式来蓄养私军。只是海汉的盟友是北方朝廷,安南军方几乎把持了海汉军事培训的所有资源,这些地方豪强一直没有合适的渠道介入罢了。如今好不容易在罗杰这里开了个口子,哪怕是花费大一些,只要有成事的可能,他们就绝不会放过。 “罗首长,小人以为贵方这种做法好是好,但终究还是仓促了一些。比如这次所招募的兵员,既无训练场地也无训练器材,还需向海汉民团借用,这岂不是两边都耽搁了?”代表顺化范氏来参加座谈的驻岛管事范平顺开口呛了几句。正当所有人都在琢磨他意图的时候,便听他又接着说道:“我范氏一族这两年的生意多得照顾,小人愿代表范氏,在岛上捐建训练场一处。”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是欲扬先抑,挑完毛病之后才亮出真正的意图,套路也算是玩得相当纯熟了。 另一位安南来的代表也不甘落后,接着说道:“归仁陈氏愿为首长大人捐建房舍十间,以安排这些新兵就近住下。” 罗杰微笑着应道:“这话有点不对,这个岛不是我的私产,要捐建也不是捐给我个人的。” “是是是,是小人失言了!罗首长勿怪!”陈氏的代表赶紧纠正自己刚才的口误。 顺化范氏和归仁陈氏都是从事海贸生意的家族,海汉在安南开发的南部四港其中便有岘港、归仁两处,范氏在岘港开发之初就是首批投资当地的商户,而陈氏在归仁港更是有长达一里的专属码头,两家的财力都毋庸置疑。不过因为他们地处曾经的南越******辖区,注定得不到北方朝廷的信任和重用,因此对如何保障自家利益就格外看重——比如说搞好与海汉的关系。 海汉占领安不纳岛不久,听到消息的两家就各自派人来到这里常驻,并且在岛上修筑了商栈,也有份参与到种植园的开发之中。如果能把目前的贸易合作关系上升到更高的层面,这两家不会吝啬多花一点银子出去。 海汉人搞这么个培训计划到底是为了捞钱还是捞人,他们在意的并不是这一点,而是如何能让海汉愿意到他们这里来捞。北方的贵人们看不起南方的富商,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无非就是他们背后得到了海汉人的支持,曾经对此不服的阮氏已经在海汉大军压境下灰飞烟灭,活着的人也不会再对此发起挑战了。南方的富豪们想要获得地位,一个比较可行的办法就是向海汉借势,只要成为了海汉的盟友和亲密伙伴,谁还敢瞧不起自家? 如果能够把自家子弟送入海汉人引以为傲的胜利港军校进修,不管出来之后进入海汉民团服役,还是回到安南训练私军,起码跟海汉军方的香火情就结下了。以后若是安南国内有什么政局变化,至少也有一个实力雄厚的靠山能保障自家的安全。 罗杰没把话说得很满,他们反而认为这是比较可信的说法。如果罗杰拍着胸脯打包票说只要给银子就能把人送进去,那他们倒是有可能会持有怀疑的态度了。毕竟在他们过去所接触到的海汉人之中,还没有发现有谁会贪图金银财宝。这些海汉人顶多就对吃住卫生比较讲究,但绝无贪财的表现,而他们手下的人也受此影响,轻易不会收受财物。 趁着别家还没表态的时候,这两家便争先恐后地表示愿意再掏一笔钱出来赞助这个民兵训练计划,目的其实也是为了让罗杰能够多给予他们一些照顾和关注。 罗杰当然明白这些商人的目的何在,不过这其实也是在他的预料之中,如果没人对此表现出积极争取的态度,那么军方推出这个计划的可行度就要打个问号了。 建个操场,修几间兵营,虽然也不是什么耗资巨大的项目,但两家投资商的表态已经证明了这个计划对他们的吸引力。罗杰笑着应道:“两位真是太客气了……那我就先代表驻岛部队谢谢两位慷慨解囊了!” “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应该的,应该的。”两人连忙谦虚地应和道。 剩下的几家代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当下也各自表态,愿意再掏钱赞助其他项目,唯恐落于人后——别家都掏了钱,就你不掏,那你送来的人还要不要学真本事了?在罗首长心里落下个吝啬的印象,以后还要不要来安不纳岛做买卖了? 罗杰笑眯眯地看着这些人争相用捐助的方式来表节操,心里也是一块大石放下。他原本有些担心这个训练计划不会得到多少捧场,但从目前的客户反应来看,这个项目的可行性还是相当强的。待众人七嘴八舌地说完之后,罗杰才表态道:“各位的好意,我就代表执委会先收下了。各家选送来的人才,我都会好好地照顾,希望他们之中能够多出几个人才,也不辜负了各位在这里所投入的钱财。” 正文 719.第719章 新兵训练 在经过了五年时间的运作之后,海汉民团的新兵军训体系已经较为成熟,只要形势需要,兵源充足,就能以70-100天为周期,源源不断地培训出新兵加入民团。这种能力不光是三亚具备,各地的驻军也同样能够办到,只是看军委是否同意授权而已。 新兵在这个训练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被用来进行队列训练,主要包括稍息、立正、原地间转、齐步、正步、跑步、立定、纵横队列、集合解散、报数等等。在数十天内反复实施这些训练内容虽然会十分的机械和枯燥,但这却是最适合海汉民团状况的训练方式。海汉民团最基本的战术就是火枪阵,战时能够保持整齐的作战队列,并准确地执行指挥官的命令,就是普通士兵军事技能是否合格的主要衡量标准。队列训练的目的,就是通过这种长时间的重复训练,让这些技能在新兵们的身上形成条件反射,在战时危险混乱的状况下也能凭借身体的反应完成战术动作。 当然队列训练还有不可忽视的一个作用,那就是对士兵纪律性、服从性的培养。即便是到了几百年之后,军队早就放弃了排队枪毙战术改练散兵推进,但基础的队列训练仍然是所有军队的必修课,目的就是为了让士兵养成令行禁止的习惯。 新兵训练的另一项主要内容就是体能训练,包括百米冲刺、蛙跳、俯卧撑、单双杠、越野行军等等。这些训练内容的目的性更加明确,那就是为接下来的战术训练打好体能基础。如果士兵们没有一个强健的体魄,那就算指挥层制定的战术再高明,在战时也很难执行到位。 在前两项训练内容施行了一段时间之后,新兵们才会开始真正的战术训练。类似射击、格斗、爆破这类的单兵战斗技能,在这个时候才会正式登场。在这个阶段中,一些有天分的佼佼者会开始崭露头角,会在新兵训练结束之后,被分配到狙击、炮兵、侦察等专业性更强的特殊部队中接受深造。 整个训练期结束之后,会有相应的作战技能考核。在这个阶段各个部队的主官也会来新兵营里挑选士兵,绝大多数新兵接下来就是正式入役,被分配到各支部队中去。 海汉民团的新兵训练方式跟这个时期其他国家的做法其实没有根本性的区别,所不同的是海汉民团的高层多出了几百年的积累,制定的训练方案更具针对性,执行的效率和所得的效果也要远远强于同时代的竞争对手们。真要说海汉所独有的东西,其实还是军营中无时不刻都在进行的思想政治工作。 目前海汉民团中连部一级都配备了专门的政工干部,而政工干部的硬性要求就是必须具备海汉青年团团员的身份。这个身份象征着对海汉执委会和海汉政权极高的忠诚度,不管是军政工商哪个领域的归化籍干部,想要走仕途路线一路往上爬,青年团的身份都是升迁到一定高度时必定会纳入考核的标准。而这些身兼青年团身份的政工干部们会将他们在团干校中所学到的各种技能运用到新兵身上,每天的早点名、午宣讲、晚总结,几个月下来对新兵们造成潜移默化的影响也是相当显著的。 也正是因为有了政工辅助手段,海汉民团的凝聚力和忠诚度都高于同时代的封建王朝军队。海汉民团成立至今,叛变或逃役的状况极少,而每次募兵的反响都非常热烈。如果以大明在海南岛的卫所军体系作为对比,海汉民团的状况足以让大明兵部上上下下的官员们汗颜。 在完成了答疑解惑之后,罗杰看看时间还早,就邀请这些赞助商代表到训练场上参观一下驻岛部队的训练情况,对此充满好奇的代表们自然也不会拒绝。 不过新兵们所接受的训练显然不具备太多的观赏性,他们当中甚至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无法准确地分辨出左右。罗杰和赞助商代表们开了一个多小时的会,新兵们却还在学习如何按高矮秩序排好队伍。看了一会儿,代表们都不太好意思再把关注点放在这些蠢货身上。倒是罗杰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安慰众人道:“各位可以好好记住他们现在笨拙的模样,等到三个月之后,再看看脱胎换骨之后的他们是什么样子。到时候各位就会知道,自己这钱袋子掏得值不值了。” 王长岳问道:“罗首长,那可否让我们看一看民团军的训练,也好有个对比。” 罗杰指向操场另一头道:“那边正在训练的两个排是今年上半年才从三亚招募入伍的新兵,上个月月底跟着我一起回来的。各位可以看看他们的训练状况。” 众人在罗杰的带领下,来到近处观看这两个排的训练。这两个排分作两处在训练,其中一处便是最简单的站军姿训练。眼尖的王长岳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细节,士兵们放在大腿两侧的手掌下都按着一片树叶,当下便向罗杰请教原因。 “这是为了让他们保持注意力集中,防止他们的手乱动。”罗杰解释道:“手一动,叶子就会掉下来,教官也就能及时注意到。谁的叶子掉了,谁就得被罚跑圈。” 范平顺不解地问道:“这样站着也是练兵?” “没错,这也是练兵。”罗杰没有详细解释这么做的目的,简洁明快地回答道:“如果平时连站都站不稳的兵,到了战场上能指望他们不被吓趴吗?” 范长顺虽然觉得罗杰的回答有点歪理,但想想似乎又无从反驳,海汉民团很显然是要借此来强调纪律和服从,而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似乎效果也还不错的样子。众人在旁边看了一炷香的工夫,竟然没有任何一人手掌松开让叶子掉下来。 而另一处的训练内容显然要比这种枯燥的站军姿训练更让参观者们感兴趣,这里的士兵们手里都平托着一把30式燧发步枪,保持射击的姿势,枪管上还挂着民团的制式牛皮水壶。很显然这个姿势比单纯地站着需要消耗更多的体力,很多人发际鬓角都挂着明显的汗珠,有些人手臂也有些微微地发抖。 等了约莫两三分钟,旁边的教官一声哨响,这些士兵才如释重负地垂下了枪管,身后的另一排士兵站了上来作出同样的动作,而已经完成这个训练的士兵们则是将水壶又挂到了后来者的枪管上。 这个动作无需罗杰解说,大家都看得明白,这是在训练士兵们的射击基本功。不过还是有懂行的人对此产生了疑问,葡萄牙代表里卡多开口问道:“请问罗首长,这火枪射击目标本来就不是靠的准头,为什么需要士兵们进行这样的瞄准训练?” 罗杰摇摇头道:“这不是瞄准训练,这其实是跟站军姿一样的道理,我们要求每一名士兵在作战时保持稳定的状态,并且只对指挥官的命令作出反应。让他们一直端着枪,就是要他们习惯听到指挥官的命令之后再进行下一步的行动,不要冒冒失失地提前开枪,影响作战效果。” 罗杰说的这种情况在这个时期的战争中的确是普遍存在的情况,特别是已经装备了大量火枪的明军,在对付关外野猪皮的骑兵时往往因为慌乱,没等目标进入最佳射程就提前开火,导致火枪阵被骑兵一冲即溃,先进的武器并没有带来应有的胜利。而海汉民团的训练方式,就是要摈除这种现象,只要指挥官没发出射击的信号,士兵们就必须要保持端枪瞄准的姿势,等待目标进入打击范围。 当然了,罗杰并不会告诉里卡多,随着钢铁产能和金属加工能力的提升,目前海汉军工部门已经在小批量试制带膛线的新式步枪。射击精准度极差的滑膛步枪退出海汉民团的制式装备已经只是时间问题,而等到未来新式步枪装备之后,瞄准射击这个战术动作的意义可就不再只是目前这种“只要把枪口对准敌人的方向就行”,安排士兵们在训练中提前练习新式的瞄准技能,也可以有效缩短部队今后换装新式步枪之后的适应期。 不过即便是目前所列装的滑膛枪,采用海汉的这种训练方法所得到的火枪兵,显然在战场上的表现会比缺乏相关训练的部队更为稳定。里卡多暗暗把这个细节记在心里,打算回去之后就写入报告中分送澳门和果阿两处,让自己的同僚们在今后训练火枪兵的时候也能关注到这种细节问题。 在看过这两个排的海汉士兵所进行的训练之后,原本对于这个培训计划还感到不安的几家代表也总算放下心来。海汉民团在训练中对细节的把控显然是他们认知中的其他军队难以企及的,而这种用心程度能练出什么水平的兵,自然也就不言而喻。就算今后无法得到进入海汉军校进修的机会,如果能让海汉人训练出眼前所见的这种水平,那今后让自家学员回去组织一支乡间私人武装肯定也是够用了。当然了,如果能够完成罗杰提到的三阶段军训就更好,毕竟掌握单兵战斗技能跟掌握军官技能还是分属于不同的层次。 海汉民团因为各种原因退伍下来的基层军官,到金盾护运这种机构里做管事当教官,所得的薪金都要比普通士兵出身的同僚高出好几倍,这身价值钱就值钱在那些只有军官才掌握的作战技能上了。而除了像广州李家、福建许家这种与海汉渊源极深的合作伙伴,别的人就算花钱也别想聘到这种有海汉民团军官资历的退伍人员。 在进行了为期两天的实地考察之后,赞助商代表们纷纷对罗杰所提供的训练条件表示满意。各家也都很快派出了信使带信回去,向上级汇报南海中这处岛屿上的最新动向。 罗杰相信自己在安不纳岛所采取的代训方案,加上岛上的种植园开发计划和海外奴隶的不断购入,一定能够在比较短的时期内改变这里的过去一直处于荒僻孤岛的状况。就算不能成为香港岛那种区域商贸中心的定位,至少也要让这里变成南海中的一处繁荣之地。 如黑土港开发初期一样,安不纳岛在由海汉拿下掌控权之后,执委会也对这里的开发政策给予了极大的倾斜。考虑到安不纳岛的地理位置、自然资源和周边环境都不如其他的海外领地易于发展,执委会早早就定下了安不纳岛的管理机构在前五年都无需向大本营上缴赋税,财政收入可全部用于本地的开发建设。执委会在前期的各种财政投入,也将以低息甚至是无息贷款的名义记在海汉银行的头上,五年之后才开始用本地的财政收入慢慢还款。 尽管目前岛上的营收项目不多,所得的收入甚至还不如莺歌海盐场这种产品单一但销量稳定的地方,但罗杰认为只要假以时日,岛上的经济作物就会吸引到更多的商船来这里进行贸易,而那些原本只输送奴隶的运奴船,今后在回程时也会载着本地的各种出产离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收完银子就拍屁股走人,除了奴隶还给安不纳岛的记账本留下了一笔笔贸易逆差。 以后来往商船多了,岛上的居民有了种植园和捕鱼业之外的其他营生,那么引入移民的难度也会逐步降低。加上这里今后也会成为海汉南扩的桥头堡,源源不断的军队进驻,也会给岛上的经济体系注入更多的活力。虽然这里不具备建设工业的可能,但罗杰认为只要经营思路正确,走农业贸易的路线也一样能够盘活这个地方。他甚至已经写信邀请农业部派出高级技术人员来这里常驻,对岛上的种植园开发提供就近的技术支持。 正文 720.第720章 南海异变 不过罗杰的这个打算在近期恐怕还难以实现,相比目前海汉民团存在的军官需求缺口,各海外领地对于农业技术人员的供需差距更加明显。 海汉农业部的核心成员就是由农业专家袁若修一家人组成,老两口近年随着年岁增加,身体状况日渐衰老,已经很少离开三亚外出,多数时间都是在胜利堡待着,只在重要的会议上露露脸,帮着后辈们制定和审议一些大型农垦项目的计划。目前农业部挑大梁的是袁若修的独子袁秋业和徒弟高欢,袁若修的专业领域是经济作物,但继承父业的并不是专攻家禽家畜的袁秋业,而是徒弟高欢。 穿越后这五年当中,高欢自然也收了不少归化籍的学徒,将自己所掌握的经济作物知识传授出去。但区区几十名学徒,根本不足以覆盖海南岛的农业开发需求。海南岛陆地面积有三万多平方公里,粗略算下来他手下的每一名高级农业技术员竟然要负责几百平方公里的范围。 当然了,这样的计算方式并不准确,海南岛上可开发为农业用地的区域并没有那么多,而农业用地中又有一半以上是粮食耕地,用于种植经济作物的土地面积其实比较有限。海汉在穿越后是从三亚开始发迹,所开发的经济作物种植区也基本都集中在南部沿海地区和中南部的山区,高欢和他手下的这帮学徒技术员腿脚勤快一些,倒也勉强能够覆盖琼南及琼中部分地区的经济作物种植园了。 不过随着近年海汉势力范围,特别是海外领地的不断拓展,经济作物种植园也逐步成为了海外领地创收的重要项目。就连香港岛这种以转口贸易为主要经营项目的地区,也试图要在岛上的太平山、金马伦山、小马山、渣甸山等地带开工建设山地种植园区。 目前仅在香港小小一岛上所规划的种植园,就已经囊括有超过二十个品种的经济作物。其中油料作物有油棕、腰果等;香料作物有香茅、胡椒、罗勒、香根等;纤维作物有蕉麻、番麻、苎麻、爪哇木棉等;饮料作物有咖啡、可可、茶树;药材有砂仁、巴戟、槟榔、三七等;水果的品种最多,有香蕉、荔枝、菠萝、芒果、油梨、龙眼、番瓜、番石榴等。 当然这些作物也不尽然都适合在香港岛的自然环境中进行种植,首批栽种的这些经济作物还是具有一定的试验性质,如果种植效果不尽理想,几年之后大概还会换种其他作物。而以安南南部几处沿海港口为依托的海汉领地,大致也是同样的做法,只是清单上多了橡胶树、椰树和一些热带地区所特有的作物品种。 相比孤悬海中的安不纳群岛,不管是香港还是安南,大规模开发种植园所产生的劳动力需求都更容易依托大陆而得到解决,而安不纳群岛则不得不通过大量购买奴隶的方式来缓解本地的劳动力缺口。从短期来看,安不纳群岛的种植园开发成本无疑将会高于大陆地区。罗杰如果想让农业部对安不纳群岛的种植园进行特别照顾,那么大概也只能付出更高一些的报酬来聘请农技人员南下了。 然而这个申请流程并不是从安不纳岛到农业部这么点到点的简单操作方式,事实上由于农技人员的稀缺,以及他们所掌握的农技知识在这个时代仍属于极少数人才能接触到的黑科技,所以相关的申请和调动还必须要获得安全部的首肯,然后才能报执委会审批。 值得庆幸的是安不纳群岛地方虽然又小又偏,但岛上却有黎大贵这个前安全部外勤人员在当干部,于是安不纳港管委会与海汉安全部之间就有了一条非官方的沟通渠道。有黎大贵从中进行斡旋,安全部那边也就对安不纳群岛的申请默默地放行了。 安不纳群岛现在有驻军,有产业,有源源不断增加的人口,要说还有什么让罗杰放心不下的事情,那大概就是南边的荷兰人了。尽管双方在去年年底就已经达成了停战协议,但也仅仅只是停战而已,由于荷兰去年已经在战场上吃了不止一次闷亏,双方之间的关系还远远谈不上融洽。海汉派驻到安不纳岛的军队,主要的防范对象依然是巴达维亚的荷兰人。 尽管巴达维亚距离安不纳群岛超过600海里,但实际上荷兰人最近的一处海上据点淡美兰群岛就在安不纳群岛以南不到200海里的地方,满打满算也就两三天的航程而已。 这个地方在去年年中东印度船队攻打安不纳港的时候都还是被岛屿土著所占据,但荷兰人在安不纳港一战中吃瘪败退之后,很快就意识到了失去安不纳群岛的严重性。在去年荷兰人与海汉商谈停战协议期间,东印度公司就再次派出了武装船队,攻击并夺取了淡美兰群岛的控制权。荷兰人的目的是在距离安不纳群岛比较近的地方设立一处前进基地,一方面监视安不纳港的动向,另一方面也是为下一次的反击作准备。 不过荷兰人的这一手并没有起到多大的实际作用,因为他们很快就得知安不纳群岛的控制权已经易手,那群打败他们的神秘海盗被海汉民团逐出了当地,而相比无根无底的海盗,显然近年在南海战绩显赫的海汉民团要更加难以对付。以东印度公司当时的状况,跟海汉全面开战肯定是极不明智的选择,荷兰人最终也只能哑巴吃黄连,默认了海汉对安不纳群岛的掌控。 淡美兰群岛的主权易帜也没有瞒过海汉的眼睛,去年年底就已经有大明海商主动向海汉告知了这个变化。不过相比荷兰人的紧张,去年下半年接管安不纳群岛的罗杰倒是没有那么在意淡美兰群岛上的荷兰人。这是因为相比北边的安不纳群岛和南边的邦加岛、勿里洞岛,淡美兰群岛的条件实在谈不上是一处适合进行开发建设的地方。 淡美兰群岛虽然是有十七个岛屿组成,但其中勉强够得上建港标准的也仅仅只有主岛淡美兰岛上的天然港湾。但这个港湾中有大量的浅海珊瑚礁分布,并不适合作为大型商港或军港来建设,勉强也就是个渔港的水平。其次岛屿面积实在太小,岛上又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产,也没有适宜开发为粮食耕地的自然环境,没有荷兰移民自愿到这种地方定居,就更谈不上驻军的条件了。因此虽然知道荷兰人拿下了淡美兰群岛的控制权,罗杰其实对这个地方倒并不是特别担心。如果形势需要,他随时都可以带驻岛部队南下,把驻扎当地的少量荷兰人一网打尽。 罗杰所真正担心的,还是荷兰人在东南亚地区缓过劲之后,重新组织海上武装力量来抢夺安不纳群岛。虽然罗杰并不害怕打仗,但这不代表他会乐意在自家地盘上跟敌人过招——即便今后要打,他也希望这个战场能放在南边的荷兰人地盘上,而不是在安不纳群岛这个灌注了他不少心血的地方。 罗杰从去年8月接掌安不纳港开始,除了中间去福建参战这段时间之外,几乎每天都是在忙于本地的各种建设开发事务。而且安不纳群岛因为地理位置和自然环境比较特殊,在开发方面受到诸多的限制,比如说申请高级农技员驻岛就得通过安全部的审批,这导致罗杰不得不拿出更多的精力去协调各方面的关系。如果未来的海荷交锋要把安不纳群岛作为战场,那站在罗杰的角度上是肯定不能接受的。 海汉目前的政策是要从外界大量引入移民,其主要来源肯定是战乱之中的大明。海汉提前出兵攻打澎湖,一部分目的也是为了能够尽快打通从南海通向北方的航道,吸纳来自大明北部战乱地区的难民。可预见的未来两三年之内,海汉的主要扩张方向大概都将会放在北边的大陆,不会再在南海地区主动地挑起争端发动战争了,顶多也就是军方逐步增加安不纳岛的驻军数量,以便让更多的部队能够适应热带海洋地区的作战环境。 荷兰人在台湾岛上的据点,可以就近监视海汉的动向,如果荷兰人意识到了海汉战略重心在向大明转移,并且有介入大明内战的迹象,说不定他们就会再次动了夺回安不纳群岛的心思。而一旦再起战端,罗杰在安不纳港的所有施政措施就全变成泡沫了,哪怕能够在这里打败荷兰人,岛上的产业也会大受影响,这正是罗杰所不愿看到的景象。 不过这种担心在7月4日早上就彻底消失了——从巴达维亚返回大明的一艘商船带来了一个让罗杰目瞪口呆了足足半分钟的消息。 荷兰东印度公司现任总督,巴达维亚城的掌控者彼特森·科恩已经于半个月之前因病逝世。当然了,由于穿越众来到这个时空所引发的蝴蝶效应,他去世的时间已经比历史上原本的1629年9月21日推迟了足足两年又九个月,已经算是相当幸运了。 不过科恩的离世并不是让罗杰吃惊的主要原因,毕竟这件事早就在海汉的预料之中,只是不知道何时发生而已。问题的关键是科恩总督的离世十分突然,这导致东印度公司对继承者的选择上出现了一些问题。 东印度公司的总部虽然座落在巴达维亚,但其管理层的股东却几乎都在荷兰国内,这就导致了科恩死后到股东们接到消息通过董事会讨论任命下一任总督这个期间,巴达维亚会在一定程度上处于权力真空状态。 尽管巴达维亚城也有各家股东代表所组成的议事会,但议事会没有权力直接任命或罢免总督这种级别的官员,而科恩离世后所留下的这个位子,只要是能够得着的人,又有谁会一点都不动心呢? 科恩离世之前当然也有几个比较中意的继任人选,比如说曾经作为他手下得力干将的雅克·斯派克斯和亨德里克·布劳沃。不过这两个家伙很不幸地在去年的安不纳岛战役中折戟沉沙,斯派克斯虽然逃得一条性命,但显然败军之将已经不适合成为东印度公司的总督人选——如果他打胜了那一仗或许还有这个可能。而倒霉的布劳沃在乱军中被海汉民团击毙,直接就出局了。这两个在原本历史中相继出任巴达维亚总督的武官,就因为海汉的出现而莫名其妙地失去了攀上人生顶点的机会。 除去这两个人之外,还有一个人选就是曾被科恩委以重任,在远东地区进行多年海上探险的安东尼·范·迪门。范迪门在马鲁古群岛所作出的贡献,让他得到了来自荷兰共和国议会的海军上将任命书,论地位、实力、成就,范迪门的确都算是目前最为适合接任总督职位的人选。当然了,在原本的历史中,他的确也是东印度公司的第九任总督。 不过在这个时空中由于种种原因,他的接任时机已经跟原本的历史轨迹大不相同,这个节骨眼上有意跟他争夺总督宝座的大有其人。巴达维亚的议事会里至少有四人,都宣布自己将会竞争这个总督职位,而范迪门虽然手里掌握着兵权,但却不敢轻易动用这种权力镇压其他几名竞争者,因为这些人都代表了公司的的各位大股东,而这些大人物可不是他这个从库伦博格乡下出身的平民能惹得起的。 但范迪门也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因为在他看来,其他的几名竞争者不过是只会在城堡里夸夸其谈耍耍嘴皮子的文人官员,这些人既不知道怎么跟东南亚的土著打交道,也不明白北边的大明帝国究竟对东印度公司是怀着怎样的态度。把公司交到这种人手中,那是真的迟早要完。 正文 721.第721章 马打蓝国 如果仅仅是科恩离世后留下的总督空位引起了东印度公司的高层内斗,其实不足以让罗杰感到震撼,毕竟科恩的病情对海汉来说不是什么秘密,而由此所将引发的权位争端,也是情报部门可以预料到的变化。让罗杰感到吃惊的,是同样位于爪哇岛上的马打蓝苏丹国在第一时间就作出了反应,派出了大军攻击巴达维亚附近地区。 这个成立于1586年的绿教政权在东南亚崛起的速度极快,仅在1613年剌登·郎桑上台执政之后至今这近20年期间,已经通过数次战争将其疆域扩大了数倍。目前马打蓝国已经统一了爪哇岛的中东部地区,并占领了苏门答腊岛东部和加里曼丹岛南部地区。换句话说,荷兰人在西爪哇占领的巴达维亚及周边地区,已经成为了妨碍马打蓝国地图连成一片的唯一障碍。 单从面积来看,马打蓝国的疆域已经是东印度公司在爪哇岛上统治区的数十倍之多了。而马打蓝的统治者自然也不会坐视自己未来掌管的疆域中有巴达维亚城这么一处眼中钉的存在,所以在1628和1629这两年中,剌登·郎桑曾两度亲率大军攻打巴达维亚。 然而郎桑很快就发现,他们眼中的这块肥肉其实是一根能够崩掉牙齿的硬骨头。荷兰人和其麾下的土著士兵们在科恩总督的指挥之下,顽强地对马打蓝大军进行了抵抗。尽管双方的兵力相差了接近十倍,但荷兰人凭借较为先进的武装和防御工事,还是扛住了对手的人海战术。郎桑虽然能够承受人员的作战损失,但他麾下的海上运力却难以给大军提供稳定的后勤补给,以至于两次围城都没能坚持到城内守军弹尽粮绝,自家的军队就已经因为粮草供给不足而必须撤退了。 当然马打蓝国的两次攻势也并非一无所得,巴达维亚城虽然是守下来了,但东印度公司的损失却非常巨大。巴达维亚城附近的各种经济作物种植园几乎全部被敌军捣毁,港口设施也被破坏得十分严重。为了避其锋芒,科恩当时不得不下令让一部分船只前往其他殖民据点躲避,不与马打蓝国的舰队进行硬碰硬的作战。 而且在原本的历史中,科恩就是在马打蓝大军第二次围城期间因病骤逝于巴达维亚,享年43岁。虽然在这个时空中他因为海汉穿越行动所造成的蝴蝶效应而成功续命,让马打蓝国在最近的两年中没有再妄动兵戈,但无需怀疑的是,郎桑和他的臣民们无时不刻都在等着下一次的开战机会出现。 从马打蓝国这次的出兵速度来看,罗杰认为这些爪哇土著要嘛是一直做好了开战的准备没有放松过,要嘛就是想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打荷兰人一个措手不及。如果是后者,那马打蓝国的开战准备大概不会很充分,能否取得他们想要的战果也很难说。但如果是前一种情况,那目前陷入内乱之中的巴达维亚城倒是真的有可能会被攻陷。 海汉作为一个第三方的旁观者,当然会希望这两家打得越惨烈越好,毕竟不管是哪一方最终获胜,未来都仍将是海汉在南亚地区,特别巽他海峡这个要害航道的掌控权竞争者。如果能通过战争的方式消耗其实力,不管是罗杰还是海汉执委会,肯定都是乐见其成的。只是巴达维亚与海汉控制区最南端的安不纳群岛还尚有六百多海里的距离,想要在第一时间获取到准确的情报也十分困难。隔着这么大老远,就算想看热闹都看不清楚。 罗杰将带信的人留了下来,详细盘问了半天,所得到的情况也只是零碎的信息,参考价值有限。不过他还是不敢怠慢,立刻便去了指挥部机要室,亲自向三亚发了电报说明情况。 然而大本营对于这个局面也同样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法,只能是立刻通知海运部,让海运部出面告诫近期出入港的外来海商船只,在这段时间不要南下巴达维亚,以免被卷入到战火之中。 海汉与东印度公司之间只是达成了停战协议,可并没有任何正式的外交关系,目前唯一的公开往来大概就是安不纳港的奴隶贸易了。因此三亚大本营这边也没有任何来自东印度公司官方的消息渠道,执委会只能紧急召见了安全部的郝万清,向他征询是否有别的办法可以获知巴达维亚的战况。 郝万清得到这个消息的时间比执委会还晚,从安不纳港发来的电报是先送到执委会办公厅,然后再抄送军委、安全部等单位。所以当他赶到胜利堡接受执委会征询的时候,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信息可以提供给执委们参考。 “目前我对各位所能说的就一个字——等!”郝万清也是一脸无奈的表情:“安全部的确是在巴达维亚安排有情报人员,但如果当地已经被马打蓝国的大军所包围,那我们的人恐怕也很难从乱军中脱困。” “你的意思是,或许我们要等到战争结束之后,才能知道巴达维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颜楚杰有些不满地追问道。 郝万清对他的语气不以为意,平静地点点头回应道:“虽然我很不想承认这一点,但目前的状况的确如此。如果巴达维亚城已经被封锁,那我们只能等马打蓝国退兵,或者等着巴达维亚城破。另外我想提醒一下颜总,在不清楚巴达维亚的状况之前,最好不要轻易派出武装力量介入,马打蓝国可不是什么弱鸡政权,这个国家的疆域已经跟安南差不多大小了,而且比安南人更加好战。” 颜楚杰微微摇头道:“军方不会介入荷兰人跟南亚猴子的战争,但必须要想办法掌握当地的局势变化才行。再说关心巴达维亚状况的,也不止是我们军方而已。施总,你说是吧?” 施耐德笑着应道:“你不用急着把我拖下水,就算你不提,我也会说的。巴达维亚如果被马打蓝国攻陷,那受到影响的可不仅仅是荷兰人一家,东西方贸易的格局都有可能会因此而发生改变。哪怕是马打蓝国最终没能得手,只要削弱了荷兰人的实力,南亚的状况都有可能会再起变化。这对我们来说,固然是机会,但也是考验。荷兰人如果衰落,那我们就有机会介入到爪哇海的贸易圈里,把我们的工业品销售到当地去,并在当地逐步推广由我们所主导的贸易体系和金融制度。” “恕我直言,跟马打蓝国打交道,恐怕会比安南、大明要麻烦得多。不要忘了,那可是一个政·教合一的绿教政权。”宁崎也开口加入到这场讨论中:“我在这里不是要去讨论绿教的教义,只是要提醒各位,这种政·教合一的政权崛起得快,衰落得也很快。在原本的历史中,到本世纪后期,马打蓝国就已经沦为了荷兰人的附庸了。这个国家真正风光的时间,也就只有目前这个阶段短短的二三十年而已。” “你的意思是,马打蓝国不是一个适合当作盟友的政权?”陶东来问道。 “从我们所知的历史来看,这就是一个富不过三代的暴发户。”宁崎言简意赅地形容道:“从初代建立政权的苏丹苏塔·威查亚·森纳帕提,到继位的马斯·佐朗,再到现在领军攻打巴达维亚的剌登·郎桑,这个国家看着好像是越来越强势,但其实已经到达了这个政权的顶点。接下来的历史,就基本一路是下坡走到底了,直到18世纪被荷兰人分裂成两个毫无反抗力的小国为止。” 宁崎没有继续再往下说,在座这些人都不是新手,在执政者的位子上坐了这么几年了,自然也懂得外交中的种种禁忌和需要注意的地方。如果一个政权的存在时间太短,领导人更换太频繁,必然导致其政策缺乏延续性,而这是任何一个外交官都最感头疼的事情。 尽管这个政权的对手同样也是海汉的对手,但这并不意味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么简单的局面,对于信奉绿教的马打蓝国来说,海汉人本质上也跟荷兰人没什么区别,同样是天生邪恶的异教徒。如果海汉试图要在南亚地区寻找反荷的盟友,马打蓝国也并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从外交的难度上来说,可能比东印度公司更难打交道,起码东印度公司是由商人当家,基本的契约精神还是具备了。而绿教的世界里只有同信仰者与异教徒之分,其他的一切都可以视若无物。 施耐德听完宁崎的介绍之后,果然也有点打退堂鼓的意思:“如果真是你所说的这种情况,那我们的确需要好好考虑一下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马打蓝国才行。” “马打蓝国的情况可以稍后再讨论,我们还是先回到正题上吧。”陶东来眼见说着说着又开始歪楼了,赶紧把话题又重新拉回来:“郝部长,请你向执委会先简要说明一下目前安全部在巴达维亚的人员部署情况。” 郝万清点点头道:“好!但出于保密考虑,我在这里就不公布当地情报人员的具体个人情况了……” 安全部向巴达维亚派出情报人员的时间可以追溯到几年前,那时候就已经通过詹家船行等往来于大明与巴达维亚之间的海商,向当地派驻了一些以商栈工作人员为身份掩护的情报人员。但出于安全上的考虑,安全部没有在当地派驻穿越者,也没有给当地的情报机关配发电台这类神器。情报人员在当地的主要活动内容一直都是以默默收集情报为主,定期由当地返回大明的船只将书面报告带回来。 安全部在巴达维亚的情报搜集工作并没有什么显赫的事迹,但去年海汉民团南下夺取安不纳群岛的战役,在决策阶段就是依托前期从当地送回的情报来作出的开战决定。军方通过这些情报推测荷兰人的反应速度不可能太快,所以才敢在夺岛之后继续以海盗身份拦截入港停靠的荷兰船只,一直玩到两个月之后荷兰人才察觉到不对,而这时海汉民团基本已经完成了对当地的清理,甚至有余力修筑了一些防御工事,在之后抵抗荷兰武装反扑的战斗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目前安全部在巴达维亚布置了两条各自独立的情报线,即便其中一条出了意外,另外一条线依然可以继续运作下去。而这两条线的负责人也都逐步在当地建立起了各自的情报网,截止目前在巴达维亚当地为海汉安全部工作的人员共有十一人,另外还有情报人员在当地招募的非海汉籍外围人员四十余人。这批人共同构成了海汉在当地的情报网络,以平均每月一次的频率向三亚传送当地的各种情报。 而日前送抵安不纳港的情报,也同样是来自安全部的情报网。不过负责送信的人只是外围人员,他离开巴达维亚的时候,当地港口还没有被马打蓝国的大军封锁,所以对于之后的战况走向完全没有任何的有用信息可以提供。而剩下的情报人员则基本上都在巴达维亚城中,如果城池被围困,那的确很难再将信息传送出来了。 “难道我们不能尝试类似训练信鸽这样的信息传递手段吗?”白克思提问道:“至少在没有部署电台的地方可以派上很大的用场。” “可以,但要考虑当地的实际情况。”郝万清解释道:“从巴达维亚到安不纳港的直接距离超过1100公里,几乎全程都在海上,这对信鸽来说是非常艰难的行程。另外一般信鸽的训练需要进行多次的反复放飞,而我们在当地的情报点是在巴达维亚城里,三不五时地放鸽子很容易引起怀疑。另外从传递情报的可靠性上考虑,其实用鸽子未必比得上人力传递靠谱。” 正文 722.第722章 巴达维亚城 信鸽虽然是一种不错的信息传递工具,但其可靠性还是比较低,有可能因为各种意外而无法飞抵预定的目的地,亦或是出现绑在信鸽腿上的情报在途中脱落的状况。而且这种办法有一个无法克服的致命缺点,就是信鸽所能额外承载的重量和体积都非常有限,这导致情报人员只能用细小文字写成小纸条作为信息传送手段,这大大限制了情报的详尽程度,在很多情况下也难以满足军方和情报部门的实际需求。因此基于综合的考虑,安全部并没有尝试在巴达维亚的情报机构中采用信鸽这种不算太稳妥的传信工具。 白克思在听完郝万清的解释之后,也没有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毕竟他在这方面并非专业人士,而海汉体制中是很反对外行领导内行,屁股决定脑袋这类的做法。执委们可以对某项工作提出质疑,但不能轻易干涉专业领域内所作出的决定。 “军方能不能派侦察船前出到巴达维亚附近海域观战?” 既然安全部已经表示了目前没有可靠的情报传递手段,那么执委会的注意力也只能从安全部回到军方这边了。虽然执委会的意见是不出兵介入巴达维亚的战事,但在第一时间掌握战局走向的情报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这场战争的结果有可能会影响到海汉今后对南亚地区的政策和态度,这也是执委们接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聚在这里开会的根本原因。 然而颜楚杰的回答也很无奈:“安不纳港距离巴达维亚有600多海里,一来一去,差不多就得半个月,如果是派航速快的战船去执行任务,海上续航能力估计不够,还得要派出补给船跟随才行。但如果派出一支船队南下,就会很容易暴露行迹。参战的双方大概没人会乐意在巴达维亚附近的海面上看到我们的舰队出现,这很容易给我们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颜楚杰的意思是船可以派,但由此可能会引发的后果,军方是不会承担的。这也不能怪颜楚杰推卸责任,海军驻扎在安不纳岛的船只本来就不多,规划的行动半径也远远没有达到巴达维亚的位置,强行将其派往交战区域执行侦察任务,本来就是一件勉为其难的事情。如果因为被发现行迹而阴差阳错地拖入了战争,那就跟海汉作壁上观的初衷彻底背道而驰了。 海汉虽然有着超越同时代竞争对手的软实力,但遇到这样的突发状况,依然拿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最后商量了半天,也只是由安全部和军方组织一支临时工作组南下到安不纳岛,伺机再设法与潜伏在巴达维亚的情报人员取得联系。但所有人都明白这种措施未必能有什么实际作用,在当前的情况下也只是聊胜于无而已,真正能起到作用的,还是那些目前仍然在巴达维亚生死未卜的安全部情报人员。 1632年7月8日,南海爪哇岛西北海岸,巴达维亚港湾。 港湾外的海面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马打蓝国的舰队,剌登·郎桑为这次攻势调集了爪哇、婆罗洲、苏门答腊三地的海上武装力量。由于舰队太过庞大,目前仍然还有大量船只处在向巴达维亚港集结的途中。而已经抵达这里的马打蓝战船,总数超过了千艘,在外围将盆状的巴达维亚港湾封锁了起来。港湾外西北海上的连片岛礁,已经尽数被马打蓝国的大军占领,作为临时泊地。 由于事发突然,马打蓝国的大军在开拔时也并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先头部队在大约十天前就已经抵达了巴达维亚港,还与本地驻扎的荷兰武装船队进行了小规模的交锋。荷兰人虽然船坚炮利,善于海战,但占据了数量优势的马打蓝舰队也没有吃太大的亏,而且他们的船上还装备了不少英国人提供的小口径火炮,这让荷兰帆船不得不在作战时多加了几分小心。 英国人的据点也同样在爪哇岛西部,就位于巽他海峡以南的万丹地区,与巴达维亚的陆上距离只有一百多公里。不过英国人并不太敢主动出面来招惹荷兰人,因为早年他们可是在荷兰人手下吃过大亏。 1617年科恩被任命为第四任荷属东印度地区总督之后,英国人的舰队也脚跟脚地来了,试图在在同一地点修筑城堡并驱逐荷兰人。这场战事一致持续到1619年,荷兰人最吃紧的时候已经失去了自家的据点,但科恩并没有放弃,将荷兰在整个南洋地区的船只和人员悉数召回,并于当年5月回到巴达维亚与英国人展开决战。 这场决战的结果是荷兰人不但夺回了自己的城堡,赶走了英国人,而且还对逃往苏门答腊和马来半岛的英国船只进行了追击,并在马来半岛的北大年港附近海域重创了英国舰队。1620年两国在伦敦议和之后,科恩依然不依不饶,处死了30名到马鲁古群岛做生意的英国人,逼得英国人彻底退出了东印度地区。1621年,科恩重建了荷兰人在西爪哇北部海岸的据点,并用“荷兰”的罗马名称batavia对其命名,即后人所知的巴达维亚。 1622年,科恩为了独霸肉豆蔻的贸易,对班达群岛与英国人交易的土著人进行了屠杀。死于这场屠杀的当地土著超过一万五千人,剩下的活人也悉数被松岛了其他荷兰殖民地充当奴工。澎湖和台湾岛上的荷兰城堡,大部分便是由这些来自南洋的奴工修筑。 科恩的一系列措施压得英国人抬不起头来,最后只能放弃了占领巴达维亚的奢望,转而在临近的万丹地区建立据点。前两次马打蓝国发兵攻打巴达维亚城的时候,英国人就已经跃跃欲试了。不过碍于科恩的赫赫威名,英国人也不敢公开参战,只能是在战后偷偷摸摸地卖了一批军火给马打蓝国,指望他们能够在下一次的战争中干掉巴达维亚城里的宿敌。 科恩病逝的第三天,英国人和马打蓝人几乎是同时得到了消息。而马打蓝国的统治者剌登·郎桑毫不犹豫地在第一时间就宣布开战,派出使者前往各地传令调兵,向巴达维亚集结。英国人却因为不太敢确定科恩病逝的消息是真还是故弄玄虚,因此没有选择直接出兵参战,但还是向马打蓝国提供了四十门火炮和相应的弹药,指望他们能够在这次的交战中攻破巴达维亚城。 在科恩病逝二十天之后,已经有大约三万七千至四万名马打蓝国战士抵达了巴达维亚外海,并且已经有小股部队从巴达维亚港东西两侧约二十多公里的海岸登陆,并对周边的种植园、农场及所有荷兰人名下的产业进行捣毁。 不过荷兰人也没有试图要在城外的开阔地区抵抗马打蓝大军的入侵,早早就放弃了城外的这些地区,移民们也已经回到城中。因此这期间的主要损失都集中在经济方面,人员倒是没有太多的折损。 随着马打蓝舰队的分批抵达,双方参战船只的数量差距进一步被拉大,巴达维亚港的荷兰帆船也逐渐陷入了劣势。巴达维亚议事会在范迪门等军方人员的强烈建议之下,不得不命令所有船只突围离开港口,放弃在海上与对手进行决战的打算。 这种应对手段并不是历史上的首次实施,当初英国人攻打这里的时候,科恩就曾经用过这一招,而且他是亲自率船队突围出去,召集了各个殖民地的力量之后才进行了反扑。而前几年马打蓝国攻打巴达维亚的时候,科恩也坚持了这一做法,保存自家的实力不与对手硬拼,通过固守坚城的方式来耗垮对手的后勤供应,而突围出去的船只还可以从外围骚扰对方的补给线。至少从前两次的效果来看,这套办法还挺有效的。 荷兰船队付出了二十多条船的代价,终于突围出去。好在被击沉击伤的船只基本都是小船,对于整体实力的影响还不是太大。但随着船队的离开,也就意味着接下来马打蓝大军在巴达维亚港的登陆将毫无阻碍,他们面前的障碍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经历了多次战火洗礼的巴达维亚城了。 巴达维亚城内的气氛虽然紧张,但社会秩序倒还没有因此而乱掉。毕竟这已经是在五年当中第三次遭受外敌攻城,本地不管是荷兰人、华人还是依附于他们的土著,其实都已经不太紧张了。毕竟他们也知道敌人虽然人多势众,但拿坚固的巴达维亚城并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顶多围困一两个月,等到对手补给撑不下去的时候,自然也只有撤兵一途。 当然了,非常时期还是会有非常政策,议事会已经在几天前下了命令,城内所有的粮食物资都必须接受统一调配和安排,凡在战时试图囤货居奇、抬高物价、强买强卖者,一律都作通敌处理——简单说就是施以绞刑。城中央的小广场上已经立起了绞刑架,并且从牢里拖了几个重刑犯当众行刑,以儆效尤。 作为巴达维亚城的粮食供应商之一,与总督府只有百米距离的“大成米行”自然也就被临时纳入到议事会的直属机构中。今天一早,议事会就派来了一队人,开始清点粮仓中的存粮。 “大成米行”的老板就姓成,名叫成大朋。从名字就可以知道,这是一名汉人,与巴达维亚城里的众多下南洋的汉人一样,他也是来自大明的两广地区。今年已经是成大朋来到巴达维亚的第三个年头,相比其他汉人同胞初来乍到还需要从底层劳工做起,成大朋的显然要高得多,他是自带资金和项目来巴达维亚做粮食买卖,在巴达维亚城亮相就是老板的身份。 成大朋的主要经营项目就是稻米类的粮食,从安南和占城组织货源,通过海运送到巴达维亚进行贩售。虽然这种渠道会导致其销售成本高于本地种植的粮食,但由于巴达维亚附近开发的田地面积有限,加之近年战事频发,仅仅只靠本地出产的粮食并不足以供应市场所需,因此成大朋的米行生意一直还是稳稳地有钱可挣。 成大朋在本地商界和华人圈的风评也一向不错,特别是与一直掌控华人甲必丹职位的苏家来往甚密,这层关系也让“大成米行”成为了荷兰议事会的专属粮食供应商。 今天议事会派来清点粮食的队伍,带队的就是苏家的苏克易。本来这种事情根本无需他这种级别的人物出面,不过因为对象是成大朋,他才特地接了这个差事亲自跑这一趟。 “苏世兄,怎地你亲自来了?”看到苏克易出现,成大朋也微微有些吃惊,连忙从柜台后站起身来迎接。 “鄙人也是担心成老板对议事会的决定有所不满,所以特地过来向成老板说明一下。”苏克易拱手应道。 成大朋道:“苏世兄多虑了,既是议事会定下了,鄙人自然遵命行事。再说这城外大兵压境,眼看便是旷日持久的战争,鄙人这米行中的粮食,自然是要接受官府的统一调度才是,这浅显道理,鄙人还是很明白的。” “成老板真是明事理的人,看来的确是鄙人多虑了。”苏克易赞道:“先前还担心成老板不愿配合,所以特地向议事会请下了这个差事,打算过来劝解一下成老板来着。” 成大朋笑道:“不用劝,鄙人这便开仓,让差人们进仓清点。” 具体的事情自然不需要他们去操持,各自都有手下去负责清点交接的事宜。成大朋便邀请苏克易去后院的书房里坐一坐,苏克易也知道这“大成米行”粮仓里的粮食少说也有二三十万斤,不是一时半会能清点完的,而他这个负责人也只能在这里待着等结果,当下便欣然同意了。 正文 723.第723章 情报工作 苏克易已经不是第一次到成大朋的书房中作客,但每次来这里,还是免不了被他书房中堪称华丽的陈设给震慑住。 苏克易已经是苏家迁居南洋的第三代,但其文化传承、生活习惯,依然是以汉人的传统为基础,所以他也不难认出成大朋书房中的字画、摆件、书籍、家具乃至笔墨纸砚,全都是价值不菲的高级货色。但成大朋本人对此倒是很淡然,苏克易第一次来作客的时候,随口称赞了书桌上的玻璃镇纸好看,成大朋当即便将其作为礼物赠予他。 苏克易当时吃惊不已,要知道那玻璃砚台可是海汉出的崇祯元年五彩纪念版,总共就生产了八十八套,发售时在广州市面上曾一度炒到近千两银子。苏家大当家苏鸣岗托人在广州求购一套都根本买不到,很早就已经是有市无价的藏品了。成大朋年纪轻轻,不但能收藏到这个东西,而且还如此大方,这着实让苏克易觉得此人背景和气度都相当不凡,当下就有了结交之意。 后来成大朋有意无意之间透露,他的家族不仅在两广、福建、安南、占城都有生意,而且与大明福广两省官场上的大人物都有极好的关系。另外近年在琼州岛迅速崛起的海汉人,也与他的家族有着生意上的往来——送给苏克易的限量版镇纸,就是从这个渠道弄到的。 当然了,既然有这么多的路子,成大朋家里的生意自然也不仅仅是局限于粮食生意。他很坦然地告诉苏克易,自己到巴达维亚来开这个米行,其实也只是为了在南洋开辟一个贸易窗口而已。等时机合适的时候,家族或许会慢慢再增加南洋这边的经营项目。 成大朋的谈吐风趣,见识广博,气质优雅,待人大方,处处都显出他的身份不同寻常。另外苏克易也不止一次遇到有从大明来的海商到“大成米行”拜访成大朋,一打听之下,这些海商都说成家在别处对他们的生意多有照顾之处,到了这里自然也要来拜会一下成家的人。一来二去之下,苏克易慢慢也就打消了原本就不多的戒心。 但成大朋的真实身份当然并不是什么大家族派来南洋打前站的管事,而是海汉安全部南洋事务处特派专员,也是为数不多被安全部列为甲等机密的情报人员。虽然身份是假的,但成大朋这个名字却是货真价实并无虚假,他本是广东清远人,也的确是商贾世家出身,受过良好的教育,十六岁便中了秀才,在地方上也是小有名气的青年才俊。 如果不是1628年开始在广东各处所爆发的天灾人祸,成大朋或许会顺顺当当地考个举人,然后借助家族的财力去捐个官职,往仕途从政的方向走。但可惜的是他的老家清远正好便是匪乱发端的主要源头之一,而成家这种地方上的富庶人家,自然也就成了乱世中首先被匪徒集火的目标。 清远匪乱的时候,成家庄是首批被土匪攻破的庄子之一,土匪将庄子劫掠一空之后,又放了一把火把庄子烧成了废墟。而成大朋也是为数不多活着逃离成家庄的受害者之一,先逃到广州,但因为到广州的流民太多,广州官府担心聚众生乱,已经禁止流民入城。而以成大朋这读书人的身板,抢那点有限的赈济粮根本就抢不过别人。于是他又继续向南,到了番禺之后正好遇到海汉在招揽移民。当时成大朋已经是好几天没有吃饭,为了活命也顾不得许多了,当下就报名参加了移民。 后来的事情就和大多数从大陆移民海南岛的大明难民差不多了,成大朋在抵达胜利港之后,很快就因为其出身和文化素质出众而被单独挑选出来,然后几个单位在一番角力之后,由安全部抢下了这个名额。在经过短期培训之后,成大贵顺利通过了入职考核,成了安全部的正式员工。之后安全部成立南洋事务处,要派人手南下巴达维亚建立情报机构,成大朋这个生面孔在胜利港露面的时间极少,加上之前接受专业培训的成绩不错,便被选为了其中一组的负责人,以“大成行”高级管事的身份,到巴达维亚城开了一间米行。 成大朋凭借着本身的文化修养和海汉这个强大后盾所提供的各种支持,很快便在巴达维亚站住了脚跟,按照在安全部期间所学到的课程,开始慢慢营建起自己的社交情报网络。类似苏克易这种出身本地豪强家族的子弟,自然也是在成大朋的目标范围当中。 去年苏克易接到了前往三亚与海汉进行谈判的差事,临行前还特地来找成大朋取过经,指望从他这里获得一些与海汉人打交道的经验。成大朋当时虽然不清楚执委会对于双方和谈会持什么样的态度,但一点也不看好苏克易的这趟差事,因为在此之前他所搜集的情报方向有许多都是与安不纳群岛有关,已经足以看得出执委会对夺取这个地方的决心。海汉既然已经费时费力地拿下了这个地方,又怎么可能把吃到嘴里的肥肉再给吐出去。 果然后来苏克易与范隆根、范德维根两人到了三亚之后,可以说一点便宜都没捞着,谈判从一开始就陷入僵局,一直拖到两个月之后才达成了一份后来让巴达维亚议事会咬牙切齿的停战协议。荷兰人吃了这个大闷亏,但议事会也无法指责负责谈判的这三人没有达成预定的谈判目标——毕竟军事实力不如对方硬气,战场上拿不到的东西,自然不可能指望靠嘴皮子就能拿到。 苏克易回到巴达维亚之后,反倒是进一步得到了家族的重用,因为苏家认为停战协议签订之后,海汉与荷兰之间的贸易关系会逐步趋于正常化。而海汉近年在大明、安南等地所展开的贸易规模,苏家尽管地处南洋也是有所耳闻的,家主苏鸣岗认为海汉的体量可与东印度公司有得一比,说不定某些方面还有胜出的地方——比如说军事实力。 如果双方在此之后能够开展贸易往来,苏鸣岗希望苏家能够抢到靠前的排位,毕竟近年依附于海汉的生意人,可都着实得了不少的好处。来巴达维亚进行贸易的海商,也越来越多地在运来的货物中加入了海汉商品的比例。这中间有多少利润,才能促使海商们作出改变,身为巴达维亚华商代表的苏鸣岗自然是有数的。 苏家的直系子弟中,与海汉人面对面打过交道的人并不多,而苏克易在三亚的两个月经历自然让他成为了候选者当中的佼佼者。于是苏克易从三亚回来之后不久便被委以重任,负责筹备与海汉建立贸易关系的事宜。 苏克易在家族中的确已经算是“海汉通”,但他亲身到过三亚,也知道海汉的真实状况并不是走马观花就能掌握,何况他在三亚期间的绝大部分时间其实是被软禁在宾馆中无法外出。所以即便得到了家族的重用,他也很难对这项工作顺利上手。不过他很庆幸自己认识成大朋这个朋友,因为这位成家少爷早两年的时候,也曾因为家族生意的关系,有过在三亚短暂居住的经历,要说跟海汉人打交道的经验,这位应该要比自己还更多一些。 成大朋当然不会拒绝这种送上门的好事,一边假意为苏克易出谋划策,一边趁机搜集各种相关的情报信息,特别是东印度公司在南洋地区的各种经营项目和经营状况,成大朋都以参考为名向苏克易套路出了不少干货。 而苏克易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些情报的重要性,更没有察觉到成大朋的别有用心,不知不觉中就向其吐露了不少内幕。在他看来成大朋只是一个做粮食生意的朋友,与荷兰人经营的项目并没有什么直接的瓜葛,就算知道了荷兰人每年会买卖多少肉豆蔻,派出多少船只前往大员和日本,从大明收购了多少生丝之类的消息,又有什么打紧呢? 当然成大朋也并不只是光问问题不出主意,事实上借着安不纳港这个特殊地点进行奴隶贸易,就是成大朋向苏克易所提出的建议之一。 海汉近两年的引入移民速度开始下降,执委会也在寻求从南洋海外通过奴隶贸易的形式引进劳动力,而安不纳群岛的位置注定了那地方难以吸引大陆移民定居,成大朋认为既然停战协议中允许荷兰商船在当地停靠,那么就可以尝试与当地的海汉人进行奴隶贸易。 奴隶贸易在巴达维亚和整个南洋都不算什么稀罕事,巴达维亚城外便有不止一处的大型奴隶市场。每个月都有来自南洋各地、印度半岛、中东乃至非洲的大量奴隶被运到这里进行出售,苏家在爪哇岛上的种植园就有至少七成的劳动力是蓄养的奴隶。不过要想把这些奴隶贩卖到海汉去,肯定无法绕过荷兰人——苏家作为东印度公司手下的头号华人买办,想要绕过荷兰人直接跟海汉打交道,这无疑是一种叛主的行为,如果被议事会察觉到,苏家上上下下都得遭殃。 因此尽管成大朋的主意听起来不错,苏克易却处理得非常谨慎小心。他很清楚事情的轻重,在与家族中的管理层商量之后,最后拿出了一个折衷的办法来实施这件事。 由苏家在巴达维亚的奴隶市场上组织货源,然后雇佣荷兰商船将奴隶运往安不纳港进行交易。这样议事会从奴隶市场的交易中已经收到了税金,而荷兰商船的参与也让其能够掌握这些奴隶的去向,就不至于对苏家的行为产生不必要的怀疑。罗杰在回到安不纳港之后会见的荷兰奴隶贩子扬森,其实就是苏家在这门生意中的合作伙伴。由扬森的船队运送到安不纳港的奴隶,其中的八成都是由苏家在巴达维亚市面上组织购买而来。 由于不得不让第三方介入而导致的利润分成,加之奴隶运输过程中的折损风险,苏家在这项生意上所获得的收入其实并不算高,一船奴隶顺利运过去也只能赚个几百两银子,远远不及贩售其他一些高利润商品的回报。但苏家所看重的不仅仅只是这项生意的经济收益,更多是希望借此来与海汉逐步构建起更广阔更深层的贸易关系。 高利润的海汉商品进入巴达维亚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但这些商品几乎都是由大明商人运来,留给荷兰人的利润空间本就已经不多。因此议事会对于苏家的做法也采取了不支持、不反对、不鼓励、不制止的默认态度,指望苏家能够部分取代大明海商的市场份额,降低部分海汉商品的到埠价。如果苏家在这个过程中做得不够理想,或是有什么违规的动作,那时候议事会再出面制止也还来得及。 至于说丢了安不纳群岛这个耻辱,对于议事会里的一部分人来说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只要能保住巴达维亚前往东北亚地区的航线,割地停战并不是不能接受的解决办法,毕竟在海汉人夺走那个地方之前,东印度公司也仅仅只是将其作为这条航线上的一处补给站而已。而如果能够与海汉人逐步建立起贸易关系,一方面可以缓和与这个劲敌的紧张局面,另一方面也可以打压葡萄牙这个竞争对手在海汉贸易体系中的地位。 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让议事会的各位老爷及其背后的商业集团都能从新兴的贸易关系中获取到实际的收益。东印度公司已经因为在安不纳群岛和福建所爆发的两场战争而导致了巨大损失,很多人都不愿再跟海汉这样的劲敌继续打下去。开开心心地做生意赚银子,那才是大家不远万里来到远东的真正原因,不是吗? 正文 724.第724章 收集情报 成大朋虽然并不是隶属于商务部的人,不过他本身是商贾世家出身,对于商场上的事务并不陌生,这也是上级给他安排这个商人身份作为掩护的主要原因。而他本身的专长领域和主攻方向,也都集中在经济情报的收集整理方面。这使得他与苏克易这类人交往的时候如鱼得水,几乎毫不费力就能完成上级所指派的任务。 在此基础上,他还经历过情报人员中大部分人所没有遇到的一种状况,那就是战乱。目前城里很多人都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争感到十分不安,但对于他这样一个经历过灭族之痛的人来说,当下巴达维亚城所面临的战局并没有多可怕。马达蓝人虽然好战,但也并不都是野蛮人,他们攻打巴达维亚只是觊觎这里的财富,即便打下来,屠城的可能性也很低,毕竟马打蓝的统治者想要的是一个能够源源不断产生财富的聚宝盆,而不是一座到手之后就失去价值的死城废墟。 因此成大朋不太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倒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尽可能地多从华人买办这里套出有价值的情报。如今苏克易自己主动登门,倒是省下了他不少工夫。 成大朋先让下人泡了一壶茶水上来,亲自给苏克易斟上:“这是上个月家里特地从福建送过来的茶叶,苏师兄不妨品鉴一下。此乃武夷山九龙窠产的岩茶,以前长在深山无人知,但海汉人却是指名点姓要买那个地方的茶叶,直接掏钱把那块地给圈下来了。这海汉人一向以善于享受著称,他们点名要的东西那肯定差不了,后来这茶叶流出少许到了市面上有人试饮之后,果然是好东西。只是这东西每年出产实在太少,九成都被海汉人买去,寻常在市面上是见不到的。” 苏克易应道:“武夷山的茶叶出名,在下也是略有耳闻,不过成老板说这地名,在下倒是第一次听说。” 成大朋道:“武夷山有三十六峰,九十九岩,岩岩有茶,宋元两代都有入选贡茶的品种。如白瑞香、素心兰、不见天、金锁匙、醉海棠、凤尾草、瓜子金等,不过这种茶叶倒是海汉人到了福建之后才开始有了名气。” 苏克易端起茶杯,见茶水色泽深褐鲜润,清澈艳丽,叶底软亮,叶缘朱红,叶心淡绿带黄,闻之清香四溢,忍不住浅酌了一口,茶水入口甘爽滑顺,当下便赞道:“确是好茶,只是武夷山本就是产茶之地,这种好货应当早就被人发现,怎会便宜了海汉这外来人?” 成大朋解释道:“据说是海汉人所使用的制茶方法与当地人掌握的方法不太一样,制出的成品品质也就相差了很多。以前鄙人去三亚做买卖的时候曾听海汉人说过,他们制这茶叶要有晒、晾、摇、抖、撞、炒、揉、初焙、簸、捡、复火、分筛、归堆、拼配等十多道工序,工艺十分复杂,才能制出这种品质的成品。” 苏克易叹道:“海汉人精于工艺营造,想不到连制茶也如此厉害……不知这茶名称为何?” 成大朋道:“海汉人将此茶取名为大红袍。” “大红袍?这名字倒是别致。”苏克易虽然不明其意,但也没有再去细想。 海汉的贸易触角伸入福建市场之后,农业部便打了报告要引种武夷山的茶树,于是执委会自然要张罗着把品种最好的茶树引入海南岛试种。但打听之下,后世最为出名的大红袍却根本没人知道,后来一查典籍,原来这大红袍是明末清初才慢慢开始被世间茶客注意到,真正被命名大概还得等到数年之后。海汉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资源,立刻便花钱买下了武夷山九龙窠的地皮,然后派了人在当地经营。以海汉的商业炒作水平加上这种高级茶叶本身所具备的品质,自然很快就在茶叶市场上有了名气。 这种茶的产能非常有限,成大朋说的市面上见不到也是实情,除了极少数用于馈赠给福建当地的关系户之外,其他的都是用于制作海汉内部特供的福利。原本这东西也只有穿越者才能享用到,不过为了替成大朋打造出世家大少爷的身份背景,安全部还是想方设法从有限的配额中抠出了一点送到巴达维亚。 这东西或许并不会在成大朋的工作方面派上多大的用场,但它会与其他的各种用心营造的细节一起成为成大朋身份象征的一部分。而正是有了诸多这样的细节,才会让苏克易这样的人确信成大朋的确是出身大户豪门的商贾子弟。 当然了,苏克易也会从成大朋有意无意的言语间留意到,他的家族与海汉人之间保持着不错的关系,否则也不会三不五时在这里看到一些市面上根本见不着的海汉货。 “听说海汉人惯于把最好的东西留着自己享用,而二三流的货色才拿出来的贩卖,今日品这大红袍,倒是又验证了这种说法。”苏克易再饮一口之后,继续评价道:“去年开始便有海商将产自琼州的三亚高山茶贩来巴达维亚售卖,在下也曾品尝过,与这大红袍还尚有差距。不过议事会的洋大人们倒是很喜欢,买了不少打算运回国去卖个高价。” 成大朋道:“三亚高山茶多是引种武夷山的茶种,这换了一处风水,自然品质会有所偏差。不过这些西洋番人都是粗人,大概是品不出其中的差别。” 苏克易身份敏感,当下没有接他这话茬,笑了笑岔开了话题:“成老板是会享受的人,只是如今巴达维亚被南洋蛮军围困,近期怕是很难自在了。” 成大朋立刻顺着问道:“那不知道议事会除了管控粮食以外,还有别的什么应战措施吗?” 苏克易道:“自然是有的,今晚开始,全城便要执行宵禁令了。入夜之后,切莫再出门走动,以免被城中的巡逻队当作奸细给抓捕了去。此外城中凡年满十六的男子,全部都得到各街区报名候命,听候议事会的统一差遣。” 成大朋故意问道:“那似在下这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弱质书生,又当如何?” 苏克易笑道:“这是征发民夫而已,成老板自然不在此列,大可放心便是。” 成大朋拱拱手道:“全仗苏世兄照顾了!不过这大军围城,议事会可有什么退敌之计?” “退敌?能守着城不丢就算不错了。”苏克易解释道:“城里就不到三千荷兰兵,加上四千多辅军,总兵力还不到八千。听说城外的马打蓝军已经超过了四万,后续还有舰队在源源不断地送人登陆。差了这么几倍的兵力,议事会拿什么去退敌?” 成大朋故作惊讶状道:“原来形势已经如此吃紧……那不知道眼下是哪位大人在指挥城防?” “是海军上将范迪门大人。”苏克易一点都没有要隐瞒的意思,立刻便答道:“这位大人虽然少于在巴达维亚露面,不过据说他能升任将军,便是因为前几年在东边的摩鹿加海镇压过不少南洋土著部落,是硬生生靠着战功升上来的,想必指挥作战也是有其厉害之处。” 苏克易所说的“摩鹿加海”,即海汉按照后世习惯所称的马鲁古海。这片位于西太平洋的海域中所分布的岛屿上盛产各种热带经济作物,一向也是东印度公司在南洋重点看顾的地区之一。范迪门前几年一直在马鲁古海及相邻的班达海、赛兰海、哈马黑拉海一带活动,一面镇压岛屿土著的反抗活动,一面驱赶英国和葡萄牙的商船和殖民者,为东印度公司独霸这块地区的资源的确是立下了不小的功劳。时任总督科恩也正是深知范迪门所作出的事迹,才向荷兰议会推荐了范迪门出任远东海军上将的职位。 目前留在巴达维亚的军方将领中,范迪门的职位和威信都是最高的,实战经验也毫不欠缺。因此尽管议事会在总督继任人选上还与他有些摩擦,但在大军压境之下也不得不暂时选择妥协,将本地的最高军事指挥权赋予他。 成大朋见苏克易已经放下心防,开始慢慢吐露军事方面的信息,当下也是继续进行套话:“原来本来就只有这么七八千的武装,那对范大人来说,打这场仗恐怕就不太容易了。” “就是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这么点兵力,拼完就没了,范大人放弃了城外的防御,退到城内布防,便是为此所累。”苏克易也不禁叹道:“若是兵力强盛,趁那马打蓝军登陆之时半渡而击,定可挫其锐气,可惜啊!” 苏克易虽然不懂打仗,但这种基本的攻防道理倒是很明白的。巴达维亚这样的一个港口城市,敌军要来攻打就必须实施登陆战,这原本是一道极好的天然防御线,但巴达维亚却因兵力有限,不敢将主力布置在港口与敌军正面对战,只能完全放弃了这道原本可以给敌方造成大量杀伤的防线。为了避免岸防炮台上的武器落入敌军之中反用于攻城,范迪门甚至下令毁掉了两门因为太过沉重而无法在短时间内搬回城里的大口径重炮。 成大朋道:“但这马打蓝军若是围城不攻,只怕城中的粮食也很难撑过三个月啊!” “这倒无妨,他们必定会主动发起进攻的!”苏克易解释道:“马打蓝军来自南洋各处,抽调了这么几万人的武装来巴达维亚作战,也会有其无法避免的难题出现。一是补给困难,这几万人的作战所需全得通过海运送来,这就已非易事,前几年他们发兵来攻,最后都是因为补给不足而自行退兵。二来如此之多的军队离开原来的驻地,势必会造成其国中空虚,时间拖长了,国内出事的风险也就越大。以在下之见,这马打蓝军来势汹汹,定会趁着这股气势尽快发动攻城战,以免战事拖得太久,先把自家给拖垮了。” 成大朋点头应道:“苏世兄言之有理。只是不知本地城防如何,是否能抵御得了这数倍敌军的猛攻?” 苏克易道:“这倒无需太担心,巴达维亚每年都会对城防工事进行翻修改造,虽然建城才不过十年时间,但防御工事却已经增建了三四次。那朝海一面的城墙,厚逾两丈,炮火难侵。城头上每隔五丈便布有一处炮台,城墙下每隔百丈有藏兵洞,战时还可布置上千火枪兵到城头协防,若是马打蓝军敢硬攻城墙,那就有得好看了。” 成大朋当下便暗暗将这些信息记在了脑中,类似城墙这样的地方一向戒备森严,他这种外来客商的身份肯定是没办法上去作实地的考察。而苏克易在聊天中所泄漏的这些信息,已经算得上是很有价值的军事情报了。 成大朋又问道:“不知城内这些守军,比那号称建军之后从无败绩的海汉民团如何?若是有海汉民团的战力,想必守住这城池应当问题不大。” 苏克易摇摇头道:“这个……怕是尚有差距。在下去年去到三亚,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感觉海汉民团的确不是浪得虚名,其装备和训练水平都远在本城军队之上。初到三亚之时,在下便住在一处军营之中,那海汉民团每日天色蒙蒙亮便要出操训练,天天均是如此。试想其****备战,到了战场上自然表现出色,本城这些军队虽然也有日常训练,但却是五日一练或十日一练,辅军更是有大部分是战事爆发才临时征召,这还如何比得过?” 成大朋故作吃惊道:“那两军若是在战场遭遇,荷兰人岂不是一战击溃?” 苏克易叹道:“去年谈判之前,荷兰人在福建海域便已经大败了一次。只是碍于面子,这消息并没有在巴达维亚传开。和我同去三亚与海汉谈判的军官范德维根,便是那场败仗的指挥官。” 正文 725.第725章 难得的机会 成大朋当然也知道去年那场谈判的结果,不过他所知的信息都是大本营那边整理之后发送过来,对于其过程肯定没有苏克易这个亲历者清楚,当下便好奇地问道:“那这位范德维根大人,对海汉民团的看法如何?” 即便是许心素这种合作密切的盟友,也绝对不会轻易在海汉高层面前吐露其真实想法。而荷兰这种曾经与海汉交战的对手,其指挥官对海汉民团的看法就更难打听了。成大朋无意间撞上了这么一个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苏克易谈兴正浓,听成大朋问起也不疑有他,当下便随口答道:“他认为海汉民团的实力可与欧罗巴大陆上的强国之军一较高下,在南洋和远东都难逢对手。值得庆幸的是海汉民团兵力有限,目前还难以在更大的区域内部署,但如任其发展,恐怕三五年之后就会真正威胁到东印度公司的权益了。海汉人野心颇大,届时必定会因各地通商竞争与东印度公司发生摩擦乃至冲突。而公司在巴达维亚之外的据点往往只有数百士兵驻扎,真动起手来,吃亏的可能很大。” 成大朋心道何须三五年,要是执委会真心想跟东印度公司开战,现在随时都可以掐断巴达维亚与东北亚地区之间的航线。东印度公司在台湾大员港、琉球首里城、日本平户港等地的据点,在海汉民团眼中都是随时可以动用武力拿下的地方。现在不动手,只是因为即便打败了东印度公司抢下这些地方,也没有足够的武力资源来部署防御力量。与其进行无谓的战争,执委会更希望能抓紧时间进一步壮大自身实力,不然就凭苏克易跟两个荷兰人北上三亚,哪能为战败的东印度公司求来和平。 成大朋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这位范爷既然是在海汉民团手下栽过跟头,只怕他的说辞很难再让议事信任啊!” “谁说不是呢。”苏克易放下茶杯,叹了口气道:“这位范爷也是人年轻,说话做事都不带拐弯的,回来跟议事会就这么直愣愣地说了。要不是当时科恩大人保他,只怕军职就被议事会一撸到底了。” “那这位范爷现在还在城内军中带兵?”成大朋试探着问道。 苏克易摇摇头道:“打仗打不过,谈判谈不下来,科恩大人给了两次机会让他表现,结果两次都办砸了。议事会对他怨气很大,哪还能留得下来,前几个月就又被派到大员港替他叔叔带兵去了。不过他也是运气好,要是真留下来,那就只能跟你我一样,困在这里出不去了。这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成大朋心道我被困在这里也是一样的道理,要不是城外大军压境,平时哪有机会聊到这么敏感的话题上来。当下成大朋又继续问道:“若是马打蓝大军此次围而不退,又或是真的攻破了城防,那带兵的范迪门将军可有别的应对之法?” 苏克易道:“成老板若真是放心不下,不如趁敌军围城之势未成,立刻便从南门出城。只是城外的状况已陷入混乱,成老板若是出城避难,也未必比城里更安全。” 马打蓝军这次从北方海上攻来,又提前在东西两面登陆了一部分军队,已经隐隐对巴达维亚城形成了三面合围之势。如今先头部队距离巴达维亚城不过三四里,也只有城南面的内陆地区暂时还处于其活动范围之外。然而城南只有绵延数里的上万亩种植园,根本没什么可供躲避战乱的地方。往南百里外是东西分立的萨拉火山和格德火山,那附近就已经没有什么人烟了。普通人逃到那种地方去,也很难能够长期生存下来。 成大朋赶紧解释道:“在下并非此意,苏世兄莫要误会。只是担心若是荷兰人眼看不能力敌之时,会弃城而去,届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岂不危险?” 苏克易道:“成老板所说的不无道理,但你我又非军人,无法上阵杀敌,更没有资格对荷兰人的用兵指手划脚,奈何只能当个看客。” 成大朋道:“这究竟战况如何,看也是看不到的,也就只能在家里听听消息。” 苏克易听出话里的味道来,不禁反问道:“难道成老板还想临阵观战?” 成大朋点头应道:“不瞒苏师兄,在下的确是有些好奇,想在战时上城头一观。” 苏克易盯着成大朋看了半晌没有搭腔,似乎是要判断他这个表态是真是假。就在成大朋自己都开始感到惴惴不安的时候,苏克易才开口道:“成老板如果确有此意,在下倒是可以帮一把手。只不过此时正处非常时期,可能还需要成老板破费一二。” 成大朋忍住心头狂喜,连忙应道:“此时自然不会让苏世兄白忙,在下定有谢礼。” 苏克易摆摆手道:“成老板误会了,这破费之处并不在鄙人这边,也无需准备什么谢礼。在下的意思是,成老板可以借助慰劳之名,顺便到城头上观战。若是自行准备慰劳物资,所需的费用也不会太多,几百千把两银子估计就够了。届时在下替你引见荷兰人,想来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成大朋连忙拱手道:“苏世兄仁义!不管事情成与不成,在下先谢过了。” 苏克易还礼道:“客气客气!其实成老板已经在议事会那里挂了号,慰劳这种事如果自行申请,多半也是会得到允许的。” 成大朋一听,便知道苏克易把这事想岔了。他大概是认为成大朋的真实目的是想借着慰劳之名,跟荷兰人搭上线刷个存在感,但又担心绕过苏家会让自己不快,所以才故意把这件事当着自己的面提出来寻求帮助。毕竟成大朋的米行跟议事会本来也有生意往来,如果他自行向议事会提出慰劳,的确也是有很大可能得到批准。 成大朋当然不会向他解释,将错就错道:“若不是苏世兄从中引见,在下又哪会有机会在议事会的大人们面前表现一二。对了,待会儿苏世兄走的时候,把这大红袍也带些回去,给苏老爷子和家里的各位长辈们尝个新鲜。若是喜欢,下次等有船去福建的时候,再托人买些回来。” 成大朋做人这么到位,苏克易自然乐于接受他的奉承,当下便先谢过了。眼见时间快到中午,成大朋便吩咐下人准备午宴款待苏克易。这一天的清点一直持续到太阳下山之时,负责清点粮食的下人才将点算好的清单呈上来。 苏克易看了看,又递给成大朋过目,口中问道:“成老板看看这数目可有出入?” 成大朋看看数字,倒是跟自家记录的粮食库存一致,当下便点头应道:“数目属实,并无出入。” 苏克易顺手拿了成大朋书桌上的毛笔,轻轻沾了一点墨汁,将那数目后几位直接划去了:“这点零头就不必计入其中了,成老板可自行调配使用。” 苏克易这一划,就给成大朋又省下了几万斤粮食,也算是卖了他一个不小的人情。成大朋连忙谢过,虽然被议事会征用管控的粮食也同样会付钱,但最终议事会能付多少就不得而知了,苏克易这么一变通,大成米行无疑就减小了出现损失的可能。 “先前所说的慰劳之事,成老板抓紧时间办理,若是战事多打几天之后进入僵局,这慰劳的意义也就不大了。”苏克易起身告辞道:“你这边准备好了之后,便派人知会一声,在下会替你安排好合适的时间。今日便到这里吧!” 成大朋千恩万谢地送走了苏克易,然后吩咐关门歇业,将几名得力手下招到后院,把今天的收获告知了他们,并让众人明日便开始采买慰劳物资,以便能尽早实现这个计划。 成大朋其实并不是很明确这种慰劳活动究竟能够打探到多少军事方面的情报,但既然有这么一个机会出现,他就当然不会放过。至于说需要为此花费一些银子,只要能打探到有用的情报,这些费用根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安全部为了把他领导的这个情报小组安插到巴达维亚,前前后后花掉的银子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了。这么多银子洒水一样的花出去,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在关键时刻收集到有价值的情报吗? 7月9日,马打蓝军的先头部队抵达巴达维亚城下,稍事休息之后便列队发动了一次攻势。不过这次进攻显然只是试探性质,大约一千五百名马打蓝步兵小心翼翼地行进到城下约莫三百米处,就被城墙上的炮火给阻止了。 守军主动开火让马打蓝军停止了继续推进,由于先头部队缺乏能够对城墙上进行还击的重武器,马打蓝军中只有少量弓手对城墙进行了无意义的抛射反击。在丢下二十多具尸体之后,马打蓝军的先头部队悻悻地退走了,守军以零伤亡取得了第一次交手的完胜。 在城头督战的范迪门立刻让传令兵将这个喜讯告知议事会,并对城内的居民报捷。尽管不知道具体的战况如何,但听到守军“重创”来敌的消息,城里的居民还是以欢呼声表达了对胜利的欣喜。 然而首胜并没有让范迪门真正感到轻松,在这次交手中,城防火炮开了十六炮才打死了二十多个敌人,费效比低得惊人。尽管这其中也有敌军队形散疏,距离较远,炮手还没有进入作战状态等等原因,但范迪门仍然对这个战果不甚满意。如果按照这样的杀伤率来计算,想要依靠炮火优势来干掉城外的数万大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何况城外的马打蓝军并非没有装备远距离打击的重型武器,只是暂时还没有运抵到一线参战而已。 当晚马打蓝军在北城门外约两公里处扎营,同时东西两面城墙上也都观察到了城外远处出现了马打蓝军的营寨。尽管在这天的交战中守军没有出现任何的损失,但范迪门的确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在黄昏前向议事会建议趁着天色未暗,对方扎营未稳的时候,让城内的两队骑兵出门冲杀一阵,哪怕不能杀死多少敌人,至少也可以拖延他们扎营的进度。 然而议事会以城防安全优先为理由,拒绝了范迪门这个大胆得有些冒险的作战建议。巴达维亚城里的骑兵不过三百骑上下,议事会认为以这种兵力去冲击对方的营地,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元气大伤,还是应该立足于城防稳扎稳打更好。 议事会的决定虽然有些保守,但也说不上有什么错,毕竟就连范迪门自己也不敢保证骑兵出击就肯定能够获得战果。而作为城中现在唯一的机动部队,在初交手时就将其全部投入战场,的确是一件很冒险的行为。如果会有人对范迪门的建议表示赞同,那大概也只有已经过世,以交战手段激烈著称的科恩总督了。 但荷兰人的保守并没有换来一个平静的夜晚,马打蓝军在当天午夜就组织了人准备摸到城墙下生事。可惜的是这些人在泅渡护城河的时候被城墙上的守军发现,当即便有上百的火把不断从城头扔下,而城头上的火枪兵则是借着火光对城下的敌人进行攻击。在噼噼啪啪一阵乱枪之后,马打蓝军的夜袭部队眼见无法得手,便默默地退回到了夜色中。 第二天早上天色刚亮,范迪门便派人到城外清点夜间的战果,最后只找到四名敌军的尸体,可以说是聊胜于无。不过从这几具尸体上都翻出了钩索之类的攀爬工具,如果真被他们趁着夜色摸上了城墙,那会闹出多大的乱子还真是不好说。守军用马将这几具尸体驮回城内,并在议事会前的广场上悬挂起来示众,以彰显守军武力,安定城内民心。 正文 726.第726章 抵近侦察 这一天一夜中的两次小规模交锋不过只是大战之前的开胃菜,但悬挂在中心广场的几具敌军士兵尸体倒的确是对城内民众的情绪起到了一定的安抚作用。毕竟这已经是巴达维亚城在最近五年中第三次被马打蓝大军打上门来,虽说前两次交战最终都是以马打蓝一方的主动撤军而告终,但谁也不知道巴达维亚城能否挺过第三次的攻势。能够在围城之初就取得一些战绩,多少也能让城内民众对此战的未来走势稍稍变得乐观一些。 不过某些消息灵通人士,比如说苏克易和成大朋这类人,就已经从特别的渠道得知了与守军交锋的不过是马打蓝军的先头部队而已,而吊在广场上的可不是什么随便从城外堆积如山的敌军尸体中拣回来的几具,而是总共就在城下打死这么点人,想多挂几具出来摆摆威风都不行。 在初步试探了城头守军的实力之后,跟进的马打蓝大部队并没有立刻展开攻城,而是在城外扎下营寨,开始进行攻城之前的准备工作。不过按照他们以往的做法,大概这个准备期只有两三天的时间,届时就不再会是小打小闹的骚扰了。 趁着这段难得的平静期,成大朋带着他的慰问品来到了北城门外的城防指挥部,并在苏克易的引见之下,见到了城内守军的最高指挥官安东尼·范·迪门。 由于双方语言不通,加上范迪门军务繁忙,两人只是通过苏克易的翻译简单交流了几句。至于成大朋的来意,苏克易倒是已经提前跟范迪门说过了。由于有苏家人作为担保,加上成大朋本身在巴达维亚城内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的商人,因此范迪门倒是没有怀疑成大朋这次主动登门的真实意图,很快便批准了他到城墙一线慰问作战部队的申请。当然了,出于安全考虑,苏克易也要作为陪同人员登上城头。 在战时围城期间,就算是有家底的商人也很难组织起像样的慰劳物品,因此成大朋所准备的东西格外简单粗暴——就全是一箱箱的现银。在给范迪门留下了一对沉甸甸的金元宝之后,成大朋指挥着自己的随从将装着银锭的箱子一路抬上了城墙。 由荷兰人设计修筑的巴达维亚城,其城墙轮廓是一个并不规则的棱堡结构,而荷兰式的棱堡在战争史上毫无疑问可以占据一席之地。荷兰的独立战争过程中,就是利用棱堡这种堡垒让西班牙的军队在尼德兰的战事步履维艰,最终尽管西班牙人武力占优,但却因为无法攻克为数众多的棱堡,不得不退出了这片区域。 荷兰其大部分国土都是平坦的低地,几乎无险可守,这就让荷兰人在战争过程中逐渐将堡垒设计得越来越复杂,单凭其结构就能为守军平添几分战斗力。而他们在爪哇岛西北角所修筑的巴达维亚城,可以说是集中了荷兰棱堡工事的精华,在防御的可靠性方面,东南亚地区基本没有第二处城市可以与之媲美。 当然了,在这个时空中由于海汉人的介入,棱堡不再只是欧洲殖民者才会修建的独特堡垒建筑。事实上三亚的胜利堡,就是按照棱堡原理所设计的防御型堡垒,其设计的防御能力要求以不足千人的守卫力量抵御十倍于己的敌军,足见这种堡垒的威力。 在世界战争史中,棱堡从16世纪开始在欧洲广为兴起,一直到19世纪后半叶才慢慢退出战场。这倒不是有人发明了比棱堡更高级的堡垒形态,而是此时开花弹开始在战争中广泛采用,传统的棱堡城墙无法有效防御这种新式炮弹的破坏,所能起到的防御作用也就不像前几个世纪那么大了。不过从目前来说,开花弹这种黑科技也只有海汉才能完全掌握,但也还没有正式列装炮兵部队,因此棱堡结构仍然是一种非常强悍的防御体系。 巴达维亚城的主城墙并不高,成大朋目测其高度按照海汉度量尺只有八到九米,比起广州府、肇庆府的城墙都要明显矮一截,厚度倒是差不多。不过与明式城墙明显不同的是,并没有在夯土城墙之外包上一层墙砖,这是因为砖石结构在火炮打击下极容易损毁,并且会容易产生跳弹而增加守军的伤亡。 另外在结构上也有着明显的差异,这里的城墙并非笔直的一条线,而是每隔一段就有一处向外突出的棱形结构,而城外在两处棱形结构之间,距离城墙大约三四十米处,都筑有一处小小的三角堡垒,里面驻扎有一到两百名不等的士兵,其位置也正好处于两边棱形结构的火力范围之内。 在这一层防线之外,才是连通水脉的护城壕沟。之前摸黑泅渡偷袭城下的马打蓝军,就是被这城外的堡垒驻军所发现,城里城外的火力夹击之下,很快就打退了夜袭的敌军。 如果成大朋没有去过三亚,那他大概会对巴达维亚城的这种古怪城墙感到很惊讶,不过有了胜利堡这个设计和施工更加成熟的堡垒在前,成大朋倒是觉得荷兰人修的这城墙只能算是一般般。毕竟胜利堡早就完成了混凝土的结构改建,论坚固程度远不是这夯土墙所能相提并论。当然他也没有因此而放松,很仔细地通过双眼和手脚来测量城墙的数据,并将其默默地记在心中。 成大朋在三亚培训期间接受过专门的城防侦察训练,其中的大部分内容就是由军方和建设部的老师授课,让学员学会如何在短时间内完成对城防工事的勘测,并将其结构复制到纸面上。而更高级的应用,就是通过观察推测出城防工事的火力点、薄弱点、屯兵点等重点部位。成大朋能够亲身上到城墙上近距离进行观察,自然是已经将这侦察任务的难度降到了最低。 不过老天爷似乎特别偏爱成大朋,还想换着花样把难度再降低一些。成大朋和苏克易上了城墙之后,很快便来了一名军官接待他们。而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这个名叫巴特的军官居然跟苏克易还沾亲带故,在本地所娶的女子跟苏克易算是表兄妹的关系。虽然巴特本身有家室,在这里娶的亲只算偏房,但这层亲戚关系倒是作不得假的。苏克易言简意赅地介绍了两人的关系,成大朋立刻也宽心了不少,起码这打交道的难度已经是降低了许多。 而这个巴特对苏克易的态度显然要比他的上司范迪门热络得多,在看过苏克易出示的范迪门手令之后,脸上就已经没有半点刻板的表情了,笑嘻嘻地用不太熟练的大舌头腔说起了汉语:“多谢成老板!” 成大朋谦虚两句,便让随从打开银箱,向巴特介绍道:“在下手无缚鸡之力,也无法参与作战,只能用这点东西来慰劳巴特大人手下的弟兄们,每人二两银子,请大人召集弟兄们来领取吧!” 巴特眼睛一亮,招过身后亲兵吩咐两句,当下便有人过来接手银箱。成大朋当然也不会不识趣地坚持要自己亲手发放,便示意手下人进行交接。至于这些银子到了巴特手上还能漏多少到下面的人那里,那大概就只能看他的心情而定了。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不管是银子还是别的什么,这些都只是成大朋用来套路情报的一个手段而已。这巴特正好是负责北边城墙守卫的军官之一,成大朋当然很希望能够从他口中套取到一些第一手的情报资料。 “听说马打蓝军已经与我守军交手,巴特大人可否指点一下这交战之处,小人也想瞻仰瞻仰。”成大朋很谦卑地请求道。 巴特显然也是一个没什么心机的人,听到这样的要求并没有觉得不妥,当下就拉着两人到了附近的一个棱形突出部,指着城外某处道:“看,那里有一片趴下的灌木,就是炮弹的落点。” 成大朋首先注意的却不是城外的战场,而是这个突出部的设置。这里是一处炮台,布置有两门火炮。从口径上看,应该是12磅炮,但炮身明显要比海汉的制式火炮体积更大更粗笨。成大朋虽然不是军事专家,但也接受过相关的培训,知道这是因为荷兰人的铸炮技术和材料都不如海汉,只能把炮身铸得更为厚重来保证其坚固。 成大朋再看看巴特所指的位置,目测了一下距离,便继续问道:“巴特大人,小人看那处地方距离城墙至少有百丈之遥,这炮火竟然凶猛如斯,可毙敌于百丈之外?” 成大朋这一嚼古文,巴特就听不明白了,只能由苏克易翻译过去。巴特听完之后笑道:“其实这还不是我们的最大射程,这两门炮至少能打到……嗯,用你们的度量单位,大概150丈左右。” 这个射程虽然比不了成大朋所知的海汉火炮射程,但也已经相当可观了,只是不知道这火炮的射击精准度如何,如果打得准倒还好,但要是最大射程下基本靠蒙,那就很难有什么实际的威胁了。 成大朋故意装作外行道:“如此利器,想必只要有个一二十门,大人便能守得住城防了吧?” “一二十门?”巴特果断摇了摇头:“成老板,仅仅是我所负责的北城墙,就部署了超过五十门火炮。如果战事激烈,那可能还会增加城头的火炮数目。” 成大朋道:“马打蓝军竟然如此厉害?” 巴特这次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应道:“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但马打蓝军也不是弱旅。我们有的武器,他们也有。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但这场仗不会轻松。” 成大朋听了之后也没有应声,抬头望向远处。隐隐可见的敌军大营外,有少量骑兵在外围活动,看来也是在预防城里的守军出城袭扰。而在这些骑兵的掩护之下,大约有近千人正在城外的平原上挖掘工事,搬运一些战备物资。虽然不知道马打蓝人会以怎样的方式来攻城,但在听了巴特的介绍之后,成大朋居然也对这场战争的走向感到有些惴惴不安了。 如果是海汉民团来守城,能比荷兰人做得更好吗?那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民团军守卫的地方还从未被攻陷过。那如果海汉民团来担当进攻一方,又该如何攻打这座坚城? 成大朋想着这些问题,不知不觉便有点走神了。苏克易见状,还以为他真的是因为巴达维亚城陷入危机而感到害怕了,当下好意安慰道:“成老板,你要对守军有信心才行。马打蓝国前两次来攻城的时候,形势远比现在更危急。当时议事会还就要不要献城投降进行过讨论,要不是科恩大人一力反对,这里早就变成了马打蓝国的地盘了。这几年科恩大人趁着休战期加固了城墙,又从西洋运来大量火枪火炮增加防御力,实力比早几年的时候强了不少。以在下之见,马打蓝国此次犯境,多半是要吃大苦头的。” 成大朋回过神来应道:“苏世兄说的是,有巴特大人这样的将领带兵镇守,巴达维亚城定是有惊无险。敌军来得虽多,但对巴特大人来说,这可都是实打实的军功等着去拿啊!” 巴特听了成大朋的恭维之后也非常受用,拍拍胸脯道:“放心好了,巴达维亚不是那么容易被攻破的。马打蓝人会留下他们的鲜血和性命,作为冒犯我们的代价!” 巴特大概是从成大朋这里感受到了同仇敌忾的气氛,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居然毫不避嫌地向他介绍了自己所负责的这段城防区域的状况。成大朋倒是乐得无需再动脑子去套路,直接听巴特自己介绍就够了,适当的时候吹捧几句,巴特就会乐呵呵地继续说下去,浑然不觉自己正在向外人泄露重大军事机密。 正文 727.第727章 围城战 以武器装备水平来说,成大朋认为荷兰守军的实力的确不差,几乎所有士兵都装备了火绳枪,少量精锐则是用上了更高级的燧发枪。单兵防护措施也很到位,每个人都有全套的盔甲,最差起码也有前后两片式的板甲护着躯干要害部位,光是这笔投入就能看得出荷兰人的确是花费了不少财力在军队建设上。 在成大朋的询问下,巴特很爽快地向其介绍了这些盔甲的造价:“这种最简陋的胸甲,需要5弗罗林,而一件正规的步兵甲需要7弗罗林,为军官准备的骑士甲需要至少35弗罗林一套,不过那东西太沉,只能在作战时才穿在身上。” 成大朋在巴达维亚待的时间已经不短,自然知道弗罗林(florin)是欧洲多国通用的货币单位。这是一种13世纪开始从热那垭和佛罗伦萨铸造并流通的金币,后来通过贸易线进入了西欧和北欧地区,上个世纪初期,弗罗林就成为了荷兰官方认可的流通货币。不过在荷兰人所说的弗兰芒语中,这种金币也被称为gulider,即俗称的荷兰盾。 而巴特并不是纯正的尼德兰血统,因此他没有按照荷兰人的习惯,使用盾作为货币单位,而是用了弗罗林这种欧洲通行的称呼。成大朋在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这个造价可着实不便宜,一套普通胸甲的价值就已经超过了此时巴达维亚城中一名金属工匠的月收入。而这也可以从侧面反应出,目前巴达维亚的军需品生产效率有多么低下。 不过成大朋对巴特的炫耀倒不是很感冒,因为海汉民团就一向不提倡装备沉重的全身甲,战时也只有一线部队会装备简单轻便的板甲、皮甲和藤盔。成大朋曾有幸参观过一次陆军的军演,参战的首长们都没有穿着沉重的盔甲,护具就是头上一顶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圆盔和身上一件鼓鼓囊囊的帆布马甲褂子,顶多再算上脚下那双高筒深齿皮靴。 精于兵工的海汉当然不是造不出优质的盔甲,但首长们都是如此的作派,上行下效之下,海汉民团军中也一向都没有靠着重盔厚甲作战的风气。这其中的缘由,成大朋倒是知道一二,他在受训的时候就见识过用民团的制式步枪在百米距离上射击盔甲的效果,不管是中式盔甲还是西式盔甲,在这个距离上的防御能力都相当有限。按照首长的说法,今后单兵护具的作用更多的是防止战场上各种飞溅碎片造成的二次伤害,直接的枪炮射击就不要指望用盔甲来挡了。 而海汉民团的战法对于步兵的战场机动能力要求比较高,沉重的盔甲会大大影响战术的执行和团队作战能力的发挥。而海汉民团的武器优势和先进战术,使得他们的对手在战场上几乎无法将双方交战距离缩短到自家武器射程范围之内,完全撑不到短兵相接的阶段就已经落败,盔甲在近身战斗中所能起到的防御作用就变得极为有限了。 而荷兰显然不具备这样的优势,即便是装备了较为先进的火器,仍然不得不将护甲的重要性放在首尾。巴特聊得兴起,还让手下取了一套骑兵的全甲向成大朋展示。 成大朋得到允许之后,用手试着拎了一下,发现这套盔甲的重量至少在四十斤以上,穿上身上估计连做动作都费力。但其厚度其实很有限,跟普通的瓷碗差不多,成大朋认为这个厚度并不足以在海汉火枪的射程内抵挡住子弹。 巴特倒是对这种盔甲赞誉有加,并特别指出了盔甲上的几处凹痕和划痕——那是他在上一次马打蓝军攻打巴达维亚城的时候,出城作战时被敌军武器击中所留下的痕迹。如果不是有这套盔甲的保护,那么他大概已经被弓箭射穿了五六次,外加被砍了七八刀了。而正是上次所立下的战功,才让他能够升任到现在的位子。 成大朋虽然不太看得起荷兰人“原始”的装备,但对于巴特的这种作战的勇气还是很佩服的。由他所率领的部队,想必也不会怯懦畏战。 不过巴达维亚的荷兰兵也就两千多人,分别部署到临阵的东、北、西三个方向的城防工事中,其实兵力也够呛。北边这个方向正对巴达维亚港,所遭遇的压力无疑是最大的,但能够部署在这个方向的荷兰兵也不过千人上下,而他们所面对的敌人则是数以十倍计算。在这样的局势下,荷兰军方不得不启用了大量的辅军来协助防御。 城中这几千辅军中有大约一千多是常设的本地治安军,有定期的训练和比较完善的编制、装备、指挥体系,战力虽然比不上荷兰兵,但战时也能当正军用。而剩下的部分就比较尴尬了,这些人手大多是战时临时招募而来,本地土著、黑奴、华人、欧洲移民都有,甚至还有来自日本的浪人和深目虬髯的中东阿拉伯人,俨然就是一支多国部队。 这样一支文化、语言、生活习惯乃至作战风格都十分多元化,而且是临时征召组成的武装部队,可以说实际战斗力和人员的作战决心都十分可疑。毕竟这里面的绝大部分人都只是冲着作战期间的高薪回报来的,他们可未必真的能与东印度公司一条心。顺风仗还好说,要是城防压力大了,这些人能不能在一线撑住就得打个问号了。 这一点不光成大朋这个外行人想得到,荷兰军方自然也会注意到其中潜藏的隐患,因此目前辅军只是作为预备军使用,并没有大量部署到一线位置。谈及这支部队的时候,巴特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不过他所说的都是弗莱芒语,成大朋也只能从其表情语气上推测巴特对辅军的观感并不是太好。 除此之外,城内已经征召了大量的民夫,这些人主要是负责运送作战物资,加固修缮城防工事等后勤任务。成大朋虽然不用亲去,但他还是派出了手下的人参与其中。 这番参观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才告一段落,不过成大朋得到这么多情报信息之后,反倒是有了更进一步的心思。当下他就询问巴特,可否改天再来慰劳部队。巴特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好事,笑嘻嘻地同意了,不过还是要求成大朋通过苏克易这个渠道提前联系安排时间。 成大朋揣着一肚子的情报回到住处,当下便一头扎进书房,开始提笔撰写报告。今天这一趟下来所获得的军事情报,其详尽程度甚至远远超过了过去在本地蹲守这一两年中的总合。这一方面是运气使然,另一方面也的确是他之前的种种工作做到了位,终于收到了应有的回报。 如果不是他在过去两年中个人形象和社会关系经营得当,就很难得到苏克易这种人的信任,更别说之后这些境遇了。而个人形象和社会关系的经营,全都是一点一滴的小事慢慢累积起来的。他现在有点明白当初培训期间,郝万清首长为什么会说情报工作是“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了,而这份最初被他当作是“探子”的工作,如今竟然也慢慢地作出了成就感。 成大朋写报告一直写到午夜,心中的热情才慢慢地冷却下来。这个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在目前巴达维亚城被敌军包围的状况之下,所收集到的这些情报恐怕没有办法能够及时地送出去。 成大朋以前向三亚输送情报的渠道,主要是通过定期往来于巴达维亚与安南之间的商船来完成。这些商船以运送粮食为名往返于两地之间,成大朋在与船长交割货物期间,就可以很方便地传送书面情报。而想要把一叠纸藏在一艘船上,并避开港口税收官的检查,对于他们这样的专业情报人员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这些情报在送抵安南港口之后,会在第一时间就用电报将其内容发往大本营。 不过随着海汉拿下了安不纳群岛这个南海中的补给港,近半年已经有了另外一种效率更高的情报传递方式,那就是情报在安不纳港下船,从当地用电报发回三亚,这样所需的情报传递时间比过去要缩短了大约一半左右,效率也就相应地得到了提升。 但不管是哪种传递方式,首先得把情报送出海才行。而现在巴达维亚城所有的城门紧闭,城北海边的港口已经失陷落入马打蓝大军的掌控中,这个时候大概是没有办法把情报送走的。 成大朋绞尽脑汁想了半夜,也没想出一个能够稳妥地把情报送出海的办法。马打蓝军大概已经控制了巴达维亚方圆二三十里内的海岸线,现在就算找到路子出城,也根本到不了海边去。 “时也命也!”成大朋只能将写好的报告收起来,藏入书房的密格中。 尽管不知道执委会对巴达维亚的战事是什么样的态度,但这份关于巴达维亚城防的情报如果能及时送回去,肯定是大功一件。而等到战争结束之后送回去,那很多信息就已经失去了时效性,作用也比不了现在了。至于功劳,那也只能大大地缩水了。 目前的局势使得成大朋只能退而求其次,虽然送不出情报,但是可以尽量将这场战事的过程记录下来。日后海汉南下的时候,自己今时今日的所见所闻,就会成为执委会和军方进行决策的重要依据了。趁着有苏克易这层关系,要在近期找借口多去几次城头观战才行。 7月12日晨,当海边的雾气尚未散去的时候,城头的瞭望兵就在隐隐绰绰中看到了马打蓝大军在城外移动的迹象,赶紧敲响了钟向城防军示警。 巴特在第一时间回到了自己的作战位置上,并用单筒望远镜观测远处的敌军阵地。他首先注意到的并不是呈方阵缓缓推进中的马打蓝军队,而是紧随其后的一些高大的木架子。 这些高大的木架结构很简单,下方是三角结构,顶端有一根长长的横木,中间部分固定在三角结构上。虽然距离较远看得还不是很真切,但巴特已经认出了这东西的真面目——这是掷弹带式投石机。 投石机可算是冷兵器时代最厉害的攻城器械之一,很早就已经出现在东西方的战场上。对于火器装备并不算太多马打蓝军来说,投石机无疑是一种便于制造,作战效率也相当不错的攻城器械。在前两次攻打巴达维亚城的作战中,马打蓝军也同样使用了投石机,不过当时的作战效果倒不是特别理想。 其原因主要是当时使用的投石机的体量稍小,射程有限,必须要深入城防火力范围中才能发挥作用。在城头的密集火力打击之下,移动缓慢的投石机往往还没部署到位就已经被摧毁了,马打蓝军当时前前后后投入了七八十架投石机,最终却只是把城墙砸出了几个不大的豁口而已,并没能起到太大的作用。 而且投石机也不止马打蓝军有,城防军也同样有投石机,此时在城墙内就有数十架投石器候命。但这些投石机也有同样的问题,那就是射程较短,难以对远处的敌人产生实际威胁。而且城内的投石机还需用抛射翻越城墙才能击中敌人,这无疑是将本来就有限的射程又缩短了一截。 如果马打蓝人仅仅是打算采用老战术,那巴特会很乐意再给他们上一节难忘的远程火力课。不过这次马打蓝军的准备显然要比上次更为充分,因为目前所看到的投石机体量显然要比上次出现在战场上的同类高大了许多。投石机顶端那抛射弹药的横杆,最长的竟然有五十英尺左右,很显然马打蓝人在最近这两年里没有闲着,已经改进了他们的投石机结构。即便还没有开战,但巴特已经能想象出这种新式投石机的射程大概要比以前的货色增加了不少。 正文 728.第728章 艰苦的作战 “所有炮手,立刻进入战斗位置!”看着远方的马打蓝军向南缓缓推进,巴特大声下达了备战命令。 马打蓝军在距离巴达维亚城大约一里的地方停了下来,将巨大的投石机慢慢推到阵列第一线。巴特抓紧时间计算了一下对方出战的兵力规模,仅仅是北边这条战线,目前在城外列阵的马打蓝军大约有万人规模。而大大小小的投石机,目前所看到的就有三十多架。 虽然现在还没得到东西两面传来的消息,但巴特认为马打蓝军大概不会把兵力全部集中到一个方向攻城,势必会在其他两个方向上也保持足够的压力,让城内的守军无法轻易集结到一处进行防御。 接着开始有大量的平板小车将已经准备好的石弹运到一线堆放起来,巴特在望远镜中确认了对方使用的石弹大小之后,脸色更加难看了。 从个头上看,这些石弹的单个重量大概至少在百斤左右,如果真能用投石机抛投到城墙附近的位置,那其威力比起炮击也不会相差太多了。虽然炮弹的速度更快,但份量却是远不及这石弹,因此杀伤力也只会在伯仲之间。 马打蓝军并不是没有装备火炮,开战前英国人就卖了不少火炮给剌登·郎桑,指望着马打蓝军能够一举攻破荷兰人盘踞的巴达维亚城。但马打蓝军对于火炮的运用并不纯熟,而且他们也很清楚火炮这种武器在战争中需要消耗数量众多、价值不菲并且补给不便的弹药,加上火炮本身的发射寿命也比较有限,因此在攻打巴达维亚的战斗中,剌登·郎桑并没有一开始就亮出自己的底牌,而是先采用了更原始但使用难度和成本都更低的投石机,来作为攻城战的远程火力输出手段。 虽说这投石机发射的速度慢,准头也很有限,但再原始的手段都架不住数目多,这么几十架投石机要是集中往几个点投射石弹,那威力还是相当恐怖的。巴特的表兄就是在1629年马打蓝军攻城时被一颗从天而降的石弹夺走了生命,当时巴特就在他旁边不远处,亲眼见证了自己表兄在一秒内从一个活人变成一堆碎肉的过程,那恐怖的景象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年,但依然会时时在巴特脑海中反复出现。而现在城外的景象,让巴特又再次回想起了被投石机所支配的恐惧。 随着城外平原上回荡着的牛角号声,马打蓝军的攻城作战终于拉开了序幕。巴特毕竟是一个职业军人,虽然心中仍有难以磨灭的恐惧,但还是迅速收敛了心神,指挥炮兵们开始装填弹药。 在投石机缓慢地进行装填期间,马打蓝军的步兵开始继续向前推进。不过此时的推进速度就要比之前快多了,手里抓着刀枪盾牌的士兵们一路小跑着涌向巴达维亚城,后续还有不少提着梯子、木板等工具的工兵。 虽然对手的部队很快就进入了火炮射程之内,但巴特并没有急于开火。他知道对面的指挥官就是在等着城防火炮开火,这样对方才能准确地判断出城防火力点的位置,然后用投石机进行集中打击。巴特必须要把敌人放得更近一些,这样等会打起来,火炮至少可以在对方撤退之前多进行两轮的射击。 直到马打蓝军的部队已经大量进入三百米的距离,巴特才下令开火。城墙上加上城外小据点的炮火陆续鸣响,大约有二十门火炮参与到了这轮炮击当中。火药燃烧后的烟雾笼罩住了城头,让巴特一时间难以看清这轮炮击所取得的战果。 然而当烟雾散去的同时,投石机所掷出的石弹也已经从城外飞向了城头的几个主要炮台位置。巴特之前所担忧的事情变成了现实,这些高大的投石机的确拥有可怕的射程,几枚沉重的石弹狠狠地砸在了城头,虽然没有直接命中城墙上的守军,但看到足有行军鼓大小的石头从天而降,那种恐怖的感觉还是让所有人都大呼小叫地放低了身体,下意识地进行躲避。 一枚石弹打中了巴特附近城墙,溅起的夯土盖了巴特一头一脸。巴特吐出嘴里的土渣,北欧人的血性一下就被激发出来,他站起身狠狠地骂了一句粗口,然后大声喝斥炮兵们立刻继续装弹对城外射击。 “瞄准那些该死的投石机,轰掉它们!”巴特大声地下达命令。 在马打蓝军的投石机展示出了威力之后,巴特不得不暂时放弃用炮火打击推进中的步兵部队,转而将目标定为远处威胁更大的投石机。 马打蓝军的步兵则是抓住了这个空隙,迅速推进到护城壕沟之外。他们所携带的各种攻城器具中,就有专门用来突破这道障碍的工具组合。气喘吁吁的工兵们将手中的长梯在壕沟边竖起来,然后让其倒向对岸,梯子的长度足以让其在这道大约六米宽的壕沟上形成一条通道。 不过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狭窄而简陋的通道,攻城部队想要顺利通过壕沟显然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所以这种梯子都是两条一对相邻而搭,然后有人跟上在梯子上铺设预制好的木板。还有一些工兵抓着手臂粗的木棒直接跳入壕沟中,试图用手里的木棒在中段撑起这道桥梁。两天前夜袭城下的马打蓝先头部队已经测量到了壕沟中的水深与流速,以确保这种搭桥战术的可行性。 这样的简易桥梁同时有七八处在架设,而能够阻止他们的主要就靠防御线上的荷军火枪射击了。不时有中枪的马打蓝士兵从壕沟边和梯桥上翻入水中,成为一具具浮尸。而马打蓝军在这个距离上也有自己的还击手段,除了少量的火绳枪之外,他们还有弓箭和投掷短矛。尽管这些冷兵器的准头或许连火绳枪都比不上,但成百上千支利刃同时射出,那种覆盖式的射击效果还是让守军难以避免地开始出现伤亡。 值得庆幸的是城防炮火已经取得了战果,两架投石机被落地弹起的炮弹很轻松地撕碎,这给了荷兰炮兵们更多的信心。毕竟对手的发射速度要比火炮慢得多,又没有任何的掩护设施,这么打下去肯定是拥有火炮的一方占优。 已经从梯桥跨过壕沟的少量马打蓝士兵开始攻打城外的几处小型堡垒,不过他们大概忘了这几处堡垒都在城头火力的覆盖范围之内,从城墙垛口伸出的数百支火枪很快教会了他们做人的道理。棱堡在设计上的火力优势在此刻才开始体现出来,由于城外堡垒的存在,在城墙附近都没有任何的射击死角,而且内高外低的内外两道防线很自然地形成了立体火力输出,这让试图攻打堡垒或是攀附城墙的敌人都陷入到两难的境地中。 而巴达维亚的北城门之外是两个相邻的楔形堡垒,各自驻扎了两百名士兵,加上城头的火力掩护,让任何试图直接攻打城门的努力都会变成泡影。跨过护城壕沟的马打蓝军在堡垒附近丢下了近两百具尸体,却连城门的边都还没摸到。 马打蓝军跨越护城壕沟的战术无疑是很成功的,但他们却无法克服棱堡这种浑身是刺的特殊防线。而马打蓝士兵几乎没有任何的防护措施,这导致其在作战过程中的伤亡率要远高于荷兰守军。在损失了大约一千二三百人之后,马打蓝军中打出了撤退的信号,幸存者很快就从来路撤了回去。 而荷兰守军也没有冒然出击,毕竟他们几乎唯一的作战优势就在于坚固的堡垒,离开了这个环境,即便他们会使用火枪作战,也不见得能比拿着弯刀和长矛作战的马打蓝人强到哪里去。面对面的作战,他们在火枪射程范围内顶多能有两到三轮的射击机会,而对方的兵力优势可不止两三倍而已,拿人海战术硬怼也足以怼死巴达维亚城里所有的荷兰人了。因此荷军从一开始所贯彻的作战理念就是死守不出,以坚固的城防工事来拖垮对手的攻势。 趁着战事停止的间隙,城外堡垒的守军赶紧到壕沟边对马打蓝人搭建的梯桥进行了清理。而这时候他们才发现马打蓝人竟然用铁箍打入地面,将这梯桥两端都牢牢地固定在了岸边。这铁箍从地里拔起来之后才看到全貌呈马蹄铁状,长约一尺,两头磨尖以便入地,很显然是专门打造出来的器具。这也足见对方的战术可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有做过充分的准备和演练。 这场战事爆发的时机虽说很突然,但交战双方对此却都作了不少的战备工作。荷兰人加固了城防工事,扩大了守备部队的规模,完善了战时的城内管理调度措施。而马打蓝人则是对攻城的手段进行了优化,不管是大型投石机还是这梯桥过壕沟的战术,都是在上次的交手中所没有出现的新东西。 巴特顾不上休息,下令立刻开始清点这次交战中的战损和消耗。人员方面的战损主要集中在城外的堡垒,马打蓝军近距离的弓箭和掷矛战术着实还是有些威力,加上几发直接砸入堡垒中的石弹,总共给守军造成了二十多人的阵亡和三十余名需要从一线退下进行休养的伤员。值得庆幸的是城头的守军没有出现阵亡,只有十余人被石弹的碎片伤及,火炮及炮台倒是无一受损,让巴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虽然城里还有备用的火炮,但要把备用火炮搬上城墙,并重新架设校准,也是个费时费力的事情。 至于消耗则主要集中在武器弹药方面,在一个小时十七分的交战时间内,守军总计发射了一百四十发炮弹,发射频率接近每分钟两发。而火枪就难以计算发射次数了,但光是战后因故障需要进行维修的枪支就有三十多支。而目前巴达维亚城里军工作坊造火枪的速度,大概也只有一天两三支而已。如果要进行高强度的连日作战,那么造枪的速度就未必跟得上枪支损耗的速度了。 范迪门在这个时候也来到了第一线,向指挥官巴特征询战况。巴特刚刚开口说了两句就被范迪门打断了:“巴特中尉,请告知我战果,战损方面的情况可以稍后再说。” 巴特有些不明其意,愣住了没有立刻回应范迪门。 范迪门叹口气解释道:“现在议事会需要立刻知道战果,巴特中尉,我必须让那些愚蠢的股东代理人知道,城防军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可靠!我要从他们手里获得权限,以便能从城里调集更多的资源来抵抗城外的入侵者!” 巴特这才回过神来:“将军,请给我一点时间,我这就让人清点战果!” 相比战损的状况,这一战的杀伤成果真是值得让守军骄傲。马打蓝军在这场战斗中伤亡过千,仅在壕沟附近丢下的尸体,就有超过六百具,而一些侥幸逃回去的伤兵,也未必能够熬到伤势痊愈的时候。由于气温炎热,守城一方也不能放任这些尸体在堡垒和城墙附近腐烂发臭,因为那极有可能会带来瘟疫。范迪门组织了上千民夫到城外挖掘埋尸的大坑,将其进行掩埋处理。 对面的马打蓝军也很默契地没有在这个时间段再度发动进攻,直到下午战场清理完毕,民夫退回城内之后,旷野中才再次响起了牛角号声,马打蓝军出营列队,向着巴达维亚城行进。 巴特从望远镜中很郁闷地发现,对方的阵列中投石机的数目非但没有比上午减少,反而多出了大约四分之一,看得出马打蓝军对于这次的攻城战的确是有进行精心准备。或许在经过上午的试探性进攻之后,对手已经对进攻策略作出了某种调整。 “这帮该死的异教徒!”巴特放下望远镜,气急败坏地下令道:“命令所有人进入战斗位置,准备开火!” 正文 729.第729章 攻守之间 对于规模多达数万人的马打蓝军来说,上午的攻势仅仅只是个试探性的攻击,而用几百条性命来测试城防的强度,对于马打蓝军的统帅来说也只是很寻常的作战手段而已。守城军队所无法负荷的伤亡率,对马打蓝军来说并不是太大的问题。马打蓝军的战术意图很清晰,就是要用简单的攻势来寻找巴达维亚城防工事的突破口。至少在上午的交手之后,荷军在防御方面的手段可以说已经暴露了大半,而马打蓝军经过几个小时的调整的之后,其攻势也将更具针对性。 马打蓝军的部队在比上午更远一点的距离就停了下来,然后开始安放调试投石机。巴特注意到这一点之后,脸色就更加阴沉了。虽然马打蓝军中的投石机发射慢,对人员的杀伤力也很有限,在上午与守军的对战中并不是城防火炮的对手,交战过程中还被炮弹摧毁了好几架,但巴特却很明白这种原始的武器自有其优势。 首先这种武器的打击精度就决定了其目标并不是单个的点,而是一片区域。比如说划定某一段城墙为打击目标,击中这片区域的概率可要比城防军用火炮准确命中投石机大多了,而这正是马打蓝军目前所采用的主要进攻方式。其次这种武器对于人员的杀伤力较为有限,但对城防工事的损坏程度就无法忽视了,尽管巴达维亚的夯土城墙可以抵御普通的炮击,但沉重的石弹呼啸而下,却能逐步将城墙砸出一处处的缺口和裂痕来,如果对方一直用投石机集火于某处,守军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管用的防御措施可用,只能眼睁睁看着从天而降的石弹一点点地摧毁城墙。第三,这次马打蓝军所使用的投石机射程极远,相比城头的火炮已经没有明显的劣势,这就让守军无法再用自家武器的射程优势来压制对方的远程火力输出。 上午的交战显然已经让马打蓝军侦测出了城防火炮在当时的距离上所具备的命中率,而有意识地将投石机后撤一段,一方面是为了能够降低投石机被城防火炮命中的几率,另一方面大概就是为了转换打击目标——这也正是巴特最为担心的事情之一。 在之前的交战中,马打蓝军在城下的死伤大概只有一半左右是来自于城头的打击,而另一半则是城外这些令马打蓝军难以顺利展开攻势的楔形小堡垒所造成。虽说这些堡垒中往往只驻扎了一两百名士兵,但由其组成的排枪阵所输出的火力,就能将试图通过梯桥进攻城下的马打蓝军牢牢地锁死在了护城壕沟附近。 由于攻城部队几乎都是轻装,所以他们手中的武器很难对坚固的堡垒造成什么损伤——事实上马打蓝步兵甚至都没法冲锋到堡垒的二十步以内,就已经倒在了城内城外的火枪队夹击之下。这样的交叉火力打击,马打蓝步兵仅靠手中的短矛和弓箭无法进行正面对抗,而事实也证明他们的攻击手段所取得的战果极为有限,虽然也杀伤了一些堡垒中的守军,但并没有办法攻陷这些令人头疼的堡垒,将攻势推进到巴达维亚城下。 当第一枚石弹划过空中砸到护城壕沟里溅起大片水花的时候,巴特就知道马打蓝军的统帅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已经将优先目标从城墙调整为城外的驻军堡垒。 在经过第一轮的抛射之后,对面的投石机停下来进行校准。而巴特可不敢等着对方慢慢调整,当即下令射程所及的火炮全部开火,尽力轰击敌军的投石机。 城外楔形堡垒几乎都是在上次大战之后所修筑,作为外围防御工事,其护墙高度、厚度和坚固程度都无法与主城城墙相比,其抗击打能力自然也是差了一大截。当马打蓝投石机发动第二轮抛射的时候,就有几枚石弹命中了城外的堡垒外墙,掀起了大片尘土。 城外的堡垒里也有装备火炮,但因为堡垒内空间有限,每个堡垒中仅仅只有二到四门小口径火炮,主要是用于对强渡护城壕沟的部队进行杀伤,而几百米之外的投石机却并不在其射程范围之内。因此对于投石机的攻击,堡垒中的驻军除了大呼小叫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藏身之外,并没有什么有效的应对手段。 马打蓝军将投石机后撤之后,荷军的炮击命中率果然开始下降。尽管巴特及时调整了战术,让城墙上的火炮开始分区域集火打击,但效果依然不甚理想。在进行了五轮炮击之后,仅仅只击中了一架投石机,这种表现让巴特急得几乎跳脚。 巴特当然也不敢命令军队出城反击,那样肯定是遂了对方的意愿,马打蓝军就巴不得守军出城作战,然后凭借兵力优势强行硬怼。另外守军在马打蓝军登陆之前,就已经毁掉去护城壕沟上的几座通道,仅留下了北城门正面的通道,但如果战事不利,出城作战的部队很可能会因为通道狭窄而无法及时退回到城内。在这样的双重风险之下,巴特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 马打蓝军不急不慢地对城外的几座堡垒进行了足足两个小时的投石攻击,陆续有数百发石弹从马打蓝军阵地飞抵荷军堡垒,将堡垒的护墙打得尘土四起。而在这两个小时当中,荷兰守军也先后击中了十二架投石机,但造成的伤亡因为距离太远而无法进行统计。 马打蓝军的统帅显然比荷军在开战所预料的更有耐心,在这一轮交手中对方并没有再次派出步兵冲阵,基本全程都是采用远程武器来打击城外的堡垒。这些投石机虽然所需的人力较多,但其使用成本其实要远远低于火炮,这两小时的交战中投石机可以几乎不间断地进行作战,但城头上的火炮却需要间歇进行冷却,而且指挥官也必须考虑到弹药的消耗量和火炮寿命的折损。相比之下,守军虽然武器先进,但却要比冷兵器为主的对手被动得多。 最终还是暮色降临拯救了城外堡垒中几乎要崩溃的守军,马打蓝军不急不慢地收拾好攻城器械,列着军阵慢慢退回到三里外的大营中。而守军则是抓紧时间,对城外的战损状况进行清点。 清点的结果着实让巴特感到揪心,北面城墙之外的六个堡垒,只有北门外紧挨着的两个堡垒因为其位置险要,有掩护入城通道的功能,修筑的时候本来就较其他堡垒更为坚固,因此受损状况还算凑合,小修小补一下就没什么大碍。但另外四处堡垒就没这么幸运了,护墙都出现了多处不同程度的垮塌。受损最为严重的一处堡垒,已经有三分之一的护墙发生了坍塌或崩裂,其防御难度也会因此而大大提升。 此外人员的伤亡状况也比上午更为严重,堡垒内被石弹击中或护墙垮塌而身亡的士兵数目竟然超过了上午的战死数目,伤员更是多达近百人。这样的战损对于兵力有限的守军来说,绝对是不可接受的状况。照这么打下去,只怕不消十天,马打蓝军就能靠着这种原始的战术一点一点地磨掉守军中的精锐。 巴特本以为范迪门大概会亲自来到一线处理这边的状况,但当他从城墙下来之后,才得知范迪门已经赶去东面,那里交战状况比北面更糟糕,一处城外的堡垒在遭受投石机攻击时护墙倒塌,压倒了下面正在作战中的火炮和整个炮位上的士兵,导致用来点燃引信的火种引燃了不远处的一桶黑火药,随后的爆炸将整个炮组都送上了天,并且牵连了附近的二十多个倒霉鬼。而更严重的是这次爆炸将原本还没有倒塌的护墙也炸塌了一大截,使得这处堡垒将近二分之一的区域失去了基本的防护——如果马打蓝军再次攻过壕沟,那士兵们就必须得面对面地跟这些南洋野蛮人进行厮杀了。 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好消息,但巴特还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如果没有东边战线上捅出的这个大漏子,那他所负责的北面战线在下午的表现显然会遭受到严厉的批评。尽管巴特的指挥并没有出现大的问题,但作为一名指挥官,他所负责的阵地的确在交战过程中出现了不应有的伤亡和损耗。 “立刻调集人手,连夜维修城外的堡垒护墙!”巴特现在也想不出更有效的御敌办法,只能先抓紧时间对受损的防御工事进行修补。至于说这种临时修补能不能够面对马打蓝人下一波的攻势,他已经不愿再去想象了。 “巴特少尉,那位成老板又来了。” 巴特刚回到城墙下的指挥部,卫兵便进来向他报告了成大朋来访的消息。 “我不是让他先和苏克易联系吗?”巴特嘀咕了一句,但还是没有拒绝成大朋的求见:“带他进来吧。” 成大朋提着一个漆木食盒进到屋里,见到巴特之后便连道辛苦。巴特打了一天的仗,精神头早就没了,连站起来迎接一下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是点点头示意道:“成老板这个时候来是有什么事吗?” “小人知道巴特大人今日作战辛苦,特地命人做了几道西洋菜色,望能为巴特大人稍稍补充一下体力。”说罢成大朋不等巴特回应,便将食盒放到巴特面前的桌上打开来。 “美味的熏肉豌豆汤!”巴特本来还想客气两句,但看到食盒里的菜肴,注意力就立刻被吸引过去了:“小松饼!还有炸薯条!成老板,你真是太有心了!” “不只如此。”成大朋不慌不忙地揭开第一层格子,原来下面还有一层:“这是西洋海鲜饭,另外还有一小瓶酒,巴特大人大概也听说过海汉人酿制的‘三亚酒’吧?” “当然,这酒的味道很好,想不到你还藏了这么多好东西!”巴特喜笑颜开地将成大朋手里的酒瓶接过来,仔细看了一下玻璃瓶上的“三亚”印记,点点头道:“没错,这是正宗的海汉货,巴达维亚市面上经常断货,价格也高得吓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么一小瓶‘三亚酒’就要价一弗罗林,我的薪金甚至都不够每天喝上一瓶这样的酒。” “巴特大人若是喜欢,那往后我再给大人送一点过来,小人府上倒是还有少量存货。”成大朋一边说一边将碗筷勺杯都取了出来,很利落地替巴特摆好。 巴特倒也有点过意不去了:“成老板太客气了,要不……一起喝点?” “在下不胜酒力,还是巴特大人享用就好。”成大朋专门花心思来钻营,自然不是为了来找巴特喝酒的。 前次见过巴特之后,成大朋就在琢磨怎么把这条线继续跟下去,还特地招了同组的几个同僚一起出主意想办法。众人想来想去,似乎用美食作为慰劳品算是一个可行的主意。于是便花钱在城中找了一名来自北欧的厨子,然后弄了几道所谓的北欧美食。 不过荷兰的确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美食,就连荷兰人自己也曾经吐槽过“法国人为吃而活,而荷兰人则是为活而吃”。加上本地目前能找到的食材已经非常有限,所以着实弄出来的菜让成大朋都有些看不过眼。于是他又让自家米行的厨子,同时也是在三亚受过厨艺培训的安全部同事,加了一道海汉的招牌海鲜饭,所用的海鲜还是来自于大成米行里提前储备的自家存货。成大朋还恐分量不足,又加了一瓶二两装的“三亚特酿”。 事实证明成大朋的担心是多虑了,几乎饿了一天的巴特显然没有任何挑剔食物的想法,几乎是以风卷残云之势将所有食物扫荡一空。至于那瓶三亚特酿,他在开吃之前就当作开胃酒给干掉了。 正文 730.第730章 被动的局面 “巴特大人对这些饭菜可还满意?”虽然巴特脸上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但成大朋依然用很谦卑的语气试探巴特的看法。 巴特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的油渍,打了个响亮的饱嗝,然后对成大朋应道:“非常棒!说真的吃完这顿饭之后,我很想下令把负责军队后勤的厨子拖出去吊死!相比之下,这几天在阵地上吃的伙食简直就是猪食!” “巴特大人满意就好!既然大人喜欢,那小人便让厨子多准备一份饭食,每日送来这边。”成大朋自然不会放过机会,立刻就顺着杆往上爬。 “如果城中的军民都有成老板这样的觉悟,那战争结束的时刻一定能早一点到来。”巴特不无感慨地叹道。 “莫非是今日战事不顺?”成大朋试探着问道。 虽然巴达维亚官方并没有公布今天战事的进展状况,但从一大早开始,东、北、西三面的城墙上都是炮声大作,而下午的炮声更是陆陆续续持续了两个小时之久,这让城中数万居民无一不是处在紧张之中。成大朋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他想知道的除了战事进展之外,更重要的还是双方的交战过程和作战手段,相比结果,这些细节对于海汉军方而言更有情报价值。 “我不的不承认,城外的这些野猴子真的非常难缠!”说到这个话题,巴特刚才因为美食而得到的好心情似乎也一下子就没了。 尽管与马打蓝军交手的情况属于绝对的军事机密,但刚才成大朋送来的这顿美食已经大大加深了巴特对他的信任程度,再加上酒精的作用,巴特此时对成大朋已放下了戒心,开始向他描述今天的交战情形。 成大朋对于巴特所描述的情形无疑是非常震惊的,他在上次到城墙参观的时候就曾仔细查看过荷兰守军的装备,认为仅从武器水平来看,荷兰守军应该是具有相当强的作战能力,至少是在明军之上。再加上巴达维亚城这坚固的城防,在交战之初对攻城敌军造成大量杀伤,应该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而且白天交战的炮火如此密集,在成大朋的想象中,开了几百炮,至少轰也轰死了两三千敌军才对,怎么可能战局还处于下风。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局面,马打蓝军在这次攻打巴达维亚的战事所采用的战术无疑是最主要的原因。巴达维亚当局根据前几年两军的交战状况进行了备战准备,但显然对敌军在战术方面的变化预计不足。马打蓝军在第一天的交战中所采用的战术,让守军明显感到了无所适从。出现在战场上的大型投石机显然不是马打蓝军来到这里之后才临时制造的攻城器械,而是早早就制作完成,用海船从更远的地方特地运过来参战的。马打蓝军在登录之后的头两天没有急于发动攻势,大概就是在营地里组装这些巨大的攻城器械。从这点来看,马打蓝军的战前准备无疑更有针对性,所取得的效果也非常明显。 装备原始的马打蓝军在对阵武器先进,又有坚城壁垒可以据守的荷军,居然能在一开始就占据主动,这是成大朋在战前无论如何都没料想到的。在成大朋的预计中,马打蓝军即便能够凭借兵力优势在交战中占据到上风,那大概也是在攻城过程中付出惨重的伤亡之后才能得到的战果。不曾想开战第一天,马打蓝军的表现就给了类似成大朋这样的预测者一记重重的耳光。 虽然马打蓝军不可避免地在交战过程中付出了一定的人员伤亡代价,但从目前参战兵力的伤亡比例来说,马打蓝军还真与荷军没有太明显的差距。马打蓝军或许无法计算荷军的伤亡水平,但居高临下的荷军却看得比较清楚,对于巴特这样的指挥官来说,今天的交战过程无疑给守军造成了一定的心理阴影。原本荷军引以为傲的犀利火器合坚固城防,给对手造成的杀伤极为有限,倒是被视作岛屿猴子、野蛮人、异教徒的马打蓝军,利用手里原始的武器打出了傲人的战绩。 “这……这真是……”饶是成大朋能说会道,听了巴特的描述之后也有些接不上话来。这个节骨眼上不管是安慰还是鼓励,站在成大朋的立场似乎都有点不对。好在他也算脑子转得快,稍稍停顿了一下之后便接上了话:“巴特大人,我们有句古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巴达维亚城毕竟还在我们手里,马打蓝人再厉害也不能凭空飞进来不是?再说那般巨大的投石机肯定制造不易,他们在城外只怕一时半会儿也补充不了损耗,待其用完了这几十架投石机,还不是一样得拿人命来填!” 巴特心道现在就是不知道马打蓝人准备了多少投石机,要是有个几百架,那大伙儿恐怕真得提前考虑投降保命的事情了。当然他不会把这种心里话对成大朋说出来,还是点点头应道:“成老板说得有道理,只要我巴特还在,就不会让马打蓝人踏入巴达维亚城一步!” 成大朋辞别巴特回到自己的住处,心中是有喜有忧。喜的是成功搭上了巴特这条线,今后交战期间也有借口去城防工事找巴特打听战况,获取第一手的情报;忧的是马打蓝军竟然如此强势,以至于荷军这边竟然从一开始就陷入到被动中,实在让人有些担心这巴达维亚城到底还守不守得住。 成大朋虽未曾亲见交战状况,但从巴特的描述中来看,荷军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无法迅速解决敌军阵中为数众多的投石机,几乎是在眼睁睁看着对手一点一点地摧垮己方的城防工事。如何能让荷军摆脱这种劣势,成大朋也想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虽然他当初在安全部受训时也曾接受过基础的军事技能培训,但对于如何指挥作战却着实是门外汉。 成大朋又想,若是有朝一日需要在战场上面对马打蓝军的是海汉民团,那又当如何应对?不过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自己便哑然失笑了。这荷兰人的火炮射程有限,在对阵马打蓝军投石机时占不到便宜,但海汉民团所装备的火炮可大不一样,射程两三里的巨炮为数不少,马打蓝军根本就没有机会把投石机推进到太近的距离。而且投石机三四百米射程就几乎已到极限,要想造出射程更远的投石机,那其体量就得再扩大,战场运送和部署更加不便,制造所需的时间和成本也都会大幅提升,算下来其性价比就未必比得过使用火炮了。 成大朋又想起以前听说海汉民团在安南作战期间,南方阮氏的军队就曾在战场上使用过投石机这类的大型武器,不过其射程和威力大概还比不了马打蓝人精心准备的巨型投石机,在海汉的炮火打击之下,基本连发挥作用的机会都没有得到就被轰成了碎片。 这么想想,虽然荷兰人一直对其武装水平引以为傲,但真要跟海汉民团比起来,可谓高下立判。不过这也更加从侧面反映出了情报工作的重要性,要是荷兰人事前能够搜集到对方的战备情况,那想必目前的状况就不会这么被动。而成大朋此时在巴达维亚所做的事情,也正是为了让海汉民团日后不会再战场上出现类似的窘状。想到这一点,成大朋觉得自己身上也被注入了莫名的力量,当下便提笔细细记录了巴特对于交战状况的描述。 当天汇集到大成米行的消息并不止巴特这一条线,与成大朋共事的另外几人也通过其他渠道获得了另外一些消息。 马打蓝军虽然是将巴达维亚城的北面作为了主攻方向,但同时也在东西两个方向发动了攻势。其交战过程据说与北边大同小异,只是别的消息渠道都是道听途说而来,远不如巴特向成大朋描述的这么详细。 从城中医护机构所得到的消息,东西两面也都各自出现了一定数目的伤亡战损。特别是东边城外于傍晚终战前所发生的爆炸,几乎半个巴达维亚城都听到了,而其所造成的伤亡也让东城的战地医护机构人满为患。另外东边和北边都抽调了大量民夫出城,据说是要连夜抢修今天交战中被对方投石机所损毁的堡垒。到天亮就这么十来个小时的时间,民夫们能够摸黑完成多大的工作量还真没什么好期待的,只能说是聊胜于无的手段了。 由于官方将战况实情进行了封锁,加上刚天黑的时候就开始施行了宵禁,因此目前城内还没有负面的消息传开。倒是城中心的广场上又多挂出了几十具马打蓝人的尸体,议事会和军方目前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巩固民众对战局的信心。至于接下来的应战策略,成大朋估计范迪门这样的大人物也未必能比自己厉害,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对付马打蓝人的投石机。 7月13日,天色刚刚亮起不久,城外的旷野中又开始回荡起马打蓝军的牛角号声。如果说前一天听到这样的号声还会让守军战意爆发,那么在经过昨天的战事之后,很多人对于这号声的第一反应大概已经变成了头疼。因为伴随着这号声的响起,或许接下来又会有大量的石弹从天而降了。 果然马打蓝军依然延续了昨天的作战方式,数十架高大的投石机被缓缓地推出营地,向着巴达维亚城前行。尽管很清楚对方的战术,但守军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应对方式,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对手不慌不忙地在阵地上部署投石机,慢慢调校位置和发射角度。 唯一能让守军感到庆幸的是,指挥官们从望远镜里看到投石机旁边堆放的石弹数目已经大大不如昨天,看样子马打蓝军的投石战术也同样存在着弹药补给的问题。巴达维亚城外倒是也有两处采石场,但距离对方登陆的港区都比较远,而且短时间内大概也没办法采掘出足够的石块运来战场。 然而这种庆幸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荷军指挥官就从望远镜中看到马打蓝人正用小车把一车一车的碎石砖块运抵第一线。毫无疑问马打蓝人并不傻,他们发现问题之后就已经选择了就近解决的办法,开始拆卸城外的建筑物了。 巴达维亚的居民人口虽然主要集中在城内居住,但城外有种植园、港口、贸易市场等许多设施,建筑物也为数不少。如果马打蓝军有耐心把城外方圆十里内的砖石建筑全部拆掉,那么拆下来的砖石大概也够把巴达维亚的城墙全部砸个稀巴烂了。 “都是碎石,投石机就没那么好的准头了。”指挥官们也只能用这种无奈的话来安慰脸色难看的属下们了。 目前守军还没有得到出城作战的许可,而且城里就只有几百骑兵,要出城对战列阵的数万马打蓝军无疑是自寻死路,到时候非但没办法摧毁对方的投石机,反倒是会将有限的机动力量全部都折损在战场上。因此前几天在失去了最好的出城作战时机之后,范迪门也已经不再提起派骑兵出战的打算了。 抛射碎石的准头的确远远不及整块的石弹,对于堡垒护墙的破坏能力也要差得多,然而其天女散花一般的效果,却是让城外堡垒中的守军大吃苦头。士兵们不得不全部集中到墙根下躲避,以免被雨点一般落下的砖石碎块给击中。就算是只有鸡蛋大小的石块,在落到这边的时候威力也已经足以杀人,即便是带着金属的头盔,被石块击中后也极有可能会被折断脖子。 “这帮该死的懦夫!他们就只会躲得远远的扔石头!难道这些异教徒都是猴子变的吗?”城墙上巴特看到城外守军的窘状,忍不住连连叫骂。 正文 731.第731章 战术变化 荷兰自进入远东地区以来,少有在正面战场上被压制得这么被动的时候,即便是前两次马打蓝军围城许久,守军也能较为从容地进行应战,拒敌于城墙之外,最终都是让对手无功而返。荷兰人上次在战场上被人打得跟狗一样,大概还得追溯到当年在澎湖被明军大举讨伐的时候了。 尽管之前与马打蓝军的交锋纪录中也有不少士兵被对方投石机所杀伤,但并没有像今时今日这么被动过。守军部署在城墙上的火炮虽然也三不五时地能够命中到对方的投石机,但低下的命中率并不足以改变目前被动挨打的战局。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推移,城外堡垒的护墙受损状况也在一点一点的增加。巴特不得不下令让堡垒中的大部分士兵撤回到城内,只让少部分士兵继续在堡垒中较为坚固的位置留守。这样虽然仍无法改变被动挨打的劣势,但至少可以有效地减少城外部队的无谓损失。 马打蓝军的耐心果然很足,他们应该能观察到城外堡垒的驻军有部分从城门处撤回了城里,但并没有派上步兵进攻,仍然是不停地用投石机向城外几处堡垒投射石块。 此时范迪门也来到敌军部署投石机最多的北面战线督战,看着城外如同雨点一般砸下的乱石雨,范迪门的脸色跟巴特如出一辙,都是铁青一片。 作为一名军人,范迪门的确对于这样的被动状况也难以忍受,但作为一名担负城市安危的统帅,他又不能轻易下令让守城部队出城作战。 范迪门的拳头攥了许久之后,才慢慢松开,开口说道:“看样子我们在过去几年里费时费力修筑的这些堡垒,最大作用就是消耗对方投石机的使用寿命了。” 巴特苦笑道:“就不知道最后是他们的投石机先报废,还是我们的堡垒先塌完。” 范迪门摇摇头道:“即便他们的投石机先报废,我们的堡垒也已经基本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范迪门的话并不夸张,在敌军不断的投射之下,城外的堡垒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步崩塌。昨晚让民夫出城连夜抢修的部分显然没有什么坚固度可言,一块石头砸到直接就塌一片下去,这毁坏的速度可比恢复工程快得多了。 范迪门若有所思地侧头对巴特问道:“现在我们使用火炮轰击投石机的命中率大致是多少?” “大约30到40发炮弹会命中一次。”巴特说起这个命中率,自己也觉得有些羞愧。从昨天打到现在,摧毁的投石机才不过二三十架,而炮弹预计已经打了近千发了。即便敌军的投石机不再增多,照这种速度打下去,极有可能还要打三四千发才能全面摧毁敌军的投石机——这还仅仅只是北边的战线而已。 “太低了。”范迪门听到巴特的汇报之后也忍不住为这低下的命中率感叹道:“我们每发射三百发炮弹,大概就会有一门炮作废,照这么打下去还没等正式交手,部署在这里的火炮就得丢掉差不多四分之一了。” “或许,我们应该节约火炮寿命,停止射击对方的投石机阵地。”巴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停止射击?”范迪门皱眉道:“那不就是在放任他们攻击我们的城外堡垒?” “将军,敌军中的投石机很难在城外制造,坏一架就少一架,而我们的火炮也是一样。在目前的局面下,我认为用我们的火炮寿命去交换他们的投石机寿命,其实是很不划算的买卖。”巴特大着胆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接着说。”范迪门若有所思地应道。 巴特得了鼓励继续说道:“将军,你一定还记得他们上次入侵的时候吧?那时候我们造成杀伤最多的环节,其实是在他们停止使用投石机之后。在攻城期间,他们就不得不停止使用投石机了。” 巴特所说的是1629年双方交锋时,马打蓝军因为投石机射程所限,在对射中并没有多大的便宜可占,反倒是被居高临下的城防炮火打得很惨。在投石机快要损坏殆尽的时候,马打蓝军便转换战术放弃了投石作战,转而以步兵攀附城墙的战术攻城。 当然,由于双方的武器性能差距所限,马打蓝军的攻城部队并没有占到任何便宜,由于缺乏远程火力的掩护,反而是在城下遭受了极为严重的杀伤。大量的伤兵导致马打蓝军的后勤不堪重负,也是其后来主动撤退的主要原因之一。 而眼下的交战方式,荷军并不能充分利用自己在武器性能和防御工事方面的优势,而是如巴特所形容的那样,在拿火炮的使用寿命跟对手低成本的投石机硬怼,作战效能十分低下不说,对于火炮寿命的损耗也是无法忽视的。巴特认为与其这样,倒不如干脆放弃在目前交战距离上的努力,把敌人放近了打,至少在前一天的首次交锋中,荷军的战损比相比对手还是具有非常明显的优势。 范迪门也是有相当指挥经验的高级军官,巴特的意图他听完之后就立刻明白了。范迪门望着城外的战况沉思片刻之后,才开口表态道:“我现在立刻去议事会,表明改变战术的必要性。你在这里盯着,等我的消息。” 由于事关重大,尽管范迪门拥有指挥权,但类似这样的战术改变还是必须要先向议事会报批才行。但范迪门作出这个表态,可以说他其实已经赞同了巴特的提议,只是还需要完成最后一个手续才行。当然了,以议事会那帮白衬衫的作风,巴特可以想象范迪门多半难以避免遭受到刁难,毕竟那帮人一向以跟军方作对为荣,哪怕是已经被敌军杀上门来,也必须得用种种手法表明他们才是巴达维亚城中的主事人。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人背后站着公司的大股东们,大概范迪门在老科恩下葬当天就已经下令把这帮专门跟军方捣乱的白衬衫全吊死在城中心的广场上了。 尽管军情紧急,但巴特也不敢肆意妄为,在没得到范迪门的消息之前,他也不敢下令停火。不过他还是想到了一个折衷的办法,让原本分作两批轮流作战的炮台变作三批,这样就变相减少了同时参战的火炮数量,从而降低弹药的消耗。 议事会的顽固显然超出了巴特的想象,直到这一天下午敌军收兵回营,都没有范迪门的消息传回来。他甚至很想派人去议事会看一看,是不是范迪门将军已经被那群该死的白衬衫给谋害了。 成大朋的及时出现拯救了巴特快要崩溃的情绪,准确的说,是他带来的美食拯救了巴特。在城头督战了一天的巴特只啃了两片干巴巴的面包和一节硬得跟石头一样的熏肠当午餐,到下午休战时早已经是饥肠辘辘。看到成大朋出现如同看到救星一般,便将他带回自己在城墙下的驻地。今天也不用成大朋动手了,巴特自己就接过食盒,三下五除二地将几盘食物都取了出来。当然了,他也没忘了放在食盒下层那一小瓶开胃酒。 “成老板,你真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好朋友!我很喜欢你这样信守承诺的人!”巴特一边一只烤鸡撕下半边放进嘴里大嚼,一边含糊不清地夸奖道。 尽管成大朋一向是以财大气粗的形象示人,但此时看到巴特的吃相却有些莫名的心疼,他倒不是买不起一只鸡,而是如今巴达维亚城被围,城里的各种食物不但价格飞涨,而且资源严重匮乏。米行里倒是还喂着十几只鸡,但照巴特这吃法,顶多也就是撑半个月的时间。而半个月之后这巴达维亚城要是还没有解围,那别说活鸡了,恐怕连鸡毛掸子都不好找了。 巴特在这里吃一顿,成大朋和自己的同僚们就少一份食物。不过成大朋心疼归心疼,还是得挤出笑脸来应对巴特:“只要大人喜欢就好。” 待巴特吃了一阵之后,成大朋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不知今日与敌军交战状况如何?大人可有什么好消息吗?” 巴特听到这话,狠狠地将嘴里的骨头吐出去,压低了声音道:“这些可恶的南洋猴子!一整天都躲在城外很远的地方,用投石机攻击我们的工事!” 成大朋应道:“那岂不是跟昨天的战况类似?” “差不多就是这意思。”巴特有些气馁地说道:“这些家伙已经学聪明了,在没有摧毁我们部署在城外的堡垒之前,他们大概是不会动用步兵攻城的。” 成大朋问道:“那城外的堡垒可还能坚持下去?” 巴特苦笑着摇摇头道:“如果按照现在的状况,大概再有两三天,外面的堡垒就彻底变成废墟了。不过这或许不完全是坏事,等城外的堡垒被他们清扫完,大概就得上步兵了。” 成大朋不解其意地追问道:“那若是他们继续用投石机攻击城墙,又当如何?” 巴特应道:“城墙要比外面的堡垒护墙坚固得多,光靠投石机是不可能攻陷城墙的。而且他们的石弹储备显然很有限,今天已经开始拆城外的建筑物了。再说步兵攻城的时候,他们就没法继续使用投石机了。” 成大朋恍然大悟道:“对啊,步兵推进之时,若是再用这投石机攻城,岂不是有误伤之虞!巴特大人高见!只需放对方步兵攻城,投石机之危定当缓解。” 巴特脸上却是没什么欣喜的神色,摇摇头道:“我们即便知道,也不敢轻易做出调整。范迪门将军已经向议事会请命,但目前还没有任何的消息。” “这议事会的大人们难道不知城外战况吗?”成大朋不解地问道。 巴特嗤笑一声道:“这些人连城墙都不敢上,哪会知道战况如何。他们每日就躲在市议会,对军队指手划脚,唯恐被我们忽略了他们的存在!” 成大朋听到巴特指责议事会,倒也不太好搭腔接话。巴特可以说,但他作为一个华人,却不能随意附和,否则引起了巴特的怀疑,那就前功尽弃了。 成大朋回想自己所知的海汉制度,似乎执委会也对军委拥有绝对的权威,不过执委会里有好几位都是军方出身或者明显倾向于军方的首长,因此似乎从未听说过执委会跟军委起过类似巴达维亚这样的冲突。 巴特感叹了两句,见成大朋没有接话,也猜到他是顾忌到自己身份不敢在这个话题上轻易搭腔,当下便转开话题道:“成老板也不用担心,马打蓝军想要攻进巴达维亚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如果这场战事拖到八月,那谁赢谁输,可就不一定了。” 成大朋一听巴特这话里有话,当下便下意识地问道:“莫非到了八月之后,还会有援军赶来解巴达维亚之围?” 巴特点点头,却没有细说其中究竟,只是含糊地说道:“到时候马打蓝军就算想撤,那也不是说走就能走了。” 成大朋在脑海中迅速过滤了一下自己所掌握的一些信息,认为巴特这话应该不是在吹牛。马打蓝军登陆之前,停泊在巴达维亚港的商船战船全都突围而去,这些船的去向肯定是南洋的其他荷兰殖民地。虽然这些殖民地分布各处,但如果有时间将其兵力慢慢集结起来,那仍然是一支拥有强劲实力的海上武装,杀回来解围也是有可能的事情。而马打蓝军的攻势如果持续到下个月,还能保有多少战斗力,那还真不好说,毕竟他们是客场作战,有着诸多的后勤问题需要解决。一个处理不当,就有可能会影响到这支军队在战场上的实际表现。 带着满满的收获,成大朋回到了大成米行,与前一天一样,赶紧回到书房中将所见所闻全部记录下来。虽然不知道这些情报何时才能送回三亚,但成大朋确信这些消息对军方来说,一定具备很重要的参考价值。 正文 732.第732章 攻城战 7月16日,苦苦支撑了数天的巴达维亚守军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敌军连日使用的投石抛射战术对投石机的损耗在这一天集中爆发出来,东、北、西三面战场上的投石机几乎都在这一天陆续出现了大面积损坏的情况。由此倒也可以推断出这批投石机的确是统一制造,因此其使用寿命损耗的速度也趋于一致。 看着敌军阵地上零零星星几架还在坚持抛射石弹的投石机,城墙上的守军都发出了欢呼声,仿佛是打了大胜仗一般。虽然前两天议事会最终同意了范迪门的提议,放弃在远距离上使用火炮摧毁对方投石机的战术,并且认可了军方暂时放弃城外堡垒,保留有生力量的做法,但连着被这群一向被视为野蛮人的对手压制了数天,守军心里的那股憋屈劲一直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宣泄口。而敌军投石机开始损坏,也预示着双方终于要进入短兵相接的战斗阶段,这对于单方面被石头砸了好几天的守军来说,似乎并不算是什么坏消息。 但对于范迪门和巴特这样的指挥官来说,这口气却丝毫不敢放松。他们很清楚前一段的交锋中敌军的主要目标只是摧毁城外的堡垒工事,而非人员杀伤,战争还没有进入到真正的残酷阶段。在接下来的短兵相接中,守军的武器装备在杀伤力方面或许会占有一定的优势,但近距离的交锋势必将大大地增加参战人员的伤亡,荷军的人员折损相比前面的几天只会增多,不会减少。 随着马打蓝军军中的牛皮大鼓擂响,城外的军阵开始缓缓地向着城墙推进。而这次的推进就不再是交战之初的小规模突入了,从城头上看去至少有十几个方阵在同步推进,而每个方阵中都有上千的士兵。在方阵之间又穿插着大量提着梯子、木板的工兵,看样子马打蓝军是将继续使用他们之前取得不错效果的梯桥战术来攻克城外的壕沟。这种简单的工具可比投石机容易制造多了,以马打蓝军的人力,每天都能造出上百架梯桥,而守军想要将其摧毁,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当马打蓝军进入到城防炮火射程之后,城墙上又开始次第响起了隆隆的炮声。此时马打蓝军中鼓声变得急促起来,士兵们也放弃了慢腾腾的前进方式,开始小跑起来。 跑在前面的工兵在抵达护城壕沟边之后,便迅速运用手头的工具开始搭建梯桥,速度竟然比前几天那次攻势还要快。在宽度一里多的进攻线上,竟然同时有超过三十处梯桥在搭建,这种作战策略让城头上的守军难以集中火力对其进行打击。而城外的堡垒已经化为一片废墟,也无法指望火枪队在近距离狙击这些马打蓝工兵的施工。 仅仅在几分钟之后,一队马打蓝步兵就挥舞着弯刀冲过了刚刚搭建完的一座梯桥,扑向城墙下方。在他们身后是数名提着长梯的士兵,这种长梯前面还带有长长的铁制弯勾,一旦搭上城头,就可能钩住城墙,从而让守军难以将其推离城墙。 “火枪队,听我的命令,准备射击!”巴特大声下达着作战命令。 他亲自指挥的火枪队编制为130人,其中125人为作战人员,分列为五个横队,每排25人,作战时采用轮转式射击法。随着一声令下,第一排的火枪手将步枪伸出了城墙上沿,枪口对准城外如密密麻麻蚂蚁群一样的马打蓝军。 “开火!”随着巴特的军刀挥下,第一排火枪手扣动扳机,燃烧的火绳在机械结构的带动下被推压进火门,点燃其中的黑火药,推动弹丸飞出枪膛。至于子弹能不能准确地命中远处的目标,很大程度就还得看运气了。 射击完毕的火枪手迅速离开发射位,退到后面装填弹药。身后的另一排火枪兵立刻补充上来,举枪瞄向城外。巴特手下的这支火枪队都是参加过多次战斗的老兵,使用火绳枪作战的技能也较为娴熟,五排轮转射击,基本可以做到大约20秒一次齐射的频率,在城中的守军中也算得上是比较优秀的水平了。 由于城外的敌军必须要通过护城壕沟才能攻到城下,因此在壕沟前聚集了大量的士兵,城头上的火枪队射击这些目标几乎不用瞄准,每次射出的25发铅弹至少有七成都能打中人。城下的马打蓝军中不停地有人中枪倒地,哀号惨呼声此起彼伏。 不过马打蓝军也没有打算用人命来消耗守军弹药的意思,很快就在军官的指挥下用弓箭和短矛向城头上发起了反击。当然,站在低处向高处抛射的难度,可要比居高临下的射击大多了。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反击仍然是对守军的作战形成了无法忽视的干扰,而且尽管有着护甲在身,守军中仍然无可避免地开始出现了伤亡。 第一架攻城梯搭上城墙的速度比巴特预计的更快,不过没等到城下的马打蓝士兵攀附而上,城墙上就推出了一根两头用铁链系住的原木,将这架攻城梯拦腰压断。 第二架搭上城墙的攻城梯也遭受了类似的待遇,所不同的是从城头砸下来的是一方条石。这块条石顺着梯子中间滑下去,将来梯子中间不及躲避三名士兵连同底下扶梯的人一同给砸到了地面上。首当其冲的一人当场就挂了,而下面垫背的人也逃不了手脚折断的下场。但攻城部队的攻势并没有因为守军的抵抗而减缓,越来越多的攻城梯正在源源不断地运抵城下。 “让城里的投石机都动起来,别让这些猴子轻松靠近城墙!”巴特抓过一名下属,大吼着向他下达了命令。那名惊魂未定的下属扶了扶头盔,赶紧下城墙去传令去了。 守军在城内也部署了少量的投石机,这些投石机的射击线路都经过了仔细计算,确保其抛射的最高点正好通过城墙,然后在空气阻力和重力的共同作用下坠落到距离城墙不远的城外,其打击区域便是护城壕沟以北,也就是目前马打蓝军集结等待通过梯桥的地方。 城内的部队倒是没有让巴特失望,很快便是一阵呼啸声响起,一排石弹从城墙上划空飞过,砸向城外的马打蓝军。 “你们这些野猴子!让你们也尝尝投石机的厉害!”被马打蓝军投石机压制多日的巴特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从城墙垛口探出头去大声叫骂,而马打蓝军则是用数十支弓箭的齐射回应了他。如果不是副官手疾眼快地把他拉回来,巴特大概就要为自己的叫骂而付出头上多几个窟窿的代价了。 不过这种投射的心理威慑作用远远要大于实际杀伤,十几发石弹砸下去并不能阻止马打蓝军继续通过护城壕沟攻到城墙下。也就只有其中一枚石弹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壕沟上的一座梯桥,将桥面直接砸塌,七八名士兵也因此而落入水中,算是稍稍减缓了敌军的攻势。 三分钟之后城内的投石机又发射了一轮,这次发射的不再是石弹,而是燃烧的油罐子。这玩意儿落地之后就摔碎了,火种将落点周围四五米引燃,顿时让城外的敌军乱成一片。 “干得好!烧死这些该死的异教徒!”巴特一边大叫着给城墙上的士兵们打气,一边指挥着火枪队继续朝着城外的敌军进行齐射。 马打蓝军的攻势从清晨一直持续到下午,在付出了上千人的死伤之后,马打蓝军眼见仍然无法攻上城头,才悻悻地选择了收兵。 巴特看到城下的马打蓝军撤退之后,连身上沉重的盔甲都没有力气卸去,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在上午的指挥中已经喊得声嘶力竭,现在嗓子已经哑了,只能让副官暂时代替自己行使指挥权。 尽管打退了马打蓝军的攻势,并且给敌方造成了一定的杀伤,但守军付出的代价可一点都不低。仅巴特亲自指挥的这支火枪队,到战斗结束时还在阵中的人就只有九十七人了。 当然相比于守军,马打蓝军的人员损失无疑是要严重得多,光是城外的尸体就足够让人触目惊心。虽然还没有进行仔细的清点,但巴特估计光是发生在北面城墙的交战中,马打蓝军的死伤数目就大概会在一千到一千三百人左右,这个数字几乎是交战初日的两倍,由此也可见今天战况的激烈程度。 整个北面城墙状况比较好的地段,大概就只有北门外了。那两处拱卫北城门和护城壕沟上唯一一座通道的堡垒依然健在,尽管在开战以来的这些日子里已经被敌军投石机砸下了千枚石弹,打得护墙多处崩裂,但这两处堡垒在修建时所下的工夫还是起到了明显作用。在其他各处堡垒都已经土崩瓦解的时候,这两座堡垒还依然能够屹立在北门外。在今天的交战中,驻守两处堡垒的荷军士兵也在近距离上用火炮和火枪给予进攻方沉重的打击,以至于马打蓝军甚至没有将北门作为攻击重点,而是选择了其他防御较为薄弱的地段搭建梯桥,渡过护城壕沟攻城。 当然了,这或许跟范迪门亲自坐镇北门指挥也有一定的关系,城内最精锐的荷军部队几乎都集中在了这边,城头上的火枪部队甚至全部装备了从欧洲运来的燧发枪,作战能力要比巴特手下的火枪队强了不止一档。而且北城门外的堡垒还有多门火炮,如果敌军试图要通过护城壕沟上的通道,那么这些火炮收割人命的速度肯定要比他们冲锋的速度更快。马打蓝军上午只是稍作尝试之后,就放弃了攻击这个地段的想法。 但不管是巴特还是范迪门,都不会对马打蓝军的退兵掉以轻心。特别是作为北面城墙最要害地段的北城门,要说马打蓝军完全放弃了对这里的觊觎,范迪门是绝对不会相信的。他确信只要马打蓝军想到了合适的进攻办法,就一定还会卷土重来,再次攻打北门这片区域。 由于不知道马打蓝军会不会稍事休息之后就再次发动攻势,城内的守军根本不敢大意,士兵们甚至不被允许卸下身上的防护盔甲,只能着甲休息。好在目前城内的粮食供应倒是没有问题,士兵们还能及时地吃到热食来补充消耗的体力。 当然已经吃了数天小灶的巴特就有些不一样了,他现在对于军中伙食的态度十分明确,那就是大写加粗的不满意。荷兰人的餐饮文化一向乏善可陈,不过生来就在这种环境中长大似乎也没有什么异样,但在尝试过某华商特别提供的小灶之后,巴特的眼前似乎是打开了一个通往新世界的窗口——原来世上的美食不仅仅只有烤面包片、奶酪、豌豆汤和熏肠而已,还有那么多自己未曾尝试过的好东西。 在经过了多日的不断套路之后,巴特跟成大朋的私人关系也是突飞猛进。说得严重点,在个人生活方面,巴特跟成大朋或许比他跟苏克易之间走得更近,有更多的共同话题可聊。毕竟一个是有备而来刻意逢迎,另一个是口快心直毫无防备,一来二去之下,两人也算是成了朋友。 而在成功套路到了巴特这个第一手情报来源之后,成大朋的工作也变得轻松了许多。他无需再每日里通过各种关系去搜刮情报碎片,再进行繁复的辨别和拼凑工作,只要准备好一顿晚饭,就能从巴特口中套到不少最新的战况,以及两军作战的细节描述。成大朋虽然并非军方出身,但在和巴特打了这么些天的交道之后,倒也对军事知识增进了不少了解。他在听完巴特的讲述之后回到米行,就可以和军方背景的同僚一起,慢慢还原出两军交战的战场状况。 正文 733.第733章 反转的局势 相较于成大朋等人在巴达维亚所获取的详细情报,海汉军方目前所得到的消息就显得十分粗略了。这些消息基本都是北归的大明海商所提供,军方和安全部花了很大的气力,才将这些碎片化的消息慢慢拼凑成有用的情报。 根据所得的各种情报汇总分析,最后军方认为马打蓝国此次出兵攻打巴达维亚的军队规模约在四到六万人,之所以误差范围如此之大,主要还是因为无法获取到第一手的资料,只能通过别人口中描述的舰队规模,某地的兵力抽调状况来进行推断。此外为了配合这次作战,马打蓝国还征发了超过三万名民夫参战,单以参战人数而论已经超过该国上一次讨伐巴达维亚的战争所投入的人力。 马打蓝国能够在荷兰总督科恩死后数天内就发动如此规模的战争,其动员能力的确是让海汉执委会都大大地吃了一惊。一直以来执委会都将荷兰东印度公司作为海汉南扩的最大障碍,却忽视了南洋这些地方政权的存在,绝大多数穿越者都认为南洋的环境难以孕育出具有强大战争实力的帝国,但马打蓝国无疑是一个另类的存在。 由于这个政权在历史上仅仅只是现象级的存在,辉煌的时间不过几十年,之后就一路走下坡路直到最后被荷兰人分封而治,海汉执委会一向都没有将其太当作一回事,但恰恰目前这个时段就是马打蓝国实力最强大的时候,而其在这次战争中所表现出的战争动员能力,也是让执委会侧目——要在数天内调动几万军队并实现跨海作战,别说安南、占城之类的国家,就算以大明的条件也难以做到。 而马打蓝国此次攻打巴达维亚的举动,已经不在史料的记载之内,换句话说这其实又是穿越集团给这个时空所带来的蝴蝶效应之一。在原本的历史上,1629年马打蓝国所发动的攻势就是最后一次攻打巴达维亚城,而荷兰总督科恩就病逝于那次战争期间,但由于海汉的出现,科恩总督成功续命,而马打蓝国居然也没有就此偃旗息鼓,等到三年后发动了第三次马荷战争。对于这次战争的结果,已经没有现成的史料可以参考,海汉手中就算有再多的黑科技,也难以预料这次究竟会鹿死谁手,而这也正是海汉对于南海爪哇岛发生的这场战争格外关注的原因之一。 但碍于海汉目前的势力范围和海上实力所限,不能派出人员前往一线观战,所以对于双方的参战兵力规模,交战方式,战场动态,战局进展等等,都无法得到确切的消息。海汉这边在心急之余,也只能耐心地等待进一步的消息。 当然了,以目前海汉所建立的外交关系来说,倒也不是一点消息都得不到。在战争爆发的消息传回三亚之后,执委会在第一时间就授权安不纳群岛的罗杰,让他与过往当地的外国船只交涉,购买相关的情报。 这个节骨眼上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胆子前往当地观战的,就只有百无禁忌的葡萄牙人了。距离巴达维亚最近的葡萄牙殖民地在马六甲海峡,虽然这两地相距也有上千海里的航程,与安不纳群岛南下的航程相近,但葡萄牙人有一个优势就是他们与马打蓝国也有商贸关系,因此他们的船只可以在马打蓝国的港口进行停靠补给,当然也可以借此打听了一些海汉这边不方便出面查询的消息。 不过葡萄牙商船即便是在安不纳港得到消息之后直接从当地南下前往巴达维亚,这一来一去也有两千海里的航程,一时半会根本回不来,即便收集了情报也没有多少的时效性可言。罗杰本来想搭葡萄牙商船亲自跑一趟,以便用电报在一线向三亚发回战场报告。但执委会考虑之后认为此举太过冒险,万一罗杰出了什么差错,那可就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了。而且目前安不纳群岛还有诸多的开发和基建工程正在进行当中,罗杰作为当地的军政一把手,肯定不能随意丢下手头的事情,即便是要动地方,也得等大本营派人过去交接工作才行。 这一来二去,时间很快就到了七月底。海汉依然没有什么更确切的消息,只知道马打蓝军一直封锁着巴达维亚港湾,至于陆上的战况却一无所知。海汉这边也只能从马打蓝军的动向来判断,巴达维亚此时应该还没有失陷,但孰弱孰强却难以有明确的结果。 8月5日,一艘从爪哇岛东部港口返回大明的商船带来了一个新的消息。据说有规模不小的荷兰武装船队在数天之前攻破了当地的苏鲁马益港,即后世华人所称的泗水港。 泗水港作为爪哇岛东部的重要贸易港,早在13世纪初就已经有华人踏足当地,宋代赵汝适所著的《诸蕃志》中,称其为“重迦庐”,元代汪大渊所著的《岛夷志略》中称为“重迦罗”,都是对当地古称jungala的音译。15世纪初马欢所著的《瀛涯胜览》中将当地称为“苏鲁马益”,后来这个称呼也得到了延续,17世纪初明人所著的《东西洋考》中也使用了这个地名,书中描述当地“林木蔚茂,千余家,强半中国人。又有长臂猿猴数万。”由此也可见华人在当地早就具有一定的影响力,明代南下的华人海商也往往会在当地港口与土著居民进行香料交易。 苏鲁马益港是马打蓝国的重要贸易港口之一,不过由于战事爆发,当地的海上武装和陆上武装都有大半被抽调去了巴达维亚作战,导致了当地的防御十分空虚,荷兰船队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杀入了港口,捣毁了马打蓝在当地所设的所有官方机构,并且劫掠了大量的金银珠宝。不过愤怒的荷兰人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对于停泊在港口的外国船只,他们只是进行了驱离,而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地一并抢个痛快——毕竟还要指望着这些商船以后去巴达维亚进行贸易,如果在这里赶起了海盗勾当,那只能砸了自家的招牌。 而这艘返回大明的商船就恰好在当地目睹了荷兰船队攻陷苏鲁马益港的整个过程,根据船上人员的形容,这支荷兰船队至少有超过三十艘装备了大量火炮的武装帆船。从船型推断,这支船队大概就有两三千人的规模了。 在罗杰的反复询问之下,商船船长又透露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他的船在离港前曾向荷兰人申请补给淡水,就在这短暂的接触中,曾经听到有荷兰船员表示会将战火烧遍马打蓝国的港口。虽然这听起来好像只是一句口号,但罗杰却认为这有可能是表示了荷兰人的反击并不仅限于苏鲁马益港一处。换句话说,荷兰人大概会趁着马打蓝国防御空虚的时候,一股脑捣毁其国土上的主要港口。 马打蓝国的疆域从东至西,包括了苏门答腊岛、爪哇岛、帝汶岛的大部分地区,东西跨度超过三千公里,而南北跨度也超过一千公里,在这片区域中还包括了辽阔的海域在内,真要沿着海岸线一处一处地攻打港口,即便都如苏鲁马益港这么顺利,没两三个月时间恐怕也是完不成的。因此罗杰认为荷兰人的舰队大概并不止出现在苏鲁马益港这一支,而是会在多地发动类似的袭击,然后再一起反扑巴达维亚。 如果荷兰人真是采用了这样的作战计划,那实施的难度无疑相当大。在这个缺乏远距离通讯手段的时代,很难在辽阔的地域范围内让多支部队协同作战,更何况这个棋盘还是以海洋为主,要达到行动同步的确具有相当大的难度。但罗杰发给三亚总部的电报中,还是坚持认为有“海上马车夫”之称的荷兰人必定是在前往南洋各殖民地集结船队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好了反击作战的方案,并会按照约定的时间同时出现在巴达维亚外海,从海上解决被马打蓝大军围困的巴达维亚城。 罗杰的报告送到军委之后,也引起了军方高层的重视。如果罗杰的推论与事实相符,那么可以说明荷兰人在过去的三年中也一直在为这次所爆发的战事作准备,因为这样跨地域的大规模部队集结,是不太可能在战争爆发时才突然采取的措施,势必要经过许多的准备和演练才能实现。荷兰人放弃了海上防御,让马打蓝军在巴达维亚港顺利登陆并围困城市,却在外围集结海上力量,等待反扑的时机到来,这样的作战计划的确很疯狂,但如果真的实现,那的确将会给予马打蓝国重创。 军方参谋部对此还进行了数次的作战推演,但由于手头关于交战双方的军事情报不够详尽,所以推演也很难反映出真实的战局。不过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那就是荷兰人此举的的确确是在拿巴达维亚城的安危做赌注。因为不管是否荷兰人在战前就准备好了这样的计划,但战争爆发之后他们的海上力量没有选择尽快回防巴达维亚港,而是沉默了大半个月之后突然开始袭击敌军的港口,这无疑是在赌博对方不可能在这段时间内攻陷巴达维亚,否则荷兰人即便摧毁马打蓝国的所有重要港口,也无法挽回失去巴达维亚城的损失。 以巴达维亚城的重要性来说,丢了这个地方,基本就等同于丢掉了东印度公司在南洋乃至远东的根基。荷兰人在南洋的殖民地虽然不少,但由于客观条件所限,多数都是以种植园的形式存在,并没有第二处类似巴达维亚这样的大型城市。以目前南海地区群雄并立的态势来说,荷兰人大概也很难在短期内再找到另外一处落脚之地,重新修建一座港口城市来取代巴达维亚的地位和功能了。 输了就输个彻彻底底,赢了就一劳永逸解决离自己最近的威胁,荷兰人竟然以此来作为跟马打蓝国一决雌雄的赌注,也足见其对这场战争下了多大的决心。 在意识到事情的真相之后,海汉军方的高层也不仅对荷兰人心生敬意,毕竟这种在战争中直接showhand跟对手赌家底的做法,并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出的决策。颜楚杰自问若是有敌人直攻三亚,自己肯定不敢让现有的三大舰队在外面潜伏大半个月不动,坐视敌军攻打自家大本营。 “只可惜现在没有进一步的情报能够证明我们的猜测。”颜楚杰在汇报完了情况之后,不无遗憾地对陶东来说道:“说实话,我真的不想在战场上面对荷兰这样丧心病狂的对手。这一场战争即便他们最终能够打赢,我估计巴达维亚的战况也会十分惨烈,其损失恐怕不是单单用金钱所能计算的。” 陶东来道:“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我还是希望荷兰人最终能取得胜利。你知道为什么吗?” 颜楚杰点点头应道:“荷兰人想要在南洋地区扩张,有许多外界力量都会出手阻止。但如果这个马打蓝国击败了荷兰人,接下来很快就会统一南洋的大部分地区,成为区域大国。今后我们想要在南洋事务中插手,就没那么容易了。” “而且这个马打蓝国的侵略性太强,扩张得太快,如果继续壮大,这个国家不会止步于南洋。”陶东来补充道:“如果他们向北,很快就会跟我们撞上,这不是一件好事。” 陶东来没有把话说完,但颜楚杰已经心知肚明他的意思。马打蓝国在某些方面跟海汉其实有类似之处,并且都处在高速扩张势力范围的阶段,南洋一旦没了荷兰人,就几乎没有其他力量能够制约马打蓝国,而这对于暂时没法把触角伸到南洋的海汉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正文 734.第734章 艰苦的攻守战 对海汉来说,最理想的结果莫过于荷兰人跟马打蓝人战得两败俱伤,今后数年内都无法恢复元气,并且继续互相牵制。这样等到未来海汉羽翼丰满开始南下扩张势力范围的时候,他们的力量就不足以阻止海汉的企图了。而在这两家交战过程中所能搜集到的情报,也将成为今后一段时期内海汉军方研究针对性战术的重要依据。但可惜的是截止目前,所得到的情报都是来自外围的零散信息,真正交战的中心战场上却连半点确切的消息都没有。 “情报工作还任重道远啊!”陶东来叹道:“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却没有办法拿到详尽的战报,真是可惜了!” 颜楚杰应道:“当地海域已经被马打蓝人完全封锁,现在只能耐心等待战争结束了。不过郝万清倒是给我打过包票,说安全部在当地派驻的人员很有办法,在情报搜集方面一定不会让执委会失望。” 在接下来的十来天中,又陆续有马打蓝港口遭遇荷兰船队袭击的消息传到安不纳港和安南南部的金兰港。之前罗杰对荷兰人布局的猜测,似乎正在一点点地变成现实。这些消息既然已经传到了海汉人耳中,那想必在巴达维亚作战的马打蓝军主力也应该收到了风声。就是不知道在被对手抄家的状况下,马打蓝军是否还能够坚持把这场战争进行下去。 8月7日,南洋爪哇岛巴达维亚。围城战已经持续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双方在此期间都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荷兰军官巴特驻扎的北面城墙外已经没有任何还能供守军布置防御的堡垒存在,就连北门外那两处似乎坚不可摧,拱卫着护城壕沟北段唯一通道的堡垒,也已经彻底变成了废墟。马打蓝军先前虽然没能用投石机摧毁这两座堡垒,但仍然是硬生生地用人力拔掉了这两颗横亘在攻城道路上的钉子。为此马打蓝人大概付出了三千名战士的性命,而荷兰守军前前后后也有大约六百人战死在北门外的这块血肉磨盘当中。 在扫除了城外这些碍事的堡垒之后,马打蓝军将攻城的主力方向确定为北面城墙,并且日复一日地发动着进攻。在各种重武器都统统试过一遍之后,双方的攻防战最终还是走向了短兵相接的肉搏阶段。荷兰守军虽然武器较为先进,又有城墙可以据守,但在每日十倍于己的攻城敌军面前还是无可避免地出现了大量的人员伤亡。 战争开始时荷兰人守军有将近三千人,但截至八月初的统计,还能在一线坚持作战的人员就只剩下一千四百余人,折损竟然已经达到了五成。而由各路杂牌武装组成的护城军,目前已经征召到了第三批,前两批的人员也已经在战争中死伤了相当的数量。城内大部分五十岁以下的男子都被临时征召入伍,战局紧张时新人甚至只有半天时间训练,然后领到一把铁尖长矛就被驱赶到城墙上去参与守城作战了。 这些被赶鸭子上架的新人,其战斗力和战斗意志可想而知。由他们守护的区域多次出现了被敌军攻上城头的危急状况。好在每次荷军总能及时赶到救援,用火枪将攀上城头的敌军迅速消灭干净。但这种状况的出现,其实已经说明巴达维亚城的城墙难以再继续固守下去。理智的统帅在这个时候的确应该考虑是否应该以保存实力为作战目标,不过如果不是迫于形势根本无处可退,范迪门有可能早就宣布弃城了。 在此期间也发生了一个小插曲,议事会里有人认为继续与马打蓝国战下去的胜算不大,为了避免巴达维亚陷落之后被敌军屠城,军方应该立刻派人与马打蓝军议和,用割地赔款之类的条件,先让马打蓝军停战再说——至少开放一条通道,让荷兰人能够体面地撤出巴达维亚城。 这个做法听起来似乎很识时务,也不失为一个保住性命和最后一点颜面的方案,但这对于已经鏖战了近一个月,人员损失巨大的军方来说,却无疑是一种极大的羞辱。并且这消息传开之后,对于城内的守军和民众也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很多人都不知道接下来是战还是议和,人心顿时变得惶惶不安了。 范迪门在这个时候倒是硬气了,也没有反对议事会的提案,就直接把出主意的人从北门逐出城外,让他去跟马打蓝军谈判——谁出的主意,谁就去负责解决。 当然范迪门的心里很有数,战争打到现在这个阶段,双方付出的代价都很大,火气早就已经无法再平息下去了,别说议和,就连临时停战都不太可能了。马打蓝军现在憋着一股气不计伤亡都要攻下巴达维亚,城破之后他们第一件事大概就是要剿杀城里的所有荷兰人。现在看起来城破似乎已经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在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放城中的荷兰人安然离开。 果不其然硬着头皮去马打蓝军中谈判的议事会代表没有得到什么好下场,很快马打蓝人就送回了他的头颅,并表示不会与城中的荷兰议事会进行任何形式的停战谈判。 在看到前车之鉴以后,议事会这帮人总算是安静下来,不敢再对军方的指挥权有什么指手划脚的举动。因为范迪门已经宣布,任何再提出停战、撤退等消极方案的人,都有可能是城外敌军的奸细,必须要进行严苛的处置。战争打到这一步,范迪门已经不再顾忌议事会这些人的身份了,因为谁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到战争结束的时候,先把眼前的难关撑过去再说了。 巴特从开战以来一直所享受的小灶,最近的质量也已经有了明显的下降。类似鸡鸭、海鲜之类的菜色,在近期的供应中已经看不到了。毕竟围城的时间太长,大成米行的储备得不到补充,已经无法再供应这些好东西了。不过基本的肉食和酒都还能继续提供,巴特所能享受到的伙食标准甚至比议事会和他的顶头上司范迪门还要更好一点。 但现在巴特也没法再像刚开战时那么轻松地享受成大朋所提供的小灶了,他身上的多处伤势已经影响到了他的日常进食。巴特的左手在前些天作战时因为火枪炸膛而受伤,目前用纱布将整个前臂都包了起来,成大朋很形象地称其为招潮蟹。 此外巴特的脸部在前几天的战斗中也被马打蓝军的弓箭所射伤,但运气还不错,如果再高一点大概就把眼睛给射穿了。只是这个伤势影响到了他的进食,无法咀嚼食物,成大朋也只能将小灶的主要内容改成了皮蛋瘦肉粥。 不过巴特享受食物的兴致倒是没有被身上的伤势所累,一只手端着碗喝粥喝得唏哩呼噜地作响,让成大朋也是看得叹为观止。他虽然这些日子里并没有上过城墙观战,但每天都听巴特讲述当日的战况,也颇有身临其境的感受。成大朋自问如果在城墙上厮杀这么多天,恐怕精神早就崩溃了,哪里还有闲心享受食物。 “这真是太棒了!”巴特放下粥碗,拿起葱油鸡蛋饼摇下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道:“成老板,我必须承认你的确是对的!” “啊?什么对的?”成大朋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这个……”巴特用抱成招潮蟹大螯的左手指了指葱油鸡蛋饼,一副心满意足的神情说道:“前些天你说不能再提供鸡肉作为食物,我还觉得太可惜,但现在认为你是对的,留下鸡至少我们还有鸡蛋可以吃,非常棒!” 成大朋哭笑不得地应道:“小事情,小事情,巴特大人过奖了!” “成老板,如果防线被马打蓝人攻破,巴达维亚城失陷,你会害怕吗?”巴特突然话锋一转,问了一个很正经的问题。 成大朋略一犹豫,便摇摇头道:“说实话小人并不怕,因为小人以前经历过比这更危险的状况。” “但你应该从没想过自己有可能会在这个地方丢掉性命,对吧?”巴特苦笑:“我以前就没想过这种事情,但近几天突然就有这种念头冒出来了……或许我没有机会再回到家乡了。” 成大朋与巴特相处多日,自然能够很敏锐地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当下便下意识地问道:“可是城防已无法固守下去?” 巴特犹豫了几秒,然后才点了点头道:“成老板,你这段时间对我很好,我愿意把你当做朋友,也希望你能在战乱中好好地活下来。所以我不想隐瞒你,这座城市能够继续守下去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你最好早点准备,想一想怎么保全自己的性命和财产。” 成大朋道:“此事范迪门将军可知晓?” “当然知道,但战争就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输了就必须要付出代价,这是我们成为军人那天就知道的道理。”巴特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慢慢地说道:“不过你只是平民,马打蓝人就算攻下巴达维亚,应该也不会轻易屠城,毕竟他们开战的目的是征服这座城市,而不是彻底摧毁这里。” “难道……就没有任何转机了?”尽管成大朋也知道自己在巴达维亚失陷后存活的几率很大,但他并不想看到这座城市被马打蓝人接管的一天。成大朋自己也不清楚这样的想法从何而来,或许跟他这段时间与巴特的接触也多少有些关系。 巴特这次隔了许久才应声:“或许还有转机……但不确定,因为……我们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成大朋猛然想起上个月某天巴特曾经无意中提到过,范迪门似乎在战前有某些针对性的排兵布阵。但这段时间守军的形势越发被动,成大朋一度以为范迪门的招数可能是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不过今天听到巴特这话,倒是让他又想起了当时的谈话。 成大朋在心头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道:“巴特大人,若是有什么小人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定当万死不辞!” 巴特摇摇头道:“没办法的,我们现在连城都出不去,怎么求援?” 成大朋何等机灵的人物,一听这话就已经回味过来:“巴特大人的意思是,城外某地还有援军?” 巴特点点头,又摇摇头,成大朋看得着急,便又追问道:“有援军,但不在城外?” 巴特这次点点头承认了成大朋的猜测:“援军……在海上!” “既有援军,为何不来解巴达维亚之围?”成大朋不解地问道。开战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如果说范迪门等人在战前就已经预备了一支军队放在外面,难道一个月的时间都还不够他们做好准备,前来巴达维亚进行救援? “我真是很难向你解释……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计划……”大概是顾及到军事机密,巴特欲言又止。 成大朋只能先自行连蒙带猜:“这支游荡在海上的援军,是在等待某个合适的时机?但是马打蓝人已经封锁了港湾,援军也不知道巴达维亚城的战况如何,所以也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出兵了。” “你猜的虽然不全对,但也猜中了一部分。”巴特也是憋不住话的人,忍不住又吐露了一些内幕:“这支援军要先执行一些别的任务,再赶来巴达维亚解围。” 成大朋一点就透,立刻应道:“所以现在巴达维亚就是要吧马打蓝的军队全部吸引在这里,让那支舰队去执行别的任务?若是他们行动慢了,也就赶不上来巴达维亚解围了?” “大致就是这样。”这次巴特很爽快地承认了成大朋的猜测:“按照事前约定的时间,应该就是在最近发动反攻了。但海上的事情没人能够预料,小小的天气变化就有可能会耽搁舰队的行程,所以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坚持到援军到来的那一天。” 正文 735.第735章 城破 巴特对于范迪门在战前的安排其实也是一知半解,并不完全清楚。而且整个巴达维亚城里清楚知道这个作战计划内容的人,大概也不会超过五个,所以他能够透露给成大朋的信息也很有限。不过成大朋结合着一个月以来的战局所作出的猜测,的确已经非常贴近事实,与巴特自己的猜想也基本趋于一致。 准确地说,范迪门在战前所作出的部署,其构想还是来自于已经过世的科恩总督。尽管马打蓝人在三年前的交战中没能攻克巴达维亚,最后悻悻撤军,但时任总督的科恩并没有掉以轻心地认为这样就一劳永逸地解决了马打蓝这个外患。在战后这三年,一直到他过世时为止,科恩都没有放松为可能出现的下一次交战做准备。修筑城外堡垒,扩大驻守军队,提升武器配置等加固城防的措施,都是为了对付不知何时会再次杀过来的马打蓝军,而除了这些基本的备战措施之外,科恩也还准备了盘外招,希望能够借此来解决马打蓝人连年不休的好战势头。 科恩的计划说简单也简单,就是要藏兵于外,在巴达维亚之外的南洋殖民地部署一支分散的武装力量,只在战时集结起来采取统一的行动。当然这个计划是建立在他对马打蓝军战略意图足够了解的基础之上,确定对手是将巴达维亚城作为了最主要的目标,否则这些分布于南洋各地的武装被马打蓝分头各个击破的话,那这游戏可就彻底玩砸了。 按照科恩的计划,这些武装船只和人员会在下一次马打蓝人发兵讨伐巴达维亚的时候开始行动起来,以武装船队的形式在南洋海域展开行动,捣毁马打蓝国所属的主要港口。作为一个国土分布在南洋诸岛的政权,港口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这个作战计划成功,那么就将大大动摇马打蓝国的统治基础,而且会极大影响到马打蓝与其他国家的贸易往来——剌登·郎桑锲而不舍攻打巴达维亚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想要抢下这个号称南洋贸易之都的重要商贸港,而科恩的作战意图就是攻其必救之地。 当然,马打蓝人也未必会撤兵去救援被攻击的地方,因为消息的传播时效性所限,当他们收到消息的时候,其实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天了,他们赶回去也不见得能把入侵家园的敌人给堵住。所以科恩的计划制定得十分极端,并不是以回防巴达维亚解除围城之困为主要目的,而是将摧毁马打蓝港口作为了首要任务——先毁掉马打蓝的港口,下一步再考虑解围。 这是一种相当冒险的做法,因为巴达维亚城极有可能因为顶不住马打蓝军的攻势,在各地舰队回防到位之前就宣告失陷。而且即便这些舰队能够趁着敌人大本营空虚的时候捣毁各自的作战目标,也不代表他们的回防就一定能解决巴达维亚城被围之势,有可能会连自己的老本都赔进去。但科恩和范迪门商量之后一拍即合,义无反顾地制定了这个作战计划,决意要借此跟马打蓝人作个了结。 除了他们本身就具有极为强烈的冒险精神之外,比较客观的原因就是马打蓝国的讨伐已经大大影响了巴达维亚的发展。巴达维亚从1621年初建时仅有一千多人口的海滨小镇,发展到拥有五万人口的“南洋大城”,只用了不到七年的时间,但1628和1629连续两年的战争,却让这座高速发展中的海港城市减缓了发展势头,人口规模不升反降,原本一片大好的形势也被蒙上了阴云。 如果照着马打蓝人的战争节奏走下去,巴达维亚城只有两种下场,一是被其攻克,沦为马打蓝国国土;二是被连年的战争摧毁,无法进行贸易,逐渐走向衰落,到最后逼得荷兰人不得不放弃这里。不管哪一种结果,都是东印度公司所不能接受的,所以科恩和范迪门多少是抱有鱼死网破的心理,即便是保不住巴达维亚,也要让马打蓝人承受相应的损失——到时候马打蓝人抢去的只是一个残破不堪的巴达维亚,而国内的港口全被摧毁,那么他们所期望的区域贸易中心地位大概也无法再短期内实现了。 最坏的结果,莫过于巴达维亚被攻陷,东印度公司总部毁于一旦,但荷兰舰队摧毁马打蓝各地的港口之后,或许能够劫掠一笔财富在其他地方重新开始修筑据点。虽然这个结果两败俱伤,但总要好过被马打蓝人独占鳌头或是活活拖死要好。 但如果荷兰人的运气够好,在实现了这一步战略意图之后,巴达维亚城依然坚守未丢,那就有别的文章可做了。杀回巴达维亚解围,截断马打蓝人的海上补给线,都是可以采取的反击手段。而其难度就在于时间点的把控,反击太早,马打蓝人实力留存较多,这打回去的援军搞不好会变成自投罗网,反击太晚,让马打蓝人收到风声后安然撤离战场,又或是已经攻克了巴达维亚城,那就失去了反击的意义。 说到底这是个风险极大的作战计划,任何一点意外都有可能让所有的部署变成废招,但荷兰人还是大胆地实施了这个计划。当巴特等荷兰军人在城墙上奋勇拼杀抵抗马打蓝军的攻势之时,他们的心中多少都还抱有希望,坚守城池或许能够撑到援军杀回来的时候——尽管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那具体会是几月几日。 不过马打蓝人的攻势源源不断,而守军却已经愈发地难以招架,眼看城破在即,巴特也有些怀疑能不能撑到曙光来临的时刻了,所以他才会对成大朋这个新近结识的患难朋友敞开了心扉,连这样高级的军事机密都泄露给他。当然了,即便成大朋是勾结马打蓝人的奸细,在这个时候也绝对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把消息传递到地方阵营中去,这一点巴特是可以确定无疑的。 成大朋很快也从刚才的不知所措中缓过神来,正色问道:“如果城破,巴特大人又当如何?” 巴特这次很果决地应到:“守军会退入市中心的议事会城堡,抵抗到最后一刻!” 议事会城堡位于市中心,不过这个所谓的城堡就没有多少坚固的工事可言了,大约三米高的围墙很难起到多大的防御作用,外围也没有壕沟之类的障碍物能够阻挡敌人的攻势。就算荷兰人退守,能不能撑得住两三天都很难说了。真到了那步田地,巴特这样的军人大概就只能全部战死了,不需说得太明白,成大朋也能从他的话语中感受到那种决心。 巴特倒是反过来安慰成大朋道:“明天开始,你就不要再来送饭了。最好是取消一切外出,在家里等着战争结束吧!你是巴达维亚地区主要的粮食供应商,马打蓝人占领这里之后,短期内不可能靠自己解决巴达维亚这几万人的粮食供应,所以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放心。” 成大朋听了巴特的叮嘱之后虽然心中唏嘘,但不至于冲动到要跟荷兰人同生死,只能是好言劝慰了巴特几句。当夜回到大成米行之后,成大朋召集了同僚们开会,认为安全起见,还是应该遵照巴特的意见,在最近减少外出活动。另外目前所收集到的情报,也要再尽快抄录一个备份版,存放到大成米行之外的安全地点,以免从城破之后被马打蓝人抄家给抄走。虽然巴特认为大成米行的安全不会有问题,但现在正值战乱之时,对于安全问题,谁也打不了包票。 8月9日,攻城的马打蓝军发动了进入八月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攻势,单单是在巴达维亚北城门的方向,就投入了大约两万兵力。这大概也是马打蓝军此次出征所剩的主力精锐了,如果还攻陷不了巴达维亚的防线,那么他们的统帅郎桑大概真的需要考虑撤军的事宜了。老窝遭袭的消息其实已经传到了前线,只是在高层的刻意隐瞒之下,普通的士兵和低层军官并不知道荷兰人已经在马打蓝的国土上展开了报复行动。 北城门其实早在数天之前就已经没有了城门,当时马打蓝人的攻城车已经将城门彻底撞毁。这种沉重的攻城车其实就是在一根巨大的圆木下装上了若干轮子,然后上面建了一个坚固的顶棚防止城墙上的重物抛投和火烧攻击,由近百名力士推着这攻城车一路进行到北城门,然后用圆木直接撞击城门。守军想尽了各种办法,都未能阻止马打蓝人不计伤亡的攻势,最终两扇城门还是轰然倒塌了。 不过得益于范迪门的提前安排,在城门倒塌之后,其后的数门火炮立刻对尚未撤离让出道路的攻城车进行了炮轰,推车的力士和夹杂期间的士兵几乎悉数都死了密集的近距离炮火之下。而紧随其后的马打蓝军因为前进的道路被堵,最终也未把握住这个极好的时机攻入城内。随后城内守军用石块对城门处进行了封堵,将硕大的攻城车毁掉车轮后也一并堵在了城门里,这样即便马打蓝军能够再次攻陷城门,也必须要用人力清除掉那根三人合抱,近十米长的巨型圆木才能入城。 但马打蓝军在9日这天发动的攻势没有再执着于攻陷城门,而是再次使用了大举攀附城墙的战术。由于城墙上的重型武器几乎都已经在长达一个月的交战期中陆续报废,荷兰守军并没有太好的办法阻止马打蓝军迅速接近城墙。很快上百架攻城梯就在城墙外次第竖立起来,马打蓝士兵一手抓着木盾,一手提着战刀,如同猴子一般灵活地附梯而上。 尽管巴特一连调上了三支预备队,但他所在的城墙地段依然很快就被敌军攀上城头并站稳了脚跟。巴特很郁闷地发现,自家增援部队到来的速度甚至还比不上通过梯子上到城头的敌军。尽管守军能够凭借一定的武器优势取得杀伤比的上风,但并不能有效改变敌军正一步一步向城内推进战线的势头。 “巴特大人,范迪门大人要求你立刻率队撤入城中!” 传令兵带来的军令让巴特不得不放弃了马上就要彻底丢掉的城墙防线,让火枪队掩护长矛手们从第一线后撤。而占领城墙的敌军倒也没有急于追击撤离中的敌人,而是立刻围剿那些没能来得及从城墙撤下的守军小队。 巴特率领部队很快撤离到距离城墙大约两百米的一处街垒,五米宽的街道上架设了两门六磅炮,并以此为基础部署了两队火枪手和大约一百五十名长矛手。类似这样的街垒在城内还有许多处,守军指望着能以这些措施进一步拖慢敌军占领全城的时间。哪怕只有半天甚至一两个小时也是好的,只要没到最后一刻,所有人心里其实都还存有翻盘的期望。 巴特和他指挥的部队得到了大约半个小时的喘息时间,然后就迎来了马打蓝人的又一波进攻。刚刚攀上城头的马打蓝军由于缺乏重武器,在街垒炮火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丢下二十多具尸体后就退回了城墙附近。很显然街垒战术是起到了应有的作用,马打蓝军在把火炮运进城里之前,很难从正面攻克这些进攻面十分狭窄的街道。 马打蓝士兵们也不愿在这种局面下盲目地发起冲锋,在城外平原上冒着敌军炮火前进那是另一回事,毕竟被击中的只会是少数人。然而在城内的街道上避无可避,硬往上冲的唯一结果就是变成炮灰。 部分军官很快找到了别的办法,指挥士兵冲进城中的民宅,从街道之外的区域另外开辟一条行进路线,绕过荷兰守军所架设的那些要命的街垒。 正文 736.第736章 瞌睡遇枕头 不管荷兰人的战斗意志如何坚定,但事实上从城墙防线告破的那一刻开始,基本就意味着巴达维亚即将宣告陷落的现实。尽管城中现存的守军仍然坚守着城区的各个街垒,但在敌军已经源源不断进入城内的情况下,想要指望完全依靠这种简陋的防御工事来组织马打蓝人前进的脚步,显然只是荷兰人的痴心妄想。不管是兵力还是对胜利的渴望,荷兰人现在都已经处于完全的下风。 没有来得及撤离城墙防线的守军除了极少数人坚持战斗到死,也有相当数量的人选择了投降保命。特别是战争后期被强制征入城防军服役的临时部队,几乎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普通人,他们既没有坚强的战斗意志,也没有熟练到能够自保的战斗技巧,在被马打蓝军包围之后很快就放弃了抵抗。 不过这些选择投降的可怜人也并没有得到马打蓝人的宽恕,他们在被收缴了武器和铠甲之后,立刻就被集体押送到交战前线,马打蓝人用长矛和战刀驱赶着战俘,向守军架设在城区内的街垒行进。很显然马打蓝人并不想浪费宝贵的粮食补给来养着这些战俘,甚至连修建战俘营关押他们的耐心都没有,就是打算把这些人直接当成炮灰填到战场上。 守军要是对这些战俘下不了狠手,那紧随其后的马打蓝军就可以顺利地攻克街垒,朝着城中心推进。要是守军不分青红皂白继续开火,那对于马打蓝军也没有什么实际的损失,倒是可以耗费一些守军的弹药,并且继续动摇其战斗信念。 “开火!”面对这些手无寸铁的炮灰,巴特下达命令的声音却没有丝毫的动摇迹象。对他来说,已经降敌的自己人,跟敌人的性质是一样的,何况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的仁慈和犹豫,都只会导致己方阵营的彻底崩盘。作为目前还能在第一线指挥作战的高级军官,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至于是否会因此而在战后背负骂名,巴特并不在乎——先有命活到战后再说吧。 火枪子弹撂倒了走在最前面的一排战俘,剩下的人不免惊慌失措地往后退去,然而他们的退路上还有马打蓝人的刀枪在等着,想就此保住性命也是痴心妄想。第一批被当作炮灰的战俘仅仅在战场上存活了不到两分钟,就悉数倒在了交战双方的夹攻之下。 巴特的坚决为守军赢得了宝贵的重新集结时间,当守军陆续退下城墙回缩到街垒防线之后,整个防御面也随之大大缩小,有限的兵力可以集结到几个主要街区的防御节点上,让已经攻入城内的马打蓝军不得不付出更大的代价来攻克这些简陋的街头要塞。 马打蓝军发现进攻不力之后,反倒是没有先前那么着急了,既然已经攻入城内,已经筋疲力尽的守军就很难再将他们驱逐出去。于是马打蓝军一边在城墙一线扎营,一边开始清理北门的城门——只要把城门通道清理出来,那么就可以将沉重的大炮运进城里,跟顽固的荷兰人展开对轰了。而马打蓝军中的火炮大部分是英国人卖给他们的大口径攻城炮,对付城里这些街垒上六磅炮绰绰有余。 当然了,除了疏通城门之外,已经入城的马打蓝军也没有闲着,城墙上少数还能用于作战的火炮,很快就被清点出来,然后动用了大量人力将其吊装到城内。 太阳落山之前,两门沉重的12磅城防炮被架设在了北城门正对的穿城大街上,尽管对面的街垒守军及时对马打蓝军的意图作出了判断,并开火进行阻止,但马打蓝军用大量的土包提前在火炮进入前垒出了防御工事,守军的火力输出只是稍稍减缓了马打蓝军的行动速度,并没有真正起到阻止的作用。而马打蓝军开火的第一炮就把大约两百米外一处砖石搭建的防御工事给轰了个粉碎,驻守在工事后面的十多名守军士兵非死即伤,立刻就失去了继续作战的能力。 夜晚的降临再次拯救了守军,马打蓝人没有试图冒着黑夜继续向城内发起大举进攻,将人力集中到北门疏通这条主要的入城通道。而守军则是一边加固街垒,一边在黑夜中与那些通过重重民宅,小股渗透到城区内的马打蓝先锋们进行殊死搏杀。 对于已经厮杀多日疲惫不堪的守军来说,披着黑色斗篷连头脸都用黑布遮住的马打蓝先锋简直就是黑夜中的恶魔,不知道他们会突然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亦或是从墙头上跳下来,用手里的短刀割断战友或是自己的喉咙。这些家伙毫不恋战,不管得不得手都是一击而退,迅速脱离战场,让荷兰人根本无从追击。以至于荷兰军官们不得不下令缩小布防和巡逻的范围,尽可能将人手集中部署,以免被黑暗中潜伏的刺客们找到下手的机会。 这一夜大成米行里的人也同样处于不安之中,位于城内西区的大成米行虽然不是位于入城敌军首当其冲的地方,但在天黑之前就已经有敌军寻上门来。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正如巴特所预料的那样,马打蓝人并没有试图为难成大朋等人,因为他们需要在战后继续维持巴达维亚的正常运行,而粮食的稳定供应是一个不可或缺的部分。作为巴达维亚粮食市场上数得上号的粮商,大成米行的存在可以部分解决目前马打蓝军无法填补的粮食缺口。 登门拜访成大朋的是一名叫做苏加诺的军官,不过他这个名字跟巴达维亚城里的华人甲必丹苏鸣岗的家族毫无关系,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南洋土著。苏加诺与成大朋见面之后,立刻便提出了一个令成大朋根本无法拒绝的建议:“我们的统帅希望大成米行能够立刻从占城或者安南,组织一批粮食运来这里,我们会以一个合理的价格从你手中收购这批粮食。” 成大朋心中窃喜,但表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讨价还价的样子:“不知道大人说的合理的价格是什么样的?毕竟这些粮食从北方跨海运过来,运费也是要记入成本的。” “不低于战前本地的粮食价格,这样可以了吗?”苏加诺也没打算跟成大朋慢慢讨价还价,直接给出了一个标准,但语气中已经隐约透出了几分不耐烦。 “当然当然。本人愿意照办。”成大朋话题一转道:“可是本米行的几艘船,之前停靠在巴达维亚港,历经多日战火,此时不知道是否尚在。若是没有船只,小人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大成米行名下的确是有三艘广船在开战前停泊在港口,不过由于荷兰人在战前只疏散了自家的武装商船,大量的民船并没有及时地得到通知,港口就已经陷落了。而马打蓝人也不太可能是什么文明之师,停靠在巴达维亚港的船只大概早就被征用了。毕竟他们需要维持几万人在这里进行一个月的作战,海上后勤补给线的运输压力应该也是相当大的,这些“无主”民船,自然是能用则用,多少也能提供一点运力。 苏加诺也没有否认成大朋的猜测:“港口所有的船只目前都被我们征用了,等战后我们会设法找到大成米行的船并交还给你们。不过在此之前我们会提供船只,只要你派出人手帮我们从别国组织购买粮食就行。” 苏加诺条件提到这个份上,自然是不允许成大朋再找借口拒绝了。成大朋只能故作无奈地点点头道:“那好,小人派人走一趟便是……只是这粮食买回来之后,大人莫忘了付钱。” 苏加诺哼了一声道:“只要粮食买回来,少不了你的钱!拿着这令牌,天明之后,让你的人去西门报到,会有人带他出城上船。” 成大朋唯唯诺诺地送走了一脸不耐烦的苏加诺,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这一个月都在头疼如何能够尽快地把近期所收集这些高价值的情报送到北方,想不到最后助了自己一臂之力的竟然是马打蓝人。虽然战事似乎已经濒临尾声,但这些情报能够早一天送回去,所能发挥的作用想必也能大一分。 海汉安全部在中南半岛最靠南的一处情报站是位于头顿港,这里早先属于南越治下,不过后来在内战期间已经被占城国占领。之后两国围绕这个出海港的归属权也大大小小地打了几场,最后没能占得便宜的安南人干脆把这个地方作为南方四港开发计划的一部分许给了海汉——反正我也拿不回来了,你们要想拿就尽管去找占城的麻烦吧。 海汉与占城国之间的关系虽然不及与安南那么密切,无法以同样的条件拿到头顿港的治理开发权,但在当地设立商栈及官方机构还是没问题的。在海汉占领安不纳群岛之前,安全部人员在巴达维亚和南洋地区所收集到的情报,都是送往头顿港进行处理。不过这两地之间距离将近两千公里,着实远了一些,因此后来海汉拿下安不纳群岛之后,安全部的情报站得以继续往南移动。而且安不纳港由于有穿越者驻扎,配备了电台这种超时代的信息传递工具,情报的时效性就更强了。 马打蓝人想借助成大朋的进货渠道去占城国买粮食,船队中途肯定要通过安不纳群岛海域,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便可以在当地进行短暂的停靠,顺便就完成情报的交接工作。马打蓝人的这个要求,对于成大朋而言简直就是瞌睡遇到枕头,时机不能再完美了。 需要传回大本营的情报,早就已经整理完毕,用密语誊抄成几个小小的纸卷,不管是贴身携带还是放入木箱的夹层,都很容易进行藏匿。为保稳妥,成大朋决定让三人同行,不过他自己还是要留在城内,继续静观本地形势变化。 或许是担心成大朋这边有什么变故,第二天一早天色刚蒙蒙亮,苏加诺就又带着人来了,声称目前城内外战局未稳,为防止意外发生,专门来护送成大朋的人出城上船。不过成大朋认为对方是担心粮商携带现银出城,有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会特地派人过来护送。 不过这种担心是有些多余的,大成米行这边的三个人都只有一箱行李,自己提着就可以,并没有苏加诺想象中的若干箱金银。苏加诺忍不住向成大朋问道:“贵米行连银子都不带,难道是打算去占城赊购?” 成大朋笑了笑道:“那倒不是,不过我们有更方便的办法在当地进行买卖。” 说罢成大朋掏出一张花纹精美的纸片向苏加诺展示道:“这是海汉银行发行的现银支票,只需拿去当地兑付现银即可。不过小人跟当地米商关系较熟,直接拿着这现银支票跟对方交易也是可以的。” 这苏加诺不但会说汉语,而且还是识得汉字,见那纸片上的确是标有“白银壹仟两”的字样,忍不住皱眉道:“这么一张纸片,如果被人抢走,那不是一千两银子就没了?” 成大朋解释道:“这东西是记名的,去兑付现银的时候需要报上专属的密码,才能拿到银子。光有支票,没有密码,也是白搭。” 苏加诺悻悻道:“若是这银号不肯定兑付,那又当如何?” 成大朋道:“这个大可放心,海汉银行的信誉极好,从未有过手续齐全却不能兑付的状况。若真是那样,我等商人又怎会放心把银子存在他们那里?” 成大朋其实还有句话在心里没有说出来——这是我家自己开的银号,哪会有不能兑付的状况。 苏加诺虽然有点不太确定成大朋究竟是在吹牛还是确有其事,但看他言之凿凿的模样,倒也就没有再坚持要让他带现银上路了。 正文 737.第737章 造化弄人 有马打蓝人护卫着出海北上,这样的安排甚至比大成米行的人自行出海还要更稳妥一些,至少在从中南半岛购粮回来之前,马打蓝人都会尽心尽力地保证这三名“信使”的安全。而且马打蓝人显然对成大朋等人的身份毫无怀疑,也并不打算检查他们有没有携带什么可疑的物品上路。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目前巴达维亚城所面临的粮食补给压力,已经让马打蓝人顾不上那么多的细节了。 巴达维亚被围城已经超过一个月的时间,在此期间基本没有任何的外来补给送进城内,城内虽然还没有出现真正的饥荒,但粮食供应的确已经十分紧张。这还得益于东印度公司在围城之初就立刻执行了统一分配供给的临时方案,并查封了城内包括大成米行在内的所有商业粮食库存,以最低口粮标准维持着城内几万人的生存。若是没有这样的措施,估计不等马打蓝人破城,城内的民众早就先内乱了。 当然,如果那种混乱的状况出现,首当其冲的大概就是大成米行的粮仓。同理,现在马打蓝人进城第一件事,也是要先控制住粮食供应渠道,哪怕大成米行的存粮已经被荷兰人搬进了市中心的议事会城堡,马打蓝人也要先保证成大朋这样的粮商不能出事,否则光靠他们自己,真没办法在短期内调运大量粮食来喂饱这陡然多出的几万张嘴。 马打蓝人也算有心,苏加诺离开的时候,还特地留了一队士兵在大成米行外面维持秩序,避免城中乱民闯入,不过应该也是有监视的目的在里面,毕竟这种大粮商与本地统治机构之间多少都是有来往的,马打蓝人也拿不准成大朋是不是真的像看上去那么老实。 成大朋确定自己不会有事之后,就再次担心起巴特的安全。不过即便米行外面没有马打蓝士兵守着,他也不敢轻易溜出去打探消息。现在城里到处都是乱兵,而这个时候想趁乱发财的宵小之辈也着实不少,像他这样身娇体贵又没有自保之力的人,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比较妥当。 从前一天开始,城中就已经不断有枪炮声、喊杀声回荡,不过主要都是集中在城北一带。城西这边多为外来商贾聚居的街区,民众的抵抗意愿也较低,倒是没有激烈的交战状况,马打蓝人几乎没有遇到太多的抵抗,就顺利接收了城西区域。从马打蓝人的表现来看,成大朋认为他们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城西的城防工事,并不担心城中的荷兰人能够向西突围,而巴特等人的生还希望,无疑又降低了几分。 事实也正是如成大朋所推测的一样,压力最大的城北一丢,城东城西两个方向的城防跟着就失守了,马打蓝军入城之后很快就从东、北、西三面对城中的守军形成了合围之势。城南虽然暂时还在荷兰人手中,但范迪门和巴特等高级军官并不打算要撤出巴达维亚城,而是决心要在城里跟敌人死战到底。不过倒是有不少荷兰商人选择了从城南出逃,指望能够避过马打蓝人的追杀。但这条出逃路线也绝非坦途,城外以南区域只有一些种植园和农庄,三十里之外就是渺无人烟的热带雨林,普通人很难在缺乏补给的情况下长时间藏身其中,疟疾、毒虫、湿热的环境,都有可能在数天内就杀死进入其中的逃难者。 绝大多数的本地人和华人都没有选择出逃,对于普通人来说,留在城中反倒比出逃的存活可能性更大,毕竟马打蓝人攻打巴达维亚并不是为了屠城,而是想要赶走荷兰人,并占领这个每年可以创造出巨额财富的贸易港口城市。这里的民众包括华人在内,未来都将会是马打蓝人的生财之本,他们没有理由对即将成为马打蓝国子民的巴达维亚百姓进行屠戮。 8月10日这一天的时间,巴达维亚城内的炮声轰鸣几乎都没有停止过。马打蓝人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清理出了北城门的通道,并开始将重型武器运进城内。而仅仅依靠街垒作为防御屏障的荷兰守军,在更大口径的火炮面前就很难继续坚持作战了。马打蓝人的火炮一个一个地清除掉守军的街头据点,并压制守军一步一步地退向市中心。 在这一天的交战中,防守一方付出了上千条人命,才将马打蓝军的攻势制止在距离议事会城堡大约三百米的外围区域。而自从马打蓝军入城之后,他们所付出的伤亡比例也较前期交战时有了极大的下降,虽然从数字上看仍然比守军要高一些,但比起入城前双方战损相差十倍左右的差距来说,目前仅仅两倍出头的伤亡已经能让马打蓝军的统帅笑出声了。 仍在城中心负隅顽抗的荷兰武装人员加上民兵,已经不到两千人,即便算上无法作战的老弱妇孺,总共也就四五千人了。而马打蓝军现在至少还有一万三千人左右的可战之军,就算拿人命硬填,也能把这个坑给填平了。对于马打蓝人来说,现在攻克巴达维亚基本已经不是问题,就看还需要多长时间来扫清最后这处障碍了。 但不知是因为荷兰人的斗志被激发出来,还是马打蓝军看到胜利在望而产生松懈,最后这一步却异常的艰难,战斗一直持续到8月12日夜间,马打蓝军依然没有攻克荷兰人在城中的最后据点。火炮在此时对于攻方的作用已经十分有限,因为议事会城堡外面满满的都是瓦砾废墟,炮弹轰上去也不再有什么明显效果。 此时马打蓝军已经完成了对城中心的合围,但这个钉子不拔掉,马打蓝军也无法宣称已经夺取巴达维亚的控制权。剌登·郎桑在城外等待几天之后终于按捺不住,于12日晚入城,宣布他将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亲自督战,要求军队必须在太阳落山之前拿下这处最后的据点。 然而仿佛是上天对郎桑的嘲讽,当天夜里忽然就下起了雨,而且到了天明时也完全没有要停止的迹象。郎桑宣称要在太阳升起时发动攻势,无形中就变成了一个笑话。 不管怎样,只要天上没有落刀子,这攻势还是必须要发动的。13日早上,随着郎桑一声令下,大约五千名马打蓝士兵同时从多个方向发动了最后的攻势。在他们的后面是人数为三千人两拨后备部队,如果第一波攻势被打退,那么后面两拨预备队也会依次上阵,绝不给荷兰人再留下片刻喘息的机会。如果不出意外,在中午之前马打蓝军就应该能碾平这块又臭又硬的绊脚石了。 范迪门已经放弃了坐镇二线指挥,拿着火枪与残存不多的荷兰人一起站在了防线上,看着行进而来的马打蓝军,范迪门放开嗓门大声喊道:“先生们,最后的时刻到了,让我们多带几个南洋猴子一起升天吧!” 巴特也紧紧抓住了手里的武器,尽管现在身上的伤势让他连站稳都很难,但这并不妨碍他要战斗到底的信念。奇怪的是在这个时候浮现在他脑海中的并不是家乡的风车磨坊和鲜艳的郁金香,而是一桌冒着热气的饭菜。 “真想再吃一顿成大朋送来的美食啊!”巴特无奈地摇摇头,将幻想从脑海中驱逐出去,把精神集中到眼下的最后一战中。他知道或许片刻之后,自己就会去见上帝了,应该也不会再有机会尝到成大朋弄来的中国菜了。 但命运似乎是在跟交战的双方开玩笑,当马打蓝军即将进入到荷兰守军火枪射程的时候,却突然传来了收兵的信号。双方对于这个变故都出现了短暂的走神,但很快马打蓝军真的就前阵变后阵,开始向后撤退。 “发生了什么事?”看着外面空荡荡的城区,巴特一脸茫然地自言自语道。 马打蓝人就差一步完成他们的作战计划,然而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却主动退兵了? 隔了许久之后,从空气中传来了一声炮响,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所有人都站起身来仔细分辨,最终确定炮声是从北面传来的。 “是我们的援军!是援军到了!”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是范迪门,也只有他最清楚援军的行动计划。尽管比他预计的时间晚了近一周,但援军总算是到了! “马打蓝的主力都进城了,驻扎在海边的全是后勤人员和伤兵。如果我没有料错,马打蓝军的补给也都存放在港口……这帮猴子要倒霉了!”范迪门理清状况之后,很快就开始下达命令:“所有还能作战的人,立刻整队,我们要开始反击了!” 荷兰人的舰队其实在五天前就已经在巴达维亚港以东大约220海里外的卡里摩群岛完成了集结,包括商船在内的一百多艘帆船装载着大约四千名作战人员,悄无声息地杀了个回马枪。在此之前这些从各个殖民地区出发的船队已经扫荡了马打蓝国位于帝汶岛至爪哇岛一线的所有主要港口,甚至连婆罗洲南部海岸也没有放过。由于马打蓝军几乎是倾巢而出,荷兰人在行动期间几乎没有遇到过像样的抵抗,着实抢了个盆满钵满。 但由于巴达维亚的交战状况无法知晓,这支飘荡在海上的武装也很难把握住合适的反击时机。他们甚至都无法确定,在马打蓝军围攻之下的巴达维亚是否已经陷落,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再杀回去其实也于事无补了。 不过按照事前制定的计划,在开战三十天之后,这支舰队还是决定集结起来发动反击。13日早上城中的马打蓝军开始集结起来的时候,荷兰舰队也从外海向巴达维亚港发动了突然袭击。 正如范迪门所猜测的那样,在攻破巴达维亚城防之后,马打蓝人已经放松了外围的警戒,主力部队几乎悉数派往了城区作战,而留在港口的全是伤兵和民夫,以及堆成一座座小山的作战物资。 尽管港口驻守的马打蓝军很快就发出了警报,但他们并没有什么办法阻止荷兰舰队迅速靠近港口并实施了登陆。马打蓝军在此之前的精力都放在了攻打巴达维亚城上,根本没顾得上在港口这边设置岸防工事和防线。猝不及防的驻守部队在如狼似虎的荷兰人面前没有得到什么表现的机会,火枪阵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驱散了这些惊慌失措的士兵。 在指挥官的命令之下,刚刚登陆的荷兰人立刻开始焚烧岸边的作战物资——其中的绝大部分物资都是马打蓝军的口粮。而港口燃起的火光甚至比回城报警的人更快引起了城内马打蓝军的注意,在剌登·郎桑下令发动攻势的同时,城门城楼上的指挥官也已经派人赶去向他报告荷兰人在港口登陆的警讯。 这个消息对于郎桑来说的确是天降噩耗,因为港口不但有马打蓝大军维持所需的物资,而且还有数百艘用来运送部队和补给的船只,如果失去了这些东西,马打蓝军即便攻下了巴达维亚,也很难实现长期占领,更何况海边还有一支不知道从哪里杀出来的荷兰舰队。 由于传来的警讯中没有这支荷兰舰队大致兵力的情报,郎桑在这个时候犯了一个关键性的错误——他命令正在攻击议事会城堡的部队后撤,并立刻前往城外阻击海边的荷兰人。 在郎桑看来,目前城中存留的荷兰武装人员已经为数不多,不太可能再翻盘了,当下保住海边的物资和船只才是马打蓝军的头等大事。只要一鼓作气平息了海边的荷兰余孽,那么回过头再收拾城里这些残余分子也还来得及。巴达维亚城防已破,难道荷兰人还能起死回生不成? 但荷兰人却不这么想,当他们发现了一线生机之后,立刻就展开了反击。因为眼下的状况,本来就是荷兰人在战前所制定计划中的一部分。 正文 738.第738章 荷兰人的反击 如果从前一天夜间开始的雨势一直持续下去,必然会导致荷兰人手中的大量火枪火炮无法在战场上发挥出应有的作用,那么更善于冷兵器作战的马打蓝军赢面还是较大的,毕竟城内城外的荷兰武装人员加在一起,兵力也堪堪只有马打蓝军的一半而已。双方短兵相接进行肉搏战,那马打蓝军在兵力上的优势就很容易转化为胜势。 但对于马打蓝人来说,天公就是这么不作美,几乎是在荷兰人登陆巴达维亚港的同时,雨势就奇迹般地停了下来。否则荷兰人想要驱散港口的守军,就不能使用火绳枪之类的武器了,恐怕还得花费更多的时间才能完成登陆作战。而这同时也给荷兰人接下来的纵火行动提供了便利,否则阴雨绵绵之下,想要尽快把港口上存放战备物资的几十处仓库以及岸边的数百艘帆船点燃,还真是件比较麻烦的事情。 如果不是这么阴差阳错的细节,也不会促使马打蓝军的统帅郎桑急急忙忙地调兵出城救援。哪怕只要再迟一个小时左右,说不定城中的最后一处据点就已经被马打蓝军攻克了。 然而战场上没有什么如果,马打蓝人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没有能够攻克巴达维亚,在这个时空经过了种种穿越者制造出的蝴蝶效应之后,最终也还是棋差一着,功亏一篑。 马打蓝军主力慌慌张张地赶去城外应战,没有留下足够的兵力压制城中这些在他们看来已经处于苟延残喘状态的荷兰人,而这一步棋就给之后的失败埋下了祸根。议事会城堡中的荷兰人从绝望到鸡血,状态转换的时间非常短,马打蓝军前脚刚走,荷兰人后脚就摸出了城堡据点。他们很快就发现了马打蓝军的调动,范迪门毫不犹豫地下令发动了反扑,咬上了走在最后,正在试图将火炮撤往城外的马打蓝军辎重部队。 马打蓝军为了攻克巴达维亚城中的街垒,在几天前刚刚把军中所有的火炮运进城里,这也导致了荷兰人在港口登陆时,守军几乎没有任何的重型武器可用,也难以集结起来对刚刚登陆的荷兰人展开抵抗。剌登·郎桑知道荷兰人的作战手法,在得知港口有荷兰舰队发动登陆反攻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把城中的火炮运出去,阻止这支荷兰援军向巴达维亚城靠近。不过沉重的火炮要重新装上车辕运走,所花费的时间也比较长,因此负责运输火炮的辎重部队是拉在了最后面。 尽管郎桑也留下了两千多人掩护辎重部队撤退,但没人能想到荷兰人的反击竟然来得如此之快。荷兰人只付出了极小的代价,就用火枪齐射驱散了不知所措的马打蓝垫后部队。 率先赶到城外试图支援港口的部队,愕然发现荷兰人已经在极短的时间内布置了一道位于港口外围的防线,而这道防线上至少有十门令人脚底发凉的火炮。但港口上正在熊熊燃烧的库房和帆船,又让马打蓝军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上冲,如果失去了这些物资和船只,那对马打蓝军而言无异于釜底抽薪。 但刚刚杀回巴达维亚港的这支荷兰武装显然跟城里那支疲惫不堪的残兵不太一样,面对马打蓝军发动的反攻,他们以极为强硬的方式给予了回应。率先发起冲锋的一个千人队仅仅只冲到百米距离上,就因为承受不住对面的枪炮射击而选择了后撤,地面上的百余具尸体证明了这支荷兰武装并不是虚张声势。 如果有类似苏克易这样熟识东印度公司高层的人在场,那么大概会很惊讶地发现,在港口阵地上指挥荷兰军队作战的军官,竟然是传闻中因为与海汉谈判不力而被逐回大员港的范德维根,以及去年安不纳岛一役后已经消失在巴达维亚公众视野中的斯派克斯。这两名在去年屡屡受挫的东印度公司高级武官,似乎早就淡出了公司的高层,但却神奇地同时出现在了此时的巴达维亚港。 这当然并不是什么巧合,而是去年开始的军事部署调整计划中的一部分。科恩调回范迪门坐镇巴达维亚,然后找借口让斯派克斯和范德维根离开了这里,悄悄前往海外各殖民地组织训练另一支武装。就连苏克易这种与东印度公司高层有着密切关系的人,也真的以为他们是由于表现不佳而被议事会放逐。 这个调整计划庞大而复杂,为了不至提前走漏风声,斯派克斯和范德维根都不得不暂时以屈辱的形象消失在公众视野当中。当然了,这未尝不是科恩总督对他们之前战败的一种惩罚。尽管他们离开巴达维亚的时候或许还带着很多不甘,但这次率领舰队杀回来的时候,他们却很清楚这是洗脱自己污名的最好时机。只要这一战打胜了,以后就不会有人再提及以前他们在福建,在安不纳群岛的失败事迹了。 眼看着己方的作战物资在冲天火光中一点一点燃烧殆尽,那种滋味显然是并不好受的,马打蓝军没有犹豫,继续向港口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但由于他们的阵中缺乏远程武器,这种纯粹靠着人命消耗对方弹药的做法很难持续太长的时间,士气也在飞速地下降中。剌登·郎桑看着这样的局面自然是气得急火攻心,大声询问属下为何炮兵迟迟没有出现在战场上。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拖了马打蓝军后腿的火炮终于出现在了城门口,但将其推出来的却并不是马打蓝士兵,而是一群荷兰人。他们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架设起像样的炮座,就朝着城外列阵的马打蓝军后部开火了。 尽管荷兰人推到城门口的也就只有四门小口径火炮而已,但这个举动却是立刻引起了马打蓝军的混乱。所有人都突然意识到他们不但没有完全夺下巴达维亚城,而且还正在失去维持军队作战和运转的物资,如果再迟疑一下,或许连回家的船都没了。 一部分军官试图指挥自己的部队回头攻打城门,因为他们很清楚城里的荷兰武装力量已经所剩无几,只要干掉这些负隅顽抗的人,马打蓝军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重新占领巴达维亚城。到时候搜刮城内民众,总是能弄到粮食的,而城外的荷兰人想夺回巴达维亚城,那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够实现的。如果能够抓住东印度公司的高官,那么双方或许还能坐下来议一议条件,马打蓝军即便要撤,至少也能保住体面离开。 但更多的人在这种混乱的时候没办法考虑那么多,郎桑也是其中之一,突如其来的战局变化让他的脑子变成了一团浆糊,在这个时候他下达了第二道严重错误的命令,要求军队不惜代价在最短时间内夺回港口。 尽管港口上的荷兰人部署了一些火炮,但毕竟时间十分仓促,并不完善的防线也不足以阻挡马打蓝军大规模的反攻,当荷兰人发现马打蓝军开始动真格的了,他们立刻就选择了后撤而非死拼到底。停靠在港口的十几艘大型战船用舰炮为撤退的同伴在港口上隔离出了一片安全地带,所有人员都顺利地完成了登船,而试图阻止他们的马打蓝军却不敢追得太近——舰炮的射程虽然不远,但仍然远远超过他们手里的弓箭和短矛,追的太快的一支部队在招来一顿炮轰之后,后面的人就明智地选择了目送荷兰人登船离开。 而此时试图反攻巴达维亚城的少量马打蓝军也没有取得想要的战果,城内的荷兰武装人员很快就在城门处完成了集结,并且用火炮封锁了城北唯一一条入城的大道。尽管这样的防御措施相比之前的攻城战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但马打蓝军此时显然没有心情再重复一遍之前的交战过程。至少有一多半的马打蓝军都立刻投入到了港口的扑火救灾之中,他们不但要尽可能从火场中抢出补给物资,而且还要扑灭燃烧中的帆船船队。 当然了,麻烦还不仅于此,那支该死的荷兰舰队就在港湾附近流连不走,不时就分出几艘船到近岸处放一通炮,专轰那些尚未起火的帆船水线。而马打蓝军布置在海上的武装船只数量极为有限,尽管他们试图将荷兰舰队驱离港湾,但显然效果不甚理想。直到中午时分,荷兰船队才往北驶去,主动脱离了战场。 这个时候岸边的仓库该烧的也烧都差不多了,军需官开始战战兢兢地清点残存的物资。而海上的状况也同样是一片狼藉,岸边有大片被烧得几乎散架的帆船,保守估计有上百艘船已经在这场大火和之后的炮击中失去了航行能力,至于人员方面的损失却很难在短时间内统计出来。而荷兰人为此所付出的代价却小得惊人,仅仅只有两艘荷兰帆船在突入港口的过程中被击伤翻覆。 到了下午,物资方面的损失统计也有了大致的结论,损失最多的正是所有人都很担心的粮食补给,整整三个仓库超过十万斤粮食在这场大火中化为灰烬。经济方面的损失倒是其次,但对于这支远征的大军来说,这是至少半个月的作战口粮没了。而目前掌握在马打蓝军中的粮食储备,仅仅只靠维持这支大军不足一周所需了。这也是前些天马打蓝军入城之后,第一时间便找到粮商要求尽快从外地采购粮食的主要原因之一,只是相比当时尚有回转余地的境况,此时的粮食储备却已经拉响了警报。 此时想要返身再次攻城并不是做不到,毕竟城内的抵抗力量已经相当薄弱,并不足以阻挡城外的马打蓝军。郎桑可以确信荷兰人甚至都没有足够的人手分配到其他方向上进行防御,多半只能将主要力量集中在城北一处。但就在他举棋未定之时,又一个坏消息传来了。 为了攻克巴达维亚城内的防御堡垒而运入城中的三十八门火炮,现在只有十二门在城外,而其他的悉数被发动反攻的荷兰人给截在了城内。而与其一同被截下的,还包括有大量的弹药。马打蓝军在攻城战期间甚至都没有舍得把这些宝贵的武器全部投入战场,直到攻破城防之后,又费了不少周章才把这些沉重的武器运进城里,但最后却落入对手手中成了抵抗自己的工具,这对马打蓝军来说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如果现在想要再次攻打巴达维亚城,马打蓝军显然会为这个愚蠢的错误付出极大的代价。而在经历了之前的战事之后,郎桑也不敢确定自己的军队是否真能在一两天之内就踏平巴达维亚城内残存的抵抗力量。 如果粮食补给没有被这把大火给烧掉,如果海上没有出现荷兰人的舰队,那郎桑大可冒险一试,毕竟巴达维亚的城防已经破损得相当厉害,荷兰人即便有枪有炮也难以守住。但现在马打蓝军手头只有大约一周的补给,海上还有一支幽灵一样的舰队随时会出现在背后偷袭,郎桑实在不敢确定自己的军队还能不能撑得住这种腹背受敌的战局。但要就这么退却,郎桑又着实不甘心,这种机会或许今后都很难再有了,即便几年后马打蓝军还能卷土重来,到时候也未必能像这次一样攻破巴达维亚城了。 没等郎桑作出决定,当天下午荷兰舰队又再次逼近了巴达维亚港,并与马打蓝舰队进行了小规模的交锋。占据了武器优势的荷兰舰队在击沉一艘,击伤三艘马打蓝战船之后,便迅速脱离战场,而其所受的损伤相比马打蓝舰队基本可以忽略不计。这样的战果让郎桑意识到荷兰人接下来恐怕都不会再与马打蓝军进行正面交锋,他们就是要以不断的袭扰战法,将马打蓝军拖在这个港口,直到耗干补给自行崩溃为止。 正文 739.第739章 局势未定 其实郎桑没有想到的是,这支荷兰舰队也同样面临着战场情报不足所带来的困惑,对目前的战局状况难以做出准备的判断。指挥这支舰队的斯派克斯和范德维根根本就不知道巴达维亚城内目前的状况如何,对港口的袭击行动也只是按照事前制定的计划行事而已。如果巴达维亚城已经失陷,那么他们的这种反击其实就比较徒劳而且难以持续,毕竟在附近根本就没有可为这支舰队提供补给的地方,舰队的作战能力顶多能够维持一周,就会因为补给问题而不得不打退堂鼓了。 荷兰舰队在登陆作战期间,当然对此也采取了一些补救措施,比如说抓捕俘虏进行审问。然而他们所得到的消息对于辨明当前的战局却并没有太大的帮助,因为这些驻留在港口附近的马打蓝军基本都是辅军、辎重部队或伤兵,所知的战场动向极为有限。荷兰人审问的结果,只知道马打蓝军在几天前就已经攻破了巴达维亚城防,并且大部队早就开进了城内——这也是荷兰人能够轻松突入港口完成登陆的重要原因之一。 既然马打蓝军都已经进了城,荷兰人一时间也拿不准这巴达维亚到底有没有彻底陷落,所以他们攻占港口之后,便立刻销毁马打蓝军的物资补给,却一步也没有向巴达维亚挺进。因为荷兰指挥官也很清楚,如果巴达维亚已经失陷,想要凭借这支舰队的兵力就从马打蓝军手中夺回城池,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马打蓝军出城反扑港口,荷兰人也没有试图正面硬抗,占到便宜之后便再次登船出海,与马打蓝军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 城内的守军重新占据北城门,并且在城楼上挂出voc旗帜的时候,港口的荷兰人已经撤上了船准备离港。而且港口距离巴达维亚城还有好几里地,舰队的人在仓促之间也难以观察到城里发生的异动。因此现在荷兰舰队这边因为不能确定巴达维亚城内的状况,也不敢轻举妄动。 目前唯一能够对战局走势有着比较明确判断的,其实还是巴达维亚城里的范迪门。他很清楚马打蓝军为何要撤往城外,也知道荷兰舰队在海边发动的攻击是为了干扰马打蓝军的后路,之所以他冒着风险让部下撵着马打蓝军屁股一路杀到北城门外,就是希望能够让海边的舰队收到城内尚抵抗力量存在的消息。不过时机上稍微差了那么一点,荷兰舰队还没来得及关注到这个细节,就已经撤到了海上去。 范迪门不知道马打蓝军接下来会怎么办,但他很清楚如果敌军再次攻城,仅凭手下现有的力量想要守住城防,大概连一天都撑不过去。但正因为如此,守军更不能有丝毫畏战的表现。所以他在重新占领北城门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在城楼上打出东印度公司的旗号,以激励士气,震慑敌人。 荷兰舰队在港口焚烧了马打蓝军的物资,范迪门在城楼上用望远镜也观察到了,但这个措施没能让他感到轻松,因为对于巴达维亚城来说,危险并没有因此而得到解除。如果马打蓝人认为占领巴达维亚可能无法实现,那么他们大概会在临走之前尽可能地摧毁这里的一切,把一个烂摊子留给东印度公司。 “听着,我要你们在天黑之前,从城里再组织起至少两千人的队伍,参与到城墙的防御中来。”范迪门将手下的得力干将们召集起来,向他们下达了一个极为不易完成的任务。 在巴达维亚被围城的一个月当中,范迪门已经三次在城中大规模征调参战人员,前前后后有超过五千名非职业军人参与过战斗。当然这些人里面目前还能坚持在北城门阵地上作战的,已经为数不多了。其中大约超过一半人都在战斗中死伤,剩下的也在之前的破城之战中被打散,一直没有重新集结起来。 目前城内虽然还有至少三万多居民,但适合参战的人员早就已经被抽调得七七八八所剩不多了。剩下的要嘛是老弱病残、妇孺儿童,要嘛就是如同苏鸣岗家族这样的有身份地位的权贵。当然还有一小部分人,通过各种各样的关系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了特别的关照,比如说大成米行的老板成大朋。 由于这一天城中的形势变化太快,没有出门打听消息的成大朋根本就不清楚巴达维亚城在数个小时之内就已经再次易主,被逼到悬崖边缘的荷兰人起死回生,竟然重新夺回了城区的控制区——尽管这极有可能只是暂时的现象。 天黑之前一队荷兰兵找上门来敲开了大成米行的大门,要求米行内15至50岁之间肢体健全的男子立刻加入到护城军中。成大朋读书人出身,并没有受过专门的格斗训练,要是上到战场大概连一章都活不过去,就在成大朋暗呼“要完”的时候,救星很及时地出现了。 巴特带着两名亲兵及时赶到,表明了大成米行是受到公司议事会关照的特别对象,才帮成大朋挡下了这场祸事。 “多谢巴特大人!”惊魂未定的成大朋鞠躬谢过巴特之后,才回过神来:“马打蓝人被打退了?” “已经被我们打出城了!”巴特咧嘴笑道:“现在巴达维亚回到我们手上了!” “啊……如此甚好!”成大朋简直不敢想象已经被压制到议事会城堡里的荷兰人居然还能发动反击,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是。 巴特倒也没有仔细解释战局变化的来龙去脉,伸手递给成大朋一个纸卷:“这是议事会签发的特别保护令,如果再有人来这里征集人手或者物资,你可以用这个推掉。” 成大朋接过之后连连道谢,在此之前因为苏克易打过招呼,并没有人来大成米行征人征物,但很显然今时不同往日,因为上门的居然是荷兰兵,而往常这种事一般都是由本地土著人组成的辅军来完成的。巴特能赶在这个节骨眼上特地过来解围,并送上一顶保护伞,也算是很有心了。 不过成大朋回过神之后,立刻便意识到战局恐怕不像巴特嘴巴上说的那么轻松,否则荷兰人也不用急于再度从民间征人加入护城军了。 巴特自己也有征兵的任务在身,便不再与成大朋多说,当下就告辞离开了。临走前倒是没忘了嘱咐成大朋,让他紧闭大门,不要急于外出。成大朋一听这话,便知战事尚未结束,所谓打跑了马打蓝人云云,大概也是荷兰人为了安抚城中民情的说法而已。 不过对于正在进行中的战事,成大朋也的确没有什么能力去干涉其进程。好在马打蓝人的运粮船队几天前就已经出发,算算时间大概也过了勿里洞岛了,其行程不会被巴达维亚的战局变化影响,至少前期所获得的情报能有非常大的机会送回北边去。 陷入混乱状态的马打蓝军在这天剩下的时间中没有再尝试向巴达维亚城发动攻势,而城中的守军也因此得到了极为宝贵的喘息时间。尽管天黑之前最终没能组织起两千人的队伍,但东拼西凑之下,还是从城中搜罗了过千男子补充到防线上。至于这些基本没有战斗技能的普通人能够在战线上支撑多久,那就不是范迪门现在有时间去考虑的问题了。 通过对抓获的战俘进行审讯,范迪门获知了马打蓝军将物资和作战装备都存放在港口,而这些东西极有可能已经在白天的大火中被付之一炬。范迪门由此认为马打蓝人一定会在天明之后再一次对巴达维亚城发动攻势,而且极有可能是一波流。 这种判断的根据是马打蓝军没有在击退荷兰舰队后立刻发动对巴达维亚城的反扑,范迪门认为这是敌方在大火中损失太大所导致的后果,他们必须要清点剩下的战争物资,才能确定这场仗是否能继续打下去。如果损失不大,那么战场上出现的休战期也不会这么长,显然是因为火灾损失过大已经影响到了马打蓝统帅的决策,才会拖了这么久都没有任何反扑的迹象。 如果马打蓝军剩下的物资已经无法支持长期作战,那么他们撤退的可能性就很大了。但如果他们就此撤离肯定也不甘心,少不了临走之前还要搏这最后一把。 7月14日晨,范迪门在睡梦中被卫兵摇醒:“将军,马打蓝人开始发动了!” 范迪门赶紧起身来到城墙上,见马打蓝军果然再次向巴达维亚城行进而来。不过由于他们前一天将大量的旌旗都留在了巴达维亚城内,此时的行进看起来在气势上稍稍弱了一些。 “让所有炮手就位!先生们,能不能活下去,就看这最后一仗了!”范迪门一边下达命令,一边大声给周围的士兵们鼓劲。 不过这种鼓劲的作用很有限,毕竟类似的话在这个月里已经重复过多次,每次守军要撑不下去的时候,范迪门几乎都是拿这种说法来鼓舞斗志。“最后一战”起码已经从他口中说出来七八次,能够起到的激励作用也很有限了。 震耳欲聋的火炮的射击声拉开了这一战的帷幕,但相比毫无退路的荷兰人,已经被打乱了方寸的马打蓝军在战斗意志方面显然不如前段时间那么果断决绝。尽管郎桑期望通过反扑来再度占领巴达维亚,从城中搜罗补给来供应给军队,但他手下的人并不都是这么想。不少人认为未必能在荷兰舰队干掉己方所有船只之前攻陷巴达维亚,城还没打下来可能就被荷兰人给断了后路,如果陷入那样的境地,打不下巴达维亚,撤也撤不走,那才真是要完的节奏。 而前期入城的军队已经在城内劫掠了不少财富,可以说一部分士兵参与作战的目的已经达到,要让他们继续在战场上拼死一搏,未免动力就有些欠缺了,毕竟他们还想带着抢来的财富,活着回到自己的家乡去好好享受一番。 在各种客观原因的综合作用之下,马打蓝军的作战表现就显得松松垮垮,远不及前期攻城时那么拼命。而海上的荷兰舰队也十分赶巧地再次出现在了港湾附近,继续前一天的战术,用舰载炮火压制马打蓝战船。 战斗一直持续到中午,马打蓝人付出了近千人伤亡的代价,也没有能实现再次踏入巴达维亚城的愿望。而他们在海上交战的劣势同样十分明显,在荷兰武装船只的打击之下,一个上午又有三艘马打蓝战船翻覆在港湾的海面上,大约两百名水手因此而丧生。 人员上的伤亡,马打蓝人倒还承受得住,但这种连连受挫的战局,却是十分动摇马打蓝人的军心。前段时间攻城战虽然打得磕磕绊绊,伤亡惨重,但几乎每一天都能看到进展,而且到了战争后期双方的伤亡比也越来越接近。但没想到在最后一刻杀出来的荷兰舰队竟然扭转了局面,让双方又重新回到了起跑线上。而这次马打蓝军似乎难以找到状态,预计中应该轻易拿下的北城门居然也再一次变成了难以攻克的要塞。 当天日落之前,城头上的守军终于发现马打蓝军主力开始向海边移动,看样子是打算放弃再次进攻了。这个好消息让筋疲力尽的守军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尽管在这一天的交战中他们没有让敌军得逞,但同样也付出了极大的伤亡代价,能够继续作战的职业军人已经不足三百人,剩下的统统可以称之为炮灰。如果马打蓝人隔天再攻,城内的守军基本就只能束手待毙了。 15日一早,守军发现城外已经没有了马打蓝军的活动踪迹,对方已经全部撤往港湾。范迪门这个时候才终于放了宝贝骑兵出城,抵近查探敌军的动向。 正文 740.第740章 情报传递 在城头守军惴惴不安地等待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出城侦察的游骑兵总算是带回了令人振奋的消息——马打蓝军正在登船离开港口,而且撤离得非常彻底,因为他们临走前将那些昨天幸免于火灾的港口建筑物也统统付之一炬。显然马打蓝人已经放弃了占领巴达维亚港的打算,毁掉港口设施,一方面是不甘的泄愤,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荷兰人日后的重建工程带来更多的麻烦。 为了确保马打蓝人不是故弄玄虚,范迪门又派出几队人出城,分别前往城外各个方向查探。随后各路传回来的消息都很一致,马打蓝人的确是撤了,不过他们搜刮干净了城外的一切物资,所有的种植园和农庄都被损毁,没有来得及撤入城内的百姓除了极少数老弱之外,几乎悉数都被掳走。看得出马打蓝人是要借助这样的方式来尽可能增加巴达维亚的经济损失,不过范迪门现在可顾不上惋惜,能够虎口脱险死里逃生,就已经是一件十分值得庆幸的事情了。话说回来,类似的事情在前几年已经发生过两次,对于马打蓝人在撤离时会采取的破坏措施,范迪门其实在此之前就有了心理准备。 当天下午,游弋于外海的荷兰舰队在察觉到马打蓝人已经乘船撤退之后,终于是派出几艘船回到港口,然后跟巴达维亚城取得了联系。舰队分出了一半的武装人员登陆进入巴达维亚城,以协助议事会和军方维持城内的战后秩序。 这场持续了三十多天的交战,最终的结果仍然是与前两次一样,马打蓝军忍气吞声地选择了主动撤退。当然这个结果也并不能说是荷兰人的胜利,这次交锋已经是被对手破城而入,东印度公司和巴达维亚城所蒙受的损失远远超出了前两次荷马战争的总和,而且其负面影响也会持续很长的时间。 尽管具体的财产损失统计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出来,但大体的状况一眼就能看到。巴达维亚港几乎已经变成一片废墟,港口所有的建筑基本都被损毁,要完全恢复港口旧貌,保守估计也得半年以上的工期。另外巴达维亚城外大量的种植园和农庄被毁,这些种植热带水果、香料为主的田地要重新恢复生产,所需的时间可能要比重建港口更长。 还有一个损毁严重的地方就是巴达维亚城的城防体系,特别是北面城墙,有多处城墙已经在连日鏖战中塌陷,失去了应有的功用。东印度公司前两年花费巨资在城外增筑的堡垒虽然为这次防御战立下大功,但也全都在交战中化作了瓦砾废墟。马打蓝军破城之后,双方在城内街道上展开的连日街头交战,也损坏了大量的城内建筑,特别是城市中心的议事会城堡周围两三百米范围内,几乎已经看不到任何一栋完好无损的建筑物。荷兰人要想重建这些区域,所需花费的财富也绝非小数目。 除了这些一眼就能看到的损失之外,另一个不可忽略的损失,便是本地人口在这场战争中的损耗。如果把死伤、逃难、被敌军掳掠的人口粗略加到一起,那么这场战争给巴达维亚当地带来的人口损失至少上万。而且损失的人口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青壮男子,这对于战后需要投入大量劳力的重建工作来说,要算是一个不小的噩耗了。 此外连日交战中有大量的尸体都被抛弃在城内外来不及掩埋,极易在战后引起疫病爆发。还有本地的粮食补给也已宣告中断,存粮所能维持的时间也很有限。诸如此类的麻烦事还有很多,对于东印度公司来说,战后的巴达维亚可以说是一个非常难以收拾的烂摊子。 经济上的损失倒还好,毕竟只要地方还在,东印度公司就能依靠继续经营东西方之间的海上贸易来获利,巴达维亚迟早都能恢复南洋贸易中心的地位,再说趁着马打蓝主力尽出疯狂袭击南洋各地港口的这支荷兰舰队,也着实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捞到了不少真金白银。虽然未必见得能完全弥补巴达维亚所蒙受的损失,但多少也能补贴上一部分重建工程开支了。 当然对战后乱局感到头疼的只是一些高层人士,绝大部分的普通百姓仍然很庆幸自己能够平安地活到战争结束。成大朋虽然经历过更为严重的战乱,并且在这次这次的巴达维亚攻防战中并没有遭遇什么大难,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仍然让他重温了劫后余生的感觉。大成米行在这场劫难中算是非常幸运,没有出现人员上的伤亡和大的财产损失,虽然战前就被议事会查封并运走了大部分的粮食,但这些粮食也并非无偿征用,战后肯定还是会慢慢算清账目。这也幸好是荷兰人打胜了,要是败了,这些粮食肯定一粒都别想再讨回来了。 马打蓝人还急匆匆地派了一支船队,让米行的人带路去占城买粮,不过这支船队大概不会有机会回到巴达维亚了。因为在战争结束的当晚,巴特就找上门来,对成大朋做出了同样的要求,希望他能够尽快北上组织购买一批粮食运回巴达维亚。至于船只方面,议事会将从刚刚杀回来的荷兰舰队中挑选四五条船况较好的商船让成大朋使用。 成大朋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好事,当下便一口答应下来。只是可惜大成米行原有的两条四百料的福船停靠在港口被马打蓝人给征用,大概没有机会再找回来了。 这一趟成大朋没有再把差事让给同僚,而是选择了亲自北上。战后的巴达维亚暂时没有太多的有价值情报,他决定亲自北上,找机会当面向上级汇报此次的战况。 成大朋出发的时间比前一批随马打蓝船队北上的同僚要晚了大约八天左右,算算时间,如果前一支船队顺风顺水的话,这个时候大概是到了安不纳群岛附近海域了。不过成大朋并不着急,他可以确定在同僚从占城返回之前,自己肯定就已经抵达安不纳群岛,将最新的消息告知当地的长官。之后上级自然会想办法,尽力确保那支船队中同僚的人身安全。 按照荷海双方在去年签署的停战协定以及之后的修正补充草案,荷兰商船可在解除武装后进入安不纳港停靠并获得补给。而且成大朋也表示自己与海汉人的关系不错,船队在当地补给时可以获得更好一些的待遇,因此东印度公司这边也就没有反对将安不纳港作为此次航程的其中一站。 8月25日,成大朋所在的船队终于驶抵了安不纳港。在港湾之外他们先按照本地的规矩,接受港务人员的登船检查,确保船上没有违禁物品或可疑人员,然后再引导其进入港口,在指定的码头停靠。 安不纳港的安全条例对于荷兰船员在本地停靠之前的活动范围和可接触对象都有着极为严苛的规定,不过这些规定对于成大朋显然并不适用。他很快便与港务人员进行了接触,并说服对方通知黎大贵。 前些天另一支船队来到这里停靠,其中的海汉情报人员也是由黎大贵进行情报交接。尽管黎大贵现在处理民政商贸方面事务的时候更多一些,但终究还是没有完全脱离安全部情报人员的身份。不过对于安全部安排在巴达维亚的情报头子身份,他其实并不知晓,毕竟这在海汉高层中都属于机密,更别说他这样一个归化民身份的基层人员了。 但他听到由港务人员传来的口信之后,便能从约定的暗语中确认对方应该就是巴达维亚情报站的负责人之一了,当下也不敢怠慢,一边往港口赶一边派人通知了罗杰。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成大朋用“商讨补给品价格”的借口,进入了港务中心与罗杰和黎大贵会面。既然是这种暗戳戳的交易,自然有比较充分的理由把荷兰人排除在外了,而且荷兰人也不会对此起疑,毕竟这是汉人之间的交易,只要最后能有实际的收效就行。如果能在这个环节省下一些银子,船长也能顺理成章地揣到自己口袋里了。 “下官安全部驻巴达维亚情报官成大朋见过首长!”成大朋虽然在此之前并没有见过罗杰,不过他只要一看罗杰这短发短衫,还有眼神中透出的自信,自然就马上肯定了他的身份。根本不需站在旁边的黎大贵介绍,便自行上前参见,然后双手呈上了自己的身份证明。 安全部情报人员的身份证明全部都是在三亚制造,出于安全和保管便利上的考虑,安全部人员的身份证明都是采用了狗牌的形式。狗牌上只用拼音和阿拉伯数字注明了佩戴者的名字和安全部内部身份编号,一个汉字都没有,外人也根本看不懂上面的内容。 “免礼,坐下说!”罗杰在查看过成大朋的号牌之后,就已经确定了的他的身份。虽然罗杰是隶属于军方的人员,但由于中南半岛以南地区就只有他一个穿越者坐镇,因此他所兼任的部门几乎是创造了海汉之最,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安全部南洋特别巡视员”这样的临时职务。对于如何分辨安全部情报人员的身份,罗杰也是得到了真传。 事实上在之前那一支从巴达维亚来的马打蓝船队抵达本地的时候,相关的情报就已经传递到了海汉手中,并且在第一时间就通过电报发回了总部。不过书面资料相比口述,局限性还是很大的,成大朋的到来无疑可以对之前情报中诸多缺失的细节内容进行补充说明,并且补上目前海汉最为关心的交战结果。 这个时候黎大贵才适时地插话介绍道:“这位是执委会特派南洋事务主管罗杰首长。在下黎大贵,之前也在安全部郝部长手下做事,说起来我们也算半个同事。” 罗杰也不能免俗,所以他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关于巴达维亚之战的结果:“之前你的同事说马打蓝军已经攻入巴达维亚城,荷兰人回天乏术,但为什么这次你是搭乘了荷兰商船过来,难道有什么变化?” “禀首长,荷兰人在最后一刻起死回生了。”成大朋回话道:“荷兰人在巴达维亚之外安排了一支舰队,直到城破之后才杀回来,一举端掉了马打蓝人在海边囤积的各种物资,逼其出城救援。城内的荷兰人也趁此反击,重新占领了巴达维亚城……” 成大朋虽然不是什么高层,但也知道首长们肯定会非常关心南洋这一战的结果,所以在来此的航程中,他就已经打好了腹稿,该如何简明扼要又不失生动地将最后一段两军交锋的战况向上级说明。而这一段战事也的确是整个交战过程中最具有戏剧性的部分,成大朋说得起劲,罗杰也一直饶有兴趣地听着,只偶尔插话问一些细节上的问题。 这一说就是一个小时过去了,成大朋一直说到战后巴特找上门来要求自己北上购粮,才终于将这一段战事讲述完毕。 罗杰倒是很细心,看了看时间之后问道:“有些事情我还得再问问你细节,不过你在这里待的时间太长,荷兰人会不会怀疑你?” “无妨,下官早就想好了借口。”成大朋应道:“荷兰人只关心能不能在这里以比较低的代价获得补给,至于在下的行踪倒是其次。待会儿派人去通知荷兰人一声,就说在港口遇到了旧识,受到邀请赴宴去了。此时天色已晚,荷兰人也不会摸黑上路,肯定是要在这里停泊一夜再走了。” 罗杰点点头,对黎大贵吩咐道:“你去跟荷兰人把补给手续办一办,适当给点甜头,记得给成大朋表表功,免得引起荷兰人的怀疑。” 正文 741.第741章 交接完毕 由于安不纳港的历史问题,荷兰船只在这里停靠不但会受到诸多的限制,而且获取补给品的价格也要比南洋其他地方高出不少。虽然荷兰人在安不纳港以南三百多公里的淡美兰群岛也有一处小小的补给点,但那里所能提供的东西极为有限,说得难听点除了带着咸味的淡水和一些野生水果,就没什么其他可以吃进肚子里的东西了。 当然过去的安不纳港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岛上除了有一家卖劣质水果酒的小酒馆可以暂时解决一下水手们的酒瘾,其他方面也都是乏善可陈。荷兰人只把这个地方当作南海中的补给站来经营,并没有投入资源进行大力开发的打算。反正养尊处优的高官们都住在巴达维亚,没有谁会在乎那些身份低贱的水手船员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但如今安不纳港可就不一样了,自从去年海汉人接管这里之后,岛上有了不小的变化。港口方面的建设就不用细说了,如今的安不纳港的码头已经是过去的三倍大,港务运作的效率也提高了不少。更让来往此地的船员们感到欣喜的是,这里所能获取的补给品种类也越来越多,海汉人甚至在岛上修建了几处养殖场,从大陆运来各种禽畜养在岛上作为肉食补给。此外岛上的蔬菜瓜果也从过去有限的两三种,时不时还会因为季节问题断供,到现在一下猛增到了十几种,随时都可以在港口通过港务中心采购到新鲜的蔬果。 水手们最喜欢的酒精饮料也已经提升了档次,在这里竟然能买到琼州岛出产的正宗“三亚特酿”,当然价格的确不菲就是了,比巴达维亚市面上还要贵了两成。不过在航程中酒瘾发作的水手哪里还会在意这些细节,能有好酒好菜享受才是最重要的,毕竟整个南海也只有这里才能享受到比较高质量的服务待遇。 目前岛上只有几家商栈能够临时充当旅馆的职能,不过有一家大型的旅馆已正在修建之中,这家由海汉商务部牵头,多国商人组成的“南海贸易商会”投资的旅馆在建成之后,将会向暂时在这里驻留的旅人提供更好的住宿和餐饮条件。当然了,服务的价格大概也会比大陆上的城市贵上了那么一点点。不过对于消费者而言这肯定是值得的,毕竟整个南海除此之外别无二家。 而除了这些之外,来往这里的商人还能从港务中心的交易厅里获取到最新的贸易信息,比如说近期巴达维亚近期的棉纺织品价格、占城的大米收购价、婆罗洲的香料行情等等。这些经济情报可不是来自于商人或水手们在喝多了之后的道听途说,而是全部来自“南海贸易商会”的成员所提供,都是经过了认证的可靠消息。商人们可以借助这些信息来发掘自己所能把握的商机,将货物运往利润最丰厚的地方进行交易。 对于航程往往需要跨越整个南海的商人们来说,在这里所能获得的商业情报就显得格外珍贵了。如果能够获取到有价值的信息,不仅能够节约自己在海上奔波往返的时间,而且可以降低贸易风险,增加贸易利润。安不纳港所提供的这种信息服务是完全免费的,这一点就更加让人难以拒绝了。 有人或许对海汉的免费措施不太理解,但实际上海汉的做法并不会带来经济上的亏损,反而会因为自己掌握了大量的贸易信息,所拥有的强大海上运力,以及在信息传送手段上的技术优势,从而能够更好地参与甚至干预一些大宗贸易的价格和进程。港务中心经常会出面进行收购某些从南洋运来的货物,而这些收购对象往往才是利润最为丰厚的商品。当然了,至于这些商品是为谁收购,销往何处,海汉一方并不会在交易厅里公布出来。 因为这里所提供的种种服务都是别处所没有的,各国商人在穿越南海的航程中,大多都会将安不纳群岛选为必须停靠的一站。即便是对海汉一直心存芥蒂的荷兰人,也会为了实际利益而暂时把过去的冲突抛在一边,咬牙承受海汉人的敲诈来这里停靠一到两天。 不过这次荷兰人因为带上了成大朋这个“福星”,倒是享受了特别的优待。在成大朋出面去与海汉人交涉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港务中心便通知了荷兰船队,他们这次在安不纳港采购的补给品将会得到一次性的优惠,而这完全是看在成大朋的家族是“南海贸易商会”的高级会员之一才给予的优待。消息传开,几名荷兰船长都是乐开了花,这意味着他们此次的补给可以省下一大笔公款,除了给船员们买酒慰劳之外,他们自己的口袋里也能增加不少灰色收入。 但成大朋并没有很快回到码头,据说他在港务中心里碰到了旧识,晚上被拖着赴宴去了。这当然令荷兰船长们十分羡慕,因为国籍的原因,他们在这个港口的行动自由受到了极为严苛的限制,根本无法离开港口,只能通过港务中心购买所需要的一切物品。虽然只要肯花钱就能买到岛上所能提供的一切物品和服务,但被限制了活动区域终究不是一件让人舒服的事情。船长们本来还想当面感谢一下成大朋,但现在看来只能在晚饭的祝酒词中完成这个打算了。 成大朋这下就有了充分的时间向罗杰汇报工作,而他所提供的情报也让罗杰大开眼界。海汉军方原本认为荷兰人的胜面会比较大,毕竟占据了地利人和,又有更为先进的武器装备作为保障,而马打蓝人跨海作战,不管是军队调动还是后勤补给都会存在诸多问题,这两家打起来,荷兰人起码有七成胜率,就算无法把马打蓝人逐出巴达维亚港,拖也能把对方的后勤给拖死了。 然而当地的真实战况无疑是出乎了海汉军方的战前推算,马打蓝人非但在场面上没有吃亏,到了战争中后期反而是打得荷兰人节节败退难以招架。这其中固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马打蓝人在兵力上拥有极大的优势,但也不得不承认其作战的方式和效果都十分惊人,而荷兰人对此的准备显然不够充分,差一点就上演了被对手抄底成功的悲剧。 好在科恩过世之前就已经安排了一个超级冒险的战略,并且很幸运地在这次的战事中得到了近乎完美的执行。突然杀出的荷兰舰队在最后一刻拯救了巴达维亚,也拯救了东印度公司,让马打蓝人怀着满心的不甘再次撤离了这个已经失败了三次的战场。没人能够确定马打蓝人是否还会卷土重来,但毫无疑问他们这次所受到的损失要远远超出前两次马荷战争,至少在短期内是无力再次讨伐巴达维亚了。 而战争对巴达维亚城的损害,在成大朋的叙述中也可以知道个大概,虽然没有具体的统计数字,但造成的伤害大概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全恢复过来。从战争结果来说,倒是很符合执委会的预期目标,即参战双方都斗个两败俱伤。 虽然海汉目前还没有足够的实力把触角伸到苏门答腊、爪哇一线,但这两大势力碰撞之后的折损,也将给海汉留下更多的发展时间和空间。他日海汉南下的时候,将要面对的外部压力和竞争,也会因此而小一些。 成大朋当天午夜才返回码头,早已经喝得烂醉的船员们自然不会对他的去向起什么疑心。第二天一早,这支荷兰人船队在补充完淡水之后,便拔锚起航,继续向北航行。而成大朋也将继续实施他的使命,扮演好自己现在的角色。 成大朋自己或许还没有意识到,他在巴达维亚战争期间的表现堪称是海汉情报史上的一段传奇,而之后罗杰将这些之前的报告中没有提及到的内容汇报给总部之后,也立刻引起了执委会和安全部的重视。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所搜集到的战争情报具有很高的参考价值,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开始接触到了东印度公司的高层人员,并且取得了对方的信任。这对于海汉安全部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南洋情报事务的一个重大突破。 安全部在巴达维亚安排了一明一暗两支独立运作的情报力量,其中成大朋这一支就算是明的,主攻商场和官场,而另一支潜伏于民间的力量至今还没有发回报告,目前对其是否还在运作尚不能断定。短期内成大朋和他经营的大成米行将会是安全部在南洋的唯一窗口和信息渠道,对于他这条线的倚重也会大大增加。 让成大朋能够跟东印度公司的中上层人员搭上关系,这本身就是安全部的远期目标之一,不过没想到成大朋竟然能借着战争爆发这样一个不是机会的机会,得到了荷兰人的信任。成大朋在战争尚未结束的时候就得到了东印度公司议事会签发的特别保护令,并且在战后第一时间就找他帮忙筹措粮食,这已经充分说明了荷兰人对他的重视和信赖。这个机会若是利用得当,成大朋今后或许会得到更多获取第一手情报资料的渠道。 而成大朋本人虽然暂时无法回到三亚接受执委会首长们的当面褒奖,但毫无疑问他的嘉奖令很快就会与升职的行政令一起发出——说不定成大朋从占城返程回来的时候,就能在安不纳港收到他的奖品。 虽然不知道执委会将对成大朋作出怎样的嘉奖,但无需怀疑,成大朋今后的仕途肯定会因此而加速起飞了。目前安全部的南洋事务处是由郝万清亲自分管,但随着海汉的地盘扩大,精力有限的郝万清迟早都会把担子交给下面的人来分担,而熟悉南洋环境,又在岗位上做出了优异成绩的成大朋,显然会是一个极佳的人选。 当然在那之前,成大朋大概还会被召回三亚接受一段时间的培训学习。毕竟他目前虽然有丰富的一线工作经历,但在一定区域内的行动计划、人员管理方面的经验却未必能支撑更高的职位。除此之外,对于这些外派人员的思想政治工作,也是执委会十分重视的环节。像成大朋这样长期待在养尊处优的环境中,其心态难免会一点一点地发生变化,为了维持其忠诚,必要的洗脑手段还是得周期性地实施。 罗杰唯一所担心的事情,就是成大朋所在的荷兰船队,会不会在途中撞上了他同僚所在的马打蓝船队,那样的话只怕双方会在海上武斗一场,而其风险肯定是不可控的。 不过罗杰的担心并没有变成现实,荷兰人的船队离开安不纳港五天之后,马打蓝船队出现在了安不纳附近的海域。 对于这支马打蓝船队,罗杰已经有所准备。这支船队如果冒冒失失地回巴达维亚去,毫无疑问将成为荷兰人的俘虏,而且成大朋的同僚有可能会因此而受到牵连,进而影响到成大朋在荷兰人心中的可信度。所以罗杰准备在安不纳港截住这支船队,最起码要把安全部的人留下来,免得被马打蓝人给拖下水。 马打蓝船队北上的时候就曾经在安不纳港停靠过,因此随行的三人也是与罗杰等人打过照面,要从船员中找到他们并不是难事。主要的麻烦还是在于如何能够留下这三个人,而尽量避免与马打蓝人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黎大贵给罗杰出了一个简单粗暴的主意——直接黑吃黑,连人带船吞了马打蓝人这一笔买卖。海汉跟马打蓝国之间并没有正式建交,连直接的商贸关系都没有建立起来,所以也谈不上有什么需要避讳的东西。安不纳港本就是海汉的地盘,要动手分分钟就能把这支船队拿下,倒也说不上有多费事。 正文 742.第742章 引入移民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由于这个时代消息传播所需的时间几乎等同于交通工具的行进速度,因此马打蓝购粮船队离开占城返程的时候,根本就还不知道巴达维亚的战事已经宣告结束。他们也完全想不到己方在攻占巴达维亚之后,还会被逼入绝境的荷兰人成功翻盘,最终以败军身份撤离了当地。他们此时押运这批粮食赶回巴达维亚,唯一的结果就是被荷兰人来个顺势连锅端了。 这几条船和所运载的粮食被荷兰人吞了还是小事,无非就是大成米行亏点钱进去,但如果把大成米行协助马打蓝军采购粮食这件事曝光,那对成大朋而言就有点不太妙了。因此站在公事角度,安不纳港也不能轻易放这几条船自行离开。黎大贵出的主意虽然没什么技术含量,但的确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有效办法,罗杰稍加考虑之后,就同意了这个方案。 当天午夜,两个连的武装人员悄无声息地控制了停靠在安不纳港的四艘马打蓝帆船,并且扣押了船上的所有船员。虽然有人意识到不妙并试图要进行抵抗,但海汉民团可不会给予这些人反抗的机会。在此过程中有七名马打蓝船员伤亡,但最终还是比较顺利地拿下了这四艘船。 半夜的响动也引起了码头上其他船只的注意,不过听说是海汉在抓捕逃到船上的奴隶之后,大家也就没有兴趣再继续关心后续发展了。来往此地的商船基本都知道海汉人在岛上开建了许多种植园,并蓄养了不少奴隶工人,其中自然会有一些不够安分想要逃离这里的家伙,而海汉人要抓捕逃奴,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没人会为了别人家的奴隶而出面去找海汉人的不痛快,遇到这种事只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就好。 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四艘马打蓝帆船就避开公众视线悄悄驶出了港口。不过它们行进的方向并不是继续往南,而是折返向北而去。考虑到这几艘船和船上的船员身份都比较敏感,罗杰决定把这个小小的麻烦交给安南的同事去处理。这几艘船将去往金兰港,并在那里进行拆卸或改装,而船上的船员也将被转往更北的地方服劳役——比如说送去北部湾的黑土港煤矿当矿工。 至于以大成米行伙计为身份掩护的安全部三人显然不在此列,但他们也不会再南下返回巴达维亚。考虑到此事在巴达维亚或许还有别的人知晓,罗杰认为这三人最好还是不要再回去为妙,以免让人拿住了把柄。 安全部在得到消息之后也同意了罗杰的意见,让这三人搭乘军方的补给船返回三亚,至于巴达维亚情报站,则将另行派人南下增援充实人员配置。 又过了十多天之后,成大朋也与荷兰船队一起从占城返回,而这次不用成大朋再费心劝说,荷兰船长们理所当然地就将安不纳港作为了回归途中的第一个停靠补给点。尽管船上装运的补给足够船队至少航行到勿里洞岛,但在安不纳港停靠有额外的好处可拿,荷兰人自然愿意多花一晚时间待在这里。 执委会和安全部的双重嘉奖令在几天前就已经发到了安不纳港,罗杰作为代表,向成大朋当面宣读了嘉奖令的内容。大成米行情报站全体工作人员荣立集体二等功一次,成大朋荣立个人二等功一次,当然了,由于其身份特殊,这些功勋是没法公开宣布的,就连奖章也只能向成大朋展示一下,这玩意儿只有等他调回海南岛的时候才能领到手上。 不过安全部的奖励相对更实际一些,成大朋的职务由巴达维亚的小分队负责人,提升为安全部南洋事务处副主任,可以说是鲤鱼跃龙门式的提拔,因为正主任的职务就是由郝万清亲自兼任。在安全部里得到如此重用的归化民干部,在他之前也就只有广州的龚十七、儋州的张千智、三亚的林南、福建的宫少齐等寥寥数人而已,就连安不纳岛上的黎大贵,目前的行政职位也比不了一战成名的成大朋了。 不过目前这个副主任的职位对于成大朋来说并没有太实际的作用,他依然还是要从事之前的工作,扮演好米行老板的角色。除了行事自主权会有所增加,他能调动的力量和负责的范围暂时不会有大的改变。但成大朋更紧张的还是关于马打蓝船队的事情,在听说这事已经圆满解决,人和船都已经送往北方处理之后,成大朋才算是舒了一口气。 巴达维亚战争从七月初开始生乱,一直到九月上旬成大朋从占城返回,才总算是告一段落了。海汉并没有直接参与到这次的战争之中,但因为成大朋等人的努力,海汉还是在第一时间获取到了大量的战场情报,而这已经很难简单地用金钱去进行估价了。执委会通过这些情报,也理清了几件之前并不是了解得很透彻的事情。 第一,荷兰人的实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但南洋的其他势力也不是穿越者们所认为的那么弱小。荷兰人或许是有依靠破釜沉舟的一击来一劳永逸解决对手的打算,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在战争期间并没能在战场上占据到主动地位,多数时间都处在被动防御的位置,而且一度撑得十分艰苦。而马打蓝人也绝非在穿越者口中被形容为战斗力低下的南洋猴子,他们在这次作战期间所表现出的动员能力和兵力调动、部署能力,甚至还在安南这个大陆国家之上。荷兰人在巴达维亚部署的守军规模跟海汉民团的陆军兵力也有得一拼,但交战过程却如此被动,这的确是需要起海汉军方注意的一个方面。 第二,后勤补给仍然是未来海汉南下必须要解决的一大难题。马打蓝的三次失利都不是输在正面战场上,前两次是因为补给不足,而最后一次交锋带够了补给,但却被荷兰舰队抄了屁股。这个故事告诉海汉,如果没有一处距离巴达维亚更近,更为可靠的补给基地,那么即便攻下巴达维亚城,也很难在当地站稳脚跟。 第三点无疑就是凸显出了情报工作的重要性,如果说荷兰人在战前就能打听到马打蓝军将在战场上使用大量的巨型投石机,那么范迪门大概在交战初期就不会采用那么保守的防御方式。要知道在开战前马打蓝人将这些投石机部件运抵港口卸下并进行安装调试,就花费了好几天的时间,而荷兰人就白白浪费了这个原本可以对马打蓝军进行袭扰战的大好机会。要是马打蓝人没能顺利地在战场上部署那么多的投石机,那么战争进程或许就将会完全不一样了。 值得庆幸的是这两支军队的作战方式和风格,现在都已经搜集到了详细的资料供海汉参考。虽然不知道他们以后还会不会玩出别的花样来,但海汉军方肯定会对其现有的作战方式进行有针对性的布置。 当然了,这种程度的战备并不意味着海汉近期就会对南洋地区动手,毕竟在南洋作战所需投入的资源实在太大,而且海汉今年的发展方向重心也并不是在南方。 时间进入九月,福建方向的事务正在逐渐增多,特别是今年大陆移民的引进工作,执委会已经将福建定为了主要渠道之一。大明中原和胶东地区的战乱制造了大量的战争难民,而执委会的目标就是尽可能多地从大明接收难民,引入到自家治下地区定居。对于连生存都已经成为问题的难民们来说,只要有一口饭吃,放弃自己曾经的国籍似乎也并不是太大的问题。海汉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充当救世主,不但能够大量引入人口,而且也可以更多地获得大明官方的好感。 当然这个计划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实施的,海汉自身的海运力量并不足以将触手伸到遥远的北方,因此还必须要通过转运转卖的方式,才能让北方的难民来到南方。而且海汉在福建谈不上有什么根基,甚至连类似番禺李家庄那样的大型移民转运基地也没有建过,并不具备接待大量移民的能力。直到五月拿下澎湖之后,海汉民政部才将筹划已久的福建移民转运基地的方案投入实施。澎湖这地方虽然名义上仍然是归属于大明,但实际上已经是完全由海汉掌控和支配了,在这里处理大明移民的输入输出,毫无疑问要比在福建沿海方便得多。 在进行了三个月的基建工程之后,澎湖的移民转运基地终于开始投入了运作。出于安全和管理上的考虑,移民基地并没有建在澎湖本岛上,而是建在了北边的白沙岛上。白沙岛与澎湖岛之间仅仅只有不到两千米距离,既可以对岛上环境进行隔离,又可以很方便地运送人员和物资。而这个面积达到25平方公里的岛屿地势较为平坦,足可以轻松地安置下数万人在岛上临时居住。 目前白沙岛上已经规划建设了五个移民营地,可接纳移民数量一万二千人。虽然暂时只有设计接纳人口的三分之一左右,但这已经是目前海汉治下地区除三亚大本营之外最大的一处移民基地了。 之所以要在澎湖建设这么大型的移民基地,是因为执委会认为今后的几年中,海汉移民的主要来源地将会逐步转移到战乱频发的大明北部地区。届时每个月从北方运过来的移民数量或许都将会是一个非常大的数字,而福建海峡的移民基地就将会在这个人口运输系统中承担起重要的中转站职能。缓解海上运力需求压力,增强移民对南方气候环境的适应性,让其在进入海汉社会体系之前能有一个过渡时期,以及防止疫病传入海汉统治区等种种作用,都是澎湖移民基地存在的理由。 为了能够尽可能自行解决移民的粮食供应问题,目前农业部已经在澎湖岛上规划了总面积超过20平方公里的集体农场,其主要的种植内容就是粮食和蔬果。袁若修老爷子乐观地估计,到两三年之后澎湖列岛的农业用地若能得到有效开发,产出的粮食不但能够供应当地的移民和驻军所需,而且还可以反哺海南岛,亦或是卖到大明。 当然了,在澎湖列岛所开发的这些种植园区和集体农场,对于农业部来说只是东南沿海地区农业开发的一道开胃菜而已。农业部真正所看重的地区并不在澎湖,而是台湾岛西部的沿海平原地区。借助当地发达的水系,可以很便利地开辟出农业部所规划的农场。不过目前暂时还没有足够的人力和资源去实施农业部的构想,所以也只能先拿澎湖这边的土地练练手了。 九月十一日,三艘福船在白沙岛靠岸,为这里带来了五百多名来自大明北方的难民。这三艘船的老板是福建海商刘振国,专跑北方航线超过二十年,对于江淮、山东、华北等沿海地区都比较熟悉。在海汉开出了诱人的条件之后,他便放弃了之前的货运生意,转行起了人贩子。 船靠岸之后,刘振国便先行下船,到码头上与海汉的港务人员进行交接。港务人员会根据刘振国所提供的清单,对这几艘船上所装载的难民进行清点核实。 这边清单还没交接完,码头上出现了两队身着黑衣黑裤,头带藤盔,手持藤盾短棍的人马,踩着统一的步子列队一路小跑而来。这杀气腾腾的队伍并没有让刘振国感到恐惧,他知道这是海汉人治下地区用来维持地方治安的衙役,唤作“警察”,也有些地方称为保安队或者防暴队。刘振国并不清楚这几种称呼到底有什么差别,但他知道这些穿黑皮的公人跟大明官府的衙役行事可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正文 743.第743章 移民交接 “所有人拿好个人物品,排好队列,依次下船,不得拥挤!男的跟着黄旗走,女的跟着白旗走……”民政部的工作人员拿着铁皮喇叭,站在木箱上对刚刚下到码头上的难民们不断地大声重复着行动规则。虽然到了地方之后该怎么做,会有什么样的接收环节,这些难民在航程中就已经听过不下十遍,但到达目的地之后还是会有不厌其烦的宣传在反复提醒他们。 海汉从穿越当年就开始从大明引进移民,迄今为止也已经运作了好几个年头了,各种突发状况都遇到过,因此对于如何管控新到埠的移民也早就有了整套的应对方案。码头上不但有维持秩序的警队,还有负责检查身体健康状况的大夫,负责照顾女人和幼儿的健妇,清点个人物品并登记姓名的民政人员等等,一个一个的环节各司其职,在码头上就尽可能排除掉移民群体可能隐藏的一些隐患。 刘振国虽然把清单交给了港务人员,不过他也并没有立刻放松心情,还是坚持在旁边守着,以监督海汉一方的接收过程。对他来说,这些难民中的每个人都是等同于真金白银,要是被海汉人挑出一些不合格的,那就是实打实的损失了。 刘振国已经不是第一次从北方运难民南下到福建,事实上七月的时候他就已经跑过一趟,不过那次的交易过程并不尽如人意,运到福建的难民中有近三分之一都因为身患疾病被海汉人判定为“不合格”,应得的报酬也大打折扣。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刘振国的交易热情,因为他从这种人口交易中所赚取的利润可比别的生意高多了。 北上招揽难民所需的粮食,全部是由海汉人提供,刘振国自己并不需要花多少成本。而这些人运抵福建交到海汉人手上之后,刘振国所得到的报酬也并不是银子而已,而是等值的各类在市面上十分紧俏的海汉特产。刘振国只消用船把这些东西运到北方沿海转手卖掉,利润立刻翻番。因此他在将第一趟所得的海汉货物销到北方之后,立刻就在当地又招揽了一批难民运回来。而这次他就比较小心了,专门挑选了身体状况较好的难民,以确保运抵福建与海汉人交接时的“合格率”。 这一趟顺风顺水,难民们在途中的身体状况也保持得不错,刘振国估摸着至少能比上次的通过率高出不少,倒是要好好盘算一下回头向海汉人交易哪些货物更为划算。 刘振国正打着小算盘,便听旁边手下提醒道:“老爷,海汉的首长来了!” 刘振国回过神来,见一名年轻的海汉男子在几名警卫人员的簇拥之下正朝自己的方向行来。刘振国赶紧正正衣冠,上前行礼道:“草民刘振国,见过厉首长。” “刘老板不用客气!”刘振国口中所称的厉主任,便是上任不久的澎湖基地民政事务主管厉斗。 厉斗与陈一鑫都是在今年五月澎湖战役结束之后接到了执委会的调令,从香港调到福建担任新的职位。这两人一文一武,在广东已经搭档了好几年,也慢慢洗脱了穿越初期的稚气,逐渐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干将。执委会将这二人调到钱天敦手下做事,对其进行栽培的意图也非常明显。 厉斗到了澎湖之后,所负责的工作范围主要是民政、基建和商贸,而移民工作无疑是他职责范围内的重点事务之一,因此虽然这批移民只有数百人,但他还是特地来到码头,亲自监督接收过程。当然他过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向承运移民的商人询问一下北方的状况,以便能对本地的移民接收手段作出适时的调整。 “听说这批人是从淮安府运过来的?”厉斗也没有跟刘振国兜圈子的打算,寒暄两句之后便切入到正题中。 刘振国立刻应道:“草民是在淮安海州招揽了这批人,他们大多是为避战乱,从山东青州府的安丘、诸城等地一路往南逃难进入了淮安府地界。这些人家园已被毁去,又不知登莱之乱何时才能终结,只能外出逃难。海州当地因有大量难民涌入,官府已难堪重负,草民去当地招揽难民南下,官府倒是很乐见其成。” 始于1631年8月的孔有德部叛乱,迄今已经有足足一年之久。叛军不仅占领了登莱两州的城池,而且不时出击搜刮地方,似乎要比原本的历史上折腾得更为厉害。整个胶东半岛几乎无处幸免,大部分州城县城都被卷入了这场战乱之中。而因此背井离乡,向西向南逃命的民众,也多达数十万人。与山东相邻的江淮之地并没有受到登莱之乱的直接影响,而且又较为富庶,自然成为了一部分难民的逃难首选目的地。 淮安府海州就是后世的连云港,辖地与山东莒南接壤,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山东难民南下进入江淮的第一站。据刘振国所描述,目前滞留在海州当地的山东难民,至少还有五六万之多,规模甚至已经快要与当地人口齐平了。 这么多人涌入当地,仅仅依靠官府赈济显然很难长期负担,社会资源也不足以负担起突然暴涨的人口。因此难民们为了求一口饭吃,卖儿卖女卖自己的状况也比比皆是,毫不稀奇。刘振国去往当地招揽移民甚至都不需要进行太多的宣传,只消保证上船就有饭吃,就有许多人愿意在前途未明的情况下选择随船南下赌上一把。不管是去到什么地方,活下去总比饿死街头的下场要强。 而这些难民基本都是在航程过半之后,才知道自己要去往的目的地是福建附近的某个大岛,在那里会有一帮乐善好施的有钱人雇佣他们做工或务农,今后的衣食都不用再愁了。虽然也有一些人在知道目的地后想要反悔,但刘振国哪会把这些已经上船的人再放走,只要是活口都统统一股脑运到澎湖,交给海汉人打理。他也知道海汉人在这方面有着许多独门绝招,这澎湖岛上数以千计听命于他们的手下就是实例。 厉斗听了刘振国的讲述之后,并没有多少轻松的心情。尽管北方似乎还有许多战争难民在等着海汉招揽,但这种状况极有可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发生变化,海汉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慢慢运作这件事。 按照原本的历史,这个时候登莱之乱已经接近尾声,九月的时候叛军已经被包围在登州城中,十月的时候孔有德率部突围,弃船登船逃往辽东半岛,并在第二年投降了关外鞑子。如果说山东的战局跟历史上相差不大,那么战乱大概很快就要结束了。而那个时候在外逃难的百姓得到消息之后,肯定也还是会选择陆续返乡重建家园,而不是背井离乡地去往一个完全不可知的环境。 海汉所要做的事情,便是赶在这场战乱的影响结束之前,尽可能多地从北方引入移民。但截至目前,澎湖基地所接收的北方难民总数都还没有过万,平均每天到港人数不足千人,这甚至还比不上广东番禺李家庄移民转运中心在高峰时期的移民流量。 当然了,广东那边的具体环境也不一样,毕竟从战乱区到番禺也就几百里地,难民前往当地并不会有太大的困难。而这些北方难民南下却需要比较大的决心,再加上足够的海上运力,才能实现海汉对移民需求。 但由于航程实在太远,海况和沿途环境都不熟悉,海汉目前也不敢轻易派出自己的船队北上去那么远的地方运输移民。这可比不得当初在安南沿海运移民,那时候安南人几乎没有海上力量,就算知道海汉人的作为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而大明沿海各地多多少少也是有水师存在的,规模庞大的海汉船队进入大明北方沿海肯定会引起瞩目,也并不见得每个地方的官府都会像福广这边愿意与海汉合作。就算海汉不怕大明水师,但也不想因此而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烦。 厉斗皱眉道:“刘老板,有没有可能组织规模大一点的船队,一次多运些人过来?至于价钱你可以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因为送来的人太多就开始压价。” 刘振国应道:“回禀首长,草民也正有此意。此次返回福建,草民已经联系好了多家关系较好的海商,向他们租借船只。等此次交易完成,草民再次北上的时候,就不止是这三条船了,起码是三十条船!下次再来澎湖,至少也给贵方送来三四千人才像话。” “这倒是还差不多。”厉斗闻言点点头,对刘振国鼓励道:“你要是单次运送移民的规模能超过三千人,我可以向上级申请,拿几种商品的淮安府特许经营权给你。刘老板懂我的意思吧?” “懂懂懂!草民先谢过首长!”刘振国立刻鸡啄米一般地点头应道。 刘振国要跟海汉人做买卖,当然是早就下过工夫研究海汉人的经营之道。海汉货在大明如此紧俏,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其制作工艺精巧,别家难以进行仿制,另一方面也是与其独特的经营策略有关。每一种海汉货在一地往往只有一两家商行有货出售,而这也在最大限度上保证了经营者在当地没有其他竞争对手出现,从而变相为经营这些商品所能获得的利润提供了保障。 但凡能拿到海汉商品在某地特许经营权的商家,往往都能在很短时间内赚个盆满钵满。哪怕是火柴这种单价较低,利润看起来没那么丰厚的快速消费品,如果仔细计算一下其销量,仍然不难发现这种经营方式所带来的巨大收益。 江淮地区是大明境内排得上号的富庶地区,消费能力还在福广两省之上。而当地的海汉货大多都是福广和浙江南部的商人贩卖过去,并没有形成福广这边较为规范的经营模式。如果能够较早地拿下区域特许经营权,哪怕就是那么一两种商品,所能赚取的利润也是刘振国目前所不敢奢望的数字。听到厉斗开出这样的条件,他自然是忙不迭地答应下来,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在哪里还能多租借到一些大型海船,一趟能多拉几千人回来,说不定海汉人一开心就多给自己几个州府的经营权了。 当然了,本着鸡蛋不全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安全原则,厉斗开出类似条件的对象可不止刘振国一人而已。目前在为海汉从事移民运输的商家,在福建就有七八家之多,其中规模最大的自然是许心素旗下的海商集团。目前运抵澎湖的移民当中,有近三分之二的数量都是由许家完成的。而除了福建的海商之外,江浙一带也有两三家海商意识到了这种买卖中蕴含的商机,开始在两地间运输海汉所需的人口。 当初民政部所制定的计划,希望能够在1632年年底前至少能从北方引入三到五万移民,照目前的输送速度来看,保底基本无虞,但想要突破上限,却还要下很大的工夫。而海汉为此也承受了比较大的经济压力,海汉需要付出十五到二十元的代价,才能完成将一名移民从战乱地区送到澎湖,再转运到海南岛的整个过程。而这仅仅还只是基本的运费和伙食费用的估价,并没有把澎湖岛上的移民营地建设费用等其他额外开支计算在内。 澎湖基地最高指挥官钱天敦之前就曾经笑称,海汉今年为了完成这个移民目标所需的花费,至少可以打造出一支完整满编的区域舰队。考虑到海汉军方在福建部署一支完整舰队的计划已经推迟到明年,这其实也可以视作移民计划对于军方的实力扩张产生了间接的影响。当然了,人口为重,钱天敦自然也不会跟执委会唱反调,所以也就是口头上抱怨几句而已,并没有对移民计划有任何的抵触表现。 正文 744.第744章 新移民 尽管民政部门考虑得很周全,将难民分成三男一女四路纵队队列进行逐个登记,但由于大部分难民都不识字,南方北方的口音差异极大又导致了交流上的不通畅,登记的过程还是被拖得很慢。但现在急也没用,目前可用的北方出身的归化民干部本来就极少,而其中能识会写的就更是凤毛麟角了。现有的归化民干部也就只能操着半生不熟的海汉普通话,与绝大部分都是山东出身的难民们进行沟通。 “名字,年纪,在这里是否还有家人,一一报上来。”负责登记的归化民干部机械地重复着这几句话。 每一名新到这里的难民都得先登记个人情况,并在这个过程中尽可能鉴别和排除可疑、危险的人物。随着海汉在大明招揽移民规模的不断扩大,谁都没法确定大明的特务机构是不是会再次派人混入移民当中,变换身份到海汉治下地区卧底。除了安全部采取了一些反谍措施之外,民政部在引入移民阶段的登记工作也是十分重要的一个环节。由于海汉安全部有李清扬这个弃暗投明的前锦衣卫军官担任特别顾问,在移民登记阶段的鉴别能力还是有了比较大的提高,任何能够隐晦地证明锦衣卫身份的信物,都逃不过这个阶段的检查。 “俺叫孙真,十九岁,一个人来的。”一名体格健壮的少年愣头愣脑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个孙真的块头在大部分人都瘦骨伶仃的难民当中显得格外突出,负责登记的人不禁抬头多看了他两眼:“以前有过从军、当差的经历吗?” 孙真摇摇头,将两只手掌伸到工作人员面前:“俺家是在登州种地的。” 工作人员很仔细地看了看他手掌上的老茧,然后才继续问:“家里就你一个人?” 孙真眼睛一红,点头应道:“孔有德的兵来庄上抢粮食,家里人就我逃出来了……” 工作人员微微叹了口气,伸手递给他一个穿着麻绳的竹牌:“这是你的身份牌,挂在脖子上不许取下来。你要在这里获得食物、住处,都要靠这个,懂吗?” 孙真小时候倒也念过两年私塾,不过这竹牌上烫印的文字曲曲拐拐,他却是连一个都不认识,当下也只是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心道这大概就是海汉人所用的文字了吧。 竹牌上的文字当然并不是什么天书一样的海汉文,仅仅只是阿拉伯数字而已。第一二位表示所在的移民营,三四位表示所属的班组,最后三位是个人编号,七位数字所组成的编码就这名移民在澎湖期间的代号了。他们在这里至少要待上一个月或者更长的时间,才会被分配到下一处真正的落脚地。 在经过登记之后,孙真就跟着前面的人进入了一个竹木搭建的大澡堂子,里面有好几个两丈见方的大池子一字排开,难民们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一个个除掉衣衫,十人一队下到水里清洗自己的身体。 孙真上次洗澡还是船队在长江口停靠的时候,跳到江水里简单清洗了一下,这一路风尘仆仆来到澎湖,身上早就臭了,当下便脱了衣衫进到池子里。但海汉人对于卫生的要求显然超乎他的想象,不但要求池子里的人洗净身体,而且要连发束也全部拆开清洗。 不过孙真倒也觉得无所谓,洗得干干净净的终归是自己舒服。不是工作人员吹响哨子让池子里的人都出来排队,他还真想在这水里多泡一会儿。但当他出了池子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衣物已经没了,而旁边其他人显然也发现了同样的状况,都慌慌张张地捂着下身东张西望。 “不要乱!现在是请大夫检查你们的身体,检查完会发新的干净衣服给你们穿!”工作人员大声训斥着这群身无寸缕的难民。 果然很快便有身着白衣的人开始逐个查看他们的身体,孙真虽然觉得有点奇怪和别扭,但也还是接受了这样的安排。有极少数人被大夫给单独挑了出来,其中还有人试图要拒绝这种挑选,但很快就有黑衣警察出现在澡堂里,迅速地对其进行了镇压。 检查到孙真这里的时候,大夫也不禁问了一个先前孙真被问过一次的问题:“从过军?练过武?” 孙真依然摇摇头伸出自己的双手,向大夫展示自己的老茧:“俺是种地的。” 大夫捏捏他的手掌,又打量了他的身形,忍不住夸道:“想必是个好把式!” 检查完毕之后,果然每个人都得到了一套灰色粗布衣服,虽然布料不怎样,但倒是干干净净。不过孙真因为体格比旁人大,穿到身上却是显得有点紧巴巴的。海汉人考虑得很周全,还额外给每个人都发了条用来扎头发的布带。随着铜哨声响起,还没来得及穿戴整齐的这些人便被驱赶出澡堂,因为得让下一批人进来清洗了。 “按地上划好的白线站好,排好队伍,现在带你们去驻地!” 来自前面的命令话音刚落,孙真便看到有黑衣警察提着棍子“帮助”难民们排列队伍来了。有动作慢反应迟钝的,便会吃到棍子。孙真赶紧站到地上的白线旁边,刚才在码头上他就是这么排的,果然海汉警察一路呼喝敲打着到他这里的时候,棍子便没有落到他的身上。 当孙真被带领着进入到岛上的移民营地的时候,他确实是吃了一惊。这个营地里所有的建筑物外观都是一模一样,全是四四方方如同盒子一样的屋子。顺着营地里的通道一眼看过去,竟然看不到尽头在哪里。而营地里的所有人也和他们这些新来的一样,都是一身灰色粗布衣服, “每间屋子住十人,屋里已经准备了十人份的个人物品,自行领取,不得霸占他人物品,违者一律关禁闭!所有人都在屋里待着,过会儿有人会来这里给你们讲营地里的规矩,都好好记住了!要是学不会规矩的人,那今后可没什么好日子过!” 带队的工作人员将孙真等十人分配到一间屋内,言简意赅地叮嘱了几句,便带着队伍去下一间屋子了。孙真看这屋里就放了五张双层木床,剩下不多的空间放了一张小木桌两把椅子,桌上放着一个装水的瓦罐。每张床上放有一套和他们身上穿着的一样的衣服,看样子是换洗用的。另外还有一个土瓷大碗和筷子,这就是他们个人物品的全部了。 屋里连个存放个人物品的柜子都没有,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身上也的确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连散碎银子都没有半点。身上的钱物早就在逃难期间换了食物,如果不是已经走投无路,他们这些人又哪会为了有一口饭吃就跟着来历不明的船只南下投靠一帮听都没听说过的海外地主。 孙真见其他人还愣着没动,便自行走到窗边占了一个下铺:“这位置俺要了。”说罢便拿了床上的土瓷大碗,从桌上的水罐里倒了一碗水,一屁股坐到床沿上,自顾自地喝了。 有旁人看他这么神情自若,不禁提醒道:“大兄弟,前途未卜,你怎地如此轻松?” 孙真应道:“海汉人说了包吃包住雇人到南方种地,俺不仅会种地而且是好把式,不用担心以后会饿死,怎地轻松不得?” 另一人接道:“俺在船上的时候听船员说,这些海汉人俱是从海外不知何地来的异人,生活习性与我大明大相径庭,只怕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东家。” 孙真道:“什么一人二人,是人就得吃饭,要吃饭就得种庄稼,俺会种庄稼,东家自然会给俺一口饭吃。来的时候说了这边也管饭,是不是能兑现,等下不就知道了。” 众人正说话间,门外进来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也是一身与他们别无二致的灰色服装,只是腰间系的却是一条水蓝色的腰带。这人进来之后先作了一圈揖,然后开口自我介绍道:“在下程路,比各位早来这里一个月,现为一号营第二生产大队的管事,特来给各位新到的弟兄说说这移民营里的规矩。各位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等下也可以问出来,在下一定尽力解答。” 虽然众人都不明白这“一号营第二生产大队的管事”到底是个什么职务,不过听起来似乎也是在这地方有一官半职的人物,当下都客客气气地称了一声“程管事”或是“程老哥”,并请他坐下来说话。不过这屋里显然也没有任何可以拿出来招待他的东西,最后有人拿了个碗过来,倒了一碗清水放在桌上,也算是聊表敬意了。 程路显然并不排斥新人们的这种表现,笑眯眯地等着众人把过场做足之后,这才继续开口说道:“在下出身登州莱阳,不瞒各位,这场战乱之前,在下也算是小有家产的乡绅。不过孔有德跟李九成这两个煞星在登州一闹,在下的家产被抢了精光,一家老小险些都死在战乱中。后来一路逃难到了淮安府,遇到贵人搭救,一路辗转来到这澎湖。虽不知各位的出身如何,但想必弟兄们能在这里聚首,也都是拜孔有德的乱军所赐了。” 说起孔有德这个罪魁祸首,众人自然是咬牙切齿,如果不是他属下的部队发生叛乱,山东也不会突然爆发大乱,而在场这些人也不用背井离乡地来到这个南方海岛上过寄人篱下的日子。就连性子直愣愣的孙真,也恨恨地骂了几句。 这程路显然套路颇深,静静地等待众人抒发完情绪之后,才接着继续说道:“孔有德之辈荼毒生灵,自然可恨,不过好歹弟兄们都从战乱中保下了性命。虽说这地方比不得家乡故土,但在下可以跟各位弟兄说一句,在海汉人手下做事也不是坏事。各位若是有兴趣听,在下便捡些知道的事情给弟兄们随便说说。” “俺们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程管事给说说吧。”当下自然就有好奇的人发声给程路捧场。 程路便开口说道:“这海汉人据说是汉朝时期去往海外的商贾后裔,其国距大明不知几万里。来到大明这些海汉人虽然数量不多,但因其精于商事贸易,几年时间便在广东那边打下了硕大的局面。在下听来往此地的船员说起,广东那边琼州岛,如今几乎都是由海汉人说了算了。” 琼州岛这地方,众人倒是似乎听说过,不过具体在哪里有多大,众人却皆是一片茫然。程路似乎早就料到有此反应,便接着解释道:“那琼州岛位于两广以南的海中,方圆约莫五百里,乃是大明国第一大岛,岛上居民数十万,过去是发配流放苦役犯人之地,不过据说如今却已成了南海最为繁华之地。岛上民众,皆是在为海汉人做工务农,堪称南国奇观。” 有人问道:“这海汉人在地方上如此张扬,就不怕官府责难?” 程路笑道:“有钱能卖鬼推磨,想必当地的大人早就已经跪在海汉人的金山银山面前了。朝廷天高地远,也管不到琼州岛那地方去。” 有脑子转得快的人已经联想到了眼前,便开口问道:“那这澎湖岛?” “这海上方圆几十里内的岛屿,如今也俱是海汉人所辖,福建官府并不插手这边的事务。”程路当然也知道这人想问什么,没等他把问题说完,便已经亮出了答案:“海汉人在福建的影响力极大,这澎湖列岛,福建官府已经许给了海汉经营,只是名义上还归大明管辖而已。” “程管事,那这海汉人花银子花粮食从北边拉了这么多百姓过来,真是打算让这些人在南方替他们种地的?”另有一人提出了自己所关心的问题。来到这里之后如何生存下去,这大概也是所有刚刚抵达澎湖的移民们共同的疑问。 正文 745.第745章 移民政策 这程路当然并不是什么刚来一个月的新移民,而是隶属于民政部下移民事务司的归化民员工。出身山东不假,但他却是在登莱之乱爆发前一年就到了海南岛。原因自然也不是因为战乱,而是在家乡犯下了伤人案子,被流放到崖州服苦役。头一年九月石碌发生暴乱的时候,程路便是在矿上做事,而且已经在苦役营里当上了工头。出事的时候他很明智地选择了留下,而不是跟着那些乌合之众逃进山里,这个决定让他在暴乱平息后获得了重生的机会。 程路头脑机灵,能说会道,加之是北方人出身,所以在获得归化籍之后,就被民政部招揽并分配到移民营里,负责对北方来的移民进行宣传方面的工作。澎湖移民基地投入运营之前,移民事务司就将他从三亚调了过来,以“新移民”的身份在这里出任了一个管事职务。 程路在海汉治下待得最久的地方就是苦役营和移民营,因此对于这些初来乍到的新移民会有怎样的心态,他还是比较了解的。要让这些新人尽快安心下来,为海汉所用,最有效的办法就莫过于让其对海汉的实力能有一个粗略的认识,建立起对海汉这个“新东家”的信心。 “海汉的首长们有一句话时常挂在嘴边,叫做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你们想想,光是这白沙岛上的营地,就收罗了近万从北方来的百姓,每天要消耗千斤粮食,若是自家没有产出,又能撑得了几日?”程路不急不慢地向新人们说明道:“这临近的澎湖岛上,便有已经开始耕作的万亩良田,今年虽然已经过了种稻谷的时节,但却种了不少别的粮食。那琼州岛方圆五百里,你们想想要多少人才够把耕地都开垦出来?到时候又能养活多少人?” “那这海汉的老爷们就是靠着种地发的家?这一圈地便是万亩,作派倒是与我大明的皇亲国戚相仿。”有人不仅咋舌道。 明朝中叶开始,皇室就开始直接圈地直接经营庄田,收入的粮食和财产,由专门的管庄太监掌管,纳入宫廷支配的物资和款项中。《明史·食货志》中记载,“宪宗继位,以没入曹吉祥地位公众庄田,皇庄之名由此始”。北直隶的顺天、保定、河间等府都有大量的田地被纳入皇庄名下,到正德年间的时候,皇庄占地已经超过三百万亩,大量的民间田地被皇家圈走,所造成的冤情不胜枚举。 程路专门接受过相关的宣传培训,自然不会认同这样的观点,摇摇头驳道:“海汉的农场跟大明的皇庄可不一样,那皇庄所得的收益,普通百姓可有机会享受到分毫?而这海汉农庄的产出,却是全都用在海汉治下的百姓身上。” 看看众人皆是不信的表情,程路指了指桌上的瓷碗道:“各位弟兄从山东一路过来,海汉负担了食宿、运费,可曾向你们收过半点钱?日后你们的衣食住行,也皆由海汉承担,这钱从哪里来?不就是通过务农做工而来?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便是如此了。” 有人又道:“那我等可否自行开垦耕地,向海汉纳粮?” 程路解答道:“海汉治下之地,皆归海汉执委会所有,私人也可自行开垦,但并不会得到田地的归属权,而且若想自行种地,那就得不到供吃供住的待遇了。以弟兄们的境况,最好还是先老老实实服从分配,待过一两年稳定下来,再作别的打算不迟。等你们拿到了海汉入籍许可,那时才是真正的开始。” “入了海汉籍,那就不是大明国的人了?” “大明连糊口的粮食都给不了你了,还留着何用?从你们上船那一日开始,便是吃的海汉粮了!”程路提醒道:“你们愿意做饿死的大明人,还是愿意好好活下去?” 这不消细问,大家的答案自然是一致的。不少人心中想着,此时先为了生计委屈求全一下,等日后有了转机,再找机会回大明不迟。程路自然能猜着这些人的想法,因为他当初入籍的时候也是如此,不过多待上一段时间之后,自然能比较出两种社会制度的优劣差异。特别是在慢慢认识海汉的真正实力之后,愿意放弃海汉籍恢复大明子民身份的人,还真是少之又少。等这些人在海汉治下多待几个月,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自然也会做出与自己相同的选择,说不定还会为了早日入籍而拼命挣表现。至于极少数冥顽不灵的人,石碌矿场这类地方就是其最好的去处了。 程路继续介绍道:“只要入了海汉籍,不管是做工还是务农,能拿到的报酬也会多一些,想要获得升迁当工头的机会,那也必须先入籍才行。此外家人要在海汉治下落户,今后孩子要入学读书,自己要求医看病,时时处处都是海汉籍才能获得优待。等你们待上几个月之后,自然便会急着要入籍了。而且这入籍的机会不是时时都有,也不是人人都行,名额有限,只有表现优异者才能得到。” 程路所说的这些方面,与移民的生活息息相关,众人自然是听得仔细。有人听完之后便问道:“程管事,听你这意思,俺要入籍,那还得看海汉人的脸色了?” 程路应道:“海汉人再怎么有钱,那也不能白白帮大明朝廷养着百姓不是?人家给吃给住给工钱,那挑一挑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话说回来,你若不入籍,海汉人如何信得过你?” “程管事来这边才一个月,就已经入籍了?”有人想起程路先前的自我介绍,便追问道。 程路早就想好了套词,闻言微微一笑道:“这也是首长们信得过在下,愿意给一个机会。这种待遇并非人人会有,一般至少也要三个月才能拿到入籍的资格。” “三个月……”众人互相看了看,眼里多少都有掩饰不住的失望情绪。 听了程路的讲解之后,众人倒是觉得入籍这件事也没什么不可接受的,左右都是给人打工,那自然是做待遇更好的高级打工仔比较划算,其实无非就是变相的卖身契。不过这事居然要拖到几个月之后,而且还不一定能够成功,这的确是众人始料未及的,看样子海汉人的确是跟普通的地主有着比较大的差别。 “也有快的法子啊!”程路看到这帮人的表情,自然就猜到了他们心头所想,当下接着说道:“海汉人有自己的私军,叫做海汉民团。新来的移民只要报名参军,顺利过了考核,那就算是直接入籍了。” 程路说到这里,目光扫向个头出众的孙真:“这个小兄弟的身板,去吃兵粮肯定没问题!” 孙真直愣愣地应道:“可俺只会种地打理庄稼,不会杀人打仗。” 程路失笑道:“不会可以学啊,而且这民团服满三年兵役便可选择退伍,回来再种地也行,到时候起码是个管事,不需从底层的初级劳工做起了。这海汉民团入伍就算二级劳工,拿的兵饷比种地要高,要说有什么缺点就是训练苦点,可会不像大明的兵爷们那么清闲。” 当下便又有人问起这初级劳工是怎么回事,程路少不得又将海汉的劳工积分等级制度简单解释了一遍。而这对于新移民来说无疑像是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他们从未想过给地主做长工居然还有这般方式,而且听起来似乎也有升迁的上升通道存在,普通劳工可以一步一步升到工头、队长、高级管事乃至更高的职位,升入海汉人的衙门里当官也不是不可能,这些在他们原来所处的社会环境中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众人听了程路的介绍之后,便各自在心头盘算起来,若是从初级劳工做起,需要多久才能做到程路现在的职位。不过再想想这劳动积分也得等到入籍之后才开始计算,让人不免有点泄气。 “程管事,这当兵报名在哪里,回头请你带俺去吧!”众人还在各自盘算之际,却听到孙真居然就已经拿好了主意。 程路上下打量孙真一番,点点头道:“好!等会吃过午饭,便带你去报名!” 程路在孙真这个宿舍待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离开,他所管辖的第二大队分到了一百名新移民,每个十人小队都得由队上的几名管事干部完成类似这样的谈话工作。回头估计还得将目前的住宿再作调整,安排一些老移民混居进去当舍长,带带这些新人适应环境。 到了中午时分,果然有钟声响起,众人便拿了碗筷出门,见外面的人都朝着一个方向去,就默默地跟在后面。走了一段之后果然便看到了一处竹棚底下一字排开好几口大锅,而先到的人已经拍成了几列纵队,排队领取食物。众人也知道这排队是海汉人的规矩,只要是超过三人的队列那就必须要排队,当下也默默地站到了队尾。 来到海汉的第一顿正餐内容说不上丰盛,但份量还是不错的,每人领到了一个大馒头、一碗加了咸鱼干的菜粥。穿梭在队列间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拿着铁皮喇叭不停地大声重复道:“拿完食物之后回到自己的住处去,不要在这里停留堵塞道路!” 孙真领到食物之后几乎找不到自己的住处,还好同舍有个细心的,说宿舍门外挂着“丙十七”的门牌。于是众人很快找到了“丙字列”的宿舍,然后顺利地找到了自己的住处。此时每间宿舍外面的屋檐下都蹲着一排男子在大口进食,场面倒也颇为新奇。 吃完饭之后,众人便拿着碗筷到宿舍区的水槽旁排队清洗餐具。这里有一口自流井,供应第二大队所有宿舍的生活用水。 众人回到宿舍中歇了没多一会儿,程路便又来了,同行的还有一个穿着灰衣灰裤的男子,一身短打行头显得十分干练,头上戴着一顶带短檐的布帽,腰间还插着一把一尺多长的火铳。众人在码头上见过类似的打扮,知道这便是海汉民团的军官,当下都站起身来。 “汤少尉,便是这位小兄弟要报名参军。”程路翻了翻手上的移民登记簿又道:“编号幺幺零二零三七,名字是孙真,山东登州人,现年十九岁,本地无家人。” 被称作汤少尉的军官打量了孙真,点点头道:“身板不错!是你要报民团参军吧?” 孙真点点头道:“俺想早点入籍!” 汤少尉笑了笑道:“行啊,只要你能吃苦,入籍也就几天的事。” “俺能吃苦!”孙真立刻应了一句。 “那带上你的东西跟我走吧!”汤少尉打量了一下剩下的人,然后转头离开,程路朝孙真使个眼色,紧紧地跟在了后面。 孙真根本就没什么个人物品,想了想把床上那套新发换洗衣服连同铺盖卷和枕头都一并收了,抱着出了屋。汤少尉见了哑然失笑道:“这些东西就不用带了,军中都会配发的。” 孙真脸上一红,又回屋把东西全放下,打着空手出来:“俺没别的东西了。” 打算靠参军来尽快入籍的新移民并不止孙真一个,上午的宣讲活动显然是有一定的成效,孙真跟着这两人在营区里转了一圈,陆陆续续居然收罗出了十几个人。孙真对其中不少人的面孔都还留有印象,应该都是这一批从海州登船的难民。 在搜罗完报名人员之后,汤少尉便带着这些人出了移民营地,向南走到海边码头。在这里孙真又发现了由其他海汉军官带着的另外两队人,其中也有不少熟面孔。三队人马加在一起,倒是有四五十人之多,而且几乎都是青壮男子。看样子这些人和自己一样,都是打算走投军这条捷径了。很快海上来了一条两百料的广船,靠岸后军官们便开始招呼众人登船。 正文 746.第746章 招收新兵 孙真跟在队伍里眼看着要登船了,终于忍不住凑到汤少尉身边问道:“大人,这搭船又是要去哪儿?这就把俺送去琼州岛了?” 汤少尉回头看了孙真一眼,笑着应道:“琼州岛哪那么容易去的?这是送你们去旁边澎湖岛,接受入伍的审查。若是不合格,还得送回来移民营里继续待着。” 孙真嘟哝道:“先前不是从头到脚都查过一次了,咋还得查一次?” “先前那是移民入境的检查,跟民团入伍的检查不是一回事,等会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汤少尉只说了一句便没有再详细解释下去,挥挥手道:“跟上队伍,不要胡思乱想,上船吧!” 孙真身无长物,自认也没什么可担心的,看了看就在几里之外清晰可见的的澎湖岛,便跟着队伍上了船。 事实上如果按照标准的移民征兵操作流程,新到埠的移民至少要先经过七至十天的观察期,确定没有身患各种急性传染病,之后才能开始接受入伍报名。不过这澎湖基地与别处接收移民的地方有些不同,便是这里目前包括白沙岛在内的所有岛屿仍处于军事管制状态,在此执掌大权的是军方大将钱天敦,因此所有的资源和行事规则,也统统都有向军方倾斜的表现。 以钱天敦的行事风格,自然不会慢慢等着这些新移民在这里待够时间之后,转运去海南岛,然后由那边从到埠的移民中挑人入伍,完成新兵训练之后,再分配到福建来服役。与其绕上这么一个大圈子,倒不如从移民抵达这里的时候直接招揽兵员比较好。在带出了善于热带环境作战的安南民团之后,钱天敦对于自己的带兵能力也有了极大的自信,同时也得到了执委会和军方的信赖,授权他可以在招收和训练新兵方面拥有自主权。 澎湖基地这地方有深水港,可以提供大型舰队驻扎所需的条件。有足够的陆地面积可开发为农用耕地,种出的粮食可以轻松养活本地人口和驻军。有正在实施当中的商业贸易港,所获得的收入除了部分上缴大本营之外,也可以补贴本地的基建工程费用。再考虑到澎湖列岛的位置对海峡两岸的辐射作用,要在这里养一支中等规模的军队,条件还是比较合适的。 而钱天敦的计划中,这支军队的作用可不仅仅只是驻守本地,负担防御任务而已,未来海汉要控制台湾岛,乃至向北扩张军事控制区,都需要用到这支军队作为开路先锋。而招收一些熟悉福建以北地区的新兵,为将来的军事行动作准备,也就成为了钱天敦计划中的一步了。 源源不断到来的山东难民无疑是给钱天敦提供了极好的兵源选择,这些山东人朴实勇敢,体格也较南方人更为强壮,即便是到了后世,也是中国最主要的兵源地之一。在孙真这批难民抵达澎湖之前,军方就已经从移民营中招收了大约两百名合格的新兵。这批新兵的入伍训练将在澎湖完成,之后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也会被列编到钱天敦所指挥的部队当中服役,对于这些北方兵而言,有朝一日打回老家去是完全可以期待的事情。 几里路的航程片刻就到,孙真还没琢磨完什么时候会被派上战场的问题,船就已经在澎湖岛马公港这边靠岸了。而这时候带队的汤少尉也已经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对孙真等人说道:“排队跟着我下船,到了码头上不得随意走动,一切行动听我指挥,明白了吗?” 众人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汤少尉皱眉道:“用嘴回答我,明白了吗?” “明白!”这次众人异口同声地应道。 孙真下船之后,发现这边的码头上就没有黑衣警察的身影了,取而代之的是身着灰衣的海汉兵。这些海汉兵面无表情地一手背在腰后,另一手杵着约莫五尺长的火铳,朝天的铳管下面还装着一把约莫尺半长的窄刃刺刀,看起来个个都是杀气腾腾。 孙真等人跟在汤少尉身后,由他带着往前行进。约莫走了半里路之后,来到了一个院落中。门口挂着的牌匾上面的字,孙真倒也认得七七八八,乃是“海漢民團澎湖基地征兵處”。大门旁边还有两名全副武装站岗的海汉兵,也俱是面无表情如同雕像一般杵在那里。 院子倒是传统的中式建筑,两边厢房中间正房,正房两侧有通道,看样子后面至少还有一进院子。汤少尉将孙真这队人带到其中一间厢房门口,孙真趁着排队的时候探头打量了一下屋里的陈设,两边靠墙各有一排通天柜,不过一格一格的柜门都关着,也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东西。正中是两张书案,一正一偏,各有一人坐着。偏位的书案上摆着笔墨纸砚等文具,看样子是负责记录文案的人,而坐主位的大概就是负责征兵的主官了。 汤少尉进屋之后,那两人都站起身来,抬手向汤少尉行礼。汤少尉还礼之后,将带来的人员清单交到这两人手上:“报告首长,这十三人是一号营第二大队的报名者,个人资料都在这里了。” 坐主位的军官接过清单顺手递给偏位的人,口中应道:“辛苦了,坐下旁听吧。” 汤少尉又敬了个礼,然后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 这负责面试审查新兵的人,就是新近到澎湖赴任的年轻军官陈一鑫。当然负责审查新兵的也不止他一人,钱天敦和高桥南此时便在另外两间房里挑选其他报名入伍的新移民。单从负责人的人员配置来说,这里招收新兵的规格无疑是非常高了。 “等下叫到名字的人,就到屋里来,我问什么,你们就答什么,答完就回到外面的队伍里。你们所有人都回答完问题之后,再进行后面的环节。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开始了。”陈一鑫停顿了几秒,见这队人没人开口发问,便朝旁边的文书点点头示意他开始点名。 “孙真!”或许是凑巧,文书第一个念到的名字就是孙真。 孙真应了一声,便进到屋里,走到当间站着,口中答道:“俺就是孙真。” 那文书轻声念着手上的个人资料:“孙真,山东登州人士,现年十九岁,以前的职业是务农,今早抵达白沙岛,目前在本地区没有其他亲人。” 陈一鑫听完后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开口问道:“孙真,你为什么要报名参军?” “听营地的程管事说,入籍之后会有很多好处,俺想快些入籍,程管事说最快就是报名加入民团了。”孙真老老实实地答道。 陈一鑫又问道:“入了民团,就是军人,军人就要上阵打仗,我问你,你怕死吗?” “怕!不怕死就不会逃难来这地方了。”孙真的回答显然有些出人预料。 “那你还来参军?”陈一鑫也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这样回答自己,饶有兴趣地追问道:“上战场也有可能战死,你难道不怕?” 孙真摇摇头道:“这个世道,百姓比当兵的死得快,当兵的至少手里有刀枪,百姓有什么?孔有德的兵打进庄子的时候,俺手里就只有一把锄头,连家人都护不住。” “所以你想当兵的目的,其实是想保住自己的性命?”陈一鑫继续问道。 孙真这次想了想才答道:“谁给俺供吃供穿,俺就保谁!” 陈一鑫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道:“那你知道现在和以后谁给你供吃供穿吗?” “知道,是海汉的老爷们……不对,是首长!”这孙真看似憨直,倒是也有灵活的一面,立刻就纠正了自己的说法。 “是执委会,记住,海汉民团是为执委会效命的军队!”陈一鑫立刻也出言再次纠正了孙真的观点。 孙真虽然不太明白什么叫做“执委会”,但当下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心道不管这执委会是哪路神仙,俺且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那你有什么个人特长吗?”看孙真一脸懵逼的样子,陈一鑫便又解释道:“就是你有什么超出常人的本事,比如说力气大、跑得快、脑子灵、眼神好、水性出众……什么都行。” 孙真摇摇头道:“大人说这些,俺都没跟旁人比过,也不知道自己行不行,不过在老家的时候,庄上的人都夸俺伺候庄稼是好把式!” 陈一鑫有些哭笑不得,只好问下一个问题:“识字吗?” “识字,俺认识好几百个字!”孙真听到这问题,脸上散发出了自信的光芒:“俺小时候念过两年私塾,先生还夸过俺识字快!就是家里穷,买不起笔墨,字写得丑。” 陈一鑫点点头,话锋一转突然问起了完全不相干的问题:“你家里既然是务农的,那你给我说说,山东那边种麦子是怎么个种法,跟南边的江淮地区有什么差异。” 这下可是问到孙真的本行了,他舔舔有些干涩的嘴唇道:“俺家就有几十亩麦田,这种法跟南边的时节不一样,俺们那边是春天播种,夏天收割,从播种到收获,只消三个多月就行,要比南边秋季播种的麦田快了有两三个月……” 孙真说起这个话题,口条都顺了不少,一口气滔滔不绝地说了好几分钟,而陈一鑫居然也没有打断他,就这么认认真真地听他从播种一直讲到收割,偶尔还问他一两个小细节。 孙真说完之后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对,挠挠头道:“小人虽然是种粮食出身,但还请大人给个机会,让小人入伍当兵,早日入籍。待日后退伍,再回田地里操持农事。” 陈一鑫笑笑道:“你放心,我现在还不打算把你推荐到农场去玩泥巴。行了,你出去候着吧。” 陈一鑫当然不是对北方冬春小麦种植方法的差异感兴趣,之所以要问孙真这个问题,也只是想验一验这小子有没有在他的个人状况上撒谎。从其所说的细节来看,孙真倒真是田里走出来的庄稼汉,至少以陈一鑫所掌握的农业知识来说,从中挑不出有什么破绽。不过孙真居然声称自己念过书识得字,这在近期的新移民中倒是比较难得。单从询问的情况来说,陈一鑫对于这个山东大汉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 陈一鑫从文书那里接过刚刚誊写完的笔录,由于这家伙谈小麦谈得兴起,这笔录竟然做了足足三页之多。陈一鑫粗略看过之后,见没有什么错漏,便提笔在最后签上名字,并标注了一个a字,然后交还给文书归档保管。 接下来这队人便被一个一个地叫进去询问个人情况,而所问的问题其实也都大同小异。陈一鑫便是要通过这些人回答问题的方式和答案内容,来判断他们报称的身份状况是否可信,每个人的个性、胆气如何,是否适合加入民团受训,都有了一个大致的概念。在每个人交谈完毕之后,陈一鑫都会在笔录上签字,并附上自己的评分等级。 军方目前的新兵入伍审查分为面试、体测、体检、政审等几个环节,每个环节都有相应的s、a、b、c四个评分等级,以衡量该人是否算是合格的新兵。如果有两项以上审查被评为c级,那么就直接淘汰了。而如果一项或多项被评为s级,那么在通过所有测试之后,该人有可能就会幸运地进入钱天敦亲自带队训练的新兵队伍,从一开始就接受特战部队的训练内容。 孙真在面试过程中所得的评价并不是他所在这一队人里最高的,另有一人通过特长展示得到了s级的评价。这个人的特长是眼神特别好,可以在两丈开外的地方看清绿豆大小的字,如果他能够通过后面的测试,那么极有可能会被特选进入到狙击手的培训名单中,甚至会是这批人当中率先前往三亚的幸运儿,因为民团中的狙击手都必须在那里的陆军军校才能得到民团头号狙击手老摩根的亲自授课。 正文 747.第747章 入伍审查 在海汉正常的征兵流程中,穿越者已经很少再亲身参与到入伍审查阶段的工作,这种费心劳神的事基本都会交给归化籍军官去处理。不过钱天敦有心在澎湖基地再练出一支强军,顺带也将自己麾下的特战营进行扩编,因此对于新兵兵源格外重视,参与入伍审查的除了他和陈一鑫两名穿越者之外,其他也全是连营级别的归化籍军官。 钱天敦的打算很明确,澎湖这边挑选出来的新兵当中,条件最好的一部分人肯定是留在本地亲自操练,合格但条件不够突出的,可以送回三亚去接受新兵训练。不合格的就退回移民营,老老实实地去做工务农。极少数类似狙击手这种条件特殊的人才,也会单独挑出来送去对口的部门接受专业培训。 在面试环节结束之后,就已经到了晚饭时分,当晚也没有再返回白沙岛的移民营,而是就近住在附近的一处空兵营里。大多数人对于今天的经历都显得十分兴奋,吃过晚饭之后便聚在一起讨论初到澎湖的见闻和感触,特别是在面试中见到的海汉人真身,更是众人讨论的焦点。 比较普遍的看法是海汉人没什么架子,并没有因为身份尊卑的差异而高高在上,甚至会在有人跪下磕头行礼时出言阻止,并告知他们海汉礼仪中没有下跪磕头这套东西——即便有,那也只是针对家中的长辈才适用。而海汉兵看起来的确要比大明的兵更精神,更威风,让一部分只是冲着能入籍快、有高额军饷拿而报名的人也真正动了心。 孙真无疑就是其中之一,他报名的时候并没有考虑更多的因素,纯粹只是想早点入籍之后稳定下来。至于当兵打仗,他不是太担心——海汉人既然在帮着大明解决战争难民问题,那自然也不会跟大明对着干,当这个兵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危险性。 不过如果孙真知道海汉在过去的几年中打了多少场仗,或许就不会这么轻率地下决定了。跟海汉直接或间接交过手的国家,少说也有五六个了,其军事行动的频率之高,在南海地区绝对是首屈一指。海汉民团可不是他想象中维持地方治安的私人武装,而是真正要踏上战场,征伐四方的职业军队。 不过对于这些初来乍到的新移民来说,他们的注意力也并不全在当兵入伍这件事上,尽管来到澎湖的时间才仅仅一天,但他们的所见所闻无不反映出了海汉所具备的强大实力。 虽然在南下的途中就已经听船员水手反复说过海汉的强大,但这种印象还是在下船之后踏入移民营才得到验证。像这样可以容纳数千人居住的移民营,孙真等人在北方是完全没有见到过的,尽管淮安府也是富庶之地,但并没有人会修建这么大规模的营地来解决难民问题。而类似这样的营地,据说在白沙岛上就有五个之多。 把这么多人从北方接到这里再养起来,需要花费多少银子,没人能算得出来,但这样的财力毫无疑问是他们生平所没有见识过的。当初那些船员说他们到了澎湖之后就会过上好日子了,看来倒也并非完全是虚言。这地方有吃有住,虽然条件不算优越,但看起来至少社会秩序很安定,而且岛上就驻扎着海汉民团,这可是别处根本比不了的条件。 第二天一早,新兵审查便进入了体能测试的环节。今天主持审查活动的已经换作了归化籍军官,不过钱天敦和陈一鑫依然是双双到场,亲自监督测试过程。 考虑到这些新移民刚刚抵达澎湖仅仅一天,身体状况应该还没有恢复到比较好的状态,所以体能测试的内容显得有些名不副实,基本只是让军官们确认一下有没有肢体行动障碍之类的隐疾,没有安排大运动量的项目。不过为了能让那些身怀过人本领的人有机会脱颖而出,测试现场还是可以自行申请展示技能的机会,比如说力气大的人可以尝试举石锁。 孙真就主动提出了这个要求,因为他发现前两个出列想要展示一把力气的人,其实还没自己的力气大。于是他走上前去,一躬身就单手拎起了五十斤的石锁,然后一侧身又拎起了另一个,口中说道:“各位弟兄给俺让个位置!” 旁人看他这架势,立刻便左右分开,给他留出了大片的空地。孙真力贯双臂,呼喝一声,便舞动起那对沉重的石锁来。他这一舞,旁边的圈子立刻又退开了五尺,唯恐他一个脱力把握不住,让石锁飞出来伤到人。 “这小子有把子力气啊!”钱天敦立刻也注意到了这个臂力出众的应征者。 “这家伙年纪比我还小,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简直是个怪物啊!”陈一鑫也忍不住啧啧叹道。 “你面试的?给他的评价是什么等级?”钱天敦饶有兴趣地追问道。 “a。他叫孙真,登州出身,一个人来的澎湖。农民出身,我跟他聊了一些田地里的事情,身份应该是真的。”陈一鑫介绍道:“看这身板,的确是经过长期体力劳动锻炼出来的。不过看动作应该是没有习武的基础。” “如果他能顺利通过体检和政审,把他留给我。”钱天敦阅人无数,自然很快就看出了孙真身上所蕴藏的潜力。尽快新兵审查才进行到一半,但他已经有将孙真纳入麾下的意向了。 孙真操起这对石锁舞动了足足一分钟,才停下来放回到地上。这帮新人也还没养成什么规矩,这时候居然一起叫起好来,如同在看街头演武卖药一般。 由于内容比较简单,这一百来号人的体测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就宣告结束。不过他们当中的最终合格者在五天之后还是会进行一次正式的补测,到时候就会有短跑、中长跑,以及一些力量项目的测试。 接下来应征者们被带到室内,接受身体检查。这相关的内容和标准就基本是照搬后世,主要是检查视力、色觉、嗅觉、听力、身高体重、检查身体结构是否正常、有无皮肤病等等。尽管新人们对这些检查内容不太理解,但还是按照军官的要求配合大夫进行了相应的检查。 而之后的政审环节便不再集中进行了,毕竟这些新移民的个人资料暂时都不甚详细,而且大多无法验证,也就只能是依靠这些人自己的描述和军官们的个人感受来对其是否可信做出判断。不过军官们也确信只要这些人进了兵营,军队的训练和生活自然能把他们慢慢打造成标准的海汉士兵,即便还有些小的瑕疵也无伤大雅。 在为期两天的入伍审查结束之后,大约有七成的人得到了入伍许可,而剩下约三成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达到海汉的征兵要求,将被退回移民营。不过留下的人也并不是全部都会在本地服役,他们中的一多半人会在完成基本的隔离观察期之后,送往三亚参军。而仅有大约二十人,才会“幸运地”留在澎湖服役。 孙真顺理成章地通过了审查,并且作为此次应征中的佼佼者,被本地最高长官钱天敦钦点留在了澎湖——当然孙真自己并不知道这一点。接下来在一周的隔离观察期之后,他将和其他的幸运儿一起进入本地新建的训练营,开始接受钱天敦亲自负责实施的军事训练。 尽管单个批次招收的新兵数目看似不多,但类似这样的新移民,每个月都有好几批抵达澎湖。就算钱天敦以较高的标准精挑细选,一个月下来留在本地服役的新兵也至少会有一个连的编制。这扩编速度说不上快,但如果以特战部队的高标准来衡量,那的确也不能算慢了。 整个九月,从长江以北地区南下来到澎湖的新移民人数为六千二百余人,达到了海汉进入福建以来创纪录的单月新高,比同期两广、安南、占城等地新迁入移民的人数总和还多一些,也让执委会充分意识到了开辟北方航线的必要性和紧迫性。 尽管从时间上看,登莱之乱已经接近尾声,山东大乱的局面在来年会慢慢趋于平静,但执委会认为整个北方的社会形势还是会趋于恶化,不断爆发的农民起义会极大地破坏社会生产力,从而导致更多的地方陷入到动荡当中。难民的规模不但不会缩小,反而有可能还会超过此前的状况。 就在孙真等人顺利入伍,开始由恭顺的大明百姓变成海汉执委会麾下战争机器的时候,大明内部也正在出现更多的问题。 大明崇祯五年九月,农民军将领高迎祥、罗汝才、张献忠等人在山西聚集,并分多路出击,连续攻克了大宁、隰州、泽州、寿阳等州县。疲于应付的大明朝廷只能命令宣大总督张宗衡驻守平阳,巡抚许鼎臣驻守汾州,分头防御农民军的攻势。然而这样的措施也只能守住一部分城池,并不能阻止农民军在山西境内的肆意妄为。九月十四日,李自成率军攻陷修武县,交战过程中杀死了知县刘凤翔,这个战绩也让李自成从农民军的诸多将领中开始逐步脱颖而出。 大明朝廷虽然随后会派出贺人龙、李卑、艾万年三将进入关中围剿农民军,但这种应对措施并没有明显的作用。在年底之前,农民军将继续使用多路出击,分兵进攻的办法,攻打交城、吴城、沁州、辽州等地。而接下来的一年中,农民军还会攻入河北、四川等地,将战火烧到大明境内更广阔的区域内。 对于海汉来说,现在最缺的资源不是银子,而是人口。海汉的发展已经受限于人口瓶颈,如果要在短期内继续高速提升实力,那就必须要尽可能快地引入更多的移民。澎湖基地目前所取得的移民数量基本还是符合执委会的期望,而现有的移民引入成本和速度却难以让执委会感到满意,换言之也就是信价比太低。如果要长期从北方大量引入移民,那么继续向北扩张势力范围,并打造完全属于海汉自己的移民航线,就成为了下一步必须要完成的目标。 当然这不仅仅只是每个月派出一支船队前往北方就能办成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在福建海峡以北建立起中转据点,并以此为基础来实现移民的高效转运。不过在这件事情上,军方和民政部门的观点并不是很一致。 在九月底召开的1632年第三季度总结会上,宁崎代表民政部门提出了尽快扩展北方航线,并尽可能在短时间内于杭州湾附近建立下一处基地的提案。这个提案的目的基本就是为了扩大从北方输入移民的规模,以便让海汉派出自己的高速船队承担移民运输的任务。 在此之前宁崎也早就提过类似的方案,不过那时候因为澎湖都还没弄好,他的提议被大多数人视作了好高骛远不切实际的做法,并没有在执委会的讨论中获得通过。而现在澎湖基地的各种军民设施都已经投入使用和运行,移民基地也开始源源不断地向海南岛输送移民,看起来似乎北进的条件也正在逐步成熟起来。因此宁崎旧事重提,再次把相关的方案提上了执委会的议事日程。 从长远规划来说,宁崎的方案与军方其实是趋于一致,因为军方所选择的下一处跳板就的确就在杭州湾之外的群岛区域。不过军方认为在继续北上之前,有必要先解决掉附近的隐患,保证海汉船只在海峡航道的绝对安全。 军方所指的隐患,就是目前在台湾岛一南一北落脚的荷兰人和西班牙人了。荷兰人在南部占据了大员港,而西班牙人则是在北边的基隆港修筑了基地,军方认为必须要先行解除这两个隐患,才能继续向北扩张海汉的地盘。 正文 748.第748章 轻重缓急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虽然荷兰人去年在战场上接连吃亏之后,就已经极不情愿地跟海汉签署了停战协议,并且在事实上默认了海汉对南海安不纳群岛的掌控权,但当时签署的仅仅也只是停战协议,换句话说双方并没有正式宣布结束战争状态,战火随时都可能会重启。 两个月前爆发的巴达维亚战事无疑是大大削减了荷兰东印度的实力,不过荷兰人在台湾岛上的据点却没有因此而受到直接的影响。大员港的驻军和船队因为路程太过遥远,没有赶回南方去增援巴达维亚,因此在福建海峡这块区域对海汉仍然保持着一定的军事压力。虽然海汉在去年的福建海战中战胜了出战的荷兰船队,但大员港这颗钉子却并没有拔掉,考虑到大员港与澎湖之间只有仅仅不到五十海里的航程,这种威胁对于澎湖驻扎的海汉民团来说还是很能让人感到寝食不安的。 以军方的考量而言,家门口顶着这么一颗钉子,那种感觉自然是不好受的,如果可以选择,军方肯定会把大员港作为下一步要攻打的第一目标。但考虑到荷兰人在大员港已经经营数年,并且在当地修建了热兰遮城这样的堡垒,海汉攻打当地的难度要远远大于海战,而执委会担心战争会拖慢了海汉北进的速度,也不想在目前这个阶段跟荷兰人彻底翻脸。 执委会的想法是,如果能够实现从北方大规模引入移民,那么福建方面就可以开始组织在台湾岛西岸建立殖民点。以海汉所拥有的组织和实施能力,完全可以在一两年的时间内在西海岸建立多个殖民点,到时候与澎湖一左一右将大员港北上的航线夹在当间,再要慢慢压榨荷兰人的生存空间就会容易多了。 当然了,如果按照这样的方案去解决大员港,所需的时间可能就会比较长了,而军方又不愿一直背着这个包袱,谁知道荷兰人会不会哪天想不开了,对澎湖基地来个突然袭击。 “简直乱弹琴!”钱天敦把刚刚接到的电文重重摔在桌上:“宁崎去年自己还来福建考察过,怎么连状况都搞不清楚!天天喊着往北往北,这荷兰人还在背后盯着,哪敢把人抽到北方去开辟新据点!” 陈一鑫将电文拿起来看了一下,倒也不是执委会已经下了相关的决定,只是第三季度总结会的内容通报而已。不过既然执委会把向北扩张势力范围的提案列入了通报当中,显然也是对此抱有一定的期望了,特地用电文发来澎湖,想必也是打算看看这边的态度如何。 陈一鑫看完之后也皱眉道:“澎湖现在就两个营的兵,舰队编制也不齐,这怎么往北边发展?” 钱天敦沉着脸道:“荷兰人的船队每个月都要从澎湖东边经过,每次都弄得我们神经紧张,这颗钉子不拔掉,我哪能放得下心!” 东印度公司前往东北亚地区的航线,是从大员港出发北上,经台湾海峡、东海,一路抵达目的地。而澎湖与台湾岛西海岸最近的距离不过20海里多点,时常都会看到荷兰船队的身影。每每发现这样的情况,澎湖都不得不立刻进入到备战状态,预防荷兰人不宣而战的偷袭。 这个时代可不会有什么雷达预警之类的先进手段,而荷兰人也不会老老实实地向海汉报备自己的出航计划,因此澎湖基地虽然一直没有遭受过外敌的袭击,但每个月依然会有那么几天因为状况不明的警报而弄得鸡飞狗跳。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荷兰人在这个时候主动发起战争的几率小之又小,但没人敢对此掉以轻心,每一次海上传来警报,钱天敦也还是会下令全员进入战备状态。 这种事并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最彻底的方案莫过于清理掉荷兰人在台湾西海岸的据点,胁迫荷兰商船只能沿海汉划定的航线往返于南海和东海之间。但钱天敦自己也很清楚,目前要清理大员港的荷兰人还存在着一些尚待解决的技术问题——比如对大员港内外的全面侦察,快速破堡垒防御的作战方案等等。 “这个方案即便执委会通过了,我们这边也还是会投反对票。”钱天敦并没有在陈一鑫面前掩饰自己的不满:“西班牙人可以暂时放一放,但荷兰人不解决掉,就不能往北冒进!” 相比像膏药一样贴在海汉旁边的荷兰人,西班牙人在台湾北部的基地倒是没那么碍事。他们所占领的鸡笼港位于台湾岛东北角上,与南海吕宋岛之间的航线也主要是集中在台湾岛以东海域,跟澎湖这边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在海汉之前与十八芝和荷兰人的冲突当中,西班牙人也很明智地选择了坐山观虎斗,并没有加入到战局中来。 西班牙人的选择自然跟他们的政治立场有关,荷兰人和西班牙人目前正在欧洲战场上杀得热闹,一方是为了独立,另一方面则是为了保住自己欧洲老大的地位。由于这两国都精于航海,因此他们的战场也是几乎遍布全球,西班牙人抢占鸡笼港的目的,有很大程度就是为了要制约荷兰人在东北亚地区所进行的海上贸易。 站在这个利益角度来说,西班牙人和海汉人其实有着很类似的利益诉求,双方都希望把荷兰人清除出自家的势力范围。不过要完成这个目标却绝非易事,两国在远东地区的海上搏杀各有胜负,没有哪一方占据了比较明显的优势。这也是去年荷海谈判之时,荷兰代表最终被海汉的盘外招逼迫着服输的主要原因,荷兰人实在很担心海汉人会跟西班牙人联合起来,这两家要是同时出兵,就算荷兰士兵们再怎么英勇善战,大概也难以抵挡其夹攻。 当然海汉也并不打算真的跟西班牙人联手,对于海汉来说,所有的外部势力都是竞争对手,能利用就利用,不能利用就设法消灭之,联手结盟这种事,海汉只会选择那些受制于自家的势力作为对象,比如说安南国的军方就是坚定的海汉盟友。而西班牙人自己就能造枪造炮造搭船,在航海方面的积累远远超过了海汉,与其结盟对海汉而言并无益处。最重要的是,鸡笼港这个地方,海汉军方也是已经眼馋很久了。 鸡笼港即后世所称的基隆港,明万历四十五年,即1617年,明代学者张燮所著的《东西洋考》一书中,就有鸡笼社、鸡笼港、鸡笼城、大鸡笼街等记载。1626年西班牙殖民者入侵此处,并在港口外的社寮岛上修筑了一座堡垒,命名为“圣萨尔瓦多城”。 鸡笼港港湾东、西、南三面层峦环抱,其间是纵深约3.6公里,入口宽约300米的狭长海湾。湾口外有社寮、中山、盘桶等岛屿为自然屏障,形成了山环水绕,风平浪静的天然良港。港内水域面积约2.5平方公里,平均水深在十米左右,大型船只进出港口毫无压力。当然了,西班牙殖民者并没有海汉这么强的工程营造能力,在当地所实施的港口建设也很有限,并没有充分地运用当地的地理环境。 对于海汉军方来说,鸡笼港的地形易守难攻,是军方最中意的半封闭式港湾,不管是军用还是商用都有充分的开发空间。配合当地丰富的林木资源,就可以兴建大型的造船厂。而附近海域丰富的渔业资源,使这个地方即便到了后世也仍是台湾最大的渔港,所产的黑鲷十分有名。 除此之外,由于当地存在着大片的火山群,矿产资源也是十分丰富。金瓜石山、草山、鸡母岭等地分布着不少金银铜矿,是台湾岛上金矿最为集中的地区。而除此之外,当地火山群形成的硫磺矿资源也十分丰富,在工业和军事领域都有着非常广泛的用途。 因此虽然鸡笼港这地方并没有挡住海汉北上的航道,但依然是被军方列入了“必须拿下”的目标清单当中。不过相比于大员港如鲠在喉的位置,夺取鸡笼港就显得没有那么急迫了。 当然了,不管是要打哪一处,钱天敦和澎湖驻军都极有可能会担任主力,而钱天敦也必须要考虑到打下来之后的占领问题——以澎湖基地现有的兵力,分兵占领显然是不太可取的办法。要嘛从海南岛调兵,要嘛就只能等到本地招收的新兵完成训练之后扩编驻军,但无论是选择哪一种解决办法,都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 “今年年底前能带出来两到三个连的新兵就算不错了……”钱天敦盘算了一下,还是摇摇头道:“如果要分兵守大员港,然后再派部队北上开辟新据点,兵力肯定是不够的。” “要是有办法让荷兰人跟西班牙人干一场就好了,我们坐收渔翁之利,说不定就能轻松拿下台湾岛了。”陈一鑫出主意道。 钱天敦应道:“你说这个招,其实我之前也想过,理论上可行,但实际操作起来不可控的因素太多,时机也很难把握。而且荷兰人最近元气大伤,短期内大概都不会主动再向外部势力发起军事行动了。何况他们对上西班牙人并没有太多的胜算,顶多也就是五五开,我不认为荷兰人在目前这个阶段还有胆量跟西班牙人比拼。” “那怎么办?如果执委会下了决定,我们这边就算反对,其实也没什么实际作用了。”陈一鑫面露忧虑之色,他来澎湖虽然时间不长,但对于这里所处的形势也比较清楚了。如果执委会一心北上,那澎湖基地的确会面临一定的风险。 “不要急,这个提案目前也仅仅只是提案而已,真要开始审议表决,估计得等到年底的大会上了。执委会也不是文官们说了就算,站在我们这边的人也不少的。回头我拟个电文发回去,让颜总和汤姆他们在三亚想想办法。” 陈一鑫没有接话,这些高层之间的权利角逐还不是他所能触及到的范围,即便是钱天敦这样的带兵大将,也不方便直接开口驳斥执委会的意见。哪怕他嘴上说得厉害,但还是会先按照正规的流程反映自己的想法——反对归反对,执委会的权威还是要继续维护的。钱天敦好歹是一方大员,可以在私下随口说说自己的看法,但陈一鑫如果也这么做,就会显得不够沉稳了,毕竟他现在的职位还远远没到能对执委会的决策指手划脚的程度。 时间进入1632年10月,澎湖基地第一期新兵已经开始接受训练。在钱天敦等人的精挑细选之下,总共只有二百七十余人通过了新兵审查成功入伍。相比近万人的新移民兵源基数而言,这个数目着实不算多。而这些新兵也不是全部都能在完成训练后获得正式编制,其中至少还会有三分之一的人被淘汰掉,与征兵时那些合格但条件不算优异的人一起,运往三亚接受普通的军事训练。这些人或许成为一个合格的海汉士兵没有问题,但钱天敦的要求可不仅仅只是合格而已。 与罗杰在南海安不纳港搞的收费培训有所不同,钱天敦麾下的士兵不但要学习基本的战斗技能,而且也要接受高阶的战术训练。普通士兵需要通过晋升,以军官身份去到三亚的海汉陆军军校才能学到的内容,在钱天敦麾下却能学到其中的大部分。如果说三亚的军训是以合格的士兵为训练目标,那么钱天敦的训练方式就是将每一名士兵都训练成精锐。在必要的时候,这些士兵每个人都可以临时充当基层指挥官,并以此为框架,迅速扩编出十倍于基本兵力的军队。 这样的高标准严要求,必须要通过辛苦的训练才能达成,这也让不少新兵叫苦不迭,完全想不到当兵竟然是如此不易的行当。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正文 749.第749章 新兵训练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站直了!谁再晃来晃去就去跑圈!”教官大声训斥着正在进行队列训练的新兵们,目光如同鹰隼一般在人群中来回巡视,如果被他看到某人的站姿不够端正,那么这倒霉蛋立刻就会被处以绕操场跑圈的惩罚。 孙真也在人群当中,目光死死盯着前面一排的后脑勺,身体站得笔直。他估计自己保持这个姿势已经有两柱香的时间了,身体有些部分也变得僵硬了。不过他还是努力地坚持着,不愿在最后的时刻被逐出队伍。 随着一声长长的铜哨声响起,众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开始活动变得麻木的手脚。相比训练刚开始的时候,最终剩下的合格者大约只有一半,而那些没有坚持到最后的人,都接受了相应的惩罚措施。 孙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赶紧活动一下脖子和腰部,然后到旁边喝水休息。类似这样以队列训练为主的日子已经有半个月了,看似简单的训练内容却非常容易让人感到疲惫,甚至比他以前下田干农活还要累,毕竟干农活时不必等到体力耗尽才停下来休息,而这训练却似乎是为了把受训者的体力一次又一次地榨干。 一开始孙真不是很明白这种训练的目的何在,当兵难道不是应该练练刀枪弓箭之类的杀敌格斗术才对吗?这么半天半天的站队列,各种排队起步走,到底管什么用?抱有这种疑惑的可不止孙真一人,他知道受训的新兵大多都对此不太理解、 不过后来负责训练他们的军官高桥南在一次休息时间的宣讲打动了孙真,高桥南所说的内容简单而直接:如果你们现在在训练场上都站不出个样子,上了战场之后只怕早就成了一盘散沙!所有的基础训练,都是为了让你们日后能在战场上做到令行禁止,让你们能够借助集体的力量保住自己的性命,杀死敌人。 尽管从未踏上过战场的孙真还不是完全能够体会高桥南话里的意思,但至少知道了目前所接受的训练并不是无意义地浪费时间。孙真听说这位姓高却是矮个头的长官其实是倭寇出身,在加入民团之后靠着战场上的战功累积,才一级一级地从普通一兵升到了现在的职位上。对以新移民身份加入民团的新兵们来说,毫无疑问是一个非常励志的故事,这意味着海汉民团中的每个人都能有功成名就的机会,说不定日后自己也能像高桥南一样,成为手掌兵权的高级军官。 当然了,传播这个故事的人可并不会告诉听众,高桥南是通过了多少次战斗,经历了多少场厮杀,才靠着自己过人的表现,累积了足够的战功升上来。除了他个人的武勇之外,更重要的是一直以来对海汉保持着极高的忠诚度,让军方高层能够放心地把指挥权交给他。 上午是队列训练,下午是战斗技巧训练,晚饭之后还有以排为单位集中的思想学习,一整天的时间都是安排得满满当当。对于像孙真这样的新兵来说,脑子里已经没有空间再去容纳别的东西,每天光是训练和学习的内容就已经让他感到筋疲力尽了。 而这里的生活节奏也和孙真过去在登州老家的环境完全不一样,营区内视线所及之处都能看到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标语和宣传口号,例如“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当兵不怕死,怕死不当兵”,“掉皮掉肉不掉队,流血流汗不流泪”,“时刻想打仗,一切为打仗,敢于打硬仗,保证打胜仗”、“荣誉、责任、信仰、意志、精神、价值”…… 各种各样的口号,从每天睁开眼的时候就能看到。每天早出操、晚熄灯、三顿饭开饭之前,也还要集体呼喊口号。孙真来到这里的时候还只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农民,但仅仅过去了十多天,现在孙真随时都可以背出十来条宣传口号了。尽管孙真仍然不明白海汉的社会架构,也不知道执委会具体是什么样的存在,但这已经不妨碍他开始把自己视作了海汉这个集体中的一员。而且随着训练的深入,孙真也开始逐步意识到,自己所在的海汉民团可绝对不只是维护乡间秩序的私人武装而已。 负责训练新兵的教官,全都是服役三年以上的老兵,绝大部分都是在安南入伍,参加过自安南内战以来诸多有海汉民团出战的军事行动。这些教官们在训练期间偶尔会讲起自己以前的战斗经历,讲述民团军是如何纵横捭阖,横扫八方。而孙真这样的新兵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所参加的这支军队有过如此丰富的战斗经历,而加入这支军队的风险,也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着。 也有肆意妄为的人提出要退伍离开,而且还真的办到了——被带着红色袖标的宪兵给带走了。至于带去哪里,军官们阴沉着脸不说,其他人也根本不敢问。反正稍有头脑的人都不会傻里吧唧地提出这种要求,想想海汉花了多少精力财力才把人弄到这里来受训,岂是甩句话就能随便离开的?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军队,不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善堂。 孙真倒是没有因此而想要退伍,他这些天已经通过各种政策宣讲了解到了移民入籍前后的待遇差异,即便入籍之后,相比当兵的待遇也还尚有明显的差距。而当兵提拔一级,待遇提升的水平也远比劳工等级提升带来的幅度更大。而且最重要的是军阶提升主要看军功。而非入伍年限,如果运气够好,说不定一两次军事行动下来,就能凭借军功获得提升了。 孙真目前所在这个排的排长就是去年年底入伍,资历还很浅,但在今年五月的澎湖战役中火线立功,被提拔为排长。而当初带孙真接受报名审查的那位汤少尉,也只比这位排长早了半年入伍,能升到少尉连长的职位,是靠了他去年在五月、七月两次南日岛战役中的优异表现。这些鲜活的实例都给了有上进念头的新兵们足够的信心,让他们确信自己留下来也有机会获得同样的晋升机会。 海汉民团无论死伤,都会有相应的抚恤,如果因伤退伍,也会有后续的安排确保其日后有稳定的收入。比如接受外聘成为盟友国的军事顾问,富商高官的私人安全顾问,又或是在海汉治下地区出任基层干部,当个村长镇长之类的职务。除此之外,军方也有大量的职位可以安排退伍的伤兵老兵,比如目前正在各驻军地区逐步建设中的军工作坊,这些作坊不制造武器,主要负责修理,而有武器使用经验的人无疑就是极好的员工选择,只需经过短期的技术培训就能迅速上岗了。 毫无疑问海汉民团所能提供给士兵的保障,给这些新兵们造成了不小的冲击。这基本上也就意味着“只要你不死,海汉就会一直养着你”,而战死的人也能获得完善的照料。新兵们入营之后,就被带到岛上新近修建的“海汉民团英雄烈士纪念塚”参观学习,这里掩埋了一部分在去年两次南日岛战役和澎湖战役中阵亡的海汉士兵尸骨。之所以只有一部分,是因为有些阵亡士兵的家人在海南岛,尸骨已经运回去掩埋;另有一些人是在海战中失踪,尸骨已经没办法找到。 带这些新兵来参观倒不是为了激发他们的“爱国热情”,而是要告诉他们,为海汉战死的每一个人都不会被忘记,即便是孤家寡人,死后也会有人定期给他们焚香烧烛,上贡祭拜,不用担心死在战场连后事都没人料理。 当时带队的军官曾对新兵们说过:“有朝一日,我们中会有人战死沙场,也会被埋在这样的英雄塚里,接受后来者的祭拜。不用担心会变成孤坟野鬼,今后世世代代都会有人在这里祭奠先烈。你们可以想想看,在别处当兵能有这么好的待遇吗?” 至于吃穿住方面的待遇就更不用说了,顿顿能见到油荤,穿的衣服全是统一发放,有干净整洁的营房住,这样的待遇就算比不了他们在老家的生活,至少也远远强过了逃难期间的苦日子。除了训练强度之外,新兵们对于这里的军营生活还真没有太多可抱怨的东西。 孙真强壮的体格和吃苦耐劳的个性,让他很快便开始从受训的新兵中脱颖而出,并且被挑选到了由钱天敦亲自负责训练的特备预备连。当然了,说是钱天敦亲自负责,但他也只是负责监督训练状况而已,如今位高权重的他已经不用再亲身下场一一示范逐个指点了,自然有其他归化籍军官来负责实施由他所指定的训练计划。 而自从进入到预备连之后,孙真感觉训练量又比之前增加了不止一倍,特别是体能方面的训练简直就是要人命了。每天早上六点左右便起床集合,在操场上负重跑十圈作为早饭前的铺垫。上午全是战斗技巧训练,如上下钩梯、攀爬绳索、翻越高低木架、综合格斗术等等,下午则是射击训练,这其中还包括对各种枪械的认知和熟悉,并且还要学习基本的枪械修理和维护技巧。而晚饭后还有一次十圈负重跑,作为一天训练的收尾。除此之外,每三天安排一次长距离游泳训练,每七天有一次环澎湖岛的越野行军训练,每月还有一次为期三天至五天的野外生存训练,地点就在澎湖列岛中的某处无人岛上。 刚入伍时接受的队列训练,在进入预备连之后就相对减少了训练时间,这也是根据特战部队的特殊战术所作出的调整。此外每晚都要进行的思想学习课程也会酌量缩减,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技能培训课程,如侦察、通讯、航海等等。这些比较艰深的课程,大部分就是由钱天敦和陈一鑫轮流亲自授课了。 孙真虽然也算是念过书识得字,但对于这些专业课程也只能听懂一小部分,最开始看到等高线军用地图也是一脸的茫然。不过他倒也不气馁,反正先囫囵记下来再说。 不得不说有些天赋真的是会有人无师自通,孙真的天赋就是野外的生存技巧。他虽然连军用地图都还不太会看,但却会利用各种自然条件辨识方向,靠着一把军刀在野外获取食物,自行搭建临时住处,甚至还会用简陋的晒盐法从海水中获取到野外生存所需的盐份。 在十月进行的第一次野外生存训练中,孙真在全预备连当中得到了最高评价,钱天敦甚至用“比高桥南刚进来的时候厉害多了”这样的评语来点评了孙真的表现。其他人的野外生存训练只持续了三天时间,但孙真在五天之后依然保持着极好的精神和身体状态,甚至还通过捕猎有了一些小小的粮食储备。虽然高桥南对上司的评价很是有点不太服气,但也同样承认孙真在这个方面似乎有一定的天赋。 “俺从小就喜欢在外面野,习惯了!”训练结束后孙真在被问及自己表现时,用这种淳朴的答案回应了钱天敦的提问。 这个听起来有点敷衍的答案非但没有触怒钱天敦,反倒是收获了他的好感。钱天敦以前就是侦察兵出身,在他当年接受野外生存训练的时候,教官也曾对他评价极高,而那个时候他对自己的认知,其实是跟现在的孙真非常相近。 有些人不需要进行特别的练习,就能在某些方面有着超乎普通人水准的表现,钱天敦认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人,而现在他又找到了一个同类。 “如果新兵训练期结束,他的战术指挥考核能够达到优秀,那我就给他一支小队带带。”钱天敦在一次闲谈中向陈一鑫表露了自己的爱才之心。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正文 750.第750章 前进的方向 海汉民团对于基层军官的任命,原则上都是必须先上报名单,经由军委批准才算有效,即便是驻外部队,带兵大将也只有提名推荐的权力,而无权直接调整军衔任命职务。不过在实际的操作中,由于往来文件的传递速度较慢,驻外部队往往会采取先斩后奏的做法,即先给职位,再往上呈报,而军委一般也不会驳回军职调整的申请。类似钱天敦麾下的特战部队,其人选基本都是由他说了便算,事后向军委报备即可。因此他打算在合适的时候提拔孙真,并不是打打嘴炮而已,但像这样尚在新兵训练期就被他看中的新人,在过去几年中倒也的确为数不多。 以澎湖的地理条件而言,并不是特别适合作为陆军新兵训练基地,毕竟这里的陆地面积有限,地理环境也比较单一,作为两栖登陆、夺岛作战、巷战之类的训练场所尚可,但要训练行动范围比较大的军事科目,或者是适应更为复杂的作战环境,澎湖基地的状况就有点不够看了。 钱天敦当然也可以把部队送去福建沿海地区进行拉练,但福建终究是大明属地,海汉武装部队过去搞训练,这中间的气氛终究会很微妙。即便许心素相信海汉不会在他的势力范围内搞什么花样,但为了能对外对上面有所交代,势必也会派出明军以“协同演练”或者“军事观察团”的形式加入进来,而这样的安排却并不是钱天敦所愿意接受的。 海汉与福建军方早几年前就在暗中签署了军事合作协议,福建明军在澎湖基地也派驻有联络代表、军事观察员、军官学员等等,一部分在澎湖进修的明军军官甚至还会跟海汉民团共同受训。但军事技能的传授往往都是限于比较基础的部分,对于某些涉及到具体战术演练的科目,海汉民团这边自然是不会带着明军一起玩的,关系好归好,但压箱底的东西还是不能轻易地暴露出去。 目前虽然包括新兵在内的澎湖驻军仍然将训练场地放在澎湖列岛,但钱天敦对于这样的现状肯定是不满足的,何况身边就有极好的训练场。 十月中旬,三亚接到了澎湖基地发来的申请,要求将台湾岛西岸的无归属区域也纳入到驻军训练的场地当中。钱天敦在申请中并没有列举诸多的理由,只是简明扼要地说明了原因,那就是“适应台湾岛环境,为今后的军事行动作准备”。这个原因所表明的态度也再清楚不过,那就是澎湖驻军在下一步的行动方向上并不倾向于执委会讨论的向北扩展,而是打算先向东在台湾岛落脚。 “不管是向北还是向东,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在发展,需要做出判断的只是哪个方向更为有利,更容易实施,对我们今后发展的推动作用更大!” 执委们对此争执不下的时候,陶东来不得不站出来制止已经开始歪楼的讨论。议题已经从“是否应该批准澎湖驻军的申请”,歪到了台湾与海南哪个更适合在未来几年中作为海汉的建设重点。再继续放任执委们海阔天空地争论下去,就很难在今天结束之前得到一个多数人认可的结论了。 “当然是先控制台湾,哪怕只是西海岸的一部分也好。就近殖民,可以分担一部分海上运输的压力,当地获取的自然资源,生产的初级物资,都能就近补充需求,实现自给自足之后,我们也就不用每个月都千里迢迢运那么多物资和粮食去福建了。”海运部代表越之云率先表明态度,明确地站在了军方一边。 “小越,你只看到了其中的好处,没看到真正的难处啊!”宁崎作为反对派的代表,立刻出言反驳道:“钱天敦现在说是把当地纳入训练场地,但在坐的各位想必都明白军方这么做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要对台湾动手。各位不要忘了,台湾一南一北最好的港口都已经被洋鬼子占住了,要进台湾就得赶他们走。别忘了我们五月才打完澎湖,现在还处在修整期,难道马上又要发动另一场战争吗?” “我们可以选择西海岸的中间地带,先避开荷兰人和西班牙人。”王汤姆提出了另一种解决方案。 不过宁崎对于他的这个方案并不感冒,摇摇头反驳道:“台湾岛西岸空出来这一段也并不都是无主之地,还有很多土著居民定居在这些地区,按照后世的说法,我们称这些生活在西海岸沿海平原地区的土著为平埔族……嗯,生活在山地的土著就是我们熟知的高山族了。台湾岛的土著从人种上来说,并不是汉人后裔,而是马来人种居多,所以也别指望跟他们攀什么亲戚来拉近关系……” 有人低声嘀咕道:“难怪穿越前岛上那些家伙一直跟大陆对着干!” 宁崎正色道:“我们穿越前台湾岛的状况可比现在更复杂,毕竟这中间还被日本人占领了一段时间,岛上有很多都是小鬼子的后裔,跟中国人根本就不是一条心的。但这不是我们现在讨论的重点,我们现在想在台湾岛西海岸落脚,一定会有阻力,说不定会因此而爆发战争。各位,我们急需的是人口,是劳动力,而不是会拖慢发展速度的战争!” “事情未必你有想的那么严重。”颜楚杰慢条斯理地应道:“台湾岛西岸的土著……也就是你刚才所说的平埔族,全都还是处在氏族文明阶段的原始部落,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比起安南、占城这些地方的武装都有很大的差距,拿什么来跟我们对抗?正好钱天敦在澎湖基地练的是精兵,找个地方让他的人练练手,顺便清理出地方建立殖民点,难道不是好事?我看顶多就是发生武装冲突,还远远达不到战争的地步。” 顾凯插话道:“这么做跟美国人在美洲屠杀印第安人有什么区别?我们为什么要制造仇恨和冲突?你们有没有看过一部台湾电影,内容就是当地土著人反击日本人的压迫……” “顾凯,你要再这么圣母,干脆就去台湾岛给当地土著传教好了,让他们自觉自愿地把地方让出来好不好?起码我们还能带着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不是吗?”颜楚杰面露嘲讽之色地打断了顾凯的话头。 对于顾凯的圣母习气,军方的人一向都是看不惯的。每次军方提出的计划,顾凯都会跳出来反对,双方的的争论时常会贯穿整个讨论过程。不过因为顾凯在军事方面的造诣不够,因此能够驳斥军方意见的理由也并不充分,至于他所倡导的那些友善、人性之类的口号,往往并不足以打动执委们——大家舍弃原来的生活,穿越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可不是来当圣人超度大众,而是要在这个世界里扮演征服者的角色。单纯靠着和平与怀柔的手段,可没有办法在这个世界立足,更别说成为征服者了。 顾凯被颜楚杰一顿抢白也不生气,只是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道:“愿主能原谅你们这样粗鲁的行为。” 颜楚杰哼了一声,见顾凯没有继续开口反驳,也就不再拿话呛他了。顾凯虽然嘴上说得漂亮,但真让他单枪匹马去台湾岛跟土人打交道,他大概还不会这么疯。以台湾岛目前近乎原始的环境,只怕没等他找到沟通的方法,那些岛屿土人就已经把他当作入侵者给干掉了。当然军方也并不会真的逼到他下不了台,毕竟顾凯还有司法部长和最高大法官的职务在身,哪能轻易丢下工作去别的地方不务正业。 宁崎当然不会傻到也用类似的理由来反对军方的意见,他选择的路子还是回到移民问题上来:“台湾岛上的土著部落大多桀骜不驯,并不适合作为新移民进行招揽,我们引进移民的主要方向还是在大明北方地区,所以继续在江浙沿海布局,建设下一个落脚点,才是对移民方案的最好支持。” 颜楚杰摇头道:“我们在浙江的布局远远比不了福建,想要在杭州湾附近落脚,不能操之过急,不然很容易引起当地官府的反感。虽然军事上我们不用害怕大明,但毕竟现在是有求于人,要在当地落脚肯定需要在地方上获取更多的资源,总不能所有物资还是从海南岛运过去吧?趁着北方暂时没法下手的这段空隙,在台湾岛上做点文章,建几个殖民点,先站住脚跟再说,这才是我们现在应该去做的事情。至于爆发战争的可能性,我觉得你们真的想多了,钱天敦手底下的人可不是吃素的,别忘了他手下的部队最擅长的就是在雨林和山地环境中作战。” “那如果澎湖驻军在当地遇到阻力,荷兰人或者西班牙人又在这个时候出面跟我们作对,那又该怎么办?”宁崎感觉自己在这个方向上辩不过颜楚杰,便立刻又换了一个方式。 颜楚杰笑了笑道:“那不是正好?我们现在就是暂时找不到跟这两方开打的借口!他们要是主动了,那事情反倒简单了。特别是大员港的荷兰人,虽然他们离澎湖基地很近,时刻都能威胁到我们,但反过来说,我们的驻军离大员港也很近的。荷兰人只要敢出声,澎湖驻军分分钟就能把炮管抵到他们嗓子眼上。” 军方的态度如此强硬,宁崎也就很难找到更充分的理由来反对了。而最终的投票表决结果,果然军方又再一次占据了上风,以7:2的悬殊差距获得了执委会的批准。当然了,现在所批准的也仅仅只是钱天敦提出的申请,至于说在台湾岛建立殖民点,乃至与荷兰人动手等等权限,目前还并不在执委会认可的行动范围当中。 “看样子这次吵得不厉害啊!”钱天敦拿着三亚发来的电文,笑嘻嘻地向陈一鑫展示道:“你看看,电文发过去不到48小时就批准了。反对派这次不给力啊!” 陈一鑫也笑着应道:“这么顺利就拿下,估计颜总是把工作做到位了。” “月底的野外生存训练,就放到对岸。到时候去两个连,一个连新兵,一个连老兵,都去适应适应台湾岛的状况。”钱天敦当即便作了决定,对原本的训练计划作出了调整。 陈一鑫道:“那由谁带队?” “我亲自去。”钱天敦毫不犹豫地应道:“穿越前我还没有去过台湾岛,正好就当是旅游了。” “那罗小姐同意吗?”陈一鑫捉狭地问道:“听说罗小姐不太喜欢让你去危险的地方执行任务啊!” 钱天敦干咳一声道:“这个事情是军事机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她要是知道了,你就准备背锅吧!” 陈一鑫脸上笑容一僵道:“这不太好吧……再说带队出去也不是一两天,总归会被发现的。” 钱天敦沉吟一阵道:“到时候就说我去漳州跟许心素开会了,让她安安稳稳在澎湖待着就行。训练顶多也就一周时间,出不了什么事。你在澎湖盯着,有事就电台联系。” 陈一鑫见钱天敦态度坚决,也就不再开玩笑了,点点头道:“那具体的地点选在哪里比较好?” 钱天敦转过身去,看着墙上挂着的台湾地图沉默了一阵,然后抬手指向西海岸的某处道:“就是这里吧!” 陈一鑫仔细一看地图上的标注,钱天敦所指的地方正是将台湾岛南北一分为二的地理标志浊水溪。 浊水溪发源于台湾岛中央山脉合欢山南麓,河长180多公里,是台湾岛上最长的河流,流域面积超过3000平方公里,在其下游形成有面积广阔的冲积平原。单以地理条件而论,其下游入海处的冲击平原的确算得上是相当不错的农用地,用来建设殖民点的确是极佳的选择。 正文 751.第751章 野外军训 “听说今天食堂有红烧肉供应啊!” “有这种好事?那得赶紧去,晚了估计又被老兵抢完了!” 孙真听到这消息也顾不上训练的疲累了,带着自己的小队一路小跑回到宿舍,飞快地取了碗筷就往食堂冲。虽说海汉民团的伙食供应不错,每天都能见到油荤,但多是便宜的海产,很少有禽畜肉类食物供应。类似红烧肉这样的荤菜,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吃到一次。上次食堂供应回锅肉的时候,孙真所在的这个新兵班就是动作太慢,去到食堂的时候只剩下了残羹,最后每个人也就分到几块指甲盖大小的肉片。 不过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孙真的快速反应总算确保自己没有再错过打牙祭的机会。而且今天食堂特别供应的不仅仅是红烧肉,每个班还另有两荤两素的小灶炒菜。各个班组打完饭菜之后,还得围坐在饭桌前等军纪官宣布开饭,孙真趁着这个空隙向旁边一桌认识的老兵打听道:“今天这么好的伙食,莫非是过节了?” 那老兵瞥他一眼道:“上不沾天下不着地的时候,过什么节?这是要出兵了!先打个牙祭,后面一段时间估计就得啃野战干粮度日了!” “出……出兵?”孙真虽然神经大条,但听到这个说法也不免开始紧张起来:“俺新兵训练都还没完成,这就要上战场了?” 老兵笑道:“出兵又不一定是出去打仗……别瞎猜了,钱将军都来了,等会儿肯定有事宣布。” 孙真回过头去,果然看到钱天敦在几名卫兵的簇拥之下出现在食堂。能在这个时段这个地点看到钱天敦出现可是不寻常的事,毕竟他的三餐都是由伙夫做好之后单独送去办公室的,并不会在食堂与普通士兵一同进餐。 “钱将军到!”随着一声呼喊,所有人立刻起身立正,屏气凝神等待钱天敦训话。 “趁着开饭之前,我宣布一件事。”钱天敦的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能听的清清楚楚:“明天午饭之后,特战营第一连,新兵第三连,到马公港七号码头集合开拔,进行为期一周的野外生存训练。具体的目的地和训练内容安排到时候再公布,行了,大家坐下吃饭吧。” 钱天敦离开之后,食堂里立刻热闹起来,很多人都在猜测这次训练的目的地会在何处,又为何会安排一老一新两个连队共同训练。 虽然钱天敦宣布的消息只是训练而非踏上战场,但孙真的心情并没有轻松多少,因为他现在所属的编制就是钱天敦刚才提到的新兵三连。在此之前孙真已经有过一次野外生存训练的经历,不过当时除了带队的教官之外全是新兵,而且并没有什么战术上的目标要求,只要大家能完成规定时间的野外生存就算过关。而这次居然会跟老兵一起行动,孙真觉得这次可能不会再像上次的训练那么容易过关了。 吃完晚餐回到宿舍,果然连长很快就到了。新兵三连的连长姓武名勤,安南裔的归化籍军官,也是以前钱天敦在安南任职时的部下。 武勤来宿舍也就是对刚才钱天敦宣布的事情做一个补充说明:“明天上午停训整理内务,此次训练需要带齐个人装备,弟兄们早点收拾好,不要临出发的时候才发现这没带那没装的。另外此次训练是武装训练,所以在出发前将配发三个战斗基数的弹药。我在这里强调一下,这次的训练成果有可能会影响各位弟兄以后的前途,大伙儿都给我好好地打起精神来,明白了吗?” 新兵连目前训练所用的枪械是二八式的前装式燧发枪,每个战斗基数是五十发弹药,以平均两分钟一发的射击频率来计算,一个基数的弹药足以供一支火枪部队打完一场中低烈度的战斗。而一次配发三个基数的弹药,这在新兵连过去的训练当中还从未出现过。毕竟新兵们平时接受射击训练,每次也仅仅就只有十发弹药而已。光是这配发的弹药量,就让孙真已经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如果仅仅只是野外生存训练,哪用得着摆出这么大的架势。 孙真所参加的上一次野外生存训练虽然也装备了火枪,但每个人只配了五发弹药,而且事前就规定了无极端特殊情况不得开火。在整个训练过程中,也的确没有用上火枪的时候。毕竟之前的训练地安排在澎湖岛以南的望安岛上,那地方既无猛兽又无潜在的敌人,带枪更多的是为了让受训者保持模拟参战的状态,而非自卫或杀伤。 第二天中午,新兵三连在营区完成集合之后,便立刻赶到了七号码头待命。新兵们除了个人武器之外,还带上了一些辎重,如薄毯、速食干粮、饮用水、帐篷、军旗、军号等等。孙真虽然是个新兵,但也能感觉出来这次的训练有些不同寻常,要是单纯的野外生存训练,可并不需要带这么多东西出门。与其说是野外生存,倒更像是平时进行的武装拉练。 很快另一支同行的老兵连也来到了码头上待命。特战营一连是钱天敦当初在安南亲手组建的部队,也是后来安南特战部队的雏形和模版。这个连队几乎等同于是钱天敦的亲卫部队,同时也是安南民团中的精锐。目前钱天敦带的这个特战营所有的排级以上军官,基本都是出自这个连。 而这个连的个人装备,毫无疑问也是在海汉民团中极为出众。个人主武器是三零式后装燧发枪大口径版,枪管比民团陆军列装的型号短了约莫四分之一,但口径却是要大了将近三分之一,在近距离上的杀伤力更强。次武器是31式燧发手枪,虽然是单发,但关键时候还是可以起到救命的作用。 值得一提的是31式燧发手枪是仿制了原本历史上的m1836燧发手枪,这种在1836-1844年原产于北美马萨诸塞州的手枪总共生产了四万余支,也是美国最后一款列装的军用燧发手枪。这种手枪在10米内射击精度相当不错,而且重新装填的速度也比较快,熟练的枪手每分钟可以装填三到四次,在近距离的交战环境中,其作战效能甚至超过步枪。 海汉兵工在小批量生产了这种手枪之后,便交给了钱天敦的特战营进行试用。后来又开发了更短枪管的小口径警用版,供司法部的警察部队装备。整个海汉民团中,也只有钱天敦麾下的部分连队大面积装备了这种燧发手枪,而在别的部队中,起码得排长才有资格配备这样的武器。 除此之外,士兵们的战术匕首、个人携具背包、短筒皮靴,也全是统一的制式装备,看得新兵们好不眼馋。当然最让新兵们感到羡慕的,还是这些老兵军服上显眼的臂章。尽管新兵老兵的军服样式相同,但黑底红字的“特一连”臂章说明了这支队伍不同寻常的身份。 孙真看看老兵手里的武器,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烧火棍,不仅有些感慨于双方的差距。不过他也知道这种差距仅仅只是存在于目前阶段,如果他能够顺利通过新兵训练,也会有一定的机会成为这些威风的老兵们中的一员。 两艘“探索级”帆船已经搭好了跳板,但两支连队却都还没有接到登船的命令。近三百人在码头上站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一身戎装的钱天敦终于出现在了码头上。同时他还给在场的士兵们带来了一个稍稍有点出乎意料的消息,那就是此次训练将由他亲自带队并指挥。不过对于这次训练的目的地,钱天敦依然是只字未提。 两支连队很快就分别登上了两艘帆船,然后解缆升帆,出马公港之后,从澎湖岛与白沙岛之间的水道穿过,折向东北航行。这个航向也让船上的士兵们有点摸不着头脑,因为澎湖列岛最北端的吉贝屿就在澎湖的正北方向,而且距离不过十海里左右,在白沙岛上就能看得到吉贝屿的轮廓,显然跟现在的行进方向并不相符。 又过了两个小时的航程之后,军官才终于通知船上的士兵,这次要去的地方是大员岛的西岸某处。当然了,按照标准的海汉地名,这个地方应该是被称作台湾岛才对了。 对于已经在这里驻扎了好几个月的老兵们来说,台湾岛当然早就是他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之一了。尽管执委会一直没有下达过进军台湾岛的命令,但这些老部下都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见过钱天敦表现出对台湾岛的占领意愿。而此次秘而不宣地前往台湾岛,很显然是钱天敦要有所行动了。绝大部分老兵对此都感到很兴奋,毕竟开疆拓土就意味着又有军功可拿了,但也有部分人仍然不免心存疑惑——这样的军事行动,为何还要带上一帮连新兵训练都还没有结束的菜鸟? 孙真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当然也很兴奋,毕竟来了这个地方快两个月,就一直没出过澎湖,来来回回就在几个相邻的岛上转来转去。不过更多的还是不安,听说这大员岛可不是什么无人区,岛上不但有西洋来的红毛人、佛郎机人,还有饮毛茹血的土著人。也就难怪这次会在出发之前就配发了如此多的弹药,想必长官也是担心会在岛上遇到突然出现的敌人。 两艘帆船航速并不快,直到暮色将至的时候,甲板上的人才终于看到了台湾岛的轮廓。船员在确定了目前的方位之后,沿着海岸线又向北行进了一段,便看到了浊水溪的入海口。 两艘帆船在距离入海口大约三四百的地方缓缓停了下来,然后从船上放下了小艇,几名水手划船载着一个班的民团士兵前往入海口处探路。 钱天敦手上的地图和水文资料都是几百年之后的东西,跟目前的实际状况存在着一定的误差,因此必须要进行探路来确定水文状况。 约莫一个小时之后,探路的小队回到了船上。初步探查到的情况并不是太好,浊水溪入海口处的水深较浅,且水底多有各种砾石淤积,航道状况比较复杂。尽管“探索级”帆船的吃水并不算深,但依然会存在有剐蹭到船底的风险。 澎湖这边现有的战船数目本来就不多,而澎湖的军用配套船坞目前还没有完工,一旦船只有所损伤,修缮也是一个麻烦事。因此钱天敦没有打算让帆船冒险驶入浊水溪,而是选择了在浊水溪以南的海边停泊,用小艇将人员和物资运输到岸上。 后世这个地方是台塑的工业区,并且建有一个规模不小的专用港口。不过目前海汉并不具备这样的工程营造能力,一时半会儿估计连码头都修不出来。话说回来台湾岛西岸的确没有太好的天然良港,能让军方看得上眼的,大概也就只有北边的淡水河入海口、南边的大员港,以及更靠南的后世高雄港的位置。 不过高雄港的位置与澎湖列岛之间隔着个大员港,在解决荷兰人之前并不方便对当地进行开发。而北边的淡水河地段与西班牙人占领的鸡笼港相距也非常近,陆地上就隔着阳明山而已,直线距离不过几十里地。两处备选地址的环境条件虽然还不错,但有荷兰和西班牙这两块绊脚石摆在那里,终究是不太方便落脚。这也是钱天敦和其他军方高层一心想要找个理由,把台湾岛上的洋鬼子赶走的主要原因之一。 等船上的人员和物资都转运上岸,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钱天敦从特战营一连中分出一个排在外围设立警戒岗哨,其他人则是负责快速搭建营地。而在以往的野外生存训练中,受训人员夜间可并没有帐篷和集体营地这样的配置享受,不管新兵老兵,此时都能感受到这次“训练”与往常的差异。 正文 752.第752章 初探浊水溪 在过往的野外生存训练中,虽然也有集体行动的训练科目,但绝对不会配备这么齐全的后勤装备用于搭建营地。而此次行动不但准备有足够两个连使用的行军帐篷,而且还配发了大量用于在野外修筑简单防御工事的多功能工兵铲。除此之外,从船上卸下来的装备当中,甚至还有足以把临海营地外围绕起来的铁丝网。这样严整的防御措施在过去一般只有战时或者军演期间才会采用,日常训练极少会达到这种程度。 孙真和其他新兵一起,在火堆的照明下挖了整整两个小时的壕沟。而正如出发前老兵们所预计的那样,晚餐的内容也变成了内容单一的野战军粮。虽说味道其实还凑合,偶尔吃一两顿倒也无所谓,但想想接下来有十多天都得靠着这东西过活,还是会让人很怀念澎湖基地的伙食。 新兵们在营区边界挥汗如雨的时候,钱天敦召集了营部和一老一新两个连的军官,开始部署接下来的军训计划。钱天敦身后挂着一幅浊水溪附近的地图,已经用等高线标注了浊水溪南北各三十公里内的大致地形。而军官们对于首长每次都能拿出陌生地区的地图也已经习以为常,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钱天敦解说道:“我们这次的训练内容,主要是自西向东摸清浊水溪沿岸的地形地貌,以及在本地居住的民众状况。需要大家注意的是,这张地图上绘制的地形并不完全精准,通过探查修正地图也是此次行动的任务之一。另外在这里居住的民众有可能会对外来者怀有敌意,甚至会采取一些敌对行动。如果遇到不愿接受我们善意的情况,各作战单位可酌情自卫或予以反击。” “将军,既然是有可能会动武,那干嘛还要带上一个连的新兵?”有人不解地问道。 “放心,即便有战斗,交战强度也不会太大,正好练练新兵,让他们知道自己今后在这支部队中的角色是什么。”钱天敦应道:“另外正好也考察一下这批新兵的素质,已经训练快两个月了,是骡子是马,现在也应该能够看出点端倪了。” 钱天敦麾下的特战部队虽然也有陆军标准的九十天军训期,但训练内容却要比普通的陆军部队活泛得多。而且根据钱天敦这几年带兵的经验,在学完最基本的战斗技能科目之后,以战代练的效果显然要比整日在营区对着虚无的目标喊打喊杀强得多。很多人在训练场上可以做到生龙活虎,但到了真正的战场上就变得一脸懵逼不知所措。有些人天生就是战士,而有一些人无论怎么锤炼也不适合踏上战场,钱天敦要做的就是在训练过程中优胜劣汰,将那些最精锐的战士留在自己的部队中,让其在大大小小的战斗中不断地进行淬炼。 目前受训的这批新兵,其中一部分人会在历次的大型野外训练中逐步被淘汰掉,真正能够完成新兵训练期并留下来编入特战部队的士兵,大概只有入伍时的一半左右。当然被淘汰掉的人员也不会立刻退伍,而是会被分配去别的部队继续服役。 根据事前所了解到的情报,这个地区基本不太可能会有西洋人定居,而土著居民的武装程度和战斗能力都非常有限,钱天敦认为并不足以对自己所率领的部队造成太大威胁,因此才会在这次摸排未知地域的军事行动中带上了一帮新兵一同行动。 钱天敦预定将率领部队沿着浊水溪南岸一路溯流而上,直到山区边界为止,以完成对浊水溪沿岸这一片沿海平原地带的查探任务。从海岸线到预定的终点,直线距离约莫有八十里,跟海南岛西岸的昌化港到内陆石碌矿区的路程差不多。 这个距离如果没有什么阻碍,顶多两天就能完成行军,而钱天敦将行动时间定为十至十五天,也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摸清浊水溪流域的状况,以便为下一步迁入移民定居提供参考。 浊水溪下游都是土质极好的冲积平原,非常适合用来开垦大面积的集体农场。钱天敦认为只要移民两三千人,就能够在这个地方扎下脚跟。至于后续的扩张可以慢慢筹划,先把地方占住了再说,以海汉的殖民能力,只消一两年时间,这里就能凭空生出一个小城来。 次日清晨,虽然没有往常的起床号,而且在前一天里坐了大半天船又做了几个小时的民工,但新兵们还是一到时间就陆续自动醒来了。两个月的训练期已经让他们形成了十分准确的生物钟,每天到这个点就会从睡梦中醒来,以免因为出勤不够及时而遭受到惩罚。在澎湖基地的时候每天有起床号催促,不过野外训练期间,钱天敦下令取消了起床号和熄灯号,以免惊扰到可能潜伏于附近的假想敌。 早饭和前一天的晚饭一样,干烙饼加肉干和咸菜,虽然不算美味但份量也基本够填饱士兵们的肚子了。尽管真正的野战时未必会有干净的饮用水源,但钱天敦为了避免士兵们在这个陌生环境中因为水源问题而导致非战斗减员,还是在前一天就在靠近河岸的地方挖了一处蓄水池,并且放入明矾进行了一整夜的澄清净化。 孙真排着队,用身上的竹筒水壶取了水,然后将水壶斜挎在胸前。旁边的取水队列是一连的老兵们,他们所带的则全都是清一色的牛皮水壶,相比新兵们的装备要轻便得多——当然了,这造价也要高出一大截。 孙真所在的排今天要跟着老兵们出营侦察,这是一个危险但又刺激的差事,因为即便是一连这些从军数年的老兵,这也是第一次踏足台湾岛。对于所有人来说,这里都是一个崭新的陌生环境。 新老连队各自留下了一个排在营地驻防,老兵负责警戒防御,新兵则是要继续干工兵的活,将砍伐的树木削去枝杈,制成圆木,然后用来筑起营地外围的寨墙。如果这次对浊水溪沿岸地区的侦察活动进行得顺利,那么在海边修筑的这处临时营地极有可能就会保留下来,并派人驻守,以便为今后接纳移民提供一个基本的安全区。而在其外围修筑比较牢靠的防御工事,就成为了驻守营地的部队所要完成的任务之一。 让钱天敦感到比较遗憾的是这里并没有可以借助的险要地势来用于部署防线或大型防御工事,而且对海基本是完全无险可守,即便修筑了寨墙之类的工事,也很难让人有更多的安全感。防御野兽或许是够了,但如果是打仗,仅仅两米多高的木质寨墙所能提供的防御力非常有限。当然了,这自然也为军方日后攻打南北两边被洋鬼子占据的地盘提供了更多的理由——不把他们扫地出门,自己怎么睡得安稳? 早晨八时许,钱天敦率领部下穿破薄薄的晨雾,踏上了对未知领域的探索之旅。行军队伍的一头一尾都是老兵,而孙真所在的新兵部队则是被夹在中间,有意无意地形成了一种保护状态。 出发没走多远,先头部队就率先发现了人类活动的痕迹——树林中明显是被反复踩踏出来的一条小径。为了确定这是人而不是野兽的杰作,老兵们很仔细地对地面进行了勘察,然后很快在小径上发现了几处鞋印。 “脚印很平整,这应该是布鞋。”钱天敦到现场后就蹲下来亲自进行查看,还伸出手指戳了戳泥土:“已经很干了,最近几天海边没有下过雨,这起码是五到七天之前留下的脚印。脚印是通往江边的,说不定是到江边捕鱼留下的。” “将军,这就是你昨天所说的本地人?”旁边的部下问道。 钱天敦轻轻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道:“这里土生土长的人要嘛赤脚,要嘛穿草鞋,留下这脚印的大概不是本地人,而是跟我们一样的外来人。不过也不用紧张,我猜多半是从福建移民过来的汉人。” 钱天敦在制定这个计划之前,也曾多方查询过台湾岛早期的移民状况,对此是有所了解的。早在1621年,海商颜思齐就在台湾岛西岸的笨港登陆并建立殖民点扎营设寨,开垦屯田。笨港的位置就在浊水溪入海口以南大约五六十里的地方,是北港溪的入海口。颜思齐顺着北港溪的水脉建立了十处营寨,并从福建招揽了移民过来进行屯垦。 颜思齐于1625年病逝之后,接掌权力的郑芝龙很快将旧班底改组为十八芝,并且继续从福建引入移民到当地定居。不过后来因为与福建官方战事越发激烈,到1628年海汉以军援方式介入福建战局之后,从大陆前往笨港的移民潮就逐渐消退了。不过当地仍有数以千计的汉人已经定居下来,所开垦的农田也基本能够实现自给自足,与附近平埔族的原住民也会时常进行一些农林产品的交易。 但笨港的水文条件只能修建码头,却难以建成大型的港口,因此十八芝仍然是将海上武装的基地设在了澎湖,而将这边的殖民区当作了大后方。五月十八芝兵败撤离澎湖的时候,笨港也同样进行了大迁徙,一部分移民跟着十八芝乘船撤往了宫古岛,但仍有一部分移民不愿再颠沛流离,就留在了笨港附近的寨子里。 海汉占领澎湖之后忙于基建,一直还没有腾出手来对笨港附近地区进行清理。考虑到定居当地的民众中应该还有不少是海盗家属或是利益相关的人,钱天敦也不想冒然进入该地区。因此选择了北边的浊水溪入海口作为登陆点。但到这里之前他也不是很清楚南边移民的活动范围,如果这里真有从笨港迁出来的汉人移民,那可以说明此地汉人与土著的关系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敌对。 “把外围侦察范围扩大到一里,如果发现情况立刻报告!”钱天敦发出了新的指令,将侦察范围向南扩大。他认为如果这里有汉人定居的村落,应该就不会距离浊水溪太远。 这个消息很快也传到了新兵们耳朵里,众人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火枪。虽然还并不知道住在这附近的人是敌是友,但两个月的训练已经使得他们在第一时间作出的反应就是戒备。 孙真看着几个身穿迷彩色军服的老兵很快隐没在林间,心中不仅对长官们能想出这样的隐蔽手段又多了几分钦佩。这些负责侦查的士兵不但穿着很容易融入环境的服装,而且帽子上还插着一圈草叶,脸也用油脂草泥涂得花花绿绿,只要在树林里站着不动,就很难将其与周边环境区分开来。 受训的时间越长,孙真就越是感到这支军队里有太多自己以前所不知的技能。原本以为当兵就是练练刀枪,学习拼杀格斗,但入伍之后所学的东西却远不止于此。每一个新的训练科目,对他来说都像是打开了一个新世界。他打算找个时间问问自己的连长,如何才能成为这种行踪隐秘,来去如风的侦察兵。 大部队在沿着浊水溪向东行进了大约六七里地之后,有侦察兵回来报告,称在前方发现了一个村落,目测约有四五十户人家,外围筑有土木结构的围墙。从房屋外形看,应当是汉人聚居的村落。 “找几个福建籍的士兵,先去喊话。”钱天敦立刻又下达了命令。 这支部队里虽然大部分士兵和军官都是安南裔,但倒也不乏有福广两地籍贯的人,很快便有一名士兵跟着侦察兵一起去了前方。 部队暂时停止了行进,原地停留等待前方的交涉结果。虽然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对于新兵们来说却是一直紧绷着神经。就连孙真也不停地在想,要是等下将军命令攻打村庄怎么办? 正文 753.第753章 开荒屯垦 从个人角度来说,孙真对于攻打村庄这种事是比较排斥的。他之所以会沦落为难民远走异乡,就是因为孔有德的叛军在山东作乱,摧毁了他以前所居住的村庄,整个孙家除了他一人之外,全都失陷于乱军之中。对于当初叛军在地方上烧杀劫掠的行为,他一直都是深恶痛绝,更别说把自己也变成这类惨事的执行者。但进了海汉民团两个月,孙真也明白什么叫做军令如山,如果上司真要下令攻击村庄,那可是不容拒绝的。当然了,真要动手的话大概也轮不到这些新兵,相比这些还没有执行过作战任务的菜鸟们,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兵自然更为可靠。 不过孙真所担心的状况最终并没有发生,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村庄派出了两名代表,跟着去喊话的士兵一起回来了。孙真不禁大为惊奇,向连长武勤打听道:“为何这些百姓会对我民团如此信任,竟然敢就这么跟着来了?” 武勤笑道:“我们又不吃人,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对付这些大明出来的百姓,我们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孙真好奇地追问道。 “我们除了海汉民团之外,必要时也可以用明军的名头行事。”武勤并不避讳地向孙真透露了这个不算秘密的秘密:“钱将军除了民团的职务之外,还有福建官府给的一个参将官衔,正儿八经大明兵部签发的委任状,随时可以代表大明行事。这些百姓都是从大明迁出来的,大明的军队到了,你说他们有胆子反抗吗?” 孙真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心道那的确是不敢反抗,想当初孔有德的叛军劫掠乡间,最初也没有哪个庄子敢反抗他们的淫威。直到后来官方通报其为叛军之后,山东地方上才开始有了抵抗。普通民众对于官府官军的畏惧感是与生俱来的,如果打着大明官军的旗号行事,那的确是能唬住不少人。想继续跟大明作对的人大概都已经跟着十八芝撤去海外了,选择留在台湾岛上的理应都是不愿意再折腾的老实民众。 不过孙真想想又觉得不对:“可我们穿的军服跟大明官军完全不同啊!这些百姓难道没见过官军?” 1368年朱元璋在应天府定都并宣布国号为大明,那时候就已经定下了军服的主要颜色。《明史·舆服制》中记载,军服因“武事尚威烈,故色用纯赤”,即以红色作为军服的主色。不过军服也并不限于红色,配色还有紫、青、黄、白等等,而盔、巾的颜色更为丰富。在战场上排兵布阵,激烈交战时,整齐的色彩有利于统帅区分和指挥自己麾下的部队。 而海汉民团的军服主色却是耐脏的铁灰色,而且是短衫对开襟的式样,与明军的红色军服在外观和样式上都有着非常明显的差异。只要不是瞎子,大概都能一眼识别出海汉民团并不是货真价实的明军。 武勤笑道:“看出来又怎样?只要让他们知道这里是一支军队,而不是海盗山贼,大家可以通过正常方式交流就行了。再说我们的目的又不是来此劫掠,只要释放足够的善意,这些百姓应该不会傻到跟我们作对。” 孙真听了武勤的解释虽然不是太确信,但既然武勤说了不会劫掠,他也就稍稍放下心来。 而此时钱天敦正在与两名村民代表对话,为了让他们确信自己的“福建明军参将”身份,钱天敦命令亲卫向他们展示了自己的官印——这玩意儿也是许心素连同委任状一同送来的,绝对货真价实的官方正版。 两名村民看过之后连忙跪在地上口称冒犯,并不敢出口质疑这支军队与以往所见的明军有什么差异。钱天敦和颜悦色地让他们站起来回话,然后开始询问本地状况:“你们是从哪里移民来的?到这里多久了?是谁组织你们来的?” 年长的一人应道:“回大人,丰荣村四十七户人家,皆是五年前从福建宁德迁来。”至于钱天敦所问的最后一题,这人却是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钱天敦当然不是那么好唬弄过去的,继续说道:“你们当初从宁德迁出来,想必也是为他人所迫。如今福建海疆安定,十八芝已经被驱赶去了很远的地方,你们如果愿意,也可以迁回宁德定居。” 钱天敦当然不会真的想把这些人赶回大陆去,只是想试探一下这两人的态度。那两人对视交换了一下眼色,仍是由年长的一人应道:“当年我等虽是受十八芝胁迫而来,但如今在本地已落脚生根,再迁回去反而是无根之萍,难以立足,望大人谅解!” 这两人会如此作答,倒也是在钱天敦的预料之中。如果他们还愿意走,大概几个月前就已经跟着十八芝走了。之所以留在这里,自然是因为有些放不下的东西,比如他们在这里修建的村庄,在这里屯垦的田地,在这里没有官府压榨的自由生活。如果回到大陆老家去,他们既无田产也无房产,就是一无所有的人,很可能变成寄人篱下的状况,当然不愿做出这样不明智的选择。 钱天敦也不点破,转而问起了本地人口分布和田地开垦的状况。相比这些人的底细,钱天敦真正关心的还是这些早期移民在本地的屯垦进展。通过了解先行者在本地的屯垦状况,钱天敦便可以大体推断出今后海汉向本地移民之后将会遇到的困难和短期内所能达到的开发程度,从而让相关部门制定出更加科学有效的移民计划。 这两人倒也不敢隐瞒,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讲述起他们移民本地之后的状况。 正如其他从大陆迁来台湾岛的移民一样,丰荣村的这些移民也是在笨港登陆,并被安置在了附近内陆的村寨落脚。不过由于他们在本地毫无背景,这几十户人家在移民后的日子并不好过,因为笨港当地安置的老移民当中,相当一部分都是跟十八芝沾亲带故的人,亦或是干脆就加入了十八芝当海盗,像他们这种被掳掠而来的新移民就只能处在最底层艰难求生。 后来郑芝龙想要把笨港附近的屯垦地区扩大,这几十户人家便主动报了名,向北迁徙到浊水溪南岸,并且在这里修建了村庄,开始屯垦自己的土地。当然了,这地方虽然没有官府,但他们所种出的粮食和其他作物也必须按一定比例上缴给十八芝,生活上也并不宽裕。特别是近两年十八芝处境越发艰难,到后期甚至连补给都很难从大陆买到,无奈之下也就只能转头压榨这些台湾岛上的移民了。最终十八芝被逐出海峡,对于留在这里的移民而言,反倒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 按照这两人的说法,目前他们所在的村庄已经开垦了大约两三千亩的耕地,其中绝大部分都应十八芝的要求种了水稻之类的粮食。不过他们所报的粮食产量,却要比钱天敦所知的一般数据小了许多,也不知道他们是担心产量报高了会被这支来历不明的军队压榨,还是因为种粮姿势不对而导致了低产量。 不过这对海汉来说也不是太大的问题,反正也不会指望完全靠他们来供应海汉向这里移民期间所需的粮食补给。到时候农业部的人过来把农场地界一划,耕种方式和粮种全部统一,产量自然就会有明显的提升。 至于说这样做会不会遭到本地居民的强烈反对,钱天敦倒不是很担心。海南岛上二十多万人,几百万亩耕地,都陆陆续续被海汉给兼并了,这么两三千亩地自然不在话下。如果有人想要逆大势而动,那海汉民团自然会告诉好事者什么叫做铁拳****。 尽管钱天敦不是农业专家,但从这两人的描述来看,本地的农作物种类也确实少得可怜,而且没有什么高附加值的产品,除了粮食就是一些普通蔬果了,相比海汉治下地区的农场,产出和收益都处在极低的水平。 这当然不仅仅只是丰荣村百姓的种植水平不高所造成,其差异主要还是因为传统的小农经济模式与海汉着力推广的集体农庄屯垦模式在运作方式上存在的技术代差。海汉式的大面积屯垦劳动效率要高得多,从而可以将单位面积的耕种成本降到远比传统耕种方式更低的水平。至于农技方面的推广和应用,农场模式的便利性也要远远胜过传统小农模式,短期内便可在大面积的种植区内实施,而不需要一家一家地慢慢推广。 这些道理,没有见识过真家伙的民众是不会理解的,但从海南岛的推广状况来看,大多数人还是识时务的,当他们意识到海汉的耕作方式更为先进,收获也更为丰厚,就会尝试着接受海汉的土地政策和耕作方式,逐步融入到海汉的农业体系当中。台湾岛上的移民人口本来就少,农业开发水平也比较低,海汉这套模式放到台湾岛上实施,应当阻力会比海南岛小得多。 “你们在这里定居,与本地原住民的关系相处得怎么样?”钱天敦听完两人的讲述之后,又问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如果抛开台湾岛南北的洋鬼子不论,岛上唯一可能给海汉造成麻烦的就是原住民了。这些土著虽然仍然处在刀耕火种甚至是饮毛茹血的部落时代,无法与武装到的牙齿的海汉正规军对抗,但如果他们要骚扰甚至袭击移民,处理起来也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 村民应道:“有愿意与我们和平相处的,但也有好战的,丰荣村修筑了围墙,也是为了避免让那些土人随意冲入村落中抢掠粮食和其他物品。” “哦?来抢你们村子的人多吗?他们从哪里来?”钱天敦饶有兴趣地追问道。 “差不多每个月都会来一次,每次有四五十人至百十来人不等。听其他部族的土人说,袭击我们村子的这个部族是在东边好几十里之外的山林中。” “东边……”钱天敦默默地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地图,此地以东几十里的地方,就已经进入了台湾岛的中央山脉区域。而根据所知的资料,住在山区的高山族部落,其好战和暴虐的程度要远远超过住在平原地区的平埔族部落。每个月下山劫掠汉人的村庄,对于这些部落大概就是跟集体狩猎一样的活动而已。这些汉人移民能够在这样的条件下定居在这里,倒也真是称得上吃苦耐劳胆子大。 “那和你们和平相处的部落,他们会与你们做买卖吗?”钱天敦继续问道。 “会的。”村民点头应道:“这些人会拿着鹿皮、药材和一些山林里的特产,到村子来与我们交换大米、盐和生铁。如果村子里恰好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还会南下去笨港那边的大村寨交易。” 这样的描述也基本印证了平埔族比较容易沟通和相处的说法,如果能够靠着商业交易摆平这些土著人,即便是好战如钱天敦,也不会主动选择开战。毕竟台湾岛这边的自然环境大多是未经开发的密林,即便是擅长山地丛林作战的特战部队进入这样的地区,战斗力也难免会大打折扣。而且在山林地区作战,对于指挥官而言是极大的考验,因为几百上千人一旦进入山林,就很容易完全失联无法指挥。 想当初钱天敦带着部队在安南作战的时候,往往也会尽量避免在山林地区长途行军或是长期在林中驻守。如果习惯性袭击本地汉人移民的土著部落位于深山老林当中,那钱天敦也得好好盘算一下该如何应对这样的状况才行。主动出击无疑是一个比较危险的选择,倒是守株待兔似乎会是一个不错的方案。 正文 754.第754章 丰荣村 钱天敦之所以如此慎重,倒不是担心土著的战斗力有多强,而是己方这次登陆台湾岛的阵容是半老半新,一个连的特战部队带着一个连的新兵,这个阵容执行普通的侦察任务大概是够了,但如果要在陌生环境中执行作战任务,风险还是比较大的。 两个月的新兵训练只能保证这些菜鸟能够遵照军令行事,却不能保证他们在实战中能够有合格的表现,而且钱天敦策划这次行动的初衷是来摸清这块地区的情况,顺便让新兵适应一下野外作战的环境条件,并不是真打算要与本地土著作战。当然了,即便真的与土著发生武装冲突,退回海岸线也并不算远,有海边的营地和两艘战舰作为后盾,进入内陆的部队不用担心没有后路可退。 谈到最后,钱天敦还是提及了地区归属权的问题:“以前这地方算是无主之地,但以后就不是了。我们会在这里设立官方机构,管理这里的民政事务,指导你们屯垦并给予保护。我希望你们能予以配合,不要作出任何形式的敌对行为。” 两名村民对视一眼,脸上都有掩饰不住的仓惶之色。不过没等他们开口婉拒,钱天敦便拿话堵住了他们的嘴:“我不是在跟你们商量,而是通知你们!” 两人感受到钱天敦语气不善,都是膝盖一软跪到了地上:“小民知错,大人切莫怪罪!” “不是怪罪你们,这地方终究还是要有官府治理才像话,不然岂不是成了野人了?”钱天敦收起严肃的口气,和颜悦色地说道。 “是是是,大人说得是,本地民众其实也一直心系大明,如今能够回归大明治下,乡亲们一定会对此十分欣喜。”那年老一些的村民显然要会说话得多,马上就表达了顺从的意愿。 “大明?不不不,以后这个地方是归属海汉管辖,不是大明。”钱天敦立刻开口纠正他理解中的偏差。 老者瞠目结舌道:“可大人您……您不是……” “大明参将?”钱天敦笑了笑道:“福建官府已经把这整个岛的归属权许给了海汉,所以这里的土地和居民,以后都是由海汉管辖,这跟我的身份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海汉是什么来头?就算这地方的人与外界沟通极少,也不会不知道谁是导致十八芝节节败退最后连老窝都丢下不要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海汉插手福建战局,或许十八芝早就造反成功,招安洗白了。当然了,如果那样的状况发生,这里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大明疆域,而这些早期从大陆移民台湾岛的百姓也同样会被再次纳入到大明官府的治下。 而海汉扶持福建官府打败了十八芝,所得到的最大奖品就是澎湖列岛与尚属于蛮荒之地的台湾岛,以及因此而在台湾海峡和福建沿海所产生的影响力。福建官府对于开发台湾岛并没有什么兴趣,海汉人既然愿意要这个地方,那福建方面也就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了——海汉人肯花大力气去开发台湾岛,那就不太可能再对福建沿海地区感兴趣了,这样大家晚上睡觉也能睡得安稳点。用一个无主的海外荒岛换福建海疆数年的安靖,这买卖对福建官府而言肯定是非常划算。 至于岛上的民众会是什么态度……谁在乎?那些人离开福建,就已经不被官府当作大明子民看待了,不少人还曾是十八芝的拥趸,把这些麻烦丢给海汉人正好省心。 钱天敦又道:“等下我派一小队人马,到你们丰荣村里看看……你们不要害怕,我们一不要你们的粮食,二不要你们的钱财,第三不会征发你们的人当民夫,就是了解一下本地百姓的生活状况,不要多心。” 两名村民代表自然不敢开口质疑,只能先唯唯诺诺地应下来,心里却没有吧钱天敦的话完全当真,盘算着等下回到村里要怎样向村民们征集一些慰劳品,送给这些来历不明的军人,以此来换个平安。 “高桥南!”钱天敦一声召唤,高桥南立刻从旁边出列应了一声。 “你带一个排,等下跟着这两位老乡到村里看看。切记约束好部下,不要生事,明白吗?”钱天敦吩咐道。 “是!将军!”高桥南敬了一个军礼,便快步退下召集人马去了。 钱天敦并不想让本地的居民从一开始就对海汉民团生出抵触情绪,因此他没有打算让部队直接开拔进村驻扎,而是只让高桥南带一队人进村里看看情况。当然主要的目的,还是向这里的民众宣示主权,让他们知道这地方今后应该归属于谁。 高桥南很快就集结了部下,然后与两名村民代表一起返回丰荣村。虽说这算不上作战任务,不过高桥南还是很谨慎地让每个人在出发前检查了自己的装备和武器,并告诫部下要保持足够的警惕性——谁也不知道这个村子里的人是否真的与十八芝已经划清了关系。 一行人离开驻地,沿着浊水溪旁的小径一路继续向东行进。大约走了两里地之后,小径便延伸到了山林之外,前面是一片片阡陌纵横的田地,已经能看到远处的村庄轮廓了。这个地方距离海边已经有七八里地了,中间隔着大片的密林,如果不深入内陆,很难想到这里居然会隐藏着一个汉人聚居的村落。 两名村民中年轻的一人被先行打发回去告知村里人,高桥南便与另一名老者同行,一边走一边问道:“你们平时要跟南边的村寨往来,是走陆路还是水路?” 老者应道:“若是运送大宗货物,那便是走水路出海绕过去,进笨港再上陆。若是寻常往来,那便走陆路,从丰荣村往南走大概五六十里地就到地方了。” 高桥南走了一段之后突然冷不丁地冒了一句:“南边那些人,跟你们不太合得来吧?” 老者愕然道:“大人这是……从何说起?” 高桥南解释道:“先前你跟钱将军说的时候,我也在注意听着,笨港那边条件显然比这里要好得多,你们特地迁出来,还要忍受土人每个月都来的袭击,应该就是因为跟南边那些人有矛盾吧?” 那老者摸不清高桥南的意图,也不敢随意承认,只是嘿嘿干笑了两声。不过在高桥南看来,这无疑就已经证实了他的推测。 高桥南继续说道:“先前我也听你们说到,笨港那边的民众,有不少都是跟十八芝里的人沾亲带故,甚至加入了十八芝当海盗。十八芝虽然撤了,但大概也还会留下一些耳目在这里,你说对不对?” 老者急忙应道:“大人,丰荣村都是老实本分的好人,全村一直靠种粮为生,并无一人加入海盗。请大人明鉴啊!” 高桥南道:“你不用急着辩解,我们也不会冤枉好人。”他已经注意到这老者虽然急于分辩,言语间却并没有把笨港那边的人也纳入到“老实本分”的范围中来。 说话间很快就到了村口,因为另一名村民被先行遣返报信,村中的民众此时都集中在这里,迎接“朝廷军队”的到来。虽然每个人都对这支奇装异服的军队感到奇怪,但并没有人出口质疑其身份,因为士兵们手里攥着的火枪可一点都不像假货,而且那股肃杀之气更是慑人心魄,绝不是他们以前见到十八芝那些人所能具备的程度。 “小民牟清,乃是本村村长,恭迎高将军大驾光临!”一名白须老者见队伍到了近处,便赶紧迎上两步躬身报上了身份。 高桥南也没有刻意去纠正对方对自己姓氏的错误念法,这几年下来他也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误会,摆摆手道:“牟村长不必客气!” 高桥南一边应声一边注意打量了这牟清的衣着,见他只是一身藏青土布长衫,脚上是皂色布鞋,脸色黝黑,背部微微有些佝偻,杵着一根竹杖,看样子倒也不是养尊处优之人。 牟清与高桥南见礼之后,便邀请这队荷枪实弹的人马入村休息。高桥南也不客气,便与牟清一同入村。士兵们虽然面色如常,但各自都在心中暗暗戒备,防止有突发状况。 高桥南加入海汉民团之后这几年走南闯北也到过不少地方,入村之后很看就看出了这个村子的真实状况。这村里的房舍几乎全是土坯墙、茅草顶,外面一圈竹篱笆就算是围墙了,连青石打底的房子都见不到一栋,可见这里的民众的确比较贫困。海南岛上比较早开发的区域,如几处盐场、田独工业区等等,普通民众也都已经住进了砖石结构的房子,这样的土坯房在海汉治下地区肯定算是最低一等的居住条件了。 村长家也没有比旁人好到哪里去,一样的土坯茅草房,要说有什么不同,也就是竹篱笆圈起来的院子比别家大了那么一圈而已。高桥南这队人进去之后,顿时把院落站了有七八成满。 不过这村长邀请海汉民团入村歇息,那也是有所准备的,很快便有人抬了桌子长凳进来,在院子中安置下来。接着便有人不断地端上了吃食酒菜——当然了,内容的确比较寒酸就是了。 前面端上来的几道菜,高桥南一看便知是野菜,因为澎湖岛上也有相似的野菜品种。不过这里显然不会有海汉民团厨房里那么多调味香料可选,高桥南猜测这些菜的烹饪手法大概也就是开水烫熟的程度而已,顶多再洒上几颗盐。 而之后呈出来的几瓦罐酒水,据村长介绍说是附近土人酿的水果酒,但倒出来混混浊浊如洗锅水一般,显然土人在酿酒时并不太在乎过滤这种必要的环节。虽然端起来闻闻也有香气,但装在土瓷碗里的卖相着实差了一点。高桥南端起碗来抿了一小口,感觉酸涩的味道比较重,莫说跟“三亚特酿”相比,就连黎苗山寨自酿的果酒也比这个味道好得多,当即便不动声色地把酒碗放下了。至于其他桌上的士兵,可没人敢在高桥南没发话的状况下就自己倒酒来喝。 最后终于有了几道荤菜摆上桌子,大部分都是水产,鱼虾蟹螺都有,想来应该是产自旁边邻近的浊水溪中。但即便是这些不需太多成本的荤菜,也不是每一桌都有的。高桥南看了一下,除了自己坐的主桌之外,其他各桌大概就是这桌摆盘鱼那桌放盘虾的状态,看样子份量也是的确不够招待自己这队人马。而最后端上桌的土鸡汤干脆就只有主桌一份,高桥南算算时间,从让人先回村报信到自己坐在这里,这鸡大概也是刚刚炖够火候就端出来了。 “本村出产不丰,招待不周,大人莫怪!”那牟清看高桥南也不怎么动筷子,心道只靠这点东西怕是打发不了这队大兵了,当下又让人端了个托盘出来,上面放着两锭银子,看个头约莫有二十两。牟清将托盘缓缓推到高桥南面前道:“大人带兵辛苦了,且请收下这点孝敬。” 高桥南现在已经升到营长,一个月的军饷都不止这点钱,加上深知军纪,自然不会收他这点银子,轻轻把托盘推回去道:“村长不用这么客气,我们之前也说过了,就是来村里看看,没打算要搜刮地方上的钱财。看你们这里的条件也的确不好,这银子还是留着用在村里吧!不过等以后我们接管这里,日子就不会这么苦了。” 牟清还待推让一下,高桥南已经按住了托盘:“行了,你也别推来推去的,收起来吧!论银子,我们有得是,以后跟着海汉,也不用担心吃不起荤菜,你让人打点饭来,我的人吃完饭还要做事的。” 牟清见高桥南不似在开玩笑,赶紧让人撤了银子,又让人端上了刚蒸好的米饭。高桥南端起碗刨了几口,咀嚼一下,慢慢又将碗放回了桌上。 正文 755.第755章 条件艰苦 高桥南所在的部队虽然平时训练十分辛苦,执行的任务往往也是一等一的危险,但生活上的待遇却是相当不错。以前在安南驻防的时候,吃的米全是供应安南贵族的上等稻米,这稻米的好坏优劣,高桥南一入口便能吃出来。 高桥南一尝,便知道这是陈年的旧米,他放下碗筷倒也不是嫌弃这米饭不好吃,而是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牟村长,我看你们村外开垦了不少水稻田,今年收成如何?” 其实这个问题先前钱天敦就已经向村民代表问过一次,当时高桥南也在旁边听到了,不过此时他却要再问一次——这村庄既然主动要办招待,甚至连酸涩的水果酒都拿出来了,怎么会用陈年米来煮饭? 牟清老老实实地应道:“本村共有稻田七百亩,上一季共收粮约莫十三万斤。”如果以产量而论,这种水平的确低得惊人,海南岛上上的水稻亩产普遍都有四五百斤,几乎是这里的两三倍之多。 “那你们今年收的新米呢?”高桥南追问道。照时间推算,收获稻谷的时候十八芝早就已经逃往海外,不太可能再悄悄潜回来剥削这些移民,因此高桥南才会想要弄清楚今年的新米去向。 “这……”牟清大概是没有想到高桥南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还以为他是对这待遇不满,当下赶紧告罪道:“小民不敢怠慢大人,只是村里此时确实没有新米……” “我是问你新米去哪里了。”高桥南没等对方说完便皱着眉打断了他的话头:“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别的不用废话了!” 牟清战战兢兢地应道:“新米……都被附近的土人要走了……” “就是每个月都会来这里捣乱的土人?”高桥南没好气地继续问道。 “是……”牟清也摸不清高桥南问这事的目的,只能小心翼翼地解释道:“若是不给他们,村子就不得安宁,村里青壮有限,又不能跟他们抗衡……” “他们是直接抢还是拿东西换?”高桥南立刻又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他们会拿鹿皮、药材和一些野味来换,只是价值没那么高……” “那就是强买强卖咯?然后你们再把这些东西卖到笨港,用来换购陈米?”高桥南已经大致理清了这件事情的脉络。 台湾岛上在山地居住的土著部落多处于刀耕火种的耕作水平,甚至有些连海南岛上的黎苗山寨都比不上,自然也不会在平原地区种植水稻。不过他们可以凭借自己的武力优势,胁迫汉人移民将粮食用以物易物的方式交换给他们。当然了,被动一方并不能掌握交易的定价权,所以拿什么东西换多少粮食,大概都是由土著说了算。如果汉人移民不愿合作,那么土著甚至都不需要采取攻打村庄之类的极端手段,只要不断地在村落外围骚扰,让村民们无法正常耕作村外的农田,就可以拖垮这个村子了。 丰荣村的粮食产量虽然低,但勉强还能自给自足,不过因为土著部落的胁迫,他们也只能被动地接收对方开出的交易条件,将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以极为低廉的代价出让,然后拿着土著给的物品去找笨港的商人换购陈年米。在这个过程中村民们先是被土著剥削一次,之后去笨港换购粮食又会被粮商剥削一次,也就难怪这村子看起来会如此的贫困了。 理清了这件事当中的玄机之后,高桥南反而气定神闲地端起了饭碗开始吃起来。这些压榨丰荣村的土著部落显然不会轻易放弃这么好占的便宜,日后海汉安置移民到这个地方来,少不了也会面对类似的状况。而仅仅靠着忍气吞声,显然并不能解决这种问题,最终还是需要采取一些比较直接的手段——比如说让军队出面。而以台湾岛的这种自然环境来说,要在这里展开军事行动,海汉民团中还真没有哪支队伍比钱天敦麾下的特战部队更合适。 相比特战部队过去所遭遇过的对手,台湾岛上的部落武装不但武器装备更为原始,而且其作战体系跟真正的军队也还有着较大的差距。虽然目前双方还没有真正接触过,但不论是钱天敦还是高桥南,对于岛上的土著部落都并没有太大的忌惮,双方在战斗力上的差距并不是其中一方对于交战地形比较熟悉就能够弥补的。 简单地吃过这一餐之后,高桥南便让手下人以班为单位到村里四处查看情况。他并不担心这里的村民会对自己的部下有什么不轨的举动,毕竟村外还有大部队,即便有人想要生事,也不太可能选择当下这个时机。高桥南自己也带了一个班,让牟清的孙子带着在村中查探。 高桥南随意选了几家人,进屋之后先看厨房和米缸,果然每家每户都只有少量陈米,而厨房里除了河里捞上来的鱼虾蟹之外,基本也看不到别的荤腥了。至于普通农家惯常能见到的家禽家畜,在这里居然是稀罕物。高桥南一问才知道,这村子也不是没有饲养禽畜,但养大之后几乎都是卖到笨港那边换粮食了。先前端上桌的炖鸡,也是狠下心杀的一只产蛋的母鸡——村里一共就留了两只母鸡,还剩了一只育种。 糊口都是问题,其他方面的条件就更不消多说了。教育和医疗的现有条件基本为零,村里识字最多的人也只是在幼年读过两年私塾,学的那点东西基本都已经忘到九霄云外了。目前村里的文盲率超过九成,只有两户人家因为有亲戚在笨港,所以把孩子送到当地的私塾寄读了。医疗方面完全没有职业的大夫,有个头疼脑热都是村民凭着经验,弄点草药煎水对付过去,运气好就康复了,运气不好那就只能认命。离这里最近的诊所也得去到笨港,中间这几十里地对于重病者来说就是难以克服的障碍。 以这里的医疗卫生条件和民众的知识水平,民众的死亡率也是相当高的。他们当初从笨港迁来这里的时候,共有六十多户三百多人,但几年过去之后,人口非但没有增加,反而是呈现逐年下滑的趋势。而期间并没有举家迁离本地的状况,减少的人口几乎都是死亡造成的,其中至少超过七成的死因是各种疾病。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而周边环境没有太大的变化,再过十年二十年,这个村落或许就会因为人口太少而自然消亡了。 因为贫困而造成的麻烦还不止于此,由于丰荣村的条件较差,其他移民村落就不愿与这里联姻,时间一长,繁衍后代的速度也在逐步减缓,而这又变相助长了人口下降的趋势。而人口的下降又会导致以上的各种短处继续恶性循环,如果没有类似海汉这样的外界力量插一脚进来,丰荣村将很难摆脱越来越困窘的现状。 看过几家确定了村里的实际状况之后,高桥南便回到牟清住处,向他详细了解了附近一些土著部落的分布状况。正如村民代表先前在钱天敦面前所说的那样,也有一些部落还是相对比较友善,愿意与汉人移民进行正常的交易和交往,但这样的部落也就那么一两个,他们所释放出的善意和能够带给丰荣村的好处,并不足以维持这个地方的和平。至少有三个来自山区的土著部落要求丰荣村每个月都向他们提供一定数量的物资,虽然不是明抢,但就他们拿出来的交换商品价值而言,其实也跟硬抢相差不大了。 带着打探到的这些消息,高桥南率队回到了村外的营地中。钱天敦在听完他的汇报之后,沉吟了一阵才开口问道:“这些村民对于外来移民会不会排斥?” 高桥南道:“我问过那个村长,他倒是不排斥再有移民迁来这里。他认为丰荣村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口太少,如果人口够多,就可以开垦出更多的土地,还有足够多的青壮来保护村庄不受土著部落的胁迫。” 钱天敦笑笑道:“他就不考虑如果人口突然增多,这地方能不能养得起?到时候开始移民,少不了还是得往这里面贴钱贴粮才行。” 高桥南并不在意今后的移民计划,他所关心的还是军事方面的问题,躬身问道:“将军,那我们接下来还要不要继续往内陆进发?” “进啊,为什么不进?”钱天敦信心满满地说道:“我们这一趟就是要尽可能搜集周边环境的情报,也包括土著部落在内。那些土著部落都在好几十里之外,我们可不会怂到在这里就停下来。不过今天天色已经暗了,我们在这里扎营,明天再继续东进。” 因为在途中发现了丰荣村这个所在,原定的行程也因此而耽搁了半天时间,于是这天的落脚处距离他们出发的海边营地也就二十里路程。高桥南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些村民送的蔬菜,于是晚饭的时候这支部队就多了一道菜汤,不用干啃硬邦邦的行军干粮了。 第二天一早,部队便拔营继续前进,路过丰荣村的时候,还有不少村民畏畏缩缩地在村口围观这支没有打出任何旗号的军队。看着这些扛着火枪的士兵并没有进入村子的意图,村民们都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实话如果这支军队打算要在丰荣村捞一笔,村里的人也只能乖乖地服从,任由对方予取予夺。 钱天敦让高桥南花了二两银子,从村里找了两个胆大的后生当带路向导。不过即便是请了专门的向导,部队的前进速度也并没有加快。因为此次深入内陆的行动并不是单纯的行军或是打击敌对目标,更重要是完成对浊水溪沿途地区的考察,并且对原本使用的地图进行修正。而这就牵涉到大量的测绘和水文记录工作,每前进一两里地,队伍就要停下来完成测绘的工作。这一天下来,能行军二十里左右就算不错的速度了。 从丰荣村往东,就没有其他的汉人村落了,倒是在第三天的行军中来到了一个平埔族部落的村子。在两名向导的居中联络下,这个部落的土著居民带着警惕的眼神与钱天敦所率领的部队进行了简单的交易——其实也就是把士兵携带的一些个人物品,如铜哨、牛角梳、牛皮腰带、小刀等等,用以物易物的方式向这些土著换来干净的井水和小米制成的食物。 钱天敦的部队其实并不缺乏补给,士兵们在出发的时候就携带了足够十天行军的干粮,路上只需要补充饮用水就行了。这样的交易其实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释放善意,避免这些土著对突然出现的外来者反应过激而导致不必要的冲突。 这些平埔族的土著相对而言是比较容易交流的族群,在原本的历史上也是后来汉化程度较高的少数民族。对于陌生人所提供的这些精巧的小玩意儿,他们的确很有兴趣,但同时也保持了较高的戒心,拒绝海汉民团进入到他们的村落范围之内。这让钱天敦有些许的失望,他还想看看这村子与汉人村落有什么区别。不过仅从外围的远观来看,这土著部落的房屋似乎还不如丰荣村的土坯房,全都是竹木结构的小房子,地板架离地面一截以防潮湿的地气,结构倒是有点像海南岛上的黎族船型屋。如果遇上台风天,不难想象这种简易棚屋被吹得七零八落的模样。 虽然未能获准进入这个部落参观,不过海汉释放出的善意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这里的部落长老允许海汉民团通过他们的势力范围继续向东边进发。但在民团出发之前,当地人还是特地给予了他们警告:从这里往东再有一天的行程,就进入高山部落的领地了,而那里的居民可就不像他们这么容易沟通了。 正文 756.第756章 浊水溪畔 1632年10月27日,海汉民团踏足台湾岛的第四天。 孙真的生物钟让他在晨光中自然醒来,他套上军服,然后拍醒了旁边还在睡梦中的同伴,起身出了帐篷。相比他在九月参加过的那次野外生存训练,这次在台湾岛上的训练无疑要轻松得多。 在上一次的训练中,每名新兵所获得的物资只有一把小刀、少量食盐、二两炒面和一根两米长的绳索,就靠着这些东西要在野外度过好几天。好在孙真自小就上山捉鸟,下河摸鱼,这种程度的考验倒也难不住他,并且在这次的训练中取得了综合表现第一的好成绩。而这次来台湾岛的所谓训练不但全副武装,而且是集体行动,足足两个连的部队带够了帐篷、粮食和弹药,还在海边建了临时营地,即便是孙真这样的新人也能看得出这阵势不是单纯的训练了。 果然部队往内陆行进的过程中把速度放得非常缓慢,一路都在勘测并记录周边的地理环境。孙真也听到老兵们谈论这次行动,大概是要为接下来在这里安置移民做准备了。孙真本来就是农家子弟出身,干农活是一把好手,自然也少不了习惯性地查看一下这里的土质和环境。他听说丰荣村的粮食产量之后很是有些不屑,以本地这种环境,种粮食至少还应该比现在多出五成的产量才合理。不过当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连长之后,连长很不屑地宣称海汉大本营的粮食产量至少比这里高出两三倍,这个数据着实把孙真吓了一跳。 孙真一开始并不明白为什么海汉要煞费苦心地向这个岛上移民,直到他从连长那里听说,这个台湾岛的大小差不多是登州府和莱州府加起来的面积,才愕然明白了海汉的心有多大。要是在海外占下这么大一块土地,确实可以列土封疆,自立为王了,何况海汉在南边占领的琼州据说也不比这里小多少。 当然了,台湾岛也不是说占就能占的,这个岛上据说还有好些竞争对手存在,而海汉民团的职责就是确保这些竞争对手不会对迁入岛上的移民形成威胁——比如说住在山地的某些好勇斗狠的土著部落。 由于已经靠近了传说中汉人极少主动涉足的“危险地带”,钱天敦已经下令新兵连的成员不得随意脱离大队,而负责在外围侦察警戒的小队也统统换成了老兵。 此次进入台湾岛内陆,钱天敦预定的目的地是浊水溪上游与中央山脉的交汇处,距离海岸登陆的地方大约八十里,再往东就开始进山了,而钱天敦并不想在准备不够充分的时候就踏足山地部落的领地。 这天中午部队抵达了预定的终点,浊水溪上游与最大的一条支流的交汇处。后世将这条支流命名为清水溪,而海汉的地图上也就顺势沿用了这个名称。清水溪发源于阿里山脉的大塔山,长约百里,由南向北注入由东向西流动的浊水溪,从地图上看,清水溪流域就已经属于中央山脉的边缘了。 两名向导告诉海汉民团,这个地方再往东边便是山地部落的活动范围了,汉人如果要踏足这一地区,很容易会被这些部落的山民视为挑衅甚至入侵。早年丰荣村移民迁到现在的定居地时,曾有人进山采药,结果被山地部落的人发现之后,统统都没能活着回来。而这也给后来双方的不平等交易埋下了引子,到后来丰荣村被土著部落胁迫着强买强卖而不敢反抗,多少也是因为移民早期被对方欺压所留下的阴影。 海汉民团在抵达预定目的地之后并没有立刻回程,而是在两条水脉交汇处设下了一处小小的营地。凭借着水流所形成的天然夹角屏障,营地的防线可以集中布置在大约90度的范围之内,防御压力比海边的营地还要小了一半。 如果条件允许,钱天敦其实还希望能够继续考察一下两条水脉的上游,看一看山地环境中是否有兴建小水电的条件。不过从眼前所见的实际情况来看,这两条水脉的砂石淤积都非常严重,修筑水电站恐怕以现在的技术条件是达不到的,再加上山地部落的存在,要在这里兴建水电站大概是行不通了。不过他还是希望能在这里驻扎两到三天,以尽可能地了解山地部落的生活环境——如果今后真要跟山地部落交手作战,那么提前侦察一下也是很有必要的手段。 由于对周边的环境并不熟悉,钱天敦没有冒然将新兵也放出去活动,所以孙真的活动范围也仅限于营地周围两百米之内,而且必须以班为单位集体行动。当然了,此时能分配给他们的任务基本都与作战无关,基本都是提水、砍柴之类的粗活,而警戒、巡逻、侦察这类的任务则全都是由老兵们承包了。 民团在这里驻扎的头一天安然无事,但第二天一大早,不速之客就出现了。孙真是在急促的号声中醒来的,虽然不清楚外面的状况,但平时的紧急集合训练还是起到了明显的作用,孙真在极短的时间内穿戴完毕,抓起步枪冲出了帐篷。 孙真并没有急着去寻找事情的源头,而是记着自己平时的训练内容,立刻集合自己带的班。因为新兵训练中不止一次搞过类似的紧急集合,所有在集合号吹响后还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的新兵都会领到令他们印象深刻的惩罚,现在听到号声,士兵们的条件反射就是先找到自己所属的班排集合,而不是去探寻紧急集合的原因。 虽然新兵们的集合速度还不算尽如人意,但连长武勤到场的时候,多数班排还是已经完成了人员集合。很快士兵们便从军官口中得知了这次集合的原因:负责警戒的士兵在大约一里外的距离上发现了有大量人员活动的迹象,虽然还不清楚对方的身份和目的,但警卫还是立刻将消息传回了营地。而钱天敦也不敢大意,马上下令紧急集合并进入战备状态。 很快新的消息又传了回来,在山林中活动的人群已经确认是附近的土著,但是否有敌意却无法判断。为了安全起见,部署在外面的暗哨和巡逻队都已经撤回到营地中,暂时只能静观其变了。 孙真和其他的新兵没有被部署到第一线的防御位置,而是作为预备队留在营地中心。尽管入伍后不久他们就知道迟早会有踏上战场的一天,但真正感受到战斗气氛的时候,许多人握着步枪的双手还是忍不住有些颤抖。孙真算是个神经比较大条的人,握枪的手倒是没抖,不过嘴里也干涩得不行,尽管天气微凉,但头上的汗却在不住地冒出来。 不知怎地,孙真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初在老家的时候,孔有德叛军攻进村庄的乱象。那时候他也是如此的紧张,担心自己的家人,也担心自己的性命。不过那时候他并没有因为紧张而失去理智,当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可能冲入被叛军占领的村庄拯救家人和其他村民,他便果断地选择了逃往附近的山林隐蔽,并且在逃亡的过程中还用锄头打死了两个试图拦截他的叛军——这件事他至今都没向任何人说起过。 就是靠着从叛军尸体上搜出来的干粮和碎银,他才能坚持从登州逃亡到淮安府,最后上了海商的难民船被运到澎湖。认真说起来,他大概也是这批新兵中少数有过真正以命搏命厮杀经历的人了,而这大概也是他能在当下这种环境中还能勉强保持住镇定的原因之一。 “怎么了,一个个脸都跟抽了筋似的!只是战备状态,又不是真的要开战,你们这么紧张干嘛?”武勤看到这些新兵的紧张表现,忍不住笑出声来:“再说即便要打,也是老兵在前面顶着,你们这些当预备队的慌个什么劲!” 武勤一转眼看到脸色平静的孙真,便指着孙真道:“你们看看孙班长,也是跟你们一起入伍的新兵,人家就一点没慌没乱。” 孙真很勉强地挤出一点笑意应道:“连长,要不你给弟兄们分享一下你当初第一次上战场的经历吧?” “这……合适吗?弟兄们能有兴趣听?”武勤面露犹豫之色。 “有有有,有兴趣!”任何时候都不会缺少好奇的捧场党,当下便有人应声。 “那我就随便说说,你们也随便听听就是了。”武勤一屁股坐下来,周围的人立刻围拢过来坐到旁边。 武勤沉吟一下,便开始说了起来:“我是五年前的夏天,在安南清化被钱将军的船队救下来的。那时候我就跟你们一样,因为战争毁掉家园,不得不逃难到异乡。我知道你们当中有很多人都是为了求口饭吃才选择投军当兵,这没什么,因为我当初也是抱着这个念头进了民团。” 这番话一说出来,顿时让新兵们感觉距离拉近了不少,平时训练中没有少被武勤责骂甚至惩罚,但他们确实想不到武勤居然也曾是跟自己处境相似的战争难民,甚至就连报考民团的初衷也都大同小异。 武勤继续说道:“那时候考民团倒是不像如今这么难,只要四肢健全,身上没病,钱将军看得顺眼,那就能入伍。你们别以为我平时训练你们太狠,想当初高桥营长训练我们的时候,哪天不是拳打脚踢加臭骂的……你们大概会奇怪,既然长官这么凶,为什么还要服服帖帖地听从命令?因为人家确实厉害,不得不服啊!我第一次跟着钱将军和高桥营长出任务,那是在入伍半年之后的事情……” 时间回溯到1628年年初,当时羽翼未丰的海汉为了确保自己在安南地区的利益,决定将麾下的武装全部投放到安南战场上协助北方政权对抗南方叛军。而刚在黑土港成立才几个月的特战连,就成了海汉民团旗下仅有的一支比较熟悉安南当地状况的部队。而这支兵力不足两百人的队伍,承担了当时最为危险的前出侦察任务。当时的武勤还不满二十岁,与现在的孙真一样是个未经战火洗礼的新兵,第一次任务便是在钱天敦的率领下,乘船前往位于敌后方的争江入海口地区侦察敌情。 “当时带队的可全是大人物,除了钱将军之外,还有现在的民团海军司令王汤姆王将军,专门负责训练狙击手的摩根教官,还有第二舰队的石迪文将军,如今驻守南洋的罗杰将军……”武勤说起这些大人物来,也是一幅与有荣焉的表情,毕竟能够在战场上跟这么多军方高官一起作战,今后大概也不太可能再有类似的机会了。 当时侦察队在争江上遇到了南越军队的两艘船,对方冲滩搁浅上岸逃窜,而海汉民团立刻也派人上岸追击。当时带队的军官是高桥南,而跟着他上岸追击敌人的士兵中就有武勤在内。 高桥南为了能够轻装追击,连火枪都没有带,只抓着一把军刀就一路追下去了。武勤可是亲眼见证了高桥南是如何追上并在近身搏杀中击倒对手,当时逃上岸的八人中有七个人都是被高桥南砍翻的,逃的最快的已经逃出了五里地,但最终还是全部被海汉民团的追击部队抓获。高桥南就是那一战成名,由此成为了钱天敦所信赖的臂膀。 “当时我看高桥营长杀得兴起,也就把什么害怕紧张全都抛在脑后了,端着刺刀就上,捅他娘的!”武勤说起当时厮杀的场景,还忍不住起身拉个人示范动作,众人自然也是听得兴奋不已。 “我跟你们说,打仗的时候慌不慌?慌!我第一次慌得连枪都抓不稳了,比你们现在还狼狈!但真打起来了之后,那就没什么可慌的了……”武勤的语气十分轻松:“其实就是不停重复你们平时的训练内容而已。” 正文 757.第757章 部落土著 武勤尽量以十分轻松的口气来诉说这段经历,不过旁听者只要想想当时这支队伍是绕到数万敌军的背后去进行侦察活动,就不难想象出当时第一次踏入战场的这些新人会有多紧张。毕竟他们的对手可不是什么战斗力低下的土人部落,而是当时在正面战场上打得北越节节败退的南越正规军。很幸运的是带领他们作战的是一群精英级别的老手,最大限度上避免了这些菜鸟可能会在执行任务过程中犯下的各种失误,在起步阶段就将他们带入了。而当昔日的菜鸟成长起来之后,现在已经可以用同样的方式帮助新人们尽快融入到军人这个角色中了。 “钱将军以前对我们说过,在这个世上,没有第二支军队能与我们的训练水平相提并论,也没有第二支军队能拥有我们所装备的武器,在战场上我们一直都会扮演赢家的角色。”武勤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入伍已经有四年多,我可以向各位弟兄们保证,钱将军说的话都是事实,从这支军队成立的那天开始,就从未有过败绩!只要把你们平时训练的战斗技能在战场上用出来,就没人能够打败你们!” 不管信或不信,武勤的故事多少还是缓解了新兵们过于紧张的情绪,让他们抓着步枪的手也不至于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发白了。虽然营地进入了战备状态,但过了这么久还没有其他状况发生,很显然山林中的土人并没有打算直接攻击营地,否则早就应该听到外围防线传来的枪声了。既然预想中的战事并没有爆发,新兵们慢慢地也就放松了精神。 不过由外围警卫传回的警讯并不是误报,钱天敦接报后来到营地外围的防线,很快就用望远镜确认了附近山林中的确是有好几股人流在快速移动,总人数估计在百人上下,而其中不乏手持弓箭、长矛的战士。 钱天敦可不会认为这些人在附近山林中的活动是在围猎,台湾岛上也没有什么猛兽需要出动这么多人协同捕猎——岛上唯一的野生猛兽黑熊都生活在海拔千米以上的山区,在海汉营地附近也不可能有那玩意儿出现。最合理的解释,就是附近山地部落的土著已经发现了海汉民团的活动踪迹,并对他们的出现感到不安,所以才组织了一批人马来到营地外围。至于他们只是打算示威还是要伺机攻击营地,那暂时就不得而知了。 钱天敦让人将之前在丰荣村雇佣的两名向导带到跟前,向他们询问道:“这些家伙在林子里窜来窜去,你们认为他们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小人以为……这些土人是认为大人的部队已经侵犯其地界,所以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大人知难而退。”其中一名向导应道。 “踩到尾巴了啊!”钱天敦点点头又问道:“那如果我们不主动撤离,他们接下来可能会怎么做?” “这……小人实在不知!”两名向导都跪伏在地,对于钱天敦的这个提问表示无法回答。 钱天敦其实也不是一定要从他们口中得到答案,因为接下来的状况就只可能有两种:一是土著主动发起攻击,尝试用武力驱赶海汉民团;二是土著只保持在外围观望和监视,不会很快使用武力手段。而即便是后一种情况,也并不能完全杜绝对方动武的可能性,因此海汉营地仍然需要保持足够高的警惕,防范对方发动的突然袭击。 或许是海汉营地快速的反应和严密的戒备让对方感觉到难以下手,双方静静地僵持了大约两个小时之后,山林中终于走出了几个土人,用不太熟练的福建方言朝着营地方向大声喊话。 “他们想跟我们谈谈。”很快就有士兵向钱天敦呈报上来。 “好啊,他们出几个人我们也出几个人。”钱天敦回头望向两名向导:“你们谁能听懂这些土人的语言?” 两人跪在地上都没有立刻应声,钱天敦又道:“谁肯出来帮忙,再加二两银子工钱!” “小人愿往!”其中立刻便有胆大的一人出声揽下了这个活。钱天敦微微一笑,果然只要价钱合适,自然便有人肯卖命。 谈判这种事,钱天敦身居高位,也不可能以身涉险,于是还是由高桥南代劳。他带了向导和两名卫兵,便从营地大门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对方也对等地留下了四个人,参与接下来的谈判。谈判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长,高桥南与对方只交谈了短短几分钟就结束了,双方的谈判小队平静地各自返回阵营中。 “这些土人要求我们离开。”高桥南向钱天敦汇报刚才的谈判内容:“他们要求我们至少向西退出十里,并且保证不会再踏足这里——据说这地方是周围地区几个部落的分界点。” 高桥南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就是以这两条水脉划界!东南方向就是我们看到这个部落的势力范围了。” “让我们退出去?呵呵……”钱天敦未置可否地冷笑了一下,转而问起了向导:“你们知道他们所属的部落有多少人口吗?” 两人俱都摇了摇头,其中一人应道:“他们不会允许汉人进山,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的部落究竟有多少人口,总之要比丰荣村更多就是了。他们最多的一次从山里来了超过三百青壮,丰荣村算上老弱病残也没这么多的男丁。” 钱天敦这才回头又向高桥南道:“你接着往下说。” 高桥南道:“卑职自然是不吃这套,直截了当就叫他们滚蛋了。这帮山猴子要是有血性,那发兵来攻就是了,卑职倒是想见识见识这些家伙的本事!” 钱天敦笑道:“你这家伙,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不答应就算了,你还出言挑衅,是怕这场仗打不起来吗?” 高桥南低头应道:“要是不打上一打,怎能引起执委会的重视?” “你这家伙少一天瞎琢磨这些事情,多把心思放到训练上!”钱天敦听到高桥南的回答,便不得不出声点了他两句。 高桥南作为高级军官,多少也知道执委会在澎湖基地未来发展方向上的态度还存在着不确定性,一部分高层人物认为应该尽快向北推进,在杭州湾附近设立下一处基地。而身在前线的人却基本都是一边倒地认为应该先夯实澎湖基地的基础,并且尽快占领澎湖旁边的台湾岛——就算短时间内占不了全岛,至少也要先移民一部分过去占个地盘再说。 如果输入海汉的劳动力以农业用途为主要分配方向,而移民来源又是集中在大明北方,那么台湾的位置相比海南岛要有利得多,北方移民不需去到纬度更低的海南岛,可以省下一段舟车劳顿的旅程,不但存活率能够有所提高,而且节约下来的运费也是一笔无法忽视的数字。此外台湾岛作为长期开发的对象,远比类似澎湖这样的小海岛更具价值,大面积的无主之地可以避免开发过程中的土地争端,省下对于穿越者们来说极为宝贵的时间。当然了,还有一个老生常谈的理由,那就是必须要设法赶绝目前驻扎在台湾岛上的西方殖民者,只有在赶走这些竞争者之后,海汉才能安安心心地享用台湾岛这块肥肉。 先占台湾的理由很多,但执委会未必听得进去,而军方其实是有一定的意图想要“帮助”执委会来下这个决心。当然这个度必须要把握得很精准,否则很容易变成彻底的军人干政性质。包括钱天敦在内的军队高层并不愿意看到军政府的出现,因为那将意味着海汉的政体走向一个极为危险且不可控的方向。因此钱天敦更希望以一种尽可能平和的方式,让执委会把注意力放到开发台湾岛这件事情上来——比如说与岛上的土著爆发小规模的摩擦。 一旦有战事爆发,原则上执委会不会下令让民团军采取退让的态度来应对,因为民意也绝不会允许战无不胜的民团军有任何软弱可欺的表现。不管对手是谁,民众唯一想看到的结果就是民团军再次毫无意外地大获全胜,为海汉这个族群开疆拓土。任何拖后腿的行为都将被视为异端,即便是顾凯这样的和平主义者也只能是在军事行动实施之前表达反对意见,开战之后他也不可能会傻傻地继续表现出反战的态度。 钱天敦将新兵的野外生存训练安排到台湾岛上,多少也是为可能会出现的摩擦冲突先安排好一个合理的借口,这样事后在向执委会汇报情况的时候,军方的图谋也就不至于太过直白露骨了。当然即便是有预谋的计划,钱天敦也不可能控制到外部环境的变化,是否会跟土著部落发生摩擦,这是他踏足台湾岛之前也不能确定的状况。而高桥南也明白这中间的门道,理所当然地要找机会帮自己的上司分忧,虽然结果是得到了钱天敦的训斥,但高桥南当然也注意到了钱天敦并没有判定他的做法不对。换句话说,不管高桥南的出发点是什么,钱天敦对于他刚才在于土著人的谈判中持强硬态度已经给予了肯定。 “这些山猴子会向我们发动进攻吗?” 当高桥南回到防线上巡视的时候,也有基层军官向他询问接下来爆发武装冲突的可能性。高桥南听到这样的问题都是咧嘴一笑:“等不及了?几个月没动手,痒得不行了吧?” 特战部队的这些老兵油子可不会在乎执委会的大人物怎么想,他们只需要知道三件事:第一,一旦进入交战状态就有双倍军饷可拿;第二,一旦进入交战状态,参战部队必定能够立下军功;第三,立下足够的军功就可以获得升迁的机会,从而得到更大的指挥权和更为丰厚的军饷待遇。而这三件事都有同样一个前提,那就是打仗。 五月的澎湖战役之后,特战部队就一直处于休整状态,而对于已经将执行作战任务当成家常便饭的特战部队来说,长达五个月的修整期已经让他们积蓄了足够多的战斗欲望。尽管出发时钱天敦下达的任务指令是“考察陌生环境,协助新兵连进行野外行军训练”,但头脑灵活的人几乎都能猜到这次的行动目的并不是那么的简单。就算钱天敦因为带着一帮新兵蛋子而不敢放开手脚作战,但这也并不排除在必要的时候由老兵们出手刷一刷战绩的可能。 不过土著人的耐烦心显然比海汉民团更好,谈判结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对面的山林中依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仿佛这帮人已经真的接受了高桥南的提议,乖乖滚回自家的山寨去了。钱天敦对此也有些捉摸不定,难道这个部落就这么识时务,高桥南几句话扔过去居然真的吓到认怂了? 直到过了晌午,山林中开始传出了一阵阵奇怪的响动。听上去似乎是很多人在集体吟唱着某种咒语,不时又有一些音乐的节拍融合在其中。钱天敦问过向导之后才知道,这大概是土著人在举行某种祈求或祭拜的仪式,至于其目的究竟是诅咒入侵者还是为即将出阵的战士们祈福,那就不得而知了,总之肯定不会是在祈祷世界和平。 这个仪式所持续的时间比海汉一方所预计的更长,持续了半个多小时依然没有收尾的迹象,反倒是林间冒出了阵阵烟气,向导说那大概是部落中的巫师点燃了某些药材和香料的混合物,在进行目的不明的作法仪式。 “这些山猴子要是引发了山火就有意思了,一把火全烤成人干!”高桥南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还忍不住跟手下的士兵们开起了玩笑。反正海汉的驻地就在水边,真要燃起山火来,倒霉的绝对不会是自家。 正文 758.第758章 短暂的交火 类似这样的战前祈祷仪式,特战部队这些人也是第一次遇到。不管是大明、安南、占城、葡萄牙还是荷兰,甚至包括十八芝海盗在内,他们过去所遇到的对手从来没有谁在临阵之时还会有闲心玩这种把戏。不过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并不会给海汉士兵们带来什么精神压力,在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之后,士兵们都坚信手里的武器和身边的战友才是战场上最靠得住的东西,海汉民团的胜利战果从来都不是依靠过跳大神之类的把戏得来的。 在漫长的等待之后,土人们终于结束了他们的神秘仪式,开始慢慢在山林边缘地带进行集结。钱天敦此时好整以暇地举着望远镜,在营地中间搭建的瞭望台上观察对手的动向。 由于条件所限,深入内陆的民团军不太可能搭建起严密坚固的防御工事,目前营地外围的防御措施主要是由木头、竹子所制成的各种拒马和鹿砦组成,在其外围还有一道蛇腹铁丝网。为了保证有比较开阔的射击视野,营地西、南两个方向的外围都进行了清理,在百步范围内基本没有明显的障碍物。而东、北两个方向背靠浊水溪、清水溪两条水脉,倒是不用太过担心对手会从水上发动进攻。 钱天敦从望远镜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战士所装备的武器,虽然有不少人背着弓箭,但单从外形看就十分简陋,远远无法与这个时代正规军队装备的制式弓箭相比。这种竹制弓箭平时射个兔打个鸟,猎个水鹿什么的或许还能凑合用,但要到战场上使用这东西,其射程和威力就很堪忧了。特战部队所使用的步枪虽然射程相比标准型号要短一些,但肯定已经远在这种土弓箭之上,土人要是想用这种武器来实现对海汉营地的远程攻击,那恐怕开战之后他们很快就会失望了。 土人们集结完之后,以一字长蛇阵的形态缓缓走出了山林,前排是手持竹矛、砍刀、猎叉等近战武器的战士,而后排则是弯弓搭箭的弓手。钱天敦粗略估算了一下,对方在这一波攻势中投入了大约二百人上下,看样子在他们刚才举行神秘仪式的时候,又陆陆续续有人赶到并加入了进来。不过土人想用这点兵力冲破海汉营地的防线,显然是远远不够的。 当对方行进到大约相距三百米的地方,高桥南让身边的士兵进行了象征性的警告射击。不过或许是有刚才神秘仪式的加持作用,土人们显然并没有在受到警告之后停下前进的脚步,反倒是逐步加快了行进的速度,看样子是希望能够用快速冲击的方式来攻击海汉营地的防线了。 “举枪!”高桥南一声令下,防线上已经列阵完毕的士兵们立刻举起了早就装填完毕的步枪。第一排的士兵枪身平举,枪口瞄向了远处正在小跑着前进的土人们。 随着尖利的哨声响起,士兵们一齐扣动了扳机,出膛的弹丸带着滚烫的温度划破空气,在百米开外的地方击倒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土人。其中一个倒霉鬼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子弹掀掉了半边天灵盖。 射击完毕的士兵根本就没驻足查看是否击中目标,立刻收枪让出位置退向后面,而第二排的士兵则跨步上前,随着指挥官的哨声举枪、瞄准、扣动扳机。高桥南在防线上安排了两个排的兵力进行射击,当所有参战人员都完成了第一轮射击之后,土人们已经放弃了继续冲锋,转头往回逃窜。 远处的弓箭手们见势不妙早就已经驻步不前,而他们射出的弓箭从空中歪歪斜斜地落下来之后,全都插在了防线之外的地面上,距离海汉士兵们最近的落点也至少还有十几米,完全没有造成任何的实际威胁。 “就只有这样?”高桥南看着撒开脚丫往回奔逃的土人,忍不住摇头叹息道:“渣渣!” 土人们以卵击石的攻势自然无法给荷枪实弹严正以待的海汉民团制造出真正麻烦,双方战斗力存在的巨大差距让土著部落一方甚至连一丝胜利的希望都看不到,就已经在海汉远程火力的压制下完败退场。而交战时间之短促,甚至让观战的新兵们还没来得及平静下来激动的心情就已经宣告结束了。 “这……这就打完了?”孙真和战友们听到开战,进入预备阵地的时候,正好看到老兵们进行最后一次射击。从听到第一声枪响到战斗结束,孙真数得很清楚,海汉这边的参战部队一共只进行了五次齐射,而来势汹汹的对手却已经败退了。 武勤作为老兵,对此就显得十分淡定了:“算这些山猴子跑的快!他们要敢继续闷着脑袋往前冲,全都得死在这里!” 刚才以排为单位的展开的射击面虽然不算太大,但射击频率却足以让对手无法顺利地冲锋到防线面前,至少有三成到四成的土人倒在了五轮射击当中,而对方显然是因为无法承受如此之大的伤亡,果断选择了撤退——或者说逃跑更为准确一些。如果不是土人兵力太少而导致其相互间距离拉得足够松散,刚才这五轮射击造成的伤亡还会更大。而他们如果要冲到防线面前至少还得承受两轮射击,并且距离缩短之后命中率也会大为提升,这两轮近距离的枪击足以让其损失惨重。加上营地外围还有一道看起来不是那么显眼但拒止作用却非常大的铁丝网加路障的组合,足以把土人战士们拦在防线外再多承受两轮的射击,而这个距离基本就跟枪口直接顶在脑门上射击差不多了,没有继续往前冲的确是那些幸存者们最为正确的选择。 “这……未免也太简单了!” 新兵们脑子里转过的念头几乎都是一模一样,开战之前他们都很担心自己和这支部队的安危,毕竟这里对于海汉民团而言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而将要面对的敌人也是以前从未打过交道的陌生族群。而且先前经过的丰荣村长期受到土人压榨,想必这土人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但所有新兵都不曾想到这支在战前花了大量时间搞仪式的土人武装,在交战第一个回合就已经彻底落败。虽然打败了敌人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但胜利到手的过程如此之容易,新兵们总觉得有点莫名的失望。 没有想象中的短兵相接,没有任何缠斗,没有战友倒毙在血泊中,他们甚至连任何一个敌人的面孔都没来记得看清,战斗就已经宣告结束了。想想自己刚才竟然在为这么一点事感到紧张不已,新兵们都觉得有些羞愧。孙真似乎也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各级军官都喜欢在宣讲时声称自己所在的这支部队“战无不胜”,以刚才的交战状况来看,恐怕的确很难有什么势力能在兵力对等的时候与海汉民团抗衡。 在敌人全部逃入山林之后,海汉这边又等了一阵,确定对方暂时没有发动第二波攻势的意图,便派人出营地开始清点刚才的杀伤战果。所谓充电三小时,通话五分钟,用来形容这场短暂的战斗再贴切不过了。 刚才的五轮射击共当场击毙九名土人,还有未能逃离战场的伤者多达三十余人,其中大半伤势较重,而海汉并不打算花费有限的资源去搭救这些俘虏。虽然一部分伤者成功逃离了战场,但按照土人部落那种还需要靠巫医主事的医疗环境,其中的一部分人大概最终还是会死于外伤所带来的各种并发症。 清理战场之后,士兵们只带回了几个身体状况较好的受伤俘虏以审问口供,而其他人全都丢在野地中,任其自生自灭了。不过这种审问其实也意义不大,就算问清了对方部落的状况,短期内海汉也不太可能派出部队前去征讨。 钱天敦在听到战果统计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欣喜的表现,这对于特战部队而言只是一场小得不能再小,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武装冲突而已。当然了,或许在若干年之后,后人记录的历史资料中,会将这场战斗列为“海汉入主台湾岛的第一战”,赋予它更多的历史价值。但从目前而言,钱天敦只会考虑如何把这件事情的首尾收拾干净,能够对执委会有一个合理的交代。 与土著部落面对面地交过手之后,海汉民团此行的各种目标基本上都已经达成了。由于海汉民团所携带的补给数量有限,继续在这里驻留下去的实际意义也不大,是时候考虑从这个敏感地区撤出了。不过这场对峙从开始到结束居然耗去了大半天的时间,此时想要向海岸方向撤离并不太合适,走不了多远就得重新停下来扎营,因此钱天敦决定再在这里驻扎一晚。 钱天敦不会因为刚才的胜利就冲昏了头,仍然是仔细地部署了哨位,以防土著部落趁夜摸黑发动偷袭。而新兵们也终于分配到了挑水砍柴之外的正规任务,可以在哨位上值夜了——当然这肯定是在配备了老兵的前提之下。 孙真负责的时间是后半夜,吃完了晚饭就被赶进帐篷里抓紧时间睡觉。午夜时分他被叫醒,然后来到防线哨位上换岗接班。他所负责的这个哨位位于浊水溪畔,在防线外大约二十米的空地上还生着一堆火,以杜绝有人摸哨。 而哨位上并没有任何照明,是一个用矮树丛作为掩护的坑位,人在里面可以探头看到外面的光景,而从对面却很难发现这其间有人埋伏着。孙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步枪和脖子上挂着的铜哨,这才小心翼翼地进入到哨位。 与孙真搭档的老兵也是安南裔,不过他的汉语官话远远不如武勤说得好,带着浓重的两广白话口音,孙真这个北方人基本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于是两人简单打过招呼之后就陷入了沉默中。 时间很快就到了早上,这一夜除了有一只鹿误闯防线之外,并没有出现任何的状况,看样子土著部落的确是被昨天那一仗打得很伤,根本没打算要继续战斗下去了。 不过土人们倒是没有彻底抛下他们的同胞不管,清早出营巡逻的小队发现,昨天在营地之外的那些尸体和伤员,今天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多半是土人们半夜摸黑悄悄将其转移了。 早饭之后全员便收拾行装,集合撤离这处临时营地。在此之前钱天敦用望远镜发现了远处的山林中还有零星的土人在监视这边,不过撤离过程中并没有现身阻拦民团军的行动。唯一感到意犹未尽的大概就是以作战为人生最大乐趣的高桥南了,昨天的战斗甚至都没能达到让他兴奋起来的程度就结束了。如果是由他指挥这支部队,就算不进山攻打土人的老巢,至少也还要在临时营地再待上个两三天,看看有没有再干一场的机会。 而新兵们绝大多数是感到庆幸的,能够平平安安地离开这里无疑就是最好的结果。也只有类似孙真这样的极少数人会去思考,如果下次的野外生存训练真是放在这种环境中实施,那自己应该如何保证能在土人的地盘上安安稳稳地活下来。 经过丰荣村的时候,两名向导在离开前得到了他们的报酬。钱天敦很严厉地叮嘱他们,千万不要在村中传播这几天的经历,因为山里的土人迟早还会出来活动,如果得知了丰荣村的人参与了昨天的战斗,那很有可能会把这笔账直接算到丰荣村的头上。至于那位为了银子参加了海汉与土人谈判的向导,钱天敦建议他暂时离开丰荣村,要嘛跟着自己的部队去澎湖,要嘛就到南方的笨港一带躲避一段时间。 来时一路走走停停,而离开时仅仅用了两天时间,部队便回到了海边的营地。 正文 759.第759章 荷兰使者 “钱天敦这家伙动作也真够快的!”当陶东来拿到澎湖发回的电文报告时,忍不住也发出了感慨。他抬头看了看亲自送来电文的颜楚杰道:“那军委是打算批准他的提议,把台湾岛作为下一步的占领目标了?” “老陶,在台湾岛设立殖民地对我们今后的发展有多大的作用,你应该是很清楚的。有些人现在只盯着胶东半岛的难民,就想着尽快在北方海域开辟新的基地,但澎湖才多少出产?能供应得了新基地的物资需求吗?绝大部分的消耗还得从海南岛运过去,费时费力成本高。相比之下,当然是先开发台湾更划算,顺便也就掐住了通往东北亚的主要航道,一举两得嘛!”颜楚杰不遗余力地劝说道:“海南岛能出产的,除了铁矿,台湾那边基本也都有,只要花个四五年时间,不就又是一个海南岛了?到时候腾出手来往北布局,总比现在要轻松得多吧?” “道理我都知道,但现在海南岛的劳动力缺口也很明显,这个情况你应该也是了解的。开发台湾,可能外界的阻力不大,钱天敦这次亲自带队上岛,大概就是想向执委会证明这一点。但我们初期要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也不会是小数目,很有可能会影响到海南岛的开发进程。”陶东来沉声解释道:“执委会需要考量的不仅仅是北方的发展布局,同时也得斟酌海南岛本地的发展状况,毕竟目前还是以海南的发展为第一要务。” 穿越者们来到这个时空已经五年,虽然开始时有些小磕小绊,但大体来说还是发展得比较顺利。在实际掌控了海南岛之后,海汉政权正在进入高速发展期,而目前制约海汉发展的最主要瓶颈,就是一直无法得到彻底解决的人口问题。 相比同时代的西方殖民者,海汉从周边国家引入移民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但依然还是无法赶上海汉扩张疆土的速度。目前光是海南岛的东北部地区,就有数以百万亩计的待开发耕地等着农业部将其变成各种经济作物的种植园,而种植园本身就是劳动密集型产业,海汉不弄几万移民上岛,就很难在短期内实施农业部制定的大开发计划。 而海汉目前的贸易体系中,经济作物带来的收益依然是在海汉贸易收入中占据了不可忽视的一部分,即便是时常会站在军方一边的农业部和商务部,在台湾问题上也一直都保持着较为中立的态度,原因便是现在大家都拿不准如果先开发台湾,未来几年会是什么样的走势。到底是台湾开发后助长海汉起飞,还是因此而拖慢海汉大本营的开发进度,影响到海汉的整体发展策略,现在还难以下定论。 钱天敦这一封电报发回三亚,其实也没有指望着能够马上收到大本营的答复。他虽然常年在外,但也知道大本营对于澎湖基地未来向东还是向北扩张控制区,仍然存在着比较大的争论。大本营那边有人对开发台湾的前景感到忧心忡忡,但钱天敦知道其实还有别的势力更不愿意看到海汉踏足台湾岛。 1632年11月2日,一艘荷兰商船在海汉巡逻船的引导之下驶入澎湖马公港。在码头接受了详细的登记和检查之后,荷兰船长菲利普终于踏上了澎湖的土地。 菲利普早在十年前就来到远东,澎湖也曾经是他往返于南洋与东北亚的航程中固定会停靠的一站。不过现在的马公港与他印象中仍是东印度公司领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海汉人在工程营造方面的本事展露无遗。整个码头的地面都经过了翻修平整,泊位附近都有高大的吊架,码头工人们以极高的效率装卸着货物,速度远远超过以前单纯依靠肩扛手抬的装卸方式。而码头上运送货物的平底车全部都是在铺设好的轨道上运行,显得十分有序。 码头上原本的木棚式仓库全部都被拆掉,取而代之的是更为坚固可靠的砖石结构仓库。菲利普不太敢想象特地从大陆运来这么多的砖石会花费多少银子,而这似乎也能从侧面反映出海汉对于澎湖这个地方的重视程度非同一般。当然了,菲利普并不知道海汉在夺下澎湖之后已经在岛上修建了两处制砖工坊,虽然产能不算太高,但基本也能够应付本地的基建工程所需了。 除此之外菲利普也注意到码头上随处可见身着灰色衣裤的海汉民团士兵,如果不是过去的交锋纪录就摆在那里,菲利普真的很难相信这些身材瘦削,肤色黝黑的海汉兵居然能够打败战无不胜的东印度公司,让巴达维亚默认了海汉人在福建海峡和南洋地区的圈地行为。不过菲利普仍然坚信东印度公司有朝一日必定改变颓势,还会从海汉人手中夺回这些失地——当然了,首先东印度公司得从巴达维亚战乱所造成的破坏性后果中缓过劲来。 虽然巴达维亚的战事已经结束了两个多月,但其所造成的影响却还远远没有终结。由于失去了这个重要的贸易中转站,荷兰人在东北亚地区的贸易也大受影响,大员港目前已经有七成商品因为巴达维亚断供而变成了零库存,商人们几乎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货物能够运往琉球、日本和朝鲜半岛进行销售。 真正有头脑的海商自然会预见到这种现状所将带来的危机,因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乃至明人,都会趁着这个空窗期加紧蚕食原本属于东印度公司的市场份额。但现在荷兰人在大明的唯一代理人十八芝已经成了丧家之犬逃离福建海域,荷兰人也没法从大明获得可供贸易的商业资源,由于没有东西可卖,一部分海商不得不改变了以往的策略,开始往返于东北亚几国之间做起了纯粹的海运业。甚至还有海商摇身一变,让麾下的帆船暂时改行当了捕鱼船。 菲利普也是诸多陷入迷茫走投无路荷兰海商中的一员,他并不愿意从事低贱又辛苦的捕鱼业,也不想浪费时间去做利润微薄的海运,如果可以选择,菲利普还是希望能够继续从事低买高卖的东西方贸易。当然了,前提是手上得有可以出手的商品才行。 以当前这种环境,该去哪里寻找商品来源,菲利普思来想去,在排除了种种可能之后,他最后选定了一个看似不太可能的目标。 在荷兰人的认知中,海汉人手里掌握着大量的商业资源,他们不但自己能制造各种商品,而且还控制了安南和大明东南的大部分海贸资源,如果能够得到海汉人的允许,进入海汉港口交易区采购商品,那倒是有很大的希望能把海贸生意重新做起来。不过要得到海汉人的贸易许可恐怕并不容易,因为双方上一次在战场上交手仅仅才过去了一年时间,不管对于哪一方来说,现在要放下心理包袱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菲利普在近期偶然听说了一个消息,巴达维亚的同行们其实已经在悄悄地跟海汉人做买卖了,其交易的主要内容是奴隶人口。商人们在巴达维亚奴隶市场上组织货源,成批地送去已经被海汉占领的安不纳群岛,然后用以物易物的方式换回在巴达维亚市场上受到热捧的海汉货。虽然双方并没有公开这种贸易关系,但据说已经持续了数月之久,而公司议事会也对此状况装聋作哑视而不见——很有可能是某些高层人物自己就有利益牵涉其中。 这个消息虽然来得有些晚,但仍然是带给菲利普不小的启发。既然巴达维亚的同行都能偷偷摸摸地跟海汉人做买卖,那自己又还有什么好顾忌的?菲利普狠下心来,便指挥自己的船径直来了澎湖,希望能够与海汉人直接接触,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可以操作。 菲利普在向码头上的工作人员表明自己来意之后,很快就被请到了港务中心,在这里他见到了本地的商业事务负责人,一位外表看起来极为年轻的男子。从其肤色、衣着和神态,菲利普几乎瞬间就可判断出这是一名“真正的”海汉人,而不是那些原本属于大明、安南等国的所谓海汉归化民。 “我是厉斗,海汉商务部驻澎湖负责人,听说你有生意想要跟我谈谈,菲利普先生。”厉斗邀请菲利普落座之后,便主动先进行了自我介绍。 站在厉斗身后的翻译立刻将其译成了菲利普所能听懂的语言,菲利普倒也认识这个翻译,以前是在大员港替东印度公司做事,看样子大概是海汉出了不菲的价格,将其挖了过去。 “很荣幸见到您,厉斗先生。”菲利普没有受到这个小细节的影响,立刻打起精神开始向厉斗介绍自己的来意。“鄙人在远东地区从事海上贸易已有多年,愿意为尊敬的海汉大人们效劳!如果大人们能够给鄙人一个机会,鄙人会将海汉商品销往日本和朝鲜,相信在那里一定会卖出不错的价钱。” 厉斗忍住笑意道:“菲利普先生,你大概忘了,我们之间只是在去年签署了停战协议,可没有签过任何形式的合作协议,贸易自然也不在其中。你来找我们做买卖,大员港的汉斯知道吗?巴达维亚知道吗?” 菲利普应道:“汉斯长官虽然未必会公开表态支持这种做法,但也绝不会反对……至于巴达维亚,我想南洋的奴隶贸易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对吧?” 厉斗眼睛一转,便领会到菲利普这番话所包含的信息:“大员港最近已经没有什么贸易买卖可做了吧?所以你们打算要效仿巴达维亚的做法,向我们出售奴隶?” “很可惜的是,鄙人目前手头上并没有奴隶可以提供给贵方。”菲利普摇摇头对厉斗的猜测进行了更正:“比如贵方在南洋大量购入的黑人奴隶,整个大员港也没有多少。” “那你打算拿什么跟我们交易?”厉斗追问道。 “日本人和朝鲜人怎么样?”菲利普提出了一个出乎厉斗预料的建议:“用他们换贵方的商品,具体的价格我们可以再商量。” 厉斗皱眉道:“你打算怎么从这两国弄到人?” “买!”菲利普见厉斗还有兴趣发问,立刻打起精神向他解释道:“如同大明一样,这两国每年也会有很多人因为各种罪行而被贬为奴隶,只消用钱买下来就行。” “你作为一个外国人也能买?”厉斗虽然不是特别了解东北亚的状况,但他至少知道这个时期日本对荷兰商人是处于贸易封锁状态,荷兰在日本的商馆都被查封了,想从日本国内买到奴隶人口只怕并非易事。 菲利普应道:“鄙人在这两国都有熟识的官员,他们可以代为操作,不需要亲自操作。” “这倒是个办法。”厉斗摸了摸下巴沉吟道:“如果以月为单位,你认为能用这种手段弄到多少人?” “如果价格合适,每个月千人左右应该能保证供应。”菲利普早就已经打好了腹稿,厉斗一问完他便立刻回答道。 “千人?太少了点。”厉斗对于这个数字并不是很满意。如果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去购买这两国的奴隶,倒不如多花点钱引入大明移民,毕竟北方难民只求有一口饭吃,海汉不需要额外付出赎身银给任何人。如果菲利普所说的方法量大尚可考虑,量小既不成规模又浪费银子,执委会肯定是不会批的。 菲利普道:“厉斗先生,数量虽然不大,但质量是可以有保证的。鄙人可以按照贵方的要求,有针对性地挑选购买对象。比如说年轻女子、工匠、壮劳力、识字的读书人等等。相信别的地方即便有类似的买卖,也很难提供这样细致周到的服务。” 正文 760.第760章 交易条件 菲利普的话立刻便引起了厉斗的兴趣,如果真能指定移民的对象,哪怕仅仅是一些比较粗略的筛选条件,还能保证每个月引进千人左右的规模,那这生意即便是付出一些经济上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海汉目前最需要的移民有三类,第一类是有一定文化基础的人,日益庞大的海汉官方机构体系有数量众多的岗位处于空缺状态,而能识会写往往就是任职这些岗位的基本要求之一。大明的读书人大多是以科举入仕为人生方向,而入籍海汉无疑是要让他们放弃这个人生理想,心理障碍还是非常大的。尽管现在有不少海南岛本地的读书人已经选择了为海汉效力,但相较于海汉所辖地区需要的人才数量而言,缺口依然非常大。 当然也有人想过从别国引入识字的汉人,毕竟这个时期东亚很多国家都是以汉字作为本国的官方文字,不过由于路途遥远,识字率低等客观原因,实施效果并不理想,只从安南引入过少量文人。最终海汉不得不把主要精力集中在大明发配到崖州的囚犯身上,这个群体不但识字率高,而且已经在大明失去了个人前途,更容易吸引其主动选择入籍海汉。 第二类移民是有一技之长的各行业匠人,这方面的需求缺口也是相当惊人。仅最为常见的泥水匠、木匠、铁匠等行业,海汉目前的缺口就多达千人以上。虽然海汉在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建设职业培训体系,但其训练规模却远远跟不上海汉迅速扩张所带来的人才需求。如新近成立才几个月的澎湖基地,就存在着严重的专业匠人缺口。 在攻下澎湖之后,从大本营派遣过来的匠人全加在一起还不足二十人,如果不是福建方面派遣了大量民夫到澎湖协助完成基建工程,澎湖基地投入使用的时间大概要往后延迟至少三个月以上。而自从移民营地开始接收北方移民,这种专业人员短缺的状况才稍稍得到了缓解——在登记鉴别移民身份的过程中,本地就已经对新移民当中的匠人不动声色地进行了截流。 虽然执委会现在还对澎湖基地的这种行为睁只眼闭只眼,但大家都很清楚这种截流只是短期手段,不可能长期使用。如果未来要开发台湾岛,那还是得想办法引进更多的专业匠人才行。 而第三类紧缺的移民就是各种专业服务人员,比如说端茶倒水侍奉人的丫环。对于穿越者们来说,目前最为艰苦的时间基本都已经过去了,而给所有穿越者提供必要的生活享受和个人福利也已经逐步提上议事日程,毕竟绝大多数人参加穿越的主要目的就是想来这个时空做人上人,好好享受一把荣华富贵。现在虽然还没有到排座次封侯拜相的时候,但以海汉目前所具备的经济条件,要给所有穿越者配上基本的生活服务人员倒也已经不存在太大问题。 如果菲利普真的能够向海汉长期提供这几类移民,那执委会大概也不会对这种交易设置太多的障碍,反倒是有可能会为此而拨出专款,推动这种交易的规模扩大。不过菲利普的身份无疑是一个值得注意的敏感点,厉斗虽然对其提出的内容很感兴趣,但他倒是没有因此而忘记弄清菲利普的真正目的。 “你想要的交易条件,就是用这些移民来交换我们手里出产的各种商品?”厉斗必须要西岸确认这件事,才能跟菲利普谈论后续的细节问题。 “是的没错,贵方出产的玻璃制品、瓷器、蔗糖、香料、甜酒……有很多都是鄙人感兴趣的交易品,如果有必要的话,鄙人可以列出一个详细的备选清单。”菲利普很兴奋地应道:“鄙人可以用菲利普家族的名声起誓,贵方绝对不会在交易中吃亏。” 厉斗当然不会随便相信一个初次见面的老外,对于菲利普的赌咒发誓也只是一笑置之,继续追问道:“你确定不会再提出其他的交易条件了吧?” 这次菲利普听完翻译的话之后没有再立刻应声,而是稍稍犹豫之后,才再次开口道:“鉴于东印度公司比贵方要提早数年踏足福尔摩沙,该岛归属权理应属于东印度公司,希望贵方不要轻易破坏来之不易的和平。” 菲利普口中所说的福尔摩沙,便是指的台湾岛。这个名称音译自16世纪中期初到当地的葡萄牙水手所发出的惊叹之语formosa,之后西班牙和荷兰的殖民者也沿用了这种称呼。在历史上荷兰东印度公司统治期间,总督安东尼·范·迪门,也就是不久前才在巴达维亚率军击败马打蓝大军那位,在任期间也是在官方文件中以“福尔摩沙”称呼台湾岛。 厉斗听到这里不禁嘴角微扬:“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接说个清楚。” “听说贵方最近派了人进入福尔摩沙,我们认为这是一种极为不友好的行动。希望贵方尽快停止这种莽撞的行为,这对于我们双方来说都没有什么益处。”菲利普鼓起勇气终于把真实的目的吐露出来。 “菲利普先生,首先我必须要指出,你的说法本身就存在着很多让人无法认同的漏洞。”厉斗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一边说一边考虑着自己的措辞:“我们双方对这个岛的称呼差异就先不提了,据我所知,贵方目前在岛上的控制范围仅仅只限于大员港附近大概方圆二十里,东印度公司要以此来提出对一个南北两端距离超过七百里的岛屿拥有控制权,这会不会太勉强了一点?” “不不不,我们在三个月之前已经在距离大员港三十里的地方建立了一座新教堂,因为当地已经出现了一个新的移民村落。”菲利普立刻出声纠正厉斗话中的不准确之处。不过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着急的辩解,反而给了对方更为确实的证据。 “相比七百里,二十里和三十里有很大差别吗?”果然厉斗立刻就抓住了他话中的漏洞进行了嘲讽:“贵方只不过在这个大岛边缘占了一个小小的港湾,就要宣称对整个岛拥有主权,还要禁止别人踏足,这也太贪婪了一点吧?” “这是国际上通行的惯例……” 菲利普还要试图强辩,不过厉斗并不打算让他把话说完了:“我记得南海的安不纳群岛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是华人占领的岛屿,东印度公司在十多年前抢占当地的时候,似乎没有人在乎什么国际惯例之类的规矩?” “安不纳群岛是特殊情况……”菲利普额头开始沁出了点点汗珠,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如此年轻的海汉官员居然难缠得如同一只老狐狸,字字句句都恰到好处地刺在己方的短处,寥寥几句话就让自己语塞词穷了。 “所谓国际惯例,只是为弱者准备的行为守则吧!贵公司在远东地区建立殖民地,什么时候问过原本主人的意见了?不都是靠着火枪和大炮强行抢下来的地盘吗?过去你们踩在别人脸上的时候,大概从来没想到过有朝一日也会被别人踩到自己脸上来吧?”厉斗毫不客气地驳斥了菲利普的“国际惯例”。 不等菲利普想出词来反驳,厉斗继续说道:“贵公司在大员港落脚也有七八年时间了,连个热兰遮堡都还没建完,有什么资格声称对全岛拥有主权?” 厉斗这番话无疑是击中了东印度公司的痛处,由于台湾岛的位置距离东印度公司总部巴达维亚实在太遥远,荷兰人在当地安置的移民数量实在太少,难以有足够的产出,导致大员港在很长时间内都必须依靠总部提供各种物资来维持殖民地的运作,而紧巴巴的物资供应又使得当地的殖民机构没有办法吸引更多的外来人口到其辖区内定居。这样的恶性循环导致了大员港殖民地在建立数年之后才粗略地完成了热兰遮堡的一期工程,大大拖慢了原本计划的开发进程。 如果按照比较正常的殖民地发展速度,这么些年就算不能像海汉人那样占据了整个海南岛相比,至少可控势力范围也不会还被限制于大员港的小小范围之内。但缓慢的基建拖慢了殖民地的发展速度,在过去这种状况似乎没有带来太多负面影响,毕竟荷兰人在这一地区的竞争对手实力也不强,葡萄牙和西班牙都是一样的外来殖民者,在岛上的影响力远不如荷兰,而实力最强的大明又对这个岛没有什么兴趣,唯一的对手就是岛上的土著而已。 当然了,以岛上土著所拥有的武装程度,还不足以跟荷兰人争夺地盘。只要荷兰人管住自己的脚,不要深入山区主动招惹好战的山地土著,也不会有什么大的麻烦出现。 不但如此,荷兰人还笼络了十八芝这支海盗作为自己的保镖,保证了在这个区域内没人能挑战东印度公司的权威——直到海汉人的出现,这种形势才突然起了变化。 去年七月海汉人派来给福建明军助战的武装船队在南日岛击败了东印度公司的船队,一向没有把海汉这个后起之秀发在眼里的荷兰人终于发现自己的失误有多大,这个不声不响在大明领土上定居下来的族群并没有像葡萄牙人那样沦落为寄生虫,其战斗力之高让荷兰人简直跌破眼镜。直到那个时候他们才明白了为什么葡萄牙人在安南吃了亏之后还会主动跟海汉修好关系,为什么福建官府会不遗余力地促成与海汉的合作,甚至恨不得把海汉人当成神灵给供奉起来。 仅仅又过了一年不到的时间,连战连败的十八芝终于还是顶不住海汉的军事压力,最终选择了放弃老窝逃往海汉的势力范围之外。而十八芝这一逃,意味着台湾岛与大陆之间唯一的屏障消失,就相当于是把大员港彻底地暴露在了海汉战船的炮口之下。这个时候大员港的荷兰人才感受到了真正的压力,无时不刻都在担心海汉人对大员港发动突然袭击。虽然热兰遮堡的一期工程已经结束,但荷兰人也很清楚目前的热兰遮堡只能对付落后原始的土著人,和兵力稀少的西方同行,想要对付海汉民团那种武装程度极高的职业军队,凭借现在的热兰遮堡还远远不够。 有了去年失败的前车之鉴,大员港也不敢再派出武装船队去驱逐占据澎湖的海汉人。那样做的后果大概并不会是扫除海汉这个隐患,反倒极有可能造成引火烧身的恶果。唯一的希望就是海汉人能够严格遵守去年签署的停战协议,不主动染指荷兰人已经占领的区域——当然也仅仅只是希望而已,荷兰人自己其实也不太相信这种停战协议的有效期能保持太长的时间。 毕竟在进军远东的过程中,他们曾与葡萄牙人、法国人、西班牙人、英国人都签署过不少次停战协议,然而小规模的摩擦和冲突仍然每年都会出现,不会有人真的因为这一纸协议而让自己束手束脚。说到底大家在乎的并不是协议上如何如何,而是自己能不能战胜对手,获取到足够多的利益罢了。 荷兰人担心了好几个月的事情,在最近终于发生了。通过某些消息渠道,荷兰人得知了海汉已经在十月派出船队前往台湾岛中部,并且有大批武装人员登陆上岸,在当地停留了数日之久。 这些武装人员在当地做了些什么事情,荷兰人暂时还无从考究,但有一点很明显,海汉人并没有对身边的这块陆地视而不见,他们之前一直没有任何动作,或许仅仅只是因为还没有做好相应的准备而已。而这一次的登陆,极有可能就是预示着海汉人接下来会对这块陆地有所动作了。 正文 761.第761章 利益之争 如果是别人登陆台湾岛,还不至于让荷兰人感到太过慌乱。比如西班牙人前几年已经在台湾岛北端的鸡笼港设下了武装据点并修建了港口码头,但荷兰人很清楚西班牙人的殖民能力也并不比自家强到哪里去,要把距离其远东总部马尼拉如此遥远的海岸据点变成真正的殖民地,西班牙人起码得在当地再经营个十来年才行。 但这个登陆台湾岛的势力换作海汉,那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海汉人的基建能力早就名声在外,即便没有踏足过海汉控制区的人,也大多听过那些曾经踏足三亚港和安不纳港等地的同行们描述过当地的景象。三亚就不用多说了,那毕竟是海汉人的老巢,仅凭其现在“南海第一港”的称号就能想象中有多么繁荣,但安不纳群岛被海汉人占领的时间不过一年多,当地的状况却已经与荷占时期截然不同了。 海汉人不但在很短的时间内重建了安不纳港的码头和港口设施,而且还在岛上兴建了大量的种植园,开垦的面积据说已经超过荷占时期十倍以上。而与此相应的就是源源不断被运到当地的移民,一点一点地断绝了荷兰人夺回当地的念想。当然了,在这个过程中与海汉进行奴隶贸易的那些荷兰商人,无疑也是变相助长了这个过程的加速进行。但利字当头,谁会对白花花的银子不动心呢? 如果让海汉人在台湾岛西海岸建立起据点,那么可以预见的是海汉的殖民点会像疯狂生长的藤蔓一样迅速填满这个岛上的空隙,就如同他们之前在海南岛上所做的那样。而仅仅在岛上占领了大员港这一片小小区域的东印度公司,肯定会被对方将自己的生存空间压缩得越来越小。而且海汉人所选定的登陆地点在大员港以北大约两百里的位置,这个地方与澎湖一左一右隔海相对,从位置上看这两点之间的连线正好可以完美地切断大员港北上前往东北亚海域的航线。 东印度公司在台湾岛上设立据点的主要目的就是打通南洋至东北亚地区的贸易及殖民航线,如果海汉在台湾岛西海岸殖民成功,那么这条航线在海峡内的航段在未来就将彻底受制于海汉,而这种走势对东印度公司来说是不可接受的改变。就算现在东印度公司在大员港的力量已经无力驱逐海汉人,但出于保全自身利益的考量,也必须要尽力阻止海汉人实施接下来的计划。 当然了,在失去了武力优势之后,东印度公司现在可以采取的手段也已经为数不多。以海汉以往的行事作风,显然也不会吃言语威胁那一套把戏,唯一比较可行的做法,就是由东印度公司拿出某种海汉感兴趣的条件,换取海汉在台湾岛建立殖民地这件事情上的收敛。 光靠拿钱自然是不行的,现在世人都知道海汉堪称南海实力最强的土豪,就算是东印度公司的财力也未必赶得上海汉,想要直接利诱,恐怕很难开出一个能让海汉心动的价钱。搞不好海汉还会反过来开个价,让东印度公司让出大员港,那可就尴尬了。 既然这条路也行不通,那就只能想办法投其所好。至于海汉人现在的需求喜好,倒是不难打听到,无非就是人口。而正好荷兰人在这个方面具备了某些海汉尚未拥有的优势——比如与琉球、朝鲜、日本等国的贸易关系。虽然日本和东印度公司的关系仍然处于僵持状态,但仍然会有一些地方大名愿意与荷兰人保持私下的交易关系,其中也包括了人口贸易在内。 不过考虑到政策上的风险,大员港方面并没有打着官方的旗号找海汉和谈,而是派出了菲利普这么一个海商作为代表,先试探一下海汉的态度再说。 正如荷兰人所预料的那样,海汉人在谈判中对输入人口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但当菲利普提及用此作为交换条件,来换取海汉一方不对台湾岛下手的承诺,谈判就直接陷入了僵局。 菲利普强调东印度公司对台湾岛拥有主权,但这仅仅只是换来了厉斗毫不留情的嘲讽。他早就看穿了荷兰人色厉内茬的纸老虎本质,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实力来阻止海汉对台湾岛采取的军事行动。在争夺台湾岛归属权这件事情上,东印度公司目前显然只能处于被动一方,未来他们能在台湾岛得到多大的活动空间,很大程度上要看海汉的发展速度而定了。 “尊敬的先生,其实我们没有必要用这么剑拔弩张的方式来谈判,我建议我们不妨找出一种双方都可以接受的交换条件,毕竟我们的目的都是为了赚取更多的利益,不是吗?”菲利普招架不住厉斗的攻击,只能赶紧先转移开话题,希望能以此平和一下谈判的气氛。 “你给我们运来人口,我们给你想要的货物,这样的交易已经很公平,我们不接受另行加入其它的条件……”厉斗毫不相让地说道:“……特别是关于这个岛的归属权问题!我们不会以任何形式承认东印度公司占领台湾岛的说法,同时保留在岛上及附近海域自由行动的权力!” “至少大员港是属于我们东印度公司的控制区!你们不能无视东印度公司的存在!”就算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菲利普被厉斗从开始一直抢白到现在,终于是憋不住回呛了一句。但当他话一出口,立刻便后悔了——这不是又给对方以口实了? 果然厉斗不失时机地再次抓住了菲利普华中的漏洞,立刻出声道:“既然只有大员港是东印度公司的控制区,那贵方有什么资格要求我方不能踏足这个岛?如果贵方打算以武力手段来达成这一目的,请恕我直言,我方一定会奉陪到底!” 菲利普已经冲上头顶的热血瞬间就冷却下来,想起了自己到底是为何而来——如何能在海汉蠢蠢欲动的时候,为公司保住大员港这个胜利果实。如果要动武,去年的交手已经证明了双方战争实力孰高孰低,主动挑起战阵对东印度公司而言是极为不明智的举动,而菲利普作为一个海商,是万万背不动这口锅的。 “不不不,鄙人的到来就是为了避免出现不必要的误会和冲突。”菲利普的态度赶紧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毕竟和平得来不易,我们并不希望与贵方再次交战,双方寻求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妥善解决?”厉斗似笑非笑地看着菲利普,脑子里在飞快地盘算着对方的谈判底线。 很显然荷方并不愿意为了此事彻底撕破脸,更不想用武力手段与海汉过招定胜负,其主攻方向应该还是利益相关的条件交换。而其谈判底线,厉斗认为应该是继续保有大员港的地位。 厉斗正待开口,看到门口的警卫在菲利普所不能注意的角度朝自己做了下手势,他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压了回去,起身说道:“请稍坐片刻,我有些紧急公务要马上处理。” 厉斗出了会客厅,那警卫便凑上来低声报告道:“钱首长来了。” 既然钱天敦到了,厉斗就不能再擅自拿主意了。很快他便在另一间办公室里见到了刚刚从民团训练营赶来的钱天敦。 “听说有荷兰人来了,是来跟我们谈条件的吧?”钱天敦开门见山地问道。 “是的,东印度公司希望把南洋那套方式搬过来,由他们向我们提供所需的人口,换取我们不对台湾下手的承诺。”厉斗言简意赅地介绍了谈判的情况。 “拿人口换土地?主意倒是打得不错!”钱天敦对于荷兰人的打算也是一眼看透:“未免也想得太好了一点,真当我们不敢动大员港了?” “钱哥,我倒是觉得可以利用一下荷兰人现在急于保住大员港的心态,让他们替我们组织移民。”厉斗建议道:“我感觉荷兰人现在是为了大员港什么都肯干,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完全可以使用他们引进的移民来开发台湾岛。” “他们开出了什么移民条件,让你这么心动?”钱天敦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同寻常之处,海汉现在从大明北方引入移民的规模正在逐步扩大,而且成本相当低廉,如果不是有绝佳条件,厉斗大概也不会对别的移民方案这么上心。 “荷兰人开的条件还真是不错……”厉斗便将自己先前从菲利普那里听到的移民政策转述给了钱天敦知道。 饶是钱天敦一向沉稳,听完荷兰人的条件之后也有些难以抑制的躁动。如果荷兰人能够实现他们的承诺,那么海汉一年下来通过这种渠道所收获的新移民人口,就足以在台湾岛西岸建设起数个市镇了。不过作为澎湖基地的统帅,他还是保持了必要的冷静:“荷兰人开出这样的条件,他们不会想不到这种措施其实是在自掘坟墓吧?” 作为老牌殖民主义者,荷兰人当然很容易就能设身处地的联想到海汉不断引进移民的目的,就是为了扩大在远东地区的殖民规模,而这势必会与东印度公司的发展策略产生竞争,甚至大员港就是首当其冲的位置。但荷兰人居然将帮助海汉引进移民作为交换条件提出,的确是有些匪夷所思。 “就算是饮鸩止渴,他们也只能先这么干下去了!”厉斗与菲利普直接接触之后,对此的看法更为直观一些:“荷兰人倒是想把台湾岛全保下来,只可惜他们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我认为他们的谈判底线,就是保住大员港的控制权。” 钱天敦除下军帽,用手慢慢摩挲着剃到只剩发桩的头皮,良久才开口道:“如果他们放弃对台湾岛的主权要求,那么我们可以跟他们谈谈这笔交易。当然了,前提是他们得做到自己保证的事情才行。没有移民,就没得谈。” “要是把大员港的归属权作为交换条件,三亚那边会同意吗?”厉斗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目前澎湖本地包括台湾地区在内的所有事务,钱天敦都拥有决断权,但他的决断不代表大本营那边肯定就认同,如果真的捅了篓子,执委会追究责任的时候,难免会把相关人员都牵扯进去。 “这个归属权必须要在交易条件中卡死荷兰人。”钱天敦没有立刻回答厉斗的问题,而是继续说明自己的意图:“荷兰人在能够完成交易条件的前提下,我们才承认大员港的归属权,如果条件不能达成,或是交易终止,那么相应的交换条件也就自动作废。” “所以如果什么时候他们没法向我们提供移民人口了,我们也就不用承认他们在大员港的地位了?”厉斗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钱天敦话中所藏的猫腻。 钱天敦点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荷兰人无非是想拖时间来完善他们在大员港的防御工事,可是靠这种手段拖出来的时间能起到多大作用?我们建设殖民地的速度难道不比他们快上若干倍?就算他们能在一两年之内修完热兰遮堡,在实力对比上仍然会处于绝对的劣势。而我们拿同样的时间来开发台湾岛,你说一两年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我虽然现在想象不出来,但我们的新殖民地要碾压荷兰人的大员港应该是没问题的。”厉斗心领神会地笑着应道。 荷兰人由于自身的资源短缺,即便有引入移民的渠道,也无法充分利用起来,因此大员港的殖民地规模发展得极为缓慢,而海汉在这方面却有着极大的优势,有良好的物资保障体系和完善的移民管理系统,更有强大的基建和农业开发能力,保证移民入籍后能够迅速转化为生产力。荷兰人想用向海汉提供移民的方式来为自家的殖民地换取更多的发展时间,但这样做的长期后果只会是双方实力差距的不断加大。 正文 762.第762章 示威 关于这么做可能会给自身带来的恶果,荷兰人不是想不到,而是即便他们明确地知道这是变相在帮助竞争对手,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改变双方在福建海峡的实力对比。海汉踏足台湾岛已经势不可挡,荷兰人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想办法保全自家的大员港不被对手攻击。 当厉斗回到会客厅的时候,底气比起之前又充实了许多。既然钱天敦已经表明态度支持这样的谈判,厉斗就不需要再担心自己要为此背负什么责任了。 “我们可以考虑继续保留东印度公司对大员港地区的治理权,但这有一个前提。”厉斗回来之后就立刻提出了刚才与钱天敦商量好的条件:“每个月至少向我们输送一千名由我们指定类型的移民,如果贵方能够做到这一点,那我们就可以谈谈接下来的交易细节问题了。” 菲利普连连摇头道:“大员港本来就是属于东印度公司,这个‘保留’的说法,鄙人是不能认同的。另外关于移民类型的指定,条件不可提得太细致,不然鄙人就算搜遍远东,也未必凑得出贵方想要的人。” “移民的条件要求我们可以慢慢商谈,这个不用急。”厉斗在跟钱天敦谈过之后,已经将这事的轻重缓急理得十分清楚:“既然贵方对大员港的安排有异议,那我们就先来说说大员港的事情。” 类似这样与双方切身利益相关的谈判,并不是两名谈判代表坐下来三两句话就能达成最终的协议,双方都必须以一定的妥协作为代价来换取一致的意见。海汉相对荷兰而言,在这一地区的确具备了比较明显的武力优势,不过真的要动武的话,也不是说随随便便就能碾压在大员港已经经营了数年的荷兰人。再加上有人口贸易这个令人无法拒绝的条件,海汉也不愿再轻易地使用武力手段去解决荷兰人的据点。 这种磨嘴皮子的工夫,厉斗这几年下来也已经练得比较纯熟了。他从一开始调去万山港从事港务管理,就一直在与方方面面的人打交道,三教九流都接触不少,对于谈判方面的事务也毫不陌生。在目前澎湖基地的人员配置当中,厉斗应该算是最为适合承担谈判这个工作的人。 厉斗这边在于荷兰使者菲利普谈判的同时,钱天敦也在安排驻扎在本地的海军,准备近期到大员港附近来一个武装游行。钱天敦知道荷兰人主动上门来谈判的原因就是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澎湖基地所带来的压力,不过这种压力的程度显然还不够强,以至于荷兰人认为自己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而钱天敦所要做的就是把炮口直接顶到荷兰人的嗓子眼上,让他们尽快认清现在孰强孰弱的事实。 由于财政方面的问题,原本应该部署在澎湖基地的海军第四舰队的编制一直还差了旗舰的加入,而目前四艘“探索级”加四艘“探险级”战船组成了本地驻防海军的主要战力,此外还有三艘补给船和两艘两艘运兵船,两艘快速侦察艇。虽然阵容中还缺了旗舰,但实际战斗力应该已经远远超过大员港的荷兰武装船队了。 如果是大型的作战行动,那么筹备期肯定会比较长,不过大员港距离澎湖马公港才几十海里航程,以海汉舰队的航速,一天时间足以跑个来回。加上仅仅只是示威而非前去作战,这相应的准备工作也就简化了许多。当然了,在军方的内部记录当中,这次行动肯定不会被提及其真正的目的,仅仅只会是第四舰队一次普通的日常出海训练而已。 11月5日,谈判告一段落,没有在海汉这边取得太大进展的菲利普乘船返回大员港。除了海汉同意用人口贸易作为交换条件,保留东印度公司在大员港的治理权,其他的条件几乎全都咬死不松口。而这比荷兰人预计可接受的谈判底线还差了一截,菲利普不敢拍板做主,只能先回去告知大员长官汉斯,由他来作出相应的决断。 菲利普前脚刚走,隔天一大早第四舰队就从马公港出发了。除了两艘运兵船和一艘补给船停留在港口内,其他所有船只都参与了这次行动。钱天敦亲自带队指挥,带着船队驶往东南方向的大员港。 相比钱天敦上次带着特战部队踏足的台湾中部地区,大员港的自然条件显然要优越得多。这里的港湾入口航道宽度仅有百余米,航道左右两边的陆地如同螃蟹的一对大钳紧紧护住了进入港湾的要害,而荷兰人所修筑的码头位于港湾的东北端,在进入港湾抵达码头之前,还需通过两个与入口航道同样狭窄的地段,其位置险要程度可见一斑。只要在这两处地方修筑足够多的岸防炮台,就足以抵御来自海上的入侵者了。 西班牙人早年也曾试图挑战荷兰人的这个据点,不过当他们用两条帆船的代价体会到攻打这里的难度之后,便明智地选择了退却,转而去台湾岛北方寻找别的落脚点了。如果真要硬拼,不在大员港里沉个十条八条船,估计他们连摸上岸的机会都不会有,而这样的代价是西班牙人绝对不愿去付出的。 海汉舰队在清晨出发,下午就已经抵达了大员港外海。而这只规模庞大,标志明显的船队,在距离海岸尚有好几海里的地方就已经引起了海上巡逻的荷兰船只注意。 “看把这些荷兰人紧张得!”高桥南看到从荷兰帆船上冲天而起的烟火示警信号,忍不住吐槽道。 “这些家伙倒是挺警觉的,把这个情况记录下来,回头琢磨琢磨,看看有什么方法能把他们的巡逻船提前搞掉。”钱天敦的关注点显然有所不同。 如果荷兰人提早向陆地上示警,那么想要从海上发动攻势的难度显然会因此而加大不少,而这正是钱天敦作为一名指挥官想要避免的情况。但目前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命中率极高,杀伤力也足够大的远程武器,能够在极短时间内击沉一艘目视距离上的中小型帆船。除非对方的巡逻船离开海岸的距离足够远,否则很难在其发出警讯之前将其制服或击沉。 海面上不多的几艘小船立刻如同受惊的小动物一样,调头驶往港湾入口。而海汉一方此行的目的重在震慑,并没有追击这些船的意图,就远远地看着它们逃回港湾内。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大员港之外的海面上除了海汉船队之外,就只剩下从低空掠过的海鸥了。不过海汉船队也并没有过于接近港湾入口,一直保持着比较安全的距离——从望远镜中可以看到入口航道两边的海岸上各修筑有几处岸防炮台。钱天敦并不想让自己的部下冒险去测试对方的射程,因为这种情报只需要花钱就能从大员港买到,没有必要以身涉险。而且钱天敦也不打算给荷兰人落下先行破换停战协议的口实,毕竟这次行动是要胁迫荷兰人同意交易条件,而不是真的要攻打大员港。 “通知各舰,与海岸线保持两千米的距离,不得过于接近。”钱天敦下令道:“让两艘侦察艇分别往南北两个方向走,侦察一下附近的海岸线,以十海里为限,有任何状况立刻撤回来。” 旗舰上的信号旗很快将钱天敦的命令传递到了其他战船上,两艘轻快的侦察艇立刻调转方向分别驶往南北两个方向。 这种被命名为“蜻蜓级”的侦察艇可以简单视作是“探索级”的微缩版,船身形状和帆具都是照搬了大船的设计,但吨位不足五十吨,只有大一号“探索级”战船的约莫四分之一。每艘“蜻蜓级”侦察艇定员仅十人,木制船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备和物资,也没有配备火炮,所有能够减重减阻的船身构件几乎都取消了。大型战船上所使用的钢铁龙骨、桅杆芯,也都统统放弃了安装到这种侦察艇上。由于其船身较轻,吃水较浅,还可以从入海口溯流而上深入内河执行任务。虽然航速还达不到“飞速号”和“闪电号”两艘双体帆船那么夸张的十几节,但平均航速超过八节的成绩也足以让这种轻快的小帆船在海上将同时代的竞争者们远远抛在后面。 当然了,优越的性能也必须付出相应的牺牲,“蜻蜓级”侦察艇为此所付出的代价就是船上的船员生活空间几乎没有任何舒适度可言,船舱里除了存放补给物资的舱位之外,就只有几张吊床供轮岗的船员休息,甚至连提供热食的灶具都没有。如果出海的时间超过五天,这种侦察艇就必须要在途中获得补给才能维持运转了。 不过对目前的海汉海军来说,这些弊端还算比较容易克服,毕竟目前海汉海军真正在执行战斗任务的时候,都会保证比较稳妥的补给运作,而且活动区域往往也不会过于远离大陆。 “蜻蜓级”侦察艇去年就已经在海运部完成了设计定型,今年上半年由胜利港造船厂同时建造了四艘,在完成了下水后的各种测试之后,分别分配到了驻扎在安南金兰港的第三舰队和驻扎在福建的第四舰队,取代了以前用“探索级”战船当侦察船使用的做法。这种侦察艇来到澎湖入列服役还不到两个月,就连前次登陆浊水溪都没有让其出动,这次第四舰队南下到大员港外示威,可以算得上是这种侦察艇第一次执行任务。 此次钱天敦带着舰队出来训练,本身也是有搂草打兔子两不误的心思,一方面用武力震慑举棋不定的荷兰人,另一方面也是检验一下海军各部队的日常训练状况。还有一个秘而不宣的目的,就是顺道侦察大员港附近的近海区域,就算不登陆也至少要摸清附近的海岸线状况,万一哪天翻脸了真要武力解决大员港,至少也不需要再临时抱佛脚了。 海汉舰队很淡定的在大员港外海慢慢悠悠地进行各种航行科目训练,但热兰遮堡的荷兰人此时可就没办法保持冷静了。当挂着红蓝双色旗的海汉舰队出现在大员港外的消息传回热兰遮堡,汉斯在第一时间就立刻下令本地所有人员和机构都进入战争状态。这位东印度公司驻大员长官的第一反应,就是海汉人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打算要强攻大员港了。虽然汉斯也曾不止一次地预想过如果这种状况发生该如何应对,并且也制定了相应的紧急预案,但当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汉斯悲哀地发现自己所管辖的区域仍然是立刻乱做了一锅粥。 除了极少数军人在得到命令后立刻奔赴战斗岗位之外,绝大多数人首先所做的事情就是回家收拾细软准备出逃。虽然据说海汉人已经封锁了港口唯一的出入航道,但这些人依然没有抵抗敌人入侵的觉悟。尽管他们当中见过海汉民团的人为数极少,但他们普遍认为本地的武装并不足以挡住海汉人的进攻——毕竟拥有上万兵力的十八芝都已经败在海汉人的炮口之下,那仅仅只有不足千人兵力的大员港又能拿什么来阻挡海汉人呢? 大员港附近是修建了不少的岸防炮台,但这些火炮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发射过了,是否能够继续安全使用还另说,关键是本地懂得开炮的炮手也早就已经技艺生疏,打起来能不能挡得住海汉舰队的突击可不好说。 一旦港口被突破,荷兰人所能倚仗的防御设施就只有仅完成了一期工程的热兰遮堡了。这座城堡在历史上始建于1624年,用了近三十年的施工时间才宣告全部完工,虽然海汉人的出现让其比原本的历史提前了近两年完成一期工程,但要依靠目前的完成度去抵抗船坚炮利的海汉人,绝大多数人都对此持悲观态度。 正文 763.第763章 压力山大 热兰遮堡,或者说其后期完成体称作热兰遮城更为合适,这处据点在原本的历史上也算得上是荷兰在远东地区殖民地当中少有的坚城。郑成功在1661年发兵攻打热兰遮城的时候,虽空有十倍兵力,却依然拿这座分为上中下三层的坚固棱堡据点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采取最简单原始的围困战法,花了近一年的时间,再加上葡萄牙人提供的重炮,荷兰叛徒的协助,才终于拿下了这处据点。 在原本的历史中与郑成功交恶之前,荷兰人还有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来完成这一工程,甚至在此期间还有余力在附近的海岸上修筑了另一座棱堡据点普罗民遮城,即后世所知的赤崁楼。但在这个时空中,不管是郑成功还是他的对手荷兰人揆一(frederickcoyett),由于海汉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他们基本都不再有机会指挥这场传颂后世的战争。 不过此时的热兰遮堡仅仅只完成了总体设计工程的三分之一多一点,底层的城防工事基本修建完毕,但上两层在防御战中作用更为关键的棱堡却才刚刚开始动工不久。以之前的施工效率,没个三五七年大概是完不成的。而海汉人会有耐心给他们足够的时间的去慢慢完成这一个大工程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海汉人在攻城战方面的战绩,荷兰人并不陌生,三年前海汉攻克安南的会安、顺化等城池的时候,那些交战地区也有少量的荷兰商人将当时的战况带回到东印度公司。如顺化那样的坚城尚且无法挡住海汉民团太久,又怎能指望目前只是毛坯阶段的热兰遮堡能在战争中有什么出色的表现? 至于说本地的海上武装力量,荷兰人就更没有底气了。去年七月钱天敦率领的海汉民团在南日岛附近海域击败了荷兰的武装船队之后,大员港武装船队就只剩下了大约三分之二的船只和人员,而其后十八芝的节节败退也大大地影响了大员港的贸易收入,以至于本地拿不出足够的资金来重新组建武装船队。如果不是这样窘迫的形势,汉斯也不用着急上火地要用提供移民这种饮鸩止渴的办法来安抚蠢蠢欲动的海汉邻居了。 “命令卫队关闭城堡大门,任何人没有我的手令,不许出城!”汉斯气急败坏地下令道:“让预备队集合!派人去我们南边的港口,让他们随时准备派船出发去巴达维亚报警!” 虽然汉斯也很清楚派船去巴达维亚报警毫无作用,但这还是他作为大员长官必须要采取的防范步骤。巴达维亚在挺过了今年夏天的战事之后仍处于半瘫痪状态,拱卫当地的武装船队在这个时候可不敢轻易离开南洋,否则要是马打蓝人拼着老命再来一次突然袭击,可就没有任何解救巴达维亚的办法了。而远在台湾岛的热兰遮堡与巴达维亚城相比,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退一万步说,就算巴达维亚那边尚有余力,也愿意向大员港派出援军,以这个时代的舰队出征效率来说,从巴达维亚组织援军赶到大员港,至少也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但从澎湖列岛到大员港的航程顶多只有一天,如果海汉人愿意,在大员港等待援军期间,他们每个月都可以从海上发动十次攻势,或者长期武装封锁大员港的进出航道。只怕没等巴达维亚的援军到来,本地的经济和防务都要崩溃了。 “拿我的盔甲来!”汉斯知道眼下的形势已经不容自己再继续坐在办公室里指挥了,如果不赶紧出去亮个相,说不定等下城堡里就会传出自己已经带头逃跑的谣言。不过在出去指挥军队之前,汉斯也没忘了另外一件事情:“立刻找到菲利普,带他来见我!我要知道这个混蛋在澎湖到底跟海汉人谈了些什么!” 菲利普背负着为大员港争取和平的重任去了澎湖,谈了几天才回来,没想到菲利普前脚才到,隔天海汉人的舰队就已经逼到了大员港门口。汉斯的第一反应,那自然是菲利普这家伙回来的报告不尽不实,就算他没有跟海汉勾结出卖公司,那至少也是对自己有所隐瞒,否则海汉人怎么会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搞这种突然袭击? 其实菲利普此刻的心情也跟汉斯类似,听到海汉舰队已经抵达大员港之外的消息,他的心里也是如同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前两天才说好了要通过谈判来解决目前双方存在的意见分歧,自己离开澎湖之前对方也答应了会等待荷方的回复,但这才过去多久,就直接扛着枪带着炮怼到门口来了。这海汉人到底还讲不讲信用了?说好的通过协商解决分歧呢? 不过还没等菲利普打听到进一步的消息,汉斯的人就已经登门了。而这次来到他家中的士兵可就不像上次请他出山时那么客气了,直接架住他胳膊就往外拖:“汉斯大人需要你当面向他说明一些问题。” 如果不是菲利普心理素质够好,换个人大概会以为这是要拖出去吊死自己的节奏了。好在他也知道己方目前与海汉的谈判进度都掌控在自己手里,只要这仗还没打起来,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五分钟之后,菲利普在城门前的临时指挥部见到了正处于盛怒中的汉斯。 “你来得正好!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为我们带回了和平的好消息吗?为什么海汉人的舰队这么快就打上门了?”汉斯看到菲利普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连珠炮一般向他责问道。 菲利普只能报以一脸的无辜:“汉斯大人,我之前的确跟海汉人谈的好好的,他们也表示过最近不会采取武力行动……这大概是有什么误会发生。” “误会?近三个月里就只有你作为使者去跟海汉人进行过谈判,能有什么误会?”汉斯对于菲利普的说辞并不是太相信,他总觉得这个胖乎乎的商人有什么瞒着自己的地方。 菲利普在这个问题上确实缺乏自辩清白的基础,五月海汉人占了澎湖之后,大员港就没有与海汉有过直接的联系,只是偶尔会通过某些大明或者琉球国籍的海商传递消息。而双方之间的默契,基本都是遵照去年年底签订的停战协议,既无新的进展,也没有大的变化,东印度公司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改变形势。直到最近海汉派兵登陆台湾岛,大员港这边才慌了神,急急忙忙选派了菲利普去跟海汉人谈判。 但去谈判的就菲利普一个主事的人,具体跟海汉人谈了些什么内容,汉斯也只能听取菲利普的报告,并没有办法找海汉人进行核实。而菲利普没有旁证,光靠自证似乎也没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如果他要洗清自己,那就只能再次冒险了。 “汉斯大人,如果您允许,我愿立刻再去与海汉人面谈一次,就是现在!”菲利普唯一能想到自证清白的方法就是再去找一趟海汉人了。尽管他也知道如果海汉人真是安了心要开启战端,那他即便去了也很有可能被人家当成了祭旗的牺牲品,但如果不这样做,他就无法洗清自己在汉斯眼中“叛徒”的形象了。 汉斯正要答应,但旋即又摇头道:“如果你出港之后,直接投靠了海汉人,那岂不是正好?” 菲利普哭笑不得道:“本人的财产和家人都在热兰遮堡,如果大人不放心,请派人划一艘船送我出港好了。如果我选择了投敌,那么就请任意处置我的财产和家人吧!” 既然菲利普下了这么重的注,汉斯也不得不选择了相信他,当下便派了一队人,送他出城去码头乘船。 “大员港有船出来了!”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负责在桅杆上瞭望的水兵向甲板上报告了自己的发现。钱天敦得到消息后立刻来到船头,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从大员港驶出的小舢板。这么一条长度不到五米的小船显然不是出来跟海汉舰队打仗的,而上面挂出来代表着东印度公司的“voc”旗帜已经表明了它的身份。 “船到了之后带他们的人来见我。”钱天敦言简意赅地吩咐道。他很清楚荷兰人在这个时候派艘小船出来的目的是什么,而他带着第四舰队过来炫耀武力,也正需要这样一个渠道去传递消息,向大员港执政者表明自己的目的。 菲利普在前几天的谈判中并没有见过钱天敦,不过他也知道澎湖这地方是施行的军管制度,当地拍板做主的人就是海汉的高级军官——很可能就是面前这位姓钱的海汉军官。而能够指挥这样一支舰队,其地位应该也是在澎湖数一数二了。基于这样的判断,菲利普在见面之后立刻便说出了自己在途中刚琢磨好的说辞。 “尊敬的先生,我们荷兰人认为交往是需要双方都讲究诚信的,本人两天前才在澎湖与贵方那位姓厉的先生达成了口头协议,他也向我保证了海汉不会主动对大员港采取武力行动。”菲利普的语调陡然提高:“可是现在我看到了什么?一支全副武装的海汉舰队,在没有任何警告的情况下就悍然封锁了大员港,这是一种强盗行径,我要代表东印度公司对此提出抗议!” 钱天敦听完翻译之后,不紧不慢地应道:“首先我要纠正你的一个说法,我们现在并没有对大员港采取武力行动,更没有封锁大员港。我想请你注意一下,我方舰队与大员港的距离并没有你所说的那么近,至少还处在双方的火炮射程之外。另外我们也没有对大员港或是进出大员港的船只表现出任何的敌意,你可以看看,我们甚至连火炮的炮衣都没有撤掉。” 菲利普偷偷摸摸瞄了一下甲板两边的炮位,果然目力所及的甲板炮都还罩着防水炮衣,看起来并不像是马上就要开打的模样。当然了,至于下层火炮甲板的状况是不是一样,那就不得而知了。正如钱天敦所说的那样,海汉舰队来到大员港外并没有过于接近港湾,而是一直巡弋在海岸线之外的一段距离上。要说海汉舰队封锁港口,似乎的确有点勉强,毕竟海汉的船只并没有堵在进出港的航道上,也没有向任何目标使用武力。 “那贵方的舰队来到这里,到底是什么用意?总不会是特地来这里钓鱼的吧?”菲利普想好的措辞被钱天敦这么几句话就给化解掉,也是有些着恼。 “我们这就是很普通的日常海上训练,只是恰好来到了大员港附近而已。”钱天敦面露微笑道:“相信贵国的海军也会进行类似的训练,这并不稀奇,不是吗?” 强行巧合!菲利普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钱天敦所说的“恰好”,军队行动都会事先提前做好行动计划,哪会那么“恰好”的安排?而且这时间未免也太巧了一些,自己刚从澎湖回来,海汉舰队跟着便到了,这不是有意要向大员港示威吗? “尊敬的先生,不管贵方是出于海军训练需要也好,还是抱有别的其他什么目的也好,这种没有进行事前通报的行动方式非常容易引起误会,我建议贵方从此刻开始就尽量杜绝这种行为,以免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停战协议,以及之前还未完成的谈判内容。”菲利普虽然气得要命,但还是努力地保持了克制,尽量心平气和地跟钱天敦讨价还价。 “如果贵方把我们正常的军事训练误会成其他目的,那就太遗憾了。”钱天敦点点头道:“我认同你的说法,的确是应该要向贵方通报一声的。不过既然还没有出现大的误会,想必现在通报也是来得及的。” “嗯?”菲利普从钱天敦的语气中隐隐地嗅到了一丝不祥的味道。 正文 764.第764章 胁迫 “为了我方在澎湖地区产业和人员的安全考虑,为了彻底杜绝海盗团伙十八芝残留在福建海峡的余孽继续作恶,我方舰队将在澎湖附近海域进行不定期的军事训练和海上巡逻。我们的训练和巡逻不针对包括东印度公司在内的其他人,也不会干扰大员港的正常运营,希望贵方不要对此过分担心,这次路过大员港也仅仅只是普通的海上巡航而已。” 钱天敦的“通报”让菲利普听得目瞪口呆,他确实没想到海汉人居然会以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将眼前赤裸裸的军事威胁解释为合理的行动。近十艘海汉战船在距离大员港大约两海里的海面上一字排开,一幅跃跃欲试的模样,钱天敦居然轻描淡写地称其为“路过”,这还真是刷新了菲利普的三观。 “尊敬的先生,那不知贵方的舰队需要花多长的时间才能完全‘路过’本地的港口?”菲利普当然不敢在当下的环境中开口斥责钱天敦,只能是忍气吞声地用婉转的语气来询问。 钱天敦笑了笑道:“这个是我方的军事机密,不便透露。其实我们的海上巡逻也有益于大员港的安全,不是吗?有海汉舰队在这里保护,就不会有海盗出现在周边海域了,这对来大员港贸易的海商也是一件好事。” 菲利普心道你们这舰队横在大员港外面,所有人都认为这是要开战的架势,听到风声的海商只怕近几个月都不会再来大员港了,这种行为就是恶意骚扰,还谈什么保护!至于海盗一说,自从十八芝撤离海峡之后,方圆这几百海里就已经没有大股的海盗出没了,而零星的海盗哪有胆子敢到荷兰人的地盘上撒野,荷兰人就算干不过海汉民团,但要收拾远东地区的海盗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关于此事的真正性质,菲利普知道自己就算勉强跟对方争辩也是无用,毕竟对方就是带着胁迫大员港就范的目的来的,要是光靠讲道理就能退兵,那还在这里修筑热兰遮堡干嘛。菲利普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只能低声下气地回应道:“其实上次与贵方商谈的条件,鄙人已经报告给了汉斯大人,不过此时需协调各方面的意见,所以作出决断还需要一些时间。” 菲利普的这个表态总算是说到点子上了,钱天敦问道:“我相信你的说法,也相信东印度公司的确有诚意跟我们达成先前商谈的交易。不过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如果贵方能够尽快给出答复就好了。我觉得像这么大的事情……花一天时间作决定应该够了吧?” 钱天敦最后一句的转折差点让菲利普跌坐到地上,他原本以为至少能从海汉人这里讨个十天半个月的考虑期,这样大员港方面还有时间能考虑到底该如何应对海汉一方所提出的交易条件。但很显然海汉人根本就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他们连等待答复的时间都不愿意留出来,而是选择了直接带着舰队怼上门要答复。方式简单粗暴,让大员港顿时就乱了阵脚,不知该如何招架。 “一天时间确实太仓促了,贵方能不能缓几天?”菲利普心头也十分着急,但谈来谈去他只发现己方的处境越发被动,以至于根本就没法用比较强硬的态度跟海汉人进行交流了。 钱天敦干咳了一声道:“不过我军这次巡逻,的确也没有安排多日的行程,所以补给物资也带得不多。如果贵方能够提供补给的话,那我可以在这里多等一天。记住,只多一天。” 菲利普腹诽道,你没带够补给就该回澎湖去啊,这么近的地方不回去,非要在大员港补给,这不是摆明要敲竹杠吗? 不过腹诽归腹诽,菲利普脸上还是挤出了满满的笑容:“这个好说,待鄙人等下回去之后,便让人送一批补给品到贵方舰队这边来。至于时限,还希望贵方多多宽容一些。” 好不容易让对方松了口,菲利普也一秒都不想再在海汉战船上待下去了,赶紧告辞下船,坐着水手们人力划动的小船返回港内。 钱天敦当然也没有真的指望兵临城下就能立刻胁迫荷兰人就范,如果逼迫得太紧,荷兰人没有退路,最终可能还是会选择武力解决分歧,而目前澎湖基地刚刚投入运行不久,钱天敦也不想在这个时间段跟荷兰人开战。既然对方已经又退了一步,那么他也就坡下驴,借着菲利普递出来的梯子便趁势松了口。反正这一趟出来有一半的目的的确是进行海上实战训练,到大员港转一圈吓吓荷兰人也只是属于搂草打兔子的顺带行为,起到效果就够了,并不是真的急于这一时半会要把事情办成。 “这些海汉人……简直……混蛋……”汉斯在听完菲利普带回的报告之后,已经气得连说话都说不顺了。想当初郑芝龙部众数万,但每次来大员港拜见自己的时候也是各种陪着小心,唯恐得罪自己。这些海汉人居然如此的瞪鼻子上眼,是他之前所没有想到的。如果不是考虑到现在的大员港的确没有拿得出手的武装,他真的有直接下令开战的冲动。 当然了,起码这次的临时谈判也不是一无所得,至少知道了海汉舰队来这里的真实目的和他们的退兵条件。汉斯不是傻子,自然能从菲利普的转述中体会到海汉一方也同样不打算开仗,否则也不会提出条件了。 汉斯花了足足五分钟才让自己恢复到冷静的状态,然后开始下达命令:“菲利普,我授予你临时权限,立刻在城堡里组织一批补给物资交给海汉人,让他们离港口远一点!” 菲利普战战兢兢地摸出一张纸来:“这是海汉索要物资的清单……” 汉斯接过来一看,这张单子上已经有翻译重新标注了内容。实话实说,海汉要求的补给物资并不算太过分,基本就是食物,但全部都要求最新鲜的——例如肉类就必须要活着的禽畜,而非宰杀后的。不过这个要求倒是不难理解,显然海汉人是怕有人在食材中下毒,而活的禽畜就会把风险降到最低了。汉斯大致看了一下,城里倒也基本能置办出来,便果断交还给菲利普:“尽快弄好,不要再出岔子了!” “我要是再接这种活就把自己的手剁下来!”菲利普嘟囔着离开临时指挥部,暗暗后悔自己之前怎么会听信了汉斯的鼓动,把谈判这个活给接了下来。如今半点好处没捞到不说,反倒是惹了一身骚,汉斯把谈判中出现的问题全都归罪在他菲利普身上,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成为背锅的罪人了。谈判也就算了,毕竟只需要动动嘴皮子,但这组织补给的事情也要他来经手,菲利普就不乐意了,感觉自己变成了打杂跑腿的仆役一般。 菲利普带着汉斯派给他的一队兵在城堡里翻箱倒柜,花了两个多小时终于是在天黑前凑齐了海汉人索要的补给品,然后赶紧装船运出港,交到海汉人手上。 “请贵方的船队退远一点,以免发生不必要的误会。”菲利普再次见到钱天敦,语气也已经变得越发无力了:“汉斯长官了已经答应了会在两天内就交易的事情做出最终决定,到时候贵方可以派使者到大员港来协商细节。” “好,既然你们能够给出明确的时间表,那我就不再催促了。”钱天敦待手下人验完货之后,才不紧不慢地回应道:“那么我们就两天之后再见吧。” 说实话让舰队在大员港外过夜,钱天敦还真有一点不放心,本来也打算在夜色降临后撤到稍远一些的地方去。既然现在荷兰人这么合作,钱天敦也就顺势卖个面子了。这中间空出来的时间,正好继续南下考察其他的预定目标。 台湾岛南部除了目前荷兰人占领的大员港之外,其实还有另外一处自然条件较好的港口,即后世的高雄港。不过这个时候这地方的名称并不是高雄,而是由土著马卡道族所命名的“竹林”,而其发音与闽南语的“打狗”音相近,所以汉人称其地名为“打狗”,天然港口也被称之为打狗港。至于后来在日据时期被更名为高雄,是因为日文中“高雄”的发音正好也是近似于闽南语的“打狗”。 打狗港的真正开发还是从郑成功占台之后,在很长一段时期内都是以渔港的角色为主,直到清咸丰年间,清政府因为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中战败,被迫与英法两国签订了《天津条约》,将打狗港确定为台湾地区四个开房的通商口岸之一,其他三处分别为鸡笼、沪尾(淡水)、安平(大员)。至此打狗港才从渔港转变为商港,并在1864年设立了打狗海关。 而目前这个地方还属于无主之地——土著居民自然是不会被计算在内,钱天敦认为如果未来要整体开发台湾岛,这个港口也是海汉必须要拿下的地区之一。而当地距离大员港的航程仅仅二十多海里,半天即到,都到了这里了不去走上一圈的确说不通。 虽然知道荷兰人不太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再使出什么挑衅行为,但钱天敦还是很小心地将两艘侦察艇都留在了大员港附近的海域,继续执行监视行动。他倒不是害怕荷兰船队突然出来咬自己的尾巴,而是担心万一荷兰人铤而走险,直接去澎湖搞突袭,那也是个很麻烦的事情。这次能够作战的船只几乎都倾巢而出了,澎湖当地并无可依赖的海防力量,钱天敦出门在外,也得时时小心,谨防着被对手给抄了老窝。 当晚第四舰队便往南航行了大约十海里,才在近岸处降帆下锚。第二天一早,舰队继续往南,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舰队在距离海岸大约一海里的地方放慢了速度,沿着海岸线缓缓前行。钱天敦站在甲板上,仔细观察着海岸地形,同时核对自己手头上的卫星地图资料,找出实际地形与地图之间存在的差异,以便修正资料。 海汉军方手上虽然有非常详尽的卫星地图可用,但数百年的大自然变迁还会让地形存在着变化差异。比如之前去到的大员港,其实际地形地貌就与钱天敦手中掌握的地图存在着极大的差别。大员港外围的海岸线还是一连串沙洲,就连热兰遮堡也是建在一块没有与陆地直接相连的沙洲上,而后世这些地方全都因为泥土淤积与陆地连成了一片。海汉舰队看起来的确是封锁了进出大员港的主要航道,但其实港湾中还有好几处水道可以供吃水较浅的小船绕开海汉舰队的封锁圈出港。这些细节如果不是亲临实地查看,是绝对没办法掌握的。 不过打狗港这边的情况显然要比大员港好得多,在海上的初步勘察结果,这里与后世的地形并无太大的差异,而这个情况也比较符合史实。在原本的历史中,大员港后来就是因为淤积太严重,逐步失去了台湾第一港的地位,而高雄港则是成为了后世全台湾最大的港口,甚至一度位居世界货柜吞吐量第三位,仅次于香港和新加坡。 在钱天敦看来,这个地形狭长的港湾不但适合作为货物吞吐的商港,而且其港湾水域中锚地面积较大,附近又有大片山林,完全可以在这里兴建大型的造船厂——而后世的高雄港里也的确建有规模庞大的船厂船坞,也是整个台湾岛的造船业中心。 当然了,如果海汉人把这个地方占下来发展造船工业,大概近在咫尺的荷兰人会感到非常的不爽。虽然大员港里也有一个小小的造船厂,但所能建造的船只吨位都在百吨以内,并不足以就近跟海汉造船业形成竞争。而海汉如果能够在距离三亚700海里之外的地方兴建另一座大型造船厂,对于扩展海上控制区的帮助是不言而喻的。 正文 765.第765章 打狗港 钱天敦的这个想法,当然是为军方的打算更多一些。海汉海运部目前下属的造船厂除了位于三亚的胜利港造船厂之外,还在黑土港、儋州两地也建有船厂,只是建造能力远不及总部。此外在香港岛、金兰湾两处,也已经有正处于修建之中的船厂。不过这些船厂的位置对于一心想要把海上势力范围向东向北扩张的军方来说着实远了一点,今后部署在福建海峡及其以北海域的海汉舰队,也不可能全都回到三亚去维修维护,在台湾岛西岸建设一处高级造船厂是非常必要的措施。 当然了,以澎湖基地目前具备的能力,不太可能同时在浊水溪和打狗两个地方展开分基地,所以最终的结果多半是只能选择其中一处作为踏足台湾岛的第一步。浊水溪离澎湖更近,不管是运送人员物资还是武装护卫都更为方便。临海都是肥沃的冲积平原,农业开发难度低,但短处是没有条件较好的天然港口,平坦的地势基本算是无险可守。 而打狗这边拥有条件优越的天然良港,地形易守难攻,且能建设大型造船厂,十分适合军方的发展需求。但这里的缺点也非常明显,与澎湖之间隔着个大员港,在没有摆平荷兰人之前,仍然是存在有一定的安全风险。 不过此时已经今非昔比,大员港的荷兰人不太可能再像前几年那么横行无忌了。他们已经失去了十八芝这个好用的打手,自己也在交战中完败于海汉,而唯一可依靠的巴达维亚总部不但远在千里之外,而且近期也是麻烦缠身难以自保,根本不可能给予大员港太多的支持。钱天敦认为如果海汉能抢在其他势力之前,在打狗建立殖民点,正好可以和澎湖以一南一北之势对大员港形成挟制,让荷兰人不敢轻举妄动。至于说阻止海汉在这里落脚,钱天敦认为荷兰人要是真有这个能力,大概根本就不会有兴趣派人来谈条件了。 但相比浊水溪那边单纯的拓殖,对于打狗港的开发建设显然要麻烦和复杂得多。造船厂的建设并不仅仅只是修建几个船坞和木工作坊而已,配套的产业也必须同步建设。新殖民地没有三亚那么相对完善的工业基础,所以困难会更多。 钱天敦虽然更偏向于选择打狗地区作为海汉进入台湾的第一落脚点,但在此之前他还是得尽可能地查探清楚这一地区的状况,与之前在浊水溪流域收获的情报进行比对,然后找出最适合的落脚处。 根据地图所示,这里的港湾有南北两处出入航道,钱天敦选择了从北边的航道进入港湾。这处峡口宽仅百米,但航道水深超过十米,足可容纳大型船只顺利通过。峡口两边的近岸处都是山丘,这种地形不管是修建灯塔还是岸防工事都十分适合。 进入港湾内之后,可以看到这里的海岸线较为平直,今后建设码头泊位的工程倒是少了许多麻烦。港湾区南北方向延展开长达十几公里,后世开发建设的码头线超过20公里,光是深水码头就多达30余座,整个港区运营的码头超过100座,其规模之大可想而知。在这个时代虽然不可能将这里建成如此规模的大港,但可供开发的余地显然十分充分。 当天下午,舰队抵达了港湾的南入海口,而这里的湾区也就是后世台湾最大造船基地的位置,单从自然条件来看,这里的港湾要比胜利港造船厂所在的位置更为适合修建大型船坞,也更加坚定了钱天敦将这里作为第一选择的决心。 南入海口比北入海口宽了约莫一倍,地势较为平坦,没有北出海口两侧的山丘天险。不过以这种狭窄的湾口而言,钱天敦认为防御难度不大,普通的岸防炮台就足以应付来自海上的敌人。 当天晚上,舰队在当地靠岸休整。钱天敦吃过晚饭之后,便开始起草要呈报给军委的考察报告。 “……打狗港至澎湖马公港航程80海里,至漳州中左所100海里,至香港340海里,可作为海汉在台湾岛的主基地进行开发。此外,打狗港至吕宋岛马尼拉湾的距离比三亚近了大约三分之一,日后如遇西班牙人交恶,打狗港亦可作为舰队出发地之一……” 钱天敦主要是从军事角度出发去考虑本地的开发价值,如果说澎湖可以有效地控制福建海峡的航道,那么高雄所在的位置可以同时辐射福建海峡和巴士海峡两处主要航道,这就不单单是卡住了荷兰人前往东北亚地区的主要通道,同时连西班牙人的喉咙也给掐住了。 西班牙人在远东地区的主基地就是位于吕宋岛马尼拉湾东岸的马尼拉城,而其与台湾岛北部鸡笼港乃至东北亚各国之间的往来航道,就必须通过台湾岛与吕宋岛之间的巴士海峡。虽然在目前这个时代受限于海上贸易和交战的方式,巴士海峡的战略地位并不突出,但海汉一向都极为重视航道要害地区的控制权,哪怕这一地区或许要若干年之后才会显现出战略价值也是一样。巴士海峡虽然地势开阔,并不是那么容易实际控制,但也仍是被列入了军方的清单当中。而巴士海峡以北最近最适合开发为大型港口的区域,毫无疑问就是第四舰队现在落脚的打狗港地区了。 如果仅仅只是考虑自然条件,这里的环境几乎无可挑剔,但还有一件事情钱天敦无法忽视,那就是本地的土著。这里的土著部落比起浊水溪那边可要繁盛多了,被称为马卡道族的土著目前在这里占有绝对的统治地位,人口过千。值得庆幸的是今天上岸探路的部队在打狗港找到了几户汉人渔民,据他们所说附近的土著相对还算比较和平,对于外来者也没有太大的敌意,这些汉人渔民平时也会用自己的渔获向土著换取鹿皮鹿肉等山货野味。 当然了,对待渔民的态度跟对待海汉这种强势外来者的态度不可同一而论,任谁见了荷枪实弹的海汉民团也会心生警惕,所以能不能跟本地的土著维持好基本的关系,还得看看接下来的接触效果。 翌日,几名在前一天收了银子的汉人渔民就领来了附近土著部落,被称为阿加社的村寨派来的代表,与钱天敦进行会面。而这些渔民顺便也充当翻译,替双方居中传话。 部落来了三名男子,腰间是鹿皮制的围腰,脚穿草鞋,两人赤着上身,其中一人穿着有青花布做的褂子,显然身份地位要高一些——这布大概也是本地的汉人移民转卖给他们的。穿着褂子的男子看外貌约莫四十来岁,而他身后两名男子明显年轻得多,其中一人手里提着两条鹿腿,而另一人则是捧着一个瓦罐,身上都没有携带武器。 两名年轻的土著男子先行呈上了礼物,旁边的渔民解释道:“这是阿加社的特产,米酒和肉笋。” 钱天敦也有所准备,命卫兵收下礼物之后,也拿出了回赠的礼品——两把三亚造的军用匕首,二十斤精盐,装在锦盒中的一套玻璃餐具。土著代表对于这几件礼物显然相当满意,无需语言相通,仅从他们兴奋的表情上就能看得出来。 “我们是从南边海上来的生意人,我们的族群叫海汉,希望能够在这里修建码头定居下来。我们会尊重你们在本地的生活方式,也会帮助你们过上更好的生活。”钱天敦说到这里随手指了一下自己身边的卫兵们:“像他们一样,有衣服穿,能吃饱,能去更远的地方增长见识。如果你们有什么要求,也可以向我们提出。” “你们的帆船比之前到过这里的红毛人更大更长,你们的礼物也是来访者中最有诚意的,但想要在这里居住,你们还需要做得更多才行。”带头的土著男子没有立刻答应钱天敦的提议,但也没把话说得太死。 “我们可以向阿加社提供钱财、食物、工作机会和必要的保护。如果你们愿意,未来也可以成为我们的生意伙伴,你们可以通过合作的方式获得更好的生活条件。”钱天敦立刻向其开出了更为具体的条件。如果能够与本地土著和平相处,钱天敦并不会吝啬于这些基本的交换条件。 民政部在数年的操作中,已经有一整套与各地土著居民打交道的方案,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如何以各种条件换取土著居民的信任和服从,一步步将其进行同化的标准操作条例。正是有了这些通过实际操作不断丰富的经验总结,海汉才得以在短短数年中整合了海南岛上的绝大部分黎苗部族,让他们能够较为顺从地逐步纳入到海汉的社会体系当中。 “阿加社人只接受交易,不会成为奴隶!”土著代表倒是保持着足够的警惕性,摇了摇头对钱天敦的说法表示了异议。 “这个当然。”钱天敦听完翻译之后立刻修正了自己的说法:“我们会以阿加社人接受的方式来进行交易。但在此之前,我们会迁来一些移民,在这里修建码头和城镇。” “这会影响到我们阿加社人的生活!”土著代表这次明确地表示了反对。 “但这也会给你们带来更好的生活和更多可以享受的好东西。”钱天敦继续劝说道:“比如做衣服的布,比如你们从未品尝过的美酒。” “美酒?你们也会酿酒吗?”这个话题倒是引起了土著代表的注意。 钱天敦何等人物,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打破隔阂的机会,当下便命人从船上把酒取出来。军队执行任务过程中自然是不允许随意饮酒的,船上为数不多的一点存货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必要时还可以当做医用酒精用于外伤消毒。当然了,用来应付打发好酒的土著,也是预想中的用途之一。 打狗地区生活的马卡道族人本来就比较喜欢酒,多以本地种植的谷物来酿制米酒。不过他们用土法酿制的米酒口感,自然无法与海汉比较成熟的酿酒技术相提并论。被命名为“三亚特酿”的朗姆酒早就已经行销南海各地,成为了海汉对外贸易的拳头产品之一,这些尚未见过世面的土著当然也无法抵抗其威力。 土著代表在看到东西的时候眼睛就已经直了,他从未见过用玻璃制成的瓶子——刚才装在锦盒里的一对玻璃碗已经让他叹为观止了,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有更高级的东西。 钱天敦看到这三人的脸色,自然心头有数,当下打开瓶盖,倒在准备好的三个杯子里,示意土人享用。这些土人倒也淳朴,丝毫不担心这酒中会不会有别的古怪,端起来闻了闻便一口吞进嘴里。 “这一定是阿立祖赐给我们的宝物!”饮完这一小杯酒之后,土著代表发出了由衷的赞叹。而他口中所说的“阿立祖”,就是马卡道族人所信奉的守护神。 看着对方的眼神仍然还集中在酒瓶上,钱天敦心领神会地说道:“这瓶酒就送给阁下作为礼物了。” 一瓶量产的“三亚特酿”成本并不高,能在市场上卖出高价,起码有一半以上的功劳要记在玻璃瓶包装上,毕竟在这个时代没有别的同行会使用如此贵重的材料作为酒具。但对于阿加社人来说,这种装在“水晶”里的美酒,无疑此生仅见的至宝了。 “能够酿造出这样的美酒,还能大方地把它装在水晶里赠送给陌生人,我相信你们是和阿加社人同样善良的好人。”土著代表很严肃地说道:“我会把你们的善意带回阿加社,但你们的要求仍然需要通过尪姨的决断。” “尪姨是什么人?”钱天敦听完翻译之后便追问了一句。 “是社里的女巫师,负责祭典、作法、卜卦之类的事。”充当翻译的渔民赶紧解释道。 正文 766.第766章 重口味的土人 马卡道族与其他生活在台湾西部平原上平埔族土著一样,是以女性为主的母系社会体系,在以“社”为单位的村寨当中,主持重要事务的多是德高望重的女性成员。对于这些还处在比较原始社会状态的土著部落来说,万事不决都要通过卜卦之类的手段来得到结果,而在社中负责主持祭奠、消灾治病、卜卦驱魔之类事务的尪姨,在某种程度上几乎就可以视为阿加社的主事人了。 不过将如何对待海汉人到来这件事交给巫师占卜来决定,其结果就不可控了,这种风险可不是海汉乐于见到的。但钱天敦也不想在第一次接触的时候就把对方逼得太紧引起不必要的反感,当下还是很客气地送走了土著代表。 阿加社是距离打狗海岸最近的一个土著部落,人口据说在千人以上,虽然与海汉这个庞然大物相比算不了什么,但如果能够与未来的海汉移民和平相处,钱天敦也并不希望使用武力手段去驱逐或者消灭这些土人。而且一旦处理不妥,引起了整个马卡道族乃至更多土著族群的反弹,那就会给殖民地的建立带来更大的麻烦了。 “这些土人还真是麻烦。”冷眼旁观了整个谈判过程的高桥南在结束后终于吐槽道:“给他们承诺了这么多还叽叽歪歪的,当初在海南岛的时候,黎峒苗寨的人都没这么难缠!” “黎峒苗寨的人肯服从我们,那不单单是我们开出的条件足够好,还因为外部的环境也对我们有利。”钱天敦耐心地向高桥南解释道:“他们一向都是听从官府的命令,但当官府变成我们的时候,他们的服从对象自然也就跟着改变了。这里的土著人又没有官府压着他们,对他们来说没有谁的指令是必须要服从的,我们要嘛用武力手段胁迫他们服从,要嘛就只能利诱了。” 高桥南应道:“这些土人装备太差,又没经过正规的训练,没什么好打的。倒是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很喜欢玻璃,那今后就用玻璃器雇佣他们好了,我们可以在这里建一个玻璃厂,他们要多少就给他们多少!” 钱天敦笑道:“你想得太简单了,他们对玻璃感兴趣只是因为以前没见过,感到新奇而已。要是这玩意儿随处可见,哪还会有什么想法。难道你会对玻璃酒瓶感兴趣吗?” “大人教训得是。”高桥南想想的确是这个道理,挠挠头尴尬地应道:“不过要是这些土人卜卦出来的结果是不同意跟我们合作,那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了。” “我们跟这里的土人从来没有接触过,也没有任何的过节仇恨,不肯跟我们合作,多半只是条件没开到位。具体的条件可以等他们那边有了答复之后再议,再说我们手上也不是只有玻璃和酒这点东西,总会找到他们抗拒不了的东西。”钱天敦倒是显得信心满满。 高桥南没有再就这个问题与钱天敦辩论,而是从旁边拿了刚才土人送来的礼物打量起来:“这明明是腌的鹿腿,为什么要叫做肉笋?” 知情的本地渔民在旁边应道:“这位军爷,这些土人吃的肉食全都是用盐腌渍,待其腐败生虫之后才食用,据他们说与嫩笋的口感相似,是以称之为肉笋。” “生虫?”高桥南一听立刻将这鹿腿扔到地上,掩住口鼻上前,用腰刀划开肉,果然看到其中有白花花的蛆虫蠕动。饶是他在战场上杀人如砍瓜切菜一般,看到这一幕也险些干呕出来。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钱天敦,此时也不禁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走南闯北这么几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重口味。 那渔民倒是见怪不怪,继续说道:“我们初来这边定居之时,阿加社的人为表示友好,送来不少腌鱼、腌兔和鹿的内脏,俱是如此制成。起初还以为是他们借此要警告并驱逐我们,后来才知道他们竟然视其为美食。” 高桥南侧过头看了看装着酒的瓦罐,忍不住咽下了一口唾沫:“这个酒……不会也有……什么古怪吧?” 那渔民应道:“酒倒是没差别,都是用谷物酿的。不过土人喜酸,所以他们酿出的酒也有股酸味。我们汉人是不喜这种口味的,是以极少会跟这些土人一同吃饭。” “换我我也不跟他们一起吃饭啊!”高桥南掩住口鼻,一脸厌恶之色地将腰刀递给了自己的属下:“替我拿去好好擦洗干净,不可留有气味!” “酸米酒下腐肉,这重口味我是服了。”钱天敦不禁连连摇头叹道:“这种饮食习惯,大概也只会在食物资源极度匮乏的状况下才会培养出来。” 渔民应道:“大人高见!早些年海盗也会在这一带活动,抢掠这些土人的村庄,后来他们就搬到了更靠近山区的地方去。吃腐肉这种习惯,据说就是那时候慢慢兴起的。后来荷兰人在大员港落了脚,海盗们也就不太再到这附近活动了,这些土人又陆陆续续从山林里搬了回来,这个阿加社也是近几年才从山上迁回来的。” 钱天敦追问道:“这些土人会做熟食吗?” “会是会,但他们平时顶多只将主食的谷物烹熟,菜肴还是以生食为主。”渔民继续介绍道:“他们的家中都没有厨房土灶,需要煮熟食之时,便在地上现搭架,将锅架起来。” “肉也就罢了,腌熟了也能吃。那一般蔬菜若全都是生吃,岂不是跟吃草一样了?”高桥南有些不敢置信地追问道。 渔民应道:“土人会将蔬菜用石臼捣碎,加上粗盐、大蒜和其他一些配料,混合之后食用。” “说到底还是用盐腌熟的。”高桥南不住摇头道:“这连苦役营的伙食都比不了,起码苦役营顿顿吃的都是熟食。” 高桥南进入海汉体系的第一站就是苦役营,那段时间里他可的确吃了不少苦头,但即便是当时那种艰苦的环境下,海汉人也没有拿腐败变质的食物给犯人们吃。 当然了,话说回来,在当时那种环境下,穿越者们还指望着这些苦役去完成最艰苦、最危险的劳动任务,这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还是会尽量保证他们的身体状况能够承担起相应的劳动强度,而不会随意地用变质食物去敷衍这些苦役犯人,毕竟还要指望他们付出劳力。 相比之下,本地这些马卡道族土著的生活水平倒真是当得起“艰苦”两个字,而根据渔民所说的情况,这些土人的生活习惯也有一定程度是受到外界环境影响所造成,并非他们真的生来就喜欢吃酸食腐。 钱天敦又问了一句:“那这些土人会吃你们做的食物吗?” “会啊,当然会。”渔民点头应道:“只要他们来村子里交易物品的时候正好遇到我们开饭,他们也会向我们讨要一些吃的。我们就算没什么厨艺,但弄出来的菜至少比他们平时吃到的东西好得多。不过我们自己的食物也有限,通常不会分给他们太多。” “这倒是个突破口啊!”钱天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海汉在扩张地盘的过程中也在不断地跟各个地方的土著居民打交道,开出各种优惠条件换取这些土著合作态度的同时,海汉人也在不停地用先进的社会制度和生活方式去潜移默化地对土著产生影响。类似三亚符山峒这种与海汉接触较早的土著村寨,其成员早就已经逐步融入到了海汉的社会体系当中,像符力这样接受过海汉式教育培训的黎族年轻人,甚至已经进入到了海汉的官僚体系中当上了高级干部,生活习惯和举止作派都更加近似于海汉人,而非生活在黎峒的传统黎人。 对于这些生活水平十分低下的土著人而言,一旦接触过外面光鲜亮丽的世界之后,绝大多数都会选择去适应新的环境和生活方式,毕竟人的天性都会追求更好的享受。而海汉殖民者们所要做的,就是向这些尚未开化或者处于半开化状态的当地人展示他们未来可以得到的生活条件,从而让其服从配合海汉的安排和指令。 这套办法在过去的几年中的实际运作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海汉新扩展地盘中绝大部分的土著居民都选择了顺从而非对抗,民政部和军方都有将其继续推广执行下去的意愿,毕竟和平解决殖民地与原住民之间的利益纠葛,风险和成本都要比通过作战的方式解决低得多。类似钱天敦这样的军方高级将领,除非是上次在浊水溪那样遇到对方主动发起攻击,否则也不屑用这些土人的鲜血来给自己刷战绩。 以目前接触到阿加社的这些土人的表现,钱天敦认为和平解决意见分歧的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如果海汉能够找到正确的接触方式,说不定还有希望将其逐步变成可供海汉驱使或雇佣的一支力量,就如过去在海南岛上对黎苗两族土著所做的那样。 不过这土人送来的小礼物的确是有点坏了目睹这一幕的军官们的胃口,高桥南甚至连午饭都没吃,就回自己的帐篷里歇着了,想必是当时鹿腿里蠕动的蛆虫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心理阴影。 原本钱天敦与荷兰人议定的是两天后再碰面,照理说今天就应该返航去大员港了。不过为了等待阿加社土人的答复,钱天敦决定舰队再在这里多驻扎一日,顺便也将周围地区的环境状况收集得更完整一些。等来日运送移民过来定居的时候,才不至于乱了章法。 阿加社的土人还是比较有时间观念和诚信,第二天上午,三名使者果然再次来到了海边的海汉临时营地求见。 “秉承阿立祖的旨意,阿加社的民众欢迎你们来到这片美丽土地与我们共同生活。”土人代表带了一个好消息,显然根据他们昨天回去之后的卜卦结果,社里的女巫师应该是选择了同意让海汉人在本地落脚定居的提议。当然了,这个选择是否与土人代表向神灵阿立祖奉上的“三亚特酿”这道祭品有关,暂时还不得而知,说不定女巫师就是因为对这道祭品感到满意,才会做出了如此的决定。 “相信我,你们做出的决定是阿加社有史以来最明智的决定,你们的后代会感谢你们在今时今日所做出的这个决定。”钱天敦毫不掩饰地说道。 “这么重要的时刻,我们应该喝一杯好酒庆祝一下。”钱天敦抬手打了个响指吩咐道:“拿酒来!” 卫兵立刻端上了斟满酒的酒杯,此外竟然还有几道下酒菜——这是钱天敦特地指定炊事班提前准备的。虽然舰队配备的炊事班没有什么厉害的手段,手头的材料也比较有限,不过类似海鲜烩饭、烧烤、刺身之类在海汉十分流行的菜品,还都是能靠着就地取材,像模像样地弄出来的。虽然刀工、火候、调味之类的细节远不及胜利堡的大厨,但靠着海汉独家的调味料和香料,也足以唬弄这些过去一直吃腐败食物的土人了。这比起他们过去在汉人渔民家中吃到的海鲜,做法不知道要高到哪里去了。 当三个土人尝过食物之后,就完全停不下来了。钱天敦看着他们双手齐上,不停往嘴里塞食物的模样,就知道自己这一招应该是管用了。要征服一个民族,或许不一定非得依靠武器,美味的食物有时候也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即便他们之前对我们还有什么防备,我觉得吃过着一顿之后也应该烟消云散了。”趁着三人埋头大吃的工夫,钱天敦压低声音对旁边的高桥南说道。 “大人这招确实高明,属下从未想过竟然能用美食降服这些未开化的土著。”高桥南竖起了大拇指,由衷地赞叹道。 正文 767.第767章 谈判与妥协 对于生活资源极度匮乏的土著人来说,一顿色香味俱全的大餐,或许就足以改变他们对世界的看法了。他们过去所认知的世界范围大多只局限于方圆几十里之内,但当海汉人替他们打开了通往外界的窗口,并从中尝到了一些甜头之后,很多人就不会甘于在山林中碌碌地渡过一生了。 在填饱了肚子之后,三名土著代表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海汉营地,临走时还将没有吃完喝完的食物和酒水全部打包带走。钱天敦并不会吝啬这点付出,如果不是任务需要,他甚至有想法把舰队的炊事班留在这里驻扎一段时间,帮这些土著纠正一下十分不健康的饮食习惯。 “收拾行装,上船准备出发。”处理完这摊子事情之后,钱天敦立刻下令舰队整备出发。与大员港荷兰人约定的最后期限已经过了一天,是时候去听听荷兰人给出的答复了。 昨天留在大员港的两艘侦察艇之一南下来打狗港汇报过近两天的状况,荷兰人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所有的武装商船都窝在港口根本没离开过码头,看起来也是不打算用强硬手段来与海汉进行抗争了。 舰队沿着海岸线一路北上,很快抵达了大员港之外。荷兰人这次十分自觉,不等海汉有什么动作,便派出小艇来到海汉舰队,而使者依然是此前与海汉打交道的海商菲利普。 “汉斯大人原则上同意与贵方达成长期和平协议,不过交换条件的细节还需做些修改。”菲利普毕恭毕敬地向钱天敦呈上了大员长官汉斯的亲笔信。 不过钱天敦虽然贵为军方高层,但其掌握的外语水平大致只停留在能背出二十六个英文字母的程度,这封信他看着跟天书也没太大的区别,所以其中的内容依然是需要菲利普进行口述,然后再进行翻译。 “减少每月向我们提供的移民数量?”钱天敦听完菲利普的讲述之后摇摇头道:“菲利普先生,当初是你说每月至少向我们提供千名可指定条件的移民,我们才有兴趣跟贵方进行谈判的。如果这种基本的条件都无法兑现,那我们也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 菲利普是有苦说不出,这条件当然不是他想当然说的,而是汉斯自己想的点子,并且示意他可以适当夸张一些。不过菲利普在谈判过程中发现海汉这边咄咄逼人,也不敢再往里面添油加醋,大致都是照着汉斯的话说的。但问题是谈完了回去一报告,汉斯表示实际操作中根本无法完成这样的条件,数量或许能勉强凑够,但如果全部由海汉指定移民类型,那肯定是办不到的。 当然了,领导的失误,还是得由下属来进行补救,所以倒霉的菲利普不得不再次扮演补锅匠的角色——如果补不好,那很有可能他还得再次专职,从补锅变成背锅。 “尊敬的钱将军,我方并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但要达到我们之前商定的移民供应数量尚存在一些困难,也不太可能全部由贵方指定移民类型了。”菲利普只能陪着小心解释道。 “你们这是在恶性消费自己的信用!”钱天敦毫不客气地指责道:“如果贵方连自己在几天之前所提出的条件都无法遵守,那我又如何能相信你们会遵守我们谈定的协议呢?我是基于对东印度公司商业信誉的信任才和你们进行这次谈判,但想不到你们居然是这样的商人!” 菲利普理亏之下也没法反驳,只能继续辩解道:“这其中是有一些误会……我方原来从事与日本、朝鲜等国交易的商船和人员,近期有一部分已经被调回巴达维亚,因此在移民事务方面会有一些脱节的状况……但请钱将军不要怀疑我方的诚意,具体的条件我们可以慢慢商谈嘛!” 钱天敦摇摇头道:“你们之前提的条件,我还算有点兴趣,但你们现在一句办不到,就要把之前谈好的条件减半,对不起,这种新条件我是不能接受的。如果你们拿不出相应的诚意,我们也没必要继续谈下去了。” 菲利普一边在心里骂汉斯害人不浅,一边陪着笑脸继续劝说钱天敦:“钱将军,条件是可以谈的,本人三番两次主动拜访,也是我方诚意的体现……要不我方每个月供应的移民数量再多加一百人?” 钱天敦板着脸道:“菲利普先生,我们现在谈的是交易,我方又不是不给钱,你加一千人我就给你一千人的银子,爽快一点好不好?这样磕磕绊绊地谈着有意思吗?” 按照双方之前所商定的交易条件,海汉方得到合格的移民之后,还是要向荷兰人偿付一定的费用,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荷兰人从东北亚各国组织运输移民的成本。不过当时负责谈判的厉斗就已经把单价压得非常低,荷兰人做这买卖只能保本,确实没什么油水可言。而且考虑到大规模运送移民到海汉人手里其实无异于加速自杀这个事实,荷兰人也并不愿意把这种给对手输血来换自己生存空间的贸易做得太大,能借此来稳住海汉人的情绪,短期内不让他们对大员港采取激进手段就行。再说就算送更多的移民给海汉,显然海汉也并不会满足于目前的势力范围,只会加快蚕食荷兰统治区周边的地域。 而对于海汉来说,更为看重的倒不是荷兰人能够提供的移民总数,而是其中可以指定类型的那部分移民。这部分有一定特长或技能的移民,才是海汉乐于付费引进的人才,否则还不如直接从大明这边无差别地吸纳战争难民,费用反而会更低一些。 此外,目前又多出了一个让钱天敦必须把这次谈判或者说双方之间的和平状态,继续进行下去的理由,那就是海汉未来对台湾岛西岸打狗港地区的殖民开发。虽说海汉民团真要动武的话,大员港也不是夺不下来,但为此所付出的战争代价却不见得划算。钱天敦到实地看过之后,认为大员港这地方即便是打下来,也不如打狗港那边的环境更适合长期建设,而且以大员港目前的实力来说,其实没有军方之前料想的威胁那么大。 当然这也跟之前巴达维亚的战事有一定的关系,毕竟东印度公司主干受损严重,大员港这种枝叶自然也会因此而受到影响。而从所获得的情报来看,东印度公司在一两年内肯定是无法恢复元气了。而大员港方面目前所表现出的态度,也从侧面反映出了其实力下滑和底气严重不足的现状。既然目前已经无法威胁到澎湖基地的安全,钱天敦自然也会对军方此前的计划进行修正。战争只是达成政治目的的工具,但如果在谈判桌上就能实现目的,那就没必要动用这最后的手段。 钱天敦现在想要达成的目的,就是尽可能压制大员港在福建海域的影响力,逐步让海汉掌控这一区域。同时要在台湾岛上建设起殖民点,形成海汉在大陆东南沿海地区真正有生产和自我维持能力的分基地。毕竟澎湖地方太小,当个军事基地和移民转运中心还凑合,但要谈发展就没什么余地可言了。要想把三亚的建设模式搬过来,那还是得放在类似打狗港这样的地方。 在达成这些条件的基础之上,如果能够从荷兰人身上压榨出更多的价值,比如说通过他们的渠道从东北亚几个小国家获取一些素质较高的移民,那就基本算上额外收获的部分了。 1632年11月11日,大明崇祯五年九月廿九。海汉民团澎湖基地司令钱天敦,与东印度公司大员长官汉斯,在大员港外的三鲲鯓沙洲上会面,并签署了后世称为“光棍节协议”的《海汉-荷兰停战协议之澎湖补充条款》。 这个《补充条款》的内容主要就是双方此次谈定的交换条件,即荷方以长期提供移民的方式来换取海汉一方不对大员港地区采取任何形式敌对行动的承诺。 虽然荷兰人最终谈定的移民供应规模并没有达到最初的承诺数字,但钱天敦也还是基本满意了。每个月将有不低于八百名移民由荷兰商船运抵澎湖,其中由海汉指定类型的移民人数不低于二百人。这个数目肯定比不了从山东沿海所招揽到的战争难民,但多少也是一个有益的补充。特别是在钱天敦已经上报执委会,准备要在打狗港地区开分基地的状况下,移民的不断引入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而荷兰人也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和平,海汉承诺在曾文溪以南,二仁溪以北,这一片跨度大约四十里的地区属于东印度公司所有。不过这一份和平也只是暂时的,因为补充条款的有效期仅为两年,两年之后双方将视现实状况商定是否续约或终止。 荷兰人当然是想要把这份协议的有效期时间签长一些,但钱天敦只给了他们两个选择,一个是两年,一个不签,无奈的荷兰人只能选择接受前者。 钱天敦之所以选择了两年这个时间节点,也是借鉴了三亚和黑土港初期的经验,两年时间已经足以让海汉在打狗港地区建设起一个规模不小的殖民港了。到时候不管是继续压榨荷兰人,还是视形势变化将其逐出台湾岛,主动权都掌握在海汉手中。 “合作愉快,希望我们今天签署的协议会成为未来发展双边关系的基础。”钱天敦签完协议之后,站起身来皮笑肉不笑地向汉斯伸出了手。 汉斯有些讶异于这个海汉军官竟然会懂得这种西方社交礼仪,但还是挤出苦笑与钱天敦握了握手:“钱将军,我是一个爱好和平的人,希望这份协议能够让我们之间的和平保持得长久一些。” 钱天敦挑了下眉毛,出于礼节没有当面驳斥他的这个表态。这荷兰人居然好意思说自己爱好和平,看来也是有意识遗忘了去年夏天派武装船队给十八芝助战,结果被海汉战船打得大败而逃的事实。不过汉斯大概也不太清楚,去年海汉一方指挥那场战斗的军官就是他面前的钱天敦。 钱天敦当然不会相信西方殖民者的示弱,如果去年夏天的战斗是荷兰人取得了胜利,如果巴达维亚在今年没有遭遇那场惨烈的战事,那汉斯大概不会如此低声下气地对待这场谈判。更有可能发生的状况是荷兰人从南海调动兵力北上,将海汉从澎湖乃至福建海峡驱逐出去。 这种假设状况当然已经不可能在这个时空中发生了,荷兰人一步慢跟着就是步步慢,尽管他们比海汉提前数年进入福建海峡经营殖民地,但目前的状况却明显是海汉正在迎头赶上,并逐步取代东印度公司在这一地区的影响力。等到打狗港地区的海汉殖民地建立之后,海汉后来居上就基本会成为定局了。 当然钱天敦与东印度公司签署这份协议并非是他个人的肆意妄为,而是已经得到了执委会的授权许可。军方执意要求执行“先向东,再向北”的发展计划,先选择台湾岛作为下一步的殖民点,最终文官部门还是拗不过军方,同意由钱天敦在福建与荷兰人就当地的治理权问题进行谈判。 毫无疑问钱天敦主持的这次谈判又是让海汉占到了不小的便宜,而且连殖民地点都已经进行了实地考察,作好了决定,执委会对此也没什么可挑刺的地方了。除了向钱天敦授权之外,执委会所能做的便是让民政、海运等部门开始行动起来,为建立台湾岛上的第一处海汉殖民地准备初期开发所需物资和相应的专业人员。这一步的跳板搭好之后,海汉才能放心大胆地继续往北拓展势力范围。 正文 768.第768章 眼光独到 “报告首长,广东福瑞丰商行的李少东家求见。” “哦?他又来三亚了?请他进来吧。”施耐德听到卫兵的报告之后,放下了手里的公文。 广东福瑞丰商行虽然有三位少东家,但会像这样没有提前预约就临时来到商务部拜会自己的人,大概就只有那位把胜利堡当成自己家一样的三少爷李奈了。 自从李奈出任“金盾护运”的大掌柜之后,多数时间都在广东,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没事就往胜利港跑,一待就是两三个月了。不过他还是在三亚新城区买了房子,每年至少会到三亚住个十天半个月,与海汉的这些朋友们叙叙旧聊聊天。 “施总,好久不见!一向可好?”李奈一进来便很热络地向施耐德打招呼。 施耐德跟他也不见外,站起身笑嘻嘻地拱拱手应道:“三少爷这么有空,又来三亚度假了?还是你活得轻松啊,逍遥自在,让人羡慕!” “这次来三亚可不是来玩的。”李奈一本正经摆摆手道:“我可是有正事在身的,刚下船就直接来胜利堡找你了。” “有什么正事?”施耐德笑道:“莫非是又要娶一房小妾了?话先说在前面,你在广州摆喜酒,人可没法去,只能让驻广办提我送份礼了。” 李奈两年前已经结婚成家,现在孩子都已经满了周岁了。不过去年娶了一个偏房,当时还专门派了人到三亚来发请帖,邀请熟识的海汉高层们去广州府番禺县李家庄喝喜酒。当然了,穿越者们可没清闲到有时间跨海去参加这种应酬活动,所以接到请帖的人绝大多数都没有出席这个喜宴,但都还是通过驻广办给李奈送了贺礼和红包过去。施耐德也是当时接到请帖的其中一人,而他当时正好去广州巡视工作,顺便也就代表海汉执委会去露了一下面说几句贺词,也算是给足了李奈面子。 李奈苦笑道:“娶什么啊,两个女人在家里就够烦心了,我可没兴趣再娶一个回去让她们把我当成地主来斗。” “不用斗地主啊,你再娶一个回家,正好四个人凑一桌麻将了。”施耐德顺势打趣道。 随着与大明的接触增多,一些海汉独有的娱乐方式,比如扑克牌和后世改进过的麻将玩法,也逐步进入到一些与海汉过从甚密的社会上层人士的生活中,李奈这个海汉文化爱好者自然是学了个十足十。 “不开玩笑,说真的,我这次来三亚可真是有事。”李奈朝施耐德扬了扬下巴:“就是来找你的。” “那就是谈生意咯?”毕竟两人已经结识好几年,施耐德一听李奈这个口气,大致也能猜到几分了。 “我们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吧。”李奈端起秘书刚送来来的热茶润了润喉咙,然后开口道:“听说海汉要在大员岛开荒殖民了?” 施耐德不动声色地反问道:“你这消息从哪里来的?” 钱天敦在大员港与荷兰人签署协议才过去几天,目前消息并没有完全传开,算算时间李奈从广州出发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才对。 李奈应道:“看你这反应,那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这可不是我从别人那儿打听来的,而是花了很多时间一点一点分析出来的!” “哦?你自己分析出来的?那你说来听听。”施耐德手头上也没什么急事,听到李奈的回答也是起了兴趣,想知道这位脑回路奇特的李三少爷到底是怎么琢磨出来的。 “这个说来话就长了……”李奈见施耐德有兴趣听,当下也是兴奋起来,开始一点点讲述自己的推论过程。 事情还要从今年五月说起,当时澎湖战役结束之后,海汉和福建官方都有意识地对战果进行了大量宣传,而广东方面在驻广办的暗中推动之下,这次作战自然也是在民间引起了一波讨论流量。市井小民关注的方面大概都是官军和海汉民团在澎湖杀了多少海盗,打沉了多少艘船,查获了多少赃款赃物之类的消息,而且还会在传播过程中生出若干的谣言或传说。不过类似李奈这样的社会上层人士因为消息来源渠道不一样,所得到的信息要比民间传闻详实得多,所关注的点多多少少就跟普通百姓有些差别了。 大明和海汉组成的联军在澎湖一战中大获全胜,并且将十八芝残余势力驱离当地,这个战果是毋庸置疑的,李奈也丝毫不怀疑海汉民团具备了这样的战斗能力——至于说大明官军,李奈认为他们应该只是扮演了辅助角色,在交战过程中的戏份有限。李奈感兴趣的问题,就是海汉为什么要出兵打这一仗?打完这一仗之后,海汉接下来又想做什么? 海汉跟十八芝之间的矛盾,以及对于福建总兵许心素的幕后支持,李奈当然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所以海汉协同福建官府一起出兵去抄十八芝的老窝,李奈认为也算是在情理之中。不过他倒是没想到福建官府居然很大方地在战后把澎湖直接交给了海汉管理,虽然名义上是共管,但很显然这种共管的程度可能还不及崖州官府在三亚的影响力。再加上海汉随后迅速宣布在澎湖驻军并修建港口和移民驻地,李奈就明白海汉是打算要在当地把以前在香港岛的做法重演一次了。 有了官府的配合,海汉要拿下澎湖的实际控制权并不会比当初拿下香港岛更困难,所以李奈关注的重点就迅速转移到了海汉接下来的打算。 海汉在对澎湖动手之前,提前至少一年就在福建海岸的中左所建立了临时基地,而大量的军用物资都是从三亚运出,经香港岛转运去当地的。由于当时海汉为了掩护作战目的,雇佣了相当数量的民船执行运输任务,福瑞丰作为海汉的“老朋友”,其麾下的海运部门在这个过程中也承揽了一部分运输业务,因此李奈对此倒是比较清楚。 香港岛在海汉将势力范围扩展到福建海峡的过程中所起的跳板作用是非常明显的,而澎湖的位置预示着当地极有可能会是功能与香港岛类似的下一个跳板——只是海汉要准备往哪个方向跳,当时李奈掌握的信息有限,还无法准确地判断出来。 李奈虽然与驻广办的人都混得很熟,但他也没有白目到直接去找人家询问这个问题,不过从之后收集到的一些碎片信息当中,李奈还是按照自己的理解逐步地拼凑出了一个可能性。 海汉在澎湖驻扎了一支堪称阵容强大的武装,陆军是号称海汉王牌军的特战一营,海军则是一支几乎整编的舰队,而海汉在当地最大的敌人十八芝已经出逃远海,西边是盟友许心素,东边是已经签了停战条约不愿跟海汉作对的荷兰人,那么这支武装部署在当地的意义何在? 李奈跟海汉人打交道的时间长了,思维方式自然也不自觉地向海汉人靠拢,他并不认为海汉这种做法是无意为之,更有可能是带着某着秘而不宣的目的。而对于熟悉海汉情况的李奈来说,推论到了这一步,要找出真相就不算太困难了。 以海汉人惯常的做法,李奈相信他们不会止步于福建海峡,一定还会寻找机会扩展势力范围,而当地所驻扎的部队大概就会成为下一步的开路先锋。海汉军方跟福建军方的关系极为密切,许心素也算得上是铁杆的海汉党,海汉也就不太可能吧福建沿海地区作为下一个下手的目标。另外澎湖驻扎的特战一营最擅长的就是山地丛林战,这个信息恰好也是李奈所掌握的,将这些信息碎片结合起来看,李奈认为海汉下一步很可能就是要从澎湖对近在咫尺的大员岛下手了。 至于为什么是向东而不是继续向北,李奈的观点倒是跟海汉军方的意见十分契合,他认为澎湖的规模并不足以撑起海汉向北发展的需求,就像南海中的安不纳群岛无法支撑起海汉的南下战略一样。如果海汉真要继续向北扩张,那么在福建海峡还需要另一个规模更大,资源更丰富的基地才行。从这个角度来看,澎湖相比大员岛就没有任何优势可言了。虽然当时钱天敦还没有率部踏上大员岛考察,但李奈仅凭自己所掌握的信息来推断,已经肯定地认为海汉的下一个发展目标就是澎湖旁边的大员岛。 海汉下一步动不动大员岛,跟李奈,跟他背后的广州福瑞丰有什么瓜葛吗?当然有瓜葛,而且是不小的瓜葛。 福瑞丰自从五年前攀上海汉这根高枝之后,一路的发展可以用飞黄腾达来形容。截止目前,福瑞丰及其利益关联的诸多商号和各种生意,已经让李家成为了整个广东首屈一指的富商大户。但到了这个阶段之后,李家人也感觉到了生意经营方面似乎已经触及到天花板,没有继续上升发展的空间了。 原因很简单,福瑞丰的影响力主要就集中在两广近海地区,这块招牌出了省就不好用了,特别是向北。临近的福建有许心素这么一个官商集于一身的大boss,福瑞丰很难将自己的生意扩展到当地去。尽管说起来都算是海汉的深度合作伙伴,但海汉在大明境内推行的商业制度是以地方代理制为基础,身为福建总代的许心素自然不会乐于见到隔壁家的代理商跑到自家来做买卖。而福瑞丰现在经营的业务范围几乎是百分百跟海汉有关,与福建的同行自然也是存在着百分百的利益冲突,这就使得福瑞丰的贸易范围难以往北扩展。当初福瑞丰承运的军用物资之所以要在香港转运,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福建方面不愿放福瑞丰的船队过去。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福瑞丰在近几年由海汉牵头的投资项目中尝到了足够的甜头,让李家人对于开拓海外殖民地这种模式有了全新的认识。福瑞丰在海南岛上投资的项目包括了盐场、农场、种植园、交通线、港口码头、各种作坊,甚至极少有外商能够直接涉足的房地产领域,同时在香港岛、安南乃至南海安不纳港都有大大小小的投资项目,长期稳定的收益非常可观。而在此过程中李家人也注意到,投资未经开发的处女地,所获得的回报率和回报周期都是最划算的。 李奈曾仔细研究过海汉过去几年对新殖民区的操作模式,几乎都进行过规模不同的招商活动,拉拢海汉之外的商人投入金钱或资源参与经营,降低独立开发建设殖民点的风险。他据此认为如果海汉要对大员岛下手,那么建立殖民区的必要步骤之一就是招商。而福瑞丰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在当地获得属于自家的落脚点。如果动作慢被福建的同行抢在前面,那福瑞丰极有可能连汤都捞不着半口。 之所以这么急迫,还是跟福瑞丰在福建受到的压制有很大关系。澎湖马公港虽然已经是由海汉实际掌控,但官面上的说法仍然隶属于大明,许家在当地施加的影响力使得福瑞丰现在都还没有在马公港获得专属码头和商栈,而对此海汉也只能保持中立,毕竟许心素名下的商船现在也没法通过番禺李家庄以北的珠江航段,只能选择香港岛或者万山港作为锚地。 但大员岛就不一样了,朝廷并没有把这个大岛列入到大明疆土中来,许心素在当地也不具备任何的直接影响力,海汉如果出手占地,那当地的地盘分配肯定就是海汉人说了算。如果福瑞丰能在当地获得修建码头商栈的资格,那福建佬也只能干瞪眼了。 李奈虽然不知道海汉人何时回对大员岛动手,但这事宜早不宜迟,他想通其中关键之后,便立刻乘船赶来三亚,想要抢在前面与海汉高层敲定合作开发的协议。 正文 769.第769章 沟通与合作 “你这脑子可真是会琢磨……”施耐德花了一个小时听完李奈的讲述之后,一方面有些哭笑不得,另一方面也着实佩服他的脑洞:“还好你只是个商人,要是去干锦衣卫,估计早就升到指挥使了!” 李奈笑着应道:“既然施总你这么夸我,那就说明我推测对了吧?” “虽不全中,亦不远矣。”施耐德很难得地用了两句文言文评价李奈的表现:“细节上还存在一些偏差,不过大致的方向的确是没错的。” 李奈听到这个评价,顿时感觉大受鼓舞,连忙追问道:“是哪处细节有偏差?” 施耐德何等人物,哪会这么容易被他给套话,微微一笑便转移了话题:“你的这个推论,来这里之前有没有跟你父亲之外的其他人说过?” 李奈连连摇头道:“家父也并不知晓此事,若是说与他知道,以他的脾气只怕还得考虑个十天半个月才能下决定,那样说不定早就错过时机了。” “你还真是果断啊!”施耐德对于李奈这行动力也是只能赞叹了。这家伙靠着脑补能够得出海汉要对台湾岛动手的结论已经实属不易,而他居然不跟自家领导通气,就自作主张从广州跑到三亚来,代表福瑞丰跟海汉商议这种大事,的确算得上是非常特立独行的做法了。 不过老成持重的李继峰要是知道这个消息,大概真的很有可能会如李奈预计的那样,先放一段时间观望形势变化再做决定。毕竟这事可能涉及到的投资额可不是万八千两银子的水平,而且其性质也与一般商业合作不同,李继峰肯定会格外地慎重。 过往类似这种在海汉殖民地投资的商业合作项目,福瑞丰即便是事前听到风声,也都会等海汉牵头再介入,李奈这次主动找施耐德商谈海汉尚未实施的殖民地开发项目,在双方的合作中也尚属首次。就算是见多识广的施耐德,此刻也是少有地感到了有一丝不适应。 商务部这边的确是在收到福建传回的信息后已经开始准备未来的台湾殖民地招商计划,不过由于台湾那边的形势变化实在太快,除了军方之外的其他部门全都没能跟上钱天敦的节奏,招商这事着实是连八字都还没一撇,接下来还需要与民政、海运等部门商讨具体的安排和计划。李奈想要抓住这个时机跟海汉谈合作事宜,施耐德这边却也拿不出太多的干货跟对方讨价还价。 “三少爷,你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吧。关于大员岛的事情,现在还没到商议合作的时候。”施耐德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文件解释道:“这一摞文件全是有关大员岛的,我起码要再花三天把这些资料看完,然后跟其他部门商讨如何组织移民,需要准备哪些开发项目,之后才会做招商的计划。你来的时间实在太早了一些,我估计最快也得等到下半个月,才会有相应的招商简章出来。” “没关系,我可以在三亚等。”李奈的态度倒是很坚决,看得出他对于此事的执着程度也不是在嘴上说着玩玩的。 “过去跟我们谈生意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认真过。”施耐德打趣道:“你爹要是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会非常欣慰。” “不一样。”李奈摆摆手道:“以前的生意都是父辈兄长打理好,我就露个面而已。这次我想靠自己独立操作一次,证明我可不是什么游手好闲只会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富家少爷。” “有志气!”施耐德点点头肯定了李奈的决心:“既然你要坚持,那我也不会反对。等我这边有了消息,就立刻派人通知你。不过这件事千万不要再传播给别人,这既是商业机密,也是军事机密,明白吗?” “明白明白,在下明白。多谢施总照顾,那这些时日我就暂住三亚,等施总的好消息了!”李奈正事谈完,也不再耽搁施耐德的时间,起身拱手告辞。 李奈前脚刚走,施耐德便拿起电话打给了颜楚杰:“老颜,台湾的事得加快进度才行了。刚才李奈来找我,问我是不是最近要在台湾动手了,想参与后续的开发。” 颜楚杰听了这话第一时间还没意识到出了什么问题:“那好事啊,反正我们的海外产业,福瑞丰大部分都有参与,照着以前的操作模式做就行了啊!” “台湾的事不是我们告知他的,而是他自己根据掌握的信息推测出来的。”施耐德不得不再补充了一句。 颜楚杰这才回过神来:“那李奈有没有把这事宣扬出去?” “暂时还没有,但他能够想到,别人也有可能想到,所以这事我们不能再拖沓了,得尽快拿出方案,先把规矩立下才不会乱,不然过几天我这儿的门坎非得让人踩塌了不可。”施耐德虽然嘴上打趣,不过态度却是很严肃。 颜楚杰自然也知道这事的轻重,当下便表态道:“好,正好越之云也在我这里开协调会,等下我跟他一起去找宁崎,我们几方先把大致的口径统一一下,细节再慢慢调整。” 开发台湾岛的事情,主要参与的部门就是军方、海运、民政和商务几方,最多再加个建设部。不过现在海汉殖民地的建设过程中,建设部往往只出规划图纸和少数几名工头,施工人员则都是采取就近解决的方式。这几个衙门将决定台湾移民开发过程中九成以上的事务,同时也将决定台湾岛的海汉殖民地是否进行对外招商、何时开始招商,以及招商中条条款款之类的细节问题。 按照一般的办事流程来说,澎湖基地那边和荷兰人签署了协议,就意味着基本扫清了海汉登陆台湾岛的主要障碍,而接下来各部门便会就建设殖民点的后续步骤开始沟通,指定相应的计划。不过这其中需要做的工作也是千头万绪,要走到招商这一步,一个月的时间都算很快了。如果涉及到一些农业项目的开发,很有可能还得让农业部派去过去实地考察之后才能制定相应的规划,接下来才能对外招商。 不过李奈的突然到来着实打乱了这种按部就班的工作安排,因为海汉本来的确是打算要在台湾岛开发的过程中采取一些新的做法。 在过去的招商项目操作过程中,地方主义的倾向还是很明显的,大部分项目都会优先或者有意识地照顾本地投资商,比如海南岛本地开发的种植园项目,投资商主要是以海南本地和广东出身居多,而在安南修建的海港则是首先要顾及安南达官显贵们的投资需求,其次才是分配给大明商人的份额。类似福瑞丰、许心素这样的区域大代理商,对于外地客商在本地项目中的介入就更加警惕,一般都会要求海汉的招商措施对外地竞争对手施加种种限制,以保护本地商人的利益。 这种状况当然并不是施耐德心目中理想的商业形态,虽然海汉推广的商业是以区域代理商为基础,但目的是能够将更多地方的资源分配利用的大权集中到自己手上,这就需要更多的跨区域商业流通活动。要达成这个目标,就需要建设更多的中立自由贸易港,但现有的港口往往都会受到比较明显的地方主义干扰,并不能达成施耐德的构想。 不管海汉将港口设在香港还是澎湖,这种干扰和影响都是难以避免的,但安不纳岛的操作过程给商务部带来了新的启示,类似这种从对手手里夺来的领地,或者说是无主之地,开发过程中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外界干扰,不管是安南、大明还是来自其他地方的投资商,都会更好地遵循海汉所规定的游戏规则,以更为公平的方式参与开发和竞争。 但安不纳岛有一个无法克服的短板,就是当地没有良好的港口条件,不可能成为南海中的大贸易港,顶破天也就是一处海上中转站和盛产热带作物的大型种植园。而相比之下台湾岛这个地方条件就好多了,虽然有土著也有外来殖民者,但在今时今日的海汉眼中,这里就是一块开发潜力巨大的无主之地。 不管是财大气粗的广东商界,还是在福建只手遮天的许氏利益集团,对于台湾岛都没有任何的直接影响力。这就意味着海汉在台湾岛所建立的港口和其他产业,不需要再照顾任何人的情绪,可以完全按照海汉执委会,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施耐德领导的海汉商务部的规划来一点点实现——前提是海汉能够在公开相关消息之前把该做的准备工作都做好。 但如果有人像李奈这样注意到了某些细微的动向,提前察觉了海汉在当地的谋划,那么事情的走向很可能会发生改变。钱天敦第一次率部考察浊水溪流域的时候,就已经是以秘密任务的方式在进行,为的便是防止福建军方过早发现了海汉的意图。而之后第二次前往台湾西海岸,钱天敦也是打着海上训练的名义带着舰队出海,而且连一个隶属于大明的培训人员都没有带上。至于与荷兰代表菲利普的前后几次接触,以及后来与东印度公司大员长官汉斯在大员港外签署的条约,也统统都被列为最高机密,所有知悉内情的军方人员都被下了封口令。 之所以军方要如此谨慎,主要还是担心让许心素提前得到消息,而以他的风格,八成都会向海汉提出直接参与开发过程——就如同之前介入澎湖的开发建设一样。 五月澎湖战役结束之后,许心素就主动向海汉表示了可以派出大量的劳工到澎湖协助海汉修筑港口和其他基建设施,并且当地所需的物资也可以就近从漳州泉州运送过来。至于说海汉所缺乏的运力,许心素也表示可以一力解决。当然了,这样的协助并不是无条件提供的,毕竟海汉出兵驱逐十八芝的交换条件是澎湖的治理权,在此之后的事情福建官方并没有义务承担。 许心素给海汉开出的条件,那就是在澎湖的排他经营条款,即福建之外的商家要在当地设置专属码头、商栈等设施,除了要征得海汉的同意之外,也需同时获得福建官府的许可。这也就意味着类似福瑞丰这样的外地海商虽然可以在澎湖停泊补给甚至进行交易,但却不能在当地拥有长期的经营机构,只能一直充当过路客而无法成为坐商,这样就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外地商人的竞争力。 当时海汉执委会为了能够迅速稳固澎湖这处前哨基地,省下初期建设所需的时间和费用,便答应了许心素开出的交换条件。所以虽然福建官府在澎湖当地已经没有什么直接影响力可言,但这些条件却是白纸黑字写入了双方的合作协议当中,至少短期内是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但台湾岛是个法外之地,如果没有一些保护性的措施,未来肯定会有广东、安南乃至其他地方的商人进驻海汉在台湾岛的港口,而这无疑会影响到许氏利益集团在福建海域的利益。要是许心素得知了海汉在台湾的打算,那肯定不会坐视海汉慢慢修正开发计划然后公开招商。 台湾形势的变化,能瞒一时但瞒不了一世,就算钱天敦手底下的人全部能守口如瓶,时间一长荷兰人那边也肯定捂不住的。但海汉这帮人的确没有料想到,居然还有李奈这种无视自通的商业间谍,能够凭借一些碎片化的信息就硬生生地拼凑出了海汉在澎湖和台湾岛的战略意图。如果李奈不是跟海汉高层们关系这么熟,那施耐德大概就不是打电话给颜楚杰,而是直接通知安全部的郝万清了。 现在海汉所要做的就是在外部势力施加影响之前,先尽快开始台湾岛的移民和建设工作,再拿出一个比较妥善的处理办法来招商引资。 正文 770.第770章 发展与变化 李奈辞别施耐德出了胜利堡,便径直去了胜利堡北边的火车站,准备乘车到三亚新城。早前他以个人名义在那边购置了一套别墅,虽然每年去住的时间不多,但一直都安排有专人负责日常打扫和维护,随时可以入住。这次估计要在海南岛待一段时间,不时还要来胜利堡这边报到,李奈便打算到那边落脚了,这样往返于胜利堡和三亚城区之间也不至于太辛苦。 李奈驾轻就熟地打发随从用流通券买好车票,然后从检票口进站候车。胜利堡车站比起刚竣工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依然只有一南一北两个月台。月台地面上用不同颜色的油漆标出了甲等车厢、乙等车厢和货运车皮的候车位置,其中甲等车厢是为海汉首长、高级干部以及外来富商准备的高级车厢,内设软座,车窗也是由玻璃制成,每趟车就只有一节小车厢,票价自然也较高一些。乙等车厢是一般归化民的首选,票价便宜但乘车环境相对较差,车厢里只有木制长板凳,车窗是简陋粗糙的铁条窗棂,遇到每天的交通高峰时间,一节车厢要满满当当地塞上一两百人,有时甚至连车顶都爬上了人。 李奈等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终于看到远处的铁轨上缓缓驶来了喷着白烟的火车。月台上的工作人员大声地吹响铜哨,以此来提醒候车的人们退到地面划定的安全线之外。 早期才通车的时候,经常会有因为看热闹而把人从月台挤下铁轨的事故发生,出了几次人命之后,司法部就出台了极为严厉的车站管理条例,在火车进出站时不遵从工作人员指示退出安全线之外,前两次抓到会处以罚款,第三次抓到就直接送苦役营接受一个月劳动教养。这个措施已经施行了快两年,有效地帮助乘车者养成了比较良好的乘车习惯,在车站发生的事故也已经少之又少了。 李奈第一次乘坐火车的时候也是惊为神迹,甚至想过如果能在广州城和番禺县之间修筑一条这样的铁路,将会大大提升李家庄在珠江航运中的重要性。不过这个计划最终也仅仅只是存在于他的脑子里,并没能变成现实。这样的大工程涉及到的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沿线土地的归属权就足以让其胎死腹中,哪怕李家在番禺县权势熏天,但番禺县的地皮可有不少是在广州府达官贵人手里掌握的,要让这些人把地拿出来修铁路,李奈不需细想也知道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此外地方官府也不会全是糊涂蛋,对于这样一条从珠江入海口直达广州城的便捷通道所存在的军事风险,驻守广州的明军将领肯定是看得到的,也势必会阻止这种工程的修建。 而这种事情在海汉做主的海南岛上就不会发生了,首先这里的土地全都是被海汉执委会控制,征地修路就算有人不服也没有办法反抗。其次本地的官府几乎全都被海汉架空,现在海汉要修铁路甚至都不用知会官府,直接自行动手就行了。据说目前海汉已经在计划在琼州府城与儋州之间修建一条铁路,将琼北两座大城用铁轨联系起来。如果这条长度超过200里的铁路真能建成通车,那无疑会成为两地间最快捷的交通方式。 李奈想在自己家乡乘坐火车的愿望,大概近期还不太可能实现,除非今后广东易主,让海汉来掌权,或许还有可能变成现实,不过李奈对此倒是不报太大的期望,毕竟这对于大明子民来说实在有些大逆不道。 李奈和随从顺利验票上车,与他们同乘甲等车厢的只有五六个归化民干部,都是剃头易服的海汉打扮,跟普通归化民的明人着装外表大不一样。不过李奈跟海汉人打交道的程度远非普通人可比,他一看便知这几人并不是正宗的海汉人。 这些归化民干部看起来都非常年轻,顶多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虽不认识李奈,但都对他拱手示意。李奈听着他们的谈论,也与海汉人的北方口音有着较为明显的差异,应该都是本地人,但还是努力在说着海汉目前推行的“普通官话”。李奈不问可知,这些年轻人应该都是由海汉教育体系培养出来的“海汉秀才”。 虽然海汉治下地区并不禁止读书人参加大明的科举,甚至还会对赴考的学子有种种照顾措施,但海汉同时也在逐步建设自己的“科举”体系,自行建学,合格的学生全部安排就业。能够在这个体系中出类拔萃的人才都会进入到海汉的各个部门中任职,而且入仕的门坎要比大明科举低得多。在早期入学的一些归化民青少年,目前都已经陆陆续续地分配到各种海汉官方机构,混得好的如符力、于小宝、张千智、黄雀等人,已经在各自的岗位上做出了不错的成绩。 李奈也曾与他们当中的一些人有过接触,知道这些贫苦出身的年轻人对于改变他们人生轨迹的海汉有着极高的忠诚度,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都不再将自己视为大明百姓,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海汉人——尽管目前大明官方还并没有承认海汉有这么一个国家存在。 这些年轻的归化民干部还并不算是最为狂热的海汉拥趸,李奈知道真正的狂热分子其实都聚集在另外一个地方,就是海汉民团。因为“金盾护运”的工作需要,再加上他的个人爱好,他曾经不止一次参观过海汉民团的作训状况,也切身地感受过民团中那种近乎洗脑的宣传手段,普通士兵就不说了,但凡只要带个“长”的军官,几乎都是狂热的海汉拥护者。毫不夸张地说,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有为海汉战死沙场的决心,并且也十分热衷于通过军事手段来实现海汉的对外扩张。李奈认为如果不是上面还有执委会这么一个权威的机构,会出于全盘考虑保持海汉与大明之间的长期和平,海汉民团大概早就已经发兵攻占珠江三角洲地区了。 李奈望向车窗外,火车正在通过榆林半岛与鹿回头半岛之间的海湾,可以看到海边联排的巨大的船坞。目前的胜利港造船厂据说员工已经超过两千人,造船订单让这个地方一直处于昼夜不停的运行状态。每个月都会有大大小小的新船从这里下水,而海汉舰队中超过八成的作战船只,也都是在这个地方进行建造。虽然这地方的造船数量或许还比不过广东珠江沿岸的船厂总和,但下水的船只吨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建造军舰的船坞外围都有高高的竹棚和竹栅栏遮挡,从火车上看不到里面的施工情景。不过李奈因为身份特殊,也曾不止一次进入船厂要害部门参观,对于里面的情况还是比较熟悉的。他从高高伸入空中的桅杆顶部,就能判断出其中的一处船坞正在建造“威严级”的战船——只有这种巨无霸战船的主桅杆,才能延伸到如此之高的空中。 李奈个人对于海汉在南海地区,包括珠江口海域所形成的实际掌控并没有太大反感,毕竟海汉人做这些事情没有伤及大明海商的利益,反倒是赶跑了原本在广东沿海肆掠不堪的海盗。对福瑞丰这样安分守己的海商而言,有海汉这种比较权威的势力在海上维持秩序,反倒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金盾护运”目前也开始在承接海上的押运生意,其中有不少都需要与民团海军进行合作,海军所能控制的海域,也就是“金盾护运”可以放心大胆,通行无阻的地区。以从业者这个角度来说,李奈倒是很希望海汉海军能够掌控的地区更多一些。 在海汉海军逐步接管珠江口水域之后,两广水师也很“知趣”地慢慢退出了这一地区。目前水师的驻地已经向西迁到了黄茅海一带,这里是西江的入海口,从西江溯流而上可以直达两广总督所在的肇庆府。而海汉军方对于这样的势力范围划分也非常有默契,从来不派战船到包括入海口在内的西江流域活动。 这些潜移默化的形势变化,李奈都是看在眼中,不过作为一个跟海汉的利益纠葛已经深到解不开的生意人,他绝对不会再站到官府一边。而且这样的态度并不是他自己所独有,他的家人,他所能接触的生意伙伴,乃至一部分官场中人,对于两广境内静静进行中的局势变化都更愿意站到海汉一边。李奈曾听施耐德用“既得利益者”这个词来评价这种行为,很准确地反映出了这种立场选择的根源还是在于利益。 虽然大部分人还是会把大明挂在嘴边,但李奈相信这些人心中跟自己一样敞亮,被海汉占去的这些地方,大概都会和海南岛一样,不再会是朱家的天下了。以海汉的发展速度,想要吞并更多的大明国土,并不存在军事上的障碍,更多的还是看海汉人是否需要而已。 想到这里,李奈忍不住望向车窗外的鹿回头半岛方向,虽然因为鹿岭山丘的遮挡,从车上无法看到山丘另一边的情景,但熟悉本地状况的李奈却不难想象出陆军驻地里热火朝天的训练场景。 海汉民团的陆军基地就在鹿回头半岛上,虽然李奈不清楚驻扎部队的规模,但他相信当地的兵力足以拱卫胜利港和三亚港两处要害。而毗邻陆军基地,位于鹿回头半岛南端的区域,就是三亚接收外来移民的隔离区了。从移民变成海汉民团的士兵,仅仅也就是一墙之隔的距离而已。时至今日,大明肯定不太可能再通过军事手段收回这些地区了,能够保住大陆的国土不被海汉蚕食,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当然了,远在北京紫禁城里的天子大概并不清楚南方发生的状况,因为两广总督和各级官员上报朝廷的奏折中并不会提及这一地区已经改名换姓归了别人所有。过去琼州能够上贡给朝廷的赋税就十分有限,朝堂上并没有什么人关注这个号称天涯海角的偏远地带。如今海汉人每年都会掏钱缴纳琼州府应有的赋税,完全取代了地方官府的职能,朝廷自然也不会有人留意到这种无声无息的变化。即便有相关的消息传到京师,也不会有高官相信这些传闻——哪会有人造反不竖旗杀官,还每年按时按量给朝廷缴纳赋税的? 不过海汉还会向大明朝廷缴纳多久的赋税就不好说了,据李奈所知道的消息,已经有琼州、儋州、崖州等多个州县的读书人联名向海汉执委会上书,要求将海南岛从大明独立出来,正式划归为海汉领土。如果有朝一日这种倡议变成了现实,李奈认为两广官府大概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至于说上报到朝廷之后会不会龙颜大怒,下令发兵讨伐,他倒并不觉得有多大的可能性,福广两地的军队深知海汉民团的厉害,即便有朝廷的命令也根本不会主动与海汉人开战,多半就是走个形式唬弄一下了事,如果朝廷要因为战事不利而治罪地方上的军官,那搞不好还会逼出更大的事情——毕竟跳槽到海汉民团的大明武官已经不稀罕了,参将级别的都有好几个了,逼急了在明军中出现成编制的跳槽也并非不可能。 至于从内地调兵攻打琼州就更不现实了,不说别的光是气候就难以适应。而且与海汉有着诸多利益瓜葛的两广官场,也多半不会配合外来军队的行动。就算朝廷能调个三五七万军队到广东,估计也没多大机会开到岛上与海汉人列阵对战——在海上武装处于绝对劣势状况下,在大陆集结的军队连通过琼州海峡的机会都微乎其微。 正文 771.第771章 三亚新貌 近三百年的统治历史、广阔的疆域和众多的人口,却似乎拿一支盘踞海岛的地方势力毫无办法,李奈认为这就是目前大明与海汉之间的现状。如果是五年前的李奈,大概会对这种状况感到不甘和悲愤,但在与海汉人接触了几年之后,他已经可以用更平和的眼光和态度去面对这种现实。海汉人已经不止一次用肯定的口气告诉过他,海汉与大明之间的文明程度相差了好几百年,这才是为什么毫无根基的海汉仅用五年时间就能在大明南疆占据一块领地和数十万人口的根本原因。 海汉人口中的文明程度并不是指诗词歌赋之类的成就,而是社会制度、结构、生产力等方面的差距。李奈相信海汉人的说法并不是毫无根据的贬低,因为他们的确是表现出了远远超过同时代竞争对手的能力,就算是佛郎机、荷兰这些在大明眼中看来武力十分强横的西番,海汉人也同样声称要比他们领先了几百年。 海汉人以数百人在琼州岛起家,只用五年便经营到现在的规模,而且扩张的速度一年比一年更快,李奈很难想象等他们日后有了十倍于此的土地和人口之后,会达到怎样的发展速度。到时候别说大明,只怕周边这些国家加上西番绑在一起,都不是海汉人的对手了。任何人都应该会对这样的状况惊叹不已,但海汉人自己却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李奈曾经听不止一个海汉人说过,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要干一番开疆拓土的大事,建立国家政权,对他们来说也只是整个计划中的其中一步而已。 当然了,按照海汉人的说法,这个国家是没有“国王”、“皇帝”这一说的,领导和管理整个国家的,仍将是与现有体制一致的政治模式。如果不是亲眼见证了海汉的发家史,任谁都很难相信这种听起来很荒谬的模式竟然能够良好地运转起来。 李奈曾经与陶东来讨论过这个问题——如果说海汉的文明比大明和其他同时代的国家要领先几百年,那么到了几百年之后,君主制的国家是不是就不会再有了? “有倒是还有,但保留下来的皇室基本都会成为摆设。”陶东来当时的回答,他现在还记得很清楚:“任何一个国家想要变得更为强大,最终都要摆脱君主制,不过这个过程是需要很多人的鲜血和性命来换取的,甚至可能需要经过多次的反复,还好我们海汉的文明程度已经跨过了这一步。所以在未来的一段时期内,这个世界不会有哪个国家能够追上我们的步伐。” 陶东来的话虽然不算特别直白,但已经将意思表达得非常清楚了——只要是君主制的国家,就不可能成为与海汉旗鼓相当的对手。而在可预见的一段未来时期,这样的国家大概都不太可能出现在海汉的周边范围。 “少爷,到站了!”随从轻声提醒之后,李奈才从漫无边际的沉思中回过神来,起身下车。 还没出站,各种食物混杂一起的香气就弥漫在空气当中。这三亚站外面就是临春河畔的三亚港务中心,即后世三亚市区鹿回头广场一带,进出三亚港的船只、人员,都需在港务中心登记办理各类手续,前往胜利港、胜利堡办事的人也需在这里乘车中转,因此这地方的人流量极大,催生了大量的服务行业,供应各类餐饮的小贩和饭馆甚至比码头上的商栈还多。 此外从三亚港卸下的各种货物,也需要在这里通过火车、驮马、人力等方式转运至周边地区,街面上随时都能看到平板车队与驮马队并行的状态。好在海汉执委会规划时就已经考虑到了日后的发展,将道路修得极宽,路上每隔一段还有黑衣警察挥舞着警棍指挥交通,即便是初来乍到的新人,在警棍调教之下也很快就学会了靠右行进、留出车道之类的基本交通规则。 单从市面上的繁荣程度而言,三亚港已经跟广州城外的珠江码头不相上下,而且这里还远比珠江码头更为整洁有序,随时都能看到提着竹筐扫把不断清扫街面垃圾的清洁工,各种驮运货物的牲口屁股上也都挂着粪兜,让外来者都会对这里洁净的环境赞叹不已。 除此之外,这里的社会秩序也远比大明治下地区的港口要好得多,街面上随时可以见五人一组的警察小队在徒步巡逻。强大的警力配备保证了偷鸡摸狗之徒难以在这里肆意妄为,凡是被抓到的窃贼或其他犯罪行为,最低程度都会被判三个月的苦役,只要是脑子没烧坏的人都不会在这个地方寻衅滋事。 李奈所购置的别墅距离车站还有一段路程,随从很是贴心地询问李奈是否需要乘坐街边的人力黄包车或马车前往目的地。 李奈摆摆手回绝了随从的提议:“半年多没来了,这段路就当散散步了,正好看看三亚港这半年的变化如何。” 车站广场往北,基本就离开了港区,进入市镇了。海汉这几年在这边修建了不少商业房产,以租售的方式提供给外来人员。一部分收入较高的海汉归化民,也在这里购置有房产。当初李奈在这里购房的时候,楼盘开发规模才不过两三百户人家,而如今仅仅是定居在此的人口,已经超过了两千户。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外来者,像李奈熟识的“琼联发”成员,几乎都在这边购置了房产,有的大户甚至还购置了好几套,类似船行老板詹贵这种举家迁到三亚定居的例子也为数不少。 不过李奈知道海汉的高层们都不在这里居住,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仍然是住在胜利堡里,此外在胜利港以东亚龙湾的海岸线上,据说修建了不少专供给海汉首长居住的大型别墅,但李奈暂时还没有去实地看过,也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形是什么样。 到了这边,认识李奈的人就明显多了起来,走不了多远就有人招呼他,然后停下来寒暄几句。其中大部分都是来往于广东和三亚之间的商人,这些人哪怕不认识海汉执委会里那些不常露面的大人物,也肯定认得广州“福瑞丰”商行的三少爷,“金盾护运”的大掌柜李奈。毕竟现在从广州府发往省内各地的贵重钱物,至少有七成的护镖生意都是被“金盾护运”揽下了,能跟李奈交个朋友,不说生意上能便宜多少,至少能让对方对相应的买卖更上心一些。 当然了,还有一个众人皆知但不会轻易宣诸于口的原因,那就是李奈与海汉人的密切关系。江湖传言“福瑞丰”当初能够搭上海汉这艘顺风船一路飞黄腾达,主要就是靠了这位李三少爷在三亚跟海汉人谈判的结果。虽然不知道双方具体的交换条件,但海汉这几年有什么好事可是一直都捎带着“福瑞丰”,一路把李家捧成了广州府最红的大户。海汉出产最值钱的物件,一直都是由李家掌控在两广地区的代理权,几年下来都没有变过,光这一条就足以让李家赚个盆满钵满,令人羡慕嫉妒恨了。 而且海汉对李家的支持不仅仅是表现在生意方面,崇祯元年人家二话不说直接就派了几百大兵到李家庄解围,打败了围困当地流寇大军。之后更是协助李家搞起了护镖生意,以“金盾护运”今时今日的实力,随时都能拉出七八百全副武装的护镖队来,只要不是造反,自保肯定无虞了。明眼人自然看得清楚,这“金盾护运”的护镖队除了穿的制服之外,其他的基本都跟海汉人手下的民团一模一样,带队的镖师也多是从海汉民团退伍下来的老兵,这护镖队只要换一身皮,立刻就能变身海汉民团。 就算大明没什么人知道“带路党”这个称呼,但只要是在两广地区商场官场有点地位的人,至少也能看得出海汉与李家之间的利益瓜葛非同一般了。跟李家三少爷混个脸熟,说不定在三亚遇到什么事情需要帮忙,让李三少爷出面跟海汉人打个招呼就搞定了。 李奈自己当了两年多掌柜下来,棱角也磨平了不少,不像以前那么自我意识过强了,认识不认识的人与他打招呼,他都会带着笑脸一一给予回应。虽然他也知道很多人只是想在他这里混个脸熟,或者借着他的名号跟海汉高层搭上关系,但这并没有让他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 从车站广场出来,到李奈落脚的别墅,也就两里多不到三里地的距离,一路跟人打招呼,竟然花了一个多小时才走过来。等他到了自家院子门口,已经到了掌灯的时候。好在之前他下船的时候就派了别的随从过来打前站,此时倒是已经收拾准备停当了。常驻在这里的三名仆役站在大门口,低头躬身迎接他的到来。 李奈的这处两层别墅占地约莫一亩,完全按照海汉的设计风格建造,而非传统的中式院落。一楼是会客室、餐厅、厨房和仆人住所等等,二楼才是他的私人空间,包括有两间带全套海汉卫浴设备的卧室,一间起居室和一间书房。别墅的门窗大量使用了本地出产的平板玻璃,家具和铺设的地砖则全部是从广州运来,光是花在这装修布置上面的银子就足以在附近的居住小区买一套中档的花园公寓了。 别墅坐南朝北,其中一间卧室的窗户推开便能看到近在咫尺的临春河,海汉人将这种位置称之为“江景房”,光这一点就让这一栋别墅比靠东看不到江的别墅贵了两成。当然了,这对几年前就已经腰缠万贯的李奈来说只是小钱而已,能够花一点钱让自己的身心感到愉悦,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李奈上楼洗漱一番,换了套舒服的家居服,便下楼吃饭。驻留在这里的三名仆人中就有一名是专门挑选的厨子,每年都会到海汉人办的厨师培训班进行两次进修学习,以保证他做出来的菜品口味与胜利堡里的海汉首长们吃到的完全一样。当然了,厨房里所用的各种调味料和香料,也基本是全部照搬胜利堡的标准配备,就连厨房里的灶都是李奈当初托了关系,让陶东来那边派了专人过来监工搭建的,为的是确保火候也能达到同样的标准。 李奈很佩服海汉人在一些生活细节上讲究品质的做法,所以他有意无意之间也会效仿,尽量让自己的生活方式与模仿对象保持一致。他认为这将有助于自己去体会和学习海汉人的思考方式,至于这样做到底有没有实际的效果,李奈认为这次自己赶来三亚的原因就是最好的证明了。如果不是充分理解了海汉人的思维方式,并且从其角度出发去看待局势变化,的确很难推断出海汉接下来的规划打算。 由于李奈这次来得仓促,别墅的厨子并没有提前采购一些时鲜食材,不过还是克服种种困难,照着李奈的个人喜好,给他做出了全套的西式牛排套餐。 李奈曾经在胜利堡里吃过一次由海汉首席大厨樊伟操刀的牛排,当即便将其列入了自己的私家菜单,随后派了厨子去胜利堡学了这道菜。当然了,作为交换条件,这道菜是不可以出现在李家名下的酒楼饭馆当中,只能作为私房菜享受。 据说这道菜的做饭是来自于西番国家所在的欧罗巴大陆,不过传入海汉之后进行了诸多改良,在烹调手法上已经跟西方人的做法有了一些区别。比如这牛排的所选的位置就必须是牛身上的第六至第八对肋骨,并且要顺骨切下才行。而用来腌浸牛排让其入围的香料,有许多也是欧洲人的菜谱中根本没有的品种。 正文 772.第772章 官方喉舌 不过李奈桌上的餐具倒是没有像某些广东暴发户那样全部换成海汉玻璃制品,而是市面上常见的江西景德镇出产的青花瓷。这多少也是受了海汉人的影响,因为那帮处处讲究生活品质的海汉人最喜欢的餐具便是青花瓷,尤其以永乐、宣德、成化年间出品为最,而且必用官窑所出。 李奈不是很懂这些时常会批判大明种种弊端的海汉人,为什么会特别钟情于使用价值远不及海汉玻璃器的青花瓷。不过他能看得出海汉人对于瓷器倒是有着极大的研究兴趣,因为宁崎和陶东来都不止一次地跟他探讨过关于大明瓷器的造型、纹饰、胎釉、款识等方面的学问,分门别类的细致程度足以用来著书立说,他们对瓷器的认识肯定远远超过绝大部分的明人了。 既然海汉人都坚持认为青花瓷是好东西,一向相信海汉人眼光的李奈也就从善如流,将青花瓷列为了首选。如脂似乳的白色瓷器配上亮闪闪的银制刀叉,在李奈看来似乎的确有海汉人所声称的“逼格”,吃进嘴里的牛肉似乎也因此而变得更加美味了。 吃完晚饭之后李奈回到二楼的书房,仆役已经将近半月的报纸都放在了书桌上供他浏览。虽然李奈现在很少到三亚这边来,不过本地所出报纸刊物,他还是会让仆役每期都买下两份,一份留在三亚的宅子,一份用船送回广州。宁崎曾将报纸称之为“执委会的喉舌”,这话李奈可是一直牢记在心,从这些报纸刊登的内容中往往也能解读出海汉的新动向和未来规划。李奈能够准确推测出海汉准备在台湾岛殖民的计划,一部分信息就是来自于对海汉官方媒体披露新闻内容的解读。 目前海汉公开发行的官方报纸主要有两份,一份是针对海汉管理层、归化民干部、外部合作伙伴等特定对象发行的《海汉参考》,内容主要是官方最近发布的法律法规、开发计划、经济政策等方面的消息,也就是宁崎口中所说的官方喉舌了。《海汉参考》出刊期为半月,每月初一、十五出版,市面上并不公开发售,只投送给预订用户。当然了,普通人肯定是不会每月花五元钱去订阅这种官方报纸来看,他们会感兴趣的是针对一般民众发售的另外一种报纸。 《海汉快报》每十天出刊一期,每期定价只要两角钱,单价比起《海汉参考》要便宜十多倍,只要有收入的民众都能消费得起。而《快报》的内容定位就是各种民间八卦,山野趣事为主,加上诸多的宣传广告——报纸的发行价格如此便宜,一多半的原因还是因为上面刊登的各种广告摊薄了发行成本。即便是不识字的农夫、力工,到了《快报》发行日也会在放工后跑到茶馆,花几分钱买一杯最便宜的乌龙茶,听茶馆里驻场的读报先生宣读报纸上的内容。 这两份报纸都是由海汉宣传部组织编辑出版,但各有针对的发行对象和读者群体,市场竞争并不激烈。不过像李奈这样有闲钱的人,一般都乐于多掏几个钱把两份报纸一起订下来,在研究官方政策之余,也看看海汉民间的各种动向。 李奈按照自己的习惯先拿起了最近一期的《海汉参考》,七天前出版,不过这期报纸送抵广州的时候他大概已经在南下途中了,正好没有看到。头版标题新闻是《澎湖移民踊跃参军,刻苦训练海陆并进》,李奈大致看了下内容,是讲述从北方南下的新移民在抵达澎湖的移民基地后,有许多青壮男子都为了报答海汉的救命之恩而选择了报名加入民团,而当地驻扎的民团海陆两军都有,于是都各自吸纳了一部分新兵进行培训。 文章中既没有写出明确的新兵数量,也没有训练的具体内容,基本都是官方文笔,流于表面而并不会点出重点。一般人看过之后,大概只会接受到一些作用不大的信息,诸如北方移民正在迁入澎湖,当地有民团军驻守等等。 但李奈从中却注意到两个隐藏在文章中的信息,一是从北方迁入的移民规模估计不小,如果只是小打小闹地招募几十个兵,这种消息的份量肯定还不够登上官方媒体的头版头条;二是当地驻军就地训练新兵,而非送回胜利港的民团军训基地培训,这说明当地的驻军权限极大,亦或是有比较大的兵力缺口需要尽快填补,李奈个人认为可能是后一种情况——海汉人要在台湾殖民,自然需要分出一部分兵力驻守新殖民点,如果能够就近调动人马,显然要比从三亚千里迢迢调兵过去更为便捷省事。 在这篇新闻稿下面,还有一篇篇幅不长的评论员文章,署名是“天山奇石”,李奈知道这是宁崎在官媒上的笔名,当下便接着看了下去。文章中主要是讲述海汉移民政策对于拯救大明战争难民所起到的重要作用,在为海汉执委会的仁慈举动欢呼的同时,也对大明目前内外战事不断的状况表示了担忧。 李奈注意到结尾处笔者提到“大明目前所遇之困境,并非只是外敌内患同时作乱之果,实乃现行政体之天然弊病,无药可解。海汉援助虽可缓其一时之痛,却无法治其病根。北方之乱,尚无法展望其终结之日。天下乐土,只在海汉治下之地。” 这段文章的评述简直可以用“大逆不道”来形容了,不过以海汉今时今日在南方的影响力,就算再加十倍的大逆不道,官府也只会当作没有看到。海汉人把海南岛已经经营成了国中之国,难道福广两地的大官们真的看不到吗?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对此视若无睹,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凭大明这块招牌已经无法撼动海汉,冒然招惹海汉反倒会给自己惹一身骚。而且如今的福广两省官场上,有几个穿官服的敢发誓自己与海汉一点利益瓜葛都没有?得罪海汉人就等于是跟自己过不去,跟银子过不去,跟周围的同僚过不去,谁会愿意去出这种头? 也只有海汉人敢于这么明目张胆地宣扬这种反大明的论调,换个地方换个角色,早就被治罪打入大牢了。李奈对此倒是已经习以为常,毕竟宁崎可是说过“大明比海汉差了三百多年”这种话的人,在过去出版的《海汉参考》上也不止一次发表过类似论调的文章,要让他写出夸奖大明的文章,估计比登天还难上几分。 李奈继续翻看其他版面的内容,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大新闻,占据版面最多的是最新一期海汉基层干部培训班顺利结业的消息。这篇新闻通稿中不仅列出了参加进修班的学员名单和所属单位,而且还有众多海汉机构、协作单位和合作伙伴的贺词,报纸上的祝贺名单比学员名单要长了好几倍,这景象也是叹为观止。当然了,李奈很快就在下面的名单中找到了自家商行的名字,而且是在合作伙伴名单中排名第一,第二是“琼联发”,第三则是福建商会,足见“福瑞丰”的地位之特殊。 不过李奈更在意的东西倒不是这个名单的排序问题,而是这件事所折射出来的海汉社会变化。外面的人或许并不是很清楚“海汉基层干部”是个什么编制,但李奈却知道这其中的门道。海汉正是靠着自己培养的官僚队伍,逐步架空了治下地区的大明地方官府,而这些海汉基层干部,也一点一点地取代了原本由官府负责的田产、保甲、税赋、治安、卫生等方面的职能,重新组成了海汉式的社会架构。 李奈其实也说不清海汉人操弄的这套官僚体系比起大明到底有哪些优势,但很显然海汉官方机构运作效率要高得多,类似铺路修桥、兴修水利、开荒屯垦这类的事务,海汉人往往只用很短的时间就能完成大明地方官府需要一两年才能做完的工作。海汉所培训出来的这些基层干部,论文化肯定比不了读书人出身的大明官员,但实际操作和处理事务的能力却要强出不少。 李奈叹了一口气,草草翻完了其余的版面,然后将《海汉参考》放到一旁,拿起了《海汉快报》。或许是因为价格的愿意,这《快报》的纸质和印刷质量都比《参考》要略差一档,不过排版上要更为紧凑一些,毕竟不少版面要用来放置各类广告,每一寸纸面都是钱。 当然了,由于这份报纸针对的读者群体不同,所以其刊登的文章风格也与《参考》大相径庭。比如这一期的头版头条文章,新闻的标题就很耸人听闻——新移民拉帮结派之风何时能休。 李奈看了下文章内容,大意是讲由于近几年外来人口急剧增加,目前海南岛的人口结构日渐趋于复杂,而大量从外地来的新移民习惯于抱团取暖,甚至有一些人为了小群体的利益,不愿服从民政部门的管理,不肯接受统一的安置分配,其中也不乏试图暴力抗法者。 文中举了一个实例,上个月分配到陵水县的一批来自大明北方的移民,就因为水源问题与当地的黎人村落起了争执,后来还打伤了前去调解的民政干部。其中的经过写得绘声绘色,读起来颇有画面感。当然了,肇事者也因此付出了严重的代价,共有十七户三十六人涉事,全部被判了刑期不等的苦役。带头闹事的人直接被重判十年,以苦役营的条件,估计是没办法再活着出来了。 文章从地域文化差异出发,分析了造成这种状况的多重原因,不过最后文笔一转,认为其根源还是在于新移民的受教育程度不够,要教会这些大人或许稍微晚了一些,但现在至少还来得及教会孩子遵纪守法。孩子们如果不读书上学,学会应该遵守的规矩,那么长大后很可能就会落个犯法判入苦役营的下场。 结合刚才在《参考》上看到执委会决定要加大海汉教育机构普及规模的报到,李奈认为这篇文章应该是要以民间冲突这件事为官方的教育政策变化吹风,让民众能够更好地接受这种变化。 尽管海汉的教育机构对归化民有着种种政策倾斜,但还是有不少新移民笃信“读书无用论”,希望让小孩能早点从事力所能及的工作,赚钱补贴家用。而海汉这两年则是憋着劲地新建学校书院,花钱聘请了许多读书人对学龄儿童进行基本识字教育。为了能够将归化民中的受教育率进一步提高,海汉执委会已经准备要出台半强制式教育制度,即学龄儿童必须要入学就读,如果家长不配合或者是阻挠,那么可能就会采取一些半强制措施了,比如暂时取消家长的监护权,严重的甚至可能会因此而获刑。 虽然这篇报道的文风相当八卦,但李奈还是认为这也是一种宣传手法,海汉人需要借此来让文化程度不高的归化民们意识到孩子入学的紧迫性和必要性,同时也顺便接着新移民闹出的事情宣传一下遵纪守法、服从安排的重要性,震慑那些心头有某些不切实际想法的新移民。 文章故意没有对这起事例做出对错评判,李奈大致可以想象出这篇文章在民间会引起的讨论热度,毕竟新老移民之间所存在的矛盾其实已经是老生常谈的问题,而抱团这种现象也不太可能完全禁绝。但不管民众怎么讨论,大概支持读书将会是大多数人的共同意见,毕竟在海汉治下地区,能念书识字的人获得出人头地的机会非常大,不像大明那样非得考取到一定高度的功名之后才能获得入仕机会。 如果不是身份敏感,李奈其实也早就有过入职海汉做个干部试试的想法。就算做不了地方官,他认为自己协助施耐德管理几家商行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正文 773.第773章 学习方法 不过话说回来,李奈还是很羡慕海汉教育制度所取得的成果。虽然这套制度实施并没有几年,但目前所培养出来的人才着实让外人眼馋,类似于小宝、符力等人,无论到哪里都足以独当一面了。而以大明传统的教育制度,这些出身贫苦的少年多半只能延续父辈的生活,继续在社会底层挣扎,就算能侥幸读两年私塾认识几个字,大体上也无助于他们改变自己的人生。 但海汉变废为宝、点石成金的能力拯救了他们,不过短短几年时间,这些少年便从李奈初识时的懵懂无知,变成了如今无数归化民心中想要效仿的榜样。而早几年各个商家为了能够学到海汉的造物之术,专门选派来三亚当学徒的子弟,现在也陆陆续续地有了一些成绩。不过海汉当初收这些人也是设有机关,入学之时就签了学徒合同,即便学成出师,也必须要继续留在海汉治下工作至少两年的时间。当然了,这些青少年在三亚待上了几年之后,即便毕业也未必还会愿意回到大明了。 李家几乎每年都会从族中选拔一些头脑聪颖的子弟到三亚这边求学,几年下来陆陆续续也有三四十人了。除了极少几个调皮鬼因为不守规矩而被海汉主动清退之外,绝大多数人目前仍在海汉治下的书院、作坊、农场等机构里学习先进的知识。李奈在李家的高层中算是来三亚频率最勤的一位,每次过来只要有足够的时间,都会抽空接见这些族中后辈,所以对于这些人的状况也比较了解。 虽然与这些后辈的接触机会不是很多,但李奈也明显能感觉到其中一部分人的心已经不在李家这边了。如果海汉肯放开口子给他们一个归化入籍的机会,那起码有六七成的人会选择放弃大明的国籍。至于说学成归来为李家、为福瑞丰效力,估计还抱着这个念头的只有十之二三了吧。 李奈并不会怪罪这些后辈到了三亚之后就逐步改变了初衷,因为他也很清楚想要靠着这种简单的学习模仿,将海汉的知识学问搬回大明去进行复制,并不能让福瑞丰成为能与海汉平起平坐的竞争对手,充其量也就是从单纯的代理经销商转变为可以自产一部分初级产品的综合代理商。海汉的生产技术可以学,但海汉的工业体系,管理制度,运营技巧,却不是这些学徒们所能搬回去的东西。 李奈的一个表弟是第一批到三亚学习军火制造技术的学徒,几年下来早就已经学会了制造海汉早期出品的二七、二八式火绳枪,但问题在于离了海汉的工业体系,制造这种武器就几乎只能依靠全手工完成,而其批量生产的精度就远远达不到海汉量产火绳枪的水平,甚至连弹丸都无法做到通用。此外由于纯手工制作所需的时间更长,枪支的制造成本也会相应上升,如果要达到与海汉产相近的质量,枪管的材料和所有的弹药也都得从海汉购入,最终算下来其实还没有直接从海汉人手里买划算,于是这个表弟学成之后也只能去做做武器维护维修的工作,至于家族原本想要自行建个作坊制造火绳枪的打算也就此作罢了。 类似这样的情形,在大明商人派学徒到海汉这边学习技术的大潮中并不少见,许多商人一开始只是盯准了那些利润最高的门类,并没有考虑其照搬到大明的可行性,但实际操作中过了一两年之后才慢慢发现,原来学到的都是屠龙之技,也只能在海汉人手底下派上用场,一旦回到大明就全无用处了。 不过尽管学习的成果与商人们的预计有所偏差,但每年仍然还是会有大量“委托培训”的生员来到海汉辖区当学徒。对于商人们来说,哪怕学不到太多的实用技术,这种学徒模式依然是维系双方关系的好办法,同时也能为商人们提供一个专属的消息渠道——毕竟很多事情不能单听海汉官方的一面之词,如果有自己人安排在三亚这边长期生活,那么自然也能得到一些更为确实的情报消息。 但这些学员在海汉的学习生涯是有天花板存在的,至少在他们获得归化籍之前是无法突破上限的。一些专业性很强的课程,只有归化籍的学员才能学到,而外来学员只能学到“怎么做”,却学不到“为什么要这样去做”。而《快报》上所刊登的海汉将要加大教育普及力度的吹风文,李奈认为这也将在未来影响到外来学徒工、委培生在海汉体系中的地位。原本他们或许因为专业人才的短缺,还能接触到某些关键性的岗位和信息,但海汉加大对自己人的培养力度之后,不消多久就会有人逐步填补这些外来者的位置,顶替掉他们在海汉治下的工作机会。这对于某些一心想要依靠学徒挖走海汉核心技术的商人来说,大概并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当然了,《快报》上的这篇文章将真实目的隐藏得比较深,如果不是李奈这种熟悉海汉政策并且有过深入研究的人,很难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这篇文章会带起什么样的节奏。李奈决定这次回去之后,便要向父辈建言,让某些生活在三亚又心向海汉的族中后辈得到解放,自行选择是否加入海汉归化籍。这样做或许短期内会承担一定的经济损失,毕竟这当学徒也是另外交了学费,不过长期来看肯定会有助于李家的地位得到进一步稳固。说不定过个三五七年之后,这些从李家庄走出去的青少年也会有机会成长为海汉归化民中的骨干,到时候所能给予李家的帮助,或许就不是学着造个火枪,吹个玻璃瓶能相提并论的程度了。 李奈取过桌上的纸笔,将自己刚才想到的事一一写下来。否则明天一觉醒来,说不定就忘了此时的一些重要想法。 随从敲门进来,往书桌上的灯盏里添了些油,拨亮了灯芯,然后换了一壶才沏好的热茶,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李奈写完之后继续翻看报纸,这第二版是他最喜欢的内容,关于民团战事的连载报道。从七月开始的这一系列的连载已经有十几期,内容主要是来自今年上半年于福建海峡爆发的澎湖战役。虽然这场战役从作战强度来说其实并不算太激烈,不过由于战地记者的文笔出众,对于战争过程的描写能够让读者身临其境,因此这个连载也是大受好评。据说从连载发布以来,《快报》的销量就逐月增加,而且还有继续上升的势头。 李奈最初看了两三期之后便对这个连载着迷了,还试图通过自己在海汉高层的关系私下联系作者,以便能从对方手里直接买到写好的稿子,免得每一期看完都得等上十日才能看到后续的故事。不过驻广办的何夕直接明了地让他死了这份心思,因为执笔者是海汉民团驻闽指挥官钱天敦的未婚妻罗舞丹,不管李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试图联系身份特殊的作者肯定都是不妥的行为。 李奈也自然不会傻到为此而引火上身,当下赶紧就打消了念头。不过这倒是没有影响他对于这个连载的喜爱,新的一期出来之后甚至要读上好几遍才能过瘾。 今天这期也书接上回,讲到十八芝接连派出两支船队与海汉舰队殊死缠斗,但其目的却不是为了阻止海汉舰队攻击马公港,纯粹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让岛上的海盗部队及家属能有时间撤离当地而已。当李奈看到海汉舰队最终还是慢了一步,放跑了十八芝主力的时候,忍不住也是为此而扼腕叹息。不过他肯定想不到海汉军方其实多少有点放水的嫌疑,为的是将十八芝驱赶向日本列岛的方向逃亡,以便今后能够找到一个合理对当地动武的借口。 两支齐装满编的海汉舰队在海战中是什么样的情景,李奈通过连载的文字描述加上自己的脑补,倒也可以将当时的作战场景勉强拼凑个七七八八。他虽然是文人出身,但对于这种壮怀激烈的战争场景也是十分向往,只可惜除了当年的李家庄之战,他就没有再次亲临战场观战的机会了。 故事在海汉先头部队登陆马公港滩头时戛然而止,尽管知道战事已经快要到了尾声,但李奈还是感觉意犹未尽,希望这个连载能再长一些。但想想等待后续的痛苦,李奈又觉得这连载尽快了结也不是坏事,免得让人整日牵肠挂肚地放不下。 李奈目光转向下一版,全是密密麻麻的豆腐块文章,内容基本都是外来商家在本地招募员工的启事。三亚开埠之初,人力资源倒是比较便宜,不过随着这里的日渐繁华,消费水平也一天天赶上了广州,加上本地多数居民都是已经入籍海汉的归化民,并不会轻易失业,且收益要比大明百姓更高,因此外来商家在本地雇佣员工的价格也是跟着水涨船高起来,需要有一技之长的岗位,薪酬水平甚至已经超过了广州。 李奈在这里面也找到了自家的招募启事,“福瑞丰”在本地的办事机构需要招募两名熟悉******交易模式的“项目经理”——这个词还是李奈从海汉人那里学过来的。具体的要求是“通晓海汉法律法规,熟悉大宗货物的基本行情,有相关工作经验、海汉籍、懂番语者优先”,而开出的薪酬也很有竞争力,每月三十两银子作为底薪,根据业绩享受一定比例的提成,表现优异者最快一年便可升职分店掌柜,并可享受由“福瑞丰”出资报名的高级经理人培训进修课程。 李奈自己也旁听过这个课程,的确是有不少的“干货”,不过他当时听的课可是由施耐德主讲,内容质量非常高。二如今位高权重的施耐德,大概根本就没有闲工夫再去职业培训学校里讲课了。类似这样的进修课程,施耐德顶多能在开班的时候露个脸,讲课的一般都是他以前带的徒弟、助手或秘书之类的人物了。 李奈继续翻看后面的内容,版面上就是广告居多了。目前的三亚港已经不是海汉作为独家供应商,南来北往的海商们会运来各种货物,而本地及其低廉的交易税又不断地催生更大的交易规模。在市场扩大到商人们已经无法通过吆喝来进行宣传的时候,选择在报纸上刊登广告就成为了一个非常有效率的新办法。 从最开始的新奇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快报》上刊登的广告所涉及的行业也是越来越多,内容也是越发的花样百出。比如这一期的广告版面就有一家酒楼的广告十分醒目:新店开业,免费就餐! 再看下面的内容,只要有兴趣的食客于某日至某日间持这份报纸莅临酒楼,就有机会在结账时获得当桌全部消费免单的待遇,每日将公开抽出五名幸运儿,而没能抽中大奖的食客,也同样可以按消费金额的十分之一获得打折代金券,算下来也相当于是九折结账了。 不想可知,一定会有不少老饕会去这间新店碰碰运气,虽然可能只有几十分之一甚至更低的机会,但对于喜欢将希望寄托在抽奖上的人来说,几十分之一在开奖前就等同于百分之百了。 当然了,要在广告中占据最醒目的位置,这家酒楼所付出的广告费估计也不是小数目。前次“福瑞丰”的商栈为了在本地脱手一批广州运来的水果,也在《快报》上做过同样位置的广告,结果卖完水果的利润只能堪堪抵消了广告费用而已。当然了,这对于广告主“福瑞丰”来说仍然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因为要是没有做那个广告,这些水果大概就只能全都砸在自己手里了。 正文 774.第774章 媒体的作用 虽然李奈也不是很清楚《海汉快报》具体的发行量,不过实际数据肯定是要远远超出发行间隔长,单价居高不下的《海汉参考》,海南岛上除了琼中那些交通不便的山区之外,只要是沿海地区的市镇、港口,几乎都能买到《快报》。就算与三亚南北相隔的琼州府城,现在已经被海汉人改名为海口城的所在,《快报》上市发行的时间也只比三亚慢了一两天而已,对这份十天发行一次的报纸来说,时效性还是能有保证的。 像李奈所认识的外来客商,就算没有订阅文风艰深晦涩的《海汉参考》,也一定会按时购买《快报》,而且一期都不会拉下。《快报》上所提供的消息更为直观,作为对市场动向比较敏感的商人,往往能从报纸上那些看似没有什么阅读价值的招聘启事、促销广告乃至花边新闻里嗅到味道,从而对自己的经营策略做出相应的调整。 这两份报纸的文风一官一民,一正一奇,宣传效果也是相辅相成。大明虽然也有邸报,但内容和形式都远不及海汉这套操作方式灵活,传播效果也就差得多了。而且时间一长,民众都会将这两份报纸上所刊登的内容当作金科玉律,甚至在某些商业纠纷的时候,还可以用商家在报纸上的宣传内容作为旁证,也足见其公信力已经十分可观。 除了这两份官媒之外,其实海南岛也开始有民间人士自行组建报社,定期发行报纸。当然了,要进入这个行当,首先得获得海汉宣传部和司法部的双重许可,其次负责人必须是海汉归化籍,且需入籍一年以上。此外报纸的内容、定价、发行渠道等等,也全部都需遵从海汉法律法规,一旦违反便有可能会被吊销经营许可。 尽管相关的规定十分严格,许可证也不是那么容易申请下来,但这几年还是陆陆续续地有民间媒体开始出现。当然由于消息来源的局限性,民间媒体也不可能在新闻权威性方面和官方媒体竞争,但官媒发行时间固定,限于版面,刊登的内容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聪明人仍然可以从中找到很大的操作空间。 例如在海南岛的几处主要港口,几乎都会有类似船期表一样的报纸,其版面不多,内容大部分就是最近三至五日本地港口的船只出航安排,顺带着刊登一点海贸相关的小广告。这种报纸的编者大多本来就是港口掮客出身,对于本地港口码头的状况十分熟悉,会比较用心地将载人、载货的消息分类刊登,信息的时效性和实用性都非常强。其针对的读者群体也很明确,发行量不算大但相对比较稳定。类似船行、商行,乃至港务管理部门,都会订阅这种报纸以作参考。 再有像儋州这样的文风兴盛之地,也有书院、诗社加上赞助商等组织联合起来共同出刊,内容自然是以诗文为主。这种媒体功利性不强,但读者群体却是海汉关注的重点之一,因此多少都会对其刊登内容的宣传方向有所约束,甚至会通过赞助商施加影响,使其更偏向于给海汉树立正面形象的舆论导向。 此外像黑土港、香港岛这种已经发展了一段时间的海汉殖民区,也会出于自身宣传需要,在地方上发行公众报刊。不过这些地方往往会因为专业人才有限,没有办法效仿三亚这边搞全套的官媒机构,只能是和民间合作组建半官方性质的报社,用民间的人,做官方的事。唯一有实力自行搞一套完整宣传班子的地方,大概也就只有罗舞丹所在的澎湖基地了,毕竟她穿越前就是狗仔队出身,穿越后也一直都在从事宣传方面的工作。不过澎湖地方太小,搞报刊的意义不大,罗舞丹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与福建地区的文化交流和对外宣传上,暂时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当然了,诸如此类的民间报刊,李奈是没什么兴趣去翻阅的。“福瑞丰”名下有自己的船行,要去到哪里根本无需求助外人,随时都可以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至于那些文人所办的期刊报纸,李奈更是兴趣缺缺,他本来就是一个实干主义者,对于文人喜欢空谈的作风并不感冒,否则也不会放下了自己考取的功名,走上了经商这条路。 不过李奈倒是觉得海汉人积极兴办媒体,通过这种方式将民间舆论和话语权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做法的确相当先进。如果大明有能人可以早十年八年想到这样的方法,或许现在的天下不至于如此动荡。以李家今时今日的财力和影响力,倒是可以在广州府试试自己搞一家类似的机构,效仿海汉的操作模式,慢慢在广州建立影响力。 当然了,要启动这件事,驻广办八成都会参与进来,并且很有可能会干预未来的宣传方向。但李奈倒是觉得无所谓,只要能把事情做起来,适度的妥协也是可以接受的。毕竟这事做起来之后受益的也不止海汉,李家同样可以利用这种宣传渠道来促进和发展自家的其他生意。李奈打算明天再去胜利堡走动的时候顺便去拜访一下宁崎和陶东来,看看他们是否会支持自己的这个打算。 第二天一早,李奈起床洗漱完毕,用过早饭,便打算出门走动一下。但没想到一大早,就有访客成群结队的登门了。 既没有预约,又这么早就赶着上门的客人,自然不是什么身份显赫的贵客,来的全是“福瑞丰”和李家在三亚本地的子弟,其中大部分都是正在海汉人手底下培训的各行业学徒,还有几个是“福瑞丰”在本地的商栈、店面等机构的负责人。他们昨天晚上才知道李三少爷又不声不响地来了三亚,于是一大早便过来请安了。 李奈原本还想着今天抽个空自己去微服私访一下自家的生意,看看这些人平时的表现如何,倒是没想到风声传得如此之快,这些人连一点空隙都没给自己留下。当然了,既然人都来了,李奈自然也不会对自己人拒而不见,当下便让手下人安排这些访客在楼下候着,自己回到楼上的书房中一一传见。 与学徒们会面交谈的时间倒是花不了多少,一般就是问问近期的学习生活状况,再随口了解一下有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汇报或者帮助的事情,就可以端茶送客了。平均一个人有两三分钟的接待时间就足矣,花了大概一个小时出头就把来访的后辈子弟全都打发了。 之所以要先接见这些学徒,是因为李奈知道他们中有很多人一早还要上工上学,如果在这里耽搁久了,势必影响正事,所以三两下弄完了就赶人离开了。而各个下属商业机构的负责人就没那么忙了,除了街边的早餐摊子,这么一大早也没什么别的生意在忙。再说这些人各自还有属下可以做事,在这里多耽搁一会儿也不至于影响到正常经营。 不过接下来会见下属机构的负责人就比较耗时了,这些人可不是打着空手来的,几乎都是抱着厚度不等的账簿来见李奈,目的自然是当面汇报近期工作了。口头上的汇报只是一部分,最直接有效的办法自然还是向上司出示账簿,以此来表明自己在近期所作出的成绩。 “福瑞丰”五年前刚开始跟海汉合作的时候,只在本地开始了一家商栈,后来又陆续开了饭馆和专供海汉人娱乐的高级会所。在海汉站住脚跟,并不声不响地吞并了崖州之后,看好海汉的李家就加大了在三亚地区的投入,各种商业机构也是一家接一家地开了起来。 截止目前,隶属于“福瑞丰”及李家名下产业的各类商行,已经在三亚开设了多家分支机构。除了“福瑞丰”商行和“金盾护运”在本地的分号之外,还包括有两间商栈、两间饭馆、一间高级酒楼、一间只对海汉人营业的娱乐会所、一间船行、一家药铺、两间旅店、两处专属码头及配套的仓储设施,此外还有直接向李继峰负责的投资机构,专门负责处理李家在三亚地区投资的农林、基建、房产等大型项目的相关事务。 这些机构的负责人基本都是从广州选派过来,不是李家子弟至少也是沾亲带故,亦或是已经为李家效力两三代人的忠仆。这倒不是李继峰不敢把生意交到外姓人手上,而是在海汉辖区的这种环境当中,如果不是跟李家有着不可割裂的关系,很容易就会受到外界诱惑,放弃自己的现有职位,入籍海汉替真正有钱的大财主打工去了。 李家虽然很有钱,给属下的待遇也着实不低,但跟海汉人给手下开出的待遇条件相比,也还是存在着一定的差距。别的不说,就说这房产,海汉人手下的归化民干部只要头衔带个“长”或是“主任”,基本都会在三亚或胜利港分配到一套房产。虽说市值一两千海汉元的房产对李奈这样的大老板来说只是小钱,但如果要让他给每一名掌柜、管事、帐房都发放一套作为福利,那还是有点承受不了。 除此之外,海汉人对自家员工在医疗、劳保、置产、子女入学、职业培训等等方面所提供的待遇,也是足以让外来的务工者羡慕嫉妒恨。李家为了能够保住手下的得力员工,也是不遗余力地为他们争取到同等或相似的待遇,而为此所付出的经济代价也是相当可观了。 至于那些无法提供类似条件的外来商家,难免每隔一两年就会走掉一批人,其中一多半都在离职之后立刻入了海汉归化籍。为了能够制止这样的状况持续下去,一些商家不得不每隔数月就将人员进行大范围调动,以免自家的得力员工经受不住外界的诱惑选择跳槽。虽然跟海汉人做买卖赚多赔少,钱景可观,但对于商人来说也的确存在着一定的经营风险,人才的流失就是其中之一。 李家虽然拿出了浑身解数来保证员工的待遇,但也还是无法完全杜绝有人选择离职投奔海汉,李奈自己就曾经不止一次在巡视三亚分支机构时遇到过下属直接当面请辞的状况。当然了,相比别的商家,李奈认为自家的状况已经算是相当稳定。至少在今天所会见的这些人当中,并没有谁打算要向自己提出辞呈。 李奈一边听着下属们的口头汇报,一边翻看他们带来的账簿。核对账目是一件耗时耗力的工作,李奈并没有足够的精力去对每一个分支机构的账目进行仔细核查,主要还是通过账簿来大致了解一下近期的经营状况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比如某酒楼的账簿上,就会很清楚地特别标注海汉人来消费的情况。如果在某一个时期内海汉人来光顾的次数突然明显减少,那么李奈就会过问是否酒楼在菜品或服务的质量上出了问题。亦或是店面辐射区域内出现了新的竞争对手,将自己的主要客源给夺走了。 又例如药铺的账簿,如果某一段时间海汉突然加大了治疗外伤药材的购入量,那李奈就会推测或许海汉民团在此之后会有对外的作战行动。如果是订购了大量消毒用途的药材,那么或许是有新一批的移民会在近期到港了。 类似这样的情报信息收集技巧,李奈也算是跟海汉人接触久了之后无师自通。从自家在三亚的这些商业机构的经营状况当中,可以推断出不少有用的信息,也正是因为这个独特的本领,李奈越发受到其父李继峰的信任,虽然身在广州的时候居多,但却依然对三亚这些分支机构的经营方向有着决断权。能够从账本中发现潜在的威胁和机遇,李继峰在李奈现在的年纪上可还没有练出来这个本事。 正文 775.第775章 游说高层 当然除了通过账目信息脑补推测海汉的新动向之外,查账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了解近期的经营状况。由于三亚这边的分支机构一直都是由李奈定期查账,所以情况也比较熟悉,随便看看就能发现是否有异常的状况。而这些掌柜、管事都知道自家三少爷跟海汉人的关系十分密切,发现账目不对随时都可以找海汉人对账,因此也不敢在账簿中玩什么欺上瞒下的猫腻。 在翻看自家码头的货物出入库记录时,李奈注意到数据似乎与自己过往的印象有些出入,便开口询问道:“怎么近期从南洋入货的香料多了不少?” 负责码头仓储事务的管事叫李丙,也是李氏族人,辈分上算是李奈同辈。不过在李奈面前他也不敢拿什么架子,闻言忙躬身应道:“三少爷,这多出的南洋香料并不是西番的货,而是海汉的货。” “海汉的货怎么记在南洋的条目下面?”李奈有些不满地问道。 “三少爷,这香料的记录一向只记产地,至于货主都另行记录在商栈的账目中,是以码头货仓的记录上面只写了来自南洋。”李丙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李奈轻轻拍了拍头道:“看账本看太久,脑子都看糊涂了,竟然忘了这一茬。” 李丙应道:“三少爷事务繁多,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不记得,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海汉人以往卖的香料都是自家种植的,怎么如今还要从南洋进口?”李奈奇道:“难道他们接的香料订单已经多到来不及供应了?” “非也非也,这香料并非他们在南洋购买回来再转卖给我们。”李丙摆摆手道:“这是金兰港产的货。” “哦?金兰港的香料都已经开始出货了?”这个消息倒是让李奈稍稍有些惊讶。 “今年是当地种植园出产第一年,量不算多,据说明年至少会在今年基础之上多出两倍。”李丙用肯定的语气回答了李奈的疑问。 安南南部海岸线上的金兰港是安南内战结束之后被划给了海汉作为租界区使用,李奈虽然还没亲自去到过那里,但也听说过当地的港口条件非常好,甚至还远在三亚之上,海汉有意将当地建设成一处大型综合港口。当然了,在周边地区的附属项目开发当中,自然也少不了海汉的某些拳头产品,比如回报率极高的热带经济作物。 作为嗅觉灵敏的投资商,“福瑞丰”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有海汉执委会出面背书的投资项目,因此在金兰港当地的种植园区中,也有“福瑞丰”及其他一些投资商的股份在其中。而签订协议时所选择的回报方式,就是日后从当地的产出中获得一定的实物份额。近期运抵三亚港后送进“福瑞丰”货仓的这些南洋香料,正是金兰港当地产出中属于“福瑞丰”的份额。 “海汉人……动作还真是快啊!”对此李奈除了感叹之外,也没什么好评价的了。 海汉开发海外殖民地的速度的确快得惊人,安南内战结束到现在也才两年多时间,但类似金兰港这种开发时间不算太长的殖民区都已经开始有了产出,李奈认为这已经足以让海汉在南海地区的竞争者们感到汗颜了。 李奈在这次南下之前就已经听说荷兰人在巴达维亚吃了大败仗,险些连自家老窝都被连锅端了。而这一役势必将影响到荷兰人在南海的影响力,作为海汉在南海的主要对手,荷兰人大概很难再有机会从坑里爬出来了,毕竟海汉人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主,逮着这种机会肯定要对荷兰人落井下石了。 不过李奈的判断是海汉大概不会立刻南下,毕竟安不纳岛这个地方才收到手里不足半年,而且当地的开发规模估计也撑不起海南舰队大举南下作战所需的补给。因此李奈的判断是海汉会在别处找荷兰人的麻烦——比如说与福建隔海相望的大员。当地的荷兰人孤悬海外,势单力薄,而巴达维亚那边也陷入麻烦之中,肯定够不上这么远的地方了,与大员港近在咫尺的海汉人要是没有趁着这个机会出手打压荷兰人,那李奈反倒是会看不起他们了。李奈之前对海峡局势变化所做出的推测,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来自这方面的考量。 当然了,无论如何,金兰港现在有了产出,对于李家这样的投资商来说肯定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李奈又将香料的入库统计重新看了一遍,默默估算了一下广州府目前相应的市场价格,心中已经对这一笔投资回报有了大致的概念。虽然说不上是多大的天文数字,但运回广州发卖赚个几千两银子应该还是在情理之中的。 李奈也不好因为自己之前的疏忽而指责李丙的汇报不够详细,他虽然有权限查这边的帐,但香料生意的确不是他所负责的范围,李丙也没有义务要主动向他汇报这个变化。 这一番账目只查了一半,就已经到了午间,李奈便顺势将这些掌柜管事都留了下来共进午餐。午后又花了快两个钟头,才总算在头昏脑涨中完成了这项工作。 打发走了属下员工之后,李奈洗了把脸,然后便吩咐随从备轿去车站。他打算今天再去胜利堡转转,继续向施耐德吹风,随便也问问在广州合办报纸的事情是否可行。 但李奈今天的运气似乎不是太好,他抵达胜利堡的时候,才得知施耐德今天临时出行,去莺歌海视察工作去了——据说是给当地刚刚完工的盐场四期扩建工程剪彩去了。 本来这差事应该是轮到陶东来去的,毕竟他才是正主建设部的主管领导,不过就是那么不巧,海口城外的新港改造工程也是在今天竣工,陶东来分身乏术,只能让施耐德代劳了近的一处,他自己则是提前一天去了北边的海口城。 两个拜访目标都不在胜利堡,李奈无奈之下也只能作第三种选择,去找宁崎谈谈。毕竟他知道宁崎目前除了教育、民政之外,也在监管文化、宣传这方面的事务,办报这事找他聊聊也是可以的。 宁崎倒是在他的办公室里,不过李奈找到他这里来的时候,外面还排着四五名访客,看着装打扮全都是归化民干部,倒是只有他一身士人服装显得格外显眼。 不过李奈可不会傻乎乎地在队伍末尾干等,毕竟他经常来往于海汉各个高层人员的办公地,这些大人物身边的工作人员也都成了熟识。 宁崎的秘书是两年前从崖州招来的一名遭受冤狱的书生,被海汉解救之后就死心塌地的入了籍,然后就一直在宁崎手下做事。李奈过去时常会来拜访宁崎,跟这秘书倒也是认识的。主动上前打过招呼之后,秘书便让他稍等片刻,进屋向宁崎通报去了。 不得不说人熟好办事,不一会秘书出来,便请李奈先进去与宁崎会面。李奈朝还得继续排队这几位拱拱手,便自行入内了。 宁崎正伏在案上奋笔疾书,见他进来也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示意,李奈也不催促,先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宁崎花了几分钟时间写完批示之后,将文件交给等在旁边的下属,示意他可以走了。 “李老板这么急着找我,是出什么大事了?”宁崎跟李奈也是十分熟悉了,不需再作客套的寒暄,直接便切入主题了。 “来胜利港办事,顺便看看各位老朋友啊!”李奈将手里提着的小罐子放到宁崎桌上:“知道你喜欢喝茶,这是潮州产的凤凰单枞,回头你尝尝,要是喜欢以后给你多弄点来。” “李老板,你这可是无事献殷勤啊!”宁崎拿起罐子在手中掂了掂,看着李奈笑眯眯地打趣道:“说吧,有什么事要找我帮忙的?” 李奈正色道:“宁总这话可就见外了,你我君子之交,我又岂会以小利诱惑于你?” “想不到你是正义感这么强的人,是我看错你了。”宁崎哪会轻信他的说辞,继续开玩笑道:“那你要是没什么急事,我就只能先送客了。你也看到了,外面还有一堆人等着找我办事。” “且慢!”李奈见宁崎真打算端茶送客,赶紧放弃了继续斗嘴的打算,道出了自己的来意:“我来的确是有事想请教于你,你先回答我问题,说完就撤,不耽搁你太久的时间。” “你先说来听听。”宁崎点头应道。 “昨日我在家中翻看报纸之时,忽然想到这种做法何须局限于你们所辖之地,如广州府也可依葫芦画瓢操作,开个一两家报社。宁总觉得如何?”李奈试探着问道。 宁崎看了李奈一眼:“你打算出钱搞报社?” 李奈正色道:“若是海汉觉得可以,我的确愿意出资一试。” “报社可没有做海贸来钱快。”宁崎提醒道。 “这个我明白。”李奈点头应道:“我并不是为了挣钱才向你提出此事,就算这门生意不盈利,我也有兴趣试试水。” “看样子你已经把前因后果考虑得很清楚了。”宁崎笑道:“那你是觉得你们老李家在广州府的影响力还不够大咯?” “老李家的影响力,不就等于是海汉的影响力?”李奈回应道:“毕竟这办报之事,缺了你们的帮助也是不行的。” 李奈昨晚就已经将这事考虑清楚,在广州办报,李家的人脉、财力都不是太大的问题,关键还是要有懂行的人来主持这件事,不然光靠自己这种一知半解的门外汉,能把报纸办好才见鬼了。这件事如果办成了,的确是如宁崎所提到的那样,李家在广州府的影响力和话语权势必又会有所提升,但相应的收益肯定也不会只是李家独享,海汉肯定也能顺带着从中获取到不少好处。李奈就算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的事情,宁崎肯定也早就已经想到了。 李奈也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跟宁崎来来回回的兜圈子,因为这件事对双方而言都没有太大的迫切性,但如果办成了又都能收到好处,他知道宁崎肯定是不会拒绝自己的建议,唯一拿不稳的地方就是宁崎会对这种合作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我个人倒是不反对你的提议。”果然宁崎的回答就在李奈的预料之中:“如果你能够代为处理好官府的情绪,我觉得这的确是一个可行的项目。” 如果要说海汉没有想过在广州出版报刊,那肯定是骗人的。但这种东西的确十分敏感,地方官府只要没蠢到爆炸,自然能察觉到这种宣传方式对于大明统治权威的伤害有多大。如果由驻广办牵头去搞这件事,九成九会受到官府的查禁。哪怕他们不敢把海汉得罪得太厉害,也一定会想法设法地阻止这种刊物在广州的发行。 但如果操办此事的主体换一个角色,那或许效果就会有些不同了。哪怕全广州的人都知道李家跟海汉关系密切,但李家主事的人可没有任何一人公开投奔海汉,依然是大明的子民。而李家在地方上的人脉也足以让官府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别把言论搞得太过火就行。 “官府方面,可由我出面去游说,毋须担心。”李奈很有把握地说道:“广州府的知府、通知、通判、推官,守城的指挥使、同知、佥事,统统都不是问题,打通关节的费用方面也可有我方全部承担。” “这么大方?李老板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宁崎赞道。 李奈摆摆手道:“做不做这件事,每年都要给自己衙门烧香的。反正都要上香,也不差多求他们办一件事了。花出去的钱,回头再慢慢通过广告之类的营收赚回来便是。” “考虑得挺周全啊!”宁崎这次竖起来大拇指,他看得出李奈连未来的盈利方式都已经考虑进去了,的确不是在闹着玩。 正文 776.第776章 商定细节 想要在广州组建一间报社,零零碎碎需要一一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他们两人在短时间内也无法敲定所有的细节。因此就算宁崎口头上同意了李奈的提议,目前也只是达成粗略的意向一致而已。宁崎接下来也还得将此事向执委会报备,然后协调相关的机构,调配人员去广州筹备实施这个项目。此外印刷报纸所需的设备器械、纸张油墨等等物资,大概也得从三亚运过去,所需统筹安排的部门也是不少。 李奈第二天又去胜利堡拜访,但却被告知执委会的高官们正在闭门开会,一律不会客。找相熟的工作人员一打听,说是相关的会议议程估计要两三天才能完成,李奈虽然急于知道海汉对开发大员岛的态度,但他也没办法催促海汉,只能是继续耐心等待消息。 又过了三日之后,施耐德那边终于派了人来通知李奈,让他去胜利堡面谈。 “这次你提的两件事,执委会原则上都已经批准了。”见面之后施耐德便给了李奈一个好消息:“最快下个月就可以付诸实施。” “那我这边需要作何准备?”李奈脸上掩饰不住的欣喜表明了他现在的心情。如果这两件事情都能得到实施,那对李家未来的发展必将会有极大的推动作用。特别是能够踩上大员岛这块跳板,对李家因后向北方拓展生意将会有很大的帮助,也无需担心福建的同行对海峡航道近乎垄断的经营方式了。 “先说报社的安排吧。”施耐德应道:“报社最好是放在城外,与我们驻广办相近的地方。地方嘛,初期有个三进的院子差不多就够了,前面会客,中间当编辑部,最后一进院子当印刷车间和仓库。你在广州地面上人脉广,花点心思张罗一下,把场地搞定了,我们这边就尽快把人和物资都送过去。” “这好办,回头我就去发个电报,让家里人尽快把场地的事弄好。”李奈信心满满地应道:“最多七日,就把这事敲定。” 胜利堡目前已经向极少数合作伙伴开放提供收费的电报服务,可以将需要传达的信息通过电台传至广州的海汉办事处,再由驻广办派人登门送到接信对象手中。当然了,这种在外人眼中被视作“仙术”的通信方式收费也是相当可观的,电报每一字的内容就需要二海汉元,折合官银二两,这基本就是此时一名普通广州市民的平均月收入了。 这价钱还别嫌贵,因为一般人就算有钱也没有资格享用这种高级服务,而能够有资格用的,也不会特别在意这点小钱。毕竟从三亚到广州的航程需要数日,信息传递效率极为缓慢,而海汉的无线电报服务却可以在半日之内将消息传递到位,对于李奈这种分分钟几百上千两进出的土豪来说,花个百十来两银子就能省下好几天的时间,这买卖简直划算得不得了。 “除了场地之外,还需要从广州本地招一批人。”施耐德仔细给李奈解说道:“我们这边出的人主要是负责采编消息,组织印刷、发行,但具体做排版、印制、贩卖这些体力活的人,还是从本地招人比较方便。” “这也没问题。”李奈点点头道:“李家庄书院这几年里一直开办有扫盲班,识字的人也多了,用自己人比较安心一点。” “听宁崎说官场上的关系你们会出面去打点,这方面你比我专业,我就不班门弄斧了。”施耐德笑道。 李奈连连摆手道:“施总这话真折煞我也,我这点手段,还不都是跟着海汉各位首长学来的。” 李奈这话还真不是刻意谦虚,几年前他刚开始和海汉人接触的时候,还是刚刚弃文从商的半吊子,对于人情世故、利益纠葛方面的事情也是懵懵懂懂。不过后来经常混迹于驻广办,跟施耐德、何夕、马力科等人都十分熟悉,而这几个人全都是在商场官场社会上打拼多年的老油条,各种花式套路层出不穷,李奈跟他们混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自然也是有样学样,慢慢也学会了不少手段。 施耐德正色道:“现在负责广东事务的马力科马主任,跟你也是老相识了,他虽然不是干宣传的出身,但政策性的东西还是拿得比较稳的。关于报纸经营方面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也可以就近找他讨教。” 李奈应道:“这事我放脑子里了,待回到广州,第一件事便给马主任派帖子请他吃饭。” 施耐德笑了笑,转移话题道:“办报的事情就先说到这儿,接下来说说台湾的事。嗯,大员岛在我们的地图上一直标注为台湾,这你也是知道的。” “知道知道,其实叫什么名字不重要,地方在谁手里才是关键。”李奈笑嘻嘻地应道。 李奈这话已经说得相当本质,最早抵达台湾岛的西方殖民者将其称之为福尔摩沙,意即“美丽之岛”。但隔海相望的大明并不使用这个称呼,民间称台湾岛北部为“鸡笼”,称西海岸为“北港”,称南部为“大员”、“台员”、“台窝湾”等等,官方也有称其为“台湾”或“东番”的提法。但真正大陆政权拿下这个岛屿并将其正式命名为“台湾”,其实是在清朝年间的事情。而目前这个时期对于这个与福建隔海相望的大岛,不管官方还是民间都还没有一个公认的冠名。 李奈做了那么多关于台湾岛的功课,自然也知道海汉人对这个地方的称呼有异于比较普遍的公众认知,就如同他们将琼州岛成为海南岛一样。不过海汉人对于地名的改动往往都是伴随其控制范围的扩张同步进行,也只有他们已经或者正在纳入治下的区域,才会对该地区进行重新命名。至于西方番人对当地的命名,大概也只有他们自己才会使用,海汉人肯定是不会买账的。等日后海汉人拿下这台湾岛的实际控制权,要叫它台湾还是湾台,也就是执委会发个公文的事情。 “你是自己人,有些情况我就不刻意瞒着你了,不过你也知道我们的保密制度,所以你在我这里听到的消息,最好就不要流传出去了。毕竟涉及到之后的招商规划,你也知道这传开了对你家其实没什么好处。”施耐德放慢了语速,好让李奈能有充分的时间消化自己这番话中的含义。 李奈自然是心领神会,连连地头道:“规矩我是懂的,施总大可放心。就算是为了日后的生意,我也肯定会管住自己的嘴。” 施耐德点点头,站起身走到后方的墙边,墙上是一幅两米乘两米幅面的大地图,其右上角处便是台湾岛的所在之处。 “台湾岛的西海岸基本都是沿海平原,天然的港口并不算多,我们在前期的考察中已经去实地看过了几个备选地点,目前也基本敲定了首选地。”施耐德的手指在台南的海岸线上戳了一下,却没有指出具体的位置。不过李奈也很知趣地没有追问这种细节,既然施耐德现在愿意详谈当地的开发计划,那么获知具体的信息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我们登陆台湾岛,最大的顾忌就是荷兰人。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已经搞定了荷兰人,让他们乖乖闭嘴,不插手干涉我们的殖民计划。”施耐德不无得意地说道:“只要荷兰人不出来碍事,我们向当地输送移民、建设前期工程,就不会存在太大的问题。” “为什么不直接赶走他们?让荷兰人留在那里,对你们今后的规划也没什么好处吧?”李奈不解问道,不过看着施耐德笑而不语的模样,李奈忽然醒过神来:“不对!以你们的精明程度,怎么可能只会要求荷兰人做到不插手的程度而已?只怕这背后必定隐藏着某种肮脏的交易!” “什么叫肮脏的交易!你这家伙不要整天把从何夕那里学来的市井俚语挂在嘴边。”施耐德笑着应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荷兰人愿意用人口贸易来换取一段时期内的和平相处而已。” “用移民买平安?”李奈一下就领悟了施耐德的意思:“他们倒是把脉摸准了,知道你们对人口需求一直都存在缺口。不过他们从哪里弄人给你们?大员港当地也就一两千人吧?” “从日本和朝鲜两国引进移民。荷兰人有自己的渠道,既然他们愿意开出这样的条件,那就先看看实施的情况了。如果他们只能打嘴炮,做不到承诺的条件,那再考虑武力驱逐的方案不迟。”施耐德并没有试图隐瞒这件事,因为这两个国家并不在李家商业帝国所能辐射到的地方,荷兰人与这两国的贸易跟李家也不存在任何的竞争关系。 “但荷兰人这么做,岂不是等同于在战场上给敌人输送给养,让你们变得越发强壮?”李奈摇头对荷兰人的策略感到不可理解。 “他们是没得选,输血至少能保证我们在一段时间内不会采取过激手段,如果不这么做,他们或许就没有机会在大员港待到下一年的年底了。”施耐德毫不掩饰地夸耀道。 此前军方的确是多次提出过拔掉大员港这颗钉子,以确保海峡航道的安全,参谋部甚至已经为此制定了几套攻打大员港的作战方案。如果荷兰人对海汉入驻台湾岛表现出敌意,那么驻扎在澎湖的民团部队或许就会采取一些比较激进的手段,来解决大员港的这些荷兰人。 当然了,后来知情识趣的荷兰人所开出的条件的确令海汉高层无法一口回绝,权衡利弊之后,还是跟荷兰人达成了继续和平相处的协议。尽管双方心中都很清楚这个协议的约束力和时效性都相当有限,但一边是不愿浪费军力进行无谓的战斗,另一边则是希望能借此苟延残喘,得过且过,能混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于是就有了《澎湖补充条款》这么一个奇葩协议。 虽然明知是饮鸩止渴之举,荷兰人也只能故作不知,将这个买卖做下去。至于说巴达维亚那边的东印度公司总部在知道汉斯做主签了这个协议之后,会不会对他的糊涂举动大发雷霆,那就不是海汉所需担心的问题了。当然了,以目前所知的情况来看,巴达维亚城因为今年的战事所受的损害及其严重,估计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大员港这么远的地方了。 不过李奈对于荷兰人的未来也并不是特别关心,只要有海汉民团坐镇当地,他就觉得足够安心了。他所关心的还是另一个问题:“那当地的开发还是以之前的招商模式来进行吗?” 施耐德没有直接回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说明情况:“我们在当地考察的港口非常大,可用来建设码头的海岸线比海南岛现有的几个大港加起来还长,所以在民用码头方面,我们会留出足够的空间用来招商。” 李奈试探着问道:“那就是说即便我家和福建那位同时竞争,也有足够的空间容得下我们?” 施耐德笑道:“再多个十家八家也是容得下的。” “那可有什么需要提前准备的事项?”李奈继续追问道。 “你家又不是第一次参与殖民区建设项目,不要装新手来套话行不行?”施耐德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李奈的目的。 李奈倒也不以为意,讪笑着说道:“能多了解点情况,准备也能做得更充分一些。不过规划的港口规模这么大,那只怕不是一两年能建得完吧?” “两年不行就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基建这种事,只能慢慢去完成的。”施耐德对此看得十分透彻:“现在慢主要是可用的劳动力太少,以后我们治下的人口越多,基建速度就会越快。想当初建这胜利堡,前前后后一年多才算完工。到今年年中建澎湖基地,不过一两个月就能投入使用了,这就是进步。” 正文 777.第777章 优势巨大 强大的基建能力无疑是海汉能够快速开拓疆土的最大法宝之一,相比这个时代的同行们需要花费二三十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才能在海外建立起一处成型殖民区的水平,海汉的殖民速度足以傲视同时代的竞争者们。 从早期跨海殖民黑土港和珠江口开始,海汉的殖民规划就在实践中飞速地得到完善加强。如何选择和规划落脚点,如何从无到有地建设殖民定居点,如何使其能够在短时间内实现基本的自给自足并在后续能有盈利的产出,如何将其有效地纳入到海汉的行政管理体系当中,这些让别国竞争者们感到棘手的问题,海汉都依靠着近四百年的经验累积得以一一克服。 如何在陌生的海外环境中快速确定一处适合的殖民点,这毫无疑问是海汉的强项。其他竞争者需要为此花费经年累月的努力,甚至是无数财产和许多人命的代价之后,才能在茫茫的未知世界中找到一个环境适宜的落脚点,而海汉高层只需要对着电脑资料库里的卫星地图,将后世那些著名的港口城市一一调出,对比之后权衡自己的需求和实际操作难度,再从中选择一处最合适的地点即可。 而找到落脚点也仅仅只是殖民地建设的第一步而已,由于自然条件和运输手段所限,早期抵达落脚点的殖民者人口规模往往十分有限,就连建设赖以为生的居住地都需要很长时间。而在此期间后续的物资补给很可能因为海上路程遥远而时断时续,从而因此而大大拖慢整个殖民地的建设进程。有一些殖民点甚至会因为距离大本营太过遥远,迁到当地的移民更像是被流放的犯人,在很长时间内都只能靠着最原始的农牧渔维持生活,根本谈不上有什么额外的产出,更无法通过贸易来赚取利润扩大殖民地规模。 海汉在殖民过程中的规划和将其进行实施的能力简直可以吊打同时代的竞争对手,每每在开辟一处新的殖民点之前,相关部门就已经做好了相应的规划,比如前期安置移民的数量、基建工程的设计施工、后续的补给供应,以及安全保卫、区域职能设置等等。 由于海汉手里掌握着较为详尽的地理资料,因此每一处新殖民点的开发都是带着强烈的目的性,要嘛当地有丰富的可开发资源,如黑土港、石碌等地,要嘛是较为重要的航道枢纽,如早期在珠江口占领的万山港和后来被海汉拿下控制权的香港岛,还有一种就是当地有着非常优越的港口条件,不先占下来简直就对不起自己,比如安南的金兰港和即将开发的台南高雄港。 这种带有强烈目的性的殖民地开发进程就比竞争对手那种到处撒网,多数时候以占地为目的殖民方式高明多了,资源的集中使用使得海汉殖民点前期的建设过程都会被压缩到很短的一段时间,移民抵达当地后也无需担心未来的生计问题,相关部门早就为他们做好了规划安排。既然是如安不纳群岛这样孤悬于南海之中,又没太多自然资源可供开发的海岛,农业部也为其准备了种类繁多的热带经济作物种植项目,未来这方面的产出所带来的收益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殖民地开发中还有一点就是距离所带来的管理问题,这对于海汉的竞争对手们来说几乎是无解的,漫长的海上航程所带来的问题不仅仅是信息的传递缓慢,而且很容易因为交流沟通的不顺畅造成殖民地与宗主国、殖民地与殖民地之间的误解和矛盾,时间一长就很容易会出现一些不可调和的问题。而海汉在这方面也是同样具备了得天独厚的优势,无线电台这种神器足以让海汉在各个殖民地之间保持较为顺畅的信息交流体系,在政治、经济、军事等各个领域都可以借助这种手段来让殖民地保持对海汉的归属感和服从性。 基于超越时代的技术优势和地理资料积累,海汉在殖民地开发建设中所取得的傲人成绩就不难理解了。李奈虽然对于海汉手中掌握的各种黑科技了解有限,但他这几年一点点目睹海汉的不断扩张,对此也有着切身的感受。 距离较远的安南就不说了,珠江口的万山港和之后的镇南港两处由海汉开发的港口,李家都是有份参与其中,李奈去这两个地方也都不止十次八次了,对于海汉人如何开发建设以港口为基础的殖民点已经十分熟悉,施耐德说他是装新手套话,倒也的确没有冤枉他。 李奈只好正面提问道:“要往里边投钱投人都好说,但你刚才把港口开发的规模吹得那么大,能不能先给个大概范围,前期需要扔多少进去才够资格上桌子一起玩?该准备的事情,也好早点着手去做。” “这次够资格上桌子的……一省之地不会超过五家吧!”施耐德随口说了一个让李奈有些震惊数字,不过他旋即又继续说道:“不过实力不够的也不是不能参与进来,可以用抱团的形式投资嘛!” “成立投资公司?”李奈跟着海汉人玩了几年,自然也知道施耐德等人最喜欢采用的操作方式。 “没错。”施耐德点点头道:“台湾岛的这处港口跟别地方的不太一样,执委会既然定下了要在当地开埠建港,那就安心要做出点样子来。正因为当地的港口规模大,所以从规划期就要考虑日后的管理便利性。把中小经营规模的商人集中到一起,用一块招牌管理,对我们来讲也要省事得多。” 以股份公司的形式组织大明商人对海汉治下的新区域新项目进行投资,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当初开发胜利港的时候,就由明商参股组成了大型投资商“琼联发”,对胜利港投钱投人参与开发。至于说投资效果,只能说谁用谁知道,看看“琼联发”当初的十多家股东现在的状况就知道了。之后海汉在儋州、海口城、安南、香港岛等地所组织的类似投资,往里面砸钱最多的就是“琼联发”这批最早尝到甜头的投资商。 但这种模式时间长了还是会暴露出一些制度上的缺陷,比如新的投资项目出现之后,往往就会被财大气粗类似“琼联发”这样的商家一股脑全包下来,而原本有意向的新投资商就很难从中挤出一个位置来,最后不得不放弃与海汉进行这类的深度合作。以至于海汉在近期的一些招商项目当中,不得不明确行文限制类似“琼联发”这种商业巨无霸的占股份额,同时组织中小规模的商家抱团成立新的投资公司,以求能够让更多的商家参与到海汉的项目中来。 “琼联发”这种商业组织所投资的对象主要都是收入稳定、回报期长的大型种植园,而类似专属码头这样的基建设施,则基本都会由各个商家自行投资。这原因也很简单,有些商家并没有自己的船行,本身所做的买卖也不是以海运为主,投资到码头基建上的获益就相对较少。而类似李家这种生意已经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大商户,能够在每个港口都拥有自家的专属码头,毫无疑问会给自家生意的运输和贸易都带来极大的便利。 不过修建码头所需的花费极大,特别是要达到海汉港务管理所要求的水平,就必须要大量使用海汉所出产的水泥,还得装配海汉产的各种装吊货物的大型器械,以及铺设快速转运轨道等等,整个基建工程的花销并不是每一个商家都负担得起。如果把商家单独拉出来衡量,的确施耐德的说法也不算夸张,能够独力承担修建码头费用的商家并不会太多。 海汉人怎么变换游戏规则倒是其次,李奈只要确定自家能继续有得玩就行。他这次风风火火从广州赶来三亚的目的,就是确定自家在海汉的下一轮游戏中不会被撇到一边无法参与。能够从施耐德这里得到确定的答案,其实之后具体的招商措施和实施步骤倒都是其次了,对李家来说,问题完全可以简化成投资多少、回报率高低和回报期长短,而海汉人从来没在这几个方面亏待过李家,李奈对此十分放心。 李奈临走的时候,施耐德还给他开了一个条子,让他拿着条子去通信部拍电报回广州。李奈拿着条子去了通信部,然后拟了一条长电文发出去,花了他一百多元的流通券。大意就是让广州的家人赶紧在当地找好报社所需的地方,然后开始准备人手,参与海汉即将开始的新殖民地项目。当然了,出于保密的需要,李奈在电文中并没有半个字提及海汉的新殖民项目会位于何处。 广州的那边接到李奈的电文通知之后,大概是李继峰亲自接手了事情,只过了三天就收到回电,称所需的报社场地已经准备就绪,就在广州东门外的珠江岸边,距离海汉驻广办大院仅仅百米之遥。李家行动如此之快,让宁崎都有点怀疑他们是不是早就悄悄地把驻广办周围的地皮房产全都买下了。李奈得到广州的回复之后,这才放心地离开三亚,乘船北归。 12月11日,一支由十一艘船组成的小型船队离开三亚港北上。除了桅杆上悬挂的红蓝锯齿海汉旗之外,这支船队看起来与往来海上的商船船队别无二致,不过这支船队装运了大约七百名即将前往台湾岛落脚的移民,他们将会成为首批常驻当地的海汉归化民。船上除了搭载这批移民之外,压舱货全是各种物资补给,以便能让这批移民在当地渡过登陆之初的困难期。 在这支船队出发三天之后,另一支船队也从香港岛铜锣湾码头驶出,目的地同样也是台南。这支船队一部分乘客是广州方面近期招收的一批新移民,大约三百人上下,另一部分则是由李家秘密组织的一支建筑施工队,共八十余人,他们的任务是在当地协助修建民房、码头,以及其他的基建设施。 12月16日,由五艘作战船只和两艘综合补给船组成的船队驶出澎湖马公港,以海上训练的名义往东南方向驶去。这支舰队的目标与前两支船队一样,都是台南的高雄港,其任务便是在移民抵达当地初期,为移民营地提供武装护卫,同时也负责维持当地的治安。 17日18日两天,两支分别来自海南和广东的船队也陆续抵达了预定海域,在先期抵达的战船指引下,缓缓地驶进了高雄港的港湾。上次海汉民团来此勘察的时候,已经选定好了主登陆地点,就是位于后世高雄爱河入海口附近的海岸。提前抵达这里的民团部队已经登陆上岸,在外围大约一公里的半径上部署了多组巡逻人员,以保证不会遭受来自外界的突然袭击。尽管上次来的时候已经跟本地的土著居民谈拢了条件,但谁也不敢保证这些土人会不会信守之前所达成的协议,必要的兵力部署也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移民们在登陆的头几天里都是住在可容纳二十人的大型行军帐篷里,而他们在这个阶段的任务就是平整基地,挖掘排水沟、储水池,修建厕所等基础设施。直到第四天开始,移民们才在工匠的指挥下,将从船上卸下的预制木板和其他构件运到预定地点,开始拼装搭建房屋。这种活动板房主要还是按照以前的思路,以黎族的船型屋为外形参照,而结构上则是进行了更多的改进,使用大量预制件来简化房屋搭建的过程。熟练的工匠指挥七八个力工,只需一两天时间便可以搭建起一间可容八到十人居住的新式船型屋。 正文 778.第778章 新殖民地 按照执委会的安排,台南高雄地区殖民点的前期护卫工作将由驻澎湖的海汉民团部队全权负责,不过这次带兵到高雄的不再是澎湖基地最高指挥官钱天敦,而是他手下的年轻军官陈一鑫。这倒不是钱天敦托大,而是此时他正在澎湖与许家商议高雄地区的开发合作事宜,一时半会也脱不开身。 陈一鑫虽然年轻,但在万山港和镇南港已经做了好几年军事主官,对于这种驻守殖民点的任务倒也驾轻就熟。这次调来高雄驻扎的部队包括了三百四十余名海军和三个连编制的陆军,除了海上有五艘战船作为保障之外,陆军也装备了六门小口径火炮,并且准备在位于北端出海口的旗后山上修筑灯塔和岸防工事,以便防御可能出现的海上来敌。 高雄港虽然有一北一南两处出海口,不过南边的出海口只是旗津半岛上的一处豁口,水深较低,航道通行能力差,水位低的时候甚至整个旗津半岛会连成一体阻断进出航道。因此南边的航道基本就只能限时通行一些小型渔船,上次钱天敦带的舰队来这边考察地形,连吃水较浅的侦察艇都差点陷在南出海口水面下的沙洲中。而另一个时空中的后世高雄港也是直到1967年为了能够让高雄港出入10万吨级大船,才将南边的出海口彻底挖深挖宽,形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二出海口。 在这样的地理环境下,守军基本只需扼守北出海口两端的旗后山和寿山制高点,就可以完全控制高雄港的出入航道。而民团海军所选择的驻地,便是高雄港外围狭长的旗津半岛内侧海岸。另一个时空的高雄港仅在这条海岸上就修筑了足足十公里长的港口码头,开发的空间十分巨大,别说驻扎在澎湖的海军舰队,即便是把海汉现有的军用船只全部集中到这里停泊也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目前陈一鑫所面临的防御压力并不大,毕竟过去在海峡活动的十八芝等海盗团伙已经被驱逐去了远海,现在海峡对面是自家盟友,隔壁是已经服软的荷兰人,本地的土著马卡道人也已经做过沟通,双方都释放出了足够的善意。再加上还有近在咫尺的澎湖基地作为后盾,高雄港的外部安全还是比较有保障的。驻扎在此的民团部队除了基本的防御巡逻之外,更多的精力还是放在了维持本地的治安秩序方面。 从海南、广东、澎湖三地汇集到这里的军队加上移民、工匠、船员等等,人口规模已经达到了一千七八百人,其中大约有千人是今后将长期生活在这里的移民。后续的几个月当中,还会有移民和其他工作人员陆续抵达这里,预计明年上半年定居在此的人口就会超过三千。但由于海南岛本地用于维护民间治安的警力一直都存在着巨大的缺口,无法调配充足的警力到新殖民地,所以这部分的职责就必须要由民团来分担了。不过新殖民地早期都是施行军管制,这已经成为了海汉的惯例,钱天敦手下的特战部队本身就有很多人是在军管时期的黑土港参军入伍,对于这种状况早就习以为常,所以无论执委会还是民团军,对此都没有提出任何的质疑。 被挑选输送到高雄地区的移民倒也比较好管理,从三亚送来的移民全都是已经入籍一段时间的归化民,有不少是成年后分家出来开枝散叶的青壮。而从广东送来的几百人虽然大半还没有入籍,但也都在李家庄移民中心住了一段时间,该让他们了解的规矩也都已经教过了,管理上难度不大。再加上荷枪实弹的军人所带来的威慑力,肯定比只有警棍作为武器的警察要强得多,一般人在这种环境下还是不敢轻易犯事的,毕竟就算是鸡毛蒜皮的小罪,在军管时期也都会被判直接送进苦役营劳改。 当然了,也还是有胆大猖狂到敢于顶风作案的家伙存在,比如登陆头几天移民营地里就接连发生了好几宗个人财物失窃案件。有人趁着移民们上工地劳作的时候,闯空门到帐篷里把别人的流通券翻出来偷走了。虽然金额不算大,总共也只有不到两百元的流通券失窃,但对于普通民众而言这些钱绝不是小数目了,归化民入籍后升到三级劳工,一整年的收入也才百元左右。 陈一鑫亲手接管了这个案子,要查清真相其实并不算困难,只要把线索理理清楚就不难圈定犯案者的大致范围。陈一鑫打算趁着这个破案机会,也稍稍在本地民众和部下面前刷一下个人声望。 高雄港的移民营区目前分为甲乙丙丁四个营区,而目前的失窃案全都集中发生在丙区。由于各营区之间都用栅栏进行了区隔,其他营区的人想要进入丙区,除了走有人值守的大门之外,就只能破坏栅栏了。陈一鑫在这个帐篷区转了两圈之后,确定栅栏没有人破坏的痕迹,便要求归化民干部把近几天的出工安排拿出来进行核对。在失窃时间里留在营地中的人,自然嫌疑最大。 由于目前正在组织建设正规的移民居住区,绝大多数劳动力每天都要上岗劳作,留在营中的老弱妇孺也会被分派到准备食物、打扫营区卫生等相对轻松一点的任务。而儿童则会各营区集中到一起,由专人进行文化课的教育。除了这些人之外,也会有极少数因为伤病而留在营中休养的人,陈一鑫在确定了疑犯范围之后,便决定对这些留在营地里的人进行排查。 用这么简单的手段进行调查之后,陈一鑫很快就发现丙区某个集体帐篷里连续三天都有人因为生病而未能出勤。而恰好在这三天当中营区便接连出现失窃案,很难让陈一鑫不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然后他派了一队人到营区中将这三人提了,并把他们的行李一一打开查验,果然在三人的个人物品中发现了几乎等额的三份流通券。这三人都是从广州的移民营地送过来,而当地并没有对移民发放过流通券,这显然不可能是他们以前存下来的劳动所获了。 这么简单的手法,在后世用来拍刑侦剧估计连一集都戏份都拍不出来,陈一鑫也只是抱着顺藤摸瓜的念头试试看,想不到很顺利地就抓到了人犯。分头提审之下,很快这三人便招了供。 原来他们本就是在广东各城流窜作案的一个盗窃团伙,听说海汉治下富庶,便打算混到海汉的地头上继续做老本行。但他们没料到在番禺的移民营地待了一段时间之后,并没有被送到号称“琼州第一港”的三亚去,而是跨海来到了这么一个未经开发的海岸。 海汉人想在这里开埠建港,而他们想的却是如何能尽快弄一笔钱离开这里。从广州来的新移民都被打散分到四个营区中,让已经入籍的归化民以老带新促使他们尽快适应新的社会环境。但这几个家伙在发现流通券的作用之后,便暗暗起了歪心思。三人私下一合计,就用轮流请假的方式,趁着营区的人都出外劳作的时候,溜入其他帐篷作案。 虽然最初出现案情的时候,民政干部也怀疑过留在营地里休养的病号有作案嫌疑,但嫌疑人第二天痊愈上工去了,营地却继续出现失窃案,也就在一定程度上洗清了前面的嫌疑人。而陈一鑫毕竟是来自后世,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并且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这些人的底线,直接便命手下先拿人,再找证据,直接就把真凶擒获了。 审问之后得知,他们还有一个同伙在另一营区,当下便有士兵领命去将那人也捉了回来。不过这条险些漏网的鱼其实也挺冤的,他因为运气不好没能跟同伙分配到同一营区,因此根本就不敢随意下手,到案发时还一起案子都没做过,结果就这么被同伙白白给出卖了。 破获案情这么简单的盗窃案,对陈一鑫来说的确没有太多的成就感,从他接手到破案,前后也就几个小时的事情。不过丙区的民政干部却将陈一鑫奉为救星,因为这案子要是拖下去破不了,那么营区管理人员必定会因为失职而遭到问责,说不定连好不容易得来的公务员职位也会丢掉。陈一鑫能够这么快就查明案情,抓获犯案者并追回赃物,的确是帮营区管理者们免去了一个大麻烦。 人赃并获,口供也有了,接下来就是处理了。不过高雄港目前虽然是军管区,但陈一鑫也不会就直接自作主张判了这几人的惩罚。于情于理,他还必须得向本地的民政事务主官通报一声,何况人家的来头的确也要比他更大一些。 被执委会分配到高雄港主持殖民、基建等事务的官员,是在建设部、商务部及工业部多个部门同时身兼数职的安西。 安西是土建专业出身,胜利港建设初期他便被分配到胜利港盐场当主管,并且一手筹划实施了之后的铁炉港盐场、莺歌海盐场、儋州湾盐场、以及安南黑土港盐场、金兰港盐场的修建和运营。可以说海汉的盐业生产体系,几乎都是由他打造出来的,而正是这些盐场所出产的海汉精盐,以更好的质量和低廉的价格打败了官盐,成为海汉贸易体系中不可或缺的一项硬通货。 在经过了几年的奋斗之后,安西当然早就不用再亲力亲为地在盐场盯着生产了,自然有这几年中带出来的归化民干部负责具体的工作。而这次执委会决定在台湾开辟殖民地,安西也就凭借出色的个人条件入选了负责民政事务的主官名单。 论民政管理能力,穿越者中有大把的人都能胜任,毕竟这么几年锻炼下来,许多人都在地盘的不断扩张中积累了基层管理的经验。不过安西最终还是凭借他的土建专业出身赢得了执委会的青睐,因为高雄港这种新殖民地有大量的基建工程需要实施,而选派安西去当地担任主官,那么建设部也就不需要再另行委派技术官员过去主持工程了。 此外安西主管盐业运作已经有近五年的时间,这中间由他经手的对外盐业贸易总额已经多达数百万两白银,在商务谈判、贸易运作方面,也已积累了丰富的操作经验。对于高雄港未来的商业定位来说,有这么一个懂行的人坐镇也会让执委会更为放心一些。 当然了,如果安西有兴趣的话,他也大可在高雄港的海岸上再建一片盐场,继续把他熟悉的老本行带到当地。以海汉在盐业经营方面的路数,不消一年时间,大概就能把岛上的盐业贸易都抓到自己手上了。 不过据说有执委向他提出最后一个建议的时候被他驳回了,理由是台湾最好的天然盐场并不在高雄,而是位于荷兰人控制的大员港与早期被十八芝移民过来的汉人地盘之间,也就是后世嘉义县布袋镇所在的海岸。在穿越前的那个时空中,布袋盐场与渤海湾的长芦盐场,海南岛的莺歌海盐场并称为我国的三大盐场。作为盐业主管的安西有一个私人愿望,就是在有生之年集齐这三大盐场的成就。布袋盐场的位置与澎湖隔海相对,与高雄的直线距离也只有不到一百公里,安西自然不愿在高雄港的海岸上费时费力地修建盐场——按照海汉现在的扩张速度,拿下布袋盐场地区也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安西的年龄比陈一鑫大了七岁,到现在已经三十出头了,而且他在海汉内部的地位和所做出的贡献也远远超过陈一鑫这个后辈,因此目前高雄的领导班子搭配是以安西为主,陈一鑫为辅。关于治安案件的处理,陈一鑫自然也要征求一下前辈的意见。 正文 779.第779章 公捕公判 “教练,营区失窃案已经破了,抓获案犯四人,人赃并获,这是口供。”陈一鑫还是习惯于用“教练”这个绰号来称呼安西,不过这种这样的称呼也仅限于穿越者内部使用,归化民可不会有人这么大胆。 安西快速翻看了一下口供,点点头道:“干得不错,这事要是再拖下去,也会影响民众的情绪。既然人都抓到了,那就走程序吧。” 安西所说的走程序即是指走司法程序,不过目前高雄港这边还并没有健全完善的司法体系,真要完全按照司法流程走,那还必须得把这几个人先押回澎湖审讯,判决之后在送到海南岛或其他地方的苦役营中服役。 陈一鑫提醒道:“教练,这要走流程的话,送回澎湖判决,出了结果之后再在这边公布消息,前前后后大概又得多等四五天,这对安抚民众的情绪不利吧?” 安西略一沉吟,也觉得陈一鑫这话说得有道理,这些新移民来到这未开发之地,对他们而言未来一切都尚未可知,在目前这个阶段对海汉官方的心理依赖程度是非常大的。如果他们觉得连基本的个人财物都无法得到官方的保护,的确有可能会在民众当中引起更多的不安情绪。 “你的是意思是简化流程,就地处理?”安西反问道。 陈一鑫点点头道:“按照之前的做法,军管地区、军管时期,对犯罪活动都是从重从严处罚。我听钱将军说过以前在黑土港刚开埠的时候,还有过当众宣判行刑吊死犯人的情况。虽说我们营地里发生的失窃案还不至于判死罪,但及时必要的惩戒措施,还是能起到震慑不安分的人,安抚普通民众的作用。” 安西想了想,便肯定了陈一鑫的意见:“那干脆就不要往后拖了,今天下午提前半个小时放工,然后在营区外开个公判大会。” “好,我马上去安排。”陈一鑫起身向安西敬了个军礼,便告辞离开了。 当天下午,移民们被集中到营区外的海滩上,他们被告知等下将在这里对前些天数起盗窃案的犯人进行公开判决。不管是怀着看热闹还是别的什么心态,民众们对此倒是都表现出了比较关注的态度。特别是从广东送来的数百名新移民,只知道这里的地方官府职能已经完全被海汉的管理机构所取代,还尚未真正见识过海汉的打击犯罪手段,这个公开审判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一种新的经历。 陈一鑫抓紧这中间的时间在海滩上用各种包装木箱和修建棚屋用的预制板材临时搭了个四尺多高的台子,以供安西发表讲话使用。不过略微有点遗憾的是海汉库存的高音喇叭已经为数不多,高雄港这边并没有这种高级设备,安西的讲话也只能用铁皮喇叭人肉扩音了。好在安西在穿越后也在基层干了一段时间的群众工作,对于这种举着铁皮喇叭演说的宣传方式倒是并不陌生。 “这让我想起了五年前刚开始带着人建设盐场公社的时候。”安西从陈一鑫手里接过铁皮喇叭,手指轻轻在上面敲了敲:“当时就靠着这玩意儿指挥手下搬砖,我那时候还没学会海南方言,说的话他们都听不懂,他们说的话我也听不明白,着急得不得了,半天下来嗓子就哑掉了。” “想不到五年之后我们还是得继续玩这个。”陈一鑫哈哈笑道:“等下你要是嗓子顶不住了,给我打手势,我上台替换你。” “没那么严重,行了,我看时候也不早了,开始吧!”安西收起笑意,朝陈一鑫点头示意,然后走上发言台。 安西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台下席地而坐的民众目光,他这些日子在各个施工现场和移民营区都巡视了若干次,所有人都认得这位海汉首长,也知道他的身份就是本地的父母官。 “各位父老乡亲,各位海汉公民,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高雄港公捕公判大会!高雄港管理委员会,海汉民团驻高雄港部队,以及高雄港公安局,将对近期在移民营实施盗窃作案的黄丙昆等四名罪犯进行公开宣判。” 安西的声音回荡在海滩上,虽然下面黑压压地坐了上千人旁听,但在这个时候都是一片寂静,并没有人交头接耳议论。有小孩试图要跑出去玩耍,也被大人紧紧抱在怀中,唯恐其扰乱了会场的秩序。 会场的周围每隔数米就有一名荷枪实弹的海汉民团士兵,为了能够把场面做足,陈一鑫已经出动了手头上的所有机动力量。除了在几艘作战船只上待命的水手外,其他隶属于军方的人员全部都已经出动。 在安西所站的台下,更是密密麻麻地站着两排士兵,将台子与下面的人群区隔开来。即便是场中发生什么异动,这种保障也可以护卫安西的人身安全。 “……民团军官陈一鑫中校亲临犯罪现场勘测,指明了案件的侦破方向,并迅速抓获了罪犯,人赃并获,追回了之前数起失窃案的所有涉案财物……” 花花轿子众人抬,陈一鑫把安西捧得这么高,安西当然也不吝在发言中帮陈一鑫刷一刷存在。安西在海汉官僚体系中混了几年,这种默契根本无需事先言明,自然知道该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方式表现出来最为合适。 “带犯人上来!” 随着安西一声令下,陈一鑫将手轻轻一招,已经准备好的民团士兵就如拎小鸡一般将四名五花大绑的罪犯拎到台上,顺势便按到地板上跪着。 “经查,黄丙昆等四人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其犯罪行为已在本地民间造成极坏的影响。按照《海汉治安管理处罚条例》,以及《临时军管区管理办法》,经高雄港管委会、驻港民团及司法单位合议之后,我代表海汉执委会及海汉司法部,宣布对其处以下惩戒措施。” 安西稍稍停顿了一下,见台下观众的眼光都集中在自己这边,这才继续宣布道:“人犯黄丙昆、郑尔、廖贯,因盗窃罪判处苦役三年六个月;人犯苏旦,因其未直接参与盗窃犯罪活动,只以合谋论处,判处苦役六个月。以上人犯,即日押赴海南苦役劳教场所服役。” 单以刑期而论,安西的量刑的确比较偏重,比如在三亚抓到这种涉案金额不算大的小偷小摸,一般顶多就判一到两年的刑期。不过这几个倒霉鬼下手的时机和地点也的确不对,新殖民地刚刚开建,正是治安机关要杀鸡儆猴的时候,他们就自动撞到枪口上了。想要在苦役营里熬完这段刑期,他们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这个判决实际上并没有通过海汉司法部的核定,可以说其实就是安西和陈一鑫商量出的结果而已,不过非常时期行非常事,在高雄港目前这种机构不健全的社会形态下由管委会临时代为行使司法权,即便是顾凯知道了也没什么可以挑刺的地方。相比这些小毛贼的个人命运,当然是维护海汉治下地区安定的局面更为重要,只要能起到合理打击犯罪的作用,这种细节并不会有什么不知趣的圣母去抱着法律条文抠字眼。 陈一鑫做个手势,台上的士兵立刻把这几名罪犯又拎下了台。不过安西的演说还并没有就此结束,既然已经弄出了这么打的声势,那肯定是要借题发挥再多说几句的。 “……今天的公捕公判大会,是我们为了公开惩罚犯罪、震慑犯罪、扩大教育面的一项重大举措,是高雄港近期治安管理工作成果的一次集中展示,充分体现了高雄港管委会、驻港民团部队对保护百姓生命财产安全,维护社会稳定的决心……” 安西不愧是从基层一路逐级升上来的干部,这些套话口号张口即来,在一旁的陈一鑫感觉就算让他把宣传口的工作兼任了应该也是毫无违和感。 “姜是老的辣啊!”陈一鑫听着安西滔滔不绝的宣传套话,不由得暗暗感叹。 这件事如果是交给陈一鑫处理,他大概就没有安西这么多的话可以说,三两下把处罚措施宣布完,将犯人拉出来亮个相,大概就算完事了。而安西却可以借题发挥,临时忽悠出一番宣传攻势,把坏事变成好事,趁机对移民们进行政策宣讲,这本事确实比他高出不少。安西再熬几年资历,说不定下次执委会改选的时候,他就已经够资格争夺top9的宝座了。 当然了,有了本地父母官的这番表态加宣传之后,对于民众的情绪安抚作用肯定效果不会差,毕竟犯人也抓到了,失窃财物也追回了,长官也表态会严肃处理了,民众大概也很难想出更好的处理方式了。如果真还有人会因失窃案的事情指责管委会和海汉官方,那大概就真的是别有用心了。 在海汉登陆高雄港一周之后,得到消息的阿加社又派来了使者,希望与海汉这边的负责人会面。阿加社的使者显然没料到海汉人所说的“迁一些人来此修建港口”竟然规模如此之大,光是在海边所建的这片营地和进出的人流密度,看起来就已经超过了阿加社。 “请放心,我们的到来不会影响到阿加社的正常生活,贵社所希望交易的商品,我们也都可以提供。”得知对方的来意只是为了向海汉寻求交易精盐、稻米、酒、生铁、玻璃器等等物资,安西也以轻松的姿态向对方使者表达了善意。 不过接下来的谈判让他觉得有点头疼,因为阿加社所能拿出来的交易物品的确价值偏低,只有鹿皮、鹿肉、水果、药材等等山林中的出产,而且像鹿肉这玩意儿,海汉这边根本就不敢收,谁知道这些口味奇重喜欢食腐的土著人是如何处理这些食物的。而阿加社人想用这些东西换取的海汉商品价值,显然是大大高于他们所能提供的货物。 “不行,五张鹿皮只能换一瓶酒。”安西摇摇头拒绝了对方想要以一张鹿皮换一瓶酒的提议:“顶多能额外多加送一个玻璃酒杯给你们。成年鹿的鹿茸倒是可以一对换一瓶酒。” 安西并不担心对方会因为自己的还价一怒之下放弃交易,在海汉人占领这里的海岸之后,阿加社唯一能够与外界进行交易的对象就是海汉了。而鹿皮也是他们手上为数不多比较有经济价值的货物,可以用来制作真皮服饰、高档座椅等等,但鹿皮的鞣制工序比较讲究,必须要用精盐才行,因为大粒盐会在鞣制过程中硌伤真皮层,而阿加社人并不善于制盐,所以他们所能提供的鹿皮基本都是未经鞣制的原皮,而原皮如果不及时撒盐腌透,很快就会捂烂掉毛,无法制作成带毛皮垫。而这种去毛的皮子在鞣制过程中会变成碎块,经过鞣制之后也会是残次品,其价值自然有限。所以海汉要求的合格交易品,必须是才剥下时间不长的新鲜鹿皮。 从海汉人手里购买精盐去鞣制鹿皮也是不划算的,一张成年公梅花鹿皮的鞣制至少需要五六斤盐,体形大的鹿甚至需要用得到十斤左右,就算海汉精盐价格不贵,这种制作成本也是贫困的阿加社人难以承受的。 但五张新鲜鹿皮才换一瓶海汉酒,即便是好酒的阿加社人也觉得这种交易条件有点亏,要知道捕猎五头鹿可能就得需要猎手们翻山越岭追踪好几天,之后还得剥皮送到山外,这中间的折腾也是挺大的。最后安西倒是给对方出了一个比较麻烦但长期收益更为可观的解决办法,那就是由海汉这边出技术,指导阿加社人工养鹿。这样鹿肉、鹿皮、鹿茸,海汉这边都可以整体收购,也能保证供货的足够新鲜,在收购价格上也会比目前这种零碎的交易更有利于阿加社一方。 正文 780.第780章 因地制宜 阿加社的土人大概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将野生的鹿进行圈养,在他们眼中鹿根本无法驯化,只是一种可以提供皮肉的猎物,而非可以用来圈养的家畜。而在海汉人来到之前,阿加社所拿出来交易的鹿皮,多数时候仅仅只能从海边居住的汉人渔民那里换到一些粗布、稻米、粗盐之类的东西,从未见过海汉人拿出来的这些好货。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突然发现自己手里的存货价值似乎不太高,难以从海汉人手中换回那些让他们心心念念的好东西。而安西所提出的建议,似乎的确是解决这种供需矛盾的一条途径。 安西倒也不是临时想起来这么一出,他出发来台湾之前,就已经向农业部负责家禽家畜方面工作的袁秋业取过经,以便能够用一些实施起来不算太困难的农林养殖项目,将台湾岛上的土著部落纳入到海汉的贸易体系当中来。当时袁秋业给他的建议中除了最为常用的经济作物种植之外,还有一个特别的建议就是人工养鹿。 在明万历31年即1603年,陈第所著的《东番记》中就对台湾梅花鹿有相关记载。荷兰人来到台湾殖民之后,也开始向土著居民收购鹿皮。高雄港这个地区的汉人渔民从阿加社人手里换来鹿皮之后,也基本都是拿到大员港去跟荷兰人进行二次交易。但这样的模式显然难以满足海汉对这类资源的需要,而且如果以比较优惠的条件大量收购鹿皮,只怕要不了一两年,岛上的野生鹿群就会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竭泽而渔这种事,有长远眼光的海汉人自然是不屑为之。零散的供应并不是海汉感兴趣的贸易操作方式,稳定而可控的供应源才是商务部门真正想达成的条件。而人工养鹿的技术难度不大,操作成本也很低,至于收益更是长期稳定。台湾梅花鹿一岁半就成熟可繁殖下一代,每年都可繁殖一次。公鹿可用于配种,或提供鹿肉、鹿皮、鹿鞭、鹿茸、鹿血等高价值商品,达到一定饲养规模之后,经济价值是相当可观的,而且可以逐步发展成地方特色产业,对今后通过贸易体系整合台湾岛上的土著居民也会起到一定的作用。 对于相对更熟悉梅花鹿习性的土著来说,建个养殖场养鹿甚至比种植经济作物更为简单,只要用栅栏圈出一块地就能实现最简程度的饲养,这可要比种地伺候庄稼容易多了。 “如果你们愿意养鹿,那么我们可以谈谈更大更长远的合作,你们所能得到的实惠也会更多。”安西不遗余力地试图说服土人代表接受自己的提议。 土人代表在听完翻译之后只问了一句话:“我们可以得到更多的生铁、细盐、美酒和透明的水晶碗吗?” “可以,当然可以!”安西笑眯眯地回应道:“相信我,你们会得到的东西远远不止这些。养鹿会让你们今后过上更好的生活。” 看着土人代表抱着安西赠送的两坛“三亚特酿”心满意足的离开,陈一鑫不仅感叹道:“这些人还真是淳朴啊,也没继续讨价还价就答应下来了。” “他们关心的并不是鹿皮的单价,而是他们所提供的鹿皮能够换到多少东西而已。”安西解释道:“如果他们一次提供的鹿皮能为社里每个人都换到一瓶酒,那他们大概就不会在乎这瓶酒到底是用四张还是五张鹿皮换来的了。” “这就是没有数学老师的悲哀咯。”陈一鑫忍不住打趣道。 “所以我们只需要让他们知道,养鹿比他们现在猎鹿的方式更划算就行了。”安西继续说道:“如果阿加社能跟我们合作,那也算是在这里开了一个好头,以后再接触别的土著部落,相对也就容易一点了。” 在对盗窃团伙进行了公开处理之后,移民营的治安状况果然得到了明显的好转。毕竟小偷小摸这种事情都会被判三年半的苦役,那要是犯了别的事情估计判罚的刑期更是只重不轻,没人会愿意冒着被送去做苦役的危险来冒犯海汉官方所颁布的各种法令。 几乎与此同时,钱天敦和厉斗也在澎湖基地的指挥中心会见福建来客。这次来到澎湖的使者是与海汉人已经打过数年交道的董烟云,也是许心素最为信赖的心腹幕僚之一。钱天敦去年来到福建之后,就跟他打过不少次交道,而厉斗更是早在万山港时期就与这位董师爷认识了,因此彼此间都算得上是熟识了。 董烟云这次来澎湖的主要目的,就是与海汉一方商谈关于台湾岛的开发问题。 海汉在台湾海岸的动作要指望完全瞒过福建官方是不太可能的,不光是澎湖,在台湾岛上也同样有人为福建官方提供消息。钱天敦第一次带队去浊水溪考察回来之后没过两天,福建这边就已经知道海汉民团去了趟台湾岛。当然了,这种行动究竟是日常训练的一部分,还是有别的其他用意,仅凭只言片语的消息也很难有明确的判断,福建这边也不好就此向海汉发出质询。 虽然许心素这边收到消息之后没有吭声,但还是立刻就加大了对澎湖驻军动向的关注。当然这种关注并非是出于敌意,许心素也很清楚海汉人在福建地区有求于自己,不会搞什么针对自己的花样。他只是想确保海汉人之所以没有主动知会自己,并不是因为他们打算抛开合作伙伴自己单干。 海汉人对于台湾岛有某种执念,这事许心素是很清楚的。自从海汉人在福建设立办事处以来,就从未间断过对台湾岛的情报搜集,他们对台湾所表现出的兴趣甚至超过当时被十八芝所占领的澎湖。以海汉人在海南岛地区的殖民经历来看,许心素几乎可以肯定他们迟早会对台湾下手。 不过许心素认为海汉人大概不会心胸宽广到允许荷兰人在台湾岛的据点继续存在下去,毕竟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海汉人想控制海峡航道这件事就连瞎子都看得出来,而现在唯一的绊脚石和眼中钉就是大员港的荷兰人了。在海汉对台湾岛动手之前,大概会先找借口打一仗,把荷兰人从台湾西海岸赶走才是。 许心素相信海汉人有这个能力驱逐荷兰人,但澎湖基地刚刚建成不久,海汉人在当地还说不上有多稳固的根基,所以他认为海汉这边即便是要动手,大概也会等到一个时机更为成熟的时候,比如说一两年之后。 驻扎在澎湖的海汉民团前几个月的训练状况似乎也从侧面证实了许心素的这种猜测,因为民团军的训练范围几乎都集中在澎湖周边十海里范围之内,一直也没有刻意靠近台湾西海岸,看起来似乎是很谨慎地与荷兰人的势力范围保持着安全距离。 但钱天敦率部登陆台湾岛的消息瞬间就让形势急转直下了,浊水溪虽然离大员港尚有一段航程,钱天敦的这个动作还是很容易会被理解为示威,甚至在许心素眼中可能变成攻打大员港的前兆。 台湾岛这地方目前并不是大明法理上的国土,历史上是直到1662年荷兰人才因战败与郑成功签署主权转让协议,让这个岛正式归属于中国。不过如果能够有机会踏足台湾岛,哪怕只是名义上的统治,开疆拓土这种流芳百世的功名,对于许心素来说也仍是有极大的诱惑力。就如同现在的澎湖名义上属于大明,但实际控制权属于海汉一样,海汉人得了实惠,而许心素因为收复国土也得到了朝廷的嘉奖。如果能有机会把这种方式套用到台湾,那这份功劳搞不好足以让他连升三级去京城兵部当大官了。 不管海汉人是想先赶跑荷兰人,还是想另行开埠建港,许心素于公于私都愿意站在海汉一边。如果要打仗,许心素也乐于出兵出钱出粮,练兵之余还能混一份战功。如果要建新港,那就跟海汉人合计合计,看看能不能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根据双方的合作协议,福建军方在澎湖岛上一直派驻有少量的军事观察员,因此第二次钱天敦率领驻岛舰队主力外出,也同样没逃过这些耳目的眼睛。不过由于海汉这边采取了一定的保密措施,许心素的人并不知道这支舰队的真正目的地是何处,直到这支舰队回来几天之后才有更确切的消息送到漳州,称他们前往大员港附近与荷兰人进行了短暂接触。 一支全副武装的舰队前往大员港海域,并且逗留了好几天时间,许心素可不会再相信这是例行训练的内容了。在他看来这其实就是海汉人亮出獠牙威胁荷兰人的一种表现,如果大员港的荷兰人没能很好地控制住情绪,那说不定海汉真的有可能一言不合就开战了。 在确定消息属实之后,许心素便先让驻澎湖代表许甲齐跟海汉通了气,而钱天敦这个时候也没继续隐瞒实情了,明确表态是准备在台湾岛上开埠建港了。至于率部去大员港的原因,钱天敦轻描淡写地声称那只是去跟荷兰人谈谈条件,让他们不要影响到海汉的打算。 许心素不知道钱天敦是怎么搞定了荷兰人,也不知道这两家之间到底是谈定了什么样的条件,但他能判断出钱天敦既然这样表明了态度,那就说明海汉大概不会采取武力手段对付荷兰人了——至少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现变故,否则海汉也不能放心大胆地运送移民去台湾岛上定居。 许心素可不会傻傻地当个旁观者,错过这个插上一脚的好机会。虽然还不明确海汉人所选定的建港地点和今后的发展方向,但他可以确信以海汉人的眼光绝对不会干出亏本的买卖。不管海汉人想在台湾岛上干嘛,先搭上这条船总是没错的。所以许心素确认消息之后便派出了董烟云,让他代表自己来跟海汉商议开发台湾的相关事宜。 董烟云来之前以为凭借双方近几年亲密无间的合作,这次的商议应该是一个比较顺利的过程,福建官方的合理要求应该都会得到满足。但实际情况却是海汉人这次的态度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董烟云在前两天谈判中提出的要求几乎全部都被驳回了。 “董先生,我们在台湾岛上所建的港口是不可能划给大明的,哪怕只是在名义上也不行。这个岛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过去不属于大明,未来也不会属于大明。”钱天敦的态度相当强硬,再一次回绝了董烟云的提议。 董烟云大致能明白他所说的“别的地方”是什么意思,除了安南的几片殖民地之外,海汉现在所占据的地盘几乎悉数都是大明的国土,而他们也的确一直没有公开声称过这些地方已不属于大明,也算是保全了大明的一点颜面,福广地区的官场中普遍认为这是海汉对大明的“尊重”。但钱天敦的态度似乎也为这样的“尊重”划出了一条界限,即这些领土至少曾经是属于大明,才能坐下来商谈名义上和实际上的归属权,而台湾岛这样从未正式归属过大明的海外飞地,海汉将拒绝进行归属权谈判。 但明白归明白,董烟云还是不肯就此放弃,毕竟这是许心素在他出发前叮嘱了好几遍的重要事项。主人未来能不能有机会入主兵部,一定程度上就得看他这次与海汉人谈判的结果了。 董烟云沉吟了一下,才回应道:“这台湾岛的归属权一事,其实对许大人未来仕途升迁能起到一些关键作用,海汉在过去几年中一直不遗余力地对许大人鼎力相助,希望这种做法能得以延续。若是许大人今后能够飞黄腾达,位列朝堂之上,相信对海汉也会多有裨益。” 正文 781.第781章 钱天敦当然听得懂董烟云的意思,笑了笑道:“请允许我不客气地问一句,许大人这是打算要踩在我们头上来博取上位的机会了?” 许心素虽然是商人出身,而且早年所从事的主业还是走私这种犯法的买卖,但从他后来花钱买官、洗白上岸这一步就能看得出,他所追求的人生目标不是仅仅是金钱,能够获得一个光宗耀祖的功名对他来说也同样重要。而许心素从最初花银子买来的水师把总一路爬到目前福建总兵的职位上,前后不过才短短六年时间,这种火箭式的升迁速度足以羡煞旁人。 当然了,这傲人的成绩有很大一部分功劳都得记在海汉这边,如果不是海汉人持续数年的军事援助,许心素别说这么顺利的累积战功一路升迁上来,恐怕早在1628年的时候就如同原本历史中那样死在十八芝的攻势之下了,而取代他的位子当上福建军方高官的不是旁人,正是他的大仇家郑芝龙。 相比许心素过往曾效力过的海商李旦、荷兰人和大明官方,海汉这个强援无疑是最为给力的支柱。不但给枪给炮,而且还帮助许心素训练军队,培养军官,对于福建水师的战斗力提升起到了很大的推动作用。1627年之前福建军方面对十八芝的猖獗,每次交手都或多或少地会吃些亏,到后来只能选择退防据点避而不战,堂堂福建水师甚至都不敢公开在福建海峡海域进行巡航。 由于生死存亡的关键都必须依赖于海汉的军事援助,所以许心素向来也是对海汉言听计从,甚至有时候可以用低声下气来形容其态度。在双方的合作历史上,许心素的确没有向海汉提出过太多军援之外的要求——顶多也就是商贸方面的合作细节上有些排他性的条款。而海汉也会很适时地安排许心素和他手下的军队借着机会刷一刷战绩,比如前一年的南日岛战役和今年的澎湖战役,在最终呈报给京城的奏折上,这功劳可全都是归给了许心素。 董烟云听钱天敦这口气不善,当下赶紧解释道:“许大人并无此意,只是希望贵方各位首长能够考虑周全一些。贵方时常会说合作要讲究‘双赢’,若是能再推上许大人一把,贵方日后必定也会得到相应的回报。” “许大人应得的功劳,我们自然会有安排。但哪些该给,哪些不该给,我们的执委会也有明确的态度。”钱天敦听了这番解释之后语气也并没有太大的好转:“不给的,你不能抢!” “钱将军误会,小人并无此意!”董烟云听得心头一颤,赶紧站起身来鞠躬道歉:“是小人一时失言,钱将军莫怪!” 虽说帮许心素争取海汉人在台湾岛名义归属权这个问题上的支持很重要,但如果因此而得罪了海汉人,特别是海汉驻福建的带兵大将,那可实在得不偿失了。董烟云跟海汉人已经打了好几年交道,也知道这位钱将军在来福建之前,为海汉在安南国立足打开了局面,该国的军方几乎是以钱天敦马首是瞻,海汉在安南实施的各种政策,几乎都是由他一言而决,也足见海汉执委会对他的信任。而钱天敦调来福建之后,除了指挥海汉民团作战之外,海汉在福建的所有机构也统统都划归给他负责管理,董烟云知道只要这位爷觉得不妥的事情,那基本也别指望海汉执委会能做出相反的决议了。 钱天敦对福建官方,对许心素的观感和态度,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海汉执委会的立场。而这种立场会直接影响到今后海汉对许心素的支持力度,董烟云知道其中轻重,所以才会立刻起身致歉。 “我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钱天敦此时语气才稍稍缓和了一些:“人都是要为自己打算的,许大人有上进心,这我也能理解,谁不想有位极人臣的一天呢?我们海汉对许大人的支持力度,应该也是有目共睹的事情,但台湾岛这个地方,我们不打算把它拿出来作为讨价还价的条件。许大人想要建功立业,今后还会有别的机会。就如你刚才所说的,我们考虑的是如何在合作当中取得‘双赢’的结果,如果对我们来说利大于弊的事情,不需要许大人提出要求,我们也会考虑到的。” “是是是,还是钱将军考虑得周全,方才是小人唐突了。”董烟云忙不迭地告罪道。 既然这件事情谈不拢,而且钱天敦也表明了态度,董烟云只好放弃了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劝说对方的打算,转而提起了另一个议题:“那福建商界人士可否进入贵方在台湾岛所设港口经营买卖?” 所谓的福建商业人士,其实主要也就是指许氏家族及其所代表的利益集团了,钱天敦一听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对此他也是早就有所准备:“当然可以,对于正常的商业投资,我们一直都是秉承欢迎的态度。我们会在台湾岛西岸建设一个规模不亚于漳州月港的大型综合港口城市,同时也将是海汉在今后一段时期内在大明东南沿海地区的行政和经济中心。如果福建的商人朋友们有兴趣,现在就可以去当地考察。” “莫非贵方已在台湾岛上动土了?”董烟云试探着问道。 钱天敦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董烟云的问题。 董烟云这下可有些急了,海汉人一点缓冲的时间都没有留出来,显然是从一开始就不希望福建方面插手这件事。等到台湾岛这边都已经动土了才把事情爆出来,福建方面再组织人员物资,就肯定无法再干涉当地的开发进程了。 董烟云试探着问道:“那可有其他地方的商人已经入驻当地?” “厉斗,关于商业开发的情况,你来给董先生说说吧。”钱天敦一句话就把这事交到了负责民政商务的厉斗手里。 “由于我们开发台湾岛所需的一部分物资和人员是从广州出发,所以当地的商户的确是要比福建这边更早得到消息。”厉斗毫不掩饰地承认了这件事,毕竟隐瞒也没什么用,福建人去到高雄当地之后,自然会发现广东过来的同行已经在那里圈好了地开始盖房了。 “这……这毕竟是福建海域,贵方这么做,是不是有失公平了?”董烟云忍不住埋怨道。 “董先生大概忘了,两年前许大人与我方所签署的合作协议当中,就已经注明了澎湖收回之后,海峡内澎湖以东海域是属于海汉的。我方有权在该地区行使海上管辖权,只要是不伤害福建官府权益的行动,我方都可以在这片地区实施。何况台湾岛也并非大明国土,于公于私,贵方都没有理由指责我们的做法。”厉斗寸步不让地回敬道。 厉斗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当初许心素有求于海汉的时候,的确是签署了不少的“不平等协议”。而当时还看不清未来形势的许心素,自然也不会想到海汉会这么快就发展壮大,将触角延伸到福建这边来。澎湖当时还在实力强劲的十八芝手上,许心素也料不到两年之后海汉人就能直接将其彻底逐出海峡地区,而在此之前所签署的各种协议,就成了缚束福建官府的一道道绳索了。 当然如果许心素实力够强,也可以无视当时所签的这些协议,但偏偏他的合作伙伴是海汉这么一支惹不起的势力。单方面撕毁当时的协议,这种事许心素肯定是不太敢做的,除了闷着脑袋吃了这个暗亏,似乎也没有别的什么更好的应对方法了。 董烟云此时瞠目结舌的表情就是这种感受的直接体现,他确实没想到海汉的态度在这段时期转化得如此之快。厉斗的态度至少说明了一件事,海汉不希望看到许心素在这个地区的贸易体系中继续保持一家独大的地位,所以才会在台湾岛开发问题上对福建采取了保密措施,先行引入了广东的商人。这样即便福建方面随后跟进,也很难完全消弥掉广东同行在当地的影响力了。 董烟云摇摇头道:“贵方此举……有失妥当啊!福建沿海之贸易,一向是由沿海四州一府的商会负责,即便是两广、江浙的同行过来,也都遵循福建的规矩行事,贵方这样做,可能会带偏了风气啊!” 董烟云所说的四州一府,便是指漳州、泉州、福州、福宁州和兴化府五个临海的州府,九成以上福建海商都是出自这些地区,在长期的经营中也逐步形成了带着浓烈地方色彩的各级商业同盟,外地海商进入福建海域做买卖,的确是会受到许多非官方制度的限制。而海汉的做法无疑是直接抛开了整个福建商圈,这自然会引起相关人士的不满。 厉斗应道:“我们承认并尊重福建地方商会在福建沿海四州一府地区的规矩,但台湾岛的港口并不算是福建沿海,这块地方是属于海汉的,所以也会按照海汉一贯的操作方式来进行运作。三亚港、儋州港、胜利港,这些地方是怎么运作的,今后台湾岛的港口也是一样。” 厉斗所说的这些港口都是执行了海汉的自由贸易政策,即任何遵守海汉法规的人员和船只都可以在获取准许之后入港从事贸易活动。哪怕是荷兰和葡萄牙这种曾经在战场上与海汉交过手的敌人,他们的商人也同样能够通过合法途径获得进入海汉港口贸易的权力。至于福建方面所指望的排他性质的条款,在这些地方并不会有。除非是海汉人想将某一方排除在自己的贸易体系之外,否则其他人基本不太可能让海汉人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设置排他条款。 董烟云急道:“贵方如此操作,让广东的朋友们占了先手,待福建的商人去到当地,只怕连靠岸的码头都没了吧!” 厉斗笑了笑道:“关于这件事,董先生大可不必担心。我们选定的这个地方,可以用来修建码头的海岸线有几十里长,而且地形比漳州月港好得多,董先生去实地看过之后就知道了。” “此话当真?”董烟云听到这样的描述,焦急的心情才稍稍缓和了一点。要是海汉人在台湾兴建的港口全都被广东佬给占领,那他回去之后只怕也很难承受许心素的怒火。如果能建起自己的专属码头和交易机构,那大家倒还可以各凭本事玩一玩。 “如果董先生觉得有必要,我马上就可以安排船送你去当地看一看,眼见为实嘛。”厉斗不慌不忙地回应道。目前高雄港那边动工已经过去了一周时间,港口一期工程也基本完成了圈地,让董烟云过去看看倒也无妨。 “好好好,那就有劳厉主任了!”董烟云忙不迭地站起身来,朝着厉斗深深一揖。虽然这个年轻的海汉官员估计与他的孩子一般年纪,但董烟云还是对他表现出了足够的尊敬。毕竟海汉喜欢任命年轻官员是出了名的,派驻到福广两省的海汉人都比较年轻,谁也不敢说这些年轻人日后会不会进入到海汉的最高权力机构中任职,因此董烟云也是在待人接物的态度上十分小心。 从马公港到台湾高雄港直线航程不过六七十海里,以海汉的快船只需大半天时间便能到,当天便能往返于两地之间,倒是不会耽搁太多工夫。不过董烟云倒也没有打算等到从台湾岛回来再向上司汇报,而是立刻写了一封书信,交给手下命其马上送回漳州交予许心素。 一步慢,步步慢,在广东同行已经提前出发占据了先手的状况下,福建这边再怎么抱怨也已经于事无补,当务之急就是赶紧组织人员和物资,尽快前往台湾岛的海汉新港,趁着双方的差距还没拉开的时候把失去的这段时间给补上。 正文 782.第782章 技术迭代 董烟云心急火燎地赶到马公港码头,看到海汉人果然已经备好了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刚才听厉斗说广东的商人已经先行到了台湾岛,他真是有些担心海汉人再玩别的什么花样。 “董先生,在下是海汉商务部澎湖办事处的杨运,此次去台湾岛考察便由在下陪同先生。”一名身着灰色制服的年轻男子迎上前来,主动向董烟云招呼道。 “有劳了!”董烟云不敢怠慢,也立刻回礼道。不过他观察之下,看得出这名年轻人应该只是归化民的身份——海汉人身边随时随地都是有武装护卫人员,而这年轻人却是只身在码头上等着,显然身份不是那么重要。但他也知道这种够资格穿海汉式对襟短衫服的归化民干部一般等级都不会太低,因此还是需要表现出恭敬的态度。 这杨运看到董烟云的随从还带着几箱行李,当下便让船上下来几名船工,帮忙把箱子抬上船。而此时不少民工还在不停往船上搬运货物,不问可知应该是送去台湾岛的补给物资。董烟云见这条船是“探索级”帆船,便向杨运问道:“杨小哥,这是乘民团海军的船去吗?” “这不是海军的船,是商务部的公务船。”杨运指了指船头侧舷不是太显眼的深蓝色铜钱标志:“董先生请看。” 这标志被旁边另一条帆船遮住了大半,董烟云一开始的确是没有注意到。不过他还是心存疑惑:“可为何商船上还有如同战船一样的炮窗?” 董烟云第一时间将这艘船认成了战船,就是因为船舷上那一排辨识度极高的炮窗,这玩意儿隔着老远就能看到,可要比船头遮了大半的海汉商务部蓝色钱标显眼多了。 杨运解释道:“这艘船本来是给民团军造的没错,不过下水前因为一些原因,军方不方便接收这条船,所以转给了商务部作为公务船使用。” 董烟云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心道你们不想要可以卖给我们啊!再来个几十条也不会嫌多啊!当然了,他也不会傻到去追问为什么民团军方不接受这条船的原因,这显然不太可能从对方口中得到真正的答案。 其实海汉军方没有接收这条船的原因也很简单,是因为工业部已经在今年年中的时候生产出了改进版的“动力iii型”船用蒸汽机,而且这一型的蒸汽机还包括了适用于“探索级”和“探险级”的子型号,这就意味着海军舰队中的非主力舰也能得到性能的提升,今后可以逐步用混合动力推进的新船取代现有的纯风力推动的风帆式战船。 当然了,要全面对海军现有舰船改造是不太可能的,因为这不仅仅涉及到巨额的费用,而且要安排已经多达数十艘的“探索级”和“探险级”战船轮流回到胜利港进行改造也十分麻烦。每艘船都必须进入干船坞开膛破肚,安装蒸汽动力系统无异于一次大修,所消耗的时间、人力和金钱都不是小数目。 王汤姆等海军将领虽然希望能早日拥有一支傲视天下的蒸汽铁甲舰队,但也知道科技树的攀升急是急不来的。虽然各种蒸汽发动机、铁甲舰的设计图里在大数据库中都有现货可用,但工业制造能力的提升速度却还跟不上军方的野心。而且海军每年的军费预算有限,也不太可能将现有船只集中在短期内进行改造,更何况改造的费用极其高昂,算下来性价比其实并不高。 军头们一合计,与其改旧船,倒不如等造新船的时候直接上新装备,旧船到了退役年限就一批批地转为民用,或者是修补修补重新刷个漆,再折价卖给安南、大明这些盟友。至于说已经上了船台造了七七八八的新船,因为是按照海汉民团的军品标准建造,与外销的猴版型号有一定的技术差距,目前并不适合用来直接出口。反正也没几条,军方决定忍痛割爱,直接将其以成本价转让给需要的部门。 其实海汉内部能用得上帆船的部门也就那么几家,除了军方之外,其他的船只基本都是集中在海运部、商务部、农业部名下。首先农业部是不太可能花大价钱采购军方的船,虽然军方已经按造船成本计价,但由于战船的技术规格和造船标准都与民船有着比较大的差异,这个价差对于农业部来说是不值的,同样的价钱几乎可以造出两艘同型号同吨位的民用型渔船了。 其次海运部肯定也不会接这个锅,这船本来就是海运部下属的造船厂造的,但海军的窘迫局面并不是海运部的责任,也没有义务要为海军接这个锅——要接也行,那折算的成本大概真的就只能计算材料钱了,这样算的话军方肯定也不乐意了,毕竟他们掏给造船厂的预付费用可不止是材料成本而已。 最后王汤姆找到施耐德,说服对方接下了船台上已经开始安装帆索的两艘“探险级”和一艘“探索级”战船。施耐德一开始也不愿意多花冤枉钱,因为商务部本来自己也在造船厂有同型号商用船只的订单,相比之下造价更低一截,接军方的船反而会多花一笔冤枉钱。 不过后来王汤姆还是说服了他,因为这种船外形与民团装备的军用型一模一样,具有很强的迷惑性,必要时可以用来运送重要人物和物资,甚至是为商务部的船队提供“护航”。而且军方可以从三亚的军事基地弄几门训练用的旧炮装到船上,让其伪装得更加像模像样一点。如果有必要的话,甚至还可以再招募几名退役的炮兵到船上当水手——这些额外服务不需要商务部另行增加费用。 施耐德一想也是有道理,商务部的商船虽然也部署有一些武装人员和随船武器,但外型上并不具备威慑力,在有重要人员和物资运送任务的时候,往往还是得借助军方的船只。而且这种借也不白借,不管是搭顺风船还是请其出动护航,商务部都是要支付给军方相应的费用。一次两次或许不多,但十次八次下来也就比较可观了,何况军方的船也不是随叫随到,多数时候商务部还得照顾军方的时间安排。与其长期这样,倒不如弄几条军用船只标准的船,专门执行特殊任务。 当然了,这几艘要转为民用船只,武器装备和人员配备方面不可能达到军方的标准,甚至连接近都做不到,充其量也就是自卫武装的程度,但对于商务部来说,这种措施却的确可以有效减少对军方的依赖,至于说花销嘛,对财大气粗的商务部而言,只有值不值得做的买卖,价格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决定因素。 在施耐德拍板买船的三个月之后,在商务部派驻澎湖的公务船当中,便有了这么一艘与海汉战船外形基本完全一致的特殊船只,而代表福建官方的董烟云,也是这艘船首次搭载非海汉人员。 钱天敦和厉斗安排董烟云乘坐海汉指派的船只而非他自己的船,多少也是为了限制董烟云在高雄港附近的活动区域,顺便也炫耀一下自家的实力。毕竟能把崭新的战船转为民用,这种事的确不是随便哪个国家能干得出来的。 董烟云以前也乘坐过民用版的“探索级”帆船,但这还是他第一次乘坐军用型号,上船之后也忍不住有些兴奋。不过原本用来布置火炮的二层甲板已经改为了舱室,杨运带着董烟云进到独立舱室中,董烟云这才发现原来这炮窗已经改成了舱室的采光舷窗了。小小的舱室中只有一张单人床和紧挨床边的一张小桌,在地板上放下董烟云的行李之后,舱室内基本就没有什么活动的空间了。舱内并没有什么华美的内饰,不过从制作家具所用的花梨木,床上的干净的白色棉布寝具,以及舱壁上固定的一块四寸玻璃圆镜来看,这舱室的布置在整洁中也带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华贵。 杨运将董烟云带到舷窗旁边,向他掩饰开关舷窗外盖板的方法。在舱壁上有一个机括,往上扳动,盖板便会升起,往下扳动,盖板就会放下,十分灵活方便。董烟云见这伸手去探那窗口,却发现居然是一层透明玻璃。 “这舷窗只作采光之用,窗户是封死不能打开的,至于通气另有室内通风口,董先生途中若是觉得气闷,随时可到甲板上透透气。”杨运连忙向他解释道。 董烟云点头应下,对于海汉人的这种布置也是佩服不已。虽然他所乘坐的船只内饰远比眼前的船舱豪华,但这些细节之处却的确比不了海汉人的匠心独运。 “董先生稍事休息,待码头上的货物装完之后,船就立刻出发,今天日落之前便会抵达目的地。若是有什么事,可到甲板的驾驶舱找我。您的两位随从,我们安排在船尾的普通舱室了。”杨运拱拱手,便告辞出去了。他所负责的事情可不仅仅是照顾董烟云,还有从澎湖运往高雄港的一批补给品,以及同船前往当地的十几名建筑工匠。 董烟云在舱室内坐了一阵,感觉到船身开始轻微晃动起来,从舷窗往外望去,果然船正在缓缓地离开岸边。这舱室看似密封,但的确不闷,董烟云找来找去却没有看到舱内的通气口在何处。 又过了一阵,董烟云觉得待在舱室中实在无聊,想去将随从叫过来,但这舱室又着实窄了一些,三个大人站在里面都有点挤,待在舱室里肯定十分局促。于是他决定去甲板上转转,开门后才注意到这条从甲板下来的通道两边似乎都是一模一样的舱室,一眼看过去,加起来应该是有十间左右,不过除了他这间舱室之外,其他的舱室全都房门紧闭,也不知道住人没有。 这二层甲板的舱室都是由原本的炮位改造而来,原本左右舷各部署有五门火炮,两边也都保留了一个炮位继续用于部署火炮,但仅从外面看却一模一样无法分辨,只有真正需要动武的时候才会启用。 董烟云上到甲板上,见周遭已经是一片汪洋,船尾方向隐隐能看到澎湖在海平面上的轮廓,大约已经驶离港口十多里之遥了。董烟云注意到杨运站在船头,正举着一个小巧的仪器在对着远处的海平面进行观测。这玩意儿董烟云倒也认识,海汉人称之为“六分仪”,据说可以在茫茫大海之中迅速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和航向,不过其原理却是密不外传,归化民当中,只有海汉海军和少数商船上的专职领航员才会掌握这门技术。 董烟云并不知道这种依靠光学原理来进行航海定位的仪器,其实原本是在百年之后才会被英国人发明出来,到18世纪末经过能工巧匠的不断改进之后才使其小型化,而海汉人的到来使得这种航海仪器投入实际使用的时间至少比历史上提前了一个多世纪。这种仪器有多大的用处,任何一个有航海经验的水手都会明白,董烟云自然也不例外,要说他不眼馋这宝贝肯定是不可能的。但问题是这东西海汉根本不出售,其使用方法也一直是个未解之谜,就算董烟云脑子好使,但也很难光看操作就明白其使用原理。 董烟云也知道这东西是海汉人的忌讳,便没有急于靠过去,直到杨运完成操作,将六分仪放回箱子让人拿回舱内,他才慢慢踱步过去搭讪道:“杨小哥既然会使用这六分仪,想必也是海汉诸位首长亲传弟子了。” 杨运笑道:“在下只是运气好,被首长挑中了干这份差事而已,所学的这点本事不过是首长们的九牛一毛,说亲传弟子还远远不够格。” 董烟云道:“杨小哥客气了!老夫与海汉交往数年,这懂得使用六分仪的领航员,一只船队中也不过才一两人而已。能干这份差事的人,个个都是能人啊!” 正文 783.第783章 高雄新貌 海汉的航海技术是看家本领之一,能够得到真传的自然也只有极少数能完全获得海汉人信任的归化民。董烟云早几年的时候也曾试图派人到海汉学习或者是直接购买这门技术,但都是被海汉人毫不犹豫地加以了拒绝。 至于说能不能从某种特殊渠道弄到一部六分仪,董烟云其实也悄悄尝试过。但这玩意儿是在三亚内陆田独山区的某个军方所属的作坊里秘密制造,工匠上下工的时候都要接受严格的检查,别说偷拿一部六分仪出来,就算想偷拿零件出来都是不可能的。当时董烟云所拜托的人就严词警告他不可作这念想,因为一旦被海汉安全部察觉,所有涉及人员都会被判处间谍罪——这个罪行基本就意味着要在苦役营里一直待到死了。 而像杨运这样能有幸学到这门技术的人,的确为数不多。这不仅仅是考虑到相关人员对海汉的忠诚度,还因为六分仪的使用涉及到数学和物理方面的学识,如果没有一定的文化基础和比较聪明的头脑,就算海汉人肯教也未必学得会。这么几年下来,算上民团海军在内,整个海汉掌握了六分仪使用技术的领航员也不到百人,算得上是稀缺型人才。而其编制又主要集中在军方和海运部,隶属于商务部的领航员还不到十人,杨运便是其中之一。 不过能在商务部独当一面的人,自然不会轻易被人几句话就给套路到,杨运笑着应道:“董先生过奖了,首长们才是真正的能人,在下能以所之学技为海汉效力,便是无上荣光了。” 董烟云见杨运口风极紧,绕来绕去都对六分仪的话题避而不谈,便果断放弃了继续以此来向其套话的打算,转而谈起了台湾岛的开发事宜:“看航向一路折向东南,莫非贵方所选定的地点,是在大员港附近?” 杨运点点头道:“还在大员港以南,两地相距倒也不算太远就是了。以此船的航速,顶多两个时辰左右便到。” 董烟云追问道:“那荷兰人便真的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在当地落脚生根?” 董烟云实在很好奇海汉是如何处理与大员港的关系,在许心素和他看来,海汉人为求安心,势必会先驱逐荷兰人,再登台湾岛开埠建港,而以荷兰人一贯的禀性,大概也不太可能坐视海汉就在自己隔壁建立据点。这两家的潜在矛盾显而易见,先不提打不打仗,但居然连闹都不闹上一场,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他先前也就此问过钱天敦,但对方却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要是不把这事弄个明白,实在难解他心头之痒。 杨运当然早就得到了上司亲授机宜,该说不该说的事情他也有数,回应董烟云道:“我们海汉对外一向都是秉承和平共处,平等互利的原则,只要荷兰人愿意释放出善意,我们也并不是要对他们赶尽杀绝。在下知道许大人早年也与荷兰人一起做买卖,他们毕竟是一群商人,只要条件能谈拢,我们海汉也可以跟荷兰人做买卖。” 董烟云实在很不喜欢海汉人的这种说话方式,乍一听似乎全是场面话什么都没说,但细细品味,话里却又透露了某些关键信息。这杨运虽然是归化民身份,但说话的口气倒是学了个十足十。 董烟云由此至少能确定两件事,第一,双方已经达成了某种交易条件,并以此来换取台湾岛的和平局面;第二,先服软的是荷兰人,因为杨运的口气听起来应该是他们主动向海汉释放了善意。当然了,董烟云所想不到的是荷兰人并没有主动释放善意,而是因为海汉舰队堵在自家门口而不得不服软。 但不管实际的经过是如何,很显然目前主动权是掌握在海汉手中,光是澎湖的驻军就够大员港喝一壶的,荷兰人肯定不敢主动跳出来挑衅。海汉人甚至不用真正动手,就能对大员港起到足够的震慑作用。这样的局面让董烟云在羡慕之余,其实也有些小小的失望,他倒是挺希望双方的争端会上升到战争阶段,海汉势必会向福建官方寻求后勤方面的协助,到时候福建官方才能有更好的理由介入台湾事务。 但现在看来这种想法大概是要落空了,海汉不但独力摆平了荷兰人,而且已经在台湾岛上摆开了阵势修建港口了。而且据杨运所说,这港口位于大员港以南,那建成之后跟澎湖南北呼应,随时都可以掐断大员港南北两边的航道,荷兰人现在吃这闷亏还不打紧,以后恐怕要跪下来叫爸爸才行了。 “据说台湾岛上土人凶恶成性,贵方可想好应对之法?”董烟云又想到了另一个海汉可能会面临的困难。不过他问出口之后立刻就后悔了,以海汉做事的风格,既然人都已经上岛了,难道会没做相关的事前准备吗?自己都知道岛上的土人不好相处,难道无所不知的海汉人会不知道? 果然杨运笑着应道:“此事首长们早就已经有所安排,我们登陆建港附近的土人,也谈好了和平相处的条件,相信一两年之后,他们便会成为海汉的拥护者,一如海南岛上的黎苗山民一样。” 海汉能在海南岛上让桀骜不驯的黎苗两族变得驯服,这个成绩就算是大明官方也只能服气。这几年里越来越多的黎苗青年走出了大山,开始进入到海汉打造的社会体系当中。类似符力、黄雀这样的佼佼者,甚至已经进入管理层当中,掌握了一定的权力。 海汉对黎苗两族的策略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到过海南岛上几座大城的人基本都听过当初宁崎带着工作队去田独找黎人商议合作的故事,而这基本就是之后海汉拉拢收编岛上黎苗山寨的范本。 但海汉能够完成的事情,别家却很难照搬。一方面大明官府一向都只将黎苗视作下等庶民,根本不愿花费气力和金钱去改变这些山民的生活状况,另一方面就算有官员善心大发之下想要拉这些可怜人一把,也着实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不管是提供工作和受教育的机会,还是让其学会能赚钱养家的高级生产技能,地方官府都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实现。 而普通富商就更难实施同样的措施了,公信力和组织能力尚且还比不了官府,又不能像海汉那样对未来所能获得的盈利有一个比较准确的预估,即便有想法也未必有这个魄力去做。 台湾岛上的土著部落,文明程度比起海南岛上的黎苗两族尚有不如,毕竟这里的土著完全就是没有国家背景的一盘散沙,而海南岛上的绝大多数的黎苗山寨都是接受大明官府的管束,不少寨子里的负责人甚至还有象征性的官职在身。相较而言,要驯服台湾岛的土著,或许还会比较容易一点,因为他们更容易臣服于海汉人所带来的各种“神迹”。 在董烟云的要求下,杨运带他去船尾参观了一下船员住的普通舱,果然是要比他所住的高等舱拥挤了许多。在与高等舱差不多大的空间里,摆放了两张三层床,而中间的过道狭窄到刚好能容两个人错身而已。舱室内连坐的地方都没有,进来要嘛站着,要嘛就只能躺平。董烟云看了之后,倒也不好再向杨运抱怨自己所住的舱室太狭小了。 午餐虽不丰盛,但饭菜倒都是新鲜的热食。这船上设有烧煤球炉子的厨房,火头一直不熄,随时都有热水热食供应。虽然船上的舒适性一般,但至少三顿饭都能按时供应,吃饱肚子还是没问题的。 吃过午饭之后,船就已经驶到了大员港外海约莫十海里的地方。虽然因为海上的水气看不清远处陆地的轮廓线,但董烟云倒是能够凭直觉判断出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当年许心素还在给荷兰人当代理商的时候,他也没少来大员港这边办事。不过几年下来物是人非,荷兰人跟大明成了对头,自家主人放弃荷兰转投了海汉,而海汉这个大靠山确实也争气,在福建这边把荷兰人压制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等海汉主持开发的新港建设出来,原本让东南沿海海商趋之若鹜的大员港,大概很快就会走向彻底的衰落了。不管是经营策略、商品种类、经济实力、乃至尚在海汉人口中未曾实现的港口规模,大员港都丝毫没有竞争优势可言。当然了,在董烟云看来还有最为重要的决定性因素,那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相比一头红毛,深目高鼻,状似恶鬼又语言不通的荷兰人,显然外形与明人一致,语言文字也大体相通的海汉人更为亲切一些。何况海汉人的商业信誉在这几年中也是有目共睹,商人们对此很难有什么挑刺的部分。再加上福广两省的官府几乎都站在海汉一边,与海汉人做生意可以免除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抛弃大员港几乎必定会成为大多数大明海商的必然选择。 当然了,大员港的荷兰人在短时间内还是不会饿死的,毕竟他们还有东北亚的贸易航线可以赚取一定的收益。尽管目前日本国采取了闭关锁国的政策,中断了所有正常的对外贸易渠道,但荷兰人倒是还有自己的法子跟日本西南的地方领主们继续做走私卖买。 由于日本有石见银山这么一个大宝藏,银子在日本贸易体系中的实际价值相对较低,荷兰人在当地的主要贸易内容都是出售商品换取银子,再用这种廉价白银收购朝鲜、琉球、大明等的商品,运往南亚交易。这种剪刀差也让荷兰人在东北亚的海上贸易中赚了个盆满钵满。不过等海汉在台湾占住脚跟之后,荷兰人的这种先发优势大概就会慢慢被削弱,直至被海汉人迎头赶上。 董烟云回到自己的舱房中,大概是因为心情放松的缘故,不觉就有些乏了。他躺到床上,不一会儿便睡着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从舷窗见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连忙起身收拾一下,出了舱房来到甲板上找到杨运:“杨小哥,怎地还没到地方?不是说天黑之前便到?” 杨运应道:“适才在海上遇到一艘渔船翻覆,停船救人耽搁了一阵。董先生莫急,这便到了。” 杨运说着抬手指向船头前方,董烟云凝神望去,果然远处的海平面上似乎有星星点点的亮光。他在海上跑了多年,自然能想到前方便是有人烟的港口了。 “之前曾听钱将军和厉主任提到,这处港口是被称为高雄港?”董烟云问道。 杨运点头应道:“没错,这地方本地人称为竹林,汉人按着土人发音称为打狗,高雄是执委会直接命名,大概也是嫌打狗之名不雅吧。” 杨运当然不会知道高雄之名其实是来自日语对当地地名的音译,对此执委会也没有做过任何的解释,但既是首长们的决定,那自然是不会错的。 董烟云看着远处的灯火,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不知高雄港是哪位首长在此主事?” 杨运应道:“此地主事之人乃是工业部安西安首长。” “啊!原来是安首长,倒是老相识了!”董烟云听到是熟人在这边坐镇,倒也放下心来。福建这边虽然从海南买入的精盐不多,但董烟云倒是在各种场合与安西会过几次面,起码也算得上是点头之交。 半小时之后,与海岸的距离已经能让董烟云看清岸边的状况了。一道极为狭窄的海峡出现在前方,董烟云目测这处航道要比三亚港稍宽、胜利港稍窄,航道两边都有落差约莫二三十丈的小山包,在海边已经算得上是极佳的地形。其中靠南的山包上建有一座竹木结构的简易灯塔,顶端燃着火盆,隐隐可以在夜色中分辨出进出港的航道口。 正文 784.第784章 新殖民港 董烟云看到这地方,脑海中倒是有了一点印象,他早年经常来往于漳州和大员港等地,也曾经乘船路过此处,知道这里的狭窄湾口内有一处面积颇大的港湾。不过他倒是从未有过在这个地方登岸的经历,因为据说此地的土著十分凶残,不但好吃人肉,而且其口味极重,必等尸体腐败生虫之后再吃。当然了,这其实只是以讹传讹的说法,马卡道人虽然的确口味有点重,但还没到吃人的地步。不管传出这种谣言的人目的为何,耸人听闻的传闻足使董烟云这样不明真相的人望而止步。 董烟云当时对这个地方还是有些兴趣,打算后续报请许心素多派些人手给自己,然后探一探这个地方是否有移民开发的价值。不过后来许心素与郑芝龙的关系急转直下,不得不花钱买官换取一顶保护伞,随后十八芝占了澎湖,接管了大陆与大员港之间的航道,许心素也中断了与荷兰人的贸易关系,至此就失去了占据这个地方的机会。 十八芝在大员港以北的笨港有成规模的移民拓殖区域,以他们的实力短时间内也难以再另行开辟一处殖民区,而且十八芝的海船大部分都集中停靠在澎湖马公港,对于台湾岛这边的港口条件要求并不高。而近在咫尺的荷兰人连自己的窝都搞不好,一个热兰遮城修了快八年才完工了大概一半多点,自然也无暇分身再来这里来开分矿。结果转来转去,这个地方却便宜了最后到来的海汉人,不声不响就直接派人把这里给占下来了。 纵观海汉的发家史,只要被其吃进嘴里的地盘,还从来没有再吐出来的状况,而这个地方想必也不会例外,最终只是看会不会像海汉所宣传的那样投入大量资源,将其建设为区域内的大型海港城市。 董烟云也很佩服海汉人在开辟殖民地方面的这种果断,只要看准了目标,下手就非常快,而且短时间内所调动的资源规模简直连大明的官府也难以相提并论,一动就是雷霆万钧,无法阻止。类似这次开发高雄港,海汉人一面用军事实力压制了毗邻的荷兰人,一面又故意对福建官府隐瞒了前期的准备,将可能出现的阻碍都排除在外,显然也是早就有了全盘的规划。不管是荷兰人还是福建官府,恐怕都很难有办法影响到海汉的开发计划。 随着帆船缓缓驶入海峡,董烟云也注意到两边的海岸上还设置有不少火盆光标,目的是以免黑夜中入港的船只因为方向不明而搁浅到岸边。虽然因为天色已暗看不到岸上的人影,但董烟云可以想象到黑暗之中一定有不止一双眼睛在岸上注视着自己所搭乘的这条船。 帆船驶过狭窄的航道口之后,前方的水面豁然开阔,已经能看到远处的码头上星星点点的灯火。董烟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既然海汉人建在港湾口的灯塔都还是临时设施,那想必这里也还没有来得及修建炮台。如果对这里发动攻势,说不定还能从海汉人手里抢下这个地方。 不过这个想法也就仅仅只是在他脑中存在了那么一小会儿就消失了,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海岸边停靠着一溜海汉战船,不光有与自己搭乘这艘帆船同级别的“探索级”战船,甚至还有一艘体形大一号的“探险级”战船,不管海汉人有没有来得及在海岸上修筑岸防工事,光是民团海军在这里的部署就足以镇守住这个港湾了。 “海汉人一向精明,怎么可能留下明显的空子给别人钻?”董烟云不仅为自己先前的想法感到有些可笑,一向都只有海汉算计别人,可从没听说过有谁算计了海汉。 帆船缓缓靠岸,待搭好跳板之后,杨运便来请董烟云上岸。董烟云下到码头上,立刻便看到了安西。他知道自己从澎湖出发之后,钱天敦肯定就已经用电报联系了这边,连忙主动迎上去道:“岂敢有劳安总!” 果然安西笑嘻嘻地作揖回礼道:“还是董先生辛苦,为了来这荒郊野外的地方,特地从澎湖坐了一天的船过来,想必也不轻松。” 两人站着寒暄了几句,安西便邀请董烟云去港务中心的食堂用餐。董烟云在船上还没吃晚饭,此时也的确有些饿了,当下便爽快地应下来。 高雄港的基地刚刚草创,甚至都没有对外开放,当然也没什么酒楼饭馆之类的场所用来招待客人,只有港务中心设了一个专供归化民干部和海汉首长使用的食堂,环境条件自然也比不上海汉治下其他已经成了气候的港口,就一个四面通风的竹棚而已。不过菜色倒是别无二致,在三亚胜利堡能吃到的,这里也几乎都能供应,也就是就餐条件稍稍寒酸了一点。 董烟云倒也不介意这种细节,他来高雄港的目的是来看看这边的开发进度,顺便跟本地的海汉主管套套近乎,吃住的条件并不是他所关注的重点。不过到了食堂之后他还是很开心地见到了另外一位认识的熟人,海汉民团的年轻军官陈一鑫。 三人在饭桌上并没有过多地谈及高雄港的开发状况,董烟云倒是有几次试图把话题引到开发进度上,但安西都很圆滑地转开了话题,只说等明天会亲自带他到处转转。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既然海汉人不打算在酒桌上谈论这件事,董烟云便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第二天一早,便有工作人员给董烟云和他带的两名随从送来了早餐。吃过早饭没多久,安西便主动登门,邀董烟云去参观本地的开发状况。 考察的第一站是位于岸边不远处的移民营地,也就在董烟云住的地方旁边。昨晚天色太暗,加上移民营地目前仍然在执行宵禁,董烟云并没有看到这个营地的规模有多大。到了白天一看,董烟云也是暗暗吸了一口冷气,光是看这成排成片的大型帐篷和远处正在搭建当中的简易板房,他也大致能推算出海汉送来此地的移民只怕早就过千了。 单从时间上来推算,澎湖驻军第二次登陆台湾岛之后,海汉才开始实施移民计划,到现在前后不过十日左右,竟然就已经在这里安置了如此之多的移民了。以海汉过去开发殖民地的做法,眼见所见恐怕仅仅只是第一批抵达这里从事基建的先遣队而已,后面肯定陆陆续续还有不少批次。 荷兰人在大员港经营了八年,现在算上归附于他们的仆从和土著,当地也不过两三千人口而已。十八芝在笨港经营的时间也与荷兰人相差无几,控制区内的人口倒是比荷兰人多一点,但由于当地并没有比较好的港口条件,与外界相连的仅仅只是一个内河港,因此商业开发程度极低,当地绝大多数人口都是依靠种田打渔维生,创造财富的能力也极为有限。 海汉人在这方面的套路显然要比竞争对手们高明得多,也强势得多,从一开始就是根据贸易港的操作需求来选择地点,初期便引入大量移民,并提供强大的武力护卫。来到这里的移民别的不敢说,但至少在安全方面应该是很放心的,如果海汉民团驻扎的地方都不安全,那么整个东南海域也没什么安全的地方了。 安西带着董烟云进到营地中转了一圈,正如董烟云以前曾去到过的那些海汉殖民地一样,这里的营地中也是各种公共设施一应俱全。每一栋简易板房和临时帐篷外都有浅浅的排水沟,每个营区都有专门的公厕、澡堂和垃圾站,营区一角甚至还打了一口自流井,旁边建了一个两丈见方的小型蓄水池。 在发生了之前的营区失窃案之后,管理机构也增加了相应的治安维护力度,营区内不定时会有警察和民团小分队交替巡逻。这样要是还有人敢于顶风犯案,那大概就真是想在苦役营里待到死了。 “请问安总,目前本地人口几何?之后是否还有引入移民的计划?可否透露一二。”董烟云昨晚便在饭桌上问过此事,但当时安西并没有给予正面回答,今天看到这里的状况,他还是忍不住将心里的问题再一次问了出来。 这次安西倒是很爽快,没有再避重就轻:“目前移民人口大概有一千六七,算上临时驻扎在这里的民团军和一些工匠,两千人应该是有的。至于后续嘛……大概每个月也还会往这里输送个千八百人,等本地常驻居民到了五千之后,可能就会缓一缓了。” 董烟云心道海汉人当初登陆胜利港的时候,据说人数还不过五百,而现在随随便便就能在新殖民地安置下五千人。除了港口基建之外,本地短时间内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产业需要如此之多的劳动力,可想而知海汉要在这里打造大型港口的说法并不是吹牛。 “董先生如果有兴趣,我们可以去看看规划的港口区。”安西主动提出了邀请。 董烟云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邀约,立刻点头应下:“那就有劳安总了!” 安西当即便下令道:“来人,去牵两匹马来!” 董烟云奇道:“这港口离此不就百丈之遥,步行片刻便到,为何还需骑马前往?” 安西笑道:“董先生昨晚来时看到的,只是我们规划的港区中的一小段而已。我想带你去看看,我们所规划的高雄港一期工程的范围有多大。” 随后便有人牵来了两匹驮马,虽外形不够威风,但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骑着代步倒也没什么好讲究的。董烟云带着疑惑上了马,挽着缰绳与安西并行前进。 昨晚进港的时候天色太暗,董烟云对港湾内的情形也看得并不清楚,今天再到海岸一看,才发现这个港湾比他之前想象的还要大出许多。 目前海汉停靠船只的临时码头只是大港湾之中套着的一个u型海岸线围成的小港湾,但仅仅只是这处小港尾,其海岸线就长达十里左右。而根据安西的介绍,这处小港湾在整个高雄港中所站的面积,才不过五分之一左右。光是这一段海岸,就足以打造出几十个码头了。董烟云听到这里,才确信之前在钱天敦那里听到的说法并不是吹嘘,这个地方的海港的确容得下福广两地的海商并存,而且是绰绰有余。 “安总,那边可是广州府福瑞丰的工地?”董烟云突然在岸边劳作的人群中看到了认识的面孔,当下便向安西问道。 安西点点头道:“这块地方的确已经划给了福瑞丰,看来你认识他们的工头啊!” 董烟云应道:“倒也谈不上认识,以前在广州的时候见过几次,知道他是李家的人。安总可否透露一下,李家在这里划了多少地皮?” “码头这边划了一百五十丈的海岸线给他们,另外划了相邻的六十亩地给他们建仓库和商栈用。”安西倒也没有要帮李家隐瞒的意思,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作为本地的最高行政长官,除了管理行政事务之外,招商同样也是他工作内容的一部分。以福广两地海商的竞争状态来说,就算只是在圈地基建阶段,福建这边大概也不会让广东的同行占了上风。 果然董烟云立刻便接道:“那请容在下代许大人在此申请一块码头用地,若是规则允许,地皮要比福瑞丰所划之地大上一倍。至于费用方面,安总无需担心。” 安西笑了笑道:“我不担心你们拿不拿得出银子,不过划这么大块地,你们打算运多少人过来施工啊?” 董烟云毫不松口地应道:“无妨,至少比从广东过来近多了。” 既然广东人入驻此地已经成为定局,董烟云就决定换个办法,至少要在经营的规模上压制住竞争对手才行。 正文 785.第785章 合作开发 安西摇头应道:“你要的地皮比李家多,回头他们肯定也会再来找我拿地,势必想着要压住你家的风头。以海汉跟福瑞丰的合作关系,你说我给还是不给?给了之后,你又待如何?” 广州府李家与海汉之间的渊源,董烟云自然是知道的。当初海汉人初到胜利港,最开始跟海汉人做买卖的,便是李家旗下商号福瑞丰在崖城的分店。而之后海汉主持的所有商业活动,福瑞丰几乎都有份参与,在利用海汉的生产力不断赚取财富的同时,也帮助海汉在大明两广一带打开了市场。双方合作的生意数不胜数,民间也将李家视作海汉在大明的头号代言人,凡是海汉能给予合作伙伴的优惠扶持政策,李家一项都没漏过。 在这样的关系下,海汉给别家的待遇,李家自然也能享受,批给许心素多少地皮,也不能亏待了李家。这两家要是攀比起来,那肯定就没完没了了。这个道理并不复杂,安西点了两句,董烟云便明白了。 “那既然如此,还请安总给予同等条件。”董烟云也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其实一百五十丈长的码头加上六十亩地皮已经着实不少,要知道他当初在三亚谈下来的专属码头,也不过才三十丈加上十亩地而已,如果不是有李家这个范本,董烟云原本是打算照着以前的拿地标准来谈的。 这当然没什么问题,钱天敦安排董烟云来高雄港考察,原本就是要拉许心素入伙。这么大的一处港口,要是没有大量的海商参与进来,光靠海汉自己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建成规模。而安西卡着资源不肯一次性批给这两家太多的地,就是怕他们为了彼此攀比而力有不逮,拿了地却无力进行开发,那就反而会拖慢港口的整体建设进程了。 一个上午的时间,总算是看完了安西所说的“高雄港一期工程”的规划区域。光是这片区域,就已经跟三亚港差不多大了,而这却仅仅只是高雄港港湾大概五分之一到六分之一的范围。如果要继续参观那些尚未纳入开发计划的区域,靠骑马恐怕就不行了,得换乘船走水路才行。 午饭的时候,董烟云向安西问到了一个自己感兴趣的问题:“听说此地土人十分凶残,贵方可有应对之策?” 这个问题其实他在来高雄的途中就已经问过杨运一次,不过杨运的回答全是套话,并没有什么干货。董烟云猜测杨运或许并不清楚高雄这边的具体安排,因此便直接向安西询问答案。 “凶残?这个倒是第一次听说。”安西先是愕然,接着便失笑道:“这其中恐怕是有些误会,不知董先生是从哪里听来的这种传言?” “在下也是从以前往来此地的汉人游商那里听来的。据说这些土人嗜吃同类,且有诸多非人行径,甚是恐怖。”董烟云原原本本地说出了自己听来的传闻。 “游商?”安西略一沉吟,便想到了其中的可能性:“是专门在荷兰人和土人之间做倒手买卖的商人吧?” “大致应该算是吧。”董烟云回答得并不是很利索,因为类似的买卖其实许心素早年也做过,不过因为土人手头实在榨不出多少油水,很快就放弃了。 “那多半就是为了垄断土人这边的货源,才编出了这种用来吓人的故事。”安西解释道:“土人手里唯一能拿出来交易的值钱东西就是鹿皮,我知道大员港的荷兰人一直在收购这玩意儿,价钱还是挺不错的。不过土人的消息闭塞,只能通过中间商来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虽说鹿皮的交易量不算太大,但如果能够垄断一个区域的鹿皮出产,那其实收益还是挺可观的。” 董烟云也是商场上打滚多年的老手了,一听之下自然明白安西的意思,不过这种可能性他以前的确没有想到过,听完之后还是有些震惊。岛上的土人一向桀骜难驯,与外来者格格不入,有着种种离奇的行径也不足为怪,他从未把这种传闻与商业操作联系起来。别人这么说他或许还会有所怀疑,但海汉人显然是已经与本地土人有过接触,所以安西才会如此笃定董烟云听来的传闻是有误的。 “原来如此,是在下偏听偏信了!”董烟云感慨道:“当初在下还想带人来探一探这个地方的环境,就是听了传闻之后,怕惹上麻烦才放弃了这个念头,想不到……” “董先生不必觉得惋惜,能吃多少饭得看有多大的肚子,别说几年前,就算是现在,把这个地方让给福建官府搞建设,你觉得能弄出多大的场面?几年才能建成一个港口城市?能不能有足够的自我保护能力?” 这一串问题问得董烟云真是答不上话来,要论基建能力,福建官府比海汉差了起码几条街,就更别说当时还是商人身份的许心素了。就算那时候许心素愿意出人出力占了这个地方,弄得好或许可以经营出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走私港,弄得不好就很有可能像笨港那样,变成一个很普通的渔港。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在不发生武装冲突的前提之下,不管是荷兰人还是十八芝,那个时候的许心素都无力抵抗。真要在这里经营港口,弄出一点局面之后多半也只会沦为了别人的盘中餐。这个道理,曾经被十八芝压得直不起腰的许心素应该会有非常深的感受。 董烟云当然知道安西并不是真的在向自己寻求答案,只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提醒自己,不要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比如说海汉实际上是捡漏得到了这个地方的控制权。 “安总说得有理,是在下想太多了。”董烟云倒也没有推脱,很爽快便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想法。如果不具备海汉这样的区域控制权,的确很难安下心来搞开发殖民。实力不够,即便前期能占下这个地方,迟早也会易主。 “董先生下午还去南边转转吗?半天差不多正好够在港湾里转一个来回。”安西见董烟云服输,也就没有再继续揪住这个问题不放,主动转移了话题。 董烟云摇头道:“既然近期还不会开发南边的地段,那就没必要急着看了。依在下之见,不妨下午便先签了相关的协议,在下也好回去向许大人复命。” 董烟云口中所称的“相关协议”,便是指海汉在招商过程中所管用的操作方式,即双方会签订一套比较详细的书面协议,以此来作为彼此合作过程中的规范依据。比如这建码头就要涉及到划地、造册、施工等等环节,而其中又涉及到由谁提供人力、建材等细节。这些内容在海汉不断的移民拓殖所带来的新港口招商活动中已经形成了规范化的操作条款,只需要把相应的内容誊抄上去,再按实际情况填空就行,倒也不是很费事。 由于广东的同行已经先行一步,董烟云也等不及回去漳州向许心素请示之后再作决定了。这要是再多耽搁几天,指不定形势又会有什么变化,还是先签下合作协议,把定心丸吃到嘴里再说。 安西自然也不会反对,本来邀对方来考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要是福建方面表现得兴趣缺缺,那海汉这边反倒会着急了。至于说协议的内容,基本上可以把之前与福瑞丰签订的协议翻出来照抄一遍,倒也不会特别费事。 当天下午,安西和董烟云分别代表海汉与福建海商商会,在高雄港的临时港务中心签署了《关于共同开发高雄港之草案》,也就是一个临时性质的协议。大体只写明了海汉向福建方面提供的地皮,以及所需承担的统筹资源、武装护卫等义务。这份草案实在很赶,董烟云甚至还没来得及在港湾内圈地,就先行签署了自己的名字。 “这地皮过几日便会有专人来挑,安总可要把好一点的地段留给我家大人。”董烟云放下毛笔,还特地叮嘱了一句。 安西笑眯眯地应道:“好说,好说。” “如此便有劳安总派船送我回去。”董烟云签完之后立刻便向安西告辞,连一晚上都不愿多等了。 安西也知道董烟云现在归心似箭,要赶着回去筹划相关的事情,当下也就没有多加挽留,招了杨运进屋,让他立刻把董烟云送往漳州。 董烟云连夜离开高雄港,赶回漳州城已经是隔天的早上。他也顾不上回家休整,下船之后便径直叫了车赶往城中的许府。虽然离开澎湖之前他就已经差了人先回来报信,但许心素肯定还是在等着他回来报告具体的情形。 “大人,幸不辱命!”董烟云来到许心素书房之后,便立刻取出与安西签署的合作协议草案,放在案头供许心素查看。 许心素草草看过之后,便向董烟云问道:“当地状况如何?” 董烟云应道:“当地临时码头的栈桥已经修了十多座,海汉有一支武装船队驻扎在当地,具体兵力不详。此外海汉目前已经在当地安置了两千人左右,小人亲眼所见,其建港的决心确实不小。小人在港湾内简单看了看,当地条件着实不错,且地方够大,港口条件在胜利港、三亚港之上。” “荷兰人和当地土人是怎么解决的?”许心素有些好奇地问道。 说到这事,董烟云不仅老脸一红,因为当年就是他给许心素情报,说当地土人如何如何,结果许心素或许是出于顾忌,便放弃了这个极好的地产项目。 “据海汉人所说,荷兰人已经与他们达成了某种协议,在下所听到的说法是荷兰人会用人口去交换和平。”董烟云应道。 “这些红毛人越活越倒回去了!”许心素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他们难道以为用人口就能保住自己的港口?无非是迟与早的问题罢了!给海汉输送的人口越多,他们就死得越快!” “大人英明!”董烟云赶紧送上一顶高帽子:“小人在与当地的海汉官员交谈之中,也能感受到他们并不会因此而满足,特别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有竞争者的存在。人口买卖,顶多也就能提他们续上一两年的命而已。如果海汉发展得顺利,说不定还会把这个时间提前许多。” “那土人呢?”许心素倒是没忘了这茬,又问了一遍。 董烟云只好按照安西的说法转述了一遍,许心素听完之后倒是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只是点点头道:“当初即便没有相关的传言,我也不会去台湾岛建新港。无它,我们即便占下了地,也决计守不住的。海汉人对付土著一向有一套,操作起来肯定要比我们顺畅得多。” 许心素现在已经掌握了一省军权,眼界自然也高了很多,一下便道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与安西的点评也基本是不谋而合。 “大人说得是。”董烟云在高雄港的时候就已经想通了其中关键,自然不会质疑许心素的观点。 “广东李家已经去了?”许心素转而问起了另一个他所关心的问题。 “李家的码头已经在施工了,不过他们的人手不多,工程进度较为缓慢。若我们抓紧时间,还是能把先机抢回来的。”董烟云应道。 许心素默默地点了点头,这事他其实不用问就能知道,若不是李家先去了,董烟云哪会用得着这么风风火火地赶回来,还签了这么一份细节并不完全的协议草案。 “你今日便去帐房上支两万两银子,让二叔在漳州本地选一批工匠,尽快启程。”许心素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一应所需,你都可自行决定,事后将清单呈报上来便是。广东人虽然动作够快,但他们补给不便,调配人手也没我们方便,先放他们进场,这大概也是海汉人有意在找平衡。” 正文 786.第786章 官商一体 董烟云看问题着眼于细节,而许心素则更着重于根据海汉人的表现分析其战略意图。海汉人在高雄港的开发筹备阶段有意识地对福建方面隐瞒了情况,并且让广东的竞争者先于自己加入,许心素认为这是因为海汉担心高雄港会由于地理位置原因而变成了闽商一家独大的状况,才采取了相应的措施来限制福建商界进入高雄港的时间。 但许心素认为这种在前期由人为制造出来的差距并不足以压制福建商人,从漳州外海中左所到高雄港的航程,只有珠江口到高雄港的一半还差点,假设双方海上运力相当的情况下,福建的运输效率肯定是要大大地超过竞争对手。而这种效率上的差距在开发前期需要大量输送物资人员的的状况下就显得尤其重要,只要许心素愿意,他随时可以用官方的名义,组织起千人为单位的民夫前往高雄港进行港口建设。而广东的对手要采用同样的手段,那大概就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了。 照董烟云在高雄港码头工地所见,福瑞丰目前只有不到百人的施工队在当地劳作。广东第一的商家尚且只有这样的投入,可想而知其他商家大概也不会强到哪里去。既然自家有地利优势,许心素自然要将其充分利用起来。至于说海汉人在这件事情上有意偏袒广东的同行,许心素倒是没有多大的芥蒂。他跟海汉人已经打了几年的交道,知道这些海外来客在商业经营方面最喜欢玩的就是拉帮结派而非单打独斗,在海汉自家经营的港口,并没有什么人能够让其执行排他性质的贸易政策。 董烟云提醒道:“大人,既然要动用大量人手,您看是不是知会王大人一声?” 董烟云所说的王大人,是指现任漳州知府王云。这位王知府跟许心素也是结有姻亲,说起来并不是外人,不过由于许心素有钱有兵,漳州这一亩三分地并不像大明治下别的地方是文官说了算,王知府在本地的作用更像是一个政治符号,象征着大明对这里的统治权。当然了,在对本地的民间事务管理方面,还是王知府负责的范围更多一些,类似征调民夫、物资之类的事务,军方倒是很少会直接插手干预。 许心素点点头道:“你说得是,待我修书一封,你带去拜访王大人。” 当下许心素便提笔铺纸,给王云写了一封私信说明大致情况,完了装入信封盖上蜡印,交给了董烟云:“若王大人有意参与进来,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董烟云躬身接过信封道:“大人放心,若王大人问起,便依照以前的模式操作。” 许心素在漳泉两州所经营的产业中,有地方官员入股的生意着实不少,比如漳州的王知府就在许心素的船行和香料生意中占有一定比例的股份,每年多多少少也能从这边分到几千两银子。因此当有些事情许心素不便出面主持的时候,便会拜托给这位老兄来代为操作。 董烟云拿了密信出了许府,便马不停蹄地乘轿去了漳州府衙。但恰好遇上王云正在与其他官员开会议事,董烟云在门房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见到了王云。 王云很快就看完了许心素的信,沉吟了一阵之后才开口问道:“许大人需要征用这么多的民夫服劳役,且地点位于海外荒僻之处,这安全问题……” “王大人放心,许大人会出兵随行护卫,所去的目的地是在海汉人的地头上,当地也有海汉民团驻守。”董烟云不等王云说完,便赶紧接话解释道。 “既是出了福建,那如果不给民夫们发些工钱,恐怕就说不过去了。”王云听到有海汉人参与其中,也就没有再揪住这个问题不放,转而说起了报酬的问题。 “工钱自然是会给的,许大人说了,都按市价折算工钱。”董烟云顿了顿又道:“这相关的费用,在下会提前预支到府衙这边,就有劳王大人的属下代为发放了。” 把费用预支给府衙这边,目的就是为了方便王云能够对这笔钱提前进行分配。发下去多少,自己扣下来多少,那就由王云自行决定了。以许心素所要求的千人规模,工期三个月来计算,光这工钱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王云从中随便扣下一点,也能当他大半年的官饷了。 王云听了这话,立刻脸色又好看了不少:“许大人与本官乃是一家人,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董烟云不失时机地又吹捧了几句,说得王云喜笑颜开,当下便签发了征调民夫的手令。直到他打算要告辞的时候,王云才又问道:“这次许大人调民夫去建的港口,可是由福建商会出面?” 董烟云心里一激灵,才想起自己差点忘了重要的事情,当下赶紧表态道:“若是王大人的亲戚朋友对此感兴趣,在下便跟商会打声招呼,届时算一份在里面。” 王云假意推辞道:“这样不太好吧?” “合法经营,有何不妥?再说肥水不流外人田,王大人是自己人,应该的,应该的!”董烟云赶紧把刚才自己的疏忽给圆回来。 来之前许心素还特地提点了他,想不到跟王云面谈过程中居然忘了这茬。这么大的买卖,像王云这样有门路的人怎么可能错失参与其中的机会。倒是这个事本来该由董烟云主动提起,末了却是王云先说出口,已经算得上是董烟云的工作失误了。 搞定了漳州知府这边,剩下的事情相对就比较简单了,主要就是物资、工具及船只的调配安排。这些琐碎的事情就不用董烟云再一一过问了,只需吩咐下去,自有各个机构的管事和掌柜去负责组织,比起跟官场中人打交道要轻松得多。 七日后,漳州组织的首批工程人员共四百八十三人乘船奔赴台南高雄港。这批人员中包括了铁匠、木匠、石匠、泥水匠等诸多行业的匠人,占了约莫三分之一的比例。光是工匠的数目,就已经超过了广东同行首批前往高雄港的工程人员总数。而在这批人员出发的同时,第二批五百人的队伍已经在组织调集当中,最迟七到十日之后就可以从漳州出发,以这个时代的水平而言,相关部门的组织效率还是相当不错的。 与这批工程人员同期出发的还有由许心素四儿子许裕拙所率领的水师部队,共计四艘船,一百七十余人。当然了,这支小型武装船队的主要任务还是为了维持民夫群体的内部治安,至于外部防御这种差事,曾经与海汉人并肩作战过的许裕拙可不会不识趣地去跟海汉人抢着干。 在福建组织人员期间,海汉也抓紧时间继续向高雄港当地输送人员和物资,到十一月底的时候,海汉在高雄港已经安置移民二千二百余人,这几乎算是海汉开辟海外殖民地的历史中人口投放最快的一次。每天都有三四条船载着物资抵达高雄港,其中绝大部分是从香港转运而来的各种建筑材料。而澎湖基地所接受的北方移民也会截留下一部分,在经过隔离期观察之后直接运往高雄港——当然了,这个措施是得到了执委会的批准,并非澎湖方面肆意妄为的举动。 进入十二月,福广两省的海商们大概是感受到了竞争的压力,都开始加大了对高雄港的投入,力争要在竞争对手之前先行建好自家的码头和商栈,把生意做起来再说。尽管到目前为止,高雄港管委会都还没有对港口之外的经营项目进行正式招商,但实际上却已经开始组织人手在港口附近的旷野中垦荒种田,未来必定也会有大型种植园项目会列入招商项目当中。 由于人口连年暴涨所带来的吃饭压力,海汉农业部所开发的粮食种植项目基本产出都是对内供应,粮食并不在出口货物的清单当中。每到一处新的殖民地,首先开始运作的农业项目一般就两个,一是粮食,二是禽畜养殖,之后才会陆续开始种植经济作物。 而安西最近的确也非常忙,以至于他只能把招商的计划交给三亚的商务部去做,使得这次的招商时间比起以往新贸易港的进度晚了不少好。 拖住安西的事情主要是搭建本地的行政机构,如果按照正常的殖民地开发流程,这种事本来应该在计划筹备期就已经准备好了相应的人员和分配去向,但高雄港的情况却是个例外中的例外。执委会在之前并没有完全确定会把这里作为下一步的殖民地来进行开发,选定这个地方更多是来自于军方的特立独行,从筹划、实地勘察到选定目标,几乎都是由军方独立操作完成,而执委会在此过程中所起到的作用主要就是收到军方的报告之后进行投票,选项也只有“是”与“否”两项。 由于执委会事前没有相应的准备,整个开发计划处处都显得十分仓促,没有相应的开发项目、没有完整的开发规划,甚至连搭建行政机构的人员都需要临时调配——比如安西自己就是执委会投票决定开发高雄之后,才确定由他出任这边的管委会一把手职位。除了对此早有准备的军方有现成的人员可以立刻调到高雄港驻防,其他单位和机构统统都得临时抽调人员,这个措手不及使得高雄港在开埠近一个月的时间中,几乎只能依靠安西和陈一鑫根据情况变化不停下达口头命令来保持正常运转,而相应的行政机构有一多半都停留在纸面上未能及时到位。 要管理几千人,并不是一名穿越者带着几个随从就能完成的工作。以高雄港管委会为例,下属的机构就为数不少,体制上来说有行政和财政两套并行的管理体系,之外还有军方这个独立的系统存在。从机构上来说,管委会下面包括有司法治安、内务后勤、技术调研、农业生产、财税事务、民政卫生、港务海运、商业贸易等等多个领域的管理机构。 具体到一个领域中比如农业生产,又要分为技术支持、生产组织、人员管理、物资调配等等多个项目。再具体到以公社或者种植园为单位的范围,还得有相应的管理班子。在劳动力人口达到千人规模之后,这些事情很难再由一两个专业人员全部兼顾,必须都得配备专职人员。而执委会对于高雄港开发项目的准备时间过短,在人员配置上完全无法满足需求,只能逐步从其他地区调配相关人员前往高雄港任职,这个过程无疑就拖慢了整个开发规划的进度。 陈一鑫其实还好,他主管的事务领域相对小一些,只要管好治安和军事防御就算合格。但安西所要负责的事情就太多了,行政、财务、民政、生产、贸易、运输……高雄港运作所涉及到的方方面面,他几乎都得亲自过问才行。虽说走到哪里都是一呼百诺,看起来十分风光,但这么连轴转的工作强度也着实累人。安西在高雄港还没干满一个月,就已经开始大呼上当,称自己是被执委会骗到这边来当民工头子了。 抱怨归抱怨,除了催促大本营尽管多派一些归化民干部过来协助管理之外,安西也只能继续坚持自己的本职工作。在管理海汉内部事务的同时,他还不得不每天应付大明商人们关于本地招商项目的各种追问。特别是一开始失去先机的福建海商,更是每天到点上班,安西到办公地点的时候,董烟云也带着一帮人到了。 多过几天这帮商人也不开口催了,就每天守着安西办公室喝茶闲聊,指望着能够第一时间拿到关于招商项目的消息。如果是不了解情况的人看到这种情形,大概会以为这是来堵门收债的,哪会想到这群商人堵的并不是经营失败欠下债务的同行,而是本地的父母官。 正文 787.第787章 艰难处境 “各位,你们焦急的心情,我也能理解,大家都是花了大把银子在这个地方,也都想着快一点把投资收回来。但是讲道理,我们海汉花的人力物力财力最多,要着急也是我们最着急。”安西看着办公室外面堵着的这一大群人,只能耐着性子向他们解释:“各位堵在这里,我没办法做事,这耽搁的不仅仅是我们的时间,也是在耽搁你们自己的时间!” 这些商人或者大人物们派来的代表,统统都算得上是本地建港的金主,所以安西也不好把话说得太重,只能好言相劝。要是普通人敢这么堵着办公场所,安西早就让陈一鑫带着民团过来清场了。 董烟云作为福建商界的代表,出列应道:“安总,我等在此守候并非是要阻拦贵方办理日常公务,只是想能在第一时间得到贵方发布的招商消息而已。” 安西苦笑道:“各位,本地的开发项目确定之后,会有公开公平的招商活动,届时也会提前通知到各家商行。” 安西说着举起了手里的一本簿子向众人展示:“有意图参加高雄港招商活动的商家,我们这里都已经进行了登记,届时保证提前通知,好让各位都能做好充分的准备。” 高雄港的招商活动搞得这么狼狈,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军方的动作让执委会有些准备不足,临时措施也显得十分仓促,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执委会在此之前的专属码头建设权分配问题上对广东商家有明显的偏袒,这就导致了海汉的公信力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福建商人担心安西会再次偏袒广东同行,而广东的商人则是担心安西在福建方面的压力之下,会通过招商环节找平衡照顾福建同行。 海汉以往的招商活动都是同时对所有人开启,但此次海汉的表现显然已经让福广两省的商人们对海汉的商业信誉产生了些许的怀疑。他们堵在安西办公场所外面等消息,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对海汉缺乏信任感的表现。只是这次的过错并不在这些大明商人身上,主要还是海汉自己对于高雄港的开发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所导致的后果。 好说歹说之下,这些商人们最终还是带着不安离开了这里,不过安西并没有因此而松一口气,因为他知道这帮家伙明天一早还是会继续出现,自己刚才几乎口干舌燥的一番劝说,有效期大概也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 “你们催我的命,那我只能催执委会的命了。”安西摇摇头,径直去了机要室。他现在是以每天一封电报的频率在催促执委会尽快向高雄港补充行政人员和专业技术人员,虽然这样的催促也未必真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但这也是安西目前仅有的办法了。他总不可能自己在这地方凭空变出来一支管理团队,想要让高雄港的开发顺利进行下去,最终还是得依靠大本营的支持才行。 不过今天安西的运气似乎不错,他进了机要室开了电报机,预热完机器还没开始发报,三亚那边就先发消息过来了——三十七名归化民干部和技术人员已经于今天凌晨从胜利港出发北上,顺利的话一周内肯定就能抵达高雄。另外商务部和农业部已经完成了招商计划,今天就上会讨论,一两天之内出结果后再用电报的形式通知高雄管委会。 “早有这效率,哪会搞得这么手忙脚乱的!”安西忍不住吐槽了两句,发了个回复电报之后就关机下线。这些电子产品的使用寿命都是有限的,执委会对于公用的电器设备使用时间都有着明确的要求,通过减少不必要的损耗来尽可能地延长其使用寿命。虽然无线电报机的技术原理并不是什么很深奥的东西,但依靠现有的生产力可没法给这些从21世纪带来的设备造出零备件来。在海汉自行制造的土电报机能够在实际使用中比较顺畅地运行之前,这些现成的黑科技产品能多用一天就赚一天。 十二月二十日,从三亚紧急调配过来的第一批人员终于补充到位,让各个机构总算是稍稍缓解了一下人手不足的尴尬,而让众人期盼已久的高雄港招商项目推介会也终于有了消息,隔天将在高雄港管委会的大院里举行。前期登记了参与意向的商家,均可凭借当时的登记回执入场与会,而其他想要临时进来分一杯羹或者看个热闹的,则必须登记身份并向管委会缴纳一百两银子的诚意金——这也是为了尽可能将某些试图带着恶意进来伺机捣乱的人提前拦在外面。 这种事可并不稀罕,在以往的招商会上,也出现过某些身份不明的人采用恶意竞标、哄抬价格、扰乱会场秩序等等手段捣乱,有些是因为与海汉利益冲突而产生的仇视,有些是与参与海汉商业计划的商家有私人恩怨,还有些纯粹就是想借此来博出位刷存在感。虽然一百两银子的诚意金拦不住所有想捣乱生事的人,但至少可以拦下其中这些人当中行事最肆无忌惮的穷鬼。 不过高雄港这地方从海汉大规模进驻到现在前后也才个把月的时间,消息不够灵通的人甚至都还没收到海汉在这边打算开建新港的消息,能够来到这里参与招商推介会的商家,基本都是与海汉保持合作关系的老客户,所以倒也无需太担心有什么意外状况发生。 整个招商会上并没有什么有新意的项目,基本还是以农业方面的经济作物种植园为主。而最被安西所看好的养鹿场项目,海汉却根本就没打算要拿出来与投资商分享。这是因为因为安西和农业部都认为岛上的土著更加熟悉野生鹿的习性,由他们来负责捕捉和饲养鹿的工作效率会更高一些,同时也能为他们提供一个力所能及的工作机会。 这些土著部落的文明程度比起海南岛上的黎苗山寨还差了一大截,除了养鹿之外,海汉这边的专家们还真是没有想出其他能够给土著提供长期稳定、收入丰厚、技术门槛也足够低的工作岗位。这些部落的生产能力还住在真正的刀耕火种时代,就算要教他们耕种农田,只怕也需要两三年时间才能放开手脚,也就养鹿这种“粗活”比较适合他们的实际状况。 高雄港附近并没有值得开发的大型矿藏或能源资源,这大概是让穿越者们唯一感到美中不足的地方。台湾岛上为数不多值得开发的金属矿床都主要集中在北部,而高雄港附近比较丰富的自然资源就是竹木、水利和渔业了。 执委会短期内并没有在台湾岛上兴修大型水电设施的计划,所以本地的水利优势大概也只能用于农业灌溉。除了要大面积种植的水稻之外,农业部还为本地准备了小麦、大麦、玉米、高粱、红薯、土豆等杂粮种植项目。其中在本地种植麦子也是农业部提出的一种尝试,虽然后世高雄的确是有小麦出产,但在明末小冰河期地球气温大幅下降的气候状况下,能不能在台湾种出麦子还是尚未可知的事情。 在经济作物方面,农业部为本地准备了甘蔗、花生、大豆、香茅草、茶叶、香蕉、菠萝、柑桔、烟草等种植园项目。糖、油、茶、烟、水果,几乎涵盖了目前经济作物中利润最为可观的领域。而其中有不少是见效快,回收周期短,回报期长的高收益项目,只要是熟悉海汉种植园操作模式的商人,对此都是趋之若鹜。 按照之前海汉与荷兰人签署的补充协议,大员港以南的二仁溪被作为东印度公司与海汉的势力范围分界线。海汉相关部门便以此为依据,在二仁溪以南,高屏溪以西的这片区域内,规划了大约一万五千亩,折算下来约十平方公里的种植园区。仅是开垦这些区域并将其变成种植园,就需要超过三千名劳动力才行,如果仅仅依靠海汉自身的力量,显然实施的进度会非常缓慢,所以让投资商们通过招商直接参与开发和经营就成为了必须的手段。 当然了,不管投资商们以什么样的方式向高雄的种植园注入劳动力,这些移民最终都会逐步变成海汉治下的归化民,海汉拿出一部分利润分给大明的商人,一部分考虑也是为了让其代为引入移民充实辖区人口。这套做法在过去的几年各地招商的种植园项目中已经取得了极好的效果,陆续为海汉带来了上万的新移民,而各家的投资商对海汉的目的也是心知肚明。 不过他们并不在乎海汉通过这种方式不断地壮大实力,对于商人们来说,每年都能通过海汉主导的这些经营项目拿到真金白银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反正海汉现在又没有对大明表现出明显的敌意,福广两省的官府也多是乐于跟海汉人一起发财,商人们自然对海汉这种变相吸纳人口的做法视而不见。反正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到处都是?听说北方中原地区遭了兵灾之后遍地灾民,只要运一船粮食去就能拉回一船青壮,有人专做这门生意给海汉运送人口,海汉做得,自己当然也做得,这种劳动力的来源可要比在福广本地招揽移民的成本低多了。 关于北方移民的种种消息,自然也都是海汉这边有意放出去的。之前海汉通过海商从北方引进了一些移民,效果可以说还算不错,只是规模还远远达不到海汉对人口的需求。特别是开发台湾岛的计划,不比海汉、安南等地原本就有比较好的人口基础,整个岛上的土著全部加在一起也不过几万人,且开化程度较低,短期内能收编到归化民队伍里派得用场的比例更是堪忧。 以澎湖基地目前引入移民的速度,想要持续不断地向台湾岛输血,那就只能彻底中断往海南等地输送移民的计划,而这显然也是执委会并不希望看到的状况。当务之急并不是将现有的资源再分作若干份,而是要想办法打开更多的渠道,继续扩大引入移民的规模。 高雄管委会一口气就拿出了一万五千亩的种植园项目,这几乎是过去的招商推介会所没有出现过的“壮举”。即便是在种植园面积已经超过十万亩的海南岛,也没有哪个批次的招商活动中曾经一次拿出来过这么多的土地。 当然了,台湾岛这地方有一个别处所不具备的优势,那就是这里的土地都是无主之地,在征地过程中不会有权属上的纠纷。至于说本地的土著,海汉自然没有将这些连“地契”为何物都不知道的土人视为本地的主人,也不可能会为征地的事情去征求他们的意见。给他们提供一份稳定的生计,让他们在有了温饱的生活之后不要跟海汉捣乱,再慢慢对其进行归化拉拢,这就算是对得住他们了。 如果真有不那么识趣的土著部落不愿合作,非要守卫他们所谓的领地,那么来自安南的山地特战部队会很乐意教会他们落后就要挨打的道理。钱天敦当初设计这支部队作战职能的时候,预想的作战环境便是中国东南部的山区,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台湾岛上的中央山脉在内,而岛上高山部族的土著也是这支部队训练期间的假想敌之一。这些安南裔的士兵在经过几年的针对训练之后,他们在山区的适应能力远非民团中的其他部队可比,要剿杀装备原始,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甚至连像样作战编制都没有的土著武装,其难度并不会比对付手无寸铁的普通人高多少。 为期三天的招商推介会进行得十分顺利,来自福广两地的投资商们毫不犹豫地争相对他们所感兴趣的种植园项目举牌竞价。高雄港开发初期最为艰难的一段时期,可以说自此已经平稳度过。 正文 788.第788章 年终总结 安西的办公桌上有一摞大概四寸多厚的文件,这全都是招商推介会期间签署的商业项目合作协议,内容基本都是经济作物种植园项目。这算得上是他任职以来交出的第一份答卷,虽然过程不太顺利,但结果似乎还算不错,三天的推介会下来总共签署了二十三份合作协议。其中有五份由地方商会或商业联盟出面签署的种植园项目,每一个的面积都是在千亩以上,海汉式的规模化种植得到了极好的体现。 几乎每个合作项目中都提到了关于建设项目所需劳动力的内容,绝大多数商家都选择了自行筹备人员,为此各个合作对象将会向海汉治下的高雄港地区引入大概超过三千人的劳动力。考虑到不少人会在移民过程中拖家带口,实际引入的移民肯定会超过四千了。而这个引入移民的过程根本无需海汉催促,急于开建种植园早日收回投资的商人们自然会屁颠屁颠地赶着实施。 这些由投资商组织的移民来到高雄港之后,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步意识到他们与海汉归化民之间的待遇差距,而这种不平等也会促使这些国籍尚属大明的人口转化为归化民。至于说这种催化作用会有多大的效力,看看现在海南岛上总人口中有超过七成的人已经加入了海汉籍的现状就知道了。 当然了,要同时开建这么多的种植园项目,即便已经有大量的投资商直接介入,也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初见眉目,一部分经济作物,也必须要等到开春之后才能开始种植。这些客观因素的限制,就不是安西和他手下的人所能改变的了。 不过短期内在本地注入大量外来人口,对于安西在民政方面的管理能力也将是一个新的考验。这些移民没有经过海汉移民营地的隔离、筛选和基本培训,在接受管理和适应本地社会环境方面肯定都会存在诸多问题。不过好在安西在胜利港开埠时期就在盐场公社带着一帮当时尚未入籍的明人做事,过程中积累了比较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跟明人百姓打交道倒是难不住他,这大概也算得上是执委会选择由他来管理高雄港的理由之一。 由于高雄港刚刚铺开摊子,千头万绪的事情都需要有人拍板做决定,安西也不得不放弃了年底回胜利港参加年终总结大会的打算。不过好在高雄港所需的各种资源基本上都已经争取到手,倒也不用他这个地方行政长官赶回去在执委会面前拍桌子打板凳的演戏讨要资源了。 海汉目前还是坚持一年两会的制度,首先是每年四月初的周年庆都会召开的全体大会,当然现在地盘扩张之后受到交通条件的限制,基本不可能再全员一起参加大会了。这个会议上的主要内容就是人事调动和各种嘉奖,比如军方的各种战功嘉奖,几乎都是集中在每年的胜利港大阅兵式之后进行,以借此来宣扬武力,团结民心。 此外执委会还会对一些表现卓著,做出特别贡献的归化民干部进行公开表彰,例如早期投奔海汉的船匠张天贵,在今年的周年庆大会上就被授予了“胜利港造船厂终身名誉顾问”的称号,并且先于自己的老对手于大山一步晋升为七级劳工,这也是海汉劳工体系中第一位晋升到这个级别的归化民干部。当然了,这份丰厚的奖励多少也是因为周年庆大会之后便是张天贵年满六十的寿诞,执委会考虑到他这几年率领全家老小效忠海汉的突出表现,所以才借此机会对他做出了特别嘉奖。 这个会议还有一个重要的职能,就是借着这个穿越者比较集中的机会,对重大事务进行集体表决——比如说定期改选的执委会阵容。会议期间也是政治家们活动最为频繁的时间,都要想法设法为自己,为自己所代表的群体争取更多的利益。哪怕是对政治不那么热衷的技术型官员,也会趁着这个机会宣传自己的项目,为自己的部门争取更多人的支持。 而另一个重要的会议,便是年底的总结大会。说是工作总结,但除了总结这一年各个领域中所取得的成绩之外,也还有一大批的新项目新计划要在会议上进行集体审议和表决。特别是涉及到来年有限的经费和资源投入,更是会让各个部门争个不可开交。 生产单位希望执委会能够加大投入,扩大生产能力,以创造出更多的财富。但消耗性质的单位如军方,同样也需要大量的投入来维持运转,并且与海汉统治区保持同等的扩张速度。此外为基本民生提供保障,如教育、卫生、商贸等领域的单位,也是各自都需要非常大的投入。至于说各个单位所提出的要求最终有多少会获得执委会的批准,一方面要看之前这一年里的成绩和收获,另一方面就是看各个部门单位负责人卖苦情拉关注的技巧了。 对于各个部门来说,年终总结会更像是每年一度的大考,考试成绩将会直接影响到该部门在下一年中所能获得的各种资源。除了像高雄港这种已经提前确定了未来一段时期投入规划的地区,其他海外殖民地基本都会由负责人或是派出代表赶回三亚参加会议,至少也要确保自己应得的资源分配数目不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而被无端减少。 往年的年终总结大会并不会安排到真正年底那几天举行,因为各种政令的传递和执行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把日程卡得太死很容易让“年终总结”变成了“年初总结”,那就有点名不符实了。一般来说会安排在十一月的中下旬或十二月初,以便能够给大会做出的各项决议留出充分的时间去传达和执行。不过今年因为军方十一月才对高雄地区动手,相应的会议安排不得不全部延后,结果一直到了十二月才开始安排年终大会,也是穿越以来开得最迟的一届年终会议。 相比四月举行的周年庆会议,年底的总结大会并没有多大的排场,没有公开的宣传和庆祝活动,与会人数也少得多,基本都是各个部门及各殖民区的负责人。如果说周年庆是鞭炮齐鸣锣鼓喧天,那么年终会议就是一群人关起门来秘密议事的场面。除了整个胜利港都在会议期间采取了外松内紧的安保措施之外,普通百姓甚至根本就不会意识到的他们的父母官正在开会商议这个群体未来一年的发展方向。 不过这种低调丝毫不会影响到会议中讨论的热烈程度,虽然穿越者们在外面几乎个个都表现得像祖传十八代的纯正贵族出身,但关起门来该拍桌子的时候就没人会含蓄了。 今天会议争论的焦点依然是老套路,集中在军方与文官体系之间。1632年对于军方来说,算是投入不大收获不小的一年,在这一年中军方仅仅发动了一次战争,就是在五月联合福建明军对澎湖发起了大规模攻势,比较顺利地拿下了十八芝在福建海峡最后一个大型据点,同时也帮助海汉在该区域获得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立足点——在此之前,驻扎福建的部队一直都是暂时寄住在福建明军的驻地当中。 仅仅半年之后,军方又再次采取行动,在台湾岛南部圈下了高雄港,并且成功压制了毗邻当地的大员港,让荷兰人选择了屈服。虽然这个发展方向并不是像一部分文官所期望的那样向北扩展势力范围,但高雄港无疑是一处极佳的海外分基地,其战略意义可以说不亚于海汉在安南南部海岸占下的金兰湾。 “今后我们向北发展,高雄和澎湖所能提供的支持是海南岛所不能相提评论的,我们的人员、物资,都可以在当地就近筹措,而无需再全部都从海南这边千里迢迢地送过去。实现这一切,我们除了要在当地投资建设港口、城市、种植园之外,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那就是扩充我们驻扎在当地的部队规模。” 颜楚杰一边说一边示意手下将准备好的地图在会议室里展示出来:“各位请看,我们在台南地区实际控制海域面积已经超过了海南岛的大小,但现在我们仅有一支尚未满编的舰队驻扎在那里。我们都很清楚,这么一支舰队是不可能同时承担起护卫当地海域和港口,并向北发起军事行动的多重任务。事实上我们现在已经不得不将这支小小的舰队进行了拆分,一部分驻扎在澎湖马公港,另一部分驻扎在台南高雄港。各位,如果说我们接下来打算控制台北地区,甚至是继续沿着大陆海岸线向北拓展势力范围,那么我们就必须要增加在当地驻扎的海军规模。” 颜楚杰眼神瞟到顾凯正要张嘴欲言,立刻便开口制止了他:“如果说有人想建议从现有的其他几支舰队中抽调船只去福建,那我觉得这样的谬论就不必发表了。各位,目前第一舰队需要负责整个海南岛以及琼州海峡的安全,防御压力有多大,就不用我多说了吧?第二舰队驻扎在珠江口,这是我们目前的贸易命脉,与大明的贸易有超过七成的比例是通过珠江进入大陆,舰队所需守卫的海岸线也并不比海南岛少。第三舰队目前已经部署到南方的金兰港,这是我们与南洋之间唯一的一处大型军港,也是唯一能够给安不纳岛提供军事支持的战略支撑点。这三支舰队本身的力量就已经不堪重负,不可能再用挖东墙补西墙的方式去补充我们在福建海域的兵力缺口。”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应该在来年再建造一到两支舰队充实海军?”顾凯等到他说完之后,才发出了质疑之声:“老颜,在未来可见的一段时期内,我们都没有进行大规模海上作战的可能性。即便是台湾岛上的荷兰人跟西班牙人联手,我们也可以从广东抽调舰队过去进行作战。你提到第四舰队编制不全的问题,主力舰在明年第一季度就能完成舾装了,到时候整个福建海域还有谁能与其匹敌?就算台湾岛上的荷兰人和西班牙人联手,也打不过我们的第四舰队。你刚才说舰队需要守护的海域面积太大,但我们现在在福广两地的海域根本就没有对手,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大的防御压力,不是吗?我不认为有急着继续兴建舰队的必要。” “你这是鼠目寸光!”颜楚杰斥责了一句,从桌上端起了茶杯:“汤姆你来反驳他,我先喝口水润润喉咙。” 王汤姆闻言起身道:“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谈及到海军成军的话题,但我还是要再次强调,海军的成军时间不能拿陆军作为范本。一个肢体健全的普通人只需要百日左右的时间就能训练掌握基本作战技能的士兵,但一个在船上待了一年的水兵很可能仍然只是一个菜鸟。海军要形成战斗力,士兵和舰船都必须要经过长时间的磨合才行,这种磨合不是三五个月就能完成的。我们所要做的,就是规划出今后两三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发展方向,并为此提前开始训练部队。即便我们今天通过了新舰队的建造方案,要等到成军并且形成战斗力,那也是一两年或者更长时间之后的事了。我们不能保证未来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因为这个时空的发展局势已经开始偏离了我们所掌握的历史,未来已经变得不可知,而我们所能做的准备工作,就是尽可能加强武装。强大无敌的军队,才是我们的信心之源!” “说得好!”颜楚杰带头鼓掌,不过会议室里应者寥寥,不免有些冷场。很显然多数人就算不反对军方的打算,但也没有要公开支持的意思。 正文 789.第789章 一唱一和 顾凯反对海军扩编舰队的理由的确是老调重弹,而王汤姆对此所做出的解释也同样没什么新意。 海军训练周期长,投入大,不打仗的时候似乎也没什么明显的回报可言,这道理尽人皆知,军方每年都要为此跟群体中的反战人士辩论,争取有限的军费预算。这么几年下来就算没有直接参与其中的人,也已经能把双方的辩词都背得七七八八了,很难再轻易被双方的发言把情绪给煽动起来。 但就算是反对派,也很难否认海军控制海上关键航道的重要性。海汉当初拿下琼北的步骤之一,就是先切断琼州海峡的航道,杜绝大明从海上向海南岛增兵的可能。而对珠江口海域的控制,更是让海汉成功控制了两广最富庶地区海上贸易的唯一通道。至于福建海峡航道的重要性,更是毋庸置疑,海汉投入兵力远赴千里之外的福建作战,就是为了控制住这一联通南海地区与东北亚地区的重要海上航道。 当然了,军方武装力量的快速膨胀势必会引起海汉内部一部分人的不安,而且今年下半年军方在福建海域的表现也进一步加重了这样的观感。对于执委会准备想要继续向北扩张控制区的计划,军方非但没有服从安排全力支持,反而是坚持要先拿下台湾,并且“擅自”对当地采取了侦察、勘测的行动。之后更是一力主张将高雄港作为海汉在大明东南海域的下一处殖民地进行开发。不过这个动作也使得大本营未能及时地做好相关准备工作,导致高雄港的前期开发流程并不是如同往常那么顺畅。大本营这边花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才基本协调好了各种相关事务,让高雄港的招商和基建能够继续施行下去。 这在顾凯等人看来,其实就是军方自立山头的表现。争论军方的选择对错是无意义的,因为执委会已经认可了军方的做法,并且也提供了相应的支持,就算军方当初是独断专行地选择了高雄港,现在也已经是板上钉钉无法改变的事实了。但控制军方的扩编速度,防止其自我膨胀过度,在反对派看来仍然是有必要采用的手段。如果再继续放任军方这么自作主张,或许几年之后执委会就有可能要改组为军政府了。 尽管大家对于这种争论都习以为常并且缺乏参与的热情,但还是会有人站出来帮忙带节奏。军方能够在各种会议的讨论中胜多负少,是因为他们也并不是单打独斗,铁杆盟友还是有几个的。 率先为军方站出来说话的是施耐德,毕竟商务部要向外扩张贸易所及的地区范围,可以说每一步都离不开军方的扶持。军方的兴衰,跟商务部有着密切相关的利益瓜葛,作为商务部的负责人,施耐德必须要主动出来为军方站台鼓吹才行。 施耐德开口道:“先生们,我们商务部早在1630年就已经规划好了前往江浙地区的贸易航线,但时至今日这个计划依然停留在纸面上,原因非常简单,就是因为我们没有足够的海上武装能够为我们的商船在东海海域提供保护。”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顾凯反对海军扩编舰队的理由的确是老调重弹,而王汤姆对此所做出的解释也同样没什么新意。海军训练周期长,投入大,不打仗的时候似乎也没什么明显的回报可言,这道理尽人皆知,军方每年都要为此跟群体中的反战人士辩论,争取有限的军费预算。这么几年下来就算没有直接参与其中的人,也已经能把双方的辩词都背得七七八八了,很难再轻易被双方的发言把情绪给煽动起来。 但就算是反对派,也很难否认海军控制海上关键航道的重要性。海汉当初拿下琼北的步骤之一,就是先切断琼州海峡的航道,杜绝大明从海上向海南岛增兵的可能。而对珠江口海域的控制,更是让海汉成功控制了两广最富庶地区海上贸易的唯一通道。至于福建海峡航道的重要性,更是毋庸置疑,海汉投入兵力远赴千里之外的福建作战,就是为了控制住这一联通南海地区与东北亚地区的重要海上航道。 当然了,军方武装力量的快速膨胀势必会引起海汉内部一部分人的不安,而且今年下半年军方在福建海域的表现也进一步加重了这样的观感。对于执委会准备想要继续向北扩张控制区的计划,军方非但没有服从安排全力支持,反而是坚持要先拿下台湾,并且“擅自”对当地采取了侦察、勘测的行动。之后更是一力主张将高雄港作为海汉在大明东南海域的下一处殖民地进行开发。不过这个动作也使得大本营未能及时地做好相关准备工作,导致高雄港的前期开发流程并不是如同往常那么顺畅。大本营这边花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才基本协调好了各种相关事务,让高雄港的招商和基建能够继续施行下去。 这在顾凯等人看来,其实就是军方自立山头的表现。争论军方的选择对错是无意义的,因为执委会已经认可了军方的做法,并且也提供了相应的支持,就算军方当初是独断专行地选择了高雄港,现在也已经是板上钉钉无法改变的事实了。但控制军方的扩编速度,防止其自我膨胀过度,在反对派看来仍然是有必要采用的手段。如果再继续放任军方这么自作主张,或许几年之后执委会就有可能要改组为军政府了。 尽管大家对于这种争论都习以为常并且缺乏参与的热情,但还是会有人站出来帮忙带节奏。军方能够在各种会议的讨论中胜多负少,是因为他们也并不是单打独斗,铁杆盟友还是有几个的。 率先为军方站出来说话的是施耐德,毕竟商务部要向外扩张贸易所及的地区范围,可以说每一步都离不开军方的扶持。军方的兴衰,跟商务部有着密切相关的利益瓜葛,作为商务部的负责人,施耐德必须要主动出来为军方站台鼓吹才行。 施耐德开口道:“先生们,我们商务部早在1630年就已经规划好了前往江浙地区的贸易航线,但时至今日这个计划依然停留在纸面上,原因非常简单,就是因为我们没有足够的海上武装能够为我们的商船在东海海域提供保护。”顾凯反对海军扩编舰队的理由的确是老调重弹,而王汤姆对此所做出的解释也同样没什么新意。海军训练周期长,投入大,不打仗的时候似乎也没什么明显的回报可言,这道理尽人皆知,军方每年都要为此跟群体中的反战人士辩论,争取有限的军费预算。这么几年下来就算没有直接参与其中的人,也已经能把双方的辩词都背得七七八八了,很难再轻易被双方的发言把情绪给煽动起来。 但就算是反对派,也很难否认海军控制海上关键航道的重要性。海汉当初拿下琼北的步骤之一,就是先切断琼州海峡的航道,杜绝大明从海上向海南岛增兵的可能。而对珠江口海域的控制,更是让海汉成功控制了两广最富庶地区海上贸易的唯一通道。至于福建海峡航道的重要性,更是毋庸置疑,海汉投入兵力远赴千里之外的福建作战,就是为了控制住这一联通南海地区与东北亚地区的重要海上航道。 当然了,军方武装力量的快速膨胀势必会引起海汉内部一部分人的不安,而且今年下半年军方在福建海域的表现也进一步加重了这样的观感。对于执委会准备想要继续向北扩张控制区的计划,军方非但没有服从安排全力支持,反而是坚持要先拿下台湾,并且“擅自”对当地采取了侦察、勘测的行动。之后更是一力主张将高雄港作为海汉在大明东南海域的下一处殖民地进行开发。不过这个动作也使得大本营未能及时地做好相关准备工作,导致高雄港的前期开发流程并不是如同往常那么顺畅。大本营这边花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才基本协调好了各种相关事务,让高雄港的招商和基建能够继续施行下去。 这在顾凯等人看来,其实就是军方自立山头的表现。争论军方的选择对错是无意义的,因为执委会已经认可了军方的做法,并且也提供了相应的支持,就算军方当初是独断专行地选择了高雄港,现在也已经是板上钉钉无法改变的事实了。但控制军方的扩编速度,防止其自我膨胀过度,在反对派看来仍然是有必要采用的手段。如果再继续放任军方这么自作主张,或许几年之后执委会就有可能要改组为军政府了。 尽管大家对于这种争论都习以为常并且缺乏参与的热情,但还是会有人站出来帮忙带节奏。军方能够在各种会议的讨论中胜多负少,是因为他们也并不是单打独斗,铁杆盟友还是有几个的。 率先为军方站出来说话的是施耐德,毕竟商务部要向外扩张贸易所及的地区范围,可以说每一步都离不开军方的扶持。军方的兴衰,跟商务部有着密切相关的利益瓜葛,作为商务部的负责人,施耐德必须要主动出来为军方站台鼓吹才行。 施耐德开口道:“先生们,我们商务部早在1630年就已经规划好了前往江浙地区的贸易航线,但时至今日这个计划依然停留在纸面上,原因非常简单,就是因为我们没有足够的海上武装能够为我们的商船在东海海域提供保护。”顾凯反对海军扩编舰队的理由的确是老调重弹,而王汤姆对此所做出的解释也同样没什么新意。海军训练周期长,投入大,不打仗的时候似乎也没什么明显的回报可言,这道理尽人皆知,军方每年都要为此跟群体中的反战人士辩论,争取有限的军费预算。这么几年下来就算没有直接参与其中的人,也已经能把双方的辩词都背得七七八八了,很难再轻易被双方的发言把情绪给煽动起来。 但就算是反对派,也很难否认海军控制海上关键航道的重要性。海汉当初拿下琼北的步骤之一,就是先切断琼州海峡的航道,杜绝大明从海上向海南岛增兵的可能。而对珠江口海域的控制,更是让海汉成功控制了两广最富庶地区海上贸易的唯一通道。至于福建海峡航道的重要性,更是毋庸置疑,海汉投入兵力远赴千里之外的福建作战,就是为了控制住这一联通南海地区与东北亚地区的重要海上航道。 当然了,军方武装力量的快速膨胀势必会引起海汉内部一部分人的不安,而且今年下半年军方在福建海域的表现也进一步加重了这样的观感。对于执委会准备想要继续向北扩张控制区的计划,军方非但没有服从安排全力支持,反而是坚持要先拿下台湾,并且“擅自”对当地采取了侦察、勘测的行动。之后更是一力主张将高雄港作为海汉在大明东南海域的下一处殖民地进行开发。不过这个动作也使得大本营未能及时地做好相关准备工作,导致高雄港的前期开发流程并不是如同往常那么顺畅。大本营这边花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才基本协调好了各种相关事务,让高雄港的招商和基建能够继续施行下去。 这在顾凯等人看来,其实就是军方自立山头的表现。争论军方的选择对错是无意义的,因为执委会已经认可了军方的做法,并且也提供了相应的支持,就算军方当初是独断专行地选择了高雄港,现在也已经是板上钉钉无法改变的事实了。但控制军方的扩编速度,防止其自我膨胀过度,在反对派看来仍然是有必要采用的手段。如果再继续放任军方这么自作主张,或许几年之后执委会就有可能要改组为军政府了。 正文 790.第790章 军队使命 军方的军费预算无疑是这次年终会议上的重头戏,因为前两年占据了海汉财政支出大头的昌化石碌重工业区到目前已经逐步投产并且有了较为稳定的产出,这使得海汉的财政预算上也稍稍松活了一点。 若不是如此,军方就算能说破天,也很难从财政预算中抢下注定会被划给工业部门的份额。 而类似高雄港这样新开辟的海外殖民地因为有了招商手段所带来的大量外部资金、物资和劳动力注入,海汉本身的负担倒不是特别大了,也不需要在来年的财政规划中对其安排太多的预算支出。 细数下来,目前倒也没有其他会占用大量预算又迫在眉睫必须尽快实施的项目与军方的提案竞争,这也大大降低了军方提案获得通过的难度。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军方在来年就能得到他们梦寐以求的蒸汽舰队,由于涉及到大量的船体结构变动,造船工期会比风帆动力的同型号船只更长,并且会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生产蒸汽机的工业部门供货效率的影响。此外下水舾装,培训操作和维护船用蒸汽机的技工,以及让水兵们适应新船的战术改进,也都需要比较长的时间。 按照军方的估算,能够在1634年内让新舰队编制内的船全部下水,就算是比较顺利了,而真正形成战斗力或许还要等到这批战舰全部入列服役一段时间之后。如果说军方打算尽可能快地向北扩展控制区,那么大概就不能指望这支舰队能够及时派上用场了。届时多半还是需要调动其他舰队的船只前往福建海峡,让入役的新船顶替它们去驻守相对比较安全的区域。当然了,这其中的猫腻,军方可不会主动向所有人公布出来,免得落了口实给反对派。 “一整支舰队,这已经是我能够为海军争取到的最好条件了,你应该没什么好挑剔的了吧?”回到军委的办公地,颜楚杰意气风发地对王汤姆问道。这大概是自海军成立以来,军委从执委会手中为海军申请到的数目最大的一笔军费预算了。账目上的数字几乎足够打造两支同等规模的风帆舰队,从悲观的角度来说,大概今后一两年甚至更长时间内,海军都没法一次申请到这么多的军费了。 王汤姆耸耸肩道:“谁能料到事情这么顺利?我原本已经准备好跟执委会妥协,先打造半支或者三分之一支舰队,等有了军费再接着造其余部分。早知如此,我们完全可以把预算案做得再宽松一点的。” “数目太大,执委会也不会批的。”颜楚杰摇摇头否决了王汤姆的想法,他作为执委会中的一员,对于执委会的价值取向有着比较明确的认识:“对执委会来说,拨款给军方组建军队这样的投资,其回收效益并不明显,投资成本的回收周期也会非常长。如果我们申请的数目过大,执委会大概也会分期分批来审核费用,不太可能一次就过审。”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军方的军费预算无疑是这次年终会议上的重头戏,因为前两年占据了海汉财政支出大头的昌化石碌重工业区到目前已经逐步投产并且有了较为稳定的产出,这使得海汉的财政预算上也稍稍松活了一点。若不是如此,军方就算能说破天,也很难从财政预算中抢下注定会被划给工业部门的份额。 而类似高雄港这样新开辟的海外殖民地因为有了招商手段所带来的大量外部资金、物资和劳动力注入,海汉本身的负担倒不是特别大了,也不需要在来年的财政规划中对其安排太多的预算支出。 细数下来,目前倒也没有其他会占用大量预算又迫在眉睫必须尽快实施的项目与军方的提案竞争,这也大大降低了军方提案获得通过的难度。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军方在来年就能得到他们梦寐以求的蒸汽舰队,由于涉及到大量的船体结构变动,造船工期会比风帆动力的同型号船只更长,并且会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生产蒸汽机的工业部门供货效率的影响。此外下水舾装,培训操作和维护船用蒸汽机的技工,以及让水兵们适应新船的战术改进,也都需要比较长的时间。 按照军方的估算,能够在1634年内让新舰队编制内的船全部下水,就算是比较顺利了,而真正形成战斗力或许还要等到这批战舰全部入列服役一段时间之后。如果说军方打算尽可能快地向北扩展控制区,那么大概就不能指望这支舰队能够及时派上用场了。届时多半还是需要调动其他舰队的船只前往福建海峡,让入役的新船顶替它们去驻守相对比较安全的区域。当然了,这其中的猫腻,军方可不会主动向所有人公布出来,免得落了口实给反对派。 “一整支舰队,这已经是我能够为海军争取到的最好条件了,你应该没什么好挑剔的了吧?”回到军委的办公地,颜楚杰意气风发地对王汤姆问道。这大概是自海军成立以来,军委从执委会手中为海军申请到的数目最大的一笔军费预算了。账目上的数字几乎足够打造两支同等规模的风帆舰队,从悲观的角度来说,大概今后一两年甚至更长时间内,海军都没法一次申请到这么多的军费了。 王汤姆耸耸肩道:“谁能料到事情这么顺利?我原本已经准备好跟执委会妥协,先打造半支或者三分之一支舰队,等有了军费再接着造其余部分。早知如此,我们完全可以把预算案做得再宽松一点的。” “数目太大,执委会也不会批的。”颜楚杰摇摇头否决了王汤姆的想法,他作为执委会中的一员,对于执委会的价值取向有着比较明确的认识:“对执委会来说,拨款给军方组建军队这样的投资,其回收效益并不明显,投资成本的回收周期也会非常长。如果我们申请的数目过大,执委会大概也会分期分批来审核费用,不太可能一次就过审。”军方的军费预算无疑是这次年终会议上的重头戏,因为前两年占据了海汉财政支出大头的昌化石碌重工业区到目前已经逐步投产并且有了较为稳定的产出,这使得海汉的财政预算上也稍稍松活了一点。若不是如此,军方就算能说破天,也很难从财政预算中抢下注定会被划给工业部门的份额。 而类似高雄港这样新开辟的海外殖民地因为有了招商手段所带来的大量外部资金、物资和劳动力注入,海汉本身的负担倒不是特别大了,也不需要在来年的财政规划中对其安排太多的预算支出。 细数下来,目前倒也没有其他会占用大量预算又迫在眉睫必须尽快实施的项目与军方的提案竞争,这也大大降低了军方提案获得通过的难度。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军方在来年就能得到他们梦寐以求的蒸汽舰队,由于涉及到大量的船体结构变动,造船工期会比风帆动力的同型号船只更长,并且会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生产蒸汽机的工业部门供货效率的影响。此外下水舾装,培训操作和维护船用蒸汽机的技工,以及让水兵们适应新船的战术改进,也都需要比较长的时间。 按照军方的估算,能够在1634年内让新舰队编制内的船全部下水,就算是比较顺利了,而真正形成战斗力或许还要等到这批战舰全部入列服役一段时间之后。如果说军方打算尽可能快地向北扩展控制区,那么大概就不能指望这支舰队能够及时派上用场了。届时多半还是需要调动其他舰队的船只前往福建海峡,让入役的新船顶替它们去驻守相对比较安全的区域。当然了,这其中的猫腻,军方可不会主动向所有人公布出来,免得落了口实给反对派。 “一整支舰队,这已经是我能够为海军争取到的最好条件了,你应该没什么好挑剔的了吧?”回到军委的办公地,颜楚杰意气风发地对王汤姆问道。这大概是自海军成立以来,军委从执委会手中为海军申请到的数目最大的一笔军费预算了。账目上的数字几乎足够打造两支同等规模的风帆舰队,从悲观的角度来说,大概今后一两年甚至更长时间内,海军都没法一次申请到这么多的军费了。 王汤姆耸耸肩道:“谁能料到事情这么顺利?我原本已经准备好跟执委会妥协,先打造半支或者三分之一支舰队,等有了军费再接着造其余部分。早知如此,我们完全可以把预算案做得再宽松一点的。” “数目太大,执委会也不会批的。”颜楚杰摇摇头否决了王汤姆的想法,他作为执委会中的一员,对于执委会的价值取向有着比较明确的认识:“对执委会来说,拨款给军方组建军队这样的投资,其回收效益并不明显,投资成本的回收周期也会非常长。如果我们申请的数目过大,执委会大概也会分期分批来审核费用,不太可能一次就过审。”军方的军费预算无疑是这次年终会议上的重头戏,因为前两年占据了海汉财政支出大头的昌化石碌重工业区到目前已经逐步投产并且有了较为稳定的产出,这使得海汉的财政预算上也稍稍松活了一点。若不是如此,军方就算能说破天,也很难从财政预算中抢下注定会被划给工业部门的份额。 而类似高雄港这样新开辟的海外殖民地因为有了招商手段所带来的大量外部资金、物资和劳动力注入,海汉本身的负担倒不是特别大了,也不需要在来年的财政规划中对其安排太多的预算支出。 细数下来,目前倒也没有其他会占用大量预算又迫在眉睫必须尽快实施的项目与军方的提案竞争,这也大大降低了军方提案获得通过的难度。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军方在来年就能得到他们梦寐以求的蒸汽舰队,由于涉及到大量的船体结构变动,造船工期会比风帆动力的同型号船只更长,并且会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生产蒸汽机的工业部门供货效率的影响。此外下水舾装,培训操作和维护船用蒸汽机的技工,以及让水兵们适应新船的战术改进,也都需要比较长的时间。 按照军方的估算,能够在1634年内让新舰队编制内的船全部下水,就算是比较顺利了,而真正形成战斗力或许还要等到这批战舰全部入列服役一段时间之后。如果说军方打算尽可能快地向北扩展控制区,那么大概就不能指望这支舰队能够及时派上用场了。届时多半还是需要调动其他舰队的船只前往福建海峡,让入役的新船顶替它们去驻守相对比较安全的区域。当然了,这其中的猫腻,军方可不会主动向所有人公布出来,免得落了口实给反对派。 “一整支舰队,这已经是我能够为海军争取到的最好条件了,你应该没什么好挑剔的了吧?”回到军委的办公地,颜楚杰意气风发地对王汤姆问道。这大概是自海军成立以来,军委从执委会手中为海军申请到的数目最大的一笔军费预算了。账目上的数字几乎足够打造两支同等规模的风帆舰队,从悲观的角度来说,大概今后一两年甚至更长时间内,海军都没法一次申请到这么多的军费了。 王汤姆耸耸肩道:“谁能料到事情这么顺利?我原本已经准备好跟执委会妥协,先打造半支或者三分之一支舰队,等有了军费再接着造其余部分。早知如此,我们完全可以把预算案做得再宽松一点的。” “数目太大,执委会也不会批的。”颜楚杰摇摇头否决了王汤姆的想法,他作为执委会中的一员,对于执委会的价值取向有着比较明确的认识。 正文 791.第791章 正式入役 虽然“进入特战营服役”已经取代了“求个安稳饭碗”,成为了这批新兵的目标,但现实是他们即便结业考核通过,也仍然要面对特战营极高的准入门槛和淘汰率。相较于海汉民团的普通部队,特战营并不是身体健康、个人作战技能合格就够资格加入,对于士兵的单兵素质和忠诚度都有着更高的要求。 以特战营的作战要求来衡量,仅仅只是服从命令的士兵还称不上是合格的士兵,军官们在挑选新兵的时候会有更为细化的考量标准,大约超过五成的新兵,会在这个环节被直接淘汰掉,分配去民团的其他部队服役。而进入特战营的幸运儿,也会在前半年之中再淘汰掉一半,最终能够留下来在这支王牌部队中服役的人,约莫只有最初征兵总数的四分之一左右。 因此对于参加结业阅兵的新兵们来说,除了激动之外,也怀着对是否能够入选的强烈不安。在阅兵式完成之后,接下来就是宣布合格入选者的名单了,这对于他们来说可以算得上是人生分水岭,留下和离开的人从此就会踏上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 “相信各位弟兄都知道了,我们会挑选一部分人留在本地服役。对此各位不要觉得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我们所选出的人只是更符合我们这里的标准而已,离开的人也会去到别的部队为海汉服役。大家都是为了执委会效忠,没有什么区别。” 在进行了简短的说明之后,高桥南从旁边的随从手中接过一本簿子,高高举起道:“下面我开始宣布入选名单,叫到名字的人,出列到右边依次排队。” “卢大虎、郑贵卜、张西……”高桥南开始宣读名单,而被叫到的人高声应完之后,便依照他之前的命令,出列另行排队。 相比惴惴不安的同伴们,孙真倒是情绪比较稳定。他知道自己入选的可能性非常大,不敢说十成十,至少也有**成,相对而言还是比较稳的。 孙真有这样的底气,主要还是来自于他在新兵训练期间曾经随同侦察部队前往台湾岛。尽管新兵们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独立执行任何任务,但第一次踏上战场的孙真以沉着稳定的表现获得了军官们的赞许。有相熟的老兵曾经在私下不无羡慕地提点过他,上面的大人物比较看好他,虽然孙真不知道所谓大人物是指连长还是职位更高的军官,但他知道自己能留下的可能性非常大。 “……孙真!” 听到自己的名字之后,孙真大声应到,然后出列一路小跑到了旁边的入选者队列当中,他甚至能感受到身后那些没被叫到名字的同伴们传来的炽热目光。 入选的人数不到百人,很快就念完了名单。未能入选者难免有失望之色,而幸运儿们则是不自觉地抬高了下巴,为自己的身份变化而感到骄傲。毕竟他们在过去三个月当中已经被无数次地灌输过成为特战营战士是一件多么值得自豪的事情,就算刚才高桥南虚头巴脑地说什么入不入选都一样是为海汉效力,也无法改变新兵们头脑里对于这个身份的看重。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虽然“进入特战营服役”已经取代了“求个安稳饭碗”,成为了这批新兵的目标,但现实是他们即便结业考核通过,也仍然要面对特战营极高的准入门槛和淘汰率。相较于海汉民团的普通部队,特战营并不是身体健康、个人作战技能合格就够资格加入,对于士兵的单兵素质和忠诚度都有着更高的要求。 以特战营的作战要求来衡量,仅仅只是服从命令的士兵还称不上是合格的士兵,军官们在挑选新兵的时候会有更为细化的考量标准,大约超过五成的新兵,会在这个环节被直接淘汰掉,分配去民团的其他部队服役。而进入特战营的幸运儿,也会在前半年之中再淘汰掉一半,最终能够留下来在这支王牌部队中服役的人,约莫只有最初征兵总数的四分之一左右。 因此对于参加结业阅兵的新兵们来说,除了激动之外,也怀着对是否能够入选的强烈不安。在阅兵式完成之后,接下来就是宣布合格入选者的名单了,这对于他们来说可以算得上是人生分水岭,留下和离开的人从此就会踏上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 “相信各位弟兄都知道了,我们会挑选一部分人留在本地服役。对此各位不要觉得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我们所选出的人只是更符合我们这里的标准而已,离开的人也会去到别的部队为海汉服役。大家都是为了执委会效忠,没有什么区别。” 在进行了简短的说明之后,高桥南从旁边的随从手中接过一本簿子,高高举起道:“下面我开始宣布入选名单,叫到名字的人,出列到右边依次排队。” “卢大虎、郑贵卜、张西……”高桥南开始宣读名单,而被叫到的人高声应完之后,便依照他之前的命令,出列另行排队。 相比惴惴不安的同伴们,孙真倒是情绪比较稳定。他知道自己入选的可能性非常大,不敢说十成十,至少也有**成,相对而言还是比较稳的。 孙真有这样的底气,主要还是来自于他在新兵训练期间曾经随同侦察部队前往台湾岛。尽管新兵们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独立执行任何任务,但第一次踏上战场的孙真以沉着稳定的表现获得了军官们的赞许。有相熟的老兵曾经在私下不无羡慕地提点过他,上面的大人物比较看好他,虽然孙真不知道所谓大人物是指连长还是职位更高的军官,但他知道自己能留下的可能性非常大。 “……孙真!” 听到自己的名字之后,孙真大声应到,然后出列一路小跑到了旁边的入选者队列当中,他甚至能感受到身后那些没被叫到名字的同伴们传来的炽热目光。 入选的人数不到百人,很快就念完了名单。未能入选者难免有失望之色,而幸运儿们则是不自觉地抬高了下巴,为自己的身份变化而感到骄傲。毕竟他们在过去三个月当中已经被无数次地灌输过成为特战营战士是一件多么值得自豪的事情,就算刚才高桥南虚头巴脑地说什么入不入选都一样是为海汉效力,也无法改变新兵们头脑里对于这个身份的看重。虽然“进入特战营服役”已经取代了“求个安稳饭碗”,成为了这批新兵的目标,但现实是他们即便结业考核通过,也仍然要面对特战营极高的准入门槛和淘汰率。相较于海汉民团的普通部队,特战营并不是身体健康、个人作战技能合格就够资格加入,对于士兵的单兵素质和忠诚度都有着更高的要求。 以特战营的作战要求来衡量,仅仅只是服从命令的士兵还称不上是合格的士兵,军官们在挑选新兵的时候会有更为细化的考量标准,大约超过五成的新兵,会在这个环节被直接淘汰掉,分配去民团的其他部队服役。而进入特战营的幸运儿,也会在前半年之中再淘汰掉一半,最终能够留下来在这支王牌部队中服役的人,约莫只有最初征兵总数的四分之一左右。 因此对于参加结业阅兵的新兵们来说,除了激动之外,也怀着对是否能够入选的强烈不安。在阅兵式完成之后,接下来就是宣布合格入选者的名单了,这对于他们来说可以算得上是人生分水岭,留下和离开的人从此就会踏上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 “相信各位弟兄都知道了,我们会挑选一部分人留在本地服役。对此各位不要觉得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我们所选出的人只是更符合我们这里的标准而已,离开的人也会去到别的部队为海汉服役。大家都是为了执委会效忠,没有什么区别。” 在进行了简短的说明之后,高桥南从旁边的随从手中接过一本簿子,高高举起道:“下面我开始宣布入选名单,叫到名字的人,出列到右边依次排队。” “卢大虎、郑贵卜、张西……”高桥南开始宣读名单,而被叫到的人高声应完之后,便依照他之前的命令,出列另行排队。 相比惴惴不安的同伴们,孙真倒是情绪比较稳定。他知道自己入选的可能性非常大,不敢说十成十,至少也有**成,相对而言还是比较稳的。 孙真有这样的底气,主要还是来自于他在新兵训练期间曾经随同侦察部队前往台湾岛。尽管新兵们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独立执行任何任务,但第一次踏上战场的孙真以沉着稳定的表现获得了军官们的赞许。有相熟的老兵曾经在私下不无羡慕地提点过他,上面的大人物比较看好他,虽然孙真不知道所谓大人物是指连长还是职位更高的军官,但他知道自己能留下的可能性非常大。 “……孙真!” 听到自己的名字之后,孙真大声应到,然后出列一路小跑到了旁边的入选者队列当中,他甚至能感受到身后那些没被叫到名字的同伴们传来的炽热目光。 入选的人数不到百人,很快就念完了名单。未能入选者难免有失望之色,而幸运儿们则是不自觉地抬高了下巴,为自己的身份变化而感到骄傲。毕竟他们在过去三个月当中已经被无数次地灌输过成为特战营战士是一件多么值得自豪的事情,就算刚才高桥南虚头巴脑地说什么入不入选都一样是为海汉效力,也无法改变新兵们头脑里对于这个身份的看重。虽然“进入特战营服役”已经取代了“求个安稳饭碗”,成为了这批新兵的目标,但现实是他们即便结业考核通过,也仍然要面对特战营极高的准入门槛和淘汰率。相较于海汉民团的普通部队,特战营并不是身体健康、个人作战技能合格就够资格加入,对于士兵的单兵素质和忠诚度都有着更高的要求。 以特战营的作战要求来衡量,仅仅只是服从命令的士兵还称不上是合格的士兵,军官们在挑选新兵的时候会有更为细化的考量标准,大约超过五成的新兵,会在这个环节被直接淘汰掉,分配去民团的其他部队服役。而进入特战营的幸运儿,也会在前半年之中再淘汰掉一半,最终能够留下来在这支王牌部队中服役的人,约莫只有最初征兵总数的四分之一左右。 因此对于参加结业阅兵的新兵们来说,除了激动之外,也怀着对是否能够入选的强烈不安。在阅兵式完成之后,接下来就是宣布合格入选者的名单了,这对于他们来说可以算得上是人生分水岭,留下和离开的人从此就会踏上完全不同的人生轨迹。 “相信各位弟兄都知道了,我们会挑选一部分人留在本地服役。对此各位不要觉得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我们所选出的人只是更符合我们这里的标准而已,离开的人也会去到别的部队为海汉服役。大家都是为了执委会效忠,没有什么区别。” 在进行了简短的说明之后,高桥南从旁边的随从手中接过一本簿子,高高举起道:“下面我开始宣布入选名单,叫到名字的人,出列到右边依次排队。” “卢大虎、郑贵卜、张西……”高桥南开始宣读名单,而被叫到的人高声应完之后,便依照他之前的命令,出列另行排队。 相比惴惴不安的同伴们,孙真倒是情绪比较稳定。他知道自己入选的可能性非常大,不敢说十成十,至少也有**成,相对而言还是比较稳的。 孙真有这样的底气,主要还是来自于他在新兵训练期间曾经随同侦察部队前往台湾岛。 正文 792.第792章 第七百九十二 寻找新目标 由于特战营在过去几年中表现卓著,军费预算上一直享有特殊的倾斜政策,因此特战营部队所属士兵的单兵装备,其价值要比普通部队所配发的装备高了近一半,士兵军官的军饷待遇也是如此。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就算是近年得到军委重点扶持的海军,在待遇的人均水平上也是不及特战营。 而钱天敦也并不担心这种高投入得不到合理的回报,事实上这几年海汉军方南征北战的过程当中,关键性战役几乎都是由特战营充当了先锋,并且在战场上的表现也从未让军委和执委会失望过。而类似这样的重任在今后一段时期内肯定还将会是特战营的专属——军委把他和特战营部署到澎湖这个桥头堡,明显也是有着这方面的考量。把最艰巨的任务交给特战营去完成,这本身已经成为了军委和执委会的一种共识。 特战营虽然以“营”为编制,但现在的实际兵力已经超过了海汉民团的标准,并且人员规模还在继续缓慢地扩张。在招收了孙真这批新兵一个月之后,澎湖基地征兵处就马不停蹄地又从移民中招收了一批懵懂的新人,并且以月为间隔继续纳新。孙真等人兴高采烈地领取个人装备和武器的时候,澎湖基地在1632年最后一批征兵对象正在白沙岛上听取相关的政策宣传。以现有的编制和征兵频率来计算,来年特战营估计将会再增加三个连的兵力,使得特战营的总兵力超过一千五百人,这实际上已经足以把编制升级到“团”了。 当然特战营的征兵理由也很充分,目前军委并没有另行委派部队前往高雄驻扎,因此特战营必须同时负担起澎湖、高雄两地的护卫职责。虽说附近区域已经没有强大的外敌,但这种部署安排对特战营而言无疑是一个极好的扩编理由。在能够享受执委会优厚待遇的状况下,钱天敦当然会努力让自己可以指挥的部队兵力变得稍稍多上那么一点点。 一千多人并不是钱天敦指挥兵力的上限纪录,他在安南担任最高指挥官期间,所能直接指挥的军队一度超过五千人。当然了,这些兵力并不全是属于海汉民团,其中一部分是隶属于安南军方的协从军。对于一名带兵大将来说,能够指挥的兵力自然是多多益善,何况钱天敦一心想追求的就是在这个时代建功立业,成为名垂青史的名将。 不过海汉的扩张速度显然慢了一些,战事的爆发频率也无法满足以钱天敦为首的这批军人立功的**。如果不是受到后勤条件所限,钱天敦其实有很强的意愿往北探一探情况。不管是在东海活动的海盗,还是盘踞在台北鸡笼港的西班牙殖民者,对于特战营来说都是不错的对手——所谓的不错,就是既打不过自己,但从位置上看又着实对海汉有一定的威胁,或是存在不可调解的利益冲突,在发展过程中必须要动手清除的对象。 先对哪边动手,钱天敦其实在心中已经有了选择。一个是距离澎湖1500里之外情况不明的战场,另一处是航程仅仅只有前者三分之一的地方,并且更具有占领价值。台湾北部地区值得开发的资源可要比台南高雄多得多,光是金矿就足以让执委会心动了。 按照历史上的记载,鸡笼港附近的金瓜石金矿到十九世纪末才被发现,便宜了当时占据台湾的日本人,后来当地一度被称为“东亚第一金都”。钱天敦可不会把这样的一处宝藏留到两百多年后,如果能由军方牵头占下当地,将来也有更充分的理由向执委会伸手索要军费。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由于特战营在过去几年中表现卓著,军费预算上一直享有特殊的倾斜政策,因此特战营部队所属士兵的单兵装备,其价值要比普通部队所配发的装备高了近一半,士兵军官的军饷待遇也是如此。就算是近年得到军委重点扶持的海军,在待遇的人均水平上也是不及特战营。 而钱天敦也并不担心这种高投入得不到合理的回报,事实上这几年海汉军方南征北战的过程当中,关键性战役几乎都是由特战营充当了先锋,并且在战场上的表现也从未让军委和执委会失望过。而类似这样的重任在今后一段时期内肯定还将会是特战营的专属——军委把他和特战营部署到澎湖这个桥头堡,明显也是有着这方面的考量。把最艰巨的任务交给特战营去完成,这本身已经成为了军委和执委会的一种共识。 特战营虽然以“营”为编制,但现在的实际兵力已经超过了海汉民团的标准,并且人员规模还在继续缓慢地扩张。在招收了孙真这批新兵一个月之后,澎湖基地征兵处就马不停蹄地又从移民中招收了一批懵懂的新人,并且以月为间隔继续纳新。孙真等人兴高采烈地领取个人装备和武器的时候,澎湖基地在1632年最后一批征兵对象正在白沙岛上听取相关的政策宣传。以现有的编制和征兵频率来计算,来年特战营估计将会再增加三个连的兵力,使得特战营的总兵力超过一千五百人,这实际上已经足以把编制升级到“团”了。 当然特战营的征兵理由也很充分,目前军委并没有另行委派部队前往高雄驻扎,因此特战营必须同时负担起澎湖、高雄两地的护卫职责。虽说附近区域已经没有强大的外敌,但这种部署安排对特战营而言无疑是一个极好的扩编理由。在能够享受执委会优厚待遇的状况下,钱天敦当然会努力让自己可以指挥的部队兵力变得稍稍多上那么一点点。 一千多人并不是钱天敦指挥兵力的上限纪录,他在安南担任最高指挥官期间,所能直接指挥的军队一度超过五千人。当然了,这些兵力并不全是属于海汉民团,其中一部分是隶属于安南军方的协从军。对于一名带兵大将来说,能够指挥的兵力自然是多多益善,何况钱天敦一心想追求的就是在这个时代建功立业,成为名垂青史的名将。 不过海汉的扩张速度显然慢了一些,战事的爆发频率也无法满足以钱天敦为首的这批军人立功的**。如果不是受到后勤条件所限,钱天敦其实有很强的意愿往北探一探情况。不管是在东海活动的海盗,还是盘踞在台北鸡笼港的西班牙殖民者,对于特战营来说都是不错的对手——所谓的不错,就是既打不过自己,但从位置上看又着实对海汉有一定的威胁,或是存在不可调解的利益冲突,在发展过程中必须要动手清除的对象。 先对哪边动手,钱天敦其实在心中已经有了选择。一个是距离澎湖1500里之外情况不明的战场,另一处是航程仅仅只有前者三分之一的地方,并且更具有占领价值。台湾北部地区值得开发的资源可要比台南高雄多得多,光是金矿就足以让执委会心动了。 按照历史上的记载,鸡笼港附近的金瓜石金矿到十九世纪末才被发现,便宜了当时占据台湾的日本人,后来当地一度被称为“东亚第一金都”。钱天敦可不会把这样的一处宝藏留到两百多年后,如果能由军方牵头占下当地,将来也有更充分的理由向执委会伸手索要军费。 由于特战营在过去几年中表现卓著,军费预算上一直享有特殊的倾斜政策,因此特战营部队所属士兵的单兵装备,其价值要比普通部队所配发的装备高了近一半,士兵军官的军饷待遇也是如此。就算是近年得到军委重点扶持的海军,在待遇的人均水平上也是不及特战营。 而钱天敦也并不担心这种高投入得不到合理的回报,事实上这几年海汉军方南征北战的过程当中,关键性战役几乎都是由特战营充当了先锋,并且在战场上的表现也从未让军委和执委会失望过。而类似这样的重任在今后一段时期内肯定还将会是特战营的专属——军委把他和特战营部署到澎湖这个桥头堡,明显也是有着这方面的考量。把最艰巨的任务交给特战营去完成,这本身已经成为了军委和执委会的一种共识。 特战营虽然以“营”为编制,但现在的实际兵力已经超过了海汉民团的标准,并且人员规模还在继续缓慢地扩张。在招收了孙真这批新兵一个月之后,澎湖基地征兵处就马不停蹄地又从移民中招收了一批懵懂的新人,并且以月为间隔继续纳新。孙真等人兴高采烈地领取个人装备和武器的时候,澎湖基地在1632年最后一批征兵对象正在白沙岛上听取相关的政策宣传。以现有的编制和征兵频率来计算,来年特战营估计将会再增加三个连的兵力,使得特战营的总兵力超过一千五百人,这实际上已经足以把编制升级到“团”了。 当然特战营的征兵理由也很充分,目前军委并没有另行委派部队前往高雄驻扎,因此特战营必须同时负担起澎湖、高雄两地的护卫职责。虽说附近区域已经没有强大的外敌,但这种部署安排对特战营而言无疑是一个极好的扩编理由。在能够享受执委会优厚待遇的状况下,钱天敦当然会努力让自己可以指挥的部队兵力变得稍稍多上那么一点点。 一千多人并不是钱天敦指挥兵力的上限纪录,他在安南担任最高指挥官期间,所能直接指挥的军队一度超过五千人。当然了,这些兵力并不全是属于海汉民团,其中一部分是隶属于安南军方的协从军。对于一名带兵大将来说,能够指挥的兵力自然是多多益善,何况钱天敦一心想追求的就是在这个时代建功立业,成为名垂青史的名将。 不过海汉的扩张速度显然慢了一些,战事的爆发频率也无法满足以钱天敦为首的这批军人立功的**。如果不是受到后勤条件所限,钱天敦其实有很强的意愿往北探一探情况。不管是在东海活动的海盗,还是盘踞在台北鸡笼港的西班牙殖民者,对于特战营来说都是不错的对手——所谓的不错,就是既打不过自己,但从位置上看又着实对海汉有一定的威胁,或是存在不可调解的利益冲突,在发展过程中必须要动手清除的对象。 先对哪边动手,钱天敦其实在心中已经有了选择。一个是距离澎湖1500里之外情况不明的战场,另一处是航程仅仅只有前者三分之一的地方,并且更具有占领价值。台湾北部地区值得开发的资源可要比台南高雄多得多,光是金矿就足以让执委会心动了。 按照历史上的记载,鸡笼港附近的金瓜石金矿到十九世纪末才被发现,便宜了当时占据台湾的日本人,后来当地一度被称为“东亚第一金都”。钱天敦可不会把这样的一处宝藏留到两百多年后,如果能由军方牵头占下当地,将来也有更充分的理由向执委会伸手索要军费。 由于特战营在过去几年中表现卓著,军费预算上一直享有特殊的倾斜政策,因此特战营部队所属士兵的单兵装备,其价值要比普通部队所配发的装备高了近一半,士兵军官的军饷待遇也是如此。就算是近年得到军委重点扶持的海军,在待遇的人均水平上也是不及特战营。 而钱天敦也并不担心这种高投入得不到合理的回报,事实上这几年海汉军方南征北战的过程当中,关键性战役几乎都是由特战营充当了先锋,并且在战场上的表现也从未让军委和执委会失望过。而类似这样的重任在今后一段时期内肯定还将会是特战营的专属——军委把他和特战营部署到澎湖这个桥头堡,明显也是有着这方面的考量。把最艰巨的任务交给特战营去完成,这本身已经成为了军委和执委会的一种共识。 正文 793.第793章 小铁匠 何塞·路易斯从未想过像自己这样身份卑微的人,竟然有一天会遭遇到绑架,他原本以为这种事情只可能会发生在那些穿金戴银的有钱人身上。何塞的父亲是巴斯克人,母亲是意大利移民,往上数八代都没出过什么身份显赫的人物。而他赖以为生的铁匠手艺也是从父亲那里继承而来,但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可继承了,家里的铁匠铺早就被父亲钦定给了两个哥哥,并没有他的份,他唯一的出路便是在成年后离开家另立门户。 二十岁那年何塞拿着父亲给的五十枚银币离开家乡,应征了远东殖民的招募活动。巧舌如簧的移民官将遥远的东方描绘成了一个遍地黄金的世界,移民们到了那里所需要做的就是弯下腰去把金币一枚一枚地拣到自己口袋里。只要在远东待上个三五年,人人都能变成大地主,拥有自己的种植园、私人豪宅、成群的奴隶和用不完的金子。 怀着发大财的美好愿望,何塞挤上一艘破破烂烂的移民船前往远东。在航程长达半年的迁徙旅途中,多数时间都处于补给不足和恶劣生活环境的状态下,移民船上大约有五分之一的人都未能坚持到终点,因为各种各样的疾病死在了途中。何塞无疑算得上是幸运儿,虽然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但最终还是无病无灾地抵达了目的地吕宋岛马尼拉城。 1571年西班牙殖民者黎盖斯比在当地登陆,建立了城堡和炮台,这便是后来马尼拉城的雏形。在经过了近六十年的开发建设之后,马尼拉城可算是南海地区数得着的大型海港城市之一,并且也是西班牙在远东地区的政治经济中心,其繁华程度甚至不亚于西班牙本土的某些港口。 然而何塞很快就发现这个地方并不像移民官在招募时说的那么美好,这里并没有遍地黄金,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成为大地主。能在马尼拉赚大钱的人,一多半都有着显赫的身份背景,像他这样的下等人就只能继续过下等人的日子,跟在本土的时候并没有根本区别。 好在何塞尚有一技傍身,他用带来的安家费开了一间铁匠铺,打算在这个地方扎根下来,慢慢开枝散叶。不过他的运气大概到此就算用完了,三个月之后他因为酒后闹事打伤了一位贵族,被判处了流放。这一年是1626年,西班牙的船队刚刚在台湾岛北部的鸡笼港建立了据点,即圣萨尔瓦多城(sansalvador),并且无视了岛上的土著,十八芝的移民领地和大员港的荷兰人,单方面宣布拥有这个岛屿的归属权。而倒霉的何塞就被流放到了这里,用他的铁匠手艺协助第一批迁来的移民拓荒。 何塞必须要感谢他从老爹手中学到的铁匠技艺,这让他在鸡笼港期间免除了遭受罪犯的待遇。作为鸡笼港唯一的一名专业铁匠,他甚至还被允许招收了四名学徒,以便能够及时完成本地驻军和移民的众多订单。由于当地铁匠资源的稀缺,何塞的日子慢慢有了起色,他也可以在不那么忙的时候,将工作交给几个徒弟打理,自己跑到小酒馆去泡上半天消磨时间。 从事重体力劳动的人往往都喜欢喝酒,何塞也不例外。只是鸡笼港当地市场上出售的酒实在品质很差,喝个二三两根本过不了瘾,因此何塞每次喝起来就停不住,一直喝到自己断片为止。不过这次好像是真的喝出了事,他甚至想不起来摇摇晃晃走出酒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自己好像是去了海港码头,然后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捆在麻布口袋里的一条死狗。 何塞神智慢慢清醒之后,就知道自己肯定不是被城里的治安军给抓了起来,因为治安军上上下下都认识他,不可能因为醉酒就对他开这么过分的玩笑。而且他能从所处的环境感受到自己正在海中的某条船上,这显然是已经被人装到船上带离了鸡笼港。除了绑架之外,何塞一时间也想不到还有其他的什么原因。 何塞并不是一个怕死的人,但他认为自己大概没有太大的机会逃出生天了,因为他根本就拿不出可以为自己赎身的钱财。他在萨尔瓦多城这几年的收入,一多半用在了给自己盖的一栋小房子上,剩下的基本都花在了小酒馆里买醉,实在没几个积蓄。如果绑匪是想敲诈自己一笔财富,那大概会让他们会非常失望了,或许被丢进海里喂鱼就是自己最后的结局了。 何塞原本想听一听船上的人说话,以此来判断自己的处境,然而在一天多的航程中,他连一句话都没听过。中途曾有人进入舱内来检查了他的身体状况,给他喂了一些水,但被蒙住双眼的何塞却根本看不到对方的相貌。他尝试用西班牙问了几句话,也半点回应都没有得到。 在何塞精神崩溃之前,他终于被人抬出了船舱。然而并没有人解开他身上的束缚,而是直接塞进了一辆马车里。在经过一段不太长的路途之后,他知道自己被转运到了某个院落中,而且对自己的处境有了初步的预判。因为他听到疑似守门人向赶车的车夫询问车上的乘客情况,说的却是汉语,证明这里应该是汉人管辖的地盘。何塞的第一反应,便是自己已经到了福州——这是距离鸡笼港最近的一处大明海港了。 何塞不是很懂这些人把自己绑架到福州的目的,在惴惴不安中又渡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再次被人抬起,移入了某个房间内。然后有人去除了他身上的麻袋和束缚,最后解开了蒙住他双眼的黑布。 何塞在适应了周围环境的亮度之后赶紧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处的地方,这是一间面积不大的办公室,两边靠墙都是书柜,正前方是一张巨大的书案,其后有一坐两站三名东方人,坐着那人从五官上看很像是明人,但其衣着打扮又与何塞所见过的明人有着很大的差异。 何塞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站在旁边那人吸引住了,因为这人他也认得,每隔几个月都会到萨尔瓦多城来做买卖的明商金老板。这位金老板十分热情好客,何塞记得至少有两次在小酒馆遇到这位金老板的时候,对方曾主动买酒请客。在萨尔瓦多城待这几年里,何塞很少感受到明人这么友善的举动。他知道这些明人愿意驾船来萨尔瓦多城交易,主要原因还是看在银子的份上,而像自己这样的西方殖民者,在对方眼中个个都长得如同恶鬼一般,唯恐避之不及,根本不会主动接触,因此他对这位金老板的印象非常深。 但据何塞所知,这位金老板只是在福州做药材和木材买卖的合法商人,而且前两天还在萨尔瓦多城外见过他……等等,把自己从萨尔瓦多城带到这里来的人,难道就是他? 不过看金老板所站的位置,应该是坐在中间这位才是正主了。何塞又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人,正好撞上对方的眼神也在扫视自己,就像是一只狮子在扫视自己的猎物一般。何塞心头一颤,他能够从对方的眼神中感受到一种上位者的威严,就如同他平时见到镇守萨尔瓦多城的阿尔卡拉索大人一样。 “首长,这就是卑职所说的铁匠何塞了。”金鸣躬身在钱天敦耳边轻声说道。 钱天敦点点头道:“你会说一点西班牙语,对吧?” 金鸣应道:“卑职只是出于职责所需学过一些,略懂,略懂。” “很好,那你负责翻译。你可以明确告诉他,这里是哪里,我们是谁。还有,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钱天敦说完之后轻轻靠在椅背上,用一种轻松的姿态来观察何塞的反应。 听完金鸣翻译的何塞一脸懵逼,并不是他听不懂对方带有浓重口音的西班牙语,而是他实在不明白做生意的金老板为什么要绑架了自己到澎湖来见海汉人。不过在回答对方的问题之前,他想先为自己谋求一点福利。 “能不能给我一点食物和水?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食了……”何塞一开口,发出来的虚弱声音连他自己都被吓到了。他在酒醒之后的近三十个小时时间里一直处于精神极度紧张的状态,中间只摄入了少量水分,虽然被捆在船舱里没有动过,但身体的消耗却非常大。 钱天敦听完之后点了点头道:“让厨房赶紧弄点热食上来,正好我们也一起把早饭吃了。” 人已经到了手上,钱天敦并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就审讯何塞。他也看得出这个西班牙铁匠的精神状况非常不好,如果再继续折腾他,这家伙说不定等会就要晕过去了。 厨房很快就送来了四人份的早餐,钱天敦也不避讳,就让杜荣和金铭在自己左右两边坐下来一同进餐。当然铁匠何塞的待遇就没这么好了,他只能以半蹲的姿势坐在小马扎上进餐。不过何塞现在显然已经顾不上姿势是否舒服这样的细节了,以风卷残云之势扫完了面前的豆浆油条,末了还将手指放进嘴里,将手上油腥吮得一干二净,看来的确是饿急了。 何塞注意到对面三人吃的食物也是跟自己一样,他想站起身来凑近些,但身后两名虎背熊腰的男子立刻将他按回到马扎上,逼得他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三人不急不慢地吃完早餐之后,才继续对何塞进行问话。金鸣在来澎湖的途中已经列出了一个问题清单,其中有一些是容易回答的浅显问题,也有一些是海汉一直比较感兴趣的机密。钱天敦看过之后大加赞赏,便让他按照自己的思路来对何塞进行询问。 金鸣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让何塞介绍自己的个人情况,末了金鸣强调道:“只要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们的提问,我可以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何塞虽然是个市井小人物,但脑子并不傻,金鸣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不老实的话,那自己就小命堪忧了。他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需要保守的秘密,当下便老实答道:“我叫何塞·路易斯,来自巴斯克,今年二十七岁,我是一名铁匠,在六年前从马尼拉来到福尔摩沙的萨尔瓦多城。我在城里有一间铁匠铺和四个徒弟,没有成家,也没有别的家人。我最大的爱好就是工作结束之后去酒馆喝一杯……还有,金老板你为什么要带我到这里来?如果被治安军发现,你永远都没机会再踏足萨尔瓦多城做买卖了。” 金鸣可不会擅自回答他的提问,而是先将其所说的话悉数翻译给钱天敦知晓。钱天敦听完之后反问道:“这家伙好骗吗?” 金鸣摇摇头道:“这家伙不傻,卑职曾经请他喝过几次酒,想从他口中套些有价值的情报,但都没能奏效。” “那就不用跟他兜圈子套话了,按你们安全部的做事节奏来。”钱天敦听了金鸣的解释,便没兴趣给何塞下套了。何况双方语言不通,钱天敦的想法,金鸣也未必能够准确地译成西文传达给何塞。 金鸣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对何塞说道:“你大概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我再说一次,你现在是海汉的俘虏,我们需要从你身上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如果你无法证明自己的价值,那我们只能放弃你。” “如果我没法给你满意的答案,你们会放我离开这里吗?”何塞抱着一丝侥幸问道。 “大概不会。”金鸣面无表情地应道:“如果你没有情报价值,那对于我们就是一个无用的累赘。为了不影响海汉与西班牙之间的和平局面,我们只能秘密将你处死。但如果你能帮上忙,那我们可以留下你的性命,然后安排你隐姓埋名去别的地方生活。” 正文 794.第794章 艰难的选择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没办法再回到萨尔瓦多城了,是吗?”何塞的脑子并不笨,他立刻就读懂了金鸣的意思。 “没错,你只有两条路,跟我们合作,然后活下去,或者为了萨尔瓦多城的阿尔卡拉索大人献出你卑微的性命。”金鸣在钱天敦表明态度之后,说话也就更加直白了。他知道像钱天敦这样的大人物大概不太可能花几个小时看自己慢慢审讯何塞,想要在其面前有所表现,就得尽快从何塞口中掏出有用的干货才行。 何塞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有多难看,他就算做梦也没想到过自己的人生会面临这样突如其来的转折。自己不过就是去小酒馆喝了一场酒,怎么突然就被迫要作出如此重大的决定了? 何塞的犹豫倒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爱国,再说他也不是纯正的西班牙人——当然西班牙人本来也是多个人种的混合体,在公元7世纪阿拉伯人入侵伊比利亚半岛之后就没有什么纯种西班牙人之说了。阿拉伯人长达八个世纪的统治期之后,原本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西哥特人还能保留的血统早就所剩无几了。 不管是1412年标志着卡斯蒂利亚王国与阿拉贡王国合体的斐迪南一世登基,还是1519年卡洛斯一世加冕为查理五世,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这个国度终究是属于少数贵族,而非像何塞这样的平民百姓。至于说这个国民的身份,也只有被征税和对外开战需要征用大量青壮上战场的时候,才会被达官贵人们记起来。 相比西班牙国民的身份,何塞其实更在意自己在鸡笼港萨尔瓦多城的那间铁匠铺子,那可是他来到远东奋斗了整整六年的全部成果啊!现在这些东方人一句话,就要让他彻底放弃这些财产,何塞可没有那么大的心脏说不要就不要。虽说铺子里全是破铜烂铁,但真要折算资产,那起码也是好几百枚银币,怎么可以说没就没了。自己要是回不去,那还不是全都便宜了城里的阿尔卡拉索大人。 退一万步说,何塞如果选择保下自己的这条命,今后又能去哪里生活?他知道明人一点也不喜欢自己这些外来者,哪怕他们会带着笑脸来萨尔瓦多城做买卖,私下却是将欧洲人蔑称为“西番”。如果这些人将自己安置到大明,那恐怕很难长期生活下去。何塞思前想后,一时难以做出决定。虽然他很想活下去,但又不愿就此放弃以前的生活环境。 金鸣看他一脸犹豫不决的表情,也大致能够猜到他心头所顾虑的事情,当下便又催促道:“何塞,你若有什么顾忌,不妨说出来。” 何塞应道:“离开萨尔瓦多城,我今后要靠什么吃饭?难道去明国?我不认为我能适应明国的环境。” 钱天敦听完金鸣的翻译之后笑道:“原来他在担心今后的出路……你告诉他,如果他愿意合作,今后也可以为我们工作。像他这样有一技之长的匠人,工业部肯定是乐意收下的。” 金鸣点点头,对何塞劝说道:“你若愿是继续干老本行,我们可以收留你,给你发饷做事。须知能为海汉效力,可是多少人求也求不到的福分!” 何塞听了之后还待考虑考虑,钱天敦已经没耐心再跟他慢慢磨了:“金鸣,你告诉他,如果他不能马上做出决定,那么刚才吃的一顿就是他的断头饭了。” 金鸣照着钱天敦的说法原原本本地翻译给了何塞,吓得小铁匠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次他没有再犹豫太久,点了点头道:“好吧,不管你们想问什么,我会把我所知的一切告诉你们。” 何塞的态度软化之后,继续问讯就容易多了。金鸣按照自己列出的清单,向何塞接连不断地开始提问。西班牙人在台湾岛上的状况,也在何塞的叙述中一点一点地变得完整起来。 1571年西班牙人在吕宋岛马尼拉建立殖民地之后,就以当地作为了西班牙王国在远东地区的贸易中心,并逐步征服了附近的岛屿。虽然台湾距离吕宋岛并不远,但当时的西班牙决策者却选择了吕宋以南的棉兰老岛、马鲁古群岛等盛产香料的地区作为首选扩张方向。后来野心勃勃的丰臣秀吉打算以台湾岛作为跳板,向吕宋岛下手的时候,西班牙人才意识到台湾岛的战略价值。 不过丰臣秀吉在16世纪末发动文禄庆长之役(即朝鲜历史上的“壬辰倭乱”,大明所称的“万历援朝”)最终战败,丰臣秀吉本人也于1598年下半年病逝于京都伏见城中,这南下的打算自然也就化作了泡影。马尼拉当局一看北方的威胁已经得到了缓和,便又打消了北上的念头,继续将台湾置于扩展目标之外。 但到了17世纪初,西班牙人所要面对的威胁从日本人变成了荷兰人,双方在欧洲战场上因为荷兰独立战争而产生敌对关系也无可避免地蔓延到了远东地区。荷兰东印度公司注意到马尼拉的繁荣主要是来自于大明的丝绸贸易和美洲的白银贸易,便决定攻击者两地出入马尼拉的船只。但由于这个时代的航海水平所限,荷兰人发现自己数目有限的武装商船难以对马尼拉进行完全封锁,很快就意识到了这种战略的效果有限。于是他们决定改变战略,效仿葡萄牙人在靠近大明的地方建立据点。 然而荷兰人武装夺取澳门与澎湖的计划都相继失败,最终只能退而求其次,转进到台湾岛南部的大员港落脚。直到这个时候迟钝的马尼拉当局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为了能够与荷兰人对抗,他们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在台湾岛建立自己的据点。 由于荷兰人抢先一步在1624年占领了台湾岛西海岸的大员港,落后的西班牙人为了能够安心立足,只能于1626年在远离大员港的台湾岛北端鸡笼港登陆,并且在港湾出口处的鸡笼岛,即后世被命名为和平岛的小岛上开始兴建定居点。当然了,按照西方殖民者的一贯做法,这个岛也被更名为圣萨尔瓦多岛,定居点也是被设计为易于防守的棱堡外形。 设计督造这座城堡的,就是鸡笼港首任长官瓦尔德斯(antoniocarrenodevaldes)。这座被瓦尔德斯命名为圣萨尔瓦多城的堡垒周长约莫400米,下宽上窄,城堡四周还筑有四座小型圆形棱堡作为外围防护手段。不过西班牙人的殖民活动进行得并不顺利,由于他们登陆后武装掠夺了附近金包里社、大鸡笼社等土著村落,当地人拒绝向他们出售食物和补给品,而马尼拉的补给船又因为台风季节而无法及时提供援助,不少西班牙人因此而在当地经历了十分落魄的一段时间。当时被作为第一批移民派遣到当地的铁匠何塞,甚至有一段时间不得不依靠吃老鼠来充饥度日,其惨状可想而知。 到1627年萨尔瓦多城的粮食短缺困境依然没有得到缓解,瓦尔德斯不得派出一队士兵前往淡水河地区驻扎,准备与附近圭柔社的土著谈判收购粮食。然而当地部落联合起来驱赶西班牙人,有七名西班牙人在冲突中被杀,剩下的人逃回了鸡笼港。次年瓦尔德斯派出了更多的兵力前往淡水,打败了当地的土著并劫掠了粮食。最后土著以割让土地为条件与西班牙人议和,圭柔社迁离当地,于是瓦尔德斯下令在当地又新建了一处据点,后来被命名为圣多明哥城(santodomingo)。 1630年,瓦尔德斯卸任回到马尼拉,由阿尔卡拉索(juandealcarazo)就任鸡笼第二任长官,同年格斯曼(luisdeguzman)就任首任淡水长官。 鸡笼淡水两地相隔距离虽然不远,但由于来往两地间的海岸线过于崎岖,海上航路又受限于季风和洋流的时节,西班牙人便开始另行寻找一条陆上通道。1632年阿尔卡拉索派遣80名士兵沿着淡水河逆流而上,寻找到了基隆河的水脉,最终在台北盆地内找到了一条连接两地的内陆通道。而这两条水脉沿途的土著部落,后来也陆续被西班牙人武装征服。 1632年4月,台湾岛北部还发生了一件大事,一艘西班牙船因为天气原因漂流到了台湾岛东岸的兰阳平原,即后世台湾宜兰县一带。船上的船员和乘客全部遭当地的噶玛兰族杀戮,这让早就觊觎此地的阿尔卡拉索终于找到了动手的理由,派出军队摧毁了当地的七个村落,并杀死了不少噶玛兰人作为报复。当然了,这块肥沃的临海平原自此也就被西班牙人顺理成章地收入到囊中。 但尽管西班牙人在台湾岛北部的势力地盘扩张速度超过了南部的荷兰人,其经营状况却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更好。由于近几年海汉人在福建的强势介入,福建官府和民间都更倾向于跟“亲明”的海汉人做买卖,愿意去往鸡笼港交易的明商并不多,所供应的货物价格相比马尼拉也并没有什么优势可言。而日本在这几年正处于闭关锁国的状态,难以打开贸易大门,光靠着压榨当地的土著部落是没多少油水可言的。 为了维持鸡笼、淡水等地的驻军,西班牙人在台湾北部的经营不得不依赖于马尼拉的补助。但马尼拉一方面要应付与南海绿教国家的连年征战,一方面还得面对1630年之后美洲白银产量逐年递减的现状,支撑日常运行也变得日渐艰难起来。以前何塞带着四个徒弟一起做事,往往还得加班加点,而现在他却有了更多的时间消磨在酒馆里,原因就是不堪重负的萨尔瓦多城当局削减了军费方面的开支。 如果说这个时空没有海汉人的介入,那么按照原本的历史发展,到1637年的时候西班牙人已经举步维艰,不得不放弃淡水的据点,退守鸡笼。到1642年荷兰人大举进攻鸡笼,夺取当地并将西班牙人彻底逐出了台湾岛。 当然了,海汉人来到这个时空之后,很多事情都变得不太一样了。比如台湾南部的荷兰人就远没有原本历史上过得那么滋润,在巴达维亚险些遭受灭顶之灾以后,大员港能从南方大本营获得的补给也越来越少,而且还得面对随时都可能出现在自家门口封锁航道的海汉舰队,日子并不比北边长期缺衣少食的竞争对手好过多少。 能把时间线理得这么清楚,这也得益于何塞来到鸡笼的时间足够早,亲身经历了当地几乎所有的大事。这其中有不少都是钱天敦此前所没有掌握的情况,毕竟海汉所知的一切都是来自历史上模糊的记载,但眼前的口述者却是活生生亲历了这些事情的当事人,所说的情况也远比记载翔实可信。金鸣一边翻译,旁边的杜荣一边做着笔录,这些重要资料得来不易,日后都要送回三亚大本营存档。 何塞只是个小人物,他并不明白海汉人的出现是如何影响到台湾岛的局势,也不清楚海汉对西班牙是持什么样的态度,但他能够从金鸣不断提出的问题当中,感受到对方对鸡笼地区的关注,而且这样的关注绝非善意。即便金鸣没说,何塞也能感受到那位一直坐中间盯着自己的东方人肯定是一名高级军官,身上那种掩饰不住的威压和杀气绝对不是普通人所能具备的。 海汉军官为什么要如此关注鸡笼的状况?何塞认为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海汉人也和荷兰人一样,对西班牙王国在台北地区拥有的地盘产生了觊觎。不过何塞心中并不认为海汉人真的会对鸡笼有所行动,毕竟荷兰人筹划了几年,也没敢轻易对鸡笼动手。当然了,如果何塞真正了解海汉民团在过去五年中的战绩,他或许就不会这么乐观了。 正文 795.第795章 无可遁形 南海地区的海上诸强当中,也只有西班牙人还没有直接跟海汉打过交道了。他们所掌握关于海汉的信息,基本都是来自于各种民间渠道的道听途说,其中不乏有各种或捧高或贬低的说法,客观可信度并不高。但西班牙人一向在欧洲以高人一等的上国自居,就如同大明在远东的地位一样,根本就不屑去搜集这么一支地方势力的详细情报。说实话如果不是大员港的存在妨碍了马尼拉与大明之间的交易通道,他们甚至连荷兰人也根本不会放在眼中。 高高在上的老爷们都不太关心海汉的动向,就不要指望何塞这样的平民会对这种事情上心了。何塞对于海汉的认知,基本都是来自于大明的商人和水手。而这些人不管是不是与海汉存在合作关系,对其都是敬畏居多,并不会在外人面前过多议论关于海汉的事情,何塞所能了解到的信息也基本都是流于表面。 何塞在此之前只知道海汉在大明的福广两省具有非常大的影响力,并且其麾下的私人武装似乎也相当厉害,因为南边的荷兰人就曾经在其手中栽了大跟头。但这些事都跟西班牙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至少在他被掳来这里之前是这样的。 随着何塞警觉性慢慢的降低,金鸣的问题也越来越直白露骨:“鸡笼和淡水的两座城堡,城防状况如何?驻扎有多少士兵?各自装备了多少火炮?” 何塞虽然觉得这些问题不妥,但想想先前所受到的威胁,还是觉得眼下让自己活命更为重要。毕竟就算自己拼了命把这些答案烂在肚子里不说,萨尔瓦多城里也没有谁会因此而对自己心怀感激。要是自己的死讯传回去,当局第一件事大概就是将铁匠铺充公了,并不会有谁在意一个小铁匠的生死。 相较于崛起时间不长的荷兰,老牌海上帝国西班牙对于海外殖民地据点的建造和运作具备更为丰富的操作经验,他们在台湾岛北部所建的两处据点都有比较完备的防御体系,驻扎了职业军队,并且都装备一定数目的远程火力。 按照何塞所交代的情况,仅新建的淡水据点内,就装备了八门12磅火炮和四门3磅小炮,驻扎了两百名士兵以及约一千名移民——其中大部分是归附于西班牙然后移民至此的南洋土著。而何塞之所以会对这些情况如此了解,正是因为他的特殊身份。淡水据点这些火炮所使用的炮弹,大部分都是在本地浇铸,而完成这个工作的人正是何塞。至于火炮枪支的日常维修维护,也基本都是他的工作范围,就算不去刻意打听,何塞也会很了解据点的相关军事情报。金鸣当时下决心要将何塞带回澎湖,也正是考虑到了这方面的因素,而之后的进展也充分说明了金鸣这个冒险是很有价值的。 经营时间更长的鸡笼港萨尔瓦多城在防御方面的实力比淡水据点更强,仅12磅炮就多达14门,3磅小炮有8门,另外还有两门24磅大炮。此外以鸡笼港为驻地的西班牙武装船队还有六艘战船,共装备了火炮四十余门。当地有西班牙陆军约五百人,海军约三百人,多个族裔组成的混合协从军约三百人,总兵力过千。而当地如何塞这样的普通百姓,也才不过三千人上下罢了。 要在海外据点维持人口比例如此之高的驻军规模,就算是富甲一方的海汉也不会很轻松。澎湖因为海汉接手后的开发时间尚短,常驻人口不多,本地的驻军比例已经算是相当高了。但如果算上移民基地的人口,驻军所占比例其实也才堪堪占到两成,这个数字远远低于鸡笼港的西班牙人口结构。而且澎湖基地有相邻的福建可以源源不断地输入补给,而鸡笼港的西班牙人却只能指望着两千多里之外的马尼拉不定期地的后勤补给。这样高的军队比例,仅靠本地的产出肯定难以维持,也就难怪西班牙人到后来会削减驻台湾岛的军队规模和军费开支了。 单从驻军规模来看,西班牙人在部署防御力量方面的投入无疑大大强于南方的荷兰同行。也难怪荷兰人早两年多到台湾岛建立据点,却一直都没能把自己的对手从岛上驱逐出去。如果要硬碰硬的话,单凭荷兰人在大员港的武装力量肯定没办法攻克西班牙人的据点,就算明知是眼中钉,荷兰人也只能忍着装做视而不见。海汉介入福建事务之后,荷兰人更是顾不上处理跟西班牙人的矛盾了,毕竟双方在多数时间内还保持着相安无事的状态,而海汉显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对象。 但西班牙人大概还没有对海汉产生类似这种程度的戒心,哪怕他们中的高层也知道海汉在近几年的一些战绩,毕竟板子没打在自己屁股上是不会知道疼的,当初荷兰人在挨揍之前,也没有真正把海汉当作势均力敌的对手来看待。 金鸣颠三倒四地把军情相关的问题问了好几遍,以确认何塞每一次说出来的数据都是相同的,避免被他用临时编出来的情报唬弄自己。而何塞作为一名铁匠,真正能了解到的军事情报也仅限于这种程度了,想要再细问他某指挥官的作战风格,大概也问不出个一二三来。 当然何塞的情报价值可不仅仅只体现在军事方面,杜荣和金铭可是打算要好好把握这么一个得来不易的西班牙活口,把他脑子所知的信息全都给掏出来。这将极大地有助于海汉了解这个时代西班牙社会的实际状况,以及今后与西班牙人打交道的态度。 “干得不错!”钱天敦在离开之前用力拍了拍金鸣的肩膀,这个小小的动作让他不禁感到受宠若惊。 “为执委会服务!”金鸣条件反射地一个立正,口中大声应道。 对于军方来说,何塞的出现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意外收获,原本可能还要花费许多时间精力去搜集的情报,通过何塞就已经拿到了第一手的资料。这对于军方接下来制定对付西班牙人的作战方案,肯定会起到非常大的作用。 高桥南是在训练场上接到了钱天敦召见他的通知,将手头的事情交给自己的副官后,高桥南赶紧来到钱天敦的办公室报到。 “你来跟我一起参详一下,看看这个地方采用什么样的方式去攻打比较好。”钱天敦招招手让高桥南到办公桌跟前一起查看摊开在桌上的地图。 这份地图是台湾岛北部的一比十万的卫星图,图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淡水河入海口,以及分列于淡水河东西两岸的阳明山和观音山。 “今天安全部送来了一个西班牙人,据他的交代,除了鸡笼港之外,在这个位置还有一个西班牙据点。”钱天敦说着将手指向淡水河入海口的附近的江岸:“这里有一处叫做圣多明哥城的城堡,大概有十来门炮,两三百驻军。” “将军的意思是……我们要攻打这里?”高桥南跟随钱天敦已经有好几年,对其做事风格再熟悉不过。这么突然地拿出一张地图来做战术推演,很显然是他已经对这个地方动了心。 钱天敦点点头道:“没错,台北不比大员港,我们可以暂时放荷兰人一马,但台北地区是我们必须要直接拿下的目标区域。至于这个功劳,我不想分给别人。” “卑职明白!”高桥南兴奋得连连搓手。对他而言,带着武装到牙齿的民团军跟台湾岛上原始武装的土著人打仗,实在没有什么快感可言。相比之下,反倒是西班牙这样有实力的对手会比较有意思。 高桥南仔细审视了一下地图,然后问道:“请问将军,这个城堡距离江岸有多远?” “也就一两百米的距离,这要看具体时段的潮汐影响。不过我们可以拿到更详细的情报,这个环节不是问题。”钱天敦应道。 圣多明哥城的位置距离入海口海岸线仅仅一公里多,海水潮汐涨落对于城外的码头也有一定的影响。正常停靠的船只倒是不会受到太大影响,但如果是要执行登陆作战之类的军事任务,那就必须要把这种不可控的因素给考虑进去才行。否则海军到了岸边才发现靠不上去,那就很尴尬了。 高桥南在心头估算了一下地图比例,然后说道:“这里的河面至少有三里宽,吨位最大的威严级战舰也可以比较轻松地在河面上调转方向。我认为可以让舰队直接从河面上对城堡进行火力压制,以掩护步兵登陆。” 海汉的两栖作战科目当中,舰载炮火掩护步兵登陆是最基本的一项内容,特战营也毫不例外地多次演练过这套战术。不过要使用这套战术有一个必须的前提,那就是舰载火炮的射程足够远,否则如果就只能打个一两百米远,那登陆部队根本没法完全展开队形,火力支援搞不好就变成了对自家部队的火力覆盖。而同时代的舰载火炮一般射程都比较短,这一方面是因为海上作战没办法保证射击的精度,光是射程远也未必能提高命中率,反倒是火炮造价会大大升高,另一方面是船上的火炮甲板空间有限,如果炮身太大,在狭窄空间内的部署和操作都会增加不少难度。 所以要指望那些在海上接近到百米内甚至更短距离才能开火的舰炮实施对陆火力支援是不太现实的事情,这种战术也就只有武器上拥有巨大科技优势的海汉民团才能玩一玩。西班牙人修筑这处据点的时候大概也没有想到,这个世上竟然会有人采用这种战法来对陆发动进攻。在这个距离上海汉的战舰完全可以在岸边下锚,以比较稳定的姿态对城堡发动炮轰。像威严级这样的大船,单舷的火炮数量就比防守方的火炮总数还多了,二十多门炮的轰击足以对城堡形成一道弹幕,而这还没有算上陆军登陆的炮火在内,可以在火力上比较有效地压制住对方。 “继续说。”钱天敦用眼神给予了下属肯定,并鼓励他继续说出自己的想法。海汉民团目前并不缺少基层兵源,但对于高级指挥人才的需求还是存在着缺口,大型战役往往需要穿越者亲自指挥到连排一级才行。现在参与作战的兵力规模有限,问题还不是很大,要是以后逐鹿中原,动辄几万人的兵力投入,难道那时候还要完全依靠穿越者来对基层作战单位进行指挥吗?显然培养归化民军官才是真正的解决之道,而钱天敦也很乐于利用这样的机会,锻炼一下自己的亲信军官对于战局的推演能力。 “只要陆军能顺利登陆,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高桥南继续说道:“陆军火炮的射程和精准度肯定都远远超过西班牙人,24磅的陆军炮在两百米距离上应该也能不费力地轰开城堡的大门。除了投降之外,我想不出守军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出路。” “那如果城中的防御力量增加,又或是外围有来自陆上的援军赶到呢?”钱天敦打算考一考高桥南。 “那就暂时放弃攻城,执行围点打援的战术。”高桥南立刻便应道:“这一带的地势都很平坦,援军要嘛入城死守,要嘛就只能退到足够远的安全距离上去,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一点一点把这个城堡轰成渣。当然要是他们打算凑上来堵炮眼,那我也不会介意多开一点杀戒。” 钱天敦笑道:“这份地图我暂时交给你,你回去做一个更详细的作战计划给我。我给你五天时间,要求作战时间不能超过两天,投入兵力不能超过澎湖现有军力的三分之二,并且要附上相应的后勤供应计划。能办到吗?” “坚决完成任务!”高桥南毫不犹豫地大声应道。 正文 796.第796章 移民与建设 用五天时间制定一份详尽的作战方案,这对高桥南来说,难,也不难。 难的是他在此之前并没有独立指挥连以上单位执行作战任务的经验,这会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他在制定作战计划时的全局观。而且在过去执行任务时他无需考虑行军布阵、后勤补给这些问题,只要照着上司制定好的作战计划一步步完成就行。但现在自己要作为统筹全局的指挥官,制定作战计划时就不得不把这些事情全都考虑进去,而他在这方面的执行经验可以算是一个短板。 说不难则是因为他自入伍以来就一直跟在钱天敦身边,几年下来大大小小的仗也打了不少,钱天敦如何制定计划、指挥作战,他就算看也看会了七八分了。何况钱天敦对他并不藏私,也教了他不少在军校进修也未必能学到的实用战术。相比民团其他部队的同级别军官,高桥南在实际作战中所积累的经验也少有人及,如果不是他一心要跟着钱天敦,早就可以分配到别的部队中独当一面了。 高桥南很清楚钱天敦把这个任务派给自己,既是信任,也是考验。只有通过了这一关,他今后才有可能获得继续上升的空间。他拿了钱天敦提供的资料,立刻便回了营部,召集几个得力的手下开始研究地图。五天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他可是一分钟都不愿意浪费掉。 钱天敦当然也不会真的把希望全部寄托在高桥南身上,虽然他的确对高桥南信任有加,但此事关系到海汉今后一段时期在台湾岛上的扩张进程,钱天敦仍是半点也不敢大意,当下便发了电报通知大本营这边的最新进展,并且将自己的想法也一并汇报上去。虽然他也知道执委会未必会批准近期对西班牙人动手,但这个备案工作还是必须要先做的。而且他手上的地理资料也不够详尽,必须依靠大本营提供更详细的军用地图作为参考才行。 与此同时,台南的高雄港建设也正在热火朝天的进行之中。尽管在开发之初海汉对福建方面采取了“不公平”的态度,故意让广东商人获得了先发优势,但占据了地利的福建商界很快就向当地输送了大量劳工,打算以数量优势来换回时间上的劣势。 不得不说这一招的效果非常好,类似港口基建这种需要使用大量劳力的工程,谁人多谁就能更快地完成。无法快速补充人力的广东商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福建同行每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追赶着工程进度。 这样的状况不仅仅出现在码头工地上,在同样需要大量劳力的种植园项目开发过程中,广东商人们也面临着类似的局面。为了能够吸引到更多的人前往台湾岛垦殖,据说广州市面上招揽移民的价格已经明显上浮了至少三成。这甚至影响到了海汉在广州府的移民基地运作,从1633年年头上开始,番禺移民基地的新招募移民数量就直线下滑,有移民倾向的人口纷纷将接受雇佣前往台湾作为了求生的第一选择,这个效果是当初制定高雄港开发方案的众人都没有料想到的变化。 执委会对此倒也没有什么不满,既然商人们愿意花这个钱组织雇佣劳力,海汉也没什么理由阻挠。反正这些人到了高雄之后定居下来,日后迟早还是会选择加入归化籍,相比海汉自行招揽的移民也仅仅只是入籍时间早晚的问题。 不过澎湖基地接收移民的数量倒是不跌反涨,因为这边的情况与广东完全不同,所接受移民中的大部分并不是来自于福建当地,而是大明北方的战乱地区。由于海汉方面给出的回报较为丰厚,以往跑北方航线的福建海商纷纷改旗易帜加入到跑腿的行列中来,将北方的战争难民运到澎湖,换取各类海汉出产的紧俏货,运回江淮一带换成银子,再用银子招募更多的难民。 这个操作方式十分简单,而利润也相当丰厚,一艘四百料的海船如果每个月能在澎湖和淮安府之间跑上一个来回,就能净赚千两以上。这其中只有少部分利润是来于难民本身,大头倒是用移民换到的那些海汉货,运到江淮卖给那些不差钱的盐商,获利比他们过去贩卖其他土特产高多了。 在有人尝到甜头之后,便开始有了越来越多的海商加入到这个行列中来。仅在1632年的最后一个月,就有七家共计二十六条船新加入到这门生意当中,而运输移民的数量比前一个月更是有了百分之三百的暴涨。相比广东遭遇的状况,澎湖做出的成绩可谓是突飞猛进了。 当然这样的差异并不是说澎湖的移民工作就真比广东方面经营得更好,其原因主要还是来自于大环境的影响。如果不是北方爆发战乱而产生了大量难民,而福建又有不少海商被这门生意的暴利吸引,那澎湖从大明引进移民的速度也未必能比广东快到哪里去。 除了大明这条线之外,荷兰人与海汉之间的人口贸易也开始生效。按照当时的协定,荷兰人每个月要从东北亚的琉球、日本和朝鲜运回八百名移民交到海汉手上。虽然这个服务并不是免费的,但由于荷兰人在这场交易中处于被动地位,交易价钱上被海汉压得很死,几乎没多少油水可言,完全是为了让大员港继续生存下去而不得不妥协的做法。 这两条主要的移民引入渠道加在一起,每个月大概能有将近三千名新移民抵达澎湖,而且运力和运量都还在继续提升当中。这个数字虽然看起来不错,但执委会还是有些惋惜于目前的航海能力有限,无法自行从北方组织运输。想当年海汉从安南抢运战争难民的时候,哪个月不是好几千人进账?大明的人口基数远超安南,如果这个时候能够自行组织船队北上抢运人口,效率肯定要比外面的人高得多。 由于高雄港的建设需要,这些移民大约有一半会在完成隔离观察期之后转往高雄安置,剩下的少部分会留在澎湖本地安置,其余的则是运回海南岛进行分配。当然了,这其中在澎湖报名参军的人员,以及从东北亚国家走私而来的官奴中被挑选截留的小部分人,都不会再另行报奏执委会申请审批,直接由澎湖这边拍板决定。 1633年1月15日,大明崇祯六年腊月初六。 高桥南战战兢兢地完成了自己的作战计划汇报,并当着钱天敦和临时从高雄赶回来的陈一鑫,对自己所制定的作战计划进行了战术推演。虽然过程中被两名上司挑出了不少不够完善的地方,但最终还是得到了认可。 “大本营那边做的计划跟你这个也是大同小异,比你这个做得更稳妥一些。不过大本营那边是有参谋部一帮人出主意,你是靠自己,能做成这样已经相当不错了。”钱天敦毫不吝啬地对高桥南夸奖道。 高桥南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连道不敢。他觉得自己就算在战场上面对数倍于己敌人的时候,也没有面对上司考核时这么紧张。 “最终的作战计划,我打算把两个方案结合一下,互相取长补短。大本营做的计划虽然看起来很完美,但他们毕竟是纸面上策划,有些细节不能像你一样考虑到本地的实际状况。毕竟他们只是作战参谋,而你才是一线的指挥官。”钱天敦说到这里突然提高了声调:“作为一个指挥官,必须要具备什么样的素质?” “必须要有自信!”高桥南猛然一下直起了腰板,大声应道。钱天敦的一声断喝让高桥南醒悟过来,如果自己一幅信心不足的模样,又怎能让上司放心将指挥作战的重任交付到自己手上? 钱天敦慢悠悠地说道:“不管从情报收集、部队实力、装备水平、作战经验、后勤补给、全盘指挥的哪一个方面来看,我们都大大强于对手。打这种仗输掉比打赢更难,高桥南你要对自己更有信心一些。如果你真觉得自己做不到,那就早点说出来。” “卑职誓死完成任务!”高桥南虽然改掉了跪拜的习惯,但深鞠躬的动作倒是一直保留着,一激动头都快要扎到地上了。 陈一鑫笑道:“你也入伍这么几年了,都当营长的人了,能不能好好敬礼?” 高桥南察觉到自己失态,赶紧又直起身板向两人敬了一个军礼。 “行了行了,知道你忠心。”钱天敦也有些忍俊不禁,这个手下哪里都好,就是这种家臣心态是改不掉了。不过好在海汉内部也没人拿这个说事,军方的人也都对此视而不见。 “今天早上荷兰那个菲利普带了三大船移民到了马公港,根据他所提供的登记资料,这些人当中有超过四百人是来自日本,其中年轻女子也不少。”说完正事,钱天敦话锋一转,提到了完全不相干的移民事务上。 高桥南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竖起耳朵认真听着。钱天敦望着他道:“你年纪也不算小了,前几年推说我没成家,你就不敢抢在前面,现在我已经有着落了,你也是时候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 “啊?”高桥南怎么也想不到钱天敦提这事的目的居然是为了解决自己的个人问题,一时间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作答。 钱天敦继续说道:“虽然你现在已经是一名海汉公民,不过毕竟你的故乡是日本,想必这么些年了,你也很怀念家乡的风土人情。现在既然有渠道从日本引入移民,不如你去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对象,挑出一两个留在身边,照顾你的生活起居。” “可是卑职现在住在军营中,多有不便……”高桥南还想推辞几句。 “这个你不用担心。”钱天敦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连级以上的军官宿舍已经在修了,最快下个月就能交房。你现在是特战营的指挥官,这个军官房你肯定是要分一套的,虽然是个单进的小院子,但比起三亚那边的福利房算是宽敞多了,安顿一家子人肯定是没问题的。” “可以后要是特战营调防到别的地方……” “你还真是想得够长远的!”钱天敦哭笑不得道:“调防到别的地方,高级军官的家眷也是可以跟着调动的,你担心个屁啊!就算明面上不能调动,我也会替你安排的。” “那我……” “那什么那,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扭扭捏捏的,我跟你说,等下你就去码头的港务中心,看看这批送来的人当中有没有合适的,选上了,就直接跟厉斗打个招呼,让他把人留下来。选不上,等下个月荷兰人的移民船到了再看,反正他们每个月都会送来一批人,我就不信挑不出一两个合适的。”钱天敦顿了顿接着说道:“还有,听说这批移民有不少都曾经是官员家里的仆役,你也选两个听话懂事的,放在家里替你烧烧饭洗洗衣服什么的。” 以高桥南目前的收入水平,莫说养两个仆役,就算是养十口八口人也没什么问题,只是他这几年一直投效军中,万事都是自己打理,虽然身边也配有勤务兵,但他却始终将自己视为钱天敦的勤务兵,服侍人比被人服侍的时候多得多。这种状况也是直到钱天敦跟罗舞丹在一起之后,因为不太方便才慢慢有了改变。不过现在钱天敦让他去挑几个专门的下人,高桥南的确是有那么一点不太适应。 高桥南还待推辞几句,钱天敦已经看出他的心思,便主动开口问道:“高桥南,你知道我们这帮人为什么要告别家乡,不远万里来到大明从零开始吗?还不就是为了功成名就之后享受荣华富贵,过人上人的生活。该享受的福利就好好享受,你为海汉卖命,海汉也不会亏待你!” 正文 797.第797章 秘密侦查 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世人又有几个会不喜欢呢?高桥南虽然出身卑微,又对钱天敦怀有报恩之心,但也并不意味着他对这些事情会有排斥感。只是他入伙以来就一直跟在钱天敦身边,几乎从没有起过自立的念头,即便是有了这样的机会,所考虑的也是如何为自家主子争取到更多的利益。如果不是钱天敦主动提及这方面,他大概也根本就不会朝着这个方向去动脑子。 待高桥南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办公室,陈一鑫才开口道:“钱哥,你真打算让高桥南指挥攻打台北的作战?” “淡水的西班牙据点可以让他试试,西班牙人在当地就那么点兵力,跟当初安不纳岛上的状况差不多,以高桥南的能力,拿下当地肯定是没问题的,只是看耗费多少而已。”钱天敦很淡然地应道:“以我们的海上实力,现在要封锁淡水河口并不是太大的问题,一旦开战,西班牙人扛不住我们的攻势,在当地只有一条退路,就是通过台北盆地退向鸡笼港。等打鸡笼港的时候,我再接手亲自指挥。” “我倒不是担心高桥南的能力,我是担心三亚那边会有人拿高桥南的身份说事。”陈一鑫解释道。 “高桥南是1628年就入籍的老归化民了,入伍之后一向忠心耿耿,荣立的战功也不少,再说民团里的外籍归化民军官也不少了,武森早就在海军里当舰长了,也不见有谁说。”钱天敦对此很是不屑:“真要有谁拿他身份说事,我就亲自回三亚去当面打脸!” 对于归化民的使用和约束,海汉内部一直都是有着不同的声音存在。随着海汉控制区和人口的急速扩张,归化民干部身居高位的状况会逐步开始出现,这是不可避免的历史走势,谁也无法违背。不过军队中的高级军官职位相对比较敏感,很多人多少还是抱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对于外籍归化民军官并不是特别放心。特别是高桥南的日本出身,更是自带仇恨值,他的表现再怎么优异也很难让所有人都消除对他的身份偏见。 不过钱天敦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是非常明确的,那就是坚定地护短,谁找高桥南的麻烦,他就找谁的麻烦。而且他不会像留守海南岛的那些穿越者,顾及到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常同事关系,很多话不好扯破脸皮说,对他而言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值得给予必要的尊重之外,其他人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反正他如今在海汉军方里的地位无可代替,也不需要给军方以外的人太多面子。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对西班牙人动手?”陈一鑫也不想过多议论高桥南的私事,便主动转移了话题。 “还得等等。”钱天敦解释道:“关于当地的状况,也不能完全听信于那个小铁匠的一面之词,还是得再想办法多收集一些信息才行。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想派一支侦察队到当地去实地查探一下周边环境,把作战计划的细节再完善充实一下。” 陈一鑫心领神会地应道:“钱哥想让我去?” 钱天敦毫不避讳地点点头道:“我是有这个想法,但这件事必须要完全保密,所以我在电报里只是让你回来一趟,没有提及具体的事情。这事要是提前传开了,免不了又得让人说三道四。” 此前澎湖驻军对台湾岛实施侦察,甚至直接出兵至大员港武力威胁荷兰人,其实都是钱天敦拿的主意,并不是经过执委会审批之后的行动。消息传回三亚之后,海汉内部对于这种擅自行动还是颇有微辞的,只是因为澎湖这边的行动效果的确无可挑剔,并且给海汉带来了实际的好处,使得执委会获悉情况之后反而采取了很多临时措施,来对军方行动中不尽完善的地方进行补救。 当然了,这主要还是因为钱天敦把事情办得漂亮,要是办砸了,那他少不了就得面对一场风暴了。而且他心里其实也很清楚这种行为很容易会让外人拿到攻击军方的把柄,所以在下一步动手之前,他不希望提前走漏了风声。他没有在电报中告知陈一鑫实情,也是怕陈一鑫一时口快对安西说漏了嘴。安西虽然不是什么反战派,但也难保他得知消息之后不会进一步扩散出去。 陈一鑫应道:“到淡水路上来回大概需要两天时间,前后有个四五天就够了。不过你得帮忙想个理由跟安西教练打好招呼,不然我平白无故消失这么多天,他肯定会起疑心的。” 钱天敦对此倒是早有准备:“这个理由我已经想好了,明天我会拍个电报过去,就说你到澎湖之后就感染风寒病倒了,需要静养一周。这样你出任务期间也不用在澎湖露面刷存在,就不会漏馅了。” 陈一鑫点点头道:“请病假的确是个好办法。那人手都准备好了?” “我把营部直属的侦察排调给你,全是三年以上的老兵,也都参加了前两次的登岛行动,你觉得怎么样?”钱天敦问道。 “你都把精英中的精英派给我了,那我还能有什么可挑剔的。”陈一鑫笑道:“那帮老兵在野外可比我厉害多了,这不是我带他们,是他们带我才对。” 陈一鑫调到钱天敦身边也已经有一段时间,对于特战营的人员构成已有了比较清晰的认识。像高桥南这样在早期加入钱天敦麾下的老兵,大多已经靠着战功累积升官当了连排级别的军官。不过也有一部分当初还是特战连编制时期的老兵,仍然留在最精锐的侦察小分队里服役至今。 这倒不是钱天敦厚此薄彼区别对待,而是考虑到有一些人天生就不是当指挥官的料,更适合在一线执行任务,冒然安插到别的岗位上未必是好事。反倒是留在侦察排里,既可以发挥其特长,又能以老带新培养接班人。这些老兵虽然军职没有提升,但军衔和待遇却也并没有落后于同期的战友,而且随着南征北战经历的增加,作战经验也是越发的丰富,就算在特战营中也是一支特别的小分队,陈一鑫称其为“精英中的精英”也并不为过。 特战营的编制一向都是超标准配置,侦察排也不例外,目前维持着58人的编制,比起正规军制几乎多了一倍的人数。而排级编制中拥有四名狙击手的豪华配备,更是在整个海汉民团中绝无仅有。 至于个人装备方面就更是足以让特战营的同僚们眼馋。早期曾经作为民团制服使用的迷彩服现在都已经被灰色军服取代,而目前就仅有特战营侦察排还在把迷彩服作为执行野外作战任务期间的军服使用,虽然这种花里胡哨的军服并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观,但当穿上这种衣服成为一种特殊身份的象征之后,许多人也会将其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来努力。 目前在其他民团部队中正逐步装备到连级指挥官的双筒望远镜,在侦察排中却是每个班都有一部,足以让同僚们羡慕嫉妒恨。与此相类似的还有尚处于手工试制阶段的手雷,这玩意儿可不是同时代军队作战中投掷的装油陶罐之类的初级引火物,而是实实在在模仿马克ii型的爆炸式手雷。只是因为制造难度较大且原材料制备不易,目前无法采用流水线的生产方式,每一颗都是由三亚军火车间里的技师手工打造,造价几乎等同于31式陆军步枪,就连特战营也没有大面积装备,只有侦察排在每次出任务的时候才能每人领到一颗。 此外还有最新式的野外指南针、净水剂、自热式行军口粮、多功能工兵铲、便携帐篷等等,众多尚处于试制阶段没有大规模列装的黑科技装备,在侦察排的单兵装备中都能见到。用颜楚杰的话来说,除了主武器性能还没能跟上,这帮人的装备水平至少已经达到了“一战后期、二战前期”的水准,虽然还无法与穿越者军官们的个人装备相提并论,但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的水平。 这样的一支作战经验丰富、武器装备精良、训练水平又高的小型精锐部队在敌控区执行潜入、侦察、暗杀、破坏之类的任务,只要不是被大部队给围堵住,基本上不太可能出现大的伤亡。否则钱天敦出于安全考虑,也不太可能安排陈一鑫一个人带队出征,毕竟他可算是军方内部认定的重点培养对象,轻易不能出事。 “淡水据点的侦察,有几个要点你留心一下。”钱天敦叮嘱道:“第一,我们手头的地图跟淡水目前的实际状况有三百多年的差距,特别是出海口和海岸线这种地方的地形出入会很大,需要根据实地勘察的结果对我们手上的资料进行修正。” 手头掌握了全球的卫星地图算是海汉手里比较重要的优势之一,无异于在即时对战游戏中直接地图全开的外挂,这样可以在扩张的过程中省下大量用于探索未知区域的时间。但这个技能并不是毫无瑕疵,几百年的沧海桑田,很多地方的实际地形都与海汉手头的地图资料有较为明显的出入,所以在执行作战任务的时候,军方一般还是会很谨慎地先进行实地侦察,修订地图上的不实之处,以确保指挥官不会在作战中指派部队去抢占根本不存在的滩头或高地。 陈一鑫早就已经不是新人,对此自然也明白,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钱天敦继续说道:“第二,如无必要,行动期间尽可能隐藏行迹,不要跟任何人进行接触,避免与西班牙人直接照面。如果有机会抓活口,也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不要打草惊蛇。” 钱天敦顿了顿,接着说道:“第三,设法验证一下铁匠所说的情况,特别是据点的城防火力配置,以及与预设登陆区域的位置,如果距离上不适合使用舰炮掩护登陆的战术,那我们就得早点作好行动预案。” 陈一鑫笑道:“放心,这几件事我都会记得的。如果没别的事,那我就先回去收拾东西了。” “你不要急,还有最后一件事。”钱天敦肃然道:“任何情况下,先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其他一切都是次要条件,包括你要执行的任务在内。你完完整整去的,就完完整整地回来。” 陈一鑫也收起笑意,点头应道:“钱哥放心,我还是很在乎自己这条小命的。” “那你先去准备吧,等天色暗了,就安排登船出发。”钱天敦将事情敲定之后,便起身送客:“等会我还有两个会,就不去码头上送你了。等你从淡水回来,我再让厨房准备一桌酒席给你接风洗尘!”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钱天敦没有直接调动海军的船去执行这次秘密侦查的任务,而是利用了手头的人脉,提前一周就租用了一艘福建商会的广船。当然了,为了确保消息不会外泄,船上的船员和水手全部都被替换下来,换成了海汉民团的人手。 暮色降临之后,早就整装待发的侦察排士兵们背着大大小小的行囊,在寂静的气氛中鱼贯登船。他们的行动一向都是军事机密,也不会如大部队出征和凯旋时那样有众多民众赶到码头欢呼送行和迎接,海汉治下的绝大部分普通百姓甚至都不知道民团军中还有这样一支精锐的存在。 陈一鑫是乘坐带篷马车赶到码头上,下车之后也未作停留,背着自己的一大包装备就直接上了船。片刻之后,船上的水手解缆升帆,用撑杆将船缓缓撑离码头,无声无息地驶出了马公港,很快融入到夜色之中。在接下里的几天当中,这支部队将会在台湾北部地区完成一系列的侦察行动。 正文 798.第798章 圣多明哥城 照理说如果仅仅只是要达成侦察的目的,钱天敦其实没有专门从高雄把陈一鑫秘密调回澎湖执行任务的必要,直接派出高桥南甚至只是营属侦察排也能完成这个使命。而且他心中已经属意让高桥南负责到时候正式动手的作战指挥,说起来其实让高桥南去一趟更为合适。 之所以要大费周章地把这个任务交给陈一鑫,一方面是借此机会让陈一鑫刷一刷经验,锻炼一下他过去所缺乏的特种作战能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地图的修正需要有擅长测绘的人参与,高桥南和其他侦察兵当然也接受过野外环境勘查测绘的训练,不过其专业程度尚不足以跟陈一鑫相提并论。钱天敦极为重视台北的作战计划,对于这些细节方面的要求也是非常高,力求要做得尽善尽美。 因为出港时的天气不是太理想,陈一鑫本来还有点担心路途上会有不顺,不过帆船驶离澎湖之后,海况倒是很快好转了。目前海峡内已经基本没有海盗活动的踪影,陈一鑫倒也不用担心途中会有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 侦察排傍晚从澎湖出发,用了一天半的时间赶到淡水外海。隔天早上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陈一鑫在望远镜里已经能够看到淡水河入海口附近的海岸线了。这期间他也没闲着,要定时记录航向、风向、洋流海况等信息,以便印证作战计划中所需要的行军时间。如果是海汉自己的帆船,那么这个航程至少还能缩短数小时,而作战过程中兵力投送所需的时间越短,留给敌人的反应时间也就越少。 淡水河全场150余公里,流域面积二千七百多平方公里,这两项数据在台湾岛上的众多河流中都是位列第三,也是台湾岛上唯一一条真正具备通航条件的河流。 当然了,陈一鑫可不会下令让帆船直接驶入淡水河,那样做的话十成十会被江岸边的西班牙据点所发现,与此行的任务目的不符。陈一鑫在确定了淡水河口的位置之后,便下令继续往北航行,远远地绕过这里,即便河口附近有人注意到这艘路过的帆船,也只会认为它大概是去往鸡笼港的方向。 在驶过淡水河口一段距离,确认附近海面上没有其他船只之后,陈一鑫才下令转向靠近海岸线。在淡水河口以北大约十五里的海岸,帆船慢慢靠近岸边,然后侦察兵们划着小舢板登陆上岸。在接下来的几天中,这艘帆船会在附近海域巡航,每天一次定时路过此地,以便侦察排在陆上遇到不利状况时能够将他们接走。 由于这种侦察行动都不会配备后勤辎重人员和运输工具,所有的装备和补给都得侦察兵们自行负载,单兵的载荷量都超过二十斤,如果没有长期进行针对性的训练,一般部队很难在这种状态下坚持连日野外行军并执行侦察任务。 陈一鑫选择登陆的海岸原本是属于土著部落圭柔社的地盘,不过因为圭柔社在几年前与西班牙人爆发武装冲突并且战败,已经被迫迁离了这片地区,将控制权拱手让给了西班牙人。事实上淡水河以北、阳明山以西,包括圣多明哥城在内的这片临海地区,原本都是圭柔社的控制区,不过现在圭柔社已经迁入阳明山山区,而西班牙人的人口有限,没有条件对这些地区进行充分开发,因此陈一鑫和侦察排所选择的登陆地早就变成了无人区。而向海汉提供这个情报的,正是前次金鸣在鸡笼港俘获的西班牙铁匠何塞。 按照何塞的说法,尽管西班牙人已经赶走了附近的土著部落,但其实际控制区仍然只限定在圣多明哥城半径五里之内,这给海汉的侦察活动也提供了极大的方便。登陆后侦察排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已经来到了西班牙控制区的附近。 如同西方殖民者在远东其他地方的做法一样,西班牙人在这里的开发手法也是修建堡垒式据点,然后以其为核心在周边开垦土地,建设种植园,圣多明哥城附近也是如此。西班牙人从林间砍伐出大片空地,然后种植粮食和经济作物。不过由于为其劳作的大多的是吕宋岛和台湾本地的归附土著,对农业耕种并不拿手,而西班牙人自恃身份,也不愿亲自下场干农夫的活,因此这边的农业开发状况并不理想,这也是西班牙人在台北立足数年,却依然需要吕宋岛提供后勤补给的主要原因之一。 陈一鑫不打算冒着暴露行迹的风险穿越这些已经开发出来的种植园区,带着队伍继续在林间绕行,又花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绕到了淡水河上游、圣多明哥城以东地区。此时已经到了中午时分,陈一鑫布置好外围警戒之后,下令全员休整一个小时顺便进餐。 侦察排的野外口粮主要是压缩饼干和自热式军粮,这些食物无需生火烹制,也就不易暴露自己的行迹。不过由于制作手段的限制,这些行军口粮的味道和口感的确不怎么理想,吃到嘴里的感觉基本只能用“味同嚼蜡”来形容。除了提供人体所需的热量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感官方面的享受可言。这甚至还远不及真正打仗时能吃到的伙食,毕竟战时会有专门的炊事团队提供新鲜热食,质量比起这种口粮可要强得多了。 简短的休息之后,侦察排继续朝着目标地区进发。不过因为已经接近西班牙人的控制区,陈一鑫也有意识地放慢了行军速度,并且布置了几名士兵在前面探路。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密林的边缘,再往外走就是西班牙人的种植园了,而这里距离圣多明哥城已经非常近,用肉眼也能看到远处这座城堡的轮廓了。陈一鑫下令就地警戒,自己则是卸下背包,准备爬到树上去看看。 从望远镜里看到的情形并没有让陈一鑫的心情变得轻松,反倒是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城堡的外部状况与何塞所说有些出入,或者说有一些重要的细节是何塞在描述中并没有提到的。 圣多明哥城距离淡水河河岸的确非常近,陈一鑫估计也就在一百二三十米左右,海汉在这个距离上所具备的火力优势几乎是无敌的。不过何塞所没有提到的是,圣多明哥城是座落在一个山丘上,与河岸有着十多二十米的高度落差。这样的地形对于海军舰炮来说,并不是一个便于发挥攻击力的位置。 由于舰上的部署空间有限,火炮甲板所布置的舰炮没有太多可让射角调整的余地。换句话说原定的舰炮火力直接攻击圣多明哥城的计划未必能奏效,下层火炮甲板的舰炮在这个环节基本是派不上用场的。 而圣多明哥城的城防火力显然是重点关注来自水上的威胁,虽然看不清城墙上部署的火炮数目,但靠江一边的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垛口足以说明西班牙人对河面的火力压制能力不可小觑。就算他们的火炮射程有限,但有了这么一个高度加成之后,起码也能覆盖淡水河近三分之一的河面了。 “要不是亲自来这边看了一眼,还差点被小铁匠给算计了!”陈一鑫从树上下来之后,忍不住嘟囔了几句。当然其实他也知道何塞未必是有心算计,因为何塞就算明白海汉人意欲对圣多明哥城动手,也想象不出海汉人会采用什么样的战术,战前会不会进行实地侦察,对于海汉民团而言动这种小脑筋意义不大,也不太可能真的被阴到。 整个下午直到日落时分,陈一鑫都在反复观察圣多明哥城外围的地形。他不得不承认西班牙人的确还是具备了一定的战略眼光,因为他们挑来建城的这块地算得上是淡水河北岸靠近入海口处唯一的一块丘陵高地。扼守住这个要害之处,基本就控制住了淡水河的入海通道,这也就难怪西班牙人能在近两年中陆续降服了淡水河沿岸的土著部落。 入夜之后,陈一鑫带着几个人慢慢摸出了树林,潜向圣多明哥城的方向。他们没有使用照明工具,只是借着天上的月光缓缓前行。这几人在脸上都涂了深色油彩,加上身上的迷彩服,在夜间的原野中的确不易被察觉到他们的存在。 西班牙人全都是住在城堡里,入夜之后就不会再出来,城外的种植园只有极少的值夜劳工留守。自从这两年逐步降服周边土著部落之后,西班牙人再也不用担心土人会半夜三更摸进种植园连拿带毁了,也不再组织巡夜的队伍守护种植园,倒是给陈一鑫这伙不速之客提供了便于行动的条件。 陈一鑫等人远远地绕开劳工所住的木棚屋,逼近到圣多明哥城所在的山丘下。夜色中隐约能够看清山坡上的城墙轮廓,以及山坡下零散分布的居民区。但由于城头上有专人值守,不想暴露行迹的陈一鑫并不打算抵近侦察,只是借着月光仔细观察周遭地形,寻找可加以利用的自然条件。 由于西班牙部署在台湾的人力非常有限,无法实施大型工程,因此这座城堡虽然被称作“城”,但实际上占地大小的确也只是一个“堡”的程度而已。陈一鑫目测这圣多明哥城其实比胜利堡还小了一圈,而且据何塞的情报,这里的城墙只是夯土墙,厚度不到两米,城防的坚固程度显然也比不了用水泥混凝土加持过的胜利堡。 如果使用陆军现在装备的48磅重炮轰击,这种夯土墙肯定没几下就会出现裂纹甚至部分垮塌,但问题就在于这个高度落差使对手的火炮射程能够完整覆盖整个河岸,这就会让海汉的火力优势变得荡然无存。 “实在不行就只能换一个方向发动攻势了。”陈一鑫抱着这样的念头,招呼手下重新没入了夜色之中。 圣多明哥城本身虽然不大,但其座落的地势较高,所能辐射到的周边范围也就比较大。陈一鑫想要换个侦察方向,在夜间多有不便,只能先折回林中,待第二天再行动。 不过第二天一早倒是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意外,在外围值守的哨兵用鸟叫声发出警讯,让这帮刚刚从睡梦中醒过来的人手忙脚乱地隐蔽到了树丛当中。过了一阵才发现原来是淡水河上游的部落用竹排装了不少山货,顺水而下到圣多明哥城去与西班牙人进行交易。这一长溜竹筏在河面上排开的队列怕是有近半里长,也难怪哨兵会发出警讯了。 陈一鑫蹲在草丛中用望远镜观察河面上撑竹筏的土人,口中嘟囔道:“去仇家的地盘做生意,居然连防身武器都没有带,果然是已经被打断了脊梁啊……” 陈一鑫当然也知道这其实是因为圣多明哥城的西班牙人禁止来此交易的土著人携带武器,甚至连竹枪竹箭之类的非金属武器也在禁止之列,关于这些情况铁匠何塞早就已经详细交代过。不过作为曾经勇猛好斗的土著部落,这些土人竟然真的选择了彻底放弃抵抗臣服西班牙人,的确是让陈一鑫略微有些失望。不过转念想想,虽然不能指望他们给西班牙人制造更多的麻烦,但这也未必是坏事。这腰软下去之后,就很难再直起来了,今后海汉征服这些地区的时候,应该也不至于遇到太强硬的抵抗。毕竟到了那个时候,在土人眼中,海汉民团就是赶走西班牙人的强大存在了。 目送这支竹筏队前往下游之后,陈一鑫才下令集合离开昨晚的宿营地。老兵们在离开时很小心地将昨晚宿营的痕迹都收拾妥当,以免被万一闯到这里的人看出端倪报告给西班牙人。类似处理这类细节问题,也就特战营侦察排这些被钱天敦手把手带出来的侦察兵才有这样的习惯。 正文 799.第799章 喜忧参半 由于西班牙人的人力十分有限,在圣多明哥城之外几乎没有部署军事人员,仅仅就只有一些懂得农事的移民在种植园里指导那些土人打理田地。这倒不是西班牙人偷懒不愿出城做事,实在是因为他们在开发这个区域的时候已经吃了不少次暗亏,被敌对的土著部落在林间暗算了多次,前前后后死在淡水的人也有两位数了。虽然这都已经成为了过去式,但留在西班牙人心中的阴影却是难以抹去。圣多明哥城长官格斯曼不得不实施了禁令,规定西班牙人如无必要,尽量减少在城外的活动,入夜之后更是不得随意出城。 没有明暗哨位,没有巡逻队,几乎完全放弃外围防线,这样的防御部署方式无疑是留给了侦察排充足的活动空间。陈一鑫只要保持侦察排的前进路线不直接踏入种植园范围,西班牙人就基本察觉不到这支秘密部队的存在,即便偶尔有种植园的劳工察觉到林间有人活动,也只会认为那或许是土著部落的猎人们在林子里狩猎。当然了,由于禁令和诸多前车之鉴的存在,不会有人敢于进入林间查看真实的状况,因此侦察排在外围区域的活动可以算是通行无阻,毫无顾忌。 侦察兵唯一需要小心对付的,就是密林中的各种毒虫蛇蚁了,这些家伙潜伏在茂密的枝叶之间,随时都会对经过身边的人发动攻击,远比龟缩在城堡里的西班牙人更有威胁。好在这些老兵都是混迹热带丛林多年,对于林中的这些隐藏的杀手都有自己的一套对付手段,两天下来倒是没人因为这类意外而受伤。 在接下来的两天中,陈一鑫带着队伍绕着西班牙人的据点转了大半圈,从各个角度对其地形和防御措施进行了侦察。结果可以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西班牙人的外围防御几乎完全处于放弃状态,这对于想用军事行动抢夺此地控制权的海汉来说无疑是一个利好消息;而忧的则是圣多明哥城的地势对守方比较有利,到时候打起来未必能够轻松拿下。 虽然陈一鑫确信己方的实力足以夺下这个据点,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特别的手段,想要攻克这个城堡大概不是一天半天就能完成的。为今之计不是追求速战速决,而是要考虑如何切断此地与外界的联络,把城堡围困住了再慢慢下手。 关于这个备选方案,之前高桥南所做的作战计划中倒是有所准备了。从淡水通往鸡笼的陆上通道就是沿着淡水河的支流鸡笼河一路逆流而上,穿越台北盆地、阳明山与中央山脉之间的山谷,最终抵达鸡笼港。而在距离圣多明哥城大约三十里的鸡笼河上游,后世台北著名的圆山大饭店附近,就只有一条极为狭窄的沿河小径夹在阳明山山脚与鸡笼河之间,这也是两地间陆上往来的唯一通道。海汉民团想要切断两地之间的陆上联系,只需在这里部署少量部队,辅以防御工事和重火力武器即可。 在临撤退前的一晚,陈一鑫决定还是要亲自去探一探当地沿河码头的状况。入夜之后,一行人在上游河滩放下了临时赶制的竹筏,沿着河岸慢慢划向下游。 圣多明哥城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公共照明,包括码头在内的区域全都是一片黑暗,这也为陈一鑫等人的行动提供了极好的掩护。众人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抵达了圣多明哥城外的码头区域。 说是码头,其实也就是在岸边修建了几座栈桥而已,以方便前来运送补给的船只停靠,跟海汉经营的港口所建的综合码头完全不是一个级别。众人借着月光将竹筏划到栈桥边,用绳子固定在栈桥下面,然后顺着栈桥的撑脚,一个接着一个地爬上了岸。只留了两个人待在竹筏上负责接应,顺便利用这个时间测一下码头附近的水深和流速。 陈一鑫敢带队摸黑潜入,当然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他所依赖的法宝是钱天敦在出发前特地从军需库中临时调给他使用的ohc640双筒热成像仪。这款美产的军用热成像仪是北美帮在穿越前采购的高级军品之一,由于其价格高达六位数,当时也只采购了两部,其中一部就一直分配给钱天敦保管。电子产品一分钱一分货,这玩意儿的夜间成像质量也要远远超过相对简易的头戴式夜视仪。 借助这个宝贝,陈一鑫能够很轻松地发现百米之外有人活动的迹象,从而能够及早趋避。不过现实是他的这个工具似乎并没有能起到作用,因为视野所及的范围内根本就没有人迹,就连远处的城头上也看不到有警卫活动的迹象。 “这帮西班牙佬的神经还真是够粗的!”陈一鑫对于西班牙人的警惕性低下也有些无语。海汉在三亚的胜利堡在全面完工后就没有遭受过外敌的侵袭,但值守的防御力量却从未放松过,每晚都有上下夜两班警卫换岗执勤,堡外也会有不定时的巡逻小队出没,哪会像西班牙人这么不管不顾。这样的军事素质,也难怪他们入驻这里之后会被装备原始的土著给陆陆续续干掉那么多人了。这要是把对手换作了海汉民团,甚至是钱天敦手下的特战营,陈一鑫估计同等时间内西班牙人的伤亡至少会是原本数字的几十倍之多。 城外的居民区分布得十分稀疏,西班牙人似乎也懒得对这个地多人少的地方进行仔细的规划,下层劳工们所居住的木屋散落分布在旷野中,毫无规律可言,对于座落在山坡上的城堡也基本起不到什么掩护的作用。这种城镇规划要是放在海汉治下的殖民地,那建设部负责相关事务的人大概就得被执委会拖出来打板子了。很显然西班牙人对这个地方的重视程度十分有限,大概也就是限于“占领这里不让荷兰人下手”的程度而已,完全没有全盘的规划和远期的发展目标。 当然了,如果西班牙人真的重视台湾岛的殖民地,就不会等到荷兰人在这边成了气候之后才匆匆忙忙地派人过来兴建殖民点了。殖民地的发展水平高低,的确是跟高层的重视程度息息相关,相比海汉对每一次新殖民地的用心程度,陈一鑫似乎也能更多地理解为何这个老牌海上帝国会在近段时期逐步踏上了下坡路,慢慢在同场竞技的对手们面前失去了先发优势。 陈一鑫本来还想潜伏到城下近处看看城防状况,但手下人却死命拖住了不让他亲自去。对于这些老兵来说,陈一鑫身为“首长”,个人安全可要比他们这些大头兵的性命重要多了,到这里侦察本来就是极为冒险的举动,哪能还让他贴到敌人眼皮子底下去。当下便有两人强行抢下了这个差事,悄无声息地摸向城堡方向,其他人则是潜伏在城外居住区等待消息。 约莫四十分钟之后,两名侦察兵完好无缺地回来,他们的近距离侦察行动也没有惊动城堡里的守军。于是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撤向河岸,仍然乘坐来时的竹筏离开码头,划向下游的入海口。 小分队在入海口靠岸登陆之后,便砍断捆绑竹筏的绳子,让其散乱飘入海中,不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迹。陈一鑫等人在岸边进行了短暂的休整,吃了一点干粮补充体力,然后连夜沿着海岸线向北行进。他们要在日出时分赶到集合地点,与从淡水河上游顺陆路返回的另一支分队会合,然后乘船离开这里。 凌晨四时,两支分队顺利会合,在等待了约莫一个多小时之后,那艘搭乘他们来到这里的广船又出现在了海上。在侦察排登陆的这三天中,这艘船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到此一游,以便在可能出现突发状况的时候能够及时接应他们离开此地。 整个撤退过程十分顺利,没有遇到任何的麻烦。睡梦中的西班牙人根本想不到,索命无常已经到他们的门口转了一圈。等海汉人下次再来的时候,他们大概就不会再有机会睡得这么安稳了。 一天半之后,陈一鑫和侦察排回到了澎湖马公港,钱天敦得到消息后亲自到码头上迎接。在这次总共耗时六天多的侦察行动中,这支队伍基本完成了对淡水河口目标地区的各项预定侦察任务,零伤亡且完全没有打草惊蛇。如果一定要给这次行动挑刺的话,那大概仅仅也就是没能从当地抓回有情报价值的活口而已。但那样做的话极有可能就会让侦察行动曝光,从而引起西班牙人的警觉,而且海汉手里已经掌握了何塞这么一个情报源,再从当地抓捕活口的意义也不是很大——除非是直接抓到对方的军官或是其他行政官员,但当地西班牙人极少离开城堡外出,这种抓捕活口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当天钱天敦设宴为陈一鑫接风洗尘,酒足饭饱之后,钱天敦才开始提到了正事:“在那边忙了几天,有什么感受?” “西班牙人没有我们之前预计的那么厉害,但攻打这个城堡还是有一定的操作难度。”陈一鑫放下筷子,将自己在当地所见的状况告知钱天敦。对于这种地形比较特殊的武装据点,陈一鑫也很想听听钱天敦的意见,毕竟他在这个时空指挥过的攻坚战着实不少,一定会有更为有效的战术安排。 “城堡建在山坡上?”钱天敦稍稍思考一下,便继续问道:“在外围有别的掩体吗?” “完全没有,我认为西班牙人是彻底放弃了外围的防御手段,没有掩体,没有哨所,没有警戒措施。”陈一鑫一边回想自己的所见,一边回应钱天敦的问题:“我认为他们的警惕性相当低,估计根本就没有料想过会遇到外敌兵临城下的状况,也缺乏相应的拒止手段。西班牙人大概把希望都寄托在他们的城防火力上,毕竟可能出现的外敌大概也只能通过淡水河向当地投送兵力,他们只需要应付来自这个方向的威胁就够了。” 西班牙人当初在选址修建据点的时候大概已经用完了他们全部的热情,圣多明哥城所处的位置的确是对守方极为有利,下游的河口冲击平原虽然地形平坦,但却很难将火炮之类的重型装备投放到上岸,而且也没有道路通行到圣多明哥城所在的区域,大股部队在当地登陆会面临装备辎重难以快速运输到前线的困难。 而如果敌军想通过淡水河去往上游投送兵力,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首先这很难避开位于高处的西班牙据点中的监视,没法达到奇兵的效果。其次上游的河岸几乎都是原始森林状态,同样无法让军队作战所需的辎重装备快速通过。 想要攻打当地的部队如果要在城下的码头登陆,就必须要面对来自高处的火力打击,而如果选择稍远一些的地方登陆,又难以快速将重型装备投入战场。这对于指挥官来说,无疑是一个两难的局面。 “这就很尴尬了啊!”钱天敦摸着下巴的胡渣感叹道。特战营如果要正面强攻,当然也有极大的机会攻克西班牙人的据点。但问题是在于特战营采用这种战术将会不可避免地出现伤亡,而且很可能是钱天敦和军方都无法接受的数字。钱天敦绝对不会让自己苦心训练出来的精锐,去执行这种用人命换战果的低级战术任务。 “如果用围城战术,你认为怎么样?”钱天敦只能换了一个思路。 以澎湖驻扎的海陆两军实力,要同时切断当地与外界的水陆通道并不是太大的难事。据何塞所说,圣多明哥城非常依赖于来自鸡笼港的补给,基本每个月都要从萨尔瓦多城向当地运送一批补给。如果采用围城战术,切断其补给通道,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正文 800.第800章 刷功勋 “围困他们不难,只要我们能投送足够的兵力到当地就行。”陈一鑫的回答中规中矩:“不过这大概会把我们的兵力拖在淡水,没办法快速转战鸡笼了。” “先攻淡水,鸡笼可以不用急着拿下。”钱天敦却是有着更为深层的考虑:“西班牙人的物资补给主要依赖于马尼拉,让他们神经绷紧一点不是坏事,我们也借着这个机会考察一下西班牙人的补给能力到底如何。” 这个理由显然很牵强,而且也不够充分,陈一鑫当然也能察觉到有问题。不过他已经在体制内待了几年,虽然年纪轻轻但也有了一些城府,并没有立刻去刨根问底地探寻这件事的究竟。 钱天敦当然不会真的傻到特地给对手留出缓冲的时间,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自然也巴不得一鼓作气将西班牙在台北地区的两处主要据点一举拿下。不过圣多明哥城的状况似乎必须要用上围城战术,而这势必会占用澎湖基地有限兵力的大部分,让钱天敦没有办法同时分兵去攻打鸡笼港的萨尔瓦多城。 当然了,如果届时向大本营请求支援,申请再调一个营的陆军过来帮忙协同作战,或许就足以在攻打台北的作战中采用双管齐下的战术了。但钱天敦却不想把攻克台北地区的战功主动分润出去,他现在很需要依靠这份显赫的战功来为特战营争取更多的照顾政策。 特战营作为海汉民团当中的王牌部队,的确已经享受到了诸多的倾斜性政策照顾,甚至可以在驻地自主招收兵源进行训练,并自行列编。政策虽好,但部队规模不断扩大,所享受的物资装备配给却是一直卡在营级编制上,而钱天敦想要做的,便是尽快申请提升编制,将麾下部队从“特战营”提升到“特战团”的编制。 即便是用加强营的编制来衡量,如今的特战营兵力无限接近于一个步兵团,也已经大大地超编了。但如果在编制上不能升级,那么待遇再好也只是停留在营级单位的水平上。以营级的待遇维持团级的运转,这显然并不是一个合理的状况。 钱天敦的申请报告倒是早就打上去了,但如同军方其他跟军费相关的申请一样,被卡在了执委会审批这一关。这道理很简单,由营升团,所需的军费开支自然也会相应的水涨船高,而且特战营的单兵平均军费又是军中一等一的高,这一扩编就意味着花在这支部队上的开销会翻着倍地往上涨。这对于随时都盯着军费的某些人来说,自然是不能忽视的地方。钱天敦想要突破这层阻力,最好的办法就是拿出让人无可辩驳的战功,为特战部队请功的同时再申请升级编制。 如果能想到别的办法,钱天敦其实也不愿用这种盘外招,但一直被反对的声音掣肘让他也很是不满,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靠着刷军功的手段来改变现状了。当然要采用这种非常规的办法,所需要冒的风险也非常大,如果他麾下的特战营在作战中失利,或者是出现了比较严重的伤亡,都有可能会成为反对派攻击他的把柄。 海汉目前所面临的外部环境,其实能够的着又能稳吃的对象并不算多,而钱天敦挑选对象肯定是优先从驻地周边区域考虑,荷兰人和西班牙人就不可避免地被纳入了他的考察范围当中。这两家在台湾岛上都建有据点,跟海汉是纯粹的竞争关系,又正好处于澎湖驻军的作战半径区域内,军事实力也比不过海汉民团,各种条件综合在一起,简直就是用来刷功勋值的上上之选。 当然以澎湖驻军的兵力,如果要同时刷这两家未免有些托大,钱天敦也不想冒太大的风险。不过荷兰人还算是知情识趣,在钱天敦带着船队前往大员港进行了武装游行之后,便主动寻求妥协,以人口买卖作为交换条件,换取海汉不对大员港发动武装攻击的承诺。在这个买卖上,海汉一方的确是占了很大的便宜,钱天敦也不想一棒子把荷兰人打死,便在确定了高雄港的开发进程之后,将注意力迅速转向了盘踞在台北地区的西班牙人。 虽然西班牙人迄今为止还没有主动招惹海汉的举动,但他们在台湾建立据点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是原罪,而且海汉的中远期目标之一是要控制整个南海,西班牙人迟早也会站到海汉的对立面上。双方的交手仅仅只是时间问题,而钱天敦就打算先拿台湾岛上的西班牙据点来练练手。当然这些深层的目的,钱天敦是不会主动披露出来的,哪怕陈一鑫同样也是军方的人,钱天敦也没打算要主动告知他。如果陈一鑫日后自行悟出其中的真相,那就另说了。 如果说圣多明哥城仅靠战舰就能实现火力压制,那么钱天敦的确是有打算过快速拿下淡水然后突击鸡笼港的作战方案,但陈一鑫的侦察结果给这个方案泼了一盆冷水,当地的环境显然并不适合直接用舰炮轰城这样简单粗暴的作战方式。特战营想要攻下当地的西班牙据点,较为稳妥的办法还是围城打援,通过切断补给线向据点内的西班牙人施加压力。不到万不得已,钱天敦并不想让步兵去冲击这个配备有不少火炮的据点,即便要强攻也得等到己方的重型装备投放到战线上再说。 但这点小小的困难并不会让钱天敦打消对台北动手的念头,他现在所需要的,就是得到执委会和军委的许可。在陈一鑫汇报完侦察所得,返回高雄港当天,钱天敦就拟了一篇长电文发回三亚,提出了攻打台北地区的建议,并附上了大致的作战计划。 “去年十月才跟荷兰人交过手,这才过去多久,高雄港刚刚开始动工,他就又闲不住了。我不是反对通过战争来实现对外扩张,但这发动战争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一点?” 这个提议在执委会上讨论的时候,毫无意外地遭受了质疑。反对派所倡导的通过经济、文化等手段来实现对外扩张,实际上跟军事扩张并不是完全矛盾的路线,相反两者一直是相辅相成,相互促进。但如果涉及到临时增加军费开支,或者是扩编军队规模,这些部门的负责人还是会一如既往地站出来发表反对意见。 “我纠正一下,去年十月我们并没有跟荷兰人交手,只是让舰队在大员港门口路过了两次而已。”颜楚杰当然不会坐视会场上只有反对派的声音存在,立刻就出声回应:“我需要提醒各位的是,上次民团军执行作战任务的时间,是去年五月的澎湖战役。那次作战的经过,在座各位都听过报告了,战斗强度并不算大。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八个月的时间,部队休整这么长的时间也基本足够了,这种频率难道也算高?如果有谁失忆了可以去翻翻档案,回想一下我们来到这里头三年里打了多少仗,平均几个月打一次,再跟现在的状况做下对比。” 从1627年至1629年期间,的确是海汉穿越后战事最为频繁的一段时期。尽管当时海汉民团的规模十分有限,但作战的频率却是高得惊人。仅以1628年为例,年初援越行动开始,民团出征安南协助北越朝廷作战;5月民团军在广东接连进行了李家庄、担杆岛两次作战,歼灭当地的流寇和海盗;8月又出击南越,攻打会安港;9月协同北越军攻打争江横山防线,北越朝廷终于开始在安南南北之争中占据上风;12月民团海军在珠江口与刘香的武装船队交战,并打败对方使其直接放弃了十八芝在广东海岸的势力范围。 这样的作战密度,在回过头重新审视历史的时候不免让人叹为观止,而正是当时密集的作战频率,使得海汉,在广东珠江口和安南南部拥有了几处绝佳的锚地,为之后的南下北上扩张计划打下了极好的基础。而从1631年石碌苦役营暴动之后至今,军方唯一执行的大型作战任务就是澎湖战役了。但正如颜楚杰所说的那样,这场战役实际上是雷声大雨点小,海汉民团精锐尽出,结果十八芝二话不说就逃跑,民团没有花费太大的力气就攻克了被对手放弃的澎湖列岛。 虽然军方在战后也为立功人员进行了授奖,但高层普遍认为这场仗并没有完全达到练兵的目的。海军或许好点,毕竟前往澎湖途中消灭了两支杀出来拖时间的海盗船队,但陆军基本就没有跟对手在正面战场上交锋,登陆澎湖之后所做的也就是打扫战场的工作而已。反对派要说这两年作战频率高,军方是肯定不服的。 “我们在现在这个时间点对西班牙开战,是不是值得,有没有经过系统的权衡和客观的评价?”反对派当然不会轻易就范,继续对军方的策略提出质疑。 “现在这个时间点对台北的西班牙据点下手是再合适不过了。”颜楚杰回应道:“首先荷兰人在去年遭受重创,现在根本没有能力和我们作对,我们在对付西班牙人的时候,也无需担心荷兰人在背后捣乱。其二,西班牙人并没有做好战争的准备,对我们也缺乏足够的警戒心,这将大大降低民团军的作战难度。最后一点,台北有很多值得我们去占领的矿场资源,打这场仗的意义不仅仅是把西方殖民者赶出台湾岛,同时也是在扩充我们的财力。各位,打赢这场仗,我们的收益会非常可观,说句不夸张的话,台北真有金山在等着我们去挖!” 众人听到这里便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台北地区的贵金属矿脉至今未被西班牙人发现,但海汉如果继续将这地方留给西班牙人,那他们迟早都有发现这块宝地的可能。虽然在历史上直到两百多年后的清光绪十九年才有移民发现了金瓜石的黄金矿脉,但由于海汉的到来扰乱了这个世界原本的一部分发展进程,谁也不敢保证当地的金矿会不会提前出世。 当地除了金矿之外,还有共生的硫砷铜和硫锑铜矿脉,不管是硫磺还是铜,对海汉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战略物资,能抢下来的矿脉就绝对不会放过。光是冲着这个矿,海汉就有足够的动力采取军事行动抢夺这一区域的控制权。 “西班牙是老牌殖民帝国,要跟他们正面交手,钱天敦有没有足够的把握?”这是中立人士所担忧的问题之一。海汉民团强则强矣,但如果与西班牙这种本时代的欧洲强国交锋,是否还能像以往一样取得完胜呢? “澎湖驻军已经完成了对淡水据点的侦察工作,并且制定好了作战方案。”颜楚杰应道:“钱天敦和他的手下已经做好了开战准备,现在就是等执委会拿个主意了。西班牙人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强大,钱天敦认为取胜的把握是……十成,不确定的仅仅只是实际的作战时间、消耗和人员伤亡数目,但他在电报中表示了有信心把这些数目都控制在一个相对较少的水平上。同志们,这是一道送分题啊!只要我们点点头,钱天敦和他的战士们就能为我们把台北抢下来!在过去这几年里,钱天敦和他的部队有过哪怕一次让执委会失望的时候吗?特战营就是我们的王牌部队,他们既然都表了态,难道还不足以获得各位的信任和支持?” 不得不说颜楚杰的嘴炮功力再一次发挥了作用,他颇具煽动性的说明让有投票权的各部门头头都从最初的质疑产生了态度转变。如果说这次作战不但不会给海汉造成损失,反倒会带来众多的实际利益,那大家又有什么必要去反对这件好事呢? 正文 801.第801章 陷入困境 海汉对外发动战争一向都有十分明确的目的性,要嘛为了土地,要嘛为了人口,要嘛为了特殊战略要冲,要嘛为了重要资源出产地,认准目标之后果断出手,从来不做亏本买卖。类似台北这种有金矿蕴藏的地区,又恰好在海汉伸手可及的范围之内,那自然是要划到自己名下才说得过去。至于说目前占领当地的西班牙人会怎么想,海汉并不需要考虑这种问题,就像西班牙人绝对不会去考虑当地土著对于他们这些外来入侵者的感受一样。 以另一个时空中的状况作为参考,金瓜石地区作为东亚重要的产金地,前前后后采掘了近百年时间,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才把这里的矿脉挖得差不多,可见其蕴藏量还是相当可观的。如果以海汉过去发动对外战争的军费花销来衡量,那攻打台北的行动铁定是包赚不赔。既然能够获得大笔的经济收益,那么穷兵黩武、军费太高之类的反对理由就不是那么有力了。至于质疑特战营战斗力这样的说法,也没人会当真,那可是海汉民团中战绩最为卓著,人员组成最精英化的两栖部队,又有钱天敦立下的必胜军令状,实在没什么可担忧的。 当然了,既然要马跑,那就先得喂马吃个饱,作战所需的物资还是需要及早开始调拨。另外钱天敦虽然在报告中声称澎湖驻军已经足够完成相应作战任务,无需再另行派遣部队协同,但考虑到部队出征后可能造成的防御空虚,军委还是准备临时从香港岛的军事基地调半支舰队过去协防。 海汉这边开始紧锣密鼓地悄悄进行战前准备的时候,台北的西班牙人却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靠近。鸡笼港的圣萨尔瓦多城中,本地最高长官阿尔卡拉索正在面色铁青地对手下人发泄自己的不满:“已经整整六天了!这帮懒鬼还没有修好我的盔甲,他们真是不想再吃这碗饭了吗?” 手下人战战兢兢地应道:“大人,铁匠铺的何塞已经失踪八天了,他那几个学徒就只能打打杂,修理盔甲这种精细活儿是做不了的。” “城堡就这么大点地方,八天时间还找不到他吗?”阿尔卡拉索没好气地骂道:“都是饭桶!这么长时间找个酒鬼都找不到!” “大人,我们已经城内城外到处找过,也去酒馆问了那天见过何塞的所有人,只怕……是找不回来了。”手下小心翼翼地汇报道:“当天有人看到何塞喝得醉醺醺地离开酒馆,朝着码头的方向去了。晚间码头上没有照明,说不定他是掉进海里了。” 阿尔卡拉索默然半晌才道:“这个酒鬼淹死了事小,耽搁本地的日常事务才麻烦。还指望他能带几个学徒出来,分配到圣多明哥城做事,结果带这么久,就只教会了他们生炉子!要从马尼拉申请分配铁匠过来,这一去一来又得一两个月才能办好……传我的命令,把何塞这个混蛋的铁匠铺充公!” 正如倒霉的何塞所预料的那样,阿尔卡拉索大人可不会发动人力去海里给他捞尸,只会即刻将他的个人财产全部充公——其实也就是充进了阿尔卡拉索的私人口袋当中。上层人物所在意的并不是他这个小铁匠的生死,仅仅只是萨尔瓦多城里没有铁匠之后所造成的不便而已。当然并没有人会想到这个醉鬼铁匠其实不是因为喝醉了掉进海里喂了鱼,而是被人悄悄掳走了,毕竟他只是个铁匠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要钱没钱要身份没身份,唯一的财产就是城堡里的铁匠铺,又没法搬走或者折现,对他下手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阿尔卡拉索骂完之后,心头还是很不舒服。台北这边的条件不好,马尼拉的人根本不愿意过来定居,特别是那些有一技之长的匠人,更是不愿跑来这么远的荒郊野岭受苦。所以鸡笼港的据点建立这么几年,却一直就只有何塞一个职业铁匠,他当初来的时候也是被发配而来,如果不是这样他大概也不可能主动申请来这里落脚。 何塞一消失,他手下的几个学徒工根本就顶不上来,铁匠铺立刻就陷入停摆状态。这在短时间内或许还不会造成什么麻烦,但时间拖得久了,城堡里的各种事情肯定会受到影响。即便是向马尼拉求援,也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等来下一个铁匠。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阿尔卡拉索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这边刚把何塞的失踪原因定性,便他手下的军官来报告说有两门炮和七支步枪需要进行修缮之后才能使用,另外需要维护的盔甲也已经累积了十来件。铁匠铺的小学徒显然担当不起这个重任,这些损坏的武器装备也就只能暂时扔进仓库里,什么时候下一个铁匠来了,什么时候才能进行维修。 由于台湾地区的湿热环境,金属武器的锈蚀损耗速度非常快,必须要定期进行保养维护才能保持正常的使用功能。但士兵们的专业技能有限,顶多只能自己做做最简单的外部除锈,更专业的修理维护还是只能交给铁匠来做。而整个台北地区掌握了武器装备修理技术的人就只有何塞,他这一消失,整个地区的驻军都要因此而受到影响。 阿尔卡拉索也曾经尝试过从福建雇佣大明的铁匠为自己效力,但由于当初十八芝在海峡内势大,整个福建沿海的铁匠铺悉数都被官府严密监控,唯恐他们被十八芝掳走或是主动投效。西班牙人虽然没有什么不良企图,但同样也在被封锁之列,没人敢主动接受其雇佣。话说回来,就算阿尔卡拉索能从大明雇到铁匠,所能起到的作用也会极为有限,因为西班牙军中所使用的枪炮基本都是产自欧洲,也并不是谁都能修理的。更何况西班牙人内部也有反对的声音出现,认为雇佣大明铁匠有可能会导致本国先进的军事科技从这个环节泄漏出去,便宜了这个大得可怕的远东帝国。 不过也有极少数对外界变化比较敏感的人注意到了南海地区新近崛起的另一位大军火商,福建军方近几年所采购的军火有超过七成都是来自海汉,而且根据大明海商们的描述,海汉人不但会造武器,也会很好地运用这些武器,他们麾下的私人武装拥有非常强的战斗力,并且一直在对福建军方提供军事支援,以抵抗十八芝海盗团伙的攻势。 但这种关注度却并没有引起阿尔卡拉索的重视,西班牙人在东北亚的贸易网络中,福建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更多的交易还是来自于浙江、琉球、朝鲜、日本等地。海汉从未主动与西班牙接触过,阿尔卡拉索也不认为自己有主动屈尊结交这些军火贩子的必要。在他心目中,海汉与葡萄牙人倒是很相似,在生意场上各种钻营,只要能赚钱的买卖都会参与。至于军火,葡萄牙人当初不也干过打捞英国人的沉船,然后把船上的火炮卖给大明这样的龌龊事?阿尔卡拉索并不认为海汉拥有与欧洲同等的武器制造技术,他们卖给福建军方的那些军火,多半也是从葡萄牙或者别的什么欧洲国家那里转卖出来的,这种靠当二道贩子发家的商业团体在远东地区真是不要太多,阿尔卡拉索认为海汉应该也只是其中之一。 落后的情报体系和目中无人的高傲心态让西班牙人在对远东地区形势变化的认识上显得非常迟钝,他们并没有意识到,海汉这个所谓的军火贩子在海峡内的一系列动向意味着什么。就在西班牙人还混混僵僵地混日子的时候,他们的潜在对手已经悄悄地进入了淡水河口,对他们的据点进行了抵近侦察,并将其列为了下一步的军事打击目标之一。如果把这个对象换作大员港,恐怕当地的长官汉斯早就吓得睡不着觉了。 1633年1月,澎湖民团驻地。 孙真虽然是个粗线条的人,但他也能感受到最近营地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老兵们明显受到了什么刺激,每天的训练量比起前段时间他刚分配进来的时候增大了不少。而且需要协同海军进行的两栖登陆训练,近期也变得频繁起来。虽然军官们一个字都没提过,但孙真已经不是当初刚到澎湖时的懵懂百姓,他在经过数月的军事训练之后也有了一定的分析能力,在他看来,特战营大概是在进行某种有针对性的备战了。换句话说,或许等不了多久他就会迎来入伍后的第一次作战任务了。 “跟上队伍!别开小差!在战场上你就已经死了一次了!”孙真恍神之间,屁股上就吃了一脚。踹他的人是监督训练的王排长,五年前入伍的老兵,一路从安南一直追随钱天敦到福建,明明是安南裔但却说着一口北方腔,孙真刚进来的时候对他的口音非常有亲近感,一度认为他也是从大明北方逃难过来的。 和其他老兵一样,王排长对待孙真这样的新兵十分严苛,每每都要练到练到他们感觉身体被掏空的时候才会停下来休息,士兵们私底下称其为“刻薄王”。不过孙真倒是对排长十分敬佩,比如现在正进行中的野外武装拉练,排长跟他们也是一样背着二十多斤的装备,一边行军一边还要在队伍中来来回回地督促他们,用简单粗暴的方式鞭策队伍保持行进速度。 当然了,孙真也知道王排长这么卖力的原因之一是他跟二排的牛排长打了赌,谁带的队伍在今天的野外拉练中输掉,负者就把晚餐的荤菜让给对方。少吃一顿荤菜当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问题在于此前王排长在类似赌约中已经连输了三次,俗话说事不过三,再输下去王排长的面子上也过不去了,因此今天盯得非常紧,只要有人掉队或者走神,他就会用一记轻鞭腿进行提醒。 “还剩五里路,大伙儿加把劲,今天赢了老牛,我自掏腰包给大伙儿加菜!”看着跟着自己队伍后面紧追不放的对手,王排长只能是使出了杀手锏:“每个班加一只鸡!” 这个鸡血打下去还是相当有效,本来已经达到体力上限的士兵们立刻又有了动力,咬着牙冲向远处的终点。最终王排长的悬赏没有白出,他麾下的这个排以领先对手近半里地的成绩完成了这次距离长达三十里的武装拉练,并且还刷新了自身在这个项目上的训练纪录。 孙真坐在地上,扭开牛皮水袋的塞子,大口大口地灌了一通水下肚之后,才气喘吁吁地对王排长问道:“排长,今天这成绩在特战营应该也算不错了吧?” “不错个屁,差得远着呢!”王排长大概是事后有点心疼自己的军饷,脸色依然是黑如锅底:“要不是你们几个新兵拖后腿,成绩起码还能提高半柱香的时间。以前钱将军亲自带队拉练的时候,行军速度可比你们快多了!” “排长你是吹牛吧?”孙真对此并不是太相信,在他眼中像钱天敦这样的军方高层自恃身份,已经不太可能再亲自下场带队训练了。 “吹牛?钱将军带队的武装拉练半年一次,到时候你就知道厉害了,跑到你哭都哭不出来!”王排长面色狰狞,似乎想到了什么极为不妙的回忆。 孙真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之前就有人非常跟刻薄王争论输赢,结果被罚跑二十圈操场,他可不想在自己筋疲力尽的时候还受到这样的惩罚。孙真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转移话题问道:“排长,最近武装拉练安排得这么频繁,还在搞两栖登陆演习,是不是要打仗了?” “打不打仗是首长们拿主意,我们要做的就是好好训练,做好战斗的准备!”王排长板着脸应道:“一切行动听指挥,不该问的不要问!” 正文 802.第802章 攻打淡水 在特战营里待了三年以上的老兵,几乎都很清楚密集的特训安排意味着什么。就算上面的大人物没有宣布任何的作战计划,老兵们也能很明确地分辨出日常训练与备战训练之间的差异。当然他们也很清楚军中的规矩,在长官们没有拿出具体的作战部署之前,不能随意打听这些军事机密,更不能在下属面前议论相关事务。 当然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兵们互相之间还是会有消息在私下传播,陈一鑫前些天带着侦察排去台北执行秘密行动,这事已经有不少人知道。首长亲自带队去一线侦察,对其重视程度可想而知,而后续所安排的一系列备战训练,更是已经验证了老兵们对于下一步将会攻打淡水的猜测。 对于已经清闲了很长时间的特战营来说,这当然是一个难得的立功的机会,不过老兵们都很清楚想要在接下来的作战任务中抢到战功,最有效的办法不是靠着钻营,而是押着部下好好练兵,让他们能做好充分的准备,在战场上有所表现。钱天敦亲手提拔的军官,无一不是靠着实打实的战功和卓著的战场表现换来的,想靠着歪门邪道在特战营里混出头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当攻打淡水的决议从执委会发出之后,海汉这台本时代最高效的战争机器再次开动了起来,各个相关部门都立刻调整手头的资源安排,优先照顾军事用途。 2月2日,驻扎在香港岛的海汉舰队以演习的名义出动了四艘战船、两艘补给船、两艘运兵船,并且有两个连的陆军协同行动。不过这支船队出海之后就一路向东驶去,他们的行动目标可不是在珠江口海域进行军事演习,而是前往澎湖和高雄换防当地的特战营驻军,以便把精锐兵力腾出来参与之后的军事行动。 而跟随这支武装舰队一起前往当地的还有另一支隶属于海运部的货运船队,船上的货物是一批原本存放在香港岛海军基地内的作战物资,其中还包括了五百公斤的新式炸药和四门48磅大口径攻城炮。这些都是钱天敦作战计划中所要求的物资装备,万一在攻打淡水据点的时候不顺,可能就得用到这些非常规手段了。 2月10日开始,澎湖驻军进行了较为密集的换防,来自广东的部队接替了特战营在高雄的驻防任务,而澎湖本地的防务也逐步交给了广东友军和澎湖本地招收的第二批新兵。 孙真这批人因为入伍时间早了那么一个多月,已经被分配到了特战营的各个连队当中,倒是无需像他们之后批次的新兵那样留守澎湖了。作为主力作战部队成员之一,孙真也将有幸参与到这次的作战任务当中。 2月14日,澎湖再次派出侦察船前往淡水,对当地进行了二次侦察。而这次带队的人换作了高桥南,他需要通过这次的实地考察来对作战计划进行最后的修正。 2月20日,特战营向军委提交了经过修订后的作战方案。不过这个作战计划并没有将鸡笼港也作为攻打目标,原因是钱天敦认为使用闪电战拿下淡水据点的机会不大,而特战营想要同时攻打两个地方会因为兵力不足而难以为继。因此钱天敦只将攻打淡水的圣多明哥城作为了此次作战的主要目标,而是否接着攻打鸡笼港则是要等待淡水的战果出来之后再做决定。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特战营里待了三年以上的老兵,几乎都很清楚密集的特训安排意味着什么。就算上面的大人物没有宣布任何的作战计划,老兵们也能很明确地分辨出日常训练与备战训练之间的差异。当然他们也很清楚军中的规矩,在长官们没有拿出具体的作战部署之前,不能随意打听这些军事机密,更不能在下属面前议论相关事务。 当然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兵们互相之间还是会有消息在私下传播,陈一鑫前些天带着侦察排去台北执行秘密行动,这事已经有不少人知道。首长亲自带队去一线侦察,对其重视程度可想而知,而后续所安排的一系列备战训练,更是已经验证了老兵们对于下一步将会攻打淡水的猜测。 对于已经清闲了很长时间的特战营来说,这当然是一个难得的立功的机会,不过老兵们都很清楚想要在接下来的作战任务中抢到战功,最有效的办法不是靠着钻营,而是押着部下好好练兵,让他们能做好充分的准备,在战场上有所表现。钱天敦亲手提拔的军官,无一不是靠着实打实的战功和卓著的战场表现换来的,想靠着歪门邪道在特战营里混出头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当攻打淡水的决议从执委会发出之后,海汉这台本时代最高效的战争机器再次开动了起来,各个相关部门都立刻调整手头的资源安排,优先照顾军事用途。 2月2日,驻扎在香港岛的海汉舰队以演习的名义出动了四艘战船、两艘补给船、两艘运兵船,并且有两个连的陆军协同行动。不过这支船队出海之后就一路向东驶去,他们的行动目标可不是在珠江口海域进行军事演习,而是前往澎湖和高雄换防当地的特战营驻军,以便把精锐兵力腾出来参与之后的军事行动。 而跟随这支武装舰队一起前往当地的还有另一支隶属于海运部的货运船队,船上的货物是一批原本存放在香港岛海军基地内的作战物资,其中还包括了五百公斤的新式炸药和四门48磅大口径攻城炮。这些都是钱天敦作战计划中所要求的物资装备,万一在攻打淡水据点的时候不顺,可能就得用到这些非常规手段了。 2月10日开始,澎湖驻军进行了较为密集的换防,来自广东的部队接替了特战营在高雄的驻防任务,而澎湖本地的防务也逐步交给了广东友军和澎湖本地招收的第二批新兵。 孙真这批人因为入伍时间早了那么一个多月,已经被分配到了特战营的各个连队当中,倒是无需像他们之后批次的新兵那样留守澎湖了。作为主力作战部队成员之一,孙真也将有幸参与到这次的作战任务当中。 2月14日,澎湖再次派出侦察船前往淡水,对当地进行了二次侦察。而这次带队的人换作了高桥南,他需要通过这次的实地考察来对作战计划进行最后的修正。 2月20日,特战营向军委提交了经过修订后的作战方案。不过这个作战计划并没有将鸡笼港也作为攻打目标,原因是钱天敦认为使用闪电战拿下淡水据点的机会不大,而特战营想要同时攻打两个地方会因为兵力不足而难以为继。因此钱天敦只将攻打淡水的圣多明哥城作为了此次作战的主要目标,而是否接着攻打鸡笼港则是要等待淡水的战果出来之后再做决定。 在特战营里待了三年以上的老兵,几乎都很清楚密集的特训安排意味着什么。就算上面的大人物没有宣布任何的作战计划,老兵们也能很明确地分辨出日常训练与备战训练之间的差异。当然他们也很清楚军中的规矩,在长官们没有拿出具体的作战部署之前,不能随意打听这些军事机密,更不能在下属面前议论相关事务。 当然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兵们互相之间还是会有消息在私下传播,陈一鑫前些天带着侦察排去台北执行秘密行动,这事已经有不少人知道。首长亲自带队去一线侦察,对其重视程度可想而知,而后续所安排的一系列备战训练,更是已经验证了老兵们对于下一步将会攻打淡水的猜测。 对于已经清闲了很长时间的特战营来说,这当然是一个难得的立功的机会,不过老兵们都很清楚想要在接下来的作战任务中抢到战功,最有效的办法不是靠着钻营,而是押着部下好好练兵,让他们能做好充分的准备,在战场上有所表现。钱天敦亲手提拔的军官,无一不是靠着实打实的战功和卓著的战场表现换来的,想靠着歪门邪道在特战营里混出头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当攻打淡水的决议从执委会发出之后,海汉这台本时代最高效的战争机器再次开动了起来,各个相关部门都立刻调整手头的资源安排,优先照顾军事用途。 2月2日,驻扎在香港岛的海汉舰队以演习的名义出动了四艘战船、两艘补给船、两艘运兵船,并且有两个连的陆军协同行动。不过这支船队出海之后就一路向东驶去,他们的行动目标可不是在珠江口海域进行军事演习,而是前往澎湖和高雄换防当地的特战营驻军,以便把精锐兵力腾出来参与之后的军事行动。 而跟随这支武装舰队一起前往当地的还有另一支隶属于海运部的货运船队,船上的货物是一批原本存放在香港岛海军基地内的作战物资,其中还包括了五百公斤的新式炸药和四门48磅大口径攻城炮。这些都是钱天敦作战计划中所要求的物资装备,万一在攻打淡水据点的时候不顺,可能就得用到这些非常规手段了。 2月10日开始,澎湖驻军进行了较为密集的换防,来自广东的部队接替了特战营在高雄的驻防任务,而澎湖本地的防务也逐步交给了广东友军和澎湖本地招收的第二批新兵。 孙真这批人因为入伍时间早了那么一个多月,已经被分配到了特战营的各个连队当中,倒是无需像他们之后批次的新兵那样留守澎湖了。作为主力作战部队成员之一,孙真也将有幸参与到这次的作战任务当中。 2月14日,澎湖再次派出侦察船前往淡水,对当地进行了二次侦察。而这次带队的人换作了高桥南,他需要通过这次的实地考察来对作战计划进行最后的修正。 2月20日,特战营向军委提交了经过修订后的作战方案。不过这个作战计划并没有将鸡笼港也作为攻打目标,原因是钱天敦认为使用闪电战拿下淡水据点的机会不大,而特战营想要同时攻打两个地方会因为兵力不足而难以为继。因此钱天敦只将攻打淡水的圣多明哥城作为了此次作战的主要目标,而是否接着攻打鸡笼港则是要等待淡水的战果出来之后再做决定。 在特战营里待了三年以上的老兵,几乎都很清楚密集的特训安排意味着什么。就算上面的大人物没有宣布任何的作战计划,老兵们也能很明确地分辨出日常训练与备战训练之间的差异。当然他们也很清楚军中的规矩,在长官们没有拿出具体的作战部署之前,不能随意打听这些军事机密,更不能在下属面前议论相关事务。 当然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兵们互相之间还是会有消息在私下传播,陈一鑫前些天带着侦察排去台北执行秘密行动,这事已经有不少人知道。首长亲自带队去一线侦察,对其重视程度可想而知,而后续所安排的一系列备战训练,更是已经验证了老兵们对于下一步将会攻打淡水的猜测。 对于已经清闲了很长时间的特战营来说,这当然是一个难得的立功的机会,不过老兵们都很清楚想要在接下来的作战任务中抢到战功,最有效的办法不是靠着钻营,而是押着部下好好练兵,让他们能做好充分的准备,在战场上有所表现。钱天敦亲手提拔的军官,无一不是靠着实打实的战功和卓著的战场表现换来的,想靠着歪门邪道在特战营里混出头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当攻打淡水的决议从执委会发出之后,海汉这台本时代最高效的战争机器再次开动了起来,各个相关部门都立刻调整手头的资源安排,优先照顾军事用途。 正文 803.第803章 兵临城下 淡水河的下游两岸就只有圣多明哥城外有一处稍稍像样的码头,除此之外几乎全是处于自然状态的河岸河滩,从水到陆完成船运物资的装卸极为不易。虽然再往上游去还有几处原本居住在此的土著部落所留下的村庄码头,但那些地方距离圣多明哥城着实远了一些,由当地转运陆路所需的时间并不划算。 特战营的作战行动一向讲求机动性,因此极少携带重型装备和大量物资出战,都是轻装上阵执行一些突袭或追剿、歼击之类的作战任务,甚至多数时候连负责运输物资辎重的后勤队伍也不会带。跟后勤部门的战时协同行动,对于特战营来说并不是十分顺畅,尽管高桥南提前考虑到了这一点,并进行过一两次专门的训练,但具体登陆环境的差异还是在此时拖慢了向战场投放部队的节奏。 孙真此时正站在没到膝盖的河水中,与其他人一起将从船上卸下的物资扛到岸上。由于运载作战物资的补给船无法完全靠拢河岸,必须要依靠人力从近岸处进行转运,因此这一段的河岸上大约有两个连的士兵正在做着与他一样的事情。虽然他并不清楚具体的作战计划,但看看长官们着急的神态和不停的催促,他也能想到这个环节应该是消耗了太多计划外的时间。 高桥南下令停止向岸上卸货,所有人准备进入作战的时候,其实作战物资还远远没有卸完。不过高桥南认为目前卸船的物资已经足够支撑部队进行两天左右的作战,与其在这里花费时间卸货,倒不如先对圣多明哥城外围实施控制之后,再慢慢将剩下的物资转运上岸也来得及。 孙真和战友们得到了十五分钟的宝贵休息时间,赶紧回到岸上整理个人物品,吃一小块压缩饼干补充一下刚才体力劳动所消耗的能量,然后听取上级对于接下来行军路线的安排。 当特战营修整完毕,开始从登陆点向西开拔的时候,天色已经慢慢亮了起来。无需望远镜的帮助,士兵们就能看到远处圣多明哥城附近袅袅升起的炊烟。这里的居民大概不会料想到,在这个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早晨,他们已经迎来了一批怀着敌意的不速之客。 登陆点距离圣多明哥城所在处仅仅只有三里路的距离,而实际上距离城外所开垦的农庄和种植园的距离也就一里多一点,以特战营的行军速度片刻即到。当穿着花里胡哨军服的特战营战士们鱼贯走出丛林的时候,少数在室外目睹这一奇景的本地居民都是一脸懵逼。即便是反应快的人,也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意识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来自附近山区的土著武装,而是一支可怕的军队——那些士兵手里拿着的并不是土著所使用的竹矛,而是一支支可以发射出子弹的步枪! “入侵者!”当有人大声喊出这群不速之客的身份之后,其他人才醒悟过来,扔下手中的农具开始慌慌张张地往圣多明哥城的方向奔逃。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淡水河的下游两岸就只有圣多明哥城外有一处稍稍像样的码头,除此之外几乎全是处于自然状态的河岸河滩,从水到陆完成船运物资的装卸极为不易。虽然再往上游去还有几处原本居住在此的土著部落所留下的村庄码头,但那些地方距离圣多明哥城着实远了一些,由当地转运陆路所需的时间并不划算。 特战营的作战行动一向讲求机动性,因此极少携带重型装备和大量物资出战,都是轻装上阵执行一些突袭或追剿、歼击之类的作战任务,甚至多数时候连负责运输物资辎重的后勤队伍也不会带。跟后勤部门的战时协同行动,对于特战营来说并不是十分顺畅,尽管高桥南提前考虑到了这一点,并进行过一两次专门的训练,但具体登陆环境的差异还是在此时拖慢了向战场投放部队的节奏。 孙真此时正站在没到膝盖的河水中,与其他人一起将从船上卸下的物资扛到岸上。由于运载作战物资的补给船无法完全靠拢河岸,必须要依靠人力从近岸处进行转运,因此这一段的河岸上大约有两个连的士兵正在做着与他一样的事情。虽然他并不清楚具体的作战计划,但看看长官们着急的神态和不停的催促,他也能想到这个环节应该是消耗了太多计划外的时间。 高桥南下令停止向岸上卸货,所有人准备进入作战的时候,其实作战物资还远远没有卸完。不过高桥南认为目前卸船的物资已经足够支撑部队进行两天左右的作战,与其在这里花费时间卸货,倒不如先对圣多明哥城外围实施控制之后,再慢慢将剩下的物资转运上岸也来得及。 孙真和战友们得到了十五分钟的宝贵休息时间,赶紧回到岸上整理个人物品,吃一小块压缩饼干补充一下刚才体力劳动所消耗的能量,然后听取上级对于接下来行军路线的安排。 当特战营修整完毕,开始从登陆点向西开拔的时候,天色已经慢慢亮了起来。无需望远镜的帮助,士兵们就能看到远处圣多明哥城附近袅袅升起的炊烟。这里的居民大概不会料想到,在这个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早晨,他们已经迎来了一批怀着敌意的不速之客。 登陆点距离圣多明哥城所在处仅仅只有三里路的距离,而实际上距离城外所开垦的农庄和种植园的距离也就一里多一点,以特战营的行军速度片刻即到。当穿着花里胡哨军服的特战营战士们鱼贯走出丛林的时候,少数在室外目睹这一奇景的本地居民都是一脸懵逼。即便是反应快的人,也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意识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来自附近山区的土著武装,而是一支可怕的军队——那些士兵手里拿着的并不是土著所使用的竹矛,而是一支支可以发射出子弹的步枪! “入侵者!”当有人大声喊出这群不速之客的身份之后,其他人才醒悟过来,扔下手中的农具开始慌慌张张地往圣多明哥城的方向奔逃。淡水河的下游两岸就只有圣多明哥城外有一处稍稍像样的码头,除此之外几乎全是处于自然状态的河岸河滩,从水到陆完成船运物资的装卸极为不易。虽然再往上游去还有几处原本居住在此的土著部落所留下的村庄码头,但那些地方距离圣多明哥城着实远了一些,由当地转运陆路所需的时间并不划算。 特战营的作战行动一向讲求机动性,因此极少携带重型装备和大量物资出战,都是轻装上阵执行一些突袭或追剿、歼击之类的作战任务,甚至多数时候连负责运输物资辎重的后勤队伍也不会带。跟后勤部门的战时协同行动,对于特战营来说并不是十分顺畅,尽管高桥南提前考虑到了这一点,并进行过一两次专门的训练,但具体登陆环境的差异还是在此时拖慢了向战场投放部队的节奏。 孙真此时正站在没到膝盖的河水中,与其他人一起将从船上卸下的物资扛到岸上。由于运载作战物资的补给船无法完全靠拢河岸,必须要依靠人力从近岸处进行转运,因此这一段的河岸上大约有两个连的士兵正在做着与他一样的事情。虽然他并不清楚具体的作战计划,但看看长官们着急的神态和不停的催促,他也能想到这个环节应该是消耗了太多计划外的时间。 高桥南下令停止向岸上卸货,所有人准备进入作战的时候,其实作战物资还远远没有卸完。不过高桥南认为目前卸船的物资已经足够支撑部队进行两天左右的作战,与其在这里花费时间卸货,倒不如先对圣多明哥城外围实施控制之后,再慢慢将剩下的物资转运上岸也来得及。 孙真和战友们得到了十五分钟的宝贵休息时间,赶紧回到岸上整理个人物品,吃一小块压缩饼干补充一下刚才体力劳动所消耗的能量,然后听取上级对于接下来行军路线的安排。 当特战营修整完毕,开始从登陆点向西开拔的时候,天色已经慢慢亮了起来。无需望远镜的帮助,士兵们就能看到远处圣多明哥城附近袅袅升起的炊烟。这里的居民大概不会料想到,在这个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早晨,他们已经迎来了一批怀着敌意的不速之客。 登陆点距离圣多明哥城所在处仅仅只有三里路的距离,而实际上距离城外所开垦的农庄和种植园的距离也就一里多一点,以特战营的行军速度片刻即到。当穿着花里胡哨军服的特战营战士们鱼贯走出丛林的时候,少数在室外目睹这一奇景的本地居民都是一脸懵逼。即便是反应快的人,也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意识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来自附近山区的土著武装,而是一支可怕的军队——那些士兵手里拿着的并不是土著所使用的竹矛,而是一支支可以发射出子弹的步枪! “入侵者!”当有人大声喊出这群不速之客的身份之后,其他人才醒悟过来,扔下手中的农具开始慌慌张张地往圣多明哥城的方向奔逃。淡水河的下游两岸就只有圣多明哥城外有一处稍稍像样的码头,除此之外几乎全是处于自然状态的河岸河滩,从水到陆完成船运物资的装卸极为不易。虽然再往上游去还有几处原本居住在此的土著部落所留下的村庄码头,但那些地方距离圣多明哥城着实远了一些,由当地转运陆路所需的时间并不划算。 特战营的作战行动一向讲求机动性,因此极少携带重型装备和大量物资出战,都是轻装上阵执行一些突袭或追剿、歼击之类的作战任务,甚至多数时候连负责运输物资辎重的后勤队伍也不会带。跟后勤部门的战时协同行动,对于特战营来说并不是十分顺畅,尽管高桥南提前考虑到了这一点,并进行过一两次专门的训练,但具体登陆环境的差异还是在此时拖慢了向战场投放部队的节奏。 孙真此时正站在没到膝盖的河水中,与其他人一起将从船上卸下的物资扛到岸上。由于运载作战物资的补给船无法完全靠拢河岸,必须要依靠人力从近岸处进行转运,因此这一段的河岸上大约有两个连的士兵正在做着与他一样的事情。虽然他并不清楚具体的作战计划,但看看长官们着急的神态和不停的催促,他也能想到这个环节应该是消耗了太多计划外的时间。 高桥南下令停止向岸上卸货,所有人准备进入作战的时候,其实作战物资还远远没有卸完。不过高桥南认为目前卸船的物资已经足够支撑部队进行两天左右的作战,与其在这里花费时间卸货,倒不如先对圣多明哥城外围实施控制之后,再慢慢将剩下的物资转运上岸也来得及。 孙真和战友们得到了十五分钟的宝贵休息时间,赶紧回到岸上整理个人物品,吃一小块压缩饼干补充一下刚才体力劳动所消耗的能量,然后听取上级对于接下来行军路线的安排。 当特战营修整完毕,开始从登陆点向西开拔的时候,天色已经慢慢亮了起来。无需望远镜的帮助,士兵们就能看到远处圣多明哥城附近袅袅升起的炊烟。这里的居民大概不会料想到,在这个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早晨,他们已经迎来了一批怀着敌意的不速之客。 登陆点距离圣多明哥城所在处仅仅只有三里路的距离,而实际上距离城外所开垦的农庄和种植园的距离也就一里多一点,以特战营的行军速度片刻即到。当穿着花里胡哨军服的特战营战士们鱼贯走出丛林的时候,少数在室外目睹这一奇景的本地居民都是一脸懵逼。 正文 804.第804章 围困 格斯曼不是太能理解海汉的做法,西班牙在远东地区的主要竞争对手是如荷兰这样的欧洲国家,与海汉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双方也没有交恶的纪录,怎么这帮武装商人会毫无征兆地说动手就动手。话说回来,这淡水河穷山恶水的地方,又没有什么有价值的资源,西班牙人自己都有点想收手不干放弃这个只有投入没有产出的殖民据点了,为什么海汉人居然还派出军队来这里滋事?难道他们以为这里的土地里藏着黄金吗? 倒是他手下这位洛佩斯上尉大概是出于军人的天职,对海汉这个潜在的竞争对手多少还有一些了解,向他解释道:“大人,海汉人最近几年从南向北扩张的势头非常快,他们占领澎湖之后也并没有就此满足,我听说他们在去年下半年就已经开始派船前往福尔摩沙南方的海岸活动。对他们来说,或许除了大明帝国之外,其他势力都会被他们当做对手和敌人看待。” “南边不是荷兰人的地盘吗?他们真能忍气吞声看着外人踩进来?”格斯曼狐疑地问道。要是干这事的是西班牙人,估计荷兰人早就跳脚了。他们这几年明的暗的可是对台北的西班牙据点动了不少手脚,只是迫于实力有限,没法把西班牙人彻底赶出这一地区罢了。如果不是格斯曼也知道荷兰人与海汉人之间素有不合,他真有点怀疑是不是荷兰人花钱雇佣了海汉人的军队来这里找麻烦。 “这个就不清楚了……大概荷兰人也拿他们毫无办法吧。”洛佩斯的情报来源也极为有限,虽然比格斯曼知道的多一些,但对于台南地区目前的形势变化也并不清楚。他仅能从旧有的情报中判断荷兰人大概是因为在海汉民团手下吃过败仗,加之巴达维亚去年出事让大员港无法获得后方支援,因而对海汉的“入侵”行为不能进行有效抵抗。当然了,相比荷兰人的无力,自家目前的处境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吧,先别管该死的荷兰人了,这些海汉人……真的打算要攻打我们的城堡吗?”格斯曼对此仍是有些半信半疑,因为圣多明哥城里根本就没什么值得用战争去争抢的东西。 “我个人认为……他们攻打这里的原因,或许只是要拿下福尔摩沙西海岸的完全控制权。”洛佩斯的猜测虽不全中,但亦不远矣。 “好吧,不管如何我们是不能向这些入侵者投降的,亲爱的洛佩斯上尉,我想你一定有办法能够将他们驱逐出去,对吗?”既然战争似乎已经不可避免,为今之计格斯曼就只能依赖于军人的表现了。他只是一个单纯的行政官员,对于作战这类事务基本上是一窍不通,也没有主动插手干预军方行动的意愿。洛佩斯在过去的几年中数次击退了荷兰人和土著的武装袭扰,表现十分稳定,也是格斯曼现在唯一所能依赖的对象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格斯曼不是太能理解海汉的做法,西班牙在远东地区的主要竞争对手是如荷兰这样的欧洲国家,与海汉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双方也没有交恶的纪录,怎么这帮武装商人会毫无征兆地说动手就动手。话说回来,这淡水河穷山恶水的地方,又没有什么有价值的资源,西班牙人自己都有点想收手不干放弃这个只有投入没有产出的殖民据点了,为什么海汉人居然还派出军队来这里滋事?难道他们以为这里的土地里藏着黄金吗? 倒是他手下这位洛佩斯上尉大概是出于军人的天职,对海汉这个潜在的竞争对手多少还有一些了解,向他解释道:“大人,海汉人最近几年从南向北扩张的势头非常快,他们占领澎湖之后也并没有就此满足,我听说他们在去年下半年就已经开始派船前往福尔摩沙南方的海岸活动。对他们来说,或许除了大明帝国之外,其他势力都会被他们当做对手和敌人看待。” “南边不是荷兰人的地盘吗?他们真能忍气吞声看着外人踩进来?”格斯曼狐疑地问道。要是干这事的是西班牙人,估计荷兰人早就跳脚了。他们这几年明的暗的可是对台北的西班牙据点动了不少手脚,只是迫于实力有限,没法把西班牙人彻底赶出这一地区罢了。如果不是格斯曼也知道荷兰人与海汉人之间素有不合,他真有点怀疑是不是荷兰人花钱雇佣了海汉人的军队来这里找麻烦。 “这个就不清楚了……大概荷兰人也拿他们毫无办法吧。”洛佩斯的情报来源也极为有限,虽然比格斯曼知道的多一些,但对于台南地区目前的形势变化也并不清楚。他仅能从旧有的情报中判断荷兰人大概是因为在海汉民团手下吃过败仗,加之巴达维亚去年出事让大员港无法获得后方支援,因而对海汉的“入侵”行为不能进行有效抵抗。当然了,相比荷兰人的无力,自家目前的处境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吧,先别管该死的荷兰人了,这些海汉人……真的打算要攻打我们的城堡吗?”格斯曼对此仍是有些半信半疑,因为圣多明哥城里根本就没什么值得用战争去争抢的东西。 “我个人认为……他们攻打这里的原因,或许只是要拿下福尔摩沙西海岸的完全控制权。”洛佩斯的猜测虽不全中,但亦不远矣。 “好吧,不管如何我们是不能向这些入侵者投降的,亲爱的洛佩斯上尉,我想你一定有办法能够将他们驱逐出去,对吗?”既然战争似乎已经不可避免,为今之计格斯曼就只能依赖于军人的表现了。他只是一个单纯的行政官员,对于作战这类事务基本上是一窍不通,也没有主动插手干预军方行动的意愿。洛佩斯在过去的几年中数次击退了荷兰人和土著的武装袭扰,表现十分稳定,也是格斯曼现在唯一所能依赖的对象了。格斯曼不是太能理解海汉的做法,西班牙在远东地区的主要竞争对手是如荷兰这样的欧洲国家,与海汉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双方也没有交恶的纪录,怎么这帮武装商人会毫无征兆地说动手就动手。话说回来,这淡水河穷山恶水的地方,又没有什么有价值的资源,西班牙人自己都有点想收手不干放弃这个只有投入没有产出的殖民据点了,为什么海汉人居然还派出军队来这里滋事?难道他们以为这里的土地里藏着黄金吗? 倒是他手下这位洛佩斯上尉大概是出于军人的天职,对海汉这个潜在的竞争对手多少还有一些了解,向他解释道:“大人,海汉人最近几年从南向北扩张的势头非常快,他们占领澎湖之后也并没有就此满足,我听说他们在去年下半年就已经开始派船前往福尔摩沙南方的海岸活动。对他们来说,或许除了大明帝国之外,其他势力都会被他们当做对手和敌人看待。” “南边不是荷兰人的地盘吗?他们真能忍气吞声看着外人踩进来?”格斯曼狐疑地问道。要是干这事的是西班牙人,估计荷兰人早就跳脚了。他们这几年明的暗的可是对台北的西班牙据点动了不少手脚,只是迫于实力有限,没法把西班牙人彻底赶出这一地区罢了。如果不是格斯曼也知道荷兰人与海汉人之间素有不合,他真有点怀疑是不是荷兰人花钱雇佣了海汉人的军队来这里找麻烦。 “这个就不清楚了……大概荷兰人也拿他们毫无办法吧。”洛佩斯的情报来源也极为有限,虽然比格斯曼知道的多一些,但对于台南地区目前的形势变化也并不清楚。他仅能从旧有的情报中判断荷兰人大概是因为在海汉民团手下吃过败仗,加之巴达维亚去年出事让大员港无法获得后方支援,因而对海汉的“入侵”行为不能进行有效抵抗。当然了,相比荷兰人的无力,自家目前的处境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吧,先别管该死的荷兰人了,这些海汉人……真的打算要攻打我们的城堡吗?”格斯曼对此仍是有些半信半疑,因为圣多明哥城里根本就没什么值得用战争去争抢的东西。 “我个人认为……他们攻打这里的原因,或许只是要拿下福尔摩沙西海岸的完全控制权。”洛佩斯的猜测虽不全中,但亦不远矣。 “好吧,不管如何我们是不能向这些入侵者投降的,亲爱的洛佩斯上尉,我想你一定有办法能够将他们驱逐出去,对吗?”既然战争似乎已经不可避免,为今之计格斯曼就只能依赖于军人的表现了。他只是一个单纯的行政官员,对于作战这类事务基本上是一窍不通,也没有主动插手干预军方行动的意愿。洛佩斯在过去的几年中数次击退了荷兰人和土著的武装袭扰,表现十分稳定,也是格斯曼现在唯一所能依赖的对象了。格斯曼不是太能理解海汉的做法,西班牙在远东地区的主要竞争对手是如荷兰这样的欧洲国家,与海汉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双方也没有交恶的纪录,怎么这帮武装商人会毫无征兆地说动手就动手。话说回来,这淡水河穷山恶水的地方,又没有什么有价值的资源,西班牙人自己都有点想收手不干放弃这个只有投入没有产出的殖民据点了,为什么海汉人居然还派出军队来这里滋事?难道他们以为这里的土地里藏着黄金吗? 倒是他手下这位洛佩斯上尉大概是出于军人的天职,对海汉这个潜在的竞争对手多少还有一些了解,向他解释道:“大人,海汉人最近几年从南向北扩张的势头非常快,他们占领澎湖之后也并没有就此满足,我听说他们在去年下半年就已经开始派船前往福尔摩沙南方的海岸活动。对他们来说,或许除了大明帝国之外,其他势力都会被他们当做对手和敌人看待。” “南边不是荷兰人的地盘吗?他们真能忍气吞声看着外人踩进来?”格斯曼狐疑地问道。要是干这事的是西班牙人,估计荷兰人早就跳脚了。他们这几年明的暗的可是对台北的西班牙据点动了不少手脚,只是迫于实力有限,没法把西班牙人彻底赶出这一地区罢了。如果不是格斯曼也知道荷兰人与海汉人之间素有不合,他真有点怀疑是不是荷兰人花钱雇佣了海汉人的军队来这里找麻烦。 “这个就不清楚了……大概荷兰人也拿他们毫无办法吧。”洛佩斯的情报来源也极为有限,虽然比格斯曼知道的多一些,但对于台南地区目前的形势变化也并不清楚。他仅能从旧有的情报中判断荷兰人大概是因为在海汉民团手下吃过败仗,加之巴达维亚去年出事让大员港无法获得后方支援,因而对海汉的“入侵”行为不能进行有效抵抗。当然了,相比荷兰人的无力,自家目前的处境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吧,先别管该死的荷兰人了,这些海汉人……真的打算要攻打我们的城堡吗?”格斯曼对此仍是有些半信半疑,因为圣多明哥城里根本就没什么值得用战争去争抢的东西。 “我个人认为……他们攻打这里的原因,或许只是要拿下福尔摩沙西海岸的完全控制权。”洛佩斯的猜测虽不全中,但亦不远矣。 “好吧,不管如何我们是不能向这些入侵者投降的,亲爱的洛佩斯上尉,我想你一定有办法能够将他们驱逐出去,对吗?”既然战争似乎已经不可避免,为今之计格斯曼就只能依赖于军人的表现了。他只是一个单纯的行政官员,对于作战这类事务基本上是一窍不通,也没有主动插手干预军方行动的意愿。洛佩斯在过去的几年中数次击退了荷兰人和土著的武装袭扰,表现十分稳定,也是格斯曼现在唯一所能依赖的对象了。 正文 805.第805章 实力差距 在大约一百多米的距离上对静止不动的目标进行射击,这对于海汉战舰上的炮手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操作的科目,何况此时的作战环境是在内河相对平静的河面上,而非波涛汹涌的海上,相对而言射击的难度也就大大降低了。 四艘海汉“探索级”帆船一字排开,用右舷对着淡水河北岸,二十门火炮肆无忌惮地次第发射,轰击岸边码头停靠的几艘小船。这些船本来就是民用船只,船身基本谈不上有什么防御手段,炮弹击中之后木屑横飞,桅杆倾倒,很快就有船因为吃水线附近的船板被打穿而进水倾覆。 当然了,在执行这种破坏为主又不用担心敌方反击的任务时,海军也并不会拿出十成的本事暴露在敌方眼前,射击频率要比正常的作战水平放缓了许多,更多的精力还是放在了追求命中率上面,毕竟打得准才是炮手们可以引以为傲的谈资,谁会拿单纯的撸得快出来炫耀。 尽管西班牙一方因为及早入城避险,在这一轮的单方面炮击中并没有出现人员的伤亡,但城墙上观战的洛佩斯脸色依然是黑得如同锅底一般。他从海汉人的耀武扬威中至少看出了两件事,第一,海汉人并不打算给他们留下任何退路,所以在正式开战前就将岸边的船只全部摧毁,这也充分证明了他们的来意不善;第二,海汉战船在炮击中展现出来的命中率和火力强度都出乎他的预料,唯一让他感到庆幸的是这些火炮是部署在船上而非陆上,否则他现在就该头疼如何应对对方的炮击了。 但洛佩斯转念一想,海汉军派到此地的战船只怕并非只有这么几艘,而战船的炮火配置都是如此要命,那陆军难道会差到哪里去吗?现在还没有发现城外有对方部署的火炮阵地,恐怕仅仅只是因为时机未到罢了。要是待会儿敌军真的在城外祭出火炮,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海汉的炮击并没有持续很长的时间,前后也就十来分钟而已。但岸边的几艘西班牙船只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看起来已经基本报废了。这对于在城头上观战的守军来说,视觉上的刺激和心理上的压迫感都是非常强烈,在过去几年中守军对付过的敌人当中,可没有任何一支武装具备了海汉这样的实力。即便是能以海上武装与西班牙分庭抗礼的荷兰人,他们当初派来这里作战的武装船只上所装备的火炮数量也远不及海汉战船。 “或许应该琢磨琢磨该怎么向鸡笼港求援才是了……”还没正式开打,洛佩斯心中就鬼使神差地闪过这样的念头。 不过他很快就清醒过来,城外敌军的这种架势,可不像是会放水的样子,想要派人出去求援,突破对方包围圈的可能性并不大,至少水路是肯定走不通了。 “来人,让预备队的德尔加多马上来见我。”洛佩斯沉着脸下达了命令,虽然希望渺茫,但他决定还是要试一试才甘心。 德尔加多(delgado)这个古老的姓氏来源于桑坦德山区,在西班牙语中是“瘦”的意思,不过洛佩斯口中的德尔加多却并不是一个西班牙人,甚至连一点西班牙血统都没有。这个名字的主人其实是一个出身于吕宋岛北部山区的邦都人,因为其父辈就为西班牙殖民者效力,因此子承父业的他也获得了一个西班牙语称呼。 德尔加多现在也是圣多明哥城里驻防军队中的一员,不过因为他的血统关系,他所在的部队仅仅只是协从军而非正军,平时干农活的时间要比军训的时间多得多,有点类似于大明某些地区的卫所兵。照理说他的身份并不足以得到本地最高指挥官的重视,但相较于其他协从军士兵,德尔加多却是有一个特殊的独门技能。 德尔加多在为西班牙人效力之前曾经是一名丛林猎人,非常善于在林中隐藏自己的行迹,而这个技能也的确在他从军之后发挥过作用。他曾经两次在圣多明哥城遭遇袭击时潜伏出城,翻越阳明山山区前往鸡笼港求援。尽管两地之间的直线距离只有不到四十公里,但考虑到这片山区中还有不少与西班牙有宿怨的土著部落,德尔加多能够平安无事地穿越这一地区的确是一件不易办到的事情。 由于有过两次成功执行求援任务的经验,当圣多明哥城再次遭受外敌入侵而难以力敌的时候,洛佩斯自然而然就想起了这个善于穿越山林的猎人手下。假如他能够再次成功穿越山区去到鸡笼港求援,那么或许局势还能有挽回的余地。否则的话,大家就一起在城堡里等死好了。 然而这次德尔加多在听完洛佩斯的命令之后却面露难色:“长官,可能你没有注意到,这些家伙手里拿的都是步枪,不是竹箭竹矛,而且都部署在几条主要通道附近,如果你要我出城,很有可能我还没进到山里就已经送命了。” “德尔加多,你是一名战士,不能表现得这么胆小懦弱!”洛佩斯也没料到手下居然会对自己的决定提出质疑,当下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长官,我不畏惧战斗,但我不想无谓地送命。”德尔加多为自己辩解道:“我现在不管从哪个方向出城,都会被敌人发现,我根本不可能有穿过包围圈的机会。” “那你想怎么做?”洛佩斯感觉他是话里有话,便反问道。 “我需要十到十五人,分作五队,等入夜之后出城,同时分别向不同方向突围。我会安排好他们的行进路线,尽可能地避开外面的敌人。”德尔加多果然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只要有其中一队能够出去,或许就可以把消息送到鸡笼港了。”洛佩斯想了想,觉得德尔加多的这个办法倒是有点道理,当下便同意了他的提议:“那你现在就去挑选人手,预备队的人随你选。” 这个方案看似可行,但洛佩斯不傻,当然能够想到德尔加多大概是要让其中的大部分人做炮灰,掩护他自己脱身,不过他并不会当面点穿德尔加多的心思,只是这人选必须要控制一下,免得这个家伙选出一帮西班牙士兵去送死,这种损失可不是洛佩斯所能承受的,格斯曼大人也绝对不会同意。至于预备队的那些人都是殖民地的土著,反正死多少就能招多少,洛佩斯并不会特别在意。 当然了,洛佩斯也很清楚在此之前守军必须得坚守住自己的防线才行,而且这个时间可能还会长达数天。按照德尔加多以前的纪录,需要花一天到两天的时间穿越山区抵达目的地鸡笼港,然后当地驻军用一两天的时间集结部队准备物资,再匆匆从鸡笼港赶过来救援,起码也是四五天之后的事情了,而这已经是过程中没有任何耽搁的理想状态了。如果因为天气或是别的什么客观原因耽搁了救援组织,那援军要等十天半个月才能赶过来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是以前的对手,洛佩斯的确有信心一直守到援军到来,甚至是凭一己之力击退敌人。但这次杀到淡水河的对手却不像以前那么好打发了,从对方的排兵布阵,战术安排,洛佩斯都能感觉到对方是有备而来,按部就班地一步一步地收紧绞索,却不给守军留下任何可以用来的反击的机会。如果不打起精神小心应付,洛佩斯都不敢肯定自己是否能够拖到援军到来。 下午两点,三门炮身较轻的12磅炮终于运抵前线,等得心焦气燥的高桥南立刻下令将火炮部署到预定的阵地上,准备发动攻势。 由于圣多明哥城座落在山坡上,特战营的火炮只能布置在地势稍低的地方,相对在射程上就比较吃亏一些。而这次洛佩斯可就没有再悠闲地看着城外的对手动作,立刻下令这个方向的火炮向对方正在布置炮位的区域进行射击。 孙真所在的步兵排有幸承担了护卫炮兵们进入战斗位置的任务,刚刚进入预定位置,远处城头上的火炮就轰然鸣响。他稍稍抬头就能看到一颗炮弹呼啸着划过空气,朝着自己所在的地方砸过来。 虽然在训练期也接受过步炮协同的作战训练,在近距离听过火炮射击的爆炸声,但那毕竟是己方的火力,心里清楚炮弹不会朝着自己头上砸,这跟现在敌军炮弹呼啸而至的感觉完全就是两码事。孙真自恃投军之前就已经在乱世中杀过人,也算是胆大的人,但此时依然觉得膝盖发软、口干舌燥,脑子里一片发懵。 “傻站着当活靶子吗?”直到王排长一脚踢在他屁股上,才将他从走神状态拉了回来。 从天而降的炮弹并没有击中他,而是落在了右前方大约十几米的地方,弹了两下之后便冒着青烟停在了草丛里。在这个距离上几乎是守方火炮的极限射程,如果洛佩斯想要让炮弹打得更远,就只有多填装火药这么一个风险巨大的办法。当然洛佩斯也未必有这个胆子,极限填装是非常容易导致炮管炸膛的危险行为,而不管是火炮还是炮手,都是目前圣多明哥城损失不起的重要资源。 不过即便是洛佩斯亡命一搏,也未必能给攻方造成真正的麻烦,因为武器制造技术的限制,这个时代的火炮在极限射程上根本就没多少准头可言,能不能打中目标完全随缘看脸。洛佩斯下令开炮,除了震慑攻方之后,多少也就是抱着碰碰手气抽个奖的念头——万一就打中了呢? 然而上天并不是那么眷顾西班牙人,这个方向的城墙上四门火炮连续射击了四轮无一命中,最近的一颗也尚离目标区域有十米左右的距离,连攻方的一根毫毛都没有伤到。洛佩斯对于这样的结果也无可奈何,由于平时并没有经常进行炮兵训练的条件,一年半载才能有机会放一次炮,他也没办法苛求炮手们的表现。 但洛佩斯还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气馁不安的情绪,手下的人可都是看着他的表现,要是他先情绪失控慌了,那手下这些人大概也都无心作战了。 “别停下来,继续射击!”洛佩斯板着脸下达命令道。 而这个时候格斯曼的仆人又出现在他面前:“洛佩斯上尉,格斯曼大人希望知道开炮的原因和目前的战况。” “你告诉格斯曼大人,局面尽在掌握,敌人已经被我们挡在了火炮射程之外……” 洛佩斯的牛皮还没有吹完,远处的海汉火炮阵地传来一声轰响,之见一个黑点从炮口喷射而出,径直向城墙方向飞了过来。 城墙上的人张着嘴看着这枚炮弹从头顶上方大约三米处呼啸而过,然后砸进了城内的一间木板屋。很显然这枚炮弹的轨迹是因为对方的发射角度稍微高了一些,以至于直接就越过了城墙砸进城内。当然了,只要脑子不是特别傻的人,也会意识到对方火炮射程可要比自家的远多了,人家从低处打高处,比自己从高处打低处还要远,武器性能上的差距立刻就凸显出来了。 洛佩斯的心又往下沉了几分,还没等他想出词来解释,格斯曼的仆人倒是一脸乐观地说道:“敌人虽然有炮,但看起来准头不大好啊!” 洛佩斯勉强挤出一点笑意附和了两句,赶紧将这傻不拉唧的仆人送下了城墙。这家伙大概根本就没有经历过炮战,不明白这种火炮跨射现象意味着什么。为了避免扰乱军心,还是尽早将他打发走为妙。至于他回去之后会如何跟格斯曼进行汇报,洛佩斯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虽然对手仅仅才部署了三门火炮到位,但他已经有点慌神,心中暗暗祈祷天色能够快一点暗下来。 正文 806.第806章 炮击 “打得好啊!老子还以为这炮的射程够不着城墙,早知道多带几门12磅炮过来,起码比那粗笨的攻城重炮灵活多了!”高桥南看到炮兵的第一轮射击悉数击空,不怒反喜。他虽然没受过炮兵训练,但在军中这么几年时间下来,也很清楚炮兵的基本技术,知道这种跨射的现象实际上离命中目标就只有一步之遥了。相比对手的炮弹无法打到自己阵地的窘状,现在高桥南算是吃下了定心丸,可以放心大胆地部署炮兵了。 第三轮的炮击中,便有炮弹准确地命中了城墙的上半部,打得土石飞溅,城墙上一片惊呼之声。受惊的西班牙炮兵甚至不敢再靠近垛口去瞄准城外的敌人,只是将装填好的火炮推回到炮位上,然后冲着城外随便放上一炮了事——反正都是随缘炮击,瞄不瞄准似乎也没什么差别。 而城外很快又有两门12磅炮部署到位,共计五门炮开始以两分钟一轮的频率向圣多明哥城的东侧城墙实施炮击。由于海汉陆军所使用的火炮都已经实现标准化生产,只要统一校准射角和装药量,同一火炮阵地上发射的炮弹落点极为集中,这下命中城墙的炮弹数量就开始急剧上升了。五轮之后,便有一发炮弹准确从城墙垛口穿过,将两名倒霉的炮手直接撕成了一地碎肉。 “全体隐蔽!”洛佩斯不得不下达了一个不太情愿的命令。刚才那两个被炮弹撕碎的倒霉鬼距离他不过三米左右,血肉碎末溅了他一身,假如那颗炮弹出膛的角度稍微偏上那么一丝,或许被击中的倒霉鬼就会换成他了。 如果说双方都处在对方火炮射程之内,那西班牙人大概还可以拼上一拼,但现在明显是防守一方单方面挨打,虽然努力在尝试反击,但显然并不能给攻方制造出对等程度的麻烦。此时如果还坚持让炮手们在城墙上作战,那就无疑是要拿他们充当炮灰了。为了避免继续损失宝贵的炮手,洛佩斯不得不让炮手们先退到城墙下避避风头,只留了少数几名士兵在城头隐蔽处瞭望城外的情况。如果对方接下来要使用步兵抵近攻城,那么再安排炮兵回到城墙防线上操作也来得及。 直到五门火炮打到发烫不得不停下来冷却的时候,高桥南才拿起望远镜认真审视战果。近百发炮弹中至少有两成击中了东侧城墙,其中一部分区域出现了明显的裂痕和崩塌迹象,城墙上的垛口也已经被摧毁了三四处。虽然望远镜里无法查看到对方的人员伤亡状况,但高桥南相信这一番炮火轰击不会毫无收获,这一点从对方将防御兵力撤离城墙这个迹象就能推断出来。 唯一让高桥南感到不满的,是那几门48磅的重炮依然还陷在运来此地的路上,估计今晚能够抵达火线就算不错了。不过士兵们在城外的农场中找到了几头瘦骨嶙峋的耕牛,已经带去当畜力发动机使用了,想必应该能有效加快攻城大炮部署的速度。 炮击结束之后,孙真也从最初的兴奋中逐渐冷静下来。在炮兵们光着膀子奋力作战的时候,孙真也没闲下来,由于城内守军无法给城外的火炮阵地造成真正的威胁,原本担任警戒护卫任务的部队只能干起了辎重运输的活——负责给火炮阵地运输弹药。这可是实打实的重体力活,步兵们合力将一车车沉重的弹药推到前线,然后还得卸到炮位侧后方码放整齐,以备取用。 孙真看老兵们出汗之后都脱下军服光了膀子,便也有样学样地把上衣脱了下来,小心折好放到旁边干净的地方。出征在外,军服清洗不便,虽说这花花绿绿的底色倒也耐脏,但孙真还是会尽量爱护好这身得来不易的战袍。好在他本是农家子弟出身,粗重活干得多了,倒也不觉这搬运弹药的差事有多苦。 这种粗活原本是应该由随军民夫或者后勤部队来完成,但钱天敦考虑到淡水河当地的作战环境较为复杂,且单枪匹马作战的特战营补给能力有限,能够维持的参战人员规模有限,并没有在此次行动中安排大量民夫随军出征。当然了,钱天敦是否有通过这种方式来磨炼部队的想法,那也不太好说。 高桥南肯定不会对上司的安排提出任何质疑,钱天敦给的人少,他就按着人少的用法来,不过这样一来,部分作战部队就得分阶段担任起干粗活累活的任务了。 “报告营长,火炮已维护完毕,是否继续射击,请指示!”炮兵连连长向高桥南请示道。 这次与特战营协同行动的部队除了海军之外,还有一个专门从广东调过来的陆军炮兵连。虽然特战营内部也有炮兵编制,但由于特战营的作战风格特殊,标准配备的重武器只是易于机动运输的3磅炮而已,在操作和战术上都与陆军主流装备的12磅标准火炮有一定的区别,而攻城重炮更是需要受过专门训练的炮兵才能发挥其威力。 高桥南看了看已经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下令道:“暂时先休整一下,以一个小时为间隔,随便开几炮,别让城里的人闲下来!” “明白!”炮兵连长心领神会地敬了个军礼领命而去。 在这样的攻坚战过程中,除了武力打击之外,想方设法摧毁守方的心理防线也非常重要。持续的炮击无疑是摧垮守军战斗意志的有效方法之一,但特战营的火力配备并不足以对圣多明哥城进行不间断的炮火打击,不过退而求其次,隔三差五放上几炮还是能做到的。以此来让守军保持神经高度紧张的状态,或许也能为之后的攻城战降低一些难度。 “让侦查排排长马上来我这里报到,我有任务要交给他!”高桥南望着远处一片死寂的圣多明哥城,继续进行排兵布阵。 相比掌控着战场主动权的海汉特战营,城内对于外界情况不明的西班牙人就很难保持安定的情绪了。格斯曼在刚收到仆人回报说守军在与敌军的炮战中占据上风的消息时也很开心,不过他稍后站在阳台上观察城防动向的时候,却发现城墙的炮位上根本就没有炮手在作战,自己所听到的隆隆炮声,悉数都是来自于城外。格斯曼甚至亲眼目睹了两发炮弹从城头掠过,直接打进了城内某处。 格斯曼虽然也是个外行人,但他至少比没有受过文化教育的仆人要好得多,一看之下自然就知道战局根本不是仆人回来所夸耀的状况,守军明明是已经被敌人的炮火压制到抬不起头了! “蠢货!全都是蠢货!”格斯曼气得不行,正好这时候在外面听到响动的仆人推门进来问道:“大人,您叫我?” 格斯曼上去就是一记耳光:“你这个蠢货竟敢谎报军情,是已经活腻了吗?” 仆人不明所以,慌乱之下赶紧伏地请罪。格斯曼用脚踢了他几下发泄了怒气,慢慢也冷静下来开始考虑应对之法。但他不是军人出身,也想不出什么有效的退敌之法,憋了半天才憋出一个不算高明的主意:“你再去问问洛佩斯上尉,现在有没有什么安全脱身的办法。切记,不要当着其他人的面问,明白吗?” “明白…明白!小人这就去找洛佩斯上尉!”仆人捂着青肿的脸颊,赶紧退出了房间。 稍后,洛佩斯听完仆人所转达的提问,脸上有掩饰不住的不屑神色:“格斯曼大人大概忘了,没有上级的命令,战时临阵脱逃可是要上绞刑架的重罪!” 仆人赶紧辩解道:“格斯曼大人的本意并不是这样,他只是想知道是否能派出使者去鸡笼港求救。” “想必格斯曼大人对亲自执行这个任务很有兴趣了?”洛佩斯不无嘲讽地说道:“可惜想从这里脱身离开的风险非常高,城外有敌人,山里也有敌人,如果没有极强的军事素质作为保障,我不太看好格斯曼大人能顺利穿越战场前往鸡笼港的可能性。我的建议是……格斯曼大人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吧!这样至少还能让他为国家效力的时间更多一点。” 仆人就算傻也听出洛佩斯话语中的嘲讽意味了,不过以他的身份可不敢对一名手握实权的上尉军官还嘴,只能故作不知地追问道:“那么洛佩斯上尉派出信使了吗?” “我已经挑好了人选,等暮色降临之后就会安排出发。你可以回去告诉格斯曼大人,让他安心睡觉。”洛佩斯也没兴趣将这次对话继续下去了,主动终结了交谈。 “洛佩斯这个无礼的家伙!下次我要在述职报告里好好给他一点教训才行!”格斯曼听完仆人带回来的答复之后也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但碍于现在的形势,他又不可能去找对方的麻烦,只能在自己的地方打打嘴炮了。 格斯曼虽然很想从这个鬼地方脱身,但他也知道洛佩斯的说法的确是事实,只是他之前还抱着一丝希望,指望洛佩斯能派人互送他突围离开,但显然对方并没有给自己这个上司面子的打算。格斯曼现在除了上床睡觉等消息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好做了。 但现在连睡个安稳觉也已经变成了奢望,格斯曼躺到床上没一会儿,便听到又从城外传来了火炮轰鸣声。 “这些该死的海汉人难道就不能停下来歇一晚吗?天都已经黑了还不安分!”躺在被窝里的格斯曼只能咬牙切齿地进行咒骂,这是他唯一所掌握的反击手段。不过或许真是他的咒骂起了作用,炮声只响了片刻就安静下来了。然而这么搞了一出之后,格斯曼却是已经被折腾得没有睡意了,只能继续在被窝里嘟嘟囔囔地咒骂突如其来出现在城外的敌人。 而肩负着作战指挥使命的洛佩斯却远没有他的上司这么轻松,在战局走势全面被动的状况下,洛佩斯必须设法让城堡内的人员继续保持抵抗下去的意志。就算打不过城外的敌军,也至少要给城内的人一点希望,让他们知道还有坚守待援这一条路可走。 洛佩斯集合了德尔加多和他所挑选出的另外十二人,让军需官向他们每个人分发了简易地图,背面有西班牙文的个人身份证明,以便他们在抵达鸡笼港之后不会被当做奸细给处死。此外还有武器,淡水和三天份的口粮。德尔加多已经将他们分作六个小组,并制定了不同的脱逃路线。而洛佩斯除了给他们加油打气之外,还向他们每个人发放了五枚银币作为奖励。如果他们当中有人能够完成这个求援任务,那么还将会获得十枚银币的特别奖励。当然了,前提是他们得有命拿到这笔钱才行。 这个行动完全由德尔加多制定并指挥实施,甚至连各个分队出发的时间都是由他掌握。在六支小队中出发了五支之后,洛佩斯终于忍不住对德尔加多问道:“你打算跟最后一队一起走?” “不,我不会跟任何人一起走。”德尔加多毫不掩饰地说道:“这些小队全部是用来吸引外面注意力的炮灰,他们很可能全都会被抓到。如果我和他们一起出发,那我大概也将是同样的下场。” “那你还有其他的秘密通道离开这里?”洛佩斯好奇地问道。 “并没有什么秘密通道。”德尔加多摇摇头道:“最后这一队人的路线是最容易被抓到的,我就跟在他们后面出发,等他们被抓到之后再去通过敌人的封锁线。他们抓到前一队就会放松警惕,这样我过关的机会就很大了。” 洛佩斯不得不承认这个猎人出身的士兵的确有一种天生的狡黠,这种钻别人心理空子的办法,的确很难提前提防。这家伙曾经两次突围求援成功,可并不是全靠了好运气。 正文 807.第807章 耐心的猎人 德尔加多年少时学习捕猎技术的时候,曾经有老猎人传授过他一个道理,猎人的耐心和猎杀野兽的技巧一样重要,没有足够的耐心就无法成为一个成功的好猎人。德尔加多一直牢牢地记着这一点,并且将这个特质一直保持到现在。 德尔加多让洛佩斯出面向最后一队的两人下达了出发命令,然后自己尾随其后,顺着绳子溜下城墙。因为是他亲手制定的突围路线,就算在黑夜中看不到前面两名炮灰的身影,他仍能确切掌握他们的前进方向和大致的行进速度。德尔加多远远地坠在后面,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他知道附近某处必定有敌军的夜哨潜伏,对方既然在白天就已经部署兵力围城,自然会想到城内可能会安排人趁夜混出去求援。而德尔加多的计划就是要麻痹敌方的神经,让对方以为已经将求援信使一网打尽的时候再趁机混出去。 在德尔加多出城之前,就已经听到另外几个信使小队的逃亡方向传来了零星的枪声。显然他们并没有能够成功地避开海汉军的围剿,只是暂时还不知道其中是否有人能够趁着夜色成功脱逃。不过这本来就在德尔加多的预料之中,他派出多队从多个方向突围的目的,就是要让海汉军潜伏在黑夜中的暗哨暴露出来,同时打乱他们的部署,让他们难以判断守军的真正意图和行动方向。 德尔加多认为,海汉军即便是在城外部署了一部分作战人员,也只能封堵几条主要的出城通道,而且不太可能像白天那样将整个区域封锁起来——如果海汉军的指挥官真那么做,那么白天大概就没人能有足够精神继续坚持作战了。如果海汉仅以数倍于己的兵力部署在圣多明哥城周边区域,的确有很大的几率能够蒙混过关。当然了,成功几率最大的肯定还是德尔加多自己。 在前面充当探路炮灰的两个人似乎运气还不错,通过了两处德尔加多预计的高危地段之后依然平安无事,这让德尔加多认为或许是前面的几队人已经起到了调虎离山的作用,让海汉军将有限的人手调去了其他方向堵截出城的信使。再往前面走上一小段,就能离开最危险的地区进入密林了,到时候海汉军即便发现他们的踪迹,也未必能抓得到人了。 不过这个念头并没有在他脑海中保留太久,就在前面那两人从两栋农民居住的竹木棚屋中间穿过,接下来便能潜入密林的时候,几道黑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在不同方向用渔网撒向了惊慌失措中的两人。毫无悬念,处于震惊中的两人甚至连挣扎的动作都没有来得及作出,便被几层渔网罩了个严严实实,根本无法摆脱。 德尔加多不知道这些敌人在黑暗中潜伏了多久,但很显然他们的耐心好得可怕,因为自己所安排的两名炮灰在最后这一步之前,已经足足在暗处潜伏了一炷香的时间,确定周边没有任何动静之后才展开行动。想不到他们所没有观察到的暗处还有人耐心更好,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落网猎物的命运。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是德尔加多自己处在炮灰们的位置,观察了这么长的时间之后大概也会放松警惕,选择冒险一搏。他觉得敌军的这些暗哨如果去作猎人,一定也会是相当厉害的人选。值得庆幸的是自己考虑足够周全,安排了两个人在前面趟雷,把对手潜伏在这里的人手全部都引出来现身了。德尔加多相信在刚才这样的突发状况之下,不太可能还会有人潜伏在附近的黑暗中没有发动。 这几个潜伏许久的海汉士兵确定抓捕对象已经无法挣脱出来,这才点起火把照明,慢慢围上来。为首的士兵打量了一下网里的猎物,嘟囔了一句:“又没正主……” 特战营的士兵现在都已经知道此次任务的攻击对象是西班牙人,尽管他们当中没什么人在此之前跟西班牙人打过交道,但通过上级的科普,也知道西班牙人跟葡萄牙人长相相似。而这些以安南裔为主的士兵对于葡萄牙人肯定不陌生了,毕竟在海汉进入安南之前,这个国家的海岸港口几乎都是葡萄牙人的乐园。 然而从登陆以来,特战营连一个西班牙人都还没有抓到,目前所俘获的人员悉数都是南洋各地归附于西班牙的土著人,甚至还有华裔在内。对于这样的状况,特战营各个连排都在暗中较劲,准备要比一比看谁能率先抓获西班牙俘虏。高桥南为了鼓舞士气,也对此给出了一百元的悬赏奖励。 这两个炮灰既然不是西班牙人,在特战营士兵们眼中就没有多大的价值了。几名士兵将其身上的渔网慢慢解开,此时其中一人反手抽出身上携带的匕首准备拼死一搏,不过没等他把匕首舞起来,就被海汉士兵一棍子打在手腕上,噗地一声闷响,那人顿时惨叫起来,只怕是腕骨被这一下给敲断了。 “搜仔细了!别让他们藏了别的凶器在身上!”带头的海汉兵发号施令道。 其他几人则是先拿了绳索将二人手脚都绑了,这才在他们身上进行搜查,果然从另外一人身上也搜出来一把外形几乎一模一样的匕首。 “本事不大,花样不少!”那头目冷笑一声道:“带走,押他们回去交差了,虽说不是西班牙人,但这两个家伙的赏金也够弟兄们一起搓几顿好的了。” 这时候有人才拿出了手铐脚镣,将用来捆住他们的绳子替换掉。有人打着火把在前面引路,众人推搡着两名俘虏,慢慢地向东边的海汉营地行进。 眼看着这一队人押着俘虏越走越远,德尔加多暗自庆幸自己的方法奏效了。此时再想要从这个地方穿越封锁线,就没有什么难度可言了。 本书首发于,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候重新编辑 德尔加多年少时学习捕猎技术的时候,曾经有老猎人传授过他一个道理,猎人的耐心和猎杀野兽的技巧一样重要,没有足够的耐心就无法成为一个成功的好猎人。德尔加多一直牢牢地记着这一点,并且将这个特质一直保持到现在。 德尔加多让洛佩斯出面向最后一队的两人下达了出发命令,然后自己尾随其后,顺着绳子溜下城墙。因为是他亲手制定的突围路线,就算在黑夜中看不到前面两名炮灰的身影,他仍能确切掌握他们的前进方向和大致的行进速度。德尔加多远远地坠在后面,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他知道附近某处必定有敌军的夜哨潜伏,对方既然在白天就已经部署兵力围城,自然会想到城内可能会安排人趁夜混出去求援。而德尔加多的计划就是要麻痹敌方的神经,让对方以为已经将求援信使一网打尽的时候再趁机混出去。 在德尔加多出城之前,就已经听到另外几个信使小队的逃亡方向传来了零星的枪声。显然他们并没有能够成功地避开海汉军的围剿,只是暂时还不知道其中是否有人能够趁着夜色成功脱逃。不过这本来就在德尔加多的预料之中,他派出多队从多个方向突围的目的,就是要让海汉军潜伏在黑夜中的暗哨暴露出来,同时打乱他们的部署,让他们难以判断守军的真正意图和行动方向。 德尔加多认为,海汉军即便是在城外部署了一部分作战人员,也只能封堵几条主要的出城通道,而且不太可能像白天那样将整个区域封锁起来——如果海汉军的指挥官真那么做,那么白天大概就没人能有足够精神继续坚持作战了。如果海汉仅以数倍于己的兵力部署在圣多明哥城周边区域,的确有很大的几率能够蒙混过关。当然了,成功几率最大的肯定还是德尔加多自己。 在前面充当探路炮灰的两个人似乎运气还不错,通过了两处德尔加多预计的高危地段之后依然平安无事,这让德尔加多认为或许是前面的几队人已经起到了调虎离山的作用,让海汉军将有限的人手调去了其他方向堵截出城的信使。再往前面走上一小段,就能离开最危险的地区进入密林了,到时候海汉军即便发现他们的踪迹,也未必能抓得到人了。 不过这个念头并没有在他脑海中保留太久,就在前面那两人从两栋农民居住的竹木棚屋中间穿过,接下来便能潜入密林的时候,几道黑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在不同方向用渔网撒向了惊慌失措中的两人。毫无悬念,处于震惊中的两人甚至连挣扎的动作都没有来得及作出,便被几层渔网罩了个严严实实,根本无法摆脱。 德尔加多不知道这些敌人在黑暗中潜伏了多久,但很显然他们的耐心好得可怕,因为自己所安排的两名炮灰在最后这一步之前,已经足足在暗处潜伏了一炷香的时间,确定周边没有任何动静之后才展开行动。想不到他们所没有观察到的暗处还有人耐心更好,最终还是没能逃过落网猎物的命运。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是德尔加多自己处在炮灰们的位置,观察了这么长的时间之后大概也会放松警惕,选择冒险一搏。他觉得敌军的这些暗哨如果去作猎人,一定也会是相当厉害的人选。值得庆幸的是自己考虑足够周全,安排了两个人在前面趟雷,把对手潜伏在这里的人手全部都引出来现身了。德尔加多相信在刚才这样的突发状况之下,不太可能还会有人潜伏在附近的黑暗中没有发动。 这几个潜伏许久的海汉士兵确定抓捕对象已经无法挣脱出来,这才点起火把照明,慢慢围上来。为首的士兵打量了一下网里的猎物,嘟囔了一句:“又没正主……” 特战营的士兵现在都已经知道此次任务的攻击对象是西班牙人,尽管他们当中没什么人在此之前跟西班牙人打过交道,但通过上级的科普,也知道西班牙人跟葡萄牙人长相相似。而这些以安南裔为主的士兵对于葡萄牙人肯定不陌生了,毕竟在海汉进入安南之前,这个国家的海岸港口几乎都是葡萄牙人的乐园。 然而从登陆以来,特战营连一个西班牙人都还没有抓到,目前所俘获的人员悉数都是南洋各地归附于西班牙的土著人,甚至还有华裔在内。对于这样的状况,特战营各个连排都在暗中较劲,准备要比一比看谁能率先抓获西班牙俘虏。高桥南为了鼓舞士气,也对此给出了一百元的悬赏奖励。 这两个炮灰既然不是西班牙人,在特战营士兵们眼中就没有多大的价值了。几名士兵将其身上的渔网慢慢解开,此时其中一人反手抽出身上携带的匕首准备拼死一搏,不过没等他把匕首舞起来,就被海汉士兵一棍子打在手腕上,噗地一声闷响,那人顿时惨叫起来,只怕是腕骨被这一下给敲断了。 “搜仔细了!别让他们藏了别的凶器在身上!”带头的海汉兵发号施令道。 其他几人则是先拿了绳索将二人手脚都绑了,这才在他们身上进行搜查,果然从另外一人身上也搜出来一把外形几乎一模一样的匕首。 “本事不大,花样不少!”那头目冷笑一声道:“带走,押他们回去交差了,虽说不是西班牙人,但这两个家伙的赏金也够弟兄们一起搓几顿好的了。” 这时候有人才拿出了手铐脚镣,将用来捆住他们的绳子替换掉。有人打着火把在前面引路,众人推搡着两名俘虏,慢慢地向东边的海汉营地行进。 眼看着这一队人押着俘虏越走越远,德尔加多暗自庆幸自己的方法奏效了。此时再想要从这个地方穿越封锁线,就没有什么难度可言了。 正文 808.第808章 林中抓捕 在暴露行迹的那一刹那,德尔加多脑海中突然出现了那名传授他捕猎经验的老猎人说过的另一句话: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他过去一直扮演着猎人的角色,却不曾想会有朝一日角色调换,他竟然会成了那一只被猎人围捕的狐狸。 德尔加多其实并不认为自己在逃亡中犯下了什么低级失误,首先他能够突破封锁区进入山林,就说明他之前的策略是完全起到了应有的效果,对方根本就没有预料到他的这个套路并提前进行有针对性的部署。其次他在进入山林之后,也一直小心翼翼地行动,并没有因为脱逃成功就降低了应有的警惕性。整个晚上他都尽量避免把自己暴露在月光之下,稍有风吹草动就立刻切换为潜伏模式,直到确定没有人迹活动才继续前进。 德尔加多在山林中摸黑前行了大约十来里地之后,天色终于慢慢地亮了起来。这个时候他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自己摆脱了海汉军的控制范围,终于开始加快了行进速度。他倒不是真的要玩命赶去鸡笼港报信求援,而是担心昨晚被抓到的那些炮灰供出了他的计划——虽然每个小队的突围方向和路线不同,但在进入山区之后,他们却都会逐渐进入到同一条密径,也就是德尔加多过去两次成功穿越阳明山区的那条路线。海汉人只要比对各个小队的口供,就不难发现他们的逃亡路线中有重叠的部分存在,如果动作够快,说不定会紧跟着追过来。 德尔加多虽然对自己在山林中的行进速度比较有信心,但事关重大他也不敢冒这个风险,除了加快行进速度之外,他也对自己预定的路线做出了细微调整,以便尽量避开可能会出现的追兵。 在凌晨时分翻过了一道山岭之后,德尔加多感觉自己的体能已经有些不足,需要停下来作休整才行。毕竟从昨晚离开圣多明哥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六个小时,而在这期间他的神经一直都高度紧绷,丝毫没有放松过,精神上的疲倦感也已经十分强烈。 这个时候前方林中传来的流水声告诉德尔加多,这里应该是有山泉流过。这让德尔加多的精神为之一振,正好身上带的不多的淡水就快喝完了,借着这个机会也可以补充一下。 德尔加多前行了一段,果然看到了一眼小小的山泉从岩壁上涌出,跌落在下方一个一丈见方的小水潭中。这水潭清澈见底,想来山泉的水质应该也是相当不错。德尔加多先用手捧起一点尝了尝,泉水中带着一点甘甜的味道,当下便从身上解下牛皮水囊,蹲在水潭边开始灌水。 或许是这种轻松感影响到了德尔加多的警觉,在他灌水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察觉到外界似乎有谁正在注视着自己。当他抬头的一瞬间,愕然看到七八个穿着花花绿绿服装的青壮男子正从林中走出来,每个人手中都抓着一把细长的火枪,最近的一人距离他仅仅就两丈多不到三丈而已。德尔加多在电光火石间就已经辨认出对方的身份正是这次来攻打圣多明哥城的海汉军,这样独特的军服他昨天在城头上就已经看到过不少,绝对不可能会有第二家武装穿着这么花里胡哨的军服上战场。 说时迟那时快,德尔加多犹豫的时间大概仅仅只有一瞬间,便立刻从跪伏在水潭边的姿势弹了起来,根本不去捡起先前放在水潭边的个人物品,直接就冲向林中。然而对方的反应也非常快,顺势就举起手里的步枪,朝着德尔加多的方向射击了一轮。 德尔加多无疑非常走运,这种距离上的一轮射击竟然没有一颗子弹击中他,这让他对于自己再次脱逃有了充分的信心。对方虽然人多势众又有武器优势,但德尔加多知道火枪装填一轮弹药所需的时间不短,这期间已经足够让他逃出很远的距离了。现在自己所要做的就是跑,拼命地逃跑,只要摆脱了这群敌人,他就可以重新消失在这片茂密的山林之中。 但德尔加多跑出一段距离之后,他分明听到身后传来有人快步追赶的脚步声。德尔加多不敢回头去观望追兵,只是尽量选择林木茂密之处往里面钻,期待能以此遮蔽住追踪者的视线,让他们失去追踪自己的线索。 但很快德尔加多就发现自己的努力有些徒劳,身后的追兵沉默而稳定地坠在后面大约十丈左右的距离,并没有因为林木树丛的遮挡就放缓脚步。德尔加多不知道他们是以怎样的技巧在追踪自己,但他可以确定追兵们并不是无能之辈,因为他从未看到过能够在山林中以如此迅捷的速度行进的军队。相比他过去看到西班牙人在丛林中的笨拙表现,这些追兵的灵活身姿简直可以跟野鹿媲美。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人生中,除了年少时被一头身形巨大的野猪追赶过之外,德尔加多还从未有过第二次这样亡命奔逃的经历。但他此时的切身感受,却要比那次被野猪追赶时更加慌张,更加难以摆脱。 在一口气跑出五里地之后,德尔加多发现身后的追兵不但没有被甩开距离,反倒是从十丈拉近到了八丈,这让他的心情越发沉重起来。他知道仅仅凭借自己的速度和技巧,已经不太可能摆脱追兵了,唯一还能拼一拼的就是体能。但在前一晚消耗过大,而目前又处于这样全力奔跑的状态之下,他不认为自己还能坚持着跑过几个山头。只能指望后面的追兵会比自己更早到达体力极限,主动选择放弃追踪。 德尔加多在翻过第二个山头之后,速度便逐渐降了下来,这不是因为后面的追兵放弃了追捕,而是他的体力已经慢慢撑不住了。继续在林中慢跑了一里地之后,德尔加多终于坚持不住,倒在地上喘息不已。他曾经在林中追捕过大大小小的猎物,但从未想过居然自己有一天也成了被猎手追得无处可逃的猎物,而且还是逃到最后耗尽体力不得不窝囊地束手就擒的那种。 “兔崽子……这么能跑……老子打断……你的腿……信不信!”追上来的几名海汉士兵也已经喘得不行,不过他们的状况稍好一点,至少还能站着说话。这几名士兵都是空手赤拳,步枪由同伴收着,否则要在林间追上这个抓捕对象还真不太容易实现。 说起来也真是德尔加多倒霉,这队海汉兵并不是冲着他来的,只是领命在附近勘察地形,顺便对山地土著部落的活动范围作出地图标注。像山泉这类野外水源地,那自然是要备注到地图上的重要区域,因此才会有了双方在山泉处偶遇的一幕。 虽然德尔加多已经很用心地打扮成了土著的模样,但他却因为一个不太经意的小细节而被带队的侦察排长给识破了——前一天特战营在城外搜查西班牙农场劳工住处的时候,他就曾经看到过类似德尔加多手上所拿的那种牛皮水囊。水囊上装饰的欧式花纹太过独特,侦察排长一见之下就已经认了出来,再加上德尔加多转身就逃,这下就更让侦察排长认定了他的身份。否则如果仅仅只是一个高山土著,侦察排长可不会亲自带队进行徒步追踪,一直跑了两个山头才将目标抓获。 这也就是长期在这种环境中进行训练的特战营才能有这样的体能和野外追踪本领,要是换做一般的民团军,德尔加多肯定已经逃脱追捕了。士兵从腰间取出特制的拇指拷,将德尔加多双手按到背后拷住了,这才拉住胳膊将他从地上拖起来。 特战营所使用的这种警用拇指铐也是穿越者们从另一个时空中带来的好东西,虽说算不上什么黑科技,但实用性却非常强。类似特战营这样的外勤作战单位时常都会有抓捕俘虏的任务,如果背负普通型号的铁质镣铐就未免会增加了负荷重量,用绳索又存在安全性不够高的问题,而这样的小型拇指铐体积小重量轻携带方便,拷住目标两手的拇指之后根本无法挣脱,一经试用就得到了特战营战士们的好评,然后迅速列装。 抓捕小分队押着德尔加多回到山泉处与其他人会和,在查看了德尔加多遗留在山泉边的个人物品之后,他的真实身份已经昭然若揭。侦察排长就算看不懂西班牙文,但至少也知道写信所用的这种羊皮纸和信笺上的蜡封绝对不是一个高山部落应该会有的东西。侦察排长敢拿脑袋担保,这家伙跟山下淡水河边的西班牙人绝对有着某种密切的关系。 将其押回大本营之后,很快真相便被揭穿。求救信上有西班牙上尉为德尔加多的背书,而昨晚抓捕的俘虏们押出来认人之后,也都指认了德尔加多的身份。德尔加多见自己前一天所安排的炮灰大多都被海汉军捕获,没露面的想必也是凶多吉少了,当下更是感到绝望,心知圣多明哥城是大势已去了,不可能再有什么援军来解救这里的危局了。 “德尔加多……原来就是这家伙制定的求援计划,倒是有点新意……不过看他样子,好像不是西班牙人?”高桥南听完排长的自吹自擂和翻译的汇报之后,在脑海里把整件事情已经穿在了一起。 “禀告营长,此人乃是吕宋岛上的土人,依附西班牙人之后,才得了这么一个西番的名字。”翻译立刻恭敬地解释道。这翻译是商务部的人,幼年曾经随父辈在吕宋岛待过几年,回到大明后家道中落,后来被广东移民处招揽回来,因其粗通一点西班牙语,又知晓一些马尼拉的贸易状况,便被分到了商务部。后来跟着施耐德进修了一段时间的西语,在军方要求之下被借调到了澎湖,又随军出征到了这里,帮着审讯俘虏查看书信,倒是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当然了,他在这里的表现都会随着军方的报告回到商务部的上司那里,并且成为他今后继续晋升的资本之一。 “这个家伙暂时不要把他跟其他俘虏关在一起,单独收监!”高桥南的直觉认为德尔加多是一个危险分子,跟别的战俘关在一起,天知道他又会策划出什么鸟事。 “军爷,小人愿为贵军出力,拿下这圣多明哥城!”冷不防那德尔加多居然冒出了几句发音生硬但还算流利的汉语,这家伙竟然是能听能说的,先前众人都还以为他只会说西班牙语而已。 “你这家伙,倒是心机很重啊!”高桥南本来正准备要离开,听到这句话立刻停下了脚步,转头望向跪伏在地的这名敌军士兵。类似这样的危险人物,他是打算战后送去黑土港的煤窑或者石碌深山的矿场,在那种地方修地球修到死为止。反正也不会说汉语,留着的利用价值不大。 但很显然这家伙被抓到之后一直都在察言观色,盘算形势。侦察排长刚才在这里大谈如何在山中追捕他的过程,显然也被这家伙听了个十足十。大概是最后高桥南说的那句“单独收监”,让他察觉到了危险的信号,这才会跳出来替自己求情。 德尔加多的举动至少释放了两个明确的信息:第一,我可以在攻城战中帮到你们,第二,我懂汉语并且能够和你们顺畅地沟通。他在用这样的方式向高桥南标明,自己还是有价值的。 但高桥南却并不欣赏德尔加多的表现,他作为武士出身,对于忠诚的重视程度非常高。尽管双方目前是敌人的立场,但高桥南也绝对不会欣赏一个一言不合就立刻卖主求荣的叛徒。当然他也知道这家伙大概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保下自己的性命,但却很难接受德尔加多在这个过程中所耍的心眼。 正文 809.第809章 改换门庭 “你觉得我们需要有你的帮助,才能拿下圣多明哥城?”高桥南面无表情地问道。他并不喜欢接受别人的讨价还价,何况这个对象的身份还是战俘。如果德尔加多想要以此来要挟海汉,那可就是打错如意算盘了。 “小人不敢,只是这城堡中尚有数百守军,火枪火炮若干,若是贵军强攻,死伤定然难免。”德尔加多说了几句,见高桥南没有出声驳斥自己,便继续接着说道:“小人有一计,可让贵军不需付出死伤便能拿下此地。” 高桥南越发觉得这家伙心机太重,句句话都是在揣摩自己的心思,不过出于大局考虑,他还是得听一听这家伙到底是有什么花样。 德尔加多得到高桥南授意之后,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道:“这位将军或有所不知,这城中军政大事分别由两名敌酋掌控,主政者名曰格斯曼,主军者名曰洛佩斯。其二人一文一武,行事也是一软一硬。那格斯曼并无几分战意,听说昨日开战之后还试图要让洛佩斯派人送他出城逃亡。而城中防御之事,皆是那洛佩斯一人掌控。以小人之见,或可说服格斯曼投降保命,献城与贵军,即可免去这场兵戈之争。” 高桥南却没有接他这个话头,只是一脸古怪地看着他道:“你一个吕宋土人,起了个西班牙名字,说的却是汉话。对你而言,应该也没有什么效忠的对象,谁强你就依附谁,我这样理解没错吧?” 德尔加多应道:“小人只求活命,并无它意。” 高桥南微微摇了摇头,像这样的小人物在他眼中真的已经如同蝼蚁一般,决断其生死不过只是在一念之间。他先前本来很是反感这家伙两面三刀的做法,还是阶下囚的身份就称自己的上司为敌酋了。但听到这句话之后,却又联想到了自己当初做海盗时在胜利港被擒获的经历,又何尝不是为了活命才投效了海汉。这德尔加多虽然有些小本事,但在这乱世中却难以出头,只能辗转于各方强者之间,在夹缝中求生存。至于说他动的那些小心眼,高桥南一眼就能看穿,并不能起到什么实际的效果。 “那你打算怎么做?想让我放你回去当说客?”高桥南追问道。 德尔加多应道:“口说无凭,小人还需要将军手书一封,以免那敌酋格斯曼不信。只要将军能承诺留他性命,想必此人多半都会选择投降。” “他想投降也没用,带兵的那位说了才算。你打算怎么应付?”高桥南继续问道。 德尔加多这次稍稍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应道:“洛佩斯此人心志坚定,不易劝服,小人以为,需直接除掉他才能让另一敌酋格斯曼接管城内兵权。” “你能做?”高桥南这下倒是对德尔加多有些刮目相看了,即便放他回去当说客,也没人能够从旁协助他,不管是耍嘴皮子还是动手刺杀,都得由他独力完成。在这种状况下他还敢提出这样的主意,足见他也不是什么胆小怕事之人。要是刺杀失败,这德尔加多的命肯定是保不住了。 当然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他的方案仅仅只是停留在口头阶段,回城之后便立刻转换立场又站回守军一方。反正同时出城的其他人都死的死抓的抓,并没有人能够与他对质城外所发生的事情,重新得到守军的信任还是有很大的机会。不过这样做无异于苟延残喘,等到海汉攻破城防,他肯定还是得再次面对高桥南,到时候可就不是靠着巧舌如簧还能二次蒙混过关了。 德尔加多应道:“若是能近身之后用利刃攻其不备,至少有七成把握能一击致命。” 高桥南点点头道:“你倒是对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啊!那之后你要如何脱身?” “小人会先与格斯曼商议好,动手之后立刻由他接管现场,或可保下一命。”德尔加多自己也很清楚这样做的风险有多大,但他还是想以此来搏一个出位的机会。 高桥南摇摇头道:“你当着格斯曼的面干掉了城里的指挥官,他如果留下你的命,回到鸡笼港之后如何向上头交差?只要有其他旁观者在场,这事肯定无法瞒天过海。若我是格斯曼,第一件事就是将你处死,越快越好,免得你走漏了我与城外敌军暗中交易的秘密。格斯曼只要献出城堡就可以保住性命安全离开,留你何用?” 德尔加多愕然无话,他虽然有些小聪明,但对于上位者的心态揣摩却只能想当然,毕竟所处的位置和环境不同,他很难设身处地的考虑到上位者的价值观。如果他真打算按照自己所说的计划去做,那么格斯曼为求稳妥,肯定不会留下德尔加多这个知道内情的定时炸弹。但这样的考虑方式,高桥南能懂,德尔加多却根本想不到。 高桥南又道:“我看你也是一个有勇气的人,那为什么要卑躬屈膝地向我们投降?” 德尔加多回过神来应道:“小人只是不甘一身本事无法施展,投军三年,立功不少,却连个队长都没混上!” “你觉得为海汉效力,就能混出头了?”高桥南听了这个答案也不禁有些吃惊,他倒是没想到这家伙主动提出协助攻城竟然不单是为了保住性命,还有改换门庭搏一把的念头在里面。 德尔加多看了看旁边几人,继续说道:“这几位在山中追捕小人的军爷,虽然也说汉话,但小人却听得出他们大概并非汉人,多半也是出身南海某地。既然他们做得,小人自然也做得,适才将军也听这几位说了,小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抓到的普通货色。” 高桥南心道这家伙的观察力倒的确不错,侦察排这些老兵几乎悉数都是安南出身,虽然会说汉话,但发音始终与明人有些差异。德尔加多能在当下的环境下还注意到这种细节,心理素质倒是让人刮目相看。当然了,德尔加多大概想不到的是,眼前这位个头不高的海汉军官其实也并非海汉人或者明人,而是一名日本人。实际上此次行动中的所有参战人员,连一个真正的海汉人都没有,全是归化民。 侦察排长倒是没想到自己刚才的吹嘘成了这家伙和营长讨价还价的资本,当下便怒道:“你还真以为你本事大啊!把他解开,老子一里地之内追不上你,就改跟你姓德!要比划拳脚也行啊,老子倒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重!” 德尔加多跪在地上,不紧不慢地应道:“小人虽说没受过什么正规训练,但自小便在山林中与野兽搏杀,倒也有些经验。若是军爷想要过过招,小人也乐于奉陪。” “行了!你们要私斗我不管,但不是现在!”高桥南当然没兴趣看这两个家伙吵架,立刻便出言阻止了他们:“我现在要的是拿下圣多明哥城,其他问题都放到以后再说!” 高桥南转向德尔加多道:“你若真是有心投效我们,那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你若做到了,我便在军中留一个位置给你!若做不到,那就对不起,就算你能活到城破之时,我也不会再用你,只能把你送到安南去挖煤了。” 德尔加多用力地点点头道:“小人定尽力而为,请将军示下!” “你刚才说的那个方案,的确有不少毛病,不过当下时间紧迫,我也没空慢慢制定另一套解决方案出来,就在你的计划上做些改动,你照着去做便是。” 接下来高桥南便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向德尔加多讲解了自己的新方案。德尔加多听完之后虽然仍然有些半信半疑,但当下的状况也由不得他去怀疑高桥南的计划是否真的能够实施,只能先统统记下来再说。 高桥南讲解完计划之后,便让人取来笔墨,写了一封密信,准备作为德尔加多劝服城内敌酋投降的道具。为了能够确保密信内容不被曲解,高桥南还特地让翻译来了一趟,照着内容誊抄了一遍西班牙语,一并装进信封盖了蜡印。 高桥南写信期间,重获自由的德尔加多终于获准起身,活动一下僵硬的筋骨。不过当他注意到帐篷外的景象时,脖子就再次僵住了。 德尔加多看到由四头耕牛拖动的一门巨炮正在缓缓地前行,炮管长度约摸一丈有余,粗大的炮口估计能直接把他塞进去。或许是因为炮身太过沉重,两边还得不停地在车轮的前进方向垫上手臂粗的木棒,以免车轮下陷。 前一天的攻城炮击,德尔加多也是亲历者,看到了海汉军是如何以五门炮压得城头上的守军抬不起头来。然而昨天那几门炮跟现在所见的这门巨炮相比,显然是小巫见大巫了。以这巨炮的尺寸,炮弹打到城墙上只怕三两下就能震塌一大片了。海汉军昨天只是炮击而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看样子就是在等这巨炮运来。 “这玩意儿吓人吧?” 德尔加多耳畔传来一句得意的腔调,他转头一看却是刚才与自己怒目相向的侦查排长,便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在他的有生之年中,的确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尺寸的巨炮,要说没有受到震撼冲击,那肯定是骗人的。 侦察排长傲然道:“你肯不肯为我们出力,都不会改变这场战争的结果。像这样的攻城炮,我们军中有得是,不信你看看后面!” 德尔加多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后面远远地还有同样的运输队伍,而且看样子运来的巨炮还不止一两门。看来海汉人开战前就已经做好了强攻的打算,否则不可能这么快就把这种沉重的巨炮部署到位。如果城内的守军拒不投降,那么等待他们的大概就是海汉军以巨炮轰城,直接将城墙轰塌之后一拥而入了。 “你事情办得好,我们就节省点弹药和时间,你办得不顺,那就只能靠着这些大家伙开路了!”侦察排长不无卖弄地问道:“你觉得城内的西班牙人看到这玩意儿出现在城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德尔加多没有回答这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如果是格斯曼,大概会直接促使他做出投降的决定,如果是洛佩斯,应该也能极大地动摇其守城的信念。毕竟在这种怪物面前,谁会傻到自认为能够抗住它的攻击? “德尔加多!” 高桥南的召唤让他从走神状态回到现实,赶紧应了一声。 “今天入夜之后,你便带着这封信回城,至于后续的行动安排,便照我先前所说的去做。你莫要担心其他,只管按计划行事,待城破之后,我会上报为你请一个****待遇。”高桥南将封好的密信交给德尔加多,冷冷地叮嘱道:“但不要忘了,你首先得先活下来。” “将军放心,小人自会小心行事。”德尔加多接过密信,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 “还有,我不是什么将军,以后莫要乱称呼!”高桥南板着脸纠正道。 “是是是,是小人不懂规矩。”德尔加多又再次切换到了卑躬屈膝的状态。 入夜之后,高桥南让人将德尔加多的个人物品也悉数发还给他,然后就看着德尔加多如同幽灵一般消失在夜色中。 “营长,你真相信这个家伙?”侦察排长对于高桥南的安排还是有些不太能理解。 “试一试对我们来说没有损失。我们的实力摆在这里,德尔加多也亲眼看到我们的攻城炮了。只要他不是傻子,自然该明白怎么选择。我倒是觉得他在看过我们的装备之后,应该是更加坚定了投靠我们的决心。”高桥南指了指侦察排长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但不要忘了,我们都不是汉人出身,首长们看重的不是汉人的身份,而是对海汉,对执委会的忠诚度。只要能为海汉卖命,用一用他也无妨。” 正文 810.第810章 内部击破 德尔加多在夜色中很快便溜回到城下,捏着嗓子学了几声鸟叫。不一会垛口处便有人探头出来张望,德尔加多拿出火捻晃了两下,好让城墙上的人看清自己。 “是德尔加多!上尉,是德尔加多回来了!”上面的人虽然有意压着声音,但在寂静的空气中却依然清晰地飘到了德尔加多耳中。他苦笑了一下,心知自己的出现大概会在城内守军中造成小小的混乱。毕竟城里的守军都将希望寄托在了援军身上,然而自己一天一夜就去而复返,这么短的时间中很显然不可能完成求援的任务。 很快城墙上放下了一架绳梯,德尔加多抓着梯子攀爬上去,最后翻越城墙时脚下一软,差点摔下去。这城墙虽然不高,但真摔下去估计也难免摔出个骨折脑震荡之类的毛病。如果换做平日,身手矫健的德尔加多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低级失误,但他从昨晚出发前就一直处于精神高度紧绷的状态,出发之后几乎也没有休整的时间,凌晨被海汉士兵追捕的时候更是耗尽了全身的能量。之后的数个小时又一直被审个不停,精神上极为疲惫。直到高桥南亲自给他分配了任务之后,他才有幸得到了食物和仅仅两小时的休息时间,而这样的待遇显然无法让他充分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德尔加多,你怎么又回来了!其他人呢?有人突围成功了吗?”闻讯赶来的洛佩斯对于德尔加多的归来也是非常吃惊,但他所关心的首要问题仍然是求援计划是否成功。 “大人,我们的战士都没能突破海汉人的封锁,他们的防御线布置得非常紧密,从昨晚开始,我花了一天时间进行观察,也没有找到突防的机会。”德尔加多脸上一副沮丧的表情,丝毫没有做作,因为事实上他不但观察了,而且也尝试过了,切身感受到了海汉军人的厉害。这对于过去一向对自己的野外活动能力信心满满的德尔加多来说,的确算得上是不小的打击。他现在的反应都是发自内心,绝非伪作。 火把照射出的光影摇曳让德尔加多难以看清洛佩斯脸上的表情,但从其沉重的呼吸声来判断,洛佩斯此时的情绪显然不太美妙。不管是对洛佩斯还是对整个圣多明哥城来说,德尔加多和他挑选的信使就是最后的希望所在,然而这份希望仅仅维持了一天时间,就宣告破灭了。 “德尔加多,不管怎么说,你现在的行为属于畏战和临阵脱逃,必须要受到相应的惩罚。按照战时法令,你将会被施以绞刑,时间是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洛佩斯压着怒气,尽量以平静的语调宣布了对德尔加多的处理决定。尽管这听起来实在是严苛而不近人情,但也的确没什么可质疑的,德尔加多没有完成他的任务,而且选择返回城内这种做法毫无疑问就是畏战,判罚轻重只在洛佩斯一念之间而已——他显然并不想宽恕德尔加多这个让希望破灭的失败者。 正当洛佩斯准备让人把德尔加多押走关起来的时候,他听到这个倒霉鬼居然开口说道:“上尉,我有办法让海汉人主动退兵。” “看来你真的很想活下去啊!”洛佩斯不屑地看着他,认为这仅仅是德尔加多为了保命而临时想出来的伎俩。下午的时候,洛佩斯也看到了城外出现的巨型攻城炮,尽管他不想承认,但也没法否定这的确是对守军士气的一个沉重打击——以圣多明哥城的土坯城墙,绝对承受不住这种大炮的连续轰击,到时候城墙的垮塌仅仅只是时间问题,而没了这道屏障之后,洛佩斯难道还能指挥部队在这小小的城池中打巷战吗? 其实就算德尔加多的计划成功,洛佩斯也不认为圣多明哥城能够坚持到援军到来的那一天了。海汉人连这种重炮都跨海运过来了,显然没打算留下任何回转的余地。这攻城大炮部署到位之后,顶多花个一两天时间就能攻破城防,而之后的零星抵抗,能够起到的作用就极为有限了,无非也就是将海汉彻底掌控本地区的时间稍稍延后一些而已。等鸡笼港那边组织起援军赶来,这里的天早就变色了。正是因为洛佩斯意识到战局的走势已经很难有什么大的变化,他才不愿相信德尔加多还能有什么退敌的办法。 “上尉,我真的有办法,请给我一个机会,如果听完之后你觉得不可能实现,那再下令绞死我不迟。”德尔加多的语气却非常平静,并不像是一个濒临淹死的人拼命要抓住救命稻草的模样。他知道洛佩斯虽然嘴硬,但并不会真的放弃生的希望——就算他对战局走向已经死心了,他手下的人也未必会跟着死心。 果然洛佩斯身边立刻边有人建言道:“上尉,不妨听听他怎么说,如果真是可行的办法,那我们也可以拿来试试看。” 如今这战局走势,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懂,守军的确不太可能有机会逆转局面了,但如果真能有办法逼迫海汉自行退兵,哪怕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一,谁又会主动放弃这个希望呢? 洛佩斯稍一犹豫,又有另外几人向他表达了类似的建议,无非是说现在局势紧迫,既然已经没有别的退路可选,倒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先听听看德尔加多的办法再说。 “看在这么多人为你求情的份上,我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洛佩斯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诱惑,让德尔加多说出他所谓的“退兵计划”。 德尔加多心道海汉人的推测果然准确,这接下来的计划一说,洛佩斯只怕也难以分辨真假,多半就会上钩了。他稍稍整理一下思绪,便开口说道:“小人前一晚潜出城外之后,亲眼目睹了那几队人一一被海汉军捕杀,就没有再贸然行动,这一天的时间里都潜伏在城外一处农舍中,观察海汉军的动向。本来小人是打算入夜之后再试试能不能穿越海汉军的封锁线,但在白天的时候小人观察到一个重要情况,所以才改变了主意又回来了。” “说重点!”洛佩斯并没有心情听德尔加多絮絮叨叨那些不重要的细节,他现在只想知道德尔加多所说的机会到底是什么。 “海汉军的指挥官在白天会抵近到城外的一间农舍中侦查城头上的情况,据小人观察,应当是在城头火炮的射程范围之内,如果我们能够抓住这个机会,或许可以直接消灭掉对方的指挥官。到时候海汉军群龙无首,这仗自然就打不下去了。”德尔加多言简意赅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当然了,准确地说,是高桥南的计划。 “你怎么知道谁是海汉军的指挥官?”洛佩斯可不是好打发的主,立刻便对此提出了疑问。 “因为他潜伏的那间农舍正好就是小人藏身的地方,而且正好小人也能听懂汉话,他的手下都称他为将军。城外就这么千把人的军队,总不可能由好几位将军来指挥吧?”德尔加多有理有据地解释道:“小人当时就潜伏在他们的头顶上,直到他们离开之后才下来。想来想去,小人觉得应当回来将这个消息告知上尉,所以才连夜又回来了。” “你能确定他还会出现在那里?”洛佩斯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缩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如果德尔加多能确切掌握对方的动向,那说不定真的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确定,因为那个姓高的将军认为那间农舍就是最佳的观察点,他想要从那里观测火炮攻城的打击效果。所以明天海汉军开始火炮射击之前,他就会抵达那间农舍,从那里发出命令指挥他们的炮兵作战。”德尔加多越说越肯定,仿佛连他自己都相信这的确是事实而非虚构出来的。他一边说一边也不仅有些佩服高桥南的招数,这个设定对于已经没有其他选择的守军指挥官来说的确是难以抵抗的诱惑,想不上钩都难。 “那我们大概可以趁现在派出一队士兵先去那里埋伏,等明天海汉军的那名将军去的时候就抓捕他,或者直接干掉他也行。”洛佩斯立刻就构思出了一个行动方案。 “上尉大人,这大概行不通。”德尔加多摇摇头表示反对,高桥南在告知他这个计划的时候就已经将应付各种突发状况的说辞也准备好了,以确保事态能够按照他所制定的计划进行下去。 “为什么?”洛佩斯皱眉追问道。 “很简单,他们在那间农舍留了人驻守。小人也是趁着守卫去撒尿的时候才悄悄溜走的,想混一队人进去过夜是不可能的。明天如果没有守卫给出信号,他们那个将军是不会冒险出击的。”德尔加多按照高桥南的叮嘱,给出了充分的反对理由。 “那我们就只能寻找合适的时机,炮击那间农舍了?”洛佩斯心中觉得这个方案有点不靠谱,但似乎目前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去实现作战目标。 “上尉大人请放心,等明天合适的时候,由小人指出那间农舍的位置,大人认准之后,便可指挥炮手一起瞄准那里,对方没有防备之下,成事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德尔加多心道海汉人就只给你留了这么一条道,不管你怎么挣扎,最终还是要自己跳进坑去的。 洛佩斯心里仍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具体的理由。只是目前的形势之下,根本就没有留给他太多的可选空间。明天天亮之后海汉人的攻城大炮就会部署到位,那时候如果没有改变战局的大杀招使出来,那守军就真的只能抱作一团等死了。在这种情况之下,德尔加多所提出的方案似乎真的就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尽管成功的可能性不算特别大,但洛佩斯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更优的解决方案了。 想到这里,洛佩斯决定暂时先留着德尔加多,毕竟等天亮之后还需要由他来指出那个关键的农舍位置。 “德尔加多,我决定暂缓对你的判决,如果明天的方案成功了,那么你就是解救圣多明哥城的功臣,如果失败了……大概我们都得战死在这个地方才对得起军人这个身份!”洛佩斯有些疲倦地挥挥手道:“带他下去,给他食物和一个睡觉的地方,我需要他明天能够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我面前。” 德尔加多看到洛佩斯那张疲惫的面孔,心中也觉得有些不忍,洛佩斯虽然对他很是刻薄,但作为一个军人来说却有着让人敬佩的专业素养。但洛佩斯如果不死,这场战事就必须以最血腥的方式来完成,德尔加多自己也未必能够保住性命。何况他一心想要得到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而洛佩斯就是他即将交给海汉人的投名状,德尔加多想要建功立业,那就不能让洛佩斯活过明天了。 翌日,德尔加多被卫兵带到了城墙上与洛佩斯会合。虽然他知道海汉人此时应该已经在城外做好了准备,但事到临头,他却无可避免感到了紧张。等下他就要和洛佩斯一起在城墙上露头,如果海汉人不遵守约定,直接用火炮瞄准他们出现的地方集火打击,那他很可能就会当场给洛佩斯陪葬了。即便海汉人按照商定的办法行事,德尔加多也不敢确定成事的几率有多大,因为海汉人所提出的行动方案在他看来根本就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德尔加多,圣多明哥城的安危,现在就要看你的表现了!你好好看一下外面,确定你所说的那间农舍的位置。”洛佩斯说完之后,便抬手示意他到垛口处观察城外的情况。 德尔加多小心翼翼地从垛口探出头,见城外远处某个房顶上有海汉人按照约定做出的标记,表示已经做好了准备,这才让他心里稍稍舒缓了一些。 正文 811.第811章 狙击 高桥南所选择的这间二层的农舍位于圣多明哥城以东仅百余米的一处种植园里,原本是作为谷仓和堆放农具的库房使用。不过前两天海汉军杀到之后,种植园的劳工们全都逃回了城内,遗弃了这片地区。尽管这里的确是在城防火炮的射程之内,但守军因为弹药储备有限,并没有对零星进入这些地区实施搜查行动的海汉士兵开火,因此特战营接管这里也较为顺利没费太大周折。 从这处农舍的二层阁楼里观察圣多明哥城东边的城墙,视线只比城墙稍低一些,已经能够较为清楚地看到城墙上的布防情况,其外观又不易引起守军的注意,的确是一个极佳的交战观察点。而其他类似这样有二层阁楼的农舍,与东城墙之间的距离都要明显远一些。 在这间农舍的房檐下,挑挂着一个直径两尺多的红色灯笼,即便在百米开外也能清晰地看到其存在。按照前一天德尔加多与海汉军的约定,只要看到这个红色灯笼挂出来,就说明一切都已准备就绪,等目标就位之后,城外就会发动杀招了。 尽管对于高桥南所声称的杀招并没有十足的信心,但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由不得德尔加多反悔了。他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转过头对洛佩斯道:“上尉,我想那名海汉军官已经在天亮之前进入农舍了。” “你怎么知道?”洛佩斯一听这个消息,立刻便靠近垛口向外张望:“你说的农舍是哪一栋?” “小人已经看到他们在农舍外打出了约定的信号,昨天小人偷听他们对话的时候正好听到这一段……” 德尔加多还没把话说完,已经彻底上钩的洛佩斯便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到底是哪一栋?” “大人请看,便是东边那一栋了……”德尔加多向后让出身位,以便能让洛佩斯从垛口处获得更好的视野。 看着洛佩斯心急火燎地移动到垛口前往外张望,德尔加多深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又向旁边挪了一步,将自己的身体完全隐藏在城墙的后面,心中默默祈祷计划能顺利实施,千万不要有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 钱天敦手下的特战营因为组建时期便是从安南当地的兵源中征召选拔,老兵中将近九成都是安南裔出身。而剩下的那一成的汉人士兵,则基本都是隶属于只有三亚总部才有条件进行培训的特殊兵种,如炮兵、通讯兵等等。这些汉人士兵是在特战营成军之后才由军委安排分配进来,在这支部队中也算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存在。 汤子兴便是这少数汉人士兵中的一员,他所隶属的兵种在军中算得上是绝对的稀缺资源,整个特战营已经兵力过千,他这个兵种却仅仅才一个班的编制而已。原因无他,因为狙击手这个兵种对个人军事素质的要求极高,而且漫长的训练周期和远超普通士兵作训的花消,都使其无法将培训规模扩大。就算民团各部每年都会选送上百名军中精英参加三亚陆军基地的专项培训,但最终能够完成长达近半年的培训期并且能通过严苛结业考核的学员却始终寥寥无几。 即便是放在整个民团体系中的狙击手编制中来比较,汤子兴依然算是其中的佼佼者。当初由摩根牵头组建狙击手培训体系的时候,他便是第一批学员之一,也是极少数训练全程由摩根手把手带出来的精锐之一。与他同期入伍服役的狙击手,相当一部分都已经转行做了教官,以便能为急速扩编的海汉民团培养出更多的精英。而摩根因为除了军职之外还有医疗系统的职务在身,现在已经很难有充足的时间亲自下场带学员了。也只有汤子兴这样的老学员,还有机会在每年一次的进修课程时得到摩根的辅导教学。 海汉民团狙击手早期所使用的武器是由摩根亲自挑选的仿m1857惠特沃斯步枪,这种使用六角形枪膛的奇葩步枪在同时代的远程武器中拥有最高的射击精度,在500码距离上的弹着点散步仅为0.37英尺,这就相当于在将近一里地的距离上,这支步枪能够通过瞄准镜等辅助手段,准确地击中真人尺寸的胸靶。惠特沃斯步枪在美国内战当中曾经有过多次千码以上距离的击杀纪录,实战效果相当出色。 当然其短板也非常明显,前膛步枪加上奇葩的六角螺旋膛线,加工制造的技术难度较大,由于是特种枪械,其需求量不高,这又导致了成本居高不下,另外装填弹药非常麻烦,射击速度比开炮还慢,又厚又长的枪管使得枪身十分沉重,携带和维护都不够方便。 从1631年下半年开始,在军委的要求之下,军工部门着手对其进行了结构改进,将原本的前膛装填改为了后膛,六角形的枪膛也改为了圆形枪膛加螺旋膛线的先进结构。不过由于材料和加工技术还远远无法跟穿越之前的那个时代相提并论,这种新式步枪的枪管使用寿命并不是太长,射击精度会随着膛线的磨损而逐渐下降。 三一式狙击步枪的产能也没有比前一型提升多少,依然只是保持着每个月大约五到十支的产量。配合军工部门特地为这款狙击步枪研发的四倍瞄准镜,调校之后在500米内的射击精度还是相当可观的。摩根认为在海汉的工业能力可以造出像莫辛纳甘、春田m1903、毛瑟k98这类步枪之前,三一式基本可以顶着用上好几年了。 这种新型狙击步枪从1632年年初开始陆续发放到各部队,以替代狙击手们所使用的旧型号。汤子兴也是军中第一批开始使用三一式狙击步枪的王牌狙击手,作为枪支性能测试的延伸部分,汤子兴得到了充足提供的训练弹药和备件,这一年中光是因膛线磨损太厉害而换掉的枪管就有七支之多,这也让他更为全面地掌握了这种新枪的性能。 目前特战营里的狙击手编制虽然有一个班,但其他人包括汤子兴的搭档在内,全都是近两年分配而来的“新手”,在实战方面的经验肯定不如汤子兴。作为这个特殊小队的带头人,汤子兴在执行作战任务时往往就要承担最为关键的责任。 此次的任务也不例外,汤子兴在昨晚才接到高桥南的命令,要求狙击班在今天凌晨进入预设的射击点,准备对城墙上出现的敌军指挥官进行击杀。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汤子兴还安排了另外两组人和自己一起行动。由于没有配备更先进的通讯工具,无法进行及时沟通,他们也只能进入同一个射击点埋伏,以便能够把握住机会同时开枪。 他们所在的位置同样也是一间农舍的二层小阁楼,朝西的一面已经连夜做了布置,在房顶上揭开了横着的一排瓦片。由于这个农舍的位置比起高桥南预设的假潜伏位距离城墙更远一些,城头上的人不太可能用肉眼观察到两百米开外的某间农舍屋顶上少了一排瓦,而这个距离对于掌控三一式步枪的狙击手来说,却已经是处于把握极大的射程范围内了。 如果以摩根的要求来衡量,这个距离上必须能对等身胸靶十发八中才算得上是合格的狙击手。为了能够抓住稍纵即逝的射击机会,汤子兴还准备了三支提前装填好弹药的步枪,放在三个射击位旁边作为第二轮补射使用。 对于一名狙击手来说,今天的天气状况只能用上佳来形容,既没有影响可见距离的雾气,也没有炫目的阳光出现,空中虽偶有微风轻拂,但还不至于对弹道产生太明显的影响。硬要说有什么不足的话,就是狙击手们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不能提前通过试射来对目标进行有针对性的校准,这可能会稍稍影响到狙击手们的手感和信心。 虽然大致能够圈定目标可能会出现的范围,但实际状况无法预计,汤子兴只能安排三个狙击小组分别瞄准不同的垛口,而三名拿着望远镜的观察员则是负责发现目标,给出提示,沟通并指挥三名狙击手发动攻击。类似这种小组集火攻击同一个目标的作战方式其实在狙击手的训练中也是必修科目,不过这三个小组在实战中搭档合作倒真是第一次,效果如何就连汤子兴本人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在进入战斗位置大约一个小时之后,观察员终于看到了目标出现在了城墙上——德尔加多以及他身后被卫兵簇拥着的一名中年军官。汤子兴从瞄准镜里看到那名军官的焦黄色的络腮胡子和军服,便已经能够确认他的身份了。 “准备射击!”汤子兴发出这个短促的命令之后,便沉默不语了,他必须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接下来的战术动作,指挥权自动交接给旁边的观察员搭档。 或许是德尔加多在前一晚的铺垫做得太好,又或是看到城外的敌军阵地一片寂静,洛佩斯对于德尔加多所说的竟然没有太多的戒心,在他把戏份演完之后,果真将身子凑到了德尔加多示意的那处垛口,探出头来向外张望,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成为了某些人眼中的猎物。 洛佩斯其实并不害怕城外有什么刺杀自己的安排,至少在视野所及的范围之内没有看到对方的士兵活动,即便有人告诉他这个时候城外有火枪正在瞄准他,大概他也只会嗤之以鼻——三十米开外的命中率就得看脸的武器,用得着紧张? 但就在这个时候洛佩斯觉得胸口一疼,接着耳中便听到一声枪响,他慢慢低下头去,看到到鲜血正从右胸的破洞中涌出来。他有些茫然地望向城外,目力所及之处却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根本就不知道是哪里在打黑枪。便在此时第二、第三声枪响也传到了城头上,其中一发击中了洛佩斯的右肩,还有一发却是打空了。 站在洛佩斯身后的卫兵这才察觉到不对,赶紧伸手去扶住他缓缓倒下的身体,不过城外的射击却并没有停止,又是接连两三颗子弹打在了垛口附近的城墙上,打得土渣石屑横飞。 “开炮!开炮!”卫兵队长大声喊道,但他其实也不知道敌人在哪里,该朝何处开炮,只是下意识的反应而已。 “撤退!”与此同时,一击得手的汤子兴也向自己的同伴下达了命令。刚才观察员已经从望远镜中确认了战果,至少有两发子弹直接命中了目标。而目标的身影消失之后,汤子兴也知道不会再有继续追击的机会了,当务之急就是赶快后撤到安全地区,因为他也无法确认城头上的敌军是否发现了自己所在的这个隐蔽点,如果对准此处来上一轮炮击,那他们所需承受的风险还是相当大的。 德尔加多在事发时就站在洛佩斯身边不到一米的地方,从洛佩斯身体露出在垛口位置,到他中枪倒下,前后也不过就三五秒的时间而已。德尔加多原本还认为高桥南的计划不太容易实施,因为步枪要在远距离精确命中目标实在太难了,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这个计划失败的后续方案,如何设法在城内制造一场混乱来扰乱城防部署,但海汉人真的就如高桥南所说的那样做到了。看着洛佩斯倒在血泊中,德尔加多却忽然感到一阵庆幸,如果他没有及时改换立场投靠海汉,而是跟着西班牙人在这里死守,多半也会是类似这样的下场吧?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谈什么反击。 卫兵们乱哄哄地将洛佩斯拖离城墙边,接着又是涌上来一批炮手准备朝着城外他们并不知道的目标开火。德尔加多想起高桥南的嘱咐,必要时可以引导守军炮轰那个虚假的潜伏点,便大声说道:“敌人在那栋挂着红灯笼的房子里,我看到他们了,朝那里开火!” 正文 812.第812章 说客 对于城内人心惶惶的守军来说,洛佩斯的存在就是他们维持抵抗的主要精神动力,这面主战派的旗帜倒下,意味着城内的防御体系失去了主心骨,城防部队几乎在顷刻间就陷入了混乱中。这个时候也没人分辨德尔加多的话是否可信,炮手们在目标不明的状况下,也就下意识地选择了相信他的说法,手忙脚乱地调转炮口对准他所说的方向开始射击。 而德尔加多在误导了城防炮火的反击之后,立刻便趁乱溜向城内。他现在还有两个重要任务在身,一是确认洛佩斯的伤情和生死,二是要赶紧与格斯曼联系,让他尽快出面接手军队的指挥权并向海汉人开城投降。 洛佩斯被枪击的真相不可能隐瞒太久,等眼前的混乱过去,就会有人把事情联想到他德尔加多身上。这个出事的时机实在太过巧合,德尔加多要是不赶紧找到下一顶保护伞,回过神的洛佩斯卫队大概就要找他的麻烦了。 德尔加多趁着炮手们向城外胡乱开火的时候溜下城墙,然后就近钻进了一条巷子里。他对于城内这方小小的天地十分熟悉,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摸到格斯曼的住所。德尔加多现在只期望格斯曼不要像洛佩斯那样顽固不化,否则自己很可能又会被当作刺激守军战意的祭品了。 德尔加多很快穿过了不大的城区来到格斯曼的住所外,由于战事紧张,所有的武装人员都被集中到了城墙防线附近,就连格斯曼的卫兵队也不例外。往常有专人值守的门口哨位,如今空无一人,倒是给德尔加多提供了不小的方便。 德尔加多没有丝毫的犹豫,径直快步上前敲响了大门。 此时的圣多明哥城外,汤子兴带着他的伙伴们安然无事地撤下了火线。虽然城墙上的炮火很快就对着城外进行了反击,但命中的区域距离汤子兴等人的位置至少还有四五十米之遥,只能说是有惊无险。 回到后方营地之后,高桥南第一时间便赶来确认任务的完成情况。对于海汉一方来说,如果在正式攻城之前干掉守军的指挥官,那无疑将大大降低后续作战任务的难度,如果城内的德尔加多能够充分利用好这个机会,甚至有可能直接逼迫西班牙人开城投降。当然了,这一切理想状况的前提是汤子兴等人的刺杀行动取得了预计的效果。 “至少有一枪命中了胸口偏右的位置。”三名负责使用望远镜进行观察的战士都确认了这一战果,其中一人认为还有一枪击中了目标的手臂,而另两人因为观察角度问题没有看到这一幕。 以三一式狙击步枪所射出子弹的动能,在两三百米的距离上打穿西班牙轻盔不是问题,何况当时目标人物并没有着甲在身。这一枪如果真如战士们观察到的那样直接命中****,那就算没射穿身体也够呛。以这个时代的外科手术水平,能救回他的几率只能用微乎其微来形容了。 从城头略显混乱的炮火反击来看,也基本可以确认守军指挥官的伤情使其无法继续坚持在自己的岗位上了。要知道前一天的交手中,守军一直都极为明智地没有使用火炮反击,以避免过早暴露自己的实力。而出事后这一通凌乱的炮火反击,明显就是缺乏统一指挥的表现。 高桥南对汤子兴等人进行了口头嘉奖之后,便让他们先去休息了。如果洛佩斯真死了,那战后肯定是要给狙击手们单独请功的。不过要验证这个结果,还需要看看守军接下来的反应如何。高桥南给德尔加多只留了一天的活动时间,不管德尔加多在城内策反的进展如何,到明天这个时候高桥南都会下令发动全面攻势。 德尔加多并没有费太大的事就见到了格斯曼,他有一种感觉,对方似乎对他的到来已经有所预料,因为格斯曼看到他之后的表情十分镇定,一点都没有昨晚洛佩斯见到他时那种惊讶又失望的表现。 “德尔加多,这个时候你本来应该在前往鸡笼港的山路上才对。”格斯曼盯着德尔加多不急不慢地说道:“我刚才听到城墙上开炮了,这想必跟你回来有关吧?洛佩斯可不是那么散漫的人,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洛佩斯上尉受伤了,现在生死未卜,我来这里是希望格斯曼大人能够站出来接管城里的指挥权,避免出现更多无谓的伤亡。”德尔加多以尽可能沉着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对于格斯曼的提问却避而不答。 “受伤了?”格斯曼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这对他来说的确是一个意外消息。但这消息是好是坏,却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的。 “洛佩斯上尉在城墙上查看敌情的时候被城外潜伏的枪手击中,****中弹,现在已经没法指挥战斗了。”德尔加多进一步说明道。 “这可真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消息!”格斯曼脸上却连半点悲伤的表情都没有,反而是眼中隐隐透出了几分兴奋:“德尔加多,为什么会是你第一个跑来通知我这件事?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格斯曼其实昨晚就已经知道被派去鸡笼港求援的德尔加多去而复返的消息了,他的那个仆人虽然蠢到连战场形势都看不懂,但却是个打听消息的好手,德尔加多还在接受洛佩斯问讯的时候,仆人就已经把这个消息送到格斯曼这边了。 被寄予厚望的德尔加多没有成功突围出去,格斯曼认为这基本就意味着向圣萨尔瓦多城求援的希望灭绝了。而负责指挥本地军队的洛佩斯是个死硬的主战派,格斯曼认为他多半会率领城内的军队死战到底,跟海汉人拼个玉石俱焚。 格斯曼并不介意洛佩斯和他的手下们去和城外的敌人打个你死我活,但他自己却不想因为这场无意义的战争而送命。是的,在格斯曼看来这就是一场无意义的战争,这个地方既没有天然良港,也没有丰富的自然资源,好不容易弄个种植园,还得时时刻刻提防着附近山里的土人出来偷袭,几年经营下来别说油水,就连维持现状都有点举步维艰。他早就不止一次向马尼拉当局建言放弃这个只有投入没有收益的殖民据点,但一直都缺乏一个足以让大人物们下定决心的时机,拖拖拉拉才会变成了今时今日的状况。 这次海汉人突然发动袭击,让格斯曼终于见识了能让荷兰人闷声吃下哑巴亏的这支后起之秀的可怕实力。格斯曼想不出海汉人为什么会对这个地方感兴趣,但他认为这其实倒是一个顺理成章放弃淡水河口据点的机会。当然了,前提是得先要让洛佩斯也同意自己的观点才行。 洛佩斯会同意停战和谈甚至是投降献城吗?格斯曼认为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甚至比他能率领守军赶跑城外敌军的可能性还低。除非是洛佩斯出于某种原因无法再继续指挥作战,否则不太可能指望他改变态度,选择其他的解决方式来面对这场战争。 格斯曼也不可能直接撤销洛佩斯的指挥权,因为城内的武装部队只听从洛佩斯的命令,他这个行政长官从来都没办法插手军方事务。所以开战之后格斯曼只能缩在自己的住所内,对于正在进行中的战事没有什么直接干涉的举动。 但德尔加多所带来的这个消息,却是让格斯曼看到了改变局势的希望。如果洛佩斯无法行使指挥权,那么自然是应该由他这个行政长官接手。格斯曼唯一不太明白的事,德尔加多为何对此事如此上心,竟然会在洛佩斯受伤后主动跑来家里给自己报信。不弄明白这件事,格斯曼仍然不敢轻易表明自己的态度——天知道这是不是军方的人在耍什么别的花样。 德尔加多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没有正面回答格斯曼的问题,而是按照前一天高桥南所传授的方式说道:“格斯曼大人,我告知这个消息并不是想为自己谋求什么好处,而是希望大人和城里的西班牙子民都能平平安安地度过这场战事。” 见格斯曼一脸狐疑的表情没有搭腔,德尔加多咬咬牙又道:“大人,这场无谓的战争不能再进行下去了!城外的海汉人已经准备好了巨大的攻城炮,再打下去恐怕我们都会因为洛佩斯上尉的固执给这座城堡陪葬了!” 格斯曼想了想,又问了一句:“你出城之后,已经跟海汉人会过面了吧?是他们让你回来当说客,尝试说服我们投降,是这样吧?” “大人,我们全部战死在这里并不会成为西班牙王国的荣誉,反而会成为极大的耻辱。马尼拉的大人物们会为我们的死留下眼泪吗?会组织军队杀回来为我们报仇雪恨吗?不,他们并不会这样做。他们只会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战死的人身上,让我们这些小人物来承担战败的责任!”德尔加多越说越激动,似乎连他自己也对这套由海汉人编造出来的说辞感到信服了。 “大人,如果您能活着离开这里,至少能把海汉人的情报带回去,让马尼拉知道海汉的危险性,这远比在这里战死的价值大得多!”德尔加多不忘在最后给格斯曼献上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过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承认自己与海汉人有过任何接触或沟通。这样也是为了保护他自己,不给格斯曼留下任何翻脸的口实。 或许是德尔加多的劝说起到了作用,又或是格斯曼本身就已经有这方面的考虑,这次格斯曼没有再犹豫太久,便起身道:“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我身边没有一批可靠的人,如果军方的人不愿意合作,那也有点麻烦。” 德尔加多心领神会道:“小人在城中还有七八个要好的朋友,也全都是在预备军里效力。如果大人不嫌弃,小人可以设法将他们召集过来听从大人指挥。” “七八个人?是不是少了点?”格斯曼仍然有些不太放心。 “大人,这几个朋友的身手都不错,足以护卫大人的安全。军方如果有人反对,大人只需下令抓捕,拿下了带头的人,其他人就好办了。”德尔加多对此也已经有所准备,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你需要多长时间做准备?”格斯曼想想也没有别的什么好顾忌的了,夜长梦多迟则生变,再拖下去说不准军方那边又会有什么新的变化,要是让军方推举出一个替代者,自己再想插手进去也是个麻烦事,当下便决定尽快动手了。 “找人很快,不过我们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去弄一些武器才行。”德尔加多应道:“一个小时应该够了。” “武器我这里就有,你尽快把人找来就行。”一旦做出决定,格斯曼也没有耐心慢慢磨下去了,反过来主动催促德尔加多尽快行动。 德尔加多离开格斯曼住处之后,立刻潜回自己在城中的住处。他刚才对格斯曼所说的情况并非吹嘘,的确是有一帮从吕宋岛同来的弟兄,其中大部分都是部落猎人出身,因此也都被编入了本地的预备军当中。当然了,由于他们的身份低下,就算再怎么有本事,也不太可能升级为正军。当日德尔加多挑选炮灰的时候故意没有挑选这些人,也是出于情谊。 这些人平时就以德尔加多马首是瞻,听他说了大致情况之后,便表示愿与他一同行动。反正打起仗来死得最早最快的就是他们这些炮灰部队,倒不如听从德尔加多的安排搏一搏,起码还可以保下自己的性命。至于说对西班牙人的忠诚度,对他们而言却并没有什么障碍,之所以选择效忠西班牙人,只不过因为他们是强者,但当外界出现更为强大的力量时,选择归附于更强者才是聪明的决定。 正文 813.第813章 夺权 于是预备军士兵德尔加多和他的小伙伴们摇身一变,成为了圣多明哥城长官格斯曼的临时卫队。这一小队士兵簇拥着格斯曼,迅速赶往城中守军的指挥部。不过他们所装备的武器可就不是预备军的长矛腰刀了,而是正儿八经的西班牙产火绳枪。 以格斯曼的身份,自然没有谁会出面阻拦他,不过这里的军人们看待德尔加多的眼神,却着实有些不善。他们之中的聪明人,大概已经将洛佩斯中枪与德尔加多的解围计划联系起来了,毕竟如果不是德尔加多怂恿,洛佩斯又怎么会以身涉险出现在城头上最危险的地段。当然了,至于城外埋伏的敌军枪手是如何在远处把握这个时机准确击中洛佩斯,就没人能想清楚其中的奥妙了。甚至连参与其中的德尔加多,也不清楚海汉军具体是如何实现这个看似不可能的刺杀方案。 但明眼人看到德尔加多居然出现在格斯曼身边,就算用屁股想也知道这中间的纠葛不是那么简单了,格斯曼虽说平时管不了军方的事,但好歹也是担当着圣多明哥城城主角色,并没有谁愿意主动去冒犯他。虽说不少人都眼中喷火地盯着德尔加多,却没有人上前找他的麻烦,就算有那么一两个愣头青打算这么干,也已经被身边老成持重的人给按住了。 “这里谁在负责?”格斯曼来到指挥部的小院中,便大声问道:“赶快出来见我!” “大人,这里暂时没有人负责。”院子里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有人站出来应声了。 格斯曼一看,应声这人是洛佩斯的卫队队长吉鲁,也跟洛佩斯一样是主战死硬派,当下便问道:“洛佩斯上尉现在伤情如何?我要马上见到他!” “上尉现在正在里面抢救,大人或许该在这里等一等再进去。”吉鲁就挡在进入屋内的路上,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吉鲁队长,你不想让我见到上尉,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趁着这个机会夺取上尉的指挥权吗?”格斯曼对此也是早有准备,既然有人不肯合作,那他也就毫不犹豫地立刻发难了,这种时候占据先机往往比掌握事实真相更为重要。 “大人,我没有这样的想法,但我怀疑洛佩斯上尉遇刺是和某些人有关……”吉鲁的眼神恶狠狠地盯着格斯曼身旁的德尔加多,活像要将他生吞下去一般。作为整个事件的亲历者,吉鲁认为德尔加多便是洛佩斯遇刺的主要责任人,而且很可能是刻意安排了这个机会让城外的海汉人动手。 德尔加多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惧,直接便用眼神跟他怼上了。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要是有退缩的表现,那胆小多疑的格斯曼估计也会立刻再次反水,放弃与自己的合作。到时候不但达不成夺权的目的,反倒是有可能被洛佩斯的拥趸们当做凶手处置。 格斯曼虽然平时是个怂货,但关键时刻倒也没有退让,按照他事前与德尔加多的约定,遇到这样有阻力的状况时,就应该拿出更为强硬的态度了。格斯曼沉下脸道:“说得没错,要不是德尔加多及时来通知我,我简直难以想象城内会有人与海汉人勾结,向洛佩斯上尉下手!” 还没等吉鲁明白过来,格斯曼便抬手指向他道:“你是洛佩斯上尉的亲信,对于他的行为习惯最为了解,也知道他指挥作战的风格,海汉人能不声不响地在城外设下封锁,又能把握住时机刺杀洛佩斯上尉,这难道不是因为有他身边的人出卖了情报吗?事发之后你又阻止我探望洛佩斯上尉的伤情,是不是怕上尉会说出某些让你彻底暴露的真相?” “大人,你这是血口喷人,我并没有做过任何出卖上尉的事情,倒是这个德尔加多……”吉鲁这才明白自己是被格斯曼列为了怀疑对象,赶紧要替自己辩白。然而一招慢步步慢,格斯曼已经抢占了先机,又怎会给他留出辩解脱身的机会。 “你想把这个责任推给德尔加多?他只是一个预备军的士兵,平时在城外的种植园里劳作,战时才转换身份为军方效力,你想说他这样一个半职业的小兵,能够接触到军事机密并将其出卖给海汉人?”格斯曼没等吉鲁将话说完,便直接打断他抢过了话头:“我听说派德尔加多出城突围求援这件事,也是你向洛佩斯上尉建议的?想不到你的心机这么深,从一开始就已经布局要陷害德尔加多了!” “大人,就是这个德尔加多说城外有敌军首领活动,洛佩斯上尉才会出现在危险区域而被刺杀!他才应该对洛佩斯上尉的遇刺负责!”吉鲁见势不妙,赶紧要将责任推脱掉,勾结敌军出卖上司这个锅他可背不起。 “理由编得不错,可惜太晚了一点。如果不是德尔加多见势不妙,溜出来找到我报信,你大概已经用这个罪名把他抓起来处死灭口了吧?”格斯曼摇摇头道:“吉鲁,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吉鲁还待辩驳几句,格斯曼已经挥挥手道:“把这个家伙抓起来!我要把他送上马尼拉的军事法庭!” 德尔加多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与格斯曼身边其他几名卫兵一拥而上,将仍然还没完全弄清楚形势的吉鲁按倒在地,先用破布塞了嘴,然后拿绳子五花大绑起来。而吉鲁手下的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人出面阻止德尔加多等人的行动。因为在格斯曼刚才这番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控诉之后,他们也实在搞不清楚自己的上司到底是忠是奸了。要是站出来跟格斯曼唱反调,那大概立刻就会被当做吉鲁的同党给处置了。 尽管当下并不是一个得瑟的好时机,但格斯曼却觉得心情非常好,在这一刻他甚至已经忘却了城外还有强敌环伺。能够让本地驻军的头目之一在自己面前吃瘪,格斯曼觉得现在这种掌控大局的舒畅感真是再好不过了。 “还有谁?”格斯曼环视院中的人,眼里充满了血丝。他很想看清此时这些人脸上的表情,特别是那些平时当他如同透明一般的家伙,现在却根本不敢跟他对视了。 “一群懦夫!难怪打不过城外的敌军!”格斯曼低声咕哝了两句,朝德尔加多招招手道:“你跟我一起进去。” 德尔加多点点头,将吉鲁交给了自己的同伴。他摸了一下腰间的短刀,然后跟着格斯曼一起走进了用指挥部临时改造的急救所。 从进门的地方开始,就能看到地面上已经干涸还没来得及擦掉的血迹,有一些被后来者踩得模糊一片,在浅色的石质地板上显得触目惊心。格斯曼不禁皱了皱眉头,因为他实在不喜欢空气中的血腥味。如果不是形势所迫,他根本不会主动走进这样的地方。 圣多明哥城的人员配置一向都比较简陋,自然也没有专门的军医了,城内就一个大夫,而且是内外全科什么都治,什么都不精的那种。此时这位赤脚大夫正守在两张木桌拼成的抢救台旁边,一脸无助地看着台上躺着的洛佩斯。在抢救台旁边的地上全是沾满血污的棉布,以及几盆用来清洗伤口的血水,血腥味比外屋要浓重得多,两名助手正在收拾屋内的医疗垃圾。 洛佩斯就****着上身躺在抢救台上,右胸右肩各有一处枪伤用大块棉布包扎着,但大部分都已经被鲜血浸透。格斯曼皱着眉头凑过去,见洛佩斯脸若白纸,嘴唇铁青,明显是失血过多的迹象。德尔加多也小心翼翼地凑到旁边,想确定洛佩斯伤势的严重程度。 “洛佩斯上尉的伤没有大碍吧?”格斯曼大大咧咧地向大夫问道。 这大夫倒是西班牙人,不过在城中的地位低下,也不敢对格斯曼有丝毫架子,战战兢兢地应道:“大人,洛佩斯上尉的伤情……只怕不太乐观……” “你是什么意思?”格斯曼眯起眼睛追问道。 “大人,上尉肩部的枪伤还好,只是普通皮肉伤,止住流血就无大碍了。但是胸口中这一枪……子弹打得非常深,卡在他的肺部,没有办法取出来……恐怕……很难……” “你是说洛佩斯上尉的命救不回来了?”格斯曼提高了声调,但语气中却没什么悲伤的味道。 大夫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抢救台上处于休克中的洛佩斯,没有直接回答格斯曼的提问,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格斯曼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激动的心绪,然后才对大夫吩咐道:“你到门口等着,我要和洛佩斯上尉单独说几句。” 大夫也不敢多问,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虽然还有个德尔加多也留在屋里,但他却像完全没有看到这个人的存在一样。 “现在要怎么办?我们在这里等着他清醒过来吗?”格斯曼对德尔加多问道。 德尔加多却知道这并不是格斯曼在征求自己的意见,只是他想把某些责任推脱掉而已。德尔加多调整了一下呼吸,从抢救台上拿一块满是血迹的棉布,对格斯曼道:“大人,请您回避一下。” 格斯曼没有应声,但依言慢慢地转过了身。他知道德尔加多要干什么,但他必须要装出完全不知道的样子。 德尔加多走上前去,面无表情地看了洛佩斯一眼,然后用棉布猛然捂住了他的口鼻。或许是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原本处于休克中的洛佩斯猛然睁开了双眼,死死地盯着德尔加多的脸,两只手下意识地抓住了德尔加多的手腕。但他伤势过重,手上已经完全没力,根本就无法撼动将体重都压在自己的面部的德尔加多。 “上尉,你如果不死,城里的大部分人都得给你陪葬,对不起,我只能送你去见上帝了!”德尔加多喃喃自语,也不知洛佩斯在这种状态下是否能够听清他所说的话,但手上却是又加了一把劲。 片刻之后,重伤在身的洛佩斯就停止了挣扎,德尔加多慢慢松开手,拿开棉布,先探了探鼻息,又摸了下颈侧,最后还拨开洛佩斯的眼皮看了一下,这才回头对格斯曼报告道:“大人,洛佩斯上尉因为伤势过重,已经蒙主召唤了。” “这可真是一个令人惋惜的消息!”格斯曼故作遗憾状摇了摇头道:“他可是我们圣多明哥城的顶梁柱啊!” 德尔加多没什么兴趣欣赏格斯曼的演技,低下头应道:“我去叫大夫进来。” 大夫进来之后,格斯曼便对他说道:“洛佩斯上尉好像又昏过去了,你检查一下他的情况。” 大夫凑过去一检查,刚才明明已经把洛佩斯脸上的血迹擦干净了,此时却是满脸血污,面目狰狞,吓得手都抖了,弓着身子应道:“大人,洛佩斯上尉……伤重不治了!” “你确定吗?”格斯曼提高了声调问道。 “确定确定!”大夫其实很清楚刚才这一会儿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只能先求自保再说:“小人看得很清楚,上尉的确是因为伤势过重,失血过多才死的。” “那么等下请你将这个事实向外面的军人公布,不要让他们有任何不好的误会!”格斯曼的语气又冷了下来:“记住,你的措辞要真实可信,圣多明哥城现在不能有任何的内部麻烦!” “是是是,小人明白!”大夫赶紧应声,抬手擦了擦额头浸出的冷汗。如果能够过了这一关活着离开圣多明哥城,大夫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回马尼拉去,哪怕开出再高的薪水也不在这里待下去了。 洛佩斯已死,他收下头号干将也被抓了起来,此时城内再没有人能够妨碍格斯曼大权独揽了。在打发军人们散去之后,格斯曼才对德尔加多问道:“我想你一定有办法跟城外的海汉军联系上,对吧?” 正文 814.第814章 妥协 德尔加多可不会这种时候就放松了警惕,故作不懂摇摇头道:“大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行了,德尔加多,你不用继续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了!”格斯曼不耐烦地说道:“你那套把戏糊弄一下洛佩斯这种粗人还凑合,我可不是看不清形势的蠢货!” 德尔加多想了想应道:“如果格斯曼大人的确想跟城外的海汉人和谈,那小人愿为大人出城传递信息。” “听着,我要求海汉人保证我能安全体面地离开这里,并且不能扣留我的个人财物。”格斯曼恶狠狠地说道:“如果他们做不到,那我就只能让城内的守军战斗到底了!” 格斯曼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安全脱身,并且能够完整地带走属于他的财产。至于城内其他人的生死,格斯曼倒也不是那么在意。当然了,西班牙人还是要尽可能保全下来,这样事后或许还能编出个理由向马尼拉当局请功。死伤太过严重,格斯曼回到马尼拉也很难向上面交代。 德尔加多知道格斯曼也只是暂时嘴硬一下而已,哪有真跟海汉人战斗下去的勇气。就算是洛佩斯没出事,等他看到城外的攻城炮之后也难免会灰心丧气。德尔加多虽然只是一个半职业军人,但他也能看出双方的实力差距并不只是体现在战斗意志上,武器装备和作战方式上所存在的鸿沟更是无法填补。 格斯曼很快重新召集了城内守军的军官,向他们通报了目前的情况——圣多明哥城已经被围困,向外求援失败,也无法与敌军进行正面决战,陷落仅仅只是时间问题。 格斯曼的这种看法自然引起了军官们的质疑,不少人认为凭借城防,还是可以尝试再守几天。这个时候格斯曼只能再次祭出了德尔加多这个好用的工具:“德尔加多,你告诉他们,你在城外看到了什么。” “攻城炮,炮管又粗又长的攻城大炮!”德尔加多很清楚现在自己该说什么来瓦解这些军人的战斗意志:“而且不止一门!他们先前用野战炮攻城,大概只是试试我们的城防火炮射程,以便把后续运来的攻城大炮部署到合适的位置上。” “那是真炮?”其实城内早就有人观察到远处出现的大型火炮了,只是他们认为那有可能是海汉军用粗大的树干制造的一种伪装,仅仅只是用来吓唬守军的道具。但如果这东西是真家伙,那战场形势可就完全不一样了,这些军人有不少都在欧洲战场上有过参战经历,也知道圣多明哥城这所谓的城墙能有多大的防护力。想靠这土坯城墙挡住攻城炮的轰击,倒不如向上帝祈祷炮弹不会命中自己更有用一点。 从德尔加多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浓浓的绝望。他们不远万里从欧洲跑来远东这偏僻的海岛,可不是专门到这里来为国尽忠的,城外的敌人的不是拿着竹矛的土人,可以凭借城防工事和武器优势轻松地将其击溃。在武装到牙齿的海汉军面前,此时西班牙人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拿着竹矛的土人。 格斯曼见反对的声音已经消失殆尽,便又接着说道:“先生们,我想我们应该冷静下来对待目前的局面,洛佩斯上尉已经用的他的生命带给了我们警示,不能与城外的强敌硬拼。如果我们全部战死在这里,对于西班牙王国在远东地区的利益也是非常大的损失。在座的各位都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的人才,不应该把宝贵的性命葬送在这个偏僻的海岛上。我认为,我们应该现实一点,以体面的方式撤离这里,等日后做好了准备,再杀回来为洛佩斯上尉报仇雪恨!” “格斯曼大人说得对,我们全部死在这里也于事无补,倒不如先保存实力,以待来日。” “就是不知道城外的敌人会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不放我们离开?” “听说海汉人并不嗜杀,荷兰人去年也战败了,但现在还不是好好地在南边待着?也没见海汉人上门去清算他们。” “不过我们的船都已经被击沉了,要撤到鸡笼港就只能走陆路了……” 格斯曼表态之后,众人顿时议论纷纷,不过这时候已经没人对格斯曼的主张表示异议了,反倒是开始讨论起了投降之后的事情,看这架势也是都不想再跟海汉军拼命了。 在一番讨论之后,格斯曼提出让会说汉语的德尔加多作为谈判使者,去城外与海汉军进行交涉。对于这个提议也没人表示反对,因为与会者都是西班牙人,根本没法与城外的敌人进行语言沟通,谈也是白谈。 “德尔加多,我现在任命你为我的临时侍卫官,由你代表圣多明哥城与城外的敌军进行谈判。我的要求是,尽可能保全城内所有人的性命安全和财产。”格斯曼义正辞严地下达了命令,仿佛他才是圣多明哥城的救世主一般。 “大人,我将尽我所能完成这个任务。”德尔加多起身鞠了一躬,不过他心里丝毫都没有因为这个提拔而产生欣喜之情,因为他知道格斯曼已经怀疑自己跟海汉人有暗中勾结,今后也不可能再给予自己什么信任,眼下这个临时任命仅仅只是格斯曼为了能够顺利脱身而给予的一点甜头罢了。等到安全脱身之后,格斯曼大概就会开始琢磨怎么除掉知道太多内幕的自己了。德尔加多在完成高桥南交给的任务同时,也不得不考虑要如何安排好自己的出路。 当天下午,德尔加多再次顺着绳子溜下了城墙。原本作为谈判使者,应该从城堡大门出去才像话,不过海汉军兵临城下的那天,洛佩斯便让人从里面用石块封死了城门,以免木质城门被对手的火炮给轰塌了。这一时半会儿的难以将城门处堆砌的石块清理干净,德尔加多也就只能选择城墙这条非正常的通道出城了。 德尔加多手里擎着一面白旗,慢慢朝海汉阵地的方向走过去。相比上一次摸黑出城,这次他反而坦然了许多。海汉人早早就在战局中取得了胜势,因此不愿再在攻城战中投入太大,所以才会策动了这么一个非常具有针对性的行动,德尔加多知道海汉人现在就是在等着自己这边的消息,以确定最后一步是和平解决还是武力攻城。 “你能代表城里的人出来跟我们谈判,想必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了?”高桥南在见到德尔加多之后,便径直进入了主题。 “洛佩斯死了,格斯曼决定向你们投降,小人是出来谈条件的。”德尔加多也不敢跟高桥南兜圈子,马上简要说明了城内的状况和自己的来意。 洛佩斯的死倒是在高桥南的预料之中,在这个缺乏先进医疗条件的环境中,****中枪基本就意味着见上帝了。就算洛佩斯没有被当场击毙,也拖不了太长的时间。高桥南先前所不能确定的因素,主要还是格斯曼的态度,而德尔加多的作用之一便是要确保这个环节不出现意外。 “是你说服了格斯曼?”高桥南追问道。 德尔加多心道我不但说服了格斯曼而且还干掉了洛佩斯,不过当着高桥南的面,他却不敢乱夸海口,只是谦逊地应道:“其实格斯曼也不想跟贵军交手,对他来说保命比保这个城更重要。” 高桥南点了点头,对于格斯曼的做法不予置评,不过心中却想果然天下的文官都是一般怂,一遇到打仗就先考虑求和。也好在这格斯曼是个贪生怕死之徒,不然海汉军虽然肯定能够拿下圣多明哥城,但所需付出的代价也会相应大得多。 “格斯曼有什么条件?”高桥南继续问道。 “他需要贵军能保证城内西班牙人的人身安全,还有他们的财产。”德尔加多老老实实地转述了格斯曼的要求。 “人可以走,但钱财得商量商量,金银珠宝这些值钱的东西都得留下,这都是海汉军的战利品。至于坛坛罐罐之类的家什,他们要带走也行。”高桥南微微摇了摇头,表示对这个提议有不同的意见。想当初他跟着钱天敦在安南南部追缴南部叛军的时候,接收了不少主动投降的城池,可从来不会跟失败者讲什么条件,更何况这城里搜刮出来的财富,对于海汉军方而言也是一笔不能忽视的收入。军方这几年能够以战养战,很大程度上都是依靠了历次战役中从占领区捞取的油水。执委会虽然也知道这中间的猫腻,但从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不会主动过问,由得军方自行操作。 德尔加多心道要是坛坛罐罐这些不值钱的东西哪还用得着专门向你申报,当下只好又退让了一步:“格斯曼要求至少保障他的个人财产能够安全运离这里,否则他就不投降了。” “这死财迷是想和他的钱财同归于尽吗?”高桥南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好吧,但我要求他的个人行李不能超过五个木箱,如果有超过的部分我们就直接罚没了。” “我会将您的指令带回去,我想急于离开这里的格斯曼应该会妥协的。”德尔加多躬身应道。 “你呢?你怎么办?是打算跟着西班牙人去鸡笼港吗?”高桥南的问题并没有终结,继续问了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 德尔加多摇摇头道:“格斯曼认为我与贵军有勾结,即便我跟着大部队回到鸡笼港,也无法改变我的状况。对于格斯曼的事情,我知道得太多,去了鸡笼港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说得也是……”高桥南倒也能理解德尔加多的顾忌,放走格斯曼这个知情人之后,德尔加多基本就已经失去了在西班牙人手下做事的机会,甚至连生命安全都不太能确保了。 “那格斯曼出城投降之前,你先出来,我们要以你为人质,确保西班牙人的撤离能安全有序地进行。”高桥南怕他听不明白,又迅速补充了一句:“等当完人质,你就不用再回去了。” “谢将军收留!”这德尔加多不但能说汉语,甚至连跪拜这种礼节也是懂的,当即便跪下去给高桥南磕了几个响头。 “今天已经有点晚了,我给他们一夜的时间收拾家当,明天早上,让格斯曼出城投降,否则我们就直接攻城。”高桥南摆摆手道:“你回去吧,等你明天的好消息。” “五口箱子?那怎么够!”格斯曼在听完德尔加多带回来的消息后,顿时暴跳如雷:“我的银币就得装七口箱子,海汉人是要搞什么把戏!德尔加多,你明天再跑一趟,让他们好好想想!” “大人,海汉人恐怕不会再考虑别的方案了。”德尔加多有气无力地说道:“他们已经定下了最后期限,明天太阳升起之后,如果我们还没有投降,他们就会直接攻城,不再接受任何理由的停战申请。” “这些该死的家伙这么拽?”格斯曼气得咬牙切齿,如果真按照海汉人的提法,那么格斯曼在这里几年期间好不容易积累下来的一点私房钱,就没有办法全部带走了。 “大人,我建议你听从他们的安排。”德尔加多垂头丧气地说道:“海汉的指挥官强调了几次,他们不会接受其他的条件要求了,如果谈不拢,明天战场上见。” 格斯曼权衡了一下利弊,最后才无奈地说道:“好吧,就按他们说的做。你想想还有没有什么遗漏?” “大人,作为担保人,明天你们离开的时候,我会被海汉军扣留下来,直到你们全部撤走。”德尔加多解释道:“海汉人说如果我们的军队在撤退过程中出现任何的异常,那他们就会动手进行镇压。而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这个人质。” 正文 815.第815章 受降 格斯曼听完之后,眯着眼睛打量了德尔加多半天,最后才缓缓说道:“看来你以后不会再为西班牙王国效力了,对吧?德尔加多……或者你已经有其他取好备用的汉人名字了?” “大人,这么做对我们彼此都有好处,毕竟我们都不想在这个地方丢掉自己的性命,对吧?”或许是因为事情已经办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德尔加多并没有再像之前那么卑躬屈膝地面对格斯曼,语气也也有了一丝强硬的味道。 格斯曼听完之后倒也没有生气,而是向他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德尔加多,海汉人除了留下你的命之外,还许给了你什么好处?钱还是土地?你觉得他们能兑现给你的承诺吗?” “他们没有答应给我什么好处,但或许我能因此而有机会做一些我一直想去做的事情。”德尔加多盯着格斯曼的脸道:“大人,我和你不一样,钱财和土地对我来说不是必需品。我想要的,你们给不了。” 格斯曼这下是真的听不懂德尔加多的意思了,不过双方马上就要分道扬镳,他也不想再在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上去追根究底了。如今能够平平安安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是格斯曼首要考虑的事情。至于德尔加多今后的去向乃至生死,格斯曼可没那么大的兴趣去持续关注。 城内的守军连夜清理了城门处堵塞通道的石块,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城门便打开了一条缝,德尔加多只身从城内走出,徒步来到了海汉的阵地上。片刻之后,海汉阵地外点燃了一堆篝火,这是双方约定的信号,示意城内的守军可以出城投降了。 孙真所在的排也有幸担任了受降任务,在军官的带领下一路小跑,来到了圣多明哥城门外列队。作为受降仪式的一部分,他们需要在城门处接收守军的武器装备。当然了,以此机会向对手炫耀一下武力,也是必须的手段。 高桥南本来是想亲自出面受降的,不过他手下的军官却建言他不要出面,一是为安全考虑,避免西班牙人狗急跳墙的举动,二来这么一个小小的据点堡垒,如果要营长出面受降,岂不是变相抬高了敌人的身份。高桥南在这里就要出面受降,那日后打鸡笼港的萨尔瓦多城怎么办? 高桥南想想也是有理,便直接委派了手下一名连长去负责此事,而他自己则是坐镇后方观察形势。要是西班牙人不那么老实,高桥南也不介意在这里杀一波人头立立威风。 格斯曼在他私人卫队的簇拥之下,率先走出了城堡大门。值得一提的是在格斯曼掌控了城内的指挥权之后,原本已经投奔军方的私人卫队又主动回到了他的身边听候差遣。而格斯曼也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重新接纳了自己的卫队,毕竟德尔加多带给他的那帮人全是吕宋土人,也就只能干点脏活累活,充当门面肯定是不行的,格斯曼也丢不起那个脸。 接过格斯曼呈上的佩剑之后,负责受降仪式的连长随意打量了一下便顺手递给了身后的士兵,然后对格斯曼道:“让你的人把武器放在那边,喏,就是右边那块空地上,然后排队离开。你们可以自行选择从水路或陆路离开这里,但所需的交通工具得你们自备。另外所有的牲畜不得带离此地,包括但不仅限于鸡鸭鹅猪牛羊,以及骡子和马。我们会随机抽查离城人员的随身物品,如果有我们认定的违禁品或者其他危险物品,会对其进行扣留。把这些注意事项告诉你的人,不要在离城过程中违反我们的规定,否则我们将无法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 格斯曼听完翻译之后,虽然觉得对方极为傲慢无礼,但站在他目前的立场上也的确无法对此作出有效的抗争。看着旁边荷枪实弹的海汉士兵,以及远处阵地上黑洞洞的炮口,格斯曼觉得眼下的这点委屈还是可以承受的,至少自己已经成功地保全了性命……不,应该说成功地保全了全城人的性命才对,这可是实打实的功劳,只要他能回到鸡笼港,就没人能抢走它。 西班牙士兵们在得到命令之后,排成了单列队伍缓缓走出城外,一个接一个将自己的武器和盔甲扔在了指定的区域内,连一把匕首都不能带出封锁区。 不过很快投降的队伍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不和谐音符,戴着脚镣手铐的西班牙军官吉鲁被几个人推推搡搡地走出了城门,从他口中传出的声音令人侧目。但因为他所呵斥的内容都是西班牙语,海汉士兵们也听不懂他到底在咒骂什么。 “让他闭嘴!”格斯曼看到这一幕就气不打一处来,都到了这个田地了,这吉鲁还不收敛,要不是打算把他押回去交给军事法庭审判,以便能为圣多明哥城失陷和洛佩斯战死背锅,格斯曼大概昨天就会下令让他上绞刑架了。 然而海汉人的速度更快一步,两名士兵赶过去拦住了吉鲁,然后倒转枪托朝着他的肚子上就重重地来了两下,顿时让他只能躬下身子发出痛苦的呻吟。对于这些深目高鼻的西方番鬼,特战营的战士们可没什么好印象,对海汉而言统统都是敌人和竞争对手——这自然也是受到了海汉宣传策略的影响。放这些西班牙人安然离去,对特战营而言已经是一种难得的仁慈举动了,如果还有人在这个过程中不服从安排,那当然就难免要吃点苦头了。 格斯曼看到这个景象后嘴唇微微动了动,但最后仍然什么话都没有说。既然已经选择了投降,想要再反抗就很难了,不管是士兵还是军官,这个时候恐怕都没剩下多少反抗的勇气了。 被解除武装的西班牙人也并不是马上就能安然离开这里,他们还必须要接受一次搜身检查,除了一些随身的个人物品之外,金属制成的物品都是被扣的对象,哪怕一口铁锅都不允许被带走。唯一的例外就是格斯曼,他被允许带走五个免于检查的箱子,而其他人则是被搜刮得干干净净,一个铜板都没剩下。 尽管如此,高桥南对于特战营在这里所能获取的收益也并不乐观,毕竟圣多明哥城的日常基本消耗在很大程度上还得依赖鸡笼港的补给,根本就谈不上什么油水可言。这城里除了可以用来回炉的废铜烂铁之外,大概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当然了,这些西班牙人上缴的武器倒是可以挑一挑,虽然不能用来装备民团军,但打折卖给福建和广东的明军应该没什么问题。这些武器虽然性能方面还不及海汉的外贸版本,但对于明军来说却也算是较为先进的装备了。 在武装人员全部上缴完武器之后,跟在后面的就是本地真正的移民了,但其中西班牙人寥寥无几,大部分都是像德尔加多这样出身吕宋的南洋土人,也有少数汉人,以及血统不明的混血后裔。与前面的标准一样,他们也同样被禁止带走金属物品,不管是农具还是菜刀,统统都在被扣物品之列。对于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人来说,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损失了。但相较于西班牙人,他们也更加无力反抗海汉的压制措施。 整个受降过程大约进行了一个小时多一点,虽然期间也有几起小规模的冲突发生,但在战士们及时有效的处理措施之下,并没有酿成大的乱子。倒是那几起冲突中闹事的家伙,基本上都是吃到了一顿痛殴。镇压了几个刺头之后,后半部分的受降就没有再出什么乱子了。 “作为西班牙王国的代表,我必须请贵方说明这次不宣而战的理由。”在临出发之前,格斯曼还是向海汉一方提出了质询,而他也终于得以见到了海汉此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官高桥南。 “这个岛……”高桥南指了指脚下的土地:“我们海汉称为台湾岛,你们称为福尔摩沙,但在海汉的地图上,这个岛在很久以前就是属于海汉的领土。你们是入侵者,用武力赶走你们,是海汉作为主人很正常的行动。” “这不可能,这里只是一个未经开发的原始岛屿,根本就没有文明国家统治过的痕迹!”格斯曼虽然贪生怕死,但也不愿被对方以这么低级的借口给糊弄过去——这要是报告回马尼拉去,那帮大人物肯定会认为自己是在编造战败的理由。 “我现在只是告知你这个事实,不是跟你争论可不可能,接不接受。”高桥南大马金刀地坐着,听翻译说完之后根本就没有拿正眼看格斯曼:“你信与不信,跟我没什么关系,如果觉得不服,也欢迎你带着军队杀回来。不过下次我们再在战场上碰面,大概就不可能像今天这样和平解决了。” 格斯曼听完之后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什么时候在欧洲乃至全球都高高在上的西班牙王国,竟然沦落到被这么一个无名小卒羞辱的地步? 格斯曼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住心中的怒火,一脸严肃地对高桥南说道:“先生,你这是在挑起全面战争!我不认为你和你的族人能够承受由此所带来的严重后果!” 高桥南耐着性子听完了翻译,嗤笑了一声道:“严重后果?能有多严重?让你们的军队从欧洲战场上撤出来,在海上漂一年到远东来讨伐我们吗?就为了一个只有几百人的殖民据点?马尼拉的高官们会认为你的开战理由成立吗?” 格斯曼脸色铁青,他没有想到这个矮壮的海汉军官竟然知道这么多关于西班牙的信息,看起来对方真的是有备而来,甚至连开战可能会引起的后果也早就考虑过了。自己刚才这番口头威胁,瞬间就显得苍白无力,而且已经成为了对方口中的笑料。 高桥南的这些见识自然是来自钱天敦的传授,日常训练之余,钱天敦就会对他教授一些世界军事方面的知识,也会谈及到目前欧洲战场上的混乱状况。至于葡萄牙、荷兰、西班牙这些海汉接触到的西方国家,其国情和军事方面的特点更是钱天敦重点讲解的对象。这些知识在平时的确派不上太大的用场,不过此时面对格斯曼的威胁,高桥南随口几句话却成为了有力的回击。 高桥南收起笑意,沉声说道:“我倒是要奉劝你们,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不管是这里还是北边的鸡笼港,都是我们海汉的土地!” “这不可能!”格斯曼果断摇头拒绝:“如果你们还要继续进攻鸡笼港,那我们就只有在战场上见真章了。” “正合我意。”高桥南也是寸步不让:“我也觉得在这里完全没有发挥出我军应有的作战水平。希望来日再会的时候,贵军不要再这么轻易投降了!” 高桥南并不害怕提前暴露海汉的战略意图,因为他很清楚鸡笼港的西班牙人已经没有办法及时向南方的马尼拉求援了。在封锁了本地的出海通道之后,一部分海军作战船只已经被调往鸡笼港方向,并对当地的出海航道进行监控。等圣多明哥城这些人回到鸡笼港,到时候海汉的战船大概已经完成了对当地海域的封锁了。就算西班牙人能瞅空子派出船南下报警求援,等马尼拉那边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再组织援军北上,估计战事早就结束一两个月了。到时候西班牙人要是还能从特战营手里夺回鸡笼港,那高桥南干脆直接上吊得了。 就算鸡笼港的西班牙人因此而提前进行了备战,在高桥南看来也只是无谓的抵抗而已。德尔加多已经向海汉提供了不少关于鸡笼港的军事部署情报,结合之前从小铁匠何塞那里得到的信息,鸡笼港对海汉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言。而钱天敦和高桥南都是希望能够以实战来促进练兵的指挥官,因此他们也不打算再在鸡笼港重复淡水河口的这套做法了。 正文 816.第816章 下一个目标 沿着淡水河溯流而上,一路向西穿过阳明山与中央山脉之间的河谷,就可以抵达鸡笼港海岸了。这段路程虽然只有百里左右,但途中其实并无人工建成的道路,基本全程都是在野外行进,着实不是一趟轻松的行程。而且在山区居住的土著部落由于过去的冲突,也对西班牙人敌意颇深,只要逮着机会就给他们制造麻烦。西班牙人打通这条陆上交通线之后虽然也利用过几次,但几乎都是形势所迫,因为气候或者别的客观原因无法使用海上航道,才会冒险通过这条交通线来输送物资和人员——当然了,通过这条通道来往于两地间的基本都是作战物资和武装人员,平民百姓一般不会走这条风险重重的路线。 西班牙人的船在开战第一天就被海汉战舰从淡水河上发射炮弹悉数击沉击伤在岸边,甚至连一艘完整的小渔船都没有留下,而海汉人肯定不会好心地动用自己的船送他们离开这里,更不会耐心等待鸡笼港那边派船来接这些人。他们现在要离开这里的唯一办法,就是依靠自己的两条腿了。从人员规模上来说,本来也说不上有多大的风险,好歹也有几百号人,不过他们临出发之前被海汉军收缴了所有的金属武器,目前赖以防身的就只有木棒竹矛之类的玩意儿了。对于即将通过土人活动地区的这支队伍而言,的确是一个不小的安全隐患。 而且这支队伍中有大量的平民,加上各种坛坛罐罐的家什,行进速度肯定没法达到军队的水平。按照军方人员的估计,能用两到三天时间完成这段路程就算是很顺利了。当然如果中途遇到了捣乱的部落武装,那可就不好说了。 高桥南目送这支队伍缓缓进入西边的丛林中,这才向手下下达命令道:“让淡水河上游的弟兄们隐蔽起来,不要暴露了行迹。另外派人在西班牙人后面跟着,但不要惊动他们,确保他们不会在半路玩花样就行。” 虽然西班牙人选择了投降献城,但高桥南也并没有大意到完全忽视他们的反应,他知道对方对于这次的失败肯定是不服输的,说不定会有什么阴招还没使出来。尽管已经将对方缴械,即便杀回来也不可能再给海汉制造出太大的麻烦,但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顺便也可以借此探一探淡水河上游到鸡笼港的这条河谷通道。 高桥南并没有急于入城,而是派了一个连的士兵进城清查是否还有遗留人员和其他的潜在危险。然后他亲自操作电台,向澎湖基地报告了目前的作战进展。 按照事前的计划,高桥南所率领的部队并不会在这里驻防太久,很快就会有其他部队来这个据点接手本地的驻防任务,而且很可能会有一批移民同时到来,开始对淡水河口的这片地区进行新一轮的殖民。 入城搜查的结果让高桥南稍稍有些吃惊,他原本以为城内的居民已经全部撤离,只留下了一座空城在这里,不曾想城内竟然还有七十多人选择了留下来。当然了,这其中并没有西班牙人的存在。这些人基本都是从吕宋岛的马尼拉城迁居过来,在本地也算有那么一点点的产业,不甘心就这么放弃离开,打算留下来搏一把。虽然这里已经换了新的主人,但这附近的土地终究还是需要有人去开垦和管理,他们认为自己既然能够为西班牙人做事,当然也可以为新来的东家效力。 高桥南对此也有些哭笑不得,他的计划中并不包括接收原来居住在此的百姓,因为没人知道这些人当中是否会有西班牙人安排的奸细,如果将这些人留下来,以后也将会是一个不得不防的隐患。高桥南只能下令将这些人集中到一起临时安置,待澎湖那边运输补给的船过来之后,再将这些人运去澎湖基地的移民转运中心,由那里将他们打散重新分配。等去到别处,即便其中有西班牙人的奸细也很难再有传递消息的渠道,威胁自然就会减小许多。 对圣多明哥城的进一步搜索也基本证实了军方在开战前的判断,这个地方真的是没什么油水可言,城里根本就没什么物资储备,仅有的一点粮食也被西班牙人撤离时带走了。虽然海汉士兵们在搜身时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上级并没有命令他们扣押粮食,所以也就没有进行阻拦。当然了,西班牙人所携带的那些已经开始霉变的粮食,也没人会有兴趣进行收缴。 城里最值钱的东西大概就是西班牙人被迫遗留在这里的几十头牲口了,包括了八头耕牛,三十多只羊,大大小小二十多头猪,以及两匹马——据说是分别属于格斯曼和洛佩斯两人的坐骑。 高桥南听说找到两匹马,立刻便亲自跑到马棚里一探究竟。当他一看到这两匹马的时候,就知道这次是捡到宝了。 这两匹马鬃毛浓密、肌肉发达,马头比高桥南的个子足足高出了一头。高桥南虽然不是很懂马,但也看得出这两匹马的质量相当不错。如果钱天敦在这里,他倒是可以告诉高桥南,这两匹马应该是属于世界上最古老也最为纯正的马种,安达卢西亚马(andalusian)。 虽然就这么两匹,但却都是没有骟过的公马,三亚那边负责种马繁育和骑兵训练的哈鲁公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会兴奋得跳起来。要知道海汉人在一年前就已经向葡萄牙人求购了一批与安达卢西亚马血统极为相近的卢西塔诺马(lusitano),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从欧洲运送过来。等这两匹马运回三亚,倒是可以用于战马的配种繁育。 “把这两个宝贝伺候好咯,每天必须要有新鲜的草料供应。”高桥南想了想还觉得不放心,又补充道:“在马棚外面设个隔离区,布置一个班在这里盯着,运走之前哪怕人出事马都不能出事!” 这个意外收获总算是让高桥南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这两匹马的价值可比留在城里的几十名劳工大多了。至于剩下的缴获就乏善可陈了,在高桥南眼中完全就是一堆破烂。如果不是这座城堡还有一定的军事价值,他真的没什么兴趣在这个地方继续待下去。 在战前所制定的作战计划中,如果特战营攻打圣多明哥城的过程不顺,那么就会推迟对鸡笼港的进攻。但阴差阳错之下,特战营拿下圣多明哥城并没有费太多的力气,甚至连伤亡都没有出现,这样结果是钱天敦和高桥南在战前都没有预料到的。高桥南自然也没有见好就收的想法,这好不容易才有的作战机会,特战营都还没正式上阵就结束了,肯定不能就此罢手。 既然在淡水河口的战斗中并没有太大的消耗,那么继续转战下一个目标也就成为了顺理成章的事情。位于鸡笼港的萨尔瓦多城,既是西班牙人在台湾岛上的主要据点,也是海汉在台湾岛北部最想占领的一块地区。特战营在此次出征前就已经制定了攻打萨尔瓦多城的作战方案,这个时候倒是可以拍上用场了。 相较于淡水河口的圣多明哥城,鸡笼港的萨尔瓦多城在建筑规模上要更大一些,守军数量也更多。由于萨尔瓦多城坐落在鸡笼港港湾口的社寮岛上,留给陆军发挥的战场纵深也非常有限。如果攻守双方的军事实力相当,那么守军的地理优势就相当明显,荷兰人前几年来了几趟,也全都是无功而返,拿这里的西班牙据点并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 当然了,海汉民团具备了一个西方殖民者难以追赶的优势,那就是超越本时代科技水准的武器装备。类似攻城大炮这样的重型武器,欧洲战场上倒是已经出现过,不过殖民者们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在远东的战场上看到这种丧心病狂的武器,而且使用者还是东方人。 高桥南稍稍有些不爽的是,这种重炮好不容易才运抵战场,却并没有在攻打圣多明哥城的过程中进行哪怕一次实弹射击,这让高桥南对于这个大杀器的实际效用始终没有一个比较直观的认识。而费了不少工夫才运抵这里的攻城炮,接下来就又得重新装船,由海路运往下一处战场。要把这个沉重的大家伙运到码头上装船,少不了又是一通麻烦。 事实上可以预料的是,在接下来攻打萨尔瓦多城的战斗中,特战营依然难以成为战场上的主角,而那四门大口径攻城炮,才将是这场战斗中戏份最多的一号人物。也只有在攻城炮轰破城墙之后,才会轮到特战营上场清理残敌。不过这对高桥南来说也无所谓,反正最后活捉敌酋这样的功劳肯定是属于特战营而非炮兵部队。 特战营获得了一天的短暂休整时间,高桥南下令宰了几头猪,以犒劳“辛苦作战”的战士们。虽然特战营平时的伙食也不差,时常都能吃到肉食,但几乎每个人都认为还是战利品的味道更好一些。 第二天清晨,从澎湖赶来的第二批运输船队抵达了淡水河口。不过由于码头上翻沉的西班牙船只一时半会难以清理,船队不得不停靠在距离城堡稍远一些的地方。 与作战物资一同运来的还有从广东调过来的一个陆军连,他们将接替特战营在这里驻防,以便让他们能抽身继续执行作战任务。同时带来的还有执委会对这里设立行政机构的指令,今后淡水河以北、阳明山以西、以南的地区,归属于新成立的淡水县管理,其治所就暂时设立在西班牙人留下的圣多明哥城里。当然了,以后这座城也将更名为淡水城,不会再使用原本的西班牙名称了。 船队运来了一百五十多名移民,绝大部分是就近从澎湖就近运过来安置。由于南方的高雄港也正处于开发建设阶段,对于移民的需求量极大,近期澎湖的移民基地已经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如果不是钱天敦亲自下令,这一百多号人也已经被高雄那边给接走了。 高桥南决定将部队分作水陆两路人马,原本部署在淡水河上游险要地段的那支野外伏军就直接从陆路行军前往鸡笼港,而淡水河这边的部队则登船通过海路过去。从淡水河口到鸡笼港的航程不过五六十海里,乘船一个白天即到,说不定海汉军队抵达鸡笼港的时候,从淡水河口放回去的那批西班牙人都还没把这边失陷的消息传回去。 萨尔瓦多城里并非一点异常的气氛都没感受到,运送补给去圣多明哥城的两艘货船在三天前就应该回来了,然而到现在还一点消息都没有。圣多明哥城那鬼地方又没什么消遣,船员们也不太可能主动在那边逗留这么长的时间,再说这三天中天气状况一片晴好,也不可能是因为海况不佳而造成的延误。 此外在距离港口大约十海里左右的海面上,有渔民发现了几艘身份不明的武装帆船在活动,而且并不是属于西班牙的老对手荷兰人。 阿尔卡拉索认为淡水河口那边或许是遇到了某种麻烦,但在没有接到报警求救的信息之前,他也不能贸然采取别的行动,只能向当地又派出了一艘船,前去探听消息。当然了,这艘船离开之后,也同样无声无息就消失在大海上了。 不过没等阿尔卡拉索琢磨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这天下午便接到了报告,称港外的海面上出现了一支规模不小的船队。从其桅杆上所悬挂的旗帜来看,这支船队应该是隶属于南海地区近两年新崛起的势力,被称作南海常胜军的海汉军。根据观察到的状况,这支船队中的作战舰船全部都打开了船舷炮窗,这显然已经不是什么友善的举动了。 正文 817.第817章 动机 “这些耀武扬威的混蛋究竟想干什么!”阿尔卡拉索将手中的单筒望远镜放下,嘴里忍不住骂骂咧咧道:“该死的海汉人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在找荷兰人的麻烦才对吗?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 对于阿尔卡拉索的问题,他收下的军官们也全都答不上来。虽然他们也知道海汉人在离此不远的澎湖岛上设立了一处规模不小的军事基地,但从未想过对方竟然会采取这种直接的挑衅举动,派出舰队堵到自己门口来了。 阿尔卡拉索当然也没有傻乎乎地让自家的船在港口待着,而是在第一时间就下令本地仅有的三艘武装帆船离港出海。当然了,阿尔卡拉索并不是让它们出海逃命,而是就在附近海域活动,如果海汉人试图对社寮岛上的萨尔瓦多城发动攻击,那么这三艘武装帆船至少还能起到一些骚扰的作用。 眼看天色已晚,海汉人的舰队却并没有准备离去的迹象,反倒是继续自西向东缓缓前行,最终选择了鸡笼港以西仅千米之遥的一处临海小港湾停靠,即后世的外木山鱼港。这个地方背山面海,倒是无需担心会有来自陆路的偷袭。舰队只留了两艘体积稍大的战船在港湾外继续游弋,看起来也并没有把近在咫尺的西班牙据点放在眼里。 “简直就是目中无人!发信号,让我们的船靠近一点!”阿尔卡拉索气急败坏地下令道。 “大人,要和海汉人开战吗?”手下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开什么战?你是不是傻?你没看到海汉人来了多少船吗?”阿尔卡拉索呵斥道:“他们没有直接动手,或许就是在等我们主动给他们提供这个借口!告诉我们的人,不要开火,先派人过去打听一下他们的来意。或许,他们只是路过这里……” 阿尔卡拉索自己都不相信这样的理由,仅仅只是路过的话,需要炮窗全开展示武力吗?不打招呼就在这么敏感的地区停靠过夜,这与其说是挑衅,阿尔卡拉索倒认为更像是开战之前的调整准备。 虽然萨尔瓦多城海陆两军齐备,但阿尔卡拉索很清楚这里的驻军实力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强。对付附近山里的原始土著或许是够用了,但要与势均力敌的对手打一场全面战争,萨尔瓦多城却很难支撑太久。这里的作战物资几乎悉数都来自马尼拉的不定期补给,库存不多,而且有不少还被阿尔卡拉索和手下的军官们以训练消耗的名义克扣下来,悄悄卖到了琉球、日本等地以谋取私利。如果真打起来,那顶多两三天守军就会弹尽粮绝了。 另外本地负责维护武器装备的铁匠也在此前神秘失踪了,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将会影响到军队的持续作战能力。原本驻防本地有五艘武装帆船,但其中两艘在近期返回了马尼拉的船厂进行修理维护,海上的作战能力也随之大大降低。虽然很难将这些事与眼下出现的外敌联系到一起,但阿尔卡拉索心中对此仍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认为海汉舰队出现的时机也实在太凑巧了一点。不过没等阿尔卡拉索把这其中的曲曲拐拐琢磨明白,他便听到了另一个让他难以接受的消息。 圣多明哥城长官格斯曼连同当地的驻军和移民百姓共数百人,正在通过陆路朝鸡笼港行进中,预计今晚午夜前就会到达。格斯曼希望阿尔卡拉索能提前准备好船只和食物,以便能让这支在野外徒步行进了两天的队伍在抵达目的地之后尽快得到休整。 根据信使所说,这支逃难队伍被迫放弃圣多明哥城的原因,就是海汉人向当地发动了“难以抵抗”的攻势。驻圣多明哥城最高指挥官洛佩斯上尉,也在与敌人交战的过程中战死。淡水长官格斯曼为了保全城内西班牙人的性命,最后选择了与海汉进行和谈,以撤离当地为条件,让海汉人网开一面放走了他们。当然了,在格斯曼的授意之下,信使绝对不会主动提及这几天当中城内所发生的种种诡异事件。特别是与德尔加多有关的事,更已经成为了不可描述的禁忌内容。 阿尔卡拉索细问之下,才知道海汉人在几天之前悄无声息地包围了圣多明哥城,随后便发动了连日炮击,仅仅用时三天,便让城内守军难以招架,只能议和弃城。很显然海汉人在夺取了圣多明哥城之后并没有满足,而是立刻便将炮口转向了鸡笼港的萨尔瓦多城。从信使所说的时间来推断,海汉人甚至还有余力在当地进行了一天的休整,才出发前来鸡笼港,正好与从淡水河撤回的队伍一前一后到达。 “时间算得真准啊!”阿尔卡拉索不禁感叹道。在他看来,这无疑是海汉人处心积虑,经过精细策划之后才动手的一种表现。 其实高桥南放走格斯曼等人的时候并没有打算要掐着时间进攻鸡笼港,即便格斯曼能先一步把消息送回鸡笼港,让这边能提前有所防备,也不会对海汉的进攻计划产生太大的影响。这一前一后的到达时间,的确也有一些巧合的成份在里面。当然了,这种解释肯定是无法让阿尔卡拉索相信的。 好在鸡笼港海岸距离社寮岛非常近,连一里地都不到,即便是用小船摆渡,圣多明哥城这几百人也不需要太长时间就能回到岛上,对于阿尔卡拉索而言不难进行安排。 不过格斯曼的队伍还没到,派去跟海汉人进行交涉的代表倒是先回来了。执行这一任务的是阿尔卡拉索的远房表弟费尔南德斯,他同时也担任了本地的海上武装指挥官。 费尔南德斯带回的消息很是让人沮丧,海汉人很明确地表明了态度——他们是来此收复属于海汉的领土,而占据了这一地区的西班牙人必须尽快投降并撤离此地,否则就将会面临战争。 “这怎么会是属于海汉的土地!是我们,是西班牙王国的航海家最早发现了这里!这帮无耻之徒,竟然想用这么拙劣的借口赶走我们!”阿尔卡拉索的反应与当初格斯曼听到高桥南说出这番理论时的反应差不多,都是感到无法接受。 “他们有大概八到十艘武装帆船,装备的火炮数目比我们的船多得多,如果开战的话,我们很有可能会吃亏。”尽管费尔南德斯说得比较婉转,但阿尔卡拉索还是能明确地听出他话里的无力感。 阿尔卡拉索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要下定论,拍拍费尔南德斯肩头道:“那么我们再等一等,格斯曼在淡水跟海汉人交过手,我们应该听听他的看法。” 格斯曼果然是在午夜时分才抵达海岸线,然后换乘渔船回到社寮岛上的萨尔瓦多城。在经过了两昼夜的丛林行军之后,格斯曼此时的面貌只能用狼狈来形容,灰头土脸的样子让阿尔卡拉索看了暗自好笑。不过他还是很照顾格斯曼的情绪,先让人给他打水洗脸,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之后,才开始进行正式会谈。 “圣多明哥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尔卡拉索开门见山地问道:“我听说在圣多明哥城进行了激烈的交火,海汉人的战斗力到底怎么样?” “唔……他们真的是很可怕的敌人!”格斯曼在路上已经琢磨好了措辞,此时便开始依照自己的剧本讲述起来:“虽然我们在他们刚刚抵达淡水河口的时候就发现了状况,但因为我们没有水面武装船只,也没办法阻止他们驶入淡水河完成登陆。我命令洛佩斯上尉在陆上设立了好几道防线,但海汉人的武器装备非常好,火炮数目方面也比我们更多,所以我们只能且战且退,回到城堡中防守。期间我也尝试了派出信使向这边求援,但海汉人在外围设下的包围圈非常严密,我们的信使完全没办法突围出去。两天时间,我们就打光了所有的弹药储备,没办法跟他们继续拼下去了。” 格斯曼说到这里停下来,有些动情地抹了抹眼角:“洛佩斯上尉一直坚持在城墙上指挥作战,但不幸在开战第三天就被城外的流弹击中,不治身亡了。为了尽可能保全城内西班牙人的性命,我才下令跟海汉人进行和谈。先生们,我想我的举动应该算是西班牙王国的罪人了。” “不不不,格斯曼先生,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如果是我处在你当时的环境中,大概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阿尔卡拉索倒是十分知情识趣,并没有就此指责格斯曼的投降行为,反倒是主动替他圆场:“我想我们的战士一定已经杀死了很多敌人,为洛佩斯上尉报了仇。” “这是当然,我们的战士非常英勇,我为他们的表现感到骄傲!”格斯曼接得极为自然,丝毫看不出他有心虚的表现:“在战斗期间我们至少杀死了数十名敌人,虽然没有取得最终的胜利,但我们也已经通过战场上的表现告诉他们,西班牙王国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击垮的对手!” 格斯曼并不担心自己的夸张说法会很快露馅,因为他也知道阿尔卡拉索不会就此挨个去询问士兵们关于作战过程的细节。至于知道来龙去脉的少数几名军官,他在这两天里也已经与其达成了攻守同盟。反正大家一起把这个弥天大谎圆好,不但不用承担战败的责任,反而还有机会向上头请功,没有当事人会主动去戳破这个假象。 当然了,如果鸡笼港这边也同样顶不住压力,打不过追上门的海汉人,那或许格斯曼得带着阿尔卡拉索把同样的把戏再演一次才行了。 ”格斯曼先生,你知道海汉人主动向我们发动进攻的真正原因吗?”费尔南德斯问道。 一说这事,格斯曼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帮家伙竟然宣称福尔摩沙是他们海汉的固有领土,真是疯了!但我也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跟我们开战,这里和淡水河口都没什么资源,也说不上是战略要地,为什么他们会不惜发动战争来抢夺这里的控制权?” “一定是有某种我们还不知道的原因。”阿尔卡拉索对此也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地方除了当做我们前往琉球、日本进行贸易的中转补给点之外,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海汉人在澎湖就已经建了一个基地,再抢占这个地方的意义也不是很大了。再说这里也并没有多少土地可供开垦,倒是临近澎湖的那片沿海区域更适合开发成农田和种植园才对。” 阿尔卡拉索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海汉竟然是因为知道这里的地下蕴藏着金矿,才会迫不及待地发动了这场战争。当然了,如果知道这个真相的话,马尼拉当局或许早就派出了十倍的兵力来这里驻守了。但无论如何,海汉所宣传的固有领土一说,在这几个西班牙人看来都是无稽之谈。很显然海汉人并不想暴露他们真正的动机,只是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最终还是打算要凭借武力强吃西班牙据点。 在圣多明哥城打不过对手,还可以往鸡笼港撤退,无非就是活动区域半径减少几十里而已。但如果在这里再打不过对方,西班牙人真的就只能舍弃台湾岛,回到他们来时的地方了。而这一步后撤,就意味着西班牙人的势力范围将要向南回缩上千公里,这对于马尼拉当局来说,估计就很难接受了。所以就算是阿尔卡拉索能够明确地感受到海汉人的强大,他也不能像格斯曼在圣多明哥城所做的那样当一个缩头乌龟。 “先生们,看来我们必须要连夜做好开战的准备了。”阿尔卡拉索一脸肃然地宣布道:“为了西班牙王国的荣光,我们必须要跟这些东方蛮人战斗到底!” 正文 818.第818章 交火 口号可以喊得山响,但真正做到什么程度,那就是很现实的问题了。不管是格斯曼、费尔南德斯还是阿尔卡拉索,其实都没有具备为了王国的荣光战死在远东的这份决心。但出于职责所在,总不能一炮不放就直接跑路,万一海汉人并没有格斯曼所形容的那么厉害,过早放弃岂不是一种很愚蠢的行为。所以该进行备战还得继续进行,如果能够击败城外的不速之客,那么大家也都可以借此战绩立下大功一件了。 强敌兵临城下,阿尔卡拉索也不敢放松,红着眼睛连夜查看战备状况。结果算是有喜有忧,喜的是萨尔瓦多城的多数城防火炮仍然状况良好,可以正常执行作战任务;但忧的是库存的弹药量并不足以支撑长时间的高强度作战,平均到每门火炮上的储备还不到二十发。如果战事激烈,或许半天时间就会把这点作战物资消耗殆尽。 有了圣多明哥城的前车之鉴,这次守军没有再选择从一开始就退守城内,而是连夜在城外部署了一道防线,用以对付极有可能会在此强行登陆的敌军。阿尔卡拉索在这道防线上部署了三百名火枪手,三百名长矛兵,以及十门火炮。他认为就算这道防线最终无法阻止敌军登陆,但至少也有机会给敌军造成比较大的杀伤。 费尔南德斯负责指挥的海上作战力量反倒更轻松一些,由于双方的台面实力就存在着明显的差距,西班牙一方仅有的三艘武装帆船也不可能在正面战场上和对手硬拼。他所需要承担的任务就是在海汉军发动登陆行动的同时,从海上对其进行骚扰。虽然这种骚扰的作用多半很有限,但如果能够延缓对方登陆作战的进度,那多少也能减轻陆上守军的防御压力。 而自知军事素养有限的格斯曼则是主动申请了后勤的指挥协调工作,对于他来说只要能够远离战场就好,具体做什么工作并不是重点。反正又不需要他亲自下场动手,只要动动嘴皮子让别人去跑腿做事就行了。 三月五日早晨,稳定了半个多月的好天气突然起了变化,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降临台湾北部地区,海面上的波浪达到三米以上,根本无法实时近岸登陆作战。高桥南不得不下令延迟进攻,等天气好转之后再作打算。而社寮岛上的西班牙守军也因此而得到了宝贵的喘息期,不过遗憾的是因为天气原因,他们也同样无法派船出海南下向马尼拉报警。 三月七日中午,老天爷终于收了神通,天气逐渐转晴。社寮岛上的守军还没来得及叹息,就发现仅隔着一道狭窄水道的鸡笼港海岸上已经出现了成建制的海汉陆军,堵住了他们通向台湾岛的唯一一条退路。 这支部队是跟着格斯曼的逃难队伍一路从陆路进入到鸡笼港的近海地区,不过前两天因为天气原因,他们并没有急于封锁海岸,而是耐心地等到今天天气好转之后才悄无声息地在海岸线上部署了封锁线。 海汉海军的速度一点也没有落后于陆军,在海上指挥三艘武装帆船的费尔南德斯赫然发现,已经有三艘海汉战船部署到了社寮岛以北大约两海里处的海面上。如果费尔南德斯的三艘帆船想要在海汉发动登陆时进行袭扰,那就必须要防备随时可能从后方袭来的这三艘船。费尔南德斯可没有勇气面对海汉战船的前后夹攻,只能指挥己方的三条船保持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上,不至于被海汉战船直接给抄了后路。 海汉主力舰队在上午九时缓缓驶出了临时停靠点,在这两天多的暴风雨之中,也有几艘船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不过还好对于作战能力的影响不大,完成基本的作战任务还是无碍。再加上数量上的绝对优势,高桥南认为并没有必要害怕对方的三艘武装帆船,只需做好相应的交战准备就行了。对于海军的指挥,他也没有过多的干涉,只要求海军能够确保在特战营登陆期间不会受到来自海上的干扰就行。 由于西班牙帆船没办法在海上给予海汉舰队足够的压力,因此在接近社寮岛的过程中也是一路畅行无阻,很快便来到了社寮岛西边海岸线的预定登陆区域。由于社寮岛东面便是太平洋,海岸线长期受到惊涛骇浪的冲刷洗礼,地形较为陡峭,并不适合实施登陆作战,整个岛上也就只有西边朝向鸡笼港港湾的位置有一片较为平坦的地区适合船只停靠,岛上的唯一一处码头也是建在这个位置。 高桥南站在甲板上,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岛上的守军防御工事。西班牙人很有针对性地将城堡外的这条防线以弧形部署,对这个唯一的登陆地点形成了半包围的态势,并且防线上明显有多处炮位,做好了用炮火赶海汉军下海的准备。 不过这在高桥南眼中看来也并非无懈可击,西班牙人因为武器性能的限制,他们的防线距离海岸线仅仅就只有百米左右。就算这样,他们手中的火枪大概也只能随缘射击,靠脸命中,能够真正发挥出来的杀伤力已经极其有限,还是得靠那几门火炮打主力了。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海汉的舰炮射程远超欧洲同行,基本都在两百米以上,甚至一部分火炮可以达到三百米,只要抵近海岸进行炮轰,就已经足以将这道防线笼罩在射程范围之内了。当然了,从海上向陆上目标进行炮轰,命中率肯定相当低下,想要以此来消灭这道防线上的守军是不太现实的,只要能为陆军争取到登陆的时机就够了。 海汉舰队在海面上缓缓地划出了一道弧线,调整好队形,然后以侧舷对准了岸边。尽管海汉舰队距离岸上西班牙军的防线至少还有两百米距离,但摆出这个架势却是目的非常明显了。西班牙军中也不是没有能人,一见之下就明白了海汉人打算干什么,立刻便下令防线上的步兵进入隐蔽位置。 这条防线只是昨晚连夜架设的临时工事,除了几个炮位之外,其他区域只有一段一段用土包石块垒成的胸墙,以掩护步兵在其后面完成集结。这种防御手段挡一挡步枪子弹或许效果还不错,但对于炮击就实在难以奏效了。 “开炮!开炮!”有反应快的西班牙军官立刻向旁边的炮手下达了命令,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再请示坐镇后方的阿尔卡拉索大人了,再不开炮或许等下连反击的机会都没了。 双方一海一陆,一攻一防,几乎在同时开火,炮弹划出弧线在空中交错而过砸向各自的目标。海汉一方在火炮数目上占据了绝对优势,但要击中岸上这道纵深较窄的防线,多少还得看运气。而西班牙人虽然只部署了十门火炮在这道防线上,但岸炮对舰炮的命中率优势十分巨大,何况这一排海汉战舰的个头也着实不小,在瞄准上并没有太大的困难,两百米左右的距离上,瞄个大概就基本能保证不会脱靶了。 第一轮的炮击,火炮数量较少的西班牙一方反倒获得了更高的命中率,但这个时候西班牙人才发现他们在武器上的劣势可不仅仅只是数目而已,小口径的六磅炮在这个距离上竟然无法直接击穿海汉战船的侧舷,打中船板之后仅仅只是砸出了一个凹坑就被弹入水中,根本未能达到击伤效果。 这也是海汉的军规标准定得高,船板用得足够厚,换做同等吨位的民用船只,侧舷船板就挡不住这个距离上飞来的炮弹了。西班牙人要想达到击伤的效果,要嘛将炮击距离进一步拉近,要嘛就只能通过加大装药量或者换用更大口径的火炮来实现了。 将距离拉近或者临阵换炮都不可能实现,所以西班牙人选择了加大装药量,以此来增加炮弹出膛初速的办法,不过由于他们的火炮数量太少,发射频率上肯定不及排出车轮阵陆续进入射击位置的海汉战船。在西班牙阵地上的炮击停下之后,第二艘探险级战船正好进入射击位置,侧舷的十余门火炮次第向岸上倾泻了炮弹,而这次就有一发炮弹十分幸运地击中了岸上一个炮位前方的防御墙。虽然没有直接命中炮位,但防御墙飞溅而出的碎石却瞬间击伤了炮位上的三名炮手,导致这个炮位暂时失去了战斗能力。 在加大装药量之后,西班牙人的第二轮炮击果然有了明显的改善,海汉舰队中的“田独号”战舰被连续命中两发,一发击中侧舷,虽然船板没有被击穿,但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裂痕。另一发则是击中了靠近船头的撞角位置,好在这个部位包裹了铜皮,只是被打出了一个凹痕而已。但在这一轮的炮击中,西班牙人依然没有给海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仅仅只是白欢喜一场而已。 高桥南此时稍稍有点后悔,原本再等上十天左右,就可以带上完成检修维护的威严级主力舰一起出征。以威严级的侧舷厚度加上火炮数量,完全可以就停在岸边跟这些西班牙人来个近距离的对轰,根本无需忌惮敌军的这些小口径火炮如同挠痒一般的炮击,解决岸上的防御工事要相对容易得多。 虽然西班牙人的火炮攻击在交战之初似乎还有一些优势,但随着战事的进行,海汉舰炮的数量优势就逐渐压制住了岸上的炮火。尽管命中率不高,但八艘海汉战船依次通过射击位置完成了一整轮的对岸炮击之后,岸上的十门火炮中还是有三门哑了火。其中有两门火炮都是炮手受伤,需要时间让后备炮手补充到位。另一门火炮则是很不幸地被一发炮弹直接命中炮位,火炮连同炮位上的两名炮手都被一同报废掉了。 海汉军虽然取得了一定的优势,不过完成了一轮炮击之后,舰队必须要在海上兜一个大圈子再绕回来进行下一轮炮击,而这中间所耗费的时间就给西班牙人留出了足够的喘息机会。在没有击溃岸上的这道防线之前,高桥南也不可能下令让陆军强行登陆,那样的话缺乏掩护的陆军就将会完全暴露在西班牙人的枪炮面前,这种吃亏的买卖高桥南可不会做。 现在双方比拼的就是战斗意志了,谁先撑不住谁就只能败退。海汉这边的战斗意志倒是十分坚定,这次出征鸡笼港计划周全,补给充足,人员齐备,除了初到这里的两天因为气候原因没能立刻发动攻击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很顺利。战斗进行到目前,海汉一方也没有出现数目较大的人员损失,也不用忌惮西班牙人能够发动像样的反击,只需耐着性子慢慢继续用舰炮打击岸上的西班牙防线就行。 而西班牙防线的设置过于靠近海岸线,火炮的数目和威力又占不了优势,这就导致守军一方陷入了极大的被动之中。部署在防线上的数百名步兵除了搬运弹药之外就没有别的用场,反而不时会因为海汉舰炮的无差别轰击而出现小规模伤亡。这其实都还并非最糟糕的,真正让火线上的西班牙军官们感到不安的是,他们事前所准备的弹药基数不大,仅仅打了数轮之后就已经所剩无几。如果海汉人继续以目前的战法展开炮击,那么防线上的火炮大概等不到全部被敌军的炮弹摧毁,自己就会先打光弹药失去战斗能力了。 军官们唯一所能庆幸的是,海上的敌军并不知道己方的状况已经如此糟糕,否则他们肯定会节约一些弹药,提前派遣步兵登陆。 军官们只能派人将这个坏消息送回城内,而阿尔卡拉索所能做的,就是派人从城里送出更多的弹药——现在也别考虑之后守城的事了,先尽量阻止海汉军登陆再说。 正文 819.第819章 压制 “让铁匠铺的家伙动作麻利点,现在是战争期间,不要跟我说什么做不到!”阿尔卡拉索气急败坏地吼道:“谁不遵守命令就给我抓起来!” 萨尔瓦多城库存弹药储备不足,这会导致目前守军在防线上所取得的优势无法持续太久,阿尔卡拉索心急之余,也只有下令集中全城的铁器,现铸炮弹。这个命令一下,城内自然是一片鸡飞狗跳的混乱场面。有想借着这机会浑水摸鱼发国难财的,也有不愿牺牲个人利益交出家中铁器的。而城里唯一的铁匠铺目前只有学徒没有师傅,遇到这种突发状况更是手忙脚乱,进度缓慢。 这种临时抱佛脚的举措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阿尔卡拉索也不敢细想了,眼下撑一刻算一刻,要是炮弹打完海汉人还没有撤退的迹象,那大伙儿可能就得琢磨琢磨其他的解决方式了。不过在想办法筹集更多弹药的同时,阿尔卡拉索也没忘记给城外的部队下令,让他们放慢炮击的频率,甚至可以考虑把海汉人放上岸了再打。 “开什么玩笑!”前线指挥官对于阿尔卡拉索命人传来的建议嗤之以鼻,刚才的一通炮战已经让守军充分认识到了海汉军在远程武器性能方面的优势,人家的舰炮比自家的岸防炮还厉害,只是吃亏在海上波浪起伏无法保持稳定的瞄准而已。这要是放了海汉军上岸,那自家的炮位恐怕很快就会被对方的火炮给一一点名了。 当然了,指挥官也意识到了弹药存量已经不多,这炮击频率必须要放慢才行了。但这样就意味着海汉的战船能够更加肆无忌惮地从海上开火,打击海岸上数目有限的岸防火炮。 半小时之后,在海上转了一圈的海汉舰队再次杀回了社寮岛海岸,对着西班牙人的防线进行了第二轮的炮击。而这次西班牙人的反击就明显比刚开战时稀疏多了,给海汉所造成的麻烦也要小了许多。 “西班牙人在干嘛?”高桥南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不过他一时间并没有想到对方这种变化的真正原因。 虽然没有非常明确的战果统计,但高桥南断定对方防线上目前至少还有三分之二的火炮能够正常作战,而目前这有一炮无一炮的反击着实有点不太正常。以目前这样的炮击频率和密度,特战营完全可以直接实施登陆,但高桥南还是有些担心对手是有什么阴招,说不定就是希望海汉军发动登陆然后半渡而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才开战没多久,西班牙人就不得不谨慎地对有限的弹药规划使用量了。 如果是以前,高桥南或许会冒这个风险发动攻势,但此次出征之前,钱天敦特地叮嘱过他,这次独立指挥攻打台北地区的战役,一定要稳妥为先,如果有拿不稳的地方,直接以力破之,不需要用人命去冒险。想到这里,高桥南下令继续实施目前的战术,打算用炮火尽可能将岸上的防线摧垮之后再实施登陆。当然了,他还是下令船体更为坚固的探险级战船可以突前到更接近岸边的地方,以缩短射击距离,增加对海岸守军的压力。 在舰队进一步抵近海岸线之后,果然命中率也稍有提升,第二轮炮击中有多发炮弹直接命中西班牙人的防线,并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杀伤效果。对于被动挨打的西班牙步兵来说,目前被动的局势是他们过去几年中从未遇到过的,本地的土著部落就不用说了,即便是当初与荷兰人发生武装冲突,也没有这样单方面地挨过打。 但西班牙军迫于弹药吃紧,也的确不能再使用最初的对轰战术了,只能咬着牙承受海汉舰炮持续不断的轰击。他们目前就只能指望海汉军的弹药储备也同样有限,打完之后就自行撤离这里。 当然了,这仅仅只是西班牙人迫于无奈的妄想而已,海汉军非但没有顾虑弹药的消耗,高桥南在发现岸防火力反击无力的状况之后,索性就下令探险级的战船驻留岸边实施炮击,同时让运兵船慢慢靠向海岸,准备正式登陆。 中午一点,两艘运兵船在四艘探险级战船的掩护下靠近岸边的码头,开始实施登陆。而西班牙防线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主动,十个炮位中有一半已经哑火,部署在防线上的步兵也已经有将近三分之一失去了战斗力,能够进行的反击力度也远不如刚开战的时候。不过西班牙人的战斗意志并没有瓦解,城内没有下达后撤的命令,他们还是会继续坚守在这唯一一道城外防线上。 孙真有幸成为了第一批踏上社寮岛的海汉士兵,不过面对百米外敌军防线上射来的流弹,他根本顾不上为这个荣誉感到兴奋。在排长的大声呼喝之下,登陆上岸的步兵们分散开来,并用猫着腰的姿势向前迂回行进。这种作战方式与其他海汉陆军部队所采用的结阵轮转射击战术完全不同,是钱天敦专门为特战营所设计的战术。虽然一些战士认为这样的姿态太猥琐不够威风,但实战效果告诉他们,首长的决定依然是一如既往地英明。这种看似猥琐又混乱的战场行进方式,却能有效降低敌军火枪的命中率。 西班牙人的防线上压力已经非常大,他们原本认为只要有简易的防御工事就能阻挡敌军步兵登陆,但此时才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打算在登陆后重新集结队伍,结成常规的火枪兵阵型再发动进攻。这样一来,守军原定在敌军集结时使用排枪攻击的战术就基本落空了,而在百米距离上对着稀疏的散兵开火,绝大部分弹药都是被白白浪费掉。 剩下的几门火炮已经难以对海汉军形成足够的威慑,海汉舰队甚至干脆就肆无忌惮地在港口处下锚,让舰炮能够在更稳定的状态下射击,从而增强命中率。目前双方还在作战中的火炮数目差距已经拉大到接近十比一,在这样的状况下别说发挥战斗力了,仅存的几门火炮被逐一集火点名也已经进入倒计时。 在第一个步兵连完成登陆的同时,舰炮的集火击中了守军防线上一处炮位旁的火药桶,剧烈的爆炸将炮位上的六名炮手连同火炮一起掀飞出去,这终于导致了防线守军的心理出现崩盘。一部分士兵不顾军官气急败坏的呵斥,开始掉头退向城内。而部分防线出现的溃逃很快就引发了连锁反应,越来越多的士兵发现了己方的防线已经无力招架敌军的炮火攻击,再不撤离这个危险地带,等仅存的几个炮位被清理完之后,步兵就彻底暴露在敌军炮火之下了。 “西班牙人怂了啊!”高桥南从望远镜里确认这一幕之后,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当然不会怀疑自家部队拿下这道防线的能力,不过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损失和消耗过大,那也势必会影响到之后的攻城战。但截止目前,不管是弹药消耗还是人员伤亡,都还远远低于高桥南的预期,因为他原本准备对付的,是已经接到消息并做好充分备战的对手。虽然发动攻势之前因为天气原因耽搁了两天,但同样遭受到天气影响的西班牙人也没能利用上这两天的时间,布置的防线仅仅支撑了半天多点就告破了。 而同一时间,在城头观战的西班牙统帅阿尔卡拉索却是暴跳如雷:“这帮可耻的逃兵!叛国者!我要以萨尔瓦多城长官的名义把这些懦夫送上绞刑架!” 当然了,阿尔卡拉索的怒气也仅仅只能停留在口头上而已,萨尔瓦多城的兵力本就有限,在这个战事不利的节骨眼上大批处罚逃兵,极有可能会加速城内武装部队抵抗意志的崩溃。如果他真要把这些从城外防线溃逃下来的士兵送上绞刑架,那无疑就是在逼迫他们阵前反水了。 “费尔南德斯和他的部下在哪里?海汉人都登陆了,为什么他还没有率部出击?他到底在等什么!”几乎要陷入绝望的阿尔卡拉索已经有点慌不择路,甚至将拯救萨尔瓦多城的希望放在了海上的三艘武装帆船上。 费尔南德斯当然也注意到了海汉军发起了登陆行动,但他不敢在对方的监视下轻举妄动。他知道只要自己这三艘船敢驶近社寮岛,在远处海面上监视自己的三艘海汉战船立刻就会包抄自己的后路。他在海上观战了半天,对于海汉战船的火力输出已经有了一个比较明确的认识,也清楚自己指挥的三条船绝不是海汉舰队的对手。要是贸然进入战场,到时候被对方前后夹攻,那就算不死也得要脱层皮了。 眼见海汉军依靠强大的舰载火力输出摧垮了己方原本以为至少可以支撑三五天的海岸防线,费尔南德斯就更不敢指挥部属进入战场了。如果说刚才海汉军的舰载火力都集中在打击海岸防线上,那么现在他们已经有余力把注意力放回到海面上来了。这种时候再硬着头皮往上凑,那基本就是在找死了。 费尔南德斯虽然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徒,但也绝非看不清战场形势的莽夫。战争虽然仅仅只进行了半日,但他已经感受到了海汉军的压倒性优势。到了这个时候,费尔南德斯才明白为什么葡萄牙人和荷兰人在海汉手下吃了亏之后都闷声不响,想必也是遭受了类似这样的压倒性打击。公布出来实在太丢脸,对此保密却有可能会借助海汉的力量坑到其他不知情的势力——比如此时此刻的西班牙人。 费尔南德斯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远东地区会在突然之间冒出来海汉这么一支武装势力,其战斗力居然如此强横。当然了,如果是西班牙皇家舰队的主力在此,要正面怼掉海汉人的这支舰队并不是太大问题,但眼下己方就这么三条船,别说狙击敌军的登陆行动,就连想靠近骚扰一下都很难实现。如果他知道阿尔卡拉索正在热切地期盼他的武装船队能够为萨尔瓦多城解困,那他大概真的会对阿尔卡拉索说一句“想太多”。 在打垮守军的海岸防线之后,海汉军反倒是放慢了进攻的节奏,开始在近岸处修筑滩头阵地,将重型武器和弹药一一卸载到岸上。萨尔瓦多城就在码头以西约一公里的地方,只要切断了水路,攻打这座城堡真是有瓮中捉鳖的味道。高桥南此时的任务并没有明确的时间限制,钱天敦对他的要求就是一个稳字,哪怕慢点都行,绝不能在第一次独立指挥战役级任务的时候出岔子。 既然是稳字当头,高桥南自然是要按照陆军的正规攻城战步骤来一步步实施。尽管特战营所擅长的作战环境中并不包括正面战场上硬碰硬的攻城战,但这并不表示特战营不会打攻城战,只是以往军方高层不太会将此类任务交给特战营这支主打山地丛林野战的王牌部队来完成。这次攻打台北地区居然要完成对两处武装据点的攻击,这对于特战营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前面在淡水河口拿下圣多明哥城并没有费太大的气力,特战营完美地执行了外围设伏围捕守军信使,狙击守军将领促成投降等任务。萨尔瓦多城的城防比圣多明哥城更为完善坚固,攻城的难度也要明显大得多——当然这是未将守军弹药吃紧的状况考虑进去的结论,否则高桥南很可能会改变战略,加快对萨尔瓦多城的进攻速度。 在守军提心吊胆的观望中,海汉民团在这天剩下的时间里没有再向萨尔瓦多城发动攻势,一直默默地在往岸上输送各种作战物资。当天傍晚时分,城头上的观察者注意到码头上出现了格斯曼所声称的巨型攻城炮,这对于守军而言无疑又是一个噩耗。 正文 820.第820章 形势所迫 西班牙作为这个时代的老牌殖民帝国,在全世界各地跟当地土著打过大大小小仗不计其数,绝大多数时候都能够依靠先进的军队体系、战术安排和武器装备获得压倒性的优势。虽说偶尔也会因为兵力上的劣势遭受围攻,但极少会出现土著人攻陷西班牙殖民据点这样的状况发生。即便是与西班牙在全球展开殖民竞争的其他欧洲国家,也很难在西班牙人手底下讨得了好。 但海汉的出现显然是一个特例,这支从天而降的势力有着完备的军事体制,先进的武器制造能力,以及日渐暴露的出来的殖民野心,绝对不是一个可以等闲视之的对手。当然了,先于西班牙跟海汉打交道的葡萄牙人和荷兰人并没有将这个事实公诸于众,以至于这次台北地区的西班牙殖民者们对海汉的威胁程度估计不足,一交手就处处受制,圣多明哥城甚至连有效的抵抗都还没完全展开,就在对方的多种套路逼迫之下选择了弃城投降。 假如西班牙人能够提前一段时间对海汉人的真实实力和近期动向作深入了解,那么阿尔卡拉索等人肯定会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并提前为防范海汉人的主动发难进行相应的战备。不管是淡水河口还是鸡笼港,如果能够提前一个月开始做准备,今时今日也不会在战场上陷入如此被动。 不过可惜的是,但他们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海汉人已经带着舰队和攻城大炮兵临城下,根本就没给他们留出备战的时间。而海汉人在交战期间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快要让他们感到绝望了。在海汉舰队的封锁之下,海上的费尔南德斯和他的帆船显然是出不了什么力了,不得已之下,阿尔卡拉索只能立刻召集了城中的几名高级军官,向他们征询下一步的应对策略。 “先生们,我们现在必须要想办法阻止海汉人在城外部署火炮阵地。想必各位也都看到了,这帮东方野蛮人居然还有攻城大炮!如果这些武器不是用来吓唬人的样子货,那恐怕我们就要面临一场大麻烦了。现在海上陆上的退路都被敌军切断了,大家都好好想想,还有什么退敌之法可以用用,留给我们反击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阿尔卡拉索虽然平时对这些军官们没什么好声气,但此时正是需要让他们去拼命的时候,不得不放低了自己的姿态,尽可能和颜悦色地让军官们再想想办法。 “大人,我们应该现实一点了,现在的问题不是如何击退敌人,而是如何在城破之前尽可能多地对敌军造成杀伤——如果我们真打算与萨尔瓦多城共存亡的话。”接话的人是负责指挥炮兵的罗斯上尉,一位已经年近五旬的老军官。他曾在欧洲战场上为西班牙军战斗过数年,直到有一次身受重伤,伤愈之后也无法继续冲锋陷阵,最后他选择来远东为殖民地当局效力,毕竟在这里所能拿到的薪酬要比他的伤兵退役金高得多,勉强能维持过得去的体面生活。 像罗斯这样的老兵,对于战争并没有什么畏惧感,马革裹尸对他们而言就是最正常不过的宿命,如果阿尔卡拉索决定要抵抗到底,与萨尔瓦多城共存亡,那他的确会毫不犹豫地执行这样的命令,率领自己的部下战斗到最后一刻。当然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打与不打那么简单,作为一名军人,他知道自己该过问什么,不该过问什么,所以阿尔卡拉索征求他的意见,他也并没有把话完全说绝,留下了一定的回转余地。 “你认为我们不可能守住这个城堡了?”阿尔卡拉索虽然问话之前就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听到军方的人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心理上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他虽然也很想要击败来犯的海汉人,但如果要为此付出玉石俱焚的代价,甚至付出这样的代价之后依然无法改变西班牙一方落败的结局,那或许真得考虑一下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了。 “大人,坦白的说……这支军队和我们以往遇到过的东方军队都不太一样,他们使用的武器和战术都是我们前所未见的,或许像马尼拉这样的坚城可以抵御他们的攻势,但以萨尔瓦多城的条件,真的很难阻挡他们的炮火。”罗斯顿了顿,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最理想的结果,我们或许能在城破之前给他们造成百人左右的杀伤,但这些东方人会不会因此而在城破之后处死战俘就难说了。” 阿尔卡拉索默默地咽下了一口唾沫,他可不想把自己的性命葬送在远东的荒岛上。就算之后马尼拉当局能够给他追认战功,但想想自己的家人今后必须面对无人当家的处境,他就不自觉地打起了退堂鼓。 此时他不禁想起了在此之前沦陷的圣多明哥城,最后时刻放弃抵抗弃城投降的格斯曼不仅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而且将城中军队和民众的性命也一并保全下来,这一方面固然是格斯曼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另一方面也说明海汉军并没有对西班牙人赶尽杀绝的意图,他们发动战争的目的似乎仅仅只是为了把西班牙人赶出这片地区——就如同他们宣称的那样,要将这片区域纳入到海汉的治下。 与格斯曼一样,阿尔卡拉索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海汉会对这片地区如此看重。西班牙人已经在这里待了七年,到现在为止都没办法完全实现自给自足,一定程度上还得依赖马尼拉定期送来的物资补给。如果不是西班牙与朝鲜、日本、琉球等国之间的贸易还能稍稍有些油水,多少能补贴一些台北殖民地的日常运行费用,如果不是考虑到对荷兰人进行战略牵制,马尼拉当局恐怕早就已经下令撤裁台北殖民区了。 但阿尔卡拉索能被任命为这里的行政长官,头脑也不傻,海汉既然能够在短短几年中不声不响地发展出如此强大的军事实力,就说明这帮人绝对不会在没有价值的地方浪费时间。如果这里真的像自己认为的那样贫瘠,那海汉人不惜发动战争来抢夺区域控制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唯一想不通的,就是这其中的关键,他相信只要弄清海汉的真实意图,很多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 可惜的是海汉人并没有打算留下太多谈判的空间,按照格斯曼所说,海汉人唯一接受的谈判条件就是投降并放弃对这一地区归属权的任何要求。这就意味着阿尔卡拉索与对方几乎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除非守军能够用自己的实力让海汉人在一定程度上妥协,但现在看来做到这一点的难度也非常大,城外防线的抵抗不力已经证明了双方实力的差距,即便将这个阵地转移到萨尔瓦多城的城墙内外,似乎也还是看不到形势逆转的希望。 罗斯算得上是本地最资深的军官,他的看法基本就可以代表军方的态度了——军方不看好这场战争的结果,但还是将最终的选择权交给阿尔卡拉索来做出决定。 “我想我们应该……嗯,再花一点点时间进行慎重的考虑。”阿尔卡拉索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说出“投降”这个词。 投降容易,战败的锅却不好背,圣多明哥城选择投降,毕竟当地驻军数量太少,城防强度又不够,也算是有情可原之举,再加上保住了全城上下的性命,又有鸡笼港这条退路,格斯曼所需背负的责任不大。但萨尔瓦多城已经是西班牙在台湾岛的最后一处殖民据点,退无可退,再投降就只能直接退回吕宋岛的马尼拉城了。那就意味着西班牙在这六七年间的经营完全失败,一切都又回到了当初的——不,甚至还不如当初,毕竟西班牙人踏足台北地区的时候,这一地区可没有海汉这么强大的武装。 即便投降能够保全这里的西班牙人性命,回到马尼拉之后也未必能够让当局放弃追究责任。如果高层将台北殖民地失陷的原因归结于阿尔卡拉索的应对不力、指挥有误,那他后半辈子也就别想有什么安逸生活可过了。 阿尔卡拉索一直考虑到半夜,都没能下定决心作出抉择,直到快要天明时才抵不住困乏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他是被城外传来的隆隆炮声所惊醒的。 “发生了什么事?海汉人开始攻城了?”阿尔卡拉索慌忙翻身起来,大声问道。 卫兵也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阿尔卡拉索只能让其赶紧去打听消息。片刻卫兵回来报告,是海汉人在城外试炮,并没有展开正式的攻城行动。 “试炮?”阿尔卡拉索听到这个答案也只能苦笑了。很显然海汉军的火炮已经部署到位,试炮的目的就是在校准射程和目标了。等试炮结束,大概就是海汉军发动攻城的时候了。 这个时候阿尔卡拉索自然也没法再安心继续睡下去了,赶紧起床披挂整齐,将不远万里从国内带过来的一套轻盔一件件穿上,然后骑马前往城墙督战。 “大人,情况可能比我们昨天预计的更糟。”罗斯上尉一脸阴沉地向他报告道:“海汉人在城外部署了大约二十门火炮,其中有四门巨炮,估计是用来轰击我们的城门和城墙脆弱地段。虽然我们已经堵住了城门,但刚才海汉人试炮的时候,却是以正面的城墙为打击目标。” 罗斯一边说一边指向了城头:“他们试炮的时候就已经击中了城垛,炮弹很轻松就在城头开了一个大缺口出来……” 说话间阿尔卡拉索已经看到了罗斯所说的炮弹,如同一个大西瓜一般,看个头应该是四五十磅重的炮弹。这玩意儿的威力可想而知,如果是土坯城墙,不消几发就能打出崩塌的效果,萨尔瓦多城虽然在土坯城墙外层包裹了墙砖,但较为单薄的城垛肯定是承受不住这种巨炮的轰击。 阿尔卡拉索还算镇静,看过炮弹之后主动询问罗斯是否能够上到城头看看外面的情形。 罗斯应道:“上去是没什么问题,但请大人千万不要在垛口露出身体。据格斯曼大人介绍,海汉人似乎掌握了某种能让火枪在较远距离上命中目标的特殊技巧,驻守圣多明哥城的洛佩斯上尉就是因为一时疏忽在垛口探出了身子,被海汉人抓住机会用火枪从远处射杀的。” 阿尔卡拉索强笑道:“谢谢你的提醒,罗斯上尉,我会小心的。” 上到城墙之后,阿尔卡拉索果然按照罗斯的指挥,猫着腰弓着身子,尽可能避免直接出现在敌军的视野之中。城墙上的一处垛口已经只剩下了城垛的残垣断壁,旁边甚至还有一滩没有完全干涸的血迹,看样子海汉炮弹命中此处的时候,所造成的损失可不仅仅只有城垛而已。 阿尔卡拉索没有开口询问这个倒霉鬼的下场如何,他选择了距离被击中的地方大约五六米的另一处垛口,小心翼翼地向外张望。 无需使用望远镜,阿尔卡拉索就能看到城外呈弧形分布的炮位,与城墙的距离大约都在300米上下。城防火炮的射程倒是有这么远,但命中率就低得可怜了。而海汉人竟然在试炮的时候就已经击中城垛,很显然他们的火炮拥有极高的命中率,并且在射程上毫不吃亏。 “如果不计较弹药的消耗,我们的火炮能跟他们拼一拼吗?”阿尔卡拉索抱着侥幸的心理向罗斯询问道。 “当然能。”罗斯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不过没等阿尔卡拉索高兴起来,罗斯又补充了一句:“但我们大概会输得很惨,即便我们打光城内的弹药,也不见得能够摧毁城外的这些炮位。” 正文 821.第821章 但尽人事 以此时远东地区国家的一般武装水平来衡量,萨尔瓦多城的城防火炮数目绝对算得上是坚城标准,对付普通战事绰绰有余。如果是明军这种水平的敌人来攻,萨尔瓦多城即便处于兵力劣势,也不会担心对方能够攻破城防,毕竟双方在武器装备方面存在着无法逾越的差距。但换了海汉这个对手,双方实力对比一下子就调了个,原本占优的西班牙立刻就变成了弱势的一方,这样的心理落差也着实让人难以接受。 虽然阿尔卡拉索也知道罗斯说的是大实话,但要就这么降了,他也确实没法在回到马尼拉之后跟上面交代。他昨晚犹豫了这么久,其实已经是想清楚了,无论如何,至少要打一场才行的。说得难听点,吃了败仗回去肯定是要卖苦情的,但如果不死一些人,那还怎么跟马尼拉的大人物们卖苦情? “罗斯上尉!”回到城墙下之后,阿尔卡拉索向罗斯下达了作战指令:“我命令你指挥城防部队,在敌军攻城期间予以还击。虽然我们的弹药储备已经很有限了,但绝不能因此而丢掉西班牙王国的荣光!” “大人,您的意思是……要死战到底吗?”罗斯还是很谨慎地追问了一句,毕竟这很有可能关系到全城人的性命安危。 阿尔卡拉索干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即便打不过海汉人,我们也要输得体面一点。” 这下罗斯就心领神会了,点点头应道:“大人,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上午十时,以四门攻城炮为首的海汉火炮毫无征兆地发动了攻击,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一枚枚炮弹从城外的火炮阵地飞向城头。高桥南并没有试图要在此之前实施劝降之类的措施,他内心深处并不希望敌军投降,至少不是在开战之前就投降,因为这样就没法让特战营利用实战来演练攻城战战术了。同时他私心也很想见识一下,军工部门制造的这种大型攻城炮究竟有多大的威力,毕竟把这玩意儿运来运去也费了不少周折,要是不在战场上用一用,高桥南总觉得有点可惜。 沉重的炮弹带着巨大的动能撞上城墙,打得外层包裹的墙砖碎渣横飞。尽管萨尔瓦多城比起圣多明哥城的城墙多了这么一层防护,但也仅仅只是对12磅以下的炮弹有明显的抵御作用。至于海汉投入到攻城中的48磅重炮,几乎每一发击中城墙的炮弹都会砸毁一大片的墙砖,在墙面上留下深深的凹痕。 城墙上的守军对此就更是感同身受了,每当有攻城炮的炮弹击中他们脚下的城墙,所传来的振动都如同地震一般。尽管炮手们还在哆哆嗦嗦地坚持着进行反击,但他们的精力或许已经更多地放在了如何能在炮战中保住自己的性命,而不是尽快击中城外的目标了。虽然不断有城头上的火炮在发射炮弹,但落点却几乎都偏离目标很远,并不足以对城外的敌军形成威胁。 高桥南此时的心情已经基本放松下来,久经战阵的他自然能够看得出西班牙人的反击力度不强,甚至难以干扰到己方的炮兵作战。而己方攻城炮的打击效果似乎比预计的还更好一些,几轮炮击下来,萨尔瓦多城正面城墙上已经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损毁,木制城门也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露出了其后用来堆砌堵住通道的石块。 高桥南也不用担心弹药不够用这种事,这四门大口径攻城炮,总共配备了四百枚弹药,足以硬生生地把正面城墙轰塌了。这还没包括其他口径的火炮,如果城里的西班牙人打算顽抗到底,那高桥南也不会吝啬用炮弹教会他们做人的道理。 在这个四面环水的海岛上,西班牙人连退路都没有,尽管他们还有三条船在附近的海面上来回游荡,但在海汉舰队的密切监视之下,这三条武装帆船根本就不敢接近社寮岛,就更别提接应岛上的人撤离了。如果他们不小心一点,很可能还会被海汉舰队在海上包抄,彻底失去脱离战场的机会。 至于说西班牙人的援军,那就更不用担心了,他们最近的基地都在千里之外,就算现在南下报信,等援军赶来的时候这里的战事早就已经结束了,说不定附近的矿区都已经开始采挖了。到时候海汉作为守方,那可不会像西班牙人现在这么狼狈了,可以好好教教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岸防炮。 炮战一直持续到下午时分,萨尔瓦多城正面城墙的城垛有三分之二都已经被炮弹击毁,这使得原本依靠城垛作为掩体的数个炮位都暴露在外,难以再有效地避开城外的炮火打击。在持续近三个小时的炮战中,守军已经失去了城头上的十二门炮和三十多名炮手。而他们的战绩仅仅只是摧毁了攻方的一门火炮,造成的伤亡也有足足十倍的差距。如果不是海汉军主动停战,守军的损失或许还将进一步加大。 “罗斯上尉,我们现在的状况还能撑多久?明天能撑过去吗?”城内一脸疲乏的阿尔卡拉索再次向罗斯征求意见。他今天虽然没有直接上到城头督战,但一直都待在城墙下没有离开过,对于海汉人的攻势和己方的损失状况也有比较直观的认识,但他还是需要再征求一下专业人士的意见,以避免自己对当前形势可能产生的误判。 “大人,我们目前还有七门火炮可以继续作战,但问题在于我们的弹药库存的确不多了。如果要保持今天的射击频率,那么我们在明天太阳下山之前就会消耗完所有的弹药。”罗斯很直接地向阿尔卡拉索说明了当前的情况,如果用一个字概括,那就是“惨”。 “能再撑一天也行,至少也能有个交代了……”阿尔卡拉索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如果太快丢了城池,那未免会显得守军太无能,只要多撑个一两天,至少还能编出一点“守军浴血奋战,最终无法力敌才选择保存实力”之类的说法。 “大人,这只是考虑到我们自身的状况,如果敌军继续集中火力攻击城墙和城门通道,或许我们会熬不过明天中午。”罗斯却没有让阿尔卡拉索得到放松的机会,他所补充的这个信息让萨尔瓦多城的长官大人再次皱起了眉头。 毫无疑问,经过这两天的交战,所有人都看明白了双方实力所存在的差距,城防被海汉军攻破仅仅只是时间问题,而如果要保全性命并且体面地离开这里,选择一个合适的投降时机就非常重要了。 而同一时刻的海汉阵营中,高桥南和手下的军官们对于战局形势的判断倒是与罗斯有着惊人的一致。炮兵部队的指挥官认为最多再有半天时间,就可以摧垮已经破损严重的正面城墙了。只要城墙一倒,守军立刻就会陷入无险可守的境地。换句话说,明天日落之前,或许海汉军就可以攻占西班牙人在台湾的最后一处堡垒了,这速度甚至比攻打圣多明哥城时还要更快。 当然了,在攻打圣多明哥城期间,攻城炮并没有真正派上用场,海汉军运用了智取的策略逼迫城内守军投降,但为此也花费了更多的作战时间。而攻打萨尔瓦多城从登陆之前就使用火炮优势压制对手,登陆后第一时间在战场上投入了攻城炮,进一步加大了海汉在远程打击火力上的优势。仅仅两天时间,就已经基本确立了海汉军在此次交战中的绝对优势。 “你们认为西班牙人会投降吗?”在讨论的最后阶段,高桥南向军官们提出了这个问题。 绝大多数军官都认为西班牙人会在确认无法取胜后选择投降,主动投降至少还能谈谈条件,比如说要求海汉军保障他们的安全等等,如果等城破之后再降,那就只能享受战俘待遇了。圣多明哥城的守军很识时务地选择了投降献城,萨尔瓦多城的西班牙人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铁匠何塞曾经在口供中提到过,萨尔瓦多城的西班牙长官阿尔卡拉索是一个贪图小便宜的家伙,而这样的人往往也会在关键时刻贪生怕死,以保全自己的利益为优先选择。 提到何塞,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口供的确给海汉军的备战提供了很有实际作用的参考,萨尔瓦多城正面城墙的薄弱地段,城墙上的炮位,部署的火炮数目、性能,甚至是火炮的大致寿命,都由何塞提供了详尽的信息。这样一来,海汉军在发动炮火攻势的时候,打击目标和所用的手段都具有更强的针对性,也就难怪守军的城防似乎显得不堪一击了。 当然了,阿尔卡拉索做梦也想不到,萨尔瓦多城最为重要的军事机密竟然是失踪多日的铁匠何塞所出卖的。而这些信息也大大地加快了海汉军攻陷这里的时间,否则就算是海汉军在实力上明显占优,也不太可能仅用两天时间就达到现在的效果。 开战第三天早上,守军绝望地发现原本在海上还能看到帆影的三艘武装帆船已经消失不见,看样子应该是趁夜溜走了。虽然明知这三艘船就算留在这里也对改变战局无用,而且很有可能会被海汉军抄后路夹攻,但这三艘船的离开却无疑是抽走了守军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使其心理逐渐滑向崩溃的边缘。 高桥南继续采用昨天的战术,使用火炮进行远程打击。他没有急于投入步兵,打算将城墙轰开之后再让步兵入城厮杀。 不过这个计划并没有能够顺利地得到实施,炮战仅仅进行了一个小时之后,城头上就打出了白旗宣布投降。虽然这对于海汉而言算一个好消息,但对于在岸边集结等了两天的特战营士兵们来说,却是一个令人有些泄气的消息。这意味着士兵们在攻打萨尔瓦多城的过程当中似乎又只是打了个酱油,并没有立下什么实际的战功。经历过若干次战斗的老兵们还好,但怀着激情进入战场的新兵们对于这种状况却很是失望。 很快城内就派出了使者来海汉营中和谈,这使者倒也不是什么陌生面孔,就是前几天刚从淡水河口的圣多明哥城脱身的格斯曼。作为城中为数不多跟海汉人直接打过交道,又拥有足够决断权限的管理人员,格斯曼便被委以重任,出城谈判停战条件。 有了前一次的接触经验,格斯曼似乎也变得轻车熟路起来,一上来便直接切入主题,要求海汉军在保证城内人员的性命安全,并且不得以战俘之类的理由扣押西班牙一方的任何人员。 但这次海汉人可就没前次那么好打发了,高桥南笑着拒绝了格斯曼的提议:“你们的几艘大船都已经跑路了,就算全体放行,你们又能往哪里走?” 格斯曼故作镇静道:“附近海岸上还有一些捕鱼船,我们可以征用。” 高桥南道:“不如这样,我给你们安排条船,你们先派人南下报信,让马尼拉派船来这边接人。在此期间,留在这里的俘虏由我们代为看管,你认为怎么样?” 格斯曼可不是头脑简单的家伙,听完之后自然便想到高桥南这么主动估计是另有深意。但他一时间也想不通高桥南的出发点是什么,当下便先点头赞同高桥蓝的主意。毕竟现实就是守军已经无法一次性撤离这里,只能先派人乘坐渔船南下报信,再由马尼拉派船北上接人。这过程虽然会折腾好些时日,但也的确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了。不过高桥南接下来所说的话,却是让格斯曼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考虑到代管俘虏人员的费用不菲,我们会象征性地收取一点战俘管理费用。标准也不高,就每天三千两白银吧!”高桥南说的时候非常轻松,仿佛三千两银子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数目而已。 正文 822.第822章 讨价还价 “你们这是在讹诈!”格斯曼愤怒地驳斥道:“你们不能这样对待西班牙王国的子民!” 如果按照高桥南所说,以每天三千两白银的标准收取“战俘管理费”那么即便马尼拉能够以最快速度派来船队接人,这一去一回至少也是二十天甚至一个月之后了,这么一笔巨额的费用由谁来付?马尼拉当局肯定不会为这些下等贱民、被放逐的罪犯、粗鲁的雇佣兵和愚昧的农民筹集这笔赎身费,接到这个消息之后很有可能干脆连船都不派了,直接放弃这些被扣下来的人质。对他们来说,每年都有数以千计的移民从欧洲奔赴远东,何必还要花大价钱从海汉人手里买回这些俘虏。 高桥南笑了笑道:“你是认为这个价格太高了?在这期间我们要给战俘供吃供住养着他们,总不可能白白倒贴吧?” 高桥南一上来就狮子大开口,其实也是给格斯曼留出了还价的空间。他吃准了格斯曼没办法在这个问题上过多跟自己纠缠,只要城里西班牙人想保住性命平安离开这里,那就必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行。其实为赎回战俘支付赎金,这在欧洲战场上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对于西班牙人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可接受。格斯曼的愤怒更多是来自于高桥南的喊价太离谱,而非这件事的性质本身。 “我对此表示理解,但阁下的要价实在太夸张了!”格斯曼强忍着怒气争辩道:“我方顶多只会接受为战俘一次性支付三千两白银的费用,超过这个数字就恕难从命了!” “一次性支付三千两也不是不可以,但只能带走那些非西班牙裔的人员。”高桥南不慌不忙地跟格斯曼打着官腔:“剩下的人就留在这里吧,什么时候钱付够了,什么时候就放人回马尼拉。” 格斯曼心道非西班牙裔的谁在乎,老子连一个铜板都不会出,这笔赎身费要赎的对象,可不就是西班牙人吗?等等,高桥南的这个说法,莫非是要将所有的西班牙人都扣留下来? “没错,也包括你,还有城里的阿尔卡拉索阁下在内。”仿佛是猜到了格斯曼的心思,高桥南自顾自地说明道:“你们作为人质都必须留下来,等马尼拉为你们付清费用之后,才能离开鸡笼港。当然,在此期间我们会负责你们的基本生活,不会让你们这些人形钱袋出岔子。” 格斯曼脸色大变,高桥南这口气,显然是想将包括官员在内的西班牙人全部扣下来,以便能向马尼拉当局勒索到他们想要得到的赎身费。如果是官员被扣下来,那马尼拉当局可能就没办法保持麻木的态度了,毕竟如果连台北殖民地的官员都放弃掉,那消息传开后很可能会影响到远东地区的其他殖民地官员的心态。 当然了,即便如此,马尼拉当局绝对不会同意高桥南报出的天价赎身费,格斯曼也很清楚鸡笼港这帮人的性命还值不了那么多钱,高桥南要是一意孤行,恐怕仍然拿不到他想要的这笔钱。 “将军阁下,其实我们也只是为马尼拉当局工作的普通人而已,并不是什么身份显赫的贵族,那些大人物不会把我们当回事的,如果想用我们的性命威胁马尼拉当局,我想阁下很可能会失望。”格斯曼尽可能保持冷静的语气劝说道:“我认为我们应该商量一个双方都能够接受的条件,以和平的方式解决目前的争端。” 高桥南故意沉吟了很长时间,直到格斯曼快要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道:“价钱也不是不能商量,但也得看到贵方的诚意才行。” 格斯曼听出高桥南有松口之意,赶紧接话道:“如果阁下可以让本地官员先行离开这里,那么我们可以赠予阁下一笔私人财富,数目嘛……”格斯曼想想了,咬咬牙道:“不会低于五千枚西班牙银币。” 高桥南干咳了一声道:“你大概是会错意了,这笔钱不是我私人要收,而是代表海汉执委会收的,我要是把这钱装进自己口袋,那只怕是有命拿钱,没命享受。” 格斯曼听完翻译之后,认为这只不过是高桥南跟自己讨价还价的一种伎俩,当下便又伸出一根手指道:“我再加一千枚银币!” 说实话这个数目着实也不算小了,以高桥南目前的军饷收入而言,他大概还需要十年才能挣出这笔钱,诱惑力的确不小。不过高桥南并不是一个贪图钱财的人,对他而言物质享受远没有战场上的纵横捭阖来得舒服,家产再多,对于长期生活在军营中的他来说也只是无用的数字。之前的圣多明哥城几乎没给海汉军带来什么像样的收益,如果在鸡笼港这边仍是两手空空,高桥南回去之后也很难有脸面向钱天敦交代。 反正执委会一向都会默认军方从战争受益中截留一部分充作军费,趁着西班牙人落败的机会狠狠地敲上一笔竹杠,多少也能补贴一下此次出征台北的军费开支。而这肯定也会被计入战功当中,上缴的财富越多,高桥南的战功也会越大,格斯曼的出价对他来说价值远远不及军委的嘉奖令。 “想第一批离开这里的人,每个人六千银币。其余的人在你们派船队来接的时候,一次性付清五万银币。”高桥南抬手阻止了格斯曼发言:“你不用再说了,这就是一口价,同意就尽快出城投降,如果不同意,那大家就打到底好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等我们攻破城防之后,那就没有再让你们讨价还价的余地,到时候你们一个银币都别想从这里带走了!” 格斯曼心里立刻盘算开来,除了阿尔卡拉索和自己之外,城中至少还有四五名要员必须要全身而退才行,六千一个,这算下来就得三四万银币,再加上后期的五万,这其实跟三千一天最后一次付完算下来也相差不了多少了。所不同的是如果想要尽快安全离开这里,就得先掏一笔钱给海汉人作为买路费,以萨尔瓦多城的经济状况,城里的银库估计能凑个两三千银币就不错了,这笔钱的大头肯定得自掏腰包了。 格斯曼在圣多明哥城当行政长官期间着实没有捞到太多的油水,要他一次拿出六千银币简直就是要命——他撤离圣多明哥城时带走的五口大箱子里装的金银珠宝,总价值也才不过四千银币左右,全部填进去都还有点不够。阿尔卡拉索的状况或许比自己稍好一些,但对他来说六千银币的赎身费也同样是一个不可接受的数目。 格斯曼脸上的苦涩难以掩饰:“将军阁下,你提出的条件太不实际了,圣多明哥城的状况,相信你也已经很了解了,这鸡笼港其实跟圣多明哥城也差不多的,无非就是居民稍微多一点,但财政上一直都是入不敷出,哪里凑得出来这么多钱!” 高桥南并没有理会他的苦情,抬头看着远方的天空不作回应。他可不是第一次在这种状况下与敌人进行谈判了,当初在安南作战的时候,南越官员中花钱赎身的人着实不少,也不乏有人一边无限喊苦一边乖乖掏钱的,见得多了之后,高桥南自然就对这些手段免疫了。如果格斯曼不识抬举,还想大幅压价,那高桥南也不想再浪费时间跟他谈下去了。反正等到城破之后,一切都尽归海汉所有,无非就是多费点手脚,多花点时间而已,之所以现在愿意坐下来跟对方谈判,主要还是考虑减少己方的人员伤亡。 格斯曼磨了半天,好说歹说说干了嘴皮,最终跟高桥南谈成了首批十个人四万银币的赎身费,并可以另行带走十名船员和随从。剩下的人则需等待马尼拉派船来接的时候,再付四万银币给海汉才能离开。当然马尼拉当局是否肯为被扣下这批人付出赎身费,那还要另说了。不过高桥南倒不是很在乎马尼拉是否会出第二笔赎身费,因为鸡笼港附近的矿藏开采所需的劳力绝不是小数目,这些被扣押在鸡笼港的战俘自然也不会闲着,在离开这里之前肯定会被征用为矿工,如果马尼拉不掏钱赎回他们,那大概就得在这里挖矿挖到死为止了。高桥南相信他们在此之前所能创造的价值,肯定会超过此时向西班牙人索要的赎身费数目。 虽然谈判结果不尽如人意,但至少谈出了一个海汉人可以接受的条件,格斯曼带着这个结果回到城中,并将过程详细告知了阿尔卡拉索。如同他想象的一样,阿尔卡拉索听完之后也极为愤怒——不是为了海汉人的傲慢,而是因为高桥南的要价太高,让他感到十分肉疼。 “这些该死的吸血鬼!他们竟然以这样无耻的方式掠夺我们的财富!我们应该跟他们战斗到底,一个铜板都不给他们!”阿尔卡拉索情绪十分激动地大声呵斥道:“格斯曼先生,你不应该答应海汉人的条件,他们这样做就是想要把我们先榨干再杀掉!” 格斯曼跟阿尔卡拉索在台北地区搭档了几年,自然也知道他秉性贪图钱财,对于这么大的一笔损失肯定难以接受。不过相比钱财,格斯曼可以确定阿尔卡拉索更害怕丢掉性命,其贪生怕死的程度一点也不亚于自己。别看他现在叫嚣得厉害,但如果真要在萨尔瓦多城做鱼死网破的挣扎,阿尔卡拉索恐怕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阿尔卡拉索先生,根据我之前在圣多明哥城跟他们打交道的经历,我认为海汉人还是比较守信的,至少他们答应过的条件都会做到,不会事到临头再出尔反尔。如果我们想要平安离开这里,我认为有必要认真考虑一下海汉人提出的条件。”格斯曼耐心地劝说道:“虽然我们必须要为此付出不菲的代价,但至少可以完好无损地离开这里。钱没了可以再赚,但命没了就找不回来了。” “你说的也有一点道理。”阿尔卡拉索果然立刻就坡下驴,顺着格斯曼的意思说道:“如果我们全部在这里战死,那就没有人把海汉人的所作所为带回马尼拉去警告大人物们了。我们不但要活着离开这里,而且还必须得把海汉人的情报信息都带回去,为以后的复仇之战做准备。” 格斯曼心道这里能不能全身而退都还没搞定,你就开始惦记复仇之战了,想的倒是挺远的。不过他也知道阿尔卡拉索这么说,仅仅只是为了要让自己的投降行为多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就算今后马尼拉当局要对海汉人展开复仇之战,带队的也绝不会是阿尔卡拉索这个吃了大败仗的鸡笼长官,搞不好大人物们根本就不会再让他参与到相关的事务中了。 “那么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先考虑好十个名额的分配,然后想想这笔钱该怎么进行分摊才对。”阿尔卡拉索演完戏之后,立刻便开始考虑更为现实的问题。四万银币着实不是一个小数目,阿尔卡拉索也不确定城里是否能凑出这个数目。而人员方面也同样需要慎重考虑,城内尚有数百西班牙人,谁能出钱,谁的身份比较重要,这都是让人很头疼的问题。 但城外的敌人并没有给阿尔卡拉索留下充足的时间去解决这些问题,他必须要在格斯曼归来后的三个小时之内规划好离开这里的人员名单,并且凑出海汉人所要求的四万银币赎身费,同时安抚好城内的军队和民众,让他们接受投降这个事实。无论是哪一件事,对于阿尔卡拉索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考验。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处理得不好,他都可能会受其影响,没办法安然离开这个地方。 正文 823.第823章 自由的代价 阿尔卡拉索的军事才能毫不出众,治理民政方面也没什么出色的表现,又是一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但他能够爬到现在的职位上,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的确是有自己的一套本事。短短两三个小时之内,他不但安排好了首批离开鸡笼港的十人名单,而且让其中的两名商人心甘情愿地出了赎身费的六成,另外八人只需分摊剩下的四成就行了。此外他还告知本地民众,已经与海汉人达成了和解协议,只需在这里耐心等待马尼拉派出船队接他们回去就行,至于西班牙一方需要为此所付出的赎身费却只字未提——他很清楚这事要是说出去,民众肯定会想到自己将被马尼拉当局抛弃,那样势必会有一场乱子,搞不好就得拖累到一个人都走不掉。 阿尔卡拉索紧赶慢赶,终于赶在海汉军规定的时限之前完成了准备。下午五时,守军打开了已经被轰得残缺不全的城门,守军指挥官罗斯出面宣布向海汉军投降。为了防止事情有变,两百名海汉战士先行入城,控制城头制高点和仅存的几门火炮,并对出城投降的西班牙守军队列进行严密监视。萨尔瓦多城可不比之前投降的圣多明哥城,那边只有两百来名武装人员,而这里的武装人员数目则多了好几倍,天知道西班牙人是不是真心实意的投降。 这次高桥南没有再矜持,亲自出面受降。看着人高马大的阿尔卡拉索在自己面前低头献上佩剑,高桥南心中的满足感真是无以复加。这一刻他想起了钱天敦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我选择来这个世界的理由,就是为了征服它!” 西班牙人曾经是钱天敦口中声称的“劲敌”之一,是西方世界中如同大明在东方一样的强大存在,但此时此刻,除了老老实实地向海汉投降之外,西班牙人已无第二条出路可以保住性命。高桥南在为完成使命而长出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深深为自己所在的这个群体感到骄傲。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这些所谓的强者在海汉武装面前,却都没有丝毫的优势可言。 “将军阁下,虽然我在此代表萨尔瓦多城向贵军投降,但这并不表示西班牙王国的态度。你们的不宣而战已经损害了西班牙王国的利益,在未来必将会招致战争报复!”尽管是投降的一方,阿尔卡拉索还是得端着架子把戏份做足,起码不能让海汉人当着自己的面太过得意忘形。 “谢谢你的提醒,我也很期待与贵军主力部队交手的那一天。”高桥南根本没有回避阿尔卡拉索的话,直愣愣地就给顶了回去:“另外记得提醒贵军的将领,提前准备好赎身费,我不会每次都有心情和时间去跟失败者讨价还价。” “哼!”阿尔卡拉索很想再反驳几句,但又害怕因此而激怒高桥南,到时候不放他们走可就麻烦了,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做了个手势,让手下人将准备好的几口箱子抬到高桥南面前:“这是阁下所要求的费用,价值四万银币的金银珠宝。” “清点一下。”高桥南的身份当然不会自己亲自去查验这笔钱,自然有军中专门负责清点财物的人员去做这件事。 萨尔瓦多城并不是什么繁荣的贸易港,城中保有的钱币数量比较有限,根本就凑不出高桥南所要求的四万银币,因此其中还夹杂了许多别的物件,比如银质的餐具、烛台、手工艺品,黄金打造的首饰、小装饰物和私人铸造的金条,各种质地不同的宝石、珍珠等等,甚至还有某富商私人收藏的大明、日本等国的名家字画。 这些东西估价就相对比较麻烦了,特别是某些市面上不太流通的艺术品,说它价值千金或者一文不值都行,其实际价值颇具争议性。光是清点、计算这些东西的价值,就又了花了快两个小时的时间,期间自然也少不了双方对物品价值的争议。最后算下来,海汉一方认为总价距离谈好的数目至少还差了一成。 这个结果上报到高桥南这里之后,他倒是不慌不忙地给急得焦头烂额的阿尔卡拉索出了个主意:“要不你们就少走一个人得了,我这边少收一成,正好。” 十个人的名额是阿尔卡拉索好不容易才安排下来的,少了哪一个都会有麻烦,他哪肯认这个账,连忙辩解道:“将军阁下,这些财物的价值的确值四万银币,我方已经很有诚意地缴械投降了,贵方现在故意在这个问题上刁难我们,未免有失信用。” 高桥南脸色一沉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就实打实数银币好了,数出四万,你们就可以走,差四千就扣一个人,差多少扣多少,免得你我争来争去浪费时间!” 阿尔卡拉索要是能凑得出四万银币,也就不用塞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进去充数了,而且如今是海汉人说了算,当下口气就软了下来:“将军阁下,其实这城里还有很多带不走的财物,比如我之前居住的官邸,去年才进行过翻修,一部分家具还是不远万里从西班牙运来的,内外配备了八名受过训练的南洋仆人,立刻就可以入住,保证不会让你失望。” 高桥南听了这个条件倒是有了兴趣,他所在意的并不是阿尔卡拉索的官邸,而是所谓的南洋仆人。因为钱天敦以前曾经对他提过,西班牙人在远东所盘踞的吕宋岛,岛上的女性土著经过培训之后都是极好的仆人。当然了,高桥南并不知道钱天敦所提及的情况并不是在这个时空中的事情,所谓的“菲佣”这个行业也是在20世纪70年代才开始出现。但只要是钱天敦所说,他都一向是奉为真理,这仆人也不是他想要自己留用,而是想送回澎湖去交给罗舞丹调教,让其照顾她与钱天敦的日常生活起居。 于是在阿尔卡拉索的软磨硬泡之下,高桥南终于还是松了口,同意以现有条件放行包括阿尔卡拉索在内的十名西班牙人先行离开鸡笼港。当然了,至于其他的西班牙移民、士兵和非西班牙裔人员,就只能暂时留在这里当俘虏,等待可能永远不会到来的西班牙船队。 阿尔卡拉索在出城谈判期间,对于海汉这个突然杀上门来的对手也有了更为清晰直观的认识。在阿尔卡拉索的记忆中,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地方的民兵有着如此统一的着装和武器,甚至还有强大到无法抵抗的火炮部队。这支武装显然是一支有着严密的组织和完善的指挥体系,职业程度极高的军队,而非他们自己对外宣称的民兵军事组织,很显然其领导人的心机颇深,试图以此来麻痹周边环境中的竞争者,而且也近乎完美地达到了这个目的——凡是曾与其为敌的国家,无一不是在战场上败给了海汉人,而在交手之前,没人能对于这支神秘势力的真正实力有一个正确的认识。 阿尔卡拉索不知道岛南边的荷兰人当初战败时是否像自己这么沮丧,后悔没有提前抓紧对海汉的情报收集工作,但他可以断定的是,荷兰人的处境大概也不会比自己好到哪里去。海汉人连这毫无出产的鸡笼港都不放过,想必荷兰人在南边修建的热兰遮城也难以幸免。 不过阿尔卡拉索的这个判断倒是有一点小小的失误,海汉在对台湾西海岸进行勘察之后,最终选择的落脚点是大员港以南的高雄港,而非直接攻打大员港。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判断失误,是因为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海汉人攻打台北的主要原因竟然是为了独占这里的珍贵矿藏。 西班牙人得到的交通工具是一艘排水量大约在七八十吨上下的渔船,对于养尊处优的贵人们来说,要乘坐这种条件简陋的小船一路南下前往马尼拉,着实不是一趟让人身心愉快的旅程。不过他们现在也没有条件挑三拣四,海汉人就给了这么一条船,乐不乐意都只有坐这条船走,否则就得留在这个生死未卜的地方听候海汉人的摆布。所以尽管这十名乘客上船的时候没有什么好脸色,但当水手们解缆升帆的时候,这几个花了大价钱买到自由的幸运儿还是悄悄地在胸前划了十字感谢上帝的保佑。 剩下的俘虏可就没那么好命了,他们被海汉士兵驱赶到一起,然后随机抽取十人一队,士兵拿专用的十人链铐将他们的左脚铐成一串。由于海汉军还没有来得及在这里修建专门的战俘营,而城内的监牢显然难以容纳下数量如此之多的囚徒,也只能暂时以这样的方式对战俘进行控制。稍后还将会对这些人员进行初步的甄别,将其中危险性较小的平民释放,让他们协助海汉军接收城池,打扫战场。当然了,所有西班牙裔的人员,不管是军人还是平民,暂时都只能得到接受囚犯的待遇。 高桥南并没有亲自指挥战俘的处理事宜,这种事对于特战营的老兵们来说已经驾轻就熟,无需再由他出面去操持。目前高桥南所在意的是另外两件事,一是对城内的财物进行清查点算,登记造册,二是开始布置之后本地的矿藏开发事宜——这也是执委会最为重视的一项任务。相比之下,特战营花了多长时间攻占鸡笼港,战损多少击毙俘虏多少,战后缴获了多少战利品,这些事情都是其次。钱天敦在部队出发前就提点过他,执委会只关心台北的矿什么时候可以开采,多快能见到受益,至于其他的细节都可以酌情自行处理。 “工业部的田首长什么时候到?”高桥南向自己的副官问道。 他所提到的田首长,便是工业部中负责矿业规划与开采的田叶友。在石碌铁矿投产之后,田叶友已经回到北部湾的黑土港休息了一段时间。据说他在下龙湾附近的某个海岛上建了别墅,将家搬到岛上,每日游泳垂钓,逗弄儿女,过得十分惬意。鉴于田叶友在工业方面为海汉做出的巨大贡献,执委会也特许他可以享受这种待遇,只在需要他出面工作的时候才会派船去当地接他出来。 鸡笼港金瓜石地区金矿的发掘开采工作,是执委会在1633年督办的重点项目,这对于目前摊子越铺越大,脚步越走越快的海汉来说,是一个极为重要的经济来源补充。因此在钱天敦的请战报告打到执委会以后,工业部这边立刻就下了调令,让田叶友立刻前往澎湖基地报道。 从北部湾前往澎湖,这个调动距离几乎是跨越了海汉控制区的东西两端,整个航程近千海里,着实不是一趟轻松的差事。田叶友从安南北部湾这边的海岛别墅出发的时候,高桥南也正好带着部队离开澎湖前往淡水。 不过田叶友的航程可不像特战营行军线路这么两点一线,他所乘坐的船在浮水洲岛歇了一晚,第二天在儋州停靠,跟工业部的人碰了头,领取了一部分特地从三亚送过来的探矿工具器材,然后通过琼州海峡,一路向东驶往香港,在当地又停留了一天,给负责在广东地区探矿的工作人员上了一天培训课,这才脱身前往澎湖。高桥南的部队开始攻打萨尔瓦多城的时候,田叶友才刚刚完成香港岛的工作,但按照日程安排,如无意外田叶友这个时候应该是已经到了澎湖了。 “刚接到澎湖基地发来的电文,田首长今早已经抵达澎湖,休整一天之后就会赶来鸡笼港。”副官立刻应道。 “明天一早,让二连前往目标地区进行勘察,要确保田首长达到当地的时候,不会有任何安全隐患,明白吗?”高桥南在黑土港待了几年,深知这位田首长的地位之高不容有丝毫意外,也是打了十二分精神准备迎接他的到来。 正文 824.第824章 金矿 从萨尔瓦多城所在的社寮岛沿海岸向东,大约二十多里之外的山地当中,便是让执委会垂涎已久的金瓜石地区了。原本这一地区是山地土著的势力范围,不过西班牙进驻鸡笼港之后,将方圆数十里内的土著部落都进行了清剿,除了有极少数投靠西班牙人之外,其他的绝大部分土著部落都迁入了深山内定居,而金瓜石这片宝地也就因此空了出来,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无主之地。 海汉对于这个地方的觊觎,其实可以一直追溯到穿越之前。当时还处于筹备期的穿越集团,就曾安排田叶友以旅游的名义,到金瓜石地区参观了新北市立黄金博物馆,以及一部分矿坑遗址,以此来辅助确认这片地区的金矿矿脉位置和大致的埋藏深度。不过穿越之后的头几年里海汉一直都在忙于埋头发展,触手暂时还伸不到台湾北部这么远的地方,因此田叶友提前数年所做的准备也一直没能派上用场。直到这次澎湖驻军主动出击,执委会才将这个尘封已久的矿业项目重新翻了出来,并委派田叶友亲自到台北鸡笼港主持初期的勘探开采工作。 虽然这片区域据说已经没有常住居民,但高桥南谨慎考虑,依然要求属下部队提前对这一地区进行清理,避免在田叶友到来时出现任何的问题。不过从社寮岛到金瓜石附近海岸并没有像样的陆上通道,所以前往当地探路部队,包括后续进驻的矿工和苦役人员,基本都得通过海路乘船前往。 另一方面,对萨尔瓦多城城内的搜查清点也在当天晚些时候有了初步的结果,除了下午放走的那一船人之外,海汉此次在萨尔瓦多城共击毙七十五人,俘虏一千七百余人,被击毙的人员几乎都是在先前的炮战中丧生,开城投降后倒是没有人再采取过激的反抗行动。毕竟大势已去,而且管理本地的西班牙官员都交钱走人了,剩下的人基本是一盘散沙,也不会再心甘情愿地拼命了。 在这些俘虏当中,西班牙人总共只有五百多人,这还包括了从圣多明哥城跟着格斯曼逃难过来的人在内。这些家伙也着实够倒霉的,在圣多明哥城就当了一次战争难民,想不到逃来萨尔瓦多城还没两天,居然又成了俘虏,而且俘虏他们的还是同一批敌人。 正如预计的那样,这里也跟之前圣多明哥城的状况相差不大,城内并没有搜出多少金银珠宝,值钱的东西基本就是禽畜与人口——虽然把这两样摆在一起作类比似乎不太合适,但事实就是如此。西班牙人没能带走的马匹和耕牛好歹弥补了高桥南没能从阿尔卡拉索头上榨出理想数目的遗憾,八匹高头大马全部被军方充公,而几头耕牛和素质普通的驮马则被高桥南大笔一挥签给了农业部,以待下一步的移民安置时使用。 虽然城内的官邸的确还算凑合,内部装潢也是海汉领地上少见的欧式风格,但高桥南并不打算在这里长住,所以也对此无感。他只是暂时将鸡笼港指挥部设在这里,但之后估计还是要迁到鸡笼港海岸上去,毕竟社寮岛面积太小,几乎没有可供开发的空间。虽然鸡笼港附近的海岸也都是以山地为主,但好歹可以开垦一些耕地,另外农业部大概也会因地制宜,在这里开发建设一些山地经济作物的种植园,以及加工高级木材的木工车间。 鸡笼港的港口条件和可开发面积虽然远不及南方的高雄港,但也是台湾岛上排名第二的大港。这个时代的海运业规模有限,将这里开发出来作为区域中转港,专门对接今后与琉球、日本、朝鲜等国的海上贸易,还是会有极大的运作潜力可挖。当然了,除了商业贸易方面的用途之外,这里的港区条件也很适合部署一支武装舰队。 虽然海汉已经击败了盘踞台湾的荷兰人和西班牙人并且将西班牙人彻底逐出这一地区,但在台湾岛以北、以东海域其实还存在着一些让海汉不得不防的不安定因素。这些潜在的危险并不是西班牙荷兰这样的殖民势力,而是行踪和目的都不易进行准确判断的海盗团伙。 以前盘踞在福建海峡的十八芝在去年败于海汉之后就主动撤出了澎湖老巢,选择了台湾以东,琉球以西的宫古岛作为新的落脚地。虽然十八芝在那之后就没有再接近过福建海峡,主动与海汉势力范围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但这并不表示十八芝就忘了之前的仇恨,而且他们在近期也没有通过直接或间接的方式向海汉服过软或者是签署和平协议。 换句话说,双方目前仍然是处于交战状态,只要时机合适,随时都可能会再燃战火,毕竟从宫古岛到鸡笼港的航程仅仅就200海里左右,这个距离绝对是在十八芝的作战半径之内。钱天敦当然不会忽视这个曾经的手下败将,此次参与台北战役的海军作战船只,在近期都仍将驻扎在鸡笼,甚至有可能还会视情况增派一艘“威严级”主力战舰,以确保鸡笼港及附近金瓜石金矿区的绝对安全。 而台湾岛以北的浙江沿海,也同样一直都有海盗活动。这些海盗团伙虽然不及十八芝的规模庞大,但过去与十八芝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很难保证他们会不会出于利益考虑跟十八芝联手。这些小海盗团伙虽说很难威胁到海汉在台湾岛地区的控制权,但如果三天两头地过来骚扰,那也是挺烦人的一件事。如果部署一支舰队在鸡笼港这边,既可以保护金瓜港的安全,同时也能让海军有机会用相对较弱的对手来刷一刷战绩,进一步锻炼海上的协同作战能力。因为有金瓜石金矿这个宝藏的存在,执委会那边大概也不会对这个提议再卡着军费开支不放,毕竟未来这里所能带来的收益肯定要远远大于安保费用。 三月十一日中午,田叶友及他所带领的一批工作人员搭乘“海鸥号”快速运兵船抵达刚被海汉收入囊中的社寮岛码头。本地临时军政长官高桥南提前很长时间就来到码头等候,对他来说田叶友可不是单单只是执委会派来工作的首长,两人在黑土港期间有过相当多的接触时间,彼此之间都很熟悉,除了上下级的关系之外,多少也是有一些朋友情谊的。 “老高!好久不见!”田叶友还没走下跳板,就大声挥手向码头上的高桥南打招呼。在众多的穿越者当中,也就只有他会用“老高”这个称呼叫高桥南,虽然钱天敦也跟他科普过好几次,高桥南是姓“高桥”而不是姓“高”,但田叶友从来都没打算把这个习惯改过来。时间一长,高桥南和其他人也都习惯了,而且对于高桥南来说,这种亲近感是除了钱天敦之外的其他人所不能给予他的,因此对于田叶友,除了上下级之间的尊重之外,高桥南也是将他当做了极好的朋友来看待。 “老田!等你好久了!”高桥南大声笑着应道。田叶友也是他唯一一个可以用这种亲昵的方式称呼的首长,不过如果有其他首长在场,他还是会规规矩矩地按照正统的方式来,以免乱了上下级的关系。 两人握手之后,高桥南便道:“老田,有一年没见了吧?” “何止一年!”田叶友连连摇头道:“上次见你还是前年周年庆的时候,你回胜利港来接受嘉奖,差一个月就两年了。喝了一顿酒你第二天一早就走了,也没能好好聚一聚。” “这次你在鸡笼港多住一段时间,天天都能喝!”高桥南笑道:“昨天我们在城里清点战利品的时候,找到了西班牙人的酒窖,里面的酒至少够我们俩喝到明年。不过西班牙人酿的水果酒酸酸的,也不知道你喝不喝得习惯。” “那个叫葡萄酒,西方人是挺喜欢喝那玩意儿,每天适量喝点可以活血,对身体有好处。”田叶友一听便知道高桥南说的“水果酒”是什么东西了,当下便给他解释道:“我倒是没太大兴趣,不过北美帮那几个人特别喜欢,回头给他们送点回去。” “那干脆都用船装回去得了,我还是觉得三亚特酿更好喝。”高桥南挤挤眼睛道:“你这趟过来应该也带了吧?” “你老板怕你喝酒误事,所以……”田叶友故意卖个关子,见高桥南脸色黑了下来,这才不慌不忙地说道:“所以也就让我带了两箱过来,让你省着点喝!” 高桥南脸色转阴为晴道:“两箱也有二十四瓶了,还是老板懂我!我等下就让人出海,去捞点新鲜的海货,晚上好好打个牙祭!” 高桥南自己没有住进阿尔卡拉索的官邸,但田叶友到了之后,他便不由分说地将田叶友安排住进去,并且把已经经过鉴别的几名比较老实的仆人派去服侍田叶友。虽说他与田叶友以朋友身份交往,但给予对方的待遇却是按照标准的“首长级别”来执行的。不过他知道田叶友已经成家,而且对于自己的家庭十分看重,因此就没有另行安排人给他“侍寝”。 当晚两人久别重逢,好好地喝了一场。田叶友在儋州停留期间也通过当地的干部了解了一些海南岛上的最新消息,接着这个机会一一说与了高桥南知道。虽然各处驻地都有电台配备,但往往只是用来传递特别紧要的消息,类似澎湖基地这样的位置,时效性的新闻一般要迟二十天到一个月才会以报纸的方式传递而来。再说报纸上的文字都很死板,有田叶友这样的内部人士解说,高桥南也能更为深刻地理解到执委会一些新政的意图。 第二天上午,田叶友带队前往金瓜石地区进行勘探,而高桥南因为有诸多事务需要出面处理和指挥,脱身不能,只能将田叶友和他的属下送到码头登船。虽然已经派了一个连的部队前往金瓜石地区打前站,但高桥南出于安全起见,又排了一个排的士兵随船护送。当然了,考虑到田叶友一行所乘坐的“海鸥号”的自我防卫能力有限,高桥南又专门指派了两艘探索级轻型战船随行。 从社寮岛沿海岸线向东航行大约一个多小时,便能看到有一处两里多长的石岬从海岸线一直延伸到海面,绕过这处被称为深澳岬角的所在,便能看到后世被命名为深澳渔港的海湾。这个地方因为临近鸡笼屿、彭佳屿等天然渔场,渔业资源十分丰富,田叶友穿越前来基隆勘查金矿的时候,就曾忙里偷闲在这里玩过半天的海钓。 不过这次田叶友所肩负的任务更为迫切,在矿脉开挖之前,他大概是没有心情在海上垂钓了。还没有抵达海岸,田叶友便已经看到了岸边荷枪实弹的特战营士兵,这让他不禁想起了黑土港刚刚起步的时候,那时候海岸上也是一片荒芜,除了迁往当地的移民和部队之外就一无所有。而这个地方所埋藏的矿藏开采价值极高,又不像田独和石碌的矿场那样需要极为复杂的冶炼系统,开发建设的进度应当会比以前开采的几处大型矿藏更快。按照田叶友在事前所做的计划,只要移民劳力到位,勘探结束之后五天之内就可以开始采掘了。 “报告首长,卑职是特战营二连连长阮俊。”田叶友一下船,岸边守候的军官立刻上来自报家门。从阮这个姓氏不难分辨出,他是一个安南裔的归化民。当然这在特战营里毫不稀奇,毕竟当初组建的时候就是以安南人为基本班底。直到现在,整个特战营都还有超过七成的人员仍是安南裔,绝大部分军官都是安南出身,这个阮俊也是其中之一。 正文 825.第825章 军事观察员 田叶友常年在黑土港待着,这些特战营的老成员基本都认得他,而他也同样已经眼熟这些初期就在黑土港入伍的老兵。田叶友笑道:“我知道你,当年你们两兄弟一起来的黑土港,你哥现在还在矿上当工头,对吧?” “对对对,上次我回去探亲,我哥说他结婚的时候,田首长还赏脸去喝了杯酒。”阮俊连连点头应道,对于归化民来说,这可是极大的面子。 “当连长了……不错不错,有前途!”田叶友他乡遇故人,也不会吝啬说几句鼓励赞扬的话。 “首长过奖了!对了,当下有什么需要卑职做的事情,请首长指示!”虽然田叶友的鼓励很官方,但对于阮俊来说却十分受用,赶紧表明自己的态度。 田叶友道:“你先组织人把船上的工具都卸下来,然后给我们这批人准备一下住的地方,我今天先了解一下情况,计划好路线,明天再进山。” 田叶友这次带过来的人马,都是他这几年陆陆续续收的学徒。就矿业勘探开采这个领域而言,若干年后他肯定会成为这个行业的祖师爷,他一生中为海汉所发掘的众多大型矿藏,都将会成为后世从业者津津乐道的传奇。当然了,这些业绩离不开穿越时带来的大数据库的支持,有了相关的矿脉大致位置记录,像田叶友这样的从业者勘探矿藏的时候就容易多了。 金瓜石地区的金矿蕴藏量虽然不小,但并不都是集中在一两处地方,而是分散在山中多处的多个小型矿脉,因此在采掘方式上,不太可能像田独、石碌、黑土港那样,逮着个大矿脉开挖,一个矿坑就足够挖个百十来年甚至更长。分散采挖会给管理和运输上带来更多的困难,作为开采计划的制定者,田叶友必须把可能发生的各种状况都考虑进去。 此外现在的时代跟田叶友在穿越前来这里的时间相差了三四百年,田叶友当初看到的是已经经过了百年开采的矿区,地形地貌与现在未经开发的自然状况存在着一定的差距,对于矿脉位置的重新确定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 当晚田叶友向先期到达的阮俊等人仔细了解了周边环境的状况,这里虽然暂时没有什么外敌威胁,但原始丛林中的危险也着实不少。此外从海边到开采区也有五六里的山路,这一地区的地形较为复杂,不太可能像石碌、黑土港那样直接修建从矿场到海边的轨道运输系统,因此类似选矿冶炼、工人住宿、配套生活设施等等,都必须要在开采区就近兴建,以提高矿场投产之后的工作效率。 翌日,阮俊带队护送田叶友等人进山探矿。在他们出发之后半天,第一批移民就脚跟脚地到达了深澳湾的海边,随船抵达的还有各种工具和建筑材料若干。这批移民是来自澎湖移民基地,钱天敦甚至都没来得及向刚占领的淡水河口和鸡笼港两处据点输送移民,就按照执委会的安排,先将移民送到金矿这边。虽然不可能马上开采金矿,但执委会的要求是在当地准备好足够的劳动力,随时准备开始生产。在此之前,他们将承担起修建码头和道路的任务。 虽然金瓜石地区的金矿开采规模无法与之前的几个大矿场相比,但计划中这里至少也会安排两到三千名矿工维持日常生产,再加上家属,安保人员、管理人员等等,未来这一地区的常住人口会维持在四千人上下。 与此同时,参与此次行动的海军部队并没有停下来休息,他们的任务不仅仅是掩护陆军登陆上岸,在占领了鸡笼港之后,还必须沿海岸线对台湾北部地区进行勘察。这个行动的目的有二,一是对海军和海运部目前所使用的地图进行核实修正,二是对台湾岛东岸可能遗留的西班牙移民定居点进行清剿。 按照历史记载和俘虏们的口供,西班牙殖民者在一年前对位于台东兰阳平原的噶玛兰部落实施了攻击,并夺取了这一地区的实际控制权。在接下来的一年中,陆陆续续也安置了一部分移民到这一地区,只是不知道这些人是否在得知鸡笼港被敌人攻占的消息之后已经逃离定居点。虽说这些移民也不见得有能力威胁到北边的矿区,但对海汉而言终究是一个隐患,不清理干净,军方和执委会的大佬们都不会彻底放心。 不过目前民政部和农业部对于开发兰阳平原,即后世台湾宜兰县地区的兴趣并不大,因为海汉目前在台湾西部海岸所控制的地区至少都还可以安置数以万计的移民,安全压力也不会像东海岸这么大。由于台湾东岸缺乏天然良港,军方也很难在这边部署常驻的海上武装力量,而每次扩编都要在执委会吵上几天架的陆军更不愿将有限的兵力分散部署到这些边边角角的小地方驻守。 三月十三日,海军抵达兰阳溪入海口,并在上游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殖民者修建的村落。但正如事前预料的那样,在此定居的移民已经落跑了大半,只剩了二十多口不愿再回到吕宋岛的人留在这里。海军没有遭遇任何的抵抗,这些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移民就乖乖地选择了投降。当然如果海汉人不来,他们大概也不可能在这里安居太久了,因为与殖民者有血海深仇的噶玛兰人一旦知道西班牙武装力量已经撤离这里,肯定会从山里杀回来清算这些入侵者。到时候寡不敌众的这些移民,多半也会落得个丧命他乡的下场。 对于本地的土著噶玛兰部落,海汉目前并没打算要主动亲近或者收编拉拢的意图,因为按照西班牙人的记述,噶玛兰人与一般生活在沿海平原的平浦族土著相比更为好斗也更加凶残,西班牙人之所以对他们开战,就是因为一艘在此搁浅的西班牙商船上所有的乘客船员都遭到了土著战士的杀戮。海汉在短短一段时间内接连占领了台湾岛海岸线上从南到北的多个地区,现在根本没有精力来处理这些非占领区的土著。反正这些土著人的造船能力极差,出海打渔的船只都还停留在独木舟的水平,根本不足以威胁到超出他们日常活动范围的海汉定居点。 海汉从去年十月开始在台湾实施的行动一直进行得十分顺利,从勘察浊水溪到后来选择高雄地区作为主要目标,之后再沿海岸线北上攻击西班牙人的据点,这个过程中所遇到的困难和抵抗都极为有限,仅仅用时半年不到,就基本完成了对台湾西部北部海岸线的控制。虽然还有东部漫长的海岸线仍处于无主状态,但短期内也的确不会有其他有威胁的竞争者出现了。 这个成绩基本是由军方一力主张并操作完成的,尽管在行动初期还有不少反对和质疑的声音,认为在占领澎湖之后开发台湾具有一定的争议性,毕竟台湾岛的人口极少,基建配套几乎为零,实施开发需要投入的资源极大,似乎有悖于海汉向北快速扩展的打算。但军方连战连捷之后,反对的声音也逐步少了,特别是工业部将台北鸡笼地区的金矿项目重新翻出来之后,质疑攻打台北行动军费开支过大的人也乖乖闭上了嘴——军费数目再怎么大,也不可能大得过一整个埋在地下尚未开采过的金矿。 海汉在这近半年的时间里频繁的军事调动并没有完全瞒过福建明军的眼睛,派驻在澎湖基地的明军军事观察员也不是吃白饭的,港口战舰频繁的进进出出,各种军用物资的大量调集,很显然都是采取军事行动的征兆。只是在海汉自行公布之前,他们也并不清楚海汉军的真正目标是在何处。虽然多少也知道海汉可能会在台湾岛上有进一步的动作,但他们确实想不到海汉人刚刚才拿下高雄没多久,就又打上了北边西班牙人的主意。 不过双方合作的程度已经非常深入,福建官府倒也不用担心海汉这些暗戳戳的动作是要对自己治下的地区不利。海汉在福建特别是漳泉两州投资的生意相当多,把福建搞乱了对海汉自身也没有任何好处,而且福建官府很清楚海汉人只对大明的人口和市场有兴趣,至于土地方面,似乎仅仅只需要有便于贸易的港口就足够了。而且海汉人对同祖同宗这件事看得非常重,不像西方番人那么难以亲近,不管是贸易还是其他方面,对明人一向都照顾有加,这一点在福建官方和民间都得到了相当不错的评价。海汉人,包括为海汉效力的归化民,在漳州泉州两地的受接纳程度,甚至比广州还要更高一些。 对于驻澎湖的军事代表许甲齐来说,这的确是他从军以来捞到最好的一件差事。如果说一开始对于住驻扎在海汉人的地头上还存着一分小心,时间长了之后,许甲齐倒是觉得这要比带兵打仗轻松有趣多了,而且个人待遇也着实不差。 大明的军事观察员在澎湖的住所是使用了很久之前这地方还属于大明管辖时的治所院子,考虑到这是大明的脸面,由福建官府出资对这里进行了翻修装潢。当然了,军事观察员在这里的吃穿用度,也统统都是自行解决,海汉并不会负担这些费用开支。不过这对于控制了整个福建七成以上海上贸易的许氏家族来说,简直就是毛毛雨而已。 许甲齐每天的工作,就是观摩澎湖基地的日常运作,比如海军舰船的维护保养,特战营的训练,港口码头的物资和人员转运等等。至于说海汉对外的军事行动,比如之前出兵台南占领高雄港,就必须要向澎湖本地的最高指挥官钱天敦提出申请,由他同意之后,才可随军前往前线观摩作战。当然了,以海汉过往的作战方式和战绩,这样的战场观摩可以说没有太大的危险性,许甲齐只要有机会,也会跟着去打个酱油,见识一下海汉的先进战法。 如果说最初派驻军事观察员的目的是为了在向海汉人学习先进军事技术的同时起到一定的防范监视作用,那么这两个目的现在基本都已经失去了效用。 许甲齐这样的大明高级军官跟海汉军方打交道的时间长了,自然也知道海汉人卖出来的武器,传授的战法,统统都是打了埋伏的次等货。至于头等的好东西,当然是他们自己留着用了。虽然福建军方每年都会出高价订购海汉的军火装备,但两厢比较之下,很容易就能看出买到手的都是海汉军自己已经不用的落后武器。当然了,对于明军来说,这些武器依然很先进,在性能上也比兵部督造的武器有着明显的优势,对于缺乏安全感的许心素来说,这依然是值得花大价钱购买的必需品。 当然海汉军装备的先进武器,也不是说完全搞不到,只要能出得起大价钱,至少步枪还是能搞几支的。但海汉军使用的后膛装弹的步枪结构跟卖给明军的前膛火绳枪、燧发枪都有着明显的差异,仿造起来有较大的技术难度。这可不仅仅只是零部件和装配精度的问题,海汉现役使用的武器在材质和加工工艺上都有了进步,大明这边的匠人即便能用手工仿制出完全一样的步枪,在实际性能体现上依然会有明显差距。而且海汉武器所用的火药一直都是大明工匠无法仿制的对象,这对于武器的性能影响也是不可避免的。 时间一长,明军这边也就死了这条心,该买的还是得买,至于让人眼馋的先进步枪,那就只能等海汉军武器换代之后再说了。而步枪还仅仅只是海汉武器装备中仿制难度较低的,想要仿制其他的武器更为麻烦。 正文 826.第826章 通报情况 相比步枪,真正难以仿制的还是技术含量更高的重型火炮和海汉战船。重型火炮的材料处理和铸造技术,对于大明的军工匠人们都是难以逾越的技术障碍,就算是技术含量较低的定量火药包和拉火管,大明这边做出来的仿制品也一直达不到正品的使用效果。如果许甲齐能有幸看到海汉军在台北两处西班牙城堡外展开的炮战,他就会进一步意识到,双方所装备的火炮虽然看起来一样,但在战场上表现出来的性能也如同步枪一样,两者存在着明显的代差。 至于战船反而比火枪火炮的仿制难度更小一点,经验丰富的老船匠可以花时间摸清船体的构造,并且反推出大致的造船方法。不过海汉战船在船肋部使用的大量用于加固船体的金属结构件,以及海汉所独有的钢芯桅杆,却是大明造船厂难以打造的部件。此外在海汉战船上广为应用,原本应该在下个世纪才会被荷兰人发明出来的舵轮系统有专门的防拆卸装置,只要硬拆就会破坏里面的齿轮传动系统,因此仿制也顶多只能仿其形,而对于这些超越时代的黑科技,大明船匠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如何复制出来。 既然无法仿制出来,那最终的解决方式还是只能花银子买。福建明军的军购合同一向是由许心素亲自操持,采购的军备内容和价格都是直接跟海汉高层商议,其他人插不了手。不过这验货、交接的事宜,却是由他手底下的亲信将领负责。以前双方交接军备一般是在三亚或者漳州,视合同中如何处理运费而定。海汉人占领了澎湖之后,便主动将交易地点改在澎湖,而明军负责收货的人,自然也就轮到了驻扎在这里的军事观察员。 对许甲齐来说,这真是一个油水颇丰的肥差,每次有军备交接,他都会在私下收到来自海汉的红包——崭新的海汉银行不记名银票,数额视交接货物的价值而定,但自许甲齐接手这个事情以来,红包从未少于过一千两。这可要比在军中吃空饷喝兵血来得容易多了,年初一批价值三十多万两银子的海汉火炮和两艘海汉战船在这里交付,海汉人直接就封了一个五千两银子的红包给许甲齐,出手极为大方。 许甲齐拿了银子,自然是心领神会地很快在相关文件上签字收货,让漳州那边付钱给海汉银行——其实银子早就存进去了,也只是走个形式划个账而已。但对于海汉来说,交货所花费的时间越快,节外生枝的可能性就越小,所产生的相关费用也越少,在这个环节中付出一定数额的费用来换取一个顺利交接的结果,对海汉而言也说不上吃亏。 许甲齐在这边日子过得安安稳稳,银子收得妥妥当当,时间一长混熟了还能跟钱天敦等海汉高级军官称兄道弟一番,同时又在给自己的从军履历镀金,这军事观察员着实是美差一件。 在一起时间长了,许甲齐也能感觉到海汉人的确对大明没有什么敌意,但他们看待大明的眼光也没什么敬畏的成分,甚至更多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视角。钱天敦就不止一次在类似酒桌这样的非正式场合发表过看法,认为大明充斥着各种难以解决的问题,而这些问题的根源便是在大明的政体上。 对于类似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论,许甲齐就算喝多了也不会作任何的反应或评价,因为他能感觉到海汉人虽然对大明的种种问题看不过眼,但却愿意用自己的方式来协助大明解决问题。赶走十八芝,接纳北方难民,出售军火并为福建明军培训军官,海汉采取这些措施的原因虽然是出于自身利益需要,但也的确帮助大明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东南海疆的军事压力和北方内乱所带来的社会问题。 当然出于职责考虑,许甲齐还是会定期将海汉人的态度和看法回报给叔父许心素,以便让他能够安心地照顾打理许氏家族名下的诸多生意。许心素虽然挂着福建总兵的官衔,但他主要是在关键时候负责拍板决策,军队中具体的事情基本都是交给亲信军官处理。许心素只需要了解海汉在福建附近驻军的大致状况和动向,确定他们对大明不会造成危害就行了。至于说每年向海汉大量采购军备,过去的确是有扩充实力抵抗十八芝的实际需求,但海汉赶跑十八芝,镇压了荷兰人之后,福建沿海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有极大的防御压力,这样的交易也变得更像是福建明军向海汉定期缴纳的保护费。 不过对于许心素名下的商业帝国来说,这笔开销虽然不是小数目,但也还不至于让他感到肉疼。再说这笔钱花出去也不是白花,福建明军的确也因此而充实了战力,而海汉人也会继续维持在澎湖的军事基地,为福建沿海提供一定强度的庇护。当然最主要的是由军贸所带来的双边贸易,足以让福建方面把花在海汉的这笔钱从大明境内其他地方以成倍的数目赚回来。只要这个贸易体系能够运转良好,持续为许心素的商业帝国带来收益,那么花钱维持目前的两军关系,他也认为是值得付出的代价。 在这个大的背景框架之下,类似许甲齐这种经手人从军贸活动中获取一些个人利益,也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即便许心素知道了,肯定也会对此睁只眼闭只眼,毕竟他也需要有专门的人员来处理与海汉军方的关系,要是为了点蝇头小利撤换现有人员另行找人替代,有可能会在一段时期内影响到双方的关系,这要放在许心素心中天平上衡量,肯定是得不偿失的——多的银子都已经砸出去了,还在乎这点? 当然这种清闲的生活状态偶尔也会有被突然打乱的时候,比如这天许甲齐刚刚才起来还没吃过早饭,便接到了钱天敦送来的消息,邀请他到基地指挥部一叙。 通常大明的军事观察员受邀去指挥部碰面,都是比较正式的事情需要沟通。而像这样没有提前预约过的临时会晤,可能就是有突发事件出现了。许甲齐也不敢摆什么架子,赶紧收拾整齐,带了几名亲卫就赶去海汉指挥部。 “钱将军一大早便派人招末将过来,莫非是有紧急军情?”见到钱天敦之后,许甲齐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的确是有军情要向贵方通报。”钱天敦见许甲齐脸色变得紧张起来,当下便笑道:“许将军放心,不是十八芝杀回来了。” 对于福建的明军将领来说,十八芝无疑是困扰他们多年的一个噩梦,即便到战争后期得到海汉支持的明军逐渐取得了主动,甚至逼得十八芝不得不将活动范围后撤,主动放弃在福建海岸的控制区,也依然很难彻底缓解明军长期挨打所形成的心理阴影。就算去年海汉军主动出击将十八芝彻底逐出了福建海峡,但像许甲齐这样的高级军官还是多少留存有一点对十八芝的不好回忆,稍有风吹草动,便首先会联想到十八芝身上。 许甲齐强笑道:“钱将军说笑了,想那十八芝的贼人去年就被联军杀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连老窝都不要了。这才短短一年时间,他们又哪来的胆子敢跑回来送死!有贵军在澎湖坐镇,福建便无海防之忧矣!” 钱天敦很坦然地受了许甲齐拍的这一记马屁,继续说道:“今天请许将军过来会面,主要是两个事。第一,我军在日前已经正式对西班牙王国,即大明所称的佛郎机国宣战。第二件事,我军已经攻克西班牙人在台湾岛北部所建设的两处武装据点,并将其彻底逐出台湾岛。” 许甲齐此时的表情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他千算万算也想不到钱天敦找自己过来居然是通报这样的消息。说实话,海汉人跟佛郎机人动手打仗,对于大明来说没有半点影响,至于抢下对方在台湾岛北部的据点,更是和大明没有直接的关系。许甲齐所惊讶的是,海汉人竟然会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突然向佛郎机人宣战并发动了进攻,而且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攻克了对方的堡垒据点,并将其逐出台湾岛。 关于佛郎机人在台湾岛北部建设殖民据点一事,其实许甲齐以前也略有耳闻。许氏家族的海贸生意做得极大,别说住在台湾岛的佛郎机人,就连吕宋那边的马尼拉城,也一直都有生意往来,因此许甲齐对佛郎机人的实力还是有一定的认知。虽然不见得比海汉人强大,但至少也跟大员港的红毛人是在一条水平线上。此前也曾听说过红毛人曾经不止一次向北方的佛郎机据点发动攻势,但均是无功而返,可见当地的据点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不过这对于海汉人来说似乎并不是很大的问题,按照许甲齐的观察记录,海汉驻澎湖舰队的主力应该是在大约十来天之前出港的,当时是打着出海训练的名义离开,同行的还有特战营的主力部队。许甲齐当时虽然有那么一点怀疑海汉人的日常训练力度是不是太大了一些,但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此时回想起来,大概这支出港的武装就是直接奔着北边去了。不过钱天敦在此期间一直都没离开过,倒是高桥南已经消失多日,这么想起来,应当是高桥南在前线指挥了这次军事行动。 但前后就这么十来天的时间,海汉人不但攻克了佛郎机人的两处据点,甚至连人都给全部逐出了台湾岛,这作战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一些。要知道当年福建巡抚南居益率领明军围攻澎湖的红毛人,以一万对九百,前前后后可是打了七个月,耗银十几万两,最终才将红毛人逐出了澎湖。而佛郎机人的实力并不比红毛人差,且在台湾岛北部也经营了数年,在海汉的攻势之下居然连半个月都没撑过去,这中间的差距着实是让许甲齐感到惊讶不已。 或许是出于保密方面的考虑,又或许是根本不打算让明军介入此事,海汉在此前并没有就此通报过明军,今时今日钱天敦波澜不惊的平铺直叙,才算是给明军的正式官方通报。虽然晚了一些,但毕竟还是通知了,也算是对军事盟友的一种尊重。 许甲齐也不是酒囊饭袋,在最初的惊讶之后,他很快便联想到了海汉此前已经派出舰队震慑了大员港的红毛人,并且在高雄港开埠建设港口城市。如今不声不响地推平了北边的潜在对手,那么整个台湾岛上已经再没有成型的势力能与海汉抗衡了。换句话说,海汉其实已经取得了台湾岛的实际控制权。 台湾岛有多大,许甲齐当然是有数的,从半年多之前海汉人登陆台湾岛进行勘察,到后来占领高雄,再到现在连台北也占了,海汉人获取这块陆地所耗的时间仅仅只有半年上下而已,这开疆拓土的速度的确也算是相当快了。由于大明并没有将台湾岛纳入过治下,因此福建官府对于海汉人的控制权也不会有任何异议——就算有也没用,毕竟实力说话。 对大明来说,海汉占领台湾岛其实在某种程度上还算是一件好事,这就意味着在东南沿海替大明撑起了一顶巨大的保护伞,今后如果有强大的外地要从海上入侵大明,那么首先就得先过了海汉这一关才行。 许甲齐很快便从惊讶情绪中摆脱出来,笑着向钱天敦道贺道:“恭喜钱将军又立战功!恭喜海汉又获新土地!” “同喜同喜!”钱天敦也拱拱手回礼道:“台湾岛这么大,可供开发的空间也足够大,如果福建官府有兴趣,也可以参与到台湾岛的开发中来。高雄港怎么做的,其他地方也可以照着来,反正规矩照旧,一起发财!” 正文 827.第827章 眼光向北 说到跟海汉人一起合作做生意,特别是投资某个尚未开发的地区,福建这边的商人,特别是许氏一族,早就已经尝到了其中的甜头。以至于海汉在高雄港开始招商的时候,福建商会因为晚于广东同行入场,还生出了不小的怨气。不过高雄附近可开发地区的面积着实不小,三五年之内还未必能开发完,因此福建方面在了解情况之后,倒也没有再催促海汉这边另外开辟新地区。 但海汉显然并不满足于台南的这片开发区,许甲齐听钱天敦这个口气,很显然是打算在台湾岛上其他地区复制高雄的开发模式,而这次可是不能再让广东佬抢先了。 “钱将军,上次在高雄让广东人占了先,这次可不能再偏袒他们了!”许甲齐提醒道:“广东那边出多少银子,我们也可以照着来。” 钱天敦摆摆手道:“这事你光跟我说没用,要去找商务部的人。我也就是知会你一声,该怎么沟通联络,你们自行跟商务部谈,我们军方不会参与进去。” “是是是,在下明白,明白!”许甲齐见钱天敦有意撇开干系,便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放。他跟海汉人打交道的时间长了,也知道海汉军方对于军人涉商是比较忌讳的,就算是军火贸易,也一向是海汉商务部的人唱主角,而军方则只是派出技术人员指导明军使用,并不会直接参与交易过程。开发种植园的项目也是如此,军方只提供安全保障,但具体的项目操作则是由海汉商务部和农业部等部门来实施。 送走了满脸喜色的许甲齐之后,钱天敦又召见了民政部驻澎湖的负责人,并向他传达了执委会决定在台北的淡水河口和鸡笼港新建两处移民接收站的决定。今后从北方地区引入的移民,将会从中拿出一部分分配到台北地区进行安置。特别是接下来要进行大量基建工程的鸡笼港地区,所需的劳力数以千计,其中的绝大部分肯定要考虑就近解决,截留从北方输入的移民无疑可算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当然了,这同时也要求民政部要想办法提升从大明北部引进移民的效率,否则每个月引入移民的数量可能还不够台湾地区的开发所需,那样根本就没法向海南岛输送人口了。而对于正处于高速发展期的海南岛来说,对劳动力的需求量其实要远远大于刚刚开始起步的台湾岛。只不过台湾岛正好位于北上航路的重要节点,又那么巧是一块“无主之地”,执委会本来就有意要将其占领下来之后打造为海汉的第二重镇,因此才会不遗余力地在当地投入了军队和各种资源。 但对于钱天敦来说,驱逐了台湾岛上的西方殖民者仅仅只是特战营完成了一项既定作战任务而已,而且这个任务的实施难度比预计的小得多,两场仗打下来,特战营的伤亡数字只是堪堪突破两位数,攻城战能够保持这种战损水平绝对算是低到不能再低了。不管是人员损耗还是实际的军费开支,其实都要比钱天敦在战前的心理预期低得多。 军委对这次作战的战功核定可能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完成,能不能赶得上下个月周年庆期间一年一度的公开嘉奖仪式都难说,但钱天敦倒不是很在意这些官面上的仪式,反正该加官进爵的时候肯定少不了自己的一份。他现在已经开始在策划完成对台湾岛的军事占领之后下一步的行动方向了。 在军方将台湾作为目标之前,执委会是将北扩的方向定在了浙江沿海,以便能够加速从北方引进移民,但后来出于种种客观原因,最终还是由军方做主修改了原本的发展计划。后来的事实证明军方的一力主张的确是对的,海汉并没有花费太大的气力就拿下了台湾岛的控制权,而反对派所担心的攻台部队可能会因为攻城乏力而陷入长期战争的状况并没有发生,仅有的两场攻城战波澜不惊,基本都是单方面吊打对方。 当然了,能打出这样的战绩,负责指挥台北军事行动的高桥南功不可没。如果换做钱天敦亲自指挥,也未必能比他进行得更顺利,这个大胆的任命的确收到了极好的效果,也为今后军方大胆任用归化民军官积累了经验。 在完成了台北地区的行动之后,钱天敦认为是时候将行动方向重新调整,回到之前的计划之中。按照海汉一贯的发展策略,对大明的控制和渗透主要是通过掌控其疆域制海权来实现,因此在浙江方向的落脚点选择上,军方依然是以近岸的大型岛屿为主要考虑对象。 从海南岛到珠江口香港岛,再到福建海峡的澎湖以及新近占领的台湾岛,海汉跳跃式发展的每一处据点之间航程都是经过了精心的计算,确保海汉的海上运力和武装力量能够维持这些据点之间的正常运作。而对于下一站的落脚点,海汉军方也早就有了打算——位于杭州湾外海的舟山群岛。 从航程上来说,澎湖到舟山群岛的航程要稍远于以前的几处据点,不过这点小问题在海汉占领了台北之后已经迎刃而解,从台北到舟山的直线航程只有300海里出头,与香港和澎湖之间的航程几乎相同。而澎湖与台北之间仅仅百余海里,这样就可以放心地将海汉的链式海上控制线继续向北延伸,而无需担心航程过长无法及时提供补给或者进行支援了。 至于具体的落脚点,军方是属意后世中国版图上的第四大岛舟山岛。这个面积超过500平方公里的岛屿是舟山群岛中的主岛,早在唐开元年间就设立了翁山县县治。到北宋熙宁年间的时候,王安石上奏朝廷要求恢复这里的县治,宋神宗批准了这一申请,并将此处的地名更为“昌国”。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候重新编辑 说到跟海汉人一起合作做生意,特别是投资某个尚未开发的地区,福建这边的商人,特别是许氏一族,早就已经尝到了其中的甜头。以至于海汉在高雄港开始招商的时候,福建商会因为晚于广东同行入场,还生出了不小的怨气。不过高雄附近可开发地区的面积着实不小,三五年之内还未必能开发完,因此福建方面在了解情况之后,倒也没有再催促海汉这边另外开辟新地区。 但海汉显然并不满足于台南的这片开发区,许甲齐听钱天敦这个口气,很显然是打算在台湾岛上其他地区复制高雄的开发模式,而这次可是不能再让广东佬抢先了。 “钱将军,上次在高雄让广东人占了先,这次可不能再偏袒他们了!”许甲齐提醒道:“广东那边出多少银子,我们也可以照着来。” 钱天敦摆摆手道:“这事你光跟我说没用,要去找商务部的人。我也就是知会你一声,该怎么沟通联络,你们自行跟商务部谈,我们军方不会参与进去。” “是是是,在下明白,明白!”许甲齐见钱天敦有意撇开干系,便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放。他跟海汉人打交道的时间长了,也知道海汉军方对于军人涉商是比较忌讳的,就算是军火贸易,也一向是海汉商务部的人唱主角,而军方则只是派出技术人员指导明军使用,并不会直接参与交易过程。开发种植园的项目也是如此,军方只提供安全保障,但具体的项目操作则是由海汉商务部和农业部等部门来实施。 送走了满脸喜色的许甲齐之后,钱天敦又召见了民政部驻澎湖的负责人,并向他传达了执委会决定在台北的淡水河口和鸡笼港新建两处移民接收站的决定。今后从北方地区引入的移民,将会从中拿出一部分分配到台北地区进行安置。特别是接下来要进行大量基建工程的鸡笼港地区,所需的劳力数以千计,其中的绝大部分肯定要考虑就近解决,截留从北方输入的移民无疑可算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当然了,这同时也要求民政部要想办法提升从大明北部引进移民的效率,否则每个月引入移民的数量可能还不够台湾地区的开发所需,那样根本就没法向海南岛输送人口了。而对于正处于高速发展期的海南岛来说,对劳动力的需求量其实要远远大于刚刚开始起步的台湾岛。只不过台湾岛正好位于北上航路的重要节点,又那么巧是一块“无主之地”,执委会本来就有意要将其占领下来之后打造为海汉的第二重镇,因此才会不遗余力地在当地投入了军队和各种资源。 但对于钱天敦来说,驱逐了台湾岛上的西方殖民者仅仅只是特战营完成了一项既定作战任务而已,而且这个任务的实施难度比预计的小得多,两场仗打下来,特战营的伤亡数字只是堪堪突破两位数,攻城战能够保持这种战损水平绝对算是低到不能再低了。不管是人员损耗还是实际的军费开支,其实都要比钱天敦在战前的心理预期低得多。 军委对这次作战的战功核定可能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完成,能不能赶得上下个月周年庆期间一年一度的公开嘉奖仪式都难说,但钱天敦倒不是很在意这些官面上的仪式,反正该加官进爵的时候肯定少不了自己的一份。他现在已经开始在策划完成对台湾岛的军事占领之后下一步的行动方向了。 在军方将台湾作为目标之前,执委会是将北扩的方向定在了浙江沿海,以便能够加速从北方引进移民,但后来出于种种客观原因,最终还是由军方做主修改了原本的发展计划。后来的事实证明军方的一力主张的确是对的,海汉并没有花费太大的气力就拿下了台湾岛的控制权,而反对派所担心的攻台部队可能会因为攻城乏力而陷入长期战争的状况并没有发生,仅有的两场攻城战波澜不惊,基本都是单方面吊打对方。 当然了,能打出这样的战绩,负责指挥台北军事行动的高桥南功不可没。如果换做钱天敦亲自指挥,也未必能比他进行得更顺利,这个大胆的任命的确收到了极好的效果,也为今后军方大胆任用归化民军官积累了经验。 在完成了台北地区的行动之后,钱天敦认为是时候将行动方向重新调整,回到之前的计划之中。按照海汉一贯的发展策略,对大明的控制和渗透主要是通过掌控其疆域制海权来实现,因此在浙江方向的落脚点选择上,军方依然是以近岸的大型岛屿为主要考虑对象。 从海南岛到珠江口香港岛,再到福建海峡的澎湖以及新近占领的台湾岛,海汉跳跃式发展的每一处据点之间航程都是经过了精心的计算,确保海汉的海上运力和武装力量能够维持这些据点之间的正常运作。而对于下一站的落脚点,海汉军方也早就有了打算——位于杭州湾外海的舟山群岛。 从航程上来说,澎湖到舟山群岛的航程要稍远于以前的几处据点,不过这点小问题在海汉占领了台北之后已经迎刃而解,从台北到舟山的直线航程只有300海里出头,与香港和澎湖之间的航程几乎相同。而澎湖与台北之间仅仅百余海里,这样就可以放心地将海汉的链式海上控制线继续向北延伸,而无需担心航程过长无法及时提供补给或者进行支援了。 至于具体的落脚点,军方是属意后世中国版图上的第四大岛舟山岛。这个面积超过500平方公里的岛屿是舟山群岛中的主岛,早在唐开元年间就设立了翁山县县治。到北宋熙宁年间的时候,王安石上奏朝廷要求恢复这里的县治,宋神宗批准了这一申请,并将此处的地名更为“昌国”。 正文 828.第828章 军火贸易与对外政策 作为目前海汉最为先进,火力最强的主力战舰,“威严级”在海汉现有的任何一支舰队中都是担当着中流砥柱的角色。不过由于这种大型战舰的建造工期较长,加上率先使用了蒸汽推进系统,日常运转和维护对后勤都有着较高的要求,并不是海汉的每一处据点都可以部署“威严级”战舰。 在澎湖马公港的军事区内,已经提前为这艘船的到来修建了专用码头。与其他战船所停靠的码头有所不同,这里的码头上专门配备了为战舰快速补充燃料和淡水的大型输送装置,能在两小时内就将船上装载淡水和燃煤的舱室装满。同时这里还专门配备了六名机修工,他们的任务就是在船只未出海的时候对船上的蒸汽动力系统进行维修维护。 由于穿越者和归化民在文化和学识方面存在着巨大差异,在这个时代能培训出这些机修工极为不易,可以说个个都算是工业部和海运部的宝贝,钱天敦为此还专门拨了一个班的人马负责他们的日常安全。 这艘主力战舰的到来,也象征着海汉在澎湖——台湾地区驻扎的海军部队终于形成了一支完整的舰队编制。如果这条船能够提前大半个月到来,还赶得上在台北战役中登台亮相,强大的舰载炮火也能让海汉军在攻打鸡笼港社寮岛的时候更容易一些。 在完成了舰队编制之后,军委也专门调了一员干将过来坐镇指挥,便是曾经在1631年出使福建的石迪文。当时石迪文作为使团武官,陪同宁崎到漳州会晤许心素等福建高官,结果十八芝在城中策动了一起刺杀行动。虽然并未伤及到使团人员,但石迪文还是充分地利用了这个机会,以报复为名率领使团船队攻击了十八芝控制下的南日岛,并且一举攻克了这个困扰福建明军多时的毒瘤据点。 石迪文在福建拿下了海汉的首战胜利之后又过了近两个月,得到调令的钱天敦才从安南动身,带着特战营到福建接手了当地的驻军指挥权。要认真说起来,海汉驻福建部队指挥官这个职务,石迪文勉强也算得上是钱天敦的前任了。 石迪文离开福建后,在海军中担任着第二舰队指挥官的职务,并且也参加了1632年海汉攻打澎湖的军事行动,算是海汉军中为数不多对福建状况较为熟悉的高级将领之一。这次福建舰队完成编制,军委考虑新舰队的指挥官人选时自然而然就将熟门熟路的石迪文列为了首选。 而石迪文自己对于这个调动也是抱着乐于接受的态度,目前海汉的发展策略是从海上向南北两个方向扩张,南边的的安不纳群岛由罗杰坐镇,近期内爆发战事的可能性极小。唯一有立功机会的就是北边,在大明东南沿海形成链式布局之后,北进的难度要比缺乏战略支撑点的南海地区小得多,作为一名有进取心的军人,石迪文自然希望能够借此机会多多立下战功。 石迪文和钱天敦已经不是第一次并肩作战,早在安南内战时期两人就有过多次合作执行任务的经历,也算是老搭档了。两人见面之后自然有一番唏嘘,兜兜转转之下,想不到又一次在福建这边成为了搭档。相比以前在安南合作的时候,现在的海汉军真可谓是鸟枪换炮,兵强马壮,能够让他们这些指挥官发挥的余地也更大了。 当天钱天敦设宴为远道而来的石迪文接风洗尘,驻澎湖的各部门负责人也都到场作陪。不过除了钱天敦之外,其他人都是归化民干部,有些事情也就不太方便在酒桌上谈论了。酒席结束之后,钱天敦又邀请石迪文到自己的书房,让罗舞丹将许家送来的上等安溪铁观音泡了一壶,这才开始谈论起了正事。 “这次高桥南能在台北打出这样战果,老实说你是不是坐镇后方遥控指挥了?”石迪文一坐下来就开门尖山地问道。 这次由高桥南指挥的军事行动也算得上是海汉军第一次由归化籍军官独立指挥的大型战役,虽然战前不少人对于钱天敦这个大胆的安排抱有疑虑,但高桥南在指挥作战过程中的表现的确有力地粉碎了种种对军方不利的传言,甚至是连石迪文这样的军方内部人员,对于高桥南的表现也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疑问。不过高桥南此时仍然留在鸡笼港那边主持当地事务,石迪文也没法找他当面印证自己的疑问。 钱天敦笑着摇摇头道:“我就知道你们这帮人信不过高桥南,但你们不要忘了,高桥南是怎么一步一步升上来的。以他现有的能力,指挥这种规模的战斗已经绰绰有余了。就算指挥过程中有什么小失误,以我们在武器装备上的优势也足以弥补回来。当然作战计划是我跟高桥南一起制定的,能够考虑到的问题我都提前做好了应对的预案,只是没想到西班牙人的抵抗力度远低于我们的预计,两处据点都没有花费太大的力气,就逼得对方投降了。” 石迪文追问道:“淡水河那边也就罢了,我也听说西班牙人在那边经营得并不好,但他们在鸡笼港建城已经有好几年的时间,不管是兵力还是防御工事都不缺,照理说不至于这么快就选择投降啊?西班牙人真这么贪生怕死?” “也不完全是因为他们贪生怕死才投降的。”钱天敦解释道:“高桥南在战后审问了一些战俘,鸡笼港守军选择投降的主要原因还是城中的弹药和作战物资的储备不足,以至于他们自己都打不下去了。” 这个答案出乎了石迪文的意料,忍不住吐槽道:“西班牙人原来这么水!早知道我们去年拿了澎湖就该一鼓作气把台湾收了,不用多等这半年的时间。” 钱天敦道:“根据前方传回来的消息,西班牙人的城防工事其实还是做得不错的,城墙上部署的火炮超过二十门,城里能参战的武装人员数量也不少。不过城里的守军大概是太平日子过久了,根本就没有抵御外敌的意识,武器弹药被军官们偷偷卖了不少出去,被我们的攻城炮压得没有还手之力。加上之前在淡水河口的战斗已经让一部分西班牙人心有余悸,他们抵抗的意志也不是很坚定了。” “那倒真是被高桥南捡到大便宜了!”石迪文听到这里,心中的疑问也基本都释怀了。 钱天敦对此也不否认:“高桥南确实是一员福将,我们战前做的大部分应对预案根本就没派上用场,就顺利把台北拿下来了。不过他在指挥过程中的细节还是有可圈可点的地方,也并不纯粹只是靠运气取得的战果。” “这当然。”石迪文并不是外行人,他也不会真的认为高桥南仅凭运气就能得到这样的战绩。要知道每年周年庆上的颁奖庆典,高桥南都是惯例会出现的常客,他所立下的战功在归化籍的军官当中绝对是数一数二,能升到现在的职位都是靠着他自己在战场上拼杀得来,对于这一点,军方的高层们都是持肯定的态度。否则凭高桥南的战俘出身,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年中升到营长的职位上,还能得到足够的信任,独立指挥海汉民团的王牌部队在外征战。 发生在台湾岛的战斗并没有耗费军方太多的精力和资源,因此石迪文只是简单问了几句,便主动将话题转到了别的事情上:“我出发前颜总找我谈了话,执委会的意思,还是希望先与浙江官府建立起关系,然后再对舟山群岛动手。这样可以就近得到一部分补给,缓解后勤供应的压力。另外工业部和商业部也希望能够通过军方的接触开辟浙江的军火市场,你知道的,执委会对这一块的事情一向都很重视。” 军火贸易一向都是海汉出口盈利的重点项目,早期向安南出口的军火,不仅为海汉换回了大量的资金和劳动力,更重要的是为海汉打开了安南这个市场,让海汉得以在大明之外获得另一处稳定的收入来源。而之后与广东、福建两省官府之间的军火贸易,更是让海汉在这两省沿海地区获得了诸多的特殊待遇,已经完全超出了海商的身份。 军工部门的收益有相当一部分都被划作了军费开支,因此军方对于军火贸易一向都会全力支持,在与友军接触期间也会想法设法地帮忙推广海汉的武器装备。当然了,但凡是亲眼见识过海汉武力的军人,都很难抵挡住这些先进装备的诱惑。哪怕海汉对于其中的一部分武器装备还有限购政策,能买到的也价格不菲,但仍然会让地方官府趋之若鹜。 不过近两年由于海汉已经逐步控制了广东主要的几处出海通道,沿海地区也变得风平浪静,明军对于更新武器装备的迫切性已经远不如头几年省内大乱的时候,官府购买武器的数量也在直线下降。如果不是海汉这边给经手人员的回扣够高,广东官府很可能已经把军购合同彻底从财政预算中裁掉了。 福建方面的状况稍好一点,毕竟许心素财大气粗,不像广东官府那样需要依赖于朝廷拨下来的军费开支。即便福建海疆已经趋于安全,他也依然是每年照买不误,将军购当做了拉拢海汉维持双方合作关系的一种手段。 但对于海汉军工来说,近两年的武器外销订单数额已经趋于停滞,不管是数量还是总价都没有明显的增长,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好消息。要打破这种僵局无非就两个办法,一是放开高端武器的销售,二是开辟新市场。 放开高端武器销售对海汉来说显然不可取,外销型武器要与自家列装的武器存在不可逾越的性能代差,这是在穿越伊始就确定下来的策略,以此来确保大量出售的武器不会对海汉自身造成反噬。就算如此,类似火炮、战船这样的重型武器,海汉一直都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数量,并且对弹药、零配件等补给物资也实施了严格的出口管控。如果说为了经济利益要放开高端武器的销售,执委会的委员们大概还不会糊涂到这个份上,毕竟军备是海汉重要的立足本钱之一,看家的宝贝无论如何是不能轻易流落到外人手上的。 至于开辟新市场,其实相关部门一直都没有停下过各种尝试。南洋方面,除了安南这个大买家之外,中南半岛南端的占城国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客户,虽然比不了许心素这么土豪,但一年下来六位数的买卖还是有的。此外葡萄牙也借助自己在南洋各处拥有殖民点的优势,协助海汉将军火卖给南洋的一些地方政权。 去年跟荷兰人大干了一场的马打蓝国就是海汉目前的客户之一,充分认识到自己的军队与荷兰武装之间的实力差距之后,马打蓝国的领导人立刻撒出重金求购重型武器,而曾经向他们贩卖过火枪火炮的葡萄牙人,就很适时地造访了马打蓝国,并向他们推荐了海汉出产的武器。当然了,葡萄牙人在中间只是充当了掮客的角色,主导者仍然是海汉一方。 海汉目前由于在南海区域缺乏合适的战略支撑点,暂时就只能止步于安不纳群岛。不过对于南洋地区的形势变化,海汉并没有放弃介入的努力,通过马打蓝国等土著政权来拖住西方殖民者的发展脚步,也是目前海汉所采取的策略之一。扶持一个地方势力去对抗海汉的竞争对手,这种事对于海汉而言已经轻车熟路,在福建就已经取得了极好的成效,南洋这边只需将这套办法复制过去就行,只不过福建官府变成了马打蓝国,而十八芝的角色则是由以荷兰为首的西方殖民者代替。 正文 829.第829章 石迪文访旧 当然南洋的形势跟福建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当地并没有类似大明这样的巨无霸国家,土著政权的文明程度也远不及外来殖民者,因此他们在应对外来入侵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主场优势和缓冲地带,一旦在一两场主要战役中失败,很可能就要迎来灭国之灾。 对于这些国家来说,海汉这样愿意出售相对先进武器的势力真的是打着火把也难找,因为来到他们土地上的外来者几乎都是抱着入侵的目的而来,自然不会向他们提供类似火枪火炮这样的武器。即便偶尔有外来势力为了互相排挤,会向这些土著政权出售少量的武器,也很难真正改变双方的实力对比。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海汉所扮演的无疑是一个搅局者的角色,而且是令西方殖民者相当头疼的那种。荷兰人前前后后已经在海汉手底下吃了几次亏,加上巴达维亚的战后重建又牵扯了他们大部分的精力,即便知道海汉人正在以军火商的身份介入南洋搅局,也并没有什么有效的应对方法。在失去安不纳群岛一段时间之后,已经有比较聪明的荷兰人逐渐看出了海汉在南海地区的野心。安不纳这个曾经只是被荷兰人当作航路补给站的群岛,却极有可能会成为海汉在南海的一块跳板,让他们得以把触手伸及到苏门答腊、爪哇岛一线。但即便荷兰人意识到了这种危机,却找不到合适的方法去化解它,只能眼睁睁看到海汉和帮凶葡萄牙人一点一点地在南海地区进行渗透。 不过对于海汉来说,南海的这些土著政权着实太穷了一点,不要说跟福建许氏相比,甚至比安南、占城都还稍有不如,向海汉下的军火订单都数额不大,能带给海汉军工的利润也比较有限。如果不是考虑到这种措施所能起到的政治作用和长期效果,执委会都未必会有兴趣花费时间精力去维系这些关系。所以如果是为了寻求利润增长点,向南开辟新市场的效果其实是比较有限的。 相较于一穷二白的南海土著,福建海峡以北的形势却是要好得多。江浙是整个大明最为富庶的地区之一,若要论购买力,江浙一带肯定要在福建广东之上。如果能够打开江浙一带的军火市场,那对于海汉的军工产业来说将会起到极大的推动作用。当然了,在军火贸易开路之后,其他的海汉工业品和金融体系也会随之而来,大量涌入这个新兴市场。 在此之前,包括武器在内的海汉工业品其实早就零星流入江浙一带,而且因为数量稀少,导致市场价格居高不下。一套海汉产的限量版玻璃文具,在江浙的价格几乎是广州市面上的两到三倍之多,其他的工业品也大多呈现出类似的价格走势。市场差价部分并没有流入到海汉的口袋,而是被中间商赚走,商务部自然希望能通过商业手段将当地市场掌控在自己手中。 “军火买卖肯定是要做的,但需要慎重一点才行。江浙沿海的局势比福建复杂,我们要多花一些时间对买家进行鉴别。”钱天敦的表态却很谨慎,并没有立刻赞同石迪文传达的执委会意见。 “你的意思是如果出口武器到江浙一带,流向会有问题?”石迪文立刻心领神会地追问道。 钱天敦点点头道:“从洪武年间到现在已经两百多年,海盗倭寇居然能占着舟山群岛这么长的时间,仅仅用官府无能这种说法似乎也说不过去。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消息,当地官府跟海盗之间可能的确是有些不太干净的关系。如果我们向当地出口武器,很有可能会流失到海盗手中,就像穿越前你们美国人在中东干的傻事一样。” 在穿越前的那个时空中,美国在中东地区搞了几十年军事输出,然而搞来搞去每次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扶持的对象最终都变成了自己的敌人,但美国人依然还是乐此不疲地继续扮演地区搅屎棍的角色,不断砸下大笔资金给自己培训对手,并以此向全世界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智商堪忧。 石迪文在穿越前是美籍华人,而且从军期间也曾在中东地区执行过军事任务,不过他并不打算为美国的中东政策辩护,只是摇摇头道:“那些都是愚蠢政客才会去玩的把戏,跟我们现在面临的状况不一样。不过如果你所说的情况属实,那的确需要慎重处理才行。” 虽说出口的武器与海汉民团自身装备的武器存在性能代差,但如果这些武器装备大量流入到海汉的对手手中,那也将是一个不小的麻烦。军方既然已经意识到了这种隐患,那肯定不能坐视不理。 “我跟许心素这边谈过,希望他能够为我们引见一些靠得住的浙江官员。不过这个事由我们军方出面就不太妥当,可能还是得外交部、商务部派人主持才行。”钱天敦虽然已经有所准备,但显然这些工作已经超出了军方的权限范围,执委会大概也不会乐于见到军方把外交、商贸方面的事务全部包干。 “但交给那些白衬衫来办,只怕是三五个月都出不了结果啊!”石迪文显然对于文官们的办事效率并不看好,三五个月在其他系统中或许不算太长的时间,但对于军方而言却不是这样。澎湖驻军从去年十月开始涉足台湾,到今年三月全面控制岛上沿海区域主要地段,也才不到半年的时间而已,要等上这么长的时间,对于一心要依靠向外扩张来累积战功的军方来说的确是一种煎熬。 “官面上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文官做文官的,我们做我们的。”钱天敦常年坐镇海外,对于如何平衡规则和自由也有自己的一套理解:“对非控制区的军事侦查行动,我们是有自主权的。如果在侦查行动的过程中遭遇武力威胁,我们也是可以实施反击的。该动手的时候就动手,只要控制好力度就行。” 石迪文也是一点就透:“这不就跟我前年来这边一样,只要逮着机会就直接动手。” 钱天敦点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执委会可能暂时不会批准大的军事行动,但不需报批的小型军事行动也一样可以有军功拿。” “还是你有办法!”石迪文不禁竖起了大拇指。 石迪文来澎湖,最担心的并不是跟搭档和属下舰队的磨合问题,而是短期内无仗可打,白白浪费了这个一线指挥官的位子。但钱天敦刚才的这番话,无疑是给出了另外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虽说这种打擦边球的做法不见得能够得到执委会的支持,但应该也不会明令禁止军方钻这种空子,只要别搞出难以收拾的局面就行。 以海汉海军现有的实力,远东地区很难有人能够与海汉战船进行一对一的近距离对抗,即便对方兵力占优,也不太可能留得住航行性能极佳的海汉战船。福建舰队只要以侦查的名义组织一支小规模的武装船队,便可以适时北上进入舟山地区活动。届时如果与盘踞当地的海盗团伙擦枪走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海军在完成基本的侦查任务之余,顺手就能刷个战绩了。 当然了,这事说起来的确容易,但具体实施的时候还是会有很多需要重视的细节。从温州到宁波外海的舟山群岛,这一路的海岸附近都有许多岛屿,其中有不少是在各种海盗团伙的控制之下,这一路要慢慢清理过去,也是需要一定的时间。另外海汉军方也不清楚这些海盗是否会主动抱团,如果他们感受到了海汉的威胁,选择抱团防御,那仅仅依靠小型船队大概也很难将其彻底击溃。 “要动也是周年庆之后的事情了,这几天可以放心歇着。你要是想去漳州走走,最近这个时候就不错。”钱天敦笑着说道:“当初跟你出海去打南日岛的那帮福建水师的军官,知道你又来这边了一定会很开心。” 说到这事,石迪文脸上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这帮家伙打仗未必在行,但吃喝玩乐倒都是好手,上次去漳州的时候,他们的确招呼得很到位。要不是军委调我回去指挥舰队,我当时还真是有心留在福建这边享享清福。” 当时负责接待石迪文的是福建水师的许裕拙,他的另一个身份是许心素的第四子,也是福建明军中出身许氏一族的诸多将领之一。那时许裕拙带了一帮军官,每日将石迪文招呼得极为周到,如果不是后来出了刺杀案,石迪文大概真的会陷在漳州城里不想动弹了。当然了,石迪文也并非不知道对方的真正目的,虽然彼此酒桌上称兄道弟亲密无间,但这种结交终究都还是为了自己阵营的利益。对钱天敦所说的话,他也能听懂弦外之音——既然你跟福建水师的高层关系较好,那不妨利用这段时间去漳州打听打听官方消息,看看能不能从水师军官那边套路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那我明天就去漳州,跟许裕拙那帮人碰个头,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长进!”石迪文很爽快地应下了这个任务。 第二天一早,石迪文带了一队亲卫,便乘船前往漳州。驻澎湖的明军代表许甲齐也派了专人同行,以便能在石迪文抵达漳州的第一时间组织好接待工作。 从澎湖马公港到漳州外海的中左所,直线航程约摸一百海里,石迪文的座船清晨出发,直到掌灯时分才抵达目的地。由于中左所是军事禁区,入港之前便有小艇靠近,查验石迪文这艘船的身份。这个时候许甲齐派来跟船的人便起到作用了,趴在船舷上向小艇上的明军大声表明身份:“本官乃许甲齐将军属下校尉刘标,船上是海汉来的石迪文石将军,速速通报城中大人。” 许甲齐手下的校尉也就罢了,但海汉来的将军可就不是小人物了。小艇上的明军也不敢再细问,当下由一人从船舷顺着绳网上到甲板,以便为船上舵手导航。其余的人则是驾着小艇迅速回转港口,将这个消息报告回去。 漳州是闽南最为重要的贸易港口,同时也是许心素的大本营,而中左所作为漳州的海上屏障,常年都驻扎了数量不少的海陆两军。福建水师的主力目前便驻扎在这里,石迪文此行要拜访的主要对象许裕拙也在城中。 石迪文的船还没靠岸,中左所便城门打开,一队人马迎出城来,打头的便是许裕拙。他虽然不知道石迪文为何会在这个时间点突然出现在中左所,但石迪文在海汉军中的身份地位并不亚于钱天敦,而且驻地并不在福建,出现在这里大概不会是什么巧合。 “石将军,好久不见!”见石迪文从跳板走下来,许裕拙也下马迎上来主动招呼。 “许将军也是啊,看起来气色不错!”石迪文打量着身形有些发福的许裕拙,面带微笑地寒暄道:“看到你比两年前胖了不少,我就放心了。” 许裕拙笑道:“贵军去年打跑了十八芝,没了郑芝龙这个惹祸精,福建海岸风平浪静,本官整日无事可做,就只能沉迷吃喝了。”他一边说一边颇为自得地拍了拍已经微微凸起的腹部:“有些许发福,也是难免,这太平日子谁不喜欢,对吧石将军?” “反正吃喝玩乐你最有理,我看没谁说得过你。”石迪文笑着应道:“我这次可就是专门来找你吃吃喝喝的,你不会嫌弃我这个不速之客吧?” “石将军身份尊贵,在下想请都请不来,哪会嫌弃!”许裕拙连连摆手否认道:“在下就怕照顾不周,让石将军玩得不够尽兴,那可就是罪过了!这许甲齐也真是的,知道石将军到了福建,也不提早打个招呼,让在下能有多点时间准备一下也好!” 正文 830.第830章 隐晦的条件 许裕拙与许甲齐在家族中本就是平辈,又都在福建军中任职,私交其实是不错的。石迪文也知道许裕拙这语气虽有埋怨也并不是当真的,当下笑着解释道:“我也是昨天才到澎湖,歇了一晚今天就出发来这边了,你堂兄哪来得及跟你报信。” 石迪文来漳州的确不是事前计划好的行程,到了澎湖与钱天敦面谈之后,才临时起意来这边探探消息。如果是正式的官方拜访,那肯定是要通过明军的途径提前跟中左所这边知会一声,不过石迪文并不希望把这种会面弄得太官方,也不想浪费时间在不必要的流程上,直接就来了中左所。许甲齐所能做的,就是派人跟船过来,以免去石迪文一行在漳州这边入港时查验身份等诸多麻烦。 虽然石迪文来得突然,但许裕拙依然是在最短时间内准备了一桌接风宴款待他。石迪文也不急于在这种场合提及正事,便安下心来跟许裕拙等明军军官畅叙旧情,一道喝了个痛快。末了许裕拙还很是知情识趣地安排了两名女子,服侍石迪文就寝。 石迪文一路奔波多日,到澎湖也没能好好休整一下便接着出差,身体已经是疲惫不堪,于是这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起来洗漱完毕之后,许裕拙便登门来请他共进午餐了。 “吃饭可以,酒就不要喝了,昨晚那顿喝完,我现在头还是晕着的。”石迪文心知这许裕拙是无酒不欢之人,要是顺着他的意思来,一天三顿能连成一顿喝过去。自己这趟过来虽然是以私人名义与许裕拙碰头,但要谈的公事其实也不少,石迪文并不想让这种酒局干扰到自己要办的正事。 石迪文执意不喝酒,许裕拙倒也不会勉强再劝。吃过午饭之后,许裕拙命人撤下酒席换上热茶,这才开始与石迪文谈及正事:“石将军此次突然到来,想必除了探望老朋友之外,也还有别的使命在身吧?” 石迪文点点头道:“你我都是老朋友了,我也不瞒你,这次我是调职到澎湖,接管驻扎在澎湖、台湾两地的舰队,今后一段时间可能就待在福建这边了。” 许裕拙道:“那好啊,今后这中左所、漳州城,石将军要来的时候打声招呼,在下保证让石将军吃好玩好,一切如意!” 石迪文笑着摆摆手道:“在海汉民团里当官可没你们明军这么清闲,我这也就是正式上任有两三天的空闲,所以才来漳州拜访一下老朋友,等上任之后忙起来,大概就没时间咯!” 许裕拙虽然喜欢吃喝玩乐,但脑子可一点都不傻,立刻便听出了石迪文的弦外之音:“贵军……这是要有所行动?” 石迪文叹口气道:“不动不行啊,你也知道我们近期收了台湾岛,要开发这个大岛,不弄个十万八万人过去,根本没法铺开摊子。这么多的人口从哪里来?现在还不是指望着北方运回来的移民分流一部分过去。但每个月就运这么两三千人口上岛,那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达到执委会的要求?” 许裕拙若有所思地眨眨眼道:“那执委会的意思,是打算自己撸袖子上了?” “可不就这一个办法了!”石迪文道:“光靠每个月从福建跑北方的几十条船,运回来的移民数量根本不能满足执委会的要求,所以执委会希望能够让海运部开辟出前往北方的移民航线,投个百十来条大船进去,专门往南方输送移民。” “贵方的海上运力,在下是服气的,不过要组织这种大型船队招摇过市,或许到时候会有诸多不便之处……”许裕拙一边说一边斟酌字句,尽可能不触怒石迪文:“也不是每一处地方的官府,都似本地这般愿与贵方合作。” 石迪文点头道:“你说的这种情况,我也多少知道一点。江浙那边有些人,并不希望看到我们出现在当地,对吧?以前我们也派了不少人过去打探消息,但几乎都是碰了一鼻子灰回来。” 许裕拙应道:“此间种种,皆是利益所致。石将军是明白人,在下也不瞒你,便与你说说这中间的门道。若是你们自行到当地接洽贸易、移民等等事务,那自然便让原本从事这些行当的人没法再从中赚到银子,他们赚不到银子,背后的主子们就会不开心。这其中也不乏手眼通天之人,便会想法设法将你们阻在门外,碰一鼻子灰还是小事,若是你们真打算自行介入,或许还会遇到更为激烈的手段。” 许裕拙虽然没有指名点姓,但也基本说明了北边的实际状况。事实上海汉出口的工业品从1628年开始就有少量经过转运后流入江浙市场,但这么几年过去之后海汉官方的商业版图依然还是止步于福建省内,而在大明最为富庶的江浙一带一直没有打开局面。这并不简单归结为商务部办事不力,他们在江浙所遇到的阻力远大于广东福建两省,原本在福广两地实施得比较顺畅的招商代理经营方式,在江浙居然应者寥寥,其主要原因就是把持当地市场的上层人士认为海汉给予代理商的利润空间太少,远不如过去他们从福建倒手过来自行定价的盈利丰厚。 本来这种状况是可以通过商业谈判来协商解决,但或许是江浙那边对于海汉的实力并没有一个清晰直观的认识,而是将他们作为了普通番人海商看待,摆出一副****上国的架子,并不乐意就市场问题跟海汉展开谈判。虽然其间也有一些人想要效仿福广两省的许心素、李继峰与海汉的合作模式,但最终还是迫于场外压力,主动放弃了这样的尝试。 如果在福广两省遇到类似的情况倒还好办,毕竟海汉在这两省都驻扎有武装部队,必要时可以来个武装游行秀一下肌肉,震慑那些有眼不识泰山的乡巴佬。但江浙一带处于海汉的势力范围之外,执委会虽然对当地的状况不满,想要通过强硬手段解决也是有心无力。而福建官府虽然与海汉有着种种利益瓜葛,但包括许心素在内的官员也不会为了海汉去开罪邻省的同僚,所能做的顶多就是给海汉指指路,绝不会轻易地直接介入进来。 不过在海汉拿下台湾,彻底控制福建海峡之后,执委会对于这样的局面就不再坐视不管了。开发台湾所需的人力存在巨大缺口,迫使执委会不得不再次将扩大从北方引入移民的规模纳入议事日程。而海汉想要在浙江外海建立中转据点,并打通通往山东的海上航道,那就不可能绕开江浙沿海地区。 石迪文听许裕拙的口气,分明是在说江浙那边的地方势力很可能会对海汉的介入采取强硬手段,当下便笑着追问道:“许将军所说的激烈手段,是来自官方还是民间?” 许裕拙稍稍犹豫了一下才应道:“或许都有,利益相关,只是看哪边出手更方便而已。” 石迪文继续问道:“江浙一带的水师,比福建水师如何?” 许裕拙应道:“如果说几年前家父刚刚加入水师的时候,可能实力还在伯仲之间,但要说现在,只怕已经拉了他们几十条街的距离了。江浙虽然富庶,但用于军队的开支却一向很有限,特别是水师,大部分还是万历年间的旧船,船上顶多就几门佛郎机炮或者铜发熕,跟贵方所造的炮舰是没法相提并论的。” 石迪文故作恍然大悟状道:“倒也是,要不然舟山附近的海盗倭寇怎么会屡禁不绝,这根子应当就是江浙的水师不给力了!” 许裕拙叹气道:“岂止是不给力……不瞒你说,这江浙水师之中,也有人跟海盗勾结,共谋不义之财。逢官府出兵剿杀海盗之时,便提前知会,让其避开锋芒。待官兵一撤,他们又重新杀回来,因此才会屡禁不绝。” 许裕拙所说的这个情况,倒是与海汉这边之前搜集到的情报一致,但石迪文继续追问细节的时候,许裕拙却不肯谈及具体的人物了,只是告诫石迪文道:“这江浙的海盗,其实跟福建这边也差不多,很多人平时是渔民,出海后就可能变身海盗,还有些人平时是海盗,上了岸就变成海商,跟官府里的人称兄道弟,关系密切。他们那边之所以没有形成十八芝这样的地方割据势力,只是差了郑芝龙这样一个牵头的人物而已。但要彻底剿灭当地的海盗,也着实不是一件易事,贵方若是打算动用武力来解决问题,未必能取得好的成效。” “那许将军有什么好的建议?”石迪文心道许裕拙所说的这些问题,倒是与钱天敦的担心不谋而合,而海汉作为外来者,的确也找不到什么比武力解决更好的手段了。即便明知会有种种问题,但如果没有别的办法,那也只能由军方硬着头皮上了。 许裕拙这次沉默了许久,石迪文也不催促,心知他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权衡清楚,便端着茶盏默不作声地慢慢品茶。 良久之后,许裕拙才开口道:“其实家父早年也在浙江有不少生意往来,不过后来入了官场,有些事情就不便亲自出面处理了……这几年下来,不少生意都慢慢停滞下来,或是被当地人接手,着实有些可惜……” 石迪文皱着眉头,虽然许裕拙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但却不太明白这话里究竟是要表达什么意思。但既然许裕拙开了口,他还是决定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便听许裕拙继续说道:“家父这两年的愿望,除了打败十八芝之外,就是能恢复以前的生意规模,让许氏一族能够将海贸做到大明的每一处海疆!只是家父身为朝廷命官,许多事情身不由己,甚为麻烦。要想实现这一愿望,还需依靠外力相助才行……” 石迪文听到这里总算是反应过来了,敢情许裕拙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是在变着方跟自己提条件了。说了这么多,其实简单来讲,就是要海汉在北上的计划中捎带许家一把,让许家的生意网络也能跟着一起往北扩张。 身为福建高官的许心素尚且如此,石迪文认为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了江浙这个市场的确不容易进,很显然当地的实权人士并不希望有许氏这样资本雄厚的商家进入,因为这极有可能影响到他们的既得利益。许氏是海汉在福建的最大代理商,如果进入江浙市场,那么现在在当地分销海汉商品的商家都可以不用做了。虽然江浙销售的海汉商品也几乎都是从福广两省转运过去的,但当地的营销渠道和市场定价却都是被地方上的有力人士控制着,许心素虽然有官职在身,却管不到那边去,对于这样的局面也只能干着急。 至于许裕拙说什么恢复以前的生意规模云云,石迪文就没有太当真了,这许心素早年也是个武装走私商人,做的买卖都介于合法与不合法之间,甚至海盗这个行当也多少沾过点边。如果不是他动作快先在福建官府买了个官职,要是让郑芝龙抢在头里,说不定在福建海峡为非作歹的大海盗就换作他许心素而不是十八芝了。要说许心素过去在江浙有多少多少的合法生意和产业,石迪文还真不太信。 许心素想进入江浙的市场,但当地的豪强对此不肯松手,而他又无法利用自己的官员身份压制这些人,但如果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海汉人要出手,那的确可以择机搭上这艘顺风船了。毕竟海汉人的实力如何,许心素及其党羽都再清楚不过了,只要能帮助海汉人达成他们想要的目的,许氏的生意也可以紧随海汉的脚步向北扩张,这个互助的交易对许氏一族来说是值得冒一冒风险去做的。 正文 831.第831章 浙江海盗 既然对方有所求,那一切就有得谈了,石迪文的心情也立刻就放松下来:“我们海汉与许大人一向合作愉快,若是有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我们一定乐于相助。不过这也需要贵方能够提供多一点的信息给我们,越详细越好。我们两家合起来,要钱有钱,要兵有兵,天下还有什么是做不成的!” 许裕拙可不敢随便接他这话茬,这要是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石迪文这个外邦武官口无遮拦也就罢了,他许裕拙可是正儿八经有官职的朝廷命官,敢说这种话就是谋逆。虽说这福建天高皇帝远,一脑门子心思全在平乱上的朝廷大员们也未必会管这些事情,但作为大明的臣民,对于皇权的敬畏却依然根深蒂固。利用手中的权力,跟海汉人一起做点走私买卖,保障海汉在福建的权益,甚至让海汉在原属于大明的地界驻军,这些举措都无伤大雅,但如果是要竖旗造反跟朝廷做对,许裕拙就算不公然反对,也肯定会立刻与海汉划清界限,撇开干系。 石迪文见许裕拙没接这话头,转念一想便明白是哪里不对了,当下笑道:“是我失言了!虽然我们有钱有兵,但还是需要尊重大明的规矩和法律才行。我们是合法商人,当然要用合法的手段去达成目的,许将军大可放心,我们不会对大明有什么不利的举动。” 许裕拙勉强在嘴角挤出一丝笑意:“这个在下自然相信,否则与贵方也不会顺利合作这么些年了。只是这种话须得小心一点,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难免会搞风搞雨。” “许将军提醒得是!”石迪文与这些大明官员交道打得多了,倒也能理解他们这种心态。不管这些人的官位多高,心中对于皇权的敬畏却是没法彻底抹去的。就算是那些投靠了海汉的前大明军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无法改变这种从小就被深度植入脑子里的观念。石迪文虽然不会认同他们的价值观,但也不会刻意去尝试改变他们的想法。 许裕拙干笑了两声,这才转回到正题上:“福建往北便是浙江,要说这浙江各州府的状况,着实有些复杂……” 从福建福宁州往北,便依次是浙江治下的温州府、台州府、宁波府、绍兴府、杭州府及嘉兴府。这各州各府的驻军都是各自行事,不像福建这边由许心素统一指挥,一纸文书就能在福建沿海通行无阻。浙江本就是海运贸易繁盛之地,各沿海州府都将海贸权看得极重,即便是同省各州之间,也存在着极为明显的竞争和地方保护主义。而位于宁波府外海的舟山群岛,因为控制了钱塘江出海口和东海南下北上的关键航道,战略地位十分重要,于是盘踞在这里的海盗团伙,也就跟各方有了种种复杂的利益纠葛。 商船向海盗缴纳买路费以保平安,在大明沿海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在十八芝的鼎盛时期,经过其地盘的商船全部都要花银子买郑芝龙的令旗,凭借这个旗帜才能在福建海峡畅行无阻,一艘四百料的大船,每年的买路费就得要3000两白银,郑芝龙光是靠这一项收入,每年就至少能有几十万两银子进账。 舟山群岛海域的海盗也采用了类似的生财之道,只是他们的实力有限,未必每一家海商都会买账交钱。比如像许心素名下的船行,近两年几乎全都改装成了武装帆船,船上列装了购自海汉的小口径火炮和火绳枪,虽说威力有限,但终究是要比海盗船上那有限的几门土炮鸟铳厉害得多。船上的水手有不少都是水师退下来的老兵,又或是专门送到广东在金盾护运培训过的武装护卫,跟普通海盗完全不在同一个实力层面上。而且许氏名下的船队很少单独出海,一般都是成群结队行动,那种只有十来条船的小股海盗即便遇上了也只能干看着,根本就啃不动这种硬骨头。时间一长,这些海盗再在海上看到打着许字旗的船队,也就不再主动往上凑了。 而实力较强的海盗团伙,往往都和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瓜葛,也不愿把有官方背景的海商开罪得太厉害。毕竟海上劫掠已经不是他们收入中的主要部分,每年从各路海商手里收取的买路费、保护费和各种名目的灰色收入,才是其收入的大头部分。再加上一些被这些亦商亦盗的武装团伙全部或部分垄断的贸易项目,其收入还是相当可观的,这种团伙中的头领、军师等关键人物,一年收六位数的银子入账是很寻常的水平。 但像许氏名下这种配备了武装护卫的船队毕竟是极少数,大多数通过这一海域的商船,还是得乖乖地纳贡保平安。就连目前为海汉从北方运回移民的一些商船,也同样难逃缴纳买路费的命运。据澎湖方面收集到的信息,从北方返回的移民船一般会按船只大小,缴纳一百到三百两银子不等的单次买路费,才会被允许通行。当然了,这笔额外的费用自然是被船主算入了运费成本当中,然后累加到了海汉人头上。这也就是说不管海汉是否乐意,实际上每个月都在被动地向舟山海域的海盗缴纳一笔过路费。 不管是执委会还是海汉军方,都不可能忍受这种待遇,虽说这点银子对于今时今日的海汉只是九牛一毛,但一向只有海汉收别人赎城费、赎身费,哪会有人胆敢在南海战斗力最强的太岁头上动土?上一个试图做这种事的就是郑芝龙,现在已经跟他的手下们被赶到太平洋上去当渔夫去了。浙江沿海的海盗再怎么猖獗,实力上终究是比不过曾经拥有上万兵力的十八芝,想吸海汉的血的确是找错了对象。 军方是早就憋着劲要找机会教训一下这些不开眼的蟊贼,只是舟山群岛地势复杂,距离海汉的势力范围又太远,才会一直拖到现在都没动手。不过既然执委会已经定下了基调要往北发展,那么盘踞在舟山群岛的海盗团伙自然就被纳入了打击对象。但要漂亮地完成这个任务,仅仅只靠海汉自己的力量还有些麻烦,如果能够在福建这边找到一些助力,或者收集到一些比较有价值的情报,军方行动的时候就会轻松得多了。 钱天敦建议石迪文来中左所找许裕拙这步棋确实是走对了,许裕拙的身份是水师军官,对于海上的事务比较熟悉。他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到许氏名下的海贸经营当中,但这些商船的武装改造却是由他一手安排的,对于浙江海域的状况,他也是有所了解,掌握的消息至少要比许甲齐这种陆军军官多得多。 许裕拙也没细说浙江海域的武装势力分布状况,只是将大致的情况分析说明了一下,就足足讲了一个多小时。石迪文心知这些消息或许将会在之后的作战行动中起到作用,听得也是非常认真仔细。安全部费尽心思都未必能收集到的信息,在许裕拙这里却是一一道来,替海汉省下了不少事。 许裕拙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杯子一喝,发现茶都已经凉了,便招呼下人另行沏一壶热茶上来。石迪文趁机问道:“那浙江水师在当地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浙江水师?”许裕拙脸上露出些许不屑的神色:“浙江水师里酒囊饭袋着实不少,在下两年前曾因公务去拜访过宁波、台州两地的水师,不管是装备还是训练水平,都远逊于我福建水师。说真的他们即便有心杀贼,大概也还是干不过海盗。他们现在所做的事,就是跟海盗沆瀣一气,做点走私买卖,出了事帮海盗擦擦屁股,或是坐地销赃,从中分润一些银子。” “朝廷难道就不管?不会让他们组织剿匪之类的军事行动?”石迪文不解地问道。当地海盗猖獗,这种事肯定早就已经反映到了朝堂之上,这剿匪的任务下达到地方,首当其冲的便是水师。 “有啊,水师一出动,海上就没了海盗活动的踪影,在海上转一圈回去,写个奏折上报,就声称杀敌若干,俘虏若干,向兵部和朝廷请功即是。”许裕拙哼了一声道:“反正人头交上去,验功的时候也看不出这杀的到底是海盗还是普通百姓!” 杀良冒功这种事,每朝每代都会有,也说不上是什么稀罕事。石迪文听了虽然有点唏嘘,但想想眼下这段时期正值明末社会动荡,天下大乱,有这种事情发生也是难免。也难怪当初有十多万人口的昌国州要降级为县,最后连县都废掉了,可不就是因为老百姓越来越少的缘故,这中间有多少是被周边驻军以“盗匪”罪名捕杀的冤案,大概已经无法考证了。 “那浙江沿海的海盗数目,也就无从统计了?”石迪文有些不甘心地追问道。如果没有一个大致的数目估计,海汉这边制定作战方案的时候也会比较麻烦,估得少了,战后清点战果,难免会有人质疑军方谎报;估得多了,到时候没有剿灭这么多的海盗,总不能像明军那样用百姓人头顶替吧? 好在许裕拙的回答倒没让他完全失望:“具体数目肯定无从统计,但根据所知的情况大致推算,在浙江沿海,特别是以舟山群岛为中心的海域活动的海盗,大致有两到三万之间。” “那就跟十八芝差不多了。”石迪文点点头应道。 在1628年左右,郑芝龙所率领的海盗团伙十八芝处于鼎盛时期,麾下船只多达数千,号称拥有三万水军。当然实际数目可能要少一些,但当时在十八芝控制区内生活的人口却已经高达二十万。直到海汉介入福建战事之后,以许心素为首的明军将领才逐渐有了底气,慢慢将十八芝占去的沿海地区又夺了回来,一步步压缩了海盗的生存空间。到去年海汉组织攻打澎湖的时候,十八芝治下地区的人口只剩下不到五万了,其战争潜力几乎已经被榨干,所以面对海汉与福建水师组成的明军,十八芝根本就没法组织起像样的正面抵抗,只能靠着一波一波的敢死队拖慢联军进攻节奏,抓紧时间撤离澎湖。 十八芝的组织结构在海汉看来已经算是十分松散,十几个头目各自为战,大敌当前有的想战有的想逃,行动难以统一,跟海汉民团这种职业军队对上之后立刻就显出了劣势。但相比十八芝,浙江的海盗团伙却更加松散,就算其中几家有达成联手或互不侵犯的协议,往往也都只是停留在口头上,连像十八芝那样成立一个联合指挥部之类的机构都做不到。就算总数有两三万人,也只是一盘散沙,石迪文并不会真的认为他们的战斗力能够十八芝相提并论。 果然许裕拙的看法也跟石迪文一样:“兵力差不多,实力差得远!十八芝好歹还从红毛人、佛郎机人那里陆陆续续买了不少武器,甚至还雇了佛郎机的佣兵,浙江的海盗可没他这么财大气粗,能有几门土炮的都算不错了。最近两年甚至还有浙江的人托关系找上门来,希望我们能把淘汰的旧炮卖过去,胆子倒真是不小。” “你是说买我们海汉出的炮?”石迪文愕然问道。 “没错,这些兔崽子大概也是听说了海汉火炮威力了得,便想买个几门回去壮壮门面。不过这种战场大杀器,怎会轻易卖与这些贼人,家父都统统回绝了。”许裕拙应道。按照双方的协议,海汉出售给福建明军的武器,特别是火炮这类重型武器,是不能随意转卖给第三方的,即便福建明军有这种打算,也必须要先征求海汉这边的意见,得到许可之后方能转卖。 正文 832.第832章 谨慎的许心素 石迪文心道,我们现在就是想把武器往北边卖,只是担心流入海盗手里才暂时没开动而已。不过这话暂时还不便明说,他沉吟一阵才又开口问道:“照你这么说,那边除了海盗,就是跟海盗勾结的官员,那我们倒是不好下手啊!难道就没什么可以加以利用的人?” “这要视贵方想达到何种效果。”许裕拙解释道:“若贵方只是想扫清当地海域,震慑宵小,那其实很简单,发兵一路打过去就好,也没人拦得下你们。但若是想要获得浙江官府的认可,日后在当地落脚经商,那就比较麻烦。因为有太多人牵扯在里面,贵方要扫除当地的海盗,必定伤及某些人的利益,招人嫉恨也是难免。” 石迪文道:“许将军的意思,是当地官府高层都有份参与?” 许裕拙犹豫了一下才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石迪文的这种说法。对于当地的实权人士来说,海盗这个工具真是再好用不过,上不了台面的活儿全都可以交给海盗去做,而自己只需在幕后操控,按时收银子就行了。偶尔有那么几个不合群的官员,也会很快被上上下下一起算计弄走,在当地肯定待不长。 石迪文道:“那就退而求其次,不需要大人物,有值得扶持的小人物也行。请许将军不要多心,当年我们找许大人合作的时候,也并不是因为看中了他当时的官位,只是我们认为他可以信赖,值得我们投入资源去扶持他。只要有合适的任选,我们也可以在浙江把这个过程复制一遍。” 海汉当初辗转联系到许心素的时候,他仅仅是一个刚刚花了几千两银子在福建水师中买了个把总军职的低级军官而已。如果海汉没有投入大力气扶持他,那早在1628年的时候就已经被十八芝在战场上干掉了,根本就不会有后面一路爬升到福建总兵的机会。许心素有今时今日的地位权势,的确很大程度上都是得益于海汉数年来一直不断的军事援助,这一点海汉人清楚,许家的人也心里有数。 石迪文以许心素作为范例,的确有很强的说服力,既然海汉有能力把一个水师把总一路托举到一省总兵的位置上,那当然也可以尝试在浙江那边扶持一个或几个当地的代言人。大人物们或许会因为种种无法割舍的利益或人情,不愿与海汉这个对象合作,但下面的人却未必都是一条心,总会有人怀有野心或别的企图,冒风险搏上位。而海汉现在所需要的,就是找到类似这样的扶持对象。 许裕拙道:“在下所负责的只是军中事务,对浙江官场上的消息了解不多,若是要在下推荐人选,倒真是难了!” 眼见石迪文脸上露出失望之色,许裕拙连忙又道:“不过家父麾下有专人负责这方面的事务,人选是肯定有的,只是此事还需上报至家父那里,由他做出决定。” “这当然是应该的,许大人拿了主意,我们这些跑腿的人才好办事嘛!”石迪文点头应道。海汉要对浙江动手的打算,本来也会与许心素进行沟通,之所以先来找许裕拙,也是想先探探福建军方的态度。既然许裕拙已经代表自己的家族提出了要在其中分一杯羹的条件,那后续的细节就可以一点一点地沟通商议了。 石迪文先前听许裕拙详述浙江那边的种种状况,其实就已经想到了他的家族,或者说福建军方,肯定有秘密的情报机关在进行相关运作,只是缺乏一个机会将这些搜集到手的情报信息利用起来。说不定许氏早就在浙江那边暗中培养了一些人,只是时机未到,不敢轻易张扬,亦或是他们自己也没想好应该在当地如何动作才能为福建这边争取到利益。 虽然这件事最终还是要看许心素的态度,但石迪文对此并不担心。他两年前就跟许心素打过交道,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隐藏不住的野心。如果有机会将势力向周边省份扩张,他相信许心素一定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何况这次还是海汉主动提出来的,根本不用他许心素直接出面,只需福建军方适当配合就行。 既然大的方向已经议定,石迪文也就不着急了,倒是许裕拙不想耽搁时间,当着石迪文的面修书一封,然后叫人立刻送回漳州。许裕拙认为石迪文到了澎湖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转道漳州,显然是海汉对于此事的态度比较急切,石迪文不说,但他不能装作不懂。 从中左所至漳州城的水路不到百里,许裕拙这边派出的信使乘船出发,第二天拂晓时分便赶到了漳州城外的码头。下船之后丝毫没有耽搁,直接用令牌调用了码头上的专门用于紧急事务的马车。到了城门前无需查验,城门的守军见车就打开城门放行。许心素一早起来到院子里健身的时候,信使便将许裕拙的书信送到了。 “海汉人终于按捺不住了啊!”许心素回到书房看完这封书信,心情一时大好。 作为一名官员,许心素再要升就只能往京城里去了,而他并不打算放手福建这边的事业,去兵部里当个泥塑菩萨,所以最近一年中兵部有人传信下来征求他的意见,他都推说身体不适应北方气候,不愿调职去北方。毕竟在福建这边他可以做到言出法随,每年通过各种贸易进账的银子数以百万计,想要的一切都可以实现,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 但许氏家族目前的海贸规模,却还远远没有达到许心素自己的目标。他认为自家的海贸生意看似风光无限,但实际上被限制得极为严重,除了直航海汉控制的海南岛之外,向南向北,临近区域的贸易环境都不够理想。 广东这边的海贸,绝大部分份额都被以“福瑞丰”为首的广东商会控制着,虽然许氏名下的商行也是“琼联发”十三家股东之一,与广东的大商家也算有一份同事之谊,但许氏在广东的海贸生意依然是受到诸多限制。当然这也没什么好说的,广东商人到了福建,一样也得遵守许氏定下的各种规矩,大家彼此彼此而已。 至于北边的江浙一带,状况甚至还远不如广东,至少广东这边的竞争虽然激烈,但有海汉在中间主持局面,福广两省的海商就绝不会因为竞争而撕破脸皮,反而是有不少合作投资的机会。而江浙这边想要插上一脚的难度就大多了,还得时时提防,搞不好哪天就会被人利用海盗下绊子。 南边的状况其实还好,许心素目前的主要贸易对象就是海汉,从福建直航海南的航线跟过去到吕宋岛马尼拉城差不多,而与海汉之间的贸易量至少是过去跟西班牙人的十倍以上。同时借助海南岛这个贸易中转站,许心素也得以打通了福建通往安南、占城等中南半岛地区的贸易通道,贸易量比起几年前已经不知道翻了多少倍。 而北边除了日常需要小心谨慎之外,许心素最头疼的实际上是通往北方的航路在这个位置被卡住了。海汉人占了台湾岛,需要大量移民迁入当地搞开发,这事许心素是很有兴趣参与的。但从福建本地征募移民的成本太高,远不如从北方一船一船地往回运廉价的中原难民划算,运回的人口越多,在台湾岛上圈地的种植园开发进度就能越快。但有舟山群岛这个地方卡在航路正中,大大地增加了人口运输的成本和船队的航行风险,让许心素怨念不小。 前几天从澎湖传回消息,海汉人在台湾南部开埠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跟占领北部的佛郎机人开战,而且仅用时不到二十天,就已经将佛郎机人彻底逐出台湾岛,这也就意味着这个面积约摸为福建三分之一的大岛已完全落入了海汉掌控之中。 海汉人为什么要拿下台湾岛,许心素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数的。早在两年多以前,海汉人就已经向他隐晦地表达了对台湾岛的兴趣。而当时的许心素一心想要尽快将十八芝逐出福建海峡,为此连澎湖都可以交给海汉掌控,就更不用说本来就没有被大明纳入治下的台湾岛了。而海汉人想拿下这个蛮荒大岛,除了搞种植园之外,肯定也是打算将其作为向东、向北扩张势力范围的跳板。近几个月海汉人先南下在高雄圈地建港,又北上驱逐了佛郎机人,这一连串的动作显然是打算将台湾岛及其周边海域都纳入自家控制范围,然后再接着以这样的方式向外继续扩张。 海汉人想要向北扩展势力范围,这同样也是许心素的目标之一,双方利益不谋而合,许心素其实也在等海汉主动找自己商量这件事,只是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 “传令下去,今日出海,去中左所巡视!”许心素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掌握了多少信息,要跟海汉人谈具体的操作细节,许裕拙肯定是力有未逮,必须得由他这个主事人出面跟海汉人详谈才行。石迪文前年去年两次来福建,许心素都是与其会过面的,也知道石迪文在海汉军中的身份不低,自己主动从漳州过去见他,也并不是什么跌份的事情。 许心素要出城巡视就不会像许裕拙派个信使那么简单便捷了,光是准备他的仪仗,集合随行人员及私人卫队,调动相关船只,就用了一个多时辰,而这已经算是动作极快的时候了。等许心素出城登船动身,已经快到中午时分了。他出巡的船队虽说规模也不是太大,但也有六艘船了,旗舰是从海汉购入一艘探索级战船,另外还有三艘福船,一艘运兵船和一艘补给救援船,水手战兵加上随行人员,总共也有四百来号人了。 不过船队出海是顺流而下,这段航程倒是比信使来时快了许多,当天太阳落山的时候,行在最前面的船已经能看到鼓浪屿的轮廓了。 石迪文也没想到许心素居然来得如此之快,昨天跟许裕拙谈完,今天正主便赶过来了,这效率的确是比这个时代的大明官僚高出不少,同时也能看出许心素对海汉所提的建议非常有兴趣,这也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了。 许心素是一个很务实的人,到了城中官邸后只让厨房做了一桌简单酒菜,让下人全部屏退,只留了许家父子二人和石迪文在场。落座之后许心素和石迪文互敬一轮酒之后,他便主动提起了话头:“石将军,如果老夫的理解没错,这次海汉准备北上,是执委会的意思没错吧?” 许心素也算是对海汉权力体系了解极深的大明官员了,知道海汉的最高权力机构是执委会,现在是要跟浙江动真格的,他必须要确认一下这的确是来自海汉执委会的决定,而不是海汉军方自作主张。 “许大人放心,我这次来与贵方商量的事情,都是经过执委会讨论通过,批准执行的内容。”石迪文不慌不忙地掏出了一封文书,放到许心素面前:“这是执委会的授权书,请许大人过目。” 许心素拿起来大致扫了一下内容,见落款处盖了海汉特有的圆形萝卜章,这才笑眯眯地说道:“事关重大,须得谨慎一点,还请石将军见谅。” “许大人老成持重,验一下授权书也是应该的。”石迪文心道还好从三亚出发前颜楚杰多了个心眼,特地到执委会去搞了份授权书,怕的就是许心素这老狐狸疑神疑鬼,到这边果然派上了用场。 许心素道:“不是老夫多疑信不过石将军,是因此事可能需要动用到老夫在浙江部署极深的一些暗桩,这些人身份一旦暴露,今后就很难在当地继续待下去了。事关多人前途命运,老夫也不得不小心一些。” 正文 833.第833章 人选 “果然是有隐藏招数啊!”石迪文心中暗暗叹道。虽然军方和安全部都认为许心素这老狐狸或许早就在浙江那边埋了钉子,但一直没有任何切实的证据。直到此时许心素自己主动说出来,才证实了海汉之前所作的猜测。既然许心素自己亮了牌,石迪文也就不用再费心去套话了,倒是省下了不少事。 便听许心素继续说道:“今上登基那一年,老夫便已经决定要弃商从政,指望用官身护住我许氏一门。但因那时太低,能弄个把总职位已经不易,也看不到未来晋升的希望。老夫当时也没什么依靠,唯有金银还可派上点用场,思来想去,最后挑了族中年轻子弟数人,改名换姓之后,去浙江那边经商、考学、入仕、投军。如今七八年过去,其中倒也有人已经开始崭露头角,或能在贵方的计划中派上用场。” 石迪文心道这大走私商派小弟洗白上岸潜伏,甚至进入了军队和官府,怎么听着有点像无间道的情节。不过许心素这个算盘倒真是打得不错,以他当时面临郑芝龙追杀,已是朝不保夕的处境,的确很难依靠把总这么个低级军职保住整个家族和相关的产业,而当时海汉也还没有展现出能够逆转乾坤的实力,对他而言还算不上是一股真正的助力。许心素的办法虽然无法彻底解决眼前的危机,但可以将风险分散开来,大大降低了家族被十八芝抄底的可能性。一旦风头过去,放到浙江那边的人说不定还有机会出人头地,重新为许氏一族开枝散叶。 当然了,当时的许心素对于未来形势极度不看好,才会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试图保住许家血脉。但他所没有想到的是,福建这边的形势很快就起了变化,来自海外的神秘势力居然主动找上门来要对他进行军事援助。一开始是送来了上百支火绳枪和几门小炮,但后来陆陆续续又供应了不少“先进武器”给许心素,并且如同未卜先知一般指导许心素所率领的水师打了几场胜仗,由此所累积的军功让他如同坐火箭一般接连升级,凭借常胜将军的战绩从把总一路升到了一省总兵。 另一方面在海汉的引领之下,许心素原本就比较擅长的海上贸易也是做得风生水起。从海汉进口而来的大量工业品让许氏名下的商业机构凭借独家代理迅速占领了福建市场,甚至还有余力向邻省输出一些商品。这几年间利用这样的操作方式赚了多少银子,许心素已经很难统计出具体的数目了,但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跟海汉人合作赚取的利润远远高于他过去辗转于红毛人、佛郎机人、日本、琉球等多方之间当走私商人的时期,而且也比过去的合作者放心得多,海汉的实力深不可测,即便是到了现在,许心素也依然看不懂这群海外来客究竟有多少尚未亮出来的好东西。 海汉人没有满足于偏居一隅,最近两三年扩张的步伐越发加快,许心素也是看在眼里。不过好在海汉似乎对于入侵大明并没有太大的兴趣,而是将主要精力都放在控制大明的海岸线上,并将这样的影响力植入到贸易和移民中,不断地从大明获取财富和人口。许心素明白海汉这种手法其实是在从大明身上吸血,但他作为一个商人起家的官员,并不反感海汉的做法。毕竟当初他还在做走私买卖的时候,所干的事情也与此是同样的性质。 如今海汉要进浙江,许心素觉得这是另一次起飞的机会要出现了,如果利用得好,今后也可以将福建这边的合作形式照搬到浙江去——海汉掌控海域通行权力,而许氏名下的商业机构负责在浙江当地承销海汉商品,并辅助海汉在浙江各州府获取他们想要的各种资源。当然了,要加入这个游戏,首先就得亮出自己的筹码,以换取海汉人的信赖,而许心素的筹码就是当年在浙江安插的那些人脉,这同时也是他最大的诚意。 “宁波府、杭州府、绍兴府、嘉兴府,这几个地方都有老夫的人,但具体如何配合贵方行动,还得有劳石将军说明。”许心素也不是省油的灯,只交代了几句场面话,却没有再详说这些人的身份。这意思也很明白,我的牌已经亮了,是时候亮出你手上的牌了。 石迪文出发之前,参谋部的确已经制定过几套行动方案,具体如何实施,还是要看浙江当地的形势而定。但参谋部制定计划的时候,可并没有把许心素安排在浙江潜伏的人给考虑进去,石迪文来这边谈判,实际上多少也是有临时起意的成份在里面。许心素所能提供的条件对于海汉原本的计划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变数,甚至连应急预案中都没有考虑过这样的情形,他现在要石迪文说明海汉的行动计划,确实是出了一个不小的难题。 石迪文斟酌了一下才回应道:“我们原本的计划,是希望先跟当地官府谈,我们出兵帮助当地剿匪,当地向我们开放市场,提供必要的补给。这个交易能谈得下来当然最好,如果谈不下来,说不得就只能动硬的了。据我们之前的了解,当地的水师战斗力非常低下,所以我们也不打算考虑他们感受,该动手就直接动手清剿杭州湾外海的海盗了。当然了,我们不会入侵大陆地区,顶多也就是在舟山群岛寻个条件适合的岛屿落脚,向当地市场出售海汉产的各类商品而已。不过在我们了解当地状况之后,发现要做到这样的程度也会有很大的困难,当地官府未必希望我们在那边落脚。” “浙江一带的确有此问题,你们的出现会影响到很多人的利益,不是每个人都会欢迎你们的到来。”许心素点头对石迪文的观点表示了赞同。 “所以我在想,既然当地现在可能没有人愿意欢迎我们的出现,那么就应该想办法自己培养一些拥趸,不管是官场中人也好,做生意的也好,我们都可以提供大量的资源,帮助他们升官发财,增强在当地的影响力。”石迪文说得很慢,一边说一边在考虑自己的措辞:“但如果是没有基础的人,这个过程可能所需的时间就比较长,而且中间会出现的变数也会很多,所以我们希望能得到一些推荐人选,让我们能够更有针对性地制定具体的方案,以便能让我们支持的对象尽快地上位。” “这样说来,老夫顿觉身上的压力重了不少啊!”许心素不无自得地应道。石迪文的这番话基本已经表明了的态度,海汉会对许心素的人进行扶持,至于扶持到什么样的力度,那就要看许心素的人有多大本事了。 “许大人亲自推荐的人选,我们自然是信得过的。也希望许大人能够信任我们。如果你的人因此而身份暴露,我们会尽全力保证其人身安全。如果因此而影响了仕途或是造成了经济上的损失,那我们也会给予相应的补偿。”石迪文继续说道:“有必要的话,我可以代表执委会签署一份书面承诺。” “石将军这话就说得太见外了!你我两家一向彼此信赖,合作也非常愉快。些许小事,哪用得着签什么书面承诺!”许心素也很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他要的只是石迪文代表海汉表明态度,至于纸面上的承诺,对双方来说其实都没有什么必要。许心素还记得两年前见到宁崎的时候,曾听他说过一句挺有哲理的话——写在纸面上的协议,最终都是用来撕毁的。 分散在浙江各处的这些许家子弟,其隐姓埋名的目的就是为了在危难时能够提许家出一把力,因此当许心素要求他们效力的时候,这些人应该都不会抗拒来自家主的命令。何况这次的行动还有海汉这个强援作为保障,足以帮许家子弟增添不少信心了。 双方很快就议定了大致的框架,并就行动方向达成了一致意见。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要逐个敲定具体的人选了。而这件事做起来就有一定的困难性了,首先当事人的情况只是来自于许心素的口头介绍,石迪文现在肯定是见不到人的,而许心素的主观看法很有可能会影响到海汉对于当事人的判断,由此产生的印象偏差几乎是在所难免的事情。其次当事人全都在浙江,现在没办法了解到他们对于这件事的想法和态度。尽管这些人都是出自许氏家族,但这么几年过去之后,生活环境的变化是否影响到他们的心态,这真是很难确定的事。 许心素也没有一次性将手上的牌和盘托出,石迪文问到某个领域,他才会说自己安排的人员中是否有人混迹于这个领域。这番谈话一直谈到深夜,许心素才总共介绍了三个人的情况。 这三人都是进了官场,一文两武,文的在宁波某县当县太爷,武的两人中,一个在杭州府当上了捕快头子,另一个则是在宁波府的水师中任了个把总,与当初许心素的仕途倒是一个水平。 石迪文对于这个水师把总有点兴趣,因为宁波府的水师在许裕拙的形容中完全就是整个大明数得着的无能之辈。当然这种无能不仅仅是其战斗力的低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宁波水师跟舟山群岛的海盗团伙有许多灰色利益链条存在,使其不但没有成为打击海盗的拳头,反而是扮演了海盗保护伞的角色。这种表现在已经成功驱逐了十八芝的福建水师看来,自然就是无能之极了。 石迪文也不指望这个许家子弟能有多强的能力,他只是很想通过这个人去了解宁波水师与海盗之间的利益纠葛,从而找到瓦解这种利益链条的方法。当然如果这个人能力够强,胆子够大,那海汉也可以想办法扶持他上位,甚至送他一场荣华富贵也不在话下。 但谈到后面,石迪文意识到许心素的精神明显已经撑不住了,注意力也开始涣散,想必也是年岁大了,加上奔波了一天的疲劳所致。于是石迪文便主动终止了谈话,与许心素相约第二天再接着谈。 第二天上午的会晤中,许裕拙没有再出现,石迪文认为他应该是去为之后的行动作准备去了。许心素接着昨晚的话题,继续介绍自己潜伏在浙江的人马。石迪文今天将询问方向转到商界,许心素向他提供了两个人选。 其中之一是在杭州做丝绸生意,在府城开有一间绸缎庄。海汉从大陆购买的杭州丝绸,几乎都是出自这位经营的绸缎庄。另一人则是在宁波府做水产买卖,自己名下有十多条渔船,百余名水手,出海的渔获主要就是卖给宁波当地的酒楼饭店,生意也还算将就。 石迪文暗暗在自己心中给这卖水产的打了个记号,他既然名下有船又时常需要出海作业,想必对于舟山群岛的海盗状况也比较了解,如果有机会,倒是可以跟这位提前接触一下,从他那里收集一些比较有用的信息。 谈到这个份上,就算已经说明了这些人的身份,许心素依然还是没有提及这些人的真实姓名。石迪文认为可能要等到海汉这边拿出具体的行动计划之后,许心素才会交出所有的信息,让海汉与当事人直接联系。虽然石迪文对于许心素的小心谨慎有一点点的不满,但想想这些人都曾经是许氏一族的希望所在,许心素这么小心翼翼,似乎也情有可原了。 双方就此连续密谈了两天,然后共同商定了几个人选,石迪文拿着花名册回澎湖与钱天敦继续商议行动计划,而许心素这边则是派了信使秘密赶赴浙江,与选定的几人进行联系。 正文 834.第834章 潜伏者 宁波府位于钱塘江出海口,杭州湾南岸,是浙江沿海历史最为悠久的人类聚居地之一,早在七千年前,先民就已经在这里创造出了灿烂的“河姆渡文化”。唐开元年间在这里设立了明州州治,为之后千余年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到明洪武年间,沿海地区全部实行海禁,唯有明州一处例外,继续对外开放海上贸易。到洪武十四年,朱元璋为了避讳国号,便采纳了读书人单仲友的建议,取“海定则波宁”之义,将明州府更名为“宁波府”,而这个称呼也一直沿用到后世,直到穿越者们来到这里之前,这片地区依然使用这个明太祖所定下的地名。 由于这里在很长一段时期内都是大明唯一一处对外贸易港口,因此在明朝早期就成为了大明东部最为繁华的海港城市。当然了,伴随商船和财富而来的,还有令大明朝廷头疼不已的海盗倭寇。巨大的利益作用之下,海盗团伙与贸易港口居然以一种畸形的关系伴生共存下来,并且成为了宁波府辖区内一块难以割除的毒瘤。 不过后来随着其他东南沿海港口或明或暗地开放了海上贸易,宁波府原本不可替代的优势也就失去了大半,广东、福建的港口也逐渐开始在区域内分流了原本只能去宁波府进行贸易的海商。到眼下这个时间,位于浙江的宁波府在海贸方面比起南边的漳州、泉州、广州、香港等地基本已经没有太大的优势,而海汉出现后给大明海贸所带来的交易量,也因为浙江这边的地方保护之风盛行,而没能对宁波府和浙江的其他州府产生太大的直接影响。 不过相较于内陆地区的一些州县,拥有地理优势和百年积累的宁波府仍然算得上是相当富裕的地区,这里从事海贸的商人不比长江以北地区的江淮盐商们赚得少,“富可敌国”这四个字在宁波府至少有好几家大户符合。当然了,这些大户虽然也多少有些官方背景,但比起广东李继峰、福建许心素,实力还是略有差距,毕竟能拥有私人武装作为后盾的富商在大明仍然是异数,如果不是山高皇帝远,加上他们在地方上根基太深,这两个违禁无数的家伙估计也早就被锦衣卫打了无数小报告,已经关进天牢待秋后问斩了。 相较于这种无数双眼睛盯着的大富豪,民间还有许许多多不那么起眼的小富商,他们中的很多人并不是直接经营海贸,但其从事的产业在本地的消费水平带动之下,也造就了这些人成为家财万贯的一方富商。 胥克便是宁波府众多小土豪中的一个,他所从事的行业倒也是靠海吃饭,做的便是海产买卖。胥克手底下有十来艘海船,每月至少例行出海一次进行捕捞作业,偶尔也顺带着帮其他商家从附近的岛屿上带些货物走私上岸,一年下来几万两银子的入账是能有保证的。 胥克自称是温州人,不过这些年里他倒是极少会回温州去探亲,因为据说他的家人绝大部分都在早年的一场瘟疫中丧生,存活下来却被乡间视为不祥之兆的胥克只能带着家中的两条渔船流落到了宁波落脚。胥克初到宁波的时候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一晃数年过去,现在已经在宁波府成家立业,开枝散叶了。 胥克平时除了偶尔会亲自带队出海打渔之外,一般都待在象山的自家庄园中不太外出,甚至连去县城的时候都不多。而附近的乡民们对于胥克的印象也仅仅只是一个深居简出,行事低调的土豪,在乡间倒也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遇到有修桥铺路之类的事情,胥克还会主动捐个千八百两银子出来,逢年过节还会给乡间老人派送一些生活物品,遇到灾荒年也会放些赈济粮出来帮助灾民,在地方上可算是名声不错的乡绅了。 这一日,胥家庄外来了几个生面孔,在庄子附近问了两次路之后才找到胥家不算太起眼的正门。为首的人敲开大门之后和看门人说了几句,然后这几人便进了庄子。 胥克将手中的信反反复复看了几遍之后,这才对来人道:“家主可有别的什么吩咐?” 来人应道:“小人只是接了送信的差事,其他事情一律不知。家主要办的事情,都写在信中了。” 胥克点点头道:“好,那容我考虑一下如何回复家主。管家,带老家来的各位先去休息。” 胥克与来人口中说到的“家主”就是许心素,胥克只是个化名,他原名许克强,是许心素堂兄的二儿子,自小便是在海上长大,年纪轻轻就成了船上的一把好手。当年许心素安排人到浙江潜伏,挑中的人选中便有他一个。为了不让人怀疑他的身份,许心素专门对他的身世进行了包装,连姓名也都换过了,几乎相当于脱胎重生。 不过胥克能够在宁波站住脚跟,许家的确给了他不少的资助。在宁波买船、买地、招募人手,这些起步阶段的花销基本都是来自于福建方面所提供的资金。而他在宁波这边所需要的做的就是扮演好目前的身份,悄悄积蓄力量。如果某天福建老家那边需要他出力的时候,胥克就必须放下一切,尽力为自己的家族拼命了。 当然了,以许氏一族今时今日在福建的影响力,已经基本无人能够撼动,不再是几年前胥克离开福建时那种岌岌可危的状况了。胥克也已经从前几年的惴惴不安中慢慢稳定下来,不但娶妻生子,买地置产,而且已经在开始盘算什么时候向家主许心素申请重归许氏一族了。 目前作为许氏一族盟友和支持者的海汉人,胥克在宁波这边也是有所耳闻的。市面上从几年前就已经出现了海汉产的各种玻璃器,就连胥克自己也忍不住买了一些放在家中作为收藏品。不过对于海汉人的军事实力,胥克并没有比较直观的认识,只是定期从福建送来的家书当中,每每都会提及海汉人又在何处作战,攻城略地从无败绩。到去年的时候,就连当初几乎逼得许氏一族走投无路的十八芝,也已经被海汉人逐出了福建海峡。而这次福建老家专门派信使送来的许心素亲笔信当中,还特地说明了海汉人已经让台湾岛上的红毛人和佛郎机人都服服帖帖,下一步大概就会朝浙江进发——宁波府附近的舟山群岛就是首要目标。 但海汉人想进舟山群岛,就必须面对当地的地方武装,以及官府的偏袒。许心素在福建虽然已经权势熏天,但也没办法直接插手浙江这边的事务。如果要找到对宁波府周围海况比较熟悉,且可以充分信任的人,那自然就是胥克这样出身许氏的自己人。不过胥克也知道许心素当初安排潜伏者的时候,留在宁波的可不止自己一个人。 胥克知道宁波水师里还有一个许氏子弟在当潜伏者,大概与自己岁数相差无几,目前是把总官职。不过两人虽然同在宁波,相互之间却并无联络,他也从未去主动打听过对方的身份。 虽然信使也未必知道情况,但胥克大致可以断定水师里那位许氏族人也会接到家族的通知。因为他与那位潜伏者有两个共通的特点,第一是靠海吃饭,第二就是都跟舟山群岛的海盗保持着一些无法见光的关系。家主许心素并不要求他们能够与海汉协同作战,只要能够为海汉提供足够的情报,并且在战争期间提供必要的指引就行,但为求稳妥,必定会让这两条线一起发动。 许心素在亲笔信中要求胥克以最大能力尽快写一封介绍舟山群岛海盗团伙的说明书,并表明对于这件事的态度看法,写完之后便由送信的信使立刻带回福建,与海汉人进行下一轮的讨论商议。 胥克经营的主项虽然是渔业捕捞,但对于舟山群岛的海盗也还算熟悉。胥克每年向舟山群岛的海盗所缴纳的所谓规费都超过万两白银,这些钱由谁抽走大头,剩下的又是由哪几家瓜分,他都是心中有数。每年他带队出海的时候,往往也会主动去到当地一些海盗窝子,拜会一下认识的海盗头目。 这种场景虽然想起来很荒谬,但其实更荒谬的还是水师的情况。以宁波府的富庶,居然养不起一只像样的水师舰队,而且在水师的编制之中,跟海盗私下勾结或是有交情的人也着实不少。要说到海盗的具体势力分布,胥克认为水师那位同仁大概要比自己更为了解情况。 虽说自己在宁波这边已经有家有业,但家主一封亲笔信发来,胥克还是必须得遵照当初的约定,为家族出力办事。不过他没有将自己的决定告知家人,命人守住书房门口,自己便开始书写密信了。 胥克的密信写完之后,当天便由送信的信使取走,连夜出海南下送往澎湖。从象山到澎湖约摸有五百海里航程,这一去一来所需的时间也着实不少。 正如胥克所预计的那样,几天之后从宁波发出的两封密信几乎是前后脚抵达了澎湖基地。不过钱天敦和石迪文也没急着拆阅,毕竟信上盖了许氏一族的专用蜡封,要作假也是不易。钱天敦当下便命人去请许心素过来,一起参详这信中奥妙。许心素派出信使后没过几天,便离开自己的驻地来到了澎湖,一边等消息一边不断地核实海汉的态度。 “居然还画了地图,真是有心了!”许心素打开信封之后就立刻称赞了一句。 虽然这份地图的精确程度远远不及海汉自己所用的军用地图,但难能可贵的是上面标记了所有海盗团伙的主要人物。只需慢慢对照海汉自己勾画的地图,便可以得到精确实用的作战地图了。 书信的主要内容便是对当地各支海盗团伙势力的简单介绍,钱天敦和石迪文很细心地对照了两封爆料信,发现两人叙事手法上虽有不同,但所提及的重点对象和相关的消息都基本一致,说明其真实性的确不错。 “钱将军,我许家儿郎这次送回的消息,可合你所需?”许心素的语气中不无自得,毕竟前些天他与石迪文面谈的时候可是夸了海口,称只要调动他身边的潜伏者卫队,搞到舟山群岛的详细消息不是问题。 “服气,大写的服气!”钱天敦顺口应道,却不管许心素是不是知道什么叫做“大写”。如果让海汉自行去收集这些情报,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达成现在的效果。如今两封告密信当中,已经有八成的海盗团伙被供出作为目标,钱天敦也不得不承认许心素所领导的潜伏者班子确实有能力。 “钱将军,那接下来又当如何?”许心素听钱天敦的口气是真的赏识这个计划,当下便打蛇随棍上了。 “我们会派人去福建,再亲自跟他们谈一次。同时作战参谋部也会收到这份文档,他们会负责制定具体的作战方案。”钱天敦耐心说明道:“许大人,我觉得你可以开始帮忙筹备作战补给物资了。兵力调动完成之后,我们就准备要发动攻势了。” 按照双方在事前的约定,海汉一方将作为浙江海区的主要作战力量,而许心素则是负责本地的补给系统能够运转起来。不过这次的准备工作相当低调,钱天敦并不希望出现海盗望风而逃的状况。如果可行的话,他甚至愿意多给海盗一天半天的筹备时间再接着来。 许心素应道:“物资筹备之事,由老夫亲自过问,钱将军尽可放心。不过贵方这次要投入多少兵力,预计要打几场仗,可否予以说明一下。” 钱天敦道:“打几场仗这可不好说,说不定我海汉大军开到,守军直接投降了也难说。” 正文 835.第835章 行动计划 以海汉军的现有实力,别说这些装备原始,实力作战能力和经验都相当匮乏的东海海盗,就算是荷兰、西班牙这些在本时代进行全球殖民的西方豪强,也都已经在海汉民团面前低下了不可一世的头颅。投降这种事,葡萄牙人做过,荷兰人做过,西班牙人最近还连着降了两次,对海汉来说着实不算什么稀奇事情。 按照胥克和另一名潜伏者在密信中的描述,舟山群岛一带的海盗比海汉这边之前预计的实力水平可能还要更弱一点。这些海盗虽然能够凭借与地方官府、豪强大户各种暗戳戳的利益关系而存活下来,但他们与早几年福建这边猖獗一时的十八芝有所不同,多数时候只是某些实权人物达成个人目的的工具,而非十八芝这样实力强横,足以影响一方局势的武装力量。为了不让这些“工具”出现尾大不掉,难以掌控的局面,舟山群岛海盗团伙的武装水平一直受到有意识的操纵和控制。 钱天敦口气虽大,但了解情况的许心素也不会认为他这种说法有什么不妥,只要海汉一开始能以雷霆扫穴之势拔掉一两个有实力的海盗窝点,其他的海盗团伙真的有可能会闻风而降。 如果出现这样的局面当然是最理想不过,海汉军方一直走的精兵路线就是要以有限的兵力来完成各种作战任务,能够少投入一些兵力,节约下来的军费开支就可以运用到其他的方面——比如给陆军换装最新式的野战火炮,或是给海军增加一两艘战舰的建造费用。 许心素也知道钱天敦这种表态并不是耍大牌,而是海汉军一向都会将出动的兵力控制得较为精准,于是他又试探着问道:“那本官就以贵军出动三千人为基础,准备好一个月作战所需的粮草物资,钱将军认为如何?” 三千人作战一个月所需消耗的粮草物资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何况这些物资还得从福建运往浙江,无形中又会提升成本。而许心素的这个表态,无疑是代表福建官府,或者说许氏一族,将这个事情揽了下来,诚意还是相当足的。钱天敦明白许心素的意思,当下便应道:“许大人真是客气了!我看不如这样,这三千人的编制,我方出两千人,许大人再派千人加入,如何?” 钱天敦知道许心素愿意掏钱为海汉军准备粮草补给,负责后勤供应,也并非毫无目的,索性便主动帮他说了出来。 许心素假意推辞道:“若是影响了贵军的作战计划,岂不是罪过了!” 钱天敦笑道:“许大人就不要客气了,贵军以前也与我军有过多次合作,一向配合都很默契,对于贵军的实力我是放心。” 虽然海汉军方很重视舟山群岛的海盗问题,但考虑到对方的实力有限,不打算派出大量军队去执行清剿任务,两千人是钱天敦和石迪文、陈一鑫、高桥南等人一起商量后得出的结论。既然现在许心素主动卖好,那钱天敦也就做个顺水人情,让许心素的人能够参与到接下来在浙江实施的军事行动当中。 石迪文倒是不忘提醒了一句:“许大人的部下参加行动肯定没问题,不过这身份大概还需要掩饰一下才行,免得节外生枝,给许大人带来不方便。” 虽然许心素是福建总兵,但在没有知会浙江官府并得到兵部同意的情况下,调派军队到浙江海域实施军事行动,显然是不合规矩的。到时候浙江这边向朝廷参上一本,管你许心素是不是去打海盗的,道理都不在许心素一方,虽说朝廷和兵部也未必能拿许心素这个土霸王有什么办法,可要下个文斥责一下许心素,那对他而言也是非常掉面子的事情。何况许心素也不想在明里把浙江官场给得罪个遍,毕竟以后还想把生意做进这一地区,吃相太难看到后面也不好收场。 许心素谢道:“石将军言之有理,届时老夫的人马就暂时先扮作贵军如何?至于战场指挥,自然也就有劳各位将军了!” 只要逮着能与海汉民团协同作战的机会,许心素总会想方设法地将自己属下最精锐的部队送去参与行动。不过并不是每次都能捞着一线作战的机会,多数时候只能分到协防甚至是掩护后勤辎重的任务,加上海汉民团的作战速度又快,往往两三天之内就会解决战斗,许心素派出的参战部队有时候根本没有等来上场机会,战争就结束了,所能起到的练兵作用并不是很大。 而这次海汉人决定要在舟山动手,许心素认为这倒是一个练兵的好机会。海汉目前最北端的驻扎地是台北的鸡笼港,但主力部队依然是驻扎在澎湖,许心素对海汉驻军的大致规模也是有数的,对其所能派遣的作战部队数量有所预计,所有才提出了补助三千人作战所需的粮草物资,算计的就是海汉派不出这么多的兵力前往浙江作战,空缺的兵力就可由福建明军顺理成章地补上来。 即便石迪文不提醒,许心素其实也不会犯下他所提到的低级错误。毕竟在官场上已经混了六七年,什么事能做什么不能做,哪些是官僚体系中的大忌,许心素心中明亮得很。许心素知道石迪文这是给他递了一把梯子,当下就坡下驴,立刻就表示愿意将参战部队的指挥权一并交给海汉军方。 许心素麾下的精锐部队基本都是照着海汉军方制定的方式进行组建和训练,编制、作战体系和战术都与海汉一脉相承,由海汉民团接手指挥权,倒是不需担心军令不畅,或者指挥体系无法对接等问题。由海汉高级军官直接进行战场指挥,所能学到的作战技巧肯定要比平时的理论培训或军事演习多得多。只要能学到真本事,许心素认为多花些银子也是值得的,因为他认为海汉的成功模式已经充分说明了武装力量的重要性,许氏一族今后想要在大明东南牢牢立住根基,甚至像海汉这样发展为地方割据势力,那就绝对少不了一支实力强大的武装部队。 然而东南这边自驱赶了十八芝和红毛人之后,目前已经没什么战事可言,很难有实战练兵的机会。许心素想要锤炼麾下的部队,也只能将目光放到省外,哪怕需要为此付出更多的开销,冒更大的风险,许心素认为这些代价都是值得的——当然前提是要有海汉民团的保驾护航。 许心素的提议,也在海汉军方的预料之中,所以谦让了两句之后,便顺水推舟应下了许心素的要求。末了许心素将自己的侍卫官叫了进来:“去将本官给海汉各位首长准备的礼物拿进来!” 侍卫官出去之后,许心素便主动说明道:“时逢海汉来大明六周年之际,本官也没什么好表示的,只能备了一份薄礼聊表寸心了!各位可不要介意这礼物太寒酸!” 钱天敦连称不敢,心中却想这许心素往年也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送礼,可跟寒酸沾不上什么边。有一年周年庆的时候,他派来三亚观礼的使者送来了整整三船共计两百头耕牛。 不一会儿许心素手下的人便抬了一块牌匾进来,许心素起身揭去牌匾上的遮布,向钱天敦等人介绍道:“这块牌匾上‘大展宏图’四个字是纯金所制,希望海汉的各位都能在这一年里达成目标。” 这牌匾宽五尺有余,高约两尺,上面的四个金色大字镶嵌在黑色的背板上,显得格外地醒目。这金字并非用金箔贴出来的,而是实打实的金字。从其笔划和字的大小来看,只怕每个字都有一两斤重。这礼物要是都寒酸了,那大概好多人都没办法将自己准备的礼物拿出手了。 钱天敦客气一番之后,还是代表执委会收了下来。他知道这礼物若是不收下,许心素大概也不会心安。 军方的行动计划付诸书面报回到执委会之后,果然收到的批复是要等到周年庆之后才动手。澎湖这边驻扎的人员显然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赶回三亚参加阅兵,因此只是在基地内举行了简单的庆祝仪式。当然了,给即将再次奔赴战场的战士们加餐也是必不可少的活动内容之一。 四月三日,海汉参战部队,包括从漳州赶来的五百名已经换装的明军在内,开始在澎湖马公港集结待命。参与此次任务的武装人员约莫有二千八百人左右,但加上负责后勤辎重的民夫,总数早就过了三千。 除了作战船只、运兵船及补给船之外,这次还有一支商船船队会与武装舰队一同出发,其目的就是要为紧随其后的武装舰队提供一个动手的理由,只要舟山的海盗敢动手,海汉这边就可以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刷个战绩了。 四月五日,作为诱饵的商船船队先行离港北上。当然了,尽管这支船队只是诱饵,但为了安全起见,每艘船上都安排了至少十余名民团士兵并配备了相应的武器。 正规军则是在诱饵离开至少三小时之后才出发,这支舰队中所有船只都是海汉生产,航速倒是肯定要较之前的更快一些。舰队驶离马公港约莫两个多小时之后,便已经在海上追到了先行出发的那支船队。 舰队的第一站停靠点是南日岛,这地方早前也曾被十八芝纳入禁入区,不过在海汉的协助治下,不但将这个地方从郑芝龙手上抢了过来,而且在岛上修建了不少防御工事。在这里停靠的原因除了补充水和食物之外,还有大约五百名已经换装的明军要从这里加入到队伍中来。 许心素也跟着海汉舰队到了这里,不过他并不会一路跟去舟山,在这里将自己麾下的私军交给海汉人之后,许心素便主动向海汉告辞了:“我老许家的儿郎们,就靠各位首长多多照拂一二了。” 从南日岛到目的地宁波外海舟山群岛的航程有三百多海里,如果单是海汉战船倒是不会在途中耽搁太长时间,大概两天两夜就能抵达。为了不至于太早就打草惊蛇,海汉舰队的行进路线会与海岸保持一段距离,尽可能避免被近岸处的渔民、商船或是别的什么人发现。而商船船队则是将队形拉得非常开,力求将旁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这边,以便能更好地掩盖住海汉舰队的行迹。 四月七日,商船船队在温州撞上了此次行动中的第一个倒霉鬼——两艘海盗船发现了一艘落单的海汉商船,立刻便一拥而上。可惜他们低估了对手,高估了自己,那艘商船在海面上兜了个圈子,便向着东边的海上逃窜。两艘海盗船不急不慢地跟在后面,保持着一个合理的距离。 然而当他们驶出外海跟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形势终于出现了变化。视角海平面上有一个巨大的气旋,导致海况的起伏很大,难以选择一个合理的前进方向。 就他们犹豫不决的时候,海汉舰队的两艘“探险级”战船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后方。 “传令,亮旗,准备作战!”石迪文也不敢大意,立刻便下令开始备战。 整个交战的过程简直乏善可陈,仅用时三十秒就淘汰了其中一艘海盗船,一颗炮弹极为幸运地打中了桅杆,顿时将其拆成了上下两截。而另一艘海盗船见势不妙就打算逃跑,不过当海汉战船贴上去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没有任何脱身的机会了。 四月八日,温州海域。 石迪文在甲板上悠闲地通过望远镜的视野看待这个世界,温州这边显然是有强力后台扶持的,如果连续两天都是这样的情况,那要攻打路上目标将会越来越困难,到时候难道又指望官方强行推送不成。 正文 836.第836章 乐清 虽然俘获这两船海盗只是小虾米,不过据其供称,在温州和北边的台州地界相交之处,倒是还有另一伙规模稍大的海盗活动,人数要比他们这伙人足足多了十倍。当然了,即便比这三五十人的海盗团伙多上十倍,在联军眼里依然只是随时可以用各自姿势直接碾压过去的小虾米。真正引起指挥官们重视的不是他们的实力如何,而是其背后可能存在的官方背景。 温州以北,台州以南,是浙东地区号称“东南第一山”的雁荡山,而海盗俘虏所供述的“大海盗团伙”,其老窝就在与雁荡山毗邻的乐清湾里。 乐清县隶属于浙江布政使司温州府管辖,但其县制可以一直追溯到一千两百多年前的晋代,那时温州的地名还是永嘉郡,而乐清的地名则是乐成。直到五代之后的粱开平二年,为了避讳梁太祖朱诚的名讳,才将乐成改县名为乐清,然后一直沿用下来。 盘踞当地的这伙海盗,据说是跟乐清县的县太爷及当地的几个大户有见不得光的关系,其地盘又正好处于两州相交的地方,虽然以前官府也曾出兵剿杀,但早早得到通风报信的海盗会提前上岸,潜入到雁荡山中躲避风头,让官军无功而返。反反复复搞了几次之后,台州和温州两地的驻军也都疲了,懒得再费时费力去做这难有成效的事。 本来钱天敦和石迪文对于是否要先解决这股海盗再继续北进还有些拿不定主意,因为这计划外的作战行动有可能会影响到后续在舟山的作战计划实施,而且这种规模的海盗团伙也还不足以威胁到联军舰队的正常行进。不过作为联军当中明军代表的许裕拙却坚持要先打掉这股海盗,再继续北进。 “各位将军,这乐清湾里的海盗实力不强,正好用来练兵热身,为之后作战做下铺垫准备。再说这股海盗既然在乐清盘踞多年,想必老窝里也是有些油水的,届时一应缴获都可交由贵军进行分配,相信此行也不至于需要联军倒贴军费进去。”许裕拙对此十分上心,不遗余力地劝说海汉一方不要放过了这股海盗。至于说可能会出现的伤亡,许裕拙提都没提——打这种野生毛贼如果还出现大的伤亡,那大伙儿也不用再去舟山了,早点收拾收拾回家得了。 “许将军,你对这伙海盗如此上心,恐怕不单单是要练兵而已吧?这儿都是自己人,你老实说,是不是跟这伙人有过节?”钱天敦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唬弄的人,当下便笑呵呵地追问道。 许裕拙倒也爽快,立刻就认了账:“看来的确是瞒不过钱将军法眼!没错,去年这帮蠹贼在温州劫了我家船行一批货,其实钱倒是小事,那批货也就值两三万两银子,但这伙人却动手伤了我许氏族人两条性命!当时家父曾向乐清县衙行文,希望他们能够协助捉拿真凶,但那乐清知县……嘿嘿!这中间的细节不说也罢,总之是不肯配合,欺我福建水军没法过界拿人。这口气憋了一年多,此次出师之前,家父便有指示,若有机会便拔了这乐清的钉子,为我族人报仇雪恨!” 许心素身为福建总兵,不便调派军队跨界到邻省去剿匪,但此次他的人马跟随海汉民团一同行动,并没有打出明军的旗号,确实是在浙江动手报仇的一个好机会。至于说海汉这边,许裕拙认为钱天敦等人大概并不会太在意乐清当地官场对海汉军的从天而降会有什么样的观感,这次北上本来就是要以简单粗暴的方式在浙江沿海夺取落脚点,顺手灭掉一股海盗对于海汉来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钱天敦点头道:“既然是事出有因,倒也可以理解。来人,把乐清湾的地图和资料都找出来!” 当下便有人领命而去,到船舱中翻资料去了。钱天敦对许裕拙道:“这伙海盗虽然不是什么实力强劲的对手,但既然我们有任务在身,还是速战速决的好。等下地图拿来,我们还是照着地图制定一个大致的作战方案,免得动手的时候乱了阵脚。” 许裕拙倒是没想到钱天敦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当下赶紧抱拳谢过。他原本以为钱天敦既然了自己的动机,还需要费些口舌才能说服对方,想不到钱天敦听完他的理由之后竟然立刻就同意了,还主动让人去找地图出来制定作战计划。许裕拙原本已经做好了单独出兵的心理准备,但海汉人肯定主动帮忙,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钱天敦的人便找来了乐清湾附近的地图,以及相关的文字资料。虽然海汉北上的计划中原本是没有乐清这一站,但还是带上了浙江沿海的详细地图和相关资料,以备不时之需。果然这还距离目的地有一半的航程,额外携带的这些资料就派上了用场。相比明军所掌握的地图,海汉手中的地图在精确度方面自然是有着极大的优势,许裕拙和海汉民团合作了数次,对此也很清楚,当下又起身谢过钱天敦的帮助。 钱天敦在桌上铺开地图,众人便围上前去,一起讨论该如何派兵布阵,才能剿杀这乐清湾中的海盗团伙。 乐清湾属浅水港湾,平均水深10米左右,最深处约40米,对于这个时代的海船来说,这已经是通行无阻的区域。海湾南北狭长,口宽内窄,呈葫芦形,南北长近百里,东西宽十到三十里不等。海湾中有岛屿14个,海礁9个。潮汐为有规则的半日潮,每天两高两低的水位变化极为明显。 据说这伙海盗的老窝就在乐清湾北部尽头的海岸,即后世毗邻雁荡山山脉的雁荡镇附近,从地形上看的确很难将其一网打尽,稍有疏忽,就会让这伙人从陆路逃入雁荡山。 本书首发于,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虽然俘获这两船海盗只是小虾米,不过据其供称,在温州和北边的台州地界相交之处,倒是还有另一伙规模稍大的海盗活动,人数要比他们这伙人足足多了十倍。当然了,即便比这三五十人的海盗团伙多上十倍,在联军眼里依然只是随时可以用各自姿势直接碾压过去的小虾米。真正引起指挥官们重视的不是他们的实力如何,而是其背后可能存在的官方背景。 温州以北,台州以南,是浙东地区号称“东南第一山”的雁荡山,而海盗俘虏所供述的“大海盗团伙”,其老窝就在与雁荡山毗邻的乐清湾里。 乐清县隶属于浙江布政使司温州府管辖,但其县制可以一直追溯到一千两百多年前的晋代,那时温州的地名还是永嘉郡,而乐清的地名则是乐成。直到五代之后的粱开平二年,为了避讳梁太祖朱诚的名讳,才将乐成改县名为乐清,然后一直沿用下来。 盘踞当地的这伙海盗,据说是跟乐清县的县太爷及当地的几个大户有见不得光的关系,其地盘又正好处于两州相交的地方,虽然以前官府也曾出兵剿杀,但早早得到通风报信的海盗会提前上岸,潜入到雁荡山中躲避风头,让官军无功而返。反反复复搞了几次之后,台州和温州两地的驻军也都疲了,懒得再费时费力去做这难有成效的事。 本来钱天敦和石迪文对于是否要先解决这股海盗再继续北进还有些拿不定主意,因为这计划外的作战行动有可能会影响到后续在舟山的作战计划实施,而且这种规模的海盗团伙也还不足以威胁到联军舰队的正常行进。不过作为联军当中明军代表的许裕拙却坚持要先打掉这股海盗,再继续北进。 “各位将军,这乐清湾里的海盗实力不强,正好用来练兵热身,为之后作战做下铺垫准备。再说这股海盗既然在乐清盘踞多年,想必老窝里也是有些油水的,届时一应缴获都可交由贵军进行分配,相信此行也不至于需要联军倒贴军费进去。”许裕拙对此十分上心,不遗余力地劝说海汉一方不要放过了这股海盗。至于说可能会出现的伤亡,许裕拙提都没提——打这种野生毛贼如果还出现大的伤亡,那大伙儿也不用再去舟山了,早点收拾收拾回家得了。 “许将军,你对这伙海盗如此上心,恐怕不单单是要练兵而已吧?这儿都是自己人,你老实说,是不是跟这伙人有过节?”钱天敦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唬弄的人,当下便笑呵呵地追问道。 许裕拙倒也爽快,立刻就认了账:“看来的确是瞒不过钱将军法眼!没错,去年这帮蠹贼在温州劫了我家船行一批货,其实钱倒是小事,那批货也就值两三万两银子,但这伙人却动手伤了我许氏族人两条性命!当时家父曾向乐清县衙行文,希望他们能够协助捉拿真凶,但那乐清知县……嘿嘿!这中间的细节不说也罢,总之是不肯配合,欺我福建水军没法过界拿人。这口气憋了一年多,此次出师之前,家父便有指示,若有机会便拔了这乐清的钉子,为我族人报仇雪恨!” 许心素身为福建总兵,不便调派军队跨界到邻省去剿匪,但此次他的人马跟随海汉民团一同行动,并没有打出明军的旗号,确实是在浙江动手报仇的一个好机会。至于说海汉这边,许裕拙认为钱天敦等人大概并不会太在意乐清当地官场对海汉军的从天而降会有什么样的观感,这次北上本来就是要以简单粗暴的方式在浙江沿海夺取落脚点,顺手灭掉一股海盗对于海汉来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钱天敦点头道:“既然是事出有因,倒也可以理解。来人,把乐清湾的地图和资料都找出来!” 当下便有人领命而去,到船舱中翻资料去了。钱天敦对许裕拙道:“这伙海盗虽然不是什么实力强劲的对手,但既然我们有任务在身,还是速战速决的好。等下地图拿来,我们还是照着地图制定一个大致的作战方案,免得动手的时候乱了阵脚。” 许裕拙倒是没想到钱天敦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当下赶紧抱拳谢过。他原本以为钱天敦既然了自己的动机,还需要费些口舌才能说服对方,想不到钱天敦听完他的理由之后竟然立刻就同意了,还主动让人去找地图出来制定作战计划。许裕拙原本已经做好了单独出兵的心理准备,但海汉人肯定主动帮忙,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钱天敦的人便找来了乐清湾附近的地图,以及相关的文字资料。虽然海汉北上的计划中原本是没有乐清这一站,但还是带上了浙江沿海的详细地图和相关资料,以备不时之需。果然这还距离目的地有一半的航程,额外携带的这些资料就派上了用场。相比明军所掌握的地图,海汉手中的地图在精确度方面自然是有着极大的优势,许裕拙和海汉民团合作了数次,对此也很清楚,当下又起身谢过钱天敦的帮助。 钱天敦在桌上铺开地图,众人便围上前去,一起讨论该如何派兵布阵,才能剿杀这乐清湾中的海盗团伙。 乐清湾属浅水港湾,平均水深10米左右,最深处约40米,对于这个时代的海船来说,这已经是通行无阻的区域。海湾南北狭长,口宽内窄,呈葫芦形,南北长近百里,东西宽十到三十里不等。海湾中有岛屿14个,海礁9个。潮汐为有规则的半日潮,每天两高两低的水位变化极为明显。 据说这伙海盗的老窝就在乐清湾北部尽头的海岸,即后世毗邻雁荡山山脉的雁荡镇附近,从地形上看的确很难将其一网打尽,稍有疏忽,就会让这伙人从陆路逃入雁荡山。 正文 837.第837章 诱惑 宋青哭丧着脸道:“军爷,小人岂敢拿自己性命胡来!只是那乐清湾中的盗贼能多快动手,小人也着实不知,要是耽搁个一两天,被军爷误认小人叛逃,再派人来揭了小人的底,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高桥南却并不吃他这套,冷冷应道:“我给你两天时间,到时候没在乐清湾外见到船,那就当你是行动失败了。” 一个已经失败的俘虏,对于海汉来说自然不再具备任何利用价值,海汉也不会在乎其生死。至于宋青如何才能说动乐清湾里的海盗尽快动手,那就是他自己必须要动脑子去考虑的事情了。 不过如何才能尽快将这家伙送去乐清湾而不引起当地海盗的怀疑,这就是海汉军方必须要考虑的事情了。高桥南问道:“若是放了你,你要如何去到乐清湾?” 宋青应道:“小人就近上岸,然后去附近的渔村或市镇码头雇船便是。” “这里的渔民敢去乐清湾?”高桥南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其实贵军先前俘获这些人,一多半也是渔民。”宋青不敢隐瞒,一语道破了天机。 浙江沿海干海盗这一行的并不完全都是穷凶极恶的盗贼,同时也有很多人本来就是当地渔民,拿起武器就化身海盗了,这也是官府对海盗屡禁不绝的原因之一。宋青所在的这帮海盗中,的确有三分之二的人都是本地渔民,捕鱼之余也会顺便劫个道,只是这次运气实在不好,以为碰到了大肥羊,没想到是披着羊皮的一头恶狼,莫名其妙就折在了海汉军手下。 直到这个时候,宋青都还没弄明白眼前这些军人的真正身份,他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眼前这支武装绝对不是明军,因为这些人从头到脚,处处都跟他所认知的明军有着极大的差异。 但要说这支武装是自己的同行,宋青也是绝对不信的,就算是当年在福建风头一时无两的十八芝,也肯定凑不出这样的一支精兵来。当然了,乐清湾里的那伙海盗,实力上肯定也远不及眼前的这支武装。 这时候有人到高桥南身旁,附耳轻声说了几句。高桥南听完后侧过头对宋青道:“听说你还有个兄弟,也被我们抓住了?” 宋青脸上立时微微变色,他与弟弟宋贤分别搭了一艘船出战,被俘后分开关押,他也不知道宋贤目前的状况如何。但眼前这军官主动提及此事,显然是已经在另一条船的俘虏中确认了宋贤的身份。而他特意提及此事,恐怕并不是为了要安抚自己。 果然高桥南随后便接着说道:“我本来也觉得就这么放你出去有点不够稳妥,既然你还有个弟弟在这里,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你先去办好我们交给你的事情,只要把乐清湾里的海盗引出来了,事后自然会还你兄弟二人自由!” 宋青本来的确是心存侥幸,想离开这里之后先脱身上岸获得自由再说,但现在高桥南以他兄弟相胁,那就不得不去冒险一试了。 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宋青哭丧着脸道:“军爷,小人岂敢拿自己性命胡来!只是那乐清湾中的盗贼能多快动手,小人也着实不知,要是耽搁个一两天,被军爷误认小人叛逃,再派人来揭了小人的底,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高桥南却并不吃他这套,冷冷应道:“我给你两天时间,到时候没在乐清湾外见到船,那就当你是行动失败了。” 一个已经失败的俘虏,对于海汉来说自然不再具备任何利用价值,海汉也不会在乎其生死。至于宋青如何才能说动乐清湾里的海盗尽快动手,那就是他自己必须要动脑子去考虑的事情了。 不过如何才能尽快将这家伙送去乐清湾而不引起当地海盗的怀疑,这就是海汉军方必须要考虑的事情了。高桥南问道:“若是放了你,你要如何去到乐清湾?” 宋青应道:“小人就近上岸,然后去附近的渔村或市镇码头雇船便是。” “这里的渔民敢去乐清湾?”高桥南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其实贵军先前俘获这些人,一多半也是渔民。”宋青不敢隐瞒,一语道破了天机。 浙江沿海干海盗这一行的并不完全都是穷凶极恶的盗贼,同时也有很多人本来就是当地渔民,拿起武器就化身海盗了,这也是官府对海盗屡禁不绝的原因之一。宋青所在的这帮海盗中,的确有三分之二的人都是本地渔民,捕鱼之余也会顺便劫个道,只是这次运气实在不好,以为碰到了大肥羊,没想到是披着羊皮的一头恶狼,莫名其妙就折在了海汉军手下。 直到这个时候,宋青都还没弄明白眼前这些军人的真正身份,他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眼前这支武装绝对不是明军,因为这些人从头到脚,处处都跟他所认知的明军有着极大的差异。 但要说这支武装是自己的同行,宋青也是绝对不信的,就算是当年在福建风头一时无两的十八芝,也肯定凑不出这样的一支精兵来。当然了,乐清湾里的那伙海盗,实力上肯定也远不及眼前的这支武装。 这时候有人到高桥南身旁,附耳轻声说了几句。高桥南听完后侧过头对宋青道:“听说你还有个兄弟,也被我们抓住了?” 宋青脸上立时微微变色,他与弟弟宋贤分别搭了一艘船出战,被俘后分开关押,他也不知道宋贤目前的状况如何。但眼前这军官主动提及此事,显然是已经在另一条船的俘虏中确认了宋贤的身份。而他特意提及此事,恐怕并不是为了要安抚自己。 果然高桥南随后便接着说道:“我本来也觉得就这么放你出去有点不够稳妥,既然你还有个弟弟在这里,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你先去办好我们交给你的事情,只要把乐清湾里的海盗引出来了,事后自然会还你兄弟二人自由!” 宋青本来的确是心存侥幸,想离开这里之后先脱身上岸获得自由再说,但现在高桥南以他兄弟相胁,那就不得不去冒险一试了。 宋青哭丧着脸道:“军爷,小人岂敢拿自己性命胡来!只是那乐清湾中的盗贼能多快动手,小人也着实不知,要是耽搁个一两天,被军爷误认小人叛逃,再派人来揭了小人的底,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高桥南却并不吃他这套,冷冷应道:“我给你两天时间,到时候没在乐清湾外见到船,那就当你是行动失败了。” 一个已经失败的俘虏,对于海汉来说自然不再具备任何利用价值,海汉也不会在乎其生死。至于宋青如何才能说动乐清湾里的海盗尽快动手,那就是他自己必须要动脑子去考虑的事情了。 不过如何才能尽快将这家伙送去乐清湾而不引起当地海盗的怀疑,这就是海汉军方必须要考虑的事情了。高桥南问道:“若是放了你,你要如何去到乐清湾?” 宋青应道:“小人就近上岸,然后去附近的渔村或市镇码头雇船便是。” “这里的渔民敢去乐清湾?”高桥南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其实贵军先前俘获这些人,一多半也是渔民。”宋青不敢隐瞒,一语道破了天机。 浙江沿海干海盗这一行的并不完全都是穷凶极恶的盗贼,同时也有很多人本来就是当地渔民,拿起武器就化身海盗了,这也是官府对海盗屡禁不绝的原因之一。宋青所在的这帮海盗中,的确有三分之二的人都是本地渔民,捕鱼之余也会顺便劫个道,只是这次运气实在不好,以为碰到了大肥羊,没想到是披着羊皮的一头恶狼,莫名其妙就折在了海汉军手下。 直到这个时候,宋青都还没弄明白眼前这些军人的真正身份,他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眼前这支武装绝对不是明军,因为这些人从头到脚,处处都跟他所认知的明军有着极大的差异。 但要说这支武装是自己的同行,宋青也是绝对不信的,就算是当年在福建风头一时无两的十八芝,也肯定凑不出这样的一支精兵来。当然了,乐清湾里的那伙海盗,实力上肯定也远不及眼前的这支武装。 这时候有人到高桥南身旁,附耳轻声说了几句。高桥南听完后侧过头对宋青道:“听说你还有个兄弟,也被我们抓住了?” 宋青脸上立时微微变色,他与弟弟宋贤分别搭了一艘船出战,被俘后分开关押,他也不知道宋贤目前的状况如何。但眼前这军官主动提及此事,显然是已经在另一条船的俘虏中确认了宋贤的身份。而他特意提及此事,恐怕并不是为了要安抚自己。 果然高桥南随后便接着说道:“我本来也觉得就这么放你出去有点不够稳妥,既然你还有个弟弟在这里,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你先去办好我们交给你的事情,只要把乐清湾里的海盗引出来了,事后自然会还你兄弟二人自由!” 宋青本来的确是心存侥幸,想离开这里之后先脱身上岸获得自由再说,但现在高桥南以他兄弟相胁,那就不得不去冒险一试了。 宋青哭丧着脸道:“军爷,小人岂敢拿自己性命胡来!只是那乐清湾中的盗贼能多快动手,小人也着实不知,要是耽搁个一两天,被军爷误认小人叛逃,再派人来揭了小人的底,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高桥南却并不吃他这套,冷冷应道:“我给你两天时间,到时候没在乐清湾外见到船,那就当你是行动失败了。” 一个已经失败的俘虏,对于海汉来说自然不再具备任何利用价值,海汉也不会在乎其生死。至于宋青如何才能说动乐清湾里的海盗尽快动手,那就是他自己必须要动脑子去考虑的事情了。 不过如何才能尽快将这家伙送去乐清湾而不引起当地海盗的怀疑,这就是海汉军方必须要考虑的事情了。高桥南问道:“若是放了你,你要如何去到乐清湾?” 宋青应道:“小人就近上岸,然后去附近的渔村或市镇码头雇船便是。” “这里的渔民敢去乐清湾?”高桥南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其实贵军先前俘获这些人,一多半也是渔民。”宋青不敢隐瞒,一语道破了天机。 浙江沿海干海盗这一行的并不完全都是穷凶极恶的盗贼,同时也有很多人本来就是当地渔民,拿起武器就化身海盗了,这也是官府对海盗屡禁不绝的原因之一。宋青所在的这帮海盗中,的确有三分之二的人都是本地渔民,捕鱼之余也会顺便劫个道,只是这次运气实在不好,以为碰到了大肥羊,没想到是披着羊皮的一头恶狼,莫名其妙就折在了海汉军手下。 直到这个时候,宋青都还没弄明白眼前这些军人的真正身份,他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眼前这支武装绝对不是明军,因为这些人从头到脚,处处都跟他所认知的明军有着极大的差异。 但要说这支武装是自己的同行,宋青也是绝对不信的,就算是当年在福建风头一时无两的十八芝,也肯定凑不出这样的一支精兵来。当然了,乐清湾里的那伙海盗,实力上肯定也远不及眼前的这支武装。 这时候有人到高桥南身旁,附耳轻声说了几句。高桥南听完后侧过头对宋青道:“听说你还有个兄弟,也被我们抓住了?” 宋青脸上立时微微变色,他与弟弟宋贤分别搭了一艘船出战,被俘后分开关押,他也不知道宋贤目前的状况如何。但眼前这军官主动提及此事,显然是已经在另一条船的俘虏中确认了宋贤的身份。而他特意提及此事,恐怕并不是为了要安抚自己。 果然高桥南随后便接着说道:“我本来也觉得就这么放你出去有点不够稳妥,既然你还有个弟弟在这里,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你先去办好我们交给你的事情,只要把乐清湾里的海盗引出来了,事后自然会还你兄弟二人自由!” 宋青本来的确是心存侥幸,想离开这里之后先脱身上岸获得自由再说,但现在高桥南以他兄弟相胁,那就不得不去冒险一试了。 正文 838.第838章 引蛇出洞 南铁问道:“那支船队何时从温州出发?” “便在两日之后。”宋青唯恐他不信,又补充道:“朱老大的内应连航行路线都已经打听好了,届时直接设卡拦截便是。” 南铁心意一动道:“这么说来,宋兄弟也知道航线路线咯?” 宋青哪听不出他的意图,连忙摇头道:“这路线小人却是不知,若船帮兄弟愿意联手出击,届时朱老大会派人在指定地点为贵方带路。” 南铁心中暗骂了一句老狐狸,却不知这并非宋青的主意,而是高桥南在派他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叮嘱过了。如果乐清船帮认为宋青也掌握了目标的行进线路,那么他们很可能就会撇开宋青的组织,直接押着宋青去单干这笔买卖。高桥南所在意的倒不是宋青的性命安危,而是这是否会影响到海汉所设下的请君入瓮布局,万一宋青被对方威逼恐吓,说出了实情,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宋青也知道自己来乐清船帮当说客其实风险极大,虽说双方过去曾有过合作,但十万两银子足以让这些心狠手辣的海盗翻脸不认人了。别看这南铁现在称兄道弟的表现得十分亲热,只要说错一句话,自己立刻就会成为对方的阶下囚,到时候才真的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了。 虽然时间紧迫,但南铁却依然咬着分成比例不肯松口,一定要双方五五均分才肯出动。宋青跟他讨价还价只是演戏,倒也不是真的要争夺利益,又坚持了一番之后,终于退让了一步:“不如这样,小人便将三当家的意思带回去告知朱老大,若朱老大认可五五分成,那明日小人再来这边答复贵方。” 南铁唯恐事情有变,追问道:“那若是朱老大不认可呢?” 宋青心道朱老大已经死人一个,认不认可都没用了,你就算是要十成独占,那边的事主也会认可的。你以为人家是送银子上门,然而人家要的是让你们去送死。 宋青假意沉吟了一下才应道:“此事已十分急迫,也没有太多时间再慢慢商议,以小人之见,还是先动手把这批货拿下,之后如何分成,双方可以到时候坐下来慢慢再议,三当家以为如何?” 南铁心想也有道理,再争不出个结果,等人家船队过了界,那大伙儿连一个铜板都捞不着了。至于说事后再议,到时候还不是谁拳头大谁有理,要实在谈不拢,自家想要强吃了朱山海的这帮人也不是办不到。 “正事要紧,宋兄弟说得有理,那便这样定下了!”南铁很快就想清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没有再坚持一定要把分成谈个明白。 两人当下约定了次日见面时间,宋青便告辞离开。南铁将他送出大门口后,很快便折回院中吩咐道:“立刻备船,我要赶回雁荡镇去!” 宋青这边出了乐清船帮的院子,到码头搭乘来时那艘渔船返回,待他回到海汉将他放上岸的地方时,见海汉的船仍然在那里等着,心里居然生出了一种莫名安心感。 “事情办妥了?”高桥南见宋青回来,心也放下了大半。虽说把宋青的亲兄弟押在这边,但如果宋青真安心想逃跑,海汉这边也很难再把他抓回来;亦或是他去跟乐清船帮交涉的时候被对方识破,很可能就回不来了。不管是哪一种状况,海汉这边想要另外再设法引蛇出洞,都将是很麻烦的事情。 宋青低头应道:“小人幸不辱命,见到了乐清船帮的三当家南铁,此人一向贪财重利,小人将事情说了个大概,他便动心了。不过此人对如何分成看得极重,一口咬定了要五五开。小人为了避免被他识破,便多花了些时间与他周旋。最后与他约定明日碰面再做定论,想必他此时已经派人赶回雁荡镇报信去了。” 宋青没想到的是南铁比他所认为的更加迫切,已经亲自赶回雁荡镇报信去了。有他回去向那郑氏兄弟劝说,此事成功的可能性也增大不少。高桥南仔细盘问了一下宋青与南铁会谈的经过内容,宋青不敢隐瞒,一点点回想起来告知高桥南。 高桥南一边听一边琢磨宋青的话中是否存在漏洞,他虽然不是安全部门的人,但这些年审讯各种战俘的经验却着实不少,宋青的描述中是否有编造或是不妥的部分,他很快就能判断出来。确定宋青没有犯下什么错误之后,高桥南便对他面授机宜,告诉他下一次碰面时该如何引导对方。 当晚舰队在距离乐清湾约30海里的洞头岛驻扎,而因为表现优异获得了甲板放风待遇的宋青才终于得以目睹这支神秘武装船队的真正规模——除了他们一开始盯上准备劫掠的几艘商船,以及追过来炮轰他们的几艘战船之外,竟然后面还藏着如此庞大的一支舰队。仅宋青此时所见,大大小小至少有三四十条战船之多,那最大的一艘战船状如小山,船头舷侧上有硕大的“进取”二字,宋青也不懂那究竟是这支军队的名称还是那艘船的船名。 就宋青所知,温州水师可远远没有这样的规模,而且这些战船的外形,看起来也与水师的福船有着较为明显的差别。他站在船边看了许久之后,突然心底冒出来这两年越来越多听说的一个名字。 “我怎地早没想到,是这群煞星来了浙江!”宋青将眼前的船队与自己所听说的传闻一对照,几乎就能八九不离十地确定这支船队的来历了。 海汉在浙江并非无人知晓,虽然海汉人一直没在这边露过面,但海汉商品和各种神奇的传闻却早已经通过各种渠道进入浙江民间。关于海汉流传最广的一条,就是海汉民团战无不胜的传说。 在传闻中海汉民团全是杀人不眨眼的恶人,且武装先进,战力强横,虽然兵力不多,但综合实力已远远超过了明军。凡与海汉民团交过手的武装势力,不管是广东流寇、福建海盗、西方番人,统统都被打得落花流水,毫无还手之力。就连福建总兵许心素,也对海汉人言听计从,原因无他,正是因为海汉人的资助,才让福建明军得以将十八芝逐出福建海峡。 当然了,这些传闻在没有真正见识过海汉民团的浙江人听来,仅仅只是夸大其词的吹嘘而已,大明一向都以****上国自居,怎么可能会有比明军更为强大的外来武装?那海汉明明就是一群武装海商而已,居然就莫名其妙被吹上了天去。 宋青在此之前也是这种观点的持有者之一,他认为海汉的私人武装就算有点本事,顶多也就跟江浙这边的武装海商差不多,能够有个千八百人的武装就算不错了。之所以能够在福广两省闯出偌大的名声,大概还是靠了银子开路。毕竟就连在十八芝的地盘上也可以交买路费换个平安,还有什么是银子换不到的,说不定那些当地人得了海汉人的好处之后,帮着吹捧也是有可能的。 然而眼前的景象击碎了宋青的所有旧观念,他原本还有些担心要是乐清船帮真的倾巢而出,这支神秘武装是否能够应付得了,但看到眼前这支船队之后,他基本可以肯定两天后的乐清船帮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定了。 “觉得我们这支船队如何?” 宋青正看着远处海面上的武装帆船出神时,突然听到了高桥南的声音从自己背后传来,赶紧回身应道:“小人从未见过如此雄壮之舰队,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 “现在还会怀疑我们能不能对付乐清船帮吗?”高桥南继续追问道。 宋青俯首应道:“那乐清船帮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如何能与贵军这舰队相提并论!以小人之见,届时定能将船帮众匪手到擒来,一网打尽!” 这宋青见识过海汉舰队的真容之后,高帽子便不要钱一般往高桥南头上送,浑然忘了他自己也是匪徒身份。不过高桥南问他倒不是为了听他吹捧,只是要让宋青这家伙的心思稍微稳定一点,毕竟他现在也是一个演员,若是不给他足够的底气,恐怕会影响到他后续的演技发挥。 第二天高桥南也照样将宋青送到附近的海岸,由他自行再去找船前往茅埏岛。不过这次宋青却是扑了一个空,南铁并没有在昨天那处院落中。宋青也是脑子机灵的人,当下便塞了几锭碎银出去,打听到了南铁原来是昨天便赶回雁荡镇去了。 南铁急急匆匆地赶回去还能有什么事,宋青就算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他是去劝说郑氏兄弟出兵了。至于南铁能不能说动郑氏兄弟,这就是宋青没办法干涉的了。他现在也只能在茅埏岛上等消息,如果郑氏兄弟不同意出兵,那宋青就得好好想想回去之后要如何请求高桥南的宽恕了。 当天中午在这院落中吃了午饭,宋青这两日一直处于焦虑之中,此时闲下来顿时困意上涌,竟然便坐在花厅的椅子上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听到耳边有人叫他:“宋兄弟,醒醒!” 宋青猛然睁眼,见南铁正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他身后站着郑平大、郑平二两兄弟,周围还有七八个带着腰刀的亲卫围着自己。 宋青连忙起身,向郑氏兄弟躬身招呼:“小人宋青,在朱山海朱老大手下做事,此次特地来邀船帮的兄弟联手,望几位当家能出手相助。” 这郑氏兄弟渔民出身,虽然靠着心狠手辣吃了海盗这碗饭,但的确没多少城府可言,郑平大开口便直奔主题:“听南老三说,你们朱老大手上有一笔价值十万两银子的大买卖?” 宋青知道这是郑平大要跟自己确认一下南铁的转述无误,当下便立刻应道:“的确如此,但此次点子有些扎手,朱老大怕吃不下来,所以差小人来邀船帮的弟兄联手。” “联手没问题,事后怎么分账,朱老大可有个准数?”郑平二也迫不及待地插话问道。 宋青心道果然这帮人一心只顾着银子,根本就没察觉到其中潜伏的危险,不过这样也好,只要将他们引出乐清湾,自己便有机会脱身了。 当下宋青故作为难之色道:“此事朱老大本打算赠三成缴获给船帮弟兄作为答谢,但昨日与三当家商议之后,朱老大也觉得贵方出人出力,应该再加一点才是。” “那就是四六开咯?”郑平二追问道。 宋青不作声地点了点头,等着对方继续还价。昨天南铁一开口就是要五五对开,今天两个正主都来了,显然不可能低于昨天的条件。宋青打算等对方喊出五五分成之后,再磨上几个回合就应下来。反正这些人最后一两银子都拿不到,现在多让一成少让一成也无碍大局。 “好,那就四六开,就这么定了!”郑平大爽快地应下来,却是让宋青吃了一惊,不过郑平大接着又道:“我们船帮拿六成,剩下的给朱老大,我们人多,出力也多,多分点银子也是情理之中。” 宋青苦笑着道:“大当家这个条件,小人回去不好跟朱老大交代啊!” 郑平大用力拍拍宋青肩头道:“你回去便说这是我的意思,朱老大有什么想法,到时候办完事再议就是!买卖要紧,其他的事情都往后放一放!” 宋青心道这就是要强吃的意思了,乐清船帮的实力远超朱山海,双方即便是做下来谈判,最终也还是实力说话。要真有这么一笔大买卖,乐清船帮这边强行黑吃黑的可能性很大,到最后朱山海别说四成,能拿到分成便是万幸了。当然了,他们可猜不到这一切都是有人布局,宋青跟他们讨价还价的目的,也只是要引着他们一步一步往着挖好的坑里去。 “既是如此,那小人便如实回禀,让朱老大拿主意好了。”宋青见这几人已经财迷心窍,也就不再花费精力去演戏了。 正文 839.第839章 请君入瓮 已经死透的朱老大当然不会再拿什么主意,听完宋青回报的状况,高桥南笑道:“这帮贼人倒是比我预计的好对付多了,既然他们自己摆好姿势往坑里跳,那我们不好好招呼一下就说不过去了。” 高桥南兴致颇高,说完后又拍了拍宋青肩头道:“干得不错!这次若是能将乐清船帮的贼人一网打尽,我便亲自作保,让你兄弟二人重获自由。若是觉得温州待不下去,我可以让你们去别的地方定居,好好从头来过。” “多谢军爷照顾,小人自当尽力!”宋青赶紧躬身应道。他冒险去乐清湾当说客,最初只是为了自己能够脱身,不过后来又加上了亲兄弟宋贤的性命,到现在甚至连自己的前途都要搭在这件事情上了。听说在海汉人手底下做事收入颇丰,且生活也安定,应当要比在乐清当海盗干这刀口舔血的买卖好得多。 “明日你也好好歇上一天,后天一早,我派船送你去与乐清船帮的人碰头。”高桥南说完之后便准备离开。 宋青咬咬牙大着胆子道:“军爷,动手之前,可否先让小人与家人见上一面?” 高桥南稍稍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道:“好,今晚便让你们兄弟二人见面。切记,不要跟我玩什么花样!” “不敢不敢!”宋青连声应道。 当晚高桥南果然差人将宋贤从某艘运兵船上的临时牢房提出来,押来与宋青碰面。两兄弟见面之后,也是大呼庆幸,他们这一伙海盗在海上动手的时候就被海汉军干掉了三分之一的人,他们两兄弟却都是安然无恙地活了下来,宋青甚至还争取到了一个安全脱身的机会,着实运气不错。 不过宋贤被捕获之后除了短暂的审讯之外,其他时间都是被关押在船底的货仓中,并不知晓外面发生的事情,更不知道抓获他们的这支武装是什么来头。宋青将自己这两天里所见所闻之事告诉他之后,宋贤才明白自己目前所处的环境。 “大哥,听说这海汉人去年灭了十八芝,战力十分强悍,但他们一向都在福广两省活动,为何会来到温州?”宋贤的心思比较细致,立刻就注意到了宋青疏忽的地方。 宋青略一思忖,回应宋贤道:“这海汉人似与乐清船帮有深仇大恨,一心想要将其一网打尽,依我看是专程来温州对付乐清船帮的。” “大哥,他们真的只是来对付乐清船帮,需要动用几十艘战船?”宋贤对此却是持有异议:“乐清船帮的实力虽在我们之上,但也不过就是人多船多而已,跟那海汉人的炮舰如何对战?前日交战你也见识过了,根本连凑上去跳帮的机会都没有。且那海汉战船航速极快,被咬上了就没法逃脱。战力如此悬殊,海汉何须特地动用数以千计的兵力,从福建赶来温州作战?” 宋青一想也是,当初温州官府出兵围剿乐清船帮,都没有出动这么多的兵力,这海汉人在浙江又无驻地,如果只是要对付乐清船帮,又何须这么劳师动众,来个七八条战船就足以完成这个任务了。但他想来想去,却没有琢磨出海汉为何要这么做。 “大哥,海汉人要对付乐清船帮,恐怕只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之一,在此之外,还有更大的目标。”宋贤做出了一个很大胆的推断。 宋青眨巴眨巴眼道:“难道他们要攻打温州不成?” 宋贤摇头道:“海汉人一向都与大明交好,不太可能做这种事。再说他们在福广两省基础极好,即便想要造反,那也应当是在南方,何须跑来浙江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起事?” 宋青一想也是有理:“就算他们能在温州攻下一些地方,只要没直接攻破温州城,也很难在本地获得多少补给,还是要依靠从福建运来。到时候只要福建官府稍稍卡一卡他们后路,这事就没法干下去了!” 宋贤虽然心存怀疑,但他所知的一切信息都是来自于兄长的口述,所有推论全来自脑补,加之他本身的眼界也有限,哪里想得到海汉人的目标根本不只是温州,而是要掌控住整个浙江海岸线的要害地段。当然了,就算高桥南把这个答案告诉他们,宋氏兄弟也未必能信,毕竟这样大的构想对于他们这些活动范围不过在乐清附近方圆百里的人来说,实在是难以理解。 两兄弟讨论了一番,还是搞不懂海汉人的目的究竟何在。不过有一点他们倒是达成了一致看法,要想好好把命保住,眼下这个机会必须要利用好才行。只是这事只能由宋青一人去做,宋贤只能反复叮嘱兄长万事小心。 第二天高桥南将宋青单独提出来,向他传授后一天行动时要如何与乐清船帮的人接触,又如何引领他们进入到联军预设的包围圈。宋青知道事关自己生死,也不敢有丝毫大意,将高桥南所说的话一字一句都记在心中。下午钱天敦还专门抽出时间接见了宋青,并向他道明了己方的真实身份。 “果然是海汉人!”宋青听到这海汉统帅自行禀明身份,才终于印证了自己此前的猜测。不过钱天敦也并没有向他说明海汉此行的目的,只是勉励他好好完成任务,并让人取出一百两现银,当场奖励给他——当然了,这银子肯定还是得先放在海汉人这里,等明天的事情结束之后才能拿走。 一百两银子虽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却是给宋青吃了一颗定心丸,海汉高官都出来发了话表明了态度,他就不用担心战后会再次沦为阶下囚。不过以后这海盗行当,肯定是不能再干下去了。 翌日,高桥南让人将前几天俘获的两艘海盗船中较为完好的一艘收拾停当,船上的水手全换上了海汉民团的士兵,然后让宋青上了这艘船。宋青看到这满船的海汉兵扮的海盗,心中反而平静下来。若是一人前往,他还有些担心自己会被乐清船帮那边直接扣下来,不过有海汉人同行,他也就放心多了。 宋青就在甲板上看着这些海汉兵将裹着油布的步枪集中堆放在两侧船舷,末了还搬了两门小炮上船,左右船舷各安放了一门,上面用油布遮着。宋青也不敢凑过去细看,不过看这个架势,海汉人显然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当下也开始莫名地紧张起来。 “你不用紧张,到时候进了包围圈,我们这艘船就会加速脱离战场,并不会参与战斗。带这些武器上船,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看到宋青一脸紧张的表情,船长过来安慰他道:“这种小场面无需紧张,去年我们在福建打十八芝的时候,参战船只数以百计,还不一样打得海盗服服帖帖的。” 倒不是这船长多事,而是钱天敦等人特地叮嘱了要让他注意宋青的情绪,如果宋青在跟乐清船帮接触时表现得太紧张,那就有可能导致前功尽弃了。 宋青抱拳应道:“是是,多谢军爷提点。想那船帮匪徒也决计料不到会有此一出,到时候攻其不备,必定能马到成功。” 宋青所乘坐的船只驶出之后,海汉各部也开始整装待发,不过他们距离预设的战斗区域要较对手近得多,所以也会迟一些再从洞头岛出发。 话说乐清船帮这边,三个当家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决定了要做这笔买卖。十万两银子对于乐清船帮来说绝不是小数目,哪怕只是分到其中一部分,也基本要赶上他们一年的收成了。至于说事后跟朱山海这边如何商议分成,郑氏兄弟和南铁都不着急,朱山海若是好好说话,那么留几成给对方也算是有义气了,若朱山海一定要争个多少高低,那说不得就要来个黑吃黑一锅端了。 为了确保能够稳稳地吃下这笔买卖,乐清船帮这次也是倾巢而出,十几条船装了三四百人出海。双方之前约定了这日中午在乐清湾湾口的小乌山岛附近海面碰头,不过眼看时辰将至,说好带路的船还没出现,南铁便有些急了。 “这姓宋的说午时之前必到,怎地还没出现!”南铁用手搭在额头,一边眺望远处海面一边抱怨道:“若是误了时辰,老子定要他好看!” “莫慌,既然是他们主动求到我们这里,应当不会有什么变故,且再等等看。”郑平大安慰道。不过他说这话也没什么底气,要是朱山海认为乐清船帮这边狮子大开口,不愿合作而选择单干,那今天大概就不会等来对方的人了。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有前方船只发回信号,说是朱山海的人来了。南铁连忙跑到船头张望,果然看到一艘福船从南边驶来,桅杆上展着一面朱字旗,的确是朱山海的人无误。 “算朱山海这家伙识趣!完事了倒是可以分他一笔。”南铁骂骂咧咧地自言自语道,浑然已经忘了这事的发起者并不是乐清船帮,他们只是去跟着打下手出力的。 这艘船驶近之后,南铁等人已经能看清正是前两天来与自己商谈的宋青站在船头,这下就彻底放心了。南铁扯足嗓门喊道:“宋兄弟,这买卖可还做得?” 宋青大声应道:“做得,做得!便照之前商定的做,贵帮的船跟在小人这艘船后面便是,到了地方小人打出旗号,贵帮的船各自找地方隐蔽便是。” 南铁还待要细问几句,前方宋青的船已经开始调转方向往南去了。南铁暗骂了几句,还是赶紧下令让手下的船跟上去。双方之前只是商定了如何动手,但具体在何时何地动手,宋青却一直都没有给过比较明确的答复。乐清船帮这边自然明白这是对方防着自己黑吃黑,因此现在也就只能乖乖地跟着引路船前行。 从乐清湾出来往南四十里,便是温州瓯江的出海口。而海汉所选定的动手地点,便位于出海口以东二十里处。这里有一大一小两座岛屿南北并列,被称之为大门岛和小门岛,两岛之间有一条宽约一两里,长约十余里的航道,而靠南的大门岛海岸上有数处天然港湾,极易隐蔽。联军的作战计划便是将乐清船帮引入这里,然后派船将两头一堵,就可以瓮中捉鳖了。 宋青领着乐清船帮的船队一路南下,直到驶入了大门岛小门岛之间的狭窄航道,郑氏兄弟才觉得有些不对——这里穿过去便是瓯江入海口了,难不成要在瓯江口去堵目标? 郑氏兄弟正准备商议一下,忽然听得远处海上传来一声炮响,仔细分辨之下却是来自背后,待他们到船尾一看,顿时吓得心惊肉跳。只见东边的海上突然涌出十几艘帆船,最小的都比自己这艘座船大了一倍有余,其中还有一座状如小山一般的大型帆船,正从后面朝自家船队追过来。 虽然不知道这突然杀出来的船队是什么来头,但显然不是什么善类,看这架势,己方的船队恐怕难有一拼之力,而且此地水域狭窄,小船近战也会十分吃亏,郑氏兄弟只能下令先向西冲,只要冲出这条航道,就可以选择向北或向南逃跑。到时候这对头虽然有不少船,却也未必能在海上截得住自家的船了。 南铁望向前方,见宋青那条船倒也是一股脑地往前疾冲,根本不管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南铁心道这宋青果然怕事,就是不知道这突然杀出来的船队是否跟他有关。这种规模的船队在温州本地从未出现过,南铁基本可以肯定这帮人绝对不是本地势力,也绝非水师的人马。 乐清船帮这些人正惊疑不定的时候,西边海面上也出现了点点帆影,一支船队自南向北驶出,正好堵在航道的西边出口。这下只要不是睁眼瞎,都能看出这一东一西两支船队是冲着谁来的了。 正文 840.第840章 一网打尽 宋青看到十多艘海汉战船当头驶过来,心里也是慌得不行。他担心海汉人要是仓促之间认不准这艘船的身份,冲着这船来上几炮,那自己的处境可谓相当危险。不过这时候他看到有水手已经将桅杆上的朱字旗换下,取而代之升上去的是一面红蓝相间的旗帜,显然是用来在战场上辨识身份的。对面驶来的海汉战船见到这面旗帜,便从两边驶过,径直扑向后面的海盗船队,这才让宋青长出了一口气,心知自己这条命肯定是保住了。 宋青回头再看那乐清船帮的帆船,已经开始与海汉船队接火,不过目前开火的只是海汉战船,乐清船帮的船上虽然也有一些火器,但却尚未进入射程,船上的人被破空袭来的炮弹打得哇哇乱叫,却无法进行有效的反击。 宋青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他们这帮人前日被俘的时候,海汉人根本就没拿出真本事,只派了几艘小个头的战船,两轮炮轰就把他们给打垮了。而近日海汉主力尽出,那炮火密度根本不是当日能比,冲在在前面的几艘海盗船挨了一轮炮轰之后,船体纷纷开始进水,顿时就东倒西歪乱作一片。 “南铁,你干的好事!”郑平大怒喝道:“竟然勾结外人,算计兄弟!” 南铁此时也是一脸懵逼,他哪里料想到这送上门来的大买卖竟然是一个死亡圈套。他刚才也注意到宋青所乘的那艘引路船换了旗帜之后就从敌方船队中直穿而过,显然是早就有了预谋。这个地方自然不会再有什么十万两银子的买卖出现,此事从头到尾都是人家设好的局。 南铁愤然道:“大当家的,我也是上了当啊!待回头抓着那宋青,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郑平大却不肯信他,抽出腰刀道:“若不是你出面替那宋青担保,说有什么天大的买卖,我船帮兄弟岂会落入眼下的境地?只可惜你勾结这对头虽然厉害,但也保不住你性命了!” 郑平大这一动手,郑平二和他的手下也立刻就撕破了脸拔刀相向。这艘船是郑氏兄弟的座船,而非南铁的座船,他只带了几个亲卫在身边,立刻便在人数上处于下风。 南铁心知眼下要动手火并,肯定拼不过郑氏兄弟的人马,只能寄希望于能够劝服他们:“这对头分明是布下埋伏要将我船帮一网打尽,两位当家不可上当,眼下当尽快指挥船队突围才是!” “不灭了你这叛徒,怎能安心突围!”郑平大却越看越觉得南铁像是内应,杀心越发加重。 南铁大叫道:“我若是叛徒,又怎会跟你们兄弟俩同船!” “知人知面不知心,或许你打的便是将我兄弟二人活捉的主意!”这郑氏兄弟此时已经变成了一根筋,任凭南铁如何辩解,他们也不愿信了。 “拿下南铁,或可凭他这条命,换我们的命!”郑平二红着眼下了命令,甲板上的人立刻操着武器向南铁等人围了上去。 南铁见形势已无可挽回,只能在心中悲叹一声,大吼道:“跳船,随我游去岸上!” 说罢手在船舷一撑,便翻出了船外,其他几名亲随见状也都立刻跳出海中。此处距离两边的海岛不过里许,要游到岛上并不算太难。当然了,此时这海峡中船来船往,场面异常混乱,下到海里肯定比待在船上更危险。 “竟让这叛徒逃了!”郑氏兄弟奔到船舷边,见南铁在海面上浮浮沉沉,已经游出去四五丈远了。他们又不善弓箭,只能从旁人手中抓过长矛掷出,但这脚下也是起伏不定,哪里有准头可言,长矛落水处都是偏出一大截,根本没能伤及南铁。 “速速离开此地!”随着一发炮弹从这艘船甲板上方掠过,郑氏兄弟才回过神来,大呼小叫地让水手们赶紧调整方向冲向海峡西边出口。 然而西边出口也不是什么好去处,海汉海军在这里部署了六艘探险级和两艘探索级战船,虽然并不能完全封锁航道,但想要从这些战船的侧舷冲过,却必须要承受至少一轮的近距离炮击。而乐清船帮这些船中最大的不过才两百料上下,跟海汉海军中吨位最小的探险级战船都尚有差距,其坚固程度也根本扛不住海汉炮弹在不到五十米距离上的冲击。最前面的几艘船被击中之后进水侧倾,横七竖八又挡住了本来就不太宽的通航水面,郑氏兄弟这艘船想绕过去突围却也十分不易。 宋青所乘的船到了外围,立刻便有小船靠过来,将他接到了石迪文的指挥船上。宋青沿着绳梯爬上船舷后立刻忙不迭地叫道:“打那艘船头挑着郑字旗的船!乐清船帮三大匪首俱在那艘船上!” 石迪文立刻下令调整了攻击方向,三艘海汉战船从西向东夹了过去,将郑氏兄弟座船的前进方向堵得严严实实。战船上的军官士兵在开战前就已经得了号令,不必临阵劝降,只管按正常作战的步骤进行便是。这三艘战船进入射程之后,立刻便是一通炮火扑头盖脸地打向了目标。 郑氏兄弟的座船上倒是也有四门土炮,然而船上的海盗们根本就没等来反击的机会,从海汉战船上飞来的炮弹便将甲板一扫而空。那四门土炮也被打得七零八落,其中一门炮身飞出去之后还砸中了几名海盗,在甲板上留下了一大片模糊的血肉。 紧接着的第二轮炮击在这艘船的侧舷开出了一排脸盆大小的窟窿,其中几处离吃水线近的地方立刻便涌入了海水。船上的人有的奔向船舱试图堵漏,有的却抓着武器开始集结准备跳帮作战。 不过海汉这边连短兵相接的机会都没打算留给他们,在相距还有十来米距离的时候,海汉战船便稍稍调整了方向,从海盗船附近掠过。这个距离让海汉战船上的水兵们无需特别瞄准就能用火枪击中对面甲板上的敌人了,一通排枪打过去,让海盗船上又躺倒了一片。 整个战斗只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海面上已经没有任何一艘海盗船还在坚持反抗,最早中招的几艘船已经因为进水太多而缓缓下沉,其他的船也基本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重创。只有两艘船见机得早,刚开战时就降帆投降了。 海汉战船开始整队收兵,几艘伪装成商船的后勤船只在海峡内来回穿梭,搜捕船上和水中的海盗俘虏。这一番交战时间虽短,但声势着实不小,刚开战时远处海面上还有几艘渔船,但此时视野范围之内已经看不到任何其他船只了。海汉在开战前就已经派人登陆大小门岛,控制了岛上为数不多的几十户渔民,此时陆军也都来到海岸边,开始对游到岸边的落网海盗进行搜捕。 这比在海上那些半沉不沉的帆船上搜捕俘虏容易多了,即便能侥幸游到岛上的海盗,基本也都已经筋疲力尽,看到成群结队而来的海汉士兵,除了束手就擒也没别的办法了。 宋青此时也正在执行他的最后一项任务,从众多的俘虏和死尸中辨认乐清船帮的三名匪首。尽管宋青此前指出了郑氏兄弟的座船让海汉能得以集火攻击,但冲上去抢攻的三艘海汉战船打得太欢,几乎将这艘船拆成了渣,船上海中倒处都是难以辨认的碎尸,战后确认其身份确实是一件麻烦事。 宋青跟郑氏兄弟和南铁也不是多熟的关系,靠他来辨认,如果是活人还好说,死尸甚至碎尸,那恐怕就没准头了。不过宋青脑子也不傻,当下从那艘船上抓回的俘虏中认出了几个郑氏兄弟身边的亲卫,立刻让海汉人加以审问。这才得知适才的乱战之中匪首郑平大被炮火击中,已经当场击毙,郑平二混乱中不知所踪,而另一匪首南铁则是在开战之初就因为三人内讧,自行跳海逃生了。 很快郑平大的尸身就被他的手下辨认出来,这家伙上半身血肉模糊,面目已经无法分辨,好在其肩胛纹了一条鲨鱼,依靠这个标记才认明了他的身份。 没过多久,另一匪首南铁也被人从大门岛上抓获的俘虏中辨识出来。这家伙倒是命大,从船上跳下之后居然平安无事地游上了岸,只是他没想到对头在这海岛上也早有布置,没等喘息匀净便被一队海汉兵给发现了。南铁试图抵抗,结果是腿上被海汉兵的步枪刺刀给扎了一记,最终还是被戴上镣铐给锁了回来。 寻找最后一名匪首郑平二的时间花费较长,战斗结束后过了两个小时,才有人在小门岛的一处僻静海滩上发现了郑平二的尸身。这家伙后背上有好几处伤口,看样子是在游往海盗的途中因伤失血过多,体力不支而亡。 至此,乐清船帮三名匪首两死一伤,全部归案,最基本的行动目标已经达成了。接到通知的许裕拙来到“进取号”上,确认了三名匪首的身份。 许裕拙先向石迪文谢过,然后下令道:“将这郑氏兄弟的首级砍下,好生保管,回头与这活捉的匪首一起押回福建去!” 那南铁犹自不服,大声问道:“我乐清船帮与你有何仇怨?竟然兴师动众从福建而来,设下这埋伏算计大爷!” “掌嘴!”许裕拙听完之后轻描淡写地吩咐了一声,立刻有手下过去,按着南铁的脑袋噼噼啪啪扇了十几下耳光,顿时腮帮子就肿了起来。 “本官就叫你死个明白!”许裕拙不急不慢地说道:“去年你们在温州湾截了两艘福建商船,还伤了船上两人性命,后来福建发了公文到乐清追查此事,你大概听说过吧?” 这话无疑已经表明了许裕拙的官方身份,南铁叹了口气道:“想不到竟然是由此而起!都是郑平大要杀人立威,才会伤了船上乘客两条性命,那时我虽试过劝阻,但终究还是被他干下了蠢事!” 许裕拙冷哼了一声道:“你也不用推脱罪责,那郑氏兄弟已然伏法,这公审之事,便要着落在你头上了!算你命大,还可多活几个月!” 许心素对去年乐清船帮劫船伤人一事怨念颇深,虽然他拿乐清官府没什么办法,但对动手的这帮海盗肯定要除之而后快。那郑氏兄弟死在战阵上或许并不是坏事,南铁被押回福建后还要在大牢里蹲上许久,过堂审讯,然后等待秋后问斩,几个月下来天天都是折磨,活着也难受。这三名头目一个都没走脱,许裕拙也算是立下一功了。 当然此事并不是到这里就算完结,联军为了围剿这股海盗几乎是倾巢而出,三千人的作战开销也不是小数目,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搞一点缴获冲抵一下。 许裕拙当下便又再次提审南铁等核心成员,逼问乐清船帮的财宝藏于何处。这乐清船帮上上下下也有几百号人,说没点储备是不可能的。花了几个小时时间把这些弄清楚,许裕拙便立刻调了两船人,押着几名知情者赶去乐清湾北端的雁荡镇,准备连夜将乐清船帮的老窖给起出来。那乐清船帮在当地虽然还有少数余孽,但许裕拙手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如无意外应当能顺利完成这个任务。 不过抓获的这批匪徒,对于联军来说倒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许裕拙并不打算将这批人交给温州官府,因为这样一来就会暴露联军的真正身份,而福建水师进入浙江海域活动,这本身就是不合法的行为,要是曝光出去被浙江官府拿到把柄,上告朝廷,那许心素未免就会被搞得很被动了。 联军料理完温州的事情之后还要继续北上,带着这些俘虏肯定十分不便。为今之计,也只有动用船只,将这批人连同南铁一起送回福建去。许裕拙修书一封,将此战经过详细记下,准备送回去给父亲许心素参详。 正文 841.第841章 继续北上 联军在浙江海域持续多日的行动,对海汉来说倒是没有太多的顾忌,但许裕拙和他率领的明军就比较敏感,如果暴露身份后被当地官府抓着把柄,后续可能就会有些麻烦找上门。联军已经在这里耽搁了三天多时间,行踪肯定已不可避免地曝光,只是现在与联军有过接触的民众和海盗都暂时处于控制之下,而大陆上的官府和民众大概都还没弄明白这支突如其来的武装究竟是什么来头,但要是继续待下去,这身份恐怕也隐瞒不了多久。 原本联军是计划第二天便要离开温州湾北上,但赶往乐清雁荡镇的两船明军直到第二天下午才返回温州湾内的集结地,比预计的时间晚了足足两三个小时。根据带队军官的叙述,这一趟差事并没有预想的那么顺利。 这两船人在昨晚赶到雁荡镇之后,摸黑上岸前往乐清船帮的老巢。这帮海盗为了那十万两银子的买卖几乎是倾巢而出,留守在当地的只剩几个老弱病残,如狼似虎的明军没费太大力气就清理了这些人。但他们没有预料到的是乐清船帮存在秘密地点的银子竟然全是铸成了银冬瓜,一个就重达数百斤,再加上圆溜溜的光滑外形,导致搬运极为不便。 这种储银的办法是从北方流传过来的,财主们为了防止自家的银子被偷,将其铸成瓜型埋在地窖里,这样两三个蠹贼肯定是没法把沉重的银冬瓜给弄走的。福建这边少有这样的储银方式,派去取回财宝的军官看了也很傻眼,深更半夜的一时间又找不到绳索木棒之类的器具,连找辆平板车都找不着,只能手抬肩扛地靠着人力往船上送。 但乐清船帮这三个头目原本不多的一点才智大概都用在了藏银子这件事上,这处银库距离岸边足有两里路之遥,而且是位于一处山坡上,大大增加了搬运银子的难度。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埋银处并不在雁荡镇镇内,否则这帮人半夜三更这么折腾,势必会引起外界的关注。即便如此,去执行任务这几十号人也是累得够呛,一边挖一边搬,一直到拂晓时分才将这秘密银库中的银冬瓜都搬上了船。 这一夜的忙活倒也没白费,搬回来的银冬瓜共计三十二个,合计下来总值将近二十万两银子,也可见这帮人在乐清当海盗的日子过得还挺滋润。按照双方原本的约定,许裕拙是要将这笔钱悉数交给海汉一方,作为此次临时行动的经费和奖励。 这次行动并不在联军原本的计划当中,军费开支自然也是计划外了。虽然双方实力相差悬殊,但联军为了能够速战速决并确保没有漏网之鱼,在最后这一场战斗中也是投入了几乎全部的作战人员和船只,炮击海盗船队时更是火力全开,消耗着实也不算小。再加上整支联军船队在这里耽搁的几天时间,海汉这两千多人的费用,以及战后的作战奖励,算下来也不是小数目了。 不过钱天敦认为就这么照单全收好像也不太好,毕竟明军在这个过程中也出兵出力,最后连挖银库这种粗活都是明军去做的,要是自家吃完肉连汤都不给人家留一点,那后面双方再要在战场上合作的时候,明军未必就会继续尽心尽力地打好辅助了。双方互相客气一番之后,海汉这边取了七成,明军得三成,两军统帅都向属下部队颁布了嘉奖令,联军士气再一次得到提振。 当晚夜幕降临之后,联军舰队就陆续从温州湾启程离开,继续北上。少数几艘负责后勤的船只则载着这几天抓获的海盗俘虏,以及联军舰队在作战期间停靠岛屿上的一些渔民,南下返回福建。之所以连岛上的渔民也要一并带走,主要还是担心过早走漏了风声,特别是福建水师的身份比较敏感,能捂一时便要尽量多捂一时。 从温州往北,便进入了台州地界。台州东濒东海,南邻温州,北靠绍兴府和宁波府,西边与金华府、处州府接壤。台州地形以山地为主,南面以雁荡山为屏障,境内有大雷山、天台山等山峰,浙东最高峰的天台山主峰米筛浪就位于台州境内。那乐清船帮藏身的乐清湾,西边靠大陆方向属温州,东半部的楚门半岛和玉环岛,则是属于台州治下。 台州历史悠久,早在先秦时期就设有官方治所,但直到唐武德五年,台州才以境内的天台山而得名,然后一直沿用至今。 台州海岸线长度超过千里,近海有12个岛群和近700个大小岛屿,海上状况也是十分复杂。虽然没有类似乐清船帮这种规模的海盗团伙,但像宋氏兄弟之前所在的那种两三条船的海盗小团伙却是为数不少。 联军舰队的作战船只、后勤船只,再加上作为诱饵的商船船队,规模几近百艘,如此庞大的混合船队如果一同行动,很难不引起近海地区官府的注意。因此在石迪文的建议下,联合舰队还是拆成了几个部分,由商船船队沿近岸航线行进,在其偏东数海里处是中小型战船,而吨位最大的“进取号”和搭配的护卫舰、后勤补给船,则是保持在离岸大约三四十海里之外的航线行进,尽可能减少被人发现的几率,因为这艘船的确外形特征太过明显,一旦露面就很难隐藏身份了。 联军在温州行动期间,“进取号”也只是在最后一战中才露面,其他时间都是尽可能隐蔽行迹,为的便是要让未来的对手料想不到这个大杀器的存在。在抵达最终的目的地舟山群岛之前,“进取号”都会遵循这一原则,尽量减少在公众面前露面的时候。 船队在途经上下大陈岛的时候再次遭遇了海盗袭扰,这两个海岛与前日在温州的战场很是类似,也是两个岛一北一南对立,合称大陈岛,又称东镇山或是洞正山。 从温州、台州前往朝鲜、日本的商船都会取道大陈岛附近海域,并将岛上的高梨头礁作为航海标识。上个世纪中叶,大陈岛也是明军水师海上抗倭的战场之一。嘉靖三十四年,明军水师在此地追剿倭寇,岛上还有当时留守明军所筑的报警烟墩和据点。不过到了这个时候,海防松弛,明军水师早就比不了百年前的状况,在这些近岸岛屿上也不再驻防军队。当年的抗倭前哨,如今已经变成了海盗的乐园。 上大陈岛和下大陈岛之间相隔仅两海里左右,两个岛上竟各驻有一伙海盗,平时就以打渔维生,但在海上遇到独行的商船,立刻就会化身海盗。 联合舰队用来充当诱饵的商船都是两艘一批,走在最前的这两条船便正好遇上了出海作业的大陈岛海盗。先发现目标的是下大陈岛的人,在确认目标有两艘船之后,自觉实力不够的海盗们打出信号,让上大陈岛的海盗赶来相助。 诱饵船上的船员都在出发前经受过专门培训,见远处几艘渔船朝自己直驶而来,便立刻调整前进方向试探对方意图。在看到对方也立刻转换方向试图要切入己方前进航线之后,两艘诱饵船立刻果断转向拐向东边,向东海方向逃跑。 若是这两艘船直接转向西边往台州湾椒江入海口方向逃跑,或许海盗还未必会追下去,因为椒江口就有一处水师营寨,虽然兵力不多,但海盗们也并不想招惹官方。不过这两艘船既然打算往东海跑,那就不得不追了——这地方往东几百海里内都没有可供停靠或隐蔽的岛屿,东边最近的琉球国奄美大岛,距离大陈岛足足有四百海里之遥,海盗们可不相信这两艘商船能逃到那么远的地方。两伙海盗四艘船用简单的信号沟通了一下,立刻便决定继续追下去。 当然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完全没有如海盗所愿,当他们追出了十多海里之后,赫然发现这两艘船逃跑方向的海面上还有另一支庞大船队的存在。尽管摸不清这支船队的来头,但他们已经从空气中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不过这个时候想要转身脱离已经为时太晚,海盗们赫然发现从南北都出现了身份不明的帆船向自己夹击而来。 海盗们一边调转方向准备逃跑,一边乱哄哄地拿起武器打算搏一把。他们的武器并不比温州那边的海盗好到哪里去,仍是鱼叉、长矛、腰刀之类的冷兵器为主。鸟铳土炮也有,但就那么四五支枪、一两门炮,战斗力在联军舰队面前简直就可以忽略不计。 联军战船驶近之后也没有试图劝降,直接用火炮发射了一轮葡萄弹横扫甲板,打得海盗船上鬼哭神嚎。海盗们根本想不到会在自家门口撞上这种铁板,几乎是在交手的同时就已经失去了还手的能力。 在用交叉火力清理了四艘海盗船的甲板之后,战船才慢慢靠了过去。为了预防仍有幸存者跳帮,船上的水兵们在船舷边站成一排,用手中的火枪瞄准了海盗船的甲板。 不过海盗们遭此重创,已经无力再反抗了,甲板上的人非死即伤,躺倒一片。侥幸躲过这一劫的人全都缩在船舱里瑟瑟发抖,根本就不敢露头了。 水兵们花了半个小时时间清理了这几艘船,将侥幸逃过一劫的幸存者全部转移到联军的船上,然后把四艘破损严重的海盗船全部凿穿,让其带着海盗的尸体和少数重伤者一起沉入海中。这倒也不是联军行事残酷,一来是要尽力保密自家的行踪,二来这些重伤者会占用联军舰队有限的资源,简单处置掉才是最划算的方式。 至于活着的这些俘虏,在审问完毕之后,会交给下一批返回福建的后勤船只。他们未来的去处大概会是在台湾北部,不管是淡水河口还是鸡笼港附近的金矿矿场,都还有大量的劳动力缺口需要填补。这些战俘身份的劳动力,用来投放到需要全封闭式管理的金矿矿场是最合适不过了。虽然这一批战俘的数量也不多,但钱天敦认为随着联军舰队的继续北上,遭遇的海盗势力也会越来越多。等拿下舟山群岛的时候,至少可以往台湾岛输送数以千记的战俘劳工了。 大陈岛的这两伙海盗几乎是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海上,过了很长时间之后才被附近区域的渔民所察觉到,而负责这一地区军事防御的松门卫驻军,则是足足到十天之后才知道大陈岛发生的异变。而那个时候联军舰队已经抵达舟山群岛并在当地展开了行动,有了解浙江各地状况的官方人士才开始将近段时间各州陆续出现的海盗团伙神秘消失事件与这支从天而降的庞大船队联系起来。 大陈岛的这点小插曲只耽搁了联军舰队不到半天的时间,在处理完善后事宜之后,舰队继续沿着既定的航线分左中右三路向北行进。本来钱天敦还想分几艘商船从椒江进入台州,去台州城看看当地的治安状况和商业环境,但许裕拙担心节外生枝,催促继续往北赶路。钱天敦知道他是怕联军舰队中有明军水师人员的事情过早暴露,倒也就没有再坚持,顺他的意思继续北进。 从大陈岛往北约十多海里,便到了宁波府与台州府分界地标之一的东矶列岛。大小57个岛屿组成的东矶列岛以南属台州海域,以北便是宁波府治下了。 进入宁波府海域的第一个重要地点,便是明代四大海防名卫之一的昌国卫了。昌国卫位于象山县西南八十里,距离宁波府府城三百五十里。洪武年间在昌国县县城南边的东门山修筑卫所城,永乐、成化、嘉靖年间又数次修葺扩建,其下还有石浦、钱仓、爵溪等几处守御千户所,水陆驻军达数千人之多——当然了,这仅仅只是纸面上的数据而已。 正文 842.第842章 带路党 “……前年本官赴南京府公干,闲暇时与几位浙江同僚饮酒,才知他们这边海防简直形同虚设,比之六七年前的福建还尚有不如。”在舰队向北行进期间,许裕拙也抽空跟钱天敦和石迪文分享起自己过去的一些见闻。 昌国卫的纸面实力看着强大,但实际的兵力远远达不到在册的数目。吃空饷这种事情不光是在遥远的琼州岛上才会出现,在以富庶著称的江浙地区也同样存在,昌国卫在册官兵近五千人,然而实际兵力仅有一半左右,其中还不乏有老弱病残混在里面充数。负责防御海疆的部队训练荒废,军备松弛,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近海岛屿被不法之徒霸占,官府往往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懒得去管。 但仅仅只是吃空饷喝兵血,已经不能满足浙江官场中某些人对敛财的需求了,勾结附近海盗做走私买卖,已成为另一条重要的生财之道。当然这种关系建立之后,为了便于操作,官府对于海防的监管力度也就逐渐变得形同虚设了。 当然了,浙江官府这些不作为和乱象,对于异地作战的联军舰队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舰队无需担心会撞上浙江水师出海巡查的船队,因为当地驻军根本就不会有巡视海防的这种安排。根据许裕拙所掌握的情报,昌国卫驻防的水师几乎已经彻底放弃了海上防区,出海巡逻的频率大概已经降到了一年一次的水平上。想当初许心素率领的水师虽然在很长时间内都处于被动,被十八芝所压制,但场面上至少还算有来有往,也并没有彻底放弃对海疆防御的掌控,相比之下浙江这边的海防状况的确是让人无法直视。 许裕拙继续说道:“这昌南卫虽号称大明海疆四大名卫之一,但其真正所守护的范围,不过也就是三门湾内属于宁波府的一半,以及象山港海湾这一片地区而已。象山以东的海域,官府都是不闻不问的。若是有民船遇海盗被劫,告到官府,往往就根本没了下文。想好好做海贸生意的,就只能给本地的海盗上贡买平安。钱将军、石将军,你们海汉一向都说从北方运移民回来的费用太高,这一船人过一次宁波,就得交一百两银子的过路费,十船就得千两,大船还得多加,这开支船主肯定不会自行承担,自然就转嫁到你们这边,那费用肯定就居高不下了。” 钱天敦和石迪文并非不知道这中间的名堂,目前从北方输送移民完全依靠大明海商的运力,仅途中这些额外的支出经费,就占了整个运费的两到三成。一船两船还好,但经年累月如此,每个月给海汉移民部门增加的额外开支都达上千两白银,而且还随着运力增加而呈现逐月上升的趋势,移民部门自然是怨声载道。而这种埋怨反映到执委会那里,最终就变成了任务落在军方头上。 钱天敦位高权重,当然不会在盟军将领面前抱怨这些事情,不过他还是必须要表明海汉对此的态度:“我们海汉一向对于航行安全非常重视,不管是在两广还是福建,保障海上贸易航线的安全都是海汉民团职责的一部分。浙江这边现在的主要问题不是运费,而是无法保障航线的安全,我们这次来浙江,就是要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浙江这边的明军用什么方式做事,我们管不了也不想管,但我们会用自己的方式来处理。” 许裕拙心道你所谓的“方式”,也就是直接动手解决了。双方在从福建出发前虽然制定了大体的行动方案,但内容主要是侧重于后勤保障而非具体战术。对于福建水师和海汉民团来说,浙江近海几乎全都是情况不明的未知区域,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这一路从温州到台州就已经遇到了三拨海盗,其实都不在联军的作战计划之内,但依靠联军超强的实力直接碾压,倒也没生出什么麻烦。 但温州台州的海盗团伙基本都是“野生”,而宁波这边的状况就有些不同,海盗团伙或多或少与官方都有利益纠葛,动他们就相当于要触动某些实权人物的利益,可能会招来地方上的某些抵触甚至是强硬手段,许裕拙认为这对于联军来说是不得不防的一个方面。 “钱将军,明日便有潜伏象山县的耳目来与我等碰头,不妨先听听本地的消息,再考虑如何动手。”许裕拙也不点破,他知道海汉这帮军人都是狂热的战争分子,能用作战解决的事情大概就不会考虑别的处理方式。但明军参与这次行动的目的是为了练兵,以及提前保障许氏一族今后在浙江海域的利益,并不是特地过来跟浙江官府对着干的。海汉人没有顾忌,但许裕拙有,他并不希望海汉人与浙江官府之间直接撕破脸面,甚至是发生军事冲突。 钱天敦何尝不知许裕拙的心思,不过他也打算先跟许家派到浙江潜伏的暗桩接触一下,多了解一些本地情况之后再作决定。虽然他对自家的军事实力有着百分百的信心,可以确定这支舰队的作战能力远远超过浙江水师和宁波外海的海盗团伙,但如果能够准备得更充分一些,把握更大一些,目标更明确一些,钱天敦也不介意在行动之前多花一点时间在情报搜集上。 胥克自从前些日子送走了福建来的密使之后,就一直处于焦躁不安的状态中。海汉人如果北上,跟宁波府附近海域的海盗团伙发生武装冲突是大概率事件,而且极有可能会跟本地官府也出现对立。到时候像胥克这样的带路党,恐怕就很难继续潜伏下去了。 胥克对于海汉人的实力并没有很直观的认识,一切都是来自于道听途说,所以他对于海汉的打算并没有很大的信心。如果海汉人能够摆平本地的武装势力,那么他胥克大概就能恢复家姓、衣锦还乡了。但如果海汉人在宁波折了,搞不好这个责任会有一部分归结到他的头上,毕竟向福建提供的各种消息情报,几乎有一半是从他这里送出去的。 这一日胥克终于是等来了新的消息,海汉人的舰队已经在北上途中,不日便到宁波。许氏族长许心素的四子,福建水师高级将领许裕拙也在舰队中,并且命他于指定日期赶往海上某地碰面。 许裕拙的出现就可以说明福建方面的态度有多么坚决了,不过胥克所不知的是这次随海汉北上的不仅有许裕拙这个代表,甚至还有一千余名尚在编制内的福建水师官兵。这次的行动并不是海汉的单方面行为,而是由海汉和福建明军组成的联军舰队。许心素在介入浙江海防这件事上表现出的决心,远比他所想象的更大。 胥克提前两天时间便安排好家中的一应事务,只说自己要带船队出海捕捞,并未对家人吐露实情。带来船队出海之后,胥克并没有跟往常一样指挥船队去鱼群较多的舟山方向,而是选择了沿海岸南下。到了三门湾附近南田岛,胥克便安排麾下渔船到东边海域作业,自己所乘的船则是折向东南,朝渔山列岛驶去。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钱天敦和石迪文并非不知道这中间的名堂,目前从北方输送移民完全依靠大明海商的运力,仅途中这些额外的支出经费,就占了整个运费的两到三成。一船两船还好,但经年累月如此,每个月给海汉移民部门增加的额外开支都达上千两白银,而且还随着运力增加而呈现逐月上升的趋势,移民部门自然是怨声载道。而这种埋怨反映到执委会那里,最终就变成了任务落在军方头上。 钱天敦位高权重,当然不会在盟军将领面前抱怨这些事情,不过他还是必须要表明海汉对此的态度:“我们海汉一向对于航行安全非常重视,不管是在两广还是福建,保障海上贸易航线的安全都是海汉民团职责的一部分。浙江这边现在的主要问题不是运费,而是无法保障航线的安全,我们这次来浙江,就是要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问题。浙江这边的明军用什么方式做事,我们管不了也不想管,但我们会用自己的方式来处理。” 许裕拙心道你所谓的“方式”,也就是直接动手解决了。双方在从福建出发前虽然制定了大体的行动方案,但内容主要是侧重于后勤保障而非具体战术。对于福建水师和海汉民团来说,浙江近海几乎全都是情况不明的未知区域,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这一路从温州到台州就已经遇到了三拨海盗,其实都不在联军的作战计划之内,但依靠联军超强的实力直接碾压,倒也没生出什么麻烦。 但温州台州的海盗团伙基本都是“野生”,而宁波这边的状况就有些不同,海盗团伙或多或少与官方都有利益纠葛,动他们就相当于要触动某些实权人物的利益,可能会招来地方上的某些抵触甚至是强硬手段,许裕拙认为这对于联军来说是不得不防的一个方面。 “钱将军,明日便有潜伏象山县的耳目来与我等碰头,不妨先听听本地的消息,再考虑如何动手。”许裕拙也不点破,他知道海汉这帮军人都是狂热的战争分子,能用作战解决的事情大概就不会考虑别的处理方式。但明军参与这次行动的目的是为了练兵,以及提前保障许氏一族今后在浙江海域的利益,并不是特地过来跟浙江官府对着干的。海汉人没有顾忌,但许裕拙有,他并不希望海汉人与浙江官府之间直接撕破脸面,甚至是发生军事冲突。 钱天敦何尝不知许裕拙的心思,不过他也打算先跟许家派到浙江潜伏的暗桩接触一下,多了解一些本地情况之后再作决定。虽然他对自家的军事实力有着百分百的信心,可以确定这支舰队的作战能力远远超过浙江水师和宁波外海的海盗团伙,但如果能够准备得更充分一些,把握更大一些,目标更明确一些,钱天敦也不介意在行动之前多花一点时间在情报搜集上。 胥克自从前些日子送走了福建来的密使之后,就一直处于焦躁不安的状态中。海汉人如果北上,跟宁波府附近海域的海盗团伙发生武装冲突是大概率事件,而且极有可能会跟本地官府也出现对立。到时候像胥克这样的带路党,恐怕就很难继续潜伏下去了。 胥克对于海汉人的实力并没有很直观的认识,一切都是来自于道听途说,所以他对于海汉的打算并没有很大的信心。如果海汉人能够摆平本地的武装势力,那么他胥克大概就能恢复家姓、衣锦还乡了。但如果海汉人在宁波折了,搞不好这个责任会有一部分归结到他的头上,毕竟向福建提供的各种消息情报,几乎有一半是从他这里送出去的。 这一日胥克终于是等来了新的消息,海汉人的舰队已经在北上途中,不日便到宁波。许氏族长许心素的四子,福建水师高级将领许裕拙也在舰队中,并且命他于指定日期赶往海上某地碰面。 许裕拙的出现就可以说明福建方面的态度有多么坚决了,不过胥克所不知的是这次随海汉北上的不仅有许裕拙这个代表,甚至还有一千余名尚在编制内的福建水师官兵。这次的行动并不是海汉的单方面行为,而是由海汉和福建明军组成的联军舰队。许心素在介入浙江海防这件事上表现出的决心,远比他所想象的更大。 胥克提前两天时间便安排好家中的一应事务,只说自己要带船队出海捕捞,并未对家人吐露实情。带来船队出海之后,胥克并没有跟往常一样指挥船队去鱼群较多的舟山方向,而是选择了沿海岸南下。到了三门湾附近南田岛,胥克便安排麾下渔船到东边海域作业,自己所乘的船则是折向东南,朝渔山列岛驶去。 正文 843.第843章 大张旗鼓 当年许心素主持挑选族中子弟前往浙江,所列的人选中其实也有许裕拙在内,这两人甚至还一同接受过一段时间针对潜伏情报领域的专门培训,只是临出发之前许裕拙突然大病了一场,最终去浙江的名单中就没了他。不过这也是因祸得福,他留在福建后慢慢展现出了军事方面的才能,最终在水师中靠着战功累积一步步升了上来。若是许裕拙当初也被派到浙江,说不定现在也跟胥克一样,只是隐姓埋名在乡间做个富家翁而已。 对于许克来说,许裕拙的现状的确是值得羡慕的,升官发财、光宗耀祖,这样的人生有谁不想拥有呢?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和许裕拙相差太远,即便以后回到福建,在家族庇护下进入官场,也很难再追上这个远方堂兄的进度了。话说回来,许克办完这次的事情之后能够拿到多大的功绩,一定程度上也得看许裕拙如何向上呈报了,所以眼下这该拉拢的关系要拉,该拍的马屁还是要拍的。 两人寒暄几句之后,许裕拙便居中介绍,向许克说明了钱天敦和石迪文的身份。许克在登岸之前已经见过海上的海汉舰队,此时许裕拙又十分恭敬地称这两人为“将军”,许克心知两人身份不凡,赶紧上前作揖行礼。 众人见礼之后,便回到岸上临时搭建的行军帐篷中,开始商议正事。联军在战前所制定的作战计划仅仅只是一个框架,具体的目标和实施手段,都是要等浙江这边的内应提供更详尽的情报之后才能定下来。许家在宁波府一官一民两条线,另一名潜伏者在宁波水师中服役,联络和外出都没这么便利,所以许克也就成了目前唯一可信的情报来源。 钱天敦率先发话道:“前次许老板送回来的密信,我们也看过了,很有参考价值。但书面上的东西,所能承载的信息量有限,所以有些问题还是得当面请教你才行。” “请教不敢当,在下职责在身,自当尽力。但凡所知,皆会据实已告,请钱将军放心。”许克连忙应道。 钱天敦点点头道:“许老板是自己人,我就直说了。我们这次来浙江,目的就是要在舟山群岛拿下一处立足的地方。鉴于当地的实际状况,想要通过和平手段达成目的大概是行不通的,估计还是会使用必要程度的武力,至少要将落脚点周边区域的潜在威胁都清理干净才行。” 许克一边默默点头,一边心道那舟山群岛从南至北跨度也不到三百里,东西两头更窄,中间这块海域密密麻麻分布了一千多个大小岛屿,不管海汉最终落脚点选在哪里,这“周边区域”都可以强行囊括方圆两三百里内的海岛。至于说海汉人的清理手段,他在转船来北渔山岛的时候就已经听到船上水手谈论前些天在温州台州两地海域的几场剿匪作战的经过,想必这套办法也会照搬到宁波这边。那舟山群岛中的海盗,犹自不知已经祸从天降了。 果然钱天敦接着便说道:“我们来时路上就已经见识过了浙江海盗的手段,是非常危险的一个群体。为了保障日后浙江至福建之间的海上航线安全,我们认为有必要将这个区间内的非官方武装势力全部清理干净。对于拒不合作者,我们肯定是要予以坚决打击的。” 许克心中觉得这海汉将军的口气大得吓人,千里海疆,说清理就要清理,大明朝两三百年都没办好的事情,哪是那么容易的。但他再看许裕拙时,却发现自家堂兄一幅理所当然的神情,似乎并不认为钱天敦说的有什么问题。 许克转念一想,海汉人在福建帮着官军驱逐了十八芝,战绩彪炳,许裕拙自然是对其言听计从了。只是那十八芝虽然在福广一带势大无双,但要放到浙江这边却未必能够罩得住。同理,海汉人到了宁波,是否还能发挥出他们在福建的作战水平,许克对此也还是持保留态度的。 便听钱天敦继续说道:“虽然舟山这边的海盗战力羸弱,并不足以对我们构成太大的威胁,但东海的岛屿众多,地形复杂,要一个一个岛屿打过去,所需的精力和时间也是不小的麻烦。如果能够用轻松一些的方式获取舟山群岛的控制权,那当然更好。许老板对这边的情况比较熟悉,能不能给我们一些建议,如何尽快地将宁波外海的这些岛屿纳入我方掌控。” 钱天敦提的这个问题倒是有些出乎了许克的预料,他原本以为自己被叫过来只是会被问及一些具体的问题,比如本地哪家海盗实力最强,谁与宁波官府有利益纠葛等等,没想到这海汉将领居然抛出这么大的一个问题给自己。 钱天敦看他皱着眉头没有应声,便安慰道:“许老板不必多心,我们只是想听听像你这样熟悉本地情况的人会有什么样的想法,不是要逼你为我们接下来的行动下决定。” 许克这才应道:“在下见识短浅,要是说错什么,各位莫要怪罪。” “你但说无妨,这两位将军都是经久沙场的老将,自会有一番考量。”许裕拙也在旁边鼓励道。 许克心道这两人看起来都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这“老将”一词未免有点言过其实。不过这种吐槽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并不会表露出来。便听许克说道:“那在下便先说说这渔山岛到象山港这一段的状况好了……” 从渔山列岛往北,直至象山港的北岸,这一段大陆海岸都是昌国卫的防区,从南至北依次是石浦所、爵溪所、钱仓所的辖区。这几个卫所虽然已经放弃了巡视海防,但地方驻军也不是完全的睁眼瞎,海汉这支舰队只要驶入附近海区,肯定不可避免地就会被当地的渔船、商船发现。许克认为届时舰队想要从附近地区获取补给,可能就会遭遇到一定的麻烦。 钱天敦听到这里插话问道:“我记得许老板先前送回福建的密信中,曾特别提到昌国卫以东、以南附近海域几乎没有海盗活动,这是什么原因?” 许克解释道:“昌国卫以东就只有官船岙岛、南韭山岛几个岛屿,太小且无天然良港,并非海盗长驻的理想场所。南边虽然岛屿众多,面积够大,但却离大陆太近了一些。南边最大的南田岛距离石浦所不过五里,就算知道驻军不会拿自己怎么样,也没有哪家海盗敢把老窝设到距离卫所这么近的地方。” 钱天敦等人一边听许克说,一边开始对照地图查看地形。这石浦所位于昌国卫的最南端,石浦港便是由一串近岸岛屿围成。花岙岛、高塘岛、南田岛、东门岛、大虾鱼岛等面积稍大的岛屿,几乎都集中在石浦港周围区域。而象山港以南的天然良港,也几乎全都集中在这一区域中。海盗除非烧坏了脑子,才会干出跑到官军驻地门口去开山立柜这种事。 石迪文看了一阵地图,突出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话:“这石浦港的位置倒是不错。” 钱天敦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也点点头赞同道:“确实不错。” 许裕拙道:“地方虽好,但要在这里下手,会不会太张扬了一些?” 许克吓了一跳,这才明白原来这两个海汉将军居然是盘算着要让这支舰队进入石浦港。普通商船船队倒也罢了,这支武装船队有七成的帆船都是装载着数量不等的火炮,要是进了石浦港里,当地驻军多半要误会海汉人的意图,极有可能会发生武装冲突。 许克连忙劝道:“那石浦港是明军驻防重地,若是冒然闯入,势必造成误会,几位请三思啊!” 许克却不知道,这钱天敦和石迪文是早就已经对石浦港起了心思。在福建与目标战场舟山群岛之间,舰队并没有一个比较可靠的停靠补给点,即便是从福建与浙江毗邻的福宁州开始算起,到舟山的补给航线也长达近三百海里,一部分作战物资甚至还得从更南边的澎湖基地起运。这对于战时的补给线而言,一是路线偏长风险较大,二是前方也没有一个位置合理的战时补给中转港。如果所有补给品和人员的交接都需要在海上进行,那这中间的麻烦可就太大了。因此在出发之前,他们就已经在盘算选择一处靠近舟山半岛,但环境又相对比较安定的地点,作为此次行动的前方营地。 考虑到海汉海军对于补给场所的客观要求,以及周边环境可能潜在的风险,还有作战航程的计算,这个地点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确定的。联军出发之前所掌握的情报,舟山海盗的主要活动区域是在宁波象山港以北,而许克之前的报告中提到在象山港出海口的横岛便有大股海盗驻扎,联军所能选择的最佳区域应当就是象山港以南。 石浦港距离横岛大约三十多海里,对海汉来说进能出击,退能防守,地理位置上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唯一的一个问题,就是这里驻扎有大明的卫所军,海汉舰队的进驻不可能让对方熟视无睹。而数量庞大的武装战船也不太可能全都伪装成商船入港,明军就算再不中用,但也不是睁眼瞎,不会对海汉战船船舷上显眼的炮窗视而不见。 在此之前钱天敦并没有将这个打算告知许裕拙,因为他知道许裕拙顾虑自家身份,肯定会对此持保守看法。但随着舰队一点一点地靠近舟山群岛这个终点,选择驻扎点的问题终究还是要拿出来解决,今天既然最了解情况的本地人在场,钱天敦便主动将这件事提出来,成与不成,至少也先讨论一番。 钱天敦问道:“许老板,这事可不可行,我们一点一点摊开来说。这石浦所驻军多少,水陆两军实力如何,你有比较准确的消息吗?” 许克应道:“这石浦所是标准编制千户所,在册一千一百二十士兵,水陆一体。在石浦港内有石筑堡垒一座,墙高一丈四尺,有火炮数门。在下没亲眼看过,但据说都是早年从佛郎机人手里买来的佛郎机炮。至于士兵所用之火铳,虽军中装备较多,但谅来不如贵军犀利。” 海汉向大明出口的火绳枪,这几年下来已经有两三万支之多,其中也有少部分流入到浙江这边。虽说天国上朝对海外蛮夷不太看得上眼,但这好东西就是好东西,海汉火枪的性能远胜大明兵部监造的鸟铳,这是所有人都无法否认的事实。何况很多人都知道福建那边的官兵早就已经装备了更为先进的海汉燧发枪,发射时不需再用明火去点燃火绳,复装弹药的速度也要快出不少。十八芝在近几年中屡战屡败,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武器上不如明军,每次正面对决都因为这方面的劣势而吃了大苦头。 许克在宁波也曾见过别人花高价求购而来的海汉燧发枪,的确无论威力、射程、装填便捷性,都胜过明军现役装备的火铳。而且据说海汉人只把二三等的武器用来出口,最好最先进的全都留作自用。这海汉民团亲临浙江,他们所使用的武器不用说肯定远远优于明军的装备了。 至于说石浦所配备的作战船只,许克连提都没有提及,他在亲眼看过海汉舰队的规模之后,并不认为石浦所里那几艘只能震慑一下渔民的水师战船能有什么还手的机会。 钱天敦接道:“在册一千一百多人,想必实际状况还要比这个数目少一截了?” 许克点点头道:“至少差了三分之一。在下认识石浦所里的一个百户,据他讲每月发饷点卯时,实际到场的也不过才六七百人而已。” 钱天敦笑道:“既然是这样的状况,那就算我们大张旗鼓地开进石浦港去,他们又能怎么样?” 正文 844.第844章 许心素的决心 钱天敦见许克一脸震惊之色,便又接着说道:“想必许老板也听说过,我们海汉的大本营是设在南海琼州岛上,那琼州府守备是由海南卫负责,下辖海口所、清澜所、万州所、南山所、儋州所、昌化所、崖州所等多个千户所,岛上驻军过万,水陆兵力比起这昌国卫石浦所都多得多。但现在岛上的驻军与我们相处得也很融洽,双方合作愉快,也没有出现过什么麻烦。我想这套方法照搬到浙江这边,应该也是行得通的。” 海汉当初夺取海南岛控制权的过程当然并不是像钱天敦所说的这样轻松,特别是1630年攻打海南北部大明控制区的时候,可是正儿八经地打了好几场攻城战,期间并没有什么“融洽”、“愉快”的气氛出现在敌对双方之间。尽管后来海汉通过宣传手段将琼北爆发的战事描绘为“海汉民团助官府抗击海盗”,但其实时隔几年之后,很多当事人都逐渐明白过来,海汉当时以“剿匪”名义出兵琼北,目的可并不是为了剿杀来历不明的海盗,而是要获得琼北地区的军事掌控权。 那场战事过后,琼州官府中对海汉抱有敌意的官员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几乎无一遗漏。接下来的一两年里继任的地方官员更换频繁,最终留在琼州岛上任职的官员,基本都是认清了现状,愿意闭着眼睛接受海汉供养的人。至于大明驻军,仅仅只是保留了名义上的编制,整个卫所体系从上到下只有军官,根本没有可指挥的部队了。类似儋州参将李进这样心思活络的人,干脆就投到了海汉军中任个“参谋”之类的闲职,一人同时兼着两份差事,倒也过得逍遥自在。在架空了整个琼州的官场之后,所谓的大明驻军自然就像钱天敦所说的那样,不能给海汉再制造什么麻烦了。 许克可不知道这中间的种种内幕,但海汉人将琼州经营得十分繁荣,江浙这边也多有传闻。过去他并未细想这其中的原因,但现在听钱天敦提到这事,他才意识到大明律禁止民间私藏刀弓甲胄,这海汉却连铳炮战船都一应俱全地造了出来,早就是杀十次头都不够的弥天大罪了。海汉既然拥有如此强大的武装,当地官府又岂会视而不见,唯一的解释,就是当地官府与海汉人沆瀣一气,亦或是根本已经被海汉人所操控,失去了话语权和管辖权。 许克不太敢想象海汉已经全面控制琼州这种状况,但看钱天敦一幅理所当然的模样,而许裕拙也没有对此提出任何的异议,这一番说辞应该并非是钱天敦编造出来。海汉人在福广两省的影响力之大,看来还远在江湖传闻之上。如果以他们在南方的作为来衡量,那类似拿下一个石浦所这样的小地方,的确也说不上是什么大事。海汉这支武装强大的舰队至少有几千人,开进石浦港去足以碾压当地驻军。如果海汉人不准备过多考虑后果和影响,只求达成目的,那钱天敦所说的这种做法的确没什么问题。 许克皱眉道:“若石浦驻军误以为是海盗或他国敌军入侵,与贵军动起手来,那要如何收场才好?” “很简单,尽可能速战速决,然后封锁消息。”钱天敦轻描淡写地说道:“如果当地守军这么不识时务,那我们就只能采取激进的手段来处理了。类似级别的卫所堡垒,一两个时辰应该足够解决了。” “这……这可是大明官军……”许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评论钱天敦的说法,但这确实是颠覆了他脑子里的某些理念——竟然有人胆敢以这种方式公开挑战大明的权威,这样的行为岂不是跟入侵一样了吗?这真要开战了,消息岂是说封锁就能封锁的? 许克结结巴巴地劝说道:“钱将军,那石浦港内水道四通八达,只怕……封堵不住啊!” 许克所说的倒也是实情,石浦港是由大陆和多个岛屿围成的港湾,出港的航道有五六条之多,港湾东西两侧的出口相距足足有四十里,想要将所有航道都封堵住,行动难度非常大。而且石浦港西边挨着就是南北走向的白礁水道,这条长度超过五十里的水道一直通向象山县城方向,尽头处的泗浦头港翻过一道山粱便能看到象山县城了。海汉舰队若是想将这些水道全都封锁,基本就等同于要从海上将整个石浦港都包围起来。这倒不是实现不了,但这么做的动静恐怕比攻打石浦所还要大得多了,非但起不到封锁消息的作用,反而会把阵势越搞越大。 钱天敦不置可否地应道:“要是实在封不住,那就索性把声势搞大一些,说不定也会有奇效。” 石迪文在旁边接道:“宁波这边的明军,既然连辖区内的海盗都没法解决,他们会有勇气跟我们交手吗?” 许克情感上仍然觉得此事难以接受,禁不住替明军说起了话:“舟山海盗一事,背景太过复杂,也并非只是明军之过……”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许裕拙,毕竟许裕拙是明军将官,立场应该是站在大明这边的,但这次就连许裕拙也站在了海汉人一边:“跟海盗同流合污之徒,还有什么可替他们辩解的!若是有胆跟我们过过招,那便看看这浙军的成色如何!” 许克还待继续劝说,许裕拙看出他的意图,果断阻止道:“此次来浙江,家主有命,一应行动,皆由海汉钱、石二位将军决断。若是需采用军事手段解决,也是由二位将军全权指挥。” 许克听到这里,才意识到这支舰队当中恐怕有相当一部分人员是来自于福建明军,只是因为跨省行动不便,极有可能是扮作了海汉民团参与此次行动,甚至连指挥权都交给了海汉将领。许心素对于此事的决心之大,由此可见一斑。 许克此时也明白过来,许氏一族并不是以官方身份参与此事,许心素、许裕拙的出发点就是为家族谋求利益——比如说在杭州湾之外获得一个长久稳定的贸易据点,并以此为根基继续向北拓展海上商路。当然了,这出戏唱主角的是海汉人,许氏在这中间扮演的仅仅只是一个辅助角色。至于说再此过程中可能会跟本地明军发生冲突,想来许心素已经对此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不惜开战也要尝试拿下目标。 想明白了这中间的利益瓜葛,许克只能是在心中默默地叹息,家主依然是几年前送他来浙江的那个家主,所有的决策都是为了谋求利益。哪怕许心素现在已经贵为福建总兵,但私底下依然没有将自己作为大明皇帝的家臣看待,海汉人给的好处更多,那就算帮着海汉人对付大明自己的军队也照做不误。 许克倒也说不上有多失望,只是感觉今后自己即便是回到福建进入官场,恐怕前途也会很有限,毕竟目前在官场上爬得最高的许心素,看样子已经是不打算再谋求更高的职位了。然而眼下这个表现的机会他还得好好争取,因为事后向许心素汇报行动经过,多半都是由许裕拙来完成,而自己的所有表现,俱被许裕拙看在眼中,到时候能有多大的功劳,可能就是对方一两句话的事情了。 许克想清之后立刻转换态度,开始为海汉的打算出谋划策:“以在下之见,若要控制石浦港,当先封住其东路几条出入水道。只要那石浦所城通往外界的通道被切断,短暂几日封锁消息还是有可能做到的。” 钱天敦微笑道:“麻烦许老板在这地图上给我们指出来。” 许克依言在摊开的地图上指点道:“各位请看,这石浦所城座落在石浦港东端的港湾中,东边有上中下三条水道通往东海,西边则是连接石浦港深处。这东边的三条水道都是极其狭窄,若能同时封堵,管教一条舢板都出不了石浦港……” 这许克先前还说石浦港难以彻底封堵,转眼间就改了口,钱天敦何尝不知这家伙的心态起了变化。不过要是没有他这样熟悉本地地形海况的人出主意,联军还真是拿着石浦港有点无从下手。这些地形虽然能从地图上看得清楚,但具体到当地的海水流动方向、暗礁石滩分布、附近驻军状况,联军对于这些方面所掌握的情报极少,并不足以保证行动能够顺利实施。 有了许克的指点,石迪文三下五除二就制定了一个粗略的方案,不太确定的就是最后控制石浦所城需要花费多少工夫。当然了,这在钱天敦看来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消堵住了出路,不让驻军向北边象山、宁波府报警就行了。 “许老板这两天就暂时先别回象山了,由许将军派人过去将你家眷接出来如何?”钱天敦耐心地听许克说完之后才开口询问道。 许裕拙也道:“把家人先接出来,也免得你有后顾之忧。你放心,接出来之后就直接送他们南下回福建,那边自有专人接待安置。待这边的事情办好,我便派船送你南下与家人团聚。” 许克在象山县的家里有一妻两妾,一儿一女,加上服侍家人的管家、忠仆,总共也不到十人。其余还有些长工下人,倒也不需带走了。他只是有点可惜象山县的庄园,就这么丢了有些可惜。 许裕拙仿佛是猜到了他的心思,笑着安慰道:“老弟的家产也无需担心,等下你签一份转卖契书,将庄园田产都卖给我安排的人,银子便按照当今宁波府的市价再加三成便是。回头我就拿海汉银行的银票给你,在福建各处海港都可兑换现银。” 许克客气道:“这置产的银子也都是族中所出,不应由在下独得,更是无需加价。” “这些银子早就作为开支记入公账了,你也不用客气,这本就是你在浙江潜伏多年应得的奖励之一。”许裕拙这倒是大实话,许氏一族经营的产业如此之多,又岂会在意宁波乡下的一处庄园这千八百两银子的支出。再说除了这银子之外,许心素甚至已经给许克这样即将返回福建老家的许氏子弟准备好了官位,相比之下许克在福建购置的地产反倒是没那么要紧。 这副兄弟谦恭的场景倒是十分和谐,钱天敦和石迪文也很识相地没有插话,等这堂兄弟演完这出戏。然后几人又一起仔细修正石迪文定下的行动方案,并对可能会出现的状况准备了几种应对预案。待这些事务全部弄完,已经到了晚饭时分。 这渔山列岛虽然孤悬于东海之中,人烟罕至,但其位置正好处在南北洋流交汇带,海产却十分丰富,在后世被誉为“亚洲第一钓场”。钱天敦让炊事班开小灶弄了一顿海鲜宴席,以此款待许克。饶是许克自己就是从事捕鱼业的行家里手,也没吃到过这么新奇丰富的口味。 许裕拙在席间透露了相关的秘密:“如今福建从海外购入的各种食用香料,超过八成都是海汉供应的。海汉菜中所用的香料众多,烹饪之法也独特,在江浙这边是吃不到的。别说你了,就算是广州城中那些老饕,也都会慕名前往琼州三亚,尝一尝最地道的海汉菜系。老哥今天算是跟着你享福,不然哪会有这么好的伙食!” 许裕拙最后这话也是有意捧一下许克,其实自福建出发以来,他都是跟着钱天敦和石迪文吃专门的军官小灶餐,虽不及这顿丰盛,但也都是正宗的“海汉口味”,比起明军自己的伙食要好多了。 吃完饭之后,钱天敦便道:“今晚请许老板在这里歇下来,明天我们就去石浦港。” 许克愕然道:“明天就去?” 钱天敦应道:“事不宜迟,这几千人每天的开销都是不小的数目,早点动手也能省下点军费。” 正文 845.第845章 攻打石浦所 对于做好了充分战斗准备的联军舰队来说,一个仅仅驻扎了几百人的小据点只是此次诸多战斗任务中很普通的一个而已,解决石浦所跟解决其他的海盗窝点在作战方式和过程上并不会有根本的差异,唯一比较特殊的也就只有防守方的身份而已。当然在钱天敦这种曾经指挥过琼北战役的海汉高级将领眼中,其实明军也没有任何的特殊性可言,当初攻打琼北各城的时候,伪装成海盗的安南民团部队对于负隅顽抗的明军可从来都没有客气过,该怎么打就怎么打——对于海汉民团来说,敌人就是敌人,只有死掉的敌人才会让人放心。 联合舰队并不会在乎明军的感受,但自家的军费开支还是需要省着点花的。这三千人的部队即便是没有处于作战状态,每天的花销也在两三千两银子上下,而作战期间这个数目大约还会因为弹药消耗和人员伤亡而翻上两三倍。行动期间能减少一天半天无谓的等待时间,所将节省下来的费用都不是小数目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钱天敦和石迪文一致认为一个小小的石浦所,无需花太多时间进行备战,舰队过去封住出入石浦港的航道,然后步兵登陆,火炮开路,直接端掉这小据点就行了。从海向陆发动两栖登陆作战,攻打敌人的海岸据点,这是过去这一年中海汉演练得最多也最熟练的一套战术。从攻打澎湖到攻克西班牙人在台北的两处据点,都是这种战术的具体运用实例。疏于操练,装备又落后的明军边防部队想要对抗海汉的攻击,别说胜算,连保平的机会都不太可能有。 不过战略上虽然藐视对手,但战术上该准备的还是一样都不会拉下。各作战单位指挥官都在这天领到了自己的任务,并各自对麾下部队进行了战前动员。毕竟相比前些日子交手的海盗,石浦所的明军是联军舰队进入浙江以来遇到的第一支职业军队,联军军官们对此重视程度还是比较高的。 四月十四日凌晨,联合舰队便分批离开渔山列岛,朝着西北方向的石浦港驶去。从北渔山岛的临时营地到石浦港的航程仅仅二十多海里,以海汉战船的航速,三四个小时便到了。不过以这支舰队的规模,大概也不太可能做到悄无声息地进入石浦港而不被发现。 在此次北上的海汉民团部队当中,特战营是作为两栖部队参战,登陆作战的部分自然也是他们所负责的领域。在二月底至三月初的台北战役中,特战营作为主战部队,也是从攻打两处西班牙据点的战斗中总结出了不少攻城战的经验,对火炮攻城这个过去他们并不擅长的作战方式有了更好的理解和运用。这次针对石浦所城的行动,钱天敦仍然是将前线指挥权交给了高桥南行使。 前次的台北行动之后,个人战功核定和事后的奖励虽然还没出台,但特战营因为在战役中的卓越表现,已经得到了军委和执委会共同签发的集体三等功奖励。由于奖励出台时部队已经在奔赴浙江的途中,这份嘉奖令还是通过电台才传达到了舰队这边,而且据说军方已经有意图要再次提升特战部队的编制,从营级升为团级。而这种升级所带来的福利,除了整个特战部队的人员编制扩大之外,还有就是相应岗位上的军官职位和军衔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地往上升级。 高桥南目前已经是特战营营长,如果特战营的编制升级,那么他这个营长职位自然而然也会跟着再往上走,而且由于他深得钱天敦信任,军中也不会有第二人能与他竞争这个职位,所以尽管正式的通知还没下来,同僚们就已经预先祝贺了他的晋升。 按照石迪文制定的封锁方案,联军舰队分为东西两支船队分别行动。西路从南田岛和高塘岛之间切入,走林门、蜊门、乌岩这条水道进入石浦港港湾,正好位于狭长的港湾中部,联军可以从这个点切断东边石浦所通往西边白礁水道的航道,便不用再另行派船去封堵港湾西边的几处出入水道了。但由于这条水道太过狭窄弯曲,石迪文担心大船进入行动不便,所以这支分队全是由船体相对较小的“探索级”战船组成。他们进入石浦港的地方距离预设交战地还有大约二十里远,不太可能首先与明军交手,主要任务是在外围执行拦截所有试图通过封锁线的本地船只。 而东路的船队作为进攻主力,行进路线要更复杂一些,分别从铜瓦门、黄泥浜、下湾门三处水道杀入石浦港港湾东端,然后一起对海岸上的石浦所城形成合围。好在这三处水道之间相隔不远,要实现战场上的同步行动倒也不是特别困难。 当东路船队接近石浦港的时候,港湾外的一些渔船也发现了这支来历不明的船队,赶紧就逃往港湾内。倒不是这些渔民警惕性有多高,而是海汉战船的外形太过独特,船队规模又太庞大,渔民一见之下难免会心生警觉。不过联军这边倒也不怕这些渔船回去向石浦所驻军报信,这种久疏战阵的军队,即便知道有敌来袭,短时间内也很难组织起像样的抵抗。 上午十点,各支船队都已经抵达预定地点,西路的进攻点由于距离石浦所较远,所以率先行动。十几条战船鱼贯冲入了近十里长的曲折水道中,原本在水面上缓缓行进的几艘小舢板赶紧拼命地划往岸边,给这支从天而降的船队让出航道。渔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外形怪异的帆船从水面上迅速掠过,驶往石浦港内。 同一时间,石浦港东侧黄泥浜水道。石迪文所率领的舰队主力已经抵达这里,将水道与东海联接处近两百余米的狭窄出入口完全封锁住。另两支船队也已经分别到达了南北两边相距数里的水道口,钱天敦和许裕拙分别担任其余两路的指挥官。 “鸣炮,开始行动!”石迪文一脸严肃地下达了命令。 “进取号”船头的两门24磅炮次第鸣响,然后拉响了船上的汽笛,带头驶向了西侧的水道,后面二十余艘战船跟着一拥而入。作为联军舰队的主力战舰,“进取号”进入石浦港的位置是距离石浦所最近的,驶入石浦港之后拐个弯就能看到,航程还不到三海里,对于配备了蒸汽动力推进装置的“进群号”来说真的是转瞬即到。 南北两边的两支分队听到炮响声远远从海面上传来,也都各自下令,杀入石浦港内。南边这一路大约有五六海里航程,而北边从铜瓦门水道杀入的这一路航程跟中路相仿,但却要转过一个u型大弯才能到达石浦所。三支船队各自还留下了两条船守住水道出入口,防止有漏网之鱼从这里突围出去。 港湾内的明军得到消息的时间其实并不算晚,联军舰队还没鸣炮行动的时候,就已经有渔民将港外的异状报到了石浦所。石浦所的千户姓马名灵,也是在昌国卫服役多年的老油条了,他听闻此事之后的第一反应,是认为舟山那边的某家好汉南下做买卖来了。不过宁波官府与舟山的海盗一向都有默契,海盗是绝对不会接近明军驻防的卫所所在地,如果这些疑似海盗的船队打算进入石浦港,马灵只能认为他们是因为海上出现了某些恶劣情况而需要进港避避风头。但看今天这日头天气,又着实不像是会出现大风浪的日子,那这些船堵在进出石浦港的水道口又是为何? 没等马灵琢磨明白这中间的缘由,又有人进来说片刻之前听到了黄泥浜水道外传来了两声炮响,疑似是港外的船队发出的某种信号——比如说攻入石浦港。直到这个时候,马灵都仍然不敢完全相信石浦所将会遭受到外来攻击,因为在他看来海盗并没有袭击石浦港的充分理由。 石浦港内的居民多以渔民为主,根本没多少油水可言,打劫这地方还不如直接去打劫北边五十里之外的象山县,至少那里还有一些乡绅财主能榨点银子出来。何况这里有石浦所的存在,那些拿着鱼叉打劫的海盗哪干得过有枪有炮的石浦驻军。就算这石浦所有三分之一的空头编制,职业军队也绝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对象。 不管这些家伙公然闯入石浦港的原因是什么,马灵都觉得有必要给他们一记下马威,不然这石浦港乱了章法,以后也不好管理。当下马灵便下令水陆两军点齐人马,准备迎战擅自闯入港湾的“海盗”船队。 石浦所的水师部队编制较小,只有两艘福船和几艘哨船而已。不过这两艘福船上都配备有早年浙江水师统一采购的佛郎机炮,对付普通海盗船上那种只能发射碎石铁钉,射程不过十丈的土炮已经绰绰有余了。虽然听说了在港外蠢蠢欲动的船只似乎数量不少,但仍然没有引起马千户足够的重视,他认为只要让这些自不量力又没有分寸的家伙碰个钉子,让他们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自然就会撤走了。 这个失误很快就得到了证明,当“进取号”的庞大身影出现石浦港内,原本还准备要给入侵者一点颜色瞧瞧的明军水兵们立刻就大惊失色,这吐着白烟的巨大怪船绝对不是东海海盗能够造出来的,这样的海上庞然大物只在关于三宝太监的典籍记载中才有,怎么可能世间还存有这样的大船。 紧接着在“进取号”船身后展开了一大片帆影,一支来势汹汹的船队终于露出了真面目。明军船上的指挥官一看便知己方不可力敌,立刻下令调转船头——不是返回石浦所码头,而是向西驶向石浦港的另一头,指望能凭借复杂的水道摆脱身后这些煞星。 马灵在石浦所城头上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一边大骂带头逃跑的百户,一边下令所有人员回到城内,准备抵抗海盗侵袭。直到这个时候,马千户依然还是认为这伙从天而降的入侵者是来自东海某处的海盗,根本没有想到他们其实是有另外一个身份。 联军舰队并没有分出船只去追击两艘落跑的明军战船,从西边切入石浦港的那支船队此时应该已经封锁住了对方逃窜的路线,这两条船不管怎么跑,最后也逃不出这片被封锁的港湾了。 数十艘战船从南北两个方向汇集到了石浦所附近的海岸,马灵在石浦所当了五六年的千户,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看着海面上密集的帆船船队,马灵慢慢开始回过神来,这宁波府附近数得上号的海盗团伙,可没哪家有这么大的阵势,特别是那艘居中的大战船,要是哪家海盗能造出这种东西,只怕早就一统舟山群岛了。 既然不是从舟山来的人,马灵就要重新琢磨对方的来历了。这些帆船在外形上明显不同于大明南方常见的福船、广船样式,也跟倭寇八幡船外形大不一样,侧舷密密麻麻的炮窗倒是与那西方佛郎机人的武装帆船有点类似,但船帆桅杆又完全不同。看来看去,马灵竟然想不出这究竟是何方神圣。 石迪文见已经对石浦所城形成了合围,当下也没有急着发动攻势,而是让手下军官乘小艇靠岸,用强力弹弓向城内投射了一封书信。大意是海汉船队路过此地,需停靠补给,休整数日,望本地驻军能够予以配合。双方可各取所需,不要伤了和气云云。信的结尾还要求石浦所城派出使者,到城外与海汉一方进行接触,以尽快解除误会。 “海汉人?”马灵看了书信之后先是一愣,接着便破口骂道:“这些南蛮不好好在福广待着享福,跑到浙江来作什么妖!” 正文 846.第846章 强行接管 对于海汉这群来历不明的汉人族裔在大明南方的种种作为,马灵因为身份特殊,所知道的消息大概比一般平民会多那么一点。 福广两省的明军,特别是许氏家族渗透极深的福建沿海几州的驻军,对于海汉的依赖和推崇可不是什么秘密。广东水师的海上巡防使命几乎已经被海汉人的舰队全面代替,重要的几处出海通道几乎全都落入海汉的掌控之中,水师已沦为了给海汉人打打下手撑撑场面的角色。据一些浙商反映,珠江口各处由海汉人把控的商港码头上,倒是都有大明水师及地方巡检司的人帮忙维持秩序,但真正做主的却是海汉人——主事的甚至不是正宗的海汉人,只是投靠海汉拿到其身份认证的明人、安南人等等,而正宗的明人却只能听从差遣调动。 福建明军的状况倒是没有那么“凄惨”,把持福建海防的许氏家族与海汉相处得极好,不但每年都从海汉采购大量军火武装部队,当地明军中甚至有不少下层军官都是由海汉人帮忙训练出来的。由于海汉人提供了全方位的军事援助,使得福建水师的战斗力大大强于周边地区的水平,也因此而号称是“大明万里海疆第一军”。 这种关系当然不仅仅只是建立在军事合作的层面,福建总兵许心素的海商出身不是什么秘密,而现在福建与海汉之间建立起来的贸易关系,许氏家族也是最大的直接受益者之一。也正是因为这样复杂的利益关系,浙江这边不论官场商场,都对海汉抱着一份戒心。 马千户记得自己的上司昌国卫指挥使黄国涛就曾说过,如果放任海汉进入浙江,那随之而来的还会有福广两省的众多官商,这些官商既有背景又有银子,手里有各种海汉出产的紧俏货,最要命的是他们还有海汉支持的私人武装,到时候文的武的都比不过人家,肯定会有一大批人因此而丢掉饭碗,而浙江也将会现出乱象。沿海这几个州众多的利益相关者,岂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摊子被外来者挤出去,一场搏杀就在所难免。 马灵知道昌国卫指挥使司那帮官员也多少都有个人利益牵扯其中,从指挥使到同知、佥事、镇抚,再到下面的经历、知事、吏目等等底层官员,都能从现有的走私贸易中分到一杯羹。而类似他所在的石浦所虽然油水没那么丰厚,但自他以下的副千户、镇抚、百户这帮军官,一年下来也有几百到上千两银子不等的灰色收入。改变现状就意味着他们的收入会受到影响,想要这么做的人,自然也就会成为所有人的公敌。 因此尽管海汉在这几年中派了不少使者到浙江这边活动,与地方官员进行接触并实施游说,但收效甚微,海汉商品进入浙江的主要渠道依然只是通过走私商转手,所获的利益再层层分配到官府及卫所军的各级掌权者手中,在这种相对稳定的利益分配模式下,没人想去彻底改变目前的状况。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不安分的人,还没等实施就已经被来自更上层的压力给摁回去了。 总而言之,海汉人在福广两省怎么搞法,浙江这边并不关心,但绝不愿意让海汉将他们那套所谓的代理商制度引入本地影响到既得利益者。虽然不难想象海汉人对此的不满和失望,但没人想过他们竟然会以这样一种简单粗暴的方式直接进入浙江——不,这可已经不是和平的进入,而是货真价实的武装入侵了! 海汉人不告而来,派了规模这么大的一支船队不声不响地来了宁波,然后不宣而战,直接杀入石浦港包围了石浦所城,对明军来说这可绝对不是什么善意的行为。什么暂时停靠,补给休整,这些说法实在难以让人信服,只有那信中的“予以配合”四个字,似乎是道出了海汉人的真正目的。 对于石浦所城内的守军而言,双方在战斗力上存在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兵力对比上,马灵推测海汉至少有两千左右的兵力,这是按照明军自己的水师编制对比城外海上的船队规模得出的结论,如果海汉船队中还专门搭载有步兵部队,那么这个数字肯定还得往上走。而城内即便将伙夫、马夫、木匠、民夫这些后勤人员也全都纳入作战编制,满打满算不过五百人之数。原本这个数字还能再多一点,但马灵先前大意地让副千户带了两条船出去迎战,结果一去不复返,当下便少了一拨可战之兵。 战力对比上,如果城外仅仅只是来自东海的海盗,那马灵倒是有至少七八成的把握能战而胜之——就算不能主动将这些不速之客驱逐出去,至少据城而守挡下对方的攻势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毕竟东海海盗只是一群逐利的乌合之众,而久疏战阵的卫所军却依然是一支职业军队,双方无论在单兵能力、装备水平还是指挥体系上都存在着明显的实力差距,石浦所守军还是占据了比较大的优势。 但城外攻方角色换作了海汉人,那形势就大有不同了。以往听说海汉人如何指导培训福广两地的明军作战,马灵还不太能信,我大明帝国的王师,怎么可能比不过海外蛮夷,必定是海汉人自吹自擂之举。但今天亲眼见过海汉这从天而降的舰队之后,马灵至少可以确定海汉人的造船技术是远在己方之上了,而且对方敢以这样的方式从几条水道一拥而入,看起来对地形十分熟悉,想来也是事前就踩过盘了。打主场的明军原本所具备的天时地利优势,现在就只剩下了小小的石浦所城了。 不过水战厉害,并不见得陆战也厉害,说不定这海汉人只是在海上威风,到了岸上就跟离了水的鱼没什么区别——马灵现在也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平复自己的情绪。任那海汉人如何花言巧语,只消守住这石浦所城两三日,这远道而来的海汉舰队补给有限,又要担心周遭的陌生环境,肯定是耗不过守军的。马灵打定了主意,便不准备再派人出城与海汉人谈判,下令让手下的百户尽快集合,商议守城策略。 再说海汉这边,石迪文派人去岸上向城内投信之后,并没有坐着干等明军的回应,而是下令立刻登陆。联合舰队进港以后一炮未发,只是凭着人多势众将石浦所的守军吓得龟缩不出,但这样的压迫感并不足以让守军老老实实地选择投降或合作。不拿出点看家的杀招,城内的守军大概也不会死了反抗之心。 旗舰上打出信号之后,几艘运兵船立刻靠向岸边,开始在空无一人的石浦码头登陆。守军彻底放弃了城外的防御,因此联军登陆几乎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靠岸、下锚、系缆、搭跳板,几乎是如同在自家地盘上训练一般轻松自如。全幅武装的步兵列队登岸,然后迅速在码头外围展开,侦察排的精兵很快就前出到了石浦所城外一箭之遥的地方——他们并不是攻城先锋,而是要在城外找好合适的炮兵阵地,以便让后续登陆的炮兵能够尽快架设好炮位。 在侦察兵们游弋于城外时,沉重的攻城炮和弹药也由船上有条不紊地吊装到岸边码头,炮兵们迅速将其拼装到轮式炮架上,然后将炮车与驮马连接到一起,运往距离石浦所城仅二百余米的预设阵地。参与此次行动的炮兵部队与此前台北战役中立下大功的炮兵基本就是同一批人,这一套两栖登陆攻城的战法对他们来说已经十分熟悉,而且这里还有不设防的码头可以加以利用,作战环境比起台北可要好多了。 许克站在船舷边,一脸紧张地看着联军在码头上登陆。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真正看到军队作战的实际状况,而且自己所在的这支军队的对手竟然还是大明官军,这让他感到立场很混乱,一时都不知道该支持哪方才对。 许裕拙此时已经搭乘小艇来到了“进取号”上与其他几名指挥官回合,看到许克的紧张模样,许裕拙忍不住过去调侃道:“老弟莫怕,这仗只是在岸上打打,不会殃及到你这里的。” 许克强笑道:“小弟倒不是怕,只是从未想过我许氏一族居然有一天会与大明开战。” “不不不,你说的不对。”许裕拙摇摇头纠正道:“这些卫所军官从上到下,个个都是长在大明身上的毒瘤,如果我们不来,这里的海防只会越来越烂,官军跟海盗同流合污,最后受损的却是大明。你莫要以为我们出兵浙江就只是为了求财,若是能像福建一样,将这边的海防控在手中,对大明不也是好事一桩?” 许克虽然觉得许裕拙说的似乎不是正理,但一时却又想不出该如何反驳他才好,只觉得许裕拙作为明军将领却擅自跨省行动,而且针对的对象也是明军,若是被人将小报告打到兵部,只怕许裕拙和他老头子都要被朝廷降罪了。不过看许裕拙一幅肆无忌惮的面孔,大概也根本就不会惧怕这种后果。 海汉人无疑是许裕拙底气的重要组成部分,有这样一支强大的武装作为后盾,任谁都会变得自信起来。许克叹了口气道:“那如果城内守军拒不投降,你们真打算要攻城?” “会投降的。”许裕拙对此倒是十分笃定:“但凡贪财之人,往往也是怕死之徒。这些人既然为了钱财放弃了军人的指责,就很难再有为国拼杀的勇气了。你等着看吧,只要海汉人的炮兵一开动,很快城里的守军就会降了。” “那降了之后,又当如何?”许克追问道。 “放心吧,都是明人,我也不会杀他们灭口,只会暂时将这些人软禁起来。等形势稳定之后,该放的放,该带走的带走。”许裕拙知道许克在担心什么,主动向他解释道:“我们的目的是接管这一地区的防务和海上掌控权,并不是滥杀无辜。这海汉民团作战煞是厉害,你好好看戏便是。” 城内守军一开始看到有零星敌军在城外游弋,还没太当回事,只是加派了弓箭手上到城头,谨防这些人过于靠近。后来看到远处竟然开过来驮马队,拖的还是炮车,城头上的守军就有些慌了。先前马千户说城外这些都是海盗,只要攻不下城很快就会自行退走,然而现在人家连大炮都搬上岸了,这可不像是来一发就撤的架势。 马灵接到报告后也惊了,对方既然在城外架上了大炮,这显然就已经撕下了最后的伪善面具了。马灵赶紧上城头一看,四门足有人腰身粗的大炮已经部署到位,敌军的炮兵正在炮位前面垒起挡土墙,以预防城头的炮火还击射出的炮弹在地面弹跳伤及炮位上的作战人员。当然了,这也仅仅只是预防手段而已,石浦所城内根本就没有大炮,几门佛郎机炮的威力估计还打不到城外的敌军阵地上。 但这个动作已经让马灵的心沉到了底,第一,敌军这是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先前书信中要求守军予以配合,并不只是虚言恫吓。第二,在陌生作战环境中如此之快就在阵前部署好了炮兵阵地,并且有条不紊地做好了防护措施,这不单单只是训练有素了,只有真正上过战场的部队才会有这样自然而娴熟的表现。听说海汉人在福建为明军培训了不少炮手,看样子还真不是编造出来的消息。 然而敌方投入到战场上的火炮还并不止这几门,马灵能看到远处还有炮车从停靠码头边的船上源源不断地卸下来,只是体量没城外这几门大了。但对于守军来说,他们的战斗意志在先前这四门大炮布置的时候就已经被摧垮了大半。 正文 847.第847章 弱势一方 “早知如此,刚才便该趁着敌军阵型未成,先出去冲杀一番!”马灵恨恨地叹道。 当然了,他也仅仅就是口头上感叹一下而已,真要开城门出战,城内估计也没几个人敢冒这个头。城外那海汉军全部都装备了火枪,武器远比石浦所的明军高级,正面硬拼吃亏的肯定是明军。马灵手下就这么几百号人,根本不敢折腾,只能眼睁睁看着城外的海汉军不急不慢地架设好了炮兵阵地。 马灵现在着急的不是如何能够打败城外的敌军,而是怎样才能尽快终止这场战斗爆发。看到城外敌军的架势,他早就已经没了先前的镇定自若。 “让张迁赶紧来见我。”马灵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赶快找人出城跟海汉军谈判。而他手下亲信当中,似乎也就这么一人可以用了。 张迁是个考不出功名的老秀才,四十多岁了,也没了入仕的幻想,目前在石浦所当军中文书混口饭吃。张迁的老婆跟马灵的老婆是表姐妹,靠着这层关系也就成了马灵的亲信,偶尔也担当师爷幕僚的角色,帮马灵出出主意。马灵对于手下那几个贪生怕死的百户并不是很信任,要逼着他们出城谈判,说不定出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给卖了,所以这事还必须得要靠得住的人去办才行。 张迁很快就来到马灵面前,他似乎已经料想到了马灵此时召见他的目的,主动请命道:“此刻情况危急,不如让我出城去与那海汉人谈上一谈。” 马灵假意劝道:“此时出城危险重重,张兄还是想想该如何抵御敌军攻城才是。” 张迁道:“若是能和谈解决,城内数百将士性命或可保下,但一旦开战,刀枪无眼,死伤就难以掌控了。我若不去,城破之时,该死也还是逃不了,倒不如试试看。那海汉人既然先前投书要城内派人面谈,想必也是留有余地,且试上一试,总比坐而待毙要好。” 马灵原本就是存了让张迁出城和谈的念头,既然张迁自己这么主动,倒是省下了劝说的麻烦。不管张迁这份勇气是真是假,马灵此时都是心存感激的,毕竟他也不可能抛下城内的几百人亲自出去跟敌军谈判。 两人议定一些细节之后,马灵便让士兵开城门,送张迁出城。不过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张迁拒绝了带几个士兵同行的提议,独自一人就出去了。 “张迁真乃义士也!”马灵一边感叹,一边决定今后要对这个连襟兄长好一点,设法给他在军中弄个正式编制才是。当然了,前提是要挺过眼下这个难关才行。 张迁当然也并不是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勇敢,海汉人的舰队杀入石浦港之后,他就预感石浦所这边要出事。待对方将舰队集中在岸边,派人上岸投书之后,张迁更加肯定石浦所的守军胜算不大。他虽然是个文书,对军事也说不上内行,但至少能看得出海汉舰队并不是样子货,也不是昌国卫的水师所能企及的。马灵下令闭城固守,指望磨掉敌军的耐性,但张迁却认为对方大概不会放任石浦所就这么杵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果然很快海汉军便派了步兵登陆,连大炮都卸到岸上了。 马灵派人来传他的时候,张迁就知道这个锅要自己来背了,因为马灵手下全是武夫,根本干不了谈判这事。就算他不愿去,马灵还是会逼着他去,与其弄得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还不如自己主动一点申请。这样起码还能博个好名声,要是万一谈判失败,被海汉人抓起来杀了,那也总比无声无息死在乱军之中要好。 张迁既然已经想明白了最坏的结果,出城之后倒也不是那么害怕了,他也知道如果自己表现得畏畏缩缩,那不仅仅是丢了大明的颜面,更重要的是被对手看出自己心虚,这议和条件就没法谈了。虽说张迁认为最理想的结果就是对方愿意议和,但自己至少要为明军正确到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 “现在想谈判了,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高桥南放下手里的望远镜,有些不屑地说道。 石浦所城这边城门一开,高桥南就已经收到报告,他本以为城内的明军还敢出城接战,但一看城内就放了一个人出来,显然是打算要来讲条件议和了。这并没有出乎海汉一方的预料,只是明军如此怯懦,让高桥南也隐隐有点失望。 刚刚登陆上岸的许裕拙倒是稍稍放下了心,如果能够避免跟浙江明军撕破脸,那还是尽量避免比较好。毕竟他手下的人也吃了几年的兵饷,如果要对浙江明军动手,多少都会因为身份而感到别扭。当然了,谈判这种事他是肯定不会出面的,全权交给海汉人去处理。 钱天敦和石迪文简单商议了几句,还是决定让石迪文出面去应付明军使者——这会儿舰队已经将石浦港东边区域清理完毕,加上还有许裕拙辅助指挥,海军倒是无需他再亲自盯着了。而陆军在石浦所外的阵地尚未部署完毕,等下如果谈判破裂需要动手,可能还需要钱天敦在现场指挥一下。 张迁提心吊胆地一路到了海汉阵地外,便有几名前出在外的侦察兵端着火枪过来盘问他的身份。张迁据实以禀,道明来意,海汉士兵上前搜过他身之后,便带着他进入了海汉阵地中。 张迁见这海汉兵俱是一身灰布军装,几乎无人身着铠甲,甚至连头盔都没有,但要说他们穷酸吧,基本人人手中都有一杆火铳,远胜明军中三到五成火枪兵的配备。而且这海汉军中火炮如此之多,只怕数量已经胜过整个昌国卫的大明驻军了。 张迁到了中军,见刚登陆的海汉军正在这里集结,数以百计的海汉兵静默而整齐地随着军官的指令迅速结成队列,准备开往前线。就算张迁不懂军事,也能拿感觉到这些士兵身上的肃杀之气,绝对不是石浦所这些久疏战阵的明军所能具备的。 “小人石浦卫所文书张迁,见过各位好汉!”张迁被领入指挥部的帐篷之后,便赶紧作揖自我介绍。 “我们不是什么绿林好汉,我是海汉东海舰队最高指挥官石迪文。你在外面见到的,就是我们东海舰队的人马了。”石迪文不紧不慢地自我介绍道。 张迁心道这支舰队是“东海舰队”,那想必应该也会有“南海舰队”,类似这样规模的舰队,整个宁波府……不,可能整个浙江的水师都凑不出来同等战力的舰队。这海汉人在海上的实力,的确是如传闻中一样强大,虽然没看过海汉人在海上作战的状况,但想那福建水师对海汉如此推崇备至,应该也不会差。 “是小人失言了。”张迁一边道歉一边考虑该如何称呼这海汉人的军官,叫大人、军爷,肯定都不合规矩,叫当家好像绿林气息又太重了点,最后只能强绷着笑脸称呼道:“石大掌柜,此地乃是大明地界,贵船队这样堵在石浦港里,似乎有点……不太友善。” 石迪文心道这岂止是不太友善,已经是随时可能开战的状况。不过既然明军使者来了,外面的部署也还需要一点时间,他倒是不介意花点时间听听这使者有什么说辞。 张迁斟酌着继续说道:“听闻海汉一向与我大明交好,在福广两省多有协助官府剿灭匪帮之义举,为何到了浙江,却行此不法之事?石浦卫所马千户顾念贵船队初来乍到,不懂地面上的规矩,就此速速退去,便不计尔等唐突之举。” 虽说是来议和的,但这大明的脸面可不能随便丢了,该矜持的还是要先矜持一下。张迁估摸着说不定这海汉人心中畏惧大明天国威严,就此真的退兵了,那也是善事一桩。当然了,这仅仅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而已,而且立刻就破灭了。 “我们跟大明交好是没错,也乐于替地方官府解决水陆匪帮造成的麻烦,但这也需要地方官府配合我们行事。”石迪文应道:“听说宁波府附近海域海盗猖獗多年,官府一直无力解决匪患,我海汉军不忍浙江百姓受苦,这才挥师北上,准备替浙江官府把这个麻烦彻底解决掉!” 张迁心里骂道浙江百姓吃不吃苦管你屁事,谁要你千里迢迢过来管这闲事,脸上却赔笑道:“海汉各位一番好意,着实令小人敬佩。只是在这浙江用兵,需得先经过朝廷恩准,浙江各级大人们许可,报明时间地点行动方略,方可进入各卫所防区。否则引起误会,起了冲突,就不好收场了。” “照你们的规矩来,只怕十年八年我们都进不了浙江吧?”石迪文笑眯眯地说道:“我看还是依着我们的方式来好了,你回去让城内的明军放下武器,出城接受我们的管制。我们省点弹药,你们保住性命,大家也都不用伤了和气。” 张迁听得脸上的表情都快要控制不住了,虽然知道这些海汉人的举动没安什么好心,但听到对方的指挥官如此直白地说出来,作为一个大明子民还是觉得脸上发烫。张迁反驳道:“此乃大明疆域,需按着大明的规矩来!” 石迪文道:“哦?那东海海盗遵守大明的王法了吗?你们石浦所这些当兵的,有尽自己的义务保卫大明海疆吗?规矩要有人执行才是规矩,光是写在纸上,能吓唬谁?这帐篷外面的几千海汉士兵就能维护我海汉的规矩,你们拿什么来维护你们的规矩?” “话虽如此,但贵方如此举动,与那东海海盗又有何区别?”张迁当然不会同意石迪文的说法,继续辩驳道:“贵方此时所作所为,已可视作入侵,小人要奉劝石大掌柜,勿与我大明公开为敌!” 石迪文道:“与大明为敌?这只是你的想法而已,如果我现在下令灭了石浦所,你猜后果会怎么样?” 石迪文看着张迁眼珠乱转的模样,不慌不忙地说道:“浙江都司接到消息后可能会乱上一两天,调派其他地方的明军来堵截我们。连着吃几场败仗之后,大人物就会发现啃不动我们这块硬骨头,如果他们不想被朝廷斥责,这事就只能捂下来不往上面报。至于石浦所这些倒霉鬼,他们大概会随便安个名头,比如出海巡逻时遇到海难,或是剿杀海盗时阵亡,总之给你们一个合理消失的理由。到时候会有昌国卫的指挥使或者更高级别的官员来找我们谈判,口气也会比你现在客气得多。最后他们会和我们达成一些交换条件,满足我们的要求以换来沿海地区的安定。像你们这样的牺牲品,事情过去之后就没人会再提起了。” “不……不会的……”张迁虽然不肯相信石迪文的这套说辞,但又觉得似乎很有道理,上面那些唯利是图的大人物们,真的会将石浦所这些人的性命看得比他们的官途更重要吗? “你们这些人,就算能为大人们赚一些银子,能比得过我们能带来的收益吗?”石迪文见张迁方寸已乱,当下继续趁热打铁道:“你们就算全部战死在这里,今后也不会有人在乎,甚至连个确切的死因都不会有,朝廷也不会承认你们的牺牲,因为这对于大明来说将是一个巨大的耻辱。” 石迪文抬手指向张迁道:“你和石浦所里的明军,即便继续战斗下去也已经毫无意义,想想你们的家人,要是你们都死了,谁来供养他们?在目前这种状况下,我建议你们先活下来,再考虑别的事。我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考虑清楚,你回城之后,好好劝劝城里的千户。记住,只有一个时辰,到了时间还不肯与我们合作,那就对不住了!” 正文 848.第848章 开门投降 张迁出来的时候虽然也想到可能会在海汉这边碰钉子,但着实没料到这海汉人态度竟然如此强硬,字字句句都咄咄逼人,甚至连场面话都懒得说,就差没有直接把“投降”两个字喷到张迁脸上了。 大明帝国怎么可能向一群海外蛮夷投降?这用脚趾头也能清楚的事情,张迁自然是绝对不会松口的。他要是在海汉这里说出“投降”二字,回去立刻就会被当做叛国者处理。但真要和强大的敌人拼杀到底,为国献身,别说他张迁一介文弱书生,就算是石浦所城里的那群丘八也同样做不到。 所以投降是万万不能投的,但打仗最好也要尽量避免,正如石迪文所说的那样,就算为国战死在这里,他们也未必能够得到国家的承认——这无疑是给了本来就缺乏战斗勇气的明军一个极好的理由。 张迁还待分说几句,那姓石的海汉军官却已经没有兴趣再听他叨咕,直接让人送客了。张迁来时满心惴惴不安,走时一脸灰败,出发前的打算一样都没能实现,完全就是来吃了一通教训。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收获,那大概就是亲眼见证了海汉军的真面目,彻底灭绝了“海汉军外强中干”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 马灵没想到张迁这么快就回来了,听到报告后立刻赶到城门处接见张迁询问谈判结果。张迁随口应了两句,眼神却是左右飘忽,马灵见状心领神会,立刻屏退了手下。 “张兄,城外海汉人是否答应退兵了?”马灵满怀希望地问道。 张迁微微摇头道:“此事麻烦大了,海汉人非但不肯退兵,还要让城中守军缴械出城,接受他们的监管。我虽尽力劝说,但那敌酋无礼至极,给了一个时辰限制,若是守军一个时辰之后还闭城不出,他们便要动手攻城了!” “这些贼人好生猖狂!”马灵气得重重一拳打在身旁的城墙上,土屑四溅。他虽然没什么战斗意志,但个人武力并不差,这一拳下去竟然将土坯城墙砸出了一个浅坑,力量也着实惊人。不过气归气,现实的问题仍然无法回避,海汉人兵临城下,是战是降,必须要马上做出决定才行。事已至此,马灵可不敢再托大认为对方所说只是虚张声势了,城外的大炮一旦开火,战事就很难再收手了。 “且召集众人再议一议!”这么重大的决定,马灵也不敢再独断专行,打算集合手下的几名百户再开个会。 几个百户听张迁说完城外状况之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闭嘴不言。马灵急切之下,只能挨个点名了:“林百户,形势如此,你看该如何?” 那白净面皮的林百户被点到之后,细声细气地应声道:“此事事关重大,卑职不敢妄议,自当听从大人决断。” 马灵哼了一声,又对另一人道:“郑百户,你想法如何?” 这姓郑的一脸大胡子,看似粗莽,说话却是滴水不漏:“这海汉贼人欺上门来,着实该杀,兄弟们拿着朝廷的俸禄,自当为国效命才是!只是贼人势大,不可力敌,该如何退敌需得好好合计合计才是。” 马灵心道你这全是废话,说了跟没说一个样,当下指向另一人道:“王百户,你说是战还是不战?” 马灵唯恐他再学前面的人和稀泥,干脆就将问题更加明确化。那王百户面露苦色道:“马大人说战,兄弟便拼死一战,报效朝廷。若马大人觉得不可与贼人硬拼,那兄弟们便忍下这口气,暂且保存实力,待日后再报仇便是。” 这王百户看似乖顺,全依着上司马灵的意思,但马灵却知他与前两人一样,一心只想逃避责任。如果马灵说战,那战败之后,这责任就全是马灵一人的。战后海汉人要清算,那也是冤有头债有主,统统可以推给马灵,毕竟他才是石浦所的指挥官,责任自然是算在他头上。日后朝廷要追究起来,也同样如法炮制便是。这些百户早就想清楚了其中关键,此时都是不约而同地推卸责任,根本不肯做出明确的表态,就是要把这口锅丢给马灵来背。 马灵此时也是气到不行,麾下这么一群畏敌如虎的窝囊废,不管是战是降都是麻烦。当下只能阴着脸驱散众人,让他们先回到各自岗位值守。张迁作揖告退,却被马灵叫住,只将他一人留了下来。 “张兄,你且再仔细想想,那敌酋……那姓石的海汉军官,他究竟是想战,还是想和?”马灵再次对张迁问道。 张迁眨巴眨巴眼反问道:“有什么差别吗?” “当然有差别!”马灵急道:“他们若是存心赶尽杀绝,自然就不打算给我们留后路,降不降都是死路一条!若是有心求和,或还能有一线生机。” 张迁想了想才应道:“依我之见,海汉人虽有议和之心,但做好了开战的准备。若是想提前终止战事,还是要依着他们的意思来。” 马灵道:“若是依着他们的意思,开城缴械,届时我军全无反抗之力,若是被海汉人加害,那就全完了!” 张迁听他这样一说也急了:“适才几位百户所说的话,可有半点要反抗的意思?等下海汉人一开打,这几人说不定就会开门投降,把你我捆了送出去请功都有可能!” 马灵脸色沉了下来:“这几个家伙平时称兄道弟,嘻嘻哈哈,到了关键时候却无一人靠得住,实在可恼!我若是下令开城,日后上面查办追责,这几人多半也要出卖我!” 张迁道:“若你真是决定开城议和,那便与海汉人达成协议,让他们解决这几个麻烦便是。” 马灵微微皱眉道:“若是海汉人出尔反尔,又当如何?” 张迁摇头道:“你我听过关于海汉的传言是什么?是他们武装强大?举止粗鄙?挥金如土?生财有道?都不是,是海汉人重信守诺,言出必行!只要是他们答应的买卖,不管赔与赚都会完成,这才是福广商人愿与他们合作的最主要原因。海汉人说的话,只怕比你手下这几位百户要更靠得住。” 关于海汉人这方面的传闻,马灵也是听说过的。据说福广那边的有钱人,大多愿意将金银存在海汉人所开办“银行”中,到用时凭专门的金银支票取出。熟人交易甚至无需现银,直接拿支票去银行划账便是。这种信任都是建立在海汉人极佳的商业信誉之上,一诺千金,才能让人放心将钱财交到他们手上存放。听了张迁的劝说,马灵原本就有些活动的心思,当下更加动摇了。 城内马千户还在举棋不定,城外的海汉军却已经跃跃欲试了。在控制了石浦港东部港区之后,已经有近千士兵登陆,在石浦所城以南约三百米处以连为单位结成了数个军阵。在其之前是已经架设完毕的炮兵阵地,四门攻城大炮和八门12磅陆军炮全部进入炮位,随时可以开火攻城。 高桥南抬手看了看时间,他手上这块机械自动表是台北战役之后钱天敦私人送给他的奖励。虽然这块表原本的价值并不算高,但在这个时空中却算得上是无价之宝,高桥南对此也是感恩戴德,毕竟归化民军官和干部中,能够得到这种宝贵奖励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有了这块表之后,高桥南在指挥作战时的命令时效性就更强了,比如这个时候,他就可以确认石迪文给石浦所城中守军所留下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而此时城内似乎仍然没有任何打算开城投降的迹象。高桥南决定最后向上司请示一次,是否按时对石浦所城发动攻击。 “告诉高桥营长,按时发动攻击。”石迪文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既然石浦所的明军不知好歹,那就按照事前制定的计划实施攻击便是了。不过在正式发动攻击之前,他觉得还是可以再小小地警告城里的明军一次。 “让炮兵阵地先校射几发,不要开战时失了准头!”石迪文轻描淡写地吩咐道。他知道石浦所城并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自家炮兵阵地的远程火力,完全可以将这次的攻击计划又当作炮兵石弹训练来实施。 于是就在石浦所城内人心惶惶的时候,城外的海汉阵地上突然传来了隆隆炮声。马灵一下子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海汉人怎么提前开战了!说好的一个时辰还没到啊!” 城头上的守军更是乱做一团,听到炮响根本顾不上防御了,全都如没头苍蝇一样往城墙根下跑。而讽刺是带头当逃兵的竟然全是军官,刚才那几位表示要追随马灵的百户也在其中。如果不是马灵及时出来维持局面,这帮人说不定会径直去开了北边城门往山里逃。 其实炮声只响了几下就停了,只是城内这些人的神经太过紧张,根本就没发现这一点,犹自还在乱作一团。马灵好歹也是个千户,很快就发现了敌情不对,气得大叫道:“你们慌个屁!海汉人只是在校射火炮,还没开战!再有作乱者,军法处置!” 看着城内乱相平静下来,马灵这才骂骂咧咧地上到城头查看状况。海汉刚才就只打了六发,其中四发12磅炮,两发攻城重炮。由于距离太近,六发炮弹皆命中了南边城墙,其中一发攻城炮是炮兵有意识对着城门打的,虽然没把那两扇四寸厚的门板给打穿,但却是已经把城门背后的三道门栓和两道抵门杠全给震断了。其中半边城门与城墙连接处的铰链合页也已经松了。另外一发12磅炮弹击中了墙垛,土坯碎渣溅得到处都是,这个墙垛被削去了近一尺的高度,后面已经藏不住人了。 虽然这轮炮击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手下这帮人惊慌失措的表现着实让马灵感到很失望。他想想自己一开始时竟然还有过组织这帮人坚守数日,挺到海汉军自行撤退的打算,对照现实简直就是莫大的讽刺。手下这帮兵有不少从入伍到现在都没上过战场,平时又疏于训练,一个月才出一次操,如何能指望他们在敌人来袭时能有出色的表现。 当然这也并不是全是马灵的过错,他要靠手下的军官管束士兵,就得把他们喂饱;要靠上司罩着自己,寻求晋升的机会,就得给上级纳贡;在做这些事的同时还得养家糊口,给自己存些家当。要达成这些目标,光靠马灵自己的军饷肯定是不够的,只能靠着吃空饷、压缩军费开支、做走私买卖等等手段来积累钱财。这卫所军平时充充门面,吓唬一下海盗倒也够用了,反正也不用真的开战,但此时面对训练有素的职业军队,弱点便一下子暴露无遗了。 马灵当然还是可以下令继续坚守,等城外的海汉人发兵进攻。但他也能想象到这样做的后果,以城内这些人的战斗意志,只要城门一破,大概就不会再有人继续抵抗了。 “战也无用,还是降了吧……”马灵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做出了最终的决定:“传我命令,开城门……” 看到石浦所城慢慢地打开了城门,城外的高桥南也无奈地摇了摇头:“就这样的军队,难怪会跟海盗勾结。大明海疆交在这样的人手中,真是没法救了。” 马灵带着张迁,身后跟着几名百户,垂头丧气地走出城外,在道边站成一列,等候海汉军上前受降。虽然这对于军人来说是一件极为耻辱的事情,但这几人心中却都有一样的庆幸,起码眼下是将这条命保住了。至于海汉人后续会如何处置他们,处置这石浦所城,主动权就已经交出去了。 石迪文也在远处目睹了这一切,不屑地笑了笑道:“果然只需要几发炮弹吓唬吓唬他们就行了,这胆子比福建广东的卫所军还不如!” 正文 849.第849章 战利品 事实上福广两省的卫所军比浙江同僚也好不到哪里去,广东沿海特别是琼州岛上的卫所军,早在一两年之前就已经被海汉彻底架空,空留了一个编制框架和一帮吃空饷的军官,地方防务已完全被海汉军团接手。福建方面因为与海汉合作较为密切,受到的冲击稍小一些,但沿海各州百户以上级别的军官,几乎都接受过海汉的军事培训,就算级别不够没去过三亚,起码也去漳州上过短训班。 福建受海盗荼毒多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翻身后官府也很是舍得花钱在边防上,除了每年定期请海汉教官到当地开班给这些底层军官上课之外,也采购了不少海汉出产的枪支弹药武装这些基层部队。福建沿海卫所的编制虽然还保持了原有的体系,但战术指挥和武器装备却已经明显在向海汉靠拢。这种趋势在福建军方上层越发明显,许心素麾下的精锐部队几乎快要照搬海汉军制和训练方式了,这也是他会大胆地将此次出征的明军部队指挥权交到海汉手中的主要原因之一。 从战力上讲,长江以南沿海地区这三省当中,福建的卫所军无疑是最强的,而浙江也绝对不是最弱的,至少他们的编制还保留着大半,或许真打仗时派不上用场,但平时的震慑作用还是有的。也就只有海汉这种实力强横的武装,才敢于这样直接一脚就踩到他们脸上来。 石浦所守军的投降并没有让联军放松警惕,事实上在大部队登陆的同时,特战营的精锐就已经从北边潜入石浦所城周边的山区,以防止城中守军弃城往北边的象山县逃窜。如果刚才城中那些乱军真打算这么干,那在逃跑途中的死伤说不定会比他们选择守城更多。 “你就是马千户?” 在海汉军接管石浦所城期间,马灵被带到中军的指挥部帐篷里,接受钱天敦和石迪文的问询。他们过去都有丰富的审讯战俘经验,因此对马灵的提审也是单独进行的,以便能从他口中套问到更多的情况。 “在下马灵,忝为石浦所千户,只望贵军遵守承诺,莫要加害我明军将士。”马灵身为败军之将,耷拉着脑袋也没什么底气,如今性命都交在海汉人手里,他也只能希望海汉人能够信守承诺了。 “你放心好了,我们说过的话都算数,只要你的人老老实实的别生事,没人会去加害他们。”钱天敦先给马灵吃了一颗定心丸,才继续问话道:“先说说你们这石浦所的人员编制吧,实际人数有多少,我们需要进行核对。” 马灵出城投降的时候,其实已经献上了花名册,不过这花名册中空头极多,跟实际状况出入极大,所以还得要问问他这个指挥官才行。钱天敦并不怕他玩什么花样,不管报多报少,只要等下把人数清点出来差额太大,马灵自然就得背锅。 马灵此时也没了反抗的心思,再说他也能想到海汉绝不会只审他一人,于是老老实实地报上了人数,末了还补充道:“先前有两条船往西走了,那两条船上还有六七十号人,在下的副手也在船上。” “嗯,这个你不用担心,那两条船我们已经截下来了。”石迪文笑嘻嘻地应道:“副千户大人比你还先到这里。” 马灵心道还好老子没说错话,不然可能就得让人卖了。他那副手水师出身,跟东海海盗过从甚密,被这帮海汉人抓到之后,只怕第一件事就是甩锅到自己这边以求脱身。 果然石迪文接着说道:“你那副手一开始以为我们是海盗,还想套近乎,说是要帮我们劝降城里的明军。后来听说我们是来打海盗的,马上就改了口,说石浦所里跟海盗勾结的就是你马灵马千户了。嘿嘿,有意思得很啊!” 马灵怒道:“这家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反复无常小人也!若是两位信不过在下的话,可叫他出来当面对质!” 钱天敦淡淡地说道:“对质就不用了,你们交代的情况,谁在说谎谁是老实人,我们自然会有判断。谁要跟我们耍花样,我们也有办法让他后悔!问你的事,你老老实实回答,或许以后还能继续当你的石浦千户,明白了吗?” 马灵并不想在敌军将领面前表现得太过低声下气,但这海汉将军身上的威势太盛,他下意识便应了一声。虽然觉得对方的话未必可信,但钱天敦那句“以后还能继续当你的石浦千户”,却是让马灵心中存下了一丝念想——这海汉人在浙江并无根基,要想在此落脚,前期肯定要找熟悉地方情况的人代为管理才行,听说他们在福广也大量使用明人办事,这石浦港难道还有比老子更合适的人选? 联军舰队来这里之前,只是从战略位置上确定了以石浦港为此次行动的前进基地,目标还是舟山群岛。但来这里实地看过之后,钱天敦和石迪文都认为此地有长期占领的价值,只是如何操作还需要好好盘算盘算。 这石浦港港湾呈月牙形,港区面积达二十多平方公里,港内风轻浪平,可避10级以上大风,而港内水深可容万艘渔船停泊,即便是万吨海轮也能在港内畅行无阻,以天然港的港口条件而论,这里甚至比舟山还要更好一些。这个地方距离宁波府城有百余里,中间还隔了个象山港海湾和众多山地,比舟山群岛与府城间的距离更远,可以算得上是宁波府治下的一块飞地。而且这地方属于卫所辖地,本地除了渔民之外就是在这里屯垦的卫所军家属,民间情况比较简单,只需控制住驻军头目就可以了。 石浦所的这帮军官,在钱天敦和石迪文看来都是一丘之貉,并没有什么差别,不过现在需要安抚本地民众的情绪,有必要找一个可用的代言人出面。那帮百户的等级略低,其声望未必能让民众信服,所以只能从千户和副千户里选一个合用的人来做这件事。到目前为止,还算比较合作的马灵显然要比态度反复的副千户稍稍靠得住一点。 除了石浦所驻军的具体状况之外,钱天敦等人比较感兴趣的信息,就是本地的开发状况了。虽然军中有许克这个潜伏象山好几年的暗桩,但他对于石浦的了解程度肯定比不了这里的地头蛇。类似常驻人口、耕地面积、粮食产量、契税收入等等信息,普通老百姓肯定是不知道的,必须得从官方途径查询比较可靠的数据。 马灵在海汉军中接受盘问的同时,高桥南已经带着部队开进了石浦所城。不过这个小城只是作为石浦守军的岸防据点,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城市,所以城内的面积也不大,基本都是被密密麻麻的营房和后勤设施给填满了。而高桥南所率部队的任务,就是对城内的人员和财物进行清点,确保在这里所获得的收益都能及时归入联军的战利品清单中——其中的大部分自然是要归海汉所有。 石浦所明军在缴械后武器都被集中到城门处堆放,高桥南随手拿起一支明军所使用的火铳,先是掂了掂份量,又举起来试瞄了一下。这火铳长度跟海汉民团陆军所使用的步枪差不多,但份量却更为沉重,这是因为其材料强度不够,所以枪身和枪管的结构都要做得更为厚实一些。但这样的老式火绳枪在海汉民团中基本都已经淘汰干净,只有一些乡镇上组织的民兵队还在使用。 而即便是这种较为原始的步枪,在本地明军中的装备比例也仅为三成上下,加上军头们为了压缩军费而刻意减少了训练量,一年下来都未必能有机会进行几次实弹射击训练,明军所能发挥出的战斗力自然可想而知了。 至于火炮,高桥南就更瞧不上眼了。石浦所城的几门佛朗机炮都是小口径炮,每门重约300斤,母铳配备四个子铳,预先填好弹药备用,战时轮流装入母铳发射。这种炮由于炮膛的密闭性较差,射程也极为有限,因此联军才敢肆无忌惮地在城外极近的地方部署炮兵阵地,准备与城头火力对射。不过守军在开战之前就怂了,几发试射的炮弹就摧毁了他们的战斗勇气,倒是替攻方省了不少事。 以武器装备而论,这里的防御力度还不及西班牙人在台北的两处据点,虽然西班牙人的防御也同样没能给海汉军制造太大的麻烦,但至少还有一些能让海汉军比较忌惮的城防火炮。而这石浦所的几门佛朗机炮,在高桥南看来基本就是形同虚设,就算守军敢于使用这些火炮与城外的联军对抗,高桥南认为他们的机会最多也就是把装好弹药的子铳全部发射一遍而已,在作战经验丰富的海汉炮兵面前,他们大概不会有重新装填弹药再来一次的机会。 对于海汉军来说,这些武器显然没有什么回收的价值,只能当做废铜烂铁处理。倒是许裕拙可能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毕竟这也是大明兵部督造的官方制式武器,运回福建多少也能派点用场。 倒是清点物资仓库的时候,让高桥南小小的吃了一惊,这乡下地方居然还藏了不少好东西。大米白面这些粮草就不用说了,库房里有很多明显不属于军需品的东西。比如说五百匹产自杭州的上等丝绸,近千斤的瓦罐封装龙井茶,数百坛绍兴女儿红等等,其中甚至还有产自海汉的玻璃器二十余箱,高桥南开了几箱看了一下,估算这批货在浙江的市值可达万两白银。 以石浦所这些军官的财力,大概还操作不了这么大宗的买卖,这些东西能运进石浦所城的仓库,毫无疑问是某些大人物的过路货,不过这次没等运走,就便宜了突然杀入石浦港的海汉人。高桥南只看了两间仓库,便觉得价值太大,赶紧着人去禀告了钱天敦。 钱天敦听到这个消息也有些意外,当下便将疑问交给了唯一的解答者马灵:“我们在城里的仓库搜出了不少好东西,马千户,这些货不会正好是你的吧?” 马灵哭丧着脸道:“在下区区一个千户,一年军饷也就一百多两银子,哪里置办得了那么多好东西……这石浦所城里的货物,大多是宁波府各位大人的。” 虽然知道海汉人肯定会搜到这些货物,但当这个消息真正传来的时候,马灵还是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他并没有说谎,城内货物的确大部分都是属于宁波府一些大人物,暂时存放在这里而已。不过剩下的小部分中却是有他马灵掏钱置办的货物——前个月他想了不少办法,才从温州关系户手中买了二十多箱海汉玻璃器,打算陆续投放到宁波府市场上,稳稳地赚一笔。这批货花了好几千两银子的本钱,马灵几乎是压上了全部家当在里面,但这下被海汉人抄了家,只怕连根毛都不会剩下了。 马灵畏惧审讯自己这两名海汉将官,也不敢将实情道出,只能全推给宁波府的大人物了。但想想自己即便此次能保下性命,却丢了这些货,事后也难以向上面交代,心中真是又急又痛。 钱天敦问道:“既然是宁波府的大人物,为什么不把这些货物直接运回去,而要存放在石浦所这个地方?” 马灵慢慢调匀了呼吸,这才应道:“这中间原因不少,有些是因为货船遇到风浪损坏,进港卸货之后,船就先回象山港或是宁波府维修区了。还有些是不便在宁波府公开交易,所以放在此处,等商家自行来取。也有一些是商家要看宁波的行情,一点一点地放出去赚钱,需得先找个靠得住的地方存放。这石浦所城虽小,但却有驻军守卫,存放这些值钱货再合适不过。” 正文 850.第850章 六横岛 这看似平淡无奇的石浦港居然还有这样的功用,倒是海汉军方在制定作战计划时根本没有想到的,包括军方高层的决策者都只认为石浦是个渔港,没有对这里抱有更多的指望。不过浙江沿海地区港湾众多,确实也指不定哪个地方就有这种走私仓库存在。而这也就产生了一个悖论——这些完全由官方人员在进行运作的海上贸易,还能称之为走私吗? 在向钱天敦汇报之后,高桥南带着人又陆续从仓库中清理出了大量的瓷器和其他货物,粗略估算一下,城内这几间仓库里的货物价值已经有将近十万两白银。随后士兵们又从城中卫所官署的银库中找到一批官银,共六千六百两,据管库的帐房交代,这些银子中的大部分是本地驻军上半年的军饷和日常开支所需,少部分是军官们存放在银库里的私人财产。 在石浦所的缴获大大出乎了联军指挥官们的预料,他们原本认为这个地方能够抄出来两三千两银子就算不错了,想不到这里竟然还是一个隐蔽的货物中转港。就连带路党许克知道真相后也大为震惊,他这几年里每年至少都会来石浦两三趟,但却从未意识到这里竟然隐藏了这么大的秘密。这石浦所尚且如此,那昌国卫治下的爵溪、钱仓两个卫所,恐怕情况也不会差太多。 想到这件事的并非他一人,石迪文听到手下的报告之后已经兴奋起来:“老钱,看样子这趟浙江的差事可是要挖几座金山出来了!得打个电报回澎湖,让那边多派几艘货船过来拉战利品才行!” 钱天敦倒是没有被这意外之财冲昏头脑,摇摇头道:“我们又不打算跟大明开战,难道要把这些卫所挨着一个个扫过去不成?这些货主都是浙江本地有头有脸的人,把这些人全都得罪了,以后我们怎么在这边做买卖?” 石迪文不以为意道:“得罪了我们再扶持一批起来就是了,我们在琼州怎么做的,在这里也可以照搬。” 钱天敦道:“话是没错,但我们在海南岛花了四五年的时间才把各种关系理顺,你觉得执委会能有耐心再在浙江花这么长的时间吗?” 石迪文辩驳道:“海南岛是我们自己的大本营,当然一切都得要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这浙江我们又不打算马上攻下来,哪需得着花几年去经营。这边的人见钱眼看,只要让他们意识到跟我们合作的好处,不愁他们不改变态度。” “就算一部分人会改变原本的态度,也还是会有一些人因为利益受损而跟我们敌对。”钱天敦劝道:“我们虽然不怕任何人,但也没有必要主动树敌。” 石迪文想了想,态度终于软化下来:“那现在抄到这些货物怎么办?难道还要一一退还回去?” “吃进嘴里的肉怎么可能还吐出去!”钱天敦摇摇头道:“已经到手的当然不可能再退还了,不然下面的人会以为我们对浙江官府有什么忌惮。先全部封印,等下一批船回福建的时候就运回去。” 与此同时,马灵、张迁等人在海汉士兵的“护送”之下,在石浦所周围渔村露面,要求民众不要因为之前的战事而惊慌——按照官方说法,这是驻军为了打击海盗而进行的日常演练而已。至于石浦港出现的陌生船队,是专门为此从福建过来的海汉民团水师。 这也是联军舰队进入浙江境内以来,第一次正式亮出旗号。之所以要选择这个时机,是钱天敦等人考虑到联军将要把这里设为前进基地,至少短期内要在石浦设立驻防地,有必要安抚本地民众的情绪。而且石浦所城里发现的大量货物也证明了这里是宁波府走私贸易的中转港之一,附近地区居住的渔民中肯定会有海盗团伙的眼线,这么大一支舰队不可能长时间隐瞒住真实身份。而目前所能想到对本地民众心理冲击较小的说法,就只能由官方人员出面佐证这是官府的合作伙伴了。 马灵对于海汉人的安排真是欲哭无泪,他这样帮着一宣传,基本就是坐实了他与海汉勾结的关系,要是事后上司追究责任,马灵简直连洗白的机会都没有。但他又无法大义凛然地拒绝海汉人的要求,因为他手下的几名百户全都被海汉人囚禁起来,并且给了他一个没有备选答案的选择题——要嘛合作,要嘛就从百户中挑选一人代替他。 马灵可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只能先合作把命保下来再说。至于可能会在事后出卖他的几位同僚,马灵也要求海汉人代为处置,让他们不要再出现在公众面前。 四月十五日,原本设立在北渔山岛的临时基地全部转入石浦港。联军将石浦港东部列为了军事管制区,禁止渔船从这个方向进出港口。被俘的卫所兵全部转移到港湾中的一处小岛上暂时软禁起来,而石浦所城也顺理成章地被联军接管,成为了指挥部所在地。指挥官们打算让连续多日作战的士兵们在这里进行短暂的修整,顺便等一等从福建运来的作战物资补给,然后再继续向北进发。 这天所召开的战备会议上,列席的除了联军的高级军官之外,还多了两个编制之外的人,一个是福建军方在象山安插的暗桩许克,另一个则是昨晚想清楚前因后果,决定投靠海汉的石浦所千户马灵。 当然了,对于马灵的投靠,联军方面并不会立刻给予他百分之百的信任,毕竟这家伙是浙江官府的人,过往与海汉并无交集,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完全是形势所迫为了保命的举动。如果改天形势再发生变化,很难保证这家伙会不会出尔反尔。 召开这个会议的目的,是要对下一个阶段的目标开始备战。从象山县再往北去,便已经进入了舟山群岛海域,也是传说中东海海盗活动最为频繁的地区。而首当其冲的,便是位于舟山群岛南端的六横岛。 这个面积超过一百平方公里的岛屿是舟山的第三大岛,岛上地形两端高耸中间低平,深水岸线绵长,港域腹地宽阔,特别是与西边佛渡岛之间的双屿水道,一直都是被海商们看中的良港。不过关于这个地方,提供信息最多的并不是许克这个带路党,而是海汉目前的合作伙伴之一葡萄牙人。 六横岛在距今近百年前,也就是明嘉靖年间,福建人邓獠从福建按察司狱中逃脱之后,勾结了彼时刚刚被大明从广东逐出的葡萄牙人,在双屿水道的六横岛一侧建港设立走私市场,而这个港口就被称为双屿港。不过这个时候葡萄牙人参与的力度还不算太大,十几年之后有许氏四兄弟将葡萄牙人大举引入双屿港,结巢通番,并与大海盗王直勾结在一起,从日本引来倭寇进驻当地。 到1542年,明嘉靖二十一年,在双屿港长期居住的葡萄牙人已经达到1200人,大明之外的各国人员总数超过3000人,年贸易额超过300万葡元。关于这个贸易额,可以用来做个简单对比的是同时代发现了远东航线的葡萄牙航海家达伽马的年薪是1000葡元,而他当时已经被称为是葡萄牙民间最为富有的人。 葡萄牙人费尔南·门德斯·平托(feaomendespinto)在其著作《远游记》中记述了他随同耶稣会传教士前往日本期间,途径双屿港时的所见所闻。根据平托的记载,双屿港内可容纳数百条海船停靠,港口由葡萄牙殖民者管理,设有市政官、法官、镇长等政府官员职位,有完整的城市行政机构设置,并建有医院、教堂、慈善堂等公众设施。当时葡萄牙人不仅在这里经营对明贸易,而且还打开了对日转口贸易的大门,这里的绝大多数贸易都是以来自日本的银锭作为流通物来进行交换。其富庶程度,在葡萄牙人当时所拥有的远东殖民地中堪称第一。 但由走私贸易巨大利益而勾结在一起的中国海盗、葡萄牙殖民者和日本倭寇,在大明东部沿海地区所造成的危害也越发严重,外国人在当地加害大明百姓的事件时有发生。嘉靖二十七年,右副都御史朱纨出任浙江巡抚,督浙闽海防军务,委派福建都指挥佥事卢镗及副使魏一恭,率刘恩至、张四维、张汉等将领集结战船480艘,水陆两军6000余人,围剿双屿港匪巢。 连日激战后,明军俘获匪首李光头、稽天破、顾良玉等人,击毁海盗武装帆船数十艘,杀敌数百人。而葡萄牙人平托在著作中的记述更为惊人,称明军在岛上处死的基督徒多达万人,其中有八百名葡萄牙人,被毁财产总值达二百五十万葡元。 战后朱纨亲自登岛巡视,本来想驻兵戍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用木石沉海堵塞堵塞了双屿隘口,彻底废掉了这个海盗港。此后的三个月中,朱纨指挥部队连续征讨南麂岛、磐石卫等周边区域的倭寇,平息了这一地区持续二十年的匪乱。然而朱纨的行动大大损害了当地豪绅和部分官员坐地分赃的利益,难以避免地招来了仇恨,御史陈九德、周亮等人弹劾朱纨“举措乖方,专杀启衅”,又弹劾卢镗等人“党纨擅杀,宜置于理”,稀里糊涂的嘉靖皇帝便下令追究朱纨死罪,最后朱纨含冤自杀,卢镗等人被革职入狱,定为死罪,后来因倭寇再次猖獗而被免罪重新启用。 这一战之后,葡萄牙人受到重创,只得离开浙江前往福建沿海,后来又数次被驱逐,辗转多处,最后才在澳门落脚。在此次舰队从三亚出发之前,葡萄牙人听闻海汉要进军浙江,也是主动提供了不少资料。当然他们的目的也很明确,那就是指望着海汉在浙江拿下一块根据地之后,能够投桃报李,让他们将贸易航线重新延伸到浙江。 到了万历后期至天启年间,东部海防又逐渐废弛,这一地区再次沦为了冒险者的乐园。虽然最早的双屿港已经因为淤塞而废掉,但这个正对着象山港港湾出口的岛屿却依然吸引了金主再次投资开埠建港。根据许克的描述,目前在岛上一南一北,都还各有一处港口常年从事走私贸易,而这两处港口也是分别由两伙海盗所把控。这两伙人或许还不算是整个舟山群岛势力最大的海盗团,但其财力肯定是最强的一档。许克估计六横岛每年的走私交易量至少在百万两银子以上,堪与以前十八芝把持的澎湖一较高下了。 当然了,要经营这么大的产业,仅仅只靠一群海盗肯定是不行的,在岸上还得有替他们安排供销渠道的地方豪绅,为这些灰色产业提供庇护的官府中人。这个网络具体会牵扯到多少人,许克也并不清楚。 “马千户,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钱天敦对听得目瞪口呆的马灵问道。 刚才这一番情况通报确实是把马灵给镇住了,他不知道海汉人从哪里去搜集来这么多关于六横岛的消息,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就连他这个浙江本地人都没怎么听说过。不过由此也能看出,海汉人对于这次在浙江的行动进行了非常充分的准备,光是六横岛的背景资料就收集了这么多情报,那作战计划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马灵回过神应道:“回禀将军,在下小小一个千户,职位卑微,平时也接触不到上面的大人物。这石浦港的货物进出来往,也都是看昌国卫指挥使大人的手令而已,至于其他地方如何调度协调,在下确是不知。” “象山离六横岛这么近,岛上那两伙海盗的状况你总是知道的吧?”钱天敦可没有就此放过马灵,继续向他追问道。 正文 851.第851章 武装走私商 马灵如果硬要说自己不知道,那显然没有什么可信度。 这石浦所城里抄出来的各种值钱商品,至少有三分之二会投放到六横岛的新双屿港进行交易,而他马灵在过去几年中也没少和六横岛上的几位当家打交道,并不是对此一无所知的傻白甜。只是这些人的后台太硬,得罪他们今后难免麻烦不断,马灵一时竟有些犹豫该不该把自己所知的情况告知海汉人。 “马千户,你跟我们合作的消息,要不了几天就会传到六横岛那边,你觉得你在这里替他们考虑,就能换回他们的信任吗?”钱天敦见马灵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已猜到他心头顾忌,开口点拨了他两句。 马灵听得心头一惊,顿时回过神来。不管他现在与海汉人的合作是不是真心实意,在外人看来他已经是跟海汉人处于同一个阵营中了。脑子转得快点的,大概已经把石浦港所发生的状况与他的变节联系起来了。要不然为什么别的明军军官都被囚禁起来,只有他一人幸免?就算以后海汉人撤走,他能得罪不能得罪的人都已经得罪完了,再怎么卖乖也无法挽回了。 便听钱天敦接着说道:“你大概对你目前所处的状况还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那我就好意提醒你一下,你现在是站在除了我们之外所有人的对立面上,今后能帮助你,罩着你的人,不是大明朝廷,也不是东海海盗,而是我们海汉!你好好跟我们合作,还可以继续当你的石浦千户,即便今后你在浙江混不下去了,我们也可以安排你去别的地方定居。你放心好了,我们手底下可是有不少人过去曾是你的同僚。” 钱天敦这话的确不是吹牛,从最初崖城水寨的罗升东,到后来的魏平、李清扬、肖吟、李进等人,海汉陆续接受有品级的前大明官员就有至少一个排。当然其中绝大部分人的品级并不高,截止目前公开投靠海汉的文物官员中,最高级别的也就五品左右。但福广两省与海汉有合作关系的地方大员却着实不少,这些人虽然说不上投靠海汉,却跟海汉有着极深的利益纠葛,向着海汉的心思甚至比朝廷更多。 虽说浙江这边并非海汉的势力范围,马灵的官职保不保得住,海汉也未必使得上力气,但要保他性命安全却没什么问题。海汉麾下收了这么多大明的官员,可还没出现过有谁被朝廷秋后算账的,大不了就是安排到海汉的海外殖民地去,像马灵这种有专业领域工作经验的官僚,完全可以安排到某地当个县级治安官之类的职务,不用进行太复杂的培训就可以上岗。 马灵被钱天敦这么一劝,也觉得自己的前途似乎已经跟海汉人捆绑在了一起,这个时候再跟海汉人玩心眼耍小聪明,的确不是一种明智的行为。倒是海汉人如果真能把宁波府海域肃清干净,那形势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变化——官府中人之所以纵容甚至勾结东海海盗,一方面自然是为了钱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官方的武备废弛,拿舟山群岛的众多海盗团伙和武装走私商没有办法。 本书首发,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马灵如果硬要说自己不知道,那显然没有什么可信度。这石浦所城里抄出来的各种值钱商品,至少有三分之二会投放到六横岛的新双屿港进行交易,而他马灵在过去几年中也没少和六横岛上的几位当家打交道,并不是对此一无所知的傻白甜。只是这些人的后台太硬,得罪他们今后难免麻烦不断,马灵一时竟有些犹豫该不该把自己所知的情况告知海汉人。 “马千户,你跟我们合作的消息,要不了几天就会传到六横岛那边,你觉得你在这里替他们考虑,就能换回他们的信任吗?”钱天敦见马灵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已猜到他心头顾忌,开口点拨了他两句。 马灵听得心头一惊,顿时回过神来。不管他现在与海汉人的合作是不是真心实意,在外人看来他已经是跟海汉人处于同一个阵营中了。脑子转得快点的,大概已经把石浦港所发生的状况与他的变节联系起来了。要不然为什么别的明军军官都被囚禁起来,只有他一人幸免?就算以后海汉人撤走,他能得罪不能得罪的人都已经得罪完了,再怎么卖乖也无法挽回了。 便听钱天敦接着说道:“你大概对你目前所处的状况还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那我就好意提醒你一下,你现在是站在除了我们之外所有人的对立面上,今后能帮助你,罩着你的人,不是大明朝廷,也不是东海海盗,而是我们海汉!你好好跟我们合作,还可以继续当你的石浦千户,即便今后你在浙江混不下去了,我们也可以安排你去别的地方定居。你放心好了,我们手底下可是有不少人过去曾是你的同僚。” 钱天敦这话的确不是吹牛,从最初崖城水寨的罗升东,到后来的魏平、李清扬、肖吟、李进等人,海汉陆续接受有品级的前大明官员就有至少一个排。当然其中绝大部分人的品级并不高,截止目前公开投靠海汉的文物官员中,最高级别的也就五品左右。但福广两省与海汉有合作关系的地方大员却着实不少,这些人虽然说不上投靠海汉,却跟海汉有着极深的利益纠葛,向着海汉的心思甚至比朝廷更多。 虽说浙江这边并非海汉的势力范围,马灵的官职保不保得住,海汉也未必使得上力气,但要保他性命安全却没什么问题。海汉麾下收了这么多大明的官员,可还没出现过有谁被朝廷秋后算账的,大不了就是安排到海汉的海外殖民地去,像马灵这种有专业领域工作经验的官僚,完全可以安排到某地当个县级治安官之类的职务,不用进行太复杂的培训就可以上岗。 马灵被钱天敦这么一劝,也觉得自己的前途似乎已经跟海汉人捆绑在了一起,这个时候再跟海汉人玩心眼耍小聪明,的确不是一种明智的行为。倒是海汉人如果真能把宁波府海域肃清干净,那形势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变化——官府中人之所以纵容甚至勾结东海海盗,一方面自然是为了钱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官方的武备废弛,拿舟山群岛的众多海盗团伙和武装走私商没有办法。马灵如果硬要说自己不知道,那显然没有什么可信度。这石浦所城里抄出来的各种值钱商品,至少有三分之二会投放到六横岛的新双屿港进行交易,而他马灵在过去几年中也没少和六横岛上的几位当家打交道,并不是对此一无所知的傻白甜。只是这些人的后台太硬,得罪他们今后难免麻烦不断,马灵一时竟有些犹豫该不该把自己所知的情况告知海汉人。 “马千户,你跟我们合作的消息,要不了几天就会传到六横岛那边,你觉得你在这里替他们考虑,就能换回他们的信任吗?”钱天敦见马灵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已猜到他心头顾忌,开口点拨了他两句。 马灵听得心头一惊,顿时回过神来。不管他现在与海汉人的合作是不是真心实意,在外人看来他已经是跟海汉人处于同一个阵营中了。脑子转得快点的,大概已经把石浦港所发生的状况与他的变节联系起来了。要不然为什么别的明军军官都被囚禁起来,只有他一人幸免?就算以后海汉人撤走,他能得罪不能得罪的人都已经得罪完了,再怎么卖乖也无法挽回了。 便听钱天敦接着说道:“你大概对你目前所处的状况还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那我就好意提醒你一下,你现在是站在除了我们之外所有人的对立面上,今后能帮助你,罩着你的人,不是大明朝廷,也不是东海海盗,而是我们海汉!你好好跟我们合作,还可以继续当你的石浦千户,即便今后你在浙江混不下去了,我们也可以安排你去别的地方定居。你放心好了,我们手底下可是有不少人过去曾是你的同僚。” 钱天敦这话的确不是吹牛,从最初崖城水寨的罗升东,到后来的魏平、李清扬、肖吟、李进等人,海汉陆续接受有品级的前大明官员就有至少一个排。当然其中绝大部分人的品级并不高,截止目前公开投靠海汉的文物官员中,最高级别的也就五品左右。但福广两省与海汉有合作关系的地方大员却着实不少,这些人虽然说不上投靠海汉,却跟海汉有着极深的利益纠葛,向着海汉的心思甚至比朝廷更多。 虽说浙江这边并非海汉的势力范围,马灵的官职保不保得住,海汉也未必使得上力气,但要保他性命安全却没什么问题。海汉麾下收了这么多大明的官员,可还没出现过有谁被朝廷秋后算账的,大不了就是安排到海汉的海外殖民地去,像马灵这种有专业领域工作经验的官僚,完全可以安排到某地当个县级治安官之类的职务,不用进行太复杂的培训就可以上岗。 马灵被钱天敦这么一劝,也觉得自己的前途似乎已经跟海汉人捆绑在了一起,这个时候再跟海汉人玩心眼耍小聪明,的确不是一种明智的行为。倒是海汉人如果真能把宁波府海域肃清干净,那形势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变化——官府中人之所以纵容甚至勾结东海海盗,一方面自然是为了钱财,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官方的武备废弛,拿舟山群岛的众多海盗团伙和武装走私商没有办法。马灵如果硬要说自己不知道,那显然没有什么可信度。这石浦所城里抄出来的各种值钱商品,至少有三分之二会投放到六横岛的新双屿港进行交易,而他马灵在过去几年中也没少和六横岛上的几位当家打交道,并不是对此一无所知的傻白甜。只是这些人的后台太硬,得罪他们今后难免麻烦不断,马灵一时竟有些犹豫该不该把自己所知的情况告知海汉人。 “马千户,你跟我们合作的消息,要不了几天就会传到六横岛那边,你觉得你在这里替他们考虑,就能换回他们的信任吗?”钱天敦见马灵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已猜到他心头顾忌,开口点拨了他两句。 马灵听得心头一惊,顿时回过神来。不管他现在与海汉人的合作是不是真心实意,在外人看来他已经是跟海汉人处于同一个阵营中了。脑子转得快点的,大概已经把石浦港所发生的状况与他的变节联系起来了。要不然为什么别的明军军官都被囚禁起来,只有他一人幸免?就算以后海汉人撤走,他能得罪不能得罪的人都已经得罪完了,再怎么卖乖也无法挽回了。 便听钱天敦接着说道:“你大概对你目前所处的状况还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那我就好意提醒你一下,你现在是站在除了我们之外所有人的对立面上,今后能帮助你,罩着你的人,不是大明朝廷,也不是东海海盗,而是我们海汉!你好好跟我们合作,还可以继续当你的石浦千户,即便今后你在浙江混不下去了,我们也可以安排你去别的地方定居。你放心好了,我们手底下可是有不少人过去曾是你的同僚。” 钱天敦这话的确不是吹牛,从最初崖城水寨的罗升东,到后来的魏平、李清扬、肖吟、李进等人,海汉陆续接受有品级的前大明官员就有至少一个排。当然其中绝大部分人的品级并不高,截止目前公开投靠海汉的文物官员中,最高级别的也就五品左右。但福广两省与海汉有合作关系的地方大员却着实不少,这些人虽然说不上投靠海汉,却跟海汉有着极深的利益纠葛,向着海汉的心思甚至比朝廷更多。 正文 852.第852章 海沙帮 出石浦港,往北约三十海里航程,便是六横岛了。尽管这个时代的帆船平均航速只有个位数,但这样的距离放在海上仍算是相当近了,许克这艘渔货两用帆船在顺风顺水的状况下,只需半日就能抵达当地。就算联军舰队已经封锁了港湾东边的出入水道,石浦港发生的风吹草动还是不出几天就会传到六横岛,这也是石迪文催着他赶紧行动的原因之一,以避免让岛上的武装势力提前有所准备。 许克虽然已经跟联军待了几天,不过多数时候都是在许裕拙身边,这倒是第一次与海汉人单独外出执行任务。本来许克对此还有些不安,倒是许裕拙信心满满,出发前还安慰他不必担心同行的海汉人会露了马脚,也不需要去过问他们的任务,行程全照正常的进港补给流程走就是了。 这艘船还特地在途中花时间进行了捕捞作业,确保船上有七八百斤新鲜的渔获,这样抵达六横岛的时候,就可以演得更像一些,避免引起岛上人员的怀疑。 为了确保不会走漏风声,船上除了许克之外全部都换了海汉的人马,带头的队长名叫赵成,黝黑壮实话语不多,但对航海却十分内行,这次去六横岛就是由他充当船长角色。虽然在此之前并没有操作过许克这条船,但赵成和他的手下登船后上手却非常快,一看就是常年在海上活动的老手。 “许老板这条船不错啊!”出发之后赵成便在船上到处捣鼓,直到航行了一个多时辰之后,才出来到甲板上跟许克聊天:“这应该是下水没几年的新船吧?” “这船是前年下水的。”许克点头承认了赵成的猜测:“特地在宁波府找熟识的船寮定制,船料也是在下亲自去挑选,造价比市面上普通帆船高了三成。” 赵成问道:“像许老板这样在东海打渔的行当,也需要给东海海盗缴纳买路费吗?” “那自然是要的。”许克谈到这个问题,也慢慢开始打开了话匣子:“不给钱不行啊!这舟山附近的渔场是东海上最好捕鱼的地方,嵊山、浪岗、黄泽、岱衢、洋安、金塘……这些大渔场全都在海盗控制的海区,不挂他们给的令旗,被逮到就会扣船扣人,到时候多的钱也出去了。我手底下的几条渔船,以大小论价,每年杂七杂八要交出去至少两千两银子,光是象山县一地,类似我这样的船老板就至少有二三十人之多,你想想这整个宁波府,每年只是渔民交给东海海盗的银子,就起码有数万两了。” “那想必这些银子,还有不少要流向当官的口袋里吧?”赵成一针见血地问道。 “那是自然。”许克应道:“本地官府常年纵容这些海盗,还不是因为从他们手中得到的好处足够多。要在宁波府举告海盗案,状纸递上去从来都是没下文的。寻常百姓,扳手腕哪里扳得过他们!”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出石浦港,往北约三十海里航程,便是六横岛了。尽管这个时代的帆船平均航速只有个位数,但这样的距离放在海上仍算是相当近了,许克这艘渔货两用帆船在顺风顺水的状况下,只需半日就能抵达当地。就算联军舰队已经封锁了港湾东边的出入水道,石浦港发生的风吹草动还是不出几天就会传到六横岛,这也是石迪文催着他赶紧行动的原因之一,以避免让岛上的武装势力提前有所准备。 许克虽然已经跟联军待了几天,不过多数时候都是在许裕拙身边,这倒是第一次与海汉人单独外出执行任务。本来许克对此还有些不安,倒是许裕拙信心满满,出发前还安慰他不必担心同行的海汉人会露了马脚,也不需要去过问他们的任务,行程全照正常的进港补给流程走就是了。 这艘船还特地在途中花时间进行了捕捞作业,确保船上有七八百斤新鲜的渔获,这样抵达六横岛的时候,就可以演得更像一些,避免引起岛上人员的怀疑。 为了确保不会走漏风声,船上除了许克之外全部都换了海汉的人马,带头的队长名叫赵成,黝黑壮实话语不多,但对航海却十分内行,这次去六横岛就是由他充当船长角色。虽然在此之前并没有操作过许克这条船,但赵成和他的手下登船后上手却非常快,一看就是常年在海上活动的老手。 “许老板这条船不错啊!”出发之后赵成便在船上到处捣鼓,直到航行了一个多时辰之后,才出来到甲板上跟许克聊天:“这应该是下水没几年的新船吧?” “这船是前年下水的。”许克点头承认了赵成的猜测:“特地在宁波府找熟识的船寮定制,船料也是在下亲自去挑选,造价比市面上普通帆船高了三成。” 赵成问道:“像许老板这样在东海打渔的行当,也需要给东海海盗缴纳买路费吗?” “那自然是要的。”许克谈到这个问题,也慢慢开始打开了话匣子:“不给钱不行啊!这舟山附近的渔场是东海上最好捕鱼的地方,嵊山、浪岗、黄泽、岱衢、洋安、金塘……这些大渔场全都在海盗控制的海区,不挂他们给的令旗,被逮到就会扣船扣人,到时候多的钱也出去了。我手底下的几条渔船,以大小论价,每年杂七杂八要交出去至少两千两银子,光是象山县一地,类似我这样的船老板就至少有二三十人之多,你想想这整个宁波府,每年只是渔民交给东海海盗的银子,就起码有数万两了。” “那想必这些银子,还有不少要流向当官的口袋里吧?”赵成一针见血地问道。 “那是自然。”许克应道:“本地官府常年纵容这些海盗,还不是因为从他们手中得到的好处足够多。要在宁波府举告海盗案,状纸递上去从来都是没下文的。寻常百姓,扳手腕哪里扳得过他们!” 出石浦港,往北约三十海里航程,便是六横岛了。尽管这个时代的帆船平均航速只有个位数,但这样的距离放在海上仍算是相当近了,许克这艘渔货两用帆船在顺风顺水的状况下,只需半日就能抵达当地。就算联军舰队已经封锁了港湾东边的出入水道,石浦港发生的风吹草动还是不出几天就会传到六横岛,这也是石迪文催着他赶紧行动的原因之一,以避免让岛上的武装势力提前有所准备。 许克虽然已经跟联军待了几天,不过多数时候都是在许裕拙身边,这倒是第一次与海汉人单独外出执行任务。本来许克对此还有些不安,倒是许裕拙信心满满,出发前还安慰他不必担心同行的海汉人会露了马脚,也不需要去过问他们的任务,行程全照正常的进港补给流程走就是了。 这艘船还特地在途中花时间进行了捕捞作业,确保船上有七八百斤新鲜的渔获,这样抵达六横岛的时候,就可以演得更像一些,避免引起岛上人员的怀疑。 为了确保不会走漏风声,船上除了许克之外全部都换了海汉的人马,带头的队长名叫赵成,黝黑壮实话语不多,但对航海却十分内行,这次去六横岛就是由他充当船长角色。虽然在此之前并没有操作过许克这条船,但赵成和他的手下登船后上手却非常快,一看就是常年在海上活动的老手。 “许老板这条船不错啊!”出发之后赵成便在船上到处捣鼓,直到航行了一个多时辰之后,才出来到甲板上跟许克聊天:“这应该是下水没几年的新船吧?” “这船是前年下水的。”许克点头承认了赵成的猜测:“特地在宁波府找熟识的船寮定制,船料也是在下亲自去挑选,造价比市面上普通帆船高了三成。” 赵成问道:“像许老板这样在东海打渔的行当,也需要给东海海盗缴纳买路费吗?” “那自然是要的。”许克谈到这个问题,也慢慢开始打开了话匣子:“不给钱不行啊!这舟山附近的渔场是东海上最好捕鱼的地方,嵊山、浪岗、黄泽、岱衢、洋安、金塘……这些大渔场全都在海盗控制的海区,不挂他们给的令旗,被逮到就会扣船扣人,到时候多的钱也出去了。我手底下的几条渔船,以大小论价,每年杂七杂八要交出去至少两千两银子,光是象山县一地,类似我这样的船老板就至少有二三十人之多,你想想这整个宁波府,每年只是渔民交给东海海盗的银子,就起码有数万两了。” “那想必这些银子,还有不少要流向当官的口袋里吧?”赵成一针见血地问道。 “那是自然。”许克应道:“本地官府常年纵容这些海盗,还不是因为从他们手中得到的好处足够多。要在宁波府举告海盗案,状纸递上去从来都是没下文的。寻常百姓,扳手腕哪里扳得过他们!” 出石浦港,往北约三十海里航程,便是六横岛了。尽管这个时代的帆船平均航速只有个位数,但这样的距离放在海上仍算是相当近了,许克这艘渔货两用帆船在顺风顺水的状况下,只需半日就能抵达当地。就算联军舰队已经封锁了港湾东边的出入水道,石浦港发生的风吹草动还是不出几天就会传到六横岛,这也是石迪文催着他赶紧行动的原因之一,以避免让岛上的武装势力提前有所准备。 许克虽然已经跟联军待了几天,不过多数时候都是在许裕拙身边,这倒是第一次与海汉人单独外出执行任务。本来许克对此还有些不安,倒是许裕拙信心满满,出发前还安慰他不必担心同行的海汉人会露了马脚,也不需要去过问他们的任务,行程全照正常的进港补给流程走就是了。 这艘船还特地在途中花时间进行了捕捞作业,确保船上有七八百斤新鲜的渔获,这样抵达六横岛的时候,就可以演得更像一些,避免引起岛上人员的怀疑。 为了确保不会走漏风声,船上除了许克之外全部都换了海汉的人马,带头的队长名叫赵成,黝黑壮实话语不多,但对航海却十分内行,这次去六横岛就是由他充当船长角色。虽然在此之前并没有操作过许克这条船,但赵成和他的手下登船后上手却非常快,一看就是常年在海上活动的老手。 “许老板这条船不错啊!”出发之后赵成便在船上到处捣鼓,直到航行了一个多时辰之后,才出来到甲板上跟许克聊天:“这应该是下水没几年的新船吧?” “这船是前年下水的。”许克点头承认了赵成的猜测:“特地在宁波府找熟识的船寮定制,船料也是在下亲自去挑选,造价比市面上普通帆船高了三成。” 赵成问道:“像许老板这样在东海打渔的行当,也需要给东海海盗缴纳买路费吗?” “那自然是要的。”许克谈到这个问题,也慢慢开始打开了话匣子:“不给钱不行啊!这舟山附近的渔场是东海上最好捕鱼的地方,嵊山、浪岗、黄泽、岱衢、洋安、金塘……这些大渔场全都在海盗控制的海区,不挂他们给的令旗,被逮到就会扣船扣人,到时候多的钱也出去了。我手底下的几条渔船,以大小论价,每年杂七杂八要交出去至少两千两银子,光是象山县一地,类似我这样的船老板就至少有二三十人之多,你想想这整个宁波府,每年只是渔民交给东海海盗的银子,就起码有数万两了。” “那想必这些银子,还有不少要流向当官的口袋里吧?”赵成一针见血地问道。 “那是自然。”许克应道:“本地官府常年纵容这些海盗,还不是因为从他们手中得到的好处足够多。要在宁波府举告海盗案,状纸递上去从来都是没下文的。寻常百姓,扳手腕哪里扳得过他们!” 正文 853.第853章 岛屿赌场 苍洞岙码头的商业设施并不多,岸上除了一排仓库之外,也就只有一间旅馆饭店一体的店铺,楼下吃饭,楼上和后面院落住人。但这间店规模倒着实不小,光是后院的上房就有五个院落共四十多间,整个店铺同时接纳三百来人入住都没问题。据许克所说,旁边的田岙码头也建有一间规模相仿的店铺,用于提供给外来人员暂住。 不过这强盗窝里物价也着实不便宜,许克要了两间客房一间后院的上房,就花了十两银子出去。赵成从船上挑了一百几十斤鱼贝虾蟹送去厨房,换了船上所需的淡水和时蔬,倒是提许克省下了一笔开支。 赵成本想趁着这机会在岛上四处转转,不曾想这海沙帮居然设防极严,只允许外来人员在码头附近这一小片地区活动,而通向岛上内陆的道路则是专门设有关卡,赵成毫无悬念地被拦了下来。无奈之下,他也就只有在码头附近转转了。这隔开三个港湾的半岛都是丘陵地形,在苍洞岙的码头上也没法看到左右两边另两个港湾中的情形。 相比一般的渔港小镇,这地方的确是要繁华一些,码头所见的各种商船货船,粗略估算也有二三十艘之多。虽然太阳已经快要落坡,码头上仍有几艘船正在忙碌地装卸货物,还能看到长相装扮明显异于明人的外国商人水手,在码头上招摇过市。只是这港湾三面环山,临海处可供开发的面积也不大,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这地方的商业开发规模。 赵成到过海汉治下的多处贸易港,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相比之下这里的经营规模自然算不了什么,如果要进行类比,顶多也就是跟海汉早期在珠江口开发的万山港差不多了。当然,若论配套设施机构的齐备,这地方跟万山港也还是没得比,万山港除了最基本的码头、仓库、旅馆之外,后来还兴建了专门的饭店酒馆,此外还有海汉民政、金融、卫生等机构在岛上设立的办事处,类似移民、银钱往来、医疗等事务都可以在岛上及时办理。 而海汉民团在万山港的岸防工事,更是在早年的珠江口大战中击败了海盗刘香的船队,为海汉夺取广东海域控制权立下了头功。后来虽然万山港的贸易功能逐渐迁往了海汉后来占领的香港地区,但这个地方的基本机构仍然保留下来,一些从珠江口前往海南岛的商船仍然会选择这个设施齐全的小港口进行中转补给。 相比万山港的岸防工事,赵成认为苍洞岙这里的防御力度只能算是聊胜于无,特别岸防火力几近于零,根本不足以威胁到海汉舰队。只需几艘吨位最小的探索级战船,就足以镇压这里的海盗武装了。不过这六横岛面积比澎湖列岛还大一些,想要剿灭岛上的海盗武装光靠海汉军难以办到,肯定还是得水陆并进才行。 入夜之后,除了这间旅馆还有灯光之外,整个港外内都陷入了漆黑一片。考虑到这里的地形完全陌生,又没有靠得住的带路党,赵成最终还是打消了趁夜外出侦察的打算。毕竟这外面黑灯瞎火,就算没人防备,也查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闲着无事,赵成索性到了楼下,听那些同样在这里驻留的水手船员喝酒闲聊。这些人来自三山五岳,各个国家,大部分人并非海盗,只是为那些来此贸易的走私商服务的普通人,其中也不乏深目高鼻,操着一口大舌头中文的西方人。 听了半晌,倒是有七八成谈话内容都是抱怨这里消费太高,提供的饭菜酒水太差,而且岛上没有某些成人服务,让这些常年在海上漂泊憋了一肚子火气的汉子们很是不爽。赵成笑了笑,心道出海的水手惦念的东西,无非就是吃喝嫖赌了。这地方做的饭菜一般,酒水也不咋地,要价高又没有别的娱乐活动,也难怪这些水手们怨声载道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苍洞岙码头的商业设施并不多,岸上除了一排仓库之外,也就只有一间旅馆饭店一体的店铺,楼下吃饭,楼上和后面院落住人。但这间店规模倒着实不小,光是后院的上房就有五个院落共四十多间,整个店铺同时接纳三百来人入住都没问题。据许克所说,旁边的田岙码头也建有一间规模相仿的店铺,用于提供给外来人员暂住。 不过这强盗窝里物价也着实不便宜,许克要了两间客房一间后院的上房,就花了十两银子出去。赵成从船上挑了一百几十斤鱼贝虾蟹送去厨房,换了船上所需的淡水和时蔬,倒是提许克省下了一笔开支。 赵成本想趁着这机会在岛上四处转转,不曾想这海沙帮居然设防极严,只允许外来人员在码头附近这一小片地区活动,而通向岛上内陆的道路则是专门设有关卡,赵成毫无悬念地被拦了下来。无奈之下,他也就只有在码头附近转转了。这隔开三个港湾的半岛都是丘陵地形,在苍洞岙的码头上也没法看到左右两边另两个港湾中的情形。 相比一般的渔港小镇,这地方的确是要繁华一些,码头所见的各种商船货船,粗略估算也有二三十艘之多。虽然太阳已经快要落坡,码头上仍有几艘船正在忙碌地装卸货物,还能看到长相装扮明显异于明人的外国商人水手,在码头上招摇过市。只是这港湾三面环山,临海处可供开发的面积也不大,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这地方的商业开发规模。 赵成到过海汉治下的多处贸易港,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相比之下这里的经营规模自然算不了什么,如果要进行类比,顶多也就是跟海汉早期在珠江口开发的万山港差不多了。当然,若论配套设施机构的齐备,这地方跟万山港也还是没得比,万山港除了最基本的码头、仓库、旅馆之外,后来还兴建了专门的饭店酒馆,此外还有海汉民政、金融、卫生等机构在岛上设立的办事处,类似移民、银钱往来、医疗等事务都可以在岛上及时办理。 而海汉民团在万山港的岸防工事,更是在早年的珠江口大战中击败了海盗刘香的船队,为海汉夺取广东海域控制权立下了头功。后来虽然万山港的贸易功能逐渐迁往了海汉后来占领的香港地区,但这个地方的基本机构仍然保留下来,一些从珠江口前往海南岛的商船仍然会选择这个设施齐全的小港口进行中转补给。 相比万山港的岸防工事,赵成认为苍洞岙这里的防御力度只能算是聊胜于无,特别岸防火力几近于零,根本不足以威胁到海汉舰队。只需几艘吨位最小的探索级战船,就足以镇压这里的海盗武装了。不过这六横岛面积比澎湖列岛还大一些,想要剿灭岛上的海盗武装光靠海汉军难以办到,肯定还是得水陆并进才行。 入夜之后,除了这间旅馆还有灯光之外,整个港外内都陷入了漆黑一片。考虑到这里的地形完全陌生,又没有靠得住的带路党,赵成最终还是打消了趁夜外出侦察的打算。毕竟这外面黑灯瞎火,就算没人防备,也查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闲着无事,赵成索性到了楼下,听那些同样在这里驻留的水手船员喝酒闲聊。这些人来自三山五岳,各个国家,大部分人并非海盗,只是为那些来此贸易的走私商服务的普通人,其中也不乏深目高鼻,操着一口大舌头中文的西方人。 听了半晌,倒是有七八成谈话内容都是抱怨这里消费太高,提供的饭菜酒水太差,而且岛上没有某些成人服务,让这些常年在海上漂泊憋了一肚子火气的汉子们很是不爽。赵成笑了笑,心道出海的水手惦念的东西,无非就是吃喝嫖赌了。这地方做的饭菜一般,酒水也不咋地,要价高又没有别的娱乐活动,也难怪这些水手们怨声载道了。 苍洞岙码头的商业设施并不多,岸上除了一排仓库之外,也就只有一间旅馆饭店一体的店铺,楼下吃饭,楼上和后面院落住人。但这间店规模倒着实不小,光是后院的上房就有五个院落共四十多间,整个店铺同时接纳三百来人入住都没问题。据许克所说,旁边的田岙码头也建有一间规模相仿的店铺,用于提供给外来人员暂住。 不过这强盗窝里物价也着实不便宜,许克要了两间客房一间后院的上房,就花了十两银子出去。赵成从船上挑了一百几十斤鱼贝虾蟹送去厨房,换了船上所需的淡水和时蔬,倒是提许克省下了一笔开支。 赵成本想趁着这机会在岛上四处转转,不曾想这海沙帮居然设防极严,只允许外来人员在码头附近这一小片地区活动,而通向岛上内陆的道路则是专门设有关卡,赵成毫无悬念地被拦了下来。无奈之下,他也就只有在码头附近转转了。这隔开三个港湾的半岛都是丘陵地形,在苍洞岙的码头上也没法看到左右两边另两个港湾中的情形。 相比一般的渔港小镇,这地方的确是要繁华一些,码头所见的各种商船货船,粗略估算也有二三十艘之多。虽然太阳已经快要落坡,码头上仍有几艘船正在忙碌地装卸货物,还能看到长相装扮明显异于明人的外国商人水手,在码头上招摇过市。只是这港湾三面环山,临海处可供开发的面积也不大,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这地方的商业开发规模。 赵成到过海汉治下的多处贸易港,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相比之下这里的经营规模自然算不了什么,如果要进行类比,顶多也就是跟海汉早期在珠江口开发的万山港差不多了。当然,若论配套设施机构的齐备,这地方跟万山港也还是没得比,万山港除了最基本的码头、仓库、旅馆之外,后来还兴建了专门的饭店酒馆,此外还有海汉民政、金融、卫生等机构在岛上设立的办事处,类似移民、银钱往来、医疗等事务都可以在岛上及时办理。 而海汉民团在万山港的岸防工事,更是在早年的珠江口大战中击败了海盗刘香的船队,为海汉夺取广东海域控制权立下了头功。后来虽然万山港的贸易功能逐渐迁往了海汉后来占领的香港地区,但这个地方的基本机构仍然保留下来,一些从珠江口前往海南岛的商船仍然会选择这个设施齐全的小港口进行中转补给。 相比万山港的岸防工事,赵成认为苍洞岙这里的防御力度只能算是聊胜于无,特别岸防火力几近于零,根本不足以威胁到海汉舰队。只需几艘吨位最小的探索级战船,就足以镇压这里的海盗武装了。不过这六横岛面积比澎湖列岛还大一些,想要剿灭岛上的海盗武装光靠海汉军难以办到,肯定还是得水陆并进才行。 入夜之后,除了这间旅馆还有灯光之外,整个港外内都陷入了漆黑一片。考虑到这里的地形完全陌生,又没有靠得住的带路党,赵成最终还是打消了趁夜外出侦察的打算。毕竟这外面黑灯瞎火,就算没人防备,也查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闲着无事,赵成索性到了楼下,听那些同样在这里驻留的水手船员喝酒闲聊。这些人来自三山五岳,各个国家,大部分人并非海盗,只是为那些来此贸易的走私商服务的普通人,其中也不乏深目高鼻,操着一口大舌头中文的西方人。 听了半晌,倒是有七八成谈话内容都是抱怨这里消费太高,提供的饭菜酒水太差,而且岛上没有某些成人服务,让这些常年在海上漂泊憋了一肚子火气的汉子们很是不爽。赵成笑了笑,心道出海的水手惦念的东西,无非就是吃喝嫖赌了。这地方做的饭菜一般,酒水也不咋地,要价高又没有别的娱乐活动,也难怪这些水手们怨声载道了。 正文 854.第854章 双屿水道 海汉军方不惜花销巨额军费也要推动这次远征浙江舟山的行动,除了本身的扩张需要之外,军方对此次行动的经济收益也是相当看好,不少将领都认为此次远征极有可能超过早年在安南南方攻打叛军城池的缴获。不过截止目前,联军舰队交手的对象都是浙江沿海一些零星小股海盗,缴获的金银财物有是有,但数额在军方看来却并不算多,而且还得跟随行的明军盟友分享。所以对于最终目标舟山群岛能有多少缴获,军方一直寄予了比较高的期望。 许克和赵成在六横岛南端海沙帮地盘上所发现的这个秘密赌场,就是一个巨大的藏宝洞,说不定这一处地方的缴获,就能抵得上联军舰队整个远征行动的军费开支了。许克或许还不清楚这个地方对于联军的意义有多大,但赵成却知道这个意外的发现报回去之后绝对会是大功一件,甚至比侦察港口这个本来的任务更为重要。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两人回房住下之后便没有再采取任何行动,安安心心地待到了第二天。这小小港口除了昨晚偶然得知的这个秘密赌场之外,剩下的着实也没多少可侦察的内容,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完。而海沙帮又在各处通道设有关卡,让他们几乎没法探视到港口之外的地方,只能在补给完物资之后选择离港。 为了能够一窥旁边那个海沙帮船只专用港的真面目,许克这艘船特地等到日上三竿,海面的晨雾散去之后才出发。这个西侧的小港湾要比东边两个用于对外贸易的港口小得多,纵深仅一半左右,对于港内情况也比较容易观察。 为了能够让赵成获得多一点的观察时间,许克让水手将船帆降下大半,缓缓地从港湾外的海面上滑过。赵成趴在船舷边,身上搭着厚厚的帆布和渔网作为掩护,用双筒望远镜观察港内的情形。这个港湾内有一东一北两个小码头,几乎没有任何的遮蔽,赵成用望远镜就可以对港内情形一览无余。 海沙帮的帆船绝大部分还是近海常见的小型船只,赵成估计排水量多在五十吨以下,几艘排水量约莫超过百吨的帆船在港内都已经比较显眼了。真正排水量接近探索级战船,以大明标准算得上“大船”的主力战船,港内也就两三艘福船而已。 这种装备水平让赵成微微有些失望,除了多几艘船,这海沙帮的装备水平似乎并没有比浙南海域的同行们好上多少。如果海沙帮的实力就是如此,那联合舰队只消派支小分队出战就足以碾压这些海盗船了。 船驶离港口一段距离之后,赵成才从掩体中钻了出来,将望远镜小心地交给手下放进专用的防潮密封箱之后,这才停下来擦了一把汗水。虽然现在才四月,但刚才捂在一堆不透风的帆布里足足有一个多小时,又闷又热着实不好受。 “怎地这海沙帮就这么几条船?”赵成将自己刚才借助望远镜清点港内船只的结果拿出来给许克看了一下,对观察到的情况并不是完全确信。 许克也是觉得这与自己事前了解的情况不是很符合,挠头应道:“在下也不知,或许他们的船有一些出海去了!海沙帮能在这里占据一席之地,想必实力也不至太弱。” 赵成微微皱眉,对于这样的侦察结果并不满意。按照石浦卫所千户马灵的供述,海沙帮的武装人员有近两千之数,武装帆船超过五十条,但就这两天所侦察到的情况来看,赵成只看到了约莫十几条武装帆船,其他的顶多算渔船或者货船,看样子并不是这伙海盗的全部海上武装力量。他倒不是担心海盗能靠着这点人马打出什么埋伏,而是顾虑到如此一来,联军舰队发动攻击时就很难将海沙帮一网打尽了。 不过按照计划,赵成也没有时间继续在这个小小的港口耽搁下去了,这次行动还有第二站等待他们前去侦察,那就是位于六横岛西北端的双屿水道。 双屿水道即六横岛与邻近的佛渡岛之间的航道,佛渡岛位于六横岛以西,海岸线曲折,岬角狭长,岙口众多,有九涧十八岙之说。据说观音大士在找到普陀山之前,曾在这个岛上停留过渡,因而得名佛渡。 佛渡岛距离六横岛仅两千米不到,两岛隔海相望,互相拱卫。而六横岛一侧的海岸线上可用于停靠船只的小港湾众多,虽然条件最好的一处天然港口已经在嘉靖年间就被围剿这里的明军填埋了航道,百年来走私商人和海盗又在此陆续开发建设了其他的港口。据马灵的供述和许克所知的情况,目前这个地方有至少四个港口仍然处于运作之中,而控制这些港口的势力,便是六横岛上的另一伙海盗“三林帮”了。 三林帮比海沙帮占据的海岸线更长一些,但港口条件却不及海沙帮那三个并排的港湾。六横岛西侧海岸这些小港湾的纵深都非常浅,躲避风浪的效果也不及东南侧的港湾,不过因为这里更为靠近宁波府府城,地势上稍稍占据一点优势,又有双屿港百年名号的加成作用,很多走私商还是愿意选择三林帮的地盘作为交易场所。 按马灵所说,这三林帮背后有宁波本地官员撑腰,因此虽然武装实力不及同在一岛的竞争对手海沙帮,但也没谁敢轻易招惹他们。距离双屿水道还有一段距离,许克便取出了三林帮发的号旗,让水手挂到桅杆上,顺便将海沙帮的号旗给换下来。当然了,这两面旗帜都是他之前用银子换来的,有了这东西才能在这些武装势力所控制的海域里安全穿行。 而赵成为了完成任务,不得不再次钻进了帆布和渔网堆成的掩体中,隐蔽观察岸边的各种港口设施和船只。让赵成微微有些吃惊的是,这里的港口条件虽然不及竞争对手,但来此停泊贸易的商船却是要比海沙帮的港口更多一些。 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军方不惜花销巨额军费也要推动这次远征浙江舟山的行动,除了本身的扩张需要之外,军方对此次行动的经济收益也是相当看好,不少将领都认为此次远征极有可能超过早年在安南南方攻打叛军城池的缴获。不过截止目前,联军舰队交手的对象都是浙江沿海一些零星小股海盗,缴获的金银财物有是有,但数额在军方看来却并不算多,而且还得跟随行的明军盟友分享。所以对于最终目标舟山群岛能有多少缴获,军方一直寄予了比较高的期望。 许克和赵成在六横岛南端海沙帮地盘上所发现的这个秘密赌场,就是一个巨大的藏宝洞,说不定这一处地方的缴获,就能抵得上联军舰队整个远征行动的军费开支了。许克或许还不清楚这个地方对于联军的意义有多大,但赵成却知道这个意外的发现报回去之后绝对会是大功一件,甚至比侦察港口这个本来的任务更为重要。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两人回房住下之后便没有再采取任何行动,安安心心地待到了第二天。这小小港口除了昨晚偶然得知的这个秘密赌场之外,剩下的着实也没多少可侦察的内容,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完。而海沙帮又在各处通道设有关卡,让他们几乎没法探视到港口之外的地方,只能在补给完物资之后选择离港。 为了能够一窥旁边那个海沙帮船只专用港的真面目,许克这艘船特地等到日上三竿,海面的晨雾散去之后才出发。这个西侧的小港湾要比东边两个用于对外贸易的港口小得多,纵深仅一半左右,对于港内情况也比较容易观察。 为了能够让赵成获得多一点的观察时间,许克让水手将船帆降下大半,缓缓地从港湾外的海面上滑过。赵成趴在船舷边,身上搭着厚厚的帆布和渔网作为掩护,用双筒望远镜观察港内的情形。这个港湾内有一东一北两个小码头,几乎没有任何的遮蔽,赵成用望远镜就可以对港内情形一览无余。 海沙帮的帆船绝大部分还是近海常见的小型船只,赵成估计排水量多在五十吨以下,几艘排水量约莫超过百吨的帆船在港内都已经比较显眼了。真正排水量接近探索级战船,以大明标准算得上“大船”的主力战船,港内也就两三艘福船而已。 这种装备水平让赵成微微有些失望,除了多几艘船,这海沙帮的装备水平似乎并没有比浙南海域的同行们好上多少。如果海沙帮的实力就是如此,那联合舰队只消派支小分队出战就足以碾压这些海盗船了。 船驶离港口一段距离之后,赵成才从掩体中钻了出来,将望远镜小心地交给手下放进专用的防潮密封箱之后,这才停下来擦了一把汗水。虽然现在才四月,但刚才捂在一堆不透风的帆布里足足有一个多小时,又闷又热着实不好受。 “怎地这海沙帮就这么几条船?”赵成将自己刚才借助望远镜清点港内船只的结果拿出来给许克看了一下,对观察到的情况并不是完全确信。 许克也是觉得这与自己事前了解的情况不是很符合,挠头应道:“在下也不知,或许他们的船有一些出海去了!海沙帮能在这里占据一席之地,想必实力也不至太弱。” 赵成微微皱眉,对于这样的侦察结果并不满意。按照石浦卫所千户马灵的供述,海沙帮的武装人员有近两千之数,武装帆船超过五十条,但就这两天所侦察到的情况来看,赵成只看到了约莫十几条武装帆船,其他的顶多算渔船或者货船,看样子并不是这伙海盗的全部海上武装力量。他倒不是担心海盗能靠着这点人马打出什么埋伏,而是顾虑到如此一来,联军舰队发动攻击时就很难将海沙帮一网打尽了。 不过按照计划,赵成也没有时间继续在这个小小的港口耽搁下去了,这次行动还有第二站等待他们前去侦察,那就是位于六横岛西北端的双屿水道。 双屿水道即六横岛与邻近的佛渡岛之间的航道,佛渡岛位于六横岛以西,海岸线曲折,岬角狭长,岙口众多,有九涧十八岙之说。据说观音大士在找到普陀山之前,曾在这个岛上停留过渡,因而得名佛渡。 佛渡岛距离六横岛仅两千米不到,两岛隔海相望,互相拱卫。而六横岛一侧的海岸线上可用于停靠船只的小港湾众多,虽然条件最好的一处天然港口已经在嘉靖年间就被围剿这里的明军填埋了航道,百年来走私商人和海盗又在此陆续开发建设了其他的港口。据马灵的供述和许克所知的情况,目前这个地方有至少四个港口仍然处于运作之中,而控制这些港口的势力,便是六横岛上的另一伙海盗“三林帮”了。 三林帮比海沙帮占据的海岸线更长一些,但港口条件却不及海沙帮那三个并排的港湾。六横岛西侧海岸这些小港湾的纵深都非常浅,躲避风浪的效果也不及东南侧的港湾,不过因为这里更为靠近宁波府府城,地势上稍稍占据一点优势,又有双屿港百年名号的加成作用,很多走私商还是愿意选择三林帮的地盘作为交易场所。 按马灵所说,这三林帮背后有宁波本地官员撑腰,因此虽然武装实力不及同在一岛的竞争对手海沙帮,但也没谁敢轻易招惹他们。距离双屿水道还有一段距离,许克便取出了三林帮发的号旗,让水手挂到桅杆上,顺便将海沙帮的号旗给换下来。当然了,这两面旗帜都是他之前用银子换来的,有了这东西才能在这些武装势力所控制的海域里安全穿行。 正文 855.第855章 准备开战 赵成毫不意外地在这里找到了海汉商品的信息,玻璃器具、朗姆酒、香皂等商品都出现在挂牌出售的商品中,不过这里所见的海汉商品种类要明显少于福广,而且供货数量不多,价格也是居高不下。 例如广东市面上种类繁多的海汉玻璃文具,在这里便只有最基础的款式,而且价格相比广东要高出一倍以上。玻璃镜的价格则更加离谱,一面五寸圆镜的价格比起胜利港的离岸价高了足足一百两银子,暴利程度堪比海汉刚刚开始把玻璃镜这种产品投入市场时的状况了,只是这批货数量太少,总价也才不到三千两银子。 但对于来这里采购货物的走私商们来说,价格高低并不是他们考虑的首要因素,东西好不好卖才是硬道理,这里的货源并不稳定,大部分海汉货都是时有时无,所以只要有人觉得自己能把这批货转手卖出去,就会在这个市场上毫不犹豫地吃下来。两人在旁边观察了一阵,果然有好几人看到海汉货物的信息之后立刻誊抄完便办理手续去了。不一会儿从里面院落出来一人,将那写有海汉货物信息的几块木牌一一给摘了,许克上前一问,说是这几批货都已经卖掉了。 “这银子都该由我们海汉收入囊中才对!”赵成攥紧了拳头暗自心想道:“海汉一直没进浙江,倒是养肥了这些走私商人,实在可惜!若是能由商务部来操作,一年成交额何止百万之数,海军大概也能获益多造几艘战船下水。” 海汉目前在福广两省的贸易战略就是花样繁多的商业营销手段加上制海权作为保障,一方面在两省通过控制李继峰、许心素这样的大代理商来调控市场,另一方面由强大海上武装来确保海汉在海贸中的话语权和掌控力。这套操作方式在福广两省已经被证明了可行性和稳定性,每年带给海汉的贸易收益也十分可观,今后海汉进入浙江之后,大概也会继续在这边推广运用。 两人在交易所里待了一个多小时,将这里的交易内容和方式都看得差不多了,才出来另找了一处吃饭的地方。为了方便交谈,许克特地要了一间包房,那小二递上菜单,赵成随意一翻,发现这菜单居然也是与三亚那边相仿,用彩墨绘制了菜品的模样,辅以简单文字介绍,心中更是怀疑这地方主事之人是效仿了海汉的做法。 这几年中去过三亚的大明客商,没有一万也有几千了,其中也不乏从福广之外其他地区来的,也有很多有心人在见识过海汉治下地区各种经营技巧之后,将其中一些容易模仿的内容照搬回去。类似这种菜单上画插画的小技巧,实施起来倒也没有太大难度,无非就是请画师要多花些钱而已。 这饭店的菜品价格也不比海沙帮那边便宜,不过送上来的成品倒是稍好一点,虽然还谈不上“物有所值”,但至少性价比要比前一天好点了。 两人吃完饭之后又在码头上转了一圈,却还是没有碰到三林帮几个主事的当家。这地方既无坚城,也无岸防炮台,唯一的防御设施就是东边山坳里有一处营寨,不过那仅仅一丈出头的石墙在赵成看来并不具备多少防御力,陆军的12磅炮就足以将其摧毁,仅仅也只是聊胜于无而已。至于所观察到的海盗单兵装备,仍然是以枪矛刀弓之类的冷兵器为主,同样也难以给联军制造出什么麻烦。 赵成真正所担心的问题,是六横岛南北两端的海盗窝子都有大面积的山区丘陵地形,虽说高处的海拔也才一两百米,但这种复杂地形势必会给战后的清剿带来很多麻烦。而联军兵力有限,也不想把太多时间浪费在六横岛上,毕竟这地方只是整个舟山群岛的南边门户而已,后面还有一大堆岛屿等着联军去占领。如果在六横岛拖的时间太长,一是影响原定的作战计划实施,二是给了当地海盗更多喘息时间来组织反抗,第三则是有可能给宁波官府留出了介入此事的空间和时间。 虽说联军出发之前就已经考虑过在这边遇到当地官府介入的状况,但原则上还是会尽可能避免与官方发生冲突,毕竟海汉要在浙江地区铺开贸易网,始终还是要跟官府打交道,亮肌肉吓唬人能达到效果就不需要把人按在地上狠揍一顿了。所以联军的打算是尽可能快地消灭舟山群岛海域内的各种民间武装,以武力震慑宁波官府,让其不敢轻易介入。 当天下午,许克一行人便离开了双屿水道,继续沿着六横岛海岸线向北绕行。帆船绕过最北端的东浪咀岬角后转向东南,侦察尚未到过的六横岛东北面的海岸线。这边的沿海地形较为平坦,多为滩涂,并不具备好的港口条件,只有一些渔船在此活动。 不过船走到六横岛东端与邻近的元山岛之间形成的水道中,他们发现两侧的海岸上都建有多个码头。这块海域外围有凉潭岛、元山岛等岛礁遮蔽,倒是形成了一个面积颇大的避风港。如果不是围着六横岛转上这么一圈,倒是很容易忽略掉这个地方。 许克叹道:“类似这样边边角角的地方,在舟山群岛中实在太多,要一一查探清楚的确太难了。” 赵成对此也很赞同:“联军舰队就一百来艘作战船只,要清剿这么大的一片海域,确实不易。不过首长们手眼通天,必定会有办法解决的。” 许克看他脸色十分笃定,忍不住问道:“为何你们对海汉上司如此信任?总觉得海汉人在你们心目中便如同无所不能的神佛一般。” 赵成正色道:“没错,在我们心中,首长们真的便是神佛一般。许老板,以后若是有机会,你去琼州岛走上一遭,看看那里的状况。等你了解到首长们在当地的作为之后,一定也会跟我们持有同样看法。” 海汉这帮穿越者当然并不是什么神通广大的神佛,只是利用了超越这个时代数百年的学识和科技,在短时间内实现了原本历史进程中可能需要几十至上百年才能取得的成就,而这些不可思议的措施在这个时代的普通人眼中,自然就很容易被视为“神迹”。再加上海汉对于这个领域有专门的洗脑宣传手段,时间一长便在归化民当中形成了高高在上的神圣形象。莫说把首长们当作圣人一般膜拜,愿意为了海汉和首长们付出生命的狂热信仰者也大有其人。 许克从未去过海汉的控制区,自然也很难体会到这样的思想氛围,不过他这些天里看到这些前大明子民现海汉归化民对于海汉人如此推崇备至,就连许裕拙这样的朝廷武官也是以海汉马首是瞻,在作战计划上完全遵从于海汉人的安排,他也的确很想在浙江的事情结束之后,找个机会去传闻中号称南海第一港的三亚一探究竟,看看海汉人是不是真的神奇到无所不能,看看那些传说中的大铁船、铁车是否真的存在。 在完成六横岛的环岛侦察任务之后,许克一行人所乘的船连夜南下返回石浦港。当天夜间,顾不上路途劳累的许克和赵成便向指挥部汇报了此行的收获。他们在当地所收集到的这些信息,都是作战地图上难以反映出来的细节,就连马灵之前的供述也有很多未曾提及。当然了,马灵也未必是有意隐瞒,很多东西若非许克和赵成有意查探,普通人也难以察觉到中间的种种隐情。例如三林帮控制区内的交易所机构,若不是有赵成这种懂行的人,光是许克一人前去,除了惊讶之外,大概也吃不透这种结构在大宗贸易中所能起到的真正作用。 从军事角度而言,六横岛上的私人武装在防御力度方面并不具备太大的威胁性,不管是海上还是陆上,联军都可以凭借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和性能优异的武器装备轻松击败对手,唯一让指挥部有些担心的是战场区域过大,联军兵力难以依靠突袭战一次性彻底清扫岛上的武装人员,而一旦时间拖长之后,局势就很有可能产生意想不到的变数,从而影响到后续的作战计划。 但不管有何种困难,攻打六横岛都已经是箭在弦上了。作战物资、人员、船只,全部都已经到位,就等联军指挥部拿出具体的行动方案了。 马灵这两天如同坐在火山口上,虽然他已经通过表态暂时获得了海汉人的优待,没有像石浦所的其他人一样被囚禁到港内的无人岛上,但他也知道自己向海汉人所吐露的情报信息影响甚大,极有可能会在事后将他牵连进去。而这天海汉人向他提出了新的要求,在接下来攻打六横岛的行动当中,他也必须随军出征,充当向导,并且要在战后协助联军辨识岛上的匪首。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马灵可以不必公开露面,只需在船队中为攻方指明方向和目标即可。马灵虽然不甘为海汉人驱使,但此时寄人篱下,保命要紧,也只能先勉强答应下来。 联军舰队在石浦港驻扎了几日之后,封锁措施逐渐失去效用,消息也就慢慢在周边区域传开了。海汉人的突然到来对于本地民众来说的确是一个不小的刺激,很多人并不清楚海汉究竟是怎样性质的一支武装势力,所以最初几天中有不少民众在听说消息后要嘛驾船离开石浦港,要嘛从陆路逃入北边的山区,而留下的民众情绪也极为不稳定。 好在海汉民团对付这种场面也有比较多的经验,押了几名投降明军军官去各处村落安抚民众,并且拿出真金白银雇佣民众到石浦卫所外的码头区当民夫——这联合舰队一百多条船,三千多号人,所需的后勤人员也相当多,大部分都必须从本地征集雇佣才行。 民众见石浦卫所依然挂着大明的旗号,只不过是关押了一部分串通勾结海盗的人员,而现在出来做工又有银子可拿,逐渐也就安稳下来。至于新来的海汉舰队为什么要封锁港口,人家也给出了很明确的答复——防止海盗趁虚而入,偷袭石浦所城。 但正如联军指挥部所猜测的那样,石浦港里同样也有海盗的暗桩眼线,几天之后便有人趁夜划船出了石浦港,去北边报信了。 最先得到消息的并非距离石浦港较近的海沙帮,而是稍远一些的三林帮。但送信的探子除了能报上这支舰队的来历之外,对于其编制、兵力规模、船只数目、来此目的都没有明确的信息能够提供,所以实际的参考价值也非常有限。 林氏三兄弟得知消息后倒也挺重视,将送信人叫来反复盘问细节,但除了“海汉舰队半日拿下石浦所城”这个确定无疑的信息之外,其他的环节都是相当模糊。对于送信人所说的海汉舰队中有“千料大战船”的说法,林氏兄弟十分重视,因为三兄弟中的老大林行的确在前两年曾经去过三亚,并在胜利港里见识过巨大如山的海汉铁船,以及停靠在胜利港东岸那一排排的海汉战船。对于海汉人的海上武装实力,林行相比其他人有着更深刻的认识。 “海汉人一向以占领离岸岛礁为扩张地盘之道,在福广两地沿海皆是如此作为。海汉舰队若真是北上浙江,势必也会选择合适的地方落脚。”林行对两个弟弟分析道:“就是不知他们所选的地方究竟是石浦港,还是另有打算。” “石浦港那地方是朝廷的卫所所在地,就算海汉人胆大包天占了下来,日后朝廷若是要清算,他们也还是待不住吧?”老二林德对此持怀疑态度。 “海汉人若是安心要做,朝廷也未必能有什么办法。”林行摇了摇头叹道:“海汉人可不是你我同道,他们玩的局可要大得多了。” 正文 856.第856章 林家兄弟的顾虑 林行两年前去三亚的时候,海汉已经完成了对整个海南岛的掌控,大明在当地的所有权利机构都被撤销的撤销,架空的架空,只保留了名义上的统治,而实际上已经变了天,大量百姓放弃了大明子民的身份入籍海汉。林行初到当地时也曾为这种状况感到震惊,他还是第一次在大明治下看到这样鹊巢鸠占的情形,而最让他惊讶的不是海汉人的强大武力,而是两广官府对此竟然如同睁眼瞎一般视而不见,就由着海汉占了琼州岛,并没有出兵镇压讨伐的打算。 林行当时就已经跟两个兄弟在六横岛这边开山立寨组织了三林帮,南下三亚的目的本来只是想亲自到这边买一批正宗海汉货运回浙江牟取利益,但在见识过海汉在当地的运作方式之后,林行有了更多的想法。 海汉所拥有的武力财力和诸多先进科技,自然是三林帮无法拥有的,但一些经营手段和发展思路,却是可以进行吸收和效仿。例如海汉在打造区域贸易中心方面的一些举措,比如兴建配套设施完善的港口,组织建设交易机构,把控一部分商品的定价权等等,三林帮同样是可以在浙江这边慢慢实施的。加之三林帮在浙江的地盘有双屿港这个传统海市的加成,假以时日的确有望能够成为东海上的新兴贸易中心。 海汉人可以自行造枪铸炮,打造战船,三林帮肯定不具备这样的实力,但有了足够的财力之后也可以逐步壮大自家的武装规模。林氏三兄弟海盗起家,对如何组建私人武装也有自己的一套见解,虽然比不了海汉人打造的职业军队,但想要在势力众多的东海上立足倒也不难。 此外林行从海汉这边学到的另一个诀窍,就是维持好与大明官府的关系。海汉已经从大明手中不声不响地占去了琼州岛,却没有跟两广官府扯破脸皮,这中间的运作无疑是极为高明的。林行为此专门在三亚和广州待了一段时间,从各种渠道搜集海汉是如何收买官场人物,维持利益关系的消息,回到浙江之后,便依葫芦画瓢,慢慢打通了宁波官府的各级关节。前年年底宁波新来了一任知府,三林帮托关系直接送了二十万两银子过去,那边默不作声地收下了,从此三林帮也就多了一座有分量的靠山。 但林行见过海汉在琼州岛经营出的局面,自知相差太大,海汉人没有对广东沿海内陆直接下手占领,并不见得是实力不济,更多的顾虑只是不愿与大明官府撕破脸面而已。但他们在两广的收敛,并不意味着在浙江也会同样给官府留面子,从其舰队攻占石浦港这件事来看,林行就认为海汉人大概并没有将浙江官府太放在眼里,而且也不会顾虑大明是否会视其为入侵从而对其开战。 老幺林思不以为然道:“海汉人要跟大明干,那是他们的事,说不定我们还能浑水摸鱼捞些好处,为何哥哥却是一脸愁容?” 林行叹道:“事情哪会像你想的这般简单!海汉人既然选了这个时候北上浙江,就是安心要在这边扎根了。他们以海贸起家,到了这浙江自然是要占下地势最好最为便利的地方,我且问你,这浙江海商最多之地是哪里?东海之上地势最好之处是哪里?” 林思若有所悟地应道:“海商最多的自然便是宁波、杭州、绍兴、嘉兴这一带,东海之上地势最好的当属舟山……莫非海汉人是对舟山这块地区有想法?” 林德插话道:“可海汉人在这里并无根基,冒然插上一脚,也未必就能站稳脚跟,反而可能会得罪本地的官场商场,这风险未免太大了一些。” 林行摇头叹道:“你们怎就不想想,那海汉人在福广两地又有什么根基?人家不但站得稳,而且还能把官府吃得死死的,无数商人追捧,不过五六年时间,不但把那琼州岛给占了去,如今又在福建海峡拿了澎湖,据说还看上了大员岛,以他们的禀性迟早也会将其收入囊中。你说他们如要在浙江下手,还需要什么根基?人家有钱有兵有办法,官府拿什么去跟他们对抗?” 林思仍是有些怀疑地问道:“那福广两地的官府或许只是收受钱财太多,所以才会对海汉人的行径睁只眼闭只眼,若是真的开仗,这大明难道还打不过一帮海外来客?” 林行应道:“三弟啊,那福建的十八芝前几年还风光得很,现今状况如何?郑芝龙手下战船过千,水兵数万,够厉害了吧?还不是被福建水师和海汉人的联军赶出了福建海峡。我去年去漳州办事时,有幸与当地水师一帮人喝酒闲聊,他们说之前打澎湖的时候,十八芝遇到海汉人的主力舰队几乎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出来多少死多少,看得他们心都凉了。若是要跟海汉人开战,这帮人大概立刻便会找借口溜号退出军队了。福建水师跟海汉人多有合作,对海汉舰队的实力也最为了解,我所接触的都是曾经随其出征的亲历者,应当不会有虚言。” 这下说得林思林德都是无言以对,他们虽然不太相信海汉人真有传说中那么厉害,但对于十八芝和明军水师的实力还是比较清楚的。这两家既然都在海汉人手底下走不过几个回合,那自家若是对上了海汉,状况肯定还远不及他们。虽说海汉人也不见得就是冲着自家来的,但想想这样的实力差距,也难免让人有些沮丧。 不过林行接下来的话将他们心中的这点小侥幸也冲得干干净净:“海汉人若是要在舟山落脚,这舟山至福建的航路必定会清理一番,以保太平。这中间若有什么跟他们不是一条心的私人武装,势必也会在清理之列。我们倒是要早点打算,若是海汉人找上门来,该如何应对才是。” 林德嘟囔道:“那还能怎办?要么拼死一搏,要么就干脆投靠他们。” “你我三兄弟打拼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局面,偌大家业如何能就此便宜了外人?”林思却是对林德的后一种选择持有异议。 “钱财虽然重要,但也得自己有命花才行,若是海汉真要安心强吃下这舟山群岛,你就算有十条命也拼不过他们啊!”林德反驳道:“那福广两地也有不少海商投靠依附海汉,一样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别人能做,我们为何做不得?” 林思冷笑道:“就怕你有心投靠,海汉人却未必肯要,热脸贴了冷屁股,那就没意思了。” 林德怒道:“你这是何意思?我林德岂是贪生怕死之徒?这双屿水道上千张嘴,不都要靠你我兄弟吃饭?我们一句话事小,上千条性命事大,你问问大哥,海汉人攻打澎湖的时候,十八芝折了多少人在那一役中!你若想战,我便陪你去战,大不了一死,我还怕了不成?” 林思被骂了一通,反倒是不好意思地拱了拱手道:“二哥,是兄弟说错了!我也只是有些不甘,并无他意,二哥莫要往心里去!” 林行也劝解道:“你们也不用争,战与不战,这主动权也不在我们手上。如今我们得想个办法,先去探探那海汉人的意思才行。他们若是不把我们放在眼中,那反是好事,只需以后注意不要挡了他们的路就行。但若是对我们表现出敌意,那就真要早做打算了。” 林德问道:“大哥,此事可要招呼南边的海沙帮一声?” 林行想了想,缓缓摇了摇头道:“既然我们都得到了消息,海沙帮自然也不会不知。我们这边不想招惹海汉,若是跟海沙帮意见相左,那要听谁的?若是他们想法也跟我们一样,那以后岂不是还要跟他们继续门对门脸贴脸的竞争下去?” “大哥你的意思是,利用海汉对付海沙帮?”林德的反应极快,立刻便反问道。 林行点点头道:“若是海汉的主力舰队来了,要灭海沙帮易如反掌,我们所要做的,便是让海汉对其产生敌意。你们也莫要觉得大哥行事狠辣,那李罗头知道此事之后,恐怕想的也跟我一样。你们莫忘了,海沙帮的三当家可是佛郎机人戈麦斯,他的族人与海汉素有往来,对于海汉的实力和做事风格,大概也是有所耳闻的。” “倒是忘了还有这番鬼!”林思叫了一声:“那事不宜迟,莫要让海沙帮抢在了前面下手。”他刚才还在为林德的“投降主义”而不耻,一转眼便已改变态度,即便是要投靠海汉也不愿让同行占据了先机,这翻脸速度确实比翻书还快。 葡萄牙人戈麦斯在海沙帮里坐第三把交椅,凭借的便是他的特殊国籍身份。戈麦斯纠集了一帮来自欧洲的亡命之徒,并且通过自己的渠道购买了不少火器,其中也有海汉早几年出产的火绳枪。以武装水平而论,海沙帮的确是要强于三林帮的。 武器倒是其次,如果戈麦斯利用他的身份,找人牵线搭桥联系上海汉人,再做一点见不得光的交易,那说不定海汉人真的就会碍于合作伙伴的颜面,给戈麦斯和他背后的海沙帮那么一点小小的照顾,到时候倒霉的可能就会变成三林帮了。 但接下来的事情又把三兄弟给难住了——海汉人倒是好找,就在南边的石浦港里,但问题是谁去跟他们谈? 三人中唯一去过三亚与海汉人打过交道的就只有老大林行了,这个任务似乎也没人能够替代他的作用。林思和林德虽然也不太放心让林行独自前去石浦港,但目前的形势似乎也不容他们慢慢磨蹭下去了。从海汉占领石浦港到他们接到消息,中间已经过去了三四天的时间,谁也不知道海汉人打算什么时候进行下一步的行动,继续拖下去就怕形势发生不可预料的变化。 这一日林行带了几名得力手下,悄悄乘船离开了六横岛南下。从时间上计算,他从六横岛出发的时间仅仅只比赵成、许克回到石浦港要晚了一天而已。而这个时候他所担心的同岛对手海沙帮才刚刚接到相关消息,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 这石浦港距离六横岛不远,林行也曾经多次来过这地方——联军在石浦所城里抄没的各种货物中,也有属于三林帮的一部分。林行当然也记挂着自家货物的下落,但已经对此不抱太大的希望了。 船到石浦港以北数里的铜头岛附近海域,林行便已经发现了附近海面上有外形独特的海汉战船出没,看样子石浦港被海汉人全面封锁的传言并非虚构了。当船驶过铜头岛与牛栏基岛之间的水道,向石浦港方向靠拢的时候,那艘海汉战船果然快速地追了过来。 林行唯恐海汉这边产生误会,让水手降帆减速,待海汉战船靠近之后,他才命人大声禀明了来意。指挥这艘战船的海汉军官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专门过来拜访,便打出旗号通知东门岛上的瞭望哨,再由其转发给港内的指挥部。林行在海上等了约莫两炷香的时间,港内便已经发回了指令,让这艘战船引导林行的船入港。 对于六横岛来人拜访,指挥部的几名高官听到消息之后也是有些错愕。在接下来就要对六横岛动手的这个节骨眼上,居然对方就自己登门了,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别有隐情,让几名主事的指挥官都有点摸不着头脑。如果让六横岛上的海盗提前察觉了风向,难免会给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增加一些不可预知的变数,虽然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但也并不是指挥官们想要看到的状况。 指挥部一边发了消息让港外巡航的船只带这艘船入港,一边命人去将马灵找来——来人自称是三林帮的大当家林行,这自然是需要认一认人才行的。 正文 857.第857章 当面过招 马灵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在吃午饭,他倒是没有海汉人那么吃惊。这石浦港水道众多,靠人力封锁也只能封住一时,何况海汉舰队投入封锁行动的人力还很是有限,只能在白天看守住几条主要的进出港水道而已,入夜后就没有太好的办法了。东海海盗布置在港内的坐探只要找到时机,肯定会从海上混出去报信。 马灵以前与林行有过接触,知道三林帮这个大当家早年也去过海汉人的地头,算是东海海盗里少有的见多识广之人。林行接到消息这么快就赶来石浦港求见,想必是从消息中判断出了形势对其不利,打算要对海汉人服软了。 马灵赶到指挥部的时候,林行的船还没有靠岸,他便赶紧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几名指挥官。马灵倒不是担心这林行冒犯海汉人,而是怕海汉人根本对六横岛的海盗头子瞧不上眼,直接就把林行给轰出去。 海汉人要怎么对待林行是小事,但马灵认为如果能够避免开罪三林帮背后的大人物,那最好还是通过和平的方式解决争端比较好。海汉人要是进行得不顺利,拍拍屁股就回南方了,马灵自己可还有家产和人脉在浙江,虽说海汉人承诺了可以给他安排其他出路,但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谁又会乐意背井离乡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重新开始? 林行所乘的船在海汉战船的“护送”下,从东门岛与大陆之间的铜瓦门水道缓缓驶入石浦港。当他看到在港湾北岸密密麻麻排开的联军舰队之后,嘴就一直没有合拢过。在来这里之前,林行多少还抱有一点侥幸,认为海汉人说不定只是派出了少量武装战船来浙江执行某种特殊任务,比如护送重要人物或是大量钱财,但当他看到这支隐蔽在石浦港里的舰队规模之后,就知道自己先前的想法太简单了。海汉人不远千里派来规模如此庞大的舰队,只怕不仅仅是耀武扬威而已,而是真要在浙江这边找地方扎下脚跟了。 林行的船在石浦所城外的军用码头靠了岸,尽管城头上依然树立着大明的旗号,不过他也注意到岸边的武装人员已经全部换作了身着灰色短衫军装的海汉民团兵,很显然这里的掌控权已经易主,不在石浦卫所的手中了。 码头上有人问明了林行的身份之后,便带着他往石浦所城而去。到了城门口,有人将其拦下,只允许林行一人入城,随行人员需在城外等候。 林行倒也没有因此而生气,只是辩解道:“在下带了一些礼物给各位首长,若是不能带人进去,那有劳代为转交一下。” 林行既然是打着拜访的旗号来的,出于礼节就不能空手而来,所以还是准备了一些本地土特产作为礼物,比如骨木镶嵌的镇纸,朱金木雕的桌上小屏风,小坛的二十年女儿红等等。由于不知道来了多少海汉人,也就把每样东西都备下了五份,每份礼物都用泥金彩漆的箱子装着,两人抬一箱跟着林行送到岸上。 林行早年去过三亚,对于海汉人的诸多兴趣也有所耳闻,知道他们对于各种大明出产并带有文化气息的手工艺品有着异乎寻常的喜爱,所以这礼物的置办上还是花了些心思的。换作其他对象,林行或许会直接就送金银了,毕竟财帛动人心,什么都没有金银财宝来得简单有效。不过这送礼居然还被拦下来,也让林行感觉到了海汉人对于防卫的重视。他也知道自己一人进去跟带着手下人进去其实并无本质区别,所以干脆表现得光棍一些。以显出自己此行并无任何不良的意图。 当下便有军官过来接收了礼单和礼物,然后带林行进入城中。果然这城内已经被海汉完全控制,林行举目所见全是海汉士兵,直到了城中的卫所节堂外,他才看到了驻守本地的千户马灵。 林行以往来石浦所城见马灵,可没有一次是见过他出迎的,而眼下这种情况就只能有一种解释:现在石浦所城做主的人已经换了,他马灵也变成跑腿的角色,只能在外面做点这种迎来送往的事。 “林某见过马大人!”林行心里琢磨着,脸上仍是不动声色,上前与马灵见礼。 “林大当家!”马灵也拱了拱手,一脸苦笑地应道:“就不要称我大人了,如今做主的人在里面,林大当家随我来!” 林行随他进到里面,见堂上坐着一名年轻的海汉军官,左右则是站着数名卫兵。马灵介绍道:“钱将军,六横岛的林老板到了。林老板,这便是海汉民团的钱将军,你们多亲近亲近。” 林行虽然去过三亚,但对于海汉内部的人事情况并不是很熟悉,也不知道这位钱姓将军是什么来头,但他能从对方身上散发出的上位者气质确定这的确是一个正宗的海汉人,而不是大明或者来自其他国家的依附者。他去三亚的时候虽然也见过海汉人的真身,但所能接触到的基本都是附庸于海汉的各种归化民,并没有机会像眼下这样面对面的进行交谈。虽然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种种应对之法,但事到临头林行还是不可避免地紧张起来。 双方见礼之后,钱天敦也没故意为难林行,请他入座交谈,然后命人送上茶水。这种态度让林行紧张的情绪稍稍得到了一些缓解,他最担心的便是海汉人根本没有交流的兴趣,那样就算三林帮这边做再多的表情也只是无用功了。 “在下前两年曾有幸去过三亚,对于海汉各位当家在琼州岛的作为也是十分敬佩,只是在下身份卑微,那时候并没有机会能够得以与各位当家碰面一叙。昨日听闻海汉船队已经北上到了石浦港,在下便想过来拜会,一是看看能不能遇到故人,二来若是贵方有什么需要,在下也可尽一点绵薄之力。” 这林行说话也颇有技巧,言语中只字不提海汉舰队与石浦卫所之间的冲突,也不问海汉来此的目的,只说自己与海汉有一段渊源,来这里的目的也只是过来打个招呼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先表明自己的善意,这样海汉即便有什么别的打算,大概也不好当下就翻脸。 钱天敦笑了笑道:“林老板有心了,我们来此之前听说林老板在六横岛上的生意做得很大,本打算另找时间去登门拜会,想不到林老板倒先主动过来了。” 林行摸不准钱天敦这话是善意还是别的什么意思,瞟了马灵一眼,却见他已经眼观鼻鼻观心,宛如老僧入定一般耷拉着眼睛,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让指望他能给点暗示的林行很是失望。 出于谨慎,林行还是很小心地回应道:“在下那点小买卖哪能入得了海汉各位当家的法眼,只是糊口而已,钱将军太客气了。” 钱天敦道:“三林帮的买卖如果还只是糊口的水准,那大明估计有九成九的人都已经饿死了吧?” 林行心头一跳,钱天敦主动提起“三林帮”这个身份,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当下赶紧应道:“在下虽稍有余财,但遇到地方上有修桥补路、赈济灾民这类的事务,也都会出钱相助,并无危害乡邻之举。” 钱天敦摇摇头道:“其实你们有没有危害乡邻,跟我们海汉半点关系都没有。但我们现如今打算要在宁波府外海找一处岛屿落脚,所能挑选的范围实在很有限,说不准就和林老板的地盘有所冲突了。” 林行心道这舟山群岛有上千岛屿可选,你这也是强行“有限”,摆明是要强吃这边的地盘了。不过海汉人既然主动把这种潜在的利益冲突挑明,林行也能看出对方的有恃无恐,自己要是在当下说个不字,说不定立刻就会被请出去了。 林行想了想才应道:“贵方若是要寻那天然良港,自然是舟山岛南边的海岸为最,有众多小岛拱卫,水深浪缓,条件足可比肩三亚港。若是要求个安稳,不受大明官府辖制,那稍远一些的岱山岛、衢山岛也是上佳之选。” 林行说来说去,就是不提三林帮所在的六横岛,钱天敦岂能听不出来他潜藏的那点小心思?当下便主动问道:“据我所知,六横岛在百年前就已经是东海著名的自由贸易港,林老板倒是把自己的地头给忘了。” 林行干笑道:“在下不过只是在六横岛上占据一角,岂能与百年前的双屿港盛况相提并论,钱将军说笑了。” 钱天敦道:“六横岛上三林帮、海沙帮,可都是东海数得上号的大寨,林老板这么谦虚,跟三林帮的名气有点不相符啊!” 林行听得心惊肉跳,赶紧继续辩解道:“在下所做的生意皆是正行买卖,与那海沙帮并不是同路人,还请钱将军明鉴。” 钱天敦道:“我们可是听说三林帮也在向渔民商船收取保护费啊!” 林行抬手用袖子轻轻擦了擦额头浸出的汗,向钱天敦解释道:“此费用并非三林帮一家所得,其实有大部分都上缴了宁波府……” “那你就是要把这口锅甩给官府咯?”钱天敦看着林行着急的模样也是好笑。 “在下不敢,只是希望贵方能体谅在下的难处……若是有需要三林帮出力的地方,还请钱将军明示!”林行也感觉到钱天敦绕来绕去似乎只是在调侃自己,当下便又强调了一次己方的态度。 钱天敦道:“你们三林帮的难处,我们不了解也不打算去了解,但有一件事我很有兴趣知道,你认为你可以帮到我们什么忙?” 钱天敦的语气可以说十分嚣张,但林行却从中听到了一丝希望。他知道海汉人办事非常实际,如果不能给他们带来实际的收益,那么就算说破嘴皮子也不会有用。但如果海汉人认为值得,往往就会作出一些有违常理的决定——比如说结成一些本不可能的合作关系。 林行应道:“在下先前已经说了,若是贵方想在这边落脚,便可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协助贵方。若是海汉的各位当家想与宁波府的官员搭上线,在下也可居中安排,代为打通关节。” 钱天敦沉默了一阵才开口道:“你用什么来证明你的诚意?” 林行这次回答得十分坚决:“在下人在此处,便是最大的诚意!” “可以,很有胆识!”钱天敦赞许地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却问起了不相干的问题:“听说三林帮的地盘上有不少经营措施是模仿自我们,是不是有这种事?” 林行从钱天敦脸上也看不出他是喜是怒,只能咬咬牙碰运气了:“不错,确有此事。在下去过三亚之后,便琢磨要将贵方一些经营方略带回浙江。只是财力人力物力有限,无法原封照搬,倒成了画虎不成反类犬之举,让钱将军见笑了!” “我听说三林帮的地盘上还有专门的海商交易所,看得出你也算是有抱负的人,不过照你们三林帮的规模和发展速度,要想统合舟山群岛的海上走私贸易,所面临的困难还会有很多。”钱天敦慢慢地道出正题:“但如果你们愿意辅佐我们来做这件事,或许就能提前很多年完成。当然了,这件事的主导者不会是你们三林帮,而是我们海汉。你觉得怎样?” 林行心道这岂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福广多少商人要想求一个与海汉直接合作的机会而不得,想不到这样的好事居然就摆在自己面前了。不过兴奋之余他也知道这还不是最终定论,仅仅只是对方在试探自己的态度而已,但这个难能可贵的机会却必须要去把握住。 “若是海汉各位当家看得起在下,定当尽力辅佐!”林行连忙站起身来向钱天敦表态。 正文 858.第858章 带路党vs带路党vs带路党 林行去过三亚,自然听说过福广两地诸多海商在傍上了海汉之后迅速发家的传奇故事。特别是如今号称两广第一富豪的广州番禺李氏一族,更是诸多海商想要争相效仿的榜样。当然了,赚钱还只是其中一方面,能够得到海汉的全方面扶持才是大家更为看重的条件。那早早就贴上海汉的李氏一族,如今可是已经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地方豪强,广州府下的番禺县完全就成了李氏家族的私产,李继峰说话甚至比当地知县更管用,手下的民团精兵也已经完全接替了地方卫所的职责,俨然已经成了番禺县的土皇帝。 其他地方的人或许只是羡慕李氏家族的这种特权,但像林行这样本身就是法外之徒的武装走私商,想法却是要更多一些。他南下三亚的时候,三林帮本就在六横岛上占据了一块地方了,如何将这种占山为王的状况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地方割据势力,也是林行想要尝试的方向之一。三林帮没有足够实力去照搬海汉的模式,但如果要走李氏家族的发迹路线,相对的门槛就要低得多了。只要海汉愿意出手,在其他地方扶持类似这样的地方豪强也并非办不到,问题在于三林帮所处的浙江远离海汉的势力范围,而当时的海汉正忙于替福建官府处理十八芝的麻烦,似乎也暂时没有北上浙江发展的打算,但这个想法却是一直留在了林行心中。 如今海汉北上,而且大军已经到了自家门口,这对于三林帮来说既是危险,同时也是机会,而海汉将军的这番表态让林行看到了自己构思实现的一丝希望,自然先一口答应下来再说。 但他的爽快并没有换来钱天敦的首肯,钱天敦道:“你先不要急着答复,我们还有条件,你听完了再做决定不迟。” “请将军明示。”林行赶紧应道。 “首先,你手下的人必须要全部解除武装,并且由我们进行鉴别,重新组织编制。我们手底下只需要听话能办事的人,不需要为所欲为山大王,你明白我意思吗?”钱天敦问道。 林行微微皱了下眉头,但还是很快应声道:“在下定当遵从将军安排。” 林行心里当然并不乐于接受这样的安排,钱天敦所说的措施无疑是要一举拿掉三林帮在六横岛北部区域实现统治的根基。三林帮的人交给海汉打散鉴别重新列编,那林家三兄弟基本就失去了能和海汉人讨价还价的主要凭据了。但相较于被海汉舰队碾压,甚至是来个连锅端,这样的安排倒也不是不可接受。 果然钱天敦接下来便说到他最为关心的话题:“其次,我们接下来要对整个舟山群岛地区进行清剿,也包括六横岛在内,哪些人可用,哪些人必除,也希望你能先替我们整理个大致的章程作为参考。做得好,日后也会给你更多的机会,不要把眼光局限在这六横岛的方寸之地上。” 林行心头又是一跳,果然这海汉人眼中的格局极大,根本就没有把六横岛当作什么障碍,人家的心思都在如何将整个舟山群岛收入囊中,相比之下三林帮和六横岛的份量的确是轻了一些。但林行相信自己对于整个舟山群岛地理状况和势力分布的了解程度,值得海汉人给予自己足够的重视,抓住这机会搏一搏,说不定等事后就能乌鸡变凤凰了。 林行连忙又一次起身抱拳道:“在下必不负钱将军赏识,定当尽力而为!” 林行落座时却看到先前似乎身心入定的马灵此时居然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似乎是在自己脸上看到了一朵花一样。他稍稍一愣,旋即便反应过来——这马灵能够端坐这里全程旁听,显然已经是完全投靠了海汉人,获得了他们的信任才会有此待遇。这样说来,能给海汉人提供情报的本地带路党可就不止三林帮一家了啊!海汉人如果要用自己,那无疑是抢走了原本或许该属于马灵的活计,这样一来双方就互为竞争对手了。 要跟大明的军官争夺一个在海汉人手下出头的机会,林行来时倒是没有想到会有此一出,脑子里迅速开始盘算起双方的条件优劣。 马灵身为石浦卫所千户,对于象山以南地区的熟悉情况显然丝毫不亚于三林帮,但由于其辖区所限,对象山以北的舟山群岛海域却未必比得过常年在那一块海域内活动的三林帮了,林行认为这方面己方倒是拥有一点点的优势。 但马灵的特殊身份所具备的优势则是三林帮完全无法比拟的,他可以用官方身份任意出入宁波府海岸的所有港口,并且有一定调动地方武装和物资的权限。三林帮就算在东海上有权有势,终究也摆脱不了海盗和走私商的身份,踏入宁波府境内往往都还得化名易容,并不敢公开招摇过市。如果海汉人打算要在宁波府组织筹备补给物资,那马灵的官方身份显然就很好办事了,当然前提是海汉与宁波官府没有公开撕破脸皮发生武装冲突。至于石浦港这里所发生的事,目前看来造成的影响倒是还在可控的程度,对海汉人来说,马灵这颗棋子显然还能派上用场,这从他能列席旁听就能看出来了。 马灵为什么会投靠海汉人,林行认为无非两个原因,一是贪生怕死,二是趋势附利。前一条不用多说,看过海汉人停靠在石浦港里的这支庞大舰队之后,林行相信绝大多数正常人都会变得贪生怕死,再说石浦卫所这些屯田兵本来就没有多少战斗意志,也不太可能会为了大明的荣誉而选择慷慨赴死。马灵就算战死,也难以弥补他的失土之责,但林行认为海汉人要的并不是这里的土地,占下石浦港只是要排除这里的驻军隐患顺便拿这里作为舰队中转集结的场所而已。 以海汉人的做事风格,多半也给了马灵一些许诺,比如继续在石浦港维持大明名义上统治等等。不过林行也知道这城中存有不少值钱货物,海汉人大概不会把吃到嘴里的好东西再给吐出去,这马灵事后也没法给包括自己在内的货主交代了。 想到这里,林行才突然醒悟过来,马灵岂止是贪生怕死,他唯一的后路如今就着落在海汉人身上,若是今后在大明待不下去了,替海汉人卖命的确是一条不错的出路。林行去三亚的时候就曾经见过,崖州当地的巡检司、水师、卫所军,全都是听从海汉人的指挥调度,为其效力的大明军人着实不少,而且据说这些人还只是属于素质一般没被海汉人看上的,真正有本事的人几乎都已经被海汉民团挑走了。这马灵虽然没什么大的本事,但能管得了石浦港方圆几十里地,到了海汉人手底下自然也能捞个合适的差事。林行越想越觉得有理,再看向马灵的时候就不免有了几分敌意。 说话间已经到了吃饭的时候,不过钱天敦自恃身份,可不会屈尊跟这些巴结海汉的小人物一起进餐。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便安排了马灵带林行去用餐。 出了节堂,林行见钱天敦并没另外派人跟着,便主动对马灵说道:“马大人,今后大家一同为海汉效力,有劳多多照顾了!” 马灵哼了一声道:“林老板打得一手好算盘,今后谁照顾谁还不好说,不用如此客气。”显然他刚才也已经盘算过了林行加入这个局之后给自己带来的影响,对于这个竞争对手实在难有什么好声气。 林行干笑道:“马大人不必担心,你的活我干不了,我的活你也难抢走,其实不会有什么冲突。不如你我好好合作,共谋大事。” 马灵看了看林行,摇摇头道:“你以为这宁波府就你我二人为海汉人效力么?你想想清楚,你跟我与这些海汉人都是素未谋面,人家凭什么要信任我们?你听清适才那位钱将军说的话了吗?人家说把你的建议作为参考,只是参考而已,不要以为自己已经成了海汉人的军师。” 林行皱眉道:“马大人的意思是海汉手下还另外有人负责提供情报?” 马灵点头应道:“有啊,象山县的胥克胥老板,昨天刚从六横岛回来。” “胥克?”林行皱了皱眉道:“这个名字倒是有点印象,好像是个财主。这象山县还在大明治下,这人怎么就投到海汉人麾下做事了?” “不知道,但看样子是海汉人在象山安插的眼线。”马灵压低了声音道:“海汉人既然要在浙江动手,肯定也早就有了布局,像这胥克一样的暗桩,在宁波府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潜伏着。” 林行听马灵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太过简单了一些。这海汉人一向行事缜密,岂会在用人方面留下如此明显的漏洞。多半便是如马灵所说的这样,海汉人会将他们自己所搜集到的情报与大明降将和三林帮提供的信息进行比对,再从中挑选有价值的部分进行利用。如果情报信息有冲突之处,只怕海汉人更为信任的还是他们自己的情报来源。 想到此处,林行也不免有些不爽了:“这姓胥的居然还偷偷去了六横岛探我虚实,难怪适才钱将军对我三林帮的状况如此清楚!” “你就庆幸吧,要不是姓胥的说了三林帮诸多效仿海汉的举措,钱将军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兴趣,就算你主动来石浦港拉关系,他顶多也就是让你缴械投降,解散武装,岂会给你合作的机会?”马灵不无嫉妒地说道。 “这么说来,倒是还要感谢他在钱将军面前替我美言咯?”林行倒是没想到中间还有这种曲折。 “要谢你可以当面谢。”马灵朝前面努努嘴道:“喏,那人便是胥克了。” 许克昨日回到石浦港之后,便和赵成一起向指挥部汇报了自己在六横岛的各种见闻和搜集到的情报信息。对于三林帮各种模仿海汉的经营举措,他也只是据实以告,并没有特意替三林帮说好话。只是几位高层听完了他们的汇报之后,心中不免对于三林帮的主事人生出了一些亲近感。今日林行主动登门拜访,这种好感又再次得到加成,所以钱天敦才会给予他机会。 虽然在钱天敦、石迪文和许裕拙等人面前他已经用回本名,不过其他时候仍然是保持了“胥克”这个身份,以免让有心人将事情联想到福建许氏。就连马灵这种已经得到旁听权力的降将,也并不清楚这位象山胥老板的真实身份。 马灵叫住许克,向他介绍了林行的身份。其实不用专门介绍,许克也认得林行,以前去六横岛的时候就曾见过,只是双方没有真正面对面打过交道而已。许克刚才没有去旁听林行与钱天敦的会面,但他也已经听说了林行亲自来了石浦港,想不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听闻胥老板昨日才从六横岛回来,还去了我三林帮的码头,怎地不招呼一声,好让在下能有机会做东招待。”林行一副埋怨的口气,话中却是隐隐带刺:“如今你我都为海汉效力,要多多亲近才是。” 许克也算是比较精明的人,闻言立刻看了马灵一眼,马灵却是有意避开了他的眼神。他这次去六横岛并没有跟林氏兄弟照过面,这件事显然是马灵刚告诉他的。要说马灵是无意识说漏了嘴,许克是不信的,好歹一个堂堂千户,不可能随口就把军事机密说出去。而林行言语间表明已经投靠了海汉,这显然是在向自己表明立场了。马灵把这事告诉林行的目的,许克只能理解为挑拨离间了。 “在下这次前去六横岛是有任务在身,不便叨扰林老板,得罪之处,多多包涵!”许克朝林行拱拱手,不卑不亢地应道。 正文 859.第859章 攻打六横岛 相对于大明千户马灵,六横岛走私商人林行,许克倒是具备了一定的心理优势。他的身份是福建总兵许心素派驻到浙江的代表,虽然来的时候并无官身,但现在要补一个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而且联军舰队中有许裕拙这个靠山,就连海汉人也要卖几分面子,他所获的待遇跟这两人截然不同。这两人不过是以“合作伙伴”的名义为海汉人跑腿办事的本地带路党,而他许克所在的福建明军阵营却是正儿八经的海汉盟友,两者身份地位都是相差一大截。 不过在马灵与林行眼中,许克也只是身份稍微有那么一点特殊的带路党而已,所做的事情其实与自己别无二致,而且接下来有很多事许克未必有他们所能发挥的作用大。比如在宁波府筹集战备物资这种事,有官方身份的马灵就绝对比许克好使,而说到对舟山群岛诸多武装势力的了解程度,住在象山县城的土财主怎么比得上常年混迹于东海走私贸易圈子里的林行? 这三人虽然目前所得到的任务都很相似,但各有所持又相互忌惮,彼此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不过如果不是上面还有海汉人这个有分量的上司压着,这三人大概连现在这样貌合神离的相处都难以做到。 在接下来的时间中,林行也继续参加了联军参谋部的战前准备会议。由于林行代表的三林帮半途加入,联军舰队便需要对原本下一步攻打六横岛的计划作出调整,林行在得知了海汉人的原计划之后也是在心头连呼侥幸,他若是接到消息之后没当回事,又或是晚来那么一两天,三林帮很有可能就会遭受突然从天而降的没顶之灾了。 在见识过石浦港内的武装舰队之后,林行便知整个舟山群岛海域恐怕没有任何一支武装势力能够独力对抗海汉人,而海汉人大概也不会留出充足的时间,让这些势力完成互相串联来共同抵抗自己。海汉计划中自南向北的扫荡将会在一个月之内完成,而准备用在六横岛的时间,不过是两到三天而已——当然现在三林帮的投靠将会进一步地缩短行动所需的时间,海上作战加上陆上清剿,钱天敦预计只要两天就足够了。 在这个作战过程中,三林帮将要协助引导联军舰队攻击六横岛南部的海沙帮地盘,并且协助联军在岛上堵截捉拿逃跑的海沙帮帮众。这个任务仅靠林行可完不成,所以他抓紧时间修书一封,向留守岛上的两个兄弟说明了目前的状况,让他们尽快组织三林帮的人员配合海汉接下来的行动。 三林帮虽然对外宣传有战兵千人,但实际上由于林氏三兄弟将手头的大部分资源都投入了贸易经营方面,武装实力并不算强,仅仅也只有不到八百人的作战人员可用,相比南边的海沙帮还是存在着比较明显的差距。如果是要三林帮跟海沙帮正面对决,那林行肯定是拒绝的,但帮海汉人打打下手,追剿被打散的海汉帮余孽,林行自恃还是能完成的。 林行知道此次行动表现很可能会关系到自己三兄弟今后的出路,因此也在信中特别叮嘱两个兄弟要好好表现,不惜代价也要完成交付的任务。林行想得很清楚,海汉人已经明说了会对三林帮的人员编制进行清洗,这些人如果能在此役中挣一点军功,或许今后还能有不错的出路,要是在这个时候还想着保存实力之类不切实际的念头,那等到战后多半就会被遣散去南洋各处做水手、渔夫之类的工作了。 四月二十二日,联军舰队终于发起了对六横岛的武装占领行动。此次作战投入了包括“进取号”在内的绝大部分作战船只,只在石浦港留下了四艘探索级和一艘探险级战船作为后备,而留下的陆军则是以许裕拙带来的人马为主,海汉这边除了部分后勤人员之外,几乎都加入了出征的队伍。 在联军舰队来宁波的途中虽然已经与地方武装发生过数次战斗,但交战规模都非常有限,这次攻打六横岛,才算是联军出征以来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动用全部作战力量。联军的作战计划要在六横岛南部以最快的速度扫清海沙帮的海上武装,并且尽可能地封堵其从海上出逃的路线。虽然联军到来的消息会在此战以后不可避免地传开,但有针对性的封锁还是可以尽量保证联军舰队的真实状况不会太快让本地的其他武装势力掌握。 三名带路党此时都在舰队的旗舰“进取号”甲板上,这艘体形硕大的战舰带给他们的冲击力无疑非常巨大,三人上船后虽然不敢随意走动,但东摸摸西看看的好奇举动却是一直没有停过。他们实在很好奇海汉人是如何建造出了如此之大的一艘战船,而且这艘船在甲板水手相对较少的状况下,在海上的行进速度和转向都异常灵动,没有丝毫的笨拙。这几人都是常年在海上活动的老海狗,自然很快就察觉到了大明海船所不具备的这些优点。 而船上的武装程度更是让他们心惊胆战,上船前他们就注意到侧舷的上下三排炮窗,登船后虽然没有机会下到船舱中去观察实情,但甲板上同样部署有十余门火炮——既不是那种民间铸造只能发射碎石铁钉的土炮,也不是军中年代久远威力有限的佛朗机炮,而是传闻中可摧城拔寨的海汉大炮。光是看到那黑黝黝的粗重炮身,似乎就不难脑补出其发射时的威慑力了。一想想这样的火炮竟然在这艘船上装备了数十门之多,就足以令人绝望了。 不管是马灵还是林行,对于自己及早做出了选择都感到十分庆幸,要是真得和这样的一支军队正面对决,那多半就得莫名其妙地死在战场上了。林行想到海沙帮那些人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就要面对覆灭的结果,心中也难免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感觉。 “林老板,可是担心你岛上的弟兄?” 林行正入神时,听到旁边马灵开口询问,连忙应道:“那倒不是,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兄弟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一向都很听从指挥,只要他们按照海汉首长们的意思办,当无大碍。” 许克在旁边听到这番回答,心中暗暗对林行这么快就改口跟着叫“首长”有些不耻,当下干咳了一声道:“按照首长制定的计划,今日当有三林帮的船在海上接引才是,这风高浪急的,也不知到了地方没有,若是贻误了战机,那可就麻烦了。” 林行干笑着应道:“胥老板说得是,所以在下送回六横岛的书信中特地吩咐他们提前三个时辰到会合地点等候,想必不至会迟到。” 联军舰队船只众多,仅仅依靠这么三个人的带路党是不够的,何况马灵和许克对六横岛的熟悉程度肯定远不及三林帮的人,所以在作战计划中三林帮还要派出若干人员,分别到舰队战船上担当领航任务。而双方约定的接头地点,是位于石浦港东北二十海里处的官船岙岛。 这个无人岛位于六横岛以南十多海里,不容易引起海沙帮的注意,而完成接头之后便可迅速直接杀向海沙帮在六横岛南部的几个主要港口,地理位置正好适合执行这样的任务。 当舰队先头部队抵达官船岙岛后,果然在预定地点遇到了赶来接头的林思一行人。他原本还对老大林行的决定抱有一丝怀疑,但当他看到南边海面上驶来的联军舰队之后,顿时所有的怀疑都烟消云散了。之前没有目睹海汉人的实力也就罢了,但真正面对这样一支强大的舰队,着实很难再提起抵抗的勇气。 林思如同做梦一般,顺着“进取号”船舷的绳梯上到甲板,林行连忙带着他上前见过在旗舰上坐镇指挥的石迪文。 “小人参见石将军!”如果不是林行在旁边拽了他一把,林思就直接一把跪到甲板上了。他虽然当了多年的海盗,但还真没怎么上过公堂,当面见过级别最高的文武官员不过是知县和千户,乍一见到这海汉将军被众多荷枪实弹海汉兵簇拥的场景,居然两条腿有点不听使唤地发软了。 “不必多礼!”石迪文在舰队里已经待了两年多,杀伐场面见得多了,也逐渐适应了自己上位者的身份,言语之间气势十足:“你大哥在信中已经把该做的事情告诉你了吧?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吗?” “是是,小人接到信之后便按照指示,一一做好了安排。此次小人带了二十多名精干手下过来,都是熟悉六横岛附近状况的本地人,石将军若是没有其他指派,当下便可动手。”林思连忙恭敬地答道。 “很好,那你尽快安排你的人分别上船,然后我们就直接去海沙帮的地方。”石迪文也不想舰队在这个地方多耽搁时间,早点去六横岛把正事办完才能放心。 联军舰队在官船岙岛稍作停留之后,便继续北上。在通过六横岛以南的大尖苍岛时,终于被海沙帮部署在海上的渔船所发现。几条渔船一边掉头往北逃窜,一边从船上放出烟火示警。 “游戏开始了,那就全速前进吧!”石迪文从望远镜中观察到对手动向之后,便下达了开始作战的命令。 联军舰队一分为四,其中一支从驶向六横岛东端,其航线是要从六横岛与东边元山岛之间的水道穿出,包围海沙帮位于六横岛东端海岸线的几处隐蔽码头。而另外三支分队则是与海沙帮在六横岛南端经营的三处港湾一一对应,力争要在对方出战之前就尽力将船只封堵在港湾之内,尽可能杜绝海沙帮人员从海上逃离的可能。 “进取号”启动了船上的蒸汽动力推进系统,顿时航速又提升了不少。几个带路党立刻都感到甲板下传来的震动和巨大声响,顿时大惊失色,还以为水中出现了什么异象。直到船上军官向他们解释说这是海汉战船独有的动力推进装置,几个人才稍稍平静了一些。 什么叫做动力推进装置,他们并不明白,但船速的提升却是立时便能感觉到。最先领悟这中间奥妙的还是去过三亚的林行:“海汉人这什么装置,岂不是可以取代帆桨的作用?是了,那胜利港中停泊的大铁船,无帆无桨却能跨海而来,应当便是依靠此等神奇法术了!也难怪那海汉人要用精铁造船,如此这般的抖动,时间长了,岂不是要将船板都全部抖散架了。” 那船腹中蒸汽机活塞的往复作用之下,整个机械系统产生的震动难以避免地通过船板传递到整个船身,让第一次乘坐这艘船的几名新人都感到惴惴不安,唯恐这船跑着跑着就散架了。不过他们看石迪文和船上的海汉兵都是一副镇静的表情,想想这船能够从南海一直开到浙江来打仗,应当不至于太脆弱,这才又稍稍放心了一些。 尽管海沙帮的人或许根本就没弄明白海上发生了什么状况,突如其来的入侵者究竟是什么身份,但他们的反应倒是挺快的。联军舰队驶抵六横岛南端的时候,能见到港湾内有不少船只已经陆续驶离,向南边的湾口驶来。 石迪文也没有兴趣去分辨哪些船是武装海盗船,哪些又只是想要避开这场祸事的走私商船,亲自把舵转向,下令炮兵在进入射程之后便可向港内目标开火射击。 冲在最前面的“进取号”率先向西转弯,将右侧船舷朝向了从港内驶出的船只,然后从最底下一层火炮甲板依次鸣响,二十多发炮弹陆续出膛,飞向大约三百米开外的目标。顷刻间便见海面上浪花四溅,船板碎裂,期间还夹杂着不少惊呼与惨叫声。 正文 860.第860章 碾压之势 使用“进取号”打头阵来对付这些排水量不到百吨的小船,着实是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意思,即便不用舰载火炮攻击,只靠舰艏的金属冲角也足以轻松撕裂这些小船的船体,甚至连其龙骨都一并撞断也不在话下。不过相较于冲撞这种简单粗暴的攻击方式,火炮射击所带来的视觉听觉冲击显然更大一些,对于那些抱着跳帮战念头的海盗来说简直就是绝杀——在这么密集的炮火打击面前,能冲到“进取号”旁边然后实施跳帮作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是发动攻击的船只能再多上个三四倍,靠着数量优势强行怼炮弹往上凑才行。当然话说回来,海沙帮也承受不起这种交战方式所要付出的惨重代价。 紧跟在“进取号”后面的是从三亚出发前才加装了蒸汽推进装置的两艘探险级战船,他们本来的任务是在战场上护卫“进取号”火力死角的侧后方,不过在目前这种一边倒的交战状况下,这两艘船就已经自动将护卫模式转变成了补刀模式,对冲在最前面已经中弹受损的敌船进行二次打击。 正如联军指挥部在战前所预计的那样,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海沙帮一时间无所适从,尽管他们的警惕性和反应速度都值得称道,在敌人来袭的第一时间便发动船只出港抵抗,但由于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对手的身份,加之事发仓促难以形成有组织的抵抗,这种向港湾外发起冲锋的举措更像是将自己送到海汉战船的炮口下当活靶子。 一部分动作没那么快的船只在后面发现先头部队遭受重创之后,立刻便开始掉头,他们有生之年还没见过火力如此强大的战船,心惊胆战之下只想着如何避开这群海上煞星才是,而现在港湾出口航道已经被进水倾覆的海盗船和联军舰队给堵了个严实,唯一的逃生通道就剩下了背后的六横岛。 马灵趴在船舷边脚底下直打颤,这种海上炮战的状况,他也是第一次遇到,在被火炮发射的威力震慑之余,也暗暗庆幸自己选择了加入海汉人的阵营。就眼前所见这样的作战方式,他可以确信就算是驻扎在南京府和杭州府的水师大部队来到东海,也很难在这样一支舰队面前讨得了好。至于这六横岛上的海盗嘛,除非现在老天爷能在东海上掀起滔天巨浪卷走海汉人的舰队,否则他们的结局大概就只能如海汉人的作战计划中笃定的那样,连挣扎的机会都不太可能有。 在开战二十分钟之后,被击伤倾覆翻沉在三个港湾出入航道的船只就已经超过十艘,击伤后折返港内的船则更多一些。虽然也有几艘船拼死从缝隙中逃出了港口,但这并不表示他们能够逃出生天,在外围两海里的范围内,还有数十艘战船在等着拣这些漏网之鱼。想要从这些虎视眈眈的捕猎者结好的大网中逃出去,除了极佳的运气之外,还需要十节以上的航速,以及比目前坚固至少三倍的船身才行。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使用“进取号”打头阵来对付这些排水量不到百吨的小船,着实是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意思,即便不用舰载火炮攻击,只靠舰艏的金属冲角也足以轻松撕裂这些小船的船体,甚至连其龙骨都一并撞断也不在话下。不过相较于冲撞这种简单粗暴的攻击方式,火炮射击所带来的视觉听觉冲击显然更大一些,对于那些抱着跳帮战念头的海盗来说简直就是绝杀——在这么密集的炮火打击面前,能冲到“进取号”旁边然后实施跳帮作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是发动攻击的船只能再多上个三四倍,靠着数量优势强行怼炮弹往上凑才行。当然话说回来,海沙帮也承受不起这种交战方式所要付出的惨重代价。 紧跟在“进取号”后面的是从三亚出发前才加装了蒸汽推进装置的两艘探险级战船,他们本来的任务是在战场上护卫“进取号”火力死角的侧后方,不过在目前这种一边倒的交战状况下,这两艘船就已经自动将护卫模式转变成了补刀模式,对冲在最前面已经中弹受损的敌船进行二次打击。 正如联军指挥部在战前所预计的那样,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海沙帮一时间无所适从,尽管他们的警惕性和反应速度都值得称道,在敌人来袭的第一时间便发动船只出港抵抗,但由于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对手的身份,加之事发仓促难以形成有组织的抵抗,这种向港湾外发起冲锋的举措更像是将自己送到海汉战船的炮口下当活靶子。 一部分动作没那么快的船只在后面发现先头部队遭受重创之后,立刻便开始掉头,他们有生之年还没见过火力如此强大的战船,心惊胆战之下只想着如何避开这群海上煞星才是,而现在港湾出口航道已经被进水倾覆的海盗船和联军舰队给堵了个严实,唯一的逃生通道就剩下了背后的六横岛。 马灵趴在船舷边脚底下直打颤,这种海上炮战的状况,他也是第一次遇到,在被火炮发射的威力震慑之余,也暗暗庆幸自己选择了加入海汉人的阵营。就眼前所见这样的作战方式,他可以确信就算是驻扎在南京府和杭州府的水师大部队来到东海,也很难在这样一支舰队面前讨得了好。至于这六横岛上的海盗嘛,除非现在老天爷能在东海上掀起滔天巨浪卷走海汉人的舰队,否则他们的结局大概就只能如海汉人的作战计划中笃定的那样,连挣扎的机会都不太可能有。 在开战二十分钟之后,被击伤倾覆翻沉在三个港湾出入航道的船只就已经超过十艘,击伤后折返港内的船则更多一些。虽然也有几艘船拼死从缝隙中逃出了港口,但这并不表示他们能够逃出生天,在外围两海里的范围内,还有数十艘战船在等着拣这些漏网之鱼。想要从这些虎视眈眈的捕猎者结好的大网中逃出去,除了极佳的运气之外,还需要十节以上的航速,以及比目前坚固至少三倍的船身才行。使用“进取号”打头阵来对付这些排水量不到百吨的小船,着实是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意思,即便不用舰载火炮攻击,只靠舰艏的金属冲角也足以轻松撕裂这些小船的船体,甚至连其龙骨都一并撞断也不在话下。不过相较于冲撞这种简单粗暴的攻击方式,火炮射击所带来的视觉听觉冲击显然更大一些,对于那些抱着跳帮战念头的海盗来说简直就是绝杀——在这么密集的炮火打击面前,能冲到“进取号”旁边然后实施跳帮作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是发动攻击的船只能再多上个三四倍,靠着数量优势强行怼炮弹往上凑才行。当然话说回来,海沙帮也承受不起这种交战方式所要付出的惨重代价。 紧跟在“进取号”后面的是从三亚出发前才加装了蒸汽推进装置的两艘探险级战船,他们本来的任务是在战场上护卫“进取号”火力死角的侧后方,不过在目前这种一边倒的交战状况下,这两艘船就已经自动将护卫模式转变成了补刀模式,对冲在最前面已经中弹受损的敌船进行二次打击。 正如联军指挥部在战前所预计的那样,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海沙帮一时间无所适从,尽管他们的警惕性和反应速度都值得称道,在敌人来袭的第一时间便发动船只出港抵抗,但由于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对手的身份,加之事发仓促难以形成有组织的抵抗,这种向港湾外发起冲锋的举措更像是将自己送到海汉战船的炮口下当活靶子。 一部分动作没那么快的船只在后面发现先头部队遭受重创之后,立刻便开始掉头,他们有生之年还没见过火力如此强大的战船,心惊胆战之下只想着如何避开这群海上煞星才是,而现在港湾出口航道已经被进水倾覆的海盗船和联军舰队给堵了个严实,唯一的逃生通道就剩下了背后的六横岛。 马灵趴在船舷边脚底下直打颤,这种海上炮战的状况,他也是第一次遇到,在被火炮发射的威力震慑之余,也暗暗庆幸自己选择了加入海汉人的阵营。就眼前所见这样的作战方式,他可以确信就算是驻扎在南京府和杭州府的水师大部队来到东海,也很难在这样一支舰队面前讨得了好。至于这六横岛上的海盗嘛,除非现在老天爷能在东海上掀起滔天巨浪卷走海汉人的舰队,否则他们的结局大概就只能如海汉人的作战计划中笃定的那样,连挣扎的机会都不太可能有。 在开战二十分钟之后,被击伤倾覆翻沉在三个港湾出入航道的船只就已经超过十艘,击伤后折返港内的船则更多一些。虽然也有几艘船拼死从缝隙中逃出了港口,但这并不表示他们能够逃出生天,在外围两海里的范围内,还有数十艘战船在等着拣这些漏网之鱼。想要从这些虎视眈眈的捕猎者结好的大网中逃出去,除了极佳的运气之外,还需要十节以上的航速,以及比目前坚固至少三倍的船身才行。使用“进取号”打头阵来对付这些排水量不到百吨的小船,着实是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意思,即便不用舰载火炮攻击,只靠舰艏的金属冲角也足以轻松撕裂这些小船的船体,甚至连其龙骨都一并撞断也不在话下。不过相较于冲撞这种简单粗暴的攻击方式,火炮射击所带来的视觉听觉冲击显然更大一些,对于那些抱着跳帮战念头的海盗来说简直就是绝杀——在这么密集的炮火打击面前,能冲到“进取号”旁边然后实施跳帮作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是发动攻击的船只能再多上个三四倍,靠着数量优势强行怼炮弹往上凑才行。当然话说回来,海沙帮也承受不起这种交战方式所要付出的惨重代价。 紧跟在“进取号”后面的是从三亚出发前才加装了蒸汽推进装置的两艘探险级战船,他们本来的任务是在战场上护卫“进取号”火力死角的侧后方,不过在目前这种一边倒的交战状况下,这两艘船就已经自动将护卫模式转变成了补刀模式,对冲在最前面已经中弹受损的敌船进行二次打击。 正如联军指挥部在战前所预计的那样,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海沙帮一时间无所适从,尽管他们的警惕性和反应速度都值得称道,在敌人来袭的第一时间便发动船只出港抵抗,但由于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对手的身份,加之事发仓促难以形成有组织的抵抗,这种向港湾外发起冲锋的举措更像是将自己送到海汉战船的炮口下当活靶子。 一部分动作没那么快的船只在后面发现先头部队遭受重创之后,立刻便开始掉头,他们有生之年还没见过火力如此强大的战船,心惊胆战之下只想着如何避开这群海上煞星才是,而现在港湾出口航道已经被进水倾覆的海盗船和联军舰队给堵了个严实,唯一的逃生通道就剩下了背后的六横岛。 马灵趴在船舷边脚底下直打颤,这种海上炮战的状况,他也是第一次遇到,在被火炮发射的威力震慑之余,也暗暗庆幸自己选择了加入海汉人的阵营。就眼前所见这样的作战方式,他可以确信就算是驻扎在南京府和杭州府的水师大部队来到东海,也很难在这样一支舰队面前讨得了好。至于这六横岛上的海盗嘛,除非现在老天爷能在东海上掀起滔天巨浪卷走海汉人的舰队,否则他们的结局大概就只能如海汉人的作战计划中笃定的那样,连挣扎的机会都不太可能有。 正文 861.第861章 占领六横岛 即便是确认了入侵者的身份,李罗头和茂木忍仍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放弃抵抗的念头,他们指望这来势汹汹的舰队只是外强中干的样子货,至少要先过招试试才行。毕竟海沙帮在东海上也是排得上的武装势力,大大小小的武装冲突经历过不少,帮中刀口上舔血的亡命徒多得是,想来怎么也能有一战之力才对。两人当即便下令港内停泊的船只尽力都往港外冲,并以重金悬赏作为激励。 戈麦斯见劝不住这二人作死,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赶紧组织自己的手下集结,同时派人去岛屿东边的小港口,让那边准备出逃的船只。戈麦斯手下有一支三百人的火枪队,另外还有三十多名炮手和七八门火炮,算是海沙帮陆上战力的精锐。不过他倒不是要指挥这些人马在岛上作最后的抵抗,而是想趁乱带着这些人找机会撤出六横岛。 戈麦斯心知就算把是手下精锐全部投入战场,顶多也就是能暂时延缓一下海汉人的攻势,但却绝无可能扭转海沙帮的颓势。留在岛上负隅顽抗毫无取胜的机会,尽可能保留实力以待来日才是明智的做法。 但形势恶化的速度显然比他所能做出的反应更快,港湾里停泊的船只根本就冲不出去,海汉舰队强大的火力并不是海盗们豁出性命就能抗住的攻势。在极短的交火时间内,绝望的海沙帮头目们就看到麾下的帆船在港湾口不断被炮火击中之后开始翻沉倾覆。而预想当中靠着船只数量优势包围敌船,然后跳帮作战完成夺船的场景则是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李罗头和茂木忍在码头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己方的帆船决绝地冲出去,然后在炮火中变成了一堆漂浮在海面上的破碎木板。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并没有亲自登船出海指挥作战,否则这时候大概也已经成了被海中鱼儿分食的碎肉了。而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来戈麦斯昨天做出的种种警告,然而此时已经为时已晚,看海汉人的攻势已经不可能见好就收,分明是存了要将海沙帮封堵在岛上进行剿杀的打算。 戈麦斯派去东边港口下令的人还没回来,从那边赶过来求救的人倒是先到了。戈麦斯听说东边的港口也同样遭遇了袭击,便知大事不妙,赶紧让人去通知另外两名头目,放弃港口撤向岛上内陆区域。 联军舰队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左右,便已经基本控制住了海沙帮这几处港湾的局面,海盗们要么逃回港内,要么就地投降,已经难以形成有组织的抵抗。高桥南率领一个连的陆军在许克和赵成前几天侦察过的那处码头登陆,然后在赵成的指引下,迅速找到了那处山洞赌场的入口。 这个时候码头上的海沙帮人员已经逃的逃降的降,入口处也没有了值守的武装人员,士兵们很顺利地进入了山洞当中,发现这里同样也是一片狼藉。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即便是确认了入侵者的身份,李罗头和茂木忍仍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放弃抵抗的念头,他们指望这来势汹汹的舰队只是外强中干的样子货,至少要先过招试试才行。毕竟海沙帮在东海上也是排得上的武装势力,大大小小的武装冲突经历过不少,帮中刀口上舔血的亡命徒多得是,想来怎么也能有一战之力才对。两人当即便下令港内停泊的船只尽力都往港外冲,并以重金悬赏作为激励。 戈麦斯见劝不住这二人作死,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赶紧组织自己的手下集结,同时派人去岛屿东边的小港口,让那边准备出逃的船只。戈麦斯手下有一支三百人的火枪队,另外还有三十多名炮手和七八门火炮,算是海沙帮陆上战力的精锐。不过他倒不是要指挥这些人马在岛上作最后的抵抗,而是想趁乱带着这些人找机会撤出六横岛。 戈麦斯心知就算把是手下精锐全部投入战场,顶多也就是能暂时延缓一下海汉人的攻势,但却绝无可能扭转海沙帮的颓势。留在岛上负隅顽抗毫无取胜的机会,尽可能保留实力以待来日才是明智的做法。 但形势恶化的速度显然比他所能做出的反应更快,港湾里停泊的船只根本就冲不出去,海汉舰队强大的火力并不是海盗们豁出性命就能抗住的攻势。在极短的交火时间内,绝望的海沙帮头目们就看到麾下的帆船在港湾口不断被炮火击中之后开始翻沉倾覆。而预想当中靠着船只数量优势包围敌船,然后跳帮作战完成夺船的场景则是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李罗头和茂木忍在码头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己方的帆船决绝地冲出去,然后在炮火中变成了一堆漂浮在海面上的破碎木板。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并没有亲自登船出海指挥作战,否则这时候大概也已经成了被海中鱼儿分食的碎肉了。而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来戈麦斯昨天做出的种种警告,然而此时已经为时已晚,看海汉人的攻势已经不可能见好就收,分明是存了要将海沙帮封堵在岛上进行剿杀的打算。 戈麦斯派去东边港口下令的人还没回来,从那边赶过来求救的人倒是先到了。戈麦斯听说东边的港口也同样遭遇了袭击,便知大事不妙,赶紧让人去通知另外两名头目,放弃港口撤向岛上内陆区域。 联军舰队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左右,便已经基本控制住了海沙帮这几处港湾的局面,海盗们要么逃回港内,要么就地投降,已经难以形成有组织的抵抗。高桥南率领一个连的陆军在许克和赵成前几天侦察过的那处码头登陆,然后在赵成的指引下,迅速找到了那处山洞赌场的入口。 这个时候码头上的海沙帮人员已经逃的逃降的降,入口处也没有了值守的武装人员,士兵们很顺利地进入了山洞当中,发现这里同样也是一片狼藉。即便是确认了入侵者的身份,李罗头和茂木忍仍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放弃抵抗的念头,他们指望这来势汹汹的舰队只是外强中干的样子货,至少要先过招试试才行。毕竟海沙帮在东海上也是排得上的武装势力,大大小小的武装冲突经历过不少,帮中刀口上舔血的亡命徒多得是,想来怎么也能有一战之力才对。两人当即便下令港内停泊的船只尽力都往港外冲,并以重金悬赏作为激励。 戈麦斯见劝不住这二人作死,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赶紧组织自己的手下集结,同时派人去岛屿东边的小港口,让那边准备出逃的船只。戈麦斯手下有一支三百人的火枪队,另外还有三十多名炮手和七八门火炮,算是海沙帮陆上战力的精锐。不过他倒不是要指挥这些人马在岛上作最后的抵抗,而是想趁乱带着这些人找机会撤出六横岛。 戈麦斯心知就算把是手下精锐全部投入战场,顶多也就是能暂时延缓一下海汉人的攻势,但却绝无可能扭转海沙帮的颓势。留在岛上负隅顽抗毫无取胜的机会,尽可能保留实力以待来日才是明智的做法。 但形势恶化的速度显然比他所能做出的反应更快,港湾里停泊的船只根本就冲不出去,海汉舰队强大的火力并不是海盗们豁出性命就能抗住的攻势。在极短的交火时间内,绝望的海沙帮头目们就看到麾下的帆船在港湾口不断被炮火击中之后开始翻沉倾覆。而预想当中靠着船只数量优势包围敌船,然后跳帮作战完成夺船的场景则是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李罗头和茂木忍在码头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己方的帆船决绝地冲出去,然后在炮火中变成了一堆漂浮在海面上的破碎木板。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并没有亲自登船出海指挥作战,否则这时候大概也已经成了被海中鱼儿分食的碎肉了。而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来戈麦斯昨天做出的种种警告,然而此时已经为时已晚,看海汉人的攻势已经不可能见好就收,分明是存了要将海沙帮封堵在岛上进行剿杀的打算。 戈麦斯派去东边港口下令的人还没回来,从那边赶过来求救的人倒是先到了。戈麦斯听说东边的港口也同样遭遇了袭击,便知大事不妙,赶紧让人去通知另外两名头目,放弃港口撤向岛上内陆区域。 联军舰队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左右,便已经基本控制住了海沙帮这几处港湾的局面,海盗们要么逃回港内,要么就地投降,已经难以形成有组织的抵抗。高桥南率领一个连的陆军在许克和赵成前几天侦察过的那处码头登陆,然后在赵成的指引下,迅速找到了那处山洞赌场的入口。 这个时候码头上的海沙帮人员已经逃的逃降的降,入口处也没有了值守的武装人员,士兵们很顺利地进入了山洞当中,发现这里同样也是一片狼藉。即便是确认了入侵者的身份,李罗头和茂木忍仍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放弃抵抗的念头,他们指望这来势汹汹的舰队只是外强中干的样子货,至少要先过招试试才行。毕竟海沙帮在东海上也是排得上的武装势力,大大小小的武装冲突经历过不少,帮中刀口上舔血的亡命徒多得是,想来怎么也能有一战之力才对。两人当即便下令港内停泊的船只尽力都往港外冲,并以重金悬赏作为激励。 戈麦斯见劝不住这二人作死,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赶紧组织自己的手下集结,同时派人去岛屿东边的小港口,让那边准备出逃的船只。戈麦斯手下有一支三百人的火枪队,另外还有三十多名炮手和七八门火炮,算是海沙帮陆上战力的精锐。不过他倒不是要指挥这些人马在岛上作最后的抵抗,而是想趁乱带着这些人找机会撤出六横岛。 戈麦斯心知就算把是手下精锐全部投入战场,顶多也就是能暂时延缓一下海汉人的攻势,但却绝无可能扭转海沙帮的颓势。留在岛上负隅顽抗毫无取胜的机会,尽可能保留实力以待来日才是明智的做法。 但形势恶化的速度显然比他所能做出的反应更快,港湾里停泊的船只根本就冲不出去,海汉舰队强大的火力并不是海盗们豁出性命就能抗住的攻势。在极短的交火时间内,绝望的海沙帮头目们就看到麾下的帆船在港湾口不断被炮火击中之后开始翻沉倾覆。而预想当中靠着船只数量优势包围敌船,然后跳帮作战完成夺船的场景则是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李罗头和茂木忍在码头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己方的帆船决绝地冲出去,然后在炮火中变成了一堆漂浮在海面上的破碎木板。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并没有亲自登船出海指挥作战,否则这时候大概也已经成了被海中鱼儿分食的碎肉了。而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来戈麦斯昨天做出的种种警告,然而此时已经为时已晚,看海汉人的攻势已经不可能见好就收,分明是存了要将海沙帮封堵在岛上进行剿杀的打算。 戈麦斯派去东边港口下令的人还没回来,从那边赶过来求救的人倒是先到了。戈麦斯听说东边的港口也同样遭遇了袭击,便知大事不妙,赶紧让人去通知另外两名头目,放弃港口撤向岛上内陆区域。 联军舰队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左右,便已经基本控制住了海沙帮这几处港湾的局面,海盗们要么逃回港内,要么就地投降,已经难以形成有组织的抵抗。高桥南率领一个连的陆军在许克和赵成前几天侦察过的那处码头登陆,然后在赵成的指引下,迅速找到了那处山洞赌场的入口。 这个时候码头上的海沙帮人员已经逃的逃降的降,入口处也没有了值守的武装人员,士兵们很顺利地进入了山洞当中,发现这里同样也是一片狼藉。 正文 862.第862章 如何处置 以海沙帮的段位,还没强到能让海汉对其忌惮到不顾自身风险,彻夜进行追杀的程度,联军舰队已经基本控制了六横岛的主要港口码头,现在还没逃出去的基本也不太可能有机会平安离开了。因此指挥部也只是下令参战部队在南部几处港口进行休整,待第二天再继续追缴岛上的残余匪徒。至于叫苦不迭的三林帮,指挥部认为其多少都有借此邀功的意图,而且天黑之后也没法验收三林帮的战果,所以除了对林氏兄弟口头上的安慰和鼓励之外,暂时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表示了。 由于联军这次发动的攻势毫无先兆,因此海沙帮的港口中还有不少的外来海商及随行人员没能及时撤离,一并在联军登陆之后成了俘虏。对于这部分人的鉴别和处置,倒真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 这些人当中不仅有往来于宁波府与六横岛之间的走私商,还有来自远东地区各个国家的外国商人,以及舟山群岛其他海盗团伙的人员。士兵们甚至在其中还发现了几个有公职在身的人,不过都是没有品级的一般公人,暂时还没有发现有大明官员被直接卷进来。 这些公人来到岛上的目的各有不同,有的是来帮上面的大人物办理提货、过账等事务,有的是受邀来此游玩,还有的纯粹就是来海沙帮赌场要战个痛快的。 对于身份复杂的俘虏人员,哪些该关押,哪些需要扣留,哪些必须灭口,哪些得放人离开,都是非常让人头疼的事情。而且这些人往往会牵扯出更多的关系网,可能影响到联军后续在浙江的行动方向,因此指挥部的几名高官也不敢自己拍脑门作决定,还是将马灵、许克、林行等熟悉本地状况的带路党又叫到一起,向他们征询处置意见。 能够再次得到联军指挥部的召唤,这让观战后情绪比较低落的几名带路党总算是有了那么一点安慰,让他们意识到自己还是有一定的价值。但对于指挥部的征询,这几人的意见看法却并不一致。 “几位将军,既然贵军是存了要在东海立足,并扫清周边海域的打算,那就********,不能放过了这些人!”林行恶狠狠地建议道:“能踏足六横岛的人,也没什么无辜之说,当全部扣下来,该杀的杀,该关的关!” 林行巴不得海汉人把舟山群岛的海盗杀个干净,这样一来可以肃清这片海域,获得一个相对比较安全的贸易环境,二来也能少些竞争对手,免得还有别人加入进来抢这紧俏的带路党职位。 “此言差矣。”马灵摇头道:“在下听闻海汉军俘获了数名大明公人,这些人虽然低微,但扣下来可能会影响海汉在浙江的名声,且官府可能也会因此对海汉生出恶感,还是尽快将其释放为妙。” “放走这些人,恐怕会走漏了风声,影响后续作战。”许克立刻对马灵的说法提出了反对意见。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以海沙帮的段位,还没强到能让海汉对其忌惮到不顾自身风险,彻夜进行追杀的程度,联军舰队已经基本控制了六横岛的主要港口码头,现在还没逃出去的基本也不太可能有机会平安离开了。因此指挥部也只是下令参战部队在南部几处港口进行休整,待第二天再继续追缴岛上的残余匪徒。至于叫苦不迭的三林帮,指挥部认为其多少都有借此邀功的意图,而且天黑之后也没法验收三林帮的战果,所以除了对林氏兄弟口头上的安慰和鼓励之外,暂时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表示了。 由于联军这次发动的攻势毫无先兆,因此海沙帮的港口中还有不少的外来海商及随行人员没能及时撤离,一并在联军登陆之后成了俘虏。对于这部分人的鉴别和处置,倒真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 这些人当中不仅有往来于宁波府与六横岛之间的走私商,还有来自远东地区各个国家的外国商人,以及舟山群岛其他海盗团伙的人员。士兵们甚至在其中还发现了几个有公职在身的人,不过都是没有品级的一般公人,暂时还没有发现有大明官员被直接卷进来。 这些公人来到岛上的目的各有不同,有的是来帮上面的大人物办理提货、过账等事务,有的是受邀来此游玩,还有的纯粹就是来海沙帮赌场要战个痛快的。 对于身份复杂的俘虏人员,哪些该关押,哪些需要扣留,哪些必须灭口,哪些得放人离开,都是非常让人头疼的事情。而且这些人往往会牵扯出更多的关系网,可能影响到联军后续在浙江的行动方向,因此指挥部的几名高官也不敢自己拍脑门作决定,还是将马灵、许克、林行等熟悉本地状况的带路党又叫到一起,向他们征询处置意见。 能够再次得到联军指挥部的召唤,这让观战后情绪比较低落的几名带路党总算是有了那么一点安慰,让他们意识到自己还是有一定的价值。但对于指挥部的征询,这几人的意见看法却并不一致。 “几位将军,既然贵军是存了要在东海立足,并扫清周边海域的打算,那就********,不能放过了这些人!”林行恶狠狠地建议道:“能踏足六横岛的人,也没什么无辜之说,当全部扣下来,该杀的杀,该关的关!” 林行巴不得海汉人把舟山群岛的海盗杀个干净,这样一来可以肃清这片海域,获得一个相对比较安全的贸易环境,二来也能少些竞争对手,免得还有别人加入进来抢这紧俏的带路党职位。 “此言差矣。”马灵摇头道:“在下听闻海汉军俘获了数名大明公人,这些人虽然低微,但扣下来可能会影响海汉在浙江的名声,且官府可能也会因此对海汉生出恶感,还是尽快将其释放为妙。” “放走这些人,恐怕会走漏了风声,影响后续作战。”许克立刻对马灵的说法提出了反对意见。以海沙帮的段位,还没强到能让海汉对其忌惮到不顾自身风险,彻夜进行追杀的程度,联军舰队已经基本控制了六横岛的主要港口码头,现在还没逃出去的基本也不太可能有机会平安离开了。因此指挥部也只是下令参战部队在南部几处港口进行休整,待第二天再继续追缴岛上的残余匪徒。至于叫苦不迭的三林帮,指挥部认为其多少都有借此邀功的意图,而且天黑之后也没法验收三林帮的战果,所以除了对林氏兄弟口头上的安慰和鼓励之外,暂时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表示了。 由于联军这次发动的攻势毫无先兆,因此海沙帮的港口中还有不少的外来海商及随行人员没能及时撤离,一并在联军登陆之后成了俘虏。对于这部分人的鉴别和处置,倒真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 这些人当中不仅有往来于宁波府与六横岛之间的走私商,还有来自远东地区各个国家的外国商人,以及舟山群岛其他海盗团伙的人员。士兵们甚至在其中还发现了几个有公职在身的人,不过都是没有品级的一般公人,暂时还没有发现有大明官员被直接卷进来。 这些公人来到岛上的目的各有不同,有的是来帮上面的大人物办理提货、过账等事务,有的是受邀来此游玩,还有的纯粹就是来海沙帮赌场要战个痛快的。 对于身份复杂的俘虏人员,哪些该关押,哪些需要扣留,哪些必须灭口,哪些得放人离开,都是非常让人头疼的事情。而且这些人往往会牵扯出更多的关系网,可能影响到联军后续在浙江的行动方向,因此指挥部的几名高官也不敢自己拍脑门作决定,还是将马灵、许克、林行等熟悉本地状况的带路党又叫到一起,向他们征询处置意见。 能够再次得到联军指挥部的召唤,这让观战后情绪比较低落的几名带路党总算是有了那么一点安慰,让他们意识到自己还是有一定的价值。但对于指挥部的征询,这几人的意见看法却并不一致。 “几位将军,既然贵军是存了要在东海立足,并扫清周边海域的打算,那就********,不能放过了这些人!”林行恶狠狠地建议道:“能踏足六横岛的人,也没什么无辜之说,当全部扣下来,该杀的杀,该关的关!” 林行巴不得海汉人把舟山群岛的海盗杀个干净,这样一来可以肃清这片海域,获得一个相对比较安全的贸易环境,二来也能少些竞争对手,免得还有别人加入进来抢这紧俏的带路党职位。 “此言差矣。”马灵摇头道:“在下听闻海汉军俘获了数名大明公人,这些人虽然低微,但扣下来可能会影响海汉在浙江的名声,且官府可能也会因此对海汉生出恶感,还是尽快将其释放为妙。” “放走这些人,恐怕会走漏了风声,影响后续作战。”许克立刻对马灵的说法提出了反对意见。以海沙帮的段位,还没强到能让海汉对其忌惮到不顾自身风险,彻夜进行追杀的程度,联军舰队已经基本控制了六横岛的主要港口码头,现在还没逃出去的基本也不太可能有机会平安离开了。因此指挥部也只是下令参战部队在南部几处港口进行休整,待第二天再继续追缴岛上的残余匪徒。至于叫苦不迭的三林帮,指挥部认为其多少都有借此邀功的意图,而且天黑之后也没法验收三林帮的战果,所以除了对林氏兄弟口头上的安慰和鼓励之外,暂时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表示了。 由于联军这次发动的攻势毫无先兆,因此海沙帮的港口中还有不少的外来海商及随行人员没能及时撤离,一并在联军登陆之后成了俘虏。对于这部分人的鉴别和处置,倒真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 这些人当中不仅有往来于宁波府与六横岛之间的走私商,还有来自远东地区各个国家的外国商人,以及舟山群岛其他海盗团伙的人员。士兵们甚至在其中还发现了几个有公职在身的人,不过都是没有品级的一般公人,暂时还没有发现有大明官员被直接卷进来。 这些公人来到岛上的目的各有不同,有的是来帮上面的大人物办理提货、过账等事务,有的是受邀来此游玩,还有的纯粹就是来海沙帮赌场要战个痛快的。 对于身份复杂的俘虏人员,哪些该关押,哪些需要扣留,哪些必须灭口,哪些得放人离开,都是非常让人头疼的事情。而且这些人往往会牵扯出更多的关系网,可能影响到联军后续在浙江的行动方向,因此指挥部的几名高官也不敢自己拍脑门作决定,还是将马灵、许克、林行等熟悉本地状况的带路党又叫到一起,向他们征询处置意见。 能够再次得到联军指挥部的召唤,这让观战后情绪比较低落的几名带路党总算是有了那么一点安慰,让他们意识到自己还是有一定的价值。但对于指挥部的征询,这几人的意见看法却并不一致。 “几位将军,既然贵军是存了要在东海立足,并扫清周边海域的打算,那就********,不能放过了这些人!”林行恶狠狠地建议道:“能踏足六横岛的人,也没什么无辜之说,当全部扣下来,该杀的杀,该关的关!” 林行巴不得海汉人把舟山群岛的海盗杀个干净,这样一来可以肃清这片海域,获得一个相对比较安全的贸易环境,二来也能少些竞争对手,免得还有别人加入进来抢这紧俏的带路党职位。 “此言差矣。”马灵摇头道:“在下听闻海汉军俘获了数名大明公人,这些人虽然低微,但扣下来可能会影响海汉在浙江的名声,且官府可能也会因此对海汉生出恶感,还是尽快将其释放为妙。” “放走这些人,恐怕会走漏了风声,影响后续作战。”许克立刻对马灵的说法提出了反对意见。 正文 863.第863章 追剿残匪 四月二十三日晨,东海六横岛。 尽管联军指挥部和三林帮都在昨天入夜之后下达了停战的命令,但岛上已经杀红眼的两帮人还是在夜色中进行了数次小规模交手,期间双方都各有死伤。这两帮人在过去也曾因为争夺地盘发生过几次武装冲突,不过因为忌惮其他势力会趁虚而入,双方投入的兵力都十分有限,伤亡也说不上严重。但昨天两帮人都是处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打起来之后丝毫不留余地,到天明统计的时候,双方的死伤都上了三位数,就算放在整个东海来看也是近年少见的激烈冲突了。 联军舰队这边一早派了船装了几名军医带着药物,由林思带着去了西边三林帮的地头,帮着救治伤者。参谋部也去了几个人,向三林帮了解昨晚的战斗情况和海沙帮目前的状况。高桥南带了两个连的陆军,分乘两艘探险级战船随后前往当地,准备接应据说伤亡惨重的三林帮。 在这边指挥作战的林德见到二哥,也没表现出什么胜利后的欣喜——昨天是联军舰队的大胜,而对于三林帮来说却是异常惨烈的交战。就连林德本人,也在昨天的交战中挂了彩。 “被海沙帮番鬼的火铳打的,还好命大没伤到要害!”林德指了指自己的胳膊上用纱布包裹住的地方说道:“那番鬼的火铳兵的确厉害,我让手下弟兄冲了三次,都没冲破他们的阵线,自家反倒被伤了不少人。如今只能守住这个隘口,不让他们继续往西逃窜。” 林德所说的隘口位于六横岛靠东端的地方,在这一地区六横岛被名为双塘岭的丘陵拦腰截断,只在北边海岸线有一处百丈来宽的平坦隘口。在过去这隘口以东就是属于海沙帮完全掌控的区域,如今正被联军部队一点一点地挤压,海上的出逃通道已经让联军舰队完全封锁住,所以残余的海沙帮人员只能试图向西逃跑进入三林帮的地盘。 虽然双塘岭不高,零散人员翻越过去没有太大的难度,但想要把辎重运过去可就不太容易了。海沙帮从港区撤出时还带走了大量的金银钱财和值钱货物,舍不得全都扔下便宜了对手,所以仍在此处与三林帮对峙,希望能够抢下这个隘口,然后把辎重快速运往西边——如今留给他们唯一的逃生路线,就是冲到三林帮的地头上抢船离开,而在那之前必要打垮三林帮的防线才行。 林思叹道:“那番鬼的火铳队放在整个东海,也是一等一的厉害,能守住这一夜,已殊为不易。海汉军随后就到,这海沙帮今日便要在此地终结了。” 林德倒是没见识到昨日联军舰队连破海沙帮港口的场面,闻言有些怀疑地问道:“海汉人当真如此厉害?” 林思重重地点了点头应道:“昨日我亲眼看到海汉舰队杀入海沙帮的港口,那真如砍瓜切菜一般简单。那海汉军几乎全是火铳兵,比海沙帮不知道厉害多少倍,等下你见过之后,便知大哥为何要一力坚持投靠他们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四月二十三日晨,东海六横岛。 尽管联军指挥部和三林帮都在昨天入夜之后下达了停战的命令,但岛上已经杀红眼的两帮人还是在夜色中进行了数次小规模交手,期间双方都各有死伤。这两帮人在过去也曾因为争夺地盘发生过几次武装冲突,不过因为忌惮其他势力会趁虚而入,双方投入的兵力都十分有限,伤亡也说不上严重。但昨天两帮人都是处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打起来之后丝毫不留余地,到天明统计的时候,双方的死伤都上了三位数,就算放在整个东海来看也是近年少见的激烈冲突了。 联军舰队这边一早派了船装了几名军医带着药物,由林思带着去了西边三林帮的地头,帮着救治伤者。参谋部也去了几个人,向三林帮了解昨晚的战斗情况和海沙帮目前的状况。高桥南带了两个连的陆军,分乘两艘探险级战船随后前往当地,准备接应据说伤亡惨重的三林帮。 在这边指挥作战的林德见到二哥,也没表现出什么胜利后的欣喜——昨天是联军舰队的大胜,而对于三林帮来说却是异常惨烈的交战。就连林德本人,也在昨天的交战中挂了彩。 “被海沙帮番鬼的火铳打的,还好命大没伤到要害!”林德指了指自己的胳膊上用纱布包裹住的地方说道:“那番鬼的火铳兵的确厉害,我让手下弟兄冲了三次,都没冲破他们的阵线,自家反倒被伤了不少人。如今只能守住这个隘口,不让他们继续往西逃窜。” 林德所说的隘口位于六横岛靠东端的地方,在这一地区六横岛被名为双塘岭的丘陵拦腰截断,只在北边海岸线有一处百丈来宽的平坦隘口。在过去这隘口以东就是属于海沙帮完全掌控的区域,如今正被联军部队一点一点地挤压,海上的出逃通道已经让联军舰队完全封锁住,所以残余的海沙帮人员只能试图向西逃跑进入三林帮的地盘。 虽然双塘岭不高,零散人员翻越过去没有太大的难度,但想要把辎重运过去可就不太容易了。海沙帮从港区撤出时还带走了大量的金银钱财和值钱货物,舍不得全都扔下便宜了对手,所以仍在此处与三林帮对峙,希望能够抢下这个隘口,然后把辎重快速运往西边——如今留给他们唯一的逃生路线,就是冲到三林帮的地头上抢船离开,而在那之前必要打垮三林帮的防线才行。 林思叹道:“那番鬼的火铳队放在整个东海,也是一等一的厉害,能守住这一夜,已殊为不易。海汉军随后就到,这海沙帮今日便要在此地终结了。” 林德倒是没见识到昨日联军舰队连破海沙帮港口的场面,闻言有些怀疑地问道:“海汉人当真如此厉害?” 林思重重地点了点头应道:“昨日我亲眼看到海汉舰队杀入海沙帮的港口,那真如砍瓜切菜一般简单。那海汉军几乎全是火铳兵,比海沙帮不知道厉害多少倍,等下你见过之后,便知大哥为何要一力坚持投靠他们了。”四月二十三日晨,东海六横岛。 尽管联军指挥部和三林帮都在昨天入夜之后下达了停战的命令,但岛上已经杀红眼的两帮人还是在夜色中进行了数次小规模交手,期间双方都各有死伤。这两帮人在过去也曾因为争夺地盘发生过几次武装冲突,不过因为忌惮其他势力会趁虚而入,双方投入的兵力都十分有限,伤亡也说不上严重。但昨天两帮人都是处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打起来之后丝毫不留余地,到天明统计的时候,双方的死伤都上了三位数,就算放在整个东海来看也是近年少见的激烈冲突了。 联军舰队这边一早派了船装了几名军医带着药物,由林思带着去了西边三林帮的地头,帮着救治伤者。参谋部也去了几个人,向三林帮了解昨晚的战斗情况和海沙帮目前的状况。高桥南带了两个连的陆军,分乘两艘探险级战船随后前往当地,准备接应据说伤亡惨重的三林帮。 在这边指挥作战的林德见到二哥,也没表现出什么胜利后的欣喜——昨天是联军舰队的大胜,而对于三林帮来说却是异常惨烈的交战。就连林德本人,也在昨天的交战中挂了彩。 “被海沙帮番鬼的火铳打的,还好命大没伤到要害!”林德指了指自己的胳膊上用纱布包裹住的地方说道:“那番鬼的火铳兵的确厉害,我让手下弟兄冲了三次,都没冲破他们的阵线,自家反倒被伤了不少人。如今只能守住这个隘口,不让他们继续往西逃窜。” 林德所说的隘口位于六横岛靠东端的地方,在这一地区六横岛被名为双塘岭的丘陵拦腰截断,只在北边海岸线有一处百丈来宽的平坦隘口。在过去这隘口以东就是属于海沙帮完全掌控的区域,如今正被联军部队一点一点地挤压,海上的出逃通道已经让联军舰队完全封锁住,所以残余的海沙帮人员只能试图向西逃跑进入三林帮的地盘。 虽然双塘岭不高,零散人员翻越过去没有太大的难度,但想要把辎重运过去可就不太容易了。海沙帮从港区撤出时还带走了大量的金银钱财和值钱货物,舍不得全都扔下便宜了对手,所以仍在此处与三林帮对峙,希望能够抢下这个隘口,然后把辎重快速运往西边——如今留给他们唯一的逃生路线,就是冲到三林帮的地头上抢船离开,而在那之前必要打垮三林帮的防线才行。 林思叹道:“那番鬼的火铳队放在整个东海,也是一等一的厉害,能守住这一夜,已殊为不易。海汉军随后就到,这海沙帮今日便要在此地终结了。” 林德倒是没见识到昨日联军舰队连破海沙帮港口的场面,闻言有些怀疑地问道:“海汉人当真如此厉害?” 林思重重地点了点头应道:“昨日我亲眼看到海汉舰队杀入海沙帮的港口,那真如砍瓜切菜一般简单。那海汉军几乎全是火铳兵,比海沙帮不知道厉害多少倍,等下你见过之后,便知大哥为何要一力坚持投靠他们了。”四月二十三日晨,东海六横岛。 尽管联军指挥部和三林帮都在昨天入夜之后下达了停战的命令,但岛上已经杀红眼的两帮人还是在夜色中进行了数次小规模交手,期间双方都各有死伤。这两帮人在过去也曾因为争夺地盘发生过几次武装冲突,不过因为忌惮其他势力会趁虚而入,双方投入的兵力都十分有限,伤亡也说不上严重。但昨天两帮人都是处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打起来之后丝毫不留余地,到天明统计的时候,双方的死伤都上了三位数,就算放在整个东海来看也是近年少见的激烈冲突了。 联军舰队这边一早派了船装了几名军医带着药物,由林思带着去了西边三林帮的地头,帮着救治伤者。参谋部也去了几个人,向三林帮了解昨晚的战斗情况和海沙帮目前的状况。高桥南带了两个连的陆军,分乘两艘探险级战船随后前往当地,准备接应据说伤亡惨重的三林帮。 在这边指挥作战的林德见到二哥,也没表现出什么胜利后的欣喜——昨天是联军舰队的大胜,而对于三林帮来说却是异常惨烈的交战。就连林德本人,也在昨天的交战中挂了彩。 “被海沙帮番鬼的火铳打的,还好命大没伤到要害!”林德指了指自己的胳膊上用纱布包裹住的地方说道:“那番鬼的火铳兵的确厉害,我让手下弟兄冲了三次,都没冲破他们的阵线,自家反倒被伤了不少人。如今只能守住这个隘口,不让他们继续往西逃窜。” 林德所说的隘口位于六横岛靠东端的地方,在这一地区六横岛被名为双塘岭的丘陵拦腰截断,只在北边海岸线有一处百丈来宽的平坦隘口。在过去这隘口以东就是属于海沙帮完全掌控的区域,如今正被联军部队一点一点地挤压,海上的出逃通道已经让联军舰队完全封锁住,所以残余的海沙帮人员只能试图向西逃跑进入三林帮的地盘。 虽然双塘岭不高,零散人员翻越过去没有太大的难度,但想要把辎重运过去可就不太容易了。海沙帮从港区撤出时还带走了大量的金银钱财和值钱货物,舍不得全都扔下便宜了对手,所以仍在此处与三林帮对峙,希望能够抢下这个隘口,然后把辎重快速运往西边——如今留给他们唯一的逃生路线,就是冲到三林帮的地头上抢船离开,而在那之前必要打垮三林帮的防线才行。 正文 864.第864章 战后清理 林德跟随两个兄长在六横岛上开山立柜已有好几年的时间,打打杀杀的事也经历得多了,昨天的交战中他就亲手干掉了两个人,亡命搏杀的场面对他来说并不新鲜。但当他见识了海汉民团作战的方式之后,仍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畏惧的情绪。 这并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交战,而完全呈现一边倒局面的屠杀,即便海沙帮阵中有让林德曾经头疼不已的火枪队,但在对阵海汉民团的时候仍然连半点发挥作用的机会都没捞到,从战斗打响的那一刻就被对手完全碾压。 惊慌失措的火枪手们看到站在前面的人不断倒下,甚至连开枪的勇气都没了,直接就撒开脚丫往回跑。大概在他们的作战经历中,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一上来就被对手按在地上使劲摩擦的场面,除了赶快逃跑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左右两边的散兵更是缺乏准备,全都还在等着己方的火枪队打开局面,没想到会先吃了对手的一波猛攻。他们昨日与三林帮交手的时候,对手阵中仅有零星的火枪和弓箭作为远程攻击手段,想不到一夜过去就鸟枪换炮,靠着强大的火力压得己方抬不起头来。 看着远处海沙帮的人马如同被收割的稻子一样一排排地倒下,林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知道要不是大哥林行从一开始就坚决地选择了投靠海汉这条路,此时面对海汉火枪大炮的很可能就是自己。而三林帮相比海沙帮更加缺乏远程攻击手段,对上海汉民团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看着海汉士兵们排着整齐的阵型实施攻击,林德不由自主地就将其与自己麾下指挥的这帮人相比,一个是井然有序,一个是乱作一团,职业军队和民间武装的战斗力差距在这个层面上也暴露得十分彻底。如果说林德先前还对海汉民团的战斗力仍抱有那么一丝怀疑,那么现在他已经被眼前的事实所彻底折服,别说是这六横岛上的海沙帮,就算是宁波府的官军来了,大概也应付不了这些如狼似虎的海汉兵。难怪海汉人敢有恃无恐地从福建跑到浙江动手,的确人家是有真本事在身,不服不行。 在戈麦斯确认了前方的防御工事中有海汉人参与作战之后,海沙帮这边很快就失去了继续作战的意志,抛下上百具尸体,急急忙忙地往后撤退。防线后的海汉民团没有急于前出追击,因为高桥南刚刚得到指挥部的通知,负责包抄海沙帮后路的部队也已经赶到了据此仅五里地的地方,海沙帮现在往后撤退,唯一的结果就是撞上后面包上来的大部队。 “派人去清点一下战果。”高桥南放下望远镜吩咐道。 “这等小事,便交由小弟的人去做,海汉军爷们歇着就是。”林德马上接了话,从高桥南手里接过了这差事,同时不忘吩咐手下去后方再多运一些肉食、酒水过来,以慰劳刚刚完成一场大战的海汉民团。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林德跟随两个兄长在六横岛上开山立柜已有好几年的时间,打打杀杀的事也经历得多了,昨天的交战中他就亲手干掉了两个人,亡命搏杀的场面对他来说并不新鲜。但当他见识了海汉民团作战的方式之后,仍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畏惧的情绪。 这并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交战,而完全呈现一边倒局面的屠杀,即便海沙帮阵中有让林德曾经头疼不已的火枪队,但在对阵海汉民团的时候仍然连半点发挥作用的机会都没捞到,从战斗打响的那一刻就被对手完全碾压。 惊慌失措的火枪手们看到站在前面的人不断倒下,甚至连开枪的勇气都没了,直接就撒开脚丫往回跑。大概在他们的作战经历中,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一上来就被对手按在地上使劲摩擦的场面,除了赶快逃跑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左右两边的散兵更是缺乏准备,全都还在等着己方的火枪队打开局面,没想到会先吃了对手的一波猛攻。他们昨日与三林帮交手的时候,对手阵中仅有零星的火枪和弓箭作为远程攻击手段,想不到一夜过去就鸟枪换炮,靠着强大的火力压得己方抬不起头来。 看着远处海沙帮的人马如同被收割的稻子一样一排排地倒下,林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知道要不是大哥林行从一开始就坚决地选择了投靠海汉这条路,此时面对海汉火枪大炮的很可能就是自己。而三林帮相比海沙帮更加缺乏远程攻击手段,对上海汉民团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看着海汉士兵们排着整齐的阵型实施攻击,林德不由自主地就将其与自己麾下指挥的这帮人相比,一个是井然有序,一个是乱作一团,职业军队和民间武装的战斗力差距在这个层面上也暴露得十分彻底。如果说林德先前还对海汉民团的战斗力仍抱有那么一丝怀疑,那么现在他已经被眼前的事实所彻底折服,别说是这六横岛上的海沙帮,就算是宁波府的官军来了,大概也应付不了这些如狼似虎的海汉兵。难怪海汉人敢有恃无恐地从福建跑到浙江动手,的确人家是有真本事在身,不服不行。 在戈麦斯确认了前方的防御工事中有海汉人参与作战之后,海沙帮这边很快就失去了继续作战的意志,抛下上百具尸体,急急忙忙地往后撤退。防线后的海汉民团没有急于前出追击,因为高桥南刚刚得到指挥部的通知,负责包抄海沙帮后路的部队也已经赶到了据此仅五里地的地方,海沙帮现在往后撤退,唯一的结果就是撞上后面包上来的大部队。 “派人去清点一下战果。”高桥南放下望远镜吩咐道。 “这等小事,便交由小弟的人去做,海汉军爷们歇着就是。”林德马上接了话,从高桥南手里接过了这差事,同时不忘吩咐手下去后方再多运一些肉食、酒水过来,以慰劳刚刚完成一场大战的海汉民团。林德跟随两个兄长在六横岛上开山立柜已有好几年的时间,打打杀杀的事也经历得多了,昨天的交战中他就亲手干掉了两个人,亡命搏杀的场面对他来说并不新鲜。但当他见识了海汉民团作战的方式之后,仍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畏惧的情绪。 这并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交战,而完全呈现一边倒局面的屠杀,即便海沙帮阵中有让林德曾经头疼不已的火枪队,但在对阵海汉民团的时候仍然连半点发挥作用的机会都没捞到,从战斗打响的那一刻就被对手完全碾压。 惊慌失措的火枪手们看到站在前面的人不断倒下,甚至连开枪的勇气都没了,直接就撒开脚丫往回跑。大概在他们的作战经历中,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一上来就被对手按在地上使劲摩擦的场面,除了赶快逃跑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左右两边的散兵更是缺乏准备,全都还在等着己方的火枪队打开局面,没想到会先吃了对手的一波猛攻。他们昨日与三林帮交手的时候,对手阵中仅有零星的火枪和弓箭作为远程攻击手段,想不到一夜过去就鸟枪换炮,靠着强大的火力压得己方抬不起头来。 看着远处海沙帮的人马如同被收割的稻子一样一排排地倒下,林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知道要不是大哥林行从一开始就坚决地选择了投靠海汉这条路,此时面对海汉火枪大炮的很可能就是自己。而三林帮相比海沙帮更加缺乏远程攻击手段,对上海汉民团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看着海汉士兵们排着整齐的阵型实施攻击,林德不由自主地就将其与自己麾下指挥的这帮人相比,一个是井然有序,一个是乱作一团,职业军队和民间武装的战斗力差距在这个层面上也暴露得十分彻底。如果说林德先前还对海汉民团的战斗力仍抱有那么一丝怀疑,那么现在他已经被眼前的事实所彻底折服,别说是这六横岛上的海沙帮,就算是宁波府的官军来了,大概也应付不了这些如狼似虎的海汉兵。难怪海汉人敢有恃无恐地从福建跑到浙江动手,的确人家是有真本事在身,不服不行。 在戈麦斯确认了前方的防御工事中有海汉人参与作战之后,海沙帮这边很快就失去了继续作战的意志,抛下上百具尸体,急急忙忙地往后撤退。防线后的海汉民团没有急于前出追击,因为高桥南刚刚得到指挥部的通知,负责包抄海沙帮后路的部队也已经赶到了据此仅五里地的地方,海沙帮现在往后撤退,唯一的结果就是撞上后面包上来的大部队。 “派人去清点一下战果。”高桥南放下望远镜吩咐道。 “这等小事,便交由小弟的人去做,海汉军爷们歇着就是。”林德马上接了话,从高桥南手里接过了这差事,同时不忘吩咐手下去后方再多运一些肉食、酒水过来,以慰劳刚刚完成一场大战的海汉民团。林德跟随两个兄长在六横岛上开山立柜已有好几年的时间,打打杀杀的事也经历得多了,昨天的交战中他就亲手干掉了两个人,亡命搏杀的场面对他来说并不新鲜。但当他见识了海汉民团作战的方式之后,仍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畏惧的情绪。 这并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交战,而完全呈现一边倒局面的屠杀,即便海沙帮阵中有让林德曾经头疼不已的火枪队,但在对阵海汉民团的时候仍然连半点发挥作用的机会都没捞到,从战斗打响的那一刻就被对手完全碾压。 惊慌失措的火枪手们看到站在前面的人不断倒下,甚至连开枪的勇气都没了,直接就撒开脚丫往回跑。大概在他们的作战经历中,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一上来就被对手按在地上使劲摩擦的场面,除了赶快逃跑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 左右两边的散兵更是缺乏准备,全都还在等着己方的火枪队打开局面,没想到会先吃了对手的一波猛攻。他们昨日与三林帮交手的时候,对手阵中仅有零星的火枪和弓箭作为远程攻击手段,想不到一夜过去就鸟枪换炮,靠着强大的火力压得己方抬不起头来。 看着远处海沙帮的人马如同被收割的稻子一样一排排地倒下,林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知道要不是大哥林行从一开始就坚决地选择了投靠海汉这条路,此时面对海汉火枪大炮的很可能就是自己。而三林帮相比海沙帮更加缺乏远程攻击手段,对上海汉民团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看着海汉士兵们排着整齐的阵型实施攻击,林德不由自主地就将其与自己麾下指挥的这帮人相比,一个是井然有序,一个是乱作一团,职业军队和民间武装的战斗力差距在这个层面上也暴露得十分彻底。如果说林德先前还对海汉民团的战斗力仍抱有那么一丝怀疑,那么现在他已经被眼前的事实所彻底折服,别说是这六横岛上的海沙帮,就算是宁波府的官军来了,大概也应付不了这些如狼似虎的海汉兵。难怪海汉人敢有恃无恐地从福建跑到浙江动手,的确人家是有真本事在身,不服不行。 在戈麦斯确认了前方的防御工事中有海汉人参与作战之后,海沙帮这边很快就失去了继续作战的意志,抛下上百具尸体,急急忙忙地往后撤退。防线后的海汉民团没有急于前出追击,因为高桥南刚刚得到指挥部的通知,负责包抄海沙帮后路的部队也已经赶到了据此仅五里地的地方,海沙帮现在往后撤退,唯一的结果就是撞上后面包上来的大部队。 正文 865.第865章 安排与改造 两人聊了一阵远景,最终话题还是回到当下的状况。消灭海沙帮只是控制六横岛的第一步,接下来很有很多工作要做。比如说改造港口码头,使其能够为海汉舰队特别是“进取号”提供更为便捷的补给;打散三林帮的人员,重新进行编制安排,以使林氏兄弟能够更好地为己所用。 “钱将军,深夜传召在下,不知有何吩咐?”林行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又接到了联军这边的传召,赶紧回到联军指挥部这边。他两个兄弟此时都在岛上参战,而且是由海汉人指挥,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不安,唯恐是他们出了什么状况。 林行知道这六横岛一战便是自己三兄弟的投名状,所以特地嘱咐两个兄弟一定要听从海汉军官的指挥,不得擅自行事或是违抗军令。至于说海汉人可能会在作战过程中将三林帮帮众当作炮灰来用一用,其实也是在林行的预料之中,毕竟人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说了,三林帮的人员必须要重新进行编制,过去的老部下肯定是有大部分人要被打散清洗,战场上的消耗无疑也是很合理的清洗手段之一。如果自己那两个兄弟忍不下这个口气,那后续的合作恐怕都会化为泡影。 “坐下说。”钱天敦倒是和颜悦色,让林行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情稍稍稳定了一些。 “海沙帮的主力,目前已经基本都被我们俘获,六横岛的形势大概不会再有什么变数了。这次你们三兄弟出了不少力气,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回头会向执委会给你们请功。”钱天敦勉励一番后,接着说道:“明天你就到指挥部来报到,近段时间协助我们管理六横岛的事情。正常贸易要尽快恢复,该兴建的基础工程也要抓紧时间落实,还有很多很多事情需要你参与进来。林行,你有什么问题吗?” 林行连忙起身应道:“能得到海汉首长的信任,是在下的福分,自当尽力而为。请钱将军放心,指挥部交代下来的事情,在下和舍弟都会办得妥妥当当。” 钱天敦缓缓点头道:“你能有这样的觉悟,很好。我本来还担心你心里会有什么芥蒂,不太好给你分配任务。” “在下心中绝无芥蒂!”林行连忙辩解道:“钱将军莫要生了误会,前日向贵军求助,并非出于畏战,只是担心挡不住海沙帮的攻势,被他们冲破隘口就麻烦了。若是有什么任务要交给在下,钱将军但说无妨。” “好!那我就直说了。”钱天敦起身走到墙边,指着墙上挂着的大幅海疆图道:“想必你也知道,我们海汉据此最近的基地也远在福建,距离这里有千里之遥,所以战时的物资补给和人员输送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我们现在就面临这样状况,往返于舟山和澎湖之间的海上运力严重不足,这里的缴获无法及时运回南方,后勤物资也不能按时运过来。林行,你觉得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这种状况?” 林行一边听就一边在琢磨钱天敦的意思了,运力不够这个说法他并不太相信,前些天去石浦港谈判的时候,他看到港内至少有三四十艘四百料大船挂着海汉的红蓝双色旗,而且这些船的规制并非战船,只是普通的货船而已,想来应该就是为海汉民团运输补给的船队了。 这只是停在港内装卸货物的船只就有如此之多,林行相信往返于两省间为海汉运输物资人员的船只绝对不止他在石浦港里见到这些。海汉人在浙江的行动计划得十分周全,方方面面都想到了,怎么可能会没有提前安排好自己的后勤补给线?说不定此时还有好几支船队,正往返于舟山与澎湖之间的海上航线。 退一万步说,就算海汉人在此前安排的运力不够,六横岛一役光是在海沙帮港口俘获的船只就至少有四五十艘能够跑长途,很多船配齐水手立刻就可以出发,钱天敦为什么会把这个当做一道难题,还特意在夜深的时候把自己叫来商量,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两人聊了一阵远景,最终话题还是回到当下的状况。消灭海沙帮只是控制六横岛的第一步,接下来很有很多工作要做。比如说改造港口码头,使其能够为海汉舰队特别是“进取号”提供更为便捷的补给;打散三林帮的人员,重新进行编制安排,以使林氏兄弟能够更好地为己所用。 “钱将军,深夜传召在下,不知有何吩咐?”林行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又接到了联军这边的传召,赶紧回到联军指挥部这边。他两个兄弟此时都在岛上参战,而且是由海汉人指挥,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不安,唯恐是他们出了什么状况。 林行知道这六横岛一战便是自己三兄弟的投名状,所以特地嘱咐两个兄弟一定要听从海汉军官的指挥,不得擅自行事或是违抗军令。至于说海汉人可能会在作战过程中将三林帮帮众当作炮灰来用一用,其实也是在林行的预料之中,毕竟人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说了,三林帮的人员必须要重新进行编制,过去的老部下肯定是有大部分人要被打散清洗,战场上的消耗无疑也是很合理的清洗手段之一。如果自己那两个兄弟忍不下这个口气,那后续的合作恐怕都会化为泡影。 “坐下说。”钱天敦倒是和颜悦色,让林行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情稍稍稳定了一些。 “海沙帮的主力,目前已经基本都被我们俘获,六横岛的形势大概不会再有什么变数了。这次你们三兄弟出了不少力气,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回头会向执委会给你们请功。”钱天敦勉励一番后,接着说道:“明天你就到指挥部来报到,近段时间协助我们管理六横岛的事情。正常贸易要尽快恢复,该兴建的基础工程也要抓紧时间落实,还有很多很多事情需要你参与进来。林行,你有什么问题吗?” 林行连忙起身应道:“能得到海汉首长的信任,是在下的福分,自当尽力而为。请钱将军放心,指挥部交代下来的事情,在下和舍弟都会办得妥妥当当。” 钱天敦缓缓点头道:“你能有这样的觉悟,很好。我本来还担心你心里会有什么芥蒂,不太好给你分配任务。” “在下心中绝无芥蒂!”林行连忙辩解道:“钱将军莫要生了误会,前日向贵军求助,并非出于畏战,只是担心挡不住海沙帮的攻势,被他们冲破隘口就麻烦了。若是有什么任务要交给在下,钱将军但说无妨。” “好!那我就直说了。”钱天敦起身走到墙边,指着墙上挂着的大幅海疆图道:“想必你也知道,我们海汉据此最近的基地也远在福建,距离这里有千里之遥,所以战时的物资补给和人员输送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我们现在就面临这样状况,往返于舟山和澎湖之间的海上运力严重不足,这里的缴获无法及时运回南方,后勤物资也不能按时运过来。林行,你觉得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这种状况?” 林行一边听就一边在琢磨钱天敦的意思了,运力不够这个说法他并不太相信,前些天去石浦港谈判的时候,他看到港内至少有三四十艘四百料大船挂着海汉的红蓝双色旗,而且这些船的规制并非战船,只是普通的货船而已,想来应该就是为海汉民团运输补给的船队了。 这只是停在港内装卸货物的船只就有如此之多,林行相信往返于两省间为海汉运输物资人员的船只绝对不止他在石浦港里见到这些。海汉人在浙江的行动计划得十分周全,方方面面都想到了,怎么可能会没有提前安排好自己的后勤补给线?说不定此时还有好几支船队,正往返于舟山与澎湖之间的海上航线。 退一万步说,就算海汉人在此前安排的运力不够,六横岛一役光是在海沙帮港口俘获的船只就至少有四五十艘能够跑长途,很多船配齐水手立刻就可以出发,钱天敦为什么会把这个当做一道难题,还特意在夜深的时候把自己叫来商量,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两人聊了一阵远景,最终话题还是回到当下的状况。消灭海沙帮只是控制六横岛的第一步,接下来很有很多工作要做。比如说改造港口码头,使其能够为海汉舰队特别是“进取号”提供更为便捷的补给;打散三林帮的人员,重新进行编制安排,以使林氏兄弟能够更好地为己所用。 “钱将军,深夜传召在下,不知有何吩咐?”林行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又接到了联军这边的传召,赶紧回到联军指挥部这边。他两个兄弟此时都在岛上参战,而且是由海汉人指挥,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不安,唯恐是他们出了什么状况。 林行知道这六横岛一战便是自己三兄弟的投名状,所以特地嘱咐两个兄弟一定要听从海汉军官的指挥,不得擅自行事或是违抗军令。至于说海汉人可能会在作战过程中将三林帮帮众当作炮灰来用一用,其实也是在林行的预料之中,毕竟人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说了,三林帮的人员必须要重新进行编制,过去的老部下肯定是有大部分人要被打散清洗,战场上的消耗无疑也是很合理的清洗手段之一。如果自己那两个兄弟忍不下这个口气,那后续的合作恐怕都会化为泡影。 “坐下说。”钱天敦倒是和颜悦色,让林行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情稍稍稳定了一些。 “海沙帮的主力,目前已经基本都被我们俘获,六横岛的形势大概不会再有什么变数了。这次你们三兄弟出了不少力气,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回头会向执委会给你们请功。”钱天敦勉励一番后,接着说道:“明天你就到指挥部来报到,近段时间协助我们管理六横岛的事情。正常贸易要尽快恢复,该兴建的基础工程也要抓紧时间落实,还有很多很多事情需要你参与进来。林行,你有什么问题吗?” 林行连忙起身应道:“能得到海汉首长的信任,是在下的福分,自当尽力而为。请钱将军放心,指挥部交代下来的事情,在下和舍弟都会办得妥妥当当。” 钱天敦缓缓点头道:“你能有这样的觉悟,很好。我本来还担心你心里会有什么芥蒂,不太好给你分配任务。” “在下心中绝无芥蒂!”林行连忙辩解道:“钱将军莫要生了误会,前日向贵军求助,并非出于畏战,只是担心挡不住海沙帮的攻势,被他们冲破隘口就麻烦了。若是有什么任务要交给在下,钱将军但说无妨。” “好!那我就直说了。”钱天敦起身走到墙边,指着墙上挂着的大幅海疆图道:“想必你也知道,我们海汉据此最近的基地也远在福建,距离这里有千里之遥,所以战时的物资补给和人员输送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我们现在就面临这样状况,往返于舟山和澎湖之间的海上运力严重不足,这里的缴获无法及时运回南方,后勤物资也不能按时运过来。林行,你觉得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这种状况?” 林行一边听就一边在琢磨钱天敦的意思了,运力不够这个说法他并不太相信,前些天去石浦港谈判的时候,他看到港内至少有三四十艘四百料大船挂着海汉的红蓝双色旗,而且这些船的规制并非战船,只是普通的货船而已,想来应该就是为海汉民团运输补给的船队了。 这只是停在港内装卸货物的船只就有如此之多,林行相信往返于两省间为海汉运输物资人员的船只绝对不止他在石浦港里见到这些。海汉人在浙江的行动计划得十分周全,方方面面都想到了,怎么可能会没有提前安排好自己的后勤补给线?说不定此时还有好几支船队,正往返于舟山与澎湖之间的海上航线。 正文 866.第866章 来势汹汹 即便有再多的不甘,在绝对强大的武力面前,林氏三兄弟也只能选择屈服。当然了,仅仅只是屈服,对他们来说并不是最好的出路,福广两地众多已经靠着抱海汉大腿发达起来的商家才是他们想要效仿追赶的榜样。投靠海汉一方面是为了活命,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傍着这个大靠山实现发达的心愿,现在虽然还是干着跑腿的事情,但说不定过段时间海汉人就会把更多的资源交到自己手上。 三兄弟简单商议之后,便决定了具体分工,由老三林德负责六横岛与石浦港之间的航运,而以前跑过福建的老二林思负责石浦港与澎湖马公港之间的运输补给线。老大林行继续留在六横岛,协助海汉人接管并改造原属于海沙帮的这片地区。至于以后的打算,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海汉人如何安排了。 联军在六横岛的行动告一段落之后,仅仅只进行了一天休整,便开始对东边的元山岛、凉潭岛、走马塘岛、金钵孟岛、虾峙岛等邻近岛屿进行清剿。这其中面积较大且有人居住的主要是元山岛和虾峙岛,前者与六横岛之间仅仅只隔着几百米的海面而已。岛上定居的几乎都是海沙帮的家属和相关人员,不过海沙帮覆灭的消息此时已经传开,除了一部分已经出逃的人员,留在岛上的这些人基本没有对联军舰队的到来采取像样的抵抗措施,所到之处闻风而降,没有出现什么麻烦。 舟山群岛的众多武装势力对于突然杀出的海汉舰队完全没有提防和准备,更不清楚为什么海汉人要千里迢迢地赶来浙江灭掉海沙帮。虽然也有人想到海汉的目的大概不仅仅只是对付海沙帮而已,但由于所能获得情报消息太少,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支撑这样的猜测。也就难以凭借这些猜测来推断海汉人的真实目的。 与海沙帮同处一岛的三林帮却平安无事,据说三林帮已经与海汉人联手,并且在剿灭海沙帮一役中帮了海汉人一把。于是众多海商或亲自登门拜访,或派人潜伏到新双屿港,用各种办法从海沙帮这边打听事情真相。 直到六横岛爆发战事后的第四天,终于有比较可靠的消息传出——海沙帮是因为在东海劫了海汉人的移民船,才会遭受如此重创。另外据说海沙帮还攻击了石浦所城,却正好撞上了在当地休整的海汉船队,结果被对方从石浦港一路追到六横岛。经过两天一夜的战斗之后,海沙帮三名当家全都生死未卜,原本由这伙人所辖的区域也已易主为海汉。 这个消息并不是来自六横岛,而是从宁波府的驻军中传出来的。据说是石浦所千户马灵写给上司的报告,可信度还是相对较高的。马灵在报告中还提到了海汉人的剿匪行动并未结束,所有曾经跟海沙帮勾结在一起的海盗都将会被清算罪行,而海汉舰队将亲自执行相关的惩罚措施。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即便有再多的不甘,在绝对强大的武力面前,林氏三兄弟也只能选择屈服。当然了,仅仅只是屈服,对他们来说并不是最好的出路,福广两地众多已经靠着抱海汉大腿发达起来的商家才是他们想要效仿追赶的榜样。投靠海汉一方面是为了活命,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傍着这个大靠山实现发达的心愿,现在虽然还是干着跑腿的事情,但说不定过段时间海汉人就会把更多的资源交到自己手上。 三兄弟简单商议之后,便决定了具体分工,由老三林德负责六横岛与石浦港之间的航运,而以前跑过福建的老二林思负责石浦港与澎湖马公港之间的运输补给线。老大林行继续留在六横岛,协助海汉人接管并改造原属于海沙帮的这片地区。至于以后的打算,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海汉人如何安排了。 联军在六横岛的行动告一段落之后,仅仅只进行了一天休整,便开始对东边的元山岛、凉潭岛、走马塘岛、金钵孟岛、虾峙岛等邻近岛屿进行清剿。这其中面积较大且有人居住的主要是元山岛和虾峙岛,前者与六横岛之间仅仅只隔着几百米的海面而已。岛上定居的几乎都是海沙帮的家属和相关人员,不过海沙帮覆灭的消息此时已经传开,除了一部分已经出逃的人员,留在岛上的这些人基本没有对联军舰队的到来采取像样的抵抗措施,所到之处闻风而降,没有出现什么麻烦。 舟山群岛的众多武装势力对于突然杀出的海汉舰队完全没有提防和准备,更不清楚为什么海汉人要千里迢迢地赶来浙江灭掉海沙帮。虽然也有人想到海汉的目的大概不仅仅只是对付海沙帮而已,但由于所能获得情报消息太少,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支撑这样的猜测。也就难以凭借这些猜测来推断海汉人的真实目的。 与海沙帮同处一岛的三林帮却平安无事,据说三林帮已经与海汉人联手,并且在剿灭海沙帮一役中帮了海汉人一把。于是众多海商或亲自登门拜访,或派人潜伏到新双屿港,用各种办法从海沙帮这边打听事情真相。 直到六横岛爆发战事后的第四天,终于有比较可靠的消息传出——海沙帮是因为在东海劫了海汉人的移民船,才会遭受如此重创。另外据说海沙帮还攻击了石浦所城,却正好撞上了在当地休整的海汉船队,结果被对方从石浦港一路追到六横岛。经过两天一夜的战斗之后,海沙帮三名当家全都生死未卜,原本由这伙人所辖的区域也已易主为海汉。 这个消息并不是来自六横岛,而是从宁波府的驻军中传出来的。据说是石浦所千户马灵写给上司的报告,可信度还是相对较高的。马灵在报告中还提到了海汉人的剿匪行动并未结束,所有曾经跟海沙帮勾结在一起的海盗都将会被清算罪行,而海汉舰队将亲自执行相关的惩罚措施。 即便有再多的不甘,在绝对强大的武力面前,林氏三兄弟也只能选择屈服。当然了,仅仅只是屈服,对他们来说并不是最好的出路,福广两地众多已经靠着抱海汉大腿发达起来的商家才是他们想要效仿追赶的榜样。投靠海汉一方面是为了活命,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傍着这个大靠山实现发达的心愿,现在虽然还是干着跑腿的事情,但说不定过段时间海汉人就会把更多的资源交到自己手上。 三兄弟简单商议之后,便决定了具体分工,由老三林德负责六横岛与石浦港之间的航运,而以前跑过福建的老二林思负责石浦港与澎湖马公港之间的运输补给线。老大林行继续留在六横岛,协助海汉人接管并改造原属于海沙帮的这片地区。至于以后的打算,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海汉人如何安排了。 联军在六横岛的行动告一段落之后,仅仅只进行了一天休整,便开始对东边的元山岛、凉潭岛、走马塘岛、金钵孟岛、虾峙岛等邻近岛屿进行清剿。这其中面积较大且有人居住的主要是元山岛和虾峙岛,前者与六横岛之间仅仅只隔着几百米的海面而已。岛上定居的几乎都是海沙帮的家属和相关人员,不过海沙帮覆灭的消息此时已经传开,除了一部分已经出逃的人员,留在岛上的这些人基本没有对联军舰队的到来采取像样的抵抗措施,所到之处闻风而降,没有出现什么麻烦。 舟山群岛的众多武装势力对于突然杀出的海汉舰队完全没有提防和准备,更不清楚为什么海汉人要千里迢迢地赶来浙江灭掉海沙帮。虽然也有人想到海汉的目的大概不仅仅只是对付海沙帮而已,但由于所能获得情报消息太少,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支撑这样的猜测。也就难以凭借这些猜测来推断海汉人的真实目的。 与海沙帮同处一岛的三林帮却平安无事,据说三林帮已经与海汉人联手,并且在剿灭海沙帮一役中帮了海汉人一把。于是众多海商或亲自登门拜访,或派人潜伏到新双屿港,用各种办法从海沙帮这边打听事情真相。 直到六横岛爆发战事后的第四天,终于有比较可靠的消息传出——海沙帮是因为在东海劫了海汉人的移民船,才会遭受如此重创。另外据说海沙帮还攻击了石浦所城,却正好撞上了在当地休整的海汉船队,结果被对方从石浦港一路追到六横岛。经过两天一夜的战斗之后,海沙帮三名当家全都生死未卜,原本由这伙人所辖的区域也已易主为海汉。 这个消息并不是来自六横岛,而是从宁波府的驻军中传出来的。据说是石浦所千户马灵写给上司的报告,可信度还是相对较高的。马灵在报告中还提到了海汉人的剿匪行动并未结束,所有曾经跟海沙帮勾结在一起的海盗都将会被清算罪行,而海汉舰队将亲自执行相关的惩罚措施。 即便有再多的不甘,在绝对强大的武力面前,林氏三兄弟也只能选择屈服。当然了,仅仅只是屈服,对他们来说并不是最好的出路,福广两地众多已经靠着抱海汉大腿发达起来的商家才是他们想要效仿追赶的榜样。投靠海汉一方面是为了活命,另一方面也是想要傍着这个大靠山实现发达的心愿,现在虽然还是干着跑腿的事情,但说不定过段时间海汉人就会把更多的资源交到自己手上。 三兄弟简单商议之后,便决定了具体分工,由老三林德负责六横岛与石浦港之间的航运,而以前跑过福建的老二林思负责石浦港与澎湖马公港之间的运输补给线。老大林行继续留在六横岛,协助海汉人接管并改造原属于海沙帮的这片地区。至于以后的打算,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海汉人如何安排了。 联军在六横岛的行动告一段落之后,仅仅只进行了一天休整,便开始对东边的元山岛、凉潭岛、走马塘岛、金钵孟岛、虾峙岛等邻近岛屿进行清剿。这其中面积较大且有人居住的主要是元山岛和虾峙岛,前者与六横岛之间仅仅只隔着几百米的海面而已。岛上定居的几乎都是海沙帮的家属和相关人员,不过海沙帮覆灭的消息此时已经传开,除了一部分已经出逃的人员,留在岛上的这些人基本没有对联军舰队的到来采取像样的抵抗措施,所到之处闻风而降,没有出现什么麻烦。 舟山群岛的众多武装势力对于突然杀出的海汉舰队完全没有提防和准备,更不清楚为什么海汉人要千里迢迢地赶来浙江灭掉海沙帮。虽然也有人想到海汉的目的大概不仅仅只是对付海沙帮而已,但由于所能获得情报消息太少,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支撑这样的猜测。也就难以凭借这些猜测来推断海汉人的真实目的。 与海沙帮同处一岛的三林帮却平安无事,据说三林帮已经与海汉人联手,并且在剿灭海沙帮一役中帮了海汉人一把。于是众多海商或亲自登门拜访,或派人潜伏到新双屿港,用各种办法从海沙帮这边打听事情真相。 直到六横岛爆发战事后的第四天,终于有比较可靠的消息传出——海沙帮是因为在东海劫了海汉人的移民船,才会遭受如此重创。另外据说海沙帮还攻击了石浦所城,却正好撞上了在当地休整的海汉船队,结果被对方从石浦港一路追到六横岛。经过两天一夜的战斗之后,海沙帮三名当家全都生死未卜,原本由这伙人所辖的区域也已易主为海汉。 这个消息并不是来自六横岛,而是从宁波府的驻军中传出来的。据说是石浦所千户马灵写给上司的报告,可信度还是相对较高的。 正文 867.第867章 转移焦点 严国伟的应对策略就是以不变应万变,换句话说就是拖,拖到形势变得明朗为止。六横岛的事情,目前他只能看懂个大概,知道海汉人、石浦所、三林帮这三伙人已经勾结在一起,但其中具体是什么状况,接下来形势会如何发展,他暂时还难以作出明确的判断,也不想冒着承担责任的风险去做决策。 浙江都司那边虽然是昌国卫的上级机关,但他严国伟堂堂卫指挥使,也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小人物,至少在象山县这一亩三分地上,他说的话肯定比浙江都司的公文管用。除非浙江都司自行来人调查处理,否则六横岛这个事情的官方解释,还是要着落在昌国卫这边。到底是民间私斗还是官兵剿匪,严国伟并不想急于把这件事定性,因为他隐隐有一种预感,海汉人的出现所将带来的不仅仅只有麻烦,或许还会有某些潜在的利益。那三林帮的林氏兄弟和石浦所的马灵都是趋炎附势之徒,绝不可能平白无故就跟海汉人绞在了一起,其中必定还有某些促使他们做出这种选择的客观因素。 但拖归拖,严国伟也不会傻傻地坐等,他下令派出人手,分别去石浦港和六横岛的新双屿港打听消息,并且命令钱仓、爵溪两个卫所进入备战状态。明面上还给石浦所发去一纸公文,对马灵的做法加以勉励,并要求他尽快到昌国卫这边说明具体情况。严国伟知道马灵多半不会回应召唤,但有必要通过这种方式向其表明昌国卫的关切态度,免得这帮人一直将昌国卫视若无物。 四月二十八日,在六横岛上逃亡多日的海沙帮头领茂木忍与手下出现在岛北部地区。他们是在寻找补给的途中被驻守的三林帮帮众发现,很快被赶来的上百名武装人员围困在了一处民舍中。在进行了象征性的劝降后,三林帮帮众发动了进攻,最终茂木忍及其手下二十七人全部战死,首级全部砍下来用盒子装了,当天便送到岛南边的联军指挥部报功。 “林行这人办事倒是稳当。”钱天敦命人查验了送来的首级后,对于这个结果也还比较满意。虽然用了四天时间才消灭了这股残匪,但这是在联军基本没有介入的情况下,由三林帮自行组织完成的行动,能达成这样的结果也算及格,至少在此期间茂木忍等人没有在岛上再给联军制造出什么麻烦。 “钱将军,这批首级是否也一并送去昌国卫?”马灵就是负责查验首级的人,听到钱天敦夸赞林行虽然有点不甘,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请示道。 前几天在六横岛上收割的一波人头,昨天已经用船送去了昌国卫,没想到今天就又割了一波新鲜的。这也是指挥部转移外界注意力的一个手段,这么多首级送到昌国卫之后,那卫指挥使如何处理就会成为公众注意的焦点。是上报战功还是责难手下滥杀,这难题就交到马灵的上司严国伟手上了。 “送,当然要送!”钱天敦吩咐道:“但这次不要只送人头了,等下你去军需处领一万两银子,一起送到昌国卫去,看你那上司收还是不收。” “以小人的了解,严大人就算不收这些人头,银子还是肯定要收的。”马灵应道。他大致也能琢磨出海汉人的意图,是要借着人头和银子投石问路,试探严国伟的态度了。 第一次送去的上百个人头,无疑是对严国伟的一种警告,让其不要轻易介入六横岛的事务。而第二次送去的既有人头又有银子,那就是看严国伟如何选择了。如果严国伟收了银子,后续的事情就还有谈判的余地,如果他态度坚决,不愿与海汉这边合作,那想必海汉人也会有别的手段对付他。但说到底马灵还是希望严国伟不要一时糊涂,招惹了海汉这尊大神,不然海汉人一怒之下再攻了昌国卫,那可就没法再像石浦港一样编个故事来摆平了。 “他只要肯收银子就好办。”钱天敦点点头道:“跟昌国卫沟通的事情,我就交给你自行处理了。记住,你觉得上司对你不利的安排,你都可以选择不用搭理。你现在为我们做事,谁要让你你为难,我们就会为难他,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多谢钱将军照顾!”马灵忙不迭地应道。 虽然给海汉人办事有点低声下气的感觉,但至少海汉人说话算话,说罩着那就真是罩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昌国卫发来要求马灵去说明情况的公文直接送到了六横岛上,钱天敦看过之后,当着马灵的面就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里,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用搭理”,这霸气震得马灵当时都没敢作声——起码严国伟当着他的面,绝对不敢把浙江都司发来的公文如此处理。 当然了,海汉人原本就不受大明官府直接管辖,不给这个面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马灵明显能感觉出海汉人不像其他海外来客那样对大明保持了足够的敬畏,而是随时都是表现出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马灵就这个问题后来还私下跟林行讨论过,林行当时的回答也挺有意思:“你有海汉人钱多吗?你动武打得过海汉人吗?若是都比不过,人家有优越感不是理所当然?” 林行的话虽然有一定的局限性,但话糙理不糙,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了双方目前的实力对比状况。大明虽然疆域辽阔,但具体到一省之地,除了人口肯定比海汉控制区要多,其他可供比较的参数多半都处于下风,特别是取决于生产力和科技水平的经济和军事方面,海汉更是具备了绝对的优势。马灵和林行这些海汉体制之外的人并不了解这样的局面是如何形成的,但他们的确已经在短暂的接触中感受到海汉在这些方面所具备的超强实力。 这两人一个是武装走私商,一个是戍边军官,对于来到浙江的这支舰队需要花多少金钱打造,他们也都有自己的看法,而且至少有一点是两人已达成了共识——浙江官府绝对没法兴建并维持一支同样规模的作战舰队,更不要说把它派到千里之外的陌生环境中作战了。而海汉人在作战中所表现出来的纯熟也表明了他们绝非单纯依靠犀利枪炮才能打仗的暴发户,而是训练有素,作战目的明确的职业军队。大明的京营精锐或许可以与之一战,但浙江这边却很难有哪支部队能够与其匹敌了。 官军都难以匹敌,更别说东海上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民间武装了。林行在见识过海汉民团收拾海沙帮的过程之后,已经确信舟山群岛不会再有任何势力能够阻止海汉行事,唯一不能确定的,大概只是海汉民团需要用多长时间才能平定这片海域罢了。所以他给马灵的建议,是牢牢抱紧这条大腿,必要时争取把昌国卫上上下下一起拉下水。 严国伟这边在接到马灵送来的海盗首级后的确是哭笑不得,他当然能觉察到这是马灵有意识地朝自己甩锅推卸责任,将这事的官方走向交到自己手上。如果严国伟把这事压着不往上报,那么日后浙江都司追究责任,肯定要先找严国伟的麻烦。如果他以剿匪斩获之名往上报,那马灵无疑是立下大功一件,但都司那边与海沙帮有利益关系的大人物肯定会把这笔账记到他严国伟的头上。 严国伟还有一条出路,就是干脆向上面举报马灵杀良冒功,把相关责任都推到马灵头上,顺便撇清自己在六横岛事件中的干系。但这样做一个极大的隐患,那就是把马灵彻底推向海汉人一边,将自己与海汉对立起来,而这在目前形势尚不明朗的情况下,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他倒不是害怕海汉人兴兵攻打昌国卫,而是目前看不透海汉、三林帮加上石浦所这三方合力的背后是否还有别的什么隐藏势力,毕竟这东海上的武装势力几乎家家都有靠山,谁也说不准这次的六横岛事件会不会有什么官场大人物授意。严国伟马上就到年限退休,对于继续上进已经没有追求,一心只想平安拖到仕途完结的一天,所以只要有风险他都会尽可能地提前回避。 就在严国伟还没考虑妥当的时候,马灵的手下又送来了第二批首级,其中也包括匪首茂木忍的首级在内。严国伟也曾见过茂木忍几次,这个东瀛倭人整天都是面无表情,不知道是天生面瘫还是全世界都欠了他的钱,感觉很难打交道的样子,想不到这次也栽在海汉人手里。 严国伟并不知道海汉攻打六横岛的时候让茂木忍逃出了包围圈,还以为这首级是故意分了两次送来,而这次随首级一起送来的万两白银,就让严国伟更是琢磨了良久。 严国伟琢磨的并不是收不收这笔钱,而是这笔钱收下之后,要如何向浙江都指挥使司解释六横岛发生的事情。他想了半天还是拿不定主意,最后不得不请自己的幕僚张师爷帮忙参详。 这张师爷倒也是个明白人,听完来龙去脉之后便直接问道:“大人可是想要收下这笔银子,又担心没法向上面交代?” 严国伟默默地点了点头,认可张师爷的猜测。 张师爷略一思忖便道:“此事何须大人费脑,那马千户递上来的公文中如何说,大人照抄便是。或者干脆就把马千户那封公文直接送到杭州去,上面的大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此事即非大人指使,昌国卫也未参与其中,皆是马千户一人所为。” “那首级如何处理?”严国伟想想觉得有理,便又追问道。 “首级的确是个难题,所以就交给都指挥使司的大人们处理好了。”张师爷解释道:“他们认为是战功,那便是功,他们认为是杀良冒功,那便是过。但不论功过,皆是马千户所为,大人无需争功,也不用替他人揽过上身。” 严国伟犹豫道:“就怕此种说法,难以让都司的人信服。” 张师爷道:“不信那也是马千户的说辞有问题,与大人无干。都司不是要传见马千户吗?那便据实已告,这不守军令的人是马千户,不是大人您啊!” “但如此一来,本官难免要遭人记恨了!”严国伟还是有些举棋不定。 “大人啊,指挥使一职,您顶多做到明年就卸任了,即便有人记恨于你,又能怎样?”张师爷急得要敲桌子了:“恨的人还能把这银子给抢走不成?” 严国伟一想,说得也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哪有银子要紧,就算都司那边有人因此记恨自己,也没时间留给对方慢慢找机会来针对自己了。这万两银子一拿,回到家乡就能起个三进的院子,再买上几百亩地妥妥的,到时候管他东海上马打死牛还是牛打死马,也不会碍着严老爷在乡下享清福了。 “就照你说的办,写封公文先把浙江都司搪塞过去。他们要来验首级,便派人来验,要找马灵,让他们自己派人到东海上去找。本官收了这笔银子,那就两不得罪,装聋作哑便是。”严国伟拿定了主意,便对张师爷下了命令,末了还大方地赏了张师爷二十两银子,以奖励他出谋划策有功。 严国伟一纸公文,便将球又踢回给浙江都司。都司里的利益相关者虽然对于昌国卫的这种态度极为不满,但却没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能够改变现状,也只能自行派人前往宁波,调查事情真相。 明军还在内部扯皮撕逼的时候,宁波官府却已经开始了私下的活动。三林帮作为中间人穿针引线,安排了知府的幕僚上岛,与海汉人秘密会面,商议事情的解决办法。 正文 868.第868章 曲知府的意愿 何肖并不是第一次来六横岛办事,事实上从前年年底开始,平均每三到四个月他就会来这里一次,替宁波知府曲余同处理一些秘密事务。在曲余同身边的幕僚中,何肖算是最被信任的一个,当初曲余同就任宁波知府后,三林帮送来的第一笔银子,就是由何肖出面代收的,在那之后他也就顺理成章地负责了宁波府与三林帮之间的日常联络和银钱往来。 在此过程中三林帮也没少给何肖塞银子,每次过来都是收获颇丰,因此何肖对于被安排到六横岛出差一向都是抱着乐于接受的态度,毕竟这种油水丰厚的工作不是随时都能有。不过这次被派来六横岛,何肖的心情却是有些复杂,甚至是有那么一点抗拒。 六横岛出事的消息是在五天传到宁波府的,曲知府听到这个消息后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担心自己在岛上交给三林帮“代为经营”的那些产业的安全。不过很快又有进一步的消息传来,在六横岛上出事的并非三林帮,而是其竞争对手海沙帮。对其下手的居然是三林帮、昌国卫下属的石浦卫所,以及从南方来的海汉人三方。 这个状况无疑是出乎了曲余同的意料,因为于情于理,三林帮要做这种事都应该先知会自己一声,毕竟自己才是三林帮在宁波官场上最大的靠山,而三林帮对付的海沙帮也同样有官场背景,林氏兄弟这么默不作声就把事情办了,很容易让自己陷入被动。而这三方的合作,也是让曲余同完全看不懂图纸。 据他所知,三林帮跟南方的海汉人素无往来,跟大明军方更是没有联系,毕竟竞争对手海沙帮的后台是大明军方的人,三林帮已经不太可能争取到这个阵营的支持。这三方势力能联合起来向海沙帮出手,的确算是一件稀罕事。 不过三林帮的态度比起马千户对待上司的态度的确要好多了,随后就派人到宁波府,向曲余同这边说明了大致的情况。当然了,为了统一对外口径,事情的经过基本就是马灵写在报告中的那一套。与马灵递交给昌国卫的报告有所不同,三林帮给曲余同的报告中侧重点并不是海沙帮如何招惹到这三方以至于落了个覆灭的下场,而是现在海汉人打算北上,并且要在浙江这边划地落脚。三林帮通过不懈的努力,已经争取到了跟海汉人进行商业合作的机会,至于要不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就要请曲余同给拿个决议了。 跟海汉人合作有多大的好处,曲余同应该要比三林帮这些江湖人士了解得更多更深入,因为相邻的福建就有一个抱着海汉大腿一路爬到总兵位置的许心素。许心素近几年在官场商场双丰收,所取得的成绩让人无法不感到眼红,但同时也会让人对海汉的力量心生畏惧,毕竟许心素向上爬的同时,也踩下去了无数人当他的垫脚石。 谁都想当许心素,但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成了别人的垫脚石,与其冒这种风险,倒不如循规蹈矩地按照现有的官场规矩慢慢发展。所以浙江官场上一直都没有人愿意主动与海汉合作,有这种打算的人刚刚露出苗头就被其他人一起给按下去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海汉人已经现身宁波,并且一登台亮相就玩了个大招,两天一夜就把六横岛的海沙帮来了个连锅端,充分展示了其过人的武力。三林帮在给曲余同的报告中说得很明白,石浦卫所和三林帮在此过程中就是打下手的,真正负责正面作战任务的是海汉民团,而且基本是以碾压的形式迅速解决了战斗。不单是海沙帮,就算是整个东海上的武装势力,也不可能找到与其匹敌的对手了。 事情弄得这么大,曲余同肯定得派人上六横岛看看,所以这个差事就顺理成章交到何肖手上。何肖虽然喜欢银子,但此时的六横岛上并不太平,所要会面的对象又是以前从未打过交道的海汉人,这中间的变数实在太多,何肖并不喜欢处理这样的状况,只是上司已经点了名,也只好硬着头皮走这一趟了。 何肖上次来六横岛是两个月之前,但这次再来到六横岛,他从下船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这地方起了一些细微的变化。虽然在岛上码头工作的水手还是那些熟面孔,但他看到岸上多了不少身着灰衣,背着一杆火枪的汉子。下船之前,便有三林帮的人带着几名灰衣人登船,对里里外外进行了仔细的搜查,这种待遇对何肖来说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何先生莫怪,近期岛上还有海沙帮余孽在逃,为防止有人里外串通,接应这些在逃匪徒,所以才会如此严查。”亲自到码头来接他的林行一番解释之后,才稍稍平息了何肖的不快。 “那海汉人抢的是海沙帮的地盘,为何连你们三林帮的地方也一并接管了?”何肖轻声问道。 林行应道:“并非接管,只是我们的人手不够,所以海汉人分了一些人手过来协助。” 何肖听了这解释不置可否,继续问道:“那何时与海汉人碰面?” 林行道:“今日天色已晚,何先生先住一晚,明日在下陪同何先生一起去南边与海汉人会面。” 何肖哼了一声道:“这海汉人好大的架子!” 林行没接他这话,心道等你明日去了南边的港口,亲眼见过那边停靠的海汉战船,自然就明白这架子是怎么搭起来了。话说回来,海汉人要是没点干货,三林帮又怎么可能这么心甘情愿地投靠他们。 何肖既然是来谈正事的,当然也不会真等到第二天才开始工作,晚饭的时候便开始向林行问起了六横岛上所发生的事情。 林行知道海汉人后续还有别的行动,现在为了保密,有很多情况还不能细说,因此也只是绕来绕去地不作正面回答。何肖多问两遍之后便有生气了:“看样子林老板是打算换东家了啊!也罢,明日我便回宁波,向曲大人据实以告。” 林行心道这哪是打算换,是已经换了好不好?不过这话他不能说出口,毕竟海汉人特地交代了要把宁波府这边的官方关系继续维持下去,这何肖暂时还不能随便得罪。 “何先生,你若是就这么回去了,曲大人问起岛上状况,你还是没法回复啊!以在下之见,不如先去谈谈,若是谈不拢再说。”林行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好言相劝。 何肖当然只是摆个姿态而已,他这趟是专门过来打听消息的,要是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带回去,他的确没法向曲余同交代。六横岛这事可不仅仅是民间武装势力私斗的性质,说得严重点会牵扯到浙江官场上许多人的利益,若是处理得不好,曲余同就很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何肖只是曲余同的幕僚门客,曲余同要是倒了,他自然也会丢了这个饭碗。事情的轻重缓急,何肖还是分得清的,不会真的意气用事。 何肖从林行这里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捞到,也没什么心情慢慢享用酒菜了,三两下填饱肚子便告辞回房休息了。第二天一早,林行派人去接了何肖,然后从新双屿港一起乘船出发南下。 从新双屿港到海汉直接控制的六横岛南部不过三个小时的航程,还没到午饭时间就已经到了地方。驶入港湾之后,何肖的脸色果然立刻就变了——只要视力正常的人,都不可能对岸边停靠的大量海汉战船视而不见,高大的船身和充满威慑力的侧舷炮窗,对初次见到它们的人都会形成极大的视觉冲击力。 林行看到何肖震惊的表情也是暗暗好笑,浑然忘了自己当初去石浦港找海汉人商谈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跟他一样的反应。 何肖并不是只会穷酸的落魄文人,他在知府身边当差,自然也见过不少世面,一见之下便不难看出这支船队的实力远在东海这些民间武装之上,甚至连浙江水师似乎也没有如此齐整的一支作战船队,也难怪三林帮送到曲余同这边的报告中声称海汉船队战力无双。 这里的港口已经被海汉彻底接管,何肖目力所及之处,全是穿着灰色短衫的海汉兵,当下便对林行问道:“这原本住在海沙帮地盘上的人呢?全都被海汉人杀了?” “那倒没有。”林行摇头道:“海汉人并不滥杀,他们对人力极其在意,所以把俘虏的人员全都装船运走了,据说是运到南方开矿去了。” “用俘虏开矿?”何肖皱了皱眉道:“果然是锱铢必较的商人!” 林行心道海汉人每月要从北边的胶东半岛成百上千地运回战争难民,花费着实不小,这六横岛上的俘虏对他们来说都是免费劳动力,当然不会轻易舍弃。海沙帮以前的控制区里可是生活着好几千人,除去那些武装人员也还有至少两三千平民,将这么多人移民去海汉人在南方的地盘,至少可以组建一两个市镇了。 再说这些人大多是海沙帮的家属或是相关人员,如果让他们留下无疑是一个极大的隐患,将其迁离六横岛打散安置,可算是一个极为稳妥的解决办法。不过何肖并不知道这其中的隐情,所以在外人看来,海汉人的这种手段仅仅只是商人习性的一直用体现而已。但若仅仅只是把他们当做是商人看待,那可能就要栽跟头了。 何肖曾经也跟随曲余同到地方上的军营去巡视过,他此时就感觉仿佛所处之处不是一处贸易港,而是水师军港。直到这个时候,何肖才想起这海汉人除了擅做生意之外,还有一个著名的特长就是练兵。不但是自己练,甚至还帮助官府练兵,那福建总兵许心素麾下的精兵,据说就是海汉人帮忙训练的。海汉人千里迢迢跑到浙江来,还能有恃无恐地动武,的确是有做这种事的底气在。 在林行的带领下,何肖终于是见到了海汉人的头目。尽管林行很婉转地将此人介绍为钱老板,何肖还是能一眼看出这位钱天敦钱老板并不是什么生意人,那一身慑人的肃杀之气就表明了他是一名如假包换的军人。 双方寒暄入座,何肖还在考虑如何婉转地表明自己的来意,让海汉人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已经受到宁波府的关注,坐在主座的钱天敦先开口了:“我们海汉一向都尊重大明律法,乐于帮助官府平靖地方,让百姓安居乐业。不管是出钱还是出力,海汉一直都积极配合,在两广福建也素有好评。这次初到浙江,就有机会协助官府剿匪,实在是本人的荣幸。” 钱天敦跟这个时代的各种官员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知道控制话语权的重要性。不管宁波府的官员打算如何将六横岛事件定性,海汉这边一定要咬死剿匪这种说法不松口。这一方面是要保证海汉行动的合法性,哪怕仅仅只是表面上的;另一方面也是要借此来打消浙江商圈乃至东北亚地区其他国家海商的疑虑,免得他们认为海汉剿杀海沙帮的行为只是单纯的黑吃黑,从而对与海汉合作的前景产生顾忌。 何肖倒是没想到这海汉军官如此油滑,一上来便占据了先机。何肖不想失了主动,当下肯定不能顺着对方的话头说,便摇头道:“钱老板的说法还有待查证,在下听说的消息可没这么简单。此地乃是宁波府所辖,剿匪之事当由官方主持,贵方兴兵攻打六横岛,此事可不是钱老板一人说了便算。” 钱天敦道:“这个好说,我有人证,石浦卫所的马灵马千户可以证明我刚才所说的句句属实。马千户现在就在岛上,何先生需要请他过来对质吗?” 正文 869.第869章 无谓的谈判 何肖并没有看过马灵提交给昌国卫的报告,也不清楚石浦卫所与海汉人之间的纠葛,但看钱天敦如此有恃无恐,他大致也能推测出这位马千户是站在哪边的。他原本也不太相信大明军方参与此事,但既然军方的负责人就在岛上,那倒是可以见一见探探虚实。 马灵原本在岛上也没什么事,之所以留在这边,一方面是海汉人不放心让他回到石浦港去,把他搁在眼皮子底下方面监视;另一方面也是给他找个剿匪的理由,以便能推脱上司的召唤,暂时不去昌国卫报到。所以他这几天除了在码头上看海汉船队进进出出,暂时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做,接到消息很快就赶到了指挥部。 何肖是宁波知府身边的幕僚,自然知道马灵这号人物,但马灵与知府严国伟打交道的时候少,却不认得何肖,还是由林行居中替二人做了介绍。落座之后,钱天敦便让马灵将事情经过再对何肖说一次。 关于这套说辞,马灵这些天里早就已经反反复复地琢磨了一个通透,一些原本比较明显的漏洞,他也已经尽力想办法从言辞上去弥补。这时候说给何肖的内容,比起递交给昌国卫的公文又丰满了许多,就连钱天敦也不时点头,算是对马灵表现的赞许。 何肖听了马灵的描述之后,这才对整个事件有了一个相对更明确的认识。虽然他对于马灵的某些说辞也仍是半信半疑,但有几件事是可以确定无疑了。 第一是海沙帮的确已经玩完了,从目前了解到的信息来看,海汉人应该就是主谋,而三林帮和石浦卫所仅仅只是为海汉人打下手而已。 第二,海汉人收拾完海沙帮之后并没有离开浙江的意图,而是打算就此落脚了。 第三,这件事还没完,海汉人认为东海上还有海沙帮的同谋,不把这些同谋全部解决,海汉人不打算停手。六横岛事件虽然已经起了很大的风波,但可能仅仅只是一场巨变的开头而已。 这种折腾对于地方官府来说绝对是不想看到的状况,东海一乱,宁波的海贸就会受到明显的影响。整个宁波府靠海吃饭的人口足足几十万,到时候官府可没什么办法能压制住大面积的民乱。 但要如何阻止海汉人继续行动,对何肖来说却是一个难题。原本他是打算利用官方身份来压一压海汉人,但见面之后他才发现海汉人对于大明官府其实并没有多少忌惮,而且一上来就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称自己只是协助大明军方剿匪。何肖要让海汉人停止行动,那就先得跟军方打交道,而这个所谓的主使者石浦千户马灵,分明又是一副对海汉人言听计从的模样,看样子完全就是海汉人手中的一个傀儡,要他下令禁止海汉人在舟山群岛展开行动,效果无异于对牛弹琴。 何肖不清楚昌国卫以及更上面的浙江都司是如何看待六横岛的事情,所以也不敢随意对马灵的做法说三道四指手划脚。他沉吟一阵之后才开口问道:“剿匪这事,目前到底是由石浦所统筹,还是昌国卫指挥?” 关于责任问题,马灵也已经提前考虑过,闻言便应道:“此事暂由本官负责,但已上报昌国卫,想必卫指挥使严大人也已经向浙江都司那边通了消息。之后如何安排,应当还是要由浙江都司发号施令。何先生要是什么问题,可以与浙江都司联系。” 马灵欺的就是何肖的平民身份,无法直接向军方高层过问这些事情,宁波知府想要知道这事到底是军方中哪一级机构在负责,那也只有曲余同自己发公文去浙江都司问询。这一去一来,要问个结果起码得好几天了。等宁波府问清楚状况之后再派何肖来六横岛交涉,海汉人至少又拿下几个大岛了,这么东拖一下西拖一下,拖上一两个月,最终肯定能达成海汉人想要的结果。 以何肖的身份,就算明知马灵是在兜圈子,也没法向其发火。于是他只能再次将矛头转向钱天敦:“钱老板,协助官府剿匪固然是义举,但此地是宁波府所辖,贵方的行动应当遵从宁波府的命令。若是因为剿匪而搞乱了地方,那就有失贵方出兵的初衷了,钱老板以为如何?” “搞乱地方的不会是我们,而是我们的对手。”钱天敦不急不慢地说道:“我们只会为宁波府带来数不清的财富和安全有序的贸易环境,这点已经在两广和福建得到了很好的证明,如果何先生对此不了解,我们随时可以安排船送你去南方感受一下。” 何肖在这个时候当然不可能还有闲心去南方考察,他所肩负的任务是设法弄清海汉人的意图并尽可能限制他们的行动,而不是被海汉人一直牵着鼻子走。钱天敦一直绕来绕去不肯正面对应,何肖没别的办法只能把话说得更加直白了:“钱老板,相信你也知道在下是代表谁而来,对于你们目前的做法,我家大人是不太喜欢的。宁波府不是广州,也不是漳州,这里有这里的规矩。如果你们自恃武力强大就不尊重这里的规矩,那也会因此而得到教训!” “教训?谁来?是你家大人还是宁波驻军?”钱天敦毫不避讳地将话顶了回去,慢慢抬手竖起两个指头:“我们通常只跟两种人打交道,一种是合作伙伴,另一种是敌人。截止目前,所有曾经试图与我们敌对,给我们制造麻烦的对手统统都失败了,我们并不惧怕任何对手,如果不信邪,欢迎来试一试。” 何肖没想到这钱天敦居然态度如此强硬,语气如此猖狂,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才好。他倒是很想说改日便兵发六横岛收了你这逆贼,但看看对面的马灵一脸似笑非笑看好戏的神情,又只能把这话给咽了回去——军方搞不好已经跟海汉人同流合污了,要是先把狠话撩出去,到时候军方却不跟宁波府合作,这岂不是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钱天敦看何肖哑了火,这才和颜悦色地说道:“简单点,要钱的方式的简单点。你家大人担心的,不就是以后到手的银子会少吗?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承诺,只要你家大人肯跟我们合作,每年到手的银子非但不会少,而且还会有增加。要是想在仕途上更进一步,我们也会配合,帮你家大人刷一点政绩,必要时还可以帮忙出钱打通关节。银子,我们有得是,就看你家大人有没有本事来拿了。” 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行贿啊!何肖对于钱天敦的言论只能做出这样的评价了。以往三林帮虽然也会给曲余同送银子,但从来都不会公开说出来,更没有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何肖很想骂一句有钱了不起啊,但海汉人好像还真是处处都高出大明一截,要钱有钱,要兵有兵,这样骂过去除了显得自己穷酸似乎也不会有别的效果。 “你家大人要是对海汉的银子没兴趣,那也没关系,我想偌大的宁波府,总会有人感兴趣。谁跟我们合作,我们就扶谁上位。我们既然能在福建把许大人从把总送到一省总兵的位子上,当然也可以再在浙江扶持一位知府上来。十万两不够就二十万两,再不够就继续追加,直到把这个位子上的人变成我们的合作伙伴为止。只要能达成目的,这些银子就花得值。”钱天敦一脸嘲讽地看着何肖道:“就是不知道你家大人到时候有没有这个底气跟我们对着干?” 何肖气归气,但也知道钱天敦所说的这些也并非都是虚言,传闻中海汉富可敌国,加上他们这种嚣张直白的行事风格,还能有什么干不出来的事?他的主人曲余同并非浙江本地人,如果海汉人真打算另行扶持本地官员,那曲余同作为异乡来客确实很容易处于劣势。海汉的银子未必能够很快把下层官员抬上来,但想要在宁波搞出些事情把曲余同弄走,却并不是一件难办的事。 何肖调整了一下呼吸,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他知道这次遇到的对手是自己职业生涯中少见的强者,要是不小心应付,丢了面子事小,因此而影响到曲余同的仕途前景才事大。从目前所谈及的情况来看,海汉人虽然态度无理蛮横,但至少没有一上来就撕破脸面,而且钱天敦明确提出可以拿钱换宁波府官方的支持,这其实就已经是开出条件了。至于接不接受这样的条件,毕竟事关重大,何肖还不敢替曲余同作出决定。 银子是个好东西,何肖也知道自家主人对敛财一直有着比较大的兴趣,但人家肯送银子的前提,就是要让曲余同满足他们的一些要求,如果曲余同办不到,那送多少银子也是白搭。海汉人虽然是出了名的暴发户,但同时他们也是很精明的商人,不可能白白地把银子送出来,而他们以此想要达成的交换条件,大概才是双方能否合作的基础。 “不知贵方有什么条件?钱老板能不能先说来听听?”何肖努力使自己的语调显得比较沉稳。 “我们的条件很简单。”钱天敦对此早有准备,立刻一一道来:“第一,允许海汉商人和商品进入宁波府进行正常交易。第二,允许海汉民团对舟山群岛海域的海盗团伙和民间武装进行打击和整合。第三,不干涉海汉在舟山群岛的日常经营。” “就只有这样?”何肖倒是有些吃惊,他原本以为钱天敦会提出某些非分的要求,比如说让曲余同为他们的走私贸易背书,使其合法化。又或是在宁波府境内为海汉人开辟专门的港口、定居区等等。这三条中唯一有点难办的是第二条,但如果海汉人的动作够快,宁波府安心要把消息捂下来也是勉强能办到的。 “我们现在不需要宁波官方帮多大的忙,只要不出来碍事就行。”钱天敦点点头道:“只要我们解决了舟山群岛的地方势力割据,这里的海贸交易量至少还能翻上两三倍,不管是对我们还是对宁波本地民众,都会有很多好处。你家大人再也不用担心东海上的海盗和走私商因为分赃不均而大打出手,也不用再为了每年堆积在案头的海盗案烦心。等我们控制了这个地区,一切都会归于平静。” 何肖挑不出钱天敦的话里有什么毛病,但他总觉得钱天敦提出的三个条件是打了什么埋伏,始终让他感到不安。何肖的感觉其实没错,钱天敦提这三条看似正常的要求,的确是有隐藏着一些盘外招。 第一个条件,只要海汉的商贸体系能够得到进入宁波府的渠道,很快就会用先进的商业模式改变宁波的商业形态,带动宁波本地及更多的浙商进入到海汉的商业贸易体系当中。而当这部分人的利益跟海汉变得息息相关的时候,地方上对海汉的反对声音自然就会逐渐消亡。 第二个条件,目的其实就是为海汉民团在舟山群岛的合法存在找一个官方认可的理由,这样海汉民团就能堂而皇之地驻扎在舟山群岛,迅速肢解吞并这一地区其他的武装势力。 第三个条件,是要为海汉将舟山群岛作为殖民地开发打下伏笔。日后海汉在舟山开埠建港,移民屯田,那都可以说是正常的经营范围,不消几年时间就能和平地把这些地方全变成海汉实际占领的属地。 钱天敦的这些小手段说不上有多么高明,但作为对海汉实力了解不够深入的何肖来看,却很难看透海汉人在这几项条件背后所包藏的险恶用心。因为他实在很难想象海汉人能够在短时间内解决掉舟山群岛的诸多势力,并且在日后的经营中迅速将这一地区从大明割裂出去,变成海汉自己的地盘。 正文 870.第870章 抱团取暖 抛开海汉人的嚣张跋扈先不谈,光是看这几项条件,何肖认为还是非常有诱惑力的。但他也不是毫无城府之人,心中的想法并不会直接表现在脸上,面无表情地考虑了半晌之后才开口回应道:“此事涉及多方,在下不能擅作决定,不过钱老板所说的这些,在下会带回去请大人定夺。” 虽然何肖的语气还是硬邦邦的,但在钱天敦看来这就已经是对方态度软化的表现了。他刚才虽然表现得极其强硬,但跟大明地方官府对立并不是最好的处理方案,就算能够用钱解决大明官场上的敌人,那也不太可能在短时间内实现。钱天敦真正想做的,是通过强硬态度震慑对方,然后再以利诱之,来换取对方的妥协。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海汉现在的要求非常低,并不需要宁波官府进行公开支持,只要能睁只眼闭只眼,不站出来捣乱搅局就行。 以目前这种局势,钱天敦估计短期内还没法跟宁波知府这一级别的官员会面商谈,所以双方的沟通暂时只能依赖于何肖这样的传话人。何肖背后的大明高官会如何判断当下的形势,一定程度上就得看他回去之后怎么描述了。所以对于何肖这个人,钱天敦认为还是有必要争取一下的,不过以他的身份,倒也无需亲自下场做这种事,由林行等人出面更为方便。 这次会面是双方的初次接触,目的主要是相互试探,双方各自表明态度之后,会面的基本目的也就达到了。钱天敦托称有事,让林行和马灵设宴招待何肖,为了确保这两个带路党不会在酒桌上说错话,钱天敦还从参谋部调了两名军官陪同。 林行之前就已经汇报过何肖的情况,对于他这种以前就从三林帮收银子收出习惯的人,最好的拉拢办法无疑还是直接送钱。于是何肖来的时候忧心忡忡,回去的时候却已经笑逐颜开,排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帮忙在曲余同面前多帮海汉说些好话。 打发走了宁波官府派来的使者,联军指挥部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北边。目前联军的控制范围已经到了登步岛一线,这里距离舟山岛南端仅仅不到三海里,从地图上看已经是近在咫尺了。从六横岛向北推进到登步岛,联军在此期间又打掉了两伙武装势力,不过相比六横岛上的海沙帮,这两伙人的实力还要更弱一些,所以收拾他们并没有费太大的气力,其中一支还是许裕拙带着他的部下去剿灭的,海汉民团这边只提供了海上掩护,根本就没参与登陆后的行动。 进入五月后,舟山群岛的气氛也越发紧张起来,海汉人近期不断往北推进,已经推到了东海第一武装势力舟山船帮的家门口了。而看其架势,显然并没有打算在这里就停下来,继续往北推进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舟山船帮的首领名叫汪加林,据说是嘉靖年间大走私商汪直的后裔,但究竟是真的还是其人托借汪直的名气起事就无从考证了。但汪加林目前在舟山群岛的声望,倒的确可以与当年汪直一较高下了。 与东海上的其他武装势力类似,舟山船帮的背后同样也有官方靠山,不过来头要比同行们更大一些,据说好几位王爷都有份参与其中,京城朝堂上也有人看顾。舟山船帮的势力范围包括了以舟山岛为中心的海域,金塘岛、朱家尖岛、普陀岛、秀山岛等邻近岛屿也都在其控制之下。其控制区内有民众数万,为其效力的帮众超过八千人,是东海上名副其实的头把交椅。虽然实力上不及福建同行十八芝的鼎盛时期,但舟山船帮的背景却是要硬得多,也不会担心遭受地方官府的打压。 但海汉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打破了东海上原本还算平静的局面,三林帮、海沙帮等组织或投靠或被灭,仅仅半个月之内,舟山群岛已经有大约三分之一的范围落入海汉掌控,而且其扩张的势头还没有就此停下,海汉与舟山船帮开战基本只是时间问题了。 海汉人在南边动手的时候,舟山船帮也没闲着,就在何肖拜访六横岛的同一天,舟山船帮首领汪加林也召集了东海上大大小小十多支势力的代表共聚舟山,商议如何应付来势汹汹的海汉人。虽然平日里这些势力相互之间多有争斗,但大敌当前,形势逼得他们不得不抱团取暖,争取生存的机会。 但这种抱团要实现起来却仍有许多客观障碍,光是联合出兵这一条,众人争论了一上午都没能拿出个章程来。原因也很简单,没人愿意消耗自己的人马为别家打仗。 海沙帮虽然已经覆灭,但还是有少量的漏网之鱼在开战之初就逃出了六横岛,在这些人的描述当中,海沙帮在海汉舰队面前基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双方实力的差距已经大到了令人绝望的程度。虽然不是所有人都会相信他们的说法,但毫无疑问大多数人还是受到了影响,并不愿意跟强过自己太多的对手硬拼。 但其他人或许可以选择作壁上观,甚至是投靠对方,汪加林却没有这条退路可走。他一向自视为东海一霸,什么三林帮、海沙帮,在他眼中都仅仅只是地方官府扶持的傀儡而已,这舟山群岛一地集中了数国的海上贸易,每年坐收百万两收益,岂能轻易就让给别人。就算汪加林放得下,他身后的大人物们也绝对放不下,而这些人是他汪加林绝对得罪不起的,对其忌惮的程度远甚于海汉。 看着堂上众人吵来吵去,争论的却不是如何去对付海汉人,而是要先对这一地区的交易份额重新分配,汪加林心中越发地愤懑。好几家的代表都表示如果不能在丝、瓷、茶等主要贸易项目中拿到更多的份额,就不会出粮出兵参与抗击海汉的行动,这些人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竟然还在这个节骨眼上斤斤计较蝇头小利,这种愚蠢而短视的表现着实让汪加林感到生气。 “都别吵了!”汪加林突然大声喝道:“老夫请各位来此是商议如何抱团抗击海汉人,不是让你们在这里争权夺利,商量怎么抱团去死的!” “汪大当家这是何意?大伙儿要跟海汉人拼命,总得有些好处不是?”有人不服地应道。 “好处?能让你们活下来就是最大的好处!”汪加林指着那人喝骂道:“李罗头跟茂木忍的首级都送去杭州府了,你们当那海汉人是好相与的?他们要安心占下舟山,岂会留下你我这些人的性命?要是打输了这一战,在座诸位只怕统统都要被砍下首级,当做剿匪战功呈报上去了!” 又有另一人道:“汪公,你有大人物当靠山,让他们出面发句话不就不行了?何须我们上阵去拼命。” “你懂个屁啊!”汪加林骂道:“你以为海汉人那么讲规矩,会听从大明官府的指令?人家手上有钱有兵,在南方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比我们在舟山还要威风十倍百倍,凭什么要守大明的规矩?我们要找海汉人拼命不是为了背后的靠山,是为我们自己!你们好好想想,跟海汉人相比,你们有什么优势?在座各位背后都有大大小小的靠山,但这些靠山能在哪里派上用场?只能在大明!要是我们倒了,各位的靠山会让朝廷出兵为我们报仇吗?不会,他们只会选择跟代替我们的人继续合作,因为不管是谁掌握了舟山,都会跟大明开通贸易,大人物们该收的银子一两都不会少,就是换个人出钱而已。如今海汉人已经到了登步岛,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你们还在争这些无谓的东西,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汪加林一番叱责之后,一部分人才开始意识到了当前形势的严峻性。海汉人跟一般的海盗不一样,并不是劫一笔就走的类型,而是到了一处便要占地生根,支配地方。他们在东海这番动作,显然不是抢下个六横岛就打算收手的架势。 “海汉人到宁波半个月,就占了六七个大岛,灭了好几支势力。如今宁波官府,地方驻军,都对他们视若无睹,你们还在指望靠山出面吗?”汪加林沉声说道:“不要自欺欺人了!如今能扭转局面的,就是我们自己!” “不如试试谈判,听说那三林帮便是林老大亲自去跟海汉人谈过,才能得以幸免。”仍然有人指望能用和平的方式解决目前的危机。 汪加林冷笑道:“那林氏兄弟不知道跟海汉人勾结了多久,事到临头演出戏而已,你们也信?若是随便谈谈就能让海汉人罢手,那干脆我们一起降了,这舟山名义上归了海汉,实际上还是掌控在我们手中,岂不省事?你们也不想想,海汉人真打算要谈,又何须一言不发就在六横岛动手。如今一步步推到门口来了,半点阻力都没有,换作你你还打算跟这些毫无还手之力的对手谈吗?” “海汉人武力如此强横,海沙帮一日告破,两日即灭,只怕凭我们这些人难以战胜他们。到时候反倒是给了海汉人借口,让他们有理由在东海上大打出手。”有人依然是对海汉舰队的威力十分畏惧,认为动手恐怕难以奏效。 “我们动不动手,海汉人都没打算要停下来。他们对海沙帮出手又有什么合理的理由吗?什么海沙帮进攻石浦卫所,这种借口连三岁小儿都唬弄不了!到时候要随便寻个借口动手,对他们又有何难?”汪加林反驳道:“何况海汉人战力虽强,但也并非无懈可击。” “看来汪爷是有好办法了,不妨说来大家一起参详参详!”当下也有支持汪加林的人出声附和。 汪加林接着说道:“好办法还说不上,但这几日老夫苦思冥想之下,也想到几条办法,各位可以琢磨琢磨。” “第一,海汉人的地盘远在距此千里的福建,要在舟山打仗,补给肯定是大问题。若是我们能探到他们的补给路线,对其船队进行截杀,令其物资断绝,或可逼迫他们不战而退。” “第二,海汉民团虽然厉害,但其兵力有限,据说此次北上的船队中加上水手民夫,也不过三千人上下。三千人要想占这舟山诸岛,岂不是一个岛上就只能放百十来人?他们想占的地方越大,肯定兵力就越是分散。我们虽然战力不足,但若是集中力量攻其薄弱之处,当能一点一点地吃掉他们的人。” “第三,官府和驻军虽然没有表明态度,但这也并不代表他们就站在了海汉一方,很可能只是在观察形势走向,等局势明朗了再选边站队而已。我们虽不能让官府出兵攻击海汉人,但至少不能让其坐视海汉人在宁波为所欲为。” “第四,在座各家若是能够同心协力,组织一支精锐,在海汉人攻打舟山岛时反绕至六横岛,攻下其补给港,运气好能拿住几名海汉头目,届时或许还能有谈判回旋的余地。” 汪加林一口气说了数条办法,听起来倒是都有些道理,不过只要仔细一琢磨,也不难发现其目的都在于逼退海汉,而不是战而胜之,足见就连汪加林自己对于战胜海汉也并没有多大把握,所考虑的方案中并没有拼死一搏的打算。 不过对于目前如同没头苍蝇一样的众人来说,汪加林所提出的方案倒是值得尝试,毕竟暂时也没人能够想出更好的办法了。汪加林见不再出现反对的声音,当下便开始商议细节。这计划在嘴上说来容易,但要实施下去却仍是有诸多准备要做。而如今海汉已经兵临城下,并没有多少时间让他们慢慢去做准备了。 正文 871.第871章 海上遭遇战 朱家尖岛位于舟山岛东南侧,中间仅相隔不到一海里,这个超过七十平方公里的大岛是舟山群岛中的第五大岛,与北边的普陀山一起构成了舟山岛的东侧屏障。在后世朱家尖岛是著名的旅游风景区,不过这个时候岛上的居民就只有渔民和海盗,并不会有人专程跑来这里看风景度假。不过也有一些人来这里既不是为了打渔,也不是为了旅游,而是要抢夺这个地方的控制权。 五月四日,海汉舰队逼近朱家尖岛,并在岛屿南侧海域遭遇了舟山船帮组织的所谓“东海联军”。虽然这支杂牌军是在汪加林的组织下仓促成军,但规模着实也不算小。仅出现在朱家尖岛海域的这支船队就有四五十艘帆船,其中也不乏有好几条四百料的大船。 海汉这边的参战部队由十二艘探索级和四艘探险级战船组成,其他的侦察、补给船只在发现敌船后立刻撤向外围,由作战船只上前接战。 石迪文目前仍在六横岛处理改造临时军港的事宜,指挥这次作战的是他的下属,前南越水师军官武森。武森在1629年顺化战役结束后归顺海汉,同年入籍并进入海汉海军服役。在这四年间武森得到了系统的训练和多次进入胜利港军校进修的机会,并且参与了1630年迄今的众多作战任务,已经成为海汉海军的干将之一。这次出征浙江,武森是担任了海汉舰队的二把手职位,在石迪文和旗舰进取号没参战的情况下,便是由他负责指挥行动,并且有自主开火权,指挥权限比起代表福建明军参与行动的许裕拙还要更高一些。 对于1630年以后进入海军服役的士兵来说,武森的安南裔出身并不存在任何问题,因为海汉民团军中有越来越多的非大明,甚至是非汉裔的士兵加入。海汉民团的新兵所接受到的意识教育中,过去的出身并不重要,海汉这个共同的身份才是他们效忠的对象。而这支军队战无不胜的骄人成绩,极高的福利待遇,以及海汉军人身份在这个社会体系中的较高地位,都吸引了大量的年轻移民自愿报名参军。 这次远征浙江的部队中,超过四分之三的海军成员都是在1630年之后入伍,甚至有少量是去年才参军,入伍时间不足一年的新兵。而在1630年之前入伍并且还留在军中的,绝大部分都已经升任了各级军官。目前除了每支舰队中的威严级旗舰仍有穿越者直接指挥以外,其他级别的战船全部都是由归化籍军官负责了。 武森在观察到对方的船只数目之后并没有大意,立刻下令让非作战船只撤离交战海域,而剩下的作战船只则调整队形,开始抢占上风位。海汉舰队的作战方式就是利用船只的机动性抢占有利位置,对敌军船队进行阵型切割的同时,利用自身强大的炮火打击敌船。 对于仍然在使用传统的跳帮战术作为主要攻击方式的远东地区海上武装来说,海汉这样的对手简直是就是噩梦,交战的全过程几乎都是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几乎连贴近对手船只三十米之内的机会都没有。就算是同样以火炮为主要攻击手段的荷兰人和西班牙人,对于这种作战方式的掌握程度也不及海汉,再加上武器和船只在性能方面的差距,他们也都曾经在海战中败在海汉舰队手下。 浙江海盗的这些武装船只与福建十八芝的武装水平相差不大,同样也是比较传统的民船军用,好一点的能配上一些火铳、土炮,差点的就只能是水手们提着冷兵器等跳帮机会了。这样的武装船只打劫一下普通的民船商船还行,但要作为战船投入战场,面对的又是海汉这种强力对手,显然就不够用了。 海汉舰队从东侧往西行进,对“东海联军”的船队进行了一轮炮轰之后,立刻折转向北,抄向对方的后路。而这些海盗船大部分只是普通的福船广船,在转向的灵活性上的确远不及海汉战船,最要命的是他们的指挥体系并不明确,导致了一部分船只想继续往前去咬住海汉舰队的尾巴,另一部分船只却想调转船头避免被对手抄到后路,根本无法形成统一的行动。 武森一看对方船队动向已经被自己调动起来,那就好处理了。海汉战船只需发挥出正常的性能,就足以兜得对方在海上团团打转了。他所指挥的这支部队在海上的集团作战经验远远超出这些民间武装,对付这种场面甚至都无需他下达细致的命令,手下的船长们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海汉舰队开始以顺时针方向转弯,但在抄到对方后路后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绕着对方船队外围转圈。虽然海汉舰队是在外围,但因为船只性能和航速都胜过对方不少,“东海联军”这边竟然拿海汉没有什么办法,直到跟着转了一圈之后,海盗们才意识到自己的被动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然而船只性能上的劣势让海盗们没有办法跟上海汉舰队的节奏,就在这种磨盘式的转圈运动过程中,已经有七八艘船因为中弹后船舱进水、桅杆断折而失去了继续作战的能力。而海盗们能够给海汉战船制造的唯一麻烦,就是在船上用点燃箭头的箭矢抛射海汉战船,在没法接舷跳帮的情况下,只有指望能以引火物引燃对手的船帆。 但这种战术能得到成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海汉战船一直都保持着一个比较安全的交战距离,再加上海上的风浪,轻飘飘的箭矢离弦之后的线路和落点几乎完全无法预计,反而倒是会更容易因此而引来对手的炮击——海汉战船炮击的首要目标并不一定是离自己最近的,而是那些尚有余力展开反击的敌船,先打掉这些抵抗者之后,再慢慢解决剩下的对手。 这场海战在午后打响,进行了一个半小时之后,“东海联军”已经有六艘船倾覆翻沉,大约三分之一的船只不得不退出作战,超过一半的船只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完全无损还能继续坚持战斗的船只剩十之二三了。 而反观海汉舰队这边,人员和船只的战损状况都非常轻微,仅有的三名阵亡人员出现在一艘探索级战船上,这还是因为一门火炮意外炸膛造成的,并非海盗们的反击所致。虽然海盗船上发射的零星火箭的确有射中目标的状况,但却并没有在海汉战船上成功引燃船帆,至于土炮和鸟铳的射击除了招来更为密集的炮弹之外,更是没有给海汉舰队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眼看已经无力再战,海盗们也只能选择撤离战场,不过由于他们缺乏统一的指挥,加之在前面的交战过程中被压制得太厉害,后撤行动完全变成了逃命,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调动,根本没人考虑殿后的问题。几艘受损较为严重的船只因为转向失灵竟然还互相撞到了一起,场面十分混乱。 武森在交战过程中一直注意着周围海面,但对手似乎并没有在这一海域部署一支伏兵,直到眼前这支船队被打散后撤,也没有人赶来增援。 “传我命令,按原计划登陆!”武森看看天色,果断下达了命令。虽然这场海战让原本的登陆时间向后推迟了两个小时,但武森认为对方不太可能提前对登陆做出有针对性的部署。他倒不是怀疑对方的作战意志,而是朱家尖岛的海岸线太长,适合登陆的港湾也着实不少,东南西北不可能全都防住。最重要的是对方根本不熟悉海汉民团的登陆战战法,就算岛上有一些人手也难以组织起像样的防线。 海汉舰队选择的登陆点位于朱家尖岛西侧海岸一处地势较为平坦的海滩,虽然这地方的水深较浅,无法让吃水较深的海汉战船直接靠岸,但胜在地形较为开阔,在船上就能看清岸上一大片区域的状况,判断是否有人埋伏。 负责登陆作战的依然是安南特战营,战士们划着从战船上放下的小艇接近海岸,这地方别说海盗,甚至连渔民都看不到。根据战前掌握的情报,在据此不到两里地的地方就有一个渔村,但海岸边别说渔船,连晒在岸边的渔网都没看到一张,想来这里的渔民和渔船应该都已经提前撤离了。但这对海汉来说倒无所谓,占领这个岛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岛上有限的一点人口,而是要借此封锁住舟山通往东南方向的海上航道。 朱家尖岛的西侧与舟山岛毗邻,在岸边的高处设立瞭望哨所,就可以直接监视舟山岛东南侧海岸的动向了,也就是后世著名的沈家门渔港。 关于沈家门这个地名,最早见于北宋徐兢所著的《宣和奉使高丽图经》,当时他奉宋徽宗之命出使高丽,就是从这个地方出海。书中称这个地方“渔人樵客丛居十数家,就其中以大姓名之”,并且还有对门的解释:“大抵海中有山对峙,其中有水道可以通舟者,皆谓之门”。不过在原本的历史中,这个地方变得繁华起来,还得等到二百多年之后的同治、光绪年间,目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渔港,甚至都算不上是舟山船帮的主要码头。但随着南边诸岛逐渐落入海汉的掌控,这一区域已经聚集了大量从南边逃过来的残匪余孽,汪加林不愿让这些人进入自家的核心地带,但为了讲求江湖道义又不能不接纳这些人,于是就将他们安置在了沈家门这个地方。 或许是下午的这场海战严重打击了“东海联军”的信心,海汉民团在朱家尖岛的登陆行动没有受到任何的干扰,三百余名战士仅用时半个多小时就顺利完成了登陆。这支登陆部队并不会在此常驻,他们的任务仅仅只是清理岛上区域,确保这里没有大股海盗潜伏。把朱家尖岛清理完毕之后,这里和旁边的登步岛就会作为下一步攻打舟山岛的前沿阵地。 但东海上的这些地方势力显然不甘于就这么放弃,次日上午他们便组织了一波反击,从朱家尖岛北侧海岸送了近千名武装人员登陆上岛,希望以此来阻止海汉民团对该岛的占领。 但海上打不过,换到陆上也是同样的结果。特战营战士们用步枪告诉了海盗们什么才是真正的军队,而这次海盗武装甚至连伤及对手的机会都得不到,在百米开外就已经被射来的子弹打得七零八落。 正文 872.第872章 白刃战 五月五日下午,东海朱家尖岛。 顾平望向南边敌军阵地的眼神近乎绝望,他所指挥的武装人员已经发动了两次攻击,但甚至都无法冲入敌方阵地三十丈的范围之内,因为隔空射来的铅弹可以轻易地击穿藤盾和棉甲,让人根本无法抵挡。就算再疯狂的亡命徒,在面对这种状况的时候也很难豁出性命去拼了。 当下最明智的做法自然是撤离这里,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但顾平知道如果不在这里得到像样的战果,就算他能安然撤回舟山岛,也没法向主子交差。 顾平是金塘岛岛主,同时也是舟山船帮首领汪加林的义子,算得上是汪的铁杆心腹。对于汪加林所主张的抵抗态度,顾平除了全力支持之外,也没什么别的可说了。而昨天好不容易才组织起来的东海联军第一次出海行动,便正好遇上了海汉舰队,然后被打了个落花流水。唯一带回来有价值的信息,就是海汉人已经在朱家尖岛登陆。 汪加林当然不可能坐视海汉人如此轻松地占领朱家尖岛这个要害,这样一来就等同于斩断了舟山与琉球之间的海上航道,而且意味着海汉人随时都可以攻打舟山岛。他将反击行动的指挥权交给了义子顾平,并要求他务必要在朱家尖岛打出能让海汉人感到肉疼的战绩。虽然这个要求看起来实现的可能性不大,但顾平也知道义父现在需要一场胜利来鼓舞士气稳定人心,而他身边信得过的干将就这么几个,自己若是推脱,未免就会冷了人心,于情于理,他都得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 虽然任务接得不是那么甘愿,但顾平的确还是希望能够在朱家尖岛打出一点像样的战绩,这样日后汪加林要继续提拔他,也不至让人说了闲话。汪加林拨了自己的手下五百人,加上联军二百人,总共七百余人给他,顾平又从自己手下选了三百人,凑齐了千人的队伍。 顾平倒也没想过要歼灭海汉人登岛部队这种不切实际的战果,他想的只是尽可能给海汉人造成一些杀伤,如果有机会能俘获一批海汉人就更好不过,毕竟手上有了人质才会有讨价还价的本钱。但交战的状况着实让他有些后悔昨天接下来这个差事。照现在这种打法,就算己方再多一两千人,恐怕也攻不下对方那处小小的阵地。 说实话高桥南指挥部署的这个临时阵地并没有太大的技术含量,仅仅只有胸墙加外围铁丝网的基础防御措施,甚至连3磅炮都只有一门而已。能够成功打退对手的攻势,主要还是依靠了步枪。对手兵力虽然是登岛部队的三倍,但高桥南很清楚这样的兵力并不能对海汉阵地形成合围之势,甚至连前后夹击都很难实现,因为海盗落后的通信方式导致他们根本没法在战场上实施比较复杂的战术,唯一能用的也就是一个方向上冲锋,其他方向顶多骚扰一下罢了。 但高桥南在选择阵地的时候特地选了邻近海边的开阔地带,这样就让对手根本没办法实施迷惑性的骚扰,在进攻过程中也没有掩体可以加以利用。当活靶子直接出现在百米开外的地方,海汉士兵们所需要做的仅仅就只是反复装填开枪而已。 海盗的前两波攻势在海汉阵地前丢下了上百具尸体,但高桥南从望远镜中看到对方并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其一里开外的营地依然没有后撤的迹象。不过他毫不担心对方还能想出什么别的花样,类似这样的步兵阵地要嘛用火炮进行反复轰击,要嘛用大量骑兵强行冲锋,否则这么一波一波的来攻,根本就只是送人头而已。而无论是大量火炮还是骑兵,这里的海盗显然都不可能拥有,只要海汉这边保持弹药充足,对方就基本不可能攻下这块阵地。 对于顾平来说,他不可能就这么跟海汉人一直干耗下去。海汉只在这个岛上部署了几百人,或许他们随时都会有援军到来,而顾平却很清楚自己这边不会有援军出现,哪怕是这一千来号人全都战死在朱家尖岛上,海盗联军大概也不会再派出第二批人进行增援了。 在进行了短暂的休整之后,顾平不得不立刻组织了第三波攻势,而这次除了向冲锋的海盗们发放银子作为激励之外,他自己也参加到了队伍当中,期望以此来鼓励士气。 顾平左手抓着一面铁皮护盾,右手提着一把开山刀,刀背用力敲了一下盾牌,大声说道:“各位兄弟,此番冲阵,杀入敌阵者,赏十两!杀敌一人,赏百两!活捉一人,赏五百两!若能捉到海汉军官,赏银千两,册封岛主!老子这里银子管够,就怕你拿不走!要银子的,随我冲啊!” 顾平这番奖励的确再一次刺激了亡命徒们的心理,面对如此之高的奖赏,海盗们重新鼓起勇气再次向海汉阵地发动了进攻。 最前排的是举着大盾的壮汉,这些盾牌是汪加林通过各种手段从明军购来,全是兵部督造的正经好货。这种盾牌既厚且重,防护力比顾平手里的铁皮盾更好,就算是海汉人的火枪也难以在较远处击穿这种盾牌。但其后跟着的人就没那么齐整的装备了,刀枪剑戟叉,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人人都缩着头将身体尽量遮蔽到盾牌后面,看起来着实有些猥琐。 进入到三百米距离后,对面便开始有零星的枪声响起,而且几乎每次伴随枪响都会有人倒下。顾平只能在心中暗骂活见鬼,因为火枪的杀伤距离照理是没这么远的,而且这种准头也实在太吓人了一些。 顾平所不知的是这其实并非海汉军中的普通装备,而是登岛部队中仅有的三名狙击手在发挥作用。他们所使用的狙击步枪不但射程和精准度优于列装的普通步枪,而且杀伤力也要更大一些,在这个距离上依然能够有效击穿棉甲和普通的藤木材质盾牌。虽然狙击手在此过程中能够击杀的人数非常有限,但这种手段也的确能够影响到攻方的士气。 “不要停下,继续前进!”顾平使劲踹了前边一个畏战不前的海盗一脚,大声喝骂道:“临阵畏战,一律斩杀!” 顾平在战前也组织了一支由心腹亲信组成的督战队,此时便提着刀跟在后面,以防有人畏战脱逃。对于海盗联军这种散漫的武装组织来说,督战队在战场上的作用还是非常明显的,要不是有人在后面拿刀架着,恐怕很多人都会在冲锋到一半的时候选择往回逃。 眼看着脚下已经开始出现先前被击杀的同伙尸体,顾平知道已经进入了对方的防御射程,当下大叫道:“大伙儿一起冲!冲进去了便有银子拿!冲啊!” 数百人齐声发喊,开始冲向海汉人的阵地。而此时枪声终于开始变得密集起来,冲得快冲到盾牌手前面的几个最为贪财的亡命徒,顿时便中弹倒地不起。 一声炮响,炮弹划破空气,将一面盾牌连同其后的盾牌手一起撕成了碎片,顿时引发了一片惊叫。不过乱军当中倒也没有影响到旁人,海盗们仍然继续朝着前方冲锋。 海汉军在胸墙外大约十五米的地方布置了一道齐胸高的蛇腹式铁丝网,而这玩意非常难以对付,冲到这里的海盗几乎是瞬间就被拦了下来,让对面的海汉士兵能够不慌不忙地进行瞄准射击。好在顾平反应够快,立刻命令盾牌手将盾牌压上去当做跳板。于是海盗们便踩在盾牌上,翻越这道铁丝网防线。但原本近三十米宽的冲击面顿时就汇集到仅仅不到十处的“独木桥”能过人,海汉民团这边的防御压力反倒是减小了很多,那些踏上盾牌的海盗甚至还没来得及跳过这道防线,就被子弹击中倒下。 “二连上刺刀,准备接战!”高桥南看到越来越多的铁丝网被盾牌或是海盗的尸体给压下去,心知这道防线已经拦不住对手的冲击了,而接下来的白刃战就是真正考验特战营的时候了。他顺手抽出了腰间的指挥刀,活动了一下脖子,准备接下来的血腥搏杀。 终于有海盗成功避过了弹药冲到了最后这道胸墙前,一个箭步便跨上了墙头,只是还没等他跃过这道障碍,胸墙后面便同时伸出两把长长的刺刀刺入他的胸口,将他硬生生又给顶了回去。 用来布置临时胸墙的就是海汉两栖作战必备的多功能平板推车,此时车后的士兵合力将车向前推倒,让其平扣在地上,而后面已经上好刺刀的士兵们便主动发起了反冲锋。 海汉民团的刺刀搏击术在目前这个时代还是属于独一无二的战术,同时代的西方火枪兵甚至都还没有普及最原始的插枪管刺刀,更别说将其形成有效的战术了。而海汉士兵从入伍的时候开始,刺刀搏击就是必练的作战技能。正因为刺刀在军中的大面积列装,海汉民团很早就撤销了长矛兵的编制,而同时代的西方军队仍然需要依靠大量的长矛兵来作为火枪手的近战掩护。 经过长期系统训练和实战锻炼的军队,在这种面对面的肉搏战中所能发挥的战斗力要比乱糟糟的海盗联军强得多,尽管海盗这边的兵力占优,但在搏杀中往往会发现自己同时要面对两到三名海汉兵挥舞的刺刀,稍一迟缓就会被人趁虚而入捅上一下。 高桥南更是杀得兴起,对他来说随着军职越来越高,这种第一线的参战机会反而越来越少,很难得有机会像现在这样挥舞手中的武士刀了。 海盗们大概也根本想不到这支海汉民团的指挥官竟然是个挥舞武士刀的东瀛人,与他交手的几乎是一个照面下来就被砍翻,而且一旦中招立刻就会被高桥南身边的几名护卫补刀,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好不容易顶着子弹冲到了敌人面前,指望着用手里的武器教训一下这些只会躲在远处打黑枪的猥琐家伙,但这时候突然发现对方的近战能力其实更可怕,杀人的速度甚至比刚才用火枪的时候更快,这种感受真是很难言喻。 混乱中听到连续几下尖利的哨声响起,海盗们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发现刚刚迅猛如虎的海汉兵迅速向后方退去,然后露出了两个已经装填弹药完毕的火枪方阵,在不到十米的距离上一排一排地上前射击,打得猝不及防的海盗们一片鬼哭狼嚎。 正文 873.第873章 代价惨重 这一波的屠戮彻底打垮了海盗联军的战斗意志,尽管这个时候海盗一方的兵力仍然优于对手,但溃逃已不可避免地出现,哪怕他们身后还有二十多人的督战队,也无法阻止这些人放弃进攻转身逃命。 顾平看到手下人纷纷开始逃跑,心中也知道大势已去,他原本以为只要能有机会跟海汉人面对面地拼杀,就可以抵消己方在武器方面的劣势,但在真正与海汉民团搏杀过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太天真。海汉民团不但武器装备更好,近身搏杀的本事也远远超出了他们这种民间武装,对手并不是单凭着一股血气在作战,而是十分冷酷地在执行着军令——这种职业军队的表现正是海盗联军所无法具备的重要素质。 但就算要逃,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有逃生的机会。顾平眼见已无力回天,刚打算随大流往回撤,就觉得右腿一疼,仿佛是被尖利之物重重扎了一下,腿一软便摔在了地上。顾平伸手一摸,湿漉漉地摸了一把血,果然是伤了。好在身边还有几名心腹,见他倒下立刻就赶上来将他扶起,搀着他往回撤,但这样一来,行动的速度未免就大打折扣了,很快便被追击而来的海汉兵赶上了。 顾平这几个心腹都是跟随他多年的死士,关键时刻倒也没有抛下他自行逃命,其中一人扶住顾平继续逃跑,另外几人则是返身与追兵厮杀,指望能拖住追兵片刻,好让顾平顺利逃生。然而连片刻的拖延都只是奢望,这几人返身杀回来还没与追兵交上手,就被排枪给放倒了。 顾平回头见追兵距离自己不过二三十米,而这里离海岸的泊船处至少还有一两里地,心知绝无侥幸,当下将心腹用力往前一推:“你回去告知义父,海汉人不可力敌,请他早做打算!” 带队的顾平没能逃出战场,剩下的海盗联军顿时都成了没头苍蝇,一路狂奔到海边,乘上来时的船朝舟山岛逃去。来时有一千出头的兵力,逃回去的却只剩下了一半左右,损失可谓极其惨重。而且这批人基本都是各家选派的精锐,这下搞得伤筋动骨不说,更重要的是对海盗联军信心上的打击。此前汪加林所说的种种对付海汉人的方案,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似乎都已经成了笑话。 最郁闷的人当然还是汪加林,他派去的手下折了大半,干儿子没能逃回来,朱家尖岛最终也还是落入了海汉人手中。根据逃回来的人所说,海汉民团的战力远非他们所能抗衡,远有火枪兵,近有刺刀阵,交战状况完全就是单方面的吊打,根本无法同场竞技。对手或许有一些死伤,但相比起自家的损失久肯定要小得多了,而汪加林在战前所指望的俘虏对方人员,则是完全没能实现。 “简直欺人太甚!”汪加林本来已经让人准备了宴席,等待好消息回来就立刻宴请各家首领,但打成这样就没什么好庆祝的了。 尽管汪加林很不愿意面对,但眼下的局势已经让他不得不开始考虑彻底战败的结果了。如果舟山船帮在自己的地盘上挡不住海汉人的攻势,大概也就只能撤往北边的岱山岛、衢山岛甚至是更远的嵊泗岛。但撤到这些地方也未必能让海汉人停止追击,因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应该根本就没有给本地势力留活路的意图。 正面对抗拼命拼不过,想逃似乎也无处可逃,这样的处境是汪加林数十年感觉最为艰辛的一次。汪加林并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但要他彻底放弃奋斗多年才得到的这些产业,确实是心有不甘。在过去曾经给过他不少助力的官方大人物们,此时此刻却似乎全都哑了火,仿佛双方过去的香火情完全没有存在过一样。 以汪加林的身份地位,他也的确是很难了解到近期浙江特别是宁波府官场上的某些潜在变化。海汉发起的行动除了攻打舟山的武装部队这一支明线之外,其实也还有其他的暗中安排。毕竟攻占舟山建立北进的桥头堡只是行动的目的之一,为海汉打开大明江浙和北方地方的市场也是此次行动需要实现的目标。仅仅只靠动武肯定难以逼迫大明这种身量的对手就范,以武促谈才是更为有效的办法。 海汉人自己当然是不方便在浙江官场上活动,所以特地让许心素这边找好了中间人。在上个月海汉舰队从澎湖基地出发的时候,许心素的说客就已经在浙江这边替海汉撒钱出去了。特别是宁波这边的官场上,凡是有点实权的官员多多少少都得到了一些好处,就连锦衣卫这种机构都没漏下。 这些公关活动的花销极大,以至于执委会在批准实施之前为此整整吵了一个星期的架,激烈程度甚至超过了军方报批军费预算的时候。当然这也不难理解,因为这次的反对派中还加入了军方的声音,军委认为与其把这些钱拿去贿赂大明官员,还不如拨给军方扩大行动规模,多派一支舰队过去会让攻打舟山群岛的行动变得容易得多。 军方的这种偏见当然并没有能动摇执委会的决心,最终还是批了一笔不菲的费用。中间人在送出这些银子的时候并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请求对方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不要对东海上发生的状况站队。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做出这样的承诺,但绝大部分中间派的官员却很乐于接受这种交换条件——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装聋作哑就行,这银子真是收得不要太轻松。 既有银子拿又不用管闲事,很多人便默不作声地收了银子。这种措施所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官场上某些利益相关者因为东海局势巨变想要有所动作的时候,却发现周围似乎多了一层无形的阻碍,传达下去的命令没办法得到有效的执行。 比如浙江都指挥使司的指挥佥事在海汉进攻朱家尖岛之前好几天,就已经下令昌国卫“肃清海盗”,然而传去的命令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半点回音都没有。昌国卫指挥使严国伟既不出兵,也不回应,杭州这边的衙门根本连半点消息都没有。无奈之下只能转而把这个命令又发给了宁波观海卫,让观海卫这边出兵探查东海上的状况。 然而佥事大人所不知的是,驻防宁波的水师中还有许心素安排潜伏数年的暗桩,早就已经把线搭到了卫指挥使那里。这命令到了水师手中,便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至于舟山船帮后面的那些大人物靠山,就更是有劲使不上了。就算他们知道舟山船帮的处境不妙,也没法亲自上阵给汪加林解围,同样也只有给手下的人下令,但这样一层层地把命令传下来之后,下面办事的人全都消极怠工,汪加林自然也就得不到什么援军了。 五月九日,海汉舰队在朱家尖岛和登步岛完成了集结,并出发攻打舟山岛东南端的沈家门渔港。说是攻打,但过程中并没有遇到舟山船帮像样的抵抗,上百艘战船和数十艘运兵船所组成的庞大船队几乎没有消耗一枪一弹,便已经在沈家门渔港实现了登陆。 对于这个状况,负责指挥登陆作战的石迪文倒并不是很惊讶,因为虽然整个舟山岛都是舟山船帮的势力范围,但其大本营是在岛屿中部的定海湾,沈家门这边本来就没有什么防御工事。有鉴于双方的战斗力相差巨大,舟山船帮也不太可能把手下人送到这个地方来跟海汉民团硬怼,那样子跟白送其实没太大的差别。 与前面的作战流程一样,舰队在攻下这个地方之后,立刻将本地的防务交给了许裕拙率领的福建明军,水陆两路一同向西推进。从沈家门到舟山船帮的大本营定海湾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也就四五十里地,正常行军也就大半天时间而已,乘船还能稍快一些。不过石迪文认为有可能会在这段航程中与对手交战,因此特地让陆军在沈家门登陆,这样在行军过程中也能顺便扫荡一下沿途的地区。 不过这个时候海汉参战部队兵力过少的弊端也无法避免地显现出来,在这个面积超过400平方公里的浙江第一大岛上,仅仅一千来人的陆军着实太少了一点。以至于海汉根本没法对已经占领的地区进行全面布防,只能让有限的兵力重点守住类似沈家门这样的港口码头。虽然指挥官们对于捉襟见肘的兵力安排十分不满,但现在的状况就是必须利用好有限的兵力,尽可能在舟山群岛抢占地盘,清除本地的其他武装势力——特别是那些实力排名靠前的,这样海汉在战后接管这一地区的时候也会更为轻松一点。 考虑到长途行军会影响到参战士兵的体力和战术发挥,当天海汉民团没有急于向舟山船帮的大本营发动攻击,陆军部队在距离定海湾不到十里的沙尖山安营扎寨。倒是石迪文指挥的海军故意继续向西驶入定海湾,耀武扬威地在海面上缓缓地兜了一圈,但又刻意与海岸保持了一段距离,避免跟舟山船帮接战。 听闻敌人到了家门口的消息,大量人员都涌到了海岸,亲眼目睹了这支已经打下半个舟山群岛的外来船队。海汉战船庞大的船身让那些第一次见到它们的人都大吃一惊,终于明白为什么集结了各家精锐的联军船队连半天都没抗住就被对方给拆了。这支船队看起来是如此的强大,也难怪海汉人敢于毫无顾忌地在舟山群岛展开行动了。 尽管海汉舰队在这次巡航中并没有动武,但在岸边目睹了这支船队真容的人却感觉已经失去了战胜对手的希望。舟山船帮虽然还有至少上百条海船能够参战,但相比对方的巨大战舰,己方的大部分船只看起来都像是小舢板一样。这样的船就算能够靠近对方的战船,也很难采用跳帮的战术,大概得改为爬舷才行了。 虽然海汉舰队一炮未发,但当晚从定海湾附近出逃的人员却着实不少,一些人是驾船出海逃往远处避难,还有一些走投无路的人就只能向北逃进山区。这舟山岛上主要的地形就是山地丘陵,基本覆盖了岛上超过八成的面积,最高处黄杨尖甚至达到了海拔500米。数百平方公里连绵不断的山区给潜逃提供了极好的环境,只要带足补给,在岛上寻个僻静的山沟躲个三五个月也并不会有问题。 翌日,海汉军继续水陆并进,开始攻打舟山船帮的大本营区域。说是大本营,舟山船帮在这一地区的防御堡垒也仅仅只是过去明军修建的卫所驻地,比石浦港的石浦所城稍大一些,但也仅仅只是城墙总长度稍胜一筹,这在海汉民团眼中并不算是什么难题。 倒是清理这座堡垒外的诸多民宅,让攻方觉得很是麻烦。这些围绕堡垒而建的民宅完全阻挡了火炮的射击视野,所以在组织炮击之前还必须要拆除掉一部分碍事的建筑。不过海汉民团对于攻城的经验已经比较丰富,当下便从附近地区强征了数百名劳力,让他们照着指定的路线对建筑物进行拆除,而这个小插曲让堡垒里的人又得以多了大半天的喘息之机。 在拆除建筑物的过程中虽然也有分散在城外的小股零星海盗进行了抵抗,但已无法阻止海汉民团的行动。高桥南下了命令,凡持械反抗者,无需警告便可开枪射击。接连杀了几波抵抗者之后,这种零星抵抗终于停止下来。 直到当天天黑时,临时征召的民工终于在堡垒之外清理出了一片开阔地。而在这一天的行动中又毙伤海盗达一百余人,而海汉民团这边则是阵亡三人,伤十余人,战损比起对手要低得多。 正文 874.第874章 攻舟山 海汉在浙江的行动有明确的作战目标,但因为异地作战有太多不可控的变数,执委会和军委都并没有对此规定严格的时限。在占据了明显优势的状况下,钱天敦并不愿意让自己的部队连夜发动进攻,那样只会给海汉民团带来更多的伤亡风险。因此在完成了火炮射击视野的清理工作之后,民团的战线便主动后撤了一段,在这座堡垒东南大概两里地的海边扎下了营地。 尽管是处于野战期间,高级军官的生活条件还是尽可能地保证了舒适性,除了单独的居住帐篷之外,还有专门的炊事班给他们开小灶,保证每天都能吃到最新鲜,按照军官们个人口味烹调的食物。 石迪文不急不慢地用刀叉切割着盘中盛的一块黑胡椒牛排,将鲜嫩的牛肉送入口中慢慢咀嚼。这里所用的餐具和调料都是从三亚大本营带来的,而牛排则是由三林帮在本地买来的牛,最好的部位单独切出来作为首长特供,而剩下的部分就是士兵们的慰劳品了——土豆烧牛肉的这种搭配,不管在哪个时代哪个国家都是会受到士兵喜欢的菜式。 除了因为环境特殊不能饮酒之外,这里的饮食水准其实是并不比三亚或是其他的军事基地差,这种后勤保障能力让搭车享受福利的许裕拙羡慕不已。他所指挥的明军虽然装备和待遇都优于别省明军,但包括他自己在内,战时却不可能享受到这样好的条件。好在海汉民团一向对友军指挥官都很大方,所以这趟差事对于许裕拙来说倒是一趟难得的美食之旅,海汉人点的餐他也能一份,大半个月下来也品尝了不少好东西。 “我家的厨子在澎湖学了一个月,调料也是全从你们手里买的,怎地就做不出这么好的味道?”许裕拙一边吃一边叹息。他的肚子比起从福建出发前又大了一圈,也算是这趟出差的收获之一了。 “这算好吗?”钱天敦笑了笑应道:“说实话跟胜利堡的樊大厨比起来,手艺还是有差距的。而且我们这次带的厨子大概都是樊大厨徒孙辈的,做的东西可能还没三亚那些酒楼饭馆的水平高,毕竟那边掌勺的大师傅多数都是樊大厨的徒弟。” 钱天敦所说的樊大厨就是穿越众当中唯一有厨师等级证书的人樊伟,他带到这个时空的高级技师职业资格证书甚至专门做了一个镜框裱了起来,每次收徒弟的时候就会挂出来让徒弟们瞻仰一下。穿越后这五六年里,樊伟教过的徒弟已经过百,至于徒孙就更是多不胜数。不过厨艺上的差距倒也并不是樊伟藏私或是徒弟们缺乏天赋,而是樊伟所使用的各种烹饪手法和调料对这个时代的伙夫来说都很新奇,短时间内也无法理解,只能对樊伟传授的烹调方法死记硬背,这样做出来的东西难免就会差了些。 许裕拙叹道:“也难怪有好多人去过三亚之后就不想走了,只冲着这吃吃喝喝的享受,就值得在那边落脚了。” “攻下舟山岛,形势就不会再起大的波澜了,到时候去三亚歇一段时间,去看看那里新建的度假区,想必你会很喜欢的。”钱天敦笑眯眯地说道。 对于这次跟随海汉舰队出征的明军来说,其实也没有太危险的作战任务,主要就是护送补给物资,驻防已经占领的地区。作战时顶在一线的都是海汉民团,也无需担心海汉会将他们当做炮灰使用。除了因为要负担一部分军费,花的银子比较多之外,这趟差事对他们来说其实还算比较轻松。 不过要攻下舟山岛,就算加上这批暂时归海汉统一指挥的福建明军,也很难把如此之大的一片区域完全控制住。要继续从福建抽调明军过来布防显然是不现实的,毕竟这次跟着来的明军实质上是许家私军,而且几乎已经是全部兵力。许心素就算胆大包天,也不敢轻易将普通明军跨省调动到浙江,那样做已经跟叛乱无异了。 而海汉民团的兵力也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尽管战前海汉军方就已经在进行1633年上半年度的新兵招募,但民团军规模还是跟不上海汉地盘的扩张速度。仅是上半年刚刚拿下的台湾岛地区,军委认为就有必要在一南一北各部署一个营的兵力。而舟山群岛这边虽然没有台湾岛的面积大,但考虑到一下要将桥头堡向北推进千里之远,不在这块飞地多部署点部队,别说军委不放心,就连执委会也认为无法确保安全。 如果暂时无法在舟山群岛地区部署足够确保区域安全的部队,军方所能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尽可能地消灭掉本地的武装势力,把潜在的隐患提前排除掉,这也是海汉不愿在占据上风的情况下与本地势力和谈的原因之一。目前从本地吸纳的带路党中官、民、匪三个阵营的人都齐了,指挥部认为也没有必要再吸纳新的带路党进入自己的阵营——那样很可能会在目前并不稳固的己方阵营中生生地制造出矛盾,毕竟这些带路党在投入己方阵营之后,一定会为了确保自己的地位而排斥其他与自己属性相似的竞争者。 当然了,舟山群岛数以万计的人口,海汉也不可能全部赶尽杀绝,只是在战后还必须要对本地居民进行鉴别和迁移。对于那些身份有潜在风险的人,该送去劳教营的要送,剩下的可以打散送到南洋的各处殖民地去,然后再从海南岛和两广地区迁一些新移民过来填充这个地区。此外今后从北方运回的移民,也将会有一部分被留在舟山这边充实人口。 这种繁杂的人口调配计划无疑需要耗费大量的海上运力,投入的安置费用也将十分巨大,但为了能够尽可能地确保海汉在这些新占领地区的稳固统治,复杂的移民手段也都是必要的措施。 当晚午夜,不甘就此认输的舟山船帮还尝试了一次夜袭,但效果却不甚理想,海汉民团在营地外大约五十米的距离上布置了许多堆篝火,让来袭者根本难以遁形。发现有人迹活动之后,负责值守的狙击手就能接着火光的照耀瞄准目标进行射击。在尝试了几次都被早早发现之后,只能抛下十多具尸体悻悻地退回了黑暗中。 天亮之后,海汉民团便开拔出了营地,两个连的步兵将炮兵和炮车护在中间,缓缓地向北行进。今天海汉投入作战的部队除了陆军之外,甚至连海军中的一部分作战人员都登陆参战了。当然这部分海军并不是负责驾驶战船的水手或者操作舰炮的炮手,而是隶属于海军编制的陆战队伍。 但就算包括海军上陆的作战人员在内,海汉此役的参战人员也仍然只有千人出头,照理说要进攻这一县之地是有点不够用,不过考虑到对手的参战人员也同样有相当一部分是部署在海上,指挥部认为这样的兵力已经足以对付敌人在陆上的力量了。 在经过了昨天一整天的拆迁之后,这座城堡外面已经变成了一大片瓦砾废墟。为了防止对方在残垣断壁中设下埋伏,高桥南不得不再让侦察排的精兵对这片区域进行排查之后,再让炮兵和重型装备进场。 或许是昨晚的夜袭让舟山船帮失去了出城野战的信心,在海汉部署炮兵阵地期间,对手仅是进行了象征性的骚扰,站在远处射出几箭之后,很快就被海汉的火枪阵给逼退了。 而在此同时舟山船帮最后的海上力量也在定海湾附近遭遇了海汉的主力舰队,尽管他们在船只数量上占据了绝对优势,参战船只至少是海汉的三倍,但双方的战力却是恰好相反。双方甫一接战,海汉舰队便火力全开,弹如雨下,打得舟山船帮的帆船上一片鬼哭狼嚎之声。 “进取号”在这个时候也充分显示出了自己在吨位和船体强度上的优势,对于硬靠过来拦截的小船根本不避不让,直接硬撞过去。依靠着巨大的动能,船头硕大的金属撞角轻而易举地撕开了对方的船体,然后将其挤压成一堆碎片。 对于严重缺乏远程重武器的舟山船帮来说,这次的交手绝对算得上是水手们一生中难以忘怀的噩梦,面对海汉战船不断发射的炮弹,他们几乎没有什么有效的反击手段,只能依靠鸟铳、土炮和弓箭这种射程和精准度都极其有限的武器来打击对手。但在海面的风浪之下,不能保持射击密度的这些武器很难击中近百米开外的海汉战船。即便有那么几下打中目标,海汉战船厚厚的船板也足以抵挡住这些原始武器的攻击。 特别是装备了土炮的船只,一旦开火就会立刻引来海汉战船的集火攻击,几乎顷刻间就船毁人亡。发现了这个吸引火力的弊端之后,原本装备了土炮的船只也立刻放弃了继续使用这种会给自己带来霉运的武器。 双方接战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局面就已经进入到海汉吊打对手的状态。在翻沉了十多艘船之后,舟山船帮一方开始有船调整方向驶向战场外围,这显然不是准备去包抄海汉的后路,而是打算要跑路了。 一旦有人生出了逃跑的意念,就会如同传染病一般在战场上迅速地传染开。看到有人率先开始调转船头逃跑,还在战场上的人也难免就生出了逃生的心理。从零星的两三艘船调头到大面积的溃败,中间的时间间隔非常短,甚至是在海汉舰队还没有来得及对此作出反应,海盗们的船只便轰然四散而逃。 “这……是逃了?”石迪文在旗舰上观察到这个状况的时候还有点难以置信,他原本认为舟山船帮既然还有勇气集结人马进行最后的决战,那么战斗意志应该还是比较顽强的,但现在对方的船只不过才损失了十之二三,就已经选择了放弃,着实有点出乎他的预料。 石迪文有所不知的是,舟山船帮的海上精锐在前几日朱家尖岛附近的海战中便损失了大半,那一战里被击杀击沉的船只有一多半都是汪加林的私产,同时也是帮中条件最好的一批战船。今天在定海湾出战的这批船,还有不少是汪加林从东海各家海盗连人带船一起借来的,自然没有他自家的人好用。 与此同时,海汉在岸上的行动也拉开了序幕,仍然是标准的海汉式攻城法,先以重炮轰击城墙,扫除城墙上的防御工事和武器。虽然舟山船帮也有几门镇山之宝部署在城墙上,但无论是火炮性能还是炮手素质,都远远无法与海汉的炮兵部队相提并论。在十余门火炮进行了十轮炮轰之后,这座堡垒的南边城墙已经变得残缺不全,几个炮位更是受到了重点照顾,连城墙上的垛口都已经被扫平了。至于舟山船帮的几门火炮,更是已经连同炮手一起被轰掉了。 在城中督战的汪加林知道大势已去,不等海汉发兵入城,便带人从北门仓促逃出,直接往山里去了。海汉民团兵力有限,而且也是为了防止对方在山中布置埋伏,便没有立刻追击下去,而是先入城占领下这处堡垒。 但初步的战后清点让指挥官们都很是失望,舟山船帮显然是对城中的重要财物进行了提前转移,所以并没能像在石浦所城那样在城中搜出一些有价值的缴获。 钱天敦听了这个消息不仅摇头道:“这个汪加林,简直是在作死啊!” 随军观战的许裕拙不解地问道:“钱将军何出此言?” “他如果不把财物全带走,我们该缴的缴得差不多,也就不会急着去捉拿他了。”钱天敦解释道:“但他这么搞法,那就是逼着我们只能尽快把他捉拿归案了。” 正文 875.第875章 战后清理 根据开战之前情报收集汇总所知,舟山群岛地区经济实力最雄厚的当属汪加林的舟山船帮,三林帮首领林行以及海沙帮被俘的首领戈麦斯也都佐证了这一点。所以指挥部对于攻克舟山船帮地盘之后的缴获寄予了比较高的期望,认为至少会比石浦港和六横岛的收益更为丰厚。但汪加林和舟山船帮显然并没有一味坐以待毙,虽然他们无法抵抗海汉步步为营的攻势,但却很聪明地将值钱的财物提前转移走了。 不过民团军对于这种战后追缴敌人财物的流程已十分熟悉,不需钱天敦下令,就已经有人开始提审俘虏,追查财物转移的下落。对于这种板上钉钉的收入,死命盯着的可不止军方一家而已。毕竟这些缴获还要按比例上缴给执委会,成为海汉财政收入的一部分,执委会对此的重视程度也是相当之高,此次随军出征的还有由执委会直属办公厅、安全部、财政部等相关部门组成的战利品清点小组。 之前在六横岛审问海沙帮俘虏的官远、官平两兄弟,就是这个清点小组中的安全部特派员。在战区的所有缴获,包括财物和人员在内,都必须先经过清点小组登记造册,而且他们也有权参与所有相关的审讯和追缴行动。这个小组接受执委会的直接管辖,权限非常大,也算是执委会对军方的辖制手段之一。 可惜的是破城之后抓到的俘虏大部分都是舟山船帮中的底层人员,对于船帮中的财物运往哪里下落何处根本就不知道。指挥部虽然可以确定俘虏当中必定还是会有知情者,但这两日的作战结束后在舟山岛新俘获的战俘多达上千人,要对这些人的身份进行鉴别也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虽然目前的局面已经可以视作海汉击败了舟山船帮,但在舟山岛上实际控制的区域却还是连十分之一都不到。按照目前所掌握的情报来推算,岛上至少还有两三万直接或间接听命于舟山船帮的人口,而这些人当中有多大比例会选择投靠海汉,又有多少会继续听命于汪加林,还难以做出比较准确的判断。指挥部认为仅清剿舟山群岛的海岸区域,就起码还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以本地的人口和海汉参战部队的数量来看,这个时间已经是压缩得很短了,要知道十八芝遗留在台湾岛上的那些人直到现在都还没处理完,而海汉目前在台湾岛的投入可是要比浙江这边大多了。 在这种状况下,海汉民团想要在短时间内完成对整个舟山岛的控制是不太现实的事情,不过好在舟山岛的天然良港都集中于岛屿南侧海岸,而执委会当初所选定的落脚点就是舟山定海湾一带,现在民团顺利占领了这一地区,可以说这次北伐浙江舟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八成,剩下的两成就是需要慢慢处理的善后事宜了。 舟山船帮战败,海汉民团进驻舟山岛的消息并没有保密太长时间,在战斗结束的第二天就已经传入宁波府。这个消息在宁波官场上造成的震动甚至还要大过民间,因为有太多的利益相关者近期都在关注着东海的局面变化。 海汉人在六横岛对付海沙帮的时候,宁波府还有很多人认为他们并不会轻易挑战舟山船帮在这一地区的权威,海沙帮与舟山船帮的体量也不可同日而语,海汉人打掉了海沙帮,还不能说明他们的实力强大到能够掌控这一地区。但接下来的形势几乎是急转直下,海汉人以六横岛为根据地迅速向北推进,在观望者们还没想清楚要不要站队或者插手干涉的时候,海汉人就已经攻上了舟山岛,接着便是舟山船帮战败的消息传出来。 海汉人所声称的“协助官府剿匪”这样的说法自然没人相信,舟山船帮是什么背景,明眼人都很清楚,剿匪这种说法也不会得到官方的承认。除了昌国卫下属的石浦卫所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明确地站在了海汉一边,宁波府官场上的其他机构可都没有做过任何形式的表态。本来所有人都在等形势变得清晰之后再选择立场,但现在形势倒是变得清楚了,大家却发现根本就没可供选择的立场了。 舟山船帮首领汪加林生死未卜,而他组织的所谓“东海联军”也成了一盘散沙,就算官场上的人想找个人站出来跟海汉人打对台,一时间似乎也没了合适的人选。总不可能为了反对海汉人的行为,自己捋袖子下场吧? 给海汉扣一个“私藏军械,祸乱海疆”之类的罪名倒也不难,但关键在于得罪了海汉之后能得到什么好处?汪加林就算还没死,以舟山船帮为首的东海海盗和走私团伙也已经大势已去,现在东海上已经没人能够站出来对付海汉人,宁波驻军也一直很诡异地按兵不动,站在明面上反对海汉人的全成了嘴炮,这样的局面让很多人都举棋不定,不敢轻易地表态。 这可不单单是地方治安的问题,而是涉及到每年交易量多达数百万两白银的海上贸易市场掌控权。在过去的数年中,位于舟山群岛的这个市场一直是被各个衙门的代言人和傀儡共同瓜分,无数人从中或多或少地获取自己的一份利益,掌控权的易主就极有可能意味着他们会从此失去这份收益。这也是早前本地势力不欢迎海汉这个巨无霸进入浙江市场的原因之一,因为没人有把握能够控制住这头已经吞噬了福广两地海贸市场的怪兽,将其引入浙江的后果极有可能是引火烧身。 但现在这头怪兽已经破门而入,而且把过去在这个舞台上表演的人赶下了台。搞出了这么大的动作,这背后秘密筹划了多久,为此花费了多少银子没人知道,虽然海汉这边还没有发出正式的宣言,但所有人都确信他们这次来浙江可不只是上台亮个相就走的。东海上的这片自由市场,从这个时候开始大概是要易主了。 不是没人想过赶走这个不速之客,但现在的问题在于台面上可用的人都已经死的死逃的逃,想赶海汉走的人手里没家伙可使,而掌着兵权的人又一直按兵不动,这样一来就给了海汉充分的时间,慢慢消化刚吃进肚子的这块地区。 就在这个大部分人仍处于观望状态的时候,海汉这边终于发话了。宁波府各个衙门的实权人物,地方上的豪门大户、知名士绅,全部都在同一天中接到了海汉人透过各种渠道送上门的请帖。 请帖上的内容非常简单,就是海汉将于四月廿一即海汉历5月28日,在岛上召开招商大会,邀请当事人届时赴舟山岛作客参与会议。考虑到一部分当事人的身份比较敏感,不便直接出席,也可以委派代理人前往。至于招商内容,帖子上没有具体细说,只提到“此次招商会将涉及七个大类共计九十余种海汉商品在浙江各地之专营权归属”。 海汉人的招商会对于江浙商界人士而言并不陌生,他们多少也听说过海汉在南方福广的经营手法,一省之地有大代理商,一州一府有二级代理商,再往下还有专营分销商。以海汉商品在市场上的紧俏程度,只需能拿到州府一级的代理,基本就可以躺在家里收银子了。 但这套经营手法对商人们来说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商品定价权完全在海汉人手里,不管是代理商还是分销商都得遵从海汉人制定的所谓“市场指导价”。这对于想将紧俏商品炒出天价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个能够乐于接受的游戏规则,所以过去浙江的走私商们宁可长期缺货,也不愿让海汉的官方销售渠道铺进浙江,因为这就意味着他们轻松获取暴利的日子迎来终结。 过去靠着走私海汉商品发财的这些人自然可以不接招,因为海汉人进来首先损害的就是他们的利益。但他们自己不接招并不能保证其他人也不接,海汉商品在江浙市场上的行情早就让很多人眼红了,只是一直不得其门而入罢了。如今海汉人自己到门口来招揽下家,只要够得着门槛的人大概都会去试试。就算没有接到海汉人送上门的请帖,也自会有人去钻营关系,打听如何才能获得届时登岛参加招商会的资格,而这样的趋势并不是衙门里的某位大人说“不”就能终止或扭转的。 尽管海汉人的到来已经不可避免地给许多人造成了经济损失,但当更大的利益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绝大多数人并不会跟银子过不去。死在东海上的人再多,那也只是死了一些跑腿办事的人而已,只要权力还在手里攥着,自然能将损失的银子再赚回来。 此时宁波知府曲余同的书房中,几名与其关系交好的本地士绅便正在征询曲余同对这件事的看法。他们都知道东海上有人是替曲知府做事的,关于海汉人的事情,曲余同知道的可能会比他们更多一些。 “各位可是都收到了海汉人的请帖?”曲余同见这几人同时到访,心里就已经猜到了大概。实际上正式的请帖送来之前,海汉人就通过三林帮向他手下的何肖告知请贴上的内容,而且要比文字版的更为详尽一些,他所掌握的情报跟这些人的确是有差异。 “不瞒曲大人,正是如此,我等接到请帖之后,不敢自作主张,特意约了一起来请示曲大人。”其中一名叫文博的中年人应道。他在宁波府经营一间船行,曲余同来宁波府上任后,他便搭上了这条线,这两年也是与三林帮合作发了些小财。 “那你们有什么看法,先说来听听,各位一起琢磨琢磨。”曲余同没有急于给出自己的意见,而是先让这几人表明态度,他也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手下的这些人对海汉是什么样的看法。 几人互相交换一下眼色,文博便开口应道:“那便由在下抛砖引玉,若有谬误,还往曲大人指正。” 曲余同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文博接着说道:“在下是个生意人,所知所关心的便是这实际的收益。过去从南边运过来的海汉货既少且贵,这也就罢了,八成以上都是被那舟山船帮掌控,留给别家的几乎都是残羹剩饭。汪加林吃肉,别人只能喝点汤水,这做法实在不公。如今海汉人来了,倒是有机会改变这种状况。” 曲余同笑道:“那海汉人说的办法,不也还是换个人来垄断这些生意吗?” “大人,这能换就有机会啊!”文博连忙接道:“试问这宁波府的地界上,还有谁能比大人您的威望高?” 曲余同假意怒道:“本官乃朝廷命官,岂能参与这商贾俗务?” 文博道:“大人勿恼,此事何须大人亲自出面,届时请何先生与我们几人同去舟山便可。那专营权不管要多少银子,我们几家出了便是,何先生去做个见证就好。” 文博所说的“何先生”自然便是指曲余同的手下何肖,虽然他并不知道何肖前些天已经去了一趟六横岛并且和海汉人会过面,还收了对方的银子,但何肖是曲余同外派办事的首选心腹,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如果要他们这些人要应邀去舟山岛跟海汉人接触,那势必要有一个曲余同的心腹同行,而何肖就是唯一的人选。文博让他去做个见证的意思,就是此事办成之后,日后收益会算上曲余同一份——不用他出钱,只要拿干股的分红就好。 曲余同不置可否,而是看向其他几人问道:“各位意下如何?” “在下认为文老板所说的可行,至少得去看看情况,不能让别家占了先机。”“海汉人也是生意人,既然是生意人,那和他们谈生意便是,何须动兵戈。”“海汉人一向言出必行,想必不会以此诈欺我等。” 众人七嘴八舌,意见却都是一致。 正文 876.第876章 舟山招商会(一) 对生意人来说,由谁来主持市场的运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能够得到合理的收益。过去舟山船帮所制定的贸易份额分配制度并不是每个人都乐于接受,本地想将其取而代之的也大有人在。只是一方面舟山船帮背景深、底子硬,一般人根本撬不动,另一方面这种利益分配方式已经固化,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谁有这个能力可以将其全部铲掉,并且有足够的威望来主持制定新的利益分配模式。 而海汉人的到来就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粒石子,打破了之前的平衡。不论是武力值还是商业能力,海汉都远在舟山群岛这些民间势力之上,并且有在福广积累的丰富经验和成功运作的案例,以及长期以来保持得极好的商业信誉。由海汉出面牵头来重新打造这一地区的海上贸易体系,对那些想要改变现状的人来说,无疑是最有说服力的。 这些人虽然是来请示曲余同的意思,但其实来之前也已经互相通过气,统一了看法。对于文博等人来说,现在海汉人打算要重新制定市场规则,不抓住这个时机切入更待何时?这个招商会要是不去参加,等人家东分分西分分,把海汉货的专营权全都瓜分完了,那自己今后就连喝汤的资格都没了。 曲余同听了众人的表态,却仍是不动声色地说道:“那你们可知这次海汉人要发布的专营权,包括了哪些货色?” 众人均是摇头称不知,他们现在只拿到了请帖,至于招商会的内容,他们此前却并没有接收到相关的信息。 曲余同得意地捻须叹道:“你们若是就这么一问三不知的去了,也只能去当个看客。回头你们去找何肖,他那里有你们需要的东西。” 文博闻言喜道:“若是能掌握消息,大事可成!” 海汉送来的请帖上说得很明白,这次招商会将会有九十多种商品的专营权发布,而这个专营权可是得要付出真金白银才能拿到手。就算是财力雄厚的商家,也不可能将这么多种商品的专营权全部收入囊中,这就必须要有针对性的做出选择。比如考虑上手快,可以选择经营自己比较熟悉的领域,又或是考虑收益,就专门挑利润较高的商品,或者选择竞争者可能不太多,比较容易拿到专营权的商品。在招商会之前制定出比较稳妥的策略,对想要拿下的项目进行提前的准备,无疑是可以大大提升成功的几率。 曲余同叮嘱道:“此事需得小心一些,切记不可外传!” 文博等人连忙躬身应道:“大人放心,我等谨记在心。” 海汉人既然没有把这部分的消息公开,那意思就是准备在招商会上有针对性的照顾一些类似曲余同这种在地方上有较大影响力的关系户了。这种消息要是泄露出去,对海汉人的影响倒是没多少,但自己这边的竞争优势可就完全没了。在座这些人都是准备往里面砸钱的,自然不会轻易将掌握的这些独门消息泄露出去。 文博等人所面临的竞争压力并不仅仅只是局限于宁波府一地,他们与曲余同商定事情之后没过两天,便开始有浙江其他州府的商人涌入宁波城,其中台州府、绍兴府、杭州府、湖州府、嘉兴府几地的商人尤其居多。尽管海汉人发出去的请帖并没有那么多,但相关的消息传开之后,其他州府的商人自然也不会白白错过这个抱大腿的机会。 虽然没有接到请帖,但海汉人的请帖上也并没有提及到时候还需要凭贴上岛,这就是说即便是没有接到请帖,也仍然有机会上岛参与招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赶到宁波来的商人除了邻近的几个州府,更远的温州府、金华府、松江府、苏州府、扬州府等地也开始陆陆续续有人来到宁波赴会。这些人当中极少有人直接接到了海汉的请帖,全是听到消息赶来凑热闹的。这些有心要去舟山岛参加招商会的都是有些家底的富人,出远门全是一帮人一路伺候着,到了宁波就得住店吃饭,一时间宁波府内各处旅店酒楼全都人满为患。 能够有这么多人收到消息赶来,当然并不只是因为海汉放出来的这块蛋糕诱人,宣传的手段也同样重要。海汉没有这么多的人力用于到江浙各地派送请帖,同时也不太了解各地到底有哪些人是值得邀请的对象,因此广撒请帖并不是一个高效的解决方式。 如果仅仅只是靠这个时代的消息传播速度,想要将消息扩散到数百里之外的地方可能就得十天半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但在宁波这边递送请帖的同时,安排一些人在其他地区散布一些经过加工的消息,将有心人引来宁波舟山参与招商会,实施起来倒也不难。 如此之多的商人汇聚一地,在过去数年中都是不多见的状况,许多有心要在招商会上有所斩获的商人也不仅感叹海汉的吸引力实在太强,来了这么多人无疑会加大了招商会上争夺专营权的竞争力度。而原本有一些商人的确是抱着半信半疑碰运气的心理来宁波看个热闹,但发现之前所收到的消息并非伪作,而是确确实实的发财良机,这些人立刻也改变了原来的观望态度,四下打听要如何才能去舟山岛参加海汉招商会。 尽管官府中还是有一些人并不欢迎海汉人的到来,但现在如果要站出来宣布一些对海汉不利的措施,得罪的人可就太多了。这些商贾虽然无法直接干政,但其人脉网络中也有不少像宁波知府曲余同这样等着要借海汉人创造的机会发财的大明官员,月底将赴舟山岛与会的商人当中,着实有相当比例的一部分人是代表官场人物去的。 吴焕之就是从外地奔赴宁波凑热闹的商人之一,他是苏州太仓人,家中经营丝绸生意。每年经手销出去的丝绸,多达数千匹之多。不过对于出口贸易,吴焕之并没有比较好的销售渠道,一向都是批发给海商,再由海商转卖到海外。而这部分的交易,绝大多数时候就是在舟山群岛进行的。相较于转卖海外的获益,吴焕之从这部分贸易中所得到的利润并不算丰厚,因此他也一直都在考虑能找到更为直接的销售渠道将手头的丝绸销往海外。 前些天吴焕之听到一个消息,南方的海汉人到了舟山,打跑了原本占据当地的舟山船帮。而过去关于海贸的民间规则全部作废,海汉人要重新制定一套新的运行规则,并且要在舟山岛兴建大型的贸易港,招揽江浙地区的商户入驻。想要参与这个计划的人,月底可以到舟山岛上去做实地考察,与海汉人当面谈条件。 吴焕之听完这个消息之后就心动了。他对于舟山群岛的势力分布状况不是特别了解,但海汉人的到来却是他认为不可错过的时机。他每年销往海外的丝绸虽然是经过了转手,但大致去向他还是很清楚的,其中一部分跨过东海卖到了朝鲜、日本和琉球,另一部分则是往南运输,在琼州府的三亚港卖给海汉和一些西方国家的商人。吴焕之想要做的,就是把这一部分的利润从中间商那里抢过来,收回到自己手中。而想要达成这个目的,最好的办法就与海汉人见面商谈具体的条件。 吴焕之相信自己在价格方面拥有极大竞争优势,中间商再怎么降都不可能降得过他这个生产商,如果海汉人真的要在浙江落脚,那么吴焕之就要设法把自己的产品直接卖给他们。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来了宁波,甚至连海汉人的招商会是发了请帖这件事,他也是在到了宁波之后才听说的。 现在让吴焕之感到头疼的事情,就是在没有收到请贴的情况下,如何去舟山岛参加海汉人的招商会。他在宁波这边认识的人几乎都是同行,这事却是不便找他们商量,毕竟站在商人的角度考量,吴焕之巴不得到时候就自己一个丝绸商人去参加这个招商会。到了宁波两天之后,吴焕之竟然还没打听什么有用的消息,虽说到月底的会期还有十来天时间,但吴焕之已经隐隐开始有点着急了。 这天在饭店吃饭的时候,吴焕之终于听到后面一桌人在谈论舟山的事情。他这几天正在为这事忧心忡忡,听到“舟山”二字不免就留上了心。 便听其中一人说道:“那海汉人据说是从福广长途跋涉而来,就算一时占了上风,如何守得住舟山那些人的反扑?听说舟山船帮首领汪加林生死未明,要是他又纠集一帮人杀回来赶走海汉人,那又当如何?我们月底去舟山岛看热闹,莫要被有心人当做对海汉示好之举。” 另一声音稍粗的人应道:“贤弟何须担忧,你是才来宁波,有所不知。那海汉人到浙江已有近一月时间,先破六横岛,灭海沙帮,后来才往北一个岛一个岛的打过来,一直推到舟山。汪加林若是有能力翻盘,哪会坐视他们蚕食自家地盘?” 先前发话那人说道:“看来黄大哥知道不少内情啊,那海汉人究竟实力如何,竟敢夸下如此之大的海口,黄大哥可否跟我们说说?” 被称作黄大哥的人应道:“内情不敢说,不过那海汉人进到宁波的时候,第一站便是进的石浦港,在下那时候正好在石浦办事,也算是见识了这海汉民团的真面目。你适才说海汉人长途跋涉而来,这话的确没错,但他们可不是过路客,这次来浙江的船队光是大型战船便多达数百艘,战兵上万,如同军队征伐一般,那舟山的帮派哪里拦得住他们?别说舟山船帮,你看海汉人明刀明枪地占了舟山岛,昌国卫、观海卫两地的驻军可曾吭过一声?” 旁人应道:“驻军一直按兵不动,对海汉人的行为视若无睹,这确是有些奇怪。” “不敢动啊!”黄大哥叹道:“那海汉民团出了名的能征善战,在福建打得十八芝连老窝都弃了。据说他们还在南洋打下了不少地方,让佛郎机人和红毛人都退避三舍。这宁波府的明军连舟山的人都惹不起,哪敢去招惹这尊大神。” “那以黄大哥之见,海汉人抢下这地盘,短期内就不会放手了?” “岂止是不会放手……”那黄大哥有意压低了音调,但坐在旁边的吴焕之却依然听得清清楚楚:“在下前日刚去过一趟舟山定海港,当地正在大兴土木,据说是要营造新港,今后大明的东边海上门户,便在这舟山了。” 有人疑道:“大明海上门户,被这海汉人掌控在手,似乎有些不妥吧?” 黄大哥嗤笑一声道:“那过去由汪加林这等人掌控就妥了?舟山船帮明面上说是船行联营,但汪加林手下可是有不少倭寇,过往商船都得向其缴纳买路费,又哪里是什么好人了?海汉人行事虽然霸道,但可没听说他们掌控的地方会向过往船只收取费用。依我看这地方换个主子挺好,回头招商会召开之时,我们兄弟几人也去岛上看看,听说只要能拿下个什么专营权,那银子就跟长了腿一样,自己往口袋里跑了。” “可是海汉人发的请帖,我们手上都没有啊!”有人担心地说道。 “这个无妨,前日我在舟山便特地问过了,只要诚心愿意跟海汉人合作的,届时都可前往舟山岛定海港,参与这招商大会。那接到请帖的,只是海汉人看好的大户,发个帖子以示尊重。据说总共也就发了四十八封请帖,你我兄弟份量还不够啊!” “既然没请帖也能去,那便好说,到时候一起去岛上看看……” 那几人后面所说的话,吴焕之便没怎么听进去了,他只知道自己担心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接下来该好好考虑考虑到时候如何跟对方谈条件了。 正文 877.第877章 舟山招商会(二) 对于商人的逐利心态,海汉比这个时代的人理解得更为透彻,也更加善于利用这种人性。一方面使用给地方头面人物发请帖的方式表现出对招商活动的重视,另一方面又在民间宣传即便是没有接到请帖也能有上岛参与的机会,通过类似饥渴营销的方式吸引更多商户的注意力。原本对于去与不去还举棋不定的人,看到市面上有这么多同行都在争先恐后地争取与会资格,自然也会产生从众心理。在商人们的口耳相传之下,舟山招商会迅速便成为了宁波府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 对于舟山招商会感兴趣的,当然并不是只有一心逐利的商人,也有人是出于别的原因才关注此事,比如说那些因为舟山易主而利益严重受损的人。对他们来说,海汉并不是什么从天而降的财神爷,而是毁家夺财的仇人,招商会这么一个人多眼杂的场合,用来实施报复似乎再合适不过。 宁波城外以东二十里的太白山麓华顶峰下,有一座始建于西晋武帝年间的阿育王寺,到这个时候已经已经有1300余年的历史。在这期间阿育王寺多次遭遇火灾焚毁,又多次在原址复建。明洪武十五年,朱元璋慈铭“阿育王禅寺”,列为天下禅宗五山之第五山。神宗万历年间,这里又重建了舍利塔殿、廊庑、禅堂、僧室等等,建筑规模越发扩大。 由于外地来此拜访的信徒和游方僧人众多,阿育王寺外面专门有一块占地一千多亩的庄园负责接待这些人,名为“广利庄”。这个地方对所有信徒开放并提供免费的食宿,当然了,免费的食宿条件就很差了,仅仅只是有一口粥吊命,一片房顶遮身而已。而一些有钱的信徒也可以用捐香火钱的方式在这里包下上房甚至是整个庭院,每日享受寺内僧人所做的素斋宴席。 月初的时候,便有豪客在广利庄包下了最大的一处院子,而且直接就先给了三个月的钱,另外还捐了五千两香火钱给寺里。但包下这处院子的豪客几乎不怎么出外活动,也不去寺内参拜,似乎纯粹只是为了在这里住着沾点佛气而已。不过寺里的主持对此也丝毫不觉得奇怪,在阿育王寺上千年的历史中,多的是各种不愿公开露面的达官贵人像这样在寺外住一段时间就走的状况。只要愿意给寺里捐香火钱,寺里并不会在意这些豪客究竟是什么身份。 但如果阿育王寺主持大师知道这豪客的真实身份,大概就不会收这笔钱让其住下来了,因为由此可能给寺里带来的麻烦,远远不是这点银子所能摆平的。 住在这处院落里的豪客就是刚刚从舟山岛上逃出的汪加林等船帮骨干人员。汪加林在舟山陷落之前就已经提前安排了这处落脚点,当日海汉人攻陷定海堡之后,他便带领手下亲信出逃,进入山区后便折向西行,花了一天的时间逃到舟山岛西岸一处秘密港口乘船出海。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商人的逐利心态,海汉比这个时代的人理解得更为透彻,也更加善于利用这种人性。一方面使用给地方头面人物发请帖的方式表现出对招商活动的重视,另一方面又在民间宣传即便是没有接到请帖也能有上岛参与的机会,通过类似饥渴营销的方式吸引更多商户的注意力。原本对于去与不去还举棋不定的人,看到市面上有这么多同行都在争先恐后地争取与会资格,自然也会产生从众心理。在商人们的口耳相传之下,舟山招商会迅速便成为了宁波府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 对于舟山招商会感兴趣的,当然并不是只有一心逐利的商人,也有人是出于别的原因才关注此事,比如说那些因为舟山易主而利益严重受损的人。对他们来说,海汉并不是什么从天而降的财神爷,而是毁家夺财的仇人,招商会这么一个人多眼杂的场合,用来实施报复似乎再合适不过。 宁波城外以东二十里的太白山麓华顶峰下,有一座始建于西晋武帝年间的阿育王寺,到这个时候已经已经有1300余年的历史。在这期间阿育王寺多次遭遇火灾焚毁,又多次在原址复建。明洪武十五年,朱元璋慈铭“阿育王禅寺”,列为天下禅宗五山之第五山。神宗万历年间,这里又重建了舍利塔殿、廊庑、禅堂、僧室等等,建筑规模越发扩大。 由于外地来此拜访的信徒和游方僧人众多,阿育王寺外面专门有一块占地一千多亩的庄园负责接待这些人,名为“广利庄”。这个地方对所有信徒开放并提供免费的食宿,当然了,免费的食宿条件就很差了,仅仅只是有一口粥吊命,一片房顶遮身而已。而一些有钱的信徒也可以用捐香火钱的方式在这里包下上房甚至是整个庭院,每日享受寺内僧人所做的素斋宴席。 月初的时候,便有豪客在广利庄包下了最大的一处院子,而且直接就先给了三个月的钱,另外还捐了五千两香火钱给寺里。但包下这处院子的豪客几乎不怎么出外活动,也不去寺内参拜,似乎纯粹只是为了在这里住着沾点佛气而已。不过寺里的主持对此也丝毫不觉得奇怪,在阿育王寺上千年的历史中,多的是各种不愿公开露面的达官贵人像这样在寺外住一段时间就走的状况。只要愿意给寺里捐香火钱,寺里并不会在意这些豪客究竟是什么身份。 但如果阿育王寺主持大师知道这豪客的真实身份,大概就不会收这笔钱让其住下来了,因为由此可能给寺里带来的麻烦,远远不是这点银子所能摆平的。 住在这处院落里的豪客就是刚刚从舟山岛上逃出的汪加林等船帮骨干人员。汪加林在舟山陷落之前就已经提前安排了这处落脚点,当日海汉人攻陷定海堡之后,他便带领手下亲信出逃,进入山区后便折向西行,花了一天的时间逃到舟山岛西岸一处秘密港口乘船出海。对于商人的逐利心态,海汉比这个时代的人理解得更为透彻,也更加善于利用这种人性。一方面使用给地方头面人物发请帖的方式表现出对招商活动的重视,另一方面又在民间宣传即便是没有接到请帖也能有上岛参与的机会,通过类似饥渴营销的方式吸引更多商户的注意力。原本对于去与不去还举棋不定的人,看到市面上有这么多同行都在争先恐后地争取与会资格,自然也会产生从众心理。在商人们的口耳相传之下,舟山招商会迅速便成为了宁波府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 对于舟山招商会感兴趣的,当然并不是只有一心逐利的商人,也有人是出于别的原因才关注此事,比如说那些因为舟山易主而利益严重受损的人。对他们来说,海汉并不是什么从天而降的财神爷,而是毁家夺财的仇人,招商会这么一个人多眼杂的场合,用来实施报复似乎再合适不过。 宁波城外以东二十里的太白山麓华顶峰下,有一座始建于西晋武帝年间的阿育王寺,到这个时候已经已经有1300余年的历史。在这期间阿育王寺多次遭遇火灾焚毁,又多次在原址复建。明洪武十五年,朱元璋慈铭“阿育王禅寺”,列为天下禅宗五山之第五山。神宗万历年间,这里又重建了舍利塔殿、廊庑、禅堂、僧室等等,建筑规模越发扩大。 由于外地来此拜访的信徒和游方僧人众多,阿育王寺外面专门有一块占地一千多亩的庄园负责接待这些人,名为“广利庄”。这个地方对所有信徒开放并提供免费的食宿,当然了,免费的食宿条件就很差了,仅仅只是有一口粥吊命,一片房顶遮身而已。而一些有钱的信徒也可以用捐香火钱的方式在这里包下上房甚至是整个庭院,每日享受寺内僧人所做的素斋宴席。 月初的时候,便有豪客在广利庄包下了最大的一处院子,而且直接就先给了三个月的钱,另外还捐了五千两香火钱给寺里。但包下这处院子的豪客几乎不怎么出外活动,也不去寺内参拜,似乎纯粹只是为了在这里住着沾点佛气而已。不过寺里的主持对此也丝毫不觉得奇怪,在阿育王寺上千年的历史中,多的是各种不愿公开露面的达官贵人像这样在寺外住一段时间就走的状况。只要愿意给寺里捐香火钱,寺里并不会在意这些豪客究竟是什么身份。 但如果阿育王寺主持大师知道这豪客的真实身份,大概就不会收这笔钱让其住下来了,因为由此可能给寺里带来的麻烦,远远不是这点银子所能摆平的。 住在这处院落里的豪客就是刚刚从舟山岛上逃出的汪加林等船帮骨干人员。汪加林在舟山陷落之前就已经提前安排了这处落脚点,当日海汉人攻陷定海堡之后,他便带领手下亲信出逃,进入山区后便折向西行,花了一天的时间逃到舟山岛西岸一处秘密港口乘船出海。对于商人的逐利心态,海汉比这个时代的人理解得更为透彻,也更加善于利用这种人性。一方面使用给地方头面人物发请帖的方式表现出对招商活动的重视,另一方面又在民间宣传即便是没有接到请帖也能有上岛参与的机会,通过类似饥渴营销的方式吸引更多商户的注意力。原本对于去与不去还举棋不定的人,看到市面上有这么多同行都在争先恐后地争取与会资格,自然也会产生从众心理。在商人们的口耳相传之下,舟山招商会迅速便成为了宁波府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 对于舟山招商会感兴趣的,当然并不是只有一心逐利的商人,也有人是出于别的原因才关注此事,比如说那些因为舟山易主而利益严重受损的人。对他们来说,海汉并不是什么从天而降的财神爷,而是毁家夺财的仇人,招商会这么一个人多眼杂的场合,用来实施报复似乎再合适不过。 宁波城外以东二十里的太白山麓华顶峰下,有一座始建于西晋武帝年间的阿育王寺,到这个时候已经已经有1300余年的历史。在这期间阿育王寺多次遭遇火灾焚毁,又多次在原址复建。明洪武十五年,朱元璋慈铭“阿育王禅寺”,列为天下禅宗五山之第五山。神宗万历年间,这里又重建了舍利塔殿、廊庑、禅堂、僧室等等,建筑规模越发扩大。 由于外地来此拜访的信徒和游方僧人众多,阿育王寺外面专门有一块占地一千多亩的庄园负责接待这些人,名为“广利庄”。这个地方对所有信徒开放并提供免费的食宿,当然了,免费的食宿条件就很差了,仅仅只是有一口粥吊命,一片房顶遮身而已。而一些有钱的信徒也可以用捐香火钱的方式在这里包下上房甚至是整个庭院,每日享受寺内僧人所做的素斋宴席。 月初的时候,便有豪客在广利庄包下了最大的一处院子,而且直接就先给了三个月的钱,另外还捐了五千两香火钱给寺里。但包下这处院子的豪客几乎不怎么出外活动,也不去寺内参拜,似乎纯粹只是为了在这里住着沾点佛气而已。不过寺里的主持对此也丝毫不觉得奇怪,在阿育王寺上千年的历史中,多的是各种不愿公开露面的达官贵人像这样在寺外住一段时间就走的状况。只要愿意给寺里捐香火钱,寺里并不会在意这些豪客究竟是什么身份。 但如果阿育王寺主持大师知道这豪客的真实身份,大概就不会收这笔钱让其住下来了,因为由此可能给寺里带来的麻烦,远远不是这点银子所能摆平的。 正文 878.第878章 舟山招商会(三) “请拿十七号牌子的朋友到乙字柜台办理手续!” 吴焕之听到传唤,连忙放下茶杯,向正在聊天的几人抱了抱拳,拿着号牌去办登记手续了。他在这里等候这段时间,早就把流程看得明明白白。码头临时搭建的竹棚下面共有甲乙丙三个柜台,有专人按轮次叫号,凭借入场时拿到的号牌上前办理手续。听说前几天还有人专门进来占位倒卖号牌轮次,只是没做成几笔买卖就被旁边维持治安的海汉兵发现,直接捆起来抓走了。 “在下便是十七号。”吴焕之一边说一边伸手将号牌递给柜台后面坐着的年轻男子。 对方接过号牌放到一边,提笔蘸墨,开口问道:“请报上姓名、年龄、来自何处、经营何种生意。” “在下吴焕之,今年正好不惑,来自苏州太仓,经营丝绸生意。”吴焕之老老实实地应道。 对方继续问道:“届时有几条船前往舟山岛?船员多少人?” 吴焕之应道:“就一条船,船员二十二人,加上本人和四名随从,共二十七人。” 对方边问边在一本簿子上书写,又问了七八个问题之后,停笔说道:“到港之后会根据你登记的资料再次进行核对,停靠定海港的船只,船上不得携带武器,船员不得随意离开指定的活动区域,若是有违规行为,船主或雇主需承担相关责任。可记住了?” “在下自当遵从。”吴焕之也知道海汉人是担心有东海的人混进去捣乱,对于这样的安排倒也没什么反感。 “到时候进港查验身份,投宿当地旅店,都需出示此号牌,你收好了。” 吴焕之于是又拿到了一块号牌,两指宽三寸长的竹牌,一端还打孔穿了一根丝带,以便于携带。只是这块号牌上刻的也不知是字还是符号,弯弯拐拐如同蚯蚓滚沙一般,却是一个都不认得。吴焕之心道这大概就是海汉人的文字了,外人的确是难以仿造。 办手续的人见吴焕之坐着没动,便催促道:“办完就可以走了。” “这便完了?”吴焕之犹豫了一下才道:“可需要缴纳什么费用?” “招商会无需缴纳费用,如果有人找你收钱,请及时向我们检举。若是带的现银太多携带不便,到时候可在定海湾码头上换成我们发行的银票,离开时再兑付现银就是。” 吴焕之连声应了,起身离开,心想这海汉人办事倒是够细致周全,也难怪能在南方混得风生水起,当下对两天后的招商会更是多了几分期待。 吴焕之出来之后,那等在码头上的周海远远便迎了过来,主动向他问道:“吴老板事情可还办得顺利?” 吴焕之点头应道:“海汉人办事爽快,比大明的衙门容易多了。回去之后,你便按我吩咐,多多采买补给,这两日不用出海,但船钱我照付了,就算是给你的打赏。叫你的人到了舟山岛千万莫要惹事,否则我这雇主也得背黑锅!” “是是是,小人记住了,多谢吴老板打赏!”周海喜滋滋地道了谢。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请拿十七号牌子的朋友到乙字柜台办理手续!” 吴焕之听到传唤,连忙放下茶杯,向正在聊天的几人抱了抱拳,拿着号牌去办登记手续了。他在这里等候这段时间,早就把流程看得明明白白。码头临时搭建的竹棚下面共有甲乙丙三个柜台,有专人按轮次叫号,凭借入场时拿到的号牌上前办理手续。听说前几天还有人专门进来占位倒卖号牌轮次,只是没做成几笔买卖就被旁边维持治安的海汉兵发现,直接捆起来抓走了。 “在下便是十七号。”吴焕之一边说一边伸手将号牌递给柜台后面坐着的年轻男子。 对方接过号牌放到一边,提笔蘸墨,开口问道:“请报上姓名、年龄、来自何处、经营何种生意。” “在下吴焕之,今年正好不惑,来自苏州太仓,经营丝绸生意。”吴焕之老老实实地应道。 对方继续问道:“届时有几条船前往舟山岛?船员多少人?” 吴焕之应道:“就一条船,船员二十二人,加上本人和四名随从,共二十七人。” 对方边问边在一本簿子上书写,又问了七八个问题之后,停笔说道:“到港之后会根据你登记的资料再次进行核对,停靠定海港的船只,船上不得携带武器,船员不得随意离开指定的活动区域,若是有违规行为,船主或雇主需承担相关责任。可记住了?” “在下自当遵从。”吴焕之也知道海汉人是担心有东海的人混进去捣乱,对于这样的安排倒也没什么反感。 “到时候进港查验身份,投宿当地旅店,都需出示此号牌,你收好了。” 吴焕之于是又拿到了一块号牌,两指宽三寸长的竹牌,一端还打孔穿了一根丝带,以便于携带。只是这块号牌上刻的也不知是字还是符号,弯弯拐拐如同蚯蚓滚沙一般,却是一个都不认得。吴焕之心道这大概就是海汉人的文字了,外人的确是难以仿造。 办手续的人见吴焕之坐着没动,便催促道:“办完就可以走了。” “这便完了?”吴焕之犹豫了一下才道:“可需要缴纳什么费用?” “招商会无需缴纳费用,如果有人找你收钱,请及时向我们检举。若是带的现银太多携带不便,到时候可在定海湾码头上换成我们发行的银票,离开时再兑付现银就是。” 吴焕之连声应了,起身离开,心想这海汉人办事倒是够细致周全,也难怪能在南方混得风生水起,当下对两天后的招商会更是多了几分期待。 吴焕之出来之后,那等在码头上的周海远远便迎了过来,主动向他问道:“吴老板事情可还办得顺利?” 吴焕之点头应道:“海汉人办事爽快,比大明的衙门容易多了。回去之后,你便按我吩咐,多多采买补给,这两日不用出海,但船钱我照付了,就算是给你的打赏。叫你的人到了舟山岛千万莫要惹事,否则我这雇主也得背黑锅!” “是是是,小人记住了,多谢吴老板打赏!”周海喜滋滋地道了谢。 “请拿十七号牌子的朋友到乙字柜台办理手续!” 吴焕之听到传唤,连忙放下茶杯,向正在聊天的几人抱了抱拳,拿着号牌去办登记手续了。他在这里等候这段时间,早就把流程看得明明白白。码头临时搭建的竹棚下面共有甲乙丙三个柜台,有专人按轮次叫号,凭借入场时拿到的号牌上前办理手续。听说前几天还有人专门进来占位倒卖号牌轮次,只是没做成几笔买卖就被旁边维持治安的海汉兵发现,直接捆起来抓走了。 “在下便是十七号。”吴焕之一边说一边伸手将号牌递给柜台后面坐着的年轻男子。 对方接过号牌放到一边,提笔蘸墨,开口问道:“请报上姓名、年龄、来自何处、经营何种生意。” “在下吴焕之,今年正好不惑,来自苏州太仓,经营丝绸生意。”吴焕之老老实实地应道。 对方继续问道:“届时有几条船前往舟山岛?船员多少人?” 吴焕之应道:“就一条船,船员二十二人,加上本人和四名随从,共二十七人。” 对方边问边在一本簿子上书写,又问了七八个问题之后,停笔说道:“到港之后会根据你登记的资料再次进行核对,停靠定海港的船只,船上不得携带武器,船员不得随意离开指定的活动区域,若是有违规行为,船主或雇主需承担相关责任。可记住了?” “在下自当遵从。”吴焕之也知道海汉人是担心有东海的人混进去捣乱,对于这样的安排倒也没什么反感。 “到时候进港查验身份,投宿当地旅店,都需出示此号牌,你收好了。” 吴焕之于是又拿到了一块号牌,两指宽三寸长的竹牌,一端还打孔穿了一根丝带,以便于携带。只是这块号牌上刻的也不知是字还是符号,弯弯拐拐如同蚯蚓滚沙一般,却是一个都不认得。吴焕之心道这大概就是海汉人的文字了,外人的确是难以仿造。 办手续的人见吴焕之坐着没动,便催促道:“办完就可以走了。” “这便完了?”吴焕之犹豫了一下才道:“可需要缴纳什么费用?” “招商会无需缴纳费用,如果有人找你收钱,请及时向我们检举。若是带的现银太多携带不便,到时候可在定海湾码头上换成我们发行的银票,离开时再兑付现银就是。” 吴焕之连声应了,起身离开,心想这海汉人办事倒是够细致周全,也难怪能在南方混得风生水起,当下对两天后的招商会更是多了几分期待。 吴焕之出来之后,那等在码头上的周海远远便迎了过来,主动向他问道:“吴老板事情可还办得顺利?” 吴焕之点头应道:“海汉人办事爽快,比大明的衙门容易多了。回去之后,你便按我吩咐,多多采买补给,这两日不用出海,但船钱我照付了,就算是给你的打赏。叫你的人到了舟山岛千万莫要惹事,否则我这雇主也得背黑锅!” “是是是,小人记住了,多谢吴老板打赏!”周海喜滋滋地道了谢。 “请拿十七号牌子的朋友到乙字柜台办理手续!” 吴焕之听到传唤,连忙放下茶杯,向正在聊天的几人抱了抱拳,拿着号牌去办登记手续了。他在这里等候这段时间,早就把流程看得明明白白。码头临时搭建的竹棚下面共有甲乙丙三个柜台,有专人按轮次叫号,凭借入场时拿到的号牌上前办理手续。听说前几天还有人专门进来占位倒卖号牌轮次,只是没做成几笔买卖就被旁边维持治安的海汉兵发现,直接捆起来抓走了。 “在下便是十七号。”吴焕之一边说一边伸手将号牌递给柜台后面坐着的年轻男子。 对方接过号牌放到一边,提笔蘸墨,开口问道:“请报上姓名、年龄、来自何处、经营何种生意。” “在下吴焕之,今年正好不惑,来自苏州太仓,经营丝绸生意。”吴焕之老老实实地应道。 对方继续问道:“届时有几条船前往舟山岛?船员多少人?” 吴焕之应道:“就一条船,船员二十二人,加上本人和四名随从,共二十七人。” 对方边问边在一本簿子上书写,又问了七八个问题之后,停笔说道:“到港之后会根据你登记的资料再次进行核对,停靠定海港的船只,船上不得携带武器,船员不得随意离开指定的活动区域,若是有违规行为,船主或雇主需承担相关责任。可记住了?” “在下自当遵从。”吴焕之也知道海汉人是担心有东海的人混进去捣乱,对于这样的安排倒也没什么反感。 “到时候进港查验身份,投宿当地旅店,都需出示此号牌,你收好了。” 吴焕之于是又拿到了一块号牌,两指宽三寸长的竹牌,一端还打孔穿了一根丝带,以便于携带。只是这块号牌上刻的也不知是字还是符号,弯弯拐拐如同蚯蚓滚沙一般,却是一个都不认得。吴焕之心道这大概就是海汉人的文字了,外人的确是难以仿造。 办手续的人见吴焕之坐着没动,便催促道:“办完就可以走了。” “这便完了?”吴焕之犹豫了一下才道:“可需要缴纳什么费用?” “招商会无需缴纳费用,如果有人找你收钱,请及时向我们检举。若是带的现银太多携带不便,到时候可在定海湾码头上换成我们发行的银票,离开时再兑付现银就是。” 吴焕之连声应了,起身离开,心想这海汉人办事倒是够细致周全,也难怪能在南方混得风生水起,当下对两天后的招商会更是多了几分期待。 吴焕之出来之后,那等在码头上的周海远远便迎了过来,主动向他问道:“吴老板事情可还办得顺利?” 正文 879.第879章 舟山招商会(四) 这八排六十多家的位置坐满之后,居然在后面又临时加了两排座位,看来还有不少人是临时才决定要参与进来。不过吴焕之认为这些交了保证金进来的人也并不全都是来抢专营权的,应该也有不少像自己这样来看热闹的闲人。毕竟这第一场要竞争的玻璃器算是此次招商会的重头戏之一,就算不打算做玻璃器买卖的人也会关心,顺便也借着这机会看看海汉人的招商会是如何进行,为自己后面要参与的项目做做准备。 吴焕之家里就有几件来自海汉的玻璃器,因此对于这种商品倒也不是完全陌生。海汉出的玻璃器比佛郎机人从西方运来的货色要精细很多,品种也更为丰富,甚至还可以订制自己想要款式,加上个人印鉴等等,只是需要的周期极长,价格也让普通人难以承受。不过想来海汉人将自己的销售渠道铺进浙江之后,供货周期和价格应该都将能有所改善,市面上的玻璃器供应大概不会再像之前那么紧俏了。 待商家基本都落座之后,三名工作人员各抱着一叠簿子到了前面的主持台前。放下手中的东西后,居中那人朝台下作揖道:“承蒙各位老板赏脸来参加这次的舟山招商会,先自我介绍一下,在下杨运,任职海汉商务部东海事务处主任,今天这场招商会便由在下主持,还请各位多多配合!” 台下的商人们虽然没起身,但也纷纷抱拳回应,毕竟今天成与不成,一定程度上就得看这位杨主任的决定了,面子还是要给足的。 杨运之前在澎湖马公港任职,负责当地以及台湾岛上几处新港口的招商工作,但海汉攻占舟山之后,急需有商务部的人出面主持工作,于是施耐德一封电文,就将杨运从澎湖岛调到了舟山岛。杨运上任后的第一个任务,便是组织并主持海汉在舟山召开的招商会。杨运之前也参与组织过在澎湖召开的招商会,但这次在舟山算是他首次单独挑大梁承担这种重要任务,压力还是比较大的,如果出了什么漏子,他这个刚刚上任的“东海事务处主任”大概就得匆匆下课了。 杨运干咳了两声清清喉咙,提高了声音道:“各位老板先别着急,我知道大伙儿都是带够了银子来的,不过开始之前,还是要先给大家说说这流程,免得各位弄不明白。这接下来各位要竞争专营权的玻璃器,分为三个大类,一是玻璃器皿,就是各种杯碗碟瓶之类的;二是玻璃文具,包括毛笔、镇纸、砚台、摆件等等;三的一类是玻璃镜,这个想必坐在这里的人都见过,我就不多说了。这每个大类的专营权,以大明的州府为分级,例如这宁波府,三个大类各有一家能拿下两年的专营权,在此期间我们也只给有专营权的商家供货。” 有人在下面问道:“那拿到专营权之后,贵方的供货量可有上限?”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这八排六十多家的位置坐满之后,居然在后面又临时加了两排座位,看来还有不少人是临时才决定要参与进来。不过吴焕之认为这些交了保证金进来的人也并不全都是来抢专营权的,应该也有不少像自己这样来看热闹的闲人。毕竟这第一场要竞争的玻璃器算是此次招商会的重头戏之一,就算不打算做玻璃器买卖的人也会关心,顺便也借着这机会看看海汉人的招商会是如何进行,为自己后面要参与的项目做做准备。 吴焕之家里就有几件来自海汉的玻璃器,因此对于这种商品倒也不是完全陌生。海汉出的玻璃器比佛郎机人从西方运来的货色要精细很多,品种也更为丰富,甚至还可以订制自己想要款式,加上个人印鉴等等,只是需要的周期极长,价格也让普通人难以承受。不过想来海汉人将自己的销售渠道铺进浙江之后,供货周期和价格应该都将能有所改善,市面上的玻璃器供应大概不会再像之前那么紧俏了。 待商家基本都落座之后,三名工作人员各抱着一叠簿子到了前面的主持台前。放下手中的东西后,居中那人朝台下作揖道:“承蒙各位老板赏脸来参加这次的舟山招商会,先自我介绍一下,在下杨运,任职海汉商务部东海事务处主任,今天这场招商会便由在下主持,还请各位多多配合!” 台下的商人们虽然没起身,但也纷纷抱拳回应,毕竟今天成与不成,一定程度上就得看这位杨主任的决定了,面子还是要给足的。 杨运之前在澎湖马公港任职,负责当地以及台湾岛上几处新港口的招商工作,但海汉攻占舟山之后,急需有商务部的人出面主持工作,于是施耐德一封电文,就将杨运从澎湖岛调到了舟山岛。杨运上任后的第一个任务,便是组织并主持海汉在舟山召开的招商会。杨运之前也参与组织过在澎湖召开的招商会,但这次在舟山算是他首次单独挑大梁承担这种重要任务,压力还是比较大的,如果出了什么漏子,他这个刚刚上任的“东海事务处主任”大概就得匆匆下课了。 杨运干咳了两声清清喉咙,提高了声音道:“各位老板先别着急,我知道大伙儿都是带够了银子来的,不过开始之前,还是要先给大家说说这流程,免得各位弄不明白。这接下来各位要竞争专营权的玻璃器,分为三个大类,一是玻璃器皿,就是各种杯碗碟瓶之类的;二是玻璃文具,包括毛笔、镇纸、砚台、摆件等等;三的一类是玻璃镜,这个想必坐在这里的人都见过,我就不多说了。这每个大类的专营权,以大明的州府为分级,例如这宁波府,三个大类各有一家能拿下两年的专营权,在此期间我们也只给有专营权的商家供货。” 有人在下面问道:“那拿到专营权之后,贵方的供货量可有上限?”这八排六十多家的位置坐满之后,居然在后面又临时加了两排座位,看来还有不少人是临时才决定要参与进来。不过吴焕之认为这些交了保证金进来的人也并不全都是来抢专营权的,应该也有不少像自己这样来看热闹的闲人。毕竟这第一场要竞争的玻璃器算是此次招商会的重头戏之一,就算不打算做玻璃器买卖的人也会关心,顺便也借着这机会看看海汉人的招商会是如何进行,为自己后面要参与的项目做做准备。 吴焕之家里就有几件来自海汉的玻璃器,因此对于这种商品倒也不是完全陌生。海汉出的玻璃器比佛郎机人从西方运来的货色要精细很多,品种也更为丰富,甚至还可以订制自己想要款式,加上个人印鉴等等,只是需要的周期极长,价格也让普通人难以承受。不过想来海汉人将自己的销售渠道铺进浙江之后,供货周期和价格应该都将能有所改善,市面上的玻璃器供应大概不会再像之前那么紧俏了。 待商家基本都落座之后,三名工作人员各抱着一叠簿子到了前面的主持台前。放下手中的东西后,居中那人朝台下作揖道:“承蒙各位老板赏脸来参加这次的舟山招商会,先自我介绍一下,在下杨运,任职海汉商务部东海事务处主任,今天这场招商会便由在下主持,还请各位多多配合!” 台下的商人们虽然没起身,但也纷纷抱拳回应,毕竟今天成与不成,一定程度上就得看这位杨主任的决定了,面子还是要给足的。 杨运之前在澎湖马公港任职,负责当地以及台湾岛上几处新港口的招商工作,但海汉攻占舟山之后,急需有商务部的人出面主持工作,于是施耐德一封电文,就将杨运从澎湖岛调到了舟山岛。杨运上任后的第一个任务,便是组织并主持海汉在舟山召开的招商会。杨运之前也参与组织过在澎湖召开的招商会,但这次在舟山算是他首次单独挑大梁承担这种重要任务,压力还是比较大的,如果出了什么漏子,他这个刚刚上任的“东海事务处主任”大概就得匆匆下课了。 杨运干咳了两声清清喉咙,提高了声音道:“各位老板先别着急,我知道大伙儿都是带够了银子来的,不过开始之前,还是要先给大家说说这流程,免得各位弄不明白。这接下来各位要竞争专营权的玻璃器,分为三个大类,一是玻璃器皿,就是各种杯碗碟瓶之类的;二是玻璃文具,包括毛笔、镇纸、砚台、摆件等等;三的一类是玻璃镜,这个想必坐在这里的人都见过,我就不多说了。这每个大类的专营权,以大明的州府为分级,例如这宁波府,三个大类各有一家能拿下两年的专营权,在此期间我们也只给有专营权的商家供货。” 有人在下面问道:“那拿到专营权之后,贵方的供货量可有上限?”这八排六十多家的位置坐满之后,居然在后面又临时加了两排座位,看来还有不少人是临时才决定要参与进来。不过吴焕之认为这些交了保证金进来的人也并不全都是来抢专营权的,应该也有不少像自己这样来看热闹的闲人。毕竟这第一场要竞争的玻璃器算是此次招商会的重头戏之一,就算不打算做玻璃器买卖的人也会关心,顺便也借着这机会看看海汉人的招商会是如何进行,为自己后面要参与的项目做做准备。 吴焕之家里就有几件来自海汉的玻璃器,因此对于这种商品倒也不是完全陌生。海汉出的玻璃器比佛郎机人从西方运来的货色要精细很多,品种也更为丰富,甚至还可以订制自己想要款式,加上个人印鉴等等,只是需要的周期极长,价格也让普通人难以承受。不过想来海汉人将自己的销售渠道铺进浙江之后,供货周期和价格应该都将能有所改善,市面上的玻璃器供应大概不会再像之前那么紧俏了。 待商家基本都落座之后,三名工作人员各抱着一叠簿子到了前面的主持台前。放下手中的东西后,居中那人朝台下作揖道:“承蒙各位老板赏脸来参加这次的舟山招商会,先自我介绍一下,在下杨运,任职海汉商务部东海事务处主任,今天这场招商会便由在下主持,还请各位多多配合!” 台下的商人们虽然没起身,但也纷纷抱拳回应,毕竟今天成与不成,一定程度上就得看这位杨主任的决定了,面子还是要给足的。 杨运之前在澎湖马公港任职,负责当地以及台湾岛上几处新港口的招商工作,但海汉攻占舟山之后,急需有商务部的人出面主持工作,于是施耐德一封电文,就将杨运从澎湖岛调到了舟山岛。杨运上任后的第一个任务,便是组织并主持海汉在舟山召开的招商会。杨运之前也参与组织过在澎湖召开的招商会,但这次在舟山算是他首次单独挑大梁承担这种重要任务,压力还是比较大的,如果出了什么漏子,他这个刚刚上任的“东海事务处主任”大概就得匆匆下课了。 杨运干咳了两声清清喉咙,提高了声音道:“各位老板先别着急,我知道大伙儿都是带够了银子来的,不过开始之前,还是要先给大家说说这流程,免得各位弄不明白。这接下来各位要竞争专营权的玻璃器,分为三个大类,一是玻璃器皿,就是各种杯碗碟瓶之类的;二是玻璃文具,包括毛笔、镇纸、砚台、摆件等等;三的一类是玻璃镜,这个想必坐在这里的人都见过,我就不多说了。这每个大类的专营权,以大明的州府为分级,例如这宁波府,三个大类各有一家能拿下两年的专营权,在此期间我们也只给有专营权的商家供货。” 有人在下面问道:“那拿到专营权之后,贵方的供货量可有上限?” 正文 880.第880章 舟山招商会(五) 吴焕之虽然是南直隶的人,但过去在浙江这边也没少走动,地理状况还是比较熟的。他注意到文博投中这几个地方正好是从东向西贯穿了整个浙江地界,最西边的衢州府是浙江唯一与内陆江西接壤的州府,这样就完美地打通了从宁波到江西的整条陆上通道,想来今后从衢州流入江西的玻璃器估计少不了。当然了,为了实现这种规划所付出的经济成本,也是一般人承受不起的,就算像吴焕之这种等级的商人,也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 浙江这边的专营权竞标结束之后,台上的杨运偷闲喝了两口水,便宣布南直隶地区的竞标开始。吴焕之暗暗下了决心,若是等下喊价中有不超过五千两的地方,自己也去争上一争,大不了就把带来的货物全部拿去抵价了。这十四府四直隶州当中,说不定便有无人问津的地方,万一真瞎猫撞到死耗子,那也是笔意外横财了。 南直隶简称南直,是明朝两京地区之一,即直属于南京的地区。但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之后,南直隶已经不是政区,仅仅只是南京和附近府和直隶州的统称。南直隶本身没有官署、没有机构、没有行政长官,南京应天府虽然是京府,但也只是与南直隶地区其他州府平级,并没有管辖权。比如吴焕之所在的苏州府,户部事务就是归四川司管理,刑部事务和监察御史权却是归贵州司管,管辖权并非集中于应天府。不过海汉这边在策划招商会的时候,仍然是将南直隶地区当做一个政区来处理,虽然并不符合大明的行政区划概念,但来这里的人都是冲着钱来的,也没人太过在意这种细节。 果然便如吴焕之所预料那样,由于地域和时间的问题,南直隶这边就只有临海的几个州府得到消息的人比较多一点,能够及时赶来舟山岛参加招商会的商人并不多。吴焕之虽然没能在苏州、扬州、淮安府等几个富裕地区的竞争中拿到专营权,但却瞅空子以四千五百两银子的价位抢下了广德州的名额。这个价格对吴焕之来说虽然有那么一点肉疼,但想来应该是不会到亏钱的程度。 事实上在他刚拿下专营权的时候,后面一排就有人轻拍他肩膀,问他是否愿意将专营权加价转手,也足见看好此事的人并非他一个,只是可能别家这次来得仓促准备不足,没有把银子带够而已。 待南直隶这十八个地方的玻璃器专营权一一竞标完毕,就已经到了中午时分。杨运在台上询问众人是否需要外出就餐,亦或是将午餐送到会场大家凑合凑合,结果与会众人不约而同都选择了后者,而且还不停催促着杨运进行后面的项目。 玻璃器不过是此次交易会九个大项中的一项,半天时间才完成了三分之一的竞标,下午还有玻璃文具盒玻璃镜两个大类的专营权要争,要是不抓紧时间恐怕得搞到三更半夜去了。这里耽搁一点时间倒是小事,关键是这招商会定的会期就三天时间,从下午开始还有其他项目在另外的会场同时启动。有些资本雄厚的商人本来就有意要多竞争几个项目,自然不想因此而错过了时机,早点把这边的事情弄完了好马上去赶别的场。 吴焕之倒是没那么多的想法,他来舟山的初衷只是想推销自家的丝绸,就连抢这玻璃器的专营权也只是一时兴起之举,能拿到一处就已经很满意了,至于下午的另外两类玻璃制品,他倒是没有太大的兴趣继续观战了,打算出去吃个午饭再看看别的内容。 吴焕之向工作人员禀明意图后,便有人带他出了会场,去旁边一处院子里办理专营权的登记手续。这个时候吴焕之才向工作人员问起,是否能用带来的货物抵押刚才的出价。 那工作人员笑道:“这个自然没问题,就算钱不够,也可以先向我们欠款,无需实物担保,只要能核实身份就行。” 吴焕之脱口而出道:“能借多少?” 对方应道:“我们这边有一个名录,在这个名录上的商户,最多可借一万两银子,如果不在名录上,最多只能借三千两。” 吴焕之也是聪明人,心道这个名录大概就是接到海汉请帖的那些大商家了。对这些一掷千金的豪商来说,凭着名头借个一万两银子确实不为过。不过自己这样第一次与其打交道的陌生人,海汉也敢不用抵押财物就借三千两,这倒是真让吴焕之有点惊讶,但旋即他便想通了其中奥妙。 海汉借贷银子的确不假,但这借来的银子大概是带不出舟山岛的,甚至都不见得能够实打实地从自己手上过。外来客商在岛上没有其他需要用钱的地方,花出去的银子基本都是进了海汉人的口袋,所谓的借款大概也就只是在结算的时候用一纸借据代替了现银交割,对海汉人来说不过是从左口袋进到右口袋,风险已经降到了最低。 至于说会不会有人赖账不还,吴焕之觉得这种可能性也相当低,以海汉这种凭借一块招牌就能迅速敛财数十万的商业信誉,要是由他们出面宣称某某某借钱不还,那只怕此人在江浙商圈内就很难再混下去了。更何况这海汉人武力如此强横,真要武装催债大概也没人能拦得住他们。 吴焕之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打听了一下借款细则,果然正是如他所料的那样,借到的款项只能用于支付与海汉达成的交易,真正借出来的钱就连一个铜板也不会有。不过由于吴焕之带的现金不够,需要货物抵押,工作人员便让吴焕之可以先去吃饭,待码头那边上船验货清点,算清货物价值之后,再签署专营权的协议,吴焕之对此自然是没有异议。 吴焕之带着随从就近找了一家饭馆,本来想多点些酒菜好好庆祝一下旗开得胜,但不曾想店小二称招商会这几日酒水需按照就餐人数限量供应,并不是给钱就卖,想要多喝一点也不行。 吴焕之倒也不太在意这些细节,当下便让小二快些张罗,吃完了时间来得及还可以去看看下午场有什么热闹。他寻思着既然还有三千两的借贷额度可用,是不是后面再想想办法,弄个什么别的专营权。 来到舟山岛上,吴焕之在不知不觉中就被这里的疯狂投资气氛给同化了,眼看着有那么多比自己更有钱有势的豪商往里面砸钱,很难不生出跟风搏一把的心思。他适才在会场中听到前排的客商议论,称以前福广那边竞标地区专营权的时候,拿到代理资格的商家基本都是一年之内就把专营权的费用赚回来了,可以说是稳赚不赔的生意,也难怪会有这么多的商家赶来参与这个招商会了。 吴焕之庆幸自己来得是时候,否则就白白错过了这么大好的商机,但也很是懊恼没有大着胆子多带些银子过来,否则说不定还能多抢下几个地区专营权。 吃饭吃到一半,突然街上来了一队荷枪实弹的海汉士兵,直接便堵在了店门之外。吴焕之比较谨慎,连忙嘱咐几个随从不要起身,免得让人误会。这舟山岛上此时就是海汉人说了算,要是被这些海汉兵无端伤到,可是没处说理去。 不过他不做声并不代表就没事了,跟随士兵一起进到店里的,还有刚才为他办理登记手续的会场工作人员,指着他这桌说道:“就是这几位了。” 吴焕之心里一激灵,心道我没招谁惹谁,怎么就有祸事上身了?难道是刚才争那广德州的专营权得罪了人?这也没道理啊,不过四五千两银子的事,这点钱只怕还不够让海汉人出面抓人吧? “各位不必惊慌,我们只是奉命请这几位客人回去配合调查一点事情,并非拘捕犯人。”带头的军官立刻站出来安抚店内众人的不安情绪。 吴焕之起身抱拳道:“这位军爷,在下登岛以来自问没做过任何违法之事,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那军官看了吴焕之一眼,淡淡地应道:“我们也没说你做了违法的事情,只是需要你配合我们调查。吴老板,请吧?” 吴焕之还欲辩驳几句,那军官又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吴老板,我们现在是以礼相待,希望你能配合,不要让我们为难!” 这下吴焕之可不敢再造次了,要是对方翻脸,把自己来个五花大绑扭送衙门,那就算事后查明是误会,也很难洗清自己的名声了。这岛上全是江浙一带商界中人,要是把名声搞臭了,以后可就不好做了。当下吴焕之便和几名随从一起,老老实实地出了店跟这队海汉兵一起走了。 海汉兵将他们带入一处院落,然后便将几名随从带走了,只留吴焕之一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过了一会进来一名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一本簿子,走到他对面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吴焕之,男,苏州太仓人士,现年三十七岁,主营丝绸买卖。”对面的男子埋头一边翻看簿子一边说着:“昨天下午乘船抵达舟山定海港,参加了今天上午的第一场专营权竞标,我说的这些情况都对吧?” 吴焕之一时也摸不清对方的来头和意图,没敢立刻搭腔,只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你搭乘来舟山的这艘船,是你自己的船还是租的船?” “租的,就前几天在宁波甬江码头上租的。”从对方的这个问题中,吴焕之隐隐觉察到了一点不好的苗头。 “那船老大和船上的水手,你以前认识吗?有过合作的经历吗?” “没有没有,此前并不认识。那船老大自称是才从温州回来正好没活干,在下便租下了他们的船。至于船上的水手,在下更是一个都不认识。”吴焕之连忙替自己辩解,心里却在猜想这艘船上的人大概是在码头上出了什么事了。自己离开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不要惹是生非,想不到这才一天不到,就把海汉人都招来审问自己了。回头要结算船钱的时候,可得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对面的男子继续说道:“我接下来问你的问题,你想清楚再回答,如果被我们发现你所言不实,那大概就不能让你轻易离开舟山了。你的那几个随从也在别的地方接受我们的审讯,不要试图隐瞒什么,说不定其他人把你吐出来。明白了吗?” 吴焕之强撑道:“在下并无任何亏心之事,你且问便是!” “你在此之前,跟舟山船帮有过任何形式的接触,或者认识其中的成员吗?” 吴焕之摇摇头道:“在下以前的生意都是交给中间人转卖,虽然也有些货是给了舟山船帮,但与他们并无直接接触。” “是吗?那你这艘船上有舟山船帮的人,怎么解释?”对方一脸嘲讽地望着吴焕之问道。 吴焕之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海汉人在宁波府悬赏通缉舟山船帮的事,他也是知道的。当日在甬江码头上就看过告示,其中那首领汪加林的悬赏高达千两白银,而且死活不论,官府和民间都有不少人在找这个家伙。当时吴焕之也就将其当做八卦看了一下,但却没想过舟山船帮会跟自己扯上关系。 “在下并不知晓船上这些水手的身份,只是租个船而已,总不可能还去官府一个一个查他们出身是否清白吧?”吴焕之只能给自己喊冤了。他当时能租到船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有工夫去查验船员的身份是否清白。而且船上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看起来似乎也不像是海盗团伙。 “那你昨天在码头下船之后,可曾跟船上这些人再有过联系?”对方继续追问道。 “没有。”吴焕之不假思索地摇头应道。 正文 881.第881章 舟山招商会(六) 负责审讯吴焕之的,是安全部部长何夕特地从广州调过来的心腹龚十七。海汉占领舟山之后的情报搜集和内部安全事宜,以及一部分公共安全措施的制定和实施,暂时都是由龚十七全权负责。如果不出意外,在本地的运作进入轨道之后,龚十七也将继续负责这一区的情报安全工作。 龚十七从驻广办成立伊始就被调到广州跟着何夕做事,此前负责的是外勤任务,主要是实施情报搜集、监视、跟踪、绑架、刺杀之类的秘密行动,几年下来也积累了相当丰富的经验。何夕本来就有意要寻个机会给他更大的权限,但统管一个地区的情报安全事务,在他的职业履历中也是头一遭。而且这舟山地区过去一向是海上冒险家的乐园,治安形势也十分复杂,这个职位对龚十七来说算是极大的挑战。 从安全角度考虑,龚十七其实并不同意在尚未完全占领舟山岛的情况下就急匆匆地召开招商会,因为大量外来人员的涌入会成倍地增加本地安保工作的压力。虽然龚十七也确信舟山没有什么武装势力还能与海汉民团军正面抗衡,但如果参加招商会的人员中混入了蓄意捣乱的敌对分子,在招商会期间捣乱生事,甚至是采取纵火投毒、行刺重要人物、组织武装叛乱等等行动,那仅靠安全部这点人马将很难对占领区实现有效的监控管理。 但尽快在舟山地区召开招商会,吸引江浙商人加入海汉贸易体系,这个决定是执委会做出的,下面的人只能无条件地执行而非质疑,龚十七就算知道这是个大坑,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海汉安全部在江浙地区连初级的情报网络都还没有建立,所谓的情报搜集基本就是依靠带路党提供信息,这样的运作模式所能达成的效果自然十分有限。对于招商会期间人流量最大的码头、会场、吃住场所的监控,龚十七也只能依赖于军方的部署,只是强制加上了若干种突发情况下必须通报安全部门的临时规定。 这种被动式的监控方式让龚十七着实难以安心,因此他索性将自己的指挥部设在了此次招商会的门户,舟山定海湾的港区内。这样至少还可以做到近距离的监视,万一有什么状况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做出反应,而后来所发生的状况也充分证明了龚十七采取的这个措施还是派上了用场。 说到这里必须得提到此次招商会的安保措施,军方在人流量最大的场所都部署了大量的民团士兵,同时对登岛人员的活动范围也进行了分类限制。除了来参加招商会的商人和随从人员之外,大量的水手船员都被限制在港区内活动,不得进入到会场区域。为此还专门在港区设置了由竹篱笆、木栅栏、铁丝网和建筑物共同连接构成的隔离线,昼夜都有人值守巡视,并在港区内贴出告示,告诫水手们不要轻易尝试穿越隔离线,以免被当做歹徒处置。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负责审讯吴焕之的,是安全部部长何夕特地从广州调过来的心腹龚十七。海汉占领舟山之后的情报搜集和内部安全事宜,以及一部分公共安全措施的制定和实施,暂时都是由龚十七全权负责。如果不出意外,在本地的运作进入轨道之后,龚十七也将继续负责这一区的情报安全工作。 龚十七从驻广办成立伊始就被调到广州跟着何夕做事,此前负责的是外勤任务,主要是实施情报搜集、监视、跟踪、绑架、刺杀之类的秘密行动,几年下来也积累了相当丰富的经验。何夕本来就有意要寻个机会给他更大的权限,但统管一个地区的情报安全事务,在他的职业履历中也是头一遭。而且这舟山地区过去一向是海上冒险家的乐园,治安形势也十分复杂,这个职位对龚十七来说算是极大的挑战。 从安全角度考虑,龚十七其实并不同意在尚未完全占领舟山岛的情况下就急匆匆地召开招商会,因为大量外来人员的涌入会成倍地增加本地安保工作的压力。虽然龚十七也确信舟山没有什么武装势力还能与海汉民团军正面抗衡,但如果参加招商会的人员中混入了蓄意捣乱的敌对分子,在招商会期间捣乱生事,甚至是采取纵火投毒、行刺重要人物、组织武装叛乱等等行动,那仅靠安全部这点人马将很难对占领区实现有效的监控管理。 但尽快在舟山地区召开招商会,吸引江浙商人加入海汉贸易体系,这个决定是执委会做出的,下面的人只能无条件地执行而非质疑,龚十七就算知道这是个大坑,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海汉安全部在江浙地区连初级的情报网络都还没有建立,所谓的情报搜集基本就是依靠带路党提供信息,这样的运作模式所能达成的效果自然十分有限。对于招商会期间人流量最大的码头、会场、吃住场所的监控,龚十七也只能依赖于军方的部署,只是强制加上了若干种突发情况下必须通报安全部门的临时规定。 这种被动式的监控方式让龚十七着实难以安心,因此他索性将自己的指挥部设在了此次招商会的门户,舟山定海湾的港区内。这样至少还可以做到近距离的监视,万一有什么状况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做出反应,而后来所发生的状况也充分证明了龚十七采取的这个措施还是派上了用场。 说到这里必须得提到此次招商会的安保措施,军方在人流量最大的场所都部署了大量的民团士兵,同时对登岛人员的活动范围也进行了分类限制。除了来参加招商会的商人和随从人员之外,大量的水手船员都被限制在港区内活动,不得进入到会场区域。为此还专门在港区设置了由竹篱笆、木栅栏、铁丝网和建筑物共同连接构成的隔离线,昼夜都有人值守巡视,并在港区内贴出告示,告诫水手们不要轻易尝试穿越隔离线,以免被当做歹徒处置。 负责审讯吴焕之的,是安全部部长何夕特地从广州调过来的心腹龚十七。海汉占领舟山之后的情报搜集和内部安全事宜,以及一部分公共安全措施的制定和实施,暂时都是由龚十七全权负责。如果不出意外,在本地的运作进入轨道之后,龚十七也将继续负责这一区的情报安全工作。 龚十七从驻广办成立伊始就被调到广州跟着何夕做事,此前负责的是外勤任务,主要是实施情报搜集、监视、跟踪、绑架、刺杀之类的秘密行动,几年下来也积累了相当丰富的经验。何夕本来就有意要寻个机会给他更大的权限,但统管一个地区的情报安全事务,在他的职业履历中也是头一遭。而且这舟山地区过去一向是海上冒险家的乐园,治安形势也十分复杂,这个职位对龚十七来说算是极大的挑战。 从安全角度考虑,龚十七其实并不同意在尚未完全占领舟山岛的情况下就急匆匆地召开招商会,因为大量外来人员的涌入会成倍地增加本地安保工作的压力。虽然龚十七也确信舟山没有什么武装势力还能与海汉民团军正面抗衡,但如果参加招商会的人员中混入了蓄意捣乱的敌对分子,在招商会期间捣乱生事,甚至是采取纵火投毒、行刺重要人物、组织武装叛乱等等行动,那仅靠安全部这点人马将很难对占领区实现有效的监控管理。 但尽快在舟山地区召开招商会,吸引江浙商人加入海汉贸易体系,这个决定是执委会做出的,下面的人只能无条件地执行而非质疑,龚十七就算知道这是个大坑,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海汉安全部在江浙地区连初级的情报网络都还没有建立,所谓的情报搜集基本就是依靠带路党提供信息,这样的运作模式所能达成的效果自然十分有限。对于招商会期间人流量最大的码头、会场、吃住场所的监控,龚十七也只能依赖于军方的部署,只是强制加上了若干种突发情况下必须通报安全部门的临时规定。 这种被动式的监控方式让龚十七着实难以安心,因此他索性将自己的指挥部设在了此次招商会的门户,舟山定海湾的港区内。这样至少还可以做到近距离的监视,万一有什么状况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做出反应,而后来所发生的状况也充分证明了龚十七采取的这个措施还是派上了用场。 说到这里必须得提到此次招商会的安保措施,军方在人流量最大的场所都部署了大量的民团士兵,同时对登岛人员的活动范围也进行了分类限制。除了来参加招商会的商人和随从人员之外,大量的水手船员都被限制在港区内活动,不得进入到会场区域。为此还专门在港区设置了由竹篱笆、木栅栏、铁丝网和建筑物共同连接构成的隔离线,昼夜都有人值守巡视,并在港区内贴出告示,告诫水手们不要轻易尝试穿越隔离线,以免被当做歹徒处置。 负责审讯吴焕之的,是安全部部长何夕特地从广州调过来的心腹龚十七。海汉占领舟山之后的情报搜集和内部安全事宜,以及一部分公共安全措施的制定和实施,暂时都是由龚十七全权负责。如果不出意外,在本地的运作进入轨道之后,龚十七也将继续负责这一区的情报安全工作。 龚十七从驻广办成立伊始就被调到广州跟着何夕做事,此前负责的是外勤任务,主要是实施情报搜集、监视、跟踪、绑架、刺杀之类的秘密行动,几年下来也积累了相当丰富的经验。何夕本来就有意要寻个机会给他更大的权限,但统管一个地区的情报安全事务,在他的职业履历中也是头一遭。而且这舟山地区过去一向是海上冒险家的乐园,治安形势也十分复杂,这个职位对龚十七来说算是极大的挑战。 从安全角度考虑,龚十七其实并不同意在尚未完全占领舟山岛的情况下就急匆匆地召开招商会,因为大量外来人员的涌入会成倍地增加本地安保工作的压力。虽然龚十七也确信舟山没有什么武装势力还能与海汉民团军正面抗衡,但如果参加招商会的人员中混入了蓄意捣乱的敌对分子,在招商会期间捣乱生事,甚至是采取纵火投毒、行刺重要人物、组织武装叛乱等等行动,那仅靠安全部这点人马将很难对占领区实现有效的监控管理。 但尽快在舟山地区召开招商会,吸引江浙商人加入海汉贸易体系,这个决定是执委会做出的,下面的人只能无条件地执行而非质疑,龚十七就算知道这是个大坑,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海汉安全部在江浙地区连初级的情报网络都还没有建立,所谓的情报搜集基本就是依靠带路党提供信息,这样的运作模式所能达成的效果自然十分有限。对于招商会期间人流量最大的码头、会场、吃住场所的监控,龚十七也只能依赖于军方的部署,只是强制加上了若干种突发情况下必须通报安全部门的临时规定。 这种被动式的监控方式让龚十七着实难以安心,因此他索性将自己的指挥部设在了此次招商会的门户,舟山定海湾的港区内。这样至少还可以做到近距离的监视,万一有什么状况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做出反应,而后来所发生的状况也充分证明了龚十七采取的这个措施还是派上了用场。 说到这里必须得提到此次招商会的安保措施,军方在人流量最大的场所都部署了大量的民团士兵,同时对登岛人员的活动范围也进行了分类限制。 正文 882.第882章 舟山招商会(七) 尽管定海港发生的骚乱让港区变得风声鹤唳,但在定海堡招商会场竞争专营权的各路商家却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影响。所有人的关注焦点都在下一个登场的经营项目上,并没有人在乎这里曾经的主人现在状况如何。 汪加林这个时候还泡在海里,他刚刚在两艘小船之间的缝隙中躲过了码头上又一批经过这里的海汉兵,虽然很幸运地没有被敌人发现,但他抓着船边缆绳的手开始有些发抖了,这是体力逐渐透支的征兆。他已经在水中泡了快两个时辰,然而还是没有找到上岸的机会,现在完全是靠着一口气硬撑着,就算敌人抓不到他,体力也快要耗光了。 汪加林其实一直就躲在苏州商人吴焕之雇的这条船上,他剃掉了胡须和头发,不熟悉他的人很难认出他就是海汉悬赏告示上的那个价值千两白银的匪首。这条船上都是他的心腹,也无需担心会被自己人出卖。能够顺利回到自己的老窝,已经算是实现了他复仇大计的第一步。 汪加林本打算在海汉人召开招商会期间,带着自己手下这批死士潜入岛上,凭借自己对地形的熟悉,必定能够寻到海汉高官的住所。就算无法从海汉手中夺回舟山岛,至少也要杀几个海汉人报仇泄愤。但他没有料到海汉人竟然封锁了港口,不允许普通水手船员在岛上随意走动,他们这帮人的活动范围就被压缩在了港口码头极小的范围以内。 汪加林当然不甘心就这么在码头上逛一圈就离开,来都来了,不搞点事情出来怎么对得起这趟亡命之旅。第一天晚上他没敢轻易采取行动,到了第二天招商会开幕,港口的防卫人员有不少都抽调去了于是他在午间人少的时候召集了分头潜入港口的部下,商议等天黑之后就找机会混出港区。 但他的运气实在不好,刚刚把人召集到一起,海汉的港务人员就来了。而接下来的阴差阳错瞬间就让事前所有的图谋化作了泡影。他所带的这批人在海汉民团的攻击之下连一盏茶的工夫都没撑到就土崩瓦解,来得及跳海逃生的不过寥寥几人而已。 汪加林跳入海中的时候已经无法再顾及其他人的生死,立刻潜入水中从旁边的船底下游出去一大截。好在这两天来到舟山港的船只众多,码头上停泊的船里三层外三层,水中可供躲藏的缝隙确实够多,海汉民团在岸边组织了几波搜查,都没有将这些水中的阴暗角落扫除干净。不过汪加林多次在水中转移藏身之处,也难以避免地跟自己的手下失去了联系。 好不容易等到头顶上的两艘船搜查完毕,汪加林用尽身上最后一点力气抓着缆绳攀到船舷,然后迅速地翻到甲板上。他之所以敢这么大胆,是因为在刚才的搜查当中,船上的所有人都被海汉民团带下了船,而且还要在码头上进行身份辨识,短时间内船上都不会有人,可以让他放心大胆地藏一会儿。 汪加林在甲板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是恢复了一点体力,翻身慢慢伏低身子钻到后舱,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些剩饭剩菜。他也顾不上挑挑拣拣,囫囵吞了两碗下肚,这才有了精神考虑目前的处境。 目前海汉人已经封锁了港区,而且极有可能已查清了自己这帮人的身份,自己想要单枪匹马穿过封锁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汪加林摸了摸腰间的匕首,这是他仅有的一件武器,想要靠这个对付码头上荷枪实弹的海汉兵,无疑是等同于找死。 汪加林还不想死,至少在对海汉成功地实施报复之前还不想。他耐心地等到入夜,然后翻出船舷下到水中,迅速消失在岸边重重叠叠的船影中。 龚十七几乎彻夜未眠,在天色微明的时候,他接到了军方的最新报告,昨晚的搜捕中抓到了七名逃犯中的四人,另外还发现了两具浮尸,经过辨识之后,确认是这伙人中的成员。截止目前,就只有一人在逃——也就是舟山船帮首领汪加林。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尽管定海港发生的骚乱让港区变得风声鹤唳,但在定海堡招商会场竞争专营权的各路商家却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影响。所有人的关注焦点都在下一个登场的经营项目上,并没有人在乎这里曾经的主人现在状况如何。 汪加林这个时候还泡在海里,他刚刚在两艘小船之间的缝隙中躲过了码头上又一批经过这里的海汉兵,虽然很幸运地没有被敌人发现,但他抓着船边缆绳的手开始有些发抖了,这是体力逐渐透支的征兆。他已经在水中泡了快两个时辰,然而还是没有找到上岸的机会,现在完全是靠着一口气硬撑着,就算敌人抓不到他,体力也快要耗光了。 汪加林其实一直就躲在苏州商人吴焕之雇的这条船上,他剃掉了胡须和头发,不熟悉他的人很难认出他就是海汉悬赏告示上的那个价值千两白银的匪首。这条船上都是他的心腹,也无需担心会被自己人出卖。能够顺利回到自己的老窝,已经算是实现了他复仇大计的第一步。 汪加林本打算在海汉人召开招商会期间,带着自己手下这批死士潜入岛上,凭借自己对地形的熟悉,必定能够寻到海汉高官的住所。就算无法从海汉手中夺回舟山岛,至少也要杀几个海汉人报仇泄愤。但他没有料到海汉人竟然封锁了港口,不允许普通水手船员在岛上随意走动,他们这帮人的活动范围就被压缩在了港口码头极小的范围以内。 汪加林当然不甘心就这么在码头上逛一圈就离开,来都来了,不搞点事情出来怎么对得起这趟亡命之旅。第一天晚上他没敢轻易采取行动,到了第二天招商会开幕,港口的防卫人员有不少都抽调去了于是他在午间人少的时候召集了分头潜入港口的部下,商议等天黑之后就找机会混出港区。 但他的运气实在不好,刚刚把人召集到一起,海汉的港务人员就来了。而接下来的阴差阳错瞬间就让事前所有的图谋化作了泡影。他所带的这批人在海汉民团的攻击之下连一盏茶的工夫都没撑到就土崩瓦解,来得及跳海逃生的不过寥寥几人而已。 汪加林跳入海中的时候已经无法再顾及其他人的生死,立刻潜入水中从旁边的船底下游出去一大截。好在这两天来到舟山港的船只众多,码头上停泊的船里三层外三层,水中可供躲藏的缝隙确实够多,海汉民团在岸边组织了几波搜查,都没有将这些水中的阴暗角落扫除干净。不过汪加林多次在水中转移藏身之处,也难以避免地跟自己的手下失去了联系。 好不容易等到头顶上的两艘船搜查完毕,汪加林用尽身上最后一点力气抓着缆绳攀到船舷,然后迅速地翻到甲板上。他之所以敢这么大胆,是因为在刚才的搜查当中,船上的所有人都被海汉民团带下了船,而且还要在码头上进行身份辨识,短时间内船上都不会有人,可以让他放心大胆地藏一会儿。 汪加林在甲板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是恢复了一点体力,翻身慢慢伏低身子钻到后舱,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些剩饭剩菜。他也顾不上挑挑拣拣,囫囵吞了两碗下肚,这才有了精神考虑目前的处境。 目前海汉人已经封锁了港区,而且极有可能已查清了自己这帮人的身份,自己想要单枪匹马穿过封锁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汪加林摸了摸腰间的匕首,这是他仅有的一件武器,想要靠这个对付码头上荷枪实弹的海汉兵,无疑是等同于找死。 汪加林还不想死,至少在对海汉成功地实施报复之前还不想。他耐心地等到入夜,然后翻出船舷下到水中,迅速消失在岸边重重叠叠的船影中。 龚十七几乎彻夜未眠,在天色微明的时候,他接到了军方的最新报告,昨晚的搜捕中抓到了七名逃犯中的四人,另外还发现了两具浮尸,经过辨识之后,确认是这伙人中的成员。截止目前,就只有一人在逃——也就是舟山船帮首领汪加林。尽管定海港发生的骚乱让港区变得风声鹤唳,但在定海堡招商会场竞争专营权的各路商家却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影响。所有人的关注焦点都在下一个登场的经营项目上,并没有人在乎这里曾经的主人现在状况如何。 汪加林这个时候还泡在海里,他刚刚在两艘小船之间的缝隙中躲过了码头上又一批经过这里的海汉兵,虽然很幸运地没有被敌人发现,但他抓着船边缆绳的手开始有些发抖了,这是体力逐渐透支的征兆。他已经在水中泡了快两个时辰,然而还是没有找到上岸的机会,现在完全是靠着一口气硬撑着,就算敌人抓不到他,体力也快要耗光了。 汪加林其实一直就躲在苏州商人吴焕之雇的这条船上,他剃掉了胡须和头发,不熟悉他的人很难认出他就是海汉悬赏告示上的那个价值千两白银的匪首。这条船上都是他的心腹,也无需担心会被自己人出卖。能够顺利回到自己的老窝,已经算是实现了他复仇大计的第一步。 汪加林本打算在海汉人召开招商会期间,带着自己手下这批死士潜入岛上,凭借自己对地形的熟悉,必定能够寻到海汉高官的住所。就算无法从海汉手中夺回舟山岛,至少也要杀几个海汉人报仇泄愤。但他没有料到海汉人竟然封锁了港口,不允许普通水手船员在岛上随意走动,他们这帮人的活动范围就被压缩在了港口码头极小的范围以内。 汪加林当然不甘心就这么在码头上逛一圈就离开,来都来了,不搞点事情出来怎么对得起这趟亡命之旅。第一天晚上他没敢轻易采取行动,到了第二天招商会开幕,港口的防卫人员有不少都抽调去了于是他在午间人少的时候召集了分头潜入港口的部下,商议等天黑之后就找机会混出港区。 但他的运气实在不好,刚刚把人召集到一起,海汉的港务人员就来了。而接下来的阴差阳错瞬间就让事前所有的图谋化作了泡影。他所带的这批人在海汉民团的攻击之下连一盏茶的工夫都没撑到就土崩瓦解,来得及跳海逃生的不过寥寥几人而已。 汪加林跳入海中的时候已经无法再顾及其他人的生死,立刻潜入水中从旁边的船底下游出去一大截。好在这两天来到舟山港的船只众多,码头上停泊的船里三层外三层,水中可供躲藏的缝隙确实够多,海汉民团在岸边组织了几波搜查,都没有将这些水中的阴暗角落扫除干净。不过汪加林多次在水中转移藏身之处,也难以避免地跟自己的手下失去了联系。 好不容易等到头顶上的两艘船搜查完毕,汪加林用尽身上最后一点力气抓着缆绳攀到船舷,然后迅速地翻到甲板上。他之所以敢这么大胆,是因为在刚才的搜查当中,船上的所有人都被海汉民团带下了船,而且还要在码头上进行身份辨识,短时间内船上都不会有人,可以让他放心大胆地藏一会儿。 汪加林在甲板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是恢复了一点体力,翻身慢慢伏低身子钻到后舱,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些剩饭剩菜。他也顾不上挑挑拣拣,囫囵吞了两碗下肚,这才有了精神考虑目前的处境。 目前海汉人已经封锁了港区,而且极有可能已查清了自己这帮人的身份,自己想要单枪匹马穿过封锁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汪加林摸了摸腰间的匕首,这是他仅有的一件武器,想要靠这个对付码头上荷枪实弹的海汉兵,无疑是等同于找死。 正文 883.第883章 移民问题 “六十里长的海岸港区……”石迪文翻看完建设部的舟山港区规划之后,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道:“这个工程可要比当初建胜利港和三亚港的时候大多了!还设置了专门的军用港区,看来执委会是已经批准了在这里驻扎一支舰队的计划了。” 刘山夏道:“不但要驻扎舰队,而且还要在这边兴建大型造船厂。我来之前听孙长弥提到过,今后部署在东北亚地区的海军舰船,大概都会出自这里了。不过蒸汽动力装置还是得在三亚造,然后运到这边来安装。” “那谁过来主持造船厂?孙长弥还是越之云?”石迪文追问道。 刘山夏摇摇头道:“他们都是大忙人,手上一堆事情根本走不开,我听说是张天贵家的老二张千祥过来。” 石迪文叹道:“张天贵这一家子倒是出了不少人才。” 张天贵目前已经是海运部分管船舶工程的高级干部,也是极少数可以列席旁听执委会会议的归化民干部之一。他现在已经不再从事具体的造船工作,主要就是协助孙长弥和越之云设计新船,处理开辟新造船厂等事务。而他的五个儿子也全部都在为海汉效力,小儿子张千智很早就进了安全部跟着何夕,后来在儋州叛乱案侦办中卧底立下大功,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安全部的高级干部了。大儿子张千仁目前在福建,是海汉驻泉州办事处的主任,也算是肥差一件。此次又把老二张千祥外派到舟山这边主持造船厂事务,这一家子也算是开枝散叶,各有富贵了。 “要组织引入移民,民政部应该多派点人过来主持工作才行,难道要我们军方来负责移民事务?”钱天敦的关注点却是在另一件事情上。 “老钱,你跟我叫苦没用,现在民政部没人过来,执委会先把我派过来了,工程要紧,这组织移民的事情只能由你们代劳一部分了。”刘山夏对于这种安排也只能表示出无奈。 钱天敦奇道:“民政部最近在忙什么,连人都派不出来了。” “人口普查啊!”刘山夏叹道:“民政部在统计整理治下地区的人口资料,本来这事上个月就该结束了,但是人手严重不足,什么时候能结束,那得问宁崎才知道了。” 这个理由让钱天敦也无从反驳,人口普查对于执委会修订现有的政策,制定未来一段时间的发展规划,都是十分重要的参考依据。虽然民政部早在几年前已经开始推行户籍制度,对落户的归化民登记造册,但海汉的势力范围扩展得极快,以至于每年都有大量归化民会迁离原住地前往新殖民地落户,这就让民政部在进行人口普查的时候工作量变得很可观了。为了更切实可信的数据搜集,必须要用大量的实地走访来落实情况,而这所需花费的时间和人力就很大了。 对于舟山地区在战后的发展规划,本来包括民政部在内的各个部门的确是有相应的安排,但由于前期的人口普查工作尚未完结,包括宁崎在内的民政官员都在各地巡视指导工作,实在是派不出更多的人手来舟山了。 钱天敦和石迪文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苦笑。组织移民是一项相当繁琐的工作,他们并不乐意代劳,但如果这是执委会的安排,就算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做了。 “江浙这带是富庶地区,最近一两年也没什么大的天灾人祸,想要在短期内大量引入移民,恐怕不容易办到。”钱天敦对此所持的态度不是很乐观:“要快的话,就只能截留从北方运回来的难民,不过那样做大概会引起南边的不满了。” 目前每月从北边胶东半岛运回南方的战争难民仍保持在两到三千人的规模,不过在海汉清除了舟山海盗这个移民航线上的最大阻碍之后,有望将移民规模进一步扩大。但北方运回的移民填补南方的劳动力缺口尚且不足,如果被舟山这边截留太多,那的确有可能会引起南方部分地区的不满。比如去年年底开始开发的台南高雄港,以及今年上半年才新纳入海汉治下的淡水港、鸡笼港,都还存在着大量的劳动力缺口,舟山截留北方移民就意味着会减缓这些地区的开发建设速度。 “那只能用老办法了。”刘山夏给出了一个主意:“分地吧!虽然舟山岛上的耕地不多,但好好规划规划,也能安置不少人。” “不妥。”钱天敦摇头反对:“我们在舟山岛规划的开发区以后都是以商贸为主要发展方向,现在把地分了吸引移民来屯田,过一两年就又得把耕地全收回来,到时候又是一通麻烦。” “那放到稍微偏远一点的位置如何?”刘山夏问道。 “老刘啊,这里是舟山不是三亚,没有通勤的火车可坐,把移民驻地安排得远一些,坐船来回路上就得几个小时,那还怎么干活?”钱天敦依然不同意刘山夏的建议。 “那只能暂时用岛上的人顶上了。”石迪文摸着下巴说道:“别忘了这岛上本来就有上万人口。加上我们之前拿下的那些岛,凑几千劳动力应该还是能行的。” “岛上的青壮几乎都是海盗,这么干风险太大,别忘了当初石碌的教训!”钱天敦对此仍是持有反对意见。 海汉民团此次在舟山群岛地区俘获了大量人员,但其中的青壮有大部分都被鉴定为危险分子,原本的计划是要将他们打散之后,分别送往南方的多处矿山、林场地区进行安置,以尽可能减小出现叛乱的危险。1631年石碌铁矿发生暴动的原因之一,就是当地集中关押了太多的重刑犯。这些亡命之徒自知难以再有机会重获自由,不可避免就会互相串联,以暴乱手段来寻求出逃。在那次之后,司法部门就改变了以前的做法,对于战俘、重刑犯这类容易生事的人群在一处关押地的比例进行了限制。 三人商量了良久,仍然没有达成一个统一的意见,但舟山贸易区的开发建设不等人,招商会签了这么多的合作协议,很快就会有大量商船和人员涌入这里,港口设施也要跟上应用需求才行。刘山夏人都到了,这工程进度如果跟不上,那就等同于浪费了他这个宝贵的技术资源。为今之计,也只能先按石迪文所建议的办法,将战俘人员押到工地充当劳动力,先把事情做起来再说。 但这种方式不可避免就得使用大量的武装人员负责看守,而舟山本地目前并没有警察部队,只能让民团军的精锐来充当警卫,着实有些杀鸡用牛刀的味道。此外这种部署也会拖慢了清理舟山群岛北部海域诸岛的进度,少了陆军的参与配合,海汉舰队就算战力再强也难以清理那些在岛上龟缩不出的海盗。 在这种情况下,负责清剿海岛的特战营无形中就被加大了任务难度,不过对这些精锐来说,早就习惯了各种艰苦的作战环境,高桥南也认为这是以战代练的好机会,因此不愿坐等增援部队从南方赶来,依然是按照原定计划展开行动。 新兵孙真在上半年接连经历了淡水港、鸡笼港以及北上浙江的一系列作战行动之后,已经完全褪去了刚入伍时的青涩,在战场上越发地从容镇定,并且在舟山群岛的作战中多次击杀、捕获敌人,表现已经获得了一帮老兵油子的认可。如果不是资历太浅,他在过去三个月当中积累的战功已经足够连升两级了。不过孙真本人倒不是很在意自己升迁的速度,他更喜欢享受战场上的刺激感。用钱天敦的话说,孙真就是那种天生便适合做军人的料,进入特战营这支作战任务密集的部队,对他来说不但没有因为战事密集感到疲惫,反而是如鱼得水,巴不得每个月都能有仗可打。 孙真目前在执行的任务是清剿舟山岛上的流窜残匪,这个面积超过四百平方公里的岛上大部分地区都是山区,而海汉所占领的仅仅只是南部海岸线上的狭窄临海平原区域,超过三分之二的地区仍然是处雨掌控之外。海汉攻下舟山船帮的地盘之后,有大量的船帮成员选择了向北逃入山林中躲藏,根据俘虏口供和整理出的资料,指挥部认为至少还有上千人藏匿在舟山岛中北部的山林中,这些人肯定是属于必须清除的隐患。 孙真吃完早饭之后,又仔细地整理了一遍自己的行头和装备。这次进山至少要待五到七天时间,他可不想因为一时疏忽带掉了什么东西而影响到自己的任务。 “集合!”排长大声发令,孙真赶紧起身,将自己的作战包背好,然后拿起步枪赶到队列中。 “这次进山的作战任务,之前已经跟大家说过了,不过刚才营部传来了新的命令,我们这次进山后要特别注意的一名通缉要犯……”排长将手上的一张纸展开,上面是一名男子的画像:“这是舟山船帮匪首汪加林,注意他的形象已经和你们上次看到的画像不一样了,剃掉了胡子和头发。营部要求一旦发现此人,立刻予以捉拿,如遇抵抗可采用一切必要手段,但能捉活的还是得尽量捉活的,安全部需要从这个人口中掏一些情报。你们都看仔细咯,把他的样子牢牢记住!” 排长拿着画像在众人面前一一展示之后,便将其收了起来,下令出发。这次孙真所在的连队将以排为单位,兵分四路由南向北对舟山岛西端的一片山区进行仔细梳理。 由于兵力有限,出发前几个排长便约定了行军期间的间隔,以便有状况时能够及时地互相支援。他们倒不是担心残匪在岛上设下什么埋伏,而是在追击敌人时需要让同伴进行包抄,以提高剿杀的效率。 虽然从出发点到舟山岛北边的海岸线仅仅只有二十多里的直线距离,但因为一路上都是近乎原始状态的山林,再加上沿途搜索踪迹所需的时间,大概需要一整个白天才能完成这段行程。然后第二天从北边海岸线出发折返,像梳子一样一点一点地对岛上山区进行过滤式的搜查。 如果海汉民团能够投入上千兵力,那么这个差事其实花不了几天时间,但由于此次北上作战的部队大部分都被拖在了各处布防,能参与清剿行动的部队仅仅也就两个连而已。这么点人要对数百平方公里的山区进行搜查,的确是一件相当费时费力的任务。 在出发两个小时之后,孙真所在的排发现了山坳中正在烤食物的几个家伙。趁着这几人的注意力全放在食物上的时候,孙真等人缓缓接近并包围了他们,然后逐渐缩小包围圈。但这几个家伙在发现自己的不妙处境之后并没有选择武力抵抗,而是直接投降了。就地进行审问后得知,这几人的确是船帮成员,已经在山中躲了有十来天了,只能靠捕鸟捉鱼维生,这些天下来补给品基本都已经耗尽,连盐都吃完了。 经过审讯所知,这几个家伙与其他人已失去联系,本打算吃完这顿就准备到海边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弄艘小船离开舟山岛,但没想到出逃之前还是被海汉民团逮了个正着。不过就算他们能大着胆子走出山林,大概也很难找到船离开舟山,因为海汉民团早就对舟山岛海岸线施行了封禁。包括北部的海岸线在内,没有海汉的许可,片帆不得出海。 战士们拿牛皮绳将这几人反绑了穿成一串,押解着继续向北进发。他们只需将这些人押到北边的海岸线上,然后联系沿海岸线来回巡航的海汉战船把俘虏接走就行。 早上这波买卖之后,这一整天就没了生意,到晚饭时间之前,战士们波澜不惊地行军到了北边的海岸线,并顺利联络上了海上巡航的同伴。 正文 884.第884章 午夜黑影 把几名垂头丧气的俘虏押解上船之后,孙真所在连队就完成了当天的作战任务了。这一天下来全副武装走了几十里山路,还要沿途进行搜索,说不累肯定是骗人的,战士们草草吃完晚饭,便各自钻进了行军帐篷。在战时野外宿营期间,战士们需要分批负责警戒执勤任务,能多睡一两个小时对于他们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体力恢复手段。 孙真的运气不错,在抽签中抽到了第三批执勤,这样他就可以一口气睡到后半夜。虽然在野外露营的滋味并不好受,但身体的疲惫还是让他睡得十分深沉。在睡梦中他回到了山东登州的老家,但这次他不是赤手空拳一个人回去的,而是与战友们带着步枪和火炮出现在了孔有德叛军面前。在乱军中他看到了一个骑着马的将领,虽然看不清那人面孔,但他知道那就是登州之乱的罪魁祸首孔有德,他举起步枪将那人射落马下,正待要过去验明身份的时候,却被人从睡梦中唤醒了。 “孙真,起来执勤了!”排长的召唤让孙真立刻睁开眼坐了起来,这是他在加入特战营后所形成的条件反射,睡觉时被叫醒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恢复清醒,因为极有可能在醒来之后就要马上进入战斗状态。 孙真迅速地整理了一下行头,拿上武器蹑手蹑脚出了帐篷,借着外面尚未完全熄灭的篝火照明,摸到营地外围的警戒哨,与战友完成了交接岗。 孙真抱着自己的步枪,望着附近黑漆漆的山林,脑子里却是还在回想着刚才的梦境。从山东逃出来的时候,他只知道自己的家园毁于叛军,家人陷于战乱,并不知道孔有德部的叛乱对这个时代意味着什么。在澎湖入伍之后听军中的政工干部讲解天下大势,才总算知道了吴桥兵变的来龙去脉,这并不是某一个人的错误决策带来的结果,而是大明数年来一系列对内对外政策严重失误所造成的恶果之一。 如果天启年间大明对辽的军事态度能够更为坚决一些,如果袁崇焕没有冒然杀掉孔有德的顶头上司毛文龙,如果登莱巡抚孙元化没有主动去接收孔有德、耿仲明、李九成等辽东旧将,如果官府能够解决好辽东兵在山东当地的安置问题,或许登莱形势不至恶化到后来的样子。但这一切的“如果”在现实中都没有发生,孔有德等人的叛乱给胶东半岛造成了极大的混乱和损失,有千千万万孙真这样的受害者流离失所,背井离乡。 造成这种局面的不单单是几名叛军将领的责任,主要还是大明朝廷自身的问题推动了形势的一步步恶化,而能够拯救大明黎明于水火之中的救星,无疑就是英明的海汉执委会和为执委会而战的海汉民团了——这就是入伍半年后的孙真对于时局的理解,虽然他已经入了海汉籍,但心中还是盼望大明能够安定下来,或许等到自己年老之后还可以叶落归根。 孙真认为自己恐怕很难有机会报仇了,在从澎湖基地出发之前,政工干部最后一次讲解时政要闻的时候,说过孔有德叛军已经在登莱战败,孔有德等人渡海逃到辽东,投靠了关外辽人。孙真对于这个消息毫不怀疑,毕竟海汉首长们都是上知天下知地的存在,他们所掌握的消息肯定确实可信。这帮人逃到辽东,大概就不会再回来了。 孙真认为执委会虽然很乐意接受山东南下的难民,但未必会有兴趣去占领当地,毕竟胶东半岛在过去的一段时期内战火不断,很多地方都变成了废墟和无人区,占下来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意义,反而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去进行重建。至于遥远的辽东,那种苦寒之地大概就更不会被首长们看上了,这帮背叛大明的军人,似乎注定就此逍遥法外了。 正是因为如此,孙真心中对于复仇一直抱有执念,期盼着有一天奇迹能够出现。他也知道自己现在人微言轻,对于首长们的决定不具备任何影响力,但在海汉民团这个环境中,凭借战功获得迅速升迁并不罕见,就连特战营营长高桥南,加入海汉民团的时间也不过才五年左右而已。而到了高桥南这种级别之后,就可以与首长们一同制定作战方案,所表达的意见也有了更强的影响力。孙真若是要报仇雪恨,最可行的方法就是靠着战功一路升上去,等有了一定级别的军职之后,再向上司建言往北方进军。 当然了,在那之前孙真必须先完成好眼下的任务,把握住每一次立功的机会。他曾经有幸听高桥南说过一句话:“只有一直打胜仗的军人,他所说的话对敌人才具有威慑力,对战友才具备可信度。”想要今后能够对首长们的决策施加影响,孙真就必须先证明自己的实力才行。 夜间的山林中只能听到偶尔的鸟虫鸣叫声和风扫过树丛的声音,舟山岛上并没有食肉猛兽,唯一需要小心的是游走在草丛中的毒蛇。不过特战营战士都配发有专门的驱蛇药,被毒蛇主动袭击的可能性极小。 孙真倒是巴不得能抽空子抓几条蛇,改善一下伙食。昨晚的晚餐中就有战士们在布置营地时打到的几条蛇,全都扒皮熬汤了,就着鲜美的蛇汤啃干粮,在野外行军中也算是一桩享受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到了蛇的缘故,孙真觉得自己似乎听到附近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他所在这这处哨位是在三米多高的树杈上,倒是不担心地上的蛇突然蹿上来咬到自己。但他很快就确定了这种声音可不是蛇或者其他小动物发出来的,因为他看到一个人影慢慢从七八米开外的树丛中现身出来,接着在他的身后又鱼贯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人……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把几名垂头丧气的俘虏押解上船之后,孙真所在连队就完成了当天的作战任务了。这一天下来全副武装走了几十里山路,还要沿途进行搜索,说不累肯定是骗人的,战士们草草吃完晚饭,便各自钻进了行军帐篷。在战时野外宿营期间,战士们需要分批负责警戒执勤任务,能多睡一两个小时对于他们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体力恢复手段。 孙真的运气不错,在抽签中抽到了第三批执勤,这样他就可以一口气睡到后半夜。虽然在野外露营的滋味并不好受,但身体的疲惫还是让他睡得十分深沉。在睡梦中他回到了山东登州的老家,但这次他不是赤手空拳一个人回去的,而是与战友们带着步枪和火炮出现在了孔有德叛军面前。在乱军中他看到了一个骑着马的将领,虽然看不清那人面孔,但他知道那就是登州之乱的罪魁祸首孔有德,他举起步枪将那人射落马下,正待要过去验明身份的时候,却被人从睡梦中唤醒了。 “孙真,起来执勤了!”排长的召唤让孙真立刻睁开眼坐了起来,这是他在加入特战营后所形成的条件反射,睡觉时被叫醒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恢复清醒,因为极有可能在醒来之后就要马上进入战斗状态。 孙真迅速地整理了一下行头,拿上武器蹑手蹑脚出了帐篷,借着外面尚未完全熄灭的篝火照明,摸到营地外围的警戒哨,与战友完成了交接岗。 孙真抱着自己的步枪,望着附近黑漆漆的山林,脑子里却是还在回想着刚才的梦境。从山东逃出来的时候,他只知道自己的家园毁于叛军,家人陷于战乱,并不知道孔有德部的叛乱对这个时代意味着什么。在澎湖入伍之后听军中的政工干部讲解天下大势,才总算知道了吴桥兵变的来龙去脉,这并不是某一个人的错误决策带来的结果,而是大明数年来一系列对内对外政策严重失误所造成的恶果之一。 如果天启年间大明对辽的军事态度能够更为坚决一些,如果袁崇焕没有冒然杀掉孔有德的顶头上司毛文龙,如果登莱巡抚孙元化没有主动去接收孔有德、耿仲明、李九成等辽东旧将,如果官府能够解决好辽东兵在山东当地的安置问题,或许登莱形势不至恶化到后来的样子。但这一切的“如果”在现实中都没有发生,孔有德等人的叛乱给胶东半岛造成了极大的混乱和损失,有千千万万孙真这样的受害者流离失所,背井离乡。 造成这种局面的不单单是几名叛军将领的责任,主要还是大明朝廷自身的问题推动了形势的一步步恶化,而能够拯救大明黎明于水火之中的救星,无疑就是英明的海汉执委会和为执委会而战的海汉民团了——这就是入伍半年后的孙真对于时局的理解,虽然他已经入了海汉籍,但心中还是盼望大明能够安定下来,或许等到自己年老之后还可以叶落归根。 孙真认为自己恐怕很难有机会报仇了,在从澎湖基地出发之前,政工干部最后一次讲解时政要闻的时候,说过孔有德叛军已经在登莱战败,孔有德等人渡海逃到辽东,投靠了关外辽人。孙真对于这个消息毫不怀疑,毕竟海汉首长们都是上知天下知地的存在,他们所掌握的消息肯定确实可信。这帮人逃到辽东,大概就不会再回来了。 孙真认为执委会虽然很乐意接受山东南下的难民,但未必会有兴趣去占领当地,毕竟胶东半岛在过去的一段时期内战火不断,很多地方都变成了废墟和无人区,占下来似乎也并没有什么意义,反而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去进行重建。至于遥远的辽东,那种苦寒之地大概就更不会被首长们看上了,这帮背叛大明的军人,似乎注定就此逍遥法外了。 正是因为如此,孙真心中对于复仇一直抱有执念,期盼着有一天奇迹能够出现。他也知道自己现在人微言轻,对于首长们的决定不具备任何影响力,但在海汉民团这个环境中,凭借战功获得迅速升迁并不罕见,就连特战营营长高桥南,加入海汉民团的时间也不过才五年左右而已。而到了高桥南这种级别之后,就可以与首长们一同制定作战方案,所表达的意见也有了更强的影响力。孙真若是要报仇雪恨,最可行的方法就是靠着战功一路升上去,等有了一定级别的军职之后,再向上司建言往北方进军。 当然了,在那之前孙真必须先完成好眼下的任务,把握住每一次立功的机会。他曾经有幸听高桥南说过一句话:“只有一直打胜仗的军人,他所说的话对敌人才具有威慑力,对战友才具备可信度。”想要今后能够对首长们的决策施加影响,孙真就必须先证明自己的实力才行。 夜间的山林中只能听到偶尔的鸟虫鸣叫声和风扫过树丛的声音,舟山岛上并没有食肉猛兽,唯一需要小心的是游走在草丛中的毒蛇。不过特战营战士都配发有专门的驱蛇药,被毒蛇主动袭击的可能性极小。 孙真倒是巴不得能抽空子抓几条蛇,改善一下伙食。昨晚的晚餐中就有战士们在布置营地时打到的几条蛇,全都扒皮熬汤了,就着鲜美的蛇汤啃干粮,在野外行军中也算是一桩享受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到了蛇的缘故,孙真觉得自己似乎听到附近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他所在这这处哨位是在三米多高的树杈上,倒是不担心地上的蛇突然蹿上来咬到自己。但他很快就确定了这种声音可不是蛇或者其他小动物发出来的,因为他看到一个人影慢慢从七八米开外的树丛中现身出来,接着在他的身后又鱼贯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人…… 正文 885.第885章 山中追剿 汪加林这四个手下趁着后半夜摸到海边,就发现远处海滩上似乎有将要熄灭的营火。这几人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打算要摸清在海边过夜的究竟是什么人。然而他们的专业素质显然远远不及受过训练的特战营战士,距离营地尚有四五十米的时候就已经被发现了行踪,一个在外围负责警戒的海汉士兵,轻轻松松就把他们四人一起给解决掉了。 一开始这些人还没弄清自己是被谁袭击,但当他们看到对手这身花花绿绿的军服时,就知道这次是倒霉撞上了海汉民团里的精锐了。上个月海汉尚未开始攻打舟山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听到从南方岛屿逃出来那些人提到了海汉民团中有一群身着绿花战袍的士兵十分善战,个个以一敌十,勇不可挡。当日定海堡被海汉民团攻破的时候,这群人根本就没有与对手接战,城破之前随大流一起逃进了山中,这次在海边才是第一次撞上了正主。 仅仅一个照面就是一死三伤,这种可怕的战斗力让侥幸保住性命的俘虏已经没了继续顽抗下去的心思,两个人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知的情况全都吐露出来。 由于海汉民团兵力有限,目前对舟山岛北部海岸地区的控制程度不高,在定海湾击溃舟山船帮之后,只是由海汉舰队从海上对这一区域实施海上封锁,海岸上还是有不少被勒令禁止出海的船只。汪加林打算从这边寻条船趁夜出海,北边距此不过两个时辰的航程的岱山岛还没有落入海汉人掌控,只要能逃过去就有机会东山再起。 但汪加林也知道海汉人并没有放松戒备,他已经见识过了对方的手段,前日能侥幸从定海港逃生已是大幸,这次要从海上逃跑,他便多了个心眼,自己并不出现,而是派了手下人前往海边找船。而他自己却是龟缩在山林中,坐等前方的侦察结果。不过这枪声一响,他肯定是惊到了,只怕这时候早就带着人退进山里去了。 这两名俘虏虽然也交代了他们在山里藏身之所的位置,但汪加林老奸巨猾,估计不会傻傻地待在原来的驻地等着海汉民团去找他,就算现在马上出发赶过去,想要抓到他也并非易事。 孙真却是为自己开那一枪大感懊恼,要不是这冒失的举动,或许还不至于打草惊蛇。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汪加林这四个手下趁着后半夜摸到海边,就发现远处海滩上似乎有将要熄灭的营火。这几人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打算要摸清在海边过夜的究竟是什么人。然而他们的专业素质显然远远不及受过训练的特战营战士,距离营地尚有四五十米的时候就已经被发现了行踪,一个在外围负责警戒的海汉士兵,轻轻松松就把他们四人一起给解决掉了。 一开始这些人还没弄清自己是被谁袭击,但当他们看到对手这身花花绿绿的军服时,就知道这次是倒霉撞上了海汉民团里的精锐了。上个月海汉尚未开始攻打舟山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听到从南方岛屿逃出来那些人提到了海汉民团中有一群身着绿花战袍的士兵十分善战,个个以一敌十,勇不可挡。当日定海堡被海汉民团攻破的时候,这群人根本就没有与对手接战,城破之前随大流一起逃进了山中,这次在海边才是第一次撞上了正主。 仅仅一个照面就是一死三伤,这种可怕的战斗力让侥幸保住性命的俘虏已经没了继续顽抗下去的心思,两个人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知的情况全都吐露出来。 由于海汉民团兵力有限,目前对舟山岛北部海岸地区的控制程度不高,在定海湾击溃舟山船帮之后,只是由海汉舰队从海上对这一区域实施海上封锁,海岸上还是有不少被勒令禁止出海的船只。汪加林打算从这边寻条船趁夜出海,北边距此不过两个时辰的航程的岱山岛还没有落入海汉人掌控,只要能逃过去就有机会东山再起。 但汪加林也知道海汉人并没有放松戒备,他已经见识过了对方的手段,前日能侥幸从定海港逃生已是大幸,这次要从海上逃跑,他便多了个心眼,自己并不出现,而是派了手下人前往海边找船。而他自己却是龟缩在山林中,坐等前方的侦察结果。不过这枪声一响,他肯定是惊到了,只怕这时候早就带着人退进山里去了。 这两名俘虏虽然也交代了他们在山里藏身之所的位置,但汪加林老奸巨猾,估计不会傻傻地待在原来的驻地等着海汉民团去找他,就算现在马上出发赶过去,想要抓到他也并非易事。 孙真却是为自己开那一枪大感懊恼,要不是这冒失的举动,或许还不至于打草惊蛇。 汪加林这四个手下趁着后半夜摸到海边,就发现远处海滩上似乎有将要熄灭的营火。这几人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打算要摸清在海边过夜的究竟是什么人。然而他们的专业素质显然远远不及受过训练的特战营战士,距离营地尚有四五十米的时候就已经被发现了行踪,一个在外围负责警戒的海汉士兵,轻轻松松就把他们四人一起给解决掉了。 一开始这些人还没弄清自己是被谁袭击,但当他们看到对手这身花花绿绿的军服时,就知道这次是倒霉撞上了海汉民团里的精锐了。上个月海汉尚未开始攻打舟山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听到从南方岛屿逃出来那些人提到了海汉民团中有一群身着绿花战袍的士兵十分善战,个个以一敌十,勇不可挡。当日定海堡被海汉民团攻破的时候,这群人根本就没有与对手接战,城破之前随大流一起逃进了山中,这次在海边才是第一次撞上了正主。 仅仅一个照面就是一死三伤,这种可怕的战斗力让侥幸保住性命的俘虏已经没了继续顽抗下去的心思,两个人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知的情况全都吐露出来。 由于海汉民团兵力有限,目前对舟山岛北部海岸地区的控制程度不高,在定海湾击溃舟山船帮之后,只是由海汉舰队从海上对这一区域实施海上封锁,海岸上还是有不少被勒令禁止出海的船只。汪加林打算从这边寻条船趁夜出海,北边距此不过两个时辰的航程的岱山岛还没有落入海汉人掌控,只要能逃过去就有机会东山再起。 但汪加林也知道海汉人并没有放松戒备,他已经见识过了对方的手段,前日能侥幸从定海港逃生已是大幸,这次要从海上逃跑,他便多了个心眼,自己并不出现,而是派了手下人前往海边找船。而他自己却是龟缩在山林中,坐等前方的侦察结果。不过这枪声一响,他肯定是惊到了,只怕这时候早就带着人退进山里去了。 这两名俘虏虽然也交代了他们在山里藏身之所的位置,但汪加林老奸巨猾,估计不会傻傻地待在原来的驻地等着海汉民团去找他,就算现在马上出发赶过去,想要抓到他也并非易事。 孙真却是为自己开那一枪大感懊恼,要不是这冒失的举动,或许还不至于打草惊蛇。 汪加林这四个手下趁着后半夜摸到海边,就发现远处海滩上似乎有将要熄灭的营火。这几人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打算要摸清在海边过夜的究竟是什么人。然而他们的专业素质显然远远不及受过训练的特战营战士,距离营地尚有四五十米的时候就已经被发现了行踪,一个在外围负责警戒的海汉士兵,轻轻松松就把他们四人一起给解决掉了。 一开始这些人还没弄清自己是被谁袭击,但当他们看到对手这身花花绿绿的军服时,就知道这次是倒霉撞上了海汉民团里的精锐了。上个月海汉尚未开始攻打舟山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听到从南方岛屿逃出来那些人提到了海汉民团中有一群身着绿花战袍的士兵十分善战,个个以一敌十,勇不可挡。当日定海堡被海汉民团攻破的时候,这群人根本就没有与对手接战,城破之前随大流一起逃进了山中,这次在海边才是第一次撞上了正主。 仅仅一个照面就是一死三伤,这种可怕的战斗力让侥幸保住性命的俘虏已经没了继续顽抗下去的心思,两个人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知的情况全都吐露出来。 由于海汉民团兵力有限,目前对舟山岛北部海岸地区的控制程度不高,在定海湾击溃舟山船帮之后,只是由海汉舰队从海上对这一区域实施海上封锁,海岸上还是有不少被勒令禁止出海的船只。汪加林打算从这边寻条船趁夜出海,北边距此不过两个时辰的航程的岱山岛还没有落入海汉人掌控,只要能逃过去就有机会东山再起。 但汪加林也知道海汉人并没有放松戒备,他已经见识过了对方的手段,前日能侥幸从定海港逃生已是大幸,这次要从海上逃跑,他便多了个心眼,自己并不出现,而是派了手下人前往海边找船。而他自己却是龟缩在山林中,坐等前方的侦察结果。不过这枪声一响,他肯定是惊到了,只怕这时候早就带着人退进山里去了。 这两名俘虏虽然也交代了他们在山里藏身之所的位置,但汪加林老奸巨猾,估计不会傻傻地待在原来的驻地等着海汉民团去找他,就算现在马上出发赶过去,想要抓到他也并非易事。 孙真却是为自己开那一枪大感懊恼,要不是这冒失的举动,或许还不至于打草惊蛇。 汪加林这四个手下趁着后半夜摸到海边,就发现远处海滩上似乎有将要熄灭的营火。这几人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打算要摸清在海边过夜的究竟是什么人。然而他们的专业素质显然远远不及受过训练的特战营战士,距离营地尚有四五十米的时候就已经被发现了行踪,一个在外围负责警戒的海汉士兵,轻轻松松就把他们四人一起给解决掉了。 一开始这些人还没弄清自己是被谁袭击,但当他们看到对手这身花花绿绿的军服时,就知道这次是倒霉撞上了海汉民团里的精锐了。上个月海汉尚未开始攻打舟山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听到从南方岛屿逃出来那些人提到了海汉民团中有一群身着绿花战袍的士兵十分善战,个个以一敌十,勇不可挡。当日定海堡被海汉民团攻破的时候,这群人根本就没有与对手接战,城破之前随大流一起逃进了山中,这次在海边才是第一次撞上了正主。 仅仅一个照面就是一死三伤,这种可怕的战斗力让侥幸保住性命的俘虏已经没了继续顽抗下去的心思,两个人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知的情况全都吐露出来。 由于海汉民团兵力有限,目前对舟山岛北部海岸地区的控制程度不高,在定海湾击溃舟山船帮之后,只是由海汉舰队从海上对这一区域实施海上封锁,海岸上还是有不少被勒令禁止出海的船只。汪加林打算从这边寻条船趁夜出海,北边距此不过两个时辰的航程的岱山岛还没有落入海汉人掌控,只要能逃过去就有机会东山再起。 但汪加林也知道海汉人并没有放松戒备,他已经见识过了对方的手段,前日能侥幸从定海港逃生已是大幸,这次要从海上逃跑,他便多了个心眼,自己并不出现,而是派了手下人前往海边找船。而他自己却是龟缩在山林中,坐等前方的侦察结果。不过这枪声一响,他肯定是惊到了,只怕这时候早就带着人退进山里去了。 这两名俘虏虽然也交代了他们在山里藏身之所的位置,但汪加林老奸巨猾,估计不会傻傻地待在原来的驻地等着海汉民团去找他,就算现在马上出发赶过去,想要抓到他也并非易事。 孙真却是为自己开那一枪大感懊恼,要不是这冒失的举动,或许还不至于打草惊蛇。 正文 886.第886章 北方移民 能够在行动的第二天中就捕获被通缉的舟山船帮匪首汪加林,对于参战部队来说绝对是一个好消息。指挥部兴师动众组织人马进山剿匪,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一直没有抓住汪加林这个危险分子,如今匪首落网,指挥部终于可以在岛上安心开展后续的生产建设工作了。 但特战营的剿匪任务并未就此结束,除了将汪加林等被俘人员押解到定海堡之外,他们仍将按照原计划在山区进行连续数天的剿匪行动。当然了,作为头号功臣的孙真可以不用参与接下来几天的行动了,他将负责押送汪加林去定海堡,并向指挥部汇报抓获目标人物的经过。至于记功和上报军委,申请嘉奖,也都是可以期待的事情了。 不过对于指挥部的几名高级军官来说,汪加林的生死还是其次,更为重要的是从他这里查到舟山船帮财物的藏匿之处。根据之前所获取的种种情报信息,钱天敦和石迪文都认为舟山船帮在战前转移出岛的财物应该只是少部分,一定还有不少埋藏在岛上某处,而汪加林显然应该是最清楚这些情况的人。海汉能够从攻占舟山岛行动中获取的直接收益多少,还得着落在汪加林的头上。 安全部特勤处的人马在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赶到了设在定海堡的指挥部报到,龚十七特地将官远官平两名刑讯专家带了过来,打算要在最短时间内撬开汪加林的嘴。不过他的这个打算并没有派上用场,那汪加林大概是因为一败再败,已经输得心如死灰,只用了保命作为交换条件,便将自己藏匿财物的地方说了出来。 第二天钱天敦和石迪文便亲自带队,分别前往汪加林交代的两处位于舟山岛上藏宝地。就算他们这种对钱财没有什么兴趣的海汉高官,在看到藏宝地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时也难免发出了惊叹。经过初步的清点,舟山船帮藏匿在这两处的财富价值都超过了百万两银子,收获之丰已创下了海汉民团在战后缴获的新纪录,甚至比当初在安南破了会安、顺化两座大城的收益还要丰厚。单单是军方能从这些缴获中按比例分得的部分,就足以填补此次远征浙江行动迄今为止的军费开销了。 本来这些财富在海汉攻下舟山的时候就应该到手了,但阴差阳错之下,却是延迟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好在海汉将舟山岛牢牢掌控在了手中,让汪加林也无法将这些财富偷偷运出岛去。虽然舟山船帮也还有不少产业在宁波府难以收回,但相比藏在岛上这部分却算不得什么了。 不过这笔钱倒未必会全部封存送回三亚了,因为已经铺开的舟山港区建设工作所需消耗的钱财,也将会是一个巨大的天文数字,而且是持续不断的投入,光是完成规划中的南线港区,恐怕就得耗费数年的时间才行。 但相比南方同样处在开发初期的台湾岛南北两端的几处港区,舟山岛有一个无可比拟的优势就是距离大陆非常近,比起台湾岛与福建的航程近了足足十倍,不管是进行贸易还是引进人口,舟山岛显然都更为便利。而且作为北方移民南下的中转站,从其中截留部分素质较好的移民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特别是那些有文化能识字的人,更是成为了优先录用并安排入籍的对象。 六月初的某天,从北方南下的三艘移民船抵达定海港,这是海汉拿下舟山岛之后接纳的第一批北方移民,承运方是福建海商刘振国,他从去年年初开始就接下了为海汉从北方组织运输移民的业务。这个买卖虽然风险不小,但利润也同样丰厚,不信看看刘振国投入这条航线上的船从最初的四艘增加到现在的十四艘,就很能说明其中的问题了。 这趟船一个月之前北上的时候便是由刘振国亲自领队,当时海汉已经攻下六横岛,正处于准备对舟山岛动手的阶段。石迪文和钱天敦先后都在福建待了不短的时间,与这刘振国也是认识的,他对战局的了解比外面的人要详细得多,所以回程时才敢让船队直接驶入了定海湾停靠。往常路过这一片海域的时候,为了避免遇到麻烦,他都是要求船只从舟山群岛以东绕过去,到台州才会靠岸补给。 刘振国下船之后,才发现钱天敦竟然在码头上等着自己,受宠若惊之下连忙快步赶过去向钱天敦打招呼:“钱将军如此抬举,真是折杀小人了!” 钱天敦笑着应道:“刘老板一路辛苦,我让人备了一桌薄酒,给刘老板接风,可千万不要嫌弃我们这地方条件差啊!” 刘振国连称不敢,心里却是在想,这海汉人主动设宴招呼自己,只怕是有事情要着落在自己身上了。但自己现在主营的业务也就是这南北之间的移民航线,想必钱天敦要在酒席上跟自己讨论的事情也会与此相关。 刘振国所料不差,酒过三巡之后,钱天敦便主动提起了正事:“我们听说北方山东境内的战事已经基本平息了,当地现在的局势如何?” 刘振国放下筷子应道:“那孔有德等人的叛乱倒是告一段落了,可山东境内依然乱象未平。去年打了一整年的仗,几十万人流离失所,有不少人为了活命都落草为寇,当起了土匪。去年大乱之后有许多武器流入民间,如今山东境内至少有五六股匪徒都是用着明军的装备,甚至还组织有小股骑兵和水军。官府也很是头疼,要消灭这些土匪就得从各州各府调动官军围剿,但如今的山东焦土一片,除了登州城、莱州城驻有军队,其他地方根本没法维持军队驻扎所需的补给,就更别提打仗了。也就几座大城状况稍微好点,其他地方一样乱得吓人。” 钱天敦点点头,接着问道:“那民间状况如何,官府有没有组织百姓回到家乡进行生产自救?” 刘振国摇摇头道:“这不是官府不管,而是实在管不过来。几十万难民真是如同蝗虫一般,走到哪里就吃光哪里,就算回到家乡,当地也养不起这么多人。你想想看,去年一年大部分地方都没收成,官仓里的粮早就被叛军抢完了,中原那边闹得更厉害,没法给山东这边提供粮食,想活下去的人还是只能选择北上南下两条逃难路线。此次北上去到了灵山卫、鳌山卫两地,当地难民惨状与战乱时仍别无二致。话说回来,若不是海汉各位首长仁义,给钱给粮救济这些难民,送他们南下安置定居,不知道得有多少人在当地活活饿死病死。小人从北方运难民回来虽然是拿钱做事的买卖,但也甚为敬佩首长们的义举,且敬钱将军一杯略表谢意!” 钱天敦客气两句,与他干杯之后,便继续问道:“以刘老板在北方所见的状况,当地难民南下的意愿如何?如果官府有心赈济难民,那大概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恢复正常的社会秩序?” 刘振国道:“以难民的状况,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什么挑挑拣拣的余地。何况从今年开始,每次北上接纳移民都有早先南下的归化民同行,有这些当地人代为宣传海汉善举,小人也省下不少麻烦。小人这趟回福建之后,打算看看要不要再多买几艘船,尽量多拉些人回来。至于当地官府的举措……小人觉得离恢复到战前的状况,起码还得要两三年时间吧!” 钱天敦沉吟一阵之后才又开口说道:“如果舟山这边能够给你提供一批船,你有没有能力再另开一条短航线,就在山东与舟山之间跑来回。” 刘振国听了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很快点点头应道:“这个应该能做到,只是小人手下暂时没那么多水手。不过那登莱两州的难民中会驾船的人着实不少,要从当地招揽一批水手也很快的。” “那我们以船折价,抵充运费,刘老板能接受吗?当然船由你自己进行挑选,价格也可以再商量,总之不会让你吃亏就是。”钱天敦继续抛出条件。 刘振国听到这里已经大致猜到了原由,不过他可不会不识趣地说出来,当下便应道:“既然是钱将军的意思,小人自当遵从。不知何时开始操办此事?” “你今天先歇歇,明天我让人带你去码头挑船。”钱天敦见刘振国答应得爽快,当下也很是开心,主动举杯敬了刘振国。 钱天敦之所以要专门宴请刘振国谈及此事,主要还是源自执委会对舟山的部署。由于舟山群岛海域暂时还未全面清理干净,加之浙江官府对于海汉到来的态度尚不明朗,执委会认为特战营有必要继续在舟山这边驻扎一段时期,待局势稳定之后再作出新的部署。而钱天敦作为常年在外主持军政事务的大员,有他在舟山这边坐镇,执委会也比较放心一点。 目前舟山地区的商贸、民政等事务也是暂时由钱天敦代为主管,所以他需要操心的事情就很多了。比如引入移民调整本地人口结构,比如处理战时从这一地区缴获的大量物资,这其中就包括了大批的海船在内。 除了一部分在海战中被海汉舰队击伤击毁的船只之外,海汉民团占领舟山岛之后还俘获了大量没有来得出逃的船只,仅排水量在百吨以上的帆船就有七八十艘之多。各种杂七杂八的小船更是数以百计。 负责清点战利品的小组先将这些船按照功用进行了分类,比如渔船大概就会留在本地,待民政部门组织起公社一级的管理机构之后,交由公社作为生产工具使用。而一些跑中远航程的货船,由于驻扎再此的海汉人员中并没有足够的水手,暂时就难以派上用场了。而且这些船的制式混乱,不符合海运部目前“实现全面自产,统一船舶型号”的发展趋势,商贸部和海运部对于接手这批船都没有太大的兴趣。 要在海运业比较发达的宁波府卖掉这些船当然也不是什么难事,但钱天敦希望能够物尽其用,让这些船发挥出更大的效力。而将其投入到运送北方移民的航线上,将这些闲置的船转化成人口输入舟山,也算是处理不良资产的一个可行方案。值得一提的是这种处理方式就不会触及民政部用于移民运输的专项资金,所以以此换来的移民人口就无需再往南送,也不会因为截留移民太多而再被南方的同事埋怨。 钱天敦与石迪文专门合计过这事,如果操作得当,这些从海盗和走私商手中缴获的帆船至少可以为本地换来数千名移民,而这些人到了舟山之后,在未来几年中所能为海汉创造的价值肯定远远超出引入他们所花费的这点成本。 刘振国算是海汉从北边引入移民计划中配合最久的搭档之一,运输移民的熟练和规模也仅次于许氏家族名下的船行,因此钱天敦便将他作为了第一个推销对象。这刘振国也算懂事,想想自己在这笔交易中也吃不了什么亏,便果断先答应下来。 事实上从北方运输移民所需耗费的粮食一直都是由海汉提供,即便是算上船员的薪水和船只维护折旧的费用,刘振国在这个交易中也的确吃不了亏,顶多跑三个来回,基本就能赚出一条船的价值了。而从胶东半岛到舟山的航程比过去到澎湖近了足足一半,往返这两地之间所需的时间也大为减少,相应的费用开支自然也低了许多。只要船在途中不要出什么事故,刘振国接下这笔买卖基本是稳赚不赔的。 第二天便有人带着刘振国去定海湾另一处码头上挑选船只,刘振国一看这么多的船,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挑出几条合用的,心下也暗自庆幸昨天答应了钱天敦的请求。 正文 887.第887章 三六九等 舟山船帮作为海汉到来之前东海上最强的海上武装组织,麾下的帆船数量和质量都相当不错,在定海湾内甚至还建有一座规模不小的船寮,可以同时维护或建造四艘四百料左右的帆船。海汉一向对技术人才都十分重视,自然也没有放过这里的船匠,占领这里之后就立刻统统打包送到南方去了。 这些船虽然不错,但对目前已经开始实施标准化编制和作业的海汉海运部而言却不合用,所以战事告一段落之后,前线指挥部和刚刚成立的舟山临时管委会就决定要尽快把这些资产处理掉,以用来换取本地目前所急需的劳动力。 刘振国一开始还挑得比较小心,唯恐这些船有什么问题,但随意抽了几艘船上去仔细检查之后,发现这些船的状况还非常不错,如果放在市场上转卖,价格也低不了。而刚才他问过海汉这边的工作人员,挑好船之后只要登记一下,立刻就可以将其带走,连押金什么的都不需要。 刘振国在挑船的同时,另一处码头上正从这次从北方运回的移民中挑选能识字有文化的人。在抵达舟山定海港之后,这些移民被允许上岸进行两天一夜的休整,当然其活动范围被限定在了码头范围之内。一名工作人员拿着铁皮喇叭正朝着这些衣衫褴褛的难民们喊话:“……能读会写,有文化的人,可留在本地定居,提供食宿薪金,晋升机会,要是错过这里,各位乡亲就只能去福建定居了啊!” 福建到底有多远,这码头上的难民十个有九个大概都不知道,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一生中去到最远的地方也就是这次搭乘移民船来到舟山了,再往南千里是什么所在,他们脑子里根本就没有概念。但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相比这宁波舟山港,福建距离自己的家乡无疑更为遥远,今后想要叶落归根,肯定也会更加困难。 对于被迫背井离乡的难民来说,在能够确保生存条件的前提下,自然是离家乡近一点更好。哪怕这里距离胶东半岛也已经有千里开外,但大概总会比传说中炎热无比的岭南要好一些。当下人群中便有数人举手出声回应,表示自己愿意留在这里。 许逸也是举手回应的人之一,他是山东登州人士,战乱之前家境还颇为不错,算是地方上的富绅,家中不但在登州城里开有商铺,而且在乡下还有近千亩良田。不过孔有德叛军拿下登州之后,许家这种富户便陷入了家破人亡的处境中,许家老太爷拿银子买通守城的乱军,送了许逸等几个后辈出城到乡下躲避战乱,然而后来的战局发展让整个胶东半岛都卷入其中,许逸所在的乡下庄园也未能幸免,一股乱兵在某个傍晚袭击了这里,一番大肆劫掠之后,许逸便成了难民中的一员。 之后的半年中,许逸便跟着大股难民到处游荡,也算他运气不错,居然就在这乱世中活了下来。但登州被朝廷收复之后,他赫然发现自己的家人和所有的家产都已经不复存在,他的难民身份也并没有随着战事的结束而改变。除了继续游荡求生,许逸也没法在战后的登州城里找到一个可以糊口的营生。 许逸听说灵山卫的海边不定期会有南方的富豪运粮食过来赈济,而且还会带走大量难民去南方定居,便决定去碰碰运气。结果到了当地没等多久,刘振国的船队便到了。不过与传闻中略有区别的是,只有愿意跟着船队去南方的难民,才能获得免费的食物供应。而且由于船队运载量有限,并不是什么人都会接收。但许逸的运气的确不错,像他这样的青壮男子,正好就是移民船队最喜欢接收的对象,基本没费什么工夫就顺利通过基本的身体检验上了船。 许逸为了能吃口饱饭上了船,等他填饱肚子之后,才开始担心起自己未来的前途。按照船队的宣传,他们将会被分配到福建、广东等地,为新东家海汉人做事。至于这海汉人什么来头,许逸也听说过大概,毕竟战乱之前登州地面上就已经有零星的海汉货出现。但除了富商这层身份之外,许逸就不太了解别的情况了,这去到南方的陌生环境之后,该如何生存下去,自己又能做些什么,那就得好好盘算盘算才行。 照船上的人介绍,这海汉人在南方已经置地千里,且自己建立了独立于地方官府之外的管理机构,对区域内的民众进行统治。只要去到海汉治下地区,人人有活干、有房住、有饭吃、有书读,没有战乱,没有压迫,说得宛如天堂一般。不过许逸是不太信的,他认为这多半是为了要把难民骗去南方当苦力而编造出来的一种说法而已,不过他相信以自己的出身、见识、学问,到了南方一定还是会找到出头的机会,海汉人就算再怎么厉害,也总不可能事事都亲力亲为,总还是得有人替他们做事才行。否则这来山东接难民的船队,怎地一个海汉人都没有? 船队从灵山卫出发南下之后,一路上便没有再靠岸进行补给,日夜不停往南赶,直到这日到了舟山群岛附近,才放缓船速进港靠岸。许逸虽然不知道本地原来的状况,但看到码头上荷枪实弹的海汉兵之后,他才开始重新审视海汉人的实力。很显然这地方已经不是属于大明官府的掌控,否则码头上这种场面肯定会被视为叛乱之举,他实在有点想不通海汉人是如何做到的。 船上的难民们被允许下到码头休息一夜,这里已经搭出了数十个大帐篷,每个帐篷内都有十余张单人行军床,这也是许逸在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唯一一次在床上躺着过夜。而这里所能获得的伙食也要比船上好得多,早上甚至还能吃到白面馒头配粥,前几天在船上每顿都只有半碗稀粥,到了这里总算是能让肚子稍稍填饱一点了。 吃过早饭之后,便来了拿着铁皮卷筒喇叭的工作人员,站到高处向这些新移民们宣讲政策。许逸对这事比较在意,当下也听得仔细,听说能读会写有文化的人便可以申请在这里落户,当下就果断决定要试试。南方什么状况他不清楚,但这江浙毫无疑问是目前大明境内最为富庶的地区,与其跑到岭南去吃苦,倒不如留在江浙寻找机会东山再起。 再说海汉人特地指明了要识字之人,那总不可能专门把念过书的人集中起来去干粗活,照许逸的推断,多半是可以当个帐房、文书、管事之类比较轻松的职位。许逸已经经过了大半年艰苦生活的洗礼,身上的少爷习气也遗留不多了,只要不是下海打鱼、下田耕种这些粗活,他都是能够接受的。而许逸本来就是富绅家庭出身,他自己还有个秀才功名,自认应付这些工作还是没问题的。 许逸很快就被叫出队伍,与其他几名自称读书人的难民站在一起。不一会儿便有人将他们带出了移民休息区,来到港区的一个院子里,让他们一个一个地进屋登记。 许逸等了两个排位便轮到了,进屋之后看到中间的桌上有笔墨纸砚,上方负责审查的工作人员说道:“请在纸上写下你的名字、年纪、籍贯、文化水平、从业经历。” 许逸拱手问道:“请问文化水平以何为标准?” 上面那人应道:“有功名就写功名,没有就写自己大致认识多少字。” 许逸写完前面几项,想想自己从小到大倒是一直没有做过什么工作,当下便在纸上老老实实写了“无从业经历”。 负责审查的人员看过之后,点点头道:“字倒是不错。” 许逸见这人识货,也顺口回应道:“过奖过奖,小生惭愧。” “行了,到院子里等消息吧。”那人将他写过的纸从桌上抽出,放到自己案头。 其实与许逸有着类似想法的移民为数不少,不少人在解决了眼下的生存问题之后,便开始琢磨要怎么才能留在这里而无需去往岭南。这一批能识文断字的人被收罗走之后,旋即又有人来宣传,让有一技之长的手艺人自行报名,不管是木匠铁匠船匠织布匠还是别的什么手艺,只要是掌握了某一门生产技能的人都在此列,这下便又有十余人举手示意。 而剩下的人目不识丁又没有特殊的生产技能,对于海汉来说就是属于纯粹的劳动力了。但舟山管委会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这批尚有压榨余地的移民,等挑选技工的人走了之后,军方终于登场了。 “有自愿加入海汉民团吃兵粮的,可以报名了!管吃管住待遇好,退伍之后安排工作,一人当兵全家入籍!”这次出来喊话宣传的军官是个大嗓门,连喇叭都不用,也能让码头上的移民听得清清楚楚。 关于海汉的移民政策、兵役制度和福利待遇,从灵山卫上船开始,便不断有人在船上负责宣讲解说,一天至少要重复来个七八遍,难民们数日下来也已经听得滚瓜烂熟了。不乏有人把这种招兵当作是个笑话,毕竟大明律对民间武器的管制是非常严格的,何况这海汉民团入伍就等于入籍,入籍就等于丟了大明子民的身份,这对很多人来说是不可想象也很难接受的事情。 但在来到定海港看到这里的环境之后,难民们才逐步意识到这里的状况似乎真的处于大明掌控之外,而海汉民团也是真实存在着的一支民间武装,而非海汉人的杜撰。海汉治下的地盘,的的确确是独立于大明之外的另一个世界。 尽管在码头上工作的人员似乎都是与自己一般无异的汉人,但据说他们全都已经放弃了明人身份,加入了海汉籍。而同样为海汉人打工,海汉籍和非海汉籍的待遇差异,难民们也都在途中听过宣讲。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看到已经被选走了两批人,剩下的人当中也有不少心思开始浮动起来。有人大声问道:“那吃兵粮可留在此地落户吗?” “家属可以,本人不行。”负责征兵的军官回应道:“海汉民团随时都会调动驻地,不过三年兵当完之后,便可选择退伍,到时候要落户什么地方,是可以申请的。” 又有人问道:“若是战死,可有抚恤?” 军官应道:“那自然是有的,首长们岂会亏待为了海汉在战场搏杀的将士?你若战死,除了抚恤金之外,家中父母自有民政衙门赡养,若有儿女,也会一直代为抚养到成年。我民团将士上阵作战,从来不需担心身后事!” 这吃兵粮虽然有些风险,但看者码头上这些民团兵威风凛凛的模样,还是有人被说得心动,当下便起身报名。只要有了人开头,本来还犹豫不决的观望者也唯恐错失机会,陆陆续续有二十多号人报了名。那军官又宣讲了一阵,见无人再有回应,便带着这队报名者离开了码头。 这三拨招募的人走了之后,码头上便再无动静了。有人沉不住气向码头上的工作人员问起,得到的回答却是他们的下一站便是福建了。错过了舟山这里的招募,他们也就只能等到了澎湖才有机会接受下一次的招募了。 刚才持观望态度没有及时作出决定的人顿时大感失算,有些人是拿不定主意,有些人是想待价而沽,但海汉人并没有这么好的耐心对他们一一进行鉴别,只接收了自愿报名的人。当然这也是顾虑到这批人还得运往南边,如果舟山这边截留得太过分,澎湖那边说不定就会给大本营打小报告了。舟山这里留下精华,而多数劳动力流向福建,这样两地各取所需,倒也不至闹出大的矛盾来。 正文 888.第888章 许逸的新工作 这三拨挑选之后,总共有七八十人被截留下来,虽然人数不多,但这些人都是目前舟山本地比较急需的职位,所能发挥的作用可比单纯的几十名力工大得多。 许逸很顺利地通过了笔试之后,所分配到的工作就是协助民政部门给岛上的临时劳工登记造册,而且是让他第二天便立刻上岗开始工作。 第二天一大早,许逸吃过早饭便被带到一处院子里,安排他在西侧厢房里等着。这屋里就只有一张书案两把椅子,书案上放着笔墨纸砚。许逸注意到这套文具居然是海汉出的玻璃制品,就连用的墨也是上等的定制绩溪徽墨。光是这套文具,在战乱前的登州府至少能卖到二三十十两银子,这海汉人的阔气由此可见一斑。当然如果他知道海汉制造玻璃文具的成本有多低,大概就不会这么想了。 不一会儿便有一名穿着海汉式样对襟短衫的工作人员抱来一叠簿子,放到书案上翻开向他说明道:“等下我来提问,你来负责填写。你先看看内容,熟悉一下。” 许逸接过来一看,那簿子上的每一页都已经分栏印刷好了一部分内容,如姓名、性别、年龄、籍贯等等个人基本信息,只需将具体的内容对照栏目在后面的空白处一一填上就行。这项工作可以说相当简单,对于许逸而言不存在任何的难度,当下便点点头坐下来磨墨准备。 不多时便有海汉兵领来了一队人,一个一个地开始进行登记。许逸本以为问完这十几人就能休息一会儿,没想到看着看着要问完了,外面又领进来一队人续在后面。如此这般往复不停,竟然一上午都没得到什么休息的机会。许逸旁边坐那人只是开口询问,翻来覆去也就那几个问题,倒是不用费太多精神,但他攥着笔写了一上午,着实有些疲倦。 到了午饭时分,许逸才终于了停下来休息的时间,放下毛笔活动活动酸疼的手腕。在过去这段逃难的时间里他根本就没有动笔写字的机会,骤然间连着写了半天字,还真是有些不太适应。旁边那名工作人员显然是对许逸这半天的工作表现比较满意,对他表扬道:“你叫许逸是吧?字写得不错,下午应该就没这么多人了,会轻松一点。现在跟我去吃饭吧!” 许逸连忙拱手道谢,顺便请教对方姓名。先前对方来时一张冷漠脸根本不怎么搭理他,他也不敢主动询问对方的身份。毕竟这人剪了短发,穿着也与明人大为不同,许逸分不清他到底是海汉人还是为其效力的归化民。 “我叫阮清。” “原来是阮首长,在下这厢有礼了。”许逸连忙起身作揖。 “我可不是首长。”阮清连忙摆摆手道:“我是安南裔归化民,现在的职务是定海港管委会下属民政处资料科科长,你叫我阮科长就是了。” “是是是,阮科长有礼了!”许逸一时也弄不清这个科长到底是什么级别的管理层,不过大明衙门里负责登记百姓档案这种工作的人,级别一般都会不高到哪里去。如果是战前在登州,许大少爷跟这类人打交道可能还会拿一拿架子,但在经过了长期的流浪生活之后,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和需要表现出来的谦卑态度,就算是芝麻官也比自己这个毫无根基的外来户要强得多,最起码人家可是拥有归化民的身份,而自己现在却只是一个干一天算一天的临时工。 阮清是早年在黑土港入籍的安南归化民干部,在黑土港和三亚都有过民政工作的经验,这次北上舟山也是他自己提出的申请。不过到了这里之后,他发现自己这个光杆司令要撑起整个部门的确相当吃力。这舟山岛上的居民人口达到数万之多,而其中被安排到海汉控制区里充当劳力的临时劳工也多达数千,出于安全考虑这些生活在海汉治下的人员即便不入籍也是得统统登记造册才行,而这个工作对于资料科来说可谓相当繁重。 昨天听说新来了一批移民,阮清便主动去找到上司要人。最后从码头上选出了十来个自称识文断字的读书人,阮清看了笔试资料后便挑中了许逸作为自己的临时助手。从这天上午的工作情况来看,阮清对自己的眼光还是比较满意的,这个助手不但字写得不错,而且比较听从指挥,一个上午没怎么休息也没有出声抱怨。 海汉内部员工伙食显然要比移民能够享用的食物好多了,许逸双手拿着木制托盘,看着托盘上盛着的两荤两素菜品和白米饭,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过去他看到这些小鱼小虾或许还会不屑一顾,但现在能够吃到油荤对他来说就已经是梦寐以求的享受了。 在这个公共食堂吃饭的人几乎全是管委会和港务处的工作人员,许逸一边吃一边听其他人闲聊,不多时也掌握了不少信息。 原来海汉人拿下这个区域的时间并不长,而原本占领这一地区的民间武装势力已经被他们所消灭,一切都是处于百废待兴的阶段。这里对于海汉而言,只是一个刚刚开始兴建的桥头堡。而海汉真正建设成型,各种配套设施和福利待遇都很健全的控制区,反而是难民们一开始就十分抗拒的南方。在海汉这些工作人员的口中,远在南海的三亚港就是如同天堂一般的存在,能够在当地定居的移民,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幸运儿。而且有文化的人到了那边,所能获得的待遇还会比舟山这里高出许多。 许逸听了之后不禁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做出留下的决定还是稍微冲动了一点。假如耐着性子,或许能有机会去到那传说中的三亚港落脚也难说。 那阮清看许逸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倒也猜出了大概,主动问道:“许逸,你可是觉得不该留在舟山,而是该跟着移民船去南方?” 许逸连忙辩解道:“属下绝无此意!” 阮清笑道:“三亚虽好,但你们这些新移民直接分到三亚定居的几率,只怕连百分之一都不会有。早两年或许还行,但现在要在三亚定居,却需要先取得归化籍才行了。” 随着海汉地盘的扩张,经济实力越发雄厚,而三亚作为海汉的行政首府和经贸中心的所在地,近两年也是变得越发地繁荣了。随着外来人口的大量涌入,当地的民政管理也开始出现了各种问题。毕竟海汉治下的人口结构组成比较复杂,多民族多文化的互相碰撞,特别是海汉与大明之间截然不同的社会制度和价值观,让很多初来乍到的移民都难以适应。所以为了能够更好地对移民进行管控,相关部门已开始对安排到三亚定居的人员身份做出了调整,新移民原则上不再直接安排到三亚地区定居,只接受从其他地区调配过来的归化民。 由于海汉现行的归化民政策对入籍已经有了比较高的要求,调配到三亚定居的归化民就无需再从头学习海汉的各种管理制度,融入本地的速度和管理难度也大大优于完全白纸一张的新移民。像许逸这样的新移民,最大的可能性是在澎湖被截留下来,然后送到台湾岛上的新港安置。至于所能从事的工作,大概也会跟现在差不多,极有可能在民政或者商贸部门做一些内勤的文字处理工作。 许逸听完阮清的解说之后,迟疑着问道:“那今后属下就要在这里落脚安家了?” “那也未必。”阮清摇摇头道:“主要还是看工作需要和个人的选择吧。比如以后我们要在北方发展,你就可以向上级提出申请,调去你的家乡工作。这种申请获准的几率很大,毕竟是新到一地,最好得要有一些熟悉当地状况的人充当开拓者才行。” “这么说以后海汉也会去到山东?”许逸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兴奋了。 阮清只是笑了笑,却没有正面回应许逸的问题。关于执委会的大政方针,他这个级别的干部可不敢随便在公众场合妄自议论,何况许逸的身份只是刚刚从难民中征召的临时工,连归化民的籍贯都还没拿到,话题自然不便谈得太深入。 虽然阮清不说,但许逸是个聪明人,对方既然没有立刻否认,那就很有可能是有几率发生的事情。如果自己一直在海汉衙门里干下去,等过几年海汉去到山东的时候,需要派遣当地出身的人员过去做事,那自己就有很大的把握争取到这样的机会了。虽然目前干的活仅仅就是个文书,但自己这上司,还有刚才看到这上司的上司,也都是入籍海汉的归化民而已,说起来并不比自己的出身好,他们能爬上去,自己当然也有机会。眼下这份文书工作,倒是得好好表现才行,否则下一批运来这里的难民里有那么一两个同道中人,岂不是就很容易把这临时工的职位给抢走了。 下午的工作内容依然是与上午相同,继续为本地的临时劳工登记个人档案。许逸因为偶然得知自己将来还有机会衣锦还乡,上午的疲倦也是一扫而光。到工作结束之后,他还主动向阮清询问是否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下午放工之后,许逸依然是到员工食堂吃了晚饭,然后才随着人流施施然地回到自己的住处。他目前的住所是本地民居改造的集体宿舍,每间屋子里都是上下两层的木制行军床,一个院子里住了四十多号人,全部都是这次被截留下来的山东移民。 这些人来自山东各个州县,也有极个别人是从中原逃难出来的,能够重新回到这太平世界中,很多人都有恍若隔世之感。虽然海汉人目前还没有跟他们一一谈及明确的待遇,但能够在这里享受免费吃住,最重要的是久违的太平,对他们来说就已经算是难能可贵的待遇了。 说话间负责管理他们这个院落的民政干部送来了几十套换洗衣裤,还专门叫了个裁缝过来,让他看身形选着号给这些新移民发放。这衣服布料虽然只是最为普通的浸染蓝布,但对于这些新移民来说却是十分迫切需要的物资。 许逸下船的时候就没有任何的行李和衣物,他身上这套衣服还是上次回登州的时候从路边捡的,这个时节随着气温升高已经有点穿不住了,今天在工作的时候就热了一身汗。这送来的新衣服虽然样式别扭,但总算好过没有,领到衣服的新移民纷纷对民政干部表示谢意。 “这都是执委会为你们提供的福利!”这种针对新移民的宣传是每个民政干部都必须掌握的基本技能,当下这种时机自然不容错过。民政干部便趁着发放衣物的工夫,抓紧时间给新移民们宣传海汉执委会的种种丰功伟绩。当然最重要的是,要让这些新来的家伙意识到,他们嘴里吃的,身上穿的,每天住的,包括这里安全稳定的环境,全部都是海汉执委会提供的。 “这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啊!”新移民里有人不禁赞叹道。 民政干部听到这话也是一脸骄傲:“在南方,首长们可是万家生佛,很多人家里都有专门的神龛供奉,说他们是活菩萨也不为过。” 许逸可不是那种没文化的土包子,这么容易就相信别人的说法。海汉人主动接纳北方移民这的确是大善举,但他们也并非无偿付出,至少包括自己在内的这些人从踏上舟山岛的第二天开始,就已经在为海汉工作了。按照今天在食堂听到的说法,南方至少有好几十万人在为海汉人工作,这么多人究竟能创造出多少财富,以许逸的见识仍是不够推测出结论,毕竟当初受雇于他许家的各种雇工、佃农,加起来也不过才几百人而已。而海汉迄今仍在源源不断地吸纳移民,其规模达到了什么样的程度,许逸一时难以想象出来,但这种严密的社会架构,绝非是单单为了救济更多的人而已。 正文 889.第889章 官方反应 舟山岛上的局势在海汉的强力管制之下逐渐回归平静,但浙江沿海各州府由于海汉到来而引发的利益冲突却并未就此结束。五月底在舟山岛举办的招商会造就了一批既得利益者,但同时也有一些依赖舟山原有贸易体系获得收入的人因此而损失惨重。对这些人来说,海汉人的到来无异于一场灾难,而海汉人牵头组织的新贸易体系更是彻底断绝了他们从东海的贸易中获取收益的机会。 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在这些遭受经济损失的人看来,海汉就是最大的仇敌。尽管海汉在舟山之战中展示出来的强大武力震慑住了所有蠢蠢欲动的旁观者,但这也并没能让因利而生的仇恨完全消失,仍然还有不少人在想方设法要给海汉弄点苦头吃。 洪武二十年(1387年)信国公汤和受明太祖朱元璋委派,在浙江巡视海防时选中了绍兴府余姚、上虞两县北部海口要冲修筑卫城,取其邻近庙山之意,命名为临山卫。嘉靖三十六年,宁绍参将戚继光带兵进驻临山卫抗倭,再次加固修筑了五里多长的城墙、烽火台、炮台等军事设施,并取得了著名的“龙山所大捷”,一举扭转了当时浙东的抗倭战局。 不过自天启年间以来,东海上的海盗劫掠活动渐渐减少,演变为了以武装走私为主的新兴获利方式,这杭州湾两岸的金山卫、海宁卫、临山卫、观海卫等卫所的防御压力相应减小了很多,还有不少卫所的武官也或明或暗地加入到走私贸易当中,利用官方身份,甚至是使用官方船只和码头来牟取私利。 不过这样的局面在海汉人到来之后已经发生了根本的改变,有更多的商人参与到了这场利益游戏当中,并且选择了加入海汉一方。而由海汉人制定的专卖专营协议就使得军方的人没办法再直接参与进去,这对于在过去数年中已经收银子收成习惯的军方来说的确是难以接受的变化。不过他们也自知难以压制住这条外来的强龙,所以只能把不忿暂时压在心头。 这日临山卫附近的码头来了一艘乌篷船,靠上码头之后,船上的人抛出一块令牌,不多时码头上便驶来一辆带篷马车,停好之后船上才下来几人,没做停留便直接钻进了车里。车夫驾车离开码头之后,没有去附近的市镇,而是直接驶入了临山卫城。临山卫城指挥使魏山亲自出迎,将这几名身份神秘的客人迎入了他的官邸中。 能劳动魏山出面,这几人的身份的确不普通。带队的是浙江都司指挥佥事于平风,他便是舟山船帮背后的官方靠山了。海汉人打上舟山岛之后过了三天,他才接到消息,等他这边能做出反应的时候,舟山岛的战事大势已去。于平风自然不甘自己的一份产业就这么被一群外乡人轻松夺走,利用手中的职权向宁波府的观海卫和昌国卫都下了公文,要他们对武装闯入大明海疆的海汉人进行驱逐。 但这些公文发出去之后都如同石沉大海,连半点回音都没有,等了十来天之后,宁波府那边才回话说因为近期海况不佳,水师船只破损严重,如今正在加紧整修当中,暂时无法出海执行任务。至于海汉人在当地所发生状况,当地卫所称还在调查当中,目前怀疑是海盗劫掠商船所引发的私斗。又过了几天,宁波方面报功的公文也送到了位于杭州的浙江都司,称东海上的战事其实是海汉人配合卫所剿杀当地海盗的行动,并有斩获匪徒首级若干作为此次行动的证据。 于平风气得将抄送到自己手上的公文全部撕碎扔掉,他在军中多年,自己在东海上也有不少耳目,岂会看不出这是下面的人编造理由搪塞自己?宁波的昌国卫、定海卫都是这般态度,只能说明当地指挥官极有可能已经与海汉人达成了某种默契。而他们将从这种默契中捞取到的好处,大概就有于平风被海汉人坑掉的部分在其中。 虽然于平风有权力以浙江都司的名义给地方卫所下文,但真正的指挥权依然是在地方卫所指挥使的手上,对于宁波这边驻军不合作的态度,于平风也没有什么官方手段可以立刻使出来进行压制,就算是南京兵部,也不够资格直接对卫指挥使进行任免,要打小报告还是得递交到北边京师去。而且涉及人事任免,不出血打通关节,弹劾很难真正起到作用。就算于平风舍得花这笔钱,这一来一去加上在京城活动的时间,没两三个月操作是办不下来的,到时候黄花菜早就凉了。 跟宁波驻军的这笔账肯定要算,但不是眼下这个时候,于平风优先考虑的是如何把海汉人逐出舟山,其他的都是次要问题。而他的身份也不可能直接发动全省大军去东海攻打舟山,只能采取一些其他的办法——比方说找到一些利益一致的盟友,然后一起设法对付这些不知死活的外来户。 这方面的人倒是不难找,毕竟靠着东海上这个走私贸易市场养活的人为数不少,其中不乏在地方上有权有势的人物。于平风利用自己的人脉四下活动一番之后,也拉到了一帮志同道合的人,打算要对海汉有所动作。这次跟他一起来临山卫的,就是其中两人。 这两人的身份说起来也都是官场中人,一人是锦衣卫百户廖训,另一人是浙江提刑按察使司佥事兼浙江兵备道道员郭正。他们在海汉人到来之前,也各自有关系户在东海上靠着走私贸易获利,海汉人的出现直接切断了他们的经济来源,所以也是跟于平风一拍即合,准备合作对付海汉人。 这三人虽然都是武官,但手上却没多少在他们权限范围内可以直接指挥调动的军队,所以最终还是得到一线卫所找带兵的将官操办才行。所以这三人商定了日子,便一同悄悄从杭州府顺前天将出海,来到了绍兴府临山卫。为了避免事情过早走漏风声,他们并没有携带仪仗,三人同乘一船,上岸后甚至连随从都没带就进了临山卫城。 之所以要到临山卫来找魏山,是因为他们知道魏山此人也是东海走私贸易的受益者之一,此前舟山船帮所经营的业务中,魏山也是有份参与。但舟山群岛从地域划分上是属于宁波府所辖,这样一来地处绍兴府的临山卫就不便出兵干涉舟山事务,所以魏山在此之前也就没有采取任何的动作。 “魏大人,我们三人此次的来意,就不需再向你细说了吧?”落座之后,于平风便率先引入到正题上:“海汉人私藏军械,组织武装,攻占大明疆土,此种行径形同叛乱,须得尽快平息才行。” 魏山一只手抓着茶盅,并没有立刻应声。虽然对方的官位比他高了那么一点点,但魏山很清楚现在是自己掌握着主动权,而对方是有求于己,想用这种官腔唬弄自己,那可就是太小看为魏某人的头脑了。 旁边郭正见魏山不表态,便也开口劝道:“魏大人,守御疆土,乃是我等武人天职,如今外敌入侵,黎民受苦,我等既食朝廷俸禄,岂可视若无睹?当尽快出兵,剿杀海汉匪徒才是。” 魏山这才开口应道:“两位大人所说不差,但舟山乃是宁波府辖地,没得到浙江都司的军令,本官岂敢随意开拔,跨府出征。当然了,保境安民乃是本官职责,若是有指挥使大人的手令,本官自当出兵御敌。” 魏山不是不想对付海汉人,但也不愿为此而背上个违抗军令,擅动刀兵之类的罪责。这几个家伙自己不用上战场打仗,当然可以逞一时口舌之快,但要出面做事和事后背锅的可是自己。要是能打得过海汉人还好说,据说那海汉人富可敌国,想必缴获也会不少,至少拿得出钱来善后。但要是打了败仗,这三个家伙拍拍屁股就走了,责任全得自己来背,搞不好就是革职丢官的下场。从他的角度考虑,招惹海汉人的风险着实不小。 于平风心道有指挥使的手令我还用得着偷偷摸摸跑到绍兴来找你,早就通过官方渠道下命令了。这件事难就难在浙江都司这边的内部意见也不统一,有从中得了好处的,便采取观望或是站在海汉人一边,也有如他一样在东海易主一事中蒙受巨大损失的,不免就上蹿下跳一定要给海汉人教训。指挥使大人的态度倒是很明确,要打仗,那先筹划军费吧,钱凑够了就出兵。 据说海汉人纠集好几千人,数百条船,才攻下了舟山岛,那明军想要打下舟山,所需出动的军队大概也不会低于这个数字。若是出动万人规模的军队,就需打赏将士,准备物资粮草,光是开拔费用就得几万两银子。另外这么大的跨海作战肯定要大规模出动水师,而长江水师是由南京兵部在管辖,这个事就必须得南京点头才行。指挥使的意思很明白,谁想打谁就先去把南京兵部活动下来,顺便把打点兵部的费用也一起承担了。 这也不是指挥使胆小怕事,而是的确有前车之鉴。嘉靖年间朱纨、卢镗二人清剿双屿港的海盗和走私商,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平定了整个舟山,然而因为侵害了地主豪绅的利益,事后被吏部、御史联合弹劾,最后朱纨含冤自杀,卢镗也被定了死罪。 海汉人跟舟山当地人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那都是民间私斗,谁输谁赢都是属于民间事务,但如果官军介入,那事情性质就变了,指挥使并不愿意趟这潭浑水,免得事后也被人用“举措乖方,专杀启衅”之类的罪名弹劾。 指挥使在中间和稀泥,于平风等人自然也就没法以浙江都司的名义下令各边防卫所出兵攻击海汉。这魏山说得固然在理,但在于平风听来,应该是在跟自己讨价还价讲条件。 “魏大人,这里都是自己人,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海汉人占了舟山,大家都断了财路,只有把他们赶走,好日子才能回来。”于平风也不愿跟魏山一直兜圈子,干脆就把话说明了。 魏山放下手中茶盅,沉声应道:“既然于大人说得这么直白,那本官也直说好了,以临山卫的兵力,没法跟海汉人打。就算硬着头皮上,也打不过他们。” 郭正问道:“魏大人何出此言?” 魏山道:“你们只道那海汉人是一群武装海商,实则不然,他们从福建千里迢迢而来,你们觉得就凭几队商船,能拿下汪加林经营了快二十年的舟山岛?本官所知的状况,那海汉人来的是一只规模庞大的武装舰队,构成这支舰队的是战船而非你们所想象的商船,其中甚至不乏千料以上的巨型炮舰。这临山卫目前并未驻扎水师战船,最大的运兵船不过二百料,拿什么去跟海汉人拼?那宁波府观海卫、昌国卫两地的指挥使又不是傻子,真有便宜可占,他们只怕早就上了,哪还需要等浙江都司的命令!” 魏山这番话说得的确很直白了,临海这几个州府的明军并不是对东海上发生的事情完全熟视无睹,而是自知实力不够,就算想要介入也没法改变局势走向,而且搞不好肉没吃着还惹得一身骚。在明显干不过海汉人的状况下,装聋作哑其实也是一种明哲保身的处理方式。而这三人全是从杭州府过来的,对于东海上的情况并不是十分了解,也就难免产生了错觉,认为可以用武力介入的方式赶走海汉人,重新将舟山群岛纳入自己的掌控当中。 “那魏大人的意思是,纠集绍兴宁波两府之力,也未必打得过海汉人?”于平风也意识到事情恐怕没自己料想的简单,并不是用简单粗暴的手段就能顺利解决的。 正文 890.第890章 断人财路 魏山又恢复了沉默状态,没有回答于平风的问题,但从他的表情来看,无疑是已经默认了对方的这种观点。 一直没说话的廖训这个时候开口了:“于大人,宁波府的人未必会跟我们站在一边,要动手也不能把他们算在里面。” 于平风这才回过味来,自己刚才的话中的确是有漏洞,那宁波府驻军对浙江都司的指示阳奉阴违,故意拖延,岂会在没有正式军令的情况下选择与绍兴府驻军合作出兵去攻打舟山。 廖训接着说道:“魏大人有苦衷,本官也能理解,这海汉人如果的确是如魏大人所说那般强横,倒是的确不能硬拼,否则就算能胜也是惨胜,到时候没法向上面交代。” 魏山这才点头应道:“如今东北关外战事不断,中原、西南都是流寇四起,也只有江浙才是朝廷放心的地区,这边要是再起兵灾,京城的大人们恐怕不会给好果子吃。本官并非有意纵容海汉人肆意妄为,只是顾全大局,有些事情不可操之过急。” 于平风沉吟道:“那不知魏大人可有什么对付海汉人的想法?” “各位若是想要对付海汉,本官是乐于配合的,但关于出兵舟山一事,还请不要再提。”魏山也是油滑无比,一方面表明自己不会选择海汉阵营,另一方面却又不愿出兵去攻打海汉,意思就是要找麻烦你们去找,我给你们摇旗呐喊。 郭正问道:“那若是不用出兵舟山,魏大人是否愿意配合呢?” 魏山反问道:“郭大人这是何意?” 郭正解释道:“海汉人虽然占了舟山,但也仅仅只是占下了舟山而已,那舟山不过是浙江一隅,这海贸市场能放在舟山,当然也能放到别地方。” 廖训接着郭正的话头说道:“据我们所知,海汉人抢舟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看中了舟山长期以来自然形成的海贸市场。如果我们设法让这个市场开不下去或者转移到别的地方,那海汉人的阴谋就不攻自破了。那舟山再好,也不过只是东海中的一个大岛而已,除了养活渔民也没什么别的用处了。” 这三人在来临山卫之前,自然是已经通过气,对于东海上的局势也准备了几套不同的措施。假如魏山很爽快地加入,并且愿意出兵干涉,那么这三人也会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尽量给予配合。但如果魏山态度暧昧,不愿加入这个计划,那就得即时调整策略了。从刚才的交谈中不难发现,魏山对于跟海汉人正面交手有着极深的顾忌,而这也是他兜着圈子不愿加入的主要原因。 有鉴于此,郭正便果断放弃了原有的打算,采取另外一套方案。海汉人既然是来浙江做买卖的,那就设法让其做不了买卖,断了他们的财路,以此来换取海汉人的退让。 魏山听懂了几分,但还是问道:“听起来有点道理,那可有什么具体举措?”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魏山又恢复了沉默状态,没有回答于平风的问题,但从他的表情来看,无疑是已经默认了对方的这种观点。 一直没说话的廖训这个时候开口了:“于大人,宁波府的人未必会跟我们站在一边,要动手也不能把他们算在里面。” 于平风这才回过味来,自己刚才的话中的确是有漏洞,那宁波府驻军对浙江都司的指示阳奉阴违,故意拖延,岂会在没有正式军令的情况下选择与绍兴府驻军合作出兵去攻打舟山。 廖训接着说道:“魏大人有苦衷,本官也能理解,这海汉人如果的确是如魏大人所说那般强横,倒是的确不能硬拼,否则就算能胜也是惨胜,到时候没法向上面交代。” 魏山这才点头应道:“如今东北关外战事不断,中原、西南都是流寇四起,也只有江浙才是朝廷放心的地区,这边要是再起兵灾,京城的大人们恐怕不会给好果子吃。本官并非有意纵容海汉人肆意妄为,只是顾全大局,有些事情不可操之过急。” 于平风沉吟道:“那不知魏大人可有什么对付海汉人的想法?” “各位若是想要对付海汉,本官是乐于配合的,但关于出兵舟山一事,还请不要再提。”魏山也是油滑无比,一方面表明自己不会选择海汉阵营,另一方面却又不愿出兵去攻打海汉,意思就是要找麻烦你们去找,我给你们摇旗呐喊。 郭正问道:“那若是不用出兵舟山,魏大人是否愿意配合呢?” 魏山反问道:“郭大人这是何意?” 郭正解释道:“海汉人虽然占了舟山,但也仅仅只是占下了舟山而已,那舟山不过是浙江一隅,这海贸市场能放在舟山,当然也能放到别地方。” 廖训接着郭正的话头说道:“据我们所知,海汉人抢舟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看中了舟山长期以来自然形成的海贸市场。如果我们设法让这个市场开不下去或者转移到别的地方,那海汉人的阴谋就不攻自破了。那舟山再好,也不过只是东海中的一个大岛而已,除了养活渔民也没什么别的用处了。” 这三人在来临山卫之前,自然是已经通过气,对于东海上的局势也准备了几套不同的措施。假如魏山很爽快地加入,并且愿意出兵干涉,那么这三人也会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尽量给予配合。但如果魏山态度暧昧,不愿加入这个计划,那就得即时调整策略了。从刚才的交谈中不难发现,魏山对于跟海汉人正面交手有着极深的顾忌,而这也是他兜着圈子不愿加入的主要原因。 有鉴于此,郭正便果断放弃了原有的打算,采取另外一套方案。海汉人既然是来浙江做买卖的,那就设法让其做不了买卖,断了他们的财路,以此来换取海汉人的退让。 魏山听懂了几分,但还是问道:“听起来有点道理,那可有什么具体举措?”魏山又恢复了沉默状态,没有回答于平风的问题,但从他的表情来看,无疑是已经默认了对方的这种观点。 一直没说话的廖训这个时候开口了:“于大人,宁波府的人未必会跟我们站在一边,要动手也不能把他们算在里面。” 于平风这才回过味来,自己刚才的话中的确是有漏洞,那宁波府驻军对浙江都司的指示阳奉阴违,故意拖延,岂会在没有正式军令的情况下选择与绍兴府驻军合作出兵去攻打舟山。 廖训接着说道:“魏大人有苦衷,本官也能理解,这海汉人如果的确是如魏大人所说那般强横,倒是的确不能硬拼,否则就算能胜也是惨胜,到时候没法向上面交代。” 魏山这才点头应道:“如今东北关外战事不断,中原、西南都是流寇四起,也只有江浙才是朝廷放心的地区,这边要是再起兵灾,京城的大人们恐怕不会给好果子吃。本官并非有意纵容海汉人肆意妄为,只是顾全大局,有些事情不可操之过急。” 于平风沉吟道:“那不知魏大人可有什么对付海汉人的想法?” “各位若是想要对付海汉,本官是乐于配合的,但关于出兵舟山一事,还请不要再提。”魏山也是油滑无比,一方面表明自己不会选择海汉阵营,另一方面却又不愿出兵去攻打海汉,意思就是要找麻烦你们去找,我给你们摇旗呐喊。 郭正问道:“那若是不用出兵舟山,魏大人是否愿意配合呢?” 魏山反问道:“郭大人这是何意?” 郭正解释道:“海汉人虽然占了舟山,但也仅仅只是占下了舟山而已,那舟山不过是浙江一隅,这海贸市场能放在舟山,当然也能放到别地方。” 廖训接着郭正的话头说道:“据我们所知,海汉人抢舟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看中了舟山长期以来自然形成的海贸市场。如果我们设法让这个市场开不下去或者转移到别的地方,那海汉人的阴谋就不攻自破了。那舟山再好,也不过只是东海中的一个大岛而已,除了养活渔民也没什么别的用处了。” 这三人在来临山卫之前,自然是已经通过气,对于东海上的局势也准备了几套不同的措施。假如魏山很爽快地加入,并且愿意出兵干涉,那么这三人也会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尽量给予配合。但如果魏山态度暧昧,不愿加入这个计划,那就得即时调整策略了。从刚才的交谈中不难发现,魏山对于跟海汉人正面交手有着极深的顾忌,而这也是他兜着圈子不愿加入的主要原因。 有鉴于此,郭正便果断放弃了原有的打算,采取另外一套方案。海汉人既然是来浙江做买卖的,那就设法让其做不了买卖,断了他们的财路,以此来换取海汉人的退让。 魏山听懂了几分,但还是问道:“听起来有点道理,那可有什么具体举措?”魏山又恢复了沉默状态,没有回答于平风的问题,但从他的表情来看,无疑是已经默认了对方的这种观点。 一直没说话的廖训这个时候开口了:“于大人,宁波府的人未必会跟我们站在一边,要动手也不能把他们算在里面。” 于平风这才回过味来,自己刚才的话中的确是有漏洞,那宁波府驻军对浙江都司的指示阳奉阴违,故意拖延,岂会在没有正式军令的情况下选择与绍兴府驻军合作出兵去攻打舟山。 廖训接着说道:“魏大人有苦衷,本官也能理解,这海汉人如果的确是如魏大人所说那般强横,倒是的确不能硬拼,否则就算能胜也是惨胜,到时候没法向上面交代。” 魏山这才点头应道:“如今东北关外战事不断,中原、西南都是流寇四起,也只有江浙才是朝廷放心的地区,这边要是再起兵灾,京城的大人们恐怕不会给好果子吃。本官并非有意纵容海汉人肆意妄为,只是顾全大局,有些事情不可操之过急。” 于平风沉吟道:“那不知魏大人可有什么对付海汉人的想法?” “各位若是想要对付海汉,本官是乐于配合的,但关于出兵舟山一事,还请不要再提。”魏山也是油滑无比,一方面表明自己不会选择海汉阵营,另一方面却又不愿出兵去攻打海汉,意思就是要找麻烦你们去找,我给你们摇旗呐喊。 郭正问道:“那若是不用出兵舟山,魏大人是否愿意配合呢?” 魏山反问道:“郭大人这是何意?” 郭正解释道:“海汉人虽然占了舟山,但也仅仅只是占下了舟山而已,那舟山不过是浙江一隅,这海贸市场能放在舟山,当然也能放到别地方。” 廖训接着郭正的话头说道:“据我们所知,海汉人抢舟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看中了舟山长期以来自然形成的海贸市场。如果我们设法让这个市场开不下去或者转移到别的地方,那海汉人的阴谋就不攻自破了。那舟山再好,也不过只是东海中的一个大岛而已,除了养活渔民也没什么别的用处了。” 这三人在来临山卫之前,自然是已经通过气,对于东海上的局势也准备了几套不同的措施。假如魏山很爽快地加入,并且愿意出兵干涉,那么这三人也会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尽量给予配合。但如果魏山态度暧昧,不愿加入这个计划,那就得即时调整策略了。从刚才的交谈中不难发现,魏山对于跟海汉人正面交手有着极深的顾忌,而这也是他兜着圈子不愿加入的主要原因。 有鉴于此,郭正便果断放弃了原有的打算,采取另外一套方案。海汉人既然是来浙江做买卖的,那就设法让其做不了买卖,断了他们的财路,以此来换取海汉人的退让。 魏山听懂了几分,但还是问道:“听起来有点道理,那可有什么具体举措?” 正文 891.第891章 阳奉阴违 相较于绍兴府仅仅驻扎了一些运兵船,宁波府这边驻扎的水师规模要稍大一些,起码还有大大小小几十艘用于作战的船只。水师在宁波的主要驻地位于甬江口的镇海城外,另有少部分驻扎在了观海卫和南边昌国卫。但海汉人进入舟山期间,水师这些船只基本就没有出动过,偶尔出海也都让自己的航线和活动范围与舟山岛保持着比较大的距离,避免无端引起海汉人的误会。 这除了因为海汉民团在进入舟山群岛海域的数次作战中展现出来的可怕实力之外,还有一部分功劳要归功于暗中劝服了水师参将不要与海汉抗衡的秘密战线人员。而这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便是驻宁波水师把总许少华。 许少华也是福建许氏安排在江浙潜伏的人员之一,他不像许克那样在过来之前还改过姓名,这就是他的本名。他的血缘关系只算是许心素非常远的远亲,大概要往上刨四五辈人才能跟福建许氏联系到一起,所以完全没有改名换姓的必要。而他之所以能够入选许心素制定的名单,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从小跟许心素的几个儿子一起习武,算是陪读陪练的伙伴。而到了浙江之后,年仅十六岁的许少华便按照之前做好的安排投了军,到现在年纪才不过二十出头,也是目前浙江水师中最为年轻的军官之一。 在许克从象山出发南下去石浦为海汉舰队带路的时候,许少华也在水师中开始活动。相较于地方卫所驻军,水师对南方形势特别是海汉人的了解还要更多一些,因为每年福建军方北上去南京或北京兵部的船只都会选择浙江沿海地区的军用码头停靠补给,两地水师之间的信息交流也比较频繁,作为福建军方最大靠山的海汉自然也是主要谈资之一。 以海上武力强大著称的佛郎机人和红毛人都在其手下吃过大亏,东南海上霸主十八芝被打得逃往琉球,再加上福建军方对其推崇备至,视若偶像,海汉舰队在来浙江之前就声名在外了。卫所军或许摸不清海汉人的斤两,但水师却是对其事迹素有耳闻,本来就不想招惹这尊难惹的大神。许少华在中间牵线搭桥,许以重金,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就换取了本地水师参将的中立承诺。于是于平风以浙江都司名义发出来的公文,到了驻宁波水师这边也就石沉大海了,而缺乏了水师的参与,卫所军就算想出头也不可能自己游去舟山岛跟海汉人开战。 时间这么一拖,很多事情就悄无声息地产生了变数,海汉抓紧浙江官府应对的空隙在舟山岛上召开了招商会,拉拢了江浙地区一批有钱有势的商人加入自己的贸易阵营。而观海卫自指挥使黄涛以下的各级军官,也纷纷被拖下了水。反正什么都不需要做,什么都不需要说,海汉人就已经送来白银万两,而且没什么附加要求,黄涛自然也乐得清闲,跟昌国卫指挥使严国伟一样,高高兴兴地收了银子当看客了。至于浙江都司的人想怎么折腾,那由得他们去,黄涛拿人手短,反正是不打算参与了。 黄涛倒也不怎么担心海汉人会得寸进尺,跑到陆上来抢地盘,如果他们真打算做这种事,大概早就在福广两地动手了。当然了,如果黄涛去过琼州看过当地的实际状况,恐怕就不会有这样的看法了。那地方已经不是抢夺控制权的问题了,而是已经从大明事实割裂出去,成了海汉自家的领地。而海汉在福建对岸拿下了澎湖和台湾岛,光这台湾岛就需要拿数年时间来慢慢开发,暂时没工夫去打福建本土的主意了。 海汉现在的扩张速度大大超前于培养官僚的速度,就算用武力抢下更大的地盘,也很难实施有效的统治,因此仍然是贯彻着穿越之初制定的发展策略,以控制海权而非陆权为主要目的。江浙一带是执委会极为看好的销售市场,加上舟山距离大陆极近,根本就没有必强行登陆建立殖民地。反而是岛屿更符合海汉一贯的发展理念,进可攻退可守,日后有必要就能以此为基地封锁杭州湾和长江出海口,哪里还需要冒着得罪大明的风险去抢陆上的地。 黄涛、严国伟之流没有这种高度的战略眼光,他们所看到和感受到的就是海汉人的到来给他们带来了更多的实际利益,并且海汉人在福广两地的风评极好,就让他们占了舟山也不见得是坏事。退一万步说,如今浙江明军没有足够兵力驻守舟山的诸多岛屿,让海汉人占了这地方,总比让海盗倭寇占了放心。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相较于绍兴府仅仅驻扎了一些运兵船,宁波府这边驻扎的水师规模要稍大一些,起码还有大大小小几十艘用于作战的船只。水师在宁波的主要驻地位于甬江口的镇海城外,另有少部分驻扎在了观海卫和南边昌国卫。但海汉人进入舟山期间,水师这些船只基本就没有出动过,偶尔出海也都让自己的航线和活动范围与舟山岛保持着比较大的距离,避免无端引起海汉人的误会。 这除了因为海汉民团在进入舟山群岛海域的数次作战中展现出来的可怕实力之外,还有一部分功劳要归功于暗中劝服了水师参将不要与海汉抗衡的秘密战线人员。而这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便是驻宁波水师把总许少华。 许少华也是福建许氏安排在江浙潜伏的人员之一,他不像许克那样在过来之前还改过姓名,这就是他的本名。他的血缘关系只算是许心素非常远的远亲,大概要往上刨四五辈人才能跟福建许氏联系到一起,所以完全没有改名换姓的必要。而他之所以能够入选许心素制定的名单,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从小跟许心素的几个儿子一起习武,算是陪读陪练的伙伴。而到了浙江之后,年仅十六岁的许少华便按照之前做好的安排投了军,到现在年纪才不过二十出头,也是目前浙江水师中最为年轻的军官之一。 在许克从象山出发南下去石浦为海汉舰队带路的时候,许少华也在水师中开始活动。相较于地方卫所驻军,水师对南方形势特别是海汉人的了解还要更多一些,因为每年福建军方北上去南京或北京兵部的船只都会选择浙江沿海地区的军用码头停靠补给,两地水师之间的信息交流也比较频繁,作为福建军方最大靠山的海汉自然也是主要谈资之一。 以海上武力强大著称的佛郎机人和红毛人都在其手下吃过大亏,东南海上霸主十八芝被打得逃往琉球,再加上福建军方对其推崇备至,视若偶像,海汉舰队在来浙江之前就声名在外了。卫所军或许摸不清海汉人的斤两,但水师却是对其事迹素有耳闻,本来就不想招惹这尊难惹的大神。许少华在中间牵线搭桥,许以重金,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就换取了本地水师参将的中立承诺。于是于平风以浙江都司名义发出来的公文,到了驻宁波水师这边也就石沉大海了,而缺乏了水师的参与,卫所军就算想出头也不可能自己游去舟山岛跟海汉人开战。 时间这么一拖,很多事情就悄无声息地产生了变数,海汉抓紧浙江官府应对的空隙在舟山岛上召开了招商会,拉拢了江浙地区一批有钱有势的商人加入自己的贸易阵营。而观海卫自指挥使黄涛以下的各级军官,也纷纷被拖下了水。反正什么都不需要做,什么都不需要说,海汉人就已经送来白银万两,而且没什么附加要求,黄涛自然也乐得清闲,跟昌国卫指挥使严国伟一样,高高兴兴地收了银子当看客了。至于浙江都司的人想怎么折腾,那由得他们去,黄涛拿人手短,反正是不打算参与了。 黄涛倒也不怎么担心海汉人会得寸进尺,跑到陆上来抢地盘,如果他们真打算做这种事,大概早就在福广两地动手了。当然了,如果黄涛去过琼州看过当地的实际状况,恐怕就不会有这样的看法了。那地方已经不是抢夺控制权的问题了,而是已经从大明事实割裂出去,成了海汉自家的领地。而海汉在福建对岸拿下了澎湖和台湾岛,光这台湾岛就需要拿数年时间来慢慢开发,暂时没工夫去打福建本土的主意了。 海汉现在的扩张速度大大超前于培养官僚的速度,就算用武力抢下更大的地盘,也很难实施有效的统治,因此仍然是贯彻着穿越之初制定的发展策略,以控制海权而非陆权为主要目的。江浙一带是执委会极为看好的销售市场,加上舟山距离大陆极近,根本就没有必强行登陆建立殖民地。反而是岛屿更符合海汉一贯的发展理念,进可攻退可守,日后有必要就能以此为基地封锁杭州湾和长江出海口,哪里还需要冒着得罪大明的风险去抢陆上的地。 黄涛、严国伟之流没有这种高度的战略眼光,他们所看到和感受到的就是海汉人的到来给他们带来了更多的实际利益,并且海汉人在福广两地的风评极好,就让他们占了舟山也不见得是坏事。退一万步说,如今浙江明军没有足够兵力驻守舟山的诸多岛屿,让海汉人占了这地方,总比让海盗倭寇占了放心。相较于绍兴府仅仅驻扎了一些运兵船,宁波府这边驻扎的水师规模要稍大一些,起码还有大大小小几十艘用于作战的船只。水师在宁波的主要驻地位于甬江口的镇海城外,另有少部分驻扎在了观海卫和南边昌国卫。但海汉人进入舟山期间,水师这些船只基本就没有出动过,偶尔出海也都让自己的航线和活动范围与舟山岛保持着比较大的距离,避免无端引起海汉人的误会。 这除了因为海汉民团在进入舟山群岛海域的数次作战中展现出来的可怕实力之外,还有一部分功劳要归功于暗中劝服了水师参将不要与海汉抗衡的秘密战线人员。而这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便是驻宁波水师把总许少华。 许少华也是福建许氏安排在江浙潜伏的人员之一,他不像许克那样在过来之前还改过姓名,这就是他的本名。他的血缘关系只算是许心素非常远的远亲,大概要往上刨四五辈人才能跟福建许氏联系到一起,所以完全没有改名换姓的必要。而他之所以能够入选许心素制定的名单,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从小跟许心素的几个儿子一起习武,算是陪读陪练的伙伴。而到了浙江之后,年仅十六岁的许少华便按照之前做好的安排投了军,到现在年纪才不过二十出头,也是目前浙江水师中最为年轻的军官之一。 在许克从象山出发南下去石浦为海汉舰队带路的时候,许少华也在水师中开始活动。相较于地方卫所驻军,水师对南方形势特别是海汉人的了解还要更多一些,因为每年福建军方北上去南京或北京兵部的船只都会选择浙江沿海地区的军用码头停靠补给,两地水师之间的信息交流也比较频繁,作为福建军方最大靠山的海汉自然也是主要谈资之一。 以海上武力强大著称的佛郎机人和红毛人都在其手下吃过大亏,东南海上霸主十八芝被打得逃往琉球,再加上福建军方对其推崇备至,视若偶像,海汉舰队在来浙江之前就声名在外了。卫所军或许摸不清海汉人的斤两,但水师却是对其事迹素有耳闻,本来就不想招惹这尊难惹的大神。许少华在中间牵线搭桥,许以重金,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就换取了本地水师参将的中立承诺。于是于平风以浙江都司名义发出来的公文,到了驻宁波水师这边也就石沉大海了,而缺乏了水师的参与,卫所军就算想出头也不可能自己游去舟山岛跟海汉人开战。 正文 892.第892章 合作套路 钱天敦从1631年夏天调任福建以来,已经跟大明官员打了两年的交道,对于他们的行事习惯和思考方式都有了比较深的了解。虽然的确也有那种忠君爱国,不愿收受海汉好处的清官存在,但大多数官员都无法拒绝真金白银的诱惑,其态度只是看海汉出价高低和需要为此承担的风险而已。 海汉进入浙江之后,依然是沿用了在南方地区取得很好成效的一套操作方式,首先收买拉拢沿海区域的文武官员,只要沿海地区的大门一开,既得利益者们就会主动向内陆地区铺设关系拖更多的人下水,以谋求在海汉主导的贸易体系中获取更大的收益。所以海汉初到浙江,所接触的官场人物几乎全是在宁波府任职,目的就是要先将这块区域拿下,让其作为舟山与大陆之间的一块跳板。 在撒出去不少银子之后,宁波府的文武官员纷纷转换立场,放弃了最初对于海汉的抵触,转而开始享受海汉所带来的红利。脑子比较聪明的,如知府曲余同之流,更是早就找好了代理人,直接加入到海汉的贸易体系中参与运作,日后收益肯定更为可观。 宁波本地的官员要拉其他州府的官员入局,这正是海汉求之不得的事情。对于海汉来说,不怕大明官员贪财,就怕对方不提条件,只要肯开价,那就有得商量。至于花出去的钱,或迟或早都能通过贸易从当地百倍千倍地收回来,并不是其间的首要问题。何况这事还牵扯到目前最让指挥部担心的海上通航安全问题,不管此事是真是假,都得查个明白才行。 当下钱天敦便提笔写了回信给许少华,将自己这边的意思说了,并给出了会面地点和大致的时间。这个消息从舟山传递到观海卫,再传到临山卫,两处卫所的指挥使统一意见之后,如此又往复一遍,便又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好在钱天敦考虑到了这个时代的信息传递速度低下,特地将会面时间定在了五日之后,因此倒是没有受到影响。 双方将会面地点定在了目前由海汉控制的金塘岛南部海岸,高桥南提前一天便带了一个连去到该地,对会面地点方圆五里内进行了清场搜索。此外海军也派出了四艘探险级和四艘探索级战船,在金塘岛与甬江口之间部署了一道海上警戒线,以防事情有变。 钱天敦选这个地方会面也是充分考虑了双方的立场,金塘岛虽然是海汉控制的岛屿,但并没有在岛上驻扎武装人员。其南岸距离大陆不到十里,距离驻扎了水师部队的甬江口不到二十里,大明官员过来会面不用太顾忌安全问题,心理上也不会有太大的负担。 临山卫指挥使魏山和观海卫指挥使黄涛同船到来,而送他们过来的便是充当中间人的水师把总许少华。上岸后便被迎入了海汉一方提前搭建好的大帐中。在这里他们终于见到了传闻中被称为“首长”的海汉人。 同为军人,魏山和黄涛对钱天敦的观感就非常好,肤色黝黑身材结实,身上散发出自信沉稳的气势,而这种气势只有长期身处高位,习惯了发号施令,掌控生杀大权的人才会具备。对方甚至允许他们携带随身武器进入谈判场地,这份胆识和气度就足以让他们心折。 许少华居中替双方介绍后,不免都要说说久仰大名之类的客套话,然后钱天敦才邀请他们入座,命人上茶。 “前些天杭州府的朋友刚送来的茶叶,说是狮峰山下胡公庙前那老茶树上采下来的明前龙井,两位看看是不是真品。”钱天敦也不忙于谈正事,倒是先品起了茶。 魏山和黄涛虽是武职,但也并不是粗人,钱天敦不急着切入正题,他们也不会这么沉不住气,当下也各自拿起茶杯品起茶来。这明前龙井虽好,但对他们来说也不算特别稀罕,想要还是买得到的。但海汉人一向以精明闻名,想必不会就用一杯龙井茶来打发自己,先看看有什么门道再说。 钱天敦放下茶杯,不提正事,反而继续说起了茶叶:“唐代茶圣陆羽所著的《茶经》中,就有关于杭州天竺、灵隐两处寺庙产茶的记载。北宋的时候已经成了贡茶,苏东坡还吟诗赞美龙井茶。本朝黄一正收录的名茶录,徐文长辑录的全国名茶,也都有西湖龙井。” 魏山和黄涛对视一眼,都不明白钱天敦为何要拿着这茶叶说事,难道这次来不是谈海汉的贸易航线受到威胁的事情吗?正事不提,他怎么还有闲心说这种不相干的话题。 钱天敦却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二人的表情,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以前我们在南海琼州刚落脚的时候,根本就喝不到浙江的好茶,为什么?一是太远,二是太贵,但说起来其实都是因为距离太远、运输不便而造成的麻烦。我们想喝到正宗的龙井好茶,就得出高价,托关系从浙江带回来,想喝到当年产的新茶,起码得提前半年就开始设法通关系了。但现在我们到了浙江,才发现这东西并不是那么难买到,也没有我们认为的那么贵,过去我们买不到,但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 钱天敦指着放回桌上的茶杯道:“我们尝过之后,就立刻向当地商人下了三千斤茶叶的订单。因为我们采购的量大,所以价格也只有南方市场的三分之一,等我们把茶叶贩运到南方,就至少会有两倍的毛利。如果我们把茶叶卖到安南、占城、暹罗,甚至是西方的番人,那么所能获取的利润还会翻番。” 魏山和黄涛听得迷迷糊糊,似乎听懂了一些弦外之音,但似乎又还是不明白钱天敦意欲何为。 钱天敦提问道:“两位既然愿意来这里与我面谈,那都是能看懂形势的聪明人,我想请问二位,为什么我们能从茶叶贸易中获取到丰厚的收益?” 黄涛沉吟道:“这自然是因为产地离市场太远的缘故。” “没错。”钱天敦点点头道:“反过来也是一样的道理,我们海汉货以前为什么卖得很贵,还经常有价无市?就是因为我们的产地距离浙江太远,货物只能通过层层转运加价运到这里来售卖。但现在不一样了,很多东西我们都可以在浙江就地生产,就地出售,即便我们把售价降低一截,但因为供货量变大,所能获取的利益也会大大超过以前。先前我们召开招商会,就是为了给江浙地区的商人提供一个一起赚大钱的机会。” “银子是赚不完的,大家一起合作还可以赚到更多的银子,而且我们相信每个人都能在我们的体系里找到自己的位置,发挥自己的作用。”钱天敦嘴角露出笑意道:“两位如果愿意与我们合作,其实我们也有更多的事情可以交给你们去做,当然了,这些事不会白做,都将有丰厚的回报。” “钱将军能详细说说吗?”魏山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问道。 “很简单,协助我们控制本地的商路,包括陆上的和海上的,控制了商品进出江浙的通道,银子自然就源源不断地进到口袋里了。”钱天敦察觉到对方的急切,这才开始慢慢将话题转入到正事上。 对于如何拉拢收买大明官员,海汉在南方已经积累了数年的实际操作经验,并且从中总结归纳,形成了标准化的操作步骤。钱天敦虽然并不是负责商贸事务的官员,但只要提前看看相关的资料,照本宣科一样能有不错的效果。 首先就是要让这些官员意识到,他们所获取的钱财并不是什么不义之财,也不需要他们做出离经叛道的事情来换取这些收益,他们未来所能到手的银子,都是通过合理合法的手段得来,既不用背叛自己的国家,也不需觉得愧对皇上,更不会有丟官掉脑袋的风险。 要达成这样的效果,就得让他们先理解海汉商业模式的基本盈利方式,即通过掌控海上贸易渠道来获利。海汉商品本身的高价值只是获利的一部分,而产自大明,畅销海内外的各种商品同样会带来丰厚的收益,前提就是海上的贸易通道掌握在海汉手中。 财大气粗的海汉可以使用手中的流动资金,影响某一些商品的价格走势,比如钱天敦刚才所提到的龙井茶,就可以通过大量扫货的方式,来影响甚至是直接获取这种商品的定价权。而茶叶在这个时代的国际贸易中几乎可以当做硬通货使用,掌握定价权就等于掌握了市场。虽然江浙这边的富商也为数不少,但与已经形成集团化经营多年的海汉贸易体系相比,调动资金的能力还是相差极大的,在这种级别的操作层面上无法与海汉形成竞争。 在此过程中,大明商人会以代理商或买办的身份,为海汉销售或购入商品铺设渠道,而钱天敦希望大明军方去做的,则是一些不方面在明面上进行操作的事务。比如为海汉的代理商、承运者、合作伙伴提供保护,打击对海汉抱有敌对情绪的竞争者,为海汉提供必要的情报等等。 当然这些都还只是初级手段,合作到一定的程度之后,就势必会有进一步的军事合作内容。海汉会以提供武器、代为培训等等借口向当地驻军提供形式不一的军事援助,然后通过各种培训手段对驻军进行渗透,扶持亲海汉的军官上位,使地方驻军逐步对海汉的军援产生依赖性。这些手段在南方的福广两地都经过了多次实施,也被证明了具有良好的效果和可操作性。钱天敦希望通过这样的合作方式,在宁波府及其周边地区形成一道外围的缓冲区,即便今后大明朝廷想不开真要跟海汉动手,这个缓冲区也足以帮助舟山群岛提前做好应对战事的准备。 只要设法让这一地区的地方文武官员与海汉拥有越来越多的共同利益,海汉就能以此为根基,在江浙地区慢慢铺开布局,把大明最为繁华富庶的这一块地区逐渐变成属于海汉的销售市场和原材料提供地。在此过程中手缝里漏一点好处给这些大明官员,也是属于正常的开支项目。 当然钱天敦目前还不会谈及深入的合作项目,主要还是这两位指挥使目前力所能及的一些操作方式。这样也就顺带提到了他们此行原本的目的——所谓的有人图谋袭击商船一事。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当然这些都还只是初级手段,合作到一定的程度之后,就势必会有进一步的军事合作内容。海汉会以提供武器、代为培训等等借口向当地驻军提供形式不一的军事援助,然后通过各种培训手段对驻军进行渗透,扶持亲海汉的军官上位,使地方驻军逐步对海汉的军援产生依赖性。这些手段在南方的福广两地都经过了多次实施,也被证明了具有良好的效果和可操作性。钱天敦希望通过这样的合作方式,在宁波府及其周边地区形成一道外围的缓冲区,即便今后大明朝廷想不开真要跟海汉动手,这个缓冲区也足以帮助舟山群岛提前做好应对战事的准备。 只要设法让这一地区的地方文武官员与海汉拥有越来越多的共同利益,海汉就能以此为根基,在江浙地区慢慢铺开布局,把大明最为繁华富庶的这一块地区逐渐变成属于海汉的销售市场和原材料提供地。在此过程中手缝里漏一点好处给这些大明官员,也是属于正常的开支项目。 当然钱天敦目前还不会谈及深入的合作项目,主要还是这两位指挥使目前力所能及的一些操作方式。这样也就顺带提到了他们此行原本的目的——所谓的有人图谋袭击商船一事。 正文 893.第893章 顺藤摸瓜 其实黄涛的确说得没错,这件事牵涉了浙江都指挥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锦衣卫三个衙门,情况是比较复杂。那三人到访的时候也没把前因后果说得太明白,黄涛和魏山都认为他们是在舟山易主的过程中蒙受了不小的损失,因此才会对海汉如此嫉恨,不惜采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也要对海汉实施报复。 钱天敦默默地听着,开始在脑中核对此前由安全部情报人员所提供的各种资料。浙江都司佥事于平风这个人,钱天敦是略有耳闻的,因为舟山船帮在官场上的主要靠山就是此人,汪加林被捕之后也曾交代过与此人的利益纠葛。海汉在舟山岛上查获的财物,属于这位佥事大人的部分价值超过五万两白银,而舟山船帮每年送过去的孝敬,至少也在万两白银以上。俗话说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结下了这样的仇恨,明面上又拿海汉人没什么办法,那自然是要想点阴招来实施报复了。 不过另外两人是什么出于什么原因参与此事,钱天敦认为还需要通过安全部再搜集一下信息,反正汪加林目前仍收押在舟山岛上,随时都可以提审他。如果郭正、廖训二人与舟山船帮之间有利益往来,那把汪加林提出来一问便知。 剩下的问题就是这伙人打算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下手了,可惜的是魏山已经明明白白地拒绝了对方的邀约,要不然钱天敦还真想安排他在这伙人里面卧个底,以提供更详细的情报。 从魏山所提供的信息来看,锦衣卫百户廖训是通过舟山招商会收集到了一些拿到专营权的商户信息,并打算以这个群体为目标实施海上截杀。其实舟山招商会会被有心人混进来搜集情报这件事,钱天敦和安全部都是有心理准备的,这种事本来也无法彻底禁绝,因为上岛做探子的未必会是锦衣卫这种专业人员,也极有可能是普通人,只靠盘查根本没法查出这些人肩负的特殊使命。 而这伙人会去绍兴府找魏山商议的原因,钱天敦认为一是他们已经信不过宁波府的驻军,毕竟这边驻军表现出的态度已经明显站到了海汉一边。二来则是因为宁波距离舟山太近,要在海上劫掠必须出动一些船只,而舟山岛周围海域经常会有海汉战船巡逻,万一被撞上就乐子大了,把动手地点放在杭州湾以内,成功的几率也会大得多。而且临山卫卫城就位于海边,完事之后截下的货物、人员,都可以通过军方这个特殊渠道处理掉,的确是要比找东海上的野路子稳妥得多。 钱天敦沉吟道:“他们从杭州来,当然是因为不便在杭州当地找人做这件事,现在宁波、绍兴两个地方的希望也基本断绝,那么杭州湾里就只剩嘉兴府一个地方了。” “海宁卫!”黄涛和魏山异口同声地应道。 浙江境内与杭州湾毗邻的州府,就只有杭州府、嘉兴府、绍兴府、宁波府四个地区,于平风等人想从找地方卫所出手,也无非就是从这几个地方想办法。杭州府作为浙江治所,当地驻军要做点什么都动静太大,而宁波驻军已经改变了立场,所以他们能尝试的地方就只有绍兴府临山卫和北边嘉兴府海宁卫两处。 当然理论上他们还可以去找松江府的金山卫,但松江府已经不是浙江所辖,于平风等人的官方身份到了那边就未必能有多大的用场了。而且金山卫相距较远,难以保持消息畅通,对这种需要讲究情报时效性的海上截杀行动并不适合。 “两位大人,能为我简单介绍一下海宁卫的情况吗?”钱天敦见这两人自己已经把路铺好,便顺着话头往下问了。 海宁卫在北,临山卫、观海卫在南,中间只隔了一片杭州湾,距离可谓相当近,又都同属卫所体系,彼此之间还是有一定的了解。这两人连杭州那伙人的事情都说了,自然不会再在这种事上忸怩,很爽快地便将自己所知的状况告知钱天敦。 几人正事谈得差不多,钱天敦便命人准备午宴。虽说这片海滩上空无人烟,本来并无厨房灶具,但以海汉的财力物力,要提前搬一个活动厨房过来也并非难事。海汉的外交手段中,宴席绝对是一项极为重要的内容,结合了东西方烹饪手段和各种调味香料的海汉式宴席,再加上精美的玻璃餐具,既有美味又有逼格,很难有谁抵抗得了这种不走寻常路的攻势。 魏山和黄涛自然也不例外,光是看到这满桌的玻璃杯盏碗盘就已经两眼放光,所用筷子也是象牙所制。虽然不是用更为昂贵的金银器当餐具,但却别有一番意味。传说中海汉人富甲一方,而且及其讲究享受,两人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到了饭桌上,钱天敦便不再提先前这些事情,而是说起了各种趣闻轶事。他虽然不是以口才见长,但毕竟多了几百年的见识,用来忽悠这两个指挥使还是够用了。 酒足饭饱,钱天敦让人撤下宴席,又上了消食的水果甜点。钱天敦很是热情地邀请二人有空时到舟山岛上做客,今后如果有时间,还可以去南方的三亚去看看真正的海汉城市。他很清楚就算再怎么吹嘘自身的实力,都没有直观的视觉冲击来得强烈,那么多愿意与海汉合作,甚至是投效了海汉的大明官员,哪个不是亲眼见证了海汉硬实力之后才心悦诚服。 两人临走之前,在海边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海汉巨舰。这艘大船喷着白烟,以不可思议的高速从金塘岛以南的海面上掠过。这自然也是钱天敦的安排,为了让客人们看清楚一些,这艘船的航线也距离海岸比较近,连船舷上的炮窗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威严级战船的视觉冲击力在这个时代的远东地区绝对是空前的,即便那些从万里之外来的欧洲战船,相比这种海汉打造的巨舰,在吨位上也仍有极大的差距。而且独有的蒸汽动力推进系统,更是让这种战船在海上的航速远远超过了同时期的其他各种帆船,在不明就里的人看来,这种船简直就是一头海上怪兽。 几乎是在看到这艘船的同时,魏山和黄涛就明白了为何最早跟海汉人接触的昌国卫石浦所千户马灵,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跟海汉人合作。正常人看到这艘巨舰的出现,估计都会直接失去抵抗的勇气,换作是自己处在同样的状况下,大概也不会做出别的选择了。 “不瞒两位大人,我们接下来就准备在舟山岛上兴建一座造船厂,今后也会在本地建造这种大型船只。”钱天敦笑眯眯地向二人介绍道:“这种船用来维护东海上的安宁,实在是非常合适,两位大人觉得怎么样?” “是是是,钱将军言之有理……”黄涛很勉强地应道,脸色却并不是很好看。他当然不会认为这艘船是碰巧路过此地,海汉人显然就是要通过这样的举动来示威。但面对这样的海上怪兽,就算心中不服也只能憋着,谁让大明水师没有能与之匹敌的大型战船呢? 送走了悻悻的两名大明官员之后,钱天敦立刻乘船返回舟山。虽然在魏黄二人面前表现得十分轻松,但钱天敦并不会因此而轻视他们报告的这个情况。目前海汉在浙江的布局刚刚起步,如果这个时候遭遇到有针对性的破坏行动,的确很有可能会影响到好不容易才打开的浙江市场。 魏黄二人提供的消息虽然重要,但却不够细致,有很多缺失不全的细节,当下也只能通过海汉自己的情报收集手段来弥补。在这方面,钱天敦对于海汉安全部倒是有着充分的信任,至福建出发以来的两个多月,安全部所提供的情报保障工作从没有让军方失望过。 钱天敦将龚十七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将事情大致经过告知他,然后询问他的意见。 龚十七略微思忖了一阵,便开口应道:“属下以为应当双管齐下,一是立刻提审汪加林等人,询问他与那几名大明官员之间的关系,以及其他与舟山船帮有利益纠葛的官员,说不定过去海宁卫那边也有人从舟山获利。二来是要主动采取行动,去杭州府和嘉兴府实地打探消息。舟山这地方虽然独立于大明之外,但同时也是一个自我封闭的小天地,消息可没大陆上畅通,只能通过来往客商获取一些不完整的信息,参考价值有限。” 钱天敦道:“情报工作你是专家,既然你已经考虑好了该怎么做,那就照着你的思路去实施。我就一个要求,查明情况后不要打草惊蛇,尽快把消息报上来,我希望能在对方动手之前,先给他们布好局,你明白我意思吗?” 龚十七应道:“首长是要请君入瓮。” “没错。”钱天敦点点头道:“这种隐患还是要尽可能消除得彻底一点,顺便也让那些暗中打我们主意的人早点纠正态度。” 龚十七在安全部做事已经有五六年的时间,自然明白钱天敦所说的“彻底一点”、“纠正态度”是什么意思。作为常年指挥外勤组行动的头目,龚十七很乐于在浙江重操旧业,去做一点比蹲守在室内整理情报更拿手的工作。 龚十七离开钱天敦的办公室之后,便立刻前往定海堡以西的一处山坳中,在这里关押了汪加林等一批舟山船帮中的头目,龚十七现在需要从他们口中掏出更多利益相关者的情报。当下这事半点都耽搁不得,龚十七可没心情跟这些人犯慢慢磨嘴皮比耐心。为了以防万一,龚十七将刑讯专家宫平宫远二人叫来待命,如果有人不肯合作,那就立刻采取必要的强制手段。 不过龚十七的担心显然有些多余,江湖好汉们从关进来开始就日夜不停地被动接受心理攻势洗脑,早就都意识到大势已去,现在哪还有心思跟海汉继续斗,不少人指望能够靠着提供情报来换取自由身。有几个家伙恨不得能把自己从小到大认识的官场中人一个不漏地全报出来,只可惜他们所认识的官老爷大多还是不入流的衙役,跟知县以上级别的官员打过交道的人都少之又少。 真正能与官府人物接触的,也不过就是汪加林等寥寥几人而已。而且由于身份敏感,他们与官员面对面打交道的机会极少,多数时候只是通过中间人或书信传递的手段,来与自己的官场靠山保持联络。汪加林跟于平风合作了好些年,双方见面也仅仅只是保持在一两年一次的频率上,要说谈话交流的时间,加在一起甚至还不如这段时间跟主审他的龚十七说的多。 不过这番审讯也并非毫无收获,至少廖训和郭正这两个人会参与进来的原因,汪加林已经交代得很明白——这两人前两年也在于平风的介绍之下入了股,当然也是无需出本钱的干股。如果用海汉的术语来说,那就是技术入股。 不过他们二人也并不是只收钱不管事,这两人一个在提刑按察使司,一个在锦衣卫,能给舟山船帮提供的方便还是相当多。虽然每年要送不少银子给他们,但汪加林也愿意花钱多买这两份保险,万一在岸上出了什么事,至少官府里还有两个能出面保下他的人。当然了,现在他是被海汉人给抓了,大明官员那边就完全起不到任何的保护伞作用了。 但对于龚十七关心的海宁卫,汪加林却声称以前并无往来。这倒不是他眼界高看不上地方卫所,而是海宁卫那边另有支持的武装势力,舟山船帮也没必要去凑这个热闹。 “北边衢山岛上人称马面鱼的马腾,据说跟海宁卫的马指挥使沾亲带故。”汪加林提供了一个此前安全部所没有掌握的信息。 正文 894.第894章 明目张胆 由于海汉此次北伐舟山的兵力有限,占领舟山岛之后已经很难再继续分兵去攻打北边的岱山、衢山等岛屿。以海汉民团的作战能力,攻下这些地方倒是不难,但却没有兵力去驻守当地,而当地残存的武装势力已经知道海汉的厉害,不会再进行正面抗衡,在海上兜一圈避开海汉民团的攻势之后又会回来。指挥部搞了两次驱逐行动收效不甚明显,后来就打消了尽快消灭他们的念头,将主要精力集中到舟山定海港的建设工程上。毕竟剿匪只能带来短期一次性收益,而贸易港建成后却可以让这个地区变得繁荣起来,通过商贸所获得的长期收益也会更为可观。 当然了,这是海汉笃定北边的几股小武装势力的实力不足以威胁定海港的安全,才会放任其继续存活,衢山岛上的马腾便是其中之一。马腾的地盘距离宁波府稍远,中间又隔着个舟山岛,所以其走私贸易的目的地都是在杭州湾北岸地区的绍兴、松江居多。而海汉目前的主要贸易区域依然是距离舟山岛最近的宁波,因此在贸易方面的利益冲突还不是特别显著。 不过东海上的武装势力为官府靠山干脏活历来就是常事,反正在海上杀人越货也是他们生计的一部分。如果杭州府三人去找海宁卫指挥使进行游说,并且能说动他入伙参与行动,那么的确有可能会动用到衢山岛马腾这股势力。至于马腾还有没有胆子跟海汉对着干,那是另说了。 汪加林虽然在东海上曾是叱咤风云的一方霸主,但对于浙江官场上的情况却并不是很熟悉,对这些卫所指挥使之间的关系并不清楚,甚至连涉事这几人的官阶高低都分不太清,所提供的信息其实价值很有限。龚十七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就把能从他这里掏到的信息都掏出来了。 俘虏的口供作用有限,龚十七也只能亲自带队跑一趟嘉兴了。算算时间,距离于平风等人去找魏山已经过去了六七天,如果他们真打算去嘉兴游说海宁卫指挥使,这个时候也已经见分晓了。如果海宁卫那边真想动手,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事前迹象显露出来。 龚十七离开临时监禁地之后,便立刻召集手下人马,准备开赴嘉兴。龚十七手下这支外勤组的人马共有二十余人,有一半是他从广东带过来的老部下,另一半则是出身江浙,这次北上前才调配给他指挥。看着似乎人不少,但这可是安全部目前部署在江浙地区的全部外勤人员了,理论上他们要负责福建以北所有地区的外勤行动,这可并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 外勤组的主要任务是在大明境内搜集各种情报,包括且不限于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方面,此外在必要的时候,也会执行跟踪、监视甚至是绑架、刺杀等非常规任务。在大明境内执行这些任务具有很高的风险,因为没有办法得到海汉强大武装的直接支持,他们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专业技能和安全部严密的组织体系。 龚十七特地从码头上找了一条原本属于舟山船帮的货船,然后从岛上的仓库中调了一批南货装船,扮作从南方来的商人前往嘉兴府。 嘉兴建制始于秦代,自古就是富庶繁华之地,是东部沿海地区最重要的产粮区之一,有“浙西三屯,嘉禾为大”的说法。到元代的时候,乍浦、澉浦、青龙等港口的外贸逐渐兴隆起来,经济也追上了苏杭地区。明宣德年间重新划治,嘉兴府下辖七县,棉布丝绸开始行销南北,王江泾镇和濮院镇的丝绸,嘉善的魏塘纱,都是十分畅销的商品。 根据本地出身的属下所提的建议,龚十七将目的地定在了嘉兴乍浦港,这也是嘉兴府境内距离舟山岛航程最近的一处贸易港,六十多海里的航程大约一个白天就能抵达。乍浦港位于海宁卫卫城以东大约三十里,龚十七认为在当地应该能够打听到一些关于海宁卫的消息。 船到当地之后,龚十七便以谈生意为名,带着几个手下道岸上的市镇转悠去了。虽然他们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但凭借过去的经验,他们很快便打听到了乍浦镇上各种信息比较集中的一处茶楼所在地。据说本地有五成左右的交易,都是在这座茶楼里谈成的,来这里进行贸易的客商,基本都会将此处作为上岸之后的第一站。 龚十七到了这个地方之后才发现,这里与其说是一个茶楼,倒更像是一个交易市场,两层的茶楼里几乎坐得满满当当,甚至在街边屋檐下还有加座。而吸引这么多茶客的并不是这里有什么了不得的好茶,而是因为此处集中了嘉兴府七个县里大部分的丝绸布料买家和卖家,报价声还价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扮作随从的属下拉住一个路过的小二,塞了一块碎银给他,这才在一楼的边角上给他们安排了一张桌子。虽然位置不怎么理想,不过对于龚十七来说已经够用了。 龚十七并不嫌弃这里的嘈杂无序,恰恰相反的是这种地方才能让他真正有如鱼得水的感觉。这茶楼楼上楼下至少有三四十家外地来的客商,没有人会特别注意到他的存在。而这些南来北往的商人交谈内容中,总会有一些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报信息。或许说的人自己不会意识到这些情报的价值,但对于有心者来说,意义就有所不同了。 龚十七在从舟山岛来嘉兴的途中就已经仔细考虑过了如何下手,他是接受过何夕亲自培训的高级情报人员,思路也更为灵活,他所考虑的并不是“如何证实海宁卫准备对海汉采取敌对行动”这个问题,而是“如果海宁卫要采取行动,那么他们会做什么”。 龚十七将自己放在对手的位置上去思考这个问题,所得出的结论就是本地驻军必然要先通过各种渠道和方式搜集相关信息,比如嘉兴府有哪些商人已经与舟山方面搭上了线,哪些是可以动哪些是不能动的,舟山岛上的海汉人有多少兵力部署在杭州湾附近,出航频率如何,是否会在海上对民船进行登船检查等等。与海汉相关的问题,绝大部分都得去过舟山岛的人才会知道答案,而海宁卫如果直接传召这些知情者,未免就会引起大范围的猜疑,极有可能提前走漏风声。最好的办法就是选择一个公开的信息交流场所,对其进行监控,再将收集到的信息作分类整理,从中挑选有用的部分。 乍浦港作为嘉兴府距离舟山岛最近的港口,本地去舟山与海汉进行贸易的商人大多会从这个港口出发,在这里所能搜集到关于海汉的信息大概也是最多最全面的了。如果海宁卫主事的人有脑子,大概就不会放过这个了解海汉的窗口。而龚十七所期望的,就是在这里找出海宁卫的探子。 这件事听起来似乎很难,但龚十七有自己的分辨办法。首先官军组织截掠民间商船这件事的性质非常恶劣,海宁卫就算要参与也必须要严守秘密,他们要打探的消息针对性太强,不太可能把这种重要的任务交到外人手上,否则一旦稍有不慎就会打草惊蛇,前功尽弃。 如果来打探消息的是军方的人,哪怕对方扮成商人模样,也很难扮得像模像样。演技这种东西,就算有天赋也仍然需要后天的磨练,而龚十七在暗中观察的,便是这里有没有人因为拙劣的演技而露出马脚。 但没过太长时间,龚十七就意识到自己有些聪明过头了。他的对手显然没有去考虑这么多的顾忌,似乎并不担心走漏风声这种事,因为他已经看到几名明军簇拥着一名穿着把总军服的军官步入了茶楼中。 这几人径直便去了二楼,很快便有一些人从二楼下来,据说是被赶开了给军爷们腾位子。不多时有小兵从楼上下来,询问是否有人是从舟山岛过来,楼上的把总大人想买一些海汉货,价格好商量。也不知道商人们是担心把总大人赖账还是招惹到别的麻烦,他问了两遍之后应者寥寥,似乎大伙儿对于这事并无兴趣。 那小兵冷哼一声道:“都是些给脸不要脸的!到时候被查到船上有海汉货,连船带货一起扣了,可别来海宁卫跪着哭!” 龚十七自恃这里没人认得自己,当下便起身应道:“在下倒是刚从舟山过来,不知把总大人需要什么海汉货?或许在下船上正好便有。” 那小兵也不回应他的提问,便招手示意他上楼。龚十七做个手势,让几名手下不必跟随自己,独自跟着那小兵上到二楼。 那二楼临街的一面已经被腾空,也就这把总一人凭栏而坐,其他几个手下都站得远远的。龚十七慢慢走过去拱手道:“在下广东海商龚石,见过大人!” 那把总倒也没什么架子,招呼他坐下说话。把总问了几句龚十七船上装了什么海汉货,转而就开始询问舟山岛上的状况,似乎对海汉人在当地的经营更为感兴趣一些。 龚十七本来就是带着目的来的,听到这些提问自然也有了警惕,不过双方一个对海汉了如指掌,一个却只是一知半解,龚十七随便编一点消息蒙蔽对方也不用担心会被揭穿,整个嘉兴府大概都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像他一样了解舟山的情况。当然他也不会将自己所知的信息和盘托出,如何扮演好一个路过舟山顺便在当地采购一些货物的海商,龚十七也好好地把握住了分寸。 “龚老板这次过来准备在嘉兴待多久?在本地可有住处?”谈了一阵之后,那把总突然提出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龚十七摸不准对方的意图,只能小心翼翼地应道:“在下今日刚到乍浦,尚未寻找住处,大概就在这附近找个旅店住下,至于待几天还得看买卖做得顺利与否。” 那把总点点头道:“等下你去北边街上的吉祥客栈,就说是海宁卫的王把总让你来的,你且住下,回头方便找你问话。” 龚十七故作害怕状道:“大人,在下只是生意人,并无违反国法之举,若是那舟山岛去不得,在下以后不去便是了!”说罢伸手入怀,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把总干咳了一声,手在桌面上一拂,银锭便消失无踪了:“你莫要怕,不是要治你的罪,只是可能还有些事情要找你问问清楚。刚才问的事,切莫向他人提及,记住了!” “是是是,在下记得了,大人请放心!”龚十七战战兢兢地起身退下,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脚一软差点摔下去,旁边几名士兵都是看得笑出了声。 龚十七扶着栏杆慢慢走到楼下,脸色已经恢复如常。海宁卫的军官居然以这种半公开的方式在市面上搜集海汉情报,这倒是他来此之前完全没有想到的状况。不过这样也好,倒是省下了不少麻烦,否则真要靠着侦察手段一点一点抽丝剥茧搜集信息,绝不可能这么快就发现海宁卫明军的动向。 龚十七并未着急离开,而是继续坐在楼下观望。在与邻桌的本地商人闲聊几句之后,他才知道原来这位王把总已是连续第三天来这里做同样的事情了。今天本来也没几个新来的客商,所以才会只有龚十七一人应声的情况出现,据说前两天倒是有更多的人上楼与王把总面谈过。 这至少已经可以说明海宁卫在有针对性地搜集海汉的情报,而并不是某一个人一时兴起的行为。虽然还不能证明海宁卫对海汉抱有明显敌意,但龚十七的直觉已经告诉他事情可能正在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当然了,对于一心想要设下圈套将潜藏的敌对势力引出来一网打尽的舟山指挥部来说,这倒也未必是坏事。 正文 895.第895章 钓鱼执法 龚十七在嘉兴打探情报的同时,海汉海军在石迪文的授意下,也开始派出船只,对舟山岛以北海域进行监控。这片海域本来就是民团军下一个清理的目标,只是因为兵力不足暂时没有动手而已。不过如果指挥部认为这里有会给舟山岛带来威胁的目标,那仍然会毫不犹豫使用武力手段进行打击。 相较于跟大明官府打交道,海汉要对付这些海上武装势力可就没什么顾忌了,当初海沙帮和舟山船帮都是说打就打了,并不需要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只要是阻碍了海汉的扩张步伐,统统都会被视作绊脚石。舟山最大的两股势力在海汉民团的坚船利炮面前尚且已经折戟沉沙,这衢山岛上的漏网之鱼也别想着折腾出多大的浪花来。海汉现在在等的,只不过是需要一个更为确实的调查结果,以免在清除漏网之鱼的同时再出现新的漏网之鱼。 六月十八日,在嘉兴逗留了五天之后,龚十七带着外勤组启程返回舟山。在这五天中海宁卫的人又来找了他两次,目的全都是调查确认舟山岛上海汉舰队的出航状况。看起来他们对于海汉舰队也十分顾忌,竭力要避开可能出现在东海上巡逻的海汉战船。不过这在龚十七看来是很徒劳的举动,因为他已经派了人去海宁卫附近的小镇上蹲守,监视当地军方船只出港的情况。同时还通知舟山调两艘快船到嘉兴这边候着,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便赶回舟山报警。 六月二十日,事情却出现了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转折。一艘帆船驶入定海港停靠之后,船上的人声称有重要情况要向海汉首领报告,在军方和安全部的人赶到后,发现来者居然是军方的监视对象,衢山岛岛主马腾。 安全部这边知道内情的人赶紧通知了龚十七,然后钱天敦这边也得到了消息。很快龚十七便调了一辆带篷马车,去码头将马腾接进了定海堡。为了确定他的身份,龚十七还特地安排了认识马腾的本地人躲在暗处进行辨认,证实身份之后又进行了仔细的搜身,这才将他带去面见钱天敦。 “我是这里的负责人钱天敦,你专程来舟山岛求见我,想必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了。”钱天敦看着马腾,不紧不慢地问道。 “禀钱大人,小人的确是有要事相告!”那马腾倒也不废话,扑通一下便跪到地上:“前日小人接到消息,有人意欲对海汉不利,小人查明情况之后,便赶来舟山报信了!” 钱天敦心道这多半是海军派去监控衢山岛的船被这马腾发现了,见势不妙就果断抛弃了原来的阵营。不过这马腾本来就是嫌疑对象,他所知道的信息可能比安全部目前掌握的情况更为详尽,钱天敦当下也不点破他,只让他将详细情况先说来听听。 马腾所说的情况果然跟安全部的调查方向相符,几天前海宁卫来人向他传达了指挥使马跃的意思,让他准备可靠的人手船只,近期准备在东海上劫掠从舟山定海港驶出的大明商船。来人传达的口信说得很明白,就是要让与海汉合作的大明海商对东海安全状况心生胆怯,从而暂停或放弃与海汉的商业合作。 马跃一直是衢山岛的靠山,过去他向衢山岛下达的指令也都得到了比较好的执行。然而马跃没有想到的是,衢山岛岛主马腾这次可就没那么听话了。 马腾其实早在海汉攻打舟山岛之前,就参与了汪加林组织的东海联军,还亲自带着人马去朱家尖岛与海汉交过手。当然那次交手的结果也是让他刻骨铭心,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精锐舰队竟然在海汉战船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而陆上的交锋更是让人绝望,联军武器不如对手也就罢了,最后好不容易杀到对方面前,竟然连白刃战也拼不过对手。 这场彻底的惨败不但打垮了东海联军,也使得后来海汉攻打舟山岛时几乎都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从沈家门渔港一路向西顺利推进到定海堡。海汉陆军炮轰定海堡的时候,马腾已经带着手下退回衢山岛了。他心知海汉军不可战胜,便不愿再替舟山船帮做炮灰了。但要他主动去向海汉人请降,又觉得太过委屈了自己,而海汉军攻下舟山之后便没有再继续往北扩张,马腾也乐得偃旗息鼓,打算先看看局势变化再做下一步的决定。 海汉在舟山岛召开招商会的时候,马腾其实也很想来参加,因为他知道海汉人入主舟山之后,这个地方的大环境肯定就会起变化了,如果不能像三林帮那样加入到海汉主导的贸易体系当中,那迟早都会成为海汉打击的对象。衢山岛的状况远远比不了汪加林时期的舟山岛,也没有足够的实力来抗衡海汉,其实归顺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但马腾担心自己的人身财产安全得不到保障,于是又错过了一个好机会。 等海汉的招商会开完,杭州的人已经找到海宁卫游说马跃去了,马腾这边还在观望形势,海宁卫就已经给他发来了指令。马腾接到这命令就觉得不妙,他对海汉的了解可比海宁卫指挥使直观多了,心道马跃不知死活还敢去招惹海汉人,自己作死不要紧还要拖人下水,这简直就是在逼着老子跳海自尽啊! 马腾并不甘心成为大明官员捞取私利的牺牲品,而就在他举棋不定的时候,衢山岛周边海域接连两天都发现有海汉战船出没,这对于本来就忐忑不安的马腾来说简直如同催命符一般。如果海汉人已经发现了海宁卫的图谋,那么他这颗棋子只怕还没开始动作就会被海汉从棋盘上扫掉了。 马腾前面已经犯过两次错误,如果还犯下第三次错误,他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还能有运气保得住性命。他没有勇气再冒险了,在亡命一搏和主动服软两条路之间,这次他选择了后者。 马腾唯恐自己手下还有马跃安排的细作,根本不敢声张,悄悄搭乘了一艘定期前往大陆采买粮食的船出海,驶出一段之后才露面让船长改变方向驶往舟山定海港。他已经考虑得很清楚,现在东海上是海汉人说了算,而这种形势已经不是靠着偷袭几条商船就能扭转了,自己要保住性命继续在东海上混饭吃,那就没办法绕过海汉。与其拖到最后被其来个连锅端,倒不如早点放下架子主动结交,顺便把马跃的计划当做投名状,以此来换取海汉人的信任。 马腾说到一半的时候,接到消息的石迪文也赶到了,再加上安全部的龚十七,三个人一起听完了马腾的供述。 按照马腾的说法,事实上海宁卫那边的计划也只是一个比较粗糙的行动框架而已,由海宁卫那边提供行动时间、地点和目标,马腾这边的人马负责在海上动手,但由于信息传递的速度和时效性很难得到有效保证,另外顾忌海汉的海上巡逻,也不可能出动大量船只,这种近乎于蹲守的方式未必能准确地在海上拦截到预定目标船只,就算碰到了也不见得能稳稳地得手。 就连马腾都认为这个行动方案漏洞颇多,随便一处出了问题都有可能导致行动失败,而一旦让海汉意识到这是有预谋的行为,很快就能追查到实施者头上。 不得不说大明官府中这些对手的策划力和执行力都差得太多,就算是海汉这边毫无防备,这样的计划也很难给海汉造成比较大的麻烦。虽然那几名大明官员可能已经为此做了相当多的准备工作,但在海汉看来却更像是纸上谈兵之举,根本就没有较为细致的行动方案,也没有可靠的保密措施,更缺乏令行禁止的指挥体系和紧急情况下的应对预案。这要是都能把舟山当局搞得无法应对,那他们这几个带队的高官还是早点辞职卸任回三亚吃老本享清福算了。 “你们怎么看?”钱天敦听完之后询问石迪文和龚十七的意见。 石迪文耸耸肩道:“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状况,看样子我们为了这件破事付出的精力实在有点多余。” 龚十七倒是态度比较谨慎:“这只是他一家之言,还需对证我们从嘉兴查到的情报。那海宁卫除了衢山岛这条线之外,也说不定还有别的安排,不可不防。” 钱天敦没有立刻表态,转头又对马腾问道:“你与海宁卫指挥使马跃有什么私人关系?” 马腾稍微一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应道:“马跃与小人都是出身嘉兴桐乡,若按乡间的辈分算,马跃算是小人的族叔。” “哦,难怪你们会搅在一起了。”钱天敦这个问题也算是验证了汪加林口供中关于这两人关系的疑点。 马腾不明其中就里,连忙辩解道:“小人与马跃只有亲戚关系之名,但并无亲情,只是纯粹的金钱关系而已,还请大人明察!那马跃说好得手之后的缴获五五分账,分明就是冲着银子来的!” 钱天敦听得哭笑不得,摆摆手让人先将马腾带下去,这才对石龚二人道:“虽说对手的实力有限,但这事还是要把它稳稳妥妥地解决掉。一方面是消除隐患,另一方面也拿它做个示范,警示一下浙江官场。” 石迪文道:“海宁卫倒是好办,他们只要敢伸手,我们就在海上打掉他们!不过杭州府那几根搅屎棍怎么办?就任由他们到处煽动别人来跟我们捣乱?” 钱天敦转头望向龚十七,军方显然不便出手去惩治大明现任官员,真要动手也得要安全部这种特殊部门才行。 龚十七虽然觉得这事难度不小并不好办,但他知道两位首长极其重视此事,当下还是抱拳应道:“属下愿尽力一试,只是不知要做到何种程度才合适,还请首长指示。” 目前在杭州府参与此事的三名官员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小官僚,于平风和郭正都是在大明的省级机关里任职,廖训虽然只是个百户,但锦衣卫却是特权部门,并不能简单以官职高低来衡量他的能量。而且在这三人背后是否还隐藏有其他发号施令的人,现在也还无法确定。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杭州府对于海汉而言尚属完全陌生的地域,由于其地理位置的关系,比宁波、嘉兴这些地方具有更高的风险,一旦有事发生,船都未必出得了钱塘江。 钱天敦犹豫片刻才道:“这事还是先放一放,把海宁卫的事情处理完再说。” “这个马腾怎么办?”石迪文问道。 “马腾还有可用价值。”龚十七接话道:“当下对于舟山以北岛屿的状况,马腾比我们清楚得多。如果有他给我们提供信息,清理北边岛屿的进程也会容易不少。此外我们还需要他跟海宁卫保持联络,引蛇出洞。” 三人当下简单合计了一下,由龚十七负责马腾这边,石迪文指挥海军备战,只要海宁卫动手,那就将其引到舟山附近来个黑吃黑。不过此前看海宁卫的意思是要让马腾的人当炮灰,龚十七还得要设计让马跃亲自下场才行。 又过了几日,马腾便按照海汉这边的计划,遣心腹去海宁卫送信,称查明有两艘商船将于近日离开舟山岛北上去扬州,船上装有超过二十万两银子的财货。但据说这两艘船上有武装护卫人员,马腾称自己人手不足,希望马跃这边能够出手相助。得手之后,一应缴获全部五五开。 为了能够让这个消息更为逼真,安全部还让人提前了两天在嘉兴乍浦港和澉浦港放出消息,称近期有扬州富商在舟山大肆采买,装了满船的海汉货,出手十分豪阔。海宁卫那边两厢一验证,果然把这个消息当真了,便与马腾派出的信使约定了时间地点,准备在东海上一起动手。 正文 896.第896章 瓮中捉鳖 在海汉人到来之前,马跃的生活水平还是相当不错的。江浙本来就是富庶之地,嘉兴又是浙东著名的鱼米之乡,虽然是依靠屯田过活的卫所军,但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傍着这么一个好地方,马跃就算想穷也穷不下去。 海宁卫下辖乍浦、澉浦两个卫所,而这两个地方又正好是嘉兴最大最繁华的两处海港,光是靠着这两处港口,就能给海宁卫带来每年上万两银子的收入。当然这些钱并不是由马跃一个人享受,上面的大人物要打点,下面做事的人要安抚,他能收到自己囊中的银子大概有两三成就顶天了。 海汉人入主舟山之后,嘉兴受到的直接冲击倒并不是很大,只是有十来天的时间出现港口客流减少的情况。但从海汉组织招商会开始,大量客商涌入杭州湾,嘉兴的两处港口也成了出海客流的集散地,基本就恢复了往常的繁华。但马跃对于这样的状况并不满意,因为他意识到舟山群岛和东海都正在脱离大明的掌控。海汉人的玩法跟以前的走私商完全不同,他们并不依赖大明官府,而且有钱有兵,也不会主动对官府低头。 由于海汉在占领舟山后将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宁波,隔着一个杭州湾的海宁卫并没从海汉拿到多少直接的好处,所以马跃对于海汉的看法也就不像严国伟、黄涛等人那么宽松友善。而且他很担心海汉在腾出手之后会继续清理舟山群岛北部岛屿,马腾手底下那点人马肯定挡不住海汉人的攻势,到时候将会出现的损失中,可是有他马跃的一份在里面。 但马跃也不是傻子,宁波的卫所军都没动作,就说明海汉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何况海宁卫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发动大规模海作战行动。马跃虽然对海汉人的到来忧心忡忡,但也只能暂时观望形势变化,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于平风等人秘密来到海宁,向他进行游说,马跃才似乎看到了改变局势的希望。这三人中于平风负责军事,郭正负责刑名诉讼,廖训负责情报,看起来似乎是十分可靠的搭配。而马跃手下有兵,东海上有人,由他负责具体的行动再合适不过。双方几乎是一拍即合,很快便定下了由马跃来组织实施于平风等人策划的海上截杀行动。 马跃虽然是个卫指挥使,但因为东海近年来没有战事发生,在他的从业经历中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作战经验,对策划和指挥大型的作战行动也缺乏专业能力,这也正是龚十七去嘉兴乍浦港轻而易举就打听到相关情报的一个主要原因。他虽然知道海汉人不好对付,但具体是怎么个厉害法,他却缺乏明确的认识。在情报搜集方面的缺陷让这个本来就漏洞百出的计划早早露出了马脚,而试图动用已经缺乏战斗意志的衢山岛海盗作为对付海汉的手段,更是错上加错。马跃的安排逼得衢山岛岛主马腾主动去舟山岛请降,同时也将他自己彻底暴露在外,只是他还尚不自知自己已经身处这种危险境地中。 马腾送来的消息让马跃看到了发横财的希望,他甚至都没有将此事设法知会杭州的盟友一声,便组织了一批心腹,驾着两条改装过的福船出了海。 按照与马腾的约定,双方会在衢山岛西北方向的大洋山岛附近碰头会合,然后在这里蹲守从舟山北上去往北方扬州府的目标商船。 大洋山岛位于杭州湾外,距离海宁卫约莫有六十海里航程。岛屿面积约四平方公里,东北部地势平缓,南部则峰峦相连,最高处海拔超过200米。大洋山岛附近海域每年上半年有三次大黄鱼渔汛,江浙沿海的渔民在那个时候都会赶往当地捕捞。大洋山岛上在宋元两代都驻有巡海官兵,只是到了明朝之后因为东海倭寇兴盛,加之朝廷施行禁海令,这里才重新回归了野生状态。 大洋山岛附近岛礁众多,不少岛礁上都有淡水水源,船只在这里不管是补给停靠还是隐藏行迹都较为容易。而从舟山返回江淮地区的航线上,这里也是必经之地。马跃在出发前往目的地的时候,可是完全没有想过这是马腾和他的敌人联手作下的一个圈套。 六月二十九日晨,经过了一夜航行之后,马跃带领的两艘船抵达了目的地大洋山岛附近海域,并且如约在岛北的钥匙岙海边见到了马腾的船。不过看到马腾只带了一艘船来参战,这让马跃略感不快,原本他是要将马腾的人马当做工具来使用,但眼下这种情况似乎已经倒转过来,自己反而要在行动中打主力位置了。马跃捉摸着先前与马腾商量的五五分账有点不太划算,等事后这个比例可得重新商量商量才行。 不过好在马腾倒是会做人,马跃还没提这茬,马腾自己先表明了态度,称这次的缴获自己可以少拿一些,毕竟劳动了指挥使大人亲自出动,这不表示表示有点说不过去。 马跃欣喜之余,也注意到马腾手下全是精壮汉子,看起来似乎比自己手下这些兵的精神头足得多,心中暗暗诧异这马腾缩在衢山岛上,倒是带出了一批精兵。他哪里猜得到马腾带在身边这些人全是海汉民团兵,根本就不是来自衢山岛的海盗。钱天敦不放心让马腾与马跃接头,所以干脆将他手下人全都换掉了。要是这马腾不老实,跟在他身边的几名特种兵随时就会出手收了他的性命。 马跃还有些担心目标万一是昼夜急行,连夜过了这里,那就根本无从拦截了。但马腾却是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称不会出现这种状况:“小人早已经打听明白了,那两艘船明天一早从舟山定海港启程北上,算算路程,差不多正好午饭的时候到这边。到时候大人您负责一条船,小人负责一条船,分头攻击,切莫让其溜掉便是。得手之后便直接把船驶到衢山岛去,神不知鬼不觉就拿下这笔买卖了!回头缴获清点完毕,便将您那份送到嘉兴去。” 马跃听得开心,不由赞道:“以前倒是没发现你小子这么会来事,不错不错。待今后逼退海汉人,将这舟山岛拿回来之后,我便做个主,让你去舟山岛组持大局!” 马腾心道你能把海汉人逼退才真是见鬼了,嘴上却是连声道谢,又命人送来补给,好让马跃的人马能在这边安心休整一天。马跃也不虞有诈,与马腾商议好海上行动的各种信号和举措之后,便安安心心地歇下了。 当天午夜,由石迪文指挥的几艘运兵船悄无声息从岛东侧靠岸,一个连的陆军在夜色中悄悄登上海岸,往预定地点摸黑行军过去。 第二天清晨,昏昏欲睡的哨兵忽然发现停靠在岸边的那艘衢山岛的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了。待马跃接到消息,慌慌忙忙来到海滩上查看情况的时候,发现不仅仅只是消失了一条船这么简单,就在距离岸边不到百丈的海面上,有两艘外形古怪的帆船正破浪而来。这两艘船的桅杆顶上都飘着一面红蓝各半的双色旗,马跃正疑惑之时,已经有识货的手下惊叫起来:“是海汉人!是海汉人!” 海汉人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杀出来,马跃一时间还没有想明白这其中的玄机。但他倒是没有太慌乱,大声斥责道:“慌什么!我们是大明官军,这里是大明海疆,速速掌旗表明身份!” 有手下应道:“大人,这次我们出来没有带旗……” 马跃这才想起为了确保身份不被人识破,这两艘船可是没有携带什么可用于辨识身份的东西,不但没有旗帜,连众人所用的武器都全部换了,原因就是卫所军列装的武器上有錾刻的官方标识。 “那也无妨,海汉人未必是冲着我们来的。”马跃只能强撑着安慰自己,但他内心其实已经意识到海汉人会在此时此地出现可能并非巧合,事情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了。 彻底打碎马跃希望的是出现在营地后方的一支海汉军,还专门有人拿着铁皮喇叭喊话:“海滩上的人立刻放下武器跪地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没等马跃下达命令,慌神的明军士兵便开始涌向停在岸边的两艘船,那是他们离开这个岛的唯一希望。之所以没有选择与岸上的海汉兵交锋而直接退却,是因为他们都看到了这些海汉兵手中的火枪。明军本来也装备有类似的武器,但为了彻底隐藏身份,这次出海之前全都换成了冷兵器。这些明军可不是一点见识都没有的海盗土匪,他们很清楚火枪的杀伤力,根本就不打算尝试用血肉之躯来冲击海汉火枪阵。 然而海上也并非理想的逃生通道,那两艘海汉船亮出了船舷火炮,对着海边两艘无法动弹的帆船进行了一轮抵近炮击。由于距离太近,有些炮弹从一侧船板穿入之后,直接穿过船身内部打通了另一侧的船板,四溅飞出的碎木板还击伤了几名刚刚跑到船边的明军。试图逃生的明军还没上船,这船身就已经被海汉的炮火打出了几个透明窟窿。 而岸上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在仅仅进行了两次喊话警告之后,海汉士兵就在铜哨声的指挥之下开枪射击了,毫无遮蔽物的海滩上顿时惨叫四起。 马跃哆哆嗦嗦地趴在地上,心里拼命咒骂将自己陷入死地的马腾。到这个时候他如果还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那就真是无可救药了。当然了,即便他现在已经确定是马腾出卖了自己,也无法改变当下被海汉民团围剿的局面。虽然他这次带着出海的数十名心腹手下都是军中精英,但在当前这种局面下却是毫无还手之力。而这里又是海中孤岛,连逃都没地方可逃,要嘛抵抗到死,要嘛就只能束手就擒。 马跃选择了后者。当他发现自己带来的两艘船已经没有机会驶离海岸,便果断地选择了投降。但当两名海汉士兵拿着牛皮绳过来捆他的时候,他还是试图进行最后的反抗:“本官是海宁卫指挥使马跃,你们这些大胆狂徒,是要挑战大明吗?”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重重两记枪托,一记肩头一记后背,疼得他立刻倒在了地上。旋即就感觉一只大脚踏在自己的背上,然后双手被扭到背后,绑了个结实。海汉兵抓着他两只胳膊左右一起用力,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马跃正待要继续用言语捍卫自己尊严的时候,已经有人捏着他下巴,将一团带着海腥味的破布塞进他口中,顿时只能呜呜作响说不出话来。 马跃带出海这队人马,连他自己在内共五十五人,一个都没能逃出包围。其中有七人在短暂的交锋中丧生,另外还有大约十来名轻重不等的伤号。而海汉一方除了弹药的消耗之外,并没有出现人员伤亡,这一场仗可算是大获全胜。 由于战事爆发在清晨,而且仅仅盏茶时间就已经宣告结束,因此所造成的动静也不大。虽然海汉战船开了一轮炮,但这里距离最近的海岸都有二十海里以上,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到。 在对明军所乘的两艘船进行了简单的搜查之后,石迪文下令将它们拖离岸边,然后凿沉在海中。而这艘船的乘员不论死活,全部弄到海汉战船上运走。另外还专门留下了一个排,将海岸上的作战痕迹消除干净。日上三竿的时候,这里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根本就看不出来这里曾在两小时前爆发过一场小规模的战斗。 由于马跃出发前只对跟随他出海的这些心腹说明了目的地和作战目标,他和他的这帮部下现在已经不声不响地成了无处可寻的失踪人员了。 正文 897.第897章 下一个目标 一心想要亲自督战的马跃,却没有料想到自己的第一次正式出战居然就成了最后一次踏上战场的经历,而他也有幸成为了近年来东海海防第一个非正常下台的卫指挥使。但马跃的失踪并没有立刻在嘉兴海宁卫引起混乱,或者说短时间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更为准确。 马跃该保密的时候没有保密,不该保密的时候却是捂得严严实实,他离开之前并没有告知两位指挥同知和属下的指挥佥事关于自己的去处,只说身体不适要休息几日,还特地叮嘱他们不要到家里来探视。而对家里人却说要到杭州府公干,可能需要去好几天才会回来。这阴差阳错之下,竟然没有人立刻发现堂堂卫指挥使无端失踪了。 最先发现并揭露这个状况的并不是马跃在海宁卫的同僚们,而是隔着一个杭州湾的观海卫。七月三日,隶属于观海卫指挥的水师船只在东海上发现了一艘倭寇船,一路追击到舟山岛附近的时候,得到了海汉民团的协助,截下了这艘行踪诡异的倭寇船。登船检查的士兵在船上找到了包括马跃在内的十余具尸体,以及数量不菲的现银和一些大明出产的商品。又过了一天之后,便由观海卫指挥使黄涛亲自确认了马跃的身份,并向海宁卫发去消息。 海宁卫这边接到消息后自然是大为震惊,立刻由一名指挥同知带队去观海卫认尸,结果发现除了马跃的尸体之外,倭寇船上找到的十余具尸体竟然全是海宁卫人马,而且都是马跃的心腹。由于这船倭寇武力拒捕,竟然没有抓到一名活口,所以马跃这批人的死因也就成了未解之谜。但按照黄涛的说法,马跃等人应该是秘密出海抓捕倭寇的时候不幸遇难,应当是为国战死。 对于这样的说法也没有人提出异议,总不能说马跃是出海密会倭寇,因为分赃不均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发生火并而死——虽然看起来这种可能性似乎更大一些。但堂堂朝廷命官,如果死后还被追查到与海盗倭寇勾结,而且死得如此不光彩,那丟的可不止是他马跃的脸面,所以必须要有一个妥善的说法才能把这事完结,而黄涛所提出的这种可能性至少能保全所有人的面子。 由于船上的倭寇全部都死了,这事也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死无对证,海宁卫的人虽然对此仍心存疑惑,但船上查抄到的财货、倭寇的尸身、追击这艘倭寇船的军官和海汉人的证词,这些人证物证俱在,让人根本无法提出质疑。 于是海宁卫向浙江都司汇报这件事的时候,也只能用“出海剿匪,为国捐躯”这样的说法来为马跃莫名其妙的死亡做注解。当然了,随同这份报告一起递交的还有观海卫的报功公文,毕竟还杀了一船倭寇,这可是近年来不多见的战功。观海卫指挥使黄涛、水师把总许少华,以及见义勇为的海汉商人钱某、石某等人,都在报功名单上。为了能够坐实这件事,一同送到浙江都司的还有倭寇首级三十余枚。 至于在这个过程真正立下功劳的衢山岛岛主马腾,却连半个字都没有被提及。当然这也是他自己的要求,虽然现在有海汉人罩着,但他仍然担心自己的背叛行为会招来报复,并不愿意去出这个风头。其实只要他自己不说出去,这件事恐怕数年内都不会把真相泄露出去了,毕竟当事者不多,除了海汉的参战人员之外,剩下还活着的知情者全都已经打包送往南方,他们的目的地不是安南黑土港的煤矿,就是南海安不纳岛上的种植园,总之有生之年大概都不太可能再回到浙江这边了。 这件事虽然事起仓促,但最终的解决倒是还算圆满,至少海汉在明面上把自己洗得非常干净,还进一步地巩固了“协助官府剿匪”的这种正面形象。 当然这种手段也不可能唬弄到所有人,比如策划这件事的浙江都司佥事于平风就心知肚明,此事绝对不是观海卫和海宁卫呈报上来的这样,海汉人在这个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也不可能是协助官府剿匪的良民,马跃的离奇失踪和死亡多半都与其有关。但马跃事前并没有向于平风报备自己的行动计划,因此于平风也着实想不通马跃堂堂三品大员,为何会悄无声息地跑到海上去,又是怎么落到了海汉人手上。 于平风哪里想得到这马跃刚愎自用又缺乏实战经验,早在动手之前就被海汉人把他的计划摸了个透彻,其间又有马腾这么一个谁也没料想到的变数出现,结果让算计者反被算计,马跃以为自己是猎人,殊不知他眼中的猎物才是真正的猎人,而自己却成了浑然不觉踏入陷阱中的猎物。而海汉人在定下这个行动计划的时候,就已经将后续的处理方式考虑进去,力求将这件事的收益做到最大化。如果不是整件事的亲历者,很难凭空想象出其中有这么多的曲曲拐拐。 于平风虽然怀疑这事十有七八是海汉人从中捣鬼,但却连半点证据也没有,反倒是此前一直没有表明态度的宁波观海卫,这次也显然是跟海汉人站在了同一立场。这甚至比马跃的死更让于平风失望,因为这样就意味着距离舟山岛最近的宁波府卫所军都放弃了与海汉为敌的态度。昌国卫和观海卫中间时隔一月,一前一后递上来的剿匪报功文书都是提到了海汉人的协助,这让一心想要报复海汉的于平风真是恨得牙痒。 如果说于平风一开始跟海汉作对的原因还仅仅只是心疼自己在六横岛上交给海沙帮经营的产业毁于一旦,那么到了后来就多少掺杂了要跟海汉人争个高低胜负的执念在其中。要是不彻底分出胜负,于平风大概是不会就此罢休了。 而舟山岛上的海汉人却没时间在意于平风的情绪如何,在解决了海宁卫和衢山岛的隐患之后,钱天敦和石迪文将注意力重新回到了自身事务上。而现在他们所面临的工作,就是以舟山为的东北亚地区航线开拓。 当海汉在舟山这里站住脚跟之后,所要开辟的航线就不仅仅只是沿着大陆海岸线向北延伸了,除了大明之外,琉球、日本及朝鲜也都成为了下一步开辟贸易航线的目标。 不过日本和朝鲜距离舟山都需跨海航行千里,中间几乎没有补给地点,海上安全也缺乏保障。目前执委会也在考虑究竟是建立直航航线,还是先在东海上靠近日本朝鲜的地方建立战略支点,以殖民贸易港的形式落脚,确保海汉前往东北亚的船只能够得到基本的补给和安全保障。 至于地点倒是不难选择,一共就两处,一个是朝鲜半岛南端,与大陆隔海相望的济州岛,另一个是靠近日本西部通商港口平户的五岛列岛。这两处地方各有优劣,不一而足。 济州岛是一座火山岛,面积1800多平方公里,与朝鲜半岛相距约50海里,东边与日本隔着一个朝鲜海峡,西边与大明隔着黄海,与舟山岛之间大约有300多海里的航程。 济州岛虽然在目前这个时期是属于高丽国的领土,但在此之前的元朝却是明明白白属于中国的疆域,直到元朝被明朝推翻几十年之后,当地的耽罗总管府才向高丽投降,至此济州岛易主。 要吧这个地方作为据点或者殖民来建设,面积倒是够大了,但相应的开发所需投入的资源和人力也会随之上升。海汉在占领台湾岛大部地区后已经向当地引入了上万移民,然而却仅仅只能在三处港口附近扩展一点点的居住范围而已。济州岛虽然没台湾岛大,但要占下整个岛也并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另一处靠近日本九州的五岛列岛,是由福江、久贺、奈留、若松、中通五个大岛及百余个小岛所组成。整个群岛的陆地面积总和大约只有济州岛的三分之一,除去面积较小、没有水源的无人岛和一些比较特殊的地形,可用于开发的土地面积很是有限,从长远看的开发前景是不如济州岛的。但这里靠近日本贸易港长崎,最南端的福江岛到长崎港的航程也不过六十海里左右,而且岛屿间的中小型天然良港为数不少,作为贸易中转站的建设开发成本会较济州岛低不少。此外这个地区虽然说是平户蕃的领地,但实际上却属于法外之地,相较于高丽国直接管辖的济州岛,武力占领该地区遭遇抵抗的风险也相应要小一些。 按照执委会过去的做法,肯定是先建据点,在占地的同时通航,两不耽误。就算是要先开通航线,为了便于贸易、补给,以及出于安全和后续扩张的考虑,还是会在当地建立起武装据点和殖民地,仅仅只是先后顺序的调换而已。 当然了,先建殖民地就意味着要先投入大量的资金进行开发建设,而先开航线则会相应地摊薄后续的建设费用。但究竟先进行哪一样还是双管齐下,最终还得考虑当地状况和海汉在当地的发展目标综合而定,毕竟现在海汉差的不是实施建设工程的费用,而是差做事的人。不管是最基本的纯劳力还是指挥这些劳力的基层干部和技术人员,海汉目前都还有极大的需求缺口。相关的职业培训体系,一直都没有办法跟上海汉的扩张速度,这也算是穿越以来的一个老大难问题了。 此外执委会在做出这类决定的时候还会有一个绕不过去的缺陷,就是坐镇三亚的大人物们根本无法了解到这个时代当地的实际状况,所能凭借的基本就是超前数百年的地图和史料上一些只言片语的记载。而凭借这样的资料所制定出来的计划,往往都会有极大的偏差。也正是因为如此,执委会在北上浙江的行动中给予了前线指挥部极大的自主权,也没有限定明显的行动时间表。 在穿越后这几年的实践中,大家都已经意识到很多事情不是凭借黑科技或者未卜先知就能为所欲为,控制区还是得派兵驻扎才能占领,基建工程还得要足够的人力才能顺利进行。对于海汉在东北亚地区的扩张计划,执委会目前也只是给出指导意见,但具体的决定反而是要以一线人员的意见作为主要参考。 海汉下一步落子何处,执委会只给出几个候选地,以何种标准去做出选择,具体的理由如何,这就是一线人员的责任了。但执委会所没料想到的是,作为两个不同兵种的指挥官,钱天敦和石迪文在目标地区的选择上也产生了明显的分歧。 “济州岛地方大,以后还可以作为养马地和综合军事基地来使用,虽然前期投入的开发成本高,但到了后期就可以自给自足,当地的物产养活个几万人绝对不是问题。今后要往日本海和更北边的鄂霍次克海、白令海扩张,也都可以用济州岛作为后方基地。”钱天敦指着地图阐述自己的意见。 石迪文则是边听边摇头,钱天敦话音刚落,他便提出了反对意见:“朝鲜人穷得只能啃萝卜咸菜过日子,跟他们能有多大的贸易量?还不如跟日本人做买卖,人傻钱多好唬弄。我们在五岛列岛占个港湾就能启动,投入不多,建设周期也短,我看还是日本这边好。” “但五岛列岛没太多可开发的空间,也就最南边的福江岛还有点平地,人口多了估计还得从外面向当地运粮食才行。”钱天敦反驳道。 “这本来就是个用来过度的据点而已。”石迪文道:“日本这地方,难道还要留着几百年之后造反?当务之急就是从下一代开始在当地实施人种改造,几百年后你我都是民族英雄!” 钱天敦听得哭笑不得,只能竖起大拇指道:“是是是,你厉害!” 正文 898.第898章 考察任务 从另一时空穿越过来的这批人,除了约翰逊和摩根两个纯种老外,其他人对于日本这个东亚小国都会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忌惮,甚至是仇视。不过在当下这个时代,日本国力还远不如大明,对于海汉更是难说有什么直接的威胁。但如果有机会,相信不仅仅是石迪文,就连钱天敦也不会反对对其踩上一脚。 但这样的口头争论的确都很难说服对方,因为大家现在都是在看着几百年后绘制的地图说事罢了。对于当地在目前这个时代的实际状况,其实都所知不多。穿越团队中倒是有不少去过济州岛和九州岛旅游,但那种吃吃玩玩拍拍照的旅行方式所能提供的军事情报简直少得可怜,并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 “反正最终还是得亲自跑一趟才行。”钱天敦最后也放弃了说服石迪文的努力,转而寻求更科学的解决分歧的办法:“眼见为实,到底好不好,该在哪里动手,还是要去实地考察之后才能见分晓,这也是军委和总参谋部的意思。” 石迪文道:“可惜现在凑不齐我们北美六人组了,不然倒是可以借此重温一下当年去黑土港考察的乐趣。” 当初负责北上考察安南黑土港的北美六人组,如今已经算是各奔前程,天各一方了。王汤姆当了海军司令,在海南岛坐镇的时间比较多。两名老外医生目前都是常年在三亚,一方面为穿越者们提供医疗保障,一方面带学徒传授自己的医疗知识,特别是外科手术方面的技能。乔志亚在昌化工业区当主管领导,极有可能以后会沿着从政的道路走下去了。罗杰远在南海安不纳岛,为海汉守护南海大门,短时间内大概也不会挪地方了。而石迪文这次北上浙江,今后的发展方向估计也是一路向北了。 钱天敦摇摇头道:“别说汤姆他们参加不了,就连你也不能去。” 石迪文愕然道:“我为什么不能去?” “事情还是要分个轻重缓急的,如今东海都还没清理完,哪能让你抽空子跑到北方去旅游?”钱天敦开玩笑道:“你走了要是东海出什么状况,难道要让我去指挥海军舰队吗?” 石迪文皱眉道:“我去不去倒不是问题,但如果没有自己人去实地考察,怕是会出问题。” 石迪文所说的“自己人”,自然便是指的穿越者了。以海汉目前的航海能力,派出一支全部由归化民组成的考察队去执行任务倒也不难,但受过培训的归化民也未必能够完全理解穿越者对未来发展的意图,考察的侧重点也会难免出现偏差。至于说录像摄影之类的记录手段,就更不可能依赖于归化民了,这些价值连城的器材必须要有穿越者亲手操作才行。 钱天敦问道:“如果要推荐归化民军官带队,你会选择谁?” “武森吧。”石迪文没有花太长时间思考便做出了回答:“能力和忠诚度都是上佳,目前这支舰队里也没有别他更合适的人选了。但东北亚海域对他而言是个完全陌生的区域,这可能会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武森虽然是安南降将,但加入海汉民团之后的表现一直都让军方高层赞不绝口,其专业素质和忠诚度都毋庸置疑。这次北上作战中,朱家尖岛的海上一役便是由武森独立指挥完成。 “对我们也同样是陌生区域。”钱天敦纠正了他的说法:“在此之前包括你、王汤姆和海运部那帮人,应该都没有在朝鲜半岛和日本附近海域跑过船,这方面我们也并不具备什么优越性。” “但就让武森带队去你能放心?”石迪文还是觉得有点不太稳妥:“这来回可是上千海里的航程,而且又是对陌生地区的考察任务,我觉得还是得有自己人坐镇才行。” “放心好了,军委已经把人选定下来了。”钱天敦笑道:“过几天陈一鑫就从澎湖过来,上面的意思是让他带队去执行这次的考察任务。” “上头还真是看重年轻人啊!”石迪文不禁感叹道。 其实陈一鑫现年已经二十五岁,也说不上特别年轻了。只是他参加穿越的时候还是个少年,给人的印象就一直停留在当时。真要说年纪,钱天敦仅仅也只比陈一鑫大了四岁多而已,只不过钱天敦从穿越之后就被执委会委以重任,早早就在海外殖民地当上了一方大员,本身又是职业军人出身,在能力和经验方面的确是要比陈一鑫这种小字辈强得多。不过随着海汉地盘的飞速扩张,陈一鑫也越来越多地得到独当一面的锻炼机会,未来应当也是会成为一员替海汉开疆拓土的大将。 海汉在浙江占住脚跟之后,打开的不仅仅是江浙地区的市场大门,未来也会以此为基点建立起辐射东北亚地区的海上贸易网。而仅凭钱天敦和石迪文两人在此坐镇肯定是不够的,在之后的一段时期必然会有更多的穿越者和归化民干部来到舟山,建立起更为完备的管理机构。 陈一鑫在1633年的上半年中过得可谓极其充实,从一月带队侦察淡水开始,他就基本没有停下来休息过。海汉在二月底三月初期间接连攻克了原本由西班牙人掌控的淡水、鸡笼地区,在开发台北的同时,四月初钱天敦和石迪文便带队北上浙江,而澎湖、台湾的防务,就暂时交给了陈一鑫来负责。 在此之前陈一鑫所单独管辖的区域不过是万山岛这样的小地方,到福建这边之后也是辅佐钱天敦的时候居多,一下子将包括高雄、淡水、鸡笼三处新港的防务全交到他手上,他才真正切实体会到了作为一方军事主管的不易。不过军方对于他的任用早就有了规划,没过多久便从广东调来了经验更为丰富的虞尧。 陈一鑫也就是在同一时间得到了军委的指示,在合适的时机将会把他继续向北边调动。陈一鑫对此倒是没什么抵触,向北调动就等于又能与钱天敦共事,这对他而言其实是一个不错的安排。有老成持重的钱天敦主持大局,他也无需再担心自己会因为经验不足而犯错了。 七月三日,在东海爆出马跃事件的同时,身在澎湖的陈一鑫终于接到了三亚发来的调令电报,军委让他尽快完成与虞尧的工作交接,然后去舟山接受新的职位和任务。 “好事啊兄弟!”虞尧在给陈一鑫的饯别宴上感叹道:“舟山一拿下,接着就是北上胶东半岛,要嘛就是往东北方向远征朝鲜日本,不管去哪个方向,今后都是一方大员了。说不定今后日本总督朝鲜总督,就有你的一份了。” 陈一鑫笑道:“就算也有这种职位,那也是该钱将军、石将军在先,哪里轮得到我。” 虞尧摇头道:“你不要只盯着东海黄海这点地方看,现在还没正式踏上大陆,等今后我们真正开始逐鹿中原的时候,钱天敦他们至少也是个战区司令之类的职务,军委可不会把他们放到海外去享清福。” 陈一鑫心道那我就该被外放到日本朝鲜去当土皇帝咯?不过他虽然心中有点不快,但想到虞尧应该是喝多了点酒意上头,也就不计较这话里的毛病了。 七月五日,收拾好行装的陈一鑫从澎湖马公港乘船出发北上,途中只在温州停靠了一天进行补给,然后便一路直航宁波。中旬,陈一鑫顺利抵达了舟山定海港。 “军委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带队完成东北亚地区的初步考察。”钱天敦在接风宴上向陈一鑫说明情况:“至于考察的目的,主要是为我们接下来在东北亚地区选择落脚地。” “目前有备选的地方吗?”陈一鑫顺口问道。 “把地图挂出来。”钱天敦放下筷子立刻吩咐道。他设宴款待陈一鑫的地方就在定海堡的指挥部里,军事地图随时都备着,当下便有士兵拿了大幅的东北亚地图过来挂到墙上。军中习惯就是任何时候谈及正事就会挂出地图来讨论,就算是吃饭的时候也不例外。陈一鑫对此也早已习以为常了,看到这样的状况并不觉得诧异,反而是有点亲切,因为钱天敦北调之后,平时也很少有人再这样在吃饭中途挂出地图来讨论正事了。 “这次的考察区域主要是日本九州岛西岸、朝鲜海峡和朝鲜半岛南端。重点考察的地方有两个。”钱天敦介绍道:“一个是济州岛,一个是五岛列岛。你有什么看法?” 陈一鑫端详了一下地图才道:“这两个地方分别靠近朝鲜和日本,应该算是各有利弊吧!” “年轻人说话不要这么圆滑。”旁边的石迪文笑嘻嘻地怼了陈一鑫一句。 “你说你的想法就行,不必有什么顾忌。”钱天敦也鼓励道。 陈一鑫道:“如果从移民的角度考虑,还是济州岛更为适合。我们不但能从朝鲜半岛引入移民,胶东半岛也可以作为人口来源地。从胶东半岛到济州岛的航程,比到舟山还稍微近一些,气候条件也更适合北方移民定居。反正这地方占下来之后就不会再还回去了,我认为还是应该着眼于长期发展的需求来考虑。五岛列岛虽然靠近长崎,但发展的空间有限,迟早会被放弃。如果我们真的需要在日本的九州地区占领一个海港作为长期基地使用,我建议把目标定在佐世保湾比较好。那个地方现在还是未开发的渔村,我们要占领当地会相对比较容易一点,驻扎大型舰队或是建设商港都没有问题。” “提前做功课了啊!”钱天敦一听陈一鑫的回答,便知道他是有所准备了。从他选择佐世保湾这个地方来看,他对于日本九州附近地理环境的了解甚至已经超过了石迪文。 “我也就平时没事的时候瞎研究研究。”陈一鑫笑着应道。 石迪文听完之后也是一拍脑门道:“我怎么会忘了佐世保这个地方,这可是美国在日本的第三大海军基地!” 佐世保这个地方虽然在当前这个时代还籍籍无名,但在原本的历史中,东乡平八郎在1883年入港勘测发现了这处宝地之后,小渔村迅速发展成日本帝国海军的作战基地和造船中心。1889年这里设立了“佐世保镇守府”,使其成为了西日本的防御中心,以及对亚洲大陆出兵的主要根据地。1905年的对马海峡战役中,击败俄罗斯波罗的海舰队的日本联合舰队便是从这个地方出动的。而二战之后,这里便被美国人看上并收归己有。当然了,在这个港湾内还同时驻扎着美国人的看门***本的海自舰队。 以港口条件而论,这地方自然是甩下五岛列岛八条街都不止,美国人在日本的海军基地也只有位于广岛的吴港和位于横滨的横须贺港的规模比这里更大。如果今后海汉想要在这一地区驻扎一支舰队以求同时控制日本列岛和朝鲜半岛,那佐世保湾的确是要比济州岛要更为适合。 但说一千道一万,这也仍然只是理论上的选择而已,真正的状况仍然有待于进行实地考察。陈一鑫在舟山岛只休整了三天时间,便开始准备上路了。 石迪文作为东海舰队司令,为这次的考察行动分配了四条船,包括一艘探索级战船,一艘探险级战船,一艘轻型侦察船和一艘综合补给船。负责指挥舰队的是之前就定下的人选武森,出征人员中包括一百八十六名水兵和一个满编加强排的特战营士兵,此外还有随队军医三人,厨子、铁匠、木匠等后勤人员八人,建设部、农业部、海运部、商务部等单位的人员六人,全员约莫二百六十人。 相较于当年考察黑土港仅仅十七人的队伍,如今的这支考察队可谓是兵强马壮,充分显示出了海汉在这几年中自身发展所带来的实力提升。 正文 899.第899章 北上考察(一) 在出发的前一天,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消息的许裕拙匆匆赶到指挥部,要求派人加入考察船队。钱天敦本想推说额定载员已满,不便再加人上船,但许裕拙却似乎料到了钱天敦会找这样的借口,主动提出可以自行派船加入,费用和补给都无需海汉负责。 许裕拙之所以如此积极地要参与到考察任务中来,自然也是因为在长期的接触中摸透了海汉人的行事习惯。这种所谓的考察活动在许裕拙看来,就是海汉人已经在准备对下一处目标动手了。而这样的行动之后往往就是伴随着一系列的工程建设和商业开发,未来能从中获得的利益是值得期许的。 上一个范例就是海汉在台湾岛的行动,当时海汉在侦察台南地区时并未知会福建官府,结果这导致后来福建方面在台南高雄港的开发过程中陷入一系列的被动,险些被广东同行挤出了这个新兴贸易港的竞争队列。自那以后,福建官方对于海汉的所谓“考察”、“勘探”等等活动就十分上心了,只要有风声必定会申请参与,为的就是避免再错过机会。参与这类行动的一点花销比起日后可能获得的收益,实在算不了什么。 钱天敦对此也是哭笑不得,虽说许裕拙的判断没错,但海汉即便下一步要北上估计也得等上一年半载,待舟山形势平定之后才能行动。否则这个基地都不稳固,又如何供应下一处据点的早期开发所需。许裕拙唯恐错过发财机会,却不知这次的投入估计要等上比较长的一段时间才能看到回本的希望了。 钱天敦拗不过许裕拙,最后还是给了他一人名额。这次北上考察算是军事行动,也不方便带太多不相干的人同行,去一个人代表许家看看当地情况就足够了。 许裕拙安排的人选倒是不陌生,就是许家安排在宁波的暗桩许克。许克常年生活在海边,航海技能也还不错,记个航路肯定问题不大。而且他并非军中人员,跟随海汉民团行动,身份也不那么敏感。海汉逐步搞定宁波官府之后,他在舟山岛上就没有太多的事情可做了,所以许裕拙干脆安排他跟着走一趟北边,看看那边有什么好东西。 七月二十日晨,由四艘船组成的船队缓缓驶离定海港码头。这支船队的目的地是对外保密的,为了避免引起外界过多的关注,钱天敦和石迪文都没有出现在码头送行,只让高桥南代表指挥部出面跑了一趟。 按照海军所制定的航线,这支船队将先造访九州岛西岸,然后一路向北经朝鲜海峡前往济州岛,最后向西返回大明海岸。船队在武森的指挥下向东沿舟山岛海岸线驶过崎头洋,然后由普沈水道在沈家门渔港和普陀山之间穿出,驶入东海。 从这里至日本九州岛南端的鹿儿岛湾大约有五百海里航程,中途基本没有可供补给的岛礁或港口。为了能够在抵达当地后确认位置,这次随船队出发的还有一名隶属于特战营的日本籍归化民天草四郎。 天草四郎的老家便在日本九州的熊本城,而他的出身没有高桥南那么好,连低级武士的身份都不具备,名字也仅仅只是来自当地地名和家中兄弟排位。不过他的运气倒也不差,高桥南将他推荐到指挥部的时候很是不忿,这种回乡探亲的机会或许一生中也就这么一次了,但高桥南自己却因为军务在身而无法成行,只能推荐了同为日本出身的天草四郎。 天草四郎自己对于这次有机会返回九州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他当初在家乡的境遇并不是太好,否则也不会流落到海外。至于说衣锦还乡这种想法更是丝毫没有,他在民团里待的时间跟高桥南差不多,如果能像高桥南这样混到营长统领这支部队,那可能还有点骄傲的资本,但他现在仅仅只是一个副连长,而且船队中还有陈一鑫这位年轻的首长坐镇,只能老老实实做人。 天草四郎只希望这趟任务能够顺顺利利地完成不要出岔子,回来之后指挥部肯定是会向军委报功的,到时候或许有机会在自己的从军履历中添上一笔,说不定现在这副连长的职位就因此而转正了。 同样也是归化军官身份的武森,在此时的心情却有些不同。他是在1629年顺化战役中被俘,后来才归顺海汉,但他在军中的升迁速度却一点也没有因为曾经的敌军将领身份而受影响。这次石迪文大胆将考察船队的航行指挥权交给了他,也充分体现了海汉军方高层对他的信任。这次的目的地对武森来说是完全陌生的海域,所以他也憋着一股劲要在陈一鑫面前好好表现表现,证明自己的能力足以指挥一支舰队在陌生区域执行任务。 出发四天后,船队前方海面终于出现了一个岛屿,经过天草四郎的辨认后,确认这是名为黑岛的无人岛,从这里到鹿儿岛湾的航程,也就只有不足五十海里了。武森暗暗松了一口气,这四天的海上航行基本没有偏离预定的航线,几乎是从舟山划了一条直线连接到九州岛南端的鹿儿岛湾,他这个指挥官的作用也算是发挥得淋漓尽致了。 相较于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海汉舰队,他们的盟友葡萄牙人对于这里肯定更为熟悉。1543年葡萄牙人就来到了鹿儿岛湾以南的种子岛落脚,并且在接下来的几年中,将西方的火枪和宗教传入了日本。虽然日本的锁国政策已经执行了很长时间,并且九州地区对西方宗教的禁止令也颁布多年,但据说目前仍有一些葡萄牙人定居在种子岛上,做一些已经被江户幕府明令禁止的走私生意。 按照天草四郎提供的信息,当地官方对于海外来客的态度并不是非常友善,所以船队并没有急于驶入鹿儿岛湾,而是在九州最南端的佐多岬附近找到一处渔港停靠。 这个地方的海岸上有一处小渔村,或许是这里的人见过了从西方来的葡萄牙人,所以他们看到海汉船队这几艘大船的时候并没有显得惊慌失措。 由于海岸边的水深不够让船队直接靠岸,武森下令在距离海岸约莫百米的地方下锚,然后从船上放下小艇,让天草四郎带队划船上岸向当地人购买补给。 这个村落座落在临海山坳中,总共也就二十来户人家,人口还不足百人,所能提供的补给品也极为有限,除了淡水、海鲜,就只有一点青菜,穷得连家禽家畜都没有。 在天草四郎确定岸上安全之后,陈一鑫也乘坐小艇登上了陆地。他在穿越之前并没有到过日本,这次也是他第一次踏足这个岛国的土地,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新鲜感。不过这地方实在没什么可考察的,村民的境况让陈一鑫不仅回忆起了六年前在胜利港登陆时看到的情形,那时候的榆林渔村也差不多就是这般模样。 村民对于这群陌生人的到来并不排斥,因为这些访客非常豪气,随手拿出来的都是银锭。村长拿了银子之后,欢天喜地的动员村民赶紧去替这些有钱的大爷们置办补给品。 船队只在这里歇了一晚,第二天便启程出发,沿着大隅半岛西侧海岸向北行进。不过船队并没有打算深入鹿儿岛湾,到萨摩半岛南端便折转向西,从鹿儿岛湾入海口横切过去。鹿儿岛地区并不是此次考察的重点,陈一鑫也不打算在这里耗费宝贵的时间,路过顺便核对一下地图上的海岸线变化就足够了。 九州岛南端这一片地区都是属于萨摩藩的领地,这也是幕府时期的西南大蕃之一。萨摩藩不但控制了鹿儿岛地区,就连南边的琉球王国在这个时期也是处于萨摩藩的掌控之下。不过控制琉球的原因倒不是萨摩藩贪图那点海上的土地,而是因为江户幕府执行锁国政策,萨摩藩想要与隔海的大明交易,又不能公开与幕府对着干,就拿琉球作为掩护,以其作为对大明贸易的窗口。 不过此次的考察行程中并不包括南方的琉球群岛在内,对于九州地区的考察重点还是在北部的长崎、佐世保、平户及五岛列岛这几个地点。 从九州岛南端到长崎港,有近百海里的航程。船队为了考察沿岸状况特地放慢了航速,所以这段航程用了近两天的时间才走完。 长崎位于九州岛西海岸,自古以来就是日本的对外门户,早在隋唐时期,日本的遣隋使、遣唐使、僧人,大部分都是从这里出发前往中国。到了明代,中国沿海地区的海商也大量前往日本经商。16世纪中叶葡萄牙人与荷兰人也先后抵达了这里,开始与日本达成贸易关系。从17世纪开始,江户幕府逐步限制外国船只的贸易场所,到1635年,也就是两年之后,长崎就将成为日本唯一的对外贸易港,并且在此后的近两个世纪中延续这种独一无二的地位。当然了,由于这个时空多了海汉这群穿越者的加入,或许日本未来的走势就不会再和原来的历史轨迹一模一样了。 “长崎是一个有很多不同面貌的港口城市,会在当地看到唐人町,孔子庙,也会有西方的教堂,说起来跟广东的濠镜澳,舟山的老双屿港比较相似。”天草四郎在航程中向陈一鑫介绍长崎当地的状况,他曾经在长崎生活过一段时间,所以对当地也比较熟悉。各国的海商和水手带来了不同的文化,使得长崎当地的风土人情都呈现出独特的多元化态势。 当船队驶入长崎湾,陈一鑫就更为直观地感受到了这个地方为何会成为长期以来各国水手海商的共同选择,这里三面环山一面临海的长条状港湾的确是条件上佳的天然良港。以军事眼光来看,港湾入口处两岸的钳形高地也是绝佳的防御地形,只需架上数门火炮,就可以完全封锁港区的出入航道。如果让海军和海运部那些激进分子看到,肯定立刻就会叫嚣要把这里占下来。 作为一个汇集了各国商人的综合贸易港,这里对于外来者的态度倒是很友善,这支海汉船队驶入港湾后,也并没有引发任何混乱。不过岸边金发碧眼的欧洲水手看到桅杆上的红蓝双色旗之后,都是难掩脸上的吃惊神色,想必他们也是很诧异于会在这里看到海汉的帆船出现。有脑子转得快的人,大概已经在盘算海汉人出现在这里的真实目的了。 码头上有专人将他们引入到一处空着的泊位靠岸,然后港口管理人员登船向他们询问了来此的目的,并作了记录。此外在这里使用码头需要缴纳一定数额的停靠费用,陈一鑫便让人先缴了三天,因为这个地方需要多逗留一点时间进行考察。 陈一鑫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下刚下到岸上,便有一帮本地人围了过来。他们倒不是来乞讨要钱的,而是请求新来的商人老爷雇佣他们其中之一当本地向导。陈一鑫也懒得理会这些琐碎的事情,便将其交给了天草四郎处理。 天草四郎虽然在长崎生活过一段时间,但那已经是多年之前的事情,对于这里的现状,他也不敢说比这些本地人更清楚。不过他还是很谨慎地先问了一下价钱,基本上都是一钱银子一天,也有那么一两个号称自己有特殊关系,可以替他们给本地官员传话的家伙,喊价三钱银子一天。 天草四郎心知这些喊高价的人有可能只是在吹牛,就打算从报价低的人中间雇一个,不过陈一鑫却阻止了他的做法:“就雇价格高,有几个雇几个,我们不差这点钱。” 天草四郎虽然不明其意,但还是照着陈一鑫的意思做了。 正文 900.第900章 北上考察(二) 那几个吹嘘自己本事大的人大概也没想到居然就成了,连忙千恩万谢地站到旁边候命。其余的人见揽活无望,感叹几句也就散去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做很冤大头?”陈一鑫见天草四郎的表情有些不以为然,便主动问道。 “属下不敢妄自揣测首长。”天草四郎连忙躬身应道:“不过这些人吹嘘的本事未必管用,多半是唬人的。” “这我当然知道,如果管理长崎港的官员会为了这么几钱银子就折腰,那未免也太离谱了。”陈一鑫笑着应道:“这种牛皮,不用戳它也是破的。” “那首长你为何……”天草四郎这下是有点糊涂了。虽说海汉的确是不差钱的主,但也不该刻意去挥霍浪费这种不必要的开支。只是这种话就带有指责的味道,他作为一个下属可不敢用这种语气去评价自己的上司。 “这只是向本地人表明一个态度,我们有钱,而且愿意用钱来作为交换条件。”陈一鑫解释道:“如果我们宣布要打探一些消息,而你手上正好有这些相关的信息,听到有我们这样的冤大头,那会不会来试试看呢?” “原来如此!”天草四郎恍然大悟道:“这就是千金买马骨啊!” 陈一鑫并不在意花这点小钱来换取本地人对自己这帮外来者的另眼相看,哪怕这种态度可能并不是怀着完全的善意。考察队在长崎能够停留的时间有限,没有办法慢慢玩一些套路,只能以简单直接的方式来搜集情报。当然具体的操作会有安全部的人员负责,倒无需军方过多插手,陈一鑫只要把把关确定一下工作方向就行。 陈一鑫点点头道:“本地有不少从大明来的商人,应该也会有汉人向导,你记得雇一个。” 天草四郎连忙应下了,他知道陈一鑫并不是担心语言不通的问题,而是不会完全相信本地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个道理他还是很明白的。 “还好老子已经入了籍,不然首长连我的话也不会信了。”天草四郎当下也只能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起码陈一鑫现在对他还是比较信任的。至于原来的国籍,天草四郎并不是很在意,他现在可是以自己的海汉身份为傲,甚至连日语都不太说了。 相较于舟山和濠镜澳,长崎港的规模显然要更大一些,而街头也能看到更多元的文化,随时都能看到各种肤色各种人种,甚至比三亚港的外国人比例更高。向导知道这队人是从大明来的,所以特地给他们介绍一间汉人开设的客栈。 天草四郎向掌柜询问了剩下的客房数目,一听还有十几间,便索性包圆了。他们这支船队有两百多号人,除去轮流在船上值守的几十人之外,至少也还有一百多号人要上岸住下,这可不是几间房就能塞下的,就算是能睡十多人的大通铺也得要开个十好几间才行。 不过这地方来往的船队不少,像这种一支船队两三百人甚至更多的状况也时常发生,客栈掌柜还帮忙联系了不远处另一家客栈,代订了几间大房,让这批客人分别住下。 陈一鑫本以为在这地方不会有人来拜访自己,但他们住下来没过多久,居然就有人登门了。 “在下李子安,镇江人士,听说有海汉的朋友到了,特来拜会!” 这人见到陈一鑫之后,便主动自我介绍。陈一鑫见他一身绫罗绸缎,腰带上还镶了一方色泽纯净的玉石,想来应当是富商之类的人物,便也上前见礼,让随从沏茶招待。 “在下前月在招商会期间曾去过舟山定海港参与竞买专营权,不过陈首长倒是第一次碰面,幸会幸会!”这李子安说话也是极为俐落,不等陈一鑫发问,便主动说出了自己如何与海汉搭上关系。他在舟山招商会上见过钱天敦和石迪文,此时一见陈一鑫,俱都是一样的寸许短发,一般的自信神情,便知他可不是普通的海汉归化民,而是货真价实的真·海汉人。 “舟山开招商会的时候,我还在福建,也是最近才到了北边,李老板没见过我也是正常。”陈一鑫现在还摸不清对方的来意,只能滴水不漏地应道。 “原来如此。”李子安点点头,然后接着说道:“在下早先去舟山的时候,听说贵方并未开通与扶桑国之间的通商航道,当时还甚觉可惜,想不到才过月余,就在这长崎港见到海汉帆船了。” “李老板经常来往这边?”陈一鑫问道。 李子安应道:“只是做点小买卖而已,陈首长见笑了。若是陈首长需要在本地采买货物,在下倒是可以代劳,价格或许还能比市面上低个一两分。” 陈一鑫听他这意思,显然是对这里很熟悉了,当下便道:“其实这次只是来探探路,看看这边的情况,李老板要是方便,请给我说说本地的情况,有什么买卖可以做一做。” 李子安笑道:“这还哪需要什么介绍,海汉货行销天下,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好东西,在这扶桑国也是一样。不满你说,在下这次过来,便运了一些在舟山采购的货物过来发卖,船到这里当天就全卖光了,所有的货都没过夜,几个时辰,近万两银子就到手了,你说赚不赚?” 陈一鑫道:“李老板把这赚钱的买卖告诉我,就不怕我带着货过来杀价?” 李子安不以为然道:“如果海汉经商的目光会如此短浅,哪还会专门搞招商会找我们这些行商代为销售。这天下如此之大,光靠你们自己发卖,很多地方也是去不到的,就算你们与扶桑之间通商,货物卖过来不也还是得找本地的商人代为销售吗?抢在下的生意,对贵方来说不过是左手倒右手,完全没有意义。” “李老板倒是看得透彻。”陈一鑫不禁称赞了一句。与海汉合作经商者都是冲着其中的丰厚利益来的,而能够把这中间的利益关系梳理明白的人却不多,这李子安把问题看得如此透彻,也算是有些本事。 “过奖过奖。”李子安抱了抱拳示意,然后继续说道:“实不相瞒,在下今天冒昧来拜访,也是有事相求。” 这才是要说到正题了!陈一鑫点点头应道:“李老板请讲。” 李子安在长崎经营进出口贸易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与本地各门各路的人物也都基本熟识。但近期西方国家的商人却联合起来,要求长崎官方禁止李子安在本地进行贸易。原因跟海汉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因为李子安近期在长崎发卖的玻璃制品,极大地影响了西方商人的买卖,原本这门生意几乎是被他们所垄断,但海汉货进来之后,畅销品一下变成了滞销品,这种变化让西方商人们难以接受。他们又不愿降价处理手里的货物,于是就打算联合起来抵制李子安。 陈一鑫听到半截就已经明白了,这是进入日本市场的海汉货对西方海商产生了冲击。不管他们从西方运来的货有多好,其成本都不可能比海汉工业化的生产模式低,再加上运费和工艺开发的能力,对比海汉货自然没有多大的竞争力可言。西方货被海汉货挤出市场,这种现象已经在大明东南地区出现过多次,市场规律终究不是几个商人联合起来就能阻挡得了的。 但海汉货进入日本市场应该还是近期的事情,所以不可避免地引起了竞争对手的不满。而李子安面对这样的局面,也缺乏应对的措施。现在官方似乎也有意要将他驱逐出这里,这样一来他在本地经营多年的成果就即将付诸东流了。李子安现在也是属于病急乱投医,今天正好在码头上看到挂着海汉双色旗的帆船,当下便一路问到客栈来了。 说实话陈一鑫并不想管这种闲事,日本目前执行的闭关锁国政策本来就极为不正常,不能以常理来度量这里所发生的事情。李子安的遭遇虽然值得同情,但硬要说跟海汉有关似乎也说不过去,毕竟把这些货物运来日本发卖是他自己的决定,而非海汉给他的指令。李子安顶多也就是跟海汉签署过专营权的协议,所以才能从舟山岛成批买到海汉货物,但这专营权可不包含武力保护之类的内容,而且协议上的专营地区也肯定不是隔着一片大海的日本长崎港。 李子安把原本该销往大明某地的货物运到日本来卖高价,也就是钻了海汉在专营权经营上的空子,不过这空子本来也是海汉有意留出的,不然以往哪会有海汉货卖到江浙这些地方来。钻空子不是问题,毕竟利益当先,想多赚点钱也正常,但出了事就想寻求海汉的庇护,这可就有点超出海汉的能力范围了。目前与海汉签署各种专营协议的商人数以百计,要是出了事都来求海汉帮忙,那还真是护不过来。 但登门是客,陈一鑫也不好直接拒绝对方,便出主意道:“西方商人能够要挟官方,估计也是拿了好处,要不你掏点银子出来买个平安?” 李子安道:“在下不是财迷舍不得花那几个钱,但就算能暂时买通官府,那几国的商人却不肯放过在下,迟早也还是会再出同样的事情。” 陈一鑫笑道:“难道你是想把他们全部都从长崎赶走?” 李子安正色道:“如果能做到的话,多花些银子,在下也是愿意的。陈首长,这长崎港可是扶桑国唯一的对外贸易港,要是能揽下这一国的海上贸易,你想想会是什么局面?” 垄断一国的外贸市场,这种事就算是在海汉扶持的安南国也没有实现。不过日本的情况的确比较特殊,就只有长崎港这么一处法定的国际贸易港,垄断这里就几乎等于垄断了全日本,而后者所能带来的利益之大,的确是很难让人拒绝的。 陈一鑫笑了笑道:“所以你其实是想借助我们的武力,把这里的他国商人全部赶走,然后打着我们海汉的旗号整合这里的明商,最终达成垄断的目的?” 李子安脸上的神情略微有些尴尬:“陈首长这说法太偏颇了一些,在下仅仅是出于自保的目的,只是这些西番欺人太甚,若是不给他们一些教训,只怕记不了几天就故态重现。在下吃点亏倒是小事,但这些西番将海汉货堵在扶桑国之外,却是伤及贵方的利益了。” 陈一鑫道:“我们的货能不能进扶桑国,那是我们的事,如果我们想进,那不管是这些西方商人还是长崎港的官员,统统都拦不住我们。但如果你想借助这件事利用我们来扫除异己和竞争对手,我觉得你可以放弃这种想法了。我们只是来这里看看,并不打算要对付任何人。” 李子安的表情越发难看了:“那如果有人欺负到贵方头上呢?” 陈一鑫面无表情地应道:“谁惹我,我就揍谁,道理就是这样。不过我动手的时候,一般会连着从中挑事的人一起揍。” 陈一鑫已经察觉到了,这个主动找上门的李子安可并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前面先是一番套路拉近关系,然后迅速卖一波苦情无限喊苦博取同情,最后再诱之以利,扯着自己跟着他的思路走。如果是头脑简单点的人,很可能就被他东绕西绕的给绕晕了,最后说不定就会答应他一些事情。且不说这李子安的话是真是假,可信度有多高,就算全是实话,陈一鑫也不会为了一介商人改变此行的计划,去实施一些超出此行自保所需的军事行动。 不过陈一鑫也不得不承认李子安的想法还是有一些诱惑力,以海汉的实力,要安心驱逐这里的外国商人,的确是有机会办到的,就连他所说的垄断一国贸易也有可能实现。然而这并不是船队此行的任务,而且这李子安的可信度也有待验证。在陈一鑫看来,这个人心机太重,并不值得信赖。 正文 901.第901章 北上考察(三) 打发走了李子安之后,陈一鑫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这些大明海商是出了名的胆大包天,很多所谓的海商在私下的另一重身份就是海盗,商船上的武装也并不见得都是用于自我保护,也有可能是方便在海上随时变身为劫匪。特别是这些能够常年在日本与大明之间进行贸易的海商,往往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否则早就被在日本近海活动的倭寇和浪人洗劫一空了。陈一鑫虽然对待李子安客客气气,但那是看在他有些见识的份上,心里并没有真把李子安当作弱者看待。 插手日本国的进出口贸易并非陈一鑫此行的任务,他来到长崎的使命,主要还是为了了解日本目前与各国的贸易状况,以便为执委会今后制定对日策略提供参考。从第二天开始,陈一鑫便让请来的向导带着去长崎各处了解大宗商品的交易价格和状况,顺便也拜会了一些常年旅居本地的大明人士,以向其了解日本目前的政治状况。 虽然这个时期的日本史在三亚的大数据库中都有记载,但对于具体的人和事,显然第一手资料的详尽程度和可信度都更高一些。而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经济情报的重视程度相当低,在陈一鑫搜集信息的过程中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反倒是有不少人希望从陈一鑫这里获得海汉货源,因而对他感兴趣的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陈一鑫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得自己想要的各种信息。 陈一鑫率领的这支船队为了掩护真正的目的,从舟山定海港启航的时候也装运了不少货物,在长崎港逗留期间,装运的这些货物就派上了大用场。类似李子安这种能够去往舟山进货的海商并不多,所以海汉商品在日本的市场上也极为抢手,陈一鑫利用手上的货物作为交换条件,拿到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其中甚至还包括了长崎港的水文数据和军事布防方面的信息。 长崎港主管港务的官员在送到家中的海汉玻璃器和成箱白银面前没有保住节操,当然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节操为何物,收完贿赂很痛快地就把自己所掌握的信息来了个竹筒倒倒豆子,悉数告诉了海汉人。 相较于正处于高速发展期的三亚,长崎这边的货物贸易量或许稍胜一筹,毕竟这里的进出口贸易集中了整个国家的资源。但论市面上的繁荣程度和城市发展状况,新兴海港城市三亚却是要远远超过长崎。这里的码头设施和城市建设状况还远不及宁波这样大明海港城市,在陈一鑫看来,这里的港口建设水平只能用“简陋”来形容,顶多也就跟海汉进驻之前的舟山定海港差不多。 不过港口的建设水平还在其次,毕竟海汉旗下控制的各个港口在建设初期也都好不到那里去,真正的差距还是在于港口运营水平,日本同行几乎是野生放养式的管理方式与海汉的精细规划比起来就难免会显得十分落后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打发走了李子安之后,陈一鑫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这些大明海商是出了名的胆大包天,很多所谓的海商在私下的另一重身份就是海盗,商船上的武装也并不见得都是用于自我保护,也有可能是方便在海上随时变身为劫匪。特别是这些能够常年在日本与大明之间进行贸易的海商,往往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否则早就被在日本近海活动的倭寇和浪人洗劫一空了。陈一鑫虽然对待李子安客客气气,但那是看在他有些见识的份上,心里并没有真把李子安当作弱者看待。 插手日本国的进出口贸易并非陈一鑫此行的任务,他来到长崎的使命,主要还是为了了解日本目前与各国的贸易状况,以便为执委会今后制定对日策略提供参考。从第二天开始,陈一鑫便让请来的向导带着去长崎各处了解大宗商品的交易价格和状况,顺便也拜会了一些常年旅居本地的大明人士,以向其了解日本目前的政治状况。 虽然这个时期的日本史在三亚的大数据库中都有记载,但对于具体的人和事,显然第一手资料的详尽程度和可信度都更高一些。而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经济情报的重视程度相当低,在陈一鑫搜集信息的过程中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反倒是有不少人希望从陈一鑫这里获得海汉货源,因而对他感兴趣的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陈一鑫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得自己想要的各种信息。 陈一鑫率领的这支船队为了掩护真正的目的,从舟山定海港启航的时候也装运了不少货物,在长崎港逗留期间,装运的这些货物就派上了大用场。类似李子安这种能够去往舟山进货的海商并不多,所以海汉商品在日本的市场上也极为抢手,陈一鑫利用手上的货物作为交换条件,拿到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其中甚至还包括了长崎港的水文数据和军事布防方面的信息。 长崎港主管港务的官员在送到家中的海汉玻璃器和成箱白银面前没有保住节操,当然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节操为何物,收完贿赂很痛快地就把自己所掌握的信息来了个竹筒倒倒豆子,悉数告诉了海汉人。 相较于正处于高速发展期的三亚,长崎这边的货物贸易量或许稍胜一筹,毕竟这里的进出口贸易集中了整个国家的资源。但论市面上的繁荣程度和城市发展状况,新兴海港城市三亚却是要远远超过长崎。这里的码头设施和城市建设状况还远不及宁波这样大明海港城市,在陈一鑫看来,这里的港口建设水平只能用“简陋”来形容,顶多也就跟海汉进驻之前的舟山定海港差不多。 不过港口的建设水平还在其次,毕竟海汉旗下控制的各个港口在建设初期也都好不到那里去,真正的差距还是在于港口运营水平,日本同行几乎是野生放养式的管理方式与海汉的精细规划比起来就难免会显得十分落后了。打发走了李子安之后,陈一鑫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这些大明海商是出了名的胆大包天,很多所谓的海商在私下的另一重身份就是海盗,商船上的武装也并不见得都是用于自我保护,也有可能是方便在海上随时变身为劫匪。特别是这些能够常年在日本与大明之间进行贸易的海商,往往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否则早就被在日本近海活动的倭寇和浪人洗劫一空了。陈一鑫虽然对待李子安客客气气,但那是看在他有些见识的份上,心里并没有真把李子安当作弱者看待。 插手日本国的进出口贸易并非陈一鑫此行的任务,他来到长崎的使命,主要还是为了了解日本目前与各国的贸易状况,以便为执委会今后制定对日策略提供参考。从第二天开始,陈一鑫便让请来的向导带着去长崎各处了解大宗商品的交易价格和状况,顺便也拜会了一些常年旅居本地的大明人士,以向其了解日本目前的政治状况。 虽然这个时期的日本史在三亚的大数据库中都有记载,但对于具体的人和事,显然第一手资料的详尽程度和可信度都更高一些。而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经济情报的重视程度相当低,在陈一鑫搜集信息的过程中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反倒是有不少人希望从陈一鑫这里获得海汉货源,因而对他感兴趣的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陈一鑫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得自己想要的各种信息。 陈一鑫率领的这支船队为了掩护真正的目的,从舟山定海港启航的时候也装运了不少货物,在长崎港逗留期间,装运的这些货物就派上了大用场。类似李子安这种能够去往舟山进货的海商并不多,所以海汉商品在日本的市场上也极为抢手,陈一鑫利用手上的货物作为交换条件,拿到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其中甚至还包括了长崎港的水文数据和军事布防方面的信息。 长崎港主管港务的官员在送到家中的海汉玻璃器和成箱白银面前没有保住节操,当然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节操为何物,收完贿赂很痛快地就把自己所掌握的信息来了个竹筒倒倒豆子,悉数告诉了海汉人。 相较于正处于高速发展期的三亚,长崎这边的货物贸易量或许稍胜一筹,毕竟这里的进出口贸易集中了整个国家的资源。但论市面上的繁荣程度和城市发展状况,新兴海港城市三亚却是要远远超过长崎。这里的码头设施和城市建设状况还远不及宁波这样大明海港城市,在陈一鑫看来,这里的港口建设水平只能用“简陋”来形容,顶多也就跟海汉进驻之前的舟山定海港差不多。 不过港口的建设水平还在其次,毕竟海汉旗下控制的各个港口在建设初期也都好不到那里去,真正的差距还是在于港口运营水平,日本同行几乎是野生放养式的管理方式与海汉的精细规划比起来就难免会显得十分落后了。打发走了李子安之后,陈一鑫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这些大明海商是出了名的胆大包天,很多所谓的海商在私下的另一重身份就是海盗,商船上的武装也并不见得都是用于自我保护,也有可能是方便在海上随时变身为劫匪。特别是这些能够常年在日本与大明之间进行贸易的海商,往往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否则早就被在日本近海活动的倭寇和浪人洗劫一空了。陈一鑫虽然对待李子安客客气气,但那是看在他有些见识的份上,心里并没有真把李子安当作弱者看待。 插手日本国的进出口贸易并非陈一鑫此行的任务,他来到长崎的使命,主要还是为了了解日本目前与各国的贸易状况,以便为执委会今后制定对日策略提供参考。从第二天开始,陈一鑫便让请来的向导带着去长崎各处了解大宗商品的交易价格和状况,顺便也拜会了一些常年旅居本地的大明人士,以向其了解日本目前的政治状况。 虽然这个时期的日本史在三亚的大数据库中都有记载,但对于具体的人和事,显然第一手资料的详尽程度和可信度都更高一些。而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经济情报的重视程度相当低,在陈一鑫搜集信息的过程中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反倒是有不少人希望从陈一鑫这里获得海汉货源,因而对他感兴趣的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陈一鑫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得自己想要的各种信息。 陈一鑫率领的这支船队为了掩护真正的目的,从舟山定海港启航的时候也装运了不少货物,在长崎港逗留期间,装运的这些货物就派上了大用场。类似李子安这种能够去往舟山进货的海商并不多,所以海汉商品在日本的市场上也极为抢手,陈一鑫利用手上的货物作为交换条件,拿到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其中甚至还包括了长崎港的水文数据和军事布防方面的信息。 长崎港主管港务的官员在送到家中的海汉玻璃器和成箱白银面前没有保住节操,当然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节操为何物,收完贿赂很痛快地就把自己所掌握的信息来了个竹筒倒倒豆子,悉数告诉了海汉人。 相较于正处于高速发展期的三亚,长崎这边的货物贸易量或许稍胜一筹,毕竟这里的进出口贸易集中了整个国家的资源。但论市面上的繁荣程度和城市发展状况,新兴海港城市三亚却是要远远超过长崎。这里的码头设施和城市建设状况还远不及宁波这样大明海港城市,在陈一鑫看来,这里的港口建设水平只能用“简陋”来形容,顶多也就跟海汉进驻之前的舟山定海港差不多。 正文 902.第902章 北上考察(四) 武森带这两条战船分别是探险级和探索级,加起来一共装备有三十多门炮,对付岸边这几艘倭寇八幡船自然是不在话下。倭寇船上也并不是没人发现自己被包抄了后路,但几乎所有人都登陆攻击海岸上的目标去了,根本就没人提防海上,结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两条船抵近之后开炮轰击。 八幡船虽然在船舷边有高高竖起的船板作为掩护,但这种掩体仅仅也只能阻挡一下弓矢和速度不高的火枪铅弹,但在炮弹面前跟一张纸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一轮炮轰下来,四散飞溅的船板碎片反倒是成了杀伤甲板船员的最佳武器,试图躲在船板后面用火绳枪进行抵抗的倭寇被炮弹直接杀伤的没几个,多数都是被船板碎片所伤到。这还好在海汉战船的目标是八幡船的吃水线附近,以瘫痪敌船行动能力为目的,并没有集中火力清扫甲板,否则很可能就根本留不下来什么活口了。 当炮声响起之后,在岸上的倭寇才想起他们此行的目标本应该是那几艘海汉大船才对,他们原本以为海汉人已经将船藏到了某处隐秘的港湾中,待拿下岸上这些人之后再慢慢进行逼问,倒是没想到海汉帆船居然杀出来包抄自己的后路,而且还装备了如此之强的火炮,这下谁找谁的麻烦可就真是不好说了。 前面是难以突破的海汉营地防线,后面是掩杀过来正在用火炮轰击自家帆船的海汉船,这样骑虎难下的局面让倭寇们顿时陷入到左右为难的境地中。 陈一鑫自然不会错过这么大好的反击机会,立刻下令出击。倭寇终究只是一群恃强凌弱的强盗,并非战斗意志坚定的军队,打逆风仗也非他们所擅长的作战环境,一旦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扭转战局的希望,当下就四散而逃。当然了,这个时候再逃回船上基本就形同自杀,所以只能沿着佐世保湾的海岸往无人内陆逃窜。 陈一鑫不打算花费更多的时间精力去全歼这伙倭寇,只下令收拢队形,将未能来得及出逃的一步倭寇压缩到海岸的狭窄区域内。这些人也没有死战到底的决心,当他们发现自己已没有任何退路,便很快地放弃了抵抗选择投降保命。 海上武森指挥的两条船发现战局已经得到控制之后,便停止了继续炮击。不过此时停泊在海岸边的几艘八幡船都已被轰得面目全非,有两艘船船舱进水太多,船身已经出现了明显的侧倾。 战士们对战场进行了简单的打扫和统计,找到了大约五十具倭寇尸体。之所以是“大约”这种模糊的数字,是因为海汉战船的炮击造成了好几具无法拼回原样的碎尸。此外还有七十多名倭寇俘虏,但从初步审问的结果来看,这伙人的首领已经在刚才的混乱中脱逃了。 不过这也无伤大雅,根据俘虏的交代,这伙人几乎是倾巢而出,能参战的人几乎都在这里了,而刚才趁乱逃掉的也不过二三十人,已经无法改变战局走向。他们原本是想一路尾随海汉船队至僻静处下手,但显然事前的功课做得不够,根本就不知道海汉这只老虎的屁股是摸不得的。想当初大明东南沿海那么多武装势力都想对海汉动手,但最终全都一一栽在了海汉手中,这支倭寇武装的参战人数虽然跟海汉船队相差无几,但双方的实际战斗力相差太远,战局从头到尾都是一边倒的局面,基本就是送上门来给海汉练兵用了。 对于行程中会出现这样的小插曲,陈一鑫等人其实是有心理准备的。俗话说财不外露,但他们这支船队在长崎港不但露了财而且还十分高调,被人盯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搞了这么一出之后,陈一鑫就不能再冒险将队伍分开执行考察任务,这次是运气好,只碰到了小股倭寇,要是下次撞上了五岛列岛地区的倭寇团伙,兵力相差太多,陈一鑫可不敢保证自己这一行人还能全身而退。 代表许家随行的许克对于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倒是显得十分镇定,他在舟山已经见识过了海汉民团的厉害,心中早就隐约有了“海汉不可战胜”的概念,而今天所发生的这场小规模战斗只不过是进一步地坐实了他的这种观点。尽管这支考察队不过寥寥两三百人规模,但许克却觉得自己如同处于千军万马的保护之中,安全方面并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地方。 天草四郎将俘虏们集中到一起,让他们在海岸上刨出一个大坑,将死去的倭寇尸体都埋进去。剩下的这些倭寇如何处理,倒是成了一个棘手的问题。海汉在这里并没有设立基地,船上也无法关押人数如此众多的俘虏。但如果要把这些俘虏全部就地处决,又似乎太不人道了一点。 天草四郎不得不去请示陈一鑫,将这个难题交给自己的上司处理。但陈一鑫又何尝不觉得为难,船队后面的考察日程还长,也不可能带着这么一帮俘虏上路,那样既不便管理,又要消耗大量的补给物资,肯定是得不偿失的做法。思来想去,陈一鑫也只能下令在船队离开这里的时候就地释放这帮俘虏。 两天之后,完成了对佐世保湾考察的海汉船队终于启程离开,临走前将集中羁押在一艘破损八幡船上的倭寇俘虏放出来。这帮倭寇短时间内大概是没办法离开这里了,因为他们驶来的几艘船就只留下了这一艘,其他的全部都被凿沉在海湾内。海汉人还破坏了这艘船上的桅杆、船帆和尾舵,以本地的环境条件估计很难修复了。 被放出来的倭寇俘虏全都跪伏在海岸上不敢抬头,能够捡回一条命的确算是他们的幸运了,有人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处决的心理准备。不过接下来的日子对他们仍然是极大的考验,海汉人可没有好心到给他们留下任何的补给和工具,要在这个荒无人烟的海湾里存活下来,他们仍然需要面对大自然的考验。 海汉船队驶出佐世保湾后继续往北航行,这里距离倭寇活动频繁的五岛列岛仅仅只有大约三十海里航程,加之先前所遭遇的倭寇袭击,让陈一鑫和武森都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船队的下一站是位于九州岛西端的日本前外贸港之一平户,这段航程倒是不长,一个白天便到了。 平户岛位于松浦半岛西方,东西宽约十公里,南北长约三十多公里,与松浦半岛之间只隔着一道最窄处仅五百余米的海峡。 平户港位于平户岛上,是隶属于平户藩的领地,而控制这一地区的松浦家族在很早以前便是以水军著称的武士集团,由于其地理位置靠近朝鲜半岛,所以过去也没少干倭寇的勾当,曾经因其根据地在对马岛、壹岐岛和平户岛三地,被朝鲜称作三岛倭寇。在日本进入室町幕府时代之后,三代幕府将军足利义满向明朝示好发展勘合贸易,开始严格取缔海盗行为,松浦家才开始专注于贸易的发展。 后来室町幕府的威信逐渐低落,对地方大名的控制力下降,松浦家又再度重操旧业,并且将平户城开放为******,让各国船队进出,靠着走私贸易和海上劫掠积累了不少财富。1599年松浦氏第26代家督松浦镇信在平户岛龟冈山的日之岳城基础上修筑了平户城,这座城堡位于三面环海的丘陵最高点,地理位置极佳,在城头上可清楚地眺望海峡对岸的九州岛。 这个地方作为自由贸易港,其贸易量一度超过长崎港,不过随着近年来幕府施行的锁国政策,平户也难以避免地走了下坡路。目前平户港已经被取消了官方认定的外贸港地位,港口城市的繁华状况也正在逐渐成为过去式。值得一提的是,荷兰人在平户所设立的商馆依然存在,按照历史上的记载,直到1641年才会由平户迁往长崎。 不过在海汉看来,原本的历史肯定会有所改变了,因为海汉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荷兰人在远东地区的活动空间遭受了严重的压缩,目前也就只有台湾的热兰遮城还勉强维持着正常运转,而驻平户的商馆早已经面临着入不敷出的痛苦局面,撤裁编制只是早晚问题,已不太可能再坚持七八年的时间了。 海汉船队于八月一日绕过了南竜崎,这个位置在后世修建了平户大桥,将平户岛与九州岛连接起来。绕过这个海岬之后,就能看到平户岛东海岸上的平户城了。在平户城的南北两边各有一处海湾,便是著名的平户港了。不过这两处海湾的面积都相对较小,所能开发码头规模也较为有限,别说与佐世保湾相比,就算是比长崎港都差了一大截,也难怪幕府会将日本的对外贸易中心迁至长崎港,这平户港的格局着实是太小了一点。 陈一鑫并不担心会被拒绝进入平户港,这个港口虽然已被幕府从外贸港口名单中划掉,但从海汉之前搜集到的情报来看,实际上仍然还在运作当中,只是由公开经营转向了半公开的地下交易而已。松浦家族既不想与幕府正面对抗,也不愿意就此放弃自家经营数代的生财之道,反正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松浦家族表面上拥护幕府的决定,但私下里该怎么做买卖还是照做不误。对于松浦家族来说,经济实力强大又善于做生意的海汉人无疑是一个极好的商业合作伙伴,没有理由拒绝这种送上门来的好事。 或许是考虑到荷兰人的感受,松浦家族的主事人并没有亲自出面接见远道而来的“海汉商团”,只是派出了一个名叫松浦新一的年轻人接待了陈一鑫等人。不过这个松浦新一倒也不简单,汉语说得比加入海汉已经好几年的天草四郎还溜,倒是省下了翻译的麻烦。 “在下早年曾经去过大明,到过苏州、杭州、宁波等地,也是在那时候学会了大明的语言。”松浦新一仿佛看出了陈一鑫的疑问,主动便向他解释了自己会说汉语的原因:“平户港有很多来自大明的商人,在下学会之后,与他们交谈也更为方便。” 陈一鑫听了这个解释也是恍然,敢情这小日本还去过大明,也难怪汉语说得有股江浙方言的味道。既然对方听得懂,那交流起来就容易多了,也不用担心因为翻译问题而造成误解。陈一鑫先向其道明了自己的来意——是为了搭建舟山至平户的贸易航线而来。 “此前也有大明商人贩运少量海汉货至此发卖,件件都价格不菲,若是贵方能自行运货来此,想必价格上也更具优势。”这松浦新一倒是一下子就看到了问题的本质。 陈一鑫也并不否认,点点头道:“我们经过多方了解,认为松浦家族会是一个极好的生意伙伴,所以我也想借这个机会问问,松浦家族是否有跟我们合作的意愿?” 松浦新一没有立刻正面回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能否先看看贵方的货物样品?” “这当然没问题,其实我已经准备好了一份样品,权当是礼品,送给松浦君。”陈一鑫拍了两下手,立刻便有人抬着箱子进来了。 陈一鑫拿出来送人的当然不是什么样品,而是商务部专门准备的礼品,简单说就是各种拳头产品的特别定制版,市面上绝对找不到。这一箱子礼物的成本虽然不是太高,但如果要以商品论价,那肯定不是小数目了。松浦新一看过之后,表情也放松了许多,连声称赞陈一鑫太客气,并表示会尽量满足海汉方面提出的要求,比如在平户港设立商馆之类。 陈一鑫倒是没想这么长远的事情,他现在就想着如何完成自己的考察任务,至于设不设立商馆,那是商务部的事情,不会由军方来作主决定。 正文 903.第903章 北上考察(五) 从上个世纪开始,便有不少大明商人跨海来到这里进行贸易,因此平户也跟长崎一样,有不少明商出资修建的中式建筑和汉人聚居街区。但相较于汉文化气息比较浓厚的长崎港,平户这边的商业气氛倒是更为突出一些,明商在这里修建的多为商馆店铺,而长崎却建有不少学馆、寺庙等宗教文化设施。 陈一鑫虽然年纪轻轻,但也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他认为平户港的名声远远大过这里的实际经营水平,港口码头和城镇的建设状况别说跟三亚这种地方相比,就算比海汉去年才接手的澎湖马公港都尚有差距。如果是让海汉来选择地点建设商贸港,平户这地方大概连入选的资格都没有,日本人对海贸的经营水平终究还是差了一些,如果今后海汉入驻南边的佐世保湾,那平户的松浦家族也基本不用玩了,老老实实给海汉当分销商就行了。 松浦新一离开之后,葡萄牙商馆也来了人拜访陈一鑫。西方殖民者来平户的时间可要比海汉早多了,在1543年,大海盗王直便将葡萄牙人带到了鹿儿岛,1550年,葡萄牙商船进入平户港,同行的还有传教士佛朗西斯科·沙维尔。这名在鹿儿岛传播天主教并不顺利的传教士到了平户之后,得到了松浦隆信的款待和支持,而天主教也得以在九州北部广为传播。到陈一鑫来到平户的时候,岛上的天主教教堂和信众都已经为数不少了。 荷兰人于1609年在平户设立了商馆,英国人稍稍慢了一步,于1613年才进入平户,并且将红薯引入当地种植。不过英国人在当地的经营显然竞争不过欧洲同行,1623年便关闭了平户的商馆并全面撤出日本。而如今西班牙人跟荷兰人也正处于英国人曾经的境地,他们从遥远欧洲运来的香料、玻璃制品、武器,都基本无法跟葡萄牙人从海南岛运来的海汉货竞争。不管是运费成本还是生产成本,葡萄牙人显然都占据了明显的优势。 登门拜访陈一鑫的是葡萄牙商馆的领事里卡多,他也曾不止一次造访过海汉治下的三亚等地,因此对于海汉还是具备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听说平户港来了海汉船只,里卡多便立刻赶来了陈一鑫落脚的客栈。葡萄牙人目前向日本输出的商品中,海汉产出的就占了近半,因此不管海汉船队来此的目的为何,里卡多都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里卡多此前没有与陈一鑫会过面,所以见面之后他也难以避免因为陈一鑫年轻的模样而感到吃惊,甚至心中有一点怀疑这是不是哪位海汉高官的子弟,毕竟这么年轻就率领一只远洋船队出使别国,除了个人的专业能力之外,威望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否则下达的命令就难以让下属们信服。 里卡多没有松浦新一那样的语言能力,所以只能通过翻译与陈一鑫交流,这时候他才从对方的自我介绍中得知这个年轻的海汉人居然是海汉民团的一名上校军官。就他所知,这可算是职位非常高的武官了,而且海汉民团据说都是以军功论职排辈,陈一鑫年纪轻轻就能升至上校,显然是立下过不少军功。 对于陈一鑫而言,里卡多倒算是一个计划之外的情报来源,考虑到海汉与葡萄牙这几年的合作关系还算比较密切,从里卡多这里获取的信息会具备比较高的可信度,也能省下海汉这边不少手脚。于是陈一鑫便抓住这个机会,向其打听平户本地的各种状况,包括政治、经济、军事、地理等等。他知道葡萄牙人的商馆可不仅仅只是用来做买卖而已,搜集这类情报是每一个驻外商馆都会具备的职能,区别只是看具体成果的多少而已。 里卡多当然也能或多或少猜到一点陈一鑫的目的,不过海汉人所需要的这些情报倒也没有太大的保密价值,里卡多并不介意将其送给陈一鑫赚取一点好感。葡萄牙人目前在远东地区的经营有很多方面需要依靠海汉,特别是对付西班牙和荷兰两个老对手的时候,更是得拉上海汉这个强力靠山才行,能在不伤及自身利益前提下为海汉人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也算是促进双边关系发展的有益措施。 因此里卡多向陈一鑫所提供的情报中,关于松浦家族和平户港的信息大约只占一半,而另一半则是荷兰人和西班牙人在这边的经营状况和动向。他并不清楚海汉人来此的真实目的,但如果能说动陈一鑫顺手教训一下在日本这边活动的荷兰人和西班牙人,他当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陈一鑫的心理可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年轻,他当然也注意到里卡多想要带他的节奏,对于里卡多的这点小心思,陈一鑫倒也不介意,毕竟荷兰和西班牙跟海汉都是处于敌对状态,葡萄牙人想在这方面借刀杀人也是很正常的。特别是西班牙人,年初双方在台湾岛交手过后,并没有进行过任何形式的正式和谈,换句话说双方现在其实仍处于战争状态,真要打也随时都能打起来。不过陈一鑫真正感兴趣的,却是另一件跟荷兰人、西班牙人关系不大的事情。 “里卡多先生,郑芝龙你应该知道吧?”陈一鑫话锋一转,提到了另一件事:“他早年也是在平户这边开始发迹的,在这边应该还有一些资产。刚才我跟松浦家的人也婉转提过,不过对方没有回应我,想必是有些不方便的地方。不知道里卡多先生能不能帮到我?” “郑芝龙?”里卡多听到这个名字稍微吃了一惊,旋即便恢复了平静:“当然知道,郑一官在平户可是知名人物,他在这里成家、发迹、生子,跟松浦家族的关系也一直非常好。他在平户的庄园,距离这里也没多远,不过他的家人目前都已经搬离了平户,没有在这里居住了。陈首长也不用担心松浦家族的态度,他们肯定会保持中立,不会因为贵方与郑芝龙之间的恩怨就选边站。” 郑芝龙小名一官,因其1621年在澳门接受天主教洗礼时所得的教名为nicolas,西方人特别是葡萄牙人习惯将他称作nicolasiquan,即尼古拉斯·一官,他在大明所使用的郑芝龙这个名字反倒是没多少人叫。郑芝龙之后来到日本九州,结识并迎娶了华侨铁匠翁翊皇的义女田川氏为妻,并投入海盗商人李旦门下做事。1624年郑芝龙的妻子在平户千里浜生下了儿子郑成功,同年郑芝龙便携家人离开了九州,归附了颜思齐。次年颜思齐和李旦先后去世,郑芝龙继承了两人的产业之后,才组建了后来称霸东南海疆的十八芝。 在那之后郑芝龙虽然仍同平户保持贸易往来,却没有再回到这边居住了。十八芝在澎湖战败之后,一路往东逃到了台湾与琉球之间的宫古岛落脚。在此之后十八芝是否与平户仍然保持秘密的贸易往来还不得而知,但掌管平户的松浦家族显然不可能为了一个落魄的海盗头子开罪海汉这种有钱又能打的势力,保持中立才是他们经营平户港的诀窍。 里卡多认为陈一鑫主动提到郑芝龙应该是出于两个目的,一是了解松浦家族目前对郑芝龙的态度,二是打听郑芝龙是否仍与平户这边有贸易上的往来。至于为什么要打听这些消息,里卡多认为海汉人大概是终于腾出了手,要对逃出澎湖的十八芝余党赶尽杀绝了。 里卡多虽然身在平户,但对南边的形势变化还是有一定的了解,海汉人在去年五月打下澎湖之后,并没有对十八芝进行追击,之后趁着南海巴达维亚大乱的时机,直接在荷兰人眼皮子底下进驻台湾,并逼迫荷兰人忍气吞声地签署了和平协议。收拾完荷兰人之后,海汉马不停蹄地又对盘踞在台湾岛北部的西班牙人开战,将其好不容易在台北建起的两处殖民据点连根拔起,西班牙人在西太平洋的触角不得不从台湾岛缩回到南海的马尼拉城。 怼完这两家之后,海汉基本已经掌控了台湾岛的海岸线,接下来对付十八芝的海外余党似乎也就成为了顺理成章的事情。毕竟海汉人今后若是想要开辟通往日本的航线,地处宫古岛的十八芝会是一个巨大的隐患。海汉既然有能力将十八芝逐出福建海峡,当然也不会介意多花一点工夫将他们彻底除掉。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从上个世纪开始,便有不少大明商人跨海来到这里进行贸易,因此平户也跟长崎一样,有不少明商出资修建的中式建筑和汉人聚居街区。但相较于汉文化气息比较浓厚的长崎港,平户这边的商业气氛倒是更为突出一些,明商在这里修建的多为商馆店铺,而长崎却建有不少学馆、寺庙等宗教文化设施。 陈一鑫虽然年纪轻轻,但也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他认为平户港的名声远远大过这里的实际经营水平,港口码头和城镇的建设状况别说跟三亚这种地方相比,就算比海汉去年才接手的澎湖马公港都尚有差距。如果是让海汉来选择地点建设商贸港,平户这地方大概连入选的资格都没有,日本人对海贸的经营水平终究还是差了一些,如果今后海汉入驻南边的佐世保湾,那平户的松浦家族也基本不用玩了,老老实实给海汉当分销商就行了。 松浦新一离开之后,葡萄牙商馆也来了人拜访陈一鑫。西方殖民者来平户的时间可要比海汉早多了,在1543年,大海盗王直便将葡萄牙人带到了鹿儿岛,1550年,葡萄牙商船进入平户港,同行的还有传教士佛朗西斯科·沙维尔。这名在鹿儿岛传播天主教并不顺利的传教士到了平户之后,得到了松浦隆信的款待和支持,而天主教也得以在九州北部广为传播。到陈一鑫来到平户的时候,岛上的天主教教堂和信众都已经为数不少了。 荷兰人于1609年在平户设立了商馆,英国人稍稍慢了一步,于1613年才进入平户,并且将红薯引入当地种植。不过英国人在当地的经营显然竞争不过欧洲同行,1623年便关闭了平户的商馆并全面撤出日本。而如今西班牙人跟荷兰人也正处于英国人曾经的境地,他们从遥远欧洲运来的香料、玻璃制品、武器,都基本无法跟葡萄牙人从海南岛运来的海汉货竞争。不管是运费成本还是生产成本,葡萄牙人显然都占据了明显的优势。 登门拜访陈一鑫的是葡萄牙商馆的领事里卡多,他也曾不止一次造访过海汉治下的三亚等地,因此对于海汉还是具备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听说平户港来了海汉船只,里卡多便立刻赶来了陈一鑫落脚的客栈。葡萄牙人目前向日本输出的商品中,海汉产出的就占了近半,因此不管海汉船队来此的目的为何,里卡多都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里卡多此前没有与陈一鑫会过面,所以见面之后他也难以避免因为陈一鑫年轻的模样而感到吃惊,甚至心中有一点怀疑这是不是哪位海汉高官的子弟,毕竟这么年轻就率领一只远洋船队出使别国,除了个人的专业能力之外,威望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否则下达的命令就难以让下属们信服。 里卡多没有松浦新一那样的语言能力,所以只能通过翻译与陈一鑫交流,这时候他才从对方的自我介绍中得知这个年轻的海汉人居然是海汉民团的一名上校军官。就他所知,这可算是职位非常高的武官了,而且海汉民团据说都是以军功论职排辈,陈一鑫年纪轻轻就能升至上校,显然是立下过不少军功。 正文 904.第904章 北上考察(六) 对马岛的位置正好居于朝鲜海峡正中间,战时可以此为基地封锁海峡航道。不过对于海汉来说,在这一地区第一候选的海军基地位置仍然是佐世保湾,对马岛这种环境顶多只能临时驻扎,却很难长期维持一支海汉舰队的日常运行。而且以海汉舰队的实力,在东北亚海域几乎不可能遇到能与之匹敌的对手,暂时没必要通过占领对马岛来扩大原本就已经非常大的优势。就算军方想这么做,执委会大概也不会批准这种投入跟收效不成正比的计划,除非是今后真有封锁朝鲜海峡的必要,否则这地方占下来也是白白消耗军费而已。 船队驶过对马岛北端之后,隔海相望的便是朝鲜半岛的主要港口之一釜山港了。釜山的意思为“釜状的山”,早在15世纪初期,釜山就被朝鲜李氏王朝指定为对外商贸港口。不过若以经营规模而论,釜山港比起南边的长崎港尚有差距。大多数西方商人都是以长崎港或平户港作为远东地区的最后一站,极少会再继续向北航行去到釜山。 不过海汉船队此行的目的就是要考察东北亚地区的实际状况,自然也不会漏下了朝鲜半岛南端这个重要所在。为了能够顺利进入釜山港,船队还特地在对马岛停留了一天,为的便是从当地的商馆中雇佣朝鲜人作为向导。 令陈一鑫感到欣慰的是,朝鲜人对于“海汉”也并非一无所知,早在两三年之前,已经有海汉商品通过贸易渠道流入朝鲜半岛,甚至据说有一部分被作为贡品献入了宫中。不过由于这些商品是跨海运来,数量又极其稀少,其价格也就一直居高不下。按照朝鲜向导金南义的说法,朝鲜市面上有限的一点海汉商品几乎都是被皇亲国戚给包圆了,价格再高也不愁销路。 在距离釜山港尚有数海里之遥的位置,陈一鑫已经能够从望远镜中看到釜山港湾绝影岛南端的太宗台了。这个地方据说是得名于新罗太宗武列王曾在统一朝鲜半岛后游览至此,因而才得名太宗台。 釜山港虽然在后世是世界上数得着的综合大型贸易港之一,但在这个时代的建设水平却显得十分寒酸,码头上就只有数条延伸入海的木制栈桥,规格和新旧程度都存在明显差异,显然不是统一规划的产物。仅从港口的规模和设施来看,相比日本人经营的平户和长崎两个港口都还存在着明显的差距,就更不用说海汉自己经营的港口了。 船队刚在码头靠岸不久,朝鲜官员便来收取入港停靠的费用了。让陈一鑫有些吃惊的是,尽管有向导从中说合,朝鲜官员依然坚持要收取每艘船每天三十两银子的停靠费。陈一鑫认为这笔钱大概不会被计入到当地的财政收入当中,多半直接就进了某些人的腰包。这种事虽然在其他地方的港口也会发生,但像朝鲜官员这样明目张胆地索要银子,陈一鑫倒是第一次碰到。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马岛的位置正好居于朝鲜海峡正中间,战时可以此为基地封锁海峡航道。不过对于海汉来说,在这一地区第一候选的海军基地位置仍然是佐世保湾,对马岛这种环境顶多只能临时驻扎,却很难长期维持一支海汉舰队的日常运行。而且以海汉舰队的实力,在东北亚海域几乎不可能遇到能与之匹敌的对手,暂时没必要通过占领对马岛来扩大原本就已经非常大的优势。就算军方想这么做,执委会大概也不会批准这种投入跟收效不成正比的计划,除非是今后真有封锁朝鲜海峡的必要,否则这地方占下来也是白白消耗军费而已。 船队驶过对马岛北端之后,隔海相望的便是朝鲜半岛的主要港口之一釜山港了。釜山的意思为“釜状的山”,早在15世纪初期,釜山就被朝鲜李氏王朝指定为对外商贸港口。不过若以经营规模而论,釜山港比起南边的长崎港尚有差距。大多数西方商人都是以长崎港或平户港作为远东地区的最后一站,极少会再继续向北航行去到釜山。 不过海汉船队此行的目的就是要考察东北亚地区的实际状况,自然也不会漏下了朝鲜半岛南端这个重要所在。为了能够顺利进入釜山港,船队还特地在对马岛停留了一天,为的便是从当地的商馆中雇佣朝鲜人作为向导。 令陈一鑫感到欣慰的是,朝鲜人对于“海汉”也并非一无所知,早在两三年之前,已经有海汉商品通过贸易渠道流入朝鲜半岛,甚至据说有一部分被作为贡品献入了宫中。不过由于这些商品是跨海运来,数量又极其稀少,其价格也就一直居高不下。按照朝鲜向导金南义的说法,朝鲜市面上有限的一点海汉商品几乎都是被皇亲国戚给包圆了,价格再高也不愁销路。 在距离釜山港尚有数海里之遥的位置,陈一鑫已经能够从望远镜中看到釜山港湾绝影岛南端的太宗台了。这个地方据说是得名于新罗太宗武列王曾在统一朝鲜半岛后游览至此,因而才得名太宗台。 釜山港虽然在后世是世界上数得着的综合大型贸易港之一,但在这个时代的建设水平却显得十分寒酸,码头上就只有数条延伸入海的木制栈桥,规格和新旧程度都存在明显差异,显然不是统一规划的产物。仅从港口的规模和设施来看,相比日本人经营的平户和长崎两个港口都还存在着明显的差距,就更不用说海汉自己经营的港口了。 船队刚在码头靠岸不久,朝鲜官员便来收取入港停靠的费用了。让陈一鑫有些吃惊的是,尽管有向导从中说合,朝鲜官员依然坚持要收取每艘船每天三十两银子的停靠费。陈一鑫认为这笔钱大概不会被计入到当地的财政收入当中,多半直接就进了某些人的腰包。这种事虽然在其他地方的港口也会发生,但像朝鲜官员这样明目张胆地索要银子,陈一鑫倒是第一次碰到。对马岛的位置正好居于朝鲜海峡正中间,战时可以此为基地封锁海峡航道。不过对于海汉来说,在这一地区第一候选的海军基地位置仍然是佐世保湾,对马岛这种环境顶多只能临时驻扎,却很难长期维持一支海汉舰队的日常运行。而且以海汉舰队的实力,在东北亚海域几乎不可能遇到能与之匹敌的对手,暂时没必要通过占领对马岛来扩大原本就已经非常大的优势。就算军方想这么做,执委会大概也不会批准这种投入跟收效不成正比的计划,除非是今后真有封锁朝鲜海峡的必要,否则这地方占下来也是白白消耗军费而已。 船队驶过对马岛北端之后,隔海相望的便是朝鲜半岛的主要港口之一釜山港了。釜山的意思为“釜状的山”,早在15世纪初期,釜山就被朝鲜李氏王朝指定为对外商贸港口。不过若以经营规模而论,釜山港比起南边的长崎港尚有差距。大多数西方商人都是以长崎港或平户港作为远东地区的最后一站,极少会再继续向北航行去到釜山。 不过海汉船队此行的目的就是要考察东北亚地区的实际状况,自然也不会漏下了朝鲜半岛南端这个重要所在。为了能够顺利进入釜山港,船队还特地在对马岛停留了一天,为的便是从当地的商馆中雇佣朝鲜人作为向导。 令陈一鑫感到欣慰的是,朝鲜人对于“海汉”也并非一无所知,早在两三年之前,已经有海汉商品通过贸易渠道流入朝鲜半岛,甚至据说有一部分被作为贡品献入了宫中。不过由于这些商品是跨海运来,数量又极其稀少,其价格也就一直居高不下。按照朝鲜向导金南义的说法,朝鲜市面上有限的一点海汉商品几乎都是被皇亲国戚给包圆了,价格再高也不愁销路。 在距离釜山港尚有数海里之遥的位置,陈一鑫已经能够从望远镜中看到釜山港湾绝影岛南端的太宗台了。这个地方据说是得名于新罗太宗武列王曾在统一朝鲜半岛后游览至此,因而才得名太宗台。 釜山港虽然在后世是世界上数得着的综合大型贸易港之一,但在这个时代的建设水平却显得十分寒酸,码头上就只有数条延伸入海的木制栈桥,规格和新旧程度都存在明显差异,显然不是统一规划的产物。仅从港口的规模和设施来看,相比日本人经营的平户和长崎两个港口都还存在着明显的差距,就更不用说海汉自己经营的港口了。 船队刚在码头靠岸不久,朝鲜官员便来收取入港停靠的费用了。让陈一鑫有些吃惊的是,尽管有向导从中说合,朝鲜官员依然坚持要收取每艘船每天三十两银子的停靠费。陈一鑫认为这笔钱大概不会被计入到当地的财政收入当中,多半直接就进了某些人的腰包。这种事虽然在其他地方的港口也会发生,但像朝鲜官员这样明目张胆地索要银子,陈一鑫倒是第一次碰到。对马岛的位置正好居于朝鲜海峡正中间,战时可以此为基地封锁海峡航道。不过对于海汉来说,在这一地区第一候选的海军基地位置仍然是佐世保湾,对马岛这种环境顶多只能临时驻扎,却很难长期维持一支海汉舰队的日常运行。而且以海汉舰队的实力,在东北亚海域几乎不可能遇到能与之匹敌的对手,暂时没必要通过占领对马岛来扩大原本就已经非常大的优势。就算军方想这么做,执委会大概也不会批准这种投入跟收效不成正比的计划,除非是今后真有封锁朝鲜海峡的必要,否则这地方占下来也是白白消耗军费而已。 船队驶过对马岛北端之后,隔海相望的便是朝鲜半岛的主要港口之一釜山港了。釜山的意思为“釜状的山”,早在15世纪初期,釜山就被朝鲜李氏王朝指定为对外商贸港口。不过若以经营规模而论,釜山港比起南边的长崎港尚有差距。大多数西方商人都是以长崎港或平户港作为远东地区的最后一站,极少会再继续向北航行去到釜山。 不过海汉船队此行的目的就是要考察东北亚地区的实际状况,自然也不会漏下了朝鲜半岛南端这个重要所在。为了能够顺利进入釜山港,船队还特地在对马岛停留了一天,为的便是从当地的商馆中雇佣朝鲜人作为向导。 令陈一鑫感到欣慰的是,朝鲜人对于“海汉”也并非一无所知,早在两三年之前,已经有海汉商品通过贸易渠道流入朝鲜半岛,甚至据说有一部分被作为贡品献入了宫中。不过由于这些商品是跨海运来,数量又极其稀少,其价格也就一直居高不下。按照朝鲜向导金南义的说法,朝鲜市面上有限的一点海汉商品几乎都是被皇亲国戚给包圆了,价格再高也不愁销路。 在距离釜山港尚有数海里之遥的位置,陈一鑫已经能够从望远镜中看到釜山港湾绝影岛南端的太宗台了。这个地方据说是得名于新罗太宗武列王曾在统一朝鲜半岛后游览至此,因而才得名太宗台。 釜山港虽然在后世是世界上数得着的综合大型贸易港之一,但在这个时代的建设水平却显得十分寒酸,码头上就只有数条延伸入海的木制栈桥,规格和新旧程度都存在明显差异,显然不是统一规划的产物。仅从港口的规模和设施来看,相比日本人经营的平户和长崎两个港口都还存在着明显的差距,就更不用说海汉自己经营的港口了。 船队刚在码头靠岸不久,朝鲜官员便来收取入港停靠的费用了。让陈一鑫有些吃惊的是,尽管有向导从中说合,朝鲜官员依然坚持要收取每艘船每天三十两银子的停靠费。 正文 905.第905章 台北建设 对于海汉来说,未来在东北亚的发展和扩张极有可能会伴随着一系列的战争,所以在筹备阶段就必须将各种状况提前考虑进去。虽然这些国家和地方势力在武力方面肯定比不了海汉,但海汉军方做事一向都是未雨绸缪,习惯做好充分的准备,在实际作战时以强大的实力直接碾压对手。 但以海汉目前的综合实力,很难做到在济州岛和九州岛两处备选地点同时下手,只能根据实际状况先选择其中一处作为主要目标,占领之后再慢慢图谋下一处。这两处备选地点各有利弊,不过作为军方的立场,肯定会优先考虑更便于部署舰队的佐世保湾多一些。但要将舰队部署到距离三亚大本营超过2500公里的遥远所在,指挥调度、维护保养、训练作战,都将会成为军方需要慎重处理的新课题,要是拿不出可行的完善方案,估计到执委会讨论的时候也很难获得通过。 钱天敦和石迪文的意见基本一致,那就是佐世保湾的军事价值要大于济州岛,向东踏足日本,向北进军朝鲜半岛,都可以此为跳板。此外未来海汉要探索更北边的日本海、鄂霍次克海和白令海,以及日本以东的太平洋地区,佐世保湾也可以作为船队出发地来使用。最重要的是,佐世保湾目前属于未经开发的地区,海汉去当地落脚会遇到的阻力和抵抗要比济州岛小得多,操作得好甚至都不需要过多使用武力就能拿下,而济州岛显然不可能达成这样的条件。 至于在佐世保湾建设军事基地的费用,倒不是什么大问题,这次军方在舟山群岛赚得盆满钵满,现在手头正处于比较宽裕的时候。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陈一鑫的考察结果整理成书面报告,然后发回三亚供军方高层和执委会商讨,这份由军方主导起草的报告自然有很多文章可做,可以在其中加入一些引导性质的内容,从而加大执委会最终选择佐世保湾作为下一处海外军事基地的几率。 不过就算舟山基地这边巴不得马上动手东进,依然还是要等待军委先对台湾以东宫古岛上的十八芝余党动手。这说到底还是海汉自身的军力有限,在一个地方作战的时候往往要从多个地区调集军队,而如果同时在多地展开作战行动,那么兵力就会立刻显得捉襟见肘了。所以攻打宫古岛与进军东北亚无法做到双管齐下,只能一件一件地完成。 而要攻打宫古岛,澎湖和台湾岛就会因其距离目的地最近而成为前沿基地,军方将会在这边完成部队的集结和准备。不过以目前台北地区的建设状况来说,维持大规模舰队的驻扎和作战所需依然存在着比较大的难度。 在舟山基地讨论研究东北亚问题的同时,鸡笼港的海岸上,苦役们正在工头的呼喝怒骂下顶着烈日施工修筑码头。这些苦役中的大部分都是来自舟山群岛地区的海盗俘虏,他们在被俘之后就被打包运来了严重缺乏劳动力的鸡笼港,在这里为海汉从事重体力劳动。 在这里指挥这帮苦役的监工是曾经也在苦役营里待了不短时日的李毛仔,当初在苦役营中当工头,服满刑期重获自由之后,李毛仔也没什么一技之长,所以还是继续接着干老本行,而且管理的对象便是苦役营的人。近几年海南岛上的大型工程中,只要是有苦役营参与的地方,李毛仔几乎都有份。 不过他过去的黑历史太深,在海南岛怎么干也难以出人头地,又不可能回到广东番禺老家,毕竟他已经被李家开除了宗籍,这辈子都无法再被列入族内了。所以台湾岛这边征集自愿前往该地工作的归化籍人员时,有人便给他出了主意,让他到台湾这边重新开始。李毛仔一想也是有理,毕竟台湾这边没几个人对他知根知底,或许可以有机会从头再来,于是便报名来了台湾,并被分配到鸡笼港当监工。 李毛仔所负责的施工项目位于鸡笼港西岸的码头,据说未来将用于停靠军方的作战船只,所以对工程质量的要求比民用码头更高。军方和建设部给出的时限要求在年底前完成一期工程,然而现在到年底只剩下四个月时间,工程的进度却仅仅只完成了三分之一,要是以此速度持续到年底,将肯定无法完工,而李毛仔这个监工届时也要背负一定的责任。 李毛仔对此自然是很着急的,他来台湾的初衷就是为了能在这边凭借自己的表现,混个高级劳工职称,否则结婚成家都是难题。由于海汉前几年引入了大量的男性青壮移民作为劳动力,如今的海汉治下地区男女比例依然严重不平衡,大量的单身汉难以解决个人问题,而适婚年龄的女性家中往往就会待价而沽,有资本对男方挑挑拣拣一番,须有归化民的身份自不必多说,能有干部或者高级技术工人职位的,因其享受的福利待遇更好,所以也在这个市场上相对更吃香一些。 李毛仔因为过去的黑历史,升任高级职称的难度要比普通人更大,对工作的容错率也就更低,所以他也只能将压力转移到手下的苦役身上,押着这些人加班加点地施工,争取能赶在年底之前完成任务。 “别停下来!你们这些懒鬼,抓紧时间干活!”李毛仔手里拿着一根短皮鞭,在工地上一边来回巡视一边喝骂着苦役们:“你们别以为这里就是最苦的地方,没被送去山里挖矿算你们命好!告诉你们,谁偷懒最多,老子就把谁送去挖矿!” 李毛仔所说的“挖矿”自然便是指距离鸡笼港十几里之外深山中的金瓜石金矿了。金瓜石矿区自今年三月开始开采,至今已有四个多月的时间,先后有上千名苦役被投入当地劳作。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海汉来说,未来在东北亚的发展和扩张极有可能会伴随着一系列的战争,所以在筹备阶段就必须将各种状况提前考虑进去。虽然这些国家和地方势力在武力方面肯定比不了海汉,但海汉军方做事一向都是未雨绸缪,习惯做好充分的准备,在实际作战时以强大的实力直接碾压对手。 但以海汉目前的综合实力,很难做到在济州岛和九州岛两处备选地点同时下手,只能根据实际状况先选择其中一处作为主要目标,占领之后再慢慢图谋下一处。这两处备选地点各有利弊,不过作为军方的立场,肯定会优先考虑更便于部署舰队的佐世保湾多一些。但要将舰队部署到距离三亚大本营超过2500公里的遥远所在,指挥调度、维护保养、训练作战,都将会成为军方需要慎重处理的新课题,要是拿不出可行的完善方案,估计到执委会讨论的时候也很难获得通过。 钱天敦和石迪文的意见基本一致,那就是佐世保湾的军事价值要大于济州岛,向东踏足日本,向北进军朝鲜半岛,都可以此为跳板。此外未来海汉要探索更北边的日本海、鄂霍次克海和白令海,以及日本以东的太平洋地区,佐世保湾也可以作为船队出发地来使用。最重要的是,佐世保湾目前属于未经开发的地区,海汉去当地落脚会遇到的阻力和抵抗要比济州岛小得多,操作得好甚至都不需要过多使用武力就能拿下,而济州岛显然不可能达成这样的条件。 至于在佐世保湾建设军事基地的费用,倒不是什么大问题,这次军方在舟山群岛赚得盆满钵满,现在手头正处于比较宽裕的时候。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陈一鑫的考察结果整理成书面报告,然后发回三亚供军方高层和执委会商讨,这份由军方主导起草的报告自然有很多文章可做,可以在其中加入一些引导性质的内容,从而加大执委会最终选择佐世保湾作为下一处海外军事基地的几率。 不过就算舟山基地这边巴不得马上动手东进,依然还是要等待军委先对台湾以东宫古岛上的十八芝余党动手。这说到底还是海汉自身的军力有限,在一个地方作战的时候往往要从多个地区调集军队,而如果同时在多地展开作战行动,那么兵力就会立刻显得捉襟见肘了。所以攻打宫古岛与进军东北亚无法做到双管齐下,只能一件一件地完成。 而要攻打宫古岛,澎湖和台湾岛就会因其距离目的地最近而成为前沿基地,军方将会在这边完成部队的集结和准备。不过以目前台北地区的建设状况来说,维持大规模舰队的驻扎和作战所需依然存在着比较大的难度。 在舟山基地讨论研究东北亚问题的同时,鸡笼港的海岸上,苦役们正在工头的呼喝怒骂下顶着烈日施工修筑码头。这些苦役中的大部分都是来自舟山群岛地区的海盗俘虏,他们在被俘之后就被打包运来了严重缺乏劳动力的鸡笼港,在这里为海汉从事重体力劳动。 在这里指挥这帮苦役的监工是曾经也在苦役营里待了不短时日的李毛仔,当初在苦役营中当工头,服满刑期重获自由之后,李毛仔也没什么一技之长,所以还是继续接着干老本行,而且管理的对象便是苦役营的人。近几年海南岛上的大型工程中,只要是有苦役营参与的地方,李毛仔几乎都有份。 不过他过去的黑历史太深,在海南岛怎么干也难以出人头地,又不可能回到广东番禺老家,毕竟他已经被李家开除了宗籍,这辈子都无法再被列入族内了。所以台湾岛这边征集自愿前往该地工作的归化籍人员时,有人便给他出了主意,让他到台湾这边重新开始。李毛仔一想也是有理,毕竟台湾这边没几个人对他知根知底,或许可以有机会从头再来,于是便报名来了台湾,并被分配到鸡笼港当监工。 李毛仔所负责的施工项目位于鸡笼港西岸的码头,据说未来将用于停靠军方的作战船只,所以对工程质量的要求比民用码头更高。军方和建设部给出的时限要求在年底前完成一期工程,然而现在到年底只剩下四个月时间,工程的进度却仅仅只完成了三分之一,要是以此速度持续到年底,将肯定无法完工,而李毛仔这个监工届时也要背负一定的责任。 李毛仔对此自然是很着急的,他来台湾的初衷就是为了能在这边凭借自己的表现,混个高级劳工职称,否则结婚成家都是难题。由于海汉前几年引入了大量的男性青壮移民作为劳动力,如今的海汉治下地区男女比例依然严重不平衡,大量的单身汉难以解决个人问题,而适婚年龄的女性家中往往就会待价而沽,有资本对男方挑挑拣拣一番,须有归化民的身份自不必多说,能有干部或者高级技术工人职位的,因其享受的福利待遇更好,所以也在这个市场上相对更吃香一些。 李毛仔因为过去的黑历史,升任高级职称的难度要比普通人更大,对工作的容错率也就更低,所以他也只能将压力转移到手下的苦役身上,押着这些人加班加点地施工,争取能赶在年底之前完成任务。 “别停下来!你们这些懒鬼,抓紧时间干活!”李毛仔手里拿着一根短皮鞭,在工地上一边来回巡视一边喝骂着苦役们:“你们别以为这里就是最苦的地方,没被送去山里挖矿算你们命好!告诉你们,谁偷懒最多,老子就把谁送去挖矿!” 李毛仔所说的“挖矿”自然便是指距离鸡笼港十几里之外深山中的金瓜石金矿了。金瓜石矿区自今年三月开始开采,至今已有四个多月的时间,先后有上千名苦役被投入当地劳作。 正文 906.第906章 捞一笔 海汉占领鸡笼港之后的几个月中,这里一直都处于军管状态,军方就是本地的主宰,即便是吴俊这样入伍不久的新兵蛋子,社会地位也相对比较高。不过如果不是他有文书这层身份,时常需要在军营之外办理事务,倒也很难机会跟这几人坐在路边摊一起吃饭。 吴俊被这三人一番夸赞,有些不好意思地应道:“各位这可就折煞小子了,都是为执委会效力而已。首长们不是常说,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差别。” “文化人就是会说话!”李毛仔继续赞道:“我若像小吴哥这般知书达理,大概也能往上再升一升,不用每天泡在工地上了。” 齐师傅应道:“老李这就太谦虚了,现在鸡笼港这几个监工,有谁的资历比得过你?你可是崇祯二年就到了三亚,比我们几个早多了!今后首长要提拔人,那肯定也得先照顾你这样资历老的不是?” 李毛仔不禁脸上一红,好在他最近晒太阳晒太多,肤色已经深到看不出来脸色的变化。他当初去到三亚的时候,可不是以移民身份去的,而是李家庄战役中的被俘人员,到了三亚之后在苦役营里待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重获自由,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资历。值得庆幸的是在座这三人加入海汉阵营的时间都比他晚了很多,也并不知道他的这段黑历史。 李毛仔没有接齐师傅这话头,干咳了一声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刘七爷,最近看你来往澎湖鸡笼的次数多了不少,生意应该很是不错吧?” 刘七爷嘿嘿干笑一声道:“最近忙是忙了些,但也没什么钱赚,全都是给军爷们拉的货,也就收点保本的费用罢了。” 齐师傅应道:“船寮这边最近也多了不少事情,船还是那几艘,但上面要求准备的备件比平时多了好几倍,这大概是要有所动作了。” 李毛仔望向吴俊道:“小吴哥可有什么消息?” 吴俊一本正经地应道:“军中之事,不可随意在外谈论。” 李毛仔倒也会做人,将店家刚送上来的饭菜往吴俊面前一推:“不知怎地,今天肚子胀得厉害,半点胃口也没有,小吴哥替我吃掉一些,免得浪费了。” 吴俊看看自己的豆花饭,再看看李毛仔推到面前的两荤两素,当下也不客气,抱拳谢过李毛仔。 李毛仔还待将酒也拿给吴俊,对方却挡了回来:“等下还有任务在身,这酒却是喝不得的。” 李毛仔心知军中禁酒,倒也不坚持劝他,便收回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又叫店家上了一碟猪头肉,一盘盐水花生,招呼齐师傅和刘七爷一同饮酒,却闭口不提刚才所问的事情了。 吴俊吃完饭之后,便从怀中掏钱出来结账,李毛仔道:“你有任务在身,赶紧去忙正事,这边我先替你结了便是。” 吴俊笑了笑道:“那就谢过李工头了。最近东边海上有些不太平,各位若是有出海的时候,务必注意天气。在下先走一步!” 吴俊离开之后,齐师傅便摸着下巴琢磨道:“东边海上?那就是十八芝咯?” 十八芝余党躲在东边的宫古岛上,这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在鸡笼港工作的归化民大多知道此事。不过因为本地驻扎有海陆两军,炮台军舰俱全,所以也没人担心十八芝会袭击鸡笼港。而且所有人都知道,军方肯定不会放过十八芝,毕竟宫古岛距离鸡笼港仅仅两百海里,而鸡笼港这里有价值极高的金矿,这对于海汉而言完全就是眼皮子底下的隐患,不彻底拔除肯定是安不了心的。 海汉民团最近的一些调动,给人的感觉就是在进行备战,而吴俊刚才隐晦的表态基本上就坐实了这种猜测,能够很好地解释最近兵员物资频繁输入鸡笼港的原因。毕竟鸡笼港附近能让海汉觉得不太平的,除了十八芝也没有第二家了。 这种军事情报对于李毛仔的意义其实不大,毕竟他只是隶属于建设部下面的一名小小监工,跟战事扯不上什么直接的关系。倒是齐师傅和刘七爷二人的行当都要跟军方打交道,这个消息对他们的影响要直接得多。 果然刘七爷沉吟道:“看样子得想法多找几条船,这真打起来了,那就有得忙了。” 李毛仔道:“澎湖那边还有不少海军的船,真要动手估计不会征调太多民船参与吧?” 刘七爷瞪了李毛仔一眼,摇摇头道:“打仗的时候当然不会,但打完之后呢?那岛上少说也有几千人,海军的船都精贵得很,不会拿去运俘虏用,到时候还是得调民船和水手过去帮忙。” 齐师傅附和道:“战船船舱空间有限,除了那几艘专用的运兵船,其他的战船可运不了几个人。再说战船上的状况都是军事机密,哪能容得不相干的人轻易进去看个通透。” 李毛仔道:“七爷,那这可是天降的发财良机,日后赚了银子,莫忘了请我们吃顿饭便是。” 这刘七爷倒也爽快,随即便应道:“今日若不你们二人在场,那小吴也未必肯透露这些消息,我岂可一人独吞这好处?要不这样,我们三人便凑凑份子,从福建再租几条船过来备着,到时候一开战,这鸡笼港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李毛仔皱眉道:“这个……不瞒七爷,在下这点工饷,能存下来的余钱确实不多,请几顿饭请得起,这租船却怕是不够用。” 齐师傅也道:“在下的状况也跟李工头差不多,一年的收入不过两百元上下,手头上的积蓄恐怕也不太够。” 刘七爷叹道:“亏你们两个还比我先入籍,说起来也算半个公人,怎地对官府的政策如此不熟悉!” 李毛仔不明其意,只能抱拳道:“还请七爷指点迷津!” 刘七爷道:“你们二人都有公职在身,凭你们身份便可以向海汉银行借钱,利钱也很低,何不直接借上一笔?” “倒是把这茬给忘了!”李毛仔一拍大腿感叹道:“话说回来,这事也不太好办啊!” 海汉银行经营的金融项目当中,的确是有向海汉内部公职人员提供低息贷款这个内容,而且也无需抵押,只凭身份证明去银行签个书面协议便能拿钱。不过李毛仔平时没什么大的开支,工饷已经基本够用,也就从未想过需要贷款。如果不是刘七爷主动提起,他的确没想出还有这一出。不过这种贷款会根据对象的职位高低有贷款数目上限的差异,具体能贷出多少钱还得去银行问过才知道。 而现在的问题是,因为鸡笼港目前没有对外商贸的功能,在本地生活的除了海汉籍人员就全是苦役囚犯,因此本地流通的货币都是海汉自己发行的代金券——如今的官方称呼已经是海汉币了。因为没有白银和铜币在市面流通,也没有大宗钱财的结算,所以海汉银行并没有在鸡笼港开设分理处。最近的海汉银行是在澎湖马公港,这一去一来就得好几天时间,李毛仔目前每天的工作都排得满满的,也不太可能请得到假去澎湖办理手续。 李毛仔解释了一下其中原委,这下刘七爷也被难住了,李毛仔要是走不了,这贷款的事自然无从谈起。就算他有心通过此事拉拢李毛仔和齐师傅,也不可能为这两人垫付租用船只和雇佣人手的费用。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占领鸡笼港之后的几个月中,这里一直都处于军管状态,军方就是本地的主宰,即便是吴俊这样入伍不久的新兵蛋子,社会地位也相对比较高。不过如果不是他有文书这层身份,时常需要在军营之外办理事务,倒也很难机会跟这几人坐在路边摊一起吃饭。 吴俊被这三人一番夸赞,有些不好意思地应道:“各位这可就折煞小子了,都是为执委会效力而已。首长们不是常说,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差别。” “文化人就是会说话!”李毛仔继续赞道:“我若像小吴哥这般知书达理,大概也能往上再升一升,不用每天泡在工地上了。” 齐师傅应道:“老李这就太谦虚了,现在鸡笼港这几个监工,有谁的资历比得过你?你可是崇祯二年就到了三亚,比我们几个早多了!今后首长要提拔人,那肯定也得先照顾你这样资历老的不是?” 李毛仔不禁脸上一红,好在他最近晒太阳晒太多,肤色已经深到看不出来脸色的变化。他当初去到三亚的时候,可不是以移民身份去的,而是李家庄战役中的被俘人员,到了三亚之后在苦役营里待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重获自由,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资历。值得庆幸的是在座这三人加入海汉阵营的时间都比他晚了很多,也并不知道他的这段黑历史。 李毛仔没有接齐师傅这话头,干咳了一声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刘七爷,最近看你来往澎湖鸡笼的次数多了不少,生意应该很是不错吧?” 刘七爷嘿嘿干笑一声道:“最近忙是忙了些,但也没什么钱赚,全都是给军爷们拉的货,也就收点保本的费用罢了。” 齐师傅应道:“船寮这边最近也多了不少事情,船还是那几艘,但上面要求准备的备件比平时多了好几倍,这大概是要有所动作了。” 李毛仔望向吴俊道:“小吴哥可有什么消息?” 吴俊一本正经地应道:“军中之事,不可随意在外谈论。” 李毛仔倒也会做人,将店家刚送上来的饭菜往吴俊面前一推:“不知怎地,今天肚子胀得厉害,半点胃口也没有,小吴哥替我吃掉一些,免得浪费了。” 吴俊看看自己的豆花饭,再看看李毛仔推到面前的两荤两素,当下也不客气,抱拳谢过李毛仔。 李毛仔还待将酒也拿给吴俊,对方却挡了回来:“等下还有任务在身,这酒却是喝不得的。” 李毛仔心知军中禁酒,倒也不坚持劝他,便收回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又叫店家上了一碟猪头肉,一盘盐水花生,招呼齐师傅和刘七爷一同饮酒,却闭口不提刚才所问的事情了。 吴俊吃完饭之后,便从怀中掏钱出来结账,李毛仔道:“你有任务在身,赶紧去忙正事,这边我先替你结了便是。” 吴俊笑了笑道:“那就谢过李工头了。最近东边海上有些不太平,各位若是有出海的时候,务必注意天气。在下先走一步!” 吴俊离开之后,齐师傅便摸着下巴琢磨道:“东边海上?那就是十八芝咯?” 十八芝余党躲在东边的宫古岛上,这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在鸡笼港工作的归化民大多知道此事。不过因为本地驻扎有海陆两军,炮台军舰俱全,所以也没人担心十八芝会袭击鸡笼港。而且所有人都知道,军方肯定不会放过十八芝,毕竟宫古岛距离鸡笼港仅仅两百海里,而鸡笼港这里有价值极高的金矿,这对于海汉而言完全就是眼皮子底下的隐患,不彻底拔除肯定是安不了心的。 海汉民团最近的一些调动,给人的感觉就是在进行备战,而吴俊刚才隐晦的表态基本上就坐实了这种猜测,能够很好地解释最近兵员物资频繁输入鸡笼港的原因。毕竟鸡笼港附近能让海汉觉得不太平的,除了十八芝也没有第二家了。 这种军事情报对于李毛仔的意义其实不大,毕竟他只是隶属于建设部下面的一名小小监工,跟战事扯不上什么直接的关系。倒是齐师傅和刘七爷二人的行当都要跟军方打交道,这个消息对他们的影响要直接得多。 果然刘七爷沉吟道:“看样子得想法多找几条船,这真打起来了,那就有得忙了。” 李毛仔道:“澎湖那边还有不少海军的船,真要动手估计不会征调太多民船参与吧?” 正文 907.第907章 准备动手 海汉以海立家,从上到下都讲究“制海权”,因此海上运输和贸易也是海汉诸多经营领域中发展最快,收益也最为稳定的一类。靠着海运发家的幸运儿,在海汉治下地区也层出不穷,早期从事这个行当的大明降将罗升东,海商詹贵等人,如今在南海地区都算得上是富得流油的大商人了。想要在海汉这个社会体系中发财致富,海运海贸的确是一条最稳的路子。这刘七爷、齐船匠和李毛仔要么是从业人员,要么加入海汉体系已久,对于这中间的门道是看得很清楚的,难得有这种机会能够操作一把,他们自然是不愿错过。 当然了,由于李毛仔和齐船匠目前都有公职在身,肯定不便自己出面,所以得刘七爷代为操作才行。三人约定由李毛仔和齐船匠出钱,刘七爷出力,到时候的收入也划作三分平分。 时间进入八月下旬,鸡笼港的民团驻军突然开始加强了在本地的布防,原本只在港湾外围两里设立的警戒线扩大到五里范围,这就意味着外围设置的武装关卡更多了,因此而投入布防的兵力也比之前增加了一倍有余。而海上也同样增加了巡逻频率和范围,连距离鸡笼港80海里的与那国岛都被列入了巡防范围中。 生活在山区密林中的土著部落应该还不值得民团这样大动干戈,李毛仔认为这极有可能是有上面的大首长近期要来鸡笼港“视察工作”了,出于安保的考虑才会有这样的安排。果然在民团军改变布防策略之后没过几天,由一艘“威严级”战舰坐镇带队的庞大船队就驶抵了鸡笼港。而李毛仔在看到这支船队到来的时候,便知道这大概就是要对东边宫古岛上的十八芝余党动手了。 田叶友作为本地的临时主管官员特地从矿区赶到鸡笼港码头,迎接了千里迢迢从三亚赶来的王汤姆一行人。此次的行动将由王汤姆亲自指挥,而原本也想来台湾过过打仗瘾的颜楚杰,因为正好时逢海汉与安南一年一度的联合军事演习,他不得不放弃了北上选择南下。 今年双方的联合军演地点设在了刚刚启用不久的金兰湾基地,也算是这个军事基地正式投入使用的一个标志。联合舰队将从金兰湾出发一路南下前往海汉控制的安不纳岛,途中两军将一同演练各种海上作战科目,并在安不纳岛与当地驻军一同操演两栖登陆与反登陆战术。这大概也是双方合作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海上联合军演,安南一方据说将会由太子郑柞带队出征,而海汉这边自然也得派出地位相当的人物,这个差事便落在了颜楚杰的头上。 此次王汤姆带来的舰队中除了一艘威严级战舰作为旗舰之外,还有各型战船二十余艘,以及几乎同样数目的后勤船只。而在鸡笼港集结的水陆两军,兵力也已经超过了两千人。这其中大部分是来自于福建本地的驻军,澎湖基地超过七成的部队都将会参与此次的行动。 “军委这次是打算要毕其功于一役,不能再有漏网之鱼了。”在接风宴上,王汤姆很爽快地向田叶友交了底。此次行动将会以鸡笼港为出发地和主要补给点,势必需要地方上的配合支持,所以王汤姆必须要将这次行动的安排和目的都告知田叶友,以便双方能够在执行任务期间保持默契的配合。 田叶友道:“就算郑芝龙还能跑,也没地方给他跑了,再往北的岛屿可就没这么容易抢了。” 自与那国岛以东,包括宫古岛在内的一系列岛屿都是属于琉球王国的领土,十八芝当时能抢占宫古岛,主要是因为琉球国在当地驻扎的武装部队少得可怜,面对突如其来的数千海盗根本就没有抵抗之力。而十八芝占下当地之后,琉球国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反击,但此时的琉球国处于日本萨摩藩的控制之下,国内本来就不多的军队有大部分都被解除了武装,仅存的一点兵力并不足以把宫古岛上的十八芝驱逐出去。 不过以十八芝的实力想要攻打琉球国首府所在的冲绳岛,却也难以办到。而且十八芝占领琉球国领土的行为也得罪了日本萨摩藩,就算越过琉球继续往北,也难以找到一处可供其落脚的所在,所以田叶友才会有此一说。 王汤姆道:“跑了谁都不能再让他给跑掉,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再投在这伙海盗身上了。解决了这个隐患,我们才能安心开辟一条南方通往日本的海上航线。” 田叶友问道:“我听说舟山已经派了一支船队去日本考察,是打算要开两条航线?” 王汤姆点点头道:“这其实没什么冲突,舟山那条航线是以江浙地区为经营根基,而我们通过琉球群岛去往日本的航线,是以福广两省为基础。各自有各自的经营项目。不过舟山与日本之间没有什么障碍,航程也比从台湾过去要近得多。” 关于通往日本的贸易航线该如何安排,田叶友其实并不是特别关心,他只是台北鸡笼港的临时管理者,等这里的金矿运作上了轨道之后,他大概就不会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对于从政他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巴不得赶紧完成这里的工作之后回到三亚享清福。不过既然执委会有在台北开辟一条对日航线的规划,那么未来鸡笼港肯定也会承载一部分商贸功能,而目前的港口建设规划大概就需要作出一些相应的调整了。 “除了提供后勤补给,还有什么能为你们做的吗?”田叶友主动问道。 王汤姆笑道:“我建议你提前准备好一批船,等这场仗打完好往回运战利品和俘虏。” “那就只能征调民船了。”田叶友应道:“这里的船大部分都是你们军方的战船,用来拉货拉人可不太好用。不过本地的民船不多,临时征调估计有难度。”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以海立家,从上到下都讲究“制海权”,因此海上运输和贸易也是海汉诸多经营领域中发展最快,收益也最为稳定的一类。靠着海运发家的幸运儿,在海汉治下地区也层出不穷,早期从事这个行当的大明降将罗升东,海商詹贵等人,如今在南海地区都算得上是富得流油的大商人了。想要在海汉这个社会体系中发财致富,海运海贸的确是一条最稳的路子。这刘七爷、齐船匠和李毛仔要么是从业人员,要么加入海汉体系已久,对于这中间的门道是看得很清楚的,难得有这种机会能够操作一把,他们自然是不愿错过。 当然了,由于李毛仔和齐船匠目前都有公职在身,肯定不便自己出面,所以得刘七爷代为操作才行。三人约定由李毛仔和齐船匠出钱,刘七爷出力,到时候的收入也划作三分平分。 时间进入八月下旬,鸡笼港的民团驻军突然开始加强了在本地的布防,原本只在港湾外围两里设立的警戒线扩大到五里范围,这就意味着外围设置的武装关卡更多了,因此而投入布防的兵力也比之前增加了一倍有余。而海上也同样增加了巡逻频率和范围,连距离鸡笼港80海里的与那国岛都被列入了巡防范围中。 生活在山区密林中的土著部落应该还不值得民团这样大动干戈,李毛仔认为这极有可能是有上面的大首长近期要来鸡笼港“视察工作”了,出于安保的考虑才会有这样的安排。果然在民团军改变布防策略之后没过几天,由一艘“威严级”战舰坐镇带队的庞大船队就驶抵了鸡笼港。而李毛仔在看到这支船队到来的时候,便知道这大概就是要对东边宫古岛上的十八芝余党动手了。 田叶友作为本地的临时主管官员特地从矿区赶到鸡笼港码头,迎接了千里迢迢从三亚赶来的王汤姆一行人。此次的行动将由王汤姆亲自指挥,而原本也想来台湾过过打仗瘾的颜楚杰,因为正好时逢海汉与安南一年一度的联合军事演习,他不得不放弃了北上选择南下。 今年双方的联合军演地点设在了刚刚启用不久的金兰湾基地,也算是这个军事基地正式投入使用的一个标志。联合舰队将从金兰湾出发一路南下前往海汉控制的安不纳岛,途中两军将一同演练各种海上作战科目,并在安不纳岛与当地驻军一同操演两栖登陆与反登陆战术。这大概也是双方合作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海上联合军演,安南一方据说将会由太子郑柞带队出征,而海汉这边自然也得派出地位相当的人物,这个差事便落在了颜楚杰的头上。 此次王汤姆带来的舰队中除了一艘威严级战舰作为旗舰之外,还有各型战船二十余艘,以及几乎同样数目的后勤船只。而在鸡笼港集结的水陆两军,兵力也已经超过了两千人。这其中大部分是来自于福建本地的驻军,澎湖基地超过七成的部队都将会参与此次的行动。 “军委这次是打算要毕其功于一役,不能再有漏网之鱼了。”在接风宴上,王汤姆很爽快地向田叶友交了底。此次行动将会以鸡笼港为出发地和主要补给点,势必需要地方上的配合支持,所以王汤姆必须要将这次行动的安排和目的都告知田叶友,以便双方能够在执行任务期间保持默契的配合。 田叶友道:“就算郑芝龙还能跑,也没地方给他跑了,再往北的岛屿可就没这么容易抢了。” 自与那国岛以东,包括宫古岛在内的一系列岛屿都是属于琉球王国的领土,十八芝当时能抢占宫古岛,主要是因为琉球国在当地驻扎的武装部队少得可怜,面对突如其来的数千海盗根本就没有抵抗之力。而十八芝占下当地之后,琉球国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反击,但此时的琉球国处于日本萨摩藩的控制之下,国内本来就不多的军队有大部分都被解除了武装,仅存的一点兵力并不足以把宫古岛上的十八芝驱逐出去。 不过以十八芝的实力想要攻打琉球国首府所在的冲绳岛,却也难以办到。而且十八芝占领琉球国领土的行为也得罪了日本萨摩藩,就算越过琉球继续往北,也难以找到一处可供其落脚的所在,所以田叶友才会有此一说。 王汤姆道:“跑了谁都不能再让他给跑掉,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再投在这伙海盗身上了。解决了这个隐患,我们才能安心开辟一条南方通往日本的海上航线。” 田叶友问道:“我听说舟山已经派了一支船队去日本考察,是打算要开两条航线?” 王汤姆点点头道:“这其实没什么冲突,舟山那条航线是以江浙地区为经营根基,而我们通过琉球群岛去往日本的航线,是以福广两省为基础。各自有各自的经营项目。不过舟山与日本之间没有什么障碍,航程也比从台湾过去要近得多。” 关于通往日本的贸易航线该如何安排,田叶友其实并不是特别关心,他只是台北鸡笼港的临时管理者,等这里的金矿运作上了轨道之后,他大概就不会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对于从政他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巴不得赶紧完成这里的工作之后回到三亚享清福。不过既然执委会有在台北开辟一条对日航线的规划,那么未来鸡笼港肯定也会承载一部分商贸功能,而目前的港口建设规划大概就需要作出一些相应的调整了。 “除了提供后勤补给,还有什么能为你们做的吗?”田叶友主动问道。 王汤姆笑道:“我建议你提前准备好一批船,等这场仗打完好往回运战利品和俘虏。” “那就只能征调民船了。”田叶友应道:“这里的船大部分都是你们军方的战船,用来拉货拉人可不太好用。不过本地的民船不多,临时征调估计有难度。” 正文 908.第908章 攻打宫古岛 郑芝龙不是第一次跟海汉人交锋,自然很清楚海汉民团的厉害,在过去的交手记录中,十八芝几乎从未占到过半点便宜,次次都是被对手按在地上摩擦。郑芝龙甚至都不敢确定这么多次打下来,自己的人马给海汉造成的伤亡有没有上到三位数。虽然距离双方上一次的交手已经过去了一年时间,但郑芝龙对于手下这些人的战斗意志却没有多少信心,因为就连他自己在睡梦中见到海汉的双色旗时,也往往会被吓得惊醒过来。 郑芝龙近些年戎马倥偬,战绩有胜有败,对于生死其实也看得淡了,不过除了自己的性命安危之外,他更多担心的其实还是家人的退路。大儿子郑福松目前在宫古岛上与他一起生活,而在遥远的日本平户,妻子田川松和小儿子田川七左卫门则是留在了当地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虽然陈一鑫带队去平户的时候曾经多方查探,但由于松浦氏有意的掩护,他却没能查到这对母子的下落。 郑福松这个名字没什么人知道,但如果说起他后来改的另一个名字郑成功,那在后世就是尽人皆知了。郑福松于1624年八月出生于日本平户,六岁之前都跟母亲田川松住在日本。在原本的历史上,郑福松是在父亲郑芝龙接受福建官府招安之后才从日本迁居到福建泉州,不过由于海汉人的出现,郑芝龙并没有得到官府招安的机会,反而是一直都被官府视作了眼中钉,恨不得早日处之而后快,所以郑福松从日本过来之后根本没去到大陆,就直接到了澎湖定居下来。 在原本历史中,郑福松到了福建之后,十四岁那年便考中了秀才,十七岁娶了泉州进士、礼部侍郎董飏先的侄女为妻,二十岁那年又被送往金陵求学,成功进入南京国子监深造。他拜在江浙名儒门下,并得名为“森”,表字“大木”,而他这位恩师便是历史上著名的嫌水太冷不愿自杀殉国,托称头皮痒而剃发留辫的无节操人士钱谦益。 到郑福松二十一岁,即1645年时,郑芝龙、郑鸿逵兄弟在福州拥立了唐王朱聿键称帝,改元隆武。这位倒霉皇帝在位仅一年时间,但却做出了对郑福松人生影响巨大的举措,那就是赐国姓、赐名,封为御林军都督、仪同驸马都尉。如果不是他没有女儿,那肯定连赐婚也一步到位了,总之为了拉拢郑芝龙这个手握兵权的大臣,隆武帝也算是想尽了一切办法。这个时候郑福松的名字就变成了朱成功,民间百姓便将其尊称为国姓爷。 当然了,由于海汉出现在这个时空中搅乱了原本的发展轨迹,郑福松已经距离“国姓爷”的人生道路越来越远了。在目前的局势下,关外满人能不能南下还未尝可知,但在东南沿海地区力挽狂澜,高举反清复明旗帜的责任大概不会再落在他的肩上了。他未来的人生轨迹,已经在其本人无法察觉的状况下出现了根本性的改变。 察觉到危险气氛的郑芝龙很想在这个时候把郑福松送走,毕竟日本那边还有家人,郑福松活下去的几率会比留在宫古岛大得多。但郑福松平日里在岛上露面的时候较多,属下和岛上的民众也都知道这两父子在一起生活。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将郑福松送走这事被人觉察,那岛上的军心立刻便会陷入涣散状态,对于郑芝龙来说风险的确大了点。 就在郑芝龙左右为难举棋不定的时候,派去西边侦察台北鸡笼港动向的小队人马送回了最新的消息。海汉人目前已经对鸡笼港实施了封锁,所有船只都是只进不出,港内什么情况也无法查探,但从附近海上巡逻的武装船只数目来看,显然是比平时加强了许多。 郑芝龙心中原本还存留的希望也就此破灭,回想去年海汉舰队大举进攻澎湖之前,漳泉两州的港湾也是提前数日实施了封锁。这几乎是海汉发动大规模攻势之前的固定套路,而作为距离宫古岛最近的海汉港口,鸡笼港的对外封锁似乎也预示着海汉即将要从当地发动新一次的攻势了。 郑芝龙当然也可以选择继续逃跑,世界这么大,逃出去总归会有活下去的机会,差异无非是存活的时间长短而已。但郑芝龙却已经不想再继续逃亡了,他好歹也曾经是拥有万人武装的一方霸主,如今被压制在汪洋中的一隅当土财主,心理落差之大,估计换个人都未必承受得了。如果再继续逃,搞不好连土财主都做不成了,而且他也不想给生活在平户的家人引去祸事。 郑芝龙本想让心腹亲信带儿子郑福松趁夜离开宫古岛,然而年纪小小还不到十岁的郑福松却不愿离开父亲身边,虽然他不清楚为什么海汉人会一路追杀自己的父亲和叔伯兄弟们,但他认为自己如果在这个时候离开宫古岛就是胆小鬼的行为,这对他来说是无法接受的。这种与生俱来的勇敢气质,大概也是他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会成长为民族英雄的根源之一。 郑芝龙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的确也不想在最后时刻与儿子分别。他知道海汉人虽然好战,但并不滥杀老幼妇孺,只是自己儿子身份比较特殊,被海汉人俘虏之后只怕也没什么好下场。如果此次果真挡不住海汉人的攻势,那么最后时刻父子俩一起自裁也不失为一个悲壮的结局。 九月一日,海汉舰队从鸡笼港出发,船队刚驶出港湾不远,船身巨大的旗舰便被数海里之外的十八芝侦察船发现。虽然十八芝所用的帆船在航速上远不及海汉战船,但他们所用的传讯方式是烟火,一发火箭便能在海上传讯数里,速度肯定是快过帆船航速不少。 不过这烟火在海面上一飞起来,自然也无法瞒得过海汉战船上诸多眼睛,王汤姆接到报告之后只是冷笑了一下,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紧张。鸡笼港到宫古岛不过二百海里,如果路上顺风顺水,只消一天多时间就能到,就算十八芝能多出一天的时间备战,也绝无可能扛得住他所率领的这支舰队。 当然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十八芝得到消息之后立刻作鸟兽散,各自出逃。那样的话,海汉舰队想要全歼十八芝余党倒也有些难度。但王汤姆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实在没有什么地方能让这群穷途末路的海盗继续逃亡了。要么向海汉投降,要么就跟海汉殊死一搏,这两种可能性比再次出逃要大得多。 当天傍晚,船队抵达了西表岛、石垣岛海域,这里距离宫古岛还有大约七八十海里,如果通宵航行,大约凌晨便能抵达目的地。本来王汤姆是打算在石垣岛附近驻扎一夜再继续前进,但既然这次行动已经在开始阶段就曝光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王汤姆还是下令彻夜航行。只是这样一样水手必须换班驾船,航速自然也就因此而放慢了许多。 第二天清晨,船队前方海面上出现了一南一北一大一小两个岛屿。根据海图上的标识,这两个岛屿分别是多良间岛和水纳岛。两岛相隔约莫八公里,而岛屿面积则是相差了近十倍。这两个岛屿附近都有大量的珊瑚礁,近岸处的水深很难容纳大型船舶靠岸,岛上只驻有少量渔民。 从这两个岛屿继续往东大约三十海里,便是海汉舰队此行的目的地宫古岛了。宫古岛其实并非一个岛,而是由宫古岛和邻近的伊良部岛、下地岛、来间岛、池间岛和大神岛等五个岛屿组成了群岛。这几个岛屿的陆地总面积超过200平方公里,地势也较为平坦,适合耕种农作物。 不过以十八芝之前在台湾岛西岸所创建的殖民区来看,其农业开发的能力堪忧,也就是种点水稻、蔬菜的水平,并没有种植多少经济作物,想必搬到宫古岛之后的状况也差不多。而这个岛上也没有什么自然资源可供开发,十八芝这种常年不事生产的武装组织在岛上的生活状况可想而知,估计除了海产品就吃不到别的荤腥了。 这次十八芝没有再像去年那样不断地派出敢死队来阻碍海汉舰队的进程,而是选择了龟缩在岛上进行防御。但这种应对措施在王汤姆看来,其实跟缩进龟壳的乌龟没什么两样,看似安全护住了周身要害,但同时也是完全将自己交到了对手手中任意摆布。海汉舰队接下来准备实施的登陆战,就有充分的余地从备选的几处登陆点中选择一个地方。 宫古岛周边近岸处的海水中也有大量的珊瑚礁存在,使得这个岛可供吨位较大船只停靠的海岸并不多,主要都集中在了西北海岸。不问可知,十八芝肯定也在那里部署了最强的防线。 舰队旗舰“奋进号”一马当先,从伊良部岛与宫古岛之间的海峡杀入,在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的情况下便接近了预定登陆地点的海岸。 不过岛上的十八芝显然并不打算对海汉战船的举动视若不见,数门火炮在岸上次第鸣响,炮弹呼啸着砸向“奋进号”和后面尾随而来的其他战船。 “开炮还击!”王汤姆见岸上开火,反倒是放下心来,十分沉稳地下达了作战命令。他所担心的并不是十八芝余党会继续负隅顽抗,而是他们趁着海汉舰队到来之前的空隙就全部逃跑了。但既然岸上还有炮手在坚持作战,那就说明十八芝并未组织外逃,否则不太可能把炮手这样的精锐兵种丢在岛上不带走。 “奋进号”上的舰炮虽然都是大口径短身管,但在射程上并不吃亏,从船上发射的炮弹一样能够打到岸上十八芝部署的炮位。只是因为海上波浪起伏,船身难以稳定,这种距离稍远的炮击也就只能瞄个大致的方向,估算一下发射角度,然后就只能靠随缘命中了。 “奋进号”发射到第七轮的时候,才终于有一颗炮弹命中了岸上的炮位,并将这个缺乏掩体的炮位上部署的火炮和三名炮手一起掀上了天。而在此期间也至少有三枚炮弹命中了“奋进号”,但因为距离太远,炮弹飞到这里的时候基本已经力竭,无力再对“奋进号”厚实的船舷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仅仅只是造成了船身的短暂震动而已。 在旗舰奋力作战期间,处于外围的运兵船也驶近海岸,或直接冲滩,或放下小船,让陆军士兵从岛上火炮射程所不及的地方登陆。 此次参与作战的陆军部队虽然不像钱天敦麾下的特战营那么厉害,但执行这种两栖登陆夺岛作战的经验却也相当丰富。事实上在以海为本的海汉民团中,陆军的两栖作战科目是最基本的训练科目之一,每一名合格的陆军士兵都必须掌握基本的登陆作战技能,比如武装泅渡、划船、登陆集结、建立滩头阵地,以及反登陆战等等。大量的训练让士兵们来到这里之后,几乎无需进行专门的适应性训练和地形侦察,便可在实战中打出不错的效果。 海汉人在海岸上登陆自然也瞒不过岛上守方的眼睛,但由于十八芝手上的火炮已经十分有限,没有办法布防更多的地方,目前只能专心跟停在海上的“奋进号”对轰,对正在远处登陆上岸的陆军却有些无能为力。 当然了,十八芝的指挥官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海汉陆军就这么轻松登陆上岸,然后对己方的炮兵实现包抄,当下也派出了一支部队,前往海汉登陆的地点进行堵截。但相比武装到牙齿的海汉士兵,只有刀枪棍棒作为主武器的守方实在有些凄惨,而这样的武器装备对于他们所要执行的作战任务来说,的确也起不到太多的帮助作用。 正文 909.第909章 顺利推进 每一支与海汉交手的武装都会面临同样的难题,那就是如何能够在海汉步枪的齐射之下推进到自己力所能及的交战距离上去。通常来说,海汉所遇到的大部分对手会在五十米开外就被彻底击溃,因为这个距离上一般的弓箭、火铳都很难有比较高的命中率,而海汉的步枪齐射却足以致命。而且这种齐射战术的射击频率极快,几乎不会给对手留下喘息之机。 为了能够在喧嚣的战场上准确地传达战术指令,海汉民团在采用轮转式阵型射击时都会让指挥官使用铜哨发令。伴随着尖利的铜哨声,士兵们的每个战术动作都会做到协调一致,而这种哨声传到对手耳中,就如同催命一般,其震慑威力有时甚至还会超过了枪声。 此时在宫古岛上作战的这些十八芝余党,绝大部分都曾在去年撤离澎湖之前与海汉民团交过手,对于这种哨声自然是记忆犹新。海汉阵地上哨声一起,原本正在向这一区域发动冲锋的海盗们顿时有不少人就条件反射般地放缓了脚步。 他们的对手是海汉民团一营四连,这也是民团中成立最早的部队之一,指挥这个连队的是民团中资历极深的归化籍军官于铁柱。 于铁柱算得上是最早投靠海汉的明人之一,当初榆林渔村这批苦巴巴的渔民,如今基本都已经出人头地,像与他有亲戚关系的于大山、于小宝父子俩,如今都是在海汉不同部门当上了高级干部。而于铁柱本人靠着这些年南征北战累积的战功,也已经升到了上尉连长的职位。、 这次出发之前王汤姆已经代表军委高层和他谈过话,等这趟任务执行完之后,会安排为期一个月的进修课程。于铁柱在海汉军中已久,自然明白进修的意思,估摸着这是上面在考虑对他进行再一次的提拔了。以他现在的职位,再往上走就是营级干部,而到了这个级别就有机会参与到军委和总参谋部制定作战计划的过程中了,可以说是军官阶级的一道分水岭。目前位于这道分割线之上的归化籍军官,只有高桥南、武森等寥寥数人,也正是于铁柱努力想要追赶的目标。 当然了,于铁柱接下来是否能够顺利地获得升迁,还有一个必要前提,那就是他在此次的行动中应该有与其身份相符的表现才行。他所率领的一营四连是海汉民团中的老牌连队,此次被委派了在夺岛作战中承担登陆先锋的任务,只要能够在宫古岛海岸线上撕开一道缺口,为后续部队的登陆建立起第一个滩头阵地,于铁柱的任务便可宣告圆满完成。 面对海盗们的反扑,于铁柱丝毫没有慌乱,他很清楚这些海盗都是色厉内茬的货色,看着来势汹汹,但只要海汉这边攻势一发动,对面很快就会土崩瓦解。 于铁柱将铜哨含在口中,用力吹响,第一排的士兵立刻齐刷刷地举起了枪向前瞄准,于铁柱在确认所有人员都完成战术动作后,立刻吹响了第二下,顿时枪声大作,阵前升起一片火药燃烧所形成的烟气。射击完毕的士兵立刻让出身位,从队列间隙中退向后面,而后排的士兵则是上前一步,补上空出来的射击位。每一名士兵都在踏上战场之前成百上千次地重复练习过这个换位的战术动作,以确保他们哪怕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或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队列当中,也能准确地完成这一动作。 长期训练所形成的肌肉反应会让士兵们无视战场上的危险,将精力专注于完成战术动作。步枪的射击精准度有限,海汉的解决方式就是通过频率更快,更为密集的射击来弥补精准度的不足。而如果进入射程的对手恰好也是保持了较为密集的阵型,那么杀伤的效果也会随之提升不少。 当冲在前面的第一批人随着铜哨声和枪响倒地不起,海盗们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目前在做的事情跟自杀没有区别,虽然这个时候海汉士兵的射击还并没有给他们造成太大的伤亡,但海汉阵地上那间歇有致的尖利哨声,却很快便摧垮了海盗们的战斗意志。每一下哨声的响起,都必然伴随着迎面飞来的枪弹,即便没有中弹的人,也会感觉自己在鬼门关边上走了一遭。 被派往海岸狙击海汉登陆的这批海盗,在与已登陆的海汉先头部队进行短暂的交锋之后,丢下了十几具尸体仓惶后撤。不过这帮人大概也知道就这么撤回去没办法交差,所以在后撤了大约一里地之后,便停下来开始重新组织阵型,试图再进行一波进攻。 然而这种挣扎仍显得十分徒劳,海汉民团并没有在滩头浪费太多的时间,而是稍作停留之后便继续向前推进。由于海盗一方在登陆点附近没有部署火炮等远程武器,所以先头部队也没有必要留在滩头构建阵地了。海上的战船就足以为正在登陆的步兵提供火力掩护,由于铁柱所率领的四连便径直压向了东南方向。海盗刚刚把溃散的人员收拢,于铁柱的部队便已经追了过来,任凭海盗头目大呼小叫,也仍然难以止住溃败的颓势。 虽然海盗们战前都做好了与海汉决一死战的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大多数人却仍然还是会因为求生的本能而选择逃跑。尽管他们也很清楚这种逃跑其实也逃不出这个岛了,但逃下去总还会有活命的机会,而在这里继续跟海汉人交战却很有可能马上就会去见阎王了。 至下午五点的时候,海汉登岛部队已经从海岸线向内陆推进了大约五里地,并且在宫古岛西北海岸清理出了一片安全的登陆场,让运输船得以将补给物资和一些重型装备转运到岸上。期间十八芝虽然也组织了数次反扑,但全都是无功而返,并没有取得实际的成效。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每一支与海汉交手的武装都会面临同样的难题,那就是如何能够在海汉步枪的齐射之下推进到自己力所能及的交战距离上去。通常来说,海汉所遇到的大部分对手会在五十米开外就被彻底击溃,因为这个距离上一般的弓箭、火铳都很难有比较高的命中率,而海汉的步枪齐射却足以致命。而且这种齐射战术的射击频率极快,几乎不会给对手留下喘息之机。 为了能够在喧嚣的战场上准确地传达战术指令,海汉民团在采用轮转式阵型射击时都会让指挥官使用铜哨发令。伴随着尖利的铜哨声,士兵们的每个战术动作都会做到协调一致,而这种哨声传到对手耳中,就如同催命一般,其震慑威力有时甚至还会超过了枪声。 此时在宫古岛上作战的这些十八芝余党,绝大部分都曾在去年撤离澎湖之前与海汉民团交过手,对于这种哨声自然是记忆犹新。海汉阵地上哨声一起,原本正在向这一区域发动冲锋的海盗们顿时有不少人就条件反射般地放缓了脚步。 他们的对手是海汉民团一营四连,这也是民团中成立最早的部队之一,指挥这个连队的是民团中资历极深的归化籍军官于铁柱。 于铁柱算得上是最早投靠海汉的明人之一,当初榆林渔村这批苦巴巴的渔民,如今基本都已经出人头地,像与他有亲戚关系的于大山、于小宝父子俩,如今都是在海汉不同部门当上了高级干部。而于铁柱本人靠着这些年南征北战累积的战功,也已经升到了上尉连长的职位。、 这次出发之前王汤姆已经代表军委高层和他谈过话,等这趟任务执行完之后,会安排为期一个月的进修课程。于铁柱在海汉军中已久,自然明白进修的意思,估摸着这是上面在考虑对他进行再一次的提拔了。以他现在的职位,再往上走就是营级干部,而到了这个级别就有机会参与到军委和总参谋部制定作战计划的过程中了,可以说是军官阶级的一道分水岭。目前位于这道分割线之上的归化籍军官,只有高桥南、武森等寥寥数人,也正是于铁柱努力想要追赶的目标。 当然了,于铁柱接下来是否能够顺利地获得升迁,还有一个必要前提,那就是他在此次的行动中应该有与其身份相符的表现才行。他所率领的一营四连是海汉民团中的老牌连队,此次被委派了在夺岛作战中承担登陆先锋的任务,只要能够在宫古岛海岸线上撕开一道缺口,为后续部队的登陆建立起第一个滩头阵地,于铁柱的任务便可宣告圆满完成。 面对海盗们的反扑,于铁柱丝毫没有慌乱,他很清楚这些海盗都是色厉内茬的货色,看着来势汹汹,但只要海汉这边攻势一发动,对面很快就会土崩瓦解。 于铁柱将铜哨含在口中,用力吹响,第一排的士兵立刻齐刷刷地举起了枪向前瞄准,于铁柱在确认所有人员都完成战术动作后,立刻吹响了第二下,顿时枪声大作,阵前升起一片火药燃烧所形成的烟气。射击完毕的士兵立刻让出身位,从队列间隙中退向后面,而后排的士兵则是上前一步,补上空出来的射击位。每一名士兵都在踏上战场之前成百上千次地重复练习过这个换位的战术动作,以确保他们哪怕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或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队列当中,也能准确地完成这一动作。 长期训练所形成的肌肉反应会让士兵们无视战场上的危险,将精力专注于完成战术动作。步枪的射击精准度有限,海汉的解决方式就是通过频率更快,更为密集的射击来弥补精准度的不足。而如果进入射程的对手恰好也是保持了较为密集的阵型,那么杀伤的效果也会随之提升不少。 当冲在前面的第一批人随着铜哨声和枪响倒地不起,海盗们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目前在做的事情跟自杀没有区别,虽然这个时候海汉士兵的射击还并没有给他们造成太大的伤亡,但海汉阵地上那间歇有致的尖利哨声,却很快便摧垮了海盗们的战斗意志。每一下哨声的响起,都必然伴随着迎面飞来的枪弹,即便没有中弹的人,也会感觉自己在鬼门关边上走了一遭。 被派往海岸狙击海汉登陆的这批海盗,在与已登陆的海汉先头部队进行短暂的交锋之后,丢下了十几具尸体仓惶后撤。不过这帮人大概也知道就这么撤回去没办法交差,所以在后撤了大约一里地之后,便停下来开始重新组织阵型,试图再进行一波进攻。 然而这种挣扎仍显得十分徒劳,海汉民团并没有在滩头浪费太多的时间,而是稍作停留之后便继续向前推进。由于海盗一方在登陆点附近没有部署火炮等远程武器,所以先头部队也没有必要留在滩头构建阵地了。海上的战船就足以为正在登陆的步兵提供火力掩护,由于铁柱所率领的四连便径直压向了东南方向。海盗刚刚把溃散的人员收拢,于铁柱的部队便已经追了过来,任凭海盗头目大呼小叫,也仍然难以止住溃败的颓势。 虽然海盗们战前都做好了与海汉决一死战的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大多数人却仍然还是会因为求生的本能而选择逃跑。尽管他们也很清楚这种逃跑其实也逃不出这个岛了,但逃下去总还会有活命的机会,而在这里继续跟海汉人交战却很有可能马上就会去见阎王了。 至下午五点的时候,海汉登岛部队已经从海岸线向内陆推进了大约五里地,并且在宫古岛西北海岸清理出了一片安全的登陆场,让运输船得以将补给物资和一些重型装备转运到岸上。期间十八芝虽然也组织了数次反扑,但全都是无功而返,并没有取得实际的成效。 正文 910.第910章 终结十八芝 对岛上的十八芝余党来说,死其实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他们闯荡江湖这么多年,生生死死的事也见得多了,但在覆灭这一刻真正来到眼前的时候,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还是不可避免地会去考虑自己的身后事。在这个岛上战死之后自己的尸骨是否会有人收敛,还有没有机会把骨骸送回故土安葬,自己的家人今后会不会终生沦为奴隶或苦役,即便这些人都是亡命徒,也还是会被身后事所困扰。而作为首领的郑芝龙所作出的决定,无疑将对他们最终的命运起到极大的影响。 郑芝龙何尝不知目前形势的严峻性,海汉此次追杀到宫古岛来,目的再明显不过,就是要将自己这帮人赶尽杀绝。成王败寇,他对此也没有太多的抱怨,毕竟如果是他站在胜利者的位置上,大概也不会放过自己的对手许心素。想必这次随海汉军攻入岛上的人员中,一定也会有许心素派来的人员,自己若是不死,许心素大概也安不了心。只是他也与自己的手下们有同样的顾虑,一死不难,难的是放不下死后的事情。 郑芝龙其实并不算是一个有节操的人,他原本的一生中投靠过的主子多不胜数,见谁势大就会选择加入其阵营效力,这也是海汉从未想过要降服他的主要原因之一,因为这家伙实在是太靠不住了。但他在与海汉打交道的数年中一直没有选择请降,这一方面是因为海汉这边一直不给他交流沟通的机会,另一方面他也着实有点不服气,为何每次只要遇到海汉出手就会一输再输,这么几年打下来竟然全无胜绩,这样的表现拿什么去跟海汉人谈条件?就算降了也只能被当成个没有能力的窝囊废,根本不会有被海汉人重用的机会,这可不是他郑芝龙想要的结果。 不过在目前的形势下,需要考虑的已经不是投降之后能获得什么样待遇了,而是是否真的有必要抵抗到底,换个最终鱼全死完而网却没法挣破的结果。既不甘心向对手认输投降,又不想就此不明不白地死在宫古岛上,郑芝龙觉得自己的一生中还从未像此刻这样左右为难过。 郑芝龙希望自己的手下能够提出可行的方案,可以让自己能够下定决心继续跟海汉人干到底,但他手下的得力干将在历次与海汉人的交手中已经折损了不少,所谓的十八芝现在只剩下一半不到,剩下的要么有勇无谋,要么只擅经营,连个能出主意想办法的人都没了。是战是降,岛上这数千部属的命运,俱在他一念之间。 郑芝龙思忖良久,最终才做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决定:“明日请各位兄弟放手一搏,胜败不论,但求能打出十八芝的气势,莫让那海汉人将我们当做软弱可欺之人!我们多撑一日,便多一分出现转机的可能,各位务必尽力而为!” 与会众人一听还有出现转机的可能,便纷纷出言询问,郑芝龙却闭口不答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岛上的十八芝余党来说,死其实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他们闯荡江湖这么多年,生生死死的事也见得多了,但在覆灭这一刻真正来到眼前的时候,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还是不可避免地会去考虑自己的身后事。在这个岛上战死之后自己的尸骨是否会有人收敛,还有没有机会把骨骸送回故土安葬,自己的家人今后会不会终生沦为奴隶或苦役,即便这些人都是亡命徒,也还是会被身后事所困扰。而作为首领的郑芝龙所作出的决定,无疑将对他们最终的命运起到极大的影响。 郑芝龙何尝不知目前形势的严峻性,海汉此次追杀到宫古岛来,目的再明显不过,就是要将自己这帮人赶尽杀绝。成王败寇,他对此也没有太多的抱怨,毕竟如果是他站在胜利者的位置上,大概也不会放过自己的对手许心素。想必这次随海汉军攻入岛上的人员中,一定也会有许心素派来的人员,自己若是不死,许心素大概也安不了心。只是他也与自己的手下们有同样的顾虑,一死不难,难的是放不下死后的事情。 郑芝龙其实并不算是一个有节操的人,他原本的一生中投靠过的主子多不胜数,见谁势大就会选择加入其阵营效力,这也是海汉从未想过要降服他的主要原因之一,因为这家伙实在是太靠不住了。但他在与海汉打交道的数年中一直没有选择请降,这一方面是因为海汉这边一直不给他交流沟通的机会,另一方面他也着实有点不服气,为何每次只要遇到海汉出手就会一输再输,这么几年打下来竟然全无胜绩,这样的表现拿什么去跟海汉人谈条件?就算降了也只能被当成个没有能力的窝囊废,根本不会有被海汉人重用的机会,这可不是他郑芝龙想要的结果。 不过在目前的形势下,需要考虑的已经不是投降之后能获得什么样待遇了,而是是否真的有必要抵抗到底,换个最终鱼全死完而网却没法挣破的结果。既不甘心向对手认输投降,又不想就此不明不白地死在宫古岛上,郑芝龙觉得自己的一生中还从未像此刻这样左右为难过。 郑芝龙希望自己的手下能够提出可行的方案,可以让自己能够下定决心继续跟海汉人干到底,但他手下的得力干将在历次与海汉人的交手中已经折损了不少,所谓的十八芝现在只剩下一半不到,剩下的要么有勇无谋,要么只擅经营,连个能出主意想办法的人都没了。是战是降,岛上这数千部属的命运,俱在他一念之间。 郑芝龙思忖良久,最终才做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决定:“明日请各位兄弟放手一搏,胜败不论,但求能打出十八芝的气势,莫让那海汉人将我们当做软弱可欺之人!我们多撑一日,便多一分出现转机的可能,各位务必尽力而为!” 与会众人一听还有出现转机的可能,便纷纷出言询问,郑芝龙却闭口不答了。对岛上的十八芝余党来说,死其实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他们闯荡江湖这么多年,生生死死的事也见得多了,但在覆灭这一刻真正来到眼前的时候,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还是不可避免地会去考虑自己的身后事。在这个岛上战死之后自己的尸骨是否会有人收敛,还有没有机会把骨骸送回故土安葬,自己的家人今后会不会终生沦为奴隶或苦役,即便这些人都是亡命徒,也还是会被身后事所困扰。而作为首领的郑芝龙所作出的决定,无疑将对他们最终的命运起到极大的影响。 郑芝龙何尝不知目前形势的严峻性,海汉此次追杀到宫古岛来,目的再明显不过,就是要将自己这帮人赶尽杀绝。成王败寇,他对此也没有太多的抱怨,毕竟如果是他站在胜利者的位置上,大概也不会放过自己的对手许心素。想必这次随海汉军攻入岛上的人员中,一定也会有许心素派来的人员,自己若是不死,许心素大概也安不了心。只是他也与自己的手下们有同样的顾虑,一死不难,难的是放不下死后的事情。 郑芝龙其实并不算是一个有节操的人,他原本的一生中投靠过的主子多不胜数,见谁势大就会选择加入其阵营效力,这也是海汉从未想过要降服他的主要原因之一,因为这家伙实在是太靠不住了。但他在与海汉打交道的数年中一直没有选择请降,这一方面是因为海汉这边一直不给他交流沟通的机会,另一方面他也着实有点不服气,为何每次只要遇到海汉出手就会一输再输,这么几年打下来竟然全无胜绩,这样的表现拿什么去跟海汉人谈条件?就算降了也只能被当成个没有能力的窝囊废,根本不会有被海汉人重用的机会,这可不是他郑芝龙想要的结果。 不过在目前的形势下,需要考虑的已经不是投降之后能获得什么样待遇了,而是是否真的有必要抵抗到底,换个最终鱼全死完而网却没法挣破的结果。既不甘心向对手认输投降,又不想就此不明不白地死在宫古岛上,郑芝龙觉得自己的一生中还从未像此刻这样左右为难过。 郑芝龙希望自己的手下能够提出可行的方案,可以让自己能够下定决心继续跟海汉人干到底,但他手下的得力干将在历次与海汉人的交手中已经折损了不少,所谓的十八芝现在只剩下一半不到,剩下的要么有勇无谋,要么只擅经营,连个能出主意想办法的人都没了。是战是降,岛上这数千部属的命运,俱在他一念之间。 郑芝龙思忖良久,最终才做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决定:“明日请各位兄弟放手一搏,胜败不论,但求能打出十八芝的气势,莫让那海汉人将我们当做软弱可欺之人!我们多撑一日,便多一分出现转机的可能,各位务必尽力而为!” 与会众人一听还有出现转机的可能,便纷纷出言询问,郑芝龙却闭口不答了。对岛上的十八芝余党来说,死其实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他们闯荡江湖这么多年,生生死死的事也见得多了,但在覆灭这一刻真正来到眼前的时候,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还是不可避免地会去考虑自己的身后事。在这个岛上战死之后自己的尸骨是否会有人收敛,还有没有机会把骨骸送回故土安葬,自己的家人今后会不会终生沦为奴隶或苦役,即便这些人都是亡命徒,也还是会被身后事所困扰。而作为首领的郑芝龙所作出的决定,无疑将对他们最终的命运起到极大的影响。 郑芝龙何尝不知目前形势的严峻性,海汉此次追杀到宫古岛来,目的再明显不过,就是要将自己这帮人赶尽杀绝。成王败寇,他对此也没有太多的抱怨,毕竟如果是他站在胜利者的位置上,大概也不会放过自己的对手许心素。想必这次随海汉军攻入岛上的人员中,一定也会有许心素派来的人员,自己若是不死,许心素大概也安不了心。只是他也与自己的手下们有同样的顾虑,一死不难,难的是放不下死后的事情。 郑芝龙其实并不算是一个有节操的人,他原本的一生中投靠过的主子多不胜数,见谁势大就会选择加入其阵营效力,这也是海汉从未想过要降服他的主要原因之一,因为这家伙实在是太靠不住了。但他在与海汉打交道的数年中一直没有选择请降,这一方面是因为海汉这边一直不给他交流沟通的机会,另一方面他也着实有点不服气,为何每次只要遇到海汉出手就会一输再输,这么几年打下来竟然全无胜绩,这样的表现拿什么去跟海汉人谈条件?就算降了也只能被当成个没有能力的窝囊废,根本不会有被海汉人重用的机会,这可不是他郑芝龙想要的结果。 不过在目前的形势下,需要考虑的已经不是投降之后能获得什么样待遇了,而是是否真的有必要抵抗到底,换个最终鱼全死完而网却没法挣破的结果。既不甘心向对手认输投降,又不想就此不明不白地死在宫古岛上,郑芝龙觉得自己的一生中还从未像此刻这样左右为难过。 郑芝龙希望自己的手下能够提出可行的方案,可以让自己能够下定决心继续跟海汉人干到底,但他手下的得力干将在历次与海汉人的交手中已经折损了不少,所谓的十八芝现在只剩下一半不到,剩下的要么有勇无谋,要么只擅经营,连个能出主意想办法的人都没了。是战是降,岛上这数千部属的命运,俱在他一念之间。 正文 911.第911章 飞雷炮 截止中午时分,海汉民团已经摧毁了前进道路上五处堡垒,击毙匪徒七十一人,俘获二百余人,缴获各种武器若干。虽然战果不错,但从早上到中午,海汉陆军仅仅只是从登陆点的营地向内陆推进了七八里地而已,速度并不理想。 正如十八芝所设计的那样,他们在岛上修筑的众多堡垒据点的确有效地拖慢了海汉民团的推进速度。这个时代又没有类似坦克这样的攻坚利器,遇到堡垒只能停下来架设阵地使用炮击战术,一支连队往往行进两三里地就得停下来实施作战,而且期间还得防备着附近其他据点中突然杀出来的不速之客。 对海汉民团来说,攻打这些据点的作战难度不算大,但也半点都大意不得。上午一支连队在攻打某处据点的时候,险些被埋伏在附近山林中的匪徒给抄了后路。尽管指挥这支连队的军官发现异状后及时调整了阵型,加上援军及时赶到,成功击退了从后方掩杀过来的数百匪徒,但己方依然出现了四死十一伤的伤亡,这是此次在宫古岛开战以来最严重也最为集中的一次人员损失。 于铁柱的运气倒是相当不错,他在这天上午也指挥了一处堡垒外的攻坚战。这个三进院落被改造得极为坚固,炮兵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才清理出了一条正面的通道,而海汉军攻进去之后发现其后的两进院子里居然还有人在进行抵抗,丝毫没有打算要投降的迹象。于是于铁柱指挥炮兵将火炮夹在了这处院落的大门口外,对着里面的二进院落继续猛轰。 如此这般层层推进到最后一进院子的时候,已经是到了中午时分,士兵们攻进去之后清点俘虏时才发现,在这个据点指挥作战的是十八芝大头领之一的洪旭。此人是福建同安人,在原本的历史中算是郑芝龙手下的猛将一名,郑芝龙降清之后,他投入郑成功手下效力,后来官至少傅兼太子太师兵官忠振侯,直到康熙年间才因病去世。 不过在这个时空中,洪旭已经没有机会成为明郑时期的重要大臣了,甚至连能不能活着离开宫古岛都不好说。在刚才的战斗中,他的右肩下中了一发流弹,从位置看有可能伤及了肺部,满嘴是血已经无法开口说话。以目前岛上的医疗条件,未必能够保得下他这条性命。 “尽快用平板车送到营地去!”于铁柱从俘虏口中落实了洪旭的身份之后,立刻便下令将他送去营地救治。不管洪旭这条命最终救不救得下来,但这战功可是实打实地记在他于铁柱头上了。十八芝存活的首领中跟着郑芝龙撤到宫古岛的不过寥寥数人,只要任抓着其中一人都有军功,于铁柱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只希望洪旭能够挺到送去营地验证身份,要是在途中死掉,那重新验证其身份又是一通麻烦。 不过此时前线指挥部对于目前的推进速度却并不是很满意,半天的时间仅仅推进几里地,照这么打下去,清理整个宫古岛只怕要半个月才行。虽然这次军方准备的弹药物资都很充足,但计划的行动时间可没打算要拖这么久。当初打澎湖也不过两三天的时间而已,军委和参谋部满打满算,顶多能给宫古岛留下一周的作战时间,如果动作太慢,最终就算能够圆满拿下这里的十八芝余党,战功也会因此而打个折扣。 王汤姆与海军方面合计之后,决定还是要派出部分海军士兵参与陆战,以求能够尽快地清理岛上这些分散部署的堡垒据点。至于负责攻坚的炮兵部队则是需要进行更细的拆分,以便攻打堡垒的部队能够多点开花。此外王汤姆决定提前把秘密武器派上用场,那就是使用抛射原理发射炸药包的飞雷炮。 这种飞雷炮是在穿越前那个时空中解放战争年代发明的土迫击炮,利用汽油桶作为抛射器,将捆扎成圆盘型的炸药包放进去,用火药抛射到一两百米之外的地方引爆,当时还有一个很著名的称呼叫做“没良心炮”。这种炮其实与这个时代已经出现的臼炮十分类似,只是臼炮的炮弹不会爆炸而已。 海汉陆军之所以开始打造这种武器,一方面是因为锻造技术的进步已经可以开始批量生产各种型号的铁桶,火药的产量也已经能够满足军队作战所需,另一方面陆军在实战中也发现了使用传统火炮在运输、部署、使用上的各种不便,急需一种不用专业炮兵操作,普通战士通过短时间培训就能立刻使用的简易火炮。 虽然这种炮射程有限,精准度也无法跟正规的火炮相比,但胜在部署方便、操作简单,而且其威力也着实不小。类似宫古岛上这种堡垒据点遍地的状况,倒是很适合使用飞雷炮来实施攻坚战。这次随军运到宫古岛的装备中有二十门新近打造的飞雷炮,王汤姆果断下令将这些炮立刻配发到各个连队,并尽快在战斗中投入使用。 当天下午,两门飞雷炮便装在平板车上送到了于铁柱所在的连队。这种炮的炮身比起传统的铁炮要轻了足足十倍,而炮弹是圆盘状的火药和炸药包,装载和运输都较传统铁炮更为便利快捷。 于铁柱在三亚的时候也已经接受过相关的使用培训,对于飞雷炮的使用方法并不陌生,当下便命人在下一个目标百米开外的地方挖掘坑位,架设飞雷炮。这种武器只需根据目标距离,将铁桶底部埋入坑中调校好发射角度即可。 于铁柱亲自校验了两门飞雷炮的安放位置和角度,然后才命人装填火药包。火药包与炸药包之间隔有一层木板,这样发射的时候就能以巨大的推力将木板上方的炸药包抛射出去,而引爆的时间则会根据大致飞行距离来调整引信长度,以便让炸药包在接近地面时引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截止中午时分,海汉民团已经摧毁了前进道路上五处堡垒,击毙匪徒七十一人,俘获二百余人,缴获各种武器若干。虽然战果不错,但从早上到中午,海汉陆军仅仅只是从登陆点的营地向内陆推进了七八里地而已,速度并不理想。 正如十八芝所设计的那样,他们在岛上修筑的众多堡垒据点的确有效地拖慢了海汉民团的推进速度。这个时代又没有类似坦克这样的攻坚利器,遇到堡垒只能停下来架设阵地使用炮击战术,一支连队往往行进两三里地就得停下来实施作战,而且期间还得防备着附近其他据点中突然杀出来的不速之客。 对海汉民团来说,攻打这些据点的作战难度不算大,但也半点都大意不得。上午一支连队在攻打某处据点的时候,险些被埋伏在附近山林中的匪徒给抄了后路。尽管指挥这支连队的军官发现异状后及时调整了阵型,加上援军及时赶到,成功击退了从后方掩杀过来的数百匪徒,但己方依然出现了四死十一伤的伤亡,这是此次在宫古岛开战以来最严重也最为集中的一次人员损失。 于铁柱的运气倒是相当不错,他在这天上午也指挥了一处堡垒外的攻坚战。这个三进院落被改造得极为坚固,炮兵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才清理出了一条正面的通道,而海汉军攻进去之后发现其后的两进院子里居然还有人在进行抵抗,丝毫没有打算要投降的迹象。于是于铁柱指挥炮兵将火炮夹在了这处院落的大门口外,对着里面的二进院落继续猛轰。 如此这般层层推进到最后一进院子的时候,已经是到了中午时分,士兵们攻进去之后清点俘虏时才发现,在这个据点指挥作战的是十八芝大头领之一的洪旭。此人是福建同安人,在原本的历史中算是郑芝龙手下的猛将一名,郑芝龙降清之后,他投入郑成功手下效力,后来官至少傅兼太子太师兵官忠振侯,直到康熙年间才因病去世。 不过在这个时空中,洪旭已经没有机会成为明郑时期的重要大臣了,甚至连能不能活着离开宫古岛都不好说。在刚才的战斗中,他的右肩下中了一发流弹,从位置看有可能伤及了肺部,满嘴是血已经无法开口说话。以目前岛上的医疗条件,未必能够保得下他这条性命。 “尽快用平板车送到营地去!”于铁柱从俘虏口中落实了洪旭的身份之后,立刻便下令将他送去营地救治。不管洪旭这条命最终救不救得下来,但这战功可是实打实地记在他于铁柱头上了。十八芝存活的首领中跟着郑芝龙撤到宫古岛的不过寥寥数人,只要任抓着其中一人都有军功,于铁柱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他只希望洪旭能够挺到送去营地验证身份,要是在途中死掉,那重新验证其身份又是一通麻烦。 不过此时前线指挥部对于目前的推进速度却并不是很满意,半天的时间仅仅推进几里地,照这么打下去,清理整个宫古岛只怕要半个月才行。虽然这次军方准备的弹药物资都很充足,但计划的行动时间可没打算要拖这么久。当初打澎湖也不过两三天的时间而已,军委和参谋部满打满算,顶多能给宫古岛留下一周的作战时间,如果动作太慢,最终就算能够圆满拿下这里的十八芝余党,战功也会因此而打个折扣。 王汤姆与海军方面合计之后,决定还是要派出部分海军士兵参与陆战,以求能够尽快地清理岛上这些分散部署的堡垒据点。至于负责攻坚的炮兵部队则是需要进行更细的拆分,以便攻打堡垒的部队能够多点开花。此外王汤姆决定提前把秘密武器派上用场,那就是使用抛射原理发射炸药包的飞雷炮。 这种飞雷炮是在穿越前那个时空中解放战争年代发明的土迫击炮,利用汽油桶作为抛射器,将捆扎成圆盘型的炸药包放进去,用火药抛射到一两百米之外的地方引爆,当时还有一个很著名的称呼叫做“没良心炮”。这种炮其实与这个时代已经出现的臼炮十分类似,只是臼炮的炮弹不会爆炸而已。 海汉陆军之所以开始打造这种武器,一方面是因为锻造技术的进步已经可以开始批量生产各种型号的铁桶,火药的产量也已经能够满足军队作战所需,另一方面陆军在实战中也发现了使用传统火炮在运输、部署、使用上的各种不便,急需一种不用专业炮兵操作,普通战士通过短时间培训就能立刻使用的简易火炮。 虽然这种炮射程有限,精准度也无法跟正规的火炮相比,但胜在部署方便、操作简单,而且其威力也着实不小。类似宫古岛上这种堡垒据点遍地的状况,倒是很适合使用飞雷炮来实施攻坚战。这次随军运到宫古岛的装备中有二十门新近打造的飞雷炮,王汤姆果断下令将这些炮立刻配发到各个连队,并尽快在战斗中投入使用。 当天下午,两门飞雷炮便装在平板车上送到了于铁柱所在的连队。这种炮的炮身比起传统的铁炮要轻了足足十倍,而炮弹是圆盘状的火药和炸药包,装载和运输都较传统铁炮更为便利快捷。 于铁柱在三亚的时候也已经接受过相关的使用培训,对于飞雷炮的使用方法并不陌生,当下便命人在下一个目标百米开外的地方挖掘坑位,架设飞雷炮。这种武器只需根据目标距离,将铁桶底部埋入坑中调校好发射角度即可。 于铁柱亲自校验了两门飞雷炮的安放位置和角度,然后才命人装填火药包。火药包与炸药包之间隔有一层木板,这样发射的时候就能以巨大的推力将木板上方的炸药包抛射出去,而引爆的时间则会根据大致飞行距离来调整引信长度,以便让炸药包在接近地面时引爆。 正文 912.第912章 败军之将 “无条件投降?海汉人果真这样说?你见到的可是他们的带兵大将?” 虽然多少料到了海汉人的态度会比较强硬,但真从甘辉这里听到海汉人给出的答复时,郑芝龙仍然免不了有点失落。他原本希望自己组织的抵抗能够让海汉人对自己有那么一丝的刮目相看,在最终关头能够以此来跟对方谈谈投降条件,但这帮海汉人好像真的是软硬不吃,根本就没有丝毫要做出让步或者妥协的意思。 甘辉应道:“这次率军来宫古岛的海汉将领是其水师元帅王汤姆,此人亲口所说,若是此时降了,便可保全性命,但若是不降,海汉军便会一战到底,将我十八芝尽数灭掉!” 十八芝跟海汉明争暗斗好几年下来,对于海汉民团的情况也并非一无所知,最起码海汉军中大将的名字和基本的个人信息还是知道的。海汉去年打澎湖的时候,王汤姆就在军中指挥,所以十八芝对于这员大将也并不陌生,知道这位王元帅是海汉军中的水师大统领。两次攻打十八芝都是由他指挥海汉的水面武装力量,倒也足见海汉军方高层对于十八芝的重视。 既然现在是对方高官亲自放话,那大概这事情就没什么回转的余地了。至于海汉人说话是否能够算数,郑芝龙倒是不虞这一点,海汉通过经营商贸所获得的信誉十分出名,在东南沿海一向有口皆碑,加上海汉在眼下的战局中已经完全占据主动,他们也没有必要在这种细节上欺骗十八芝选择投降。如果海汉真要赶尽杀绝,顶多也就是多耗两三天的时间而已,根本无需对十八芝劝降了。 郑芝龙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座下众人问道:“各位兄弟,当年我们结义之时,曾约定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福,大家已经一起享过了,如今这大难便在眼前,各位兄弟觉得该如何渡过?是降了海汉保命,还是与其死战到底?” 甘辉本就是郑芝龙的亲信,听他这么一问,就知道他已经有所动摇了。若是郑芝龙真打算死战不降,根本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征求众人的意见了,既然问出来,其态度就已经昭然若揭了。 甘辉心中暗暗感叹一声,嘴上却接话应道:“十八芝一向以大当家马首是瞻,大当家如何说,兄弟们便如何做。若是大当家怜惜兄弟们的性命,要降了海汉,我等自然也会遵从。” 郑芝龙叹气道:“甘辉你果然知我心意,如今海汉军势不可挡,我等已无力翻盘,若是继续再战,想来大伙儿都难逃一死,我一人生死事小,拖累了兄弟们为我陪葬,那却是天大的罪过了!只是若是降了海汉,兄弟们难免会受些屈辱,这也非我所愿,左右为难之下,才想让众位兄弟一同决断,该如何处理当下局面才是。” 刚才还没听懂郑芝龙话中意思的人,就算迟钝现在也已经明白过来了,郑芝龙这是打算要投降,但面子上又抹不过去,所以需要大伙儿一起来表明态度,他再顺水推舟宣布这个决定。 这些人虽然都是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亡命徒,但也并不表示他们就不想继续活着,否则去年就不会放弃澎湖跟着郑芝龙逃来宫古岛了。如果有求生的机会摆着眼前,谁又肯轻易放弃呢?既然郑芝龙都无心再战了,那他们再坚持要打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当下众人便纷纷表态,应该先保存实力,日后再图东山再起——至于还有没有机会起,现在也没人能考虑那么远的事情了。 “既然众位兄弟都认为保存实力比较重要,那我这当家的也只能暂且偷生,与海汉人办理完手续再说。”郑芝龙站起身来,朝在座诸人拱手道:“明日日出之时,我便亲自去与海汉人交涉,务求保下岛上兄弟们的性命。若是有所不测,我儿福松还望各位多多照顾。” 众人也连忙起身应答,虽说这最后时刻投降未免有点认怂的感觉,但郑芝龙愿意冒着生命危险,亲自出面去与海汉人交涉,这份勇气还是令人敬佩不已。至于他儿子郑福松今后的生活,众人虽然口头上答应得好,心头却是同样的念头,眼下这时候谁都顾不了谁了,马上都要成为阶下囚的人,哪里还有能力去照顾别人。再说那海汉人一向精明,岂会轻易放过了郑芝龙的家人? 郑芝龙或许也能猜到自己手下这些人的念头,当晚便将儿子郑福松叫到书房,向他交代一些事情。郑芝龙自知明日去见海汉人凶多吉少,即便不会被海汉人杀掉,日后恐怕也很难有重获自由的机会了。而儿子郑福松年幼,只要海汉人不赶尽杀绝,或许日后还有别的出路转机也说不定。本来有些该过几年再告知他的事情,如今也只有先提前说了。 “福松,为父明日去见海汉人,临走之前,有些事需让你知晓。”郑芝龙道:“我手下这这些人之中,唯有甘辉、施大瑄可以信任,日后你若是要求助于人,此二人当可帮你。” 郑福松道:“父亲去见海汉人,难道就回不来了?” 郑芝龙叹道:“败军之将,只能任人宰割,为父要保下这岛上数千人的性命,只能拿自己去换了。那海汉人视我十八芝如世仇一般,如今落在他们手中,说不得就难逃一死。你也莫要为此伤心,为父这一生虽然短暂,但也风光一时,并无遗憾。但日后你若有机会重获自由,莫要再走为父这条路了。也别找海汉人复仇,回东瀛去,和你母亲、弟弟一起好好活下去。” 郑福松咬着嘴唇没有应声,两行眼泪却已经流过脸庞。他虽然不明白大人世界里发生的事情,但也知道父亲的处境已凶多吉少,或许明日一别便成父子诀别了。 郑芝龙的情绪倒是很平静,继续说道:“为父接下来所说的事情,你好好记在心头,莫要忘了,也莫要说与第三人知道,你可记住了?” 郑福松抹了一把眼泪,使劲点了点头。 郑芝龙道:“为父十三年前离开家乡闯荡江湖,到后来建立十八芝一统福建海疆,期间也敛财不少。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为父在福建很多地方都购置了房屋田产,还有好几处秘密藏宝之地,今后便由你继承了。这些财产虽不多,但足以让你富足一生,若是日后有机会,你便以此维生吧。” 郑芝龙在最为风光的时候,也没有忘了给自己留下后路,在福建多地以化名购置不动产,并且设法藏匿了不少金银。负责打理这些地方的都是他的心腹族人,日后只要郑福松能露面,这些财产基本都会收归到他的名下。郑芝龙这些原本用于不时之需的准备,在当前这种处境下也就变成了留给后人的一笔财富。虽然郑福松也未必有机会享受到这些财富,但在当前的形势下,郑芝龙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安排了。 第二天一早,郑芝龙只带了四名心腹亲随出营,向北而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他们便被一队海汉侦察兵给拦了下来。 “我乃十八芝首领郑芝龙,特来求见海汉带兵将军,请速与通报!”郑芝龙很淡定地报上了自己的身份。 倒是这队侦察兵给他报出的身份吓了一跳,当下赶紧将这几人进行了搜身,确认他们身上没有兵刃或是别的危险品,然后押送回后方营地。 王汤姆听说前出侦察的小队带回了自行投案的十八芝首领郑芝龙,倒是没有太大的惊讶。昨天郑芝龙派出甘辉来进行交涉,他就已经察觉到对方大概是吃不住海汉的攻势,准备要投降了。不过王汤姆也没有想到郑芝龙胆子不小,居然第二天便自己露面找上门来了。海汉军中并没有人认得郑芝龙本人面目,当下王汤姆便派人去通知福建方面派来的人员——他们可是专门带了认得郑芝龙的人过来,以便能在第一时间确认俘虏或是尸体的身份。 “在下郑芝龙,见过王将军!”郑芝龙见到王汤姆之后倒是不卑不亢,主动上前见礼。 王汤姆也拱拱手道:“打了几年交道,今天总算与郑大当家见面了,幸会幸会!” 双方的阵营虽然在过去几年中都处于敌对状态,而且这两人也各自指挥部队在战场上交手不止一次,但真正面对面的时候却并没有多少剑拔弩张的气氛。当然这或许也是因为海汉在目前的战事中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而十八芝这边已经决定了投降,双方虽然还没正式停战,但结果却已经基本确定了,也没什么口头输赢可争了。 王汤姆也不摆什么架子,让郑芝龙入座,命人上茶。对于穿越集团在这个时代最为忌惮的对手之一,王汤姆其实还挺有兴趣了解一些相关的细节。 “郑大当家今天亲自过来,应该是已经做出决定了吧?”王汤姆首先需要确认的,便是十八芝的最终决定。虽然郑芝龙出现在这里已经说明了问题,但还是有必要郑重地确认一遍。 郑芝龙点头应道:“贵军武力强横,十八芝自认不敌,在下今日前来,便是来向贵军认输的。只是这岛上尚有数千人,其中不少是我十八芝所属,还望王将军能善待他们,至少留下他们的性命。” “这个很好办,我昨天已经说过了,今天再说一次,只要放下武器,放弃抵抗,无条件向我们投降,那我们也会保证绝对不会滥杀一人。”王汤姆见郑芝龙表现爽快,便也表明了海汉的态度:“包括你和你的家人在内,我们都会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 郑芝龙压低声音问道:“那可否网开一面,让在下携家人离开此处?” 王汤姆不作声,只是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郑芝龙仍不死心,继续劝道:“王将军若是有什么条件,但说无妨,在下一定尽力满足。如能帮在下离开此地,日后定有重谢!” 王汤姆笑道:“郑大当家,你太小看你自己的价值了。我们海汉从崇祯元年开始就对福建官方提供军事援助,这几年下来投入的钱财少说也有两三百万两银子了。为什么我们要扶持福建官方?说白了就是要遏制十八芝的发展,我们花了几年的时间,其实也就是为了今天这个结果。如果我们之间的事情是银子就可以解决,那你我也不会在此时此地进行面对面的谈话了。” 王汤姆这话里倒是有一个不明显的漏洞,那就是海汉给予福建官方的军事援助,其实后来都陆陆续续通过各种形式收到了回报,光是每年从海汉这边采购的武器装备,其利润就远远超过了双方合作初期海汉所付出的成本。不过这中间的猫腻,郑芝龙却并不了解,所以在他看来,这无疑就是态度很明确的拒绝了,而且他现在也不可能拿出那么多的钱来贿赂王汤姆。 虽然对于这个结果很失望,但郑芝龙还是有其他想要弄明白的事情,他继续问道:“王将军,这几年在下心中一直都有一事不明,还请指教一二。在下过去数年中明明从未去过琼州岛,也没有跟贵方打过交道,为何贵方数年来却一直都针对十八芝行事?这根源到底在何处?” 王汤姆道:“道理其实很简单,说白了就四个字,同行相轻。你们十八芝靠海吃饭,我们海汉也是,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海汉和十八芝之间终归是要分出一个高下的。你们输,并不是输在时运不济,而是命中注定。” 郑芝龙似乎听明白了一些,但也仅仅只是明白了一点点而已,他忍不住追问道:“那为何你们刚到琼州之时,就要干涉千里之外的福建战事?” “这就是我说的命中注定了。”王汤姆应道:“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们还没到琼州岛的时候,就已经把你们十八芝列为对手了。” 正文 913.第913章 绊脚石 王汤姆的话让本来明白了那么一点点的郑芝龙又陷入了糊涂状态,他实在不懂这些据说原本生活在万里之外,从来没跟自己打过交道的海外来客,为何会在其还没来到大明的时候,就将自己列为了对手。 如果从时间上来推算,郑芝龙在1625年年底,即明天启五年才自立门户,开始组建十八芝,并在接下来的两年中趁着闽南大旱,率部众劫掠福建海岸,从泉州运走了数以万计的灾民到台湾岛西海岸拓垦。而海汉人抵达琼州岛是天启七年的事,那年泉州巡海道蔡善继曾对郑芝龙进行招抚,在泉州会面商谈之后,郑芝龙的两个弟弟郑芝虎、郑芝豹认为朝廷没有足够的诚意,于是几兄弟放弃了这次招安,回到台湾魍港继续当海盗。同年十八芝还跟台湾岛上的荷兰人干了一仗,也是占得了上风。而那个时候郑芝龙连听都没听说过海汉人的名头,更不用说与其结怨了,这份仇恨来得确实有点不明不白。 看到郑芝龙一脸问号的表情,王汤姆自然能想到他为什么会感到困惑,这其中的种种原由,就算王汤姆愿意向他解释,郑芝龙大概也没法相信。毕竟海汉对他的忌惮,大多数都是来自根本没有发生过的事情,郑芝龙既没有杀掉许心素,也没能洗白上岸成为明军将领,更没有投降满清当了卖国贼,海汉要求他为这些根本没有做过的事情负责,在他看来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王汤姆道:“这其中的原因,你现在也不用再细问了,总之我们有备而来,十八芝不灭,战事就不会完结,今时今日的结局,在几年前就已经注定了。” 这样囫囵的回答自然无法让郑芝龙释怀,他奋斗多年才有了十八芝这样的家底,而且原本还指望能在打掉许心素这个心腹大患之后洗白上岸,入朝做官。但海汉人的出现不但阻挡了他所规划的发展路线,而且还扶持对手许心素上位,一点一点地磨掉了十八芝的优势。俗话说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海汉不但挡了财路,连官路也一并给拦下了,如此深仇大恨,王汤姆居然轻描淡写地就带过了,郑芝龙就算已经认栽,也忍不下这口气。 郑芝龙追问道:“王将军,贵方要与十八芝争夺福建海峡之控制权,要跟福建官府合作换取商贸机会,这些目的在下都可以理解,但在崇祯四年之前,十八芝与贵方并无任何冲突,为何贵方却连一次谈判的机会都没给过十八芝,一定要将我们除之而后快?” 郑芝龙所说的“崇祯四年”,是指这年当中双方第一次爆发了直接冲突,即1631年五月海汉使团在漳州城遭遇十八芝组织的刺杀行动,随后使团船队便协同福建官军,攻破了十八芝在福建海岸线上的重要据点南日岛,双方到这个时候才开始真正意义上的正面交锋。而在此之前,海汉一直没有亲自下场,都只是通过福建明军这个代理人在与十八芝交手。郑芝龙认为王汤姆所说的那些模糊的借口,统统都是托辞而已。他可以面对因为实力不济而导致的失败,但却很难接受对手如此敷衍自己。 王汤姆道:“我们想要的不只是福建海峡的控制权和商贸机会而已,十八芝的存在,对我们来说就是一种必须要消除的威胁。” “但我们已经让出了地盘!”郑芝龙很是悲愤地反驳道。 “你们让出的只是福建海峡而已。”王汤姆的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但我们现在需要台湾至琉球的航道,对我们来说,十八芝依然是必须除掉的绊脚石。至于一定要用武力手段解决你们的原因,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是从最开始就定下来的事情,不管你们怎么做,都不会改变我们的打算。” 说来说去,郑芝龙还是没有听到王汤姆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王汤姆的话让本来明白了那么一点点的郑芝龙又陷入了糊涂状态,他实在不懂这些据说原本生活在万里之外,从来没跟自己打过交道的海外来客,为何会在其还没来到大明的时候,就将自己列为了对手。 如果从时间上来推算,郑芝龙在1625年年底,即明天启五年才自立门户,开始组建十八芝,并在接下来的两年中趁着闽南大旱,率部众劫掠福建海岸,从泉州运走了数以万计的灾民到台湾岛西海岸拓垦。而海汉人抵达琼州岛是天启七年的事,那年泉州巡海道蔡善继曾对郑芝龙进行招抚,在泉州会面商谈之后,郑芝龙的两个弟弟郑芝虎、郑芝豹认为朝廷没有足够的诚意,于是几兄弟放弃了这次招安,回到台湾魍港继续当海盗。同年十八芝还跟台湾岛上的荷兰人干了一仗,也是占得了上风。而那个时候郑芝龙连听都没听说过海汉人的名头,更不用说与其结怨了,这份仇恨来得确实有点不明不白。 看到郑芝龙一脸问号的表情,王汤姆自然能想到他为什么会感到困惑,这其中的种种原由,就算王汤姆愿意向他解释,郑芝龙大概也没法相信。毕竟海汉对他的忌惮,大多数都是来自根本没有发生过的事情,郑芝龙既没有杀掉许心素,也没能洗白上岸成为明军将领,更没有投降满清当了卖国贼,海汉要求他为这些根本没有做过的事情负责,在他看来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王汤姆道:“这其中的原因,你现在也不用再细问了,总之我们有备而来,十八芝不灭,战事就不会完结,今时今日的结局,在几年前就已经注定了。” 这样囫囵的回答自然无法让郑芝龙释怀,他奋斗多年才有了十八芝这样的家底,而且原本还指望能在打掉许心素这个心腹大患之后洗白上岸,入朝做官。但海汉人的出现不但阻挡了他所规划的发展路线,而且还扶持对手许心素上位,一点一点地磨掉了十八芝的优势。俗话说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海汉不但挡了财路,连官路也一并给拦下了,如此深仇大恨,王汤姆居然轻描淡写地就带过了,郑芝龙就算已经认栽,也忍不下这口气。 郑芝龙追问道:“王将军,贵方要与十八芝争夺福建海峡之控制权,要跟福建官府合作换取商贸机会,这些目的在下都可以理解,但在崇祯四年之前,十八芝与贵方并无任何冲突,为何贵方却连一次谈判的机会都没给过十八芝,一定要将我们除之而后快?” 郑芝龙所说的“崇祯四年”,是指这年当中双方第一次爆发了直接冲突,即1631年五月海汉使团在漳州城遭遇十八芝组织的刺杀行动,随后使团船队便协同福建官军,攻破了十八芝在福建海岸线上的重要据点南日岛,双方到这个时候才开始真正意义上的正面交锋。而在此之前,海汉一直没有亲自下场,都只是通过福建明军这个代理人在与十八芝交手。郑芝龙认为王汤姆所说的那些模糊的借口,统统都是托辞而已。他可以面对因为实力不济而导致的失败,但却很难接受对手如此敷衍自己。 王汤姆道:“我们想要的不只是福建海峡的控制权和商贸机会而已,十八芝的存在,对我们来说就是一种必须要消除的威胁。” “但我们已经让出了地盘!”郑芝龙很是悲愤地反驳道。 “你们让出的只是福建海峡而已。”王汤姆的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但我们现在需要台湾至琉球的航道,对我们来说,十八芝依然是必须除掉的绊脚石。至于一定要用武力手段解决你们的原因,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是从最开始就定下来的事情,不管你们怎么做,都不会改变我们的打算。” 说来说去,郑芝龙还是没有听到王汤姆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王汤姆的话让本来明白了那么一点点的郑芝龙又陷入了糊涂状态,他实在不懂这些据说原本生活在万里之外,从来没跟自己打过交道的海外来客,为何会在其还没来到大明的时候,就将自己列为了对手。 如果从时间上来推算,郑芝龙在1625年年底,即明天启五年才自立门户,开始组建十八芝,并在接下来的两年中趁着闽南大旱,率部众劫掠福建海岸,从泉州运走了数以万计的灾民到台湾岛西海岸拓垦。而海汉人抵达琼州岛是天启七年的事,那年泉州巡海道蔡善继曾对郑芝龙进行招抚,在泉州会面商谈之后,郑芝龙的两个弟弟郑芝虎、郑芝豹认为朝廷没有足够的诚意,于是几兄弟放弃了这次招安,回到台湾魍港继续当海盗。同年十八芝还跟台湾岛上的荷兰人干了一仗,也是占得了上风。而那个时候郑芝龙连听都没听说过海汉人的名头,更不用说与其结怨了,这份仇恨来得确实有点不明不白。 看到郑芝龙一脸问号的表情,王汤姆自然能想到他为什么会感到困惑,这其中的种种原由,就算王汤姆愿意向他解释,郑芝龙大概也没法相信。毕竟海汉对他的忌惮,大多数都是来自根本没有发生过的事情,郑芝龙既没有杀掉许心素,也没能洗白上岸成为明军将领,更没有投降满清当了卖国贼,海汉要求他为这些根本没有做过的事情负责,在他看来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王汤姆道:“这其中的原因,你现在也不用再细问了,总之我们有备而来,十八芝不灭,战事就不会完结,今时今日的结局,在几年前就已经注定了。” 这样囫囵的回答自然无法让郑芝龙释怀,他奋斗多年才有了十八芝这样的家底,而且原本还指望能在打掉许心素这个心腹大患之后洗白上岸,入朝做官。但海汉人的出现不但阻挡了他所规划的发展路线,而且还扶持对手许心素上位,一点一点地磨掉了十八芝的优势。俗话说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这海汉不但挡了财路,连官路也一并给拦下了,如此深仇大恨,王汤姆居然轻描淡写地就带过了,郑芝龙就算已经认栽,也忍不下这口气。 郑芝龙追问道:“王将军,贵方要与十八芝争夺福建海峡之控制权,要跟福建官府合作换取商贸机会,这些目的在下都可以理解,但在崇祯四年之前,十八芝与贵方并无任何冲突,为何贵方却连一次谈判的机会都没给过十八芝,一定要将我们除之而后快?” 郑芝龙所说的“崇祯四年”,是指这年当中双方第一次爆发了直接冲突,即1631年五月海汉使团在漳州城遭遇十八芝组织的刺杀行动,随后使团船队便协同福建官军,攻破了十八芝在福建海岸线上的重要据点南日岛,双方到这个时候才开始真正意义上的正面交锋。而在此之前,海汉一直没有亲自下场,都只是通过福建明军这个代理人在与十八芝交手。郑芝龙认为王汤姆所说的那些模糊的借口,统统都是托辞而已。他可以面对因为实力不济而导致的失败,但却很难接受对手如此敷衍自己。 王汤姆道:“我们想要的不只是福建海峡的控制权和商贸机会而已,十八芝的存在,对我们来说就是一种必须要消除的威胁。” “但我们已经让出了地盘!”郑芝龙很是悲愤地反驳道。 “你们让出的只是福建海峡而已。”王汤姆的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但我们现在需要台湾至琉球的航道,对我们来说,十八芝依然是必须除掉的绊脚石。至于一定要用武力手段解决你们的原因,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是从最开始就定下来的事情,不管你们怎么做,都不会改变我们的打算。” 说来说去,郑芝龙还是没有听到王汤姆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正文 第914章 战后清点 十八芝被赶到宫古岛已经有一年多时间,在这里自然无法再像以前在福建海峡那样便捷地获得各种补给,岛上的猪牛羊养得不多,平时就连郑芝龙自己都舍不得杀来吃,留着以备不时只需。不过此时十八芝已经定下了第二天便向海汉人投降,这些补给留着也只是白白留给海汉人,倒不如自己临走之前先吃个痛快。等明天成了海汉人的战俘,就不知道何时才能吃得到荤腥了。 让海盗们有点遗憾的是当时从澎湖和台湾撤出时太过仓促,没能运走多少酒水,带到这边的美酒也早就消耗完了,现在这散伙饭只有拿略带酸涩的米酒和水果酒充数,未免不够尽兴。 席间有人悄悄来到郑芝龙身边向他报告,有小头目自行带了一帮人离开了营地,不知所踪。郑芝龙得知之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淡然说了一句随他们去吧,并没有任何要追究的意思。 郑芝龙拍板做主向海汉人投降,这个决定在十八芝内部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接受服从,仍有不少人希望能跟海汉硬刚到底,只是在多数人都选择了投降保命的这种形势下,极少数主战派即便跳出来也于事无补了。而选择在投降前夕出走,也是他们在最后一刻表明自己态度的唯一手段,即便以郑芝龙为首的十八芝降了,他们仍然不会就此服输。 但郑芝龙却知道这种挣扎很徒劳,他上午去海汉营中谈判与王汤姆谈判,也是第一次在近距离上见识了海汉民团军的真容。过去郑芝龙认为十八芝屡次败在兵力不如己方的海汉民团手上,最主要的原因是双方的武器装备性能差距太大,但他在参观过海汉军营和海汉军的日常出操训练之后,却发现自己过去真是错得厉害,这海汉民团军容军纪远非他过去所遇过的武装所能相比,不管是大明还是西方番鬼,其武装部队的状况都远不及这自称民团的海汉武装。相比之下,海汉这民团倒更像是职业军队,而那大明的官军反而像是业余性质的民间武装。 郑芝龙自己带兵多年,自然知道要训练出这种高水平的军容军纪有多大的难度,而拥有这些素质的军队在战场上会有怎样的表现,他已经不止一次切身体会过了。而且海汉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营地门口一溜烟排开了数十门大大小小的火炮,光是这个阵势就已经让郑芝龙在谈判之前心凉了半截。这样一支训练有素,作战经验丰富的职业军队,加上火力强大的武器装备,的确不是今时今日的十八芝能够抗衡的对象了。 在这种形势下,那些指望依靠小股武装继续反抗海汉的顽固分子,郑芝龙只会将其视作自寻死路了。人各有命,能够从海汉手中保下大多数人,他也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这些人既然一心赴死,郑芝龙也不想再费心去挽回他们了,到时候自会有海汉民团出手教他们做人。 翌日,已经被压缩到宫古岛南部的十八芝余党在各路头目的组织下,离开据点集中到一起,然后向预定的受降地点进发。虽然经过前几日的大战之后,十八芝已经有不少人在战斗中被俘被杀,但此番组织起来集体投降的人员仍然超过了三千人。当然这些人并不都是作战人员,其中一多半只是妇孺老幼而已。十八芝真正有战斗力的组成部分,至少有一半在去年的交战中被留在了福建海峡,没能撤到宫古岛来。即便郑芝龙不降,靠剩下这点力量也顶不住海汉太长的时间了。 受降地点是在岛南平原的一大片空旷的田地上。今年夏天收割了一季水稻之后,这片地区便空着没有进行耕种,面积足有四五百亩之大。海汉军在昨天便派出了部分武装人员部署在这里,今天更是加上了数门火炮,而且都是布置在十分显眼的地方,以确保来这里投降的人都能看到其存在,避免有些人事到临头还想搞点小动作。 海汉民团一营参加过多次海外作战和大规模行动,对于处理战事进程中数量庞大的战俘群体有着比较丰富的操作经验,在此之前已经准备好了各种锁链、绳索、扎带等工具,并预先划分了不同区域的功能。十八芝的人群抵达这里之后,首先便按照青壮和老弱妇孺进行了区分,让其进入划定的范围中等待下一步安排。 这两处区域之间还用两道路障和铁丝网隔离开来,中间相隔数丈之遥。这样做的原因是海汉军中没有足够多的女兵来对投降的妇孺一一搜身,为了避免十八芝利用妇孺将武器携带到战俘营中,就将其与临时羁押青壮俘虏的区域隔离开来,稍后再慢慢处理。而这种布置也能让俘虏们能够实时看到自己家人的状况,避免他们因为担心家人的人身安全而出现某些过激的反应。 海汉对付青壮俘虏的方式就没这么友好了,所有人必须先排队接受搜身,然后进入等候区,在那里有另一队士兵专门负责给俘虏们带上链式镣铐,每十人串成一队,以限制其行动能力。而小头目和各级头领则是单独收押,有专人将其押送往下一个地点。这些青壮俘虏会在稍后装船,然后运往千里之外的不同服刑地。而老弱妇孺则会在鉴别身份之后,拆分送去海汉的各个海外殖民地安置。 十八芝这些人的身份虽然不怎么干净,但其中大部分都是汉人,对于海汉在海外特别是南洋地区的殖民地来说,这些人还是具备了一定的价值,至少比那些从南洋甚至更遥远的中东和黑非洲运来的奴隶好使多了,也更符合执委会建立以汉人为主体的殖民地构想。不过这些人因为出身比较特殊,日后想要转化身份加入归化籍,可能所需的考察时间更长,考核条件也更为苛刻,或许其中一部分人终其一生都不会有获得海汉籍的机会。 郑芝龙父子因为身份特殊,没有跟其他人一起接受处理,而是被单独带到了距此不远的大帐中面见王汤姆。父子俩一前一后,慢慢步入大帐中,然后在王汤姆面前跪伏到地上,以示臣服。 “都起来说话。”王汤姆并不打算为难这父子俩,虽然海汉与十八芝是敌对关系,郑芝龙在很长一段时期内都是海汉所要对付的头等目标之一,但这种关系已经成为了过去式,十八芝选择投降之后,郑芝龙现在也就只是一名囚徒而已了。 相比昨天已经会过面的郑芝龙,王汤姆对他身后跟着的小孩郑福松更感兴趣。关于此人在历史上的种种功绩和后世评价,王汤姆已经从宁崎那里恶补了不少,光是“民族英雄”这个身份,就足以让人对其另眼相待了。 “看座。”或许是出于对郑福松的照顾,王汤姆居然很大度地让人端了两把椅子上来,让他们坐着回话。 “这就是你儿子郑福松?”王汤姆盯着小家伙问道。他注意到这小孩的眼神居然并没有回避自己,大概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份。 “正是犬子,日后还望王将军多加照顾。”郑芝龙连忙应道:“在下还有些东西呈上,望将军能过目。” 郑芝龙说完之后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双手呈递给旁边的卫兵。王汤姆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却是厚厚一叠海汉银行发行的不记名银票,全是一千两一张,看厚度约莫有百张之多,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王汤姆轻轻晃了晃手上的信封:“贿赂我?” “在下不敢!”郑芝龙应道:“犬子年幼无知,希望王将军能用这笔钱给他雇几个下人照料起居,请个好点的老师传道授业,多念些书总是有用的。” “看不出你倒是慈父。”王汤姆不置可否的地笑了笑道。在原本历史中郑芝龙、郑成功父子因为是否降清而反目成仇,最后不愿降清的郑成功带着人马远走台湾自立门户,而选择降清的郑芝龙因为这个“逆子”的存在,一直都郁郁不得志,最后居然还因此而掉了脑袋。若是郑芝龙知道自己的结局,只怕早就把这坑爹熊孩子掐死了事了。 “这银子作充公处理。”王汤姆将信封交给旁边的亲卫,然后对郑芝龙道:“你也不用担心你儿子今后受苦,我们既然承诺了会抚养他长大,就会说到做到,他的生活和学习,我们自有安排,也不用你另外花钱了。” “福松,还不赶紧谢过王将军?”郑芝龙虽然拿不准王汤姆的用心,但看起来似乎对自己儿子也的确没有恶意。这十万两银子最后送到谁手里是其次,只要能给郑福松铺出一条路让他好好活下去,那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郑福松从椅子上溜下来,又给王汤姆磕了一个头。王汤姆心道老子今天可是赚大发了,这民族英雄居然给自己磕了两次头,等下次回去胜利港的时候,这番经历可以拿出来好好吹嘘一下了。 当下王汤姆便命人将郑氏父子分别收押,那郑福松到了这个时候,意识到父子即将诀别,这才忍不住哭出声来。王汤姆看得心头不忍,上前摸了摸郑福松头顶,安慰道:“别哭了,以后还有很多机会见你父亲。” 在接收俘虏人员的同时,海汉也派出部队开始对宫古岛南部的十八芝大本营区域进行清查。尽管郑芝龙承诺了会将十八芝的资产交给海汉,但王汤姆可不会真相信他有这么老实,再说即便郑芝龙不搞事,他手下这么多人也未必都会照他说的去做,将钱财尽数交出来。 此外一部分不愿投降,依然藏匿在岛上的武装人员,也需要分兵去进行搜捕围剿。这些人虽然不可能影响到目前的战事走向,但不尽数除掉终究是个隐患。执委会想要的结果是十八芝彻底覆灭,不留下任何给其余党东山再起的机会。 至于宫古岛这个地方,海汉目前并没有将其占下来据为己有的意图。这个岛没有独特的自然资源,地理位置也算不上特别紧要,顶多就是当作一处岛屿殖民点来建设使用。但海汉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扩张速度太快,目前从福建到浙江的各处殖民地都还有大量的劳动力缺口,基层干部也还有不少空缺岗位需要人手填补,暂时没有精力去开辟一些战略意义不大的新殖民点。 执委会的打算是将其作为一个人情,先奉还给琉球国。当然这种奉还也不是全无条件,届时也会向琉球国提出通商要求。目前琉球王国是处于第二尚氏王朝时期,在第七代统治者尚宁王在位时遭受了日本萨摩藩岛津氏的入侵并沦为藩属国,每年向萨摩藩输送粮食8000石。目前琉球国在位的统治者是1621年登基的尚丰王,但像琉球这种国力羸弱的岛国政权,海汉将宫古岛交还与否,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影响。 在宫古岛的后续行动持续的时间远比战事进行的时间更长,兵力有限的海汉军要对面积超过150平方公里的宫古岛和紧邻的下地岛、伊良部岛、来间岛、池间岛、大神岛等岛屿进行清理,着实是费时费力的行动。而岛上的俘虏、大部分原住民,以及大量的物资,都需要用船运回海汉自己的地方去。届时交还给琉球国的,大概也就只是一个光秃秃的岛屿了。 海汉在宫古岛上缴获的财富就远不及去年在澎湖的收获了,主要的原因也是因为十八芝撤到宫古岛之后生计日益艰难,不得不拿出了大量积蓄购买各种物资补给,一年下来消耗极大。等海汉民团大举攻入岛上的时候,十八芝其实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就算不遭遇外敌也已经开始显露出颓势了,或许不会在短时间内自然消亡,但为了寻求资源,分裂成多个小规模武装团伙各自为战,几乎是必然会发生的状况。 正文 第915章 第一桶金 海汉民团每次在海外完成作战之后,就轮到临时雇佣和征用的民船登场了。大量的物资和人员需要在短期内运回海汉控制区,光靠海军的舰船是远远不够的,而为了保证事前不会走漏风声,这些民船往往都是在开战后才在就近的港口征集。因为海汉军方对于战时征用的船只和人员一向都会给出不错的报酬,而且是按天计费,因此民间也会有嗅觉灵敏的人,在开战之前就将自己名下的船集中到战区附近的港口,等着海军来征用,以此来获取丰厚的短期收益。 台北鸡笼港的李毛仔、刘七爷、齐船匠等人,便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在开战之前从福州组织了几艘福船,并在当地招募了一些移民运到鸡笼港,抵达之后便正好赶上了王汤姆率领的舰队到来,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被临时征用的对象。不过李毛仔和齐船匠在鸡笼港都有公职在身,并不能参与到船队的运作中,一切都只有交给海商刘七爷来操办。 对于身在体制内,但却心向经商的李毛仔等人来说,这大概就是他们掘到第一桶金的最佳时机了。这交战期短短的数天中,他们组织的船队在鸡笼港与宫古岛之间跑了两个来回,交战结束之后,岛上的诸多人员和物资还需要他们的船队至少参与三次到四次的运输才行。 虽然还没有与海汉海运部结算最终的费用,但刘七爷和齐船匠都是相关从业人员,对这种战时征调民船的报酬标准也比较清楚。根据他们所计算出来的收入,这段时间跑下来的收入分到每个合伙人头上,大概还能有两三千元之多。以齐船匠和李毛仔目前的年收入水平来衡量,这约莫要相当于他们五六年的收入了。 趁着刘七爷返回鸡笼港卸货补给的时间,三人约了在港区的小饭馆碰头吃饭,商量一下后续的事宜。不过由于近期大量苦役和移民到港,李毛仔除了自己本身在及建设部的公职之外,又被移民部借调去帮忙处理劳力分配的事宜,而齐船匠更是忙于给宫古岛返回的战船做维护维修,两人都是忙得脚不沾地。结果刘七爷在小饭馆一直等到天黑之后,这两人才收工赶到饭馆与他碰头。 “抱歉抱歉,两位久等!”李毛仔是最后到场的人,没坐下来便连声道歉。 “坐坐坐,忙到这个时候,应该还没吃上晚饭吧?”刘七爷倒是很理解李毛仔的状况,当下叫了小二过来,又点了几道热菜。 “没办法,眼看着要放工了,码头上又拉回来一船人,只能帮干部把人员清点完了才撤。”李毛仔叹了口气道:“开战这段时间每天都在加班,早出晚归的,想请个假也请不到,劳烦两位久候了。” 刘七爷道:“大部队还在后面呢!那宫古岛上起码还有两三千人要运,你这段时间有得忙了!” 李毛仔笑道:“忙点好啊,忙点大家都有钱赚!刘七爷,宫古岛现在状况如何了?” “郑芝龙已经降了,他手下的一拨头目基本上也都跟着降了。估计顶多还有几天时间,民团军就会往回撤了。”刘七爷感叹道:“这十八芝前几年还风头极盛,在fj无人可敌,想不到这么快就覆灭了!” 刘七爷自己便是早年随十八芝从fj迁居到台湾的第一批移民,对于十八芝在这些年里从起事到兴盛再到覆灭的过程都是看的一清二楚,作为亲历者和当事人,心中的感触也比李毛仔和齐船匠这种外地人更多一些。 如果不是海汉人的到来,刘七爷现在大概会在台湾岛上的某处当个镇长之类的小官,亦或是替十八芝打理某个船行,当然这职位肯定是来自十八芝的任命,而非大明官府。海汉人到来之后,台湾岛上殖民点的开发建设进程的确大大超出以前十八芝统治时期,刘七爷正是因为感受到海汉所拥有的巨大能量,才会果断抛弃了原来的东家转投海汉。 齐船匠道:“那这郑芝龙投降,命可保下来了?” 刘七爷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道:“老夫是没看到人,但据说是王首长亲自作保,留下了郑芝龙父子的性命。不过这种要紧人物,肯定是由海军的战船押送,轮不到民船的头上。” “郑芝龙这种大人物,肯定直接押回三亚了,不会在鸡笼港这边停留。”三人中对于海汉体系运作最为了解的便是李毛仔,他向另两人解释道:“执委会花了这么大的成本,派民团军去宫古岛剿灭十八芝,那当然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抓到郑芝龙就得尽快送回去报军功才是。就算要杀头,那也得执委会的首长们确认了郑芝龙的身份之后再动手。” “那你觉得执委会会杀他以绝后患吗?”刘七爷好歹曾在郑芝龙手底下做过事,对其命运还是比较关心的。 李毛仔摇摇头道:“这我可说不好,首长们的想法都是天马行空,哪是我等俗人能够猜到。不过以过去海汉对外征伐的历史来看,只要是投降了,多半都能留得住性命。想必你们也知道,民团军中有不少军官都曾是大明、安南、东瀛等国的降将,说不准首长看郑芝龙顺眼,就赏他一个差事了。” 齐船匠沉吟道:“那这么说来,搞不好以后还会跟他成为同事啊?” 李毛仔道:“首长们心胸宽广,对投降的敌将一般都会留下性命,有时甚至会直接释放。这郑芝龙是不太可能会放走了,但保命的机会还是挺大的。至于以后会不会成为同事……这可真不好说了。” 李毛仔在海汉人手下待了这么些年,一多半的时间都是在跟苦役营打交道,自然也是看了不少这种事例。在他看来十八芝这些俘虏里面之中,大概绝大部分人都还有从头来过的机会,因为海汉扩张速度极快,对于船员水手的需求一直都存在着巨大的缺口。而十八芝手底下的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在海上讨生活,航海方面的技能都是驾轻就熟,可以节约大量的培训时间。 这些人当中除了极少数罪大恶极之徒外,大部分人也只是听命于上面的头目行事,本身并无不可饶恕的罪过,只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劳役之后,自然在心性方面会有所转变。海汉人更看重的是战俘们是否会转变立场效忠自己,而非他们过往的经历。李毛仔自己就切身体会过这个转变过程,对此也是感受颇深。不过他所不知的是海汉高层对于郑芝龙的看法早已根深蒂固,早在穿越之初就决定了对他的处理方式,并不会因为他降或不降而发生改变。 刘七爷道:“宫古岛的战事已经结束了,我们接这差事大概也会很快完事,等这笔钱发下来,你们是要流通券还是要海汉银行发的银票?” 李毛仔道:“这笔钱拿在手里,不管是流通券还是银票,那终究是一笔死钱,顶多拿回三亚买两套房产,当个寓公。在下与齐船匠合计过了,倒不如把这钱凑一凑,找个买卖经营起来,以财生财。” 刘七爷笑道:“倒是有点道理,那你们可有想好的门道?若是可行,老夫也继续出一份本钱,与你们合作可好?” 刘七爷并不担心自己这样问会显得太唐突,这次三人间的合作还是很愉快的,而且彼此之间也通过这次的合作加深了信任。鸡笼港这边像李毛仔这种熟悉海汉政策的人本就不多,与其搭档可以减少经营中违规犯错的可能性,刘七爷也乐于将目前的合作关系延续下去。如果李毛仔和齐船匠对此真有所顾忌,那么只消说一句还没考虑好经营项目,便可婉转地回绝自己。 李毛仔看了一眼齐船匠,见他微微颔首,便对刘七爷道:“我们二人商量的结果,是打算开办一间造船厂。若是刘七爷愿意加入,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刘七爷微微吃惊,他倒是没想到这二人心思如此之大,居然想做这种“大买卖”,当下便劝道:“老夫也知道齐船匠有这技术,不过造船厂可不是几千元就能操办得起来的。当初郑芝龙在魍港修建造船厂,前前后后可是花了好几万两银子,驱使民夫上千,用了大半年时间才建成。齐船匠你是内行人,应知此事不易。” 齐船匠点点头道:“若是以海运部官办船厂的标准,投入会比七爷说的更大。不过我们不用造那种大船,也无需修建大型船坞,我仔细算过,能有一两万元投入便可以了。” 刘七爷道:“不造大船?那造什么船?” 齐船匠解释道:“如今官办船厂太少,订单从年头到年尾都是满的,一半船坞给海军造战船,另一半给海运部造货船,真正能给民间造船的时间不多。但以数量而言,反倒是民船的需求更大。比如这鸡笼港,附近海域便有天然渔场,但本地的渔船却少得可怜,而且大部分都是小舢板,根本没法去到比较远的地方捕捞。前几****与农业部派来鸡笼港的技术员谈过,官方在以后几年里肯定会扶持本地渔业发展,造渔船定会是一个不错的行当。” 刘七爷对此仍是抱有疑虑:“老夫有两点不明,其一,官府是否允许私人开设船厂,其二,若是就你一个船匠,这船厂能开得起来?” “开船厂的事已经向上头打听过了,没问题。”齐船匠信心满满地答道:“官办船厂忙不过来,总不能一直从大明买船,终归还是得自己造的。据说海汉银行对此还有专门的扶持措施,会给新开设的民办船厂提供低息贷款。另外人员也不是太大的问题,我们只是打造渔船,技术上没多大难度,我带的几个徒弟也都能上手干活,再雇一批力工即可。” 刘七爷好歹是有点年岁的人,并没有听了这几句就放下疑虑,继续追问道:“那相关产业可有熟识的关系?比如这造船的木材从何而来?” 李毛仔接过话头道:“所以我们打算除了开设船厂,还准备开一间木加工厂,给船厂提供原材料。” “你们倒是考虑得挺周全……”刘七爷这下似乎也找不到什么漏洞了,资金、人员、项目、政策都有了,看起来的确是一个可以操作的项目:“那除了出钱,老夫还能做点什么?” “七爷时常来往于fj和鸡笼港,那就有劳七爷,从fj多招揽些船匠、木匠等相关行业的匠人过来。”李毛仔倒是早就想好了这一层,立刻便提出了建议。 “那这船厂准备开设在何处?地方可曾看好了?”刘七爷也是个说干就干的爽快性子,既然条件成熟,他也觉得这个项目可行,当下便追问起细节来。 “便在社寮岛上。”李毛仔倒转筷子,用筷子头沾了一点酒水,在桌面上划出港区大致地形,向刘七爷解释道:“社寮岛西南部是一片平整的海滩,海运部打算将其规划为造船厂和货仓,我们只造渔船,所需的地盘不大,初期能有三四十亩就够用了。我打算把木加工厂也放到那边,如果有余力还可以向官办船厂供料。” “好!”刘七爷见他们并非口头说说,而是将相关事务都已经做出了规划,当下对这个买卖又多了几分肯定:“那等宫古岛的事情一完,老夫便尽快赶去fj搜罗技工匠人,争取早日把这事做起来。” “有劳七爷!”李毛仔立刻拱手表示谢意。 齐船匠替三人面前的杯子斟满酒水,举杯邀道:“那便预祝我们开张大吉了!” 三人碰杯之后一饮而尽,当下便开始商量起其他相关的细节。虽然这三人一个是前战俘苦役,一个前十八芝部属,一个平民船匠,自身都没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但得益于海汉目前所处的飞速发展期,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平地起飞的机会。 正文 第916章 合作的内幕 李毛仔等人摩拳擦掌准备要在台湾鸡笼港开办民营造船厂的同时,千里之外的安南岘港,颜楚杰正与安南实际掌权者清都王郑梉的大儿子郑柞一起视察当地一间由双方合办的造船厂。安南目前在台面上当皇帝的是黎神宗,但这个皇帝仅仅只是郑梉手中的傀儡而已。而郑柞在安南国内的实际地位,就与大太子无异了。这次颜楚杰与郑柞的碰面虽然是打着“联合军演”的旗号,但除了军事演习之外,双方也还有很多其他的合作项目需要商谈,其中也包括对之前一些合作项目的建设成果进行验收,这岘港的造船厂便是其中之一。 岘港这地方早在1629年安南内战结束之后,就已经被安南朝廷划给了海汉作为“永久租界”使用,实际上也就成为了海汉所控制的海外飞地之一。而这种性质的“租界”,在安南南部除了岘港之外,还有归仁、金兰、头顿三处海港,自北向南次第分布在中南半岛的海岸线上。这四个租界港口过去都是南越政权治下的地盘,岘港在其中并不是建设规模最大的一处,但因其最早被海汉实际占领,所以开发建设进度和配套设施的完成度也是四个港口中最高的,其中也包括了一间大型船厂在内。 海汉与安南朝廷的合作协议当中,也有由海汉提供技术,援助安南发展海军和海上贸易的内容,而造船厂便是实现这些目标的必要手段之一。岘港船厂的建设资金中,有大约三分之一是由安南提供,因此这座船厂建成之后,除了要为安南军方打造战船之外,同时也担负了为安南培训船匠的使命。安南方面每年都会挑选一批人员,到这里来一边做工一边学习造船技术。 当然了,海汉的造船技术并不是这么简单就能照搬的,很多涉及到船舶设计、建造方面的技术关键,对缺乏系统知识的安南船匠来说就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能学会按部就班地造船,但想要自己从头设计、建造海汉式的战船,暂时仍难以办到。此外船上一些关键零部件的制造,比如舵轮传动系统的制造技术,就是海汉方面一直秘而不宣的技术壁垒。 岘港船厂共有十个船台,其中有四个是可以用于建造千吨大船的大型船台,不过目前这里所建造的军用船只,仅仅只有为安南军方提供的中小型战船,海汉自家的战船因为技术标准与外销型有所差异,并不会在这里建造。这次双方高层来岘港船厂期间,正值岘港船厂为安南军方建造的第十二艘“探险级”战船建成下水。虽然还有一部分舾装工程没有完全完成,但郑柞还是十分高兴地参加了船厂为此举行的下水仪式。 未来负责指挥这艘船的船长、大副、水手长,在半年前便已经选拔出来,由安南兵部公派到三亚,接受相关的培训学习。这些军官所学到的航海知识、战船操作方式、海战战术等等,全部都是按照海汉海军的标准进行传授。这样做的目的除了保证安南军方能够在接收战船后顺利列装投入使用,另外也是为了确保安南海军能够与盟友海汉在战时无缝对接,加入海汉的作战体系内协同行动。这几年下来,海汉已经先后为安南海军培训了数十名军官,目前在安南海军一线服役的军官中,超过八成的人员都曾在海汉军校中接受过培训。 虽然这一些都是打着军事援助的名义进行,但实际上相关的人员培训费用仍然是由安南朝廷支出。为了建设一支能够守卫安南漫长海岸线的水面武装,这几年安南朝廷前前后后投入的银子已经达到了百万两之巨。当然巨大投入的效果也是相当明显的,目前安南已经有了两支完全使用海汉式战船的小型舰队,分别驻守在北部湾的涂山军港,以及南方的顺化。而至于顺化以南的海岸线,由于安南海军自身实力有限,而海汉在这一地区拥有四处港口,所以基本是由海汉这个盟友在负责海防安全。 这种分工一度在安南朝堂上存在着比较大的争议,的确没有哪个国家会将自己的边疆交给外国军队来守卫,哪怕是自己的盟友也着实太别扭了一点。但持反对意见的人却拿不出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因为安南海军在目前的确也没有足够的兵力和船只部署到遥远的南方,去接替海汉海军的驻防职能。而海汉海军在驻防到南方港口之后,当地饱受西方殖民者骚扰的状况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这可是安南海军所无法达成的效果。 海汉对于海上防务的分工倒是没有太多的忌惮,双方的海上武装在实力上的差距太大,不是海汉帮助他们打造几支舰队就能改变的。而且安南军方对于海汉提供的军备有着极高的依赖性,如果失去海汉的支持,安南官军的战斗力很难持续太久。说白了安南海军能有多少战斗力,其命脉还是掌握在海汉手中,海汉不支持的话,安南永远都别想在南部驻扎海军。不过这个道理只有当事者明白,那些只混迹于朝堂之上的文官却根本不知道其中这些猫腻。 而这种依赖性极大的军事合作方式给安南带来的“好处”可不仅仅是节约兵力和军费,安南军方上上下下,只要跟军事合作相关的人员,多少都从其中得到了很实际的好处,甚至连来此视察的郑柞,也是既得利益者名单中的一员。 海汉与安南官方高层最初的接触便是由郑柞出面,之后的各种协议和合作事宜,也几乎都有郑柞的参与。由于海汉介入安南的时机正好是其内战期,双方的官方关系基本都是建立在军事合作的基础之上,而军备采购的丰厚利润也为海汉给郑柞这样的经手人和决策者奉上“回馈”提供了不少方便。 遇到郑柞这种层面上的人物,再直接送什么金银财宝都显得太低端了。安南虽穷,但也是幅员千里的一个国家,而郑柞未来将会继承这个国家的实际统治权,如果给他这种人送真金白银,送得少了人家根本看不上,送得太多又难免影响自家的利润,所以商务部门给出的好处要更为隐蔽也更为高明。 郑柞从商务部这边拿到了绝大多数海汉商品在安南的专营权,仅此一项,他每年的进账就可达百万。而他所需要做的,就是保障双方之间的军事合作关系和安南每年向海汉下达的巨额军购订单不会中断。当然能达成这种默契交易的前提,也是因为安南的确有这方面的需求,而唯一能够帮助他们的就只有海汉,天然的垄断必然带来暴利,海汉所做的便是从这种暴利中抽出一部分,回馈给安南统治阶级中的重要人物。 这种手段不显山不露水,安南的权贵们收好处也收得安心,不用担心在朝堂上被人弹劾,而且可以长期受益,用海汉人的术语来说,这就叫做“可持续发展”。当然安南人的野心不会止步于此,这次郑柞南下来与颜楚杰碰面,除了带兵进行军事演习之外,也还有其他的合作项目想要与海汉商议。 “颜将军,上次由父王向贵方提出的建议,不知考虑得如何了?”在参观完战船下水仪式之后,郑柞便主动向颜楚杰问起了正事。 颜楚杰应道:“如果我没记错,小王爷说的是对付占城国的事吧?” “正是此事。”郑柞的眼神中透出掩饰不住的期盼:“不知执委会可有了决议?” 安南与地处中南半岛最南端的占城国一向不合,早在内战之前就与南边频频发生战事。虽然近两三年在海汉的调和之下暂时趋于和平,但安南朝廷可是一直都对这个南边的邻居放不下心。而且占城国的领土几乎全是肥沃的平原地区,面积比安南北部的产粮区红河三角洲还大得多,占城稻也是南海诸国中最为有名的粮食作物,就连海汉也都会每年从当地大量进口粮食。这个面积宽广的产粮区对于地形狭长且山地众多的安南来说,实在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不过与安南情况类似的是,海汉同样也向占城国提供了一定程度的军事援助和武器装备。依靠着粮食换武器的协议,目前占城军队所列装的武器基本上跟安南一样,特别是高级武器几乎都是清一色的海汉货,双方的实力差异主要还是体现在兵力多少上。近几年双方的几次小规模冲突中,占城一方并没有明显吃亏的迹象,双方互有攻守,打得有来有往。如果安南想要通过武力手段强行吞并占城国,那所需付出的代价可能将会非常沉重。 但清都王郑梉无法彻底放弃这个打算,毕竟任何一名统治者都会有开疆拓土,将功名传流后世的打算,如果能在自己掌权的时期为安南国再打下一片疆域,那也算是一项可以载入史册的功绩了。安南北面便是大明,西面是暹罗国,东边与海汉占领的hn岛隔海相望,这三家都不是好对付的主,而位于南面的占城国,可以算是安南目前唯一一个够得着也打得过的目标了。 但如果仅靠安南自身的力量,还难以实现这个目标。别的不说,光是海汉人对占城开放军购这一条,就足以让安南军队在与占城军队交手期间付出惨重代价。而且安南在南部地区部署的军队规模有限,能集结的军队还未必有占城多,这要是主动打上门去,很可能到最后被占城灰溜溜地赶回来。所以郑梉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便将主意打到了海汉身sh汉民团军在南海地区的武力值已经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占城国的军队肯定无法抵抗海汉民团军的攻击,就如同当初南越阮氏政权所遭受的打击那样,海汉兵锋所指之处,无不所向披靡。而且海汉在南方四港中位置最靠南的头顿港,其所在地附近便是安南与占城的国界,如能以此为进攻跳板和补给中心,无疑能大大缓解安南在发动攻势期间的后勤压力。当然这些作战方案的前提,就是海汉能够遵从郑梉在上半年的提议,联手对付占城。退一万步讲,就算海汉人不直接出手,只要他们能掐断对占城的军事援助和军火供应,安南这边的把握至少也能再增加几分。 但颜楚杰的回答却很是让郑柞失望:“占城国也是海汉的合作伙伴之一,站在我们的立场上,不能做出这种背叛性质的决定。同时我们也不建议贵国对占城采取敌对行动,因为这可能将会影响到我方的粮食供应安全。” 颜楚杰的说法当然只是官面上的理由,海汉虽然每年都从占城进口不少粮食,但还没多到影响粮食供应安全的程度,这种贸易更主要的目的还是打开占城的商贸大门,并通过以物易物的方式向占城输出军火,间接控制其国家防务。而之所以要扶持占城国,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要在南边给安南竖一道篱笆墙,对其进行控制。 虽说双方现在是亲密无间的盟友关系,但从长远眼光来看,执委会认为还是要对安南有一些掣肘的控制手段才行,扶持占城便是其中之一。安南想对占城动手,海汉会在明面上选择中立,暗地里仍然会支持占城进行抵抗。当然这种话不必直接说出来,郑柞能体会就体会,不能体会那就只能自讨苦吃了。 颜楚杰继续说道:“贵国内战结束才三四年的时间,国内有很多地区仍处于百废待兴的状况,我们建议清都王大人还是将主要的精力放到国内的经济建设上,让国民多多休养生息。打仗这种事,劳民伤财,还未必会有好的回报,需要慎重再慎重。” 正文 第917章 军演部署 打仗这种事究竟是劳民伤财还是大发横财,终究还是要看实力的。比如海汉在hn岛立足以来,对外战事连年不断,这本应是极大的消耗,但海汉却靠着战争手段不断地扩充人口和控制区,反而成了快速增长实力的一条捷径。早期执委会对这种对外战事还会有反对的声音,但时间一长,大家都体会到战争带来的巨大收益,对于军方的各种行动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过去海汉民团每年自家的例行军演基本都只安排在hn岛进行,与安南的联合军演年年都是在北部湾的吉婆岛训练基地,规模也控制在千人左右。但军方这两年靠着征战收益颇多,军演规模也随之加大,今年所计划的这次南海巡航军演将持续一个多月的时间,舰队往返航程超过两千海里。安南的海军没有许心素那样的财力,也不可能派出整支舰队跟着海汉完成这趟军演之旅,只能在中南半岛海域配合一下,至于离开中南半岛南下安不纳群岛的这段行程,安南方面就只有郑柞率领的观察团随行了。 安南海军的军费大部分都花在了购买舰船装备和维持日常运作上,连参加演习的开支都不太够,就更勿论打仗了,颜楚杰劝其不要做劳民伤财的举动,这话虽然说得有点不客气,但倒也并非虚言。以目前安南的国力来说,想要发动另一场灭国之战,的确会面临很大的风险和压力,安南执政者并没有必胜的信心,所以才会来求助海汉。 郑柞心中虽然有些不快,但他身为安南未来大统的继承人,城府和修养还是有的,不会肤浅地在脸上表现出来。既然颜楚杰不想深谈这件事,郑柞便主动将话题转移到别的事情上:“兵部打算在年内再追加四艘探索级战船的订单,颜将军觉得如何?” “四艘?”颜楚杰心头盘算了一下,点点头道:“岘港船厂这边应该能腾出至少两个船台,三亚造船厂再分两艘订单,应当可以满足贵国兵部的要求。至于价钱和工期,就还是按老规矩办好了。” “那贵方今年可否开放蒸汽船的订购?”郑柞这才抛出了自己真正关心的问题:“只要颜将军松口,价钱好商量。” “这个恐怕有难度。”颜楚杰面露为难之色道:“这倒不是卖不卖的问题,而是这船用蒸汽机产量极低,我们这边每年也只能制造几台而已。小王爷大概也看到了,我们自己的战船也并不是每艘船都能装备蒸汽机,确实拿不出多余的蒸汽机用于外销。” 海汉海军中装备了蒸汽机的现役战船,目前总数也不过才十来艘,这一方面是因为船用蒸汽机的产能的确不高,另一方面还因为现有的风帆战船要加装蒸汽动力系统,所需的工序比较复杂,工期也很长,而且能完成这种改装任务的高级技工并不多,所需的设备在外地也没有,只能集中在三亚造船厂完成。 鉴于对现有船只改造成本和难度都居高不下,海汉军方在改造了几艘船之后,还是将主要精力放在了建造新船上。在新建的战船上安装蒸汽推进系统,施工难度远比改造旧船要容易得多,费用和施工时间上也更为可控一些。 当然了,即便是海汉有足够的产能,也不会满足安南提出的要求。蒸汽机是海汉在这个时代立足的资本之一,也是海汉手中最有价值的黑科技之一,其生产技术是严格对外保密的。特别是用于海船上的蒸汽推进系统,更是海汉扼守不放的核心军事科技之一,在大面积推广民用化之前,都不可能将其作为外销产品销售给其他国家,哪怕是安南这样的盟友关系也不会例外。至于说价钱,现在根本就不在海汉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下郑柞是真的有点不高兴了:“我国与贵方结盟多年,一向都是奉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理念,但贵方有了好东西,却不愿拿出来与盟友分享,未免太小家子气了一点。” 考虑到郑柞的身份,颜楚杰又不能直截了当地说这玩意儿老子不卖,只能耐着性子向他解释道:“日后小王爷有空的时候,去三亚参观一下这制作蒸汽机的地方,就知道造这东西有多麻烦了。这东西不是说有就有,说卖就能卖的。这事现在先暂且放一放,还是好好商议一下接下来的行动细节吧!” 双方这次约定在南海实施联合军演,安南将派出由八艘战船、四艘运兵船、四艘补给船组成的舰队,与海汉舰队在岘港会合之后南下,并在归仁、金兰和头顿三个属于海汉的港口停靠休整。而海汉方面则是派出了以一艘威严级战舰领衔,共计二十二艘船组成的舰队,并计划在金兰港与驻守当地的南海舰队会合,届时参加行动的舰船总数将会超过五十艘,投入的兵力也将达到两千人以上。从规模上看,已经不亚于此前海汉在北上zj行动中所集结的兵力了。 联合舰队要完成往返距离如此之大,行动时间跨度如此之长的演习,就必须得有详细的行动计划才行。特别是要带着安南舰队一起玩,双方之间的及时沟通就显得尤为重要。 前几年安南内战时期,郑柞便与海汉民团有过联合行动的经验,也知道海汉人在行军打仗这方面的计划极为严谨,当下只能先抛开被颜楚杰拒绝要求的不快,把眼下的正事办好再说。 整个军演的行动方案是由海汉民团总参谋部制定,对安南参演部队的要求相对比较简单,只需按照海汉的安排行事即可。这个时候海汉多年以来帮助安南培训军官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对于海汉这边制定的行军路线、操演项目、海上联络方式等等,都无需再做更多的解释,基本都可以做到无缝衔接。这支在内战结束后才从无到有由海汉援建的安南海军,其“海汉化”的程度甚至已经远远超过了fj许心素手底下的水师部队,除了装备和训练水平上与正牌海汉海军有差异之外,其他的方面几乎都是一比一的翻版。 舰队在岘港的休整时间为三天,颜楚杰专门抽取了一天的时间,走访考察本地的建设情况。海汉开发岘港已经有近三年的时间,目的就是将这里建成取代顺化、会安的新贸易港。虽然这里也具备一定的军事功能,但并非岘港的主要发展方向。这里与三亚港的直线航程仅仅150海里,从三亚运输商品过来的运费要远低于三亚运往gd方向,因此岘港也就成为了海汉向安南贸易输出的主要渠道。 目前岘港已经建成了长达十里的民用港区,其中也包括四处军民两用的码头。每个月从岘港进出口的货物数量,目前在海汉的海外港口中首屈一指,货物吞吐量甚至比珠江口的香港岛还多了一成左右。 海上贸易的蓬勃发展也为这个地方注入了活力,初创时这里加上本地人,人口也不过才一两千人,而现在常驻岘港的人口已经达到五千,其中超过八成都是登记造册已经入籍的归化民。虽然这些人当中有不少是安南裔出身,但当他们加入海汉之后,享受到这种新社会制度下带来的种种好处之后,绝大多数人都会以自己的新身份为傲。 岘港本地最大的产业有两项,除了海贸相关之外,另一项便是造船业。除了海汉与安南合作开办的岘港造船厂之外,这里也还有不少小型私人船厂存在。李毛仔等人在台湾鸡笼港的做法,在这边其实早就有人实施了。 颜楚杰的考察行程中便安排了参观本地的一处私人造船厂,这间造船厂的老板名叫詹勤,说起来也不是外人,他是大海商詹贵的侄子,后台老板其实就是詹贵。詹贵跟海汉合作多年,甚至举家搬迁到三亚定居,也算是海汉的铁杆拥护者之一。詹家在海汉殖民地的产业,也因此而多多少少能得到一些扶持和照顾,比如在岘港这间造船厂所建造的渔船、货船,其设计方案便是来自海汉海运部。 詹勤一边带着颜楚杰在船台走动参观,一边向他介绍自家船厂的经营状况:“……如今安南商人大多意识到了海贸的好处,掏钱打造新船的意愿也很积极,在下这边的订单已经排到明年下半年了,正打算趁着年底前这几个月的时间,再修建两处船台一起开工。” 在岘港休整补给完毕之后,九月十七日,联合舰队从岘港开拔。值得一提的是,舰队出发当天,岘港当地居然还组织了一波码头欢送仪式,有上千人来到码头为这支庞大舰队送行,热闹的场面让颜楚杰一度误以为自己回到了胜利港。 舰队离开岘港之后便沿着海岸线南行,当天下午便抵达了会安附近海域。这座城市曾经是安南中南部地区最为繁茂的海港城市,但在1628年八月的会安战役中几乎完全毁于战火,也是海汉民团在海外作战中第一座攻克的城市。除了原本定居在此的大量华商出逃之外,葡萄牙人在吃到苦头之后也撤销驻会安的商馆机构。加sh汉在北边开建岘港,取代了会安的贸易港功能,自那以后会安便一蹶不振,如今已经沦为了一个普通的海滨市镇。当初被海汉火炮轰垮的会安城墙,就再也没有重新修葺过,几年前战火留下的痕迹在当地依然清晰可见。 联合舰队在会安外海的占婆岛演练了登陆夺岛战术,由于正好处于每年九月至次年三月的雨季,连绵不断的降雨和海上的风浪给演习造成了不小的困难。不过颜楚杰认为恶劣的气候环境更有助于练兵,毕竟真正打仗的时候,可没办法指定在好天气还是坏天气行动。钱天敦以前训练特战营的时候,甚至还专门找天气状况不佳的时候进行野外拉练。 郑柞也在海汉旗舰的甲板上全程观摩了这次演习,看着步兵们在炮声隆隆的火力掩护之下划着小艇在沙滩登陆,然后迅速建立滩头阵地,郑柞不得不佩服海汉人在近海地区的两栖作战的确有过人的水平。虽然岛上只有虚拟的假想敌,并没有任何形式的抵抗,但郑柞可以确定这样的攻击方式足以压制住守军的抵抗,不过这也让他想到了一个有趣的问题。 “颜将军,如果贵军遇到这种攻势,会如何进行防御?”郑柞饶有兴趣地问道。这是一个类似于矛与盾的问题,郑柞很想知道海汉军如何防御这种登陆作战。 颜楚杰道:“我们海汉的港口地区一般都会设置岸防炮,其威力和射程都能压制住海上的舰炮,像这样抵近海岸利用舰载火炮掩护登陆的战术,在攻打海汉港口的时候其实很难实现。” 郑柞不死心地追问道:“那如果是类似此地的海滩,没有部署岸防炮,又当如何?” 颜楚杰道:“我们派出海军直接在海上解决就行了。” 郑柞继续追问:“那如果附近并没有海军舰队能够及时赶到呢?” 颜楚杰笑道:“那也容易,把敌军放到岸上来就是了。只要敌军脱离了海上火力的掩护范围,我军就可以展开反击了。要论陆上作战,应该没有哪支军队能够打得过海汉民团军。” 郑柞一想的确也是这个道理,海汉民团当初介入安南内战的时候,几乎每次作战任务都是以少打多。除非有超过其十倍以上的兵力,否则很难在正面战场上压制住海汉民团军。不管在战场上扮演攻方还是守方,如果是要跟海汉民团为敌,的确是一件难受的事情。也还好安南与海汉是盟友关系,不需担忧这种状况发生,虽然海汉这个盟友有时候显得太过强势,但从实际效果来看,安南自身的军力的确因为海汉的扶持援助而得到了显著增强。 正文 第918章 归仁港 仅以军事演习为例,这个时代的军队往往只是在校场上做一些行军队列的操练,即便是效仿战时攻防状况,大多也只是做做样子,对于提高部队战斗力所能起到的实际作用非常有限。类似海汉所制定的这些野外演习计划,对于安南军队来说是极其新颖的训练方式,而且效果也很明显。每年参加联合军演的安南部队,对比其参演前后的状况,都会发现实力有所提升。加之安南最近几年基本没有战事爆发,没条件像海汉民团那样轮流派出去作战,联合军演几乎是他们模拟战时环境训练的唯一机会。 因为海汉民团在安南内战时期打出的战绩太过辉煌,所以战后安南军方对于海汉民团的一切都是推崇倍至,从入伍选拔到奖惩措施,从武器装备到训练方式,基本是从头到脚复刻了海汉民团的模式。甚至连军方的机构也按照海汉模式进行了改组,除了保留兵部这个名称之外,内部机构和各级官职都抛弃了过去效仿大明的命名方式,改为采用海汉的体制。 海汉对于这样的改变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甚至主动投资将以前的涂山训练营改造升级为涂山军校,专门用于为安南培训新军和基层军官。为了能够尽快推行新的军制,海汉还特意放宽了每年选派到三亚军校留学进修的高级军官名额,让安南军中所有营级以上职务的军官都能尽快掌握他们应有的知识和技能。而这些高级军官对海汉军事体系的了解越深入,敬畏感就越多,毕竟双方之间存在的实力差距,只有真正了解双方情况的人才能意识到这种差距的可怕之处。 安南的国土狭长,拥有数千里长的海岸线,对于海防的重视与生俱来,除了努力建设强大的海军之外,这种近海地区的两栖作战也是其十分重视的训练项目,虽然这样的军事演习所耗费的军费着实不少,比起校场上的划水演习不可同日而语,但安南兵部还是咬着牙勒紧腰包派出了军队参加,为的便是能多积累一些战场经验,从海汉这边多学到一些实用的战术。 联军舰队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在占婆岛进行两栖登陆演练,然后又休整一晚之后,才继续向南进发。从占婆岛出发继续南行大约一百四五十海里,便到了此行的第二个补给点归仁港。 归仁这个地方在历史上曾一度是占城国的国都,在15世纪70年代,安南后黎朝的黎圣宗亲自率军攻打占城,并在击败对手之后占领了占城国的大部分领土,归仁也在其中。到16世纪末的时候,占城国因为支持柔佛苏丹国对抗葡萄牙殖民者,惹怒了当时与葡萄牙结有盟约的安南南部地区阮氏政权,阮氏起兵将占城的地盘进一步向南压缩。 到本世纪海汉穿越过来之后,迅速终结了安南持续数十年的南北分裂状态,但占城国并没有因此而拿回他们失去的国土,反倒是被得到海汉支持的郑氏政权继续向南驱赶。如果不是后来海汉在占城和安南之间找平衡,刻意掣肘安南,估计占城会在短短几年时间内遭受灭国之灾。 归仁这处曾经的占城国都,在安南内战结束之后就被划给了海汉作为租界港使用。因为归仁港曾经的历史,港区的基建状况倒还算不错,再加上其位置正好处在岘港与金兰港之间的中段区域,才会被海汉挑选为在中南半岛开发的南方四港之一。 归仁这个地方没有什么特别的出产,所以海汉对这里的开发也是遵循了简单易操作的理念,充分利用这里的临海平原地形,开垦农田,兴建盐场。粮食和食盐,这两项出产在任何时期任何国家都是需求量极大的消耗品,虽然不见得能赚大钱,但收益会相对比较稳定,支撑起本地的经济问题不大。而且海汉对这两种产业的开发和操作经验都十分丰富,上手起来也比较容易。 归仁盐场投入生产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但目前已经拿下了顺化以南地区近半的海盐市场。不过与海汉在大明售卖走私盐的方式不同,海汉盐场在安南的销路基本都是通过官方渠道,也就是说盐场产出的盐直接被安南官府收购,再以官盐的名义发售到市场上。这样的方式虽然会降低这门生意的利润,但收益的稳定性却要比贩卖私盐好得多,而安南官府似乎也很乐于用这样的方式控制其国内的盐业市场,毕竟海汉制盐模式的生产成本要比安南过去的官盐低得多,官府直接从海汉手里收购食盐,反倒比自己生产赚得更多。 相较于南方四港的其他几处,归仁港的海运贸易没有那么发达,也并非军事要地。本地的三千多居民中,有三分之二都是在海汉农业部下属的农场和盐场工作,因此这里的生活也更为平静一些。因为一南一北的金兰和岘港都有驻军,海汉甚至都没有再在归仁港部署民团军,本地的治安完全由警察机构在负责维持。 不过为了迎接联合舰队的到来,海汉驻安南民团在此之前已经抽调了一个排的人马,从金兰赶到这里来进行准备。特地调这些人过来倒不是顾虑到安全问题,而是为了能够提前在本地组织好联合舰队所需的各种补给,并清理出供舰队停靠的码头位置。这些事情虽然不算特别复杂,但涉及到联合舰队的各种军事机密,也不可能让普通机构来接手处理。 联合舰队的到来对本地民众倒是一个不错消息,光是为这数千人提供各种补给,就足以让本地的众多农场赚上一笔了。不过在舰队抵达归仁港当晚,倒是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事故。 几名安南水兵在港区的小酒馆喝醉之后闹事,与本地的码头民工发生了冲突,其中一名水兵酒劲上头,用身上携带的军用匕首捅翻了一人,等治安警察和联合舰队的宪兵队赶到的时候,伤者已经咽了气。而闹事的几人都被当场抓获,倒是没有漏网之鱼。 这件事的性质并不复杂,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对违规士兵量刑处理。安南军方自然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最后花钱消灾,尽可能不要让这种小小的不愉快影响到两军间的良好关系。但颜楚杰得知此事之后,却坚持要公开处理,以求能对本地民众有所交代。 不过这次郑柞倒是没有再出面跟颜楚杰争执,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为这种小事向颜楚杰开口求情。郑柞只是派人去询问了一下颜楚杰的态度,了解之后便下令将犯事的几个人交给海汉一方处理。这倒不是郑柞大公无私,而是当年双方签署租界协议的时候,其中就包括了租界法令相关的内容。按照当初的协议,在租界港发生的一切民事、刑事案件,案犯都交由当地主管机构以海汉法律处置。 协议中并没有对案犯身份做出明确的限定,将司法解释权留给了海汉一方。这也就是说如果是安南国民在租界港内犯事被捕,要交还给安南官府按照安南律法处置,还是由主管当地的管委会按海汉律法处置,其决定权和掌握的尺度都将在海汉手中。如果犯事的人是安南官员或者其他有身份的安南国民,那么管委会或许会酌情放上一码,但如果只是一群普通安南水兵,那可就没什么人情好说了。如果郑柞出面求情,或许的确也能把犯事的属下都保下来,但郑柞的脸面可没有这么不值钱,所以这帮人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于是联合舰队在归仁港停留的第二天,由颜楚杰亲自组建了临时军事法庭,对几名犯事的安南水兵进行了审讯,而郑柞也受邀旁听。这个案子事实清楚、证据明确,人证物证俱在,当事人也是被抓到现行,案情并没有什么值得争议的地方。 而法庭最终的判决也较为公允,分为军法和刑法两个部分的处置。军法方面,所有涉案人员都被处以三十记军棍,这个惩罚仅仅只是皮肉吃苦,倒也不算严厉。不过刑法方面的处罚就严重得多了,涉案人员根据参与程度和相应责任,都被判处了数额不等的赔偿金,而动手致人死亡的案犯,则是以误杀罪被判处了十年劳役,期间不得减刑,行刑地由海汉指定。 旁听的郑柞对于这个结果倒是比较满意,他原本以为颜楚杰既然不同意大事化小用钱解决,那多半要坚持杀人偿命的判决方式。虽然一名小兵的性命并不重要,但如果被判了死刑,那多少还是会对安南军队的名誉有所影响——不是因为这名士兵犯了事,而是因为他被海汉的法庭夺走性命。 但既然现在能让涉案者保住性命,郑柞就对判决结果没什么可质疑的了。至于十年劳役苦刑,这也算是罪有应得,毕竟这犯的可是人命案,没有让其偿命就已经算是很宽容的判决了。 “小王爷对判罚有什么意见吗?”颜楚杰宣布了法庭的判罚之后,倒也没有忘记问一下旁听的郑柞。不过这种询问基本上也就是走个过场,不管郑柞的回答如何,颜楚杰都不准备改变已经做出的判决。 郑柞的语气很淡定:“颜将军的判罚很公正,在下认为没有问题。” “既然小王爷也觉得没什么问题,那我们就把审判结果向外公布了。”颜楚杰坚持要公开审理此案,就是要避免本地的民情出现波动。毕竟这里平时都没驻扎军队,如果因此而让本地民众对军队产生反感,那并不是颜楚杰所能接受的状况。把处理结果公布出去,多少能够安抚一下本地民情。 果然由于颜楚杰处理快速得当,本地的民情倒是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出现大的波动。不过从案发当日开始,归仁港区所有出售酒水的店铺全部被勒令禁售,直到联合舰队离开本地之后才能恢复。颜楚杰本来还安排有视察本地农场盐场的行程,但被这个插曲闹了一出之后,就只能选择了走马观花地看了一两个地方,否则整个舰队的行程都会受到影响。 在归仁港休整两个晚上之后,联合舰队出发继续南下。从归仁港向南航行大约一百四十海里,便是海汉在中南半岛兴建的规模最大的一处综合性港口金兰港。 金兰港的自然条件在南方四港中无疑是最好的一处,这个由冲空山和凤凰山两个半岛合抱形成了两个海湾,内港为金兰,外港为平巴,周围被海拔四百米左右的山脉所环绕,整个港湾水域面积达到100平方公里,港口水深足可以停泊航空母舰这种级别的大船。 金兰湾这个地方在另一个时空中,从20世纪初就被列强当做了大型军港使用,法、俄、日、美等国都在当地设立过军事基地,并且长期驻扎军队。 海汉这帮人从穿越之初开始,便将金兰湾定为了必须要纳入自家掌控的战略要地,而且这个目标在安南内战结束后便迅速得到实现。但由于这里的港湾面积实在太大,输入的移民数量也比较有限,所以开发进度并不算太快。而主要兵力和船只都驻扎在这里的南海舰队,在很多时候不得不扮演监工的角色,协助建设部完成港区的规划和建设。 对金兰港的规划和建设,海汉是做出了超前的安排部署,在港湾内设置了规模很大的军用码头区。就算有两支联合舰队规模的船队同时到访,这里也具备了基本的接待能力。不过由于工程太过庞大,时至今日也仍然还处于修建过程当中。按照建设部的计划,要完成基本的规划状况,大概还需要三四年的时间才行。如此庞大的港口建设规划,也就只有台南的鸡笼港,zj舟山岛的定海港等有限的几处地方能够与其媲美了。 正文 第919章 下一步 金兰港在南方四港当中是唯一一处完全由军方管理的港口,在这里主事的是已经驻守安南多年的穆夏柏。他与冯安楠、钱天敦是最早派驻安南的三人组之一,现在钱天敦已经被调到了zj主事,而冯安楠则是坐镇北方的涂山基地,与他分别掌管安南一南一北的军务。 对于海汉在安南的驻军而言,近两年的日子过得真是比较轻松,自从1631年夏天穆夏柏率部在安不纳群岛两度击败荷兰人之后,基本就再没有执行过作战类的任务。荷兰人虽然不甘失败,但在次年的巴达维亚之战中被马打蓝大军打得元气大伤,完全失去了短期内向海汉复仇的能力。而海汉也得以有较为充足的时间,在金兰港和南海安不纳群岛修筑军事设施,为未来继续向南扩张地盘做准备。 穆夏柏穿越的时候还是单身汉一名,不过前年娶了一名大明女子为妻,大儿子已经快两岁了,而老二也已在老婆肚子里有七个月大了,生活倒是过得十分安逸。 “怎么样?我这个土财主的生活还可以吧?”穆夏柏在自己的庄园里设宴招待颜楚杰一行人,席间也聊起了目前的生活状况:“现在有了老婆儿子,忽然就觉得带兵到处去打仗也没什么意思了,有点时间就想在家里陪陪家人。” “你这是太久没动了所以人才会变懒。”颜楚杰笑着给出了自己的判断,不过他可并不相信穆夏柏这种人会真闲得住,想当初报名离开三亚外出打天下的时候, “想动也没地方动啊!”穆夏柏苦笑道:“我倒是想早点南下把什么苏门答腊、爪哇、婆罗洲一股脑都打下来,可军委一直没有下这命令啊!我现在能出远门的时候,基本也就是每年回三亚一趟汇报工作了。” “近两年执委会的重点都放在大明,所以军委安排去年收台湾,今年打舟山,南边比较太平,当然是抓紧时间搞建设了。”颜楚杰解释道。 “老颜,这些官面上的话你就不用扯了,给个实在话,南边什么时候才安排行动?”穆夏柏摆摆手表示对于他的解释并不满意:“一歇歇两年,骨头都生锈了,要不干脆就让我早点退休养老算了。” “你才四十出头,正当壮年,退什么休?”颜楚杰自然不会把穆夏柏这种带着埋怨的气话当真:“军委今年安排规模这么大的军演,就是对南海形势的重视。南边不是不动,也是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发动才行。” 穆夏柏叹道:“等等等,要再等两年,荷兰人都把巴达维亚重建好了!就算打得过他们,也难免要费一番手脚了。要我说,去年巴达维亚大乱之后,我们就应该率军南下,趁他病要他命,一鼓作气拣了这个便宜,现在早就稳稳把巴达维亚攥在手上了。” “你这就是气话了!”颜楚杰摇头道:“巴达维亚距离安不纳群岛六百多海里,离三亚一千五百多海里,就算拿下也不是那么好经营的。那地方不比大明,汉人在当地的影响力和地位都不占优势,执委会一直没有朝南边动手,也是出于慎重考虑。” 穆夏柏道:“老颜,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去安不纳的时候安慰罗杰吧!我估计他在那边早就蹲得发霉了,去年从fj回来之后,他每个月发回来的电文都在抱怨无事可做。他又没成家,只能把多余的精力全用在练兵上,听说他在安不纳岛练了一支多国部队出来,也不知是真是假。” 1631年穆夏柏在安不纳岛击败荷兰人之后不久,就调回了安南任职,而接替他的位子在当地镇守的正是罗杰。不过在去年海汉举兵攻打澎湖期间,罗杰被调去fj参与了这场战事,完事之后回到南海,正好便时逢巴达维亚大乱。罗杰当时在安不纳岛无事可做,便打了报告向军委申请,在当地组建了军事训练营,从南海运来的各国奴隶中挑选合适的青壮进行操练,以培训出一支适应南海环境的地方武装为目标。 不仅如此,罗杰的训练营还接了不少外单,凡是在安不纳岛当地投资实业的商人,都有机会选送人员到当地训练营中接受训练。由于这些人员的雇主多是来自南洋各国,所以安全部也专门在当地设立了办事机构,从受训人员中物色可以发展的对象。 颜楚杰道:“罗杰练的这支部队据说实力不错,这次我也是代表军委去验收成果,如果真像他报告上说的那么厉害,那就要给一个编制了。” 穆夏柏道:“不过这次南下去安不纳岛,真要带这么多船过去?安不纳岛那小港口可停不了这么多大船。” 颜楚杰收起脸上的笑意,正色道:“这次南下的船也不会全都在安不纳港停靠,我们还会有其他的安排。” “其他安排?”穆夏柏立刻便反应过来:“那是要对其他地方展开行动了?” “南海这边已经停了两年,是时候动一动了。”这次颜楚杰并没有否定穆夏柏的猜测,但也没具体说明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有你这句话就行!”穆夏柏知道军事机密不宜在饭桌上细说,当下也就没有再急着追问下去。 海汉的南海发展策略,是要以控制住太平洋与印度洋之间的两处最为重要的海峡航道为目标。只要能够掌控马六甲海峡和巽他海峡,基本就掌握了西方世界进入远东地区的海上通道,其间的利益简直无法估算。但想要拿下这两个地方,必须在南海拥有足够强大的战略支撑点才行。而目前海汉在南海仅仅拥有安不纳群岛这么一处地方,而且当地没有良港,对于海军的支持能力有限,其实并不是一个足够理想的选择。 这次颜楚杰率领舰队南下的目的之一,便是要在南海进行考察,为海汉向南扩张的下一步寻找一个合适的落脚点。这次所做出的选择,将直接影响到海汉确定接下来的战略目标究竟是马六甲还是巽他海峡。而规模庞大的特混舰队也可以保证在南海考察期间,不会被西方殖民国家的船只所影响。 金兰港作为海汉最靠南的一处军事基地,将会在今后的南扩中发挥重要的作用,所以军委对于这里的建设状况也十分上心,颜楚杰此次到金兰港的目的之一,就是考察这里的军港建设情况和南海舰队的训练水平。 海汉在这几年间往金兰港投入了百万元的建设资金,并且往这里输送了超过三千名来自大明的汉人移民,用以调整本地的人口结构,投入可谓相当巨大。这里建成的不仅仅只是长达数里的军港码头,还有港湾入口处火力强大的岸防炮工事,一个可以驻扎五千名士兵的庞大营地,一间隶属于军方的造船厂,以及由二十多艘各式船只所组成的南海舰队。 目前在金兰港生活的人口接近五千,其中有一千余人是驻扎在这里的民团军,其余的民众不管所从事的行业为何,也几乎都是为这里的军事基地服务。在南方四港的常驻人口统计中,金兰港的归化民比例是最高的,足足占到了总人口的九成以上,甚至比海汉大本营三亚港的归化民比例还高一点。 不过对本地状况最感兴趣的人并不是来此视察的颜楚杰,而是安南小王爷郑柞。对于金兰港这种大型军港的具体运作状况,郑柞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这是因为安南也正在顺化府附近的海岸筹建一处军港,以过去一贯的做法,自然是要效仿海汉对军港的规划模式来操作。郑柞这次随舰队一起南下的原因除了监军之外,也抱有考察海汉港口吸取经验的目的。 为了能够让郑柞考察得更全面,颜楚杰特地将原本三天的逗留时间增加到四天,专门留了一天时间让人带着郑柞在港区去四处转转。颜楚杰并不担心郑柞会把金兰港的军事机密一览无余,双方的工程营建能力相差太远,郑柞所看到的港口建设状况肯定无法照搬到安南自己的港口工程上去,到时候能弄一个缩水版的样本出来就算很厉害了。 九月二十五日,海汉海军与安南舰队一起,在金兰港附近海域举行了近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海上军事行动。参加演练的船只超过六十艘,分为红蓝两军,红军由此次从岘港南下的联合舰队组成,扮演攻方,而驻守金兰港的南海舰队则是扮演防守一方的蓝军。 双方舰队在海上以标准作战队列演练战术,并且发射空包弹来模拟战时环境。对于安南舰队来说,这种规模的海上作战行动还是首次参与,虽然仅仅只是演练,但已经足以让其学到不少东西了。类似抢占t字头这样的战术,如果不是有海汉舰队带着操练,安南的军官们大概很难凭空想象出来这样充分利用船舷火炮的战法。 郑柞也在自家的旗舰上全程参与了这一次的海上演习,在交战过程中除了学习战法之外,海汉这大炮巨舰的配置让郑柞真是垂涎三尺。海汉威严级战舰的侧舷炮多达数十门,近距离上一轮炮击便足以摧毁一艘帆船,尽管发射的只是空包弹,但郑柞完全能够想象出这种战舰在战时发动的真正威力。而蒸汽推进系统让这庞大的船身在海上显得灵活异常,仅凭风帆动力的战船很难逃得过其发动的追击。 为期两天的军演中,红蓝两军各自都有一胜一败,算是打了平手。不过安南舰队的表现就稍差一些,在海战中还很难与海汉海军做到完全同步,以至于在第一天的演习中拖累了红军的表现。不过好在颜楚杰及时调整了作战部署,在第二天的演习中便安排安南舰队单独列队,以其自己的步调向蓝军发动进攻。这下不需要配合海汉的行动节奏,由其单独发动攻势,效果反而好了许多。 九月二十七日,舰队从金兰港开拔,继续往南行进。而此时舰队规模又扩大不少,因为南海舰队也加入到了这支舰队之中。庞大的舰队鱼贯驶出金兰港,队伍一头一尾竟相距了十海里左右。 舰队离开金兰港的时候,正好遇上两艘结伴而行的葡萄牙商船准备进港补给,看到这支庞大的舰队之后立刻让出航道,降下船帆以示和平。船上的水手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支舰队驶出港湾,有人甚至已经开始在胸前划十字。有点见识的人已盘算起来,南海的诸多势力当中到底是谁要倒霉了。 从金兰港出发沿着海岸线向西南方向行进约莫一百七十海里,便是联合舰队的最后一站头顿港了。海汉在这里划定的租界区是探入海中三面环海的头顿半岛,这地方与占城国海滨重镇西贡相距极近,双方每年的各种交易有一多半都是在头顿港完成交接货物,因此这里的商贸气氛也相对比较浓一些。 西贡这个地名的出现时间大约便是在明朝,在郑和七下西洋之后,不少中东、东非沿海国家都派出使者前往大明进行朝贡,而西贡这个地方便是从西方来的朝贡船在途中停靠的港口之一,有“西方来贡”之意。头顿港与西贡之间的直线距离不过百里,又是近海区域,平底船也能往返于两地之间。每年到了粮食收割的季节,便有大量的西贡民船满载粮食,从西贡运到头顿进行交易。不过联合舰队抵达这个地方的时候,粮食交易期早就已经过了,因此港口上倒是没有多少繁荣景象,只有少量占城商船停靠。 头顿港存在的意义便是海汉与占城之间的贸易窗口,这里的贸易有七成以上都是在占城与海汉之间发生,算得上是海汉向占城输出商品和价值观的主要通道。 正文 第920章 头顿港 越是国力弱小的国家,对外来文化和价值观的抵抗力也越差,海汉在大明的文化输出工作持续了数年之后才有了一些成效,但占城这种国家却在很短时间内就变得对海汉文化推崇备至。 这对于占城来说也是无奈之举,周围都是安南、真腊、暹罗这些实力强于自己的国家,近几个世纪以来国土被周围豪强不断地蚕食,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愿意扶持自己的强者,那自然是得想尽办法抱紧这条大腿才行。而且海汉的合作条件也并非让占城单方地付出,每年从占城大量采购的粮食和其他土特产也成为了占城国主要的经济来源之一。 此外还有为数不少的占城国国民,穿越国境来到海汉掌控的头顿港,为海汉工作赚取收入。目前在头顿港的数千居民当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来自占城国的打工者,并承担了当地绝大部分的体力工种岗位,其中也不乏干的时间长了便申请加入海汉籍的状况存在。 与安南类似的是,占城也会在每年选拔国内的优秀人才,前往hn三亚接受海汉提供的深造培训。这些受训人员中不仅包括军方,也有文教、民政、商贸、金融、制造、医疗等多个领域的人员,所接受的培训范围覆盖了社会的方方面面,甚至还有占城国王室成员也参加了这种培训。这些培训大大加快了海汉向占城施行文化输入的速度,使得占城国特别是靠近头顿港的西贡一带地区的海汉化程度相当高,甚至已经超过了和海汉合作更早的安南。 在头顿港担任主管的是隶属于外交部的邱信,与其他的大多数穿越者一样,邱信同时也在多个部门有着不同的兼职。他身上除了外交部占城事务司司长的职务之外,同时还在商务部、民政部、农业部有着不同的职位,这种任命也是便于他在掌管头顿港期间能够有更多的自主决策权,无需事事都跨海向各个部门申报,毕竟很多事情在多部门之间协调起来也很是费时费力,倒不如让邱信一个人拍板决定就好。 执委会对邱信如此信任,主要还是源于他在穿越之前曾经出任过岭ns区某个乡镇的镇长,管理地方的实际工作经验比较丰富。不过在穿越初期执委会并没启用此人,原因是邱信当初离开官场的方式并不光彩,是因为渎职受贿被捋了官帽,他悄悄跑到广州报名参加穿越行动的时候,身上还背着缓刑的刑期尚未开始执行。 邱信参加穿越多少也是有些走投无路的因素在其中,再待在原来的时空除了声败名裂也不会有第二种结果。而且他早年离异,父母也已经过世多年,参加穿越的时候没有什么牵挂。虽然邱信的黑历史让执委会在使用他的时候有所忌惮,但头几年在三亚默默无闻地熬下来之后,邱信展现出来的能力还是获得上面的认可。 在海汉接收头顿港之后,执委会便委派他到这边来担任地方官,而且给予了相当大的自主权限。虽然这边的职务只是最基本的管委会主任,但曾经在官场内混过一些时日的邱信却知道这是自己必须要把握好的机会。相比穿越集团内的大多数人,他更清楚自己应该如何利用好自己的官员身份,虽然头顿港只是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但他相信这里就将会是自己今后起飞的跑道。 不得不说邱信作为官员治理地方的能力比半道出家的穿越者们要强出不少,海汉目前与占城的往来有一多半都是靠头顿港的官方机构在维持,向占城国输出经济、文化、军事等事务,几乎都要经过邱信这个环节处理。从目前的发展状况来看,邱信所做出的成绩算得上是相当不错了。 头顿港平日的海上运输往来都是以粮食贸易为主,因此港口的设置并未过多地考虑军用功能,这次两国南下的联合舰队船只众多,其中还有两艘威严级的大船,这就使得停靠和补给都面临不小的麻烦。不过邱信在事前的准备工作做得比较充分,在引导舰队陆续进入港区期间倒是没有出现明显的混乱,而且各种舰队所需的补给物资也准备得较为完备。 “干得不错!”颜楚杰对于本地的准备工作也是相当的满意,见到邱信之后立刻毫不吝啬地给予了夸奖:“能在半个月之内就做好准备,你也算是领导有方了!” “颜总过奖了。”邱信倒是表现得十分谦卑,并没有因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而显得自满:“职责所在,做不好就得担责任了。” 这次南下军演涉及到大量部队的调动,对外是需要保密的,所以直到行动开始之前半个月,军方和执委会才通知会途径的各个港口进行准备。而头顿港这边除了必要的补给之外,还有一个额外的任务就是与占城国之间做好沟通,因为南下的舰队中不仅有海汉的舰船,同时也有安南的一整支舰队加入。而占城与安南之间素有恩怨,如果不提前知会一声,很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当然安南大概不会忌惮因此产生误会,反而可能会盼望这种状况发生,这样就能找个由头跟占城又打上一场了。 “占城那边已经通知过了吧?”颜楚杰关心地问道。 邱信点点头应道:“通知了,我上周自己跑了一趟西贡,跟占城军方的人谈过了,他们同意在联合舰队入港期间不会派出军用船只到西贡湾巡航。” “占城人这么好说话?”颜楚杰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占城人不傻,这当然是有交换条件的。”邱信解释道:“他们要求派出军事观察组进驻头顿港,当然这是非公开性质的行动。另外他们希望在之后的南海巡航当中,能够带上占城海军一起。第一件事我已经答应下来了,我认为让他们近距离看看我们的舰队,从而认识到自己的份量也是一件好事。至于第二件事我肯定不能代为做主,只能等你们到了再说。” 颜楚杰沉吟道:“你的想法没错,让占城人过来看看,意识到自己的实力差距也好,免得他们有什么非分之想。而且他们看到了安南舰队的规模之后,说不定还会痛定思痛,向我们多下一点造船订单。至于第二件事,我们在头顿港只会停留四到五天时间,占城那边能不能做好出航准备还不好说……他们的人到了吗?” “三天前就到了。带队的是占城的一名将军,名叫范吉,颜总要见见他吗?”邱信主动问道:“他就住在距离港区不远的地方,我可以尽快安排。” 颜楚杰看了看邱信,半开玩笑地问道:“占城想让我们带着一起玩,让你帮忙安排,应该给了你好处费的吧?” 邱信脸上微微变色道:“颜总不要拿我开玩笑了,我这岁数要是再犯错误,职业生涯可就真的毁了。” 邱信在穿越集团中算是年龄稍微有点偏大的,当年加入的时候就已经四十二岁了,如今已是快到五十的人,要是再因为犯错误被雪藏几年,那这辈子基本也就没什么奔头了。 “跟你开开玩笑,老邱你这几年的表现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要是信不过你,怎么会把整个头顿港都交给你来打理。”颜楚杰本来也只是稍稍敲打一下他,见其态度还算端正,当下便打个哈哈把这事给带过去了:“这样吧,你安排一下,晚上把占城人带来跟我碰个面。注意一点,别让安南人发现了。” 邱信应道:“这个可以放心,我会安排妥当。” 颜楚杰之所以对占城派人过来并不反感,是因为他也清楚这种事不是拒绝就能避免的,头顿港有成千的占城人生活,这里面肯定有为数不少的探子,即便拒绝占城军方派人过来,联合舰队的状况也无法避免被占城侦察。所以干脆大度一些,让占城军方的人直接进驻到头顿港,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应对方式。邱信虽然有越俎代庖之嫌,但所选择的处理方式并没有毛病,换作颜楚杰自己来处理这件事,大概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当天晚上夜幕降临之后,邱信带着占城将军范吉来到了颜楚杰下榻的迎宾馆。双方见礼入座之后,颜楚杰便开门见山地问道:“听说贵国打算加入我们这次的南海巡航军事演习?” “的确有此打算。”范吉的汉语说得还算标准,甚至带有一点海汉普通话的味道,想必也是下过一番功夫。 “那舰队中有安南船只也没问题吗?”颜楚杰继续问道。 “安南是安南,占城是占城,我们只认海汉,其他的不管。”范吉的语气很生硬,看得出他对于安南并没有什么好感。不过占城既然愿意忍受跟安南一同行动的不便,也足见其对这次参与协同行动机会的重视了。 海汉军方在制定这次行动的时候并没有把占城海军算在里面,因为占城海军的军力远不及安南,主力战船就只有四艘从海汉购入的探险级帆船,而且还是1630年之前打造的旧式型号,由海汉海军淘汰下来之后折价卖给了占城。这些船只的性能与安南订购的外销型在伯仲之间,但数量却比安南差了不少,水手和船上的指挥官都比较缺乏远洋航行的经验,在此之前也没有参加过海汉举行的海上军事演习,经验方面存在着明显的欠缺。 不过安南舰队参与此次演习的行程在头顿港这里便是终点了,之后大部队并不会随海汉舰队一同南下,仅仅只有一艘船搭载以郑柞为首的军事观察团参与之后的行动。这两家的人要是碰了面,十之七八要出事,所以颜楚杰必须要在事前就把状况说明,以免占城人节外生枝。 颜楚杰又继续问道:“那贵国打算派出几艘船参与演习?” “六艘,四艘从贵方订购的战船,两艘补给船。”范吉显然是有备而来,立刻便给出了答复。 颜楚杰道:“我们的目的地是南海的安不纳岛,这往返航程可能要半个月,但留给贵方的准备时间只有几天,如果贵方届时不能准备妥当,我们也只能按照原计划离开头顿港。” 范吉应道:“这无需颜将军担心,在下出发来头顿港之时,西贡那边便已经开始做相应的准备,如无意外,此时应该在西贡港已完成了集结。只要颜将军一句话,我方舰队三天内就能赶到头顿港与贵方会合。” 占城人的用心程度显然超乎颜楚杰的预料,看来他们等待这么一个合练的机会也不止一两天了。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占城看到安南和海汉走得太近,有点担心自身的安全问题,希望通过参与联合军演来拉拢一下双方的关系,免得海汉屁股歪到安南那边去。 颜楚杰点点头道:“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先做强调,贵国海军参与联合军演期间,舰队执行战时法令,一切行动必须听从我方指挥,如有违纪违规行为都熬接受军法处置!” “这是当然。”范吉对此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对的意思:“我国国王也很想通过这样的演习,了解到海军从贵方所学习到的战术是否转化成了真正的实力。” 占城作为一个比较纯粹的农业国,能够操办出一支海军舰队实属不易,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对其而言也不是小数目。这么多资源投进去之后,海军是否真正具备了作战能力,肯定也是其统治者十分关心的问题,而通过这样一次军演来检验几年来的军队建设成果,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方式。范吉本人虽然没有接受过海汉的军事培训,但这次准备参与演习的几艘战船上的指挥官,却全都是由海汉一手培训出来的新一代军官。 正文 第921章 南下安不纳 联合舰队在头顿港停靠期间仍然安排有军演项目,不过考虑到西贡湾属于占城安南两国交界的敏感地区,海汉军方当初在制定演习计划的时候就没有在这个阶段安排海上项目,而是将海军陆战队的登陆渗透演习放在了这里。 演习预定的目标区域是头顿港以北二十里,位于内陆的廷山,这片区域过去还有一些山民居住,不过在头顿港开埠之后,附近的居民基本都迁去港区为海汉打工了,而这里也就逐渐恢复到原始的自然状态,用来作为演习场也可以避免泄露军事机密和扰民的麻烦。 海汉与安南各抽调了三百名士兵,参与这个项目的演练。凌晨时分,参演人员从头顿港划着小船向北横渡海湾,在距离廷山大约三里地的海岸登陆,然后分为数个小队向山区进发。两军混合编组的各支小队需要按照随机分配到手的地图,在大约方圆二十里的山区范围内找到自己的目的地,并带回预先布置的信物。 考虑到这一路上已经举行了多次内容不同的野外军演,最后这一站的联合军演中,指挥部没有再给士兵们设置其他人为的障碍,基本就是考验基层班排一级军官带队实施野外定向行军的水平和团队协作能力。但这并不代表这个演习项目的难度会有所降低,事实上从联合舰队抵达头顿港开始,这里的雨水就没有停过。根据演习前一天实测的结果,二十四小时内的降水总量已达到了中到大雨级别,在这种天气状况下进山行军,着实是一件苦差事。 在廷山举行的野外军演实际只耗时一天便宣告结束,但因为冒雨演习而造成参演部队在事后大面积出现病号,这使得颜楚杰不得不将驻留头顿港的时间临时又延长了两天。好在指挥部和地方上都对此有所准备,倒是没有让情况恶化下去。 十月五日晨,刚刚在码头上出完早操的安南士兵赫然发现,有几艘挂着占城军旗的战船正缓缓驶入头顿港。带队的军官不敢怠慢,一边集合人手上船待命,一边派人向郑柞报告。 郑柞倒是已经在此之前得到了海汉方面的通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没怎么吃惊,只是让码头上的人员加强监视,不可妄动。他并不太相信海汉人声称的占城军队是临时加入军演的说法,总觉得其中有些猫腻,否则占城人怎么可能正好赶在安南舰队的最后一站来加入海汉主持的南海军演。 不过郑柞倒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海汉就算不愿帮助安南对付占城,但也绝对不会站在占城一边跟安南作对,毕竟海汉在安南的利益可要比这个邻居多得多了。而且这件事对安南来说也不尽然是坏消息,因为接下来郑柞还要跟着海汉舰队一起南下,还有大把时间可以抵近观察占城海军的表现,这绝对算是近年少有的好机会,比起以前收到那些只言片语的文字报告可要直观多了。 尽管安南和占城与海汉都有着深度的军事合作,但在头顿港这个地方,双方却是都秉承着王不见王的理念,并不会主动与对方接触。这倒是苦了颜楚杰,他这居中协调的差事就显得格外麻烦,既要顾及到双方的态度和情绪,又不能对原定的演习计划有太大的影响。直到十月五日,三方的沟通才终于告一段落。 十月八日,安南舰队从头顿港开拔,沿中南半岛海岸线北上返回其驻地。留着头顿港继续与海汉一同行动的便只剩下了郑柞的团队,以及一艘战船和一艘综合补给船。这支小分队将会按照原定的计划,全程参与海汉的南海巡航,并访问海汉在南海的属地安不纳群岛。 翌日,加入了六艘占城海军帆船的新联合舰队也陆续驶出了头顿港,驶向四百海里之外的安不纳港。虽然安南舰队撤出了联合舰队,但在金兰港新加入进来了海汉南海舰队,再加上占城舰队的加盟,整个舰队规模不降反增,仍然是达到了五十艘船的规模,而且还有两艘威严级战船坐镇,在整个nh区域都可算得上是一支十分强劲的海上武装了。 颜楚杰和穆夏柏各自带领一艘旗舰,将整个舰队分为前后两队,顺便也就有意无意地将安南和占城的海军分割开来。整个联合舰队行进的航速并不快,指挥部为这段航程规划了四天的时间,即便是以传统帆船的航速,也基本能够完成这段航程了。在此期间联合舰队还顺带演练在海上作战的各种追踪、反追踪、合击包围、海域搜索等项目,以便让近一年来少有军事行动的舰队能够对南海的状况有更好的适应,也顺便为接下来将在南海展开的军事行动热身。 郑柞虽然自己带了两条船,但实际上他却是一直住在颜楚杰所在的旗舰上,以便能近距离观摩海汉指挥部的运作方式。在海汉开始演习之后,他发现此时的训练强度似乎比之前从岘港到头顿港这段航程增大了不少,换句话说海汉舰队似乎到了这个阶段才开始玩真格的了。 在头顿港才加入进来的占城舰队显然适应不了这样的节奏,只能在演习中承担一些扫尾殿后或者居中联络的任务。郑柞不禁有些后悔应该再咬咬牙多让朝廷掏点军费出来,要是安南舰队能够参加这后半段的演习,应当会收获不少。、 对于首次参加联合军演的占城舰队来说,想要在行动中跟sh汉舰队的节奏的确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他们当中的军官虽然大多都曾在海汉军中受训,但真正与海汉舰队一同行动的时候,才意识到双方在作战水平方面所存在的巨大差距,并不是装备了同样的船只和武器就能弥补的。占城统帅范吉不难想象出如果是自家与海汉在海上对垒,那战局将会变成何等局面。 四天之后,联合舰队先头部队抵达了安不纳主岛东侧海岸的港口。在经过两年多的建设之后,这里的港口比起当初从荷兰人手里夺下的时候要完备了许多,不过要接待规模如此庞大的一支舰队仍然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好在驻守此地的罗杰在九月初就已经得到了军方的通知,有较为充足的时间在本地做准备工作,否则这支舰队别说在安不纳港驻留,甚至连靠岸都会成为大问题。 “我这里很久没有像这样热闹过了,像我这么耐不住寂寞的人,想不到居然会在这地方当了足足两年的岛主。”在为联合舰队举办的接风宴上,罗杰感叹地说道:“我原本以为来这里接替老穆顶多半年时间,就会挥师南下了,想不到在这儿一待就是两年,早知道这样,去年打完台湾我就不该申请调回来,一直在fj待着,今年就跟他们一起北上打zj去了,再不济起码前段时间王汤姆去打宫古岛,我也能跟着喝点汤。” 颜楚杰笑道:“你不要说得自己像个闲人似的,这两年也没闲着吧?老陶这次特地叮嘱我,要好好看看你在安不纳岛上训练的多国部队。要是真像你在报告中吹得那么好,那南海特战营的编制就颁给你了。” 罗杰正色道:“什么叫吹?我罗杰是那种耍嘴皮子的人吗?陶总这担心真是有点多余,回头你验过货,就知道这趟南海没白来了!” 罗杰在入主安不纳岛之后,训练立足于南海的特战部队便成为了他的主要工作之一。前面有钱天敦的成功例子在前,镇守和平地区的高级军官们在无仗可打的状况下,亲手训练一支特战部队也成为了巩固自身地位的手段之一。只要能得到军委的认可,拿到官方编制,这种半私人性质的军队就会变得合法化,甚至可以跟着军官一同调动到别的地方,就如同钱天敦的安南特战营跟着他一起调去了fj然后又北上去了zj一样。 当然了,为了避免地方军阀的出现,军委对于这种冠以特战部队之名的私军规模还是有限制的,原则上都不会超过一个营的编制,并且不会在同一个地方驻扎超过三年。这样即便是指挥官有什么非分的想法,这点兵力也不足以在地方上形成毒瘤。 罗杰来到安不纳群岛之后组建训练的这支部队成军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不过到目前为止仍然还是用的地方民兵编制,虽然武器装备与正规军已经无异,但没能得到军委的正式认可,这仍然是属于非正式的民间武装,在行动方面有着诸多不便,更不可能跟着罗杰调动到别的地方去。所以罗杰必须要在自己挪窝之前,先把这支部队的编制给申请下来,不然哪天军委一纸调令下来,这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部队带不走,那可就完全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军队的事情先放一放,我这次来可是担负了多个部门的任务。”颜楚杰很快转移了话题:“执委会需要详细了解安不纳岛目前的开发状况,这两天你先带我在岛上到处看看。” “没问题啊,就算你不提,我也会安排的。”罗杰很爽快地说道:“我这两年可不光是训练军队,岛上的建设和开发也没拉下。纸面上的东西体现不出来,还是得让你亲眼看看我的工作成果才行。” 海汉在1631年攻下这个岛的时候,岛上仅仅只有几处规模不大的种植园,以及一个小小的渔港码头。岛上的出产甚至都不足以养活本地居民,每年有几个月还得依靠巴达维亚运来的补给维持生活。在罗杰接手这里之后,相关部门才开始安排基建、招商等开发项目,试图将这里建设成为海汉未来南海战略中的支撑点。就算这里没有建设大型港口的条件,但至少能成为一处就近提供补给的中继点。 罗杰入主这里之后,除了招商开发经济作物种植园之外,还在本地开发了一个还算比较独特的贸易项目,那就是奴隶贸易。西方殖民者从巴达维亚等地源源不断地运来奴隶,用人口在这里交换海汉和大明出产的商品。而安不纳岛因为地理位置特殊,在对外贸易方面也享受了一些政策上的倾斜,可以借助转口贸易赚取利润用于建设本地。 从安不纳口岸输入的奴隶人口一部分被运回三亚进行再分配,另一部分则是留在了本地充当劳动力,其中也有一部分幸运儿被选拔进了罗杰组建的多国部队中服役。之所以说这些人幸运,是因为他们在入伍之后很快便能得到申请加入海汉籍的机会,这至少要比他们那些留在种植园当民工的同胞提前了半年到一年的时间。而且入伍就基本意味着他们今后的生活有了保障,这个也就比普通的归化民要凭空高出了一截。 海汉在建设初期从hn岛向安不纳岛运输了几批汉人移民之后,后续的人口输入基本都是依靠奴隶贸易。因此岛上的人口结构在这两年中也有显著的变化,从最初汉人占据总人口的多数,到后来比例逐渐下降,如今岛上的五千多常驻人口当中,汉人只占了约莫四成左右,剩下的人口便如万国博览会一般,不同肤色、信仰的人种混居在一起。根据民政部门的统计,目前安不纳岛上的人口来源已经超过十个国家,复杂程度堪称是海汉统治区的第一位。 如此复杂的人口构成当然也带来了不少问题,语言、文化、风俗的不同使岛民的融合面临着重重困难。不过外来人口有一多半都是以奴隶方式输入本地,在获取归化籍之前,他们都没有什么个人的权利可言,主管部门可以强制安排这些人同吃同住,以硬性手段来改变他们原本的生活方式,来适应海汉领导下的社会体系。 正文 第922章 安不纳岛 颜楚杰是在海鲜粥的香气中醒来的,昨晚的接风宴从傍晚一直持续到半夜,东西没吃多少,酒倒是喝了一肚子。散席之后罗杰又安排了一个据说是暹罗出身的小姑娘陪他过夜,大约只有十七八岁,这一晚折腾下来,他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了。颜楚杰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这一路从三亚南下过来行程数千里,饶是他精力过人,也难以避免会觉得有些累了。 颜楚杰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还是毅然翻身起床,今天安排好的行程要去视察几处种植园和农庄,以及岛上的移民署,可没多少空余的时间能用来睡懒觉。 安不纳岛上的农业开发算是搞得有声有色,初期便有琼联发、安南财团、南海投行等海汉入股的大金主在这里圈地投资,兴建大型种植园。由于这里的劳动力有大部分是来自于奴隶贸易,种植园的经营成本甚至比hn岛还更低一些,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这个地方孤悬海外的地理劣势。而且海汉为了扶持安不纳岛的开发进程,在经营方面给予了投资者诸多的优惠政策,后期也吸引了不少大明商人南下到这边来参与开发。 罗杰颜楚杰去参观的第一处种植园,是安不纳岛上第一批由外来投资者开发的项目,金主是与海汉利益纠葛极深的琼联发财团。这群最早于海汉合股搞农林项目开发的商人,如今一个个都变成了海汉的铁杆簇拥,只要是海汉主导的开发项目,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投钱占坑再说。尽管安不纳岛上种植园因为作物成长周期的原因,到目前还并没有进入到真正的盈利阶段,但今年年初琼联发却在之前的两千亩种植园基础上又追加了一倍的面积,也可见股东们对安不纳岛开发前景的看好。 这处种植园所栽种的作物主要是橡胶树、咖啡树和数种香料作物,类似的种植园在hn岛和安南也有不少,并且大多已经开始盈利。海汉在经营种植园方面的成功经验,也正是金主们敢于在汪洋中的这处孤岛投下重金的主要原因之一。 这个种植园拥有的员工多达六百余人,也是岛上规模最大的种植园之一,其中包括了四百余名尚挂着奴籍的苦工。这些被人贩子跨国卖到安不纳岛来的奴隶首先得在岛上进行半年以上的无偿劳动,之后才会视其表现,逐步开放申请入籍的资格。当然了,在金主们的有意控制之下,从奴隶到归化籍的转化率是相当低的,因为一旦入籍,就意味着老板们必须向其支付劳动薪酬了。 “这么说起来,这些奸商大概会掐着时间,把人换掉吧?”颜楚杰笑道:“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向民政部申请归化籍,首要条件就是在本地有稳定的工作。老板们只要把人放掉,换上新一批的奴隶,就一直都不需要支付薪酬了。” 罗杰对于这个问题并不避讳,点点头道:“的确是这样,这是现行法律法规的漏洞,我们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处理办法,只能尽可能地把换下来的奴工送走,以免节外生枝。” 为了压缩费用,种植园和农场的经营者们在奴工的无偿劳动时限到了之后,便会主动将其释放,然后从奴隶贩子那里购买新的廉价劳动力。但这些被释放的奴隶因为暂时失去了工作,就没办法在本地申请入籍了。成批出现的大量失业人员必然会影响到本地的治安环境,但经营者的这种做法也并没有违反海汉的现行法规,所以本地管委会也只能选择折中的解决方式,将被释放的奴工全部运往三亚进行再分配。虽然这会让奴工们能够申请入籍的时间再次向后推迟一段时间,但去了hn岛能得到的待遇终归会比安不纳岛这里好上很多。 虽然海汉高层也清楚这中间的猫腻,但并不会阻止经营者们反复使用这样的手段来缩减成本。这些奴隶能够得到基本的生存条件保障,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幸运儿了,至少他们不会像落在西方殖民者手里的同胞那样,被当做纯粹的牲口使用。进入海汉社会的前一段时间虽然会过得比较艰苦,但只要能熬到入籍,未来的生活还是有希望得到改观的。 颜楚杰走访了奴工居住的集体宿舍,土墙茅草顶的房子虽然有些简陋,但好在环境倒还算干净,二十人一间的屋子内外每天都会安排专人打扫,水井、浴室、公厕等设施也很齐全。岛上的医疗卫生机构也会定期过来做一些防疫方面的指导工作,以避免人口密集的集体宿舍在湿热的自然环境之下爆发疫病。 颜楚杰到来的时候,所有奴工都已经出去上工了,宿舍这边就只有几个洗衣煮饭的妇人。奴工的伙食不算好,但基本还是能管饱,以保证他们能够有足够的体力劳作。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之后,罗杰便带着他去了附近的橡胶林。 在这里劳作的奴工很容易就能从外形上分辨出来自不同的地区,有身材瘦小的马来人,须发卷曲的波斯人,皮肤黝黑的非洲人,以及貌似进化尚未完全的爪哇人。颜楚杰对于这些人的境遇没什么兴趣去了解,他更关心的是这里栽种的橡胶树栽种繁育情况如何。 这种原产于美洲的植物被穿越而来的海汉人提前了两个半世纪带入远东地区栽种,由于其产生收益的阶段可长达数十年之久,而且所有的产出都将由海汉官方完全收购,无须担心销路,经济收益也远比栽种粮食类作物划算,近几年一直都是海汉招商会上最受投资商欢迎的项目之一。 在原本的历史上,是到了百年之后法国冒险家拉孔达明才将亚马逊雨林出产的天然橡胶带回法国,交给国家科学院进行研究,海汉的起步比竞争者早了整整一个世纪。天然橡胶的弹性、可塑、轻巧、防水这些优点,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被其他国家所发现,海汉可以利用天然橡胶的这些特性,将其当做防水材料进行加工,制作各种雨衣、雨靴和防雨布等等。 不过这些应用还并非橡胶的最佳用途,让天然橡胶变成真正实用化工业产品的关键其实是橡胶硫化技术。经过硫化加工之后的橡胶,会具有较高的弹性、耐热性、拉伸强度等等特性,更适合用于制作工业产品。这项技术原本要等到19世纪中叶才会被美国发明家charlesgoodyear开发出来,而之后以他名字命名的固特异公司在后世成为了最著名的橡胶轮胎企业之一。在固特异发明硫化技术四十年之后,英国人johndunlop发明了世界上第一条充气轮胎,而他的名字邓禄普也成为了另一家著名轮胎企业的商标。 至于工业上能用到的橡胶制品那就更是不胜枚举了,如胶管、胶带、密封垫圈、运输带、衬里等等。对于急需大力开发电力应用的三亚地区来说,自行生产带绝缘性能的电线也是必要条件之一。此外橡胶在生活用品、医疗卫生、军事、建筑等等方面都有着极多的应用,巨大的需求缺口远远不是目前的橡胶园产能所能填满的。 南亚地区的气候条件很适宜三叶橡胶树的栽种,所以在安不纳岛的招商项目中,橡胶种植园占据了非常重要的位置。目前岛上开发建设的种植园项目中,有大约一半都是栽种了橡胶树。 “这里栽的橡胶树还得再等几年才能开始收割,听农业部的人说,前五年时间每年亩产干胶产量大概会在100公斤左右,之后会逐年上升,十年后会升高到200公斤左右,环境适应的地方还能更高一点。”罗杰一边走一边向颜楚杰介绍种植园的情况:“琼联发在这里圈了几千亩地,前几年的生长期只有投入没有产出,所以也就是象征性地收取一点地租。他们拼命压缩人工成本,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尽量减少这段时期的亏损。不过等过几年开始收割香蕉了,那就有得赚了。” 光是琼联发名下的种植园里,就用了大概一半的面积来栽种橡胶树,农业部预计这片橡胶林投产之后,每年大概能为海汉工业部提供二十吨左右的干胶。仅此一项就将会为金主带来每年数十万元的收益,投产的前两三年就能把之前的经营成本全赚回去了,之后的三四十年里都将从中获得稳定的收益。 当然了,海汉能从中获取的收益可就不是每年这几十万元所能衡量的了,橡胶的工业化应用将会大大促进海汉的发展进程,让海汉治下的社会从仍以农业为主的产业结构加速向工业化倾斜。 在参观完这处种植园之后,颜楚杰又顺道查看了另外两处农庄的经营状况。岛上目前的农田耕种面积基本可以保证粮食在满足本地需求之后还能有所富余,但粮食作物的收益远远不及经济作物,所以几乎都是按照土地配比的方式进行最低限度的耕种。即投资商在本地圈得的开发地盘中,必须要有一定比例的面积用于耕种粮食作物,并且作为地租的一部分,在每年都得向本地管委会缴纳一定数目的粮赋。 岛上的粮食作物除了水稻之外,耕种面积第二的便是木薯了。这种富含淀粉的作物是热带地区的主要粮食作物之一,原产于南美洲,也是由穿越者带到了这个时期的远东地区进行耕作。这种粮食作物无需像水稻那样精耕细作,栽种方式极为简单,很适合交给不善耕种的南亚奴工操作。 参观完种植园和农庄之后,颜楚杰的下一站是岛上的移民署。这个机构的职能除了为本地的海汉籍居民登记造册之外,最主要的职能就是管理外界输入的奴隶。换句话说,这便是与各国奴隶贩子打交道,进行各种灰色交易的官方机构。 目前在负责管理这个机构的是海汉攻打安不纳岛时立下大功的黎大贵,当初正是靠着他与杜荣二人在岛上卧底多时提供的各种情报,海汉才能比较顺利地拿下了这个地方。后来了杜荣调去了澎湖任职,而黎大贵则是留在了安不纳岛。秉承着海汉能者多劳的人事任命传统,黎大贵身上除了安全部的职务之外,也还在民政部兼任了这么一个管理移民的职位。当然了,他也会充分利用这个职位的便利,在接触的各色人等中选择可以发展为情报人员的对象。特别是对于运抵本地的奴隶群体,他的挑选优先权甚至还排在了军方和用人的金主前面。 “首长,这是本月购入奴工的交易记录,请过目。”黎大贵入职之前在三亚接受过一段时间的培训,自然知道颜楚杰这名执委会委员在海汉官场上的地位,这是他近距离接触过的海汉高层中职位最高的一位,因此表现出的态度也格外谦卑,双手将簿子托递到了颜楚杰面前。 颜楚杰接过簿子开始翻看,这上面的记录是十月二日,也就是大概十天之前的事。送货人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船长吉尔特·扬森,颜楚杰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曾经在安不纳岛过去所提交的报告中看到过,应该是首批与海汉建立贸易往来关系的荷兰人之一。这位扬森船长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巴达维亚高层的态度——只要能有钱赚,荷兰人并不介意与自己的仇家做生意。 扬森在当天送来了三百二十名奴隶,这些奴隶中的大部分人是来自巴达维亚的奴隶市场。在经过基本的身体检查之后,海汉方接收了这批奴隶,并向扬森支付了约定的交易金。这三百二十名奴隶中男性占了四分之三,而且绝大部分是十五至四十五岁之间的健康男子,这也是为了适应安不纳岛奴隶市场的劳动力需求。 正文 第923章 多国部队 移民署接收了这批奴隶之后,首先是进行登记造册,每一名引入安不纳岛的奴隶都会有一份记录其基本信息的独立档案。这些奴隶会被收押在临时安置区里渡过七到十天的观察期,确定没有急性传染病潜伏之后,移民署才会通知用人单位前来办理下一步的接收手续。 种植园和农场的经营者们自然希望挑选到身体强壮的青壮奴隶,但目前岛上工作岗位的需求仍然远远大于奴隶供应量,并没有足够的空间让雇主们挑肥拣瘦。为了公平起见,这种挑选只能用抽签的形式来进行,而经营者们则需要花钱来换得抽签的名额,这笔费用基本与移民署从奴隶贩子手中买下这些劳动力的花销相符,至于能否靠着抽签抽到满意的人选,这就各凭手气了。而这些奴工一旦完成分配,就禁止再进行二次贩卖,以避免有人借此牟利。 在这个人口结构复杂的岛上,严格的管理制度是维持社会安定的重要手段,虽然海汉制定的法规中仍然存在着不少漏洞可钻,但以目前这个时代的法治水平而言,海汉治下的地区已经算是做得相当不错了。安不纳岛上的治安案件发案率相当低,一定程度上也是有赖于罗杰等人在这里所施行的严苛法令。 安不纳岛的奴隶贸易其实是从去年fj的战事结束,罗杰回到这里之后才正式开始运作,在大约一年的时间里,这里已经接受收了近五千名奴隶。现在岛上的种植园和农庄所使用的劳动力,一大半都是来自于外界输入的奴工。安不纳岛的开发速度能在近一年中获得突飞猛进的提高,的确与这期间开展的奴隶贸易密不可分。 “转往其他地区的奴工,他们的档案也跟着人走吗?”颜楚杰问道。 “禀首长,按照民政部人事档案规定的要求,人员调动都会将档案调拨到下一处安置地或单位,对奴工也是一样的安排。”黎大贵恭敬地应道:“不过我们这里即便是把人转走了,也还是会留下最基础的档案,以备查询。” 颜楚杰夸奖道:“做得不错,安不纳岛上的人口结构比较复杂,语言、文化的差异都很大,有必要多下一点工夫在民政管理方面。宁部长在来之前也特地表了态,有什么问题需要大本营支持的,可以尽管提出来,上面都会酌情给予解决。” “多谢首长指点,卑职记得了。”黎大贵躬身应道。 颜楚杰虽然是军方高官,不过他还有一个执委会委员的身份,在这次南巡舰队中没有其他高官的情况下,他便是海汉在整个南海地区行政级别最高的领导了,所以对这些地区所有的建设、民政、商贸等等事务,由他作出一些指示和安排也无可厚非。 在移民署考察完工作之后,黎大贵又带着颜楚杰去了移民临时隔离安置区,不过顾虑到大人物的安全问题,这就只在远处走马观花地看一看,并没有安排颜楚杰近距离去接触这些到埠不久的奴隶人群。 完事之后,颜楚杰见时间尚早,便主动提议去看看罗杰亲手训练的精锐多国部队。这是罗杰最近这一年最为上心,投入精力最多的一个项目,军委高层对此也比较重视,因为未来海汉在南海地区展开的军事行动中,的确很需要有一支对本土环境适应性更高的精锐部队。虽然在安南金兰湾也常年驻有一个营的步兵,但当地与南海的环境还是存在着一定的差异,毕竟从金兰湾到安不纳岛就有近千公里的距离,更勿论在安不纳岛以南上千公里之外的苏门答腊、爪哇这些地区了。 海汉民团在岛上的驻地位于港口以南的临海地区,占地两千余亩。这里在穿越前的那个时空中是岛上唯一机场的所在地,地势开阔平坦,用来修建营地和训练场地十分合适。岛上驻扎了两个连的陆军,除此之外就是罗杰亲手打造的这支多国部队了。虽然目前仍然挂着民兵的旗号,不过罗杰在递交给军委的报告中对这支部队充满了信心,甚至认为其实力并不在钱天敦的特战营之下,只是目前还比较欠缺实战经验而已。 既然罗杰对自己的成果这么有信心,颜楚杰当然也很有兴趣看一看实物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的那么好。此外这支部队的兵源是来自多个国家出身的奴隶,汉人在其中的比例非常有限,对于这些人是否真的可用,军委还并不能完全放心,必须得由颜楚杰这样的高层亲自检验才行。 原本安排参观这支部队的时间是放在次日上午,今天因为前面的考察日程结束得早,所以颜楚杰才临时起意提前去看看这支部队。当然了,他是不是故意要搞个突然袭击也很难说,不过罗杰对此显然并没有什么顾忌,很爽快地领着颜楚杰和穆夏柏就去了营地。 “这个时间他们应该还在训练场上,今天下午的训练内容是实弹射击,说真的我手下这批人里面可有几个好苗子,打算推荐去摩根手下接受正规的狙击手训练,不过摩根说狙击手的分配都是军委直接安排,训练完就未必还能分配回来了。”罗杰顿了顿,干咳了一声道:“颜总能不能通融通融?” 颜楚杰笑着拒绝了他的申请:“军法军规怎么通融?这狙击手本来就是稀缺资源,当然是应该由军委和总参谋部直接安排分配,才能保证好钢用在刀刃上。钱天敦手底下的特战营,也是到了fj之后才给他分派了一个班的狙击手过去。今后你的部队要执行作战任务,军委自然会考虑有没有必要给你调派狙击手。” 穆夏柏也道:“北部湾那边形势稳定,冯安楠手底下的部队里就没有专业狙击手。你如果是一直在这里守岛,也同样没有分配狙击手给你的必要。全军的狙击手加起来都没一个连的编制,哪能说要就要。” “行行行,我也就是说一说试试,你们不用给我灌输大道理了!”罗杰一听这两位的话就知道没希望了。他并不是不知道军中规定,只是抱着试试运气的心态希望能得到网开一面的待遇,但颜楚杰显然不想破坏规矩,因此不留情面地拒绝了他。 海汉在海外的驻军基地除了标准化的营区和防御体系之外,也会有很多带有当地指挥官个人色彩的设置,比如说训练场地。安不纳岛营地里的这处实弹射击场便是由罗杰亲自主持设计并督造,除了标准的靶场之外,还有各种模仿战地环境的射击位供士兵们操练,比如残垣断壁的砖石废墟,齐胸深的战壕,沙袋垒成的工事,完全未经修剪的灌木丛等等。罗杰认为这些更贴近实战环境的训练措施有助于让缺乏战斗经验的新兵们积累经验,在真正踏上战场的时候不至于因为实际环境与训练场所的差异而慌了神。 这种用心的细节也得到了颜楚杰和穆夏柏的一致好评,不过这样的训练场也并非每一个驻军基地都有条件修建,规模建得小了,训练效果不明显,建得大了,建设成本也会成为问题。而罗杰之所以能在安不纳岛上组织修建规模颇大的训练场,主要还是因为他从外面拉到了不少赞助——这个基地除了训练民团自己的人马之外,也会代出资的金主们训练一些私兵。 当然了,不同的训练对象,其训练内容也是不一样的。比如现在在训练场上的多国部队所使用的武器,在这里接受培训的非海汉人员就根本摸不着,而对于射击技能掌握的要求,内外也会有着比较大的差别。 “目前每个月会给这支部队安排两次实弹射击训练,这已经是我能够做到的上限,不然就只能从其他地方压缩军费开支了。”罗杰一边介绍情况一边也不忘适时叫苦。 颜楚杰则是自动排除掉了罗杰所说的后半部分,只要是在外面带兵驻守的将领,大多都会找各种理由叫苦,目的无非就是要申请更多的军费来充实自己麾下部队的战斗力。如果军委要试图去满足每个人的要求,那现有的军费预算再翻个三四倍也不够用。 目前驻安不纳岛的部队所装备的步枪是海汉民团现在仍然大面积列装的三一式,这种后膛燧发枪的作战性能已经领先了本世纪的竞争对手一大截,虽然海汉军工手中还掌握有更先进的型号,但考虑到制造和使用的成本问题,军委还并没有打算要大面积更新武器。 要教会这些从未使用过步枪的士兵如何运用这种武器在战场上杀敌,其步骤肯定比冷兵器的使用要麻烦得多,不过冷兵器入门门槛虽低,但没有数年时间的持续训练就很难成为高手,而步枪只要学会听从指令,装弹瞄准开枪就够了,智力正常的人几天下来就能掌握基本的操作要领了。海汉民团训练新兵的周期是百天左右,而罗杰手底下这支部队已经练了近一年的时间,就算是正常的练法,其能力肯定也超过普通的新兵部队了。 颜楚杰饶有兴趣地举着望远镜观察了士兵们的实弹打靶训练,他注意到罗杰并不只是单单训练士兵的队列射击技能,也结合训练场的设施和地形,加入了散兵线战术。这种战术原本是在19世纪后期伴随后装线膛枪的出现才开始在战场上应用,战斗时每个士兵之间拉开较大的间隔,短时间内可以完成行军队形与战斗队形的互相切换,能较好地把火力、运动和突击结合起来。 不过这种战术对武器、单兵素质和一线指挥官的要求都比较高。新兵入伍所受的训练都是结阵作战,一旦失去了整齐的队列,士兵们很有可能就会在战场上变成一盘散沙,不知所措。目前海汉民团的部队当中,也就只有钱天敦的特战营等极少数作战经验丰富的部队开始在使用散兵线战术,大部分部队还是在继续使用以前保守的排队枪毙式战术。 “这些士兵都能够听懂指挥官的命令?”颜楚杰向罗杰问道。 “基本的指令都能听懂,他们白天训练,晚上还有文化课的培训,就是教他们说汉语,认汉字。”罗杰介绍道:“军中扫盲,也算是提高一下士兵的素质。这前前后后搞了快一年了,就算不会写,至少也会说会听了。” 颜楚杰又看了一阵,才意犹未尽地放下望远镜说道:“把部队集合一下,我想近距离看看这些士兵。” “没问题。”罗杰立刻便下令终止训练,到旁边的操场上集合待命。当然了,士兵们所使用的武器得先全部集中起来,免得这些家伙一个不小心擦枪走火。 片刻之后,颜楚杰和穆夏柏在罗杰的陪同之下检阅了这支由三百三十人组成的多国部队。除了班排连级的军官原本就是民团所属之外,士兵全是从这一年中抵达安不纳岛的移民和奴隶中选拔出来的青壮男子。由于其来源地五花八门,士兵们的相貌外形也是形形色色,最为明显的就是深浅不一的肤色了。 海汉民团一向都不是由纯粹的汉人构成,初期便有高桥南这样的外籍人员加入,后来钱天敦组织安南特战营的时候又大量吸纳了安南青年入伍。不过像罗杰这支部队这么复杂的人员构成,倒还真是前所未有。这队列里黑的黑白的白,既有黑发黑眼的黄种人,也有深目鹰鼻一头卷毛的番人,肤色乌黑油亮的黑人更是为数不少,颜楚杰一眼看过去,少说也占到了全员的十之一二了。 能把这么一帮出身背景各不相同的人捏合到一起,训练成一支具备战斗力的部队,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颜楚杰看着这支多国部队排成的整齐队列,不禁也暗暗佩服罗杰的手段。 正文 第924章 归属感 将如此之多的外籍人员组建成一支部队,颜楚杰不禁想到了穿越前那个时空中在国际上十分著名的一支多国部队frenchforeignlegion,即法国外籍军团。这支部队于1831年由当时的法国国王路易·菲利普组建,初衷是为了补充战争中死伤的法国军队兵员,同时解决国内的外国人犯罪问题,允许志愿者隐瞒国籍和姓名报名加入。 这支军团在成军后的一百多年里参加的大小战争不计其数,是法军中执行跨国作战任务最多的部队之一。在19世纪末的中法战争中,还曾与清军在安南宣光及台湾基隆月眉山两次交手。在穿越行动实施之前,这支多国部队已经拥有来自136个国家的8000余名志愿兵,编制包括有三个步兵团、两个骑兵团、一个伞兵团和两个工兵团。相比之下,罗杰这支多国部队的人员构成倒是显得很普通了。 法国外籍军团后来成为了外国青年取得法国国籍的一条捷径,只要愿意为法国卖命,就有机会通过在外籍军团服役来获得申请入籍,而罗杰的部队也可以算是奴隶们脱离苦海的一根救命稻草,只要入选了这支部队,基本就提前告别了奴隶身份,培训期结束之后考察合格正式入伍,其实就已经获得了海汉籍贯。对于这些人来说,无异于得到了新的人生。 颜楚杰很随意地走到一名人高马大的黑人士兵面前停了下来,罗杰见状便心领神会地下令道:“士兵,报上你的姓名!” 那名黑人士兵倒也听得懂罗杰的指令,挺胸抬头地大声答道:“报告首长,我是特战一连列兵马库斯!”虽然发音不够标准,但基本达到可以让人听懂的水平了。这支部队虽然目前尚未获得正式的编制,但士兵的军衔还是跟正规军是一样的。当然了,由于他们入伍以来还并没有参加过任何战斗,也就没有能用于升级的战功,所以目前这些士兵的军衔还统统都是最基础的列兵。 颜楚杰问道:“你入伍多久了?” 这个问题显然难住了马库斯,不知道他是不太会数数还是难以用汉语表述出来,喉咙里咕隆作响半天,就是说不出话来。罗杰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排长,排长连忙上前一步,替马库斯回答道:“报告首长,马库斯是今年二月入伍的。” 颜楚杰心想二月入伍,距今已有八个月的时间,也就难怪这黑大个能听能说了,当下又问道:“你老家是哪里的?” 马库斯这次倒是答上了,只是这答案跟没说一样:“报告首长,老家……很远……很远!” 只看马库斯这黝黑锃亮的肤色,颜楚杰就能推测出他应该是来自于撒哈拉沙漠以南的地区。即便他的老家是距离亚洲较近的非洲东海岸,从当地到南亚地区的航程也是远得吓人,名副其实的万里之外。以目前的航海水平,他被奴隶贩子从老家带到这里,至少得在海上漂泊好几个月的时间。对于缺乏远洋航海经验和度量概念的非洲土著来说,的确也只有用“很远”才能形容出他的感觉。 颜楚杰只好放弃了刨根问底的打算,转而问起了他目前在军中的待遇:“觉得入伍之后怎么样?能适应部队生活吗?” 马库斯很果断地点了点头应道:“报告首长,马库斯每顿都能吃饱,很好!” 这个答案虽然简单粗暴,但也的确部分反映出了这些曾是奴隶的士兵对现状的认识。他们入伍之后的生活待遇自然是比之前当奴隶的时候好上百倍,虽然训练辛苦,不时还会被上司和老兵们骂得狗血淋头,但最起码已经吃住无忧,不需要再担心自己的生存问题了。此外这些士兵被招入之后就在学习汉语的同时不停地被灌输忠于海汉、忠于执委会之类的思想,数月持续下来之后,这些原本就很淳朴的年轻人大多都接受了“海汉守卫者”这样的身份,并且以此而感到荣耀和骄傲。 相比于海汉过去从大明招揽的士兵,这些来自不同国家和地区的士兵虽然在语言文化上有着诸多差异,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们对于海汉政权的依懒性比汉人士兵更强。对他们而言,加入海汉民团当兵服役几乎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否则就只能做牛做马地当奴隶,因此潜意识里都是将自己的利益与使命融为了一体,对海汉的归属感也并不弱于汉人士兵。 “很好!”颜楚杰伸手在马库斯厚实的肩头轻轻拍了拍,然后走向下一名士兵。 “报告首长,我是特战一连列兵杜鲁!”这名士兵见颜楚杰在自己面前停下脚步,便主动开口报上身份。 颜楚杰听他说话口音还颇为标准,而且相貌与汉人有些类似,只是肤色稍深,便向他问道:“你是汉人?” “报告首长,小人是亚齐人,不过外公的确是出身大明广州府,身上也算是有汉人血统。”杜鲁沉声应道。 颜楚杰一听就明白这个杜鲁是个混血儿,既然他外公是汉人,那就是有至少四分之一的汉人血统了,也就难怪他的汉语要比刚才的黑大个马库斯说得顺溜得多。颜楚杰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小人原本是亚齐军中之人,去年与葡萄牙人交战失利被俘,后来辗转多地被卖到了安不纳岛,所幸得到首长的赏识,才能加入民团军效力。”杜鲁的答案倒是让颜楚杰稍稍吃了一惊,没想到居然还是个熟手。 亚齐国是位于苏门答腊岛北部的一个国家,建国于一个世纪之前。这个国家因为所处的地区正当太平洋与印度洋交界的要害地带,所以与西方殖民者多有冲突,特别是跟葡萄牙人的战事更是连年不绝。目前亚齐国在位的统治者是伊斯坎达尔·穆达,正处于亚齐国国势最盛的时期,多次发兵攻打葡萄牙殖民者占领的马六甲地区。不过战事互有胜负,交战中被对手俘虏也是难以避免的状况,这杜鲁便是其中的倒霉鬼之一。 原本葡萄牙人抓到土著俘虏之后多半都是自行处决了事,免得浪费宝贵的粮食。不过海汉在安不纳岛开始奴隶贸易之后,葡萄牙人便立刻将原本分文不值的战俘送往这里换取收益。这杜鲁也是福大命大,被俘时身上没有伤势,才会被奴隶贩子挑中贩运过来,卖给对奴隶身体状况要求极高的海汉人。 杜鲁本身就是军人,加上在语言文化上与海汉也没有太大的障碍,因此被调选入伍之后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训练环境,其表现在这些新人当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颜楚杰正是注意到他目不斜视的坚定神态,颇有职业军人的风范,所以才会在他面前停住了脚步。类似这样的“半成品”,海汉军方一向都是很乐于接收的,像这种曾经在别的国家或地区服役的军人,进入海汉民团之后一对比,自然就能体会到孰强孰弱,而且追随强者这种生存本能也将有助于增加他们对海汉的认同感和归属感。 颜楚杰问道:“如果给你机会,你想回家乡还是留在这里?” 杜鲁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大声应道:“小人想在海汉立下战功,升官发财之后,再风风光光地回家乡去!” “有志气!”颜楚杰不以为忤,反倒对杜鲁的直白大加赞赏:“有朝一日你觉得自己的军功够多官够大了,来找我申请,我给你特批半年的探亲假!” “多谢首长!”杜鲁一激动差点跪下来磕头,还好旁边罗杰死命瞪着他,他才记起海汉军中并无下跪磕头的规矩。 颜楚杰又随意抽了几人询问个人情况,果然几乎都是从海外各地被贩卖自此的奴隶,这些人在被运来安不纳岛之前也都有各自的生活背景,能够在短时间内将他们融合到一起的手段,也就只有军营这座大熔炉了。 “颜总,要不要现在让他们操练几个项目给你看看?”罗杰主动问道。 颜楚杰摆摆手道:“今天就算了,你手下这些兵操练了一天,应该也累了,现在再加练,反而影响效果,还是安排到明天上午吧!” 翌日上午,罗杰再次集合了手下这支被他寄予厚望的部队,并且向士兵们进行了简短的宣讲动员:“……今天你们的表现如果能让来考察的首长满意,那就能正式拿到军籍,这也是你们今后出人头地、升官发财的第一步!如果表现不好,那你们就只能在这岛上当几年民兵,然后滚去农场种地种到死的那天。想要走哪一条路,你们现在就想清楚!我给了你们重生的机会,至于这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要看你们接下来的表现了!” 罗杰的动员简单粗暴,不过胜在够直白,他若是要跟这群粗通汉语的士兵拽文讲大道理,那多半只会变成对牛弹琴,倒是这种粗浅的说法,更能让他们理解今天这场演练的重要性。罗杰并不会亲自下场指挥演练,他要在主席台陪坐,以便就近向颜楚杰和穆夏柏说明演练的项目和内容。 操演的项目其实与海汉民团普通部队无异,主要分为行军、侦察、作战几个阶段。这些作战环境对于队列和行动步骤都有着比较明确的要求,考验的主要还是团队的协同作战能力。颜楚杰这几年审核的部队演练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场了,自然能从这些固定项目中看出来一支部队的训练水平高低。 至于特战部队所强调的单兵素质,倒并不是颜楚杰最为看重的部分,毕竟这支部队成军之后还没有真正的实战经验,在训练场上表现得再怎么厉害,到了战场上的反应肯定还是会千差万别。能保证这支部队能力下限的不是单兵素质,而是他们的整体训练水平,到了战场上即便是有人因为慌乱无法发挥出正常水平,但只要多数人能够稳住,团队的战斗力依然可以保持在一个比较高的水准上。 这次的考察将由颜楚杰和穆夏柏共同评审,假如两人的意见分歧较大,那么还是会以颜楚杰的看法为主,但可能审批编制的手续会更为麻烦一些,说不定还要组织第二次的考察评审。 演练从上午九点开始,一直持续了三个多小时才告结束。演练结束后颜楚杰和穆夏柏进行了简短的讨论之后,便将结果告知了罗杰:“我们认为这支部队的训练水平已经达到了民团陆军的要求,但如果以特战部队的标准来衡量,还有很多欠缺的地方,而且也缺乏实战的战绩作为参考。所以我们认为可以先给一个临时编制,至于以后会不会做出调整,就视今后的实战表现而定了!” “yes!”罗杰攥着拳给自己加了一把劲。颜楚杰和穆夏柏的认可,就代表他这一年中花在这支部队上的时间和心血没有白费。 至于说临时编制这个安排,其实是在他的预料之中的,毕竟正如颜楚杰所指出的那样,虽然这支部队的训练水平看起来不错,但其缺乏实战经验的短板也非常明显。想当初钱天敦在黑土港组建安南特战连的时候,最初也同样是临时编制,只享受普通民团军的待遇,后来因为在安南战场上屡建奇功,才得以升级到真正的特战部队,并且其编制规模也一点点地扩大到了加强营。罗杰相信只要自己这支部队能够得到作战的机会,那么靠着累积战功来换得军委的另眼相看也是可以期待的事。 “传我的命令,今天让农场杀几头猪送过来,给弟兄们加餐!”罗杰兴奋之余,倒也没忘了犒赏这帮给自己争了面子的手下。因为之前没解决编制,这帮人目前还没有军饷的待遇,所以只能从伙食方面给予奖励了。 正文 第925章 南下婆罗洲 罗杰亲自训练这支部队因其兵力正好卡在连之上,营之下这个水平,给连级或营级的编制都不太合适,所以目前拿到的临时编制是“南海特战大队”这么一个稍微有点不伦不类的称呼。不过罗杰倒是不怎么在意名称的问题,他现在更想早一点让这支部队走出安不纳岛去执行一些真正的作战任务。罗杰认为手下这帮人的训练水平其实已经超过了普通民团部队,但经验这块短板的确太明显,也只有参与实战才能慢慢弥补。 当晚罗杰大办庆功宴犒劳手下,酒桌上便按捺不住,开始向颜楚杰询问接下来的行动安排:“颜总,这趟来安不纳岛拉了整整两支舰队的编制过来,应该不止是巡航南海,而是另有大动作吧?” 颜楚杰放下酒杯,点头应道:“南海这边距离大本营太远,必须要一站一站铺路过来,铺到安不纳岛这里已经两年时间了,是时候把我们的控制区继续往南延伸了!” “好啊!”罗杰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摩拳擦掌,他虽然事前已经料到七八分,但此时从颜楚杰口中验证之后,仍是难以抑制心头的兴奋。他在南海窝了这么长的时间,一直就是在等着执委会调整策略,虽然等待的时间在他看来有点长,不过总算是没有白费。 颜楚杰接着说道:“南海的马六甲、巽他两处海峡,我们计划在一两年内至少要先控制住其中一处。不过目前马六甲还在葡萄牙人手里,我们倒是不太好直接动手抢,所以既定目标依然是巽他海峡。” “那是要打巴达维亚了?”罗杰试探着问道。 “要不要跟荷兰人彻底撕破脸,现在执委会还没有定下来。”颜楚杰面现凝重之色道:“我们目前的航海能力还不足以开辟印度洋的航线,东西方贸易的西方航段依然需要葡萄牙、荷兰、西班牙这些国家的远洋船只来承担,跟他们彻底翻脸,或许对我们开辟西方商路的规划会有妨碍也未尝可知。” 颜楚杰所说的这种状况的确是存在的,海汉如果要豁出全部力量去攻打巴达维亚,能将其拿下的可能性非常高,但后续可能会出现的问题也必须要考虑到。目前欧洲国家与远东的商贸体系基本被几个航海大国所垄断,荷兰在其中占了近半,海上马车夫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 根据历史记载,这个时期荷兰拥有的商船吨位占到了欧洲商船总吨位的四分之三,拥有多达一万五千艘商船。东南亚的香料、印度的棉纺织品、中国的丝绸瓷器茶叶等等,大多都是由荷兰商船不远万里转运到欧洲。直到17世纪后期荷兰在为期六年的法荷战争中败下阵来,他们在全球海洋贸易的优势地位才被后起的欧洲列强所逐渐取代。 海汉如果跟荷兰全面开战,势必会影响到这个时代的东西方贸易格局。当然像葡萄牙这种与荷兰在全球范围内展开竞争的国家肯定会乐见其成,荷兰在远东失势,他们才会有机会取而代之,海汉在海贸方面对其的依赖也会因此而有所提升,站在葡萄牙的角度,当然是巴不得这两家打得越狠越好。 而站在海汉的角度来看,寻找一处适合长期发展的港口,比消灭当下的竞争对手更为重要。执委会就此已经举行了多次讨论会,多数意见都认为巴达维亚和马六甲这两处地方并不适合作为区域贸易中心来长期经营,地形条件已经限制了其发展前景。现在这个时代的建设营造能力又无法完成填海造港这样的大型工程,海汉在寻找海外据点的时候往往都是优先考虑天然港湾,以减少建港过程中的投入。 类似安不纳岛这种地方,如果不是没有其他选择,海汉大概也不会把这里当作南海中的重要据点来建设。但安不纳岛先天条件有限,难以兴建可部署舰队的大型海港,所以海汉在继续向南扩张的过程中,寻找下一处落脚点时对于地理条件的要求就会更高一些,否则远在金兰湾的舰队将很难对南海新据点提供及时的军事支援。 而这次颜楚杰亲自率领舰队南下,便是要对南海地区进行一次较为全面的巡航,以期能够在安不纳岛以南地区找到一处适宜落脚的地点。 罗杰仔细听完颜楚杰的讲述之后,问了一个比较敏感的问题:“葡萄牙人知道我们的打算吗?” 颜楚杰道:“葡萄牙人在三亚设有办事处,海军舰队这么大规模的出行,肯定瞒不过他们的眼睛。所以我们提前就跟他们通报了情况,免得这些洋鬼子误会了。” 罗杰道:“除非我们跟荷兰人开战,否则葡萄牙人大概不会乐于见到我们在南海开辟新港口。” “你说的没错,他们驻三亚的领事托马斯就已经向执委会提出了抗议,认为我们的行动会影响到他们在南海地区的权益。” “那陶总是怎么答复葡萄牙人的?”罗杰饶有兴趣地追问道。 “陶总硬气得很,一句话就把托马斯打回去了——谁拳头大,谁有理。”颜楚杰说完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罗杰先是一愣,也跟着笑起来。以海汉目前的实力,的确可以挺胸抬头地对洋鬼子说不了。说得严重点葡萄牙人在远东的地位高低,其实已经跟海汉对其的支持力度息息相关了。葡萄牙现在与大明的进出口贸易几乎都在海汉的许可和庇护之下才能进行,没有对海汉指手划脚的资本,陶东来的话虽然极为不客气,但这却正是海汉军方所希望看到的强硬态度。 海汉与葡萄牙虽然已经结成了合作伙伴关系,但双方各自都有自己的小算盘。葡萄牙人想借助海汉的武力在远东地区压住竞争者们,同时拓展自己的商路,而海汉也指望葡萄牙能更多地承担起东西方贸易的货运任务,这样才能放开手对付西班牙人和荷兰人。不过葡萄牙暂时还缺乏这样的实力,毕竟连他们的国家都还在西班牙的统治之下没有获得独立,近年在远东特别是马六甲以西的地区基本是在苦苦支撑,如果不是抱上了海汉这条大腿,他们可能连现有的几处控制区都已经保不住了。 不过葡萄牙的反对态度也并不是一点作用都起不到,对于南海的状况,他们比海汉更为了解,缺乏了这个情报来源的支持,海汉在准备工作上就得多花一些工夫了。 罗杰借着酒意道:“我现在喝得有点多,你跟我说具体的行动方案我肯定也记不住,我就一个要求,这次巡航也把我的人马带出去见见世面。” 颜楚杰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他也想看看这支部队在脱离训练场之后的表现如何。而且海汉这次巡航南海的演练中有诸多登陆侦察的任务,的确也需要有一支更适应本地环境的陆军随舰队一起行动。 随海汉舰队一同来到安不纳岛的还有安南小王爷郑柞和占城将军范吉,他们也作为军事观察员参观了今天的部队考核。对于这支海汉新军的表现,他们只能是既羡慕又嫉妒,人家一支尚未踏上过战场的新军,已经练得比自家的正规军还厉害了,这种差距简直令人生不出反抗的念头。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海汉军队操练的项目与自家军队练的内容也相差不多,如果在平时训练上多加把劲,应当还是有机会缩短差距。 海汉给予他们的军事援助也包括了部队的训练方案,在这方面海汉并没有过多藏私,双方在技战术方面的差距其实更多是体现在指挥官的素质上,而不仅仅是单兵个人能力的差异。海汉民团中从班长一级的基层军官开始,都是有实战经验的老兵出任,能升到连排指挥官的人员也都是凭借战功上去的,而且大多在军校接受过进修培训,专业能力就远非安南占城这些军队里的基层指挥官可比了。这两国虽然每年也会选派军官去三亚进修,但却并没有多少基层军官,几乎都是各种关系户去镀金,回来好凭着这份履历升官发财,对于军队整体实力提升的效果很有限。 正因为如此,真正的有识之士才特别看重与海汉民团军一同进行军事演习的机会,哪怕是需要为这种演习耗费巨资,冒着风险调动精锐部队前往千里之外的未知之地,也要争取这个每年仅有一次的机会。 联合舰队抵达安不纳港当天开始,港口就施行了军事管制,民船商船一律只进不出,以保证联合舰队的行踪不会在短时间内泄露出去。虽然这种安排会让一些商人感到不满,但他们也知道海汉人的规矩极严,要是自己破坏了这种规矩,那今后就别想再跟海汉人做买卖了。好在岛上的生活设施已经比以前要齐全得多,在这里居住一段时日倒也不会太难过,权当是被强行放假一段时间了。 舰队在安不纳港停留了四天时间,期间颜楚杰等人抓紧时间视察了岛上的各种工作,而士兵和水手们则是借此机会休整。十月十六日,联合舰队陆续驶出了安不纳港,向东南方向行进。 联合舰队的第一个目的地是距离安不纳岛仅一百多海里的婆罗洲,这个世界第三大岛在中国史籍上又被称为勃泥、婆利等等。有关这个岛的叙述最早见于公元150年托勒密所著的《地形指南》一书,早在公元前两到三个世纪的时期,这里就已经有文明存在。而中国与婆罗洲最早的通航纪录出现在公元五世纪的《梁书》中。目前婆罗洲上的国家政权名叫苏卡达纳,其统治者效忠于爪哇岛上的马打蓝王国,就是在去年横扫荷兰殖民地,几乎攻下巴达维亚的那支大军所属的国度。 不过海汉目前对于婆罗洲的兴趣还不是很大,一是因为这个大岛上缺乏天然良港,开发成本大;二是因为其位置距离两个海汉看重的要害航道都比较远,没有必要舍近求远在婆罗洲设立据点;第三也是对岛上的苏卡达纳国有所顾忌,毕竟其背后的马打蓝国算是南亚地区一等一的强国,虽然武力值肯定不如海汉民团厉害,但这种国家动辄就能动员数万土著军队开战,要与其为敌也是一件不小的麻烦。 海军制定的巡航航线,是沿着婆罗洲的西海岸线一路南下进入爪哇海,视情况再看是否要横穿婆罗洲与爪哇岛之间的海域,到爪哇岛北岸一探究竟。 从安不纳岛到婆罗洲这片海域还有苏比岛等大大小小二十余个岛屿,不过这些地方近两年已经被安不纳岛驻军反复清剿过多次,属于比较安全的地区。舰队上下保持着轻松的气氛,花了一天半的时间,驶抵了婆罗洲海岸。 舰队在近岸处用小艇送了一队人马上岸,他们登陆的目的倒不是为了侦察此地的敌情,而是要采集本地的动植物样本。这些样本将会在巡航途中就制成标本,日后送回三亚的研究机构收藏。 按照宁崎给执委会报告上的说法,婆罗洲生活着十种灵长动物、350种鸟类、150种爬行动物,以及1.5万种植物,没有理由放过这么好的自然科学观察场所。今时今日的研究成果,都将会是泽被后世的宝贵知识。虽然颜楚杰内心认为这类研究对于海汉扩张地盘并无助益,但既然这是执委会交代的特别任务,他还是会不打折扣地执行。只是工作人员采集标本竟然需要两到三天的时间,这让颜楚杰着实有点难以忍受。 最不明就里的还是当数郑柞和范吉,他们不知道联合舰队为何要在这个荒芜人烟的海岸逗留,从自然条件来看,这里并不适合建立港口。最近的本地城镇距离这地方至少还有两百里,海汉人就算要跟本地人开展贸易也不应该找到这里来。 正文 第926章 科学考察 六年前穿越集团在招揽成员时,基本都会将个人特长或掌握的知识领域作为参考条件之一。类似工科、农业、商贸、军事这些专业领域的人才比较容易得到筹委会的青睐,但招揽的成员中也不尽然都是这类实用型人才,也有小部分从事科研的人员加入到这个团队当中,章运便是其中之一。 章运在穿越之前是一名中学生物教师,不过相较于从事教学,他更乐于将自己的精力放到专业研究上,一度十分痴迷于研究一些业已灭绝的动植物。这种“不务正业”也影响到了他的本职工作,虽然他向学生传授了远远超出课本和应试范围的知识,但校方却希望他能够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提高学生的应试能力而非培养学生对生物学的兴趣。 章运并不喜欢这样的工作范围,但以他的学历又不足以进入到专业的研究院工作,终究还是得有一份稳定的收入来维持自己的生活,就算他有成为伟大生物学家的梦想,但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直到他因为偶然的机会得知了穿越计划的存在。 当章运从筹委会那里确认目标时空将是在明朝末年的时候,他立刻便打定了主意要参加这个计划,其理由也跟他的专业息息相关——他将有很大的机会领先查尔斯·罗伯特·达尔文足足两个世纪发表关于生物物种的学说,并凭借这些理论成为后世生物学家顶礼膜拜的开山鼻祖。 当然了,章运所要做的事情可并不是打算把达尔文所著的《物种起源》抄袭一遍而已,他更希望将自己脑袋里装着的知识都贡献出来,以此来提升生物学在自然科学门类中的地位。他所受过的专业教育比起生活在19世纪缺乏系统理论知识基础的达尔文来说,足足多了一百多年的积累,所掌握的专业知识和技能可要比这位伟人多得多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到达尔文在1809年降生于英国什罗普郡的时候,他章运早就成为生物这门学科世界公认的奠基人了,如果达尔文最终还是会进入这个学术领域,那么章运肯定是他奉为神明的先贤之一了。 但达尔文在原本的时空中能成为这个领域的伟人,也并不是那么轻松就得来的,他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就随英国贝格尔号军舰进行了五年的环球航行,期间考察了世界各地的动植物和地质方面的状况。正是因为他进行了大量的观察和采集,加上长时间的研究,才能在五十岁的时候出版了震动当时学术界的《物种起源》一书。章运与其相比,理论知识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论实践经历他却是拍马难及。 达尔文在二十出头就有机会环球航行考察各地,但章运二十来岁的时候只能看着标本学习知识,工作之后的那点收入也就只能支撑他在每年的寒暑假里在国内转转,没有足够的条件专门飞去世界各地搞科研。所以当他得知穿越计划的时候,便认为这是实现个人梦想的一个绝佳环境——前提是他的打算能够得到行动组织者的支持。 当时的筹委会在听取了章运的构想之后决定吸纳他加入,团队里并不缺乏工程师、军人、商人这类专业人士,但研究自然科学的学者还真是少见。尽管章运的专业领域或许并不能给这个团队带来多少经济或军事方面的助益,甚至还得需要团队往里面投入资源为他提供研究条件,但筹委会认为这大概算得上是能够影响人类科学发展史的重大事件,值得为此付出一些代价。 于是生物老师章运就这样告别了过去的生活,加入团队穿越来了这个时代。在穿越的头两年里,章运其实并没有得到他想象中的待遇,因为执委会将几乎所有的人力资源都用于了前期的基建和扩张,实在顾不上章运这边的“宏图大志”了。而章运自己也知道这个时期很难拿到什么资源,所以他也老老实实地按照执委会的安排,加入了民政部下属的教育机构,安心在胜利港教书扫盲。 干了两年的老本行之后,章运终于得到了转岗的机会。这个时期安南内战结束,海汉这边派人去安南考察民情,以判断向当地引入哪些产业比较合适。而章运也以教育系统代表的身份,加入考察团去了安南。他本来的任务是考察当地的文教事业,但机会难得,也就顺便做了一些动植物标本的采集工作。回来之后,章运就打报告要求执委会拨款设立动植物博物馆,以便存放日后会不断增多的生物标本和各种图文资料。这个时候执委会才想起来,原来自家还蹲着位生物学家没有派上真正的用场,当下便给章运重新安排了工作,提供条件让他开始安心搞学术研究。 接下来这几年中,章运坐着军舰去过了海汉的每一处新统治区,安南的下龙湾、台湾岛的淡水河,甚至是远在南海的安不纳岛,他以前都已经踏足过。而这次军方安排舰队南下的时候,倒也没忘了知会章运一声,毕竟这次要去的地方已经超出了海汉的控制范围,是以前从未踏足过的领域。而章运的决定也很果断,当他听到要去到婆罗洲的时候就开始计算自己的工作日程了,毕竟他“出国”这么多次,还从未跨越过赤道见到南半球的景象,对他而言算得上是一次全新的体验了。 于是章运早早地收拾好了行装,带上自己的所有野外用具,以及这六年下来仅有的两名入室弟子,算着日子去了胜利港海军基地报到,然后跟随舰队一起南下。不过章运在前几站并没有多大的收获,毕竟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在中南半岛考察环境了,心思全都放在了南海这边。这一路上折腾了大半个月之后,总算是来到了心心念念的婆罗洲。 “婆罗洲这个地方属于热带雨林气候,一年只有两个季节,十月到次年的三月是季风期,剩下的时间是干燥的夏季……我说的是海汉历的月份,别记错了!”章运用手中的登山杖拨开灌木丛,一边行进一边对两名徒弟讲述关于本地的一些知识。 章运收这两名徒弟是两兄弟,父母死在了gd的灾荒之中,他们被收容带到三亚的时候都还不到十岁。按照移民法,这两兄弟被送入了三亚的学校学习文化知识,照正常的流程今后肯定是送往军校或者是技工学校,不过这两兄弟到了章运的班上之后,表现出来的聪颖让章运动了私心,于是将他们收为弟子,并且改了学名叫章动、章植,简单粗暴但又形象好记。 与学校里的普通学生有所不同,能够被首长收为亲传弟子,这对归化民来说算得上是可遇不可求的待遇了,更何况章运还替他们兄弟改了姓名,就差没有认干亲了,简直就是极其难得的荣耀。两兄弟年纪虽小,却也知道自己这下子是鲤鱼跃龙门,身份大不同了,虽然对外是持师徒之礼,但实际上就是养父与养子的关系了。 章运一心治学,也没什么心思成家,一有机会就带着这两个小子往海上走山里去。反正有执委会的特别科研资金养活,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爷仨倒也过得快活自在。这次随舰队来南海考察,他们三人也是享受着专家级的特别待遇,联合舰队甚至为此特别延长了在婆罗洲的逗留时间,以便让他们能够采集到足够多的标本。 “婆罗洲这地方,也没什么好东西,土地比较贫瘠,种粮食收益不高,只能大规模种植胡椒、橡胶树、烟叶、咖啡树之类的经济作物……停步!”章运走着走着突然一抬手,跟在他身后的章动章植两兄弟立刻站住了脚步。 “拿捕虫网来!”章运下令道。 章动立刻将手里的伸缩式捕虫网递到他手上,这玩意儿还是穿越时带过来的,金属杆可以在半米到一米五之间伸缩,野外携带比较方便。而章植则是卸下背包,翻出了一个空玻璃瓶,准备来装章运等下要捕捉的目标。 “换大的,这个瓶子装不了!”章运瞄了一眼,便对他提示道:“你看前面那棵芭蕉树上的飞蛾!” 章植顺着章运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差点失手把玻璃瓶摔倒地上。飞蛾他见过,但确实没见过这么大的,展开两翼的宽度已经超过了他的手掌大小了。 “这是世界上体形最大的飞蛾,阿特拉斯飞蛾,学名叫做乌桕大蚕蛾,雌蛾比雄蛾的体形更大。不过它破茧成蛾之后的存活期只有半个月,所以能抓到活体就得凭运气了,毕竟在这个丛林里想以它为食的捕猎者还有不少。”章运接过捕虫网之后并未急于动手,而是先站在远处观察,顺便给两名弟子说明这东西的来历。 “老师,这飞蛾的翅膀……好像蛇头!”章动说出了自己的观感。 “没错,这种飞蛾前翅向外突伸出的部分很像是一枚蛇头,有恫吓天敌的作用,因此它还有一个别名叫做蛇头蛾。”章运对弟子的说法予以了肯定。 观察片刻之后,章运蹑手蹑脚地走到近处,然后轻轻用捕虫网罩住了这只巨大的飞蛾。章植连忙捧着玻璃罐过去,接住了这只猎物,然后扣上了铁皮盖。师徒三人捧着玻璃罐欣赏了良久,才将其收纳到背包里。 “老师,就只剩一个空瓶子了,要不要再拿一些出来?”章植问道。 章运点点头道:“那必须的,时间还早,我们还可以再走走。把装了标本的容器交给民团的人,这些玩意儿死沉死沉的,你们背着也吃力。” 这师徒三人可不是单独上岸,颜楚杰为了保障他们的安全,特地派出了一个排的步兵实施护卫。当然这个差事并未旁落别家,直接就被急于让属下部队有所表现的罗杰抢去了。而章运也不客气,直接就把这帮士兵当作了民工来用。他所携带的器具中有大量的玻璃瓶罐,份量着实不轻,章动章植两兄弟都还只是少年,能负载的装备重量也很有限,所以更多的家什工具还是交给了士兵们携带。 为这师徒三人背标本的是黑人士兵马库斯,虽然背了一大包瓶瓶罐罐,但对他的行动倒是没有造成太大的障碍,听到章运招呼自己,连忙快步赶过去,从章植手里接过了那个装着大飞蛾的玻璃罐。 马库斯还没将玻璃罐装进背包,突然脸色一变,将玻璃罐往地上一搁,一手拔出了腰间的狗腿开山刀,另一手将章植往自己身后一拉:“退后!” 马库斯一告警,其他士兵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立刻涌上前来将章运师徒三人护在当间。外围的几名士兵已经举起了步枪对准林间,如果有野猪云豹之类的猛兽冲出,那他们立刻便会毫不犹豫地开火射击。 不过潜伏在林间的并不是猛兽,几个手持竹矛的土著慢慢从灌木丛中现身出来,但并没有试图朝这边靠近。他们大概也是感觉到了海汉人的戒备和敌意,对峙了片刻之后,便慢慢往后退去,很快就消失在密林中。 “不用太紧张,这些土人大概是巴夭族人,他们生活在婆罗洲西海岸……也就是我们现在所站的这片地区,说起来他们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而我们只是路过这里的客人。”章运见危机解除,赶紧说了几句宽慰众人的情绪。 “老师,这些土人没有衣服穿吗?”注意到土著们赤着上身的章动问道。 “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本地湿热的气候环境造成的,这里的土著不光男性不穿上衣,女性也是一样。”章运解释道。他可不是信口胡说,在穿越之前他曾经看过一位马拉西亚摄影师在20世纪50年代拍摄的婆罗洲部落土著的照片,妇女几乎都是裸着上半身,并无扭捏造作,因为自古以来便是如此的生活习惯。 正文 第927章 南下爪哇 “缺乏教化,不知廉耻!”章动听完之后便给出了一个十分刻薄的评价。他在三亚已经生活了好几年时间,早就习惯了周围都是知书达理的文明人,乍然遇到这么一群不穿衣服的土著,还真有些难以接受,这跟他所受到的教育出入实在太大了。 章运只是笑笑没有作出置评,他比这两个小孩多了几百年的见识,自然不会把这种裸上身的土著放在心上。纵观全球的赤道附近地区,类似这样的土著部落成千上万,根本就不算是什么稀罕事。章动会对此大惊小怪,也只是见识不够而已。 不过黑人士兵马库斯的表现倒是让章运很满意,刚才他在用自己身体护住章植的时候可是连半分犹豫都没有,这只有勇气和忠诚度都极高的人才能做到。虽然马库斯是外族人,但遇到危急状况时的表现可一点也不逊色于民团中的汉人士兵,章运朝马库斯竖了下大拇指表示赞赏。 马库斯在军中待了快一年时间,倒也明白这个手势的意思是夸奖,当下咧开大嘴,露出了两排大白牙。能够得到一位首长的赞赏,哪怕仅仅只是一个细小的动作,对于他们这样由奴隶身份入伍的士兵来说都是莫大的殊荣。 虽然土著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敌对动作,但他们的出现还是让军方负责护卫工作的这队士兵紧张起来。负责指挥的军官立刻派人返回海岸,向海上的船队发出了信号。 “土著人?没人受伤吧?”颜楚杰对此倒是没有觉得意外,这个岛在十几个世纪之前就开始有人类定居了,有土人出现很正常。以章运的性子,说不定已经开始在给学生们讲述婆罗洲土人的相关知识了。他唯一关心的便是章运的人身安全问题,每一名穿越者对海汉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宝藏,颜楚杰可不希望自然科学领域中的这根独苗出什么事。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颜楚杰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准备要提前召回科考队了。 “要不我上岸跑一趟吧!”罗杰是个闲不住的人,当下便主动向颜楚杰请缨。 “你亲自跑一趟?这阵仗就有点大了吧?”颜楚杰有点犹豫,罗杰好歹也是军中大将,将他派去执行这种护卫任务,未免有点大材小用。 “就当是活动活动筋骨,顺便也看看这婆罗洲上到底有什么宝贝,把章老师从三亚吸引到这里来。”罗杰见颜楚杰没有坚持反对,便起身下令道:“取我的装备来!” 罗杰自己的装备当然还是当初北美帮带过来的那些洋货,枪械倒是保养得很不错,但子弹的库存却不可避免地越来越少。虽说他作为动手能力很强的机械师,也掌握了子弹复装技术,不过这终究还是抵不过消耗的速度。这一年罗杰在岛上连打靶都不太用自己的专用武器了,使用三一式步枪的时候还更多一些,也只有这种出任务的时候,才会把自己的宝贝拿出来亮亮相。 于是罗杰又带了一个排的人马,乘坐小船登岸,与先期上岸的科考队会合。罗杰的心态就是隐隐在希望发生点什么事,以便能让手下这帮人动一动,有机会表现一下实战能力。不过附近区域的土著人或许也感受到了这帮外来客不好惹,隐入林间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章运带着学生用了两天在附近完成了标本采集之后,一行人安然无事地回到了船上。 舰队沿着海岸线继续南下,在航行了一个白天之后,来到了一处河流入海口,并在这里发现了一个渔村。这里的土著对于乘坐大船到来的外人虽然有些惶恐,但并没有采取敌对的态度。双方在进行了简单的肢体动作沟通之后,海汉人拿出了晶莹剔透的玻璃器、细腻的精盐和大块的生铁锭,从当地人手中换来了大量的水果和新鲜的渔获。 对于尚未开化的土著人,海汉最好用的武器并不是步枪和大炮,而是各种跨时代的廉价工业品。即便是文明世界也难以拒绝这些成本低廉的产品涌入市场,见识不多的土著对此就更缺乏抵抗力了。这一招早在穿越集团在榆林登陆之初就对渔村的于家父子用过,几年下来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操作经验,虽然跟婆罗洲上的土著语言不通,但这并不妨碍精于贸易的海汉人将这些东西推销给他们。 当然了,海汉这边也不指望土著能拿出什么值钱的好东西来与自己交易,目的只是为了先树立一个好的形象,让本地土著把海汉与那些金毛碧眼的西方殖民者区分开来,日后正式踏足婆罗洲的时候,所遇到的阻力或许也能因此而小一些。 舰队在十月二十日抵达了婆罗洲南部海岸唯一的一处海湾苏卡达纳湾,不过这处跨度达三十多海里的海湾里并没有天然良港的存在,而舰队也并不打算在这里停靠补给,因为这里的统治者是效忠于马打蓝王国,而海汉目前跟马打蓝国的交往仅仅只是通过中间商进行的贸易,很难保证这支舰队出现在近岸处不会招来对方的敌视。颜楚杰不想节外生枝得罪马打蓝国,因此下令舰队不在此地停留,从外海直接驶过了这个海湾。 苏卡达纳湾以南大约七八十海里,海岸线开始折转向东延伸,这里便已经是婆罗洲的南端了。联合舰队按照既定航线,转向东方继续沿着海岸线行进,顺便对海汉手中掌握的海图进行修正。 对于海汉人手中所掌握的海图,范吉和郑柞都是眼红不已。他们实在不明白,声称第一次来到这个海域的海汉人,手里怎么会掌握有精确度如此之高的海图?有了这玩意儿,在制定航线,计算航程方面所带来的便利,简直无法用金钱计算。也难怪海汉人胆子如此之大,竟然敢将舰队派到距离大本营数千里之外的陌生海域搞军事演习,这除了对自身武力的自信之外,所掌握的这些航海资料应该也是其依仗之一。海汉人自称上知天下知地,果然也是有真本事的。 联合舰队用了三天多时间,完成了婆罗洲南端海岸近四百海里航程的巡航。除了连绵不绝的阴雨令人心情烦躁,在此期间倒是没有遇到过其他麻烦。偶尔在海上有别的船只出现,也会在看到这支庞大舰队之后立刻调转船头远远离开。 婆罗洲南部海岸的人口聚居地比西海岸更少,尽管这里有广阔的临海平原和众多的河流,但不善耕作的南洋土著显然并不懂得利用这些土地来改善自己的生活状况。联合舰队所见到的土著村镇,大多都还保持在原始的部落状态,文明进程至少比大明安南这些地方落后了近千年。据说婆罗洲北部地区的苏禄国、勃泥国曾经接受过大明的册封,文明程度应该会稍高一些,但到17世纪这个时期,也已经被盘踞在菲律宾地区的西班牙人压制得很惨了。 十月二十四日,联合舰队抵达了婆罗洲的东南端,从这里往北是通往西里伯斯海和菲律宾群岛的望加锡海峡,隔着海峡的东边是面积18万平方公里的苏拉威西岛。这个岛上有不少矿藏,不过并不在此行的考察目标之中。 联合舰队计划冲这里折向往南穿越爪哇海,对爪哇岛的北海岸线进行一次全面的巡航。这趟航程最大的风险并不是盘踞在爪哇岛西端巴达维亚的荷兰人,而是占据了这个岛大部分区域的马打蓝王国。 爪哇岛地形狭长,东西长约970公里,南北最宽处约160公里,面积超过12万平方公里,地形以山地丘陵为主,火山众多,海拔3000米以上的火山就多达14座。这个地方地处太平洋地震带,地震的频繁程度超乎常人想象,每年大小地震多达千次,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宜居之地。 在十三世纪末期,忽必烈曾派出千艘战舰组成的大军从fj泉州出发远征爪哇,不过结果不太理想,当时爪哇统治者,满者伯夷国王克塔拉亚萨先降后叛,击退了元军。而到了目前这个时期,满者伯夷国早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当中,取代它的马打蓝国疆域更大,实力更强,不但占领了爪哇岛的大部分地区,而且还将势力范围扩张到婆罗洲南部和苏门答腊岛东部。只可惜他们去年攻打巴达维亚劳而无功,如果把荷兰人逐出当地,那基本就宣告整个爪哇岛都纳入其统治之下了。 马打蓝国对荷兰人充满了敌意,但这并不表示他们就会把海汉当成自己人,如果要以对外扩张的野心程度而论,马打蓝国的统治者剌登·郎桑大概并不会比海汉执委会差多少。如果他了解海汉人在过去几年中的发展轨迹,那么很有可能就会将海汉视作竞争对手。 但颜楚杰并不想走马观花地在外海走一圈了事,执委会出发前曾提出要求,希望他能带队前往爪哇岛上的泗水、三宝垄、井里汶这些港口看一看当地的发展状况,如果有可能的话,能跟马打蓝国谈一谈贸易合作更好。 当然联合舰队对此也不是毫无准备,南下的时候就已经联系了几名与马打蓝国有生意往来的大明商人,让其派人从安不纳岛上船随行。舰队向南穿过爪哇海驶抵泗水东南的马都拉岛附近时,便派出一条补给船装着几位明商使者,前往泗水港与马打蓝人接触,通报联合舰队希望入港补给的请求。 泗水这个地方其实目前的名称是苏腊巴亚,而汉名“泗水”,原本是明末清初漳州兵灾之后,大批fj闽南漳州府龙溪县移民南下来到爪哇,带来了闽南的民间信仰“泗州佛祖”,并建庙供奉。后来这些供奉神灵的庙宇“泗水庙”,慢慢就演变成了这个地方的地名。还有另一种解释是“泗”意味着游泳,泗水就寓意着汉人背井离乡到南洋谋生的这种状况。 虽然在目前这个时期,这地方还没有泗水这种叫法,但海汉人手里的地图上全部都是将这里标注为“泗水”,所以也就将错就错地沿用了下来。这里从中世纪开始就是爪哇岛上最主要的对外港口之一,在巴达维亚崛起之前,爪哇岛的进出口贸易有超过七成都是在这里完成,足见其地位的重要。 海汉这边派出的使者口才应该非常不错,居然就说动了泗水港的马打蓝人允许他们在当地获取补给。不过马打蓝人也十分谨慎,听说对方是一支舰队之后,便要求先派人出海看看状况。这一看差点就把马打蓝人给吓回去,只要没瞎就能看出来这支舰队里有八成的船都是战舰,而且有几艘的体积比起巴达维亚的荷兰战船还大出不少。这种阵势,马打蓝人哪敢将舰队放进港口去,要是海汉人心怀叵测,港内的守军估计根本就守不住这支军队的攻势。 好在颜楚杰很快提供了一个折中的新方案,即让舰队在泗水海峡对面的马都拉岛附近靠岸,只派出补给船前往泗水港内采购所需的补给。当然了,颜楚杰也没忘了要求在此期间能够与本地的管理者进行会晤,以期加深彼此的了解,顺便商谈一下双方开展贸易的可能性。 十月二十八日,舰队派出了两艘补给船,在马打蓝引导船的带领下,从泗水海峡的北面驶入泗水港。为了以防万一,这两艘船上并没有穿越者带队,而是由罗杰的手下黎大贵负责。他将在港口与本地官方机构进行接触,然后再看看有没有机会为双方在附近安排一次官方会面。 这两艘船上也带了不少海汉和大明出产的好东西,以彰显海汉希望与马打蓝国开展贸易的诚意。颜楚杰相信没人会拒绝这种送上门的好事,因为这些商品过去都需要通过大明商人转口运来泗水港,贵不说数量还少,就算拿着银子都未必买得到。 正文 第928章 开辟新市场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资本的入侵远比坚船利炮更难以抵抗,后者或许将会激起全民同仇敌忾,而前者却能引诱到一部分人的屈从甚至是配合。海汉官方出手从来都不只是给予些许蝇头小利,出手之阔绰往往让人难以抗拒,比如这次进入泗水港与马打蓝官方接触的黎大贵,他所给出的条件足以让管理本地的官员心跳加速。 在未来的三年中,海汉官方每年都将以“港口建设费用”的名义向泗水港捐助五万两白银,当然这些钱的去处由泗水港官方自行分配,海汉这边是不会过问去处的。不仅如此,如果泗水港官方要求以实物形式支付,那么海汉也可以按照对方要求的商品种类以成本价供应,这样一来,只要经手此事的马打蓝官员不嫌麻烦,完全可以靠着倒卖紧俏海汉货物来获取到更多的利益,操作得好甚至直接获得翻番的收益都有可能。 至于说此举可能面临的风险……开什么玩笑,海汉人都已经把银子送到门口来了,难道还要让到了嘴边的鸭子飞走?马打蓝官员根本无法拒绝这样的条件,便同意了择日在附近找一个地方与联合舰队的海汉官员碰面,商讨具体的操作方式。 十月三十日,双方在泗水对面的马都拉岛一处僻静海岸举行了会面。按照一向的惯例,海汉这边依然是提前派出人手,在海岸上搭了巨大的帐篷充当临时会场。这一次海汉用了十顶面积达两三百平的大帐篷连接在一起,搭出了近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巨型帐篷,将这个季节连绵不绝的雨水隔绝在外。这种必要的排场除了可以彰显海汉的财力物力之外,同时也能展示一下海汉在工程营造方面的能力。 代表马打蓝国出席这次会晤的是泗水港的主管官员阿蓬度,这名现年五旬的执政官在本地掌管大权已经有十年时间,在此之前他也知道一些关于海汉的消息,不过跟海汉人面对面的打交道,这还是第一次。 给阿蓬度留下第一眼印象的并不是海岸上的巨大帆布帐篷,而是停靠在距离海岸线大约一海里之外的两艘威严级战舰。这是阿蓬度有生以来所见过的体积最大的帆船,如果单从船体大小来衡量,阿蓬度可以直观地判断出海汉的造船技术似乎还在那些西方番鬼之sh汉人拥有如此强大的海军,也难怪荷兰人会在他们手上吃瘪了。 阿蓬度对于荷兰舰队的印象可是十分深刻,因为在去年七八月间的巴达维亚大战期间,荷兰人的舰队就趁着马打蓝国倾巢出动的时机,偷袭了泗水等一系列港口。当时泗水港几乎是在毫无防备的状况下被荷兰舰队突然杀入,甚至连像样的抵抗都没能组织起来,港口被焚毁的船只和货物给本地造成了极大的损失,阿蓬度本人在事后也遭到了统治者郎桑的斥责。 虽然泗水港被袭这件事并非他的过错,但没有办法,统治者在这个时候需要有替罪羊站出来才行。而阿蓬度背了这个锅之后所得到的回报,就是得到了再一次延长的任期。能主管泗水这样的贸易港绝对算是一份肥差,郎桑这样的安排也算是对得起阿蓬度背黑锅的付出了。 荷兰舰队的釜底抽薪是去年马打蓝大军在巴达维亚之战中功败垂成的主要原因之一,这一点在马打蓝国内部的官场上尽人皆知,战后马打蓝国痛定思痛,今年郎桑便已经下令全国要新建六到八家造船厂,争取在三至五年内打造出一支强大的海军,然后再向荷兰人展开复仇。因此阿蓬度在看到海汉这支舰队真容的时候,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不过阿蓬度的注意力在登岸之后便回到了海汉所布置的会场上,面积巨大的帐篷和手持火枪站姿笔挺的海汉兵都给他带来了不小的视觉冲击,这种严整的军容是他在自家军队身上所没有见识过的。事实上马打蓝国去年攻打巴达维亚的数万部队中,有相当比例的士兵都是临时从地方上征召的农兵,放下农具拿上长矛,就算是完成了身份的转换,许多人甚至连军服都没有一件,裸着上身就被派上了战场。 在见到海汉首脑并由翻译人员居中介绍之后,阿蓬度才知道这支联合舰队中不但有海汉的高层人物,而且安南、占城两国也各自派出了高官加入其中,不觉对海汉的号召力又看高了几分。马打蓝国自家也有不少属国,比如婆罗洲上的苏卡达纳国便是其中之一,有军事行动的时候,马打蓝国也会下诏命令这些属国一同出兵,阿蓬度以前也听说过安南和占城与海汉渊源颇深,看起来这两国与海汉之间大概多少也有那么一点带头大哥与跟班小弟的意思。 会谈中颜楚杰向阿蓬度提出了几点要求,一是向海汉敞开贸易大门,允许海汉商品进入泗水港交易,允许海汉官方在泗水设立商栈和办事处,当然如果马打蓝国有足够的航海能力,也可以前往海汉控制下的港口进行贸易;二是派人加入联合舰队,协助舰队拜访马打蓝国境内的其他港口;三是双方建立正式的交往关系,架设一个官方沟通渠道。 对于颜楚杰提出的前两点要求,阿蓬度倒是没什么意见,海汉商品进入马打蓝国是一件好事,这种能够促进市场繁荣的举措,阿蓬度作为管理港口多年的地方官还是看得明白的。但双方要正式建交这件事,阿蓬度却没有足够的权限来拍板决定,只能表示回去之后会上奏,由国王郎桑来做出决定。 双方第一次打交道,互相了解不深,所以话也就只能暂时先说到这个份上。颜楚杰做个手势,便有人送上了几箱礼物。这些都是专门用来送礼的订制品,全是市面上根本见不到的式样,阿蓬度看过之后也是十分喜欢,认为海汉人的诚意还是不错的。 在马都拉岛逗留了两日之后,联合舰队启程继续向西。离开之前颜楚杰派驻了一队人在泗水港落脚,他们将负责在本地建设一处商栈,为将来与马打蓝国开展贸易做好准备工作。而阿蓬度也如约派出了几名手下搭乘海汉战船,他们携有阿蓬度签发的文书,以便能让这支舰队在马打蓝国其他的港口获取补给。 从泗水海峡向西大约航行180海里,便抵达了爪哇岛上的另一处重要港口三宝垄。相传这个地方是三宝太监郑和下南洋的时候,曾在此地登陆而得名。郑和当时的副使王景弘便率了一批手下留在这里垦殖,因此这个地方保存了许多跟郑和有关风景名胜。比如三宝洞、三宝井、三宝公庙等等。就连郑和在这里登陆的时间农历六月三十日,也成为了全城欢庆的一个传统节日。 不过三宝垄这地方的港口条件还不如泗水,并没有适宜修建码头的港湾地形,只是因为这里自15世纪以来一直有汉人在此繁衍定居,文化与大明相近,所以大明海商也乐于将这里作为南下贸易中的一站。 在阿蓬度的属下与三宝垄当地官府联系之后,联合舰队派出补给船进港采购,并在这里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土生土长的汉人向导,协助采买各种物资。颜楚杰扮作商人,带了一队护卫上岸,亲自去探访三宝太监留下的痕迹。 因为找到了本地向导带领,颜楚杰很顺利地来到了狮头山的三宝洞。这个洞口只有一米见方,需要低头躬身才能钻进去,不过进去之后,里面却又近百平的空间,相传当地副使王景弘就是在这岩洞中养病。洞中石壁上还供奉有郑和的神像,并刻有“受命皇朝临海国,留踪石洞庇人寰”的对联。 洞外有一口井,据说是郑和为了部下饮用所凿,被本地的汉人视为圣水。洞前还建有三宝公庙,中殿供奉着郑和雕像,左殿供着一个大铁锚,据说是当年郑和船队的遗物,右殿则是留在此地终老的副使王景弘及其随从的墓葬。颜楚杰见这里还有专人打理,而且香火不错,他虽然不信神佛,但当下也进殿参拜了一番。当然,他也没忘了用相机拍下这里的境况,等日后回到三亚,少不了还得向同事们炫耀一番。临走之时,还以个人名义向庙上捐了白银百两香火钱,也算是尽一点汉人后裔的心意。 不过三宝垄此地除了郑和留下的遗迹之外,其他就乏善可陈了,当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物产,人口也不过三四万,连个像样的城池都没有,完全就是散居的港口城镇。颜楚杰在当地走马观花地转了一天之后,也失去了继续待下去的兴趣。 联合舰队沿着海岸线继续向西,航行一天之后抵达了井里汶。这是一处规模比三宝垄还要小的港口,但因其地理位置正好处于巴达维亚和三宝垄的中段,一些南下的汉人海商也会选择这里作为中途补给港,顺便出售一些瓷器茶叶之类的商品。舰队在这里只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便拔锚起航了。 从井里汶出发再向西航行一百多海里,便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在远东地区的大本营巴达维亚了。这也是联合舰队此次南海巡航中未知变数最大的一站。尽管这个地方在一年前几乎被战火毁于一旦,但海汉方面依然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荷兰人的武装船队在那一战中并没有遭受太大的损失,反倒是在战争后期的关键时刻充当了改变战局走向的重要力量。海汉舰队虽说不惧对方,但颜楚杰却也不想跟荷兰人在这个时候发生武装冲突,毕竟这一趟的任务是为海汉寻找下一处的落脚点,而不是跟荷兰人拼个你死我活。 倒是郑柞和范吉这些以军事观察员身份加入舰队的看客,很有一点唯恐天下不乱的意思,他们知道海汉曾在安不纳岛击败过荷兰人,也清楚海汉荷兰这两家一向都不太对路,倒是巴不得能够看到这对冤家能够在海上过过招。至于说可能因此而出现的风险,军事观察员们倒是不太担心,荷兰的武装船队虽然厉害,但那已经是过去式了,跟海汉这支武装到牙齿的舰队比起来,荷兰人的船队可并不具备任何的优势。 十一月八日,联合舰队抵达了巴达维亚港外海约二十海里的位置。这支庞大舰队的突然出现迅速引起了恐慌,最先发现联合舰队的是在附近海域作业的渔船,这些不明所以的渔民看到联合舰队出现的时候甚至来不及分辨对方的身份,就调转船头匆匆逃回港内。去年马打蓝大军压境的可怕景象还在渔民脑中挥之不去,看到一支身份不明的舰队出现在附近海域的第一反应就是有敌人来袭了。 巴达维亚城原本的总督科恩已经在去年夏天过世,而马打蓝人正是抓住了当时荷兰东印度公司权力交接的空窗期发动了战争。不过科恩在过世之前选择的继位者范迪门以卓越的表现抵抗住了马打蓝大军的攻势,并且在最后时刻反杀成功,将几乎已经占领巴达维亚的马打蓝人赶出了这片地区。双方在这场大战中都是元气大伤,马打蓝一战损失了数以万计的部队,而东印度公司则不得不面对一座在战后几乎变成了废墟的巴达维亚城。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一整年,但巴达维亚城和港口的修缮复原工作依然还在进行当中。这场战争对于巴达维亚所造成的伤害极其深远,没有三五年的时间很难恢复元气。而在这种困境之下接掌东印度公司大权的范迪门,这一年中所需面临的压力着实不小,一方面要防着马打蓝国卷土重来,另一方面还得提防北边的海汉人趁虚而入。此外还得筹集大量的资金,来完成巴达维亚城的重建工程。 正文 第929章 不速之客 为了预防敌军再次从海上突袭巴达维亚,范迪门在重建工程中将岸防工事列为了重中之重,甚至其优先等级还在重建巴达维亚城墙之上。范迪门手下的工程师在巴达维亚港区规划了四段并列的岸防工事,其间既有岸防炮台,也有供火枪兵集结的掩体工事。军方计划要在这四段工事上部署五十到六十门火炮,尽可能对港口主要区域和沿海海域实现火力覆盖,力求能阻敌于海上,不把对手放上岸来。 在去年的交手中,东印度公司犯了一个比较严重的错误,就是认为自己可以凭借坚城轻松挡住对手的攻势,但马打蓝人用原始的武器和进攻方式给荷兰人好好地上了一课,战场上的胜负并不是武器和工事决定的,而是参与作战的人。马打蓝军虽然装备落后,很多士兵甚至没有接受过系统的军事训练,但胜在兵力庞大,而且死战不退,硬生生攻破了巴达维亚城内外的防御工事和城墙。如果不是荷兰武装船队在最后时刻赶回来抄了马打蓝军的屁股,这巴达维亚城里数以千计的荷兰人统统都得去见上帝。 范迪门自知东印度公司在本地的驻军兵力不可能得到快速的提升,而马打蓝人也不会就此打消了进攻巴达维亚的念头,想有效防范敌军下一次的攻势,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挡在海上。一旦放了对手上岸,即便能将巴达维亚城的城墙修复如初,马打蓝军也能依样画葫芦地再一次攻破城防。 但修筑岸防炮台的工程着实不小,即便是以海汉的工程营造能力,当初前前后后也花了两年的时间才将胜利港的岸防工事完工。巴达维亚港的岸防工事从去年马打蓝退军之后就开始实施,到现在连一半的进度都还没完成,而且施工效果还远远达不到军方的要求。 岸防工事所需的石材需要从巴达维亚城以南大约三十公里的采石场运来,这本是就是一件难度不小的工作。为此东印度公司征用了巴达维亚本地几乎全部的牛马牲口,将其用作了运输石材的畜力,而这一措施也不免让本地民众怨声载道。整个巴达维亚港的货运业都因此而大受影响,原本处于战后复苏期的港口贸易,也被这个举措间接拖慢了进度。 尽管如此,范迪门还是对岸防工事的建设状况不满意,这种由石块从平底垒起来的炮台并不坚固,但出于工期的要求,范迪门也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他从奴隶贩子菲利普船长那里得知,海汉人有一种名叫“水泥”的建筑材料,可以快速将砂石胶结在一起,而且据说还能抵抗水的侵蚀。后来菲利普想了不少手段,才花高价通过七弯八拐的关系,从安不纳岛那边买到了两千多斤的水泥。 试用之后,范迪门真是又喜又忧,喜的是这玩意儿的效果远比之前使用的土制灰泥要好得多,用来建设对坚固度要求很高的炮台工事再合适不过。忧的是这玩意儿的制作方法掌握在海汉人手中,而且并非拿钱就能买到,想要使用这东西来完成巴达维亚港的工程似乎不太现实。而海汉人的港口码头、炮台工事,甚至连一部分民用房屋,据说都使用了这种材料建成。尽管范迪门不想承认,但他心里其实也明白海汉人在工程营造方面的技术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家。 早先大员港那边发来的报告称海汉在当地开辟的新港建设速度极快,范迪门一度还认为那是大员长官汉斯有意叫苦,但如果海汉人是在港口建设过程中使用了这种新式建材,那似乎就说得通了。海汉人的航海技术不弱于荷兰,而基建能力还在荷兰之上,就近两三年的状况来看,海汉在远东地区的扩张速度显然远远超过了东印度公司,这也是范迪门深感忧虑的一件事。 尽管海汉人保留了东印度公司在大员港的殖民地,但他们在年初毫不犹豫地扫清了西班牙人在台北的基地,这已经看得出海汉并不想与别人分享台湾岛。他们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动手对付大员港,或许仅仅只是暂时没腾出手来而已。虽然双方也签订了停战协议,但范迪门非常清楚这种纸面协议的约束力也仅仅只是停留在纸面上而已,海汉人只要觉得动手的时机成熟了,随时都会有可能撕毁这份协议。 但范迪门还真没想过海汉人的舰队有朝一日会兵临巴达维亚城下,所以他在第一时间听到有舰队来袭的时候,并不相信来者是海汉舰队,要求下属再次确认舰队的旗号。然而整个远东地区用红蓝双色旗的就只有海汉一家,再确认十次也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海汉人居然发动偷袭!这帮无耻的家伙!”闻讯赶到的军官斯派克斯对于这个消息也十分震惊。他在两年前的安不纳战役中败阵之后,便失去了竞争总督职位的机会,如今也只能屈居于范迪门手下当差。 “是不是向我们发动战争,现在还不能确定。”范迪门倒是还保持着难得的冷静,并没有因为形势突变就冲动地作出判断。 “总督大人,我们可不能把海汉人放上岸,他们的战斗力比马打蓝人要强多了,一旦上岸就很难对付了!”斯派克斯却并不认为海汉舰队以不速之客的身份出现在巴达维亚港外是抱着善意而来,两年前在安不纳岛上吃的亏,他现在依然历历在目。 “下令全城进入战备状态!”范迪门虽然拿不准海汉舰队突然出现在港外的真正意图,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先做好应战的准备总是没错的:“你去通知范德维根,让他赶紧把作战船只带出港!” 平日在巴达维亚港近海海域,都会有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巡逻船活动,不过正好这几天海况不佳,巡逻船全部回到了港区内休整维护。没想到联合舰队来的这个时机也是恰好,就刚好踩中了荷兰人的防御空档,让范迪门的指挥变得非常被动。在这种情况下就只能先求保住作战船只,至于在海上抵御海汉舰队的攻势,范迪门可不打算把自家的有生力量白白送去给海汉人练兵。毕竟双方过去在海上已经交过好几次手,孰强孰弱彼此心中都有数,真在海上打起来,吃亏的只会是荷兰一方。 范迪门一边指挥部队调动,一边寻思怎么海汉舰队南下到了这里,之前都没有半分警讯传来,难道北边驻扎在淡美兰群岛和勿里洞岛上的荷兰人已经被海汉给连根拔除了?他却根本想不到海汉舰队没选择安不纳岛到巴达维亚之间这条直行航线南下,并没有途径淡美兰群岛和勿里洞岛,而是贴着婆罗洲的海岸线转了一大圈,然后从爪哇岛东端这样一路绕行过来的。 不得不说范迪门接掌东印度公司之后,对于军务的重视的确是胜过了前任总督科恩不少,他的命令下达之后,全城内外都很快动员起来,城外码头和种植园的工作人员迅速回到城中,由荷兰人、黑人和本地土著及部分外来移民组成的一支三千人的部队,很快便集结开赴港口,部署到尚未完全竣工的几段岸防工事当中。虽然这些人马未必挡得住拥有坚船利炮的海汉人,但至少能让城内的达官贵人们稍稍多一点安全感。 范迪门并没有贸然出城去亲自指挥部队,他委派了斯派克斯在港区负责指挥第一道防线,自己则是坐镇城内。范迪门倒不是贪生怕死,而是担心自己出城之后,公司议事会这帮官僚会胡乱指挥,自乱阵脚。去年马打蓝军来袭时要不是这些家伙碍手碍脚,巴达维亚的防御战本来不需要打得那么艰苦,范迪门接掌大权之后,便果断削减了议事会在军务方面的话语权,为的就是避免文人商人干涉军事指挥。 在完成了防御部署之后,海汉人的战船并未冲入港口,范迪门直到此时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不管海汉人是否准备攻打巴达维亚,至少自己已经把能用上的手段都已经用上了。如果这样还是无法阻止海汉人,那真的就是上帝的安排了。 左等右等,几个小时之后,还是没有等来海汉舰队的下一步动作,就在范迪门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城外终于送回了一个消息——海汉人希望能够与巴达维亚官方安排一次面对面的会晤,最好是由范迪门总督亲自出席。 既然海汉人只是想要面谈,那大概就不会准备开战了,范迪门听到这个消息终于是稍稍放宽了心,但新的问题又接踵而至,跟海汉人会面要安排在什么地方才好? 如果将会面地点安排在巴达维亚城,海汉人能放心大胆地上岸入城吗?如果安排在其他受海汉控制的地方,比如说海汉人的战船上,那范迪门也多少会有些担心安全问题。 好在海汉这边很快就给出了一个折中的建议,在巴达维亚港外找一处海岛,双方首脑人物约好时间上岛出席就行了,具体地点可由荷方指定。在巴达维亚港西北面的近海区域有数十个小岛,要在其中找一处适合碰面的地方倒也不难,海汉此举看起来倒是颇有诚意。 此外海汉还向东印度公司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派船进港购买各种补给物资。范迪门对此也没有加以拒绝,海汉人的舰队既然不是为了战争而来,那万事都可以商量,没有什么是谈判不能解决的,如有,那一定是因为还没有谈到位。 “传我的命令,立刻去请苏克易先生来一趟。”范迪门在答复了海汉的要求之后,立刻便派人去请曾经与海汉人打过交道的苏克易。 作为巴达维亚的华人买办代表,苏克易深得东印度公司高层的信任。他的长辈苏鸣岗与前任总督科恩私交甚密,而这种信任也延续到了他的身上。在1631年夏天穆夏柏在安不纳岛击败了试图武力收回当地控制权的荷兰船队之后,苏克易便以东印度公司代表的身份,与范隆根和范德维根一同前往hn三亚与海汉进行磋商。不过那次谈判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荷兰代表团甚至还被变相软禁了一段时间,双方谈到最后都未能签署一份正式的和解协议。 不过也正是苏克易等人去三亚亲眼见识了海汉在当地的发展状况之后,才让东印度公司的高层真正意识到了海汉这个对手的可怕实力。如果说在此之前荷兰人还认为安不纳岛的失利只是运气不好或者军官指挥不力这种偶然因素所造成,那么苏克易等人从三亚带回的所见所闻,就已经证实了海汉人的行动和他们所取得的压倒性战果并非巧合,这群人将是荷兰在远东地区所遇到的最为棘手的竞争对手之一。 苏克易在接到通知之后很快赶到了范迪门的书房。他现在已经不仅仅只是东印度公司中的一名管事,两年前从三亚谈判归来,科恩总督便在东印度公司中成立了一个华人事务部,任命了苏克易作为这个部门的主管,其职能除了管理巴达维亚本地的华人事务之外,海汉方面的信息搜集也是这个部门的主要工作职能之一。换句话说,这个部门多少有一点情报机构的味道,只是专业性还远远不及海汉安全部这样的专门机构。 苏克易的工作就是从各种各样的消息中鉴别出有价值的部分,并凭借这些消息分析海汉在南洋地区的策略和动向。这个部门迄今已经运作了一年多时间,如果要论对海汉的了解程度,苏克易在东印度公司内部基本算得上是专家了。所以范迪门在处理完部署防御的事情之后,第一件事不是与议事会的同僚商量下一步的打算,而是先将苏克易请来,听听他对目前形势的见解。 正文 第930章 亲自出马 “海汉人不会进攻巴达维亚,至少在近期不会。”苏克易见到范迪门之后,立刻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他在来这边之前就已经得知了海汉舰队出现在附近海域的消息,也清楚范迪门请自己过来商谈的目的何在,所以一上来就直接了当地给了范迪门一个肯定的答案。 虽然这的确是范迪门想要听到的答案,但他还是很慎重地要求苏克易加以说明,因为他接下来还得以此去说服公司议事会,免得那帮家伙跳出来指手划脚。 “原因很简单,海汉在上半年打完西班牙人之后,又继续北上,在大明zj海域占领了一些岛屿,其中也包括了著名的双屿港所在地区。此外他们还在两个月之前发动了对郑一官的剿杀,据说这一次没有再让郑一官从他们的包围中溜掉了。”苏克易总结道:“海汉在今年的扩张速度非常快,快到他们甚至都没有足够的精力来经营新近抢下的地盘。至于南海这边,我认为他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就算他们有能力在这边抢占一些地盘,也腾不出手来开发经营。” 范迪门听完这段解释之后心情反而没那么轻松了,照苏克易的说法,海汉人并非对南海没有觊觎之心,而是因为今年朝北边迈出的步子太大,一时间难以做到南北两个方向双管齐下。假以时日让他们腾出手来,这南海到底由谁说了算还真不好说。 “那以你的看法,海汉人派出舰队到巴达维亚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范迪门询问道。 “南下探路,为今后在南海的行动预热做准备,顺便向我们耀武扬威一番。”苏克易不假思索地答道:“据说海汉军每年都要举行大规模的军演操练,他们在安南和安不纳岛修建的几处军事基地,算算时间也该派上用场了,属下以为这次舰队南下是海汉军安排的一次海外演练,顺便对南方的海港基地进行巡视。如果说要打巴达维亚,属下却是不信,想那安不纳岛距巴达维亚足足两千里,中间又没有补给港,海汉舰队就算再怎么了得,也难以长期在海上作战,总是还得转回去的。” “这帮人品低下的暴发户!”范迪门咒骂之余,也难掩对海汉财力的嫉妒之情。派出庞大的舰队巡航万里海疆,这本应是类似荷兰这样的航海大国才能实施的举措。但东印度公司去年因为战争遭受重创,如今连修建港口岸防工事的经费都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根本就没有多余的财力用于军队训练。去年战后在巴达维亚征召入伍的一批新兵,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配发足够的军服和武器,大部分人甚至还在使用1619年东印度公司在此落脚时从国内运来的长矛,凭这些武器如何跟全面装备火器的海汉军竞争和抗衡? 至于舰队方面的差距也着实不小,东印度公司武装船队在此之前的几次海上交锋都败在海汉海军手下,痛定思痛之余,当然也想过要打造吨位更大,火炮更多的大型战船来抗衡对手,然而远东地区的造船厂根本造不了东印度公司想要的大型战船,而本土那边正跟西班牙人在欧洲战场上打得热火朝天,所有的造船厂目前都在为战争服务,根本顾及不到远东这边的需求。在此之前就接下东印度公司造船订单的几家船厂,也纷纷因为战争原因将交船时间推迟到了两年之后。 范迪门早已从搜集到的情报中得知海汉目前至少拥有三到四支编制完备的大型舰队,而他们从无到有做到目前这一步,仅仅只用了五六年的时间。一边在飞速发展,另一边却是停滞不前,再过两年双方之间的差距会拉大到什么地步,范迪门实在很难想象出来。海汉人现在就已经有能力拉一支舰队到东印度公司的大本营门口来耀武扬威了,而范迪门除了下令让自家的帆船赶紧出港避险之外,似乎就没有其他的应对办法了,对于一向以海洋大国、海上马车夫这类身份自居的荷兰人来说,这实在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海汉人如果只是想来炫耀一下武力,那为什么还会要求进行会谈?你觉得他们想跟我们谈什么?”范迪门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才对苏克易继续问道。 苏克易微微思忖了一阵,才回答道:“汉人有句成语叫‘城下之盟’,意思就是战败国在敌人大兵压境的威胁下被迫签订的停战条约。或许海汉人是想以武力胁迫我们,答应他们所提出的一些条件。” “我们荷兰人可不会接受任何威胁。”范迪门连连摇头道:“没人可以胁迫荷兰人,我们宁可选择战争也不会受人胁迫!如果他们真是抱着这样的念头而来,那肯定得失望而归了。” 苏克易道:“总督大人,属下也只是猜测而已,事实未必如此。不过既然海汉人主动提出会谈,属下以为倒是可以跟他们接触接触。海汉人虽然有时候做事不太讲理,但信用还是很好的,他们既然说明了要通过会谈来沟通,那就不太可能再玩别的花样。如果能当面问清他们此次南下的意图,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范迪门看了苏克易一眼,点点头道:“巴达维亚城里跟海汉打过交道的人不多,到时候少不得也要你出一点力。” 苏克易心领神会,起身拱手应道:“总督大人请放心,属下定会尽力从中周旋,力保巴达维亚安全。” 范迪门道:“到时候确定了时间地点,就由你随我走一趟。” 苏克易吓了一跳,他原本以为范迪门大概会差遣同样跟海汉打过交道的范隆根或者范德维根与自己搭档,倒不曾想范迪门居然是打算亲自出马。虽然苏克易知道与海汉谈判没什么风险,但范迪门能有这样的勇气,还是让他颇为心折。 不过他也没有开口反对范迪门的安排,毕竟范德维根和范隆根都是在范迪门手下做事的人,很多事情并没有拍板的权力,范迪门自己出面参与这次会谈,能更好地把握住分寸,同时也顺便可以近距离认识一下海汉舰队的实力状况。苏克易唯一觉得有点不妥的并不是会谈期间的安全问题,而是范迪门亲自下场与海汉人会谈,这就少了回转的余地,要是万一双方意见相左谈不拢,很容易就会把话说死了。最高决策者亲自参与进程,这对于谈判而言并非一个最佳的选择。 直到十一月十日,双方经过数轮来来回回的磋商之后,才终于议定了会谈的举办地点和时间。又过了两日之后,双方各自派出船只,送与会人员到距离巴达维亚港海岸线大约五海里之外的一个小沙洲上。按照约定,双方都只派出了一艘吨位相当的船只,并且登岛人员的数目都控制在十人以内,以免发生不必要的误会。 东印度公司一方是由范迪门亲自带队,苏克易作为副手和翻译出席。而海汉一方则是由颜楚杰和罗杰一起出席,必要的时候在国外生活多年的罗杰也可以充当翻译。 双方见面之后寒暄几句,范迪门便迅速地切入了正题:“爪哇岛西北海域,一向是东印度公司的势力范围,贵方这次派出大量的武装船只进入这一敏感海域,我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颜楚杰道:“我们认为巴达维亚只是东印度公司在这里占领的控制区,而非贵国国土。至于海上的疆域,那也只是贵方单方面划定,并没有跟任何一方协商过,也没有得到过谁的承认。这里的海域应该属于自由航行区域,总督先生对我方的指责缺乏依据,也并不合理。” 范迪门反驳道:“那如果我方派出武装舰队前往三亚港附近海域活动,贵方也能有这么宽容的想法吗?” 颜楚杰板着脸道:“我不建议贵方做出这种不理性的尝试,出于保境安民的需要,我方舰队肯定会对威胁三亚港安全的海上武装实施驱逐。” 范迪门冷笑道:“那你们这就是双重标准了?” 颜楚杰也笑道:“难道贵方对内对外的处事标准就是一致的?总督先生身为高级官员,想必不会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在海上由谁说了算,难道不是以武力高低来区分的?” “你……”范迪门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把愤怒又憋回了肚子里。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颜楚杰所说的“道理”的确是这个时代通行的规则。 在这个大航海时代,新航路的不断开辟,贸易交流的大量增加,殖民主义的兴起,说白了其实就两个词:征服与掠夺。葡萄牙和西班牙是发起殖民掠夺的先锋,但荷兰、英国、法国等等后起之秀,正在利用其强大的军事和经济实力在全球各地争抢原本属于葡萄牙和西班牙的利益。 荷兰在远东地区有很多竞争对手,不仅仅只是先来到这里的葡萄牙和西班牙。在1602年荷兰十四家公司合并成立荷属东印度公司的时候,英国人的东印度公司已经运作两年时间,而在此之后法国人也于1604年成立了法属东印度公司,投入到远东地区的竞争中来。而这些分属不同国家的公司之间自然也没有什么良性竞争可言,往往都是靠武力来分出高下,将竞争对手挤出自己的控制区。 荷兰以后来者的身份,能在波斯、孟加拉、苏门答腊、爪哇、暹罗、台湾等等地方设立殖民据点,依靠的可不是跟人讲道理,而是靠着武器和士兵一点点打出来的江sd印度公司的每一次扩张,都意味着竞争对手的失利。过去也有人指着范迪门的鼻子骂他是入侵者,但范迪门的回应是派出部队清剿了对方的地盘,杀死所有的抵抗者,并且将剩下的活口全部充作奴隶贩卖到别的地方——或许有一些奴隶从市场流入了海汉人手中也难说。 就算是去年马打蓝军攻打巴达维亚的时候,范迪门都没觉得像现在这样遭受轻视,至少马打蓝人对东印度公司予以了足够的重视,投入了十倍以上的兵力到战场上。而海汉人显然不屑于做这么大的动作来证明自己的实力,毕竟他们在过去与东印度公司的交锋中从无败绩,甚至优势还十分明显,这使得颜楚杰有足够的底气用居高临下的口气来羞辱范迪门。 战场上打不过,说什么都是白搭,范迪门作为曾经带过兵的将领,自然很明白这个现实的道理。所以他果断止住了与颜楚杰争执下去的念头,因为他知道即便再硬着头皮争下去,后果也只会是自取其辱。海汉人能够有恃无恐地坐在这里跟自己谈判,是因为他们在不远处的海上有一支庞大的舰队作为后盾,而范迪门的身后除了一座百废待兴的城市之外,似乎就没什么别的依仗了。 范迪门只能不停地提醒自己,这次来与海汉人会面,目的是和平而非争夺地盘。东印度公司在去年的战争中已经消耗殆尽,现在元气尚未恢复,根本没有足够的人力物力财力来打另一场战争。如果海汉有开战的意图,那么就必须要通过这次的会谈来打消他们的这种打算,哪怕是遇到对方故意的挑衅,东印度公司也必须尽可能避免与对方发生冲突,不让海汉找到一个开战的借口。 “颜将军,让我们还是把话题回到正确的方向上吧。”范迪门尽量以平静的口气说道:“我想贵方派出舰队不远千里来到巴达维亚,应该不只是跑来随便转转吧?” 颜楚杰笑了笑,很坦然地应道:“关于我方舰队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前两天派使者入港与贵方接洽的时候就已经通报过了,不过看样子总督先生还不太相信我们的说法啊!” 正文 第931章 利益至上 海汉一方给出的说法非常坦然,就明明白白地说是南下军演路过巴达维亚港。但东印度公司自然不会轻易相信这样的说法——你特么炮都架到我家门口了,还跟我说是路过?专程跑几千里来这里“路过”,也是够有诚意的。 颜楚杰拒不承认海汉的“险恶用心”,范迪门也没有底气继续逼问下去,只能主动换了话题:“那请颜将军说明一下安排这次会谈的目的吧!” “我们的目的很单纯,就是希望双方能够加强沟通,放下过去的一些不愉快,开辟互利合作的新阶段。”颜楚杰正色道:“荷兰和我们海汉都是善于经营海上贸易的民族,虽然存在着竞争关系,甚至还有冲突发生,但我们始终认为合作的空间很大,完全可以做到和平共处,合作共赢。” 范迪门听完苏克易的翻译之后皱了皱眉头,他不太明白海汉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说法,居然主动提出停战合作,这可不像是海汉的作风。海汉之前在fj安不纳岛几次占据上风的时候,可都是以盛气凌人的姿态在面对东印度公司。在去年十一月的时候,海汉第四舰队堵在大员港门口,逼着大员长官汉斯签了和平协议,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城下之盟。汉斯忍气吞声地签了协议,才保住了大员港这一亩三分地没被海汉平推过去。也正是因为如此,先前范迪门在征求苏克易意见时,听他说到“城下之盟”这四个字会特别生气。 “其中必有阴谋!”范迪门此时心里想的不是如何跟海汉人探讨他们所说的合作,而是对海汉人此举的目的抱有深深的疑虑。以海汉人过去的所作所为来看,他们没有道理在当下这种时候主动对东印度公司示好——除非是有某些比打败东印度公司更大更重要的利益,才会让他们衡量之后选择了和平这条道路。 “那么我很想听听,贵方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既然海汉人不是直接来找麻烦的,那范迪门也就不那么着急了,打算沉住气跟颜楚杰好好周旋一番。 颜楚杰道:“据我所知,贵公司除了台湾岛大员港的殖民点之外,其他的控制区大多都在爪哇海周边,贵方的货船只能在季风方向合适的时候才能北上去大员、琉球、东瀛这些地方进行贸易,回程的时候也得等到合适的季节。不夸张的说,能一年跑上两个来回就是极限了吧?” 从巴达维亚到大员港的航程长达两千海里,而从大员港到东瀛平户还有上千海里的距离,要完成如此之长的贸易航线,对于这个时代的帆船和航海者都是极大的考验。由于荷兰帆船的性能限制,只能在合适的季节才能依靠季风完成航程,因此运输货物的效率极为有限。当然了,这也是远东地区的商品运回欧洲之后能卖高价的原因之一,毕竟物以稀为贵,在这个运力有限的时代没法解决供需之间不平衡问题,价格只能交给市场来决定。 东印度公司当然也尝试过加大货运量来获取更多利润,但他们所能做的仅仅只有增加船只这一个办法,至于跨季增加货船班次,以他们的能力却无法完成。颜楚杰所说的话虽然有些刺耳,但也的确是目前的实际状况,而且在开辟东北亚航线之后的大部分年份中其实都没有完成过两个来回的货运安排。 不过范迪门身为东印度公司总督,可不会轻易在对手面前弱了声势,不置可否地反问道:“关于本公司的货运安排,恕在下无可奉告。颜将军到底想说什么?” 颜楚杰道:“我想说的是,我们有办法把上述这些地方每年运抵巴达维亚的货物数量增加两到三倍,甚至更多。当然,这需要贵方给予配合才行。” 范迪门听了之后也难掩惊讶:“我倒想问问颜将军要如何做到?” 颜楚杰道:“很简单,把巴达维亚以北的货运交给我们海汉来做就行。你们只需要向我们下订单,从采购到运输,都由我们来完成。我们的帆船不受季风限制,可以在任何季节里往返于这航线上,沿途也有足够多的补给点可供停靠,在这方面,我想我们具备了许多贵方所欠缺的重要条件。” 范迪门听完之后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颜楚杰这提议哪里是要合作生意,分明是想把东印度公司在东北亚地区的影响力彻底赶绝。要是把货运的任务全交给了海汉,那东印度公司耗费多年时间才经营起来的台湾大员港和东瀛平户商站,就完全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这些年东印度公司跟西方竞争对手们在远东的海上打来打去,不就是为了争夺海上航路的控制权吗?这海汉人倒是够直接,几句话就想把东印度公司怼出局了,还居然能堂而皇之地冠以合作之名,其皮厚心黑的程度让范迪门叹为观止。 当然了,颜楚杰所说的情况的确也是客观存在的,荷兰帆船在帆索设计上的先天缺陷就注定了其航行性能不及海汉帆船,而过去荷兰在南海中还有安不纳群岛这个补给港可以停靠,失去这里之后,荷兰帆船在巴达维亚与大员港之间的航线上就足足多出了一周的时间无法获取补给,货船不得不用更多的空间加装一船人在这段时间内所需的补给,而因此损失的货物运量价值也是无法忽视的数目。相比之下,在南海拥有多个补给港的海汉在这条航线上的确有其独特的优势。 “恕我直言,颜将军提出的这个合作提议,未免太缺乏诚意了。”范迪门尽量保持平静的语气反驳道:“如果贵方想在海运方面与我方合作,那就应该向我方开放诸如安不纳岛这样的补给港,而不是试图粗暴地直接取代我们在这一地区的海上运输资格。东印度公司的船虽然不多,但也还没少到需要求助外人的地步!” 颜楚杰不动声色地说道:“总督先生,我所提议的办法是化解我们之间争端的最好方式,你们可以省下大量的运力,去从事苏门答腊以西地区的海运,这样也就能够保证有足够的运力来消化今后成倍运到巴达维亚来的各种货物。我们一方负责一块区域内的海上运输,分工合作,这样不是很合理吗?” 范迪门听了之后只想爆粗口,海汉人想垄断远东海运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但颜楚杰居然还能说得如此的理直气壮,仿佛这样的安排是在为东印度公司考虑似的。 但范迪门又不太敢硬顶颜楚杰,他多少还是有些担心海汉人一语不合真的动手,旧伤未愈的巴达维亚城可未必挡得住这帮如狼似虎的家伙。范迪门想了想,又提出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颜将军,东印度公司在远东地区跟很多国家都结成了贸易伙伴关系,海汉想将我方排除在游戏之外,是否征求过这些国家的想法?你能确保他们会愿意与你们合作吗?” “我觉得这并不是太大的问题。”颜楚杰寸步不让地反驳道:“说到与大明和周边的国家做生意,我们汉人比你们多了上千年的经验,在你们的商船没有来到远东之前,这个地区的海上贸易就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东印度公司成立至今不过才三十年时间,我并不认为贵公司的贸易关系有什么不可取代性。在远东地区你们能做的,海汉都能做到,而且会比你们做得更好。而我们能做到的,你们就未必做得到了。” “颜将军,我希望你和你的同伴不要把自己的能力看得太高了,我们荷兰人走遍了整个世界,没有什么事是没见过的,也没有什么事是我们不敢尝试的!我们尊重海汉,但并不会惧怕你们!”范迪门的拳头在桌面下慢慢攥紧,眼睛直直地盯着颜楚杰,不愿再退让下去。 颜楚杰笑了笑道:“恕我直言,贵方可能还没弄明白眼下的形势,难道阁下没有意识到,近几年远东地区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国家加入到我们海汉的阵营中了吗?你觉得是海汉在压缩你们的生存空间,但实际上是很多个国家共同作出的选择,只不过海汉是站在前面的实施者而已。这次我们的舰队中有安南的王爷,占城的将军,大明的豪商,如果你想听听他们的意见,我马上就可以安排你们会面。” 范迪门见颜楚杰有恃无恐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在夸海口。他也知道海汉在大明、安南、占城这几个国家的影响力有多大,如果海汉提出邀请,这几国有达官贵人随其舰队南下也很合理。至于说这些人的立场,那根本就不需要问了,他们怎么可能会为了东印度公司去得罪海汉人,作为利益相关者,肯定是跟海汉人穿一条裤子了。 不过范迪门可不会就此认输,依然强行辩驳道:“我方与琉球、rb等国也有贸易往来,贵方这种说法,未免有点偏颇。” 颜楚杰脸上又浮现出成竹在胸的笑容:“可能总督先生对近期的一些国际形势变化还不太清楚,我们今年在台湾岛北部拿下了西班牙人建立的两处据点,之后又在大明杭州湾外拿下了舟山群岛。要说东瀛和琉球这两个地方,我们可要比贵方近得多了。这两国都与中国的渊源极深,我们与其交往要比你们容易得多,论财力论做生意的策略,我想都没有谁敢夸海口说比我们海汉更强,说真的我现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这两国的商人在你我之间选择你们这一方,如果你知道,请务必要告诉我。” “你……”范迪门气得指甲都要掐进掌心肉里了,他其实很清楚上半年在大明沿海发生的状况,对于西班牙人的遭遇,当时他还很是幸灾乐祸了一番,但没想到当海汉人把这事拿出来炫耀的时候,自己居然连半点开心的情绪都找不到了。 舟山群岛和台北的西班牙据点,距离琉球和东瀛有多近,东印度公司的海图上标识得很清楚,范迪门也不止一次研究过这一地区的状况。他很清楚颜楚杰在这件事情上并未吹牛,海汉占领了这两个地区之后,的确比东印度公司具备了更为优越的地理优势。以海汉的财力和做生意的本事,要在东北亚地区取代东印度公司的贸易地位和作用,也并非办不到。 但令范迪门感到悲哀的是,即便他很清楚海汉人的伎俩,却一点反击的办法也没有,甚至连口头上的反击都显得十分无力。看着颜楚杰脸上得意的神情,范迪门真的很想直接掀桌走人,但他也知道自己翻脸容易,想止住海汉的野心却很难,要是就这么一走了之,海汉接下来会搞出什么花样,还真的是难以预料。要是海汉人脾气上来,真对巴达维亚城发动攻势,那他这个总督就麻烦大了。 “颜将军,既然贵方主动提出这次会谈,我姑且相信贵方的确是有与我们合作的诚意,但贵方提出的方案实在是太离谱了,请恕本人无法接受。我认为贵方如果真的想达成协议,就应该拿出可行性更高的方案。”范迪门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说道:“合作的基础是双方都能获得好处,如果这好处全部都被贵方占去了,那么这个合作基础也就不成立了,我希望颜将军能意识到这一点。” 范迪门的反应,基本都是在颜楚杰的预料当中。他会在来到巴达维亚之后向东印度公司提出会谈的建议,当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在南下之前就已经策划好的项目。为此外交部、海运部、安全部等部门还专门开了几次协调会,集合了一帮精英讨论与荷兰人谈判期间的策略。 正文 第932章 解决手段 关于如何处理与荷兰人之间的关系,在海汉对外政策研究中一直都是一个重点项目。荷兰人在这个时代被称作海上马车夫,是全球海上贸易中的主力,从长远来看肯定是海汉的主要竞争对手之一,但是否一定要使用战争的方式与其进行竞争,有没有可能用相对平和的办法慢慢削弱荷兰在远东地区的控制力,能不能利用荷兰的全球海运能力为海汉谋利,这些都是相关部门几年下来不断在研究和探讨的问题。 海汉自身的发展速度极快,但来到这个时空中的时日尚短,蛙跳式扩张地盘所带来的负面效果之一,就是海上运力一直都十分吃紧。尽管海汉年年都在新扩建造船厂,但造船速度依然无法跟上运力需求的增长速度。何况海汉一向重视军备,船厂的产能至少有一半都被军方的订单占着,很多时候海汉官方的货运需求也只能交给类似“詹家船行”这样的民间承运方来完成,在战时更是要大量征用民船来完成运输任务。 这种海上运力的长期短缺,对于海汉的发展而言肯定是不利的,海汉执委会的领导者们也没有好高骛远地要赶紧开通一些路程遥远的航线,甚至连前往sd半岛运送战争难民南下的任务都是交给了外面的海商来完成,而自家的货船则是集中在琼广、琼闽,以及hn至中南半岛的几条货运量最大的航线上,以求能先满足商贸活动的需求。当然了,在海汉占领了舟山群岛之后,向北的航线也就延伸到了长江入海口附近,运力也相应的变得更加紧张了。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如果贸然对南海地区的西方殖民者动手,特别是荷兰这样的主要玩家,在海汉将其赶绝的同时,也会意味着承载着东西方贸易的海上丝绸之路大受伤害。虽然还有西班牙、葡萄牙、英国法国这些次要玩家,但荷兰人承载了目前东西方贸易中近半的货运量,这个空缺在短时间内可是很难由其他几家填补起来的。 这个时代从欧洲到远东的航线需要从直布罗陀海峡南下绕过非洲大陆,再穿过阿拉伯海和印度次大陆,整个航程长达数万里,跑一个来回要近两年的时间。远东地区的形势巨变需要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才能反馈到欧洲,然后西方国家据此作出新的调配,安排更多的帆船前往远东地区。在此期间东西方的贸易量肯定会因为运力的下降而大受影响,海汉一心想要垄断东北亚地区的转口贸易,自然不能亲手造成这样的状况发生。 打荷兰不难,难的是如何补上赶走荷兰人之后的海上运力缺口。如果打完荷兰之后自家也要受到连锁反应带来的负面影响,海汉执委会当然要对动手的决定慎之又慎。要稳妥地解决这个问题,除了加强海汉自身造船能力之外,也要对承载西方航线运力的合作伙伴和竞争对手都有合理的安排才行。南海的控制权要抢,但也得想办法留一点汤给西方同行,让整个东西方贸易体系继续保持正常运转才行。 海汉的这些心思,作为竞争对手的荷兰人肯定是想不到的,虽然环球航线早在上个世纪就已经出现,但全球化的思维却要等到人类社会进化到工业时代之后才能慢慢成熟,这个时代可不会有人站在那么高的角度去考虑长远发展的需求。站在范迪门的立场上,他自然也不会将颜楚杰的提议看做是一种具备实际操作可能的方案,只会下意识地认为这是海汉试图要将东印度公司彻底逐出远东的手段。 在南下之前的准备会上,已经不止一次模拟过荷兰人可能会出现的反应,范迪门的顾虑重重倒也没脱离海汉预想的范围。颜楚杰能够理解他的反应是从何而来,但这种理解上的偏差却不是三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更何况海汉本身也的确没有对荷兰人安多少好心,所有提议的目的都是为了将荷兰人的活动和控制范围逼回到赤道以南,最好能直接将其压缩到爪哇岛一线。 颜楚杰决定按照预定的方案,换一个角度来劝说范迪门:“我明白总督先生的顾虑所在,但我想请教总督先生一个问题,你们不远万里来到远东,在这里所做的一切,想要达成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不等范迪门考虑清楚说出自己的答案,颜楚杰便接着说道:“请容我大胆猜测一下,你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财富,东方的瓷器、丝绸、茶叶、香料……有那么多的好东西,只要运回欧洲,就会获得大量的金银回报。你们在远东殖民、探索航线、发动战争、扶持代理人,这所有的手段措施,其实都是为了赚取更多的财富。总督先生,我说的对吗?” 范迪门没办法否认颜楚杰的这个说法,他总不可能说东印度公司这些人不远万里来到远东,是为了给这里的原住民带来福祉,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目的是要弘扬国际主义精神。颜楚杰说的没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钱,为了赚取更多的财富。东印度公司在远东地区这几万属下,不都是为了这个目的在工作和战斗吗? 范迪门正想要怎么编几句套话,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不给颜楚杰留下口实,但颜楚杰没有等待他的回应,而是继续说道:“总督先生承不承认不要紧,因为这就是事实。所有来到远东地区的冒险家,不管是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英国人、法国人,还是你们荷兰人,其实都是冲着这里的财富来的。但这个地区没有秩序可言,谁的拳头大,谁就可以抢夺更多的地盘和资源,这种无序的状态其实拖慢了所有人的赚钱速度。总督先生,请你试想一下,如果在远东地区竞争的各方都能放下成见停止战争,签署和平条约,然后一起来瓜分这个巨大的市场,东印度公司的赚钱速度会不会因此而得到成倍的提升呢?” 范迪门这次的回答就非常笃定了:“这不可能,颜将军,恕我直言,你大概并不了解西方国家之间的关系,想要让来到远东地区的各家都老老实实地停战做生意,根本就办不到。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还牵涉到更复杂的国与国之间的关系问题。我认为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其实也没你说的那么玄,虽然欧罗巴距离远东非常遥远,但关于你们这些国家的状况,我们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颜楚杰笑着应道:“目前的欧洲分成了两个阵营在对战,一边是丹麦、瑞典、法国、荷兰、英国、俄国、德意志新教诸侯,另一边是神圣罗马帝国、德意志天主教诸侯、波兰,以及西班牙。” “法国人想称霸欧洲,让德意志分裂;丹麦和瑞典想瓜分北海和波罗的海的德意志领土和海港;而英国人和你们荷兰是想遏制西班牙帝国在北欧地区的扩张。虽然这场大战最开始是因为宗教引起的,但打到现在这个阶段,宗教信仰仅仅就只是参战国的一个借口罢了。至于现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瑞典人在主导战场走势吧?不过古斯塔夫二世去年已经战死沙场,想必瑞典人的好日子也不多了。” 这次颜楚杰说完之后,范迪门脸上的惊讶表情已经无法掩饰了。他实在想不到海汉人对于欧洲的国际形势了解竟然如此详尽,甚至连欧战的近况都知道,即便是葡萄牙人给予了他们相关的情报信息,但这种用心的程度也太令人感叹了。毕竟远东地区距离欧洲太过遥远,欧洲所发生的状况对海汉来说并无直接影响,而海汉人对欧洲的了解,却大大超过了欧洲人对远东地区国际形势的了解程度。 欧战从1618年波西米亚反抗神圣罗马帝国的起义开始算起,迄今已经打了足足十五年时间。荷兰在前几年的战争中并不顺遂,与英国、法国和丹麦结成的反哈布斯堡联盟被波西米亚贵族华伦斯坦的雇佣军打得节节败退,丹麦在1629年5月被迫签订了《吕贝克和约》,保证不再插手德意志事务,从而宣告了反哈布斯堡联盟的暂时失利。 不过1630年法国人出钱资助瑞典,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御驾亲征,率军在波美拉尼亚登陆,向神圣罗马帝国开战。在历时一年的战争后,瑞典人占领了波美拉尼亚,并于次年在列赫河打败对手,连帝国军统帅蒂利伯爵也阵亡在战场上。由此帝国军一败再败,接连丢掉了美因茨、奥格斯堡和慕尼黑等重镇。 不过这个时候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再次启用华伦斯坦为统帅,并在1632年11月的吕岑会战中一举击败瑞典人,古斯塔夫二世便是在这场战役中命丧沙场,也让瑞典军队从此一蹶不振。 瑞典国王在欧战中阵亡的消息,范迪门也是最近才得到消息,而且他可以确定自己的消息来源肯定比葡萄牙人更快,因为传来这艘消息的船主,就是在吕岑会战结束后第二天立刻从欧洲出发的,那个时候瑞典国王阵亡的消息还并没有传开,葡萄牙人得到这个消息至少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所以范迪门才会惊讶于海汉人竟然掌握了如此具有“时效性”的情报。 当然范迪门并不知道欧洲的历史进程对海汉来说并非秘密,如果有必要的话,颜楚杰甚至可以说出来华伦斯坦在吕岑会战中使用的部队包括了德国人、奥地利人、捷克人、意大利人、匈牙利人、波兰人和克罗地亚人,而这支部队的兵种分为胸甲骑兵、火枪骑兵、龙骑兵和克罗地亚轻骑兵。甚至这场会战的整个战斗过程,颜楚杰都能如数家珍地向他复述一遍——毕竟这场战役是海汉军校中研究的经典战例之一,颜楚杰不止一次指导过学员的沙盘推演,对于战斗过程已经十分熟悉了。 颜楚杰看着范迪门脸上惊讶的神情,心知自己的话已经收到了效果,当下便继续说道:“我们很清楚你们与其他国家在欧洲的恩怨,国与国之间的利益冲突的确不是商人可以调和的,你们在远东采取的措施和表现的态度,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你们的国家。但总督先生,我想说的是这里不是欧洲,远东地区会有专属的游戏规则出现,遵守规则的玩家才能留在这里,而想在这里调皮捣蛋的人,就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范迪门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冷冷地回应道:“颜将军,你是想说,你们海汉就是这个游戏规则的制定者和执行人了?” “我们是发起制定这个游戏规则的带头者,而执行人将是每一家参与进来并愿意遵守这个规则的玩家。”颜楚杰亮出一只手,开始一支一支地扳下手指数道:“目前愿意加入进来的除了我们海汉之外,还有大明、安南、占城、葡萄牙,接下来可能还会有琉球和马打蓝,以及其他越来越多的国家。我们来到巴达维亚,就是想让你们有机会在战争与和平之间做出选择,你们当然有选择保留自己一贯做法的自由,但也可以选择加入进来,在享受和平的同时赚取数之不尽的财富。” “这不可能,马打蓝人不会跟我们和平相处的!我们也不会放弃对马打蓝人的复仇!”范迪门连连摇头,拒绝接受这种说法。双方的大战才过去一年时间,彼此都在这场战争中损失惨重,怎么可能海汉出来打个招呼,就立刻化解了这份仇恨。 “在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面前,有什么不能化解的仇恨?”颜楚杰笑着摇头道:“马打蓝人需要钱来打造强大的舰队,而你们需要钱来重建巴达维亚,这理由难道还不够让你们放下战争,专心赚钱吗?” 正文 第933章 对抗与合作 范迪门虽然不懂“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这类高深的学术理论,但他至少知道打仗的花销是非常惊人的,没有钱别说复仇,就连现在在巴达维亚港修建的岸防工事都是困难重重。马打蓝人去年退兵之后没有立刻卷土重来,并不是因为他们无兵可用,而是没有足够的军费再发动一场战争了。荷兰东印度公司与马打蓝国的下一次交锋由谁先动手,大概会取决于谁的经济恢复得更快,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筹集出战争经费。这个道理马打蓝人清楚,范迪门也明白,但颜楚杰在这个节骨眼上点出来,这用意就值得深究了。 众所周知,海汉是近些年远东地区新兴的海上豪门,不管是海上贸易还是海上武装,实力都在不断地逼近甚至超过先发者们,近段时间更是隐隐有垄断大明海上进出口贸易的趋势。就算范迪门嘴上不服输,心里对海汉拥有的资源和可调动的财力还是很忌惮的,如果海汉选择了马打蓝国作为南洋地区的贸易伙伴,那么他们手中所掌握的众多资源必定能为马打蓝国带来不菲的收益,从而迅速地充实其国库。 当然这还是其次,范迪门更忌惮的是海汉对外政策中的大杀器“军事援助”。想当初海汉就是以此为借口在fj扶持了许心素对抗东印度公司的代言人郑芝龙,最后一步一步把十八芝赶尽杀绝,让东印度公司在当地的处境也变得十分尴尬。而海汉在中南半岛扶持的安南、占城两国,也都跟海汉一个鼻孔出气,禁止东印度公司在当地开展贸易,让荷兰人失去了北方航线中的重要补给点。 安南占城两国距离巴达维亚有近千海里的航程,虽然有些间接影响但还可以克服,不过如果海汉向马打蓝国提供军事援助的话,那对东印度公司的影响就非常直接了。苏门答腊岛南部和爪哇岛的中东部都是马打蓝国的地盘,巴达维亚不过是夹在其间的小小一隅,如果马打蓝国跟海汉沆瀣一气,串通起来封锁巴达维亚附近的海域,甚至是再次对巴达维亚城发动攻势,那荷兰人真的就是势单力薄了。海汉人甚至都不用直接参战,只需向马打蓝人提供足够的武器弹药,巴达维亚城就很难再守住了。 颜楚杰说这话的时候虽然脸上笑容不减,但范迪门还是立刻从中体会到了海汉人的险恶用心。只是要让他就此答应了海汉人提出的条件,他却不肯就此服输。哪怕为此将爆发战争,公司议事会也绝对不会同意放弃与马打蓝人清算过去的恩怨。 “颜将军,你描绘的图景很吸引人,但恕我直言,这根本就办不到。我们与马打蓝国之间的仇恨必须要得到清算,他们在去年的战争中杀死了上千名荷兰人,这可不是用钱就能够摆平的事情。”范迪门顿了顿,再次强调道:“我们为此将不惜任何代价!” “不不不,你对我们的提议有所误会了,总督先生。”颜楚杰再次解释道:“我们只是建议保持和平,但你们要跟谁开战,那是你们的自由。我们牵头组建的是贸易联盟,而非军事联盟。” “贸易联盟?军事联盟?”范迪门仔细咀嚼着这两个名词的不同意味。 “是的,简单说今后远东地区的贸易格局将会以我们组织的联盟为主体,在这个联盟之外的人,将没有资格参与远东地区的国际贸易,至少在现有的成员国范围内别想再得到机会了。”颜楚杰等了一会儿,见范迪门听完翻译之后脸上神情仍有些迷惑,便继续解释道:“我就以贵方为例好了,假如贵方不愿加入我们的贸易联盟,那么今后将无法与联盟中的成员国开展贸易。” “但这也并非强制性的规则,你们要如何保障这种规则能得到有效的执行?”范迪门弄明白颜楚杰的意思之后便反问道。 “当然是依靠利益!只有把所有成员都绑在同一条利益链条上,才能让这个联盟有效地运转起来。”颜楚杰解释道:“远东地区最大的市场和出产地是大明,但要与大明进行交易,就必须通过我们的许可,在海汉所控制的口岸完成转口贸易。换到安南、占城也是一样,对这些国家来说,我们就是交易量最大的主要贸易对象,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到他们的国库收入和社会上层的稳定。跟我们合作,大家都能有钱赚,如果想跳出这个圈子自己干,就会发现除了到处碰壁之外不会有其他可能。” 海汉在东海至南海万里海疆上的布局,经过数年的操纵已经初见成效。从大明最富庶的江浙地区,到中南半岛的最南端,最主要的贸易港不是在海汉的控制之下,就是在其合作伙伴的掌控中,这些国家和地区所进行的进出口贸易,其中的巨大利润至少有三分之一直接流入到海汉口袋里,赚钱的速度甚至远远超出了台北的金矿采掘。 只有得到海汉的认可,才能进入这些地区进行贸易活动,这种近乎垄断的经营模式所带来巨大利益,不仅仅是海汉一家独享,当地的官员、富商这些社会上层人士也从中得到诸多好处和实惠,因此并不会觉得这条运作体制有什么问题。当然了,就算有人意识到了海汉在逐步垄断操控这些地区的海上贸易,也无力去改变现有的状况,毕竟海汉要钱有钱,要人有人,除非是以举国之力跟海汉对抗,否则根本就不会取得什么效果。 海汉执委会正是看到早期的规划已经初见成效,才开始发动第二阶段,即主动领头建立起公开的贸易联盟,将之前暗戳戳的动作翻到明面上来实施。这种贸易联盟相比后世的各种成熟的贸易组织肯定显得简陋而粗暴,但在这个时代的国际环境之下却十分实用。牵头组织这种区域贸易联盟,其长期收益甚至还高于发动战争去一一征服这些地区,对于外来的西方同行,有贸易联盟作为施压手段,海汉也更容易在竞争中占得上风。 在这种运作机制之下,利益将各方紧紧束缚在一起,谁想脱离这个体系,谁就是跟自己过不去,在绝大多数情况下甚至不需要采取军事手段,巨大的利益就会驱使各方自觉地维持这条机制的运转。 当然了,如果有外来势力试图以武力改变这种现状,那以海汉为首的军事联盟就会派上用场了。比如试图以一己之力垄断fj海贸的十八芝,就成为海汉与fj军方共同的敌人,哪怕是前后耗费了数年的时间,也一定要将其除之而后快。 现在海汉给东印度公司划出来的界线便是要逼其做出选择,要嘛加入贸易联盟,要嘛成为对手。而如果东印度公司被排挤在外,其后果可能比爆发武装冲突更严重,因其在远东地区收益的大部分都来自于目前海汉所控制的区域,一旦海汉启动贸易壁垒,那东印度公司就可以跟这部分收益说拜拜了,甚至连抗争的机会都不会有。 范迪门作为东印度公司的现任总督,这点眼力劲当然还是有的,颜楚杰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他如果现在一口拒绝对方的提议,就等同于将东印度公司置身于这个贸易体系之外了。而由此所将带来的后果,他多少也能料想到。 作为一个有骨气的荷兰人,范迪门当然很想一口拒绝对方的无理要求,但他同时还是东印度公司的实际领导者,不但要向本地的议事会和上万名下属负责,而且还得向远在荷兰本土的董事会交代。如果因为一时之气贸然做出的决定影响了东印度公司的运作乃至生死前途,那他这个总督身份大概还不够秋后算账,必须要慎之又慎才行。 范迪门主动提出了休会两日,以便能将会谈的内容向公司议事会告知,听取各个部门负责人和股东代表们的意见。颜楚杰也知道荷兰人大概不会轻率地做出决定,没有反对这个提议。于是双方约定了下次碰面的时间之后,各自登船离开。 联合舰队目前就驻扎在巴达维亚港西北约三十海里处的一片群岛,美中不足的是这里的岛上没有什么物产,所以联合舰队一边消耗船上的存粮,一边还得从巴达维亚港采购物资进行补充。 颜楚杰归来之后,郑柞和范吉也对谈判进展表示了关心。关于建立贸易联盟这件事,海汉在此之前已经向安南和占城进行了通报,而这两家对此也没有表示反对,毕竟他们各自的最大贸易伙伴就是海汉,加上又都与海汉有军事方面的盟约,也就没有理由反对建立这样一个可以给自家带来丰厚利益的贸易组织。 至于说这个贸易组织最终能够吸纳到多少的成员,就得看海汉的具体操作了,成员越多,所带来的贸易量肯定也越大,所以这两国也是巴不得加入组织的国家多多益善,哪怕是荷兰这样与海汉有芥蒂的国家,只要海汉自己不介意,他们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荷兰人答应回去好好斟酌一下,我想他们已经心动了,只是我们提出的条件太苛刻,估计一时半会很难接受。”颜楚杰向未能与会的几人介绍道:“将他们的活动空间压缩到安不纳岛以南,就意味着要他们放弃台湾和东瀛的据点,如果换做我在荷兰人的位置上,大概也不会乐于接受这样的交换条件。就算范迪门有这个心思,也未必能说服议事会接受。” “颜将军,我倒是觉得你不妨乐观一点。”郑柞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高脚玻璃杯,这种姿势也是他从海汉人办的酒会上学来的:“荷兰人是一群商人,不是真正的战士,他们在南海占领的地方又不是荷兰国土,丟了也就丢了。安不纳岛都让你们海汉抢走两年了,他们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吗?只要还能做生意,我想荷兰人并不会那么在意控制地盘大一点还是小一点。关键是什么,你不能让他们的西方同行享有更好的待遇,《论语》里有说,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他们看到别人得到的待遇也一样,那就会更容易接受你们的提案。” “小王爷懂得不少啊!”颜楚杰不禁称赞了一句。 郑柞所指出的问题的确算是这桩交易中的关键之一,海汉出现之前,荷兰人在远东地区的竞争对手都是西方国家,实力相差无几,争来抢去的倒也热闹。但海汉横空出世之后,先揍葡萄牙,再抢荷兰,最后也没有放过西班牙,只要跟海汉出现地盘冲突的西方国家没一个有好果子吃。荷兰人虽然自知打不过海汉,但至少能看到挨揍受气的不止自己一家,心理也不会失衡。 而此时他们的竞争对手葡萄牙人已经加入了海汉的阵营,成为了贸易联盟的一份子,如果荷兰人拒绝加入,那么在贸易量上与葡萄牙之间的差距便会被拉大,这大概才会是他们最不可接受的后果之一。只是颜楚杰先前在谈判时没有及时想到这一层,不然倒是可以给范迪门再好好吹吹风。不过荷兰人的精明程度也不差,虽然颜楚杰没有主动提及这事,东印度公司议事会却已经有人想到了。 “如果我们拒绝了海汉人的提议,那葡萄牙人大概做梦都会笑醒了吧?”范隆根是第一个站出来挑明这个“阴谋”的人:“这一定是葡萄牙人想出来的诡计,让海汉人牵头搞这么一个狗屁联盟,好让他们能够顺理成章地把我们排除在远东的贸易市场之外!这些好吃懒做的南欧寄生虫,他们就只会跟在海汉人屁股后拣漏!我们应该派出一支舰队,扫荡葡萄牙人在gd的据点,把他们从海汉身边彻底拔除掉!” 正文 第934章 权衡利弊 扫荡澳门之类的说法当然只是范隆根的一时气话,要派出一支武装舰队去攻打一千八百海里之外的港口,就算东印度公司目前还有这样的余力并且对打败葡萄牙人有充分的信心,也得慎重考虑海汉对此可能的反应。要知道海汉人在珠江口的武装据点距离澳门不过才二三十海里,而且袖手旁观的可能性不大,一旦插手进来,东印度公司全身而退的机会就微乎其微了。 不过范迪门倒并不认为这个贸易体系是由葡萄牙人在主导,他认为海汉人不可能让手下败将骑到自己头上去指挥大局,葡萄牙人顶多从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但要说他们能指使海汉做这做那,范迪门却是万万不信。而且颜楚杰在会谈中故意谈及欧洲战场上的信息,显然也不太可能是来自葡萄牙人的情报,海汉人对欧洲战况的了解比葡萄牙人还详细,哪里还用得着由他们提供参考消息。 “先生们,我认为现在的关注点应该放在海汉人提出的要求上,我们需要评估拒绝或者答应他们会带来的得失后果,考虑怎么做才是对公司最为有利的选择,而不是把气撒在葡萄牙人头上!”范迪门敲了敲桌子说道,示意范隆根不要把话题带得太偏:“打澳门这件事,我们不需要再进行无谓的尝试了!” 范隆根也自知自己刚才所说的话没有太强的逻辑性,老脸一红坐回到位子上。荷兰人在历史上曾经攻打过澳门,1622年初科恩总督就考虑联合英军,直接进攻澳门并占领当地。当年六月,由科纳里斯·雷约兹率领的十六艘战船与一千余名士兵,在澳门发动了登陆战。不过司令官雷约兹对澳门的防御能力严重低估,在经过两小时的激战后,登陆部队的弹药便消耗一空,而此时葡萄牙人发动了反击,给进攻方造成了惨重的伤亡。这次战斗中荷兰远征军遭遇惨败,阵亡一百三十六人,被俘四十余人,这个结果甚至比之后荷兰舰队在闽南与大明周旋两年的伤亡人数还多。对东印度公司来说,澳门之战的确是一个隐隐作痛的旧伤疤,谁都不愿提起这段不光彩的战绩。 目前海汉给予了东印度公司两种选择,一是加入贸易联盟,但东印度公司为此所要付出的代价是放弃安不纳岛以北地区的海运和贸易,全部转交给海汉代为经营。第二种选择是拒绝加入联盟,但由此带来的后果可能会比较严重,东印度公司将遭受贸易联盟成员国的联合抵制,甚至可能后续还会有马打蓝国这样的老冤家来主动找麻烦。 从结果来看,其实无论选择哪一种,东印度公司在短期内都将蒙受巨大的损失,所不同的仅仅只是前一种选择可能会得到一定程度的补偿回报而已。 当然了,海汉将加入贸易联盟的前景吹嘘得十分美好,荷兰商人只需在安不纳岛甚至是巴达维亚下订单,剩下的生产、采购、运输环节将全部由联盟内的其他国家联手完成。而东印度公司所需要的做的,就是准备好现钱在交易的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然后将这些产自远东地区的货物转运回欧洲去。海汉货船的性能可以支持其一年之中几乎不需间断地往复于三亚港与巴达维亚之间,能向东印度公司提供的货物总量也将大大超过目前东印度公司自营的水平。如果仅仅从货物采购成本上来考虑,由贸易联盟代办显然比东印度公司自行组织采购运输更划算一些。 不过东印度公司并不是纯粹的商业组织,在一定程度上也承载了荷兰在远东地区开疆拓土的任务,很多事也不能单纯以商业利益为出发点去考虑去得失。东印度公司前些年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在台湾建设大员港殖民地,并且开拓东北亚贸易航线,为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能够以贸易来养活大员港,并逐步控制台湾岛使其成为荷兰在东北亚地区的基地。当然这个计划随着海汉人的横空出现已经趋于失败,而且他们已经不满足于将大员港圈养起来,打算要将其彻底驱逐出当地了。 “海汉人只同意在当地保留公司的办事处,所有的商业行为都要提交申请,经过他们的审核许可才能实施,这就等同于废掉了大员港。先生们,我们不能同意这样的要求,没了大员港,就相当于把东北亚拱手让给了海汉人!这就意味着我们前十年的努力全部白费了!”范德维根也是反对派之一,不过在场的人都知道他与大员长官汉斯情同父子,这样的反对听起来多少也夹杂了一些私人情绪在里面。 “要保大员港,也得保得住才行。”说话的是目前担任东印度公司进出口贸易专员的菲利普,他是近期才升任进入议事会的新成员,而其得到升职机会的理由也很微妙,是因为他所经营的奴隶贸易为东印度公司在战后创造了不小的收益,但奴隶贸易的对象却是这次逼上门来的海汉人。 “恕我直言,海汉人如果想用军事手段解决大员港,大概今年上半年的时候就已经完事了。但他们没有攻击大员港,只是在门口转了一圈,然后北上把西班牙人揍了一通。先生们,虽然我也不愿承认,但事实就是大员港并不是我们想保就能保得住的。”菲利普环视在座众人,缓缓地说道:“如果我们注定要失去大员港,那不如考虑一下怎么用它换取更多对公司有利的条件。” “菲利普先生,我认为你这是站在海汉人的立场上发表意见!”范德维根脸色铁青地说道:“大员港对公司的重要性不是你一两句话就能否定的!别忘了我们当初为了能在台湾海峡得到一处港口,花费了多少心血,死了多少人!” “当然,我们不会忘记南日岛战役中死去的士兵,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才需要更加慎重地看待海汉人的警告。”菲利普立刻反击道:“范德维根先生,我想你应该是对此最为感同身受的人。” “你……”范德维根的脸色由青转红,拳头攥得紧紧的,如果不是当下有众多重要人物在场,他很想过去将拳头狠狠砸到菲利普的脸上,教训一下这个狂妄的奴隶贩子。 在两年前的南日岛战役中,海汉舰队击败了十八芝与荷兰人组成的海上联军,而当时指挥六艘荷兰武装帆船参战的军官便是范德维根。那场战斗让大员港驻军损失惨重,六艘参战船只仅有两艘安然逃离战场,另外四艘在战斗中被击伤之后连船带人一起被海汉人俘获了,损失的人员比澳门和澎湖的两次战斗加在一起还要多。 对东印度公司来说,这是一次惨痛的失败,fj海峡控制权由此开始逐渐易主,并且从此以后在海汉面前就再没有抬起过头。对范德维根个人而言,这是他职业生涯中永远无法抹去的污点,只要是跟海汉扯上关系的事,他都随时会被挂出来当做是失败的例子——就如同菲利普现在所做的事情一样。 菲利普根本就没打理他,继续说道:“相比两年前,现在海汉人的舰队规模几乎翻了一倍,或许他们又研制出了什么新的秘密武器也难说。如果要靠武力保住大员港,我想请问一下各位,需要派出多少武装帆船前往当地驻扎?派出去之后,巴达维亚的海上防御又怎么办?我听说这次南下的海汉舰队有五六十艘船,总督大人这次去谈判的时候应该见到了其中的一部分吧?” 范迪门见菲利普把话题主动抛给自己,只好开口应道:“按照约定,海汉人只派出了一艘战船接送谈判人员,但他们派出的船是被称作威严级的旗舰,我必须要承认海汉人造的这种战船的吨位、火力、性能,都是我们在远东的武装帆船无法企及的。不过好在这种大型战船的数量极其有限,这次南下的舰队当中好像也仅仅只有两艘。” “我想补充一点信息。”菲利普在得到范迪门的眼神肯定之后,便接着话头说道:“各位都知道,在最近这一年中我曾多次前往安不纳岛与海汉人接触,因此对于海汉海军的状况,我多少也听说了那么一点点。海汉人在他们的战船上安装了一种名叫‘蒸汽机’的装置,在使用了这种装置之后,他们的帆船最高航速可以轻松超过十节,并且对于风力和风向的依赖也大为降低。如果我们无法突破这个技术壁垒,就谈不上与其在远东海上展开竞争,各位都是懂得航海的人,应该能明白这种技术意味着什么。” 海汉人在部分战船上安装推进动力推进装置这件事,其实在目前已经算不上是秘密了,甚至很多人都知道这种推进装置通体都是由钢铁打造,并通过烧煤来获取动力。然而具体是如何实施,又如何将热能转化为可以推动船只在海上行进的动力,在海汉之外却无人知晓。 两年前荷兰使团去三亚与海汉和谈的时候,作为代表的苏克易等人便见过停靠在胜利港内的大铁船,也听过相关的介绍,知道海汉人掌握有风帆之外的船只推进技术。但这种技术对外是百分百的机密,就连海汉人的盟友们也没有例外。这种黑科技的存在大大拉开了海汉与荷兰海上武装力量的差距,而现在这种差距已经延伸到了商贸领域,这意味着海汉开始将这种军用技术民用化,并以此来争夺远东地区的海上贸易份额。 既然说到了这个话题,范迪门也就顺便说了一下自己所掌握的情况:“根据我们所搜集到的信息,海汉人当初在抵达三亚之后,很快就去安南北部荒僻之地建了一处港口,后来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他们在那个地方开矿挖煤,并且把煤源源不断地运回三亚。过去我们以为他们对煤的需求是用来炼铁,但现在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们大概从一开始就在计划将自己掌握的特殊技术运用到帆船上。我相信如果他们的钢铁产量够高,那么建造铁船也是迟早会出现的事。” 有人开口问道:“总督先生,我是否可以认为,你的意思是与海汉相比,不看好我们在航海方面的竞争力?” “非常不看好!”范迪门的话说得很直白:“从我们目前所掌握的各种信息来看,海汉人在航海和造船方面都领先我们一大截。请注意,先生们,我说的一大截不是指船只的数量,而是技术的高度,或许我们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才能研发出这些技术,但我已经无法想象出那个时候海汉人的航海产业发展到怎样的高度了。毕竟他们从一无所有发展到现在,也仅仅只用了六年多不到七年的时间而已,这种技术上的差距可能会随着时间逐渐增大,大到我们无法追赶。” “总督大人,你不用把事情想得这么悲观,我倒觉得情况没有这么糟。”苏克易接话道:“海汉人在谈判中提及了他们的商船可以无视季风的方向,不分季节往返于hainandao和爪哇岛之间,那大概就是准备把这种技术推广到民间了,到时候只要我们出得起钱,想必不难买到这种装置,甚至连制造这种装置的匠人也能买回来。到时候我们照葫芦画瓢,仿制即可。” 自作聪明!范迪门在心里给苏克易打了个差评,但脸上却是不露声色,向他解释道:“你说的没错,只要海汉开卖的东西,我们总有办法能买到的,以前我们就买过不少海汉出产的武器来研究。但海汉人卖出来的武器并没有他们自己装备的好,故意削弱了性能,就算仿造也只能仿出次一等的武器,而且成本还比他们的卖价高出不少。要仿制,反倒不如直接向他们购买省钱省心。” 正文 第935章 形势比人强 海汉人在出口某些技术含量比较高,应用领域比较特殊的商品时,比如武器、船只等,只会出售性能次一等的外贸版本,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哪怕是帮助安南这种盟友所建立的船厂,其按照海汉指导建造出的战船看上去与原版差不多,但综合性能却至少差了两三成之多。 范迪门很清楚海汉即便日后会出售民用版的蒸汽机或者由蒸汽机推动的海船,其性能肯定也会与他们自用的版本存在明显差距。至于说仿造海汉人的蒸汽机,范迪门认为实施的难度很大,且不说其设计原理和加工制造上的技术难关,光是为此布局各种配套产业,培养相关的技术人员,就需数年时间才行。否则海汉人初到三亚就造出这蒸汽机了,哪还需要等上数年才拿出来亮相。 而东印度公司现在最为缺乏的就是时间,海汉人在这个时候主动找上门来,分明是根本不打算留给他们疗伤的空隙。别说蒸汽机了,要是不答应他们的要求,东印度公司都未必能挨到巴达维亚城修复工程完成的那天,哪还有时间来研究仿制海汉人的秘密装置。 “总督先生,我认为海汉虽然有能力把舰队派到爪哇这边来,但并不代表他们就能攻占这里。”范德维根对于刚才被菲利普狠狠的挤兑并不甘心,依然坚持认为应该反抗海汉:“他们最近的补给点安不纳岛距离巴达维亚有600海里,最近的海军基地金兰港有一千海里,只要我们能坚守一个月……不,可能只需要半个月,他们就会因为补给耗尽自行退兵了!” “范德维根先生,你还是没看明白事情的本质。”范迪门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失望表情,范德维根是前任总督科恩十分看好的年轻军官,但他在与海汉人打交道的过程中一再受挫之后,似乎对形势的洞察力也越来越差了。 “海汉并不是想发动一场针对我们的战争,他们只是打算尽可能地压制我们的活动空间,并且胁迫我们与其合作……不,应该说胁迫我们服从他们的指挥才对。他们不是要把我们赶出远东,而是需要东印度公司在海汉体系中扮演一个听话的跑腿跟班角色,就像葡萄牙人现在正在做的那样。”范迪门在这番讨论中也逐渐拨开重重迷雾看清了事实真相,意识到了海汉人此番带着舰队兵临城下的真正意图。 “海汉舰队这次南下,虽然不是抱着开战的目的而来,但肯定也是做好了开战的准备,因为他们必须要通过展示武力这种手段,才能对我们产生足够的威慑力。虽然我还不是很明白其中究竟,但至少目前海汉人还需要我们。”范迪门一点一点地理清自己的思路:“他们做事的目的性很强,所有的手段都是为了让我们加入他们领导的贸易体系,而这个贸易体系存在的目的,就是让海汉实现对东北亚地区海上贸易的垄断经营。” 范迪门基本已经猜到了真相的七八分,剩下的部分则是碍于他的眼光和学识受限于这个时代,不可能站到与海汉同样的高度去看待全局,自然也想不到海汉暂时留下东印度公司不动的原因,竟然是为了保证东西方海上贸易渠道的稳定。但如果颜楚杰听到他的这番分析,大概也会竖起大拇指夸奖他一番了。 接受海汉人的条件,加入贸易联盟,将活动范围缩回至赤道以南地区,这肯定会大大影响东印度公司的盈利,并且今后对东北亚地区的贸易都将受制于海汉。但好处是可以让海汉人暂时偃旗息鼓,短时间内不要再来巴达维亚找晦气。至于说这个续命期究竟能续多久的时间,大概也只有海汉人才能把握,决定权并不在东印度公司自己手中。 “所以现在我们得作出决定,是立刻就跟海汉人拼个你死我活,还是先服从他们的安排,过个两三年之后再找机会向他们报仇。”范迪门眼神从在座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先生们,如果你们决定选择战争,那我也不会畏缩,但我希望再次开战的时候所有人都能去到第一线为东印度公司作战,而不是缩在城里或者干脆跑路回国!” 去年马打蓝军攻打巴达维亚的时候,议事会的一部分人先是干涉军方的作战计划,后来被范迪门强势接管指挥权之后,就全部缩在城中心的堡垒里,从头到尾连巡视防线都没去过一趟。范迪门对于这种懦弱的行为自然是看不过眼的,如果这次议事会里谁要叫嚣打仗,他就准备将其派去一线作战,让这些只会放嘴炮的政客**商实地体会一下战争的残酷可怕。 当然了,现在所有人都已经清楚形势,海汉给出的选择无非是让东印度公司早死晚死的差别,等他们在北边的控制区稳定下来之后,肯定会再次南下,寻求逐步控制南洋,甚至还会穿过马六甲向西推进——毕竟现在马六甲海峡在葡萄牙人手里,他们大概不会拒绝海汉提出这样的要求。 苟延残喘,还是奋起一搏,这对在座的每个人来说都是一道难题。拒绝海汉有可能会加剧自家被挤出远东市场的速度,而服从海汉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一点点蚕食掉自己的地盘,不管选哪条路,对东印度公司来说都说不上是好事。但作为一个以商贸起家的组织,东印度公司这帮人最终的考虑方向还是商业利益而非脸面或者政治因素,所以在经过两天的讨论之后,议事会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授权范迪门与海汉先签署一份谅解备忘录,力争在签订正式协议之前能为东印度公司多争取一些利益。 当范迪门再次见到颜楚杰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已经做出了决定,心情反而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放松了不少。 “公司议事会对贵方的提议进行了研究,我们认为其中有很多值得进一步商榷的地方,特别是本公司在北方各国沿海地区的利益保障方面,我们需要贵方做出让步和更明确的承诺。”范迪门字斟句酌地说道:“特别是取消派驻当地的商业机构这种做法,我们是不会同意的。” 颜楚杰心想你既然特别指出这个问题,那就是别的条件都没问题了。这荷兰人倒也算知情识趣,原本他还估摸着要是对方一口拒绝了海汉的提议,是不是需要把舰队拉出来在巴达维亚港演习一下对陆攻击,不过现在看来倒是省下了这个麻烦,对方显然并不打算采取武力对抗的手段,而是想通过谈判来为自己多争取一些利益。 关于整个方案中哪些地方可以让步,哪些地方必须坚持,颜楚杰心头还是有数的,类似取消商业机构这样的要求,本来就是漫天喊价的手段,荷兰人现在要坐地还钱,那也就顺着他们的意思配合演一下了。 “这个问题也不是不能商量,不过派驻当地的人员要经过我方审核,而且数量需控制在我方规定的限度之内。”颜楚杰见范迪门脸色难看,只当是视而不见道:“这样做也是为贵公司员工和贵国国民的安全着想,人太多了,我们就不好保护了。” 范迪门心道你这分明是担心我们在当地安排殖民,居然还把理由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西方殖民国家在远东地区的发展手段,海汉这边可是清楚得很,以蛙跳式的发展方式在各地建立殖民点是其主要的扩张手段,而这招已经被海汉学了个十足,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海汉在穿越后这六年多不到七年的时间里,发展殖民区的速度可是远远超过了西方同行。当然了,海汉自己掌握了这门扩张手段之后,自然也得提防着竞争对手用这种招数来跟自己捣乱。 于是围绕着东印度公司的商栈设置问题,双方又进行了一番唇枪舌剑的辩论。范迪门希望能够在每一处海汉控制下的港口都设置商栈或办事处,但颜楚杰可不会接受他这个条件,只同意在岘港、三亚、香港、澎湖、舟山和安不纳岛这六个地方设立东印度公司的办事处。对于荷兰人设立的办事处,势必需要安全部安排大量人手进行监视,颜楚杰可不想回去之后被何夕和郝万清抱怨不会办事。 诸如这样的细节问题被范迪门咬得很死,到第二天的时候,颜楚杰已经开始头疼起来,后悔自己这趟没有把施耐德拉上一起。他虽然嘴炮工夫也甚为厉害,但终究专业不太对口,跟荷兰人争论这些经营方面的细枝末节很是吃力,假如有施耐德在场,应当就能比较轻松地应对范迪门制造的这些麻烦了。 不过颜楚杰倒也没让联合舰队闲着,趁着这阵子谈判的工夫,他让罗杰带了一半的战船,连同占城、安南两国参与行动的船只一起,沿着爪哇岛海岸线向西航行,以海上拉练为名,去往巽他海峡探寻航线。 巽他海峡位于爪哇岛和苏门答腊岛之间,海峡长约八十余海里,最窄处仅有十多海里,这处狭窄水道连通了爪哇海与印度洋,也是北太平洋国家通往非洲,以及绕道好望角去往欧洲的航线上重要一环。与北边的马六甲海峡一样,都是扼守东西方海上航线的战略要冲地带。 在两百多年前郑和下西洋的时候,也曾经率领船队穿过这处海峡去往印度洋。不过荷兰人来到远东之后,就控制了这处海峡,使其成为荷兰船只前往东方香料群岛的专属通道。当然了,这样的状况在去年荷兰败给马打蓝国之后已经有所改变。尽管从巴达维亚港到巽他海峡仅仅只有大半天的航程,但东印度公司已经不敢轻易将船只派往当地巡逻,只能将大部分武装帆船部署在巴达维亚港附近,这一方面是为了预防有强敌从海上来袭,另一方面也是担心势单力薄的巡逻船在海峡中被马打蓝帆船围攻。荷兰帆船虽然有一定的武装,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要是被马打蓝人堵在海峡里就麻烦了。 在舰队旗舰“威信号”的甲板上,章运正在指着远处海面上的岛屿向两名传授相关的地理知识:“巽他海峡属于地壳运动活跃地带,火山活动很频繁,你们看到那种锥形山脉,就是火山爆发之后形成的地貌。这些火山爆发会引起强烈的地震和海啸,可以波及到上千里之外的地方。” 章运虽然是一名生物学家,不过地理学本来就是自然科学的一部分,他也有所涉猎,其实他也是第一次亲眼在近距离观察这种火山地形,语气中难掩兴奋之情。不过他知道这里的火山目前都处于安全期,按照历史记载,巽他海峡中的火山大规模喷发是发生在19世纪末,被称作喀拉喀托的活火山爆发时将火山灰冲上了八十公里的高空,使其在全球范围内飘荡了很长时间,远在3500公里之外都能听到火山爆炸的声音,强烈的气流甚至摧毁了一千多公里外位于马来半岛的一部分森林。这次火山爆发引发强烈地震和海啸,高度超过三十米的巨浪袭击了海峡附近的海岸,摧毁了无数市镇村庄,死亡达数万人之多。 章植章动两兄弟听到入神处,都惊讶得合不拢嘴。他们认知中最大的爆炸声也不过就是火炮轰击或是矿山开采放炮,从未想过有老师所描述的这种情况。以他们脑海中所存储的见识,已经很难想象出火山爆发时实际的景象。 “海峡对面的陆地就是苏门答腊岛,这是全球第六大岛屿,面积达四十七万平方公里,相当于十几个海nan岛的大小。”章运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陆地轮廓道:“看看这次有没有机会去到苏门答腊岛,我很想去看看真正的苏门答腊虎是什么样子。” 正文 第936章 巽他海峡 对章运来说,巽他海峡所具备的战略地位并无太大意义,他更感兴趣的是这处连接太平洋和印度洋的海上通道中生存的生物会具备怎样的多样性。而介于两洋之间的爪哇岛与苏门答腊岛,这样的岛屿环境上所孕育出的特殊物种,也是他这次南下行程中一项重要的研究内容。这些研究项目虽然对海汉的开疆拓土并无太大作用,但执委会还是给予了章运的部门很大的支持,让他能坐着军舰来这些地方实地考察——从待遇上来说,他已经不比达尔文差了,当初达尔文正是跟随英国海军贝格尔号军舰进行了五年的环球考察,收集整理了大量第一手资料之后,才创立了进化论学说。 不过章运也只能根据舰队的行程来安排自己的考察计划,比如舰队行程中就没有安排登陆海峡中的火山岛,这让一心想去看看活火山口的章运略微有些失望。 十一月十二日,颜楚杰与范迪门在海岛上唇枪舌剑争论不休的时候,章运所在的舰队跨过巽他海峡,抵达了苏门答腊岛海岸。 舰队抵达的是一个名叫巴考的小渔港,这个目的地是由马打蓝人派出的向导指引的,苏门答腊岛的东南端都是马打蓝国的领地,有向导代为协调,舰队从当地获取补给的难度就减小了许多。 不过这里的原住民不善耕种,舰队能从这里获得的补给也多以海产、家禽、蔬果为主,章运看到这些皮肤黝黑不谙世事的土著,忍不住便联想到了穿越集团在胜利港刚完成登陆的时候,那时候当地渔村的居民,也是用这般又畏惧又好奇的目光审视着海边的这群外来者。 当然了,这个小小的渔港并不具备天然的港湾,条件根本没法与当时筹委会反复挑选之后才定下来的胜利港相比。不过罗杰很惊讶地发现这附近居然有一个规模不算大的晒盐场,其采用的生产方式与当初儋州的官盐盐场倒是十分相似。罗杰问过本地人之后才得知,原来这个晒盐场也是早年由下南洋的汉人组织兴建,而产出的海盐除了本地土著自用之外,一部分还会出售到附近最大的市镇班达楠榜,也算是巴考这个小地方的一项主要收入了。 罗杰再顺着一打听,居然还找出了几个会说汉语的当地人,俱都是汉人后裔。不过这些人在本地已经繁衍数代,血统早就不纯正了,除了会说几句不太流利的汉语之外,却也跟当地土著相差无几了。罗杰试着向这些人出示了海汉自己印刷的书籍,却无人识得上面的汉字了,询问他们的祖上籍贯,也没能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可惜啊!”罗杰收起书籍,一脸惋惜地感叹道:“没把汉文化传承保留下来,实在太可惜了!” 章运对罗杰的反应颇感惊奇:“我倒是没看出你居然对汉文化这么推崇,不过这些人在这么偏远的地方的确没什么受教育的机会,不识字也是情理中的事。” 罗杰看了章运一眼,摇摇头道:“他们识不识字关我屁事!” 章运愕然道:“那你在可惜什么?” “只要我们能把这些汉人后裔跟海汉扯上关系,证明他们跟我们是同族同宗的亲人,不就可以在这地方落脚了吗?”罗杰解释道:“自古以来这四个字你总明白是什么意思吧?” 章运虽然是一心治学,但也并非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这“自古以来”四个字在外交和国际关系领域有多大的用场,他自然是知道的。海汉往北发展,这倒是很容易寻根,毕竟这帮子人绝大部分都是出自中国地区,受着汉人文化熏陶长大,语言文字价值观与现在的大明国都能接轨,要硬扯上一些关系来换取立足机会倒也不难。但如果想南下占领一些海外飞地,又不想像西方殖民者做得那么简单粗暴毫无技术含量,那就得好好利用这“自古以来”的威力了。 海汉在从荷兰人夺取安不纳群岛时,便是以此为理由,认为当地在古时便有汉人定居,应当是属于汉人的领地才对。既然以前曾经是汉人的领地,那么理所当然也必须物归原主回到汉人的统治之下,当然现在统治这个地方的汉人是指大明还是指海汉,就没有人去深究这种问题了。师出有名,对内对外才能堂而皇之地解释发动战争的原因。偏偏荷兰人弄不清这些关系,大明也没兴趣管这种闲事,占了便宜的海汉人自然不会再主动解释什么。 而之后海汉在台湾落脚,赶走西班牙人,也都使用了类似的理由。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百试不爽的好理由,只要打出“自古以来”的旗号,再采取相应的军事行动就显得名正而言顺了。虽然海汉军中的汉人比例大概只有六到七成,不过这并不会影响参战人员对于作战目的的理解,对执委会的绝对信任和服从会驱使这些军人毫不犹豫地执行指挥官的命令。 章运想明白其中奥妙,不禁也笑道:“其实西方人并不像我们一样在意动手的理由,整个欧洲的历史就是不断的征服与分裂,为了占领更多的地方,任何借口都有可能成为开战的理由。希腊和特洛伊为了争一个美女就打了十年,法国路易七世因为刮了胡子就被抛弃,老婆转嫁给英国国王亨利二世,后来甚至引发了英法两国之间旷日持久的战争,这些开战理由够荒谬了吧?其实说白了都是为了征服他国发动战争找的借口罢了,只要想打,哪会没有理由。” 罗杰咕哝道:“也就只有我们足够文明,才会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考虑得这么周全,要换成荷兰葡萄牙这种国家,只怕早就直接动手抢了。” 章运点头应道:“这么说其实也也没错,这些欧洲殖民者来到远东的过程,本来就是走一路抢一路,不光劫财抢地皮,连人都不放过。你看他们贩卖到安不纳岛的那些奴隶,欧亚非三大洲各种肤色种族的人都有,岛上的种植园简直就是人种博物馆。” 欧洲殖民者在大航海时代对亚非拉地区的开发基本是采用掠夺式的手段,前期接触都是以抢为主,遇到打不下来的大国才会设法建立贸易关系。这套办法帮助殖民者在初期快速积累财富,扩大经营规模,如果不是海汉出现在这个时空中,打乱了原本的历史发展轨迹,原本在今后的三个世纪内,远东地区基本都将受西方殖民者所左右。 而海汉现在的扩张模式,多少也借鉴了西方同行的做法,不过相比这些来自万里之外的洋鬼子,海汉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就是人种,绝大部分汉人组成的这个团队在远东地区落脚的难度可比欧洲人小多了,而且此时天朝上国的余威尚在,大明周边的国家对汉人势力都比较买账,不会像欧洲殖民者来到本地那样隔阂重重。 联合船队在巴考渔港停留了一天的时间进行短暂休整,然后出发沿着海岸线继续向西航行。在半天的行程之后,舰队抵达了巽他海峡地区最大的港口城镇班达楠榜。 班达楠榜在当地土语中的意思是“漂浮的港口”,这个地方是从爪哇岛进入苏门答腊岛的第一站,距离巽他海峡最窄处仅40海里,就连海上武装并不强大的马打蓝国,也在这里部署了一支舰队。不过这支舰队的战斗力显然十分堪忧,直到联合舰队驶入到岸上目力所及的范围,停靠在岸边的战船才终于有了反应,军官们急急忙忙地集中人手,想让战船尽快驶离海岸。 好在联合舰队这边倒也预料到了可能会带来的混乱,所以提前准备了马打蓝旗帜挂到船头上。港口里乱了一阵之后,终于有人发现了这支舰队打着自家的旗号,而且并没有贸然入港。港口方面赶紧派出小船过来一问,才知道原来这是海汉、占城、安南三国组成的联合舰队,并且得到了本国高官的背书,允许他们在马打蓝国的港口停靠补给。 虚惊了一场之后,舰队顺利驶入港口停靠。靠着阿蓬度提供的书面材料,舰队获准在此补给,并进行为期三天的友好访问。 班达楠榜虽然号称是苏门答腊岛南部的第一港,但其实这个港口的规模也比较有限,按照穆夏柏的看法,也就跟以前安南的会安港没被毁掉时差不多。由于马打蓝国与东印度公司之间的战争,这里并没有见到西方国家的帆船,倒是有不少来自中东地区的商船在这里购买本地出产的香料,出售棉布和其他一些手工艺品。 这些波斯商人虽然不像西方殖民者那样喜欢到处开辟殖民地,但他们在远东地区的活动范围也并不比荷兰之类的西方海上强国差多少。远东地区只要是稍有规模的贸易港,都不难看到这些戴头巾穿长袍的波斯商人,就连海汉控制之下的港口也不例外。单以做生意的能力而论,这些阿拉伯商人倒是不在海汉之下。 虽然这里谈不上有什么野生动物的生存空间,章运还是带着两个徒弟去了集市上,打算看看本地的风土人情增长一点见识。不过这一趟还真是没白跑,他们去到集市上不多时,便发现了好东西。 章运看着一群人围着一个角落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便挤进人群里打算看个热闹,没想到里面是放着一个大铁笼,而笼里竟然卧着一只老虎。 “苏门答腊虎!”章运一下便叫出声来,不过周围的人与他语言不通,倒也不知道他在鬼叫什么。 苏门答腊虎是老虎中体形最小的一个种群,其含尾部在内的体长不过两米左右,体重120公斤上下,雌虎的体形还要更小一点。加上其深橘色的皮毛和密集的条纹,让它很容易就被区别于别的虎种。 章运赶紧抓紧时间,向两个徒弟讲授关于苏门答腊虎的知识:“……这种虎是跟大陆上的虎是同一种动物,不过在一万多年之前,海平面上升使得苏门答腊地区与大陆隔绝,而这种老虎的祖先就被留在了这个岛上,你们记住,这也是全世界唯一一种存活在岛上的老虎。” 旁边的商人很快便注意到了章运的存在,因为他除了带着两个衣冠整齐的少年之外,身后还跟着十来名青壮男子,这些人护在他的左右,一看便是达官贵人的派头。那商人连忙凑过来乌拉哇啦说了一通,从码头请的汉人翻译向章运解释道:“章老爷,他是想问问你们是不是有意要购买这只老虎。” 章运也是好奇,顺口说道:“那你问问他多少钱肯卖。” 那商人倒也不含糊,立刻报了个价,算下来差不多折合一百两银子。章运认为这价钱倒不怎么贵,只是他如果花钱买只老虎回去,这未必不太好向罗杰交代。这船上都是寸土寸金的地方,还得专门腾一块地方放置这老虎,除此之外,这玩意儿每天吃的肉可也不太好置办。看笼子里这只虎没精打采的样子,章运估计这商人抓到它之后就没怎么喂过食。 “你跟他说太贵,算了。”章运摆摆手示意不要。 那商人见他拒绝,认为可能是自己喊价太高,便果断又降低了一点。章运本来就只是打算看看,并没有买下老虎的打算,当下还是不应,只是继续向两个徒弟讲述苏门答腊虎有关的知识。 那商人大概是觉得这家伙既不还价又不走,应该还有转机才对,当下也使出了撒手锏,让人提了一个竹篮出来。这下别说章运,连他两个徒弟的注意力都一并被吸引过去了,那竹篮中居然装着两只一尺来长的虎崽,摇头晃脑的甚是可爱。 “老爷,他说只要买下这只母虎,就把这两只幼虎当赠品送了。”翻译说出了一个让章运颇为心动的交易条件。 正文 第937章 冲动消费 苏门答腊虎崽降生后的最初八周内都是依靠母乳维持生存,整个哺乳期可能长达五到六个月的时间,其后幼虎才会慢慢开始跟着雌虎学习捕食技巧。从体型上看,章运断定这两支幼虎可能刚刚满月而已,尚在哺乳期内,这只母虎大概也是因为产后体虚,才会被人连同幼崽来了个连锅端。 这种食肉猛兽在幼时看起来跟其近亲猫咪差不多,一幅人畜无害的可怜模样,两个徒弟忍不住伸手去摸,那幼虎以为是喂食它们,当下便含住两人的手指吮吸不停,看起来也颇为好玩。 章运犹豫不决之际,那商人又叽里咕噜说了一通,翻译向章运解释道:“他说如果章老爷觉得买活虎不便带走,他还可以提供宰杀服务,把虎皮扒掉,虎肉腌制,虎骨泡酒。要是不愿等,他仓库里也有现成的,马上就能送过来。” 章运叹了口气,心道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自己如果不掏这笔钱,这几只苏门答腊虎接下来的命运大概就是扒皮抽筋死无全尸了。这苏门答腊虎虽是猛兽,但在无所不能的人类面前,也只是等待宰杀的猎物而已。 “算了,买买买,让他回头把这几只虎送到码头上,到时候再付钱给他。”章运犹豫一番,最终还是心软下来,决定买下这几只虎带走。至于说今后如何安排它们,章运却暂时还没想好。他并不心疼掏的这笔钱,只是有些担心罗杰、穆夏柏、颜楚杰他们知道这事之后,会不会责怪自己太自作主张。毕竟他能出来搞科学考察,很大程度上都是依靠军方的支持,要是得罪了军方这些人,自己今后想再申请这种跟随部队行动的机会就难了。 那商人听了之后大喜,表示到时候会再加送两坛虎骨酒给章运。这玩意儿也只有从北边来的汉人会买,西边的番人基本都不会对野兽留下的遗骨感兴趣,顶多也就是买几张虎皮。章运来之前,他已经快半个月没开张了,再等下去也只能把这虎杀了拆零卖了。好不容易来了个愿意掏钱的,他自然是要尽力抓住这个机会把手上的活虎推销出去。 这集市上出售的物品大多是本地产的香料、蔬果、家禽等等,以及从遥远的地方运来的一些奴隶,章运带着徒弟和一帮卫兵在市场上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有其他什么需要剁手的好东西了。等他带着人慢慢悠悠地回到港口,那卖虎的商人已经让人将一大两小三只虎装运过来,附赠铁笼一个,虎骨酒两坛。章运让人取了现银出来,与商人完成了交割。 “这……是你买的?”罗杰看着笼子里的老虎,脸上的惊讶之色完全掩饰不住。 “是啊,冲动消费害人啊!”章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这东西大概得在补给船上专门腾一间舱来安置了。” 罗杰绕着笼子转了三圈,这才下令道:“来人啊,赶紧再去一趟市场。” 章运以为罗杰是要退货,赶忙说道:“这钱都已经付了,不好再讨回来了吧?好歹我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 罗杰奇道:“什么讨回来?你以为我打算把这老虎退回去?” 章运愕然道:“难道你不是这意思?” 罗杰笑了笑,对旁边的亲兵吩咐道:“去趟市场,看有什么活鸡活鸭,多多买一些回来,给这只母老虎当口粮!你看看这老虎饿得,皮包骨头,肉都快没了哪还有奶喂小的……对了,看有哺乳期的羊啊,狗啊之类的,也买回来!” 罗杰打发人去市场之后,见章运一脸懵逼之色,不禁笑道:“枉你还生物学家,光把这老虎买下来,不给它准备食物,你是打算要以身饲虎吗?” 章运回过神来,也不在意罗杰的奚落,笑着应道:“我这不是一路都担心这东西买回来会被你抱怨嘛!心里全想着要怎么给你说明这件事,倒是把正事给忘了。不过我真是没想到,你对这事的接受度这么高!” 罗杰摆摆手道:“你也不用夸我,这老虎多少钱,回头我替你出了,老虎就养在安不纳岛上好了。我那边人力也便宜,到时候圈几十亩地弄个野生虎园,你觉得怎么样?” 章运笑道:“你这是打算开收门票的动物园吗?” 罗杰正色道:“讲真的,我早就在考虑该弄点什么旅游项目吸引客流了。安不纳岛那地方又没什么特别的风景,只能搞点有特色的游乐项目才能吸引人,搞动物园投资门槛低,操作起来也快。唯一的问题就是安不纳岛的人流量太小,要吸引客流只怕得宣传很长时间才行。” 章运慢慢收起脸上的笑意:“你真打算搞动物园?” “是真的啊!”罗杰很认真地点点头道:“你前几天在船上给学生讲课的时候,我恰好听到一段。这东南亚有四万多种动物,大象、老虎、犀牛、巨蟒、鳄鱼……多的是普通人见不到的珍禽异兽,你说要是在安不纳岛建个动物园,再辅以其他的游乐项目,把当地打造成海上乐园,不是一个很好的经营方案吗?” 章运皱眉道:“这故事情节怎么觉得有点熟悉?” “侏罗纪公园看过吧?”罗杰提醒他道:“我们虽然找不到恐龙了,但岛是现成的啊!我们完全可以弄一个十七世纪版的野生动物公园,开启狩猎模式,然后以此来吸引客流。” 章运质疑道:“你要弄这么多大型猛兽,还要就得圈出足够大的地方给他们活动才行。就安不纳岛的条件,难道你打算建一道周长几十上百公里的围墙把野兽圈起来?” “不不不,没那么麻烦!”罗杰摇摇头然后解释道:“安不纳岛南端有一个半岛地区,大概有两百多平方公里的面积,陆上与主岛之间的联结处就不到千米宽,只要在那里筑一道篱笆墙,就能把所有的猛兽都挡在半岛上了。我们只需要定期统计那块区域内的野生动物种群数量,然后加以补充就行了。这方面你是专家,我说的这种做法应该能行得通吧?” “如果不考虑不同地区的动物种群投入到同一区域内可能出现的复杂反应,你说的这种办法理论上当然是行得通的,毕竟我们以前见过的那些野生动物园基本也都是这个操作套路……”章运说着说着忽然回过味来:“你应该不是刚刚才开始考虑这些事情吧?怎么我觉得你要算计我?” “不是算计你,是想给你一个发挥特长的机会!”罗杰强调道:“你搞生物研究的,就应该学以致用嘛,到处搜罗来的动物,全都送到安不纳岛去给搞研究,你也不用担心有什么危险物种扩散出去影响生态平衡,反正全都在岛上飞不出去的。有个专门的地方搞研究,总比你常年东奔西走要强吧?” 章运听得微微有些心动,他何尝不想能有一个近距离观察各种动物种群生存状况的环境,但他当然也很清楚执委会目前能给他创造的条件也就只有提供一份工作,多一点的野外考察机会,仅此而已。要是给执委会打报告申请搞动物园之类的项目,他自己也没这么厚的脸皮,一是工程浩大,需要调动的资源很多,他一个研究学术的教书匠根本就没法协调统筹;二是如果作为一个商业项目来经营,他没这能力,作为一个科研项目来操作,又不太可能申请到足够的启动资金;三是这地方也不好挑,海nan岛上的地方官们都忙着不断地扩充种植园规模,不会有人对这种操作麻烦见效慢的项目感兴趣。 章运虽然自己也设想过开办动物园,但因为他自己清楚操作的难度太大,所以从未对人提起过,今天也是第一次听到别人主动提及此事。他自己认为的种种难办之处,好像在罗杰这里都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原本以为不可能实现的项目似乎也看到了一丝曙光。虽然罗杰是打算以狩猎的方式来揽客,想起来未免有些残忍,但以当今这个时代的条件,章运也想不到更可行的办法了。 章运想了想,又继续追问道:“那启动资金怎么解决?打算由哪个部门牵头来做?要是经营起来效果达不到预计的水平,还有什么备案?” “钱不是问题,只要拿得出项目就会有人投资的,你知道我们现在的商业信誉已经到了直接能把‘海汉’两个字送进当铺当银子的地步了。只要是我们官方牵头搞的项目,多的是人排队来送钱的。”罗杰对于资金来源倒是信心满满:“只要一次准备充分的招商会,我觉得就能筹集到足够多的资金了。” “至于由哪个部门来牵头,恐怕还是商业部出面稳妥一点,也好跟各方打交道,我们军方肯定是不便直接插手的,不过岛上的驻军可以尽量配合项目的开发经营。”罗杰慢慢分析道:“还有你所在的单位……叫什么来着?” “科学研究院。”章运提示道。 “对对对,科学研究院,可以用合作单位或者顾问的形式挂个名嘛!当然了,有盈利了之后肯定也会给你的单位分一份。”罗杰继续劝说道:“有事业单位参与,到时候向执委会申报项目,通过的机会也大一些。” 章运惊讶地说道:“倒是没看出来你一个美籍华人,居然对体系内的规则还挺熟悉啊!” 罗杰苦笑道:“这也是形势所逼,我要是不把游戏规则搞懂,现在都还在田独工业区里当高级技工,哪能跳出来当地方官。当初为调动工作这事可是没少活动,你懂的。” 章运同情地点了点头,表示对他境遇的理解。罗杰作为北美帮的一员,原本是应该分入军方任职,但因为他在穿越前曾在通用汽车从事过几年的机械加工工作,结果就被当时急需技术人才的工业部强行抢了过去。虽然期间罗杰也跟北美帮其他人一起参加了数次作战任务,但多数时候仍然是在田独工业区里当高级技工,一边协助组建生产车间,一边带徒弟。如果不是后来急速扩张之下让军方对高级军官的需求大增,加上王汤姆等人帮忙从中活动,罗杰说不定真的就只能扎根田独当一颗海汉工业的螺丝钉了。 当然罗杰自己还是更倾向于从军打仗,所以当他有机会外调的时候,毫不犹豫就放弃了田独的工作。在琼北待了没多久,就南下来了安不纳岛。要说他在安不纳岛的作为还是可圈可点的,当初从穆夏柏手中接管这里的时候,岛上还没什么产业可言,仅仅只是南海中的一个小小补给港而已。不过这两年下来岛上已经新增了不少的种植园,人口也增长了一倍多,并且陆续开始有了产出,不再一味依靠输血来维持日常运作。 罗杰并不满足于当个逍遥岛主,他一方面组建训练自己专属的武装部队,另一方面也是在想方设法地增加安不纳岛的经营项目和收入,以此来弥补岛上的各种开支消耗。关于动物园这事,他其实也是在这次南海军演开始之后,章运随舰队抵达安不纳岛,才让他突然涌现出了灵感。 当然以这个年代的交通状况和安不纳岛的位置而言,罗杰就算把这个项目操作得再好,也不可能让安不纳岛变成人潮汹涌的迪斯尼乐园,他自己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走普罗大众的动物园路线,而是要将其经营成一个充满各种猛兽的狩猎场,并且让狩猎成为这个项目的主要收入来源——能花钱花时间乘船到安不纳岛来玩的人,应当不会介意再多花一些钱寻求刺激。 罗杰从一开始设想这个项目,就是以章运入伙为前提,必须要有这么一个懂行的人,才有可能把这个项目长期经营下去,所以他也一直在找合适的时机跟章运商量这件事。不过没想到这个机会的出现,居然是因为章运偶然间一次冲动消费而造成的。 正文 第938章 经营之道 不过章运也并非不谙世事的书呆子,罗杰说得天花乱坠,他也并没有一味地听信。这个项目的操作难度即便是放在他们穿越前的那个时空也不算小,更别说四百年前的现在了,虽然罗杰所说的操作方案具备一定的可行性,但章运还是觉得有些不安,总觉得要靠经营收入来维持这个所谓的野生动物园运作,实在有些困难。毕竟安不纳岛是个海中孤岛,人流量极其有限,而且这流量当中还有一多半是被人贩子卖到岛上的奴隶,整体的消费能力十分有限,搞动物园这种游乐项目的前景实在堪忧。 章运沉吟着问道:“罗杰,目前这件事是你一个人在打算,还是已经联系了别的部门,有更完整的经营计划?” 罗杰应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么跟你说吧,我们北美帮的几个人都准备出资,施耐德也很有兴趣,而且提出了一些很好的经营建议。光靠这一个项目肯定是没法盘活安不纳岛,所以商务部那边其实还有别的一些项目。资金、宣传、经营,这些事情你都不用担心,到时候会有专门的人员负责,你只要搞好你擅长的这个领域就行。我没有把整个项目全压到你肩上的意图,我们会有一个团队来操办这件事,你只是其中一个部门的负责人。退一万步说,即便这个项目最后操作失败,你也不会有任何的损失……我是指经济方面。” 章运摇摇头道:“我就算出钱也出不了太多,你觉得以我日常的工作,再加上拖着两个包袱,能有多少积蓄?我担心的并不是经济方面的损失,只是这个项目如果操作失败,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可能会非常大,你考虑过吗?” 罗杰沉吟片刻才应道:“好吧,既然你想得这么远,那我就多透露一点消息给你吧。不过你记住,你在这里听到的话,听过就算。” 章运没有应声,就等着罗杰的内幕爆料来说服自己。他本来就怀疑罗杰的提议并非一时兴起,而是事前早有策划。这种大项目涉及到方方面面和资金额度都不少,所以罗杰不愿一次把料全吐出来,也是可以理解的态度。 罗杰并没有立刻便开始说,而是带着章运上了船,进到船长室里,落座之后才开口道:“地图我就不挂出来了,安不纳岛的位置相信你也很清楚,那我想请问你,安不纳岛除了我们都知道的劣势之外,在地缘环境上有什么特别的优势?” 章运倒是没有想到罗杰会问出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斟酌了一阵之后才答道:“地缘环境这些理论我懂得不多,说错话你可别见怪。安不纳岛这个地方,距离哪个国家都不近,受限于交通条件,人流量很有限,这是大家都看得到的明显劣势。但另一方面来说,哪个国家都管不到这地方,而且它的位置是正好处在中南半岛、马来半岛、苏门答腊、爪哇与婆罗洲这些地区的正中间,是南下北上东来西往的航道必经的一个地点,地理位置其实挺关键的。但安不纳岛这地方没有天然港湾,限制了它的开发前景,所以我也不是太明白要如何利用地理位置上的优势。” “其实你已经想到了一部分,只不过你被‘港口’这个条件局限了思路,没法把眼界放开而已。”罗杰这才不急不慢地解释道:“不包括我们,在安不纳岛方圆一千海里的范围内,有超过十五个国家存在,在五百海里范围内还有九个国家存在,相对于周边的这些国家来说,安不纳岛除了海上补给点这层意义之外,还会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不等章运想好答案,罗杰便自动给出了解答:“法外之地,世外桃源,周边所有的国家,对这个海中孤岛都没有管辖权,岛上的规则制定者就是我们。来到安不纳岛的人,不管过去的身份是什么,只要遵守我们的游戏规则,只要拿得出足够的钱,我们就给他们想要的一切,吃喝玩乐,无所不包。施耐德已经找人做好了设计方案,打算到时候在岛上盖一座远东地区最大的赌场,以及最豪华的酒店。娱乐方面的运作经验,我们比这个时代的人要多了几百年的积累,类似这样的企划案,施耐德那里还有好多,你如果有兴趣做深入的了解,那等回到三亚之后可以去找他好好谈谈。” 罗杰这番话让章运很是用了一点时间来进行消化,他想到了罗杰应该是有更多的准备,但没想到的是罗杰和施耐德居然已经密谋了这么大的格局。在这个规划当中,罗杰对章运提到的野生动物园只不过是整个安不纳岛经营计划中的一个部分,而且听起来还不算是必不可少的那种,因为施耐德原本的规划中似乎是打算以赌场作为岛上游乐项目的主体。 如果是有施耐德在背后主持大局,那么整个项目的经营难度自然会有所下降,毕竟他的商业操作经验是整个穿越团队中最为丰富的一人,对于大型商业项目的规划和开发都比较熟练。这么一想,整个项目的可行度似乎就提升了不少。 以章运的学识和擅长的领域,他的确是很难想象出这样的规划,但罗杰说出来之后,他倒也不难理解施耐德等人做出这种规划的意图。安不纳岛的位置和周边环境,的确可以让它拥有“法外之地”这样一个特殊的国际定位,并且以此来吸引周边国家一些不太安分的有钱人来这里玩乐消费。虽然到安不纳岛的交通不是那么方便,但这地方归属武力值极高的海汉,没有人敢打这地方的主意,而且海汉的商业信誉名声在外,到这里来花钱的安全性显然也更有保障一些。 罗杰站起身来,兴奋地做出挥动手臂的动作:“章运,想想拉斯维加斯,那也是一个座落在沙漠中的城市,没有任何的资源,完全是靠着娱乐业和博彩业成为内华达州最大的城市和经济中心,每年吸引的游客是市民数量的二十倍!我们完全可以把这种开发经验作出一定改动之后套用到安不纳岛,让这里成为这个地区集旅游、购物、度假为一体的终极目的地。我们有机会在十七世纪的南海上创造一个经济奇迹,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充分吗?加入我们,一起来完成这个项目,到时候不但名利双收,你也可以安安心心地做你感兴趣的生物研究,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章运听了他这番热情洋溢的鼓动之后,也确实心动起来,不过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必须要问个清楚:“军委知道这个计划吗?我想知道军方高层对这个项目的态度。” 罗杰笑了笑道:“颜总南下在安不纳岛待了这么几天,你以为他就是为了看看岛上的种植园吗?那玩意儿海nan岛上有几十万亩地,他何必跑到南海来看。这个规划报告几个月之前就已经交上去了,颜总也是趁着这次军演的机会,顺路到安不纳岛实地考察一下。这个项目军方虽然不直接出面,但还是会以劳务入股的形式参与进去,毕竟安不纳岛的防卫还是要由军方来负责。多的内容我现在也不方便透露,但我相信颜总这次回去之后,会把我们的准备情况带到执委会上去进行讨论。” 章运听他这么一解释,心里大致就有数了。既然军方能够从中获得可观的收益,那么军委高层多半都还会支持这个计划,毕竟对急速扩张的海汉统治区而言,军委那帮人肯定不会嫌军费太多。而只要军委肯出面支持,那按照过去的惯例,执委会里的投票结果多半就会倾向于赞同了。 “那好,我现在又该做些什么?”章运下定决心之后,便立刻开始追问自己的职责。 “就按照我先前所说的,你先制定一份野生动物园的建设规划出来,这样我们立项的时候把预算也一并做进去,到时候好合算资金需求量。”罗杰对此早有准备,立刻便回应道:“最好是能在一个月之内完成,如果这趟跑完了以后要在南海开战,那这个项目肯定会搁置下来,所以得尽快通过执委会的审核才行。” 当下两人便在船舱中商量起具体的操作细节来,至于对班达楠榜当地的考察,罗杰也交给了手下人去做。这地方虽然地理位置不错,但其归属权在马打蓝国手上,而海汉目前并不想得罪这个爪哇地区的土著政权,因此也暂时不会打这个港口的主意,所以对这里的考察只是做一些常规性的资料搜集,比如港口水深状况、附近地形地貌、人口规模等等。 倒是跟着前来的郑柞和范吉在这里各自谈了几笔买卖,都是以粮食换香料。这两国别的产出没有,粮食倒是够多,跟海汉的贸易也多有以粮食进行以物易物的状况。罗杰本来只想让舰队在这个地方停留一天半时间,但由于郑柞和范吉的要求,不得不把逗留时间延长到了三天。好在他通过电台与颜楚杰那边联系之后,知道与荷兰人的谈判也正陷入到漫长的拉锯战当中,当下便不再急着往回赶了。 十一月十六日,联合舰队离开班达楠榜港,一路南下横穿巽他海峡,回到爪哇岛一侧,然后沿着爪哇岛西端的海岸线向东北方向行进,开始往回的行程。 以这趟考察的结果来说,巽他海峡附近的海岸的确没有适于建造大型港口,特别是海军基地的条件,军方原本打算未来在这里就近建设军事据点的打算,其实是存在着比较大的实施难度。当然了,如果执委会肯投入足够多的资源,军方要在这里占一块地搞搞事情倒也不是行不通,只是效果未必能对得起需要投入的军费而已。 联合舰队用了两天时间,回到巴达维亚港外海,与留在这里的另外半支舰队重新会和。而此时颜楚杰与巴达维亚当局的谈判已经就组建贸易联盟达成了初步的一致,但具体的细节操作上仍然存在着诸多的分歧。 比如荷兰人今后在南海地区的活动范围,双方就一直争执不下。海汉这边意图要将东印度公司的势力范围牢牢遏制在安不纳岛以南海域,只允许其今后在爪哇海、弗洛勒斯海、班达海等赤道以南的海域内活动,而荷兰人对此显然难以接受,毕竟花了十余年的时间才打通了东北亚航线,现在要全盘放弃,损失未免就太大了一点。 双方谈了一周依然没有谈出结果,而此时行程已经超出了原本的安排,几十条船组成的庞大舰队不可能就这么一直在海上飘着,每天消耗的物资都是数以吨计。颜楚杰不得不打消了一次搞定的想法,只能暂时与范迪门签署了谅解备忘录,然后约定一个月之后由双方代表团在安不纳岛上继续就贸易联盟的相关协议展开谈判。谈到这个地步,其实海汉方面只实现了预想目标的一半,还说不上是一个理想的结果。倒是范迪门在政治军事经济都不占优势的情况下硬生生把谈判拖到了加时赛,这样的表现对东印度公司而言算是不错了,至少还争取到了一个月的缓冲时间,让他们能慢慢想办法来应对。 当然了,荷兰人也不敢确信一个月之后海汉这边会不会变卦,如果海汉被这漫长的谈判磨灭了耐心,决意还是要通过战争的方式来解决问题,那范迪门这个拖延战术就适得其反了。从这个角度来讲,范迪门的举措其实也冒了一定的风险。 联合舰队在巴达维亚港再次采购补给之后,便扬帆北上,他们的下一站是北方一百八十海里之外,仍在荷兰人掌控之下的勿里洞岛。 正文 第939章 勿里洞岛 勿里洞岛这地方的归属权过去曾属于苏门答腊岛中部的一个苏丹国,但荷兰人在巴达维亚落脚之后,为了建立一条安全通往东北亚地区的航线,便派出武装帆船对这个地区进行了清理,并且于七年前在岛南海岸设立了一个殖民点,依靠在岛上种植胡椒来获取收入。不过东印度公司对这种岛屿殖民点的建设开发能力实在很有限,到1631年海汉对安不纳岛动手的时候,这个与安不纳岛同为南海中补给点港的殖民地人口数量依然没有超过千人,开发规模甚至还比不上同时期的安不纳岛。 直到安不纳岛易主之后,东印度公司为了防止海汉继续南下夺取勿里洞岛,这才开始加速向当地派遣移民和武装人员。到目前为止,位于岛屿南侧的殖民地人口大约在三千人左右,其中只有十分之一是荷兰人,剩下的人口则是由其他国籍欧洲人、马来人、汉人等多个种族构成,其人种复杂程度与安不纳岛相差无几。 当然了,要靠这么一点人口去全面掌控一个面积将近5000平方公里的岛屿,显然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尽管东印度公司单方面将这个岛纳入自己治下,但实际上岛上至少还有七八千土著分散居住于各地,归属于各个部落自治,可以说这个岛的大部分区域其实仍是处于无政府状态。 从地理位置上看,勿里洞岛位于安不纳岛以南约400海里,距离更南边的巴达维亚约200海里,是爪哇地区北上进入南海的必经之路。如果海汉要压制巴达维亚,掌控巽他海峡,这里显然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联合舰队前往勿里洞岛,其目的多少也是有要对这里的实际状况进行考察,搜集所需的资料,然后由军方总参谋部评估是否有夺取该地区的必要,条件是否成熟,后续所需投入的军力和可能要面对的防御压力等等。 因为已经与东印度公司草签了谅解备忘录,在颜楚杰的主动要求下,范迪门也派了一组人随舰队一起北上,一方面是顺路将和平的消息通知勿里洞岛的殖民点,让他们为联合舰队提供补给,另一方面提前去到安不纳岛,在那里为下个月的谈判打个前站。 趁着在港口获取补给的时间,颜楚杰让人在船上对当地的地形海况进行了简单的测绘。这地方的条件十分简陋,也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岸防工事,颜楚杰等人都认为只要投入两到三个连队的陆军,加上几艘军舰抵近海岸提供火力掩护,就足以夺取这里的港口控制权了。不过海汉真正感兴趣的地方并不在这里,所以联合舰队没有在当地港口停留太长时间,完成补给之后立刻便继续沿着海岸线向西北方向进发。 离开这个小港口之后,装载着荷兰使者的帆船立刻便径直北上返回安不纳岛去了,舰队接下来的行程都是军事机密,不可让对手获知情报。 除了查看东印度公司在岛上的殖民地之外,联合舰队还有两个要在这里完成的任务,一是探矿,二是考察某个被军方挑中的备选落脚点。 勿里洞岛上除了胡椒之外,还有一个特产就是锡矿。在穿越来这里之前的那个时空当中,勿里洞岛出产的锡占了印尼全国锡产量的三分之一。不过在原本的历史上,直到两百多年后的1851年才由荷兰人在这里发现并开采锡矿,目前这个地方还属于无人问津的状况,正好给海汉留出了可趁之机。 锡这种金属的延展性可以用来制成极薄的锡箔,而且不会生锈,可广泛用于食品保鲜防腐方面,锡罐就是在铁皮上镀了一层薄薄的锡,有了这种技术之后,海汉就可以大量生产罐头食品,这无论是对民生还是对军事而言,都具有极大的现实意义。另外化学性质稳定的锡,在抗腐蚀方面的特性也将会给海汉的化工工业带来极大的进步。 此外在军事方面用途极广的青铜,其中就含有百分之五的锡。海汉目前在石碌的矿山已经有了稳定的铜矿出产,再加上锡矿,今后部队装备的铸铁炮就有望逐步更换成性能更好寿命更长的青铜炮了。而在海军舰船上广泛使用的锡黄铜,也是一种由锡组成的合金。 当然还有一个不能忽视的用途,就是制造印刷所用的活字,一般概念中的铅字,其实也是一种锡合金。当这种产品大量应用到印刷业之后,海汉的文化宣传领域显然又能获得极大的进步了。铅字印刷的成本远远要低于目前大明仍普遍采用的雕版印刷术,虽然江浙一带也有自制铜活字、木活字的印刷作坊,但其生产能力与海汉相比,那就远远不是一个档次的了。届时海汉书籍印刷品冲击大明文化市场,也是可以预期的状况。 根据穿越前所搜集的资料,勿里洞岛上有大量可露天开采的锡矿矿脉,所以这就让海汉拿下此地的理由又多了一条。以前不来抢这个地方,那是因为海汉自身实力有限,对勿里洞岛鞭长莫及,但现在海汉在远东地区的海上实力明显已经胜过了荷兰人,那自然是要一步一步地夺取类似勿里洞岛这样的资源出产地了。 舰队离开荷兰人驻地之后并没有走太远,向西走了大约二十海里就靠向海岸,放下了几队人马上岸勘察这里的地表状况。当然了,有这种登陆考察的机会,章运自然也不会错过,带着两个徒弟背着大包小包就上岸了。 这几千平方公里的岛上人口总和不过万人上下,算得上是地广人稀,而且荷兰人早年对岛屿上的土著居民进行过数次“清理”,所以目前仍在岛上的土著部落基本都放弃了容易遭受攻击的近海区域,迁入了岛上的内陆地区定居,因此海汉选定的这处登陆地点基本跟无人区没什么两样。不过为了防止岛上有某些意料之外的猛兽出没,颜楚杰依然是派了一个连的陆军上岸,保护勘探矿藏和进行生物研究的两组人马。 按照事前就做好的地图标识,勘探小组没费多少力气就在距离海岸线仅仅几公里的地方找到了两处矿脉,并采集了几十公斤的矿石样本。反倒是章运带着徒弟进到密林里就不想出来,比勘探组晚了两个小时才回到集合地点。 舰队离开这里之后从海上绕过勿里洞岛的西南角半岛,然后折向北航行。在大约五个小时的航程之后,舰队来到了一处河流入海口。这里依然能够看到以前土著部落生活留下的遗迹,不过现在已经在荷兰人的反复清剿之下变成了无人区。 这个地方便是军方所选定的落脚地,虽然这里的河口并不算很宽阔,所能修筑的港口规模也仍会比较有限,但这条河的上游便有较为集中的锡矿矿脉,可以利用水利条件将矿石运至海边进行加工处理。当然如果日后条件成熟,也可以按照开发石碌铁矿的方式,在海边的冶炼车间与矿场之间修建一条货运铁路。这条铁路的长度可比昌化到石碌的那条线路短多了,直线距离大概只有其四分之一左右,建设费用也会随之而减低不少。 舰队在河口靠岸之后,便就地搭建了简易棚屋。事先并不知道消息的郑柞和范吉对此都感到很奇怪,都分别向海汉这边打听为何要在这里修建临时住所。而海汉的回答也很干脆,准备要在这里落脚兴建殖民点。 安南和占城都明白跟着海汉有肉吃的道理,虽然不明白海汉选择这个地方的具体理由,但既然人家都已经在这里兴建临时住所了,那就说明不是闹着玩的,这个时机既然撞到了,再错过可就是自己的锅了。当下两人也各自回到船上,调了一队手下到岛上驻扎——派点人帮你守一守,反正你要在这儿搞开发,那我就跟着喝点汤好了。 至于原本声称对这个岛拥有归属权的东印度公司,这时候谁还在乎荷兰人的想法。郑柞和范吉前些天都旁听过范迪门与颜楚杰的谈判,也很清楚这两家目前的实力对比,荷兰人连巴达维亚都差点保不住了,哪还有精力顾得过来这勿里洞岛。再说海汉人选到这里落脚,看样子也并不急于将岛上的荷兰人赶尽杀绝,因此而爆发战争的可能性不高。既然风险不算很大,那这笔投资就值得尝试了,未知的无非是回报高低问题,反正以海汉人的眼光和手段,跟着他们做买卖总不会亏本的。 相较于此前的登陆勘察,海汉军在这里所做的工作就要细致多了,罗杰亲自带着自己训练的特战大队,护送勘探矿藏的小组顺着这条河往上游行进,进入到内陆地区。 幸运的是原本居住在这一地区的土著部落似乎已经完全放弃了这里,这倒是让一直绷着弦的罗杰轻松了不少。不过在这一地区进行的勘探工作预定需要耗时三到五日,所以在此期间罗杰还是必须得让麾下的人马保持足够的警惕性。 但进入内陆之后,给这支队伍制造了最大麻烦的并非预想中的土著,也不是林中的毒虫猛兽,而是连绵不绝的降雨。雨水让这条本来流量不大的小河变得汹涌起来,而沿河区域的行进路线也往往会被降雨后出现的沼泽、池塘甚至是溪流所中断,为此罗杰的队伍不得不绕行大段距离,才能前往预定目标区域。 “这该死的天气!”罗杰抬头看了看降雨不断的天空,恨恨地咒骂道。虽然他身着雨衣,脚上有防水靴,没有被这场降雨临透,但他手下的士兵们可就没那么好命了。大部分人的蓑衣都已经被雨水浸透,而脚上的草鞋、布鞋,对于湿漉漉的林间地面更是没有丝毫的抵抗力,很快就成了包在脚上的累赘。 后勤部门倒是已经研制出了覆盖橡胶涂层的新式军用雨衣,然而这种高档货的产量还低得吓人,连钱天敦的特战营都只分到了少许作为实验性装备,罗杰待的这种地方就别想申请到了。 在这个年代可没什么见效快的感冒药,一旦在这种热带雨林中感染了小小的感冒,很可能在短时间内就演变成伤寒、疟疾、肺炎等等严重的疾病,甚至有可能会因此而送命。罗杰常年都在南海,当然也见过不少缺医少药的奴隶因此而丧命的事例,所以对于执行这种冒雨行军并且还得在野外驻扎数日的任务,他心里还是很着急的。 出发两天后,罗杰不得不率领这支队伍又退回到海边的营地。因为天气原因,内陆的密林中根本就找不到可以用来当燃料的干柴,也没有办法搭建足够多行军床让士兵们不用睡在湿漉漉的地面,仅仅两天时间,就已经有数人出现了感冒症状。罗杰不敢大意,这种病要是在军中传染开来,那非战斗减员的速度将会非常快,当下只能先回到大本营,让部队进行休整。 这样一来,驻留勿里洞岛的时间就不得不向后延长了。几名高层商量之后,决定在这里再等一周时间,如果降雨还是没有停下来的迹象,那就放弃这次的勘探任务,另外再找合适的时间机会。 好在老天爷似乎也对这支队伍有所眷顾,等到第五天的时候,似乎无休无止的降雨终于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虽然很难明确这种暂时的晴好天气能维持多久,但罗杰还是毫不犹豫地再次带队出发了。不过这次颜楚杰将带来的所有便携式防水帐篷全部都拨给了罗杰,还拨了十几匹骡马驮运辎重——全是从旗舰上卸下来的精煤。装在竹筐里外面用防水油布包起来,要是进到林中又开始下雨,这些精煤至少能给士兵们在夜间休息时暂时提供一个温暖干燥的空间。 正文 第940章 战略要地 这次进入内陆之后,老天爷终于没有再跟海汉捣乱,勘探小组抓紧时间对预定地点的矿脉进行了勘察取样,并在三天后顺利返回海边营地。这次郑柞和范吉就正好在场,看到了箩筐里装运回来的矿石,大致就能猜到海汉人在这里耽搁这么多天是干嘛去了。 “颜将军,原来你们不远几千里来抢这个岛,是要在岛上开矿啊!”郑柞一脸坏笑地说道,自认是抓住了海汉的把柄。 “在下看着不像是铁矿石,不知这岛上是埋着什么矿藏,颜将军可否透露一二?”范吉则根本就没有兜圈子的意思,直接就打听上了。 “是锡矿。”既然这么不巧被这两人看到了,颜楚杰也就不再隐瞒,反正接下来就会安排人手过来落脚,尽快开始开采这里的矿脉,要瞒也瞒不了多久。 “荷兰人不知道这个岛上有锡矿,所以他们只是在这里种植胡椒而已,但我们不会无视这些埋藏在地下的宝藏。”颜楚杰傲然道:“我们会尽快组织人手对这个地方进行开采,今后这里也将会纳入到海汉治下。” 郑柞和范吉对于颜楚杰夸出的海口非但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认为这才是海汉人应有的表态。不过海汉人的矿山一向不让外资进入,所以他们更关心的是自家能从海汉人的开采计划中捞到什么好处。 “我们最缺的东西,你们也清楚。”颜楚杰知道这些合作者的想法,便直接告诉了他们答案:“我们缺劳动力。” 劳动力短缺的问题几乎伴随了海汉的整个发家史,如果不是受到这个问题的困扰,海汉的发展速度估计比现在还能快不少。每年海汉民政部门都在通过各种手段从外部迁入人口,填补日益增长的劳动力需求。 安南无疑是向海汉输送人口的大东家之一,在海汉尚未与安南官方建交的时候,海汉移民船就已经开始在清化海岸搜罗当地因内战而弃家逃难的平民,早期黑土港开发时劳动力,有一多半都是来自安南国内。双方建交之后,移民人口问题也被正式写入了协议之中,当时经济乏力的安南朝廷决定以人口来换取海汉的军事援助,并向海汉陆续输出了数以万计的人口。这其中不但有内战期间大量流离失所的难民,也有为数众多的战俘、战犯以及安南朝廷在战后有意流放的南方民众。 这些人口被分配到海汉的各个控制区内,一度成为海汉基础建设的主要支柱。不过到后面海汉占领了整个海nan岛之后,便逐步减缓安南移民的迁入速度,以免影响到控制区内的人口结构。说到底海汉依然是一个汉人政权,初期可能需要更多的依靠国外人口来支撑生产力,但长远看肯定还得让汉人在总人口中的比例占到多数,才能稳定自己的统治基础。至少在统治核心区域海nan岛,必须要保证汉人的比例。 至于像类似安不纳岛这样的海外飞地,出于实际考虑,执委会倒是不会对人口比例有太多的要求,哪怕不是亚洲人种也照收不误。罗杰这次带出来的多国部队,其中汉人的比例便是所有民团部队中最低的,而安不纳岛上的人口比例与此也相差无几。 如果海汉要在勿里洞岛落脚开采矿藏,从一千三百海里之外的三亚运劳工过来显然是一种性价比很低的安排,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就近解决劳动力需求问题,比如说抓捕或雇佣岛上的土著,亦或是从邻近的友好国家引入劳工。 当然了,若是以距离而论,安南头顿港和占城西贡距离勿里洞岛也有八百海里航程,着实说不上有多近,但这两国的人力成本的确是要比海汉低得多,即便是雇佣其国民过来劳作,肯定仍然要比海汉从三亚运归化民过来安置更为划算一些。如果这两国可以提供劳动力,那么的确可以有效减轻海汉在初期开发阶段的难度。 而作为国家利益的代表,郑柞和范吉自然更关心自家所能得到的实际好处,否则光是劳务外派那点工钱,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就算全部上缴国库,收益也极为有限。 “你们可以得到这里港口的停靠权和在此设立办事机构的权力。”颜楚杰目前能够给予他们的承诺也就只能到这种地步,毕竟海汉目前对这里的规划仍然是矿场为主,不能让外来资本直接介入经营,也只能给他们一个看起来没多大用处的优惠了。 郑柞摇摇头道:“颜将军,你这就不够厚道了啊!明明荷兰人就在这岛上种胡椒,你敢说你们没这方面的打算?” 颜楚杰心道我倒是把这茬给忘了,当下便道:“好,那再加上在这里开发种植园的权力,至于经营管理方式,就参照安不纳岛的做法好了。” 罗杰主持工作的安不纳岛在近两年开发了大片的种植园,其中大部分都是外来资金在经营,当然也包括了来自占城和安南两国的投资。这两国虽然民间没什么富商,但高官显贵与皇室成员手上还是有不少闲钱的,在其国内也没什么发财的商机,但投入到海汉牵头的生意中却可以获得不错的回报率,所以郑柞对此才会格外敏感。毕竟以他名义在海汉治下地区投资的经营项目已经多达数十处,对于海汉的赚钱能力,他是拥有十足的信心。 几个人几句话就议定了勿里洞岛的未来大计,至于今后荷兰人知道了会对此作何反应,郑柞等人并不在乎,反正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只要抱着海汉这条大腿,荷兰人就算要翻脸也不会找到他们头上来。 舰队在勿里洞岛西岸的这处河口停留了近十天之后,这才离开继续出发。一百二十名士兵和建设人员被留在了这里打前站,在本地兴建简易码头和驻地,等待后续的大部队跟进。 舰队离开勿里洞岛后继续向西驶往邻近的邦加岛,这个面积1.2万平方公里的大岛与勿里洞岛之间相隔着五十海里宽的斯帕海峡,而其西边与苏门答腊岛之间隔着不到十海里宽的邦加海峡。这个岛上也盛产锡矿,不过与邻近的勿里洞岛类似,这个岛上埋藏的矿脉还并没有被世人所发现。岛上居民以捕鱼、狩猎和采集林中自然产出的槟榔、椰子等物品为生。 舰队所选择的路线是沿着邦加海峡向西北方向行进,从海图上看可以清楚地看到,在穿过邦加海峡之后,再往西北行进大约一百海里左右,就是马六甲海峡的东侧出口了。 马六甲海峡无疑是印度洋进入太平洋最为重要的一处战略门户,虽然绕过苏门答腊岛西岸南下,从巽他海峡也同样可以进入太平洋地区,但如果以马来半岛西岸的安达曼海到南海安不纳岛的航程为例,直接穿过马六甲海峡比绕行巽他海峡要近大约八九百海里的航程,以荷兰帆船的航速作为参考,这大概就能在海上节约出一周的时间了。 不过在拜访马六甲海峡这处战略要地之前,联合舰队还打算在途中去一个地方,就是位于邦加海峡北出口附近的巨港。 巨港这个地方在公元七世纪就成为了南亚海上强国室利佛逝的发祥地,宋代以后的史籍中称这个国家为“三佛齐”,这个国家的政治中心一度便设在巨港,到十一世纪中叶才迁都到北边四百里外的占卑。由于其地点正当海上交通要冲,中国、印度、阿拉伯往来商船都会在这里停留汇集,进行各种交易。到十三世纪初期,这个王国仍控制着马六甲海峡和巽他海峡两处战略要地。 从十三世纪到现在,期间经过数次政权更迭,满者伯夷国、苏门答腊国、亚齐国等政权轮流掌控这一区域,目前这里是属于亚齐国的一处内河港口城市。从穆西河入海口往上游行进大约八十公里,便是巨港城的所在了。 这处贸易港在亚齐国的地位如果要做一个类比,那就跟广州城在华南地区的功能类似,所以联合舰队经过这里的时候,也必须要去巨港走上一趟才行。但“威严级”旗舰的体形有点过于庞大,进入内河之后吃水深度和调头都会出现问题,所以颜楚杰便让大部队在入海口附近暂时驻扎下来,只派出两艘货船逆流而上,前去访问巨港。 巨港的出产主要是木雕和象牙雕刻,其他的东西,以海汉的眼光大概也看不上。当然海汉人特地跑这趟并不是专门来采购商品的,推销才是他们的第一要务。这里的市场上倒是能看到一些海汉出产的玻璃器和其他一些小玩意儿,不过品种多寡和价钱高低显然都与三亚相去甚远。海汉的推销没有费太多力气,带去的试销品就被当地商人瓜分得一干二净。 当然除了推销商品之外,商队的人倒也没忘了告知当地商人前往安不纳岛的海上航线。巨港到安不纳岛的航程仅四百多海里,那里可以算是巨港商人能够采买到大宗海汉商品最近的一处所在。 告别巨港之后,舰队继续沿着苏门答腊岛东岸北上,很快便来到了马六甲海峡东出口的林加群岛。这个群岛主要由林加岛和新及岛两个大岛及数十个小岛组成,总面积两千多平方公里,同时也是附近海域廖内群岛的一部分。 林加群岛虽然岛屿众多,但却连一处天然良港都没有,继续向北行进便抵达了民丹岛。上个世纪马六甲海峡被葡萄牙人占领之后,马六甲苏丹逃到这里建立了柔佛王朝。不过目前柔佛王朝与葡萄牙人和苏门答腊岛上的亚齐国都是处于敌对状态,三方之间互相攻伐不断,而国力最弱的柔佛处于下风的时候最多。倒是葡萄牙在近两年得到海汉的军事援助之后,反而是在这一地区慢慢站住了脚跟,甚至早年时常来攻打这里的荷兰人也已经销声匿迹,放弃了在马六甲海峡的努力。 对于马六甲海峡的掌控权,海汉自然是早就将其列入到必得的名单当中。不过目前在马六甲海峡掌握局面的是合作伙伴葡萄牙人,海汉倒也不太好撕破脸来明抢。而且葡萄牙人修建据点的马六甲城地区,在海汉看来既无天然港口,又无地势之利,防御土人还行,要挡住同样装备了火枪大炮的西方同行肯定会比较吃力。也难怪原本历史上葡萄牙人在这里的据点会被荷兰人给拔掉,后来干脆连整个海峡的控制权都被荷兰人抢走了。 海汉既然看不上马六甲城的位置,又不打算硬抢葡萄牙人的地盘,那就得另寻一处落脚地了。而对此海汉倒是早就有了打算,那就是位于民丹岛以北,扼守马六甲海峡通往南海咽喉要道的新加坡岛。 按照此时大明史籍上的称呼,这里应该是被称作淡马锡,曾属于马六甲苏丹国,后来又被柔佛王朝继承为领地。不过柔佛王朝在这里修建的据点,早在1611年前后就已经被葡萄牙人彻底摧毁,目前这个地方属于无人占领、无人管辖、无人开发的三无地区。 来自四百年之后的穿越者们自然很清楚新加坡岛的战略意义,而这个时期周边势力居然都没有在这里大兴土木建立港口,无疑是给了海汉一个最好的可趁之机。联合舰队此次南海巡航的考察重点之一,便是着落在这个面积仅700平方公里的岛上了。 虽然后世新加坡的淡水资源十分缺乏,但在17世纪却并不算什么大的问题,因为这个岛上其实拥有三十条左右的水脉,而人口却几乎为零,与后世那个繁荣的港口城市的人口密度相差数千倍之多,水资源自然就不会显得紧张了。 正文 第941章 星岛 这里距离安不纳群岛的直线航程只有大约三百海里,以海汉帆船的航速,两到三天便能抵达,比安不纳岛到勿里洞岛的航程近了约莫三分之一。海汉想要掌控马六甲海峡的大局,在这个地方落脚无疑是极佳的选择。 当然了,再好的选择也得有足够的资源来实施才行,前两年海汉的能力只够将触手伸及安不纳岛一线,对马六甲海峡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在这边建设新的殖民地。不过目前海汉在大明沿海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总算可以把精力重新放回到南边来。 1633年12月6日,大明崇祯六年冬月初六,颜楚杰在新加坡岛的海岸上插下了象征海汉政权的红蓝双色旗,并代表执委会将这个岛命名为星岛。 海汉在这一年中对外动作不断,年初发兵攻下了西班牙人在台北设立的两处堡垒据点,接着便从福建发兵北上江浙,攻打杭州湾外的舟山群岛。九月初王汤姆又带队前往宫古岛,剿灭了让执委会一直牵肠挂肚的十八芝余孽。然后便是颜楚杰带队南下军演,在南海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转了一大圈,最后来到马六甲海峡入口处的星岛插旗。海汉用了这一年的时间,清理了扩张道路上的障碍,并让实际控制范围向北向南又各延伸了四百海里左右。 而同年的大明又发生了怎样的状况呢?二月农民军攻入河北,接连攻陷了赵州、西山、顺德、真定等城池,并在邢台打败了左良玉所率的正规军。同月孔有德、耿精忠弃登州城从海上出逃,山东战事总算告一段落,但这两名叛将却带着火炮技术去了关外投降野猪皮,给大明留下了极为严重的后患。 七月后金兵攻克辽东重镇旅顺,总兵官黄龙、游击李惟鸾等军官力战而死,而率领这支后金军的将领,其中便有从山东战乱中叛逃出去的孔有德。 而就在海汉舰队巡航南海扩张地盘的同一时期,中原农民军在官军的围追堵截下一路向南攻入了湖广四川,大明心腹地带几乎全部陷入到内乱的战火之中。纵观全年,大明一直处于内忧外患之中,辽东地盘丟得干干净净,后金军进关的势头咄咄逼人,而国内的农民军之乱又一直得不到彻底的解决,整个帝国似乎已经有摇摇欲坠的迹象。而同时有钱有路子的社会上层为了躲避战乱,开始大量涌入到比较安定的江浙甚至是南下到了福广,给这些沿海地区带来了虚假的繁荣。 新兴政权的飞速扩张与老牌帝国的日暮西山,正在远东地区同步上演当中。到目前为止除了福广两地之外,海汉并未对大明所面临的内外危机施加太多影响,基本仍处在旁观者的位置上。对海汉来说,尽早占领远东地区的海上咽喉地带,远比干涉大明来得更为要紧。大明的混乱,却正好让更多的财富和移民加入涌入到海汉治下,对海汉而言并不是什么坏事。 1633年在海汉民政部登记入籍的归化民超过七万人,比前一年增加了四成,海汉主要根据地海南岛的人口占比中,归化民的比例也从30%上升到了50%。不过相对而言归化民比例更高的地方往往是新开辟的殖民地,因为派遣到这些地方搞开发的人员大部分都已经获得了归化民的身份,剩下的也多是处于考察期,并且为了刺激人口迁移的热情,外派驻扎可以有效缩短新移民的入籍考察时间,更快地获得归化籍。 比如颜楚杰现在插旗的这处规划中的新殖民地,在未来半年内将会迁入的数千人口,其中的绝大部分都将以归化民的身份来到这里定居生活。 “我们将会在这里建设军事基地和商贸港口,在几年后这里会成为区域贸易中心,一定程度上会取代巴达维亚的功能和地位。”颜楚杰毫不掩饰地对盟友们宣扬海汉的野心:“荷兰人在谈判中让不让步,并不会影响到形势的发展,他们今后就算守着巴达维亚这个据点,也只会慢慢走向衰落。” “柔佛国怎么办?说起来这里也算是柔佛国的领地,海汉会用武力解决这件事吗?”郑柞关切地追问道。 柔佛国位于马来半岛南端,与星岛之间就隔着一千多米宽的海峡,近得不能再近。过去柔佛国在星岛上建立的据点被葡萄牙人摧毁得干干净净,但这并不表示他们彻底放弃了对这块土地的追索。如果海汉跑到这里来建立据点,那柔佛国会持什么样的态度还真不太好预判。如果仅以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来看,柔佛国对海汉抱有敌对态度的可能性非常大,毕竟葡萄牙跟海汉结有盟约,在柔佛国看来这两伙人当然是一丘之貉了。 “他们如果老老实实的,那什么都好说,有分歧也可以通过谈判来解决,但如果他们试图要用武力方式来解决领土争端,那我们也不介意给他们好好上上课。”颜楚杰的回答模棱两可,十分官方。 不过郑柞跟海汉已经打了好几年的交道,对于这些海汉高官打哈哈的本事早有领教。从颜楚杰的回答中他至少能确定两件事,第一,海汉人这个举动在此之前没有跟柔佛国打过招呼,第二,海汉人为了占领这个地方,将不惜开启战事。 海汉战力会在柔佛国之上,关于这点郑柞是确信无疑的,毕竟柔佛连葡萄牙人都打不过,而葡萄牙人又是海汉的手下败将,双方实力上的差距还是很明显的,这也就难怪颜楚杰会有如此的自信。不过站在安南的立场上,郑柞倒是很希望柔佛国能搞点事情出来,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周边国家的实力被战争削弱,对安南来说显然是有好处的。 既然颜楚杰都明说海汉要在这里建设区域贸易中心,那安南和占城自然不能错过了这种跟着发财的好机会,当下郑柞和范吉便代表各自的国家表示有意参与进来。星岛这种地方的战略意义只要在海汉提供的海图上一看便知,根本就无需再过多解释,安南和占城自身肯定无力跨海来这里开疆拓土,但能跟着海汉过来捞点好处也是不错的。 在星岛的考察当然并不只是一个插旗活动就算完事,建设部需要在这里完成初步的港口地形勘测,为接下来的基建工程做准备。而军方则将会在这里驻扎一支部队,以向周边各国宣示海汉对这里的占领。 舰队抵达这里的第三天,一支葡萄牙船队在经过附近海域时发现了海岸上升起的炊烟,便靠过来查看情况。对葡萄牙人来说,为了保障这条航道的安全,必须要将海峡沿岸的武装据点和人口聚居点都一一拔除,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次出现在海峡中的并非不知死活的柔佛人,而是一支规模庞大的海汉舰队。 葡萄牙商船为了避嫌,没有太过接近海岸,远远看了一阵便调转船头离开了。但可以想象葡萄牙人此时的心情应该十分复杂,他们想要独占马六甲海峡,恨不得能将所有的竞争对手都排除在这一区域之外,但海汉的实力在那儿摆着,分明不是他们所能驱赶的对象,值得庆幸的是海汉至少是盟友,他们进入这一地区,对于马六甲城的直接威胁还不至于太大。 至于海汉的舰队是不是碰巧路过这里,葡萄牙人大概不会对此报太大的希望。因为在过去的两年当中,他们还从未见过海汉战船踏足这个地方,而根据过去的经验,只要海汉战船出现的地方,接下来这一地区多半被其纳入到海汉治下了。 海汉在后勤和营建方面的强大能力此时再次得到了展现,在登陆后的两天当中,军方除了在海岸附近搭建起了三座供船只停靠的栈桥之外,还在岸上修建了十间拼装式船型屋,以及最基本的外围防御工事。这个临时军事基地在完工之后将可以容纳二百到三百名士兵长期驻扎,并后续还将在军营附近修建面对大海的岸防炮台。 唯一让颜楚杰觉得遗憾的是这里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天然港湾,所以在后续的港口建设和防御部署方面,海汉必定要付出更多的精力和投资才行。目前初步选定的营地位于跟圣淘沙岛相对的海岸,这个位置在另一个时空中是新加坡最主要的货柜码头之一,地势倒也凑合了。虽然比不了安南金兰湾、台南高雄港这样的天然良港,但肯定要比安不纳、勿里洞这些岛屿好多了,至少这里的港口条件停泊万吨乃至更大的货轮都毫无问题,未来的开发潜力也足够大。 让颜楚杰感到头疼的真正难题并非星岛的未来开发建设,在这方面海汉有太多的理论积累和实际操作经验可供参考,只要有足够的人力和资金投入,建成一处新的殖民地只是时间而已,倒是这里驻军指挥权该交给谁,让他颇感为难。 鉴于星岛的地理位置和战略意义,未来一段时期内,这里肯定将会是军方在南海地区的指挥中心,而这里的指挥官无疑也将会是南海地区武装力量的掌控者,从目前来看穆夏柏和罗杰毫无疑问都有资格竞争这个位子。 这两人在参加穿越前都有过从军经历,专业素质不相上下,在穿越后也都参与过大大小小的军事行动,并且长期驻扎在海外,带兵训练和指挥作战的能力也都是有目共睹。颜楚杰个人倒是属意穆夏柏多一点,毕竟穆夏柏年纪比罗杰大了七八岁,处事更为稳重,一直都在南海地区带兵,再往上升一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罗杰离开海南岛之后在南海的服役经历基本都是限定在安不纳岛,相对而言稍显不够。 不过罗杰有一个优势却是军方任何人都无法赶上的,那就是他在穿越前的服役经历中,曾经随美海军第七舰队在新加坡樟宜海军基地短暂驻扎过半年时间。 当然这能不能视之为优势,那就得看怎么说了,毕竟樟宜海军基地是另一个时空中几百年之后的产物,那时候的新加坡跟现在荒无人烟的星岛并没有真正的可比性,而且樟宜海军基地是在星岛东端填海造陆弄出来的一块地方,目前的海汉可没有这样的工程能力去复制一个海军基地给罗杰使用。 但罗杰在这地方的短暂服役经历的确有助于他作为指挥官,更快地适应这里的地理和气候,对于这里的海况,他也比穆夏柏更为熟悉——当初北美帮从欧洲架势帆船投奔海汉的时候,他们的航线就曾穿过马六甲海峡,并且在新加坡这里做过短暂的停留。对于未来以海军为主体的驻军而言,一个熟悉海况并且航海经验丰富的指挥官显然更为合适。 关于该任命谁来出任这里的指挥官,其实军委在此之前就已经有过讨论,然而并没有得出一个多数人认可的结论。两名候选者都各有优势,很难简单地评说孰优孰劣。颜楚杰这次南下将他们一起调动,也是想结合这段时间的行动再看看二人的表现,以及两人对于未来的打算如何。 趁着在星岛驻留的时间,颜楚杰找了一个晚上,将两人叫到自己的帐篷里,遣散了卫兵,然后向他们坦陈了军委的意见。 “军委的用人标准是统一的,谁的优势大,谁更适合这个地方,谁就留在这里当指挥官。注意我说的优势不仅仅是过去累积的战功,还有人本身的素质。”颜楚杰强调道:“我希望你们能从客观的角度,谈谈自己所具备的优势,以便让军委能有所参考。” “尊老爱幼,老穆先说吧。”罗杰抢先开口,却主动将先发言的机会让给穆夏柏。当然了,在一对一的辩论时,先发言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很有可能会被对手抓到话语中的把柄进行反击。 正文 第942章 指挥官人选 罗杰很清楚自己的优势所在,他在安不纳岛这两年里一直都在研究南海的形势和地理环境,为海汉下一步的南扩做准备。虽然安不纳岛上没有驻扎海军舰队,但罗杰还是数次亲自带队出海,乘坐民用船只探访周边的地区。婆罗洲、淡美兰群岛、阿南巴斯群岛、马来半岛,甚至是这次舰队登陆的星岛,他其实都早已私下造访过,只不过没有对外宣扬出来罢了。如果有必要的话,他甚至可以立刻手绘一幅南海海图出来。 与穆夏柏的竞争,基本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毕竟南海舰队在此之前都是驻扎在金兰港,接受穆夏柏的直接指挥,军委要选拔一名南海地区的指挥官,肯定会将驻守中南半岛多年的穆夏柏考虑进去。但穆夏柏的劣势就在于他是陆军出身,对海军事务的熟悉程度不如罗杰,也缺乏在海上指挥舰队作战的经历,军委如果打算将南海舰队部分迁到星岛驻守,穆夏柏的专业能力或许就会成为海军所质疑的对象。 而罗杰在航海方面的经验显然是要强于穆夏柏的,对星岛这里的特殊环境而言,指挥官肯定必须具备航海方面的技能才行,所以他对于这次的辩论毫不紧张,乐于将先机让给自己的竞争对手。 “我建议,军委能优先考虑罗杰。”穆夏柏一开口,把颜楚杰和罗杰都吓了一跳。 颜楚杰本来准备做记录,听了这话便立刻放下手中的笔问道:“老穆,我现在是代表军委跟你们谈话,你可要考虑清楚。” 穆夏柏正色道:“我知道,我也是很严肃地在回答你。我先说下个人原因,这次出发前,我大老婆已经怀上了二胎,小老婆肚子里也有了,生老大的时候我在安不纳岛打仗,不想再错过后面的孩子降生了。我知道星岛这个地方的重要性,也明白这里的指挥官会有什么样的地位,但对我来说,老婆孩子也很重要。” 穆夏柏当初是单身参加穿越行动,被分派到安南之后,才与安南北方一家富商联姻。他穿越时已经35岁,到现在四十出头,以这个时代的结婚生子状况来衡量,其实已经到了做爷爷的年纪了。不过他家老大在1631年夏安不纳岛之战时降生,现在才两岁半而已,可以算得上是“老来得子”了。 当初单身来到这个时空的穿越者们,大多数都已经有了伴侣甚至儿女。在原来时空中因为种种原因而找不到合适对象的大龄单身者,来到这里之后却都成为了各国权贵争相巴结的对象,与海汉人的联姻可以为自家的利益提供稳妥的保障,就算跟海汉没有生意上的往来,家里有个海汉女婿至少也能在危难时多一条退路。 在有了家庭之后,的确很多穿越者都会选择更为稳定的生活方式,特别是常年驻扎在外的人员,每次工作调动往往就意味着举家搬迁,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为了荣华富贵而去主动承受这样的代价。穆夏柏不是第一个在两者中选择家庭的人,大概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穆夏柏接着说道:“罗杰人年轻,现在也没有家庭负担,对南海各国的状况也比较熟悉,加上他在航海方面的能力的确要比我强,出任星岛指挥官比我更合适一些。他在安不纳岛这两年,我们一直合作得很愉快,我想今后应该也能继续保持下去。” 罗杰事前完全没有想到穆夏柏居然并不打算竞争这个职位,这个表态让他之前所做的准备全部都落到了空处,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倒是颜楚杰还比较沉稳,再次向他确认道:“你刚才所说的这些话,我回去之后会向军委和执委会传达,你考虑清楚了?” “考虑得很清楚。”穆夏柏点点头,然后向罗杰伸出了手:“好好干!” “谢谢!”罗杰这个时候终于才确信真是对方将这次机会拱手让给了自己。尽管他对自己在竞争中胜出有极大的信心,但穆夏柏的主动退出却让这个位子的最终人选变得毫无悬念了,这真可谓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虽然后续的任命和调令肯定得等到颜楚杰回到三亚后过一段时间才能发出来,但鉴于目前罗杰并无其他竞争对手,穆夏柏退出竞争后基本就可以确定这个位子的归属了。不过星岛的位置处于东西方海上航道的要害地带,其重要性远远超过了安不纳岛,未来将会面临的利益纷争也是可以预见的,罗杰在星岛所将面对的压力和竞争,肯定将远远大过他前两年在安不纳岛掌权的时候。荷兰人、亚齐国、柔佛国,乃至葡萄牙人,对于海汉的进驻大概都不会抱着欢迎的态度,罗杰必须要处理好方方面面的关系才行。 这个人选暂时还不会对外公开,罗杰在近期内也仍将回到安不纳岛驻扎,不过舰队中为数不多的穿越者都在晚饭时获知了这个消息,并向罗杰表示了祝贺。只有章运对此还觉得有些许不安,晚饭后将罗杰叫到海边询问安不纳岛的事宜。 “那你前些天跟我提那动物园的事怎么说?回头你调走了这项目还弄吗?”章运有些担忧地问道。 “照常进行啊!我不是已经说了,整个项目并不是我一个人在操持,商务部和其他一些相关部门,包括你所在的部门,都会陆续介入进来。”罗杰解释道:“接下来这半年里投入安不纳岛的资金,肯定比前两年加起来还更多,安不纳岛的整体打造是箭在弦上,就等钱到位了。不管是我在岛上还是以后别人接替我的位置,这个事都会按着流程进行下去,不会因为个别位置的人员变化就停下来的。你在中间的作用很重要,放心好了,你不会被遗忘的,项目开始之前会有人联系你,说不定会下正式的调令把你工作地点暂时调动到安不纳岛一段时间。” 安不纳岛的整体打造规划所涉及的资金量非常大,只靠军方肯定是无法运作起来,罗杰在南巡途中招揽章运加入这个计划,其实严格说起来也只是锦上添花,让整个规划更加完善而已。当然了,既然章运的加入能让原来的规划做得更加完美,罗杰也是乐见其成的。 “那我也就一个要求,到时候要安排我调动工作地点,得让我带上助手。”章运当然不是问完就算,他也有自己的条件。 罗杰笑道:“知道了,你那两个干儿子肯定跟着你走,到时候跟民政部打声招呼,可以开始给他们算工龄了。” 章运没有在这个时空中成家,亲人也就只有他收养这两兄弟,既当儿子又当学徒,在野外考察时也充当一下助手的角色。如果要在安不纳岛上办野生动物园,那他可能今后一两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内就得扎根当地了,自然是不放心将两个徒弟放在三亚。 说到工作调动的事情,罗杰就顺便问了一下:“你现在在三亚的住房怎么样?” 章运干笑道:“还是住以前分的集体宿舍。” 罗杰愕然道:“不是在三亚新城修了元老特供的洋房吗?” 章运应道:“三亚新城稍微有点远,平时去学校不太方便,所以还是住在胜利堡这边。” 罗杰听了之后,其实已经对他的个人状况有了大致的了解。当初穿越集团在三亚落脚的第二年,就开始在胜利堡附近修筑集体宿舍,作为穿越者的福利之一。不过后来开发三亚新城的时候,又修了一批更为宽敞条件更好的洋房,但因为洋房的修筑速度有限,就只能分批供应。但到了这个时期,穿越者们在个人收入上的差距也开始逐渐拉开,一些高收入者不再满足于福利性质提供的鸽子笼和小套房,而是选择自行出资修筑自己想要的院落或者别墅。 不过像章运这样的工作性质,往往申请活动资金都还得求爷爷告奶奶地到处托人,根本就没什么油水可以落到自己口袋里。基本工资养两个徒弟就去了大半,生活上还得靠自己每年凭借穿越者分成拿到的原始股来维持才行。当然了,随着海汉贸易状况的逐年兴盛,每年到手的分成也越来越多,用在一家三口的生活肯定是绰绰有余的,只是想要跟那些有路子的人一样去亚龙湾圈地建度假别墅,那就办不到了。 虽然在外人眼中,海汉老爷们的生活都过得很光鲜,但实际上在海汉内部比较,生活质量还是存在着明显的差距。一些能力强路子选得对的人,已经成为了先富起来的人群,生活质量自然是比章运这种清苦的科研从业者好得多。像施耐德这种掌管整个集团钱袋子的高层,光是在海nan岛的房产就有六七处之多了,远远不是章运所能比的。 不过这已经过去式了,罗杰拍拍章运肩膀道:“放心,你调到安不纳岛之后,各种待遇都会按照一线专家来的,我在岛南边还有一栋不错的两层别墅,到时候你和你干儿子搬过去,生活用具和仆人都是齐的,直接拎包入住就行。等那边的配套工程搞起来,开始营业之后,你后半辈子就不用愁钱了。” 章运笑笑道:“我对钱财倒是没什么执念,不过以后要是有钱了,我打算找海运部设计一条专门的考察船,以后自己带队出去环游世界去。” 章运并非军方或者海运部的人,却有着为了治学而完成环球航行的宏愿,罗杰顿时对他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能在财富唾手可得的情况下漠视物质生活,并且耐得住寂寞治学的人,无疑是非常值得尊重的。而在这个时代虽然已经有人实现环游世界的壮举,但着实说不上是一趟旅行,说是苦行倒还差不多。罗杰自己就是航海能手,自然明白这个行当里有多少艰辛和风险。 海汉所能依仗的,无非就是跨时代的航海技术和比较详尽的全球地图,至于目前海汉在造船技术方面的领先,在长途航行中并不会给船上的人带来更多的舒适感,也没有办法杜绝海上航行可能遭遇到的各种风险。像哥伦布、达伽马、麦哲伦这些航海先驱也就运气相对更好一些,同期试图完成探索新大陆和环球航线这些宏伟目标的航海家,不知有多少人命丧大洋,甚至连名字都没传到后世。 在星岛驻留了一周之后,耐不住寂寞的郑柞和范吉分别率领自己的人马离开了这里。范吉直接北上回国,向占城国王报告这一次南海军演的收获。而郑柞则是跟着海汉的补给船去了安不纳岛,他打算再去当地仔细考察一番,顺便等着围观一下海汉与荷兰人的第二轮谈判。按照双方的约定,这个月月底还会在安不纳岛上再次举行会晤,就贸易联盟的具体条件进行磋商。 如果这两方能够谈拢,那么接下来就是各方共同签订南海贸易联盟的协定了。虽然目前由海汉主导的这个贸易联盟的意向成员还只有六七家,但一旦建立起来之后,其影响力可就远远超过目前的琼联发、南海商会之类的民间商业组织了。而郑柞的身份便可以直接出面充当安南代表,无需再另行安排会谈了。 当然了,最为要紧的是郑柞得在谈判现场盯着,免得海汉人与别家达成了什么优惠条件,却有意无意把安南给落下了。这次要不是他一路跟着海汉舰队南下,说不定就错过了安不纳岛和勿里洞岛的两处大买卖了。类似这样的商机,一旦错过,那条件可能就相差十万八千里了。比如这次没有跟着舰队一起巡航南海的葡萄牙人,等事情过后他们听到消息再去跟海汉人谈条件,那大概就不会太可能拿到跟安南、占城一样的待遇了。 正文 第943章 贸易联盟 十二月二十日,颜楚杰与穆夏柏也分别率领舰队离开了星岛,各自返回安不纳岛和安南金兰港。与荷兰人约定的第二次会谈时间即将到来,颜楚杰必须要到安不纳岛主持大局才行。不过这次他不需要在自己并不擅长的领域继续强撑下去,因为施耐德在前些天已经乘船从三亚南下,亲自过来主持这次的贸易谈判。 而罗杰则是率领数百名士兵和后勤工作人员暂时留在了星岛,他们将是这里的第一批驻守部队。舰队离开之前将补给物资留下了不少,足够这批人半年所需,不过后续的开发很快就会铺开,等颜楚杰回到安不纳岛,那边很快就会派出第一批移民和劳工,来星岛这边实施基建工程。 为了以防万一,舰队还留下了两艘探险级战船和一艘补给船在这里,以保证驻军能有最低限度的海上武装和机动能力。等后续的港口工程有了进展,军方还将会调动更多的作战船只来这边驻扎,以确保海汉对马六甲海峡航道的掌控权。 联合舰队前脚刚走没两天,星岛这边就出现状况了。几艘柔佛渔船在附近作业时发现了这个凭空冒出来的新据点,立刻回去告知了官府,而不明所以的柔佛官府认为这或许是葡萄牙人试图再次在这里建立殖民点的尝试,很快便派出了一批人马从海上杀过来。 围绕着马六甲海峡的控制权,葡萄牙和柔佛的战事从上个世纪持续到现在,断断续续已经打了几十年的时间。葡萄牙一方因为武力占优,倒是胜少负多,将柔佛国压在马来半岛最南端抬不起头来。柔佛国早年在星岛上也有不少子民,但在葡萄牙的反复清剿之下,活生生将这里变成了一片无人区。 当然葡萄牙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在这边驻扎人马兴建殖民点,但因为驻军规模太小,无法抵抗柔佛军的反扑,试过几次最终都是以失败而告终,反倒是折损了不少人手。这敌对双方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没法在星岛上扎根下来,时间一长,这个面积700多平方公里的岛屿反而变成了双方的战略缓冲地带。 不过这样一来,就给趁虚而入的海汉人留出了操作空间,没有遭遇任何阻碍就轻松登陆了这个岛屿,并在岛上设立了临时据点。不明真相的柔佛国发现岛上有了人迹活动,自然以为是葡萄牙人又开始不安分了,急急忙忙便派了军队过来清剿,打算趁着对手立足未稳之际就将他们赶走。 然而当他们发现从海港驶出迎战的两艘武装帆船上挂着的旗帜是红蓝双色的海汉旗,顿时就有些犹豫了。海汉人所拥有的海上武装有多么强大,在南海地区并不是什么秘密,柔佛国也曾有不少商人去到过海汉治下的港口,见识过他们的实力。现在要在战场上面对连葡萄牙人和荷兰人都无法战胜的海汉,这对于柔佛军来说的确是一个不小的心理考验。 在柔佛战船畏缩不前之际,海汉的两艘战船已经鸣响了火炮,不过双方距离尚远,海汉战船鸣炮仅仅只是出于警告的目的。但这个举动却让对面的柔佛军误会了,其指挥官认为这是海汉军开战的标志,考虑到自家帆船并没有装备火炮这种杀伤力极大的远程武器,冲上去接战的后果很可能是一边倒的局面,指挥官便下令立刻调转方向撤离这片海域。 “怎么还没开打就跑路了?”罗杰在甲板上用望远镜观察敌方的动向,对于柔佛军如此懦弱的表现很是不屑。 柔佛军的出现是在海汉预料之中的事,毕竟星岛与马来半岛上的柔佛国仅仅一水之隔,而且过去还曾是柔佛国的领土,同时也是柔佛与葡萄牙反复争夺多次的一块土地,对方不可能对这里出现的新状况视而不见,派出军队过来驱逐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这柔佛军大概以前也是被葡萄牙武装帆船上准备的火炮给欺负怕了,海汉这边才放了几发空包弹,对方居然就调头离开了,这反应未免也太怂包了一点。 罗杰并不太相信这样就能把柔佛军给吓跑,毕竟他们跟葡萄牙人也斗了几十年了,照理说什么场面都已经见过了,不至于因为两声炮响就撤军。但海汉驻扎在这里的海军舰船数目有限,罗杰也不敢追出去一探究竟,要是对方玩什么调虎离山之类的把戏,而这里又来不及修筑全面的岸防工事,没有海军掩护的海岸线可就没什么能阻止对方登陆的手段了。 柔佛军当然不是就此退却,他们只是不想做出鸡蛋碰石头这样的傻事罢了。在过去与葡萄牙人的交手当中,他们在海上作战中因为武器装备吃亏不止一两次了,对于舰载火炮的威力有着非常清楚的切身体会。避开海汉锋芒,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放弃驱逐海汉人的尝试。 柔佛军指挥官判断海汉人来到这里的时间应该不长,因此也不太可能有大批人马驻扎在此,他下令船队后退一段距离,离开海汉舰船的视野之后,便靠向星岛海岸,让部队登陆行军,以绕过海汉人在海上的武装防线。 星岛东西两端距离不到四十公里,南北向最宽处也仅仅二十多公里,要从陆上穿越这个无人小岛并无障碍,柔佛军耗了大半天时间,便从陆上悄然接近了海汉军在南方海岸的驻地。 不过很可惜的是海汉军在营地外围部署的预警哨兵注意到了几里外的柔佛军动向,罗杰接到消息之后立刻下令全军进入到一级战备状态。于是柔佛军在天黑之后发动突袭的打算就变成了徒劳,他们在接近海汉营地时发现,在营地外的旷野上生起了不少火堆,让试图接近的人在百米距离内将无所遁形。 但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柔佛军的指挥官也不愿再一次无功而返,还是派遣了一队人慢慢潜向海汉营地。不过当他们被一道横贯营地外围的铁丝网拦下来的同时,营地内突然枪声大作,连续数轮的排枪射击让这队毫无预警的柔佛士兵悉数倒在了铁丝网之外。 击溃了柔佛军这一轮的摸营之后,当晚便一夜无事,柔佛军知道海汉人在暗中提防,也就不愿再轻易来送人头了。清晨天色亮起来之后,海汉营地中派人出来清点了一下战果,共击毙十八名敌人。而从这些人身着的服装和装备的武器,罗杰也很快就确认了他们的来历。 “原来海上不动手,是绕到陆上来了!”罗杰审视着排在地上的这十几具尸体,考虑要如何处理与柔佛发生的武装冲突。 这些柔佛士兵的武器全都是冷兵器,身上也并无盔甲,单兵装备还是比较典型的南亚部落武装水平。以海汉目前部署在星岛的部队规模,即便柔佛派个一两千人来攻这处营地,结果也只能是被海汉按在地上摩擦。罗杰并不认为柔佛有魄力在情况不明的时候就派出千人部队来星岛搞事,因此他暂时也不用担心己方的营地会被柔佛军攻破。但对方的军队既然已经潜伏在岛上,那终究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隐患。 与此同时,颜楚杰正在安不纳岛的码头上迎接刚刚抵达这里的施耐德。掌管海汉财政大权的施耐德此次南下来到安不纳岛,就是专程来与各方商谈南海贸易联盟的事。未来这个由海汉发起并组建的贸易联盟或许还将扩展到东北亚地区,成为影响力遍及整个远东地区的贸易组织。 照理说像这样的区域贸易组织,其谈判进程应该放在类似三亚这样的地方才对,不过这次海汉将会议地点放在安不纳岛,也是另有深意。 其一,目前这个贸易协定的参与方除了大明的福广两省之外,主要都集中在东南亚地区,而且海汉希望能够借助这次的会谈吸引更多的东南亚国家在未来加入贸易同盟,将会议地点放在南海也是为了彰显出海汉对于这一区域内的合作伙伴足够重视。 其二,海汉这边已经有意要将安不纳岛打造成为南海中的销金窟,那自然也是要借此机会宣传一番,先给各家吹一吹风,该吸纳的投资顺便就先吸收进来。 “罗杰没回来?”施耐德登岛之后发现只有颜楚杰一名高官出现,便立刻问道。 “罗杰在星岛,大概得下一年才能回来了。”颜楚杰知道施耐德在担心什么,当下便解释道:“罗杰虽然不在,不过他手底下几个负责岛上经营的人都在这边,你需要了解的情况,他们也可以提供给你。” 施耐德这才稍稍放宽了心,他这次来是要对安不纳岛规划进行最后拍板,期间少不了会有一两场针对投资商的招商会召开,到时候有些具体的数据信息就得有熟知本地情况的人代为说明才行。原本罗杰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过现在他远在星岛,而且在会议期间无法赶回来,那就只能由他的手下代劳了。 “目前哪几家到了?”施耐德继续问道。 “安南的郑柞第一个到,他跟着我们逛了一圈南海,回来的时候就直接到这边来了。”颜楚杰说明道:“两广和福jian官府的代表也到了,不过他们大概只会旁听会议,不会公开表态或签署文件。” 施耐德点点头表示理解,福广两地的官府并不是代表大明国加入这个贸易组织,仅仅只是代表地方而已,地方高官派来参加会议的仅仅只是他们的幕僚,也不可能在这种公开场合代表大明表态,签署文件就更不具效力了。 “占城和马打蓝的人应该这两天就会到了,另外暹罗、亚齐、柔佛,都会派人过来旁听这次的会谈。”颜楚杰顿了顿道:“说到柔佛,罗杰今早拍电报回来,说在星岛与柔佛军发生了武装冲突,还打死了十几个人。” 施耐德听了这个消息脸上毫不动容:“发生冲突都是预料之中的事,反正吃亏的不是我们。你放心好了,这种小冲突不会影响到大的格局,国家层面的利益不是十几条人命能相提并论的。只要柔佛人意识到这个贸易联盟能够带给他们的好处,就会忘记在星岛发生的事情。是跟着我们走还是站在我们的对面,他们很快就会看清形势的。” 施耐德所策划的贸易联盟跟过去的商会、投资公司都有着比较大的差别,并不是简单的贸易伙伴关系,而是将商业行会、技术标准、金融体系、海上运输等等一系列带有海汉特色的组织和操作方式都整合进去,今后成员国不仅仅是海汉贸易体系中的一员,更是需在政治、军事、金融、文化等各个方面都逐步融入到海汉主导的体系当中。、 施耐德将其称为“十七世纪的远东一体化进程”,假如未来这个体系的操作比较成功,那么成立一个覆盖整个远东地区的政经一体化大型国际联盟也是可以期待的成果。如果穿越者们的动作够快,或许在有生之年就能看到这一天的到来。 施耐德虽然是个投机商出身,但他同样也有他自己的政治抱负。在穿越前的那个时空当中,同样是商人出身的川普都能当上美利坚的总统,施耐德认为自己除了商业方面的才能之外,也同样可以在政坛上有所作为,即便当不了海汉执委会的主席,至少也可以为自己在历史上留下一个传扬后世的好名声。 类似柔佛或者荷兰这样的对手,施耐德甚至都没有将其视作绊脚石,只看作是前进道路上的小小障碍而已。他深信自己掌握了历史的发展大势,不管哪一国,都不可能违背社会发展规律,即便现在还在与海汉对抗的势力,也仅仅只是暂时的逆势而动,迟早还是会被海汉引领的新式社会体系所同化和吞并。 正文 第944章 资源整合 1633年末,位于远东的安不纳岛成为了南海地区各支势力所关注的焦点,在此之前海汉向周边各国发出了请帖,邀请其官方派人参与此时在安不纳岛举行的南海贸易联盟会谈。 作为尚未建国的民间势力,由海汉牵头组织各个国家参与这个计划,想想着实有些荒谬,但如果以硬实力来衡量,倒也是在情理之中。不论人力物力财力,现在的海汉在南海地区都算得上是后起之秀,甚至是一部分国家争着要抱的大腿。换成其他任何一方出面来组织这件事,恐怕都不会具备海汉所拥有的号召力。 而在与会嘉宾中身份最为显赫的,大概要算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现任总督范迪门了。其他国家或组织都是派出代表参与这次的会议,只有东印度公司是老大亲自出马。当然这也是跟东印度公司目前的艰难处境有关,他们目前与南亚最强大的国家马打蓝国依然处于战争状态,如果这个时期再得罪了更不好惹的海汉,那东印度公司在远东地区的生存空间势必会被进一步压缩。而且马打蓝国此次也派出专员参与会议,要是马打蓝跟海汉勾结到一起,其后果将不堪想象。范迪门此行除了为东印度公司争取到最好的加入条件之外,也要尽力防止出现马打蓝与海汉联手对付自家这种可怕的局面。 除此之外,范迪门也需要亲自确认颜楚杰在之前谈判中向他吹嘘过的“南海多国贸易联盟”并不是镜花水月,而是实实在在即将成型的一个大型国际贸易组织。假如这个贸易联盟真能像颜楚杰所说的那样运作起来,那么东印度公司的确需要认真考虑加入其中的必要性,以及被这个贸易联盟排除在外所将造成的后果。 范迪门还是第一次踏足海汉治下地区,对于别人口中所描述的强大、富有、安定之类的形容词,过去总觉得有言过其实之嫌,但这次来到安不纳港,他总算是有了直观的体会。这地方他早年也曾来过两次,但再次造访这里,他发现这个地方与自己印象中的模样已经大相径庭了。海汉占领这里的两年当中,安不纳港已经完全改头换面,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正如传闻中所说的那样,海汉的码头竟然是用那种又贵又不好买到的“水泥”制成,地面十分平整,一点不像巴达维亚的港口那样满地的泥泞和垃圾。码头泊位有专门的货运通道,铺设在地面的轨道可以让装满货物的车皮在畜力拉动下迅速进出港区,再加上码头上那些高大的吊杆,使得货物装卸的效率极高。他还注意到码头上的指路标识竟然是同时使用了汉语和西班牙语,这种做法真是在远东地区第一次见到,也足见平日来往这里的欧洲商人肯定为数不少。 安不纳港的规模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海汉在港口运营方面拥有的各种设备、运行的各种管理制度,也都运用到了这个南海小港上。范迪门是从事多年海上贸易的行家,去过的码头港口也不知有多少了,能从这港口的布置和运作中看出不少门道,他没花多少时间就确定了一件事,海汉能够在短短几年内凭借海上贸易崛起,并不是依靠运气。像这样的港口运作水平,绝对是长期积累不断改进之后才会得到的结果。 而过去由荷兰人掌管的安不纳港除了港口码头有几座栈桥之外,根本就没什么码头设施可言,与海汉经营之下的港口相比,只能用简陋来形容。扪心自问,范迪门也会认为海汉治下的安不纳港对过往这一海域的商船民船会具有更大的吸引力, 在范迪门看来,有些措施和港口设备并不是海汉所独有,但其大规模运用的成本太高,一般港口上不太可能像海汉这般铺张。比如这码头上铺设的货运轨道,巴达维亚港其实也有类似的设置,但一般都是木轨或者顶多在外层包上铁皮,而这安不纳港的轨道却不是这种廉价的设备。范迪门已经确认过,这些轨道全是货真价实的钢铁轧制而成,其成本可远远不是木制轨道能比的。而且这岛上既无铁矿又无炼铁厂,想必这些轨道全都是在三亚制成后跨海运来,再在本地进行安装。海汉人如此舍得投入本钱到港口基建当中,也难怪到过海汉港口的商人都会对其运作效率和港口环境赞誉有加了。 这还仅仅只是南海中的一个小小补给港而已,海汉首府三亚号称南海第一贸易港,其建设水平就更不知高到哪里去了。再回头看看东印度公司花了十几年时间打造的巴达维亚港,范迪门心中莫名地出现了一种酸溜溜的感觉,这么多荷兰人前仆后继来到远东,十几年来花费无数心血财富,得到的结果竟然还不如一群从天而降的暴发户。海汉人在三亚登陆不过六七年时间,其控制的地盘和建设成就却已经远远超过了东印度公司,这对荷兰人来说实在是一种无奈的悲哀。 “欢迎来到安不纳岛,范迪门先生!”对于范迪门的到来,海汉也给予了足够的重视,颜楚杰亲自来到港口迎接他,并且还安排了一辆特制的高级马车作为运输工具。 这种特制马车的特别之处主要是在于其车厢之外的零部件全部是穿越时带过来的成品,其舒适性远非这个时代的马车所能相提并论。不过这种马车总共也没几辆,在三亚之外的控制区中,也就只有广州和安不纳岛各有一辆,而且安不纳岛上这一辆还是施耐德南下的时候特地用船运过来充门面用的。 之所以这么稀罕,主要还是备件太少,轮胎轴承磨损之后难以更换,而海汉现有的工业能力有限,所能制作出的备件质量都差了一大截。也只有比较重要的场合,才会出动这种高级马车。 在范迪门抵达安不纳岛之后的几天中,其他各方的代表也陆续抵达。最后抵达这里的是来自柔佛的代表阿吉沙,他在会议召开的前一天才到,几乎是踩着钟点来的。而其险些迟到的原因也很微妙,是因为海汉前些天“入侵”了柔佛领土,并且与柔佛军队发生了武装冲突。而柔佛军在冲突中有为数不少的人员伤亡,让柔佛苏丹大感不满。原本柔佛国是受邀对这次的会谈进行旁听,但出了这事之后,柔佛苏丹准备取消派人赴会的安排,还是在大臣们的劝说之下,才给这次来与会的柔佛代表增加了一个兴师问罪的任务。 阿吉沙的见到颜楚杰之后,便立刻向他转达了柔佛苏丹的不满,并且要求海汉立即从当地的占领区撤离,赔偿柔佛在此之前因为武装冲突而遭受的损失。 颜楚杰静静听完了阿吉沙的控诉和要求之后,这才不慌不忙地反问道:“我就一个问题,贵国声称对当地拥有主权,有什么证据吗?据我们所知,那个岛只是一个无人荒岛而已。” 颜楚杰当然很清楚近期在星岛上所发生的状况,也料到柔佛国大概不会对此忍气吞声,多半会借着这次到安不纳岛参与会议的机会向海汉发难。不过柔佛国在马六甲地区本来就是弱势群体,多数时间都被亚齐国和葡萄牙人压着一头,就算他们登门问罪,也并没有什么能够对海汉产生实质性威胁的报复手段。既然柔佛人认为这次的争端是领土主权问题,那颜楚杰就决定以此来反击对方的提法。 阿吉沙反驳道:“那个岛在过去曾经有我们的国民在上面生活,有很多他们留下的遗迹可以证明!” “你自己也说了那只是过去,现在并没有你们的国民在岛上生活。难道只要是贵国国民居住过的地方,就能视作你国领土?”颜楚杰笑道:“这个道理随便走到哪里都说不通吧?” 阿吉沙也是个直性子,并没有注意到颜楚杰留下的陷阱,立刻反驳道:“我国国民居住的地方,当然是我国国土,这难道还有什么争议?” “按照这种说法,那阿吉沙大人这次来安不纳岛参加会议,在这里住个十天半月之后,安不纳岛也会变成贵国领土?”颜楚杰笑眯眯地反问道:“这不是太荒谬了吗?” 阿吉沙怒道:“在我国的史籍当中,也有相关的记载可以证明当地是我国国土!” 颜楚杰摇摇头道:“你们自说自话的东西,又没得到别国承认,如何能作为证据?请问离柔佛国最近的几个国家会承认你们的领土主张吗?” 阿吉沙这下就被颜楚杰的反问给噎住了,柔佛国自己的文字记载中当然有关于星岛的内容,但想要得到周边国家的认可却不太可能,离柔佛最近的国家便是苏门答腊岛上亚齐国和葡萄牙人,而这两国与柔佛国都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不可能会站到柔佛一边。至于其他的马打蓝、暹罗这些国家,不问可知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不太可能为了柔佛去得罪海汉。 颜楚杰不等阿吉沙想好应对,便继续说道:“如果按照阿吉沙大人的理论,有国民住在当地一段时间就算是把这片地区收归己有,那近期在这个岛上定居的可都是海汉人,按照您的理论,这个地方也应该归属于海汉了。” 阿吉沙气道:“你这是诡辩!你们这是在入侵柔佛!” 颜楚杰换换摇头道:“你又错了,你都不能证明那是柔佛的领土,又怎么扯得上入侵这一说?” 阿吉沙道:“我们柔佛人在战场上从不会对任何人低头!或许你应该慎重考虑刚才所说的话!” 颜楚杰笑道:“那就巧了,正好我们海汉人也有同样的习惯,如果贵国想要开战,那我们也会奉陪到底。不过我想提醒贵国一点,一旦开战,我们海汉大概就不会像葡萄牙人那样点到为止了。相比来来回回的小规模武装冲突,我们更愿意一次性解决问题。” “你这是在威胁我们!”阿吉沙气得腮帮子上的肉都哆嗦起来。 “你要这么认为,我也不想再作辩解。”颜楚杰狠话说到位之后,话锋一转又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下:“不过我建议阿吉沙大人能趁着这次来安不纳岛的机会,先听一听与会各方对我们组建这个贸易联盟的意见看法,好好想想到底是加入我们获得更多的收益,还是跟我们对着干,成为各个国家的公敌。” “你这也太危言耸听了!你我双方之间的领土争端,怎么可能会让我国成为公敌!”阿吉沙对于颜楚杰的警告并不太相信。 颜楚杰笑了笑道:“那是因为你现在还没意识到这个联盟意味着什么,等过两天你明白了其中奥妙,想法一定会转变的。” “……这个联盟意味着什么?你们以为它仅仅只是一个贸易组织,让各个国家统一关税,以便商人能更公平的做买卖?不,不仅仅只是这样,贸易方面的功能只是其中之一,我们希望这个联盟能带给所有成员国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只有实际的利益才能让这个跨国组织变得稳固,能够长期运行下去。”施耐德看着在座的与会者,热情洋溢地说道:“这个联盟的实质就是资源整合,为所有成员提供最快捷有效的商业服务。我们如何做到这一点,请看这里。” 施耐德打个响指,旁边立刻有人将他身后的看板撤下了面上一层,露出下一层的内容:“各位请看,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制定统一的贸易标准,不仅仅是关税,还包括货运手段、结算方式等等。只要跟海汉做过生意的人,大概都体会过海汉在贸易方面提供的各种便利吧?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种运作机制推广到更多的国家,加快货物、金钱在国际贸易体系中的运转效率,从而让大家赚到更多的钱。” 正文 第945章 实际利益 施耐德想通过这个国际贸易组织向各个国家推广的可不单单是海汉倡导的贸易方式,而是要借助贸易这个窗口,向各国输出海汉的金融体制、技术标准、文化观念等等,让所有成员国在不知不觉中敞开大门,逐渐被海汉所同化。 施耐德来自四百年之后的时空,深知在国际贸易中话语权的重要性,他现在所做的事情,就是要让海汉在这个区域贸易体系中扮演规则制定者的角色。由海汉来制定贸易规则和技术标准,这就可以确保海汉在今后很长一段时期内在这个国际组织中的领导地位。而确保海汉得到这个地位的必要条件,就是目前海汉所拥有的强大执行力和领先的时代的各种黑科技,以及战无不胜的海汉民团。 当然了,高高在上的领导者谁都想当,施耐德要说服这些国家加入进来并且接受海汉的安排,其难度也要大过海汉以往举办的任何一届招商会。对于这些与会者来说,他们想了解的不仅仅是海汉将要如何运作这件事,还有这个国际组织建成之后,能对成员国,特别是执掌这些国家政权的统治阶级有多少实际的好处。 好在海汉本来就已经网罗了一帮拥趸,并且这些国家和势力在过去几年中通过与海汉的合作收获了实际的好处,也愿意在这种时候出来为海汉站台,并以此来吸引新成员的加入。 郑柞在这次的会谈中所扮演的就是这种摇旗呐喊的角色,他老头子清都王郑梉目前是安南政权的实际掌控者,虽然现在安南国内还是供奉着傀儡皇帝黎氏,导致他头上没有所谓的太子名号,但国内国外,包括海汉在内,都已经将他当做了安南统治权的第一继承人看待。这次郑梉安排郑柞来出席这个意义重大的会谈,更是坐实了之前的种种传言,郑梉已经年近花甲,以这个时代的帝王平均年龄来衡量,已经算得上是暮年了,将大权交给郑柞应该只是时间问题了。 安南从1627年就开始与海汉合作,持续数年以人口和矿产等资源换取海汉的军事援助,并且在1629年内战结束后逐步加强了与海汉的经济、文化等方面的合作,可以说是目前与海汉合作时间最长,关系最为密切的盟友之一。安南现有的海贸港口以及贸易运作方式,都是在海汉的指导之下逐步建立起来,方方面面都留下了极深的海汉烙印。例如安南现行的航海相关计量单位中,已经开始普遍采用海里、节、吨这些由海汉所制定的计量标准,贸易结算方式也开始采用海汉的银行代金券模式,用印制精美,便于携带计算的标准纸币来取代成色制式不一的贵金属货币。 除了这些运作方式上的接轨之外,安南最大的收益还是海汉所提供的更多的贸易机会,让原本弱势的安南能与大明、葡萄牙这些强国平起平坐地做买卖。依靠粮食、木材、药材这些农林产品出口换取的收入,安南已经在内战后的短短几年间将国内乱局安定下来,数十万战争难民得以重新开始安居乐业。能得到这样的成果,海汉为安南打开的贸易通道也是功不可没。 而作为安南实际统治者的郑氏家族,在与海汉打交道的过程中所收获的实际利益就更多不胜数了。如果不是海汉人及时出兵介入安南内战,早在1628年的时候北越政权就已经扛不下去了,其后能够组织起反攻,仅用时一年就打败了南越阮氏政权,海汉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更是无可替代。现在郑氏能在安南国执掌大权,说是海汉一手扶持上去的也不为过。 郑氏统一安南之后,与海汉的合作已经不再仅限于军事和贸易方面,官方和民间各种层次的交流融合都在不断地推进当中。目前由安南官方选派到三亚留学深造的文人、匠人、军人仍保持数量逐年上升的趋势,而这些人在海汉深造一段时间后,多多少少都会受到海汉宣传洗脑手段的影响,在三观上更趋于海汉倡导的方向。等这些人回到安南国内之后,大多都会致力于推广海汉的先进制度和经验,随着接受过海汉培训的社会中上层人员越来越多,安南国内对于海汉各种新事物的接受度也越来越高,甚至不乏有各种各样吹捧海汉的论调出现。 作为海汉合作的长期合作方和实际受益者,郑柞对于海汉此次想要达成的目的还是比较清楚的,并且也愿意予以配合。他在为期两个多月的南海巡航中与颜楚杰等人有充分的时间来交流看法,商讨一些具体的操作细节,一方面为安南争取到更好的加入条件,另一方面也是要在这次的多方会谈期间为海汉打好场上配合,力求拉更多的新成员入伙。 “……我们在贸易领域的操作方式,可以参考安南国的模式,由我方提供技术指导,为贵国量身打造贸易港的设计施工和运作方案,并且同时也会转让一部分先进的造船技术,让各个成员国都有能力自行建造标准化的高速货运帆船。”施耐德很适时地将话题引入与安南相关的内容,然后主动邀请郑柞加入宣讲当中:“这次代表安南出席会谈的郑小王爷,在海上贸易方面有着很深刻的见解和丰富的实际操作经验,我想请小王爷给在座诸位贵宾简单说一说目前安南的外贸状况。” 郑柞朝在座众人略一拱手,便开口接道:“海汉这制度好不好,郑某这几年下来,已经看得明明白白。想必各位也都知道,安南前几年是什么状况,国内顺化、会安这类从事海贸的港口都毁于战火,举国上下连打造二百料以上帆船的能力都没有。但看看如今,我们安南拥有六处对外通商海港,贸易对象除了海汉和大明之外,也包括了南海诸国,以及葡萄牙和荷兰在内的西方国家。郑某以为,正是海汉为安南制定的发展策略得当,加之双方互信互利,才能在战后短短今年内取得今日之成果。若是能将此套机制推广至南海各国,令所有人都能得到贸易带来的好处,想必这地区和平也当指日可待了。” 郑柞毫不吝啬自己的溢美之辞,甚至将海汉人倡导的商贸制度与地区和平联系起来,也算是吹得不遗余力了。不过当下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同他的说法,比如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范迪门听完身边苏克易对这段话的翻译之后,便对此持有不同的看法。 “刚才郑王爷提到加入海汉贸易体系能为地区带来和平这种说法,本人是持保留意见的。”范迪门虽然是来与海汉谈条件的,但他也不会介意抓着机会就怼一怼海汉。 荷兰东印度公司与海汉之间的关系是在座诸多势力中最为微妙的两方,这两家在几年中陆陆续续交手了好几次。虽然结果是海汉一边倒的优势,并且逼着荷兰人让出了安不纳岛和台湾岛西海岸大部分地区的控制权,这次甚至还胁迫巴达维亚出动了范迪门本人来参与安不纳岛会谈,但东印度公司可并没有因此而彻底服输,逮着机会还是要跳一下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范迪门不慢地说道:“我们跟海汉已经打了几年的交道,在整个过程中并没有感受到施耐德先生所宣称的和平,反倒是不断遭受海汉的武装挑衅。在这个过程中海汉并没有把贸易通商作为沟通的手段,一直依赖武力胁迫我方就范,这难道就是施耐德先生所说的自由平等的新兴贸易模式?请恕我直言,我认为贵方宣传的内容与实际的操作方式并不一致,加入这个贸易联盟之后能否得到贵方所承诺的待遇,并没有切实的保障。” “范迪门先生的疑问由我来回答好了。”颜楚杰听完翻译之后主动接过了话头:“首先我要声明一点,范迪门先生所提到的这些冲突的确是有过,但这都是在我们提出贸易联盟这方案之前,也就是说海汉在过去对东印度公司所采取的武力手段,跟我们现在提出这个方案并无直接联系。这次我们邀请东印度公司参与会谈,也正是本着寻求和平的态度,希望大家能够坐下来通过磋商的方式来解决争端,而不是一味的打打杀杀。我们建立这个联盟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消弥已经存在的各种冲突。” 颜楚杰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你所提到的承诺与保障,我想海汉在这几年中积累下来的商业信誉就应该算是最好的保障,我们的言出必行,在座各方应该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海汉做得好与不好,大家可以用脚投票,看看究竟有多少人会选择信任我们。” 范迪门哼了一声,他当然知道在座这些人有大部分都从海汉人建设的贸易体系中得到过好处,真正与海汉动过手的也没几家。这葡萄牙人把海汉当成大腿抱着,又是荷兰的老冤家,自然不会站出来声援自己。 颜楚杰说完之后,坐在左首的一名儒生打扮中年人开口说道:“在下董烟云,特代表大明福jian官府出席此次盛会,对这位范迪门先生的言论,在下却有几句话要说。” 范迪门听说这人身份之后,脸色便有些不太好看了。荷兰人在大明沿海劣迹斑斑,与福广两地的官府都发生过战事,想必从他口中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果然董烟云接着便说道:“贵公司早年来到大明海岸,也是强行以通商为名,实则劫掠地方,并试图强占我大明国土。被我大明官军逐出之后,又试图暗中资助海盗团伙十八芝,与官府继续对抗。此等种种,皆有实证,适才范迪门先生把自家说得好像白莲花一般,却是混淆视听之举,明明是强盗行径,偏要扮作受害者。前几年若不是海汉一直向福广官府提供军事援助,贵公司扶持的傀儡说不定就真的上岸当了大明的官了!” 董烟云作为许心素的幕僚,自然很清楚许心素与十八芝之间的恩怨情仇,而荷兰人在这背后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也并非什么秘密。最要命的类似这样的黑历史,可不止大明一地,荷兰人在东南亚地区一向都是以武力碾压开路,这些年屠杀、贩卖的土著人口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了,对其不满的大有人在,只是一向苦于无人撑腰又干不过东印度公司,只能对此忍气吞声而已。 不过当下这个环境就有些不一样了,还有一个比荷兰更狠更能打的海汉在场,而海汉得罪的人可就比东印度公司少得多了。董烟云这边一开口,接着便有另外几国的代表也开始翻起了荷兰人的黑历史,搞得范迪门好不尴尬。 最后还是施耐德举手示意众人暂时停止对东印度公司的声讨,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过去在南海地区有很多战事发生,这中间的原因很多也很复杂,我们在这里没有必要一一去讨论。我想说的是,每个国家做出的选择都是为了自己的实际利益考虑,而我们现在所倡导的贸易联盟,就是希望能够将这一区域内所有国家的利益整合到一起。要赚钱,大家一起赚,有好处,大家一起分。谁想破坏这种规则,大家一起声讨,或者利用我们自己制定的游戏规则来惩罚违规者。” “要是搞事的是联盟之外的势力怎么办?比如海盗或是没有加入联盟的国家。”有人感觉施耐德的说法还是不够完善,似乎仍然是有漏洞,当下便指了出来。 颜楚杰肃然道:“我们成立的这个联盟虽然是为国际贸易服务,但也并非一点保障都没有。事实上我们已经在组建新的南海舰队,从明年开始进驻到南海星岛基地,为连通东西方的海上贸易航线保驾护航。” 正文 第946章 强势 在座的绝大部分人都对“星岛”这个地名感到很陌生,颜楚杰命人挂出南海地图,向众人指明了这个位于马来半岛南端,刚刚被海汉命名的岛屿。 除了随海汉舰队一同南下的占城、安南两国,以及“受害者”柔佛国之外,其他与会各方基本都是直到此时才得知海汉竟然向马六甲海峡地区派驻了一支军队。隔得远的如大明、安南等国,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周边邻近的亚齐、柔佛以及葡萄牙的代表,脸色可就各自起了变化。 这几国为了争夺马六甲海峡的控制权,几乎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争斗,而今这本已非常复杂的棋盘上居然又杀进来一家,而且这这一家的实力要远远超出了棋盘上现有的玩家,今后这一地区的形势走向,对他们来说可能就比较麻烦了。 葡萄牙代表里卡多干咳了一声道:“为南海贸易联盟提供必要的武力保障,本国是支持的,不过派舰队进驻这个……星岛,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妥当?按照目前的实际情况而言,这个地方应该是属于本国的势力范围,即便需要武装人员进驻,那也应该由本国负责组织安排实施。” 颜楚杰还没应声,柔佛国代表阿吉沙已经开口反驳了:“这个岛是本国所有,与你们葡萄牙人毫无关系,请不要自说自话。” 旋即亚齐代表也加入了辩论:“你们不要争了,这个岛在五年前就已经被本国军队攻陷,这个地方应该是属于亚齐国才对。” 对于星岛周边的国家来说,这里的确是一个值得争夺的战略要地,但以这几方的实力而言,却都难以在岛上建立起长期据点,只能采取自己站不稳,别家也甭想坐下来的策略,对其他试图在岛上建立据点的势力进行攻击骚扰,使其无法在这里安然落脚。 当然这招在过去能够奏效,是因为争夺这里的几个国家都实力有限,在武力方面无法彻底地压制住竞争对手。但如今介入这一地区的是武力强大的海汉,这一招就未必能奏效了。曾经跟海汉对着干的人也不少,可没有任何一家尝到过甜头——南越政权被打到彻底覆灭,葡萄牙人服软当了海汉跟班,荷兰人虽然比较强硬,但这次巴巴地跑来安不纳岛参加会谈,其实已经说明了其态度的转化。 这三方中只有亚齐国还没跟海汉正面交过手,但关于海汉军队的种种“凶名”,却早已经传扬海外,南亚诸国对海汉过去的战绩也并不陌生。这三家争辩星岛的归属权,却并没有任何一方要将海汉拉下水,似乎这样做就可以把海汉排除在外了。 “各位,我认为你们不用继续争辩下去了。”最终还是颜楚杰开口,终止了三方的争论:“关于星岛的日后归属,并不在这次会谈的讨论内容当中,我现在只是代表海汉告知你们这个状况,不是要各位讨论出这个岛到底是归属哪一方。” “请各位把注意力回到我们现在真正需要关注的事情上来。”施耐德也再次开口道:“我们派出军队进驻星岛的目的,是为了确保这一地区能恢复和平,让连通东西方的海上航线能得到安全保障。如果有谁试图破坏这种局面,那可能就不仅仅只是得罪这一区域的国家,而是会成为今后南海贸易联盟的共同敌人!我们会采取各种必要的手段,对破坏和平的人实施惩罚和制裁!” 施耐德和颜楚杰只字不提星岛的主权归属,先把“维护和平”、“保护贸易”这样的旗号竖起来再说,谁反对海汉派兵进驻当地,谁就是心怀不轨,要跟整个南海贸易联盟作对。这个罪名可不会有哪家愿意扛,虽然心头不服,但这几方的代表还是只能先偃旗息鼓,另等机会再拿出来辩个高下。 军事手段终究是为了政治目的服务,海汉自然也不会例外,派舰队进驻星岛,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震慑周边国家和武装势力,而不是真打算要占领整个马六甲海峡地区。海汉需要的是这一地区的市场、原材料和劳动力供应,以及海上的通航安全,而非单纯占领这里的土地。当然如果有类似柔佛国这种不够安分,尝试挑战海汉的好斗分子,海汉自然也会利用擅长的军事手段给予一定的回应。 施耐德沉声道:“我希望各位不要把贸易联盟当做一只怪兽看待,成立这个联盟的目的不是为了入侵任何一国的领土,也不是为了掠夺任何一国的财富,而是要向所有成员提供一个公开的贸易平台,让大家都能从国际贸易中赚取收益。合作共赢,这才是我们的目的,我希望在座的各位都能理解,并且在加入联盟之后予以配合。” “那如果不愿意加入这个联盟,会有什么后果?”发话的人是葡萄牙代表里卡多,他的提问当然并不真正代表葡萄牙阵营的意见,只是配合海汉发问,免得被某些对海汉抱有敌意的人先问出来,场面可能就不太好控制。 施耐德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也不会怎么样啊,就是以后跟这个联盟内的国家做生意会被抽取比较高的关税,享受不到联盟成员才能拥有的各种优惠和特殊待遇。” “哦?那就请施耐德先生给我们讲讲有什么优惠和特殊待遇吧!”里卡多立刻就坡下驴,帮施耐德带了一下节奏。 施耐德轻轻拍了下手,旁边的人立刻换下了墙上挂着的南海地图,换上了一张新的挂图。 “这是我们制定的南海贸易联盟运作草案,接下来就由我来向各位说明一下具体的内容……”施耐德一边说,旁边的工作人员也一边将更为详细的说明材料分发到在座的人手中。让与会者眼前一亮的是,他们拿到手上的说明材料居然有不同的文字标注,以确保他们能够看懂上面的内容。 施耐德筹建的这个贸易联盟在运作方案上大量参考了后世国际贸易组织的模式,并不单单只是各国代表坐下来谈谈条件签个书面协议就算完事,还有大量的具体工作需要一项一项进行实施。 比如未来南海贸易联盟向成员国所提供的服务职能,就包括了商业、通信、运输、销售、教育培训、金融、旅游等等十余个大项,每个大项下面又包含有若干小项目。如商业服务下又细分为法律、会计、税收、建筑、工程、研发、地产、租赁、广告、印刷、咨询等等诸多专业项目,这一细说下来,可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说得完了。 虽说各国派来的代表基本都是专业比较对口的负责人,对商贸方面也比较了解,甚至有多年的实际操纵经验,但也从未见过在理论上把商业运作细化到这种地步的先例。即便是先前对海汉这个计划抱有疑虑的一些人,在听取施耐德讲解的过程中,也能感受到海汉方面对于这个计划的认真程度非同一般。原本看似很玄乎的构想,在拆解为一项项具体的工作之后,似乎可行性也随之提升了不少。 这个方案并不是与会者此前预想的那样,大家坐下来谈一谈一起减免进出口贸易关税就算完事,而是涉及到了国际贸易的方方面面,但凡有人能想到的问题,几乎都被写入了海汉商务部起草的这份说明材料当中。 关于贸易联盟运作细则的说明,足足进行了两天才算告一段落,对所有与会者来说,这两天里都像是在接受一堂内容极其充实的高级培训课程,但短时间内被强行灌输进脑子的概念和理论实在太多,以至于一时间难以进行彻底的消化。 但施耐德其实也对此并不是特别满意,因为这样的讲解在他看来还是太过粗浅,难以将这条方案的精妙之处完整地传达给与会者。只是客观条件也不可能让他花上十天半个月来给这些与会者们上课,能够做到目前的程度就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虽说施耐德讲授的这些内容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完全理解吸收,但其实效果还是有的,听了两天课之后,绝大多数与会者都叹服于海汉构想的贸易联盟方案,同时也深深理解了为何海汉人做生意能如此厉害,因为人家对于经商这个领域的理解深度简直就不是常人所能企及的。施耐德就如同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早在行军打仗开始之前,就已经把一切都部署妥当,这样一支部队在战场上出成绩的几率,自然是要大大超过临时组织的散兵游勇了。 当然与会者们在叹服完贸易联盟计划的博大精深之后,最终考虑的重点还是自己所代表的国家或阵营,能够从加入这个贸易联盟中获得什么样的实质好处,如果拒绝加入,又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困难局面。 关于是否联盟的利弊,在经过施耐德接连两天填鸭式的教学说明之后,大多数人其实已经有了比较清楚的认识,这不仅仅是贸易壁垒、关税标准等等明面上容易注意到的问题,而且还涉及到很多长期的影响。长远来看,成员国肯定能从联盟体制中获取到各种有形无形资产的收益,并且获得更多的外贸商机,但为此所需付出的代价,就是必须要引入海汉倡导的各种运作机制和技术标准。作为统治阶级的代表,这些与会者的眼光并不会单单只看中所谓的经济利益,同样也会注意到一些引入海汉机制之后的负面影响。 别的不说,这汉语汉字肯定就得先学起来,否则如何跟海汉人打交道?海汉人可是毫不客气地把这贸易联盟的法定文字定为了中文,今后各种官方协议,甚至是民间贸易协议,恐怕都得要使用中文才会具备法律效力。 类似安南这种毗邻大明的国家倒也还好,毕竟跟中原文化一脉相承,国内所使用的官方文字本来就是汉字,没有什么太大的文化障碍需要跨越。不过其他国家实施起来相对就困难一些了,好在汉人在东南亚地区的分布也极广,不愁在当地找不到懂中文的人。 但文字、度量单位、体系机制这一系列的东西引进之后,当地的政治文化走向是否会受到海汉的影响,这几乎是可以肯定的结果。并不是每一国都愿意像安南一样敞开国门紧抱住海汉大腿,毕竟安南是依靠海汉立国,而其他国家却并没有这样的经历,或多或少都保持着警惕之心。 要说为了国家和民族的独立性,直接放弃加入海汉主导的贸易联盟,这些人却又未必能狠得下这个心了,毕竟通过施耐德的详细说明之后,未来将由贸易联盟带来的巨大经济利益也是无法忽视的,何况还有海汉向众人承诺的技术输出,那也是各国都梦寐以求的东西。 海汉准备向贸易联盟成员国输出的技术除了商贸方面的经营模式之外,还有大量的实用技术,比如各种农林原材料的深加工技术,基建、造船、采矿、冶炼等领域的专业知识,甚至还会有武器制造方面的内容,任选其一出来都是会让各方争破头的热门。这些无法在市面上用钱买到的好东西,假如自己得不到而让邻国得了去,可能数年之内就会拉大两国间的国力差距,到时候这失误就不是那么容易弥补了。 施耐德倒也不着急催促各国代表立刻表态,在接下来的几天中开始密集地与各国代表分别进行会谈,磋商具体的加入条件。而与此同时各国代表之间也开始频繁的互访,一边打听其他人的态度,一边盘算自己该做出何种选择才是最为有利。当然其中也不乏有一些聪明人,开始在各国间拉帮结派,积聚力量,以求能在接下来与海汉谈判时获得更好的优惠条件。 正文 第947章 讨价还价 施耐德一家一家地拜会各国代表进行私下磋商,谈及的内容就十分具体了。对于心存疑虑的国家,施耐德还必须根据其具体情况,结合贸易联盟实施草案进行分析,为其构想未来要如何利用贸易联盟的环境和国际关系来谋取利益。毕竟其他国家不可能像海汉这样几乎在每个领域内都做到了领先于时代的先进水平,如何因地制宜、取长补短,根据其国内的实际状况来对症下药地发展国际贸易,施耐德都得要帮着把脉出主意,着实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 特别是其中还有柔佛、荷兰这种与海汉并不对路的国家,要劝说其加入贸易联盟的难度就更大了。比如柔佛国代表阿吉沙就直接了当地指出,海汉必须为非法入侵柔佛领土一事作出回应,这意思就是即便拿不回星岛的领土,那海汉也得从其他方面对柔佛国进行补偿才行。 而荷兰人则要比其他国家更难打发,作为这个时代的海上贸易大国,荷兰人在国际贸易方面所积累的经验是远东地区这些国家所难以企及的。施耐德的演说宣讲或许能比较容易地忽悠住其他与会人员,但荷兰与海汉的情况很相似,都是以海上贸易为立国之本,对于施耐德说的这套东西,他们不但了解而且也早有实践,只是没有像海汉这样把相关理论研究得这么深入而已。范迪门对海汉这个方案的理解要远超其他与会人员,因此他也更清楚其中有哪些内容是需要跟海汉去争取更好的条件。 荷兰东印度公司目前在远东地区的处境已经可以用“十分艰难”来形容,不但近几年向东北亚地区拓展的殖民地和航线被海汉夺走或压制,就连自己在南亚的基本盘都快要保不住了。一个马打蓝国就已经让巴达维亚险些沦陷,如果再加上已经蠢蠢欲动的海汉,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海汉人甚至都不需要登陆作战,只要派出舰队在海上掩护马打蓝军的后路,就足以断绝荷兰人守住巴达维亚的希望了。 不过范迪门也意识到海汉似乎并不打算直接将东印度公司驱逐出远东,而是留下了一条生路,至于海汉人这么做的目的,范迪门在经过这些天的各种信息收集之后,大致也猜到了七八成——海汉人想要保持远东与欧洲之间这条海上丝绸之路的通畅,但葡萄牙人的运力有限,显然没办法承担起百分之百的运输任务,所以海汉人才会需要东印度公司加入到这个游戏中来。 作为自视甚高的海上强国,今时今日沦落到这步田地,范迪门心里也是十分不甘的,但凡能有一线翻盘的机会,他都会尽力去尝试。不过与海汉人的谈判,分寸的拿捏是很微妙的,对于处于劣势的东印度公司来说,既要坚持自己的原则,又得设法让海汉在现有条件上做出让步,这的确是一个很艰巨的任务。 在会谈进行到第七天的时候,施耐德和范迪门终于进入到面对面的单独磋商阶段。虽然施耐德不太会讲荷兰语,但范迪门早年曾在英国待过一段时间,倒是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因此双方连翻译的麻烦都省下了,直接使用英语交谈,也不用再担心翻译过程中会有曲解。 “我要提醒阁下,贸易联盟必须要保留东印度公司与各国直接通商的权力,否则我们加入这个联盟也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范迪门表现出的态度十分强硬,一上来便提出了自家的条件:“此外东印度公司现有的殖民地必须要得到安全保证,同时我们也会保留继续开辟新殖民地的权力!” 施耐德耐心地听完他的要求之后,不急不慢地答道:“我觉得贵公司对我方提出的解决方案有所误会,我们想要的不是限制贵方的通商权,只要通过资源优化,来让整个贸易联盟内的运作效率得到提升。贵公司所专精的领域是远东与欧洲之间的航线,而我们希望贵公司能把有限的运力尽可能集中到这段航程中去,而不是浪费时间在远东各地来回奔走,动用了大量的资源却仅仅只赚取到一点蝇头小利。” 施耐德的说法就比当初颜楚杰在巴达维亚谈判时婉转多了,当时颜楚杰可没有把海汉的要求与贸易联盟的方案联系到一起,直接是口气强硬地扔出了对东印度公司的限制条件。当然了,颜楚杰的这种做法也并非因为他欠缺考虑,而正是考虑到了之后的会谈磋商,才有意识将条件提得高一些,留出与荷兰人讨价还价的空间。 范迪门听了之后却并没有感受到对方在态度上作出让步,施耐德仅仅只是将海汉提出条件的意图解释了一番,但没有表现出任何要做出更改调整的意思。于是范迪门再次强调道:“本公司的海上运力如何安排,那是本公司的内部事务,即便是我们决定加入南海贸易联盟,也不会容许外人插手干涉我们的内务。” 施耐德心道嘴还挺硬,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当下便应道:“那我说得直白一点吧,如果贵公司不愿接受贸易联盟做出的安排,那么我们就不准备吸纳贵公司加入联盟了。此外贵公司在远东地区,特别是在大明沿海地区的安全问题,请恕我们无法提供保障。” 施耐德这番话落在范迪门耳朵里何止是直白,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东印度公司如今是脱毛的凤凰不如鸡,在巴达维亚之外的殖民地基本都没有多少自保能力,特别是远在大明海域的台湾大员港,基本就是海汉嘴边的一块肉,什么时候吃,用什么姿势吃,基本就是看海汉的心情了。要是大员港这个地方丟了,那么东印度公司苦心经营多年的东北亚贸易航线也就彻底崩盘,赤道以北地区连一个像样的落脚点都没了。 如果是别人提出这种狂妄的说法,那范迪门有可能还会反击几句,但面对已经掌控了台湾海峡的海汉人,他还真是硬气不了,只能强行扯开话题道:“我们在远东地区所建立的殖民地,完全是出于开发建设的目的,并不是打算将其用于军事途径,贵方也不应拿民用商用设施作为威胁我方就范的条件!” 施耐德一听这口气就知道这家伙软下来了,当下乘胜追击道:“既然不是军事用途,那就不妨把当地纳入到海汉海军的防区内,对外防务全交给我方来负责。当然了,当地定居的荷兰移民不宜太多,不然我们保护起来也会比较吃力,所以还是规定一个人口上限好了。依我看当地只需留下负责商务谈判的人手就够了,其余的人定居在那里也只是浪费资源。” 范迪门听到施耐德这原形毕露的要求,心知他终究是跟那颜楚杰一路货色,都巴不得把东印度公司逼到悬崖边上,这样等东印度公司的利用价值榨干后,随时都可以一脚踹下去。但对于施耐德近乎调侃的说法,他又的确没有足够的底气去反驳,大员港那边的武装力量只够基本程度的自卫,假如海汉真想要凭借武力硬攻下当地,大概去年底今年初的时候就已经沦陷了。 要跟海汉人讲条件,那总得拿出点干货才行,范迪门咬咬牙,开口说道:“那不如做个交换,让我们保留大员港殖民地,以及在更靠北的地方设立商栈的权力,我们可以向你们开放巽他海峡附近地区的居留权。” 施耐德笑了笑道:“好像我们现在进入巽他海峡并不需要你们的配合吧?” 范迪门道:“我知道你们有当地海图,并且去实地进行了考察,但别忘了巽他海峡以西还有法国和英国的人存在,我可以告知你们,这两国在巽他海峡附近的据点所在地。” 施耐德倒是没有料到范迪门居然会在这种时候果断出卖了荷兰在欧洲的盟国,不禁对范迪门的决绝又有了新的认识。当然了,他也知道这些国家在欧洲虽是盟友,但在远东却是竞争对手的关系,当面称兄道弟,背后大搞阴招,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海汉虽然并不特别担心这些国家所造成的潜在威胁,但如果能够提前搜集到有用的情报,那倒也可以省下不少麻烦。 不过施耐德真正在意的并不是范迪门给出的这个信息有多大的实际价值,而是他所表现的出的这种态度就意味着荷兰人并不想跟海汉死扛到底,只要条件合适,他们大概还是会为了加入南海贸易联盟而做出一定的让步,这才是施耐德想要看到的状况。 至于是否给荷兰人保留赤道以北地区的殖民地,今后对东印度公司在东北亚地区的行动限制程度,这些都是可以慢慢商量的项目,海汉也并不是真的要搞一个海上铁桶阵将荷兰彻底拒之于外。海汉与荷兰都是讲求实际利益的商业实体,只要加入了贸易联盟,很多事情都可以在共同利益的基础上进行协商。 “巽他海峡暂时不急,但我们会在勿里洞岛和邦加岛一线开辟港口,这个要求没问题吧?”施耐德也主动示好退让了一步,然而这一步可不是因为范迪门的表现所做出的回应,而是海汉早就打算好的计划。 巽他海峡附近并没有天然良港可供海汉建设大型综合海港,加sh汉目前也并不打算把荷兰赶出这一地区,所以在经过前几个月的实地考察之后,海汉的建设计划中暂时只会向南推进到邦加-勿里洞一线,而不是直接到爪哇岛西端或是苏门答腊岛南端建立殖民点。邦加岛和勿里洞岛上的锡矿,对海汉的意义远比去巽他海峡附近建个殖民点有用,毕竟开发矿产投入不大产出快,回收开发成本的周期要远比建立普通殖民点快得多,从经济角度看更为划算一些。 当然了,作出这个决定的原因还受到了星岛的影响。在这次巡航南海之前,虽然海汉也有意要在马六甲海峡附近有所动作,但缺乏对当地实际情况的掌握,所以一直没有拍板做出决定。但对马六甲海峡和巽他海峡两地的状况进行比较之后,军方和执委会都毫无争议地选择了马六甲海峡东端出入口的星岛作为下一步的开发目标。以目前海汉的能力和开发规划,也不太可能同时在星岛和巽他海峡两个地方铺开大工程,所以对巽他海峡的控制就向后顺延了。 范迪门并不知道海汉掌握了邦加岛和勿里洞岛上的矿藏信息,对于施耐德的这一步退让也是颇感意外。在他认知中这两个岛上除了能种种胡椒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好东西了。加之当地并无天然良港,范迪门倒也不用太担心海汉人会顺势在当地驻扎武装舰队,当下便没有对施耐德的提议进行反对。不过后来海汉在当地大规模开采锡矿之后,消息终归还是传到了巴达维亚,范迪门才知道海汉人的这一步棋原来早就算计好了,只是已经悔之晚矣。 谈判总是会伴随着让步和妥协,这点就算是强势如海汉也不会例外,毕竟这个商业联盟的目的是拉更多的国家入伙,而不是为了排挤某一国而成立。哪怕是海汉与荷兰这种发生过数次武装冲突的对手,只要意识到了双方有共同的利益可以加以开发,也会立刻恢复到商人的本性,通过会谈的方式来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范迪门发现自己跟施耐德的谈判也同样十分吃力,这种吃力不同于颜楚杰的强硬态度,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识过的精明,感觉自己的所有条件和要求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而且自己算一步两步的时候,施耐德可能早已经算到五六步之后,导致自己步步受制。看似获得了海汉的让步,占到了些许便宜,但局面似乎仍然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所谓的让步不过是对方有意抛出的一点小小甜头而已。 正文 第948章 联盟雏形 尽管范迪门对施耐德提出的条件仍有着诸多不满,但他也知道如果被摈除在未来的南海贸易联盟之外,东印度公司在远东地区的贸易状况将会举步维艰,到时候别说保住北边的殖民地和航线,能不能保住巴达维亚这个基地都不好说。所以哪怕海汉开出来的条件很苛刻,东印度公司也必须要加入这个贸易组织,以求能继续从东西方海上贸易中获取利润。 即便经过了连日磋商,双方在具体的条件细节上依然存在着诸多的分歧,不过好在双方的基本意向都是一致的,范迪门也认同这个贸易组织的前景。在足够大的利益面前,荷兰人最终还是决定暂时放下过去的仇恨,选择与海汉进行合作——当然仅仅只是限于贸易、运输、金融方面,并不包括比较敏感的军事和技术领域。 海汉的航海、造船技术固然很诱人,但范迪门也知道自家现在可没什么好东西能跟海汉人继续做交换了,他甚至根本就没提这事,因为他大概能料想到海汉会提出什么样的交换条件。 海汉人自出现以来,就从未停止过向外扩张的脚步,范迪门也不认为他们会止步于马六甲海峡和巽他海峡。海汉试图控制这两处海峡的海上通航,其目的应该不只是为了控制东西方之间的海上贸易,更是要为下一步将海上控制区继续向西推进做准备。假如范迪门试图向海汉要求转让军事和航海方面的技术,那么海汉人大概也会要求和荷兰这边交出印度洋乃至更远地区的海洋状况资料作为交换。 荷兰人花了百年时间来打通东西方之间的漫长航线,现在所掌握的各种航海资料都是数代人的辛苦积累,其战略价值不能单纯以金钱来衡量,范迪门也自然不甘将这些宝贵的资料交给自己的竞争对手。而且他相信海汉的各种先进技术在将来肯定会逐渐流传开来,毕竟还有其他一些与海汉关系紧密的国家会得到相关技术的转让,到时候再花钱从黑市购买总比现在受海汉胁迫强。 在进行了公开说明会之后,与各方的私下磋商所花费的时间远远超过了海汉的预计,即便施耐德连轴转了多日,也还是未能完全协调好各方的意见,反倒是把他自己给累病倒了。颜楚杰不得不临时上马,暂时将这个艰巨的任务接过手来。只是他并非整套方案的制定者,自然也就没有施耐德对方案中的条条款款吃得透,谈判的进程也就难以避免地放缓了。 不过好在颜楚杰也有所准备,既然谈判放缓,就先安排与会代表们参观岛上的开发状况,并且向他们说明了海汉对于安不纳岛的打造规划。海汉预计用两到三年的时间,在岛上投入超过五百万元,营建一系列的休闲、旅游、娱乐设施,颜楚杰甚至还向众人展示了其中一部分设施的设计效果图。 尽管只是效果图,但新颖的建筑外观和宏大的场景,还是给参观者们带来了极大的视觉冲击力。这些酒店、赌场、游乐场,以及刚刚送到安不纳岛的野生动物园设计图,全都是陶东来亲自组织建设部精锐做的设计案,而之所以要专门制作效果图,也是为了能够借着这次多方会谈的机会进行一波招商活动。 事实上海汉并不差这笔开发费用,尽管预算高达数百万元,但海汉自身现有的经济能力也足以负担,再不济还有琼联发、南海商盟之类由海汉掌控大权的投资商,这些商业组织手上有大量游资可以利用,并且只要是海汉的开发项目,就不用担忧老板们的投资热情。毕竟海汉所经营的项目都是高投入高回报,而且收益稳定,不需要担心投下去会不会血本无归这种问题。 尽管如此海汉商务部还是希望能够从周边国家,特别是即将加入到南海贸易联盟中的成员国,吸收到一定数目的投资。只有让这里的利益与各方都息息相关,才能更好的确保未来此地的生意和安全会得到基本的保障。 “各位,等这里所规划的建设项目完成之后,安不纳岛将会成为南海中首屈一指的娱乐天堂,在这个地方只要你有钱,就可以享受到世界上最好的服务,美食、美酒、美女,应有尽有。如果想寻求刺激,岛南的野生动物园里还有我们组织的野外狩猎活动,各种武器、猎物任选,在保证人身安全的前提下,体会到最原始的狩猎乐趣!” 负责为各国嘉宾解说项目的是过去在岛上担任罗杰副手的黎大贵,他现在除了负责安全部的情报工作之外,同时也是安不纳岛招商办公室的副主任——正职是由罗杰亲自兼任。不过罗杰目前在星岛主持工作暂时回不来,所以安不纳岛这边的招商活动也就由他出面来协助商务部进行。而他所要达成的目标,就是吸引这些嘉宾为这些尚在规划中的项目投资。 “在安不纳岛这个位置经营这些项目,是不是……太偏远了一点?这里可是南海当中,要来这里还得坐好几天的船,谁会有这种闲心?”亚齐代表率先对此表示了质疑。 不过在黎大贵听来,这种质疑却并不是坏消息,因为对方所质疑的不是这些项目本身的好坏,而是安不纳岛的地理位置问题,而对此海汉方面早就有准备好的说辞。 “想必关注交通问题的不止亚齐国代表一位,但在下想提醒大家,正是因为安不纳岛的位置不在任意一国的国境之内,才让我们有运作这个方案的可能。”黎大贵侃侃而谈道:“就如同在场的各位为何能放心来到这里参加此次会谈是一个道理,这里不属于任何一国,各位也无需担心在这里被谁所针对,就连我们的老对手东印度公司,这次不也是由总督先生亲自出席了吗?” 范迪门听黎大贵提到自己,只是鼻子里哼了一声,并不打算替他接话捧场。 黎大贵也不以为忤,继续说道:“我们认为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会趋于紧张甚至是发生武装冲突,更多的时候是因为缺乏沟通,导致决策者对形势发生一定程度的误判。如今我们组建这个贸易联盟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给各国提供一个沟通意见的渠道和平台。而安不纳岛,就是大家用于实现这个目的的场所了。大家在这里不仅可以畅所欲言,交流看法,也可以在这里放松心情,享乐人生。至于交通问题,我们会陆续开通安不纳岛至各国主要海港的班船,力求能让来往于安不纳岛的客人无需为此烦恼。当然了,我们相信到时候很多人来了之后就会乐不思蜀,待在这岛上不想再离开了。” 撇开黎大贵话里对安不纳岛的吹嘘成分,大多数人还是比较认同他关于国际关系的说法,东南亚地区的战事频繁,过去并没有任何一个国际机构能够调解这些纠纷冲突,但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场所能够让各方坐下来像这次会谈一样心平气和地进行磋商,那倒的确不失为解决问题的一个好办法。 当然所有人也对黎大贵话里的暗示心知肚明,这地方如果今后真能成为海汉所声称的中立场所,那就是给了各国的外交使节——也就是他们这些人,一个合理的公费旅游机会。如果未来形势需要,或许说不定他们中的一些人还能常驻在这个被海汉人形容为“南海天堂”的地方,这倒是会成为他们推动这个计划实施的理由之一。 海汉商务部有施耐德这种经验丰富的老油条坐阵,后世的各种营销手段一向都在海汉的商贸活动中应用得颇多。招商这种模式本来就是从后世照搬而来,其中的一些招数自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能主动防范的,当他们意识到这是一种诱惑的时候,其实已经难以抗拒其效果了。黎大贵的口才能力虽然还远不及施耐德等人,但他跟在罗杰身边已久,倒也学了不少本事,应付这些使节已是绰绰有余了。 要让这些使节、代表回去之后能继续推动这个计划,甚至是主动投资入股,施耐德等人认为仅仅只靠项目本身的吸引力是不够的,还是需要让他们意识到安不纳岛的开发计划对他们都有着切身的好处,将其所能获得的利益与安不纳岛的开发方案联系起来。 海汉在这种时候永远都不乏主动站出来为其摇旗呐喊的托,这次率先表态的是安南郑柞:“本王对黎主任所说的项目倒是很有兴趣,不知道可否投资入股?” 黎大贵等的就是有人主动提起这一茬,当下立刻应道:“郑王爷有兴趣的话,我们已经准备了详细的投资方案,回头给您送一份到住处去。” 这种投资就不像是海汉商务部过往组织的农林项目招商了,具体的投资政策和额度并不会对公众公开,全是私下一对一谈条件,因此黎大贵也不会当下就跟郑柞进行深入的交流。不过郑柞的这个表态就已经够了,他这一开头,来自大明的代表也表示了对安不纳岛项目的兴趣。当然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安不纳岛现有的外来投资项目中,绝大部分资金其实都是来自于跟海汉合作时间较长的大明商界。现在海汉人要把安不纳岛这盘棋玩得更大,已经尝到过甜头的人自然会跟着加注。而这大明来的人说是官府代表,其实也同时代表了在海汉治下地区砸下重金的大明投资商,不会错过了这种跟着海汉分肉吃的好机会。 有这么几家表示有兴趣加入之后,剩下的人不甘落后,也纷纷向黎大贵索要相关资料。他们未必都是清楚地意识到这里的投资前景,但既然别国代表都表明了态度,那应该就能说明这地方的确值得引起重视了。 黎大贵连声答应,也不忘继续吹捧自家的项目:“其实众所周知,我们海汉并不缺钱,之所以给予外界资金一个加入的机会,也是为了团结南海贸易联盟的成员国,让大家认识到抱团做买卖的好处。对了随便提醒一下各位,也只有贸易联盟的成员国,才能有资格在安不纳岛投资我刚才所讲解的那些经营项目。” 施耐德的想法就是要让这个商业组织变成区域内的高级会员俱乐部,让各国都意识到只有成为会员之后,才能享受到内部的种种福利,比如像安不纳岛的投资计划就是其中之一。当然这个庞大的国际俱乐部所提供的福利远远不止这一点,海汉商务部也在逐步地对其制度和运作机制进行完善。 施耐德在休养了三天之后,终于病愈回到工作岗位上,此时海汉与各国间的磋商其实已经谈得七七八八,该摊牌的都摊牌了,能给出的底线也都给出了,剩下的就是签署框架协议了。 1634年1月17日,由海汉牵头,另外九国参与的南海贸易联盟合作协议在安不纳岛进行了签署仪式,其中大明福广两省、安南、占城、葡萄牙、荷兰、马打蓝,作为首批加入联盟的国家,而暹罗、亚齐、柔佛则暂时作为观察国,待这次赴会的使者回去国内向上面汇报之后,再决定是否加入进来。 值得注意的是,这个框架协议只是大体规定了联盟的运作制度,成员国的义务和责任,以及最基本的贸易开放,国与国之间互市等等内容,至于具体的操作细则,却还需要各国进行长期的磋商和调整,慢慢地推广施行。施耐德认为这个过程可能会长达两到三年,但如果能够成功贯彻下去,至少可以影响今后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东南亚地区政治、经贸格局。尽管现有的南海贸易联盟只是一个国际组织的雏形,但这在海汉看来已经具备了非凡的意义,因为这也意味着海汉的国际地位得到了众多国家的承认,为下一步的立国奠定了良好的国际环境基础。 正文 第949章 建国筹备 海汉即将迎来穿越后的第七个年头,到了目前这个阶段,其实上上下下都认为立国的时机已经基本成熟,可以正式公开成立属于自己的政权了。至于过去曾是海汉最大顾忌的大明,如今早已处在内忧外患之下自顾不暇了,哪里还顾得上南边海疆的琼州。就算大明朝廷降罪下来,要让两广地区出兵,到时候肯定也还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毕竟广东官府上上下下都基本打点到位了,对海汉抱有敌意,不知情识趣的官员基本都在过去几年里以各种名义淘汰或驱逐了。 当然立国也并不是对外宣布一个国号就算完事,而是相当复杂的系统工程,各个部门的职能都需要根据新的政体做出一定的调整,所需的时间也不是十天半个月就够的。事实上海汉从穿越的那一天开始,就一直在为立国之日做准备,同时也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如今北到舟山,南至安不纳岛和星岛,海汉所控制的海域跨度已经超过八千里,治下区域人口超过三十万,且与周边大多数国家都建立了贸易和外交关系,最关键的是治下的归化民比例和民心所向也已经趋于平稳,建国的各方面条件都趋于成熟。而这次施耐德亲自南下主持南海贸易联盟的组建工作,除了商贸方面的作用之外,基本上就是为了给接下来宣布建国预热了。 距离每年四月一日的海汉穿越周年庆还剩下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南海贸易联盟的成立无疑是给海汉在这个时机宣布建国锦上添花。届时能请到多个国家到三亚观礼,算得上是海汉外交事业的里程碑了。 签署完协议之后的当天,施耐德便在庆祝酒会上向到场的嘉宾发放了之后到三亚观礼的请帖。除了大明的两位使者脸色稍显不自然之外,其他人则是纷纷起身向施耐德等人表示了祝贺。毕竟在他们看来,这海汉所作所为早就是一个地区强国的风范了,现在要补办这么一个建国的仪式,大概也只是为了今后跟大明打交道的时候能够更加的名正言顺而已。 而类似占城、安南这样的国家,对于海汉建国一事倒是十分支持。他们在过去几年中与海汉的合作日趋深入,但终究国内还是会有一些反对的声音,最主要的理由就是名不正言不顺,认为海汉并非国家,双方建立的合作协议和盟约都没有什么实际效力可言。而海汉建国之后,双方的外交关系就可以进入正常化状态,到时候很多领域的合作也将会由目前遮遮掩掩的地下操作转移到明面上来。 当然像葡萄牙、荷兰这样亦敌亦友的国家,听说这个消息之后的心态就比较复杂了。海汉建国之后,就意味着他们在国际舞台上又多了一个正式的对手,而非此前的民间武装势力了。但这倒也不尽然是坏事,毕竟有了国家的名义之后,海汉对于国际关系的处理方式大概也得趋于正常化,不能再随心所欲的玩下去了。 而对此最觉尴尬的,大概就是大明了。虽然海汉建国早就是迟早的事,福广两地的官府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但真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如何处理好大明与海汉之间的官方关系的确是一个令人为难的大问题。 海汉现有的领土是以大明琼州岛为核心,就这么生生被海汉占去领土用于建国,两广地区的官府的确很难向朝廷交代。而朝廷如果不认同海汉的做法——这几乎是可以肯定的状况,那么肯定会采取军事手段来尝试解决这一问题。即便福广两地的官府阳奉阴违不与上面配合,但想要让大明与海汉以国与国的关系正常建交却也将十分困难。 但以海汉目前与福广两地官府的关系,对这个观礼的邀请还真不能轻易说不。目前两广总督已经从王尊德换成了熊文灿,而后者在此之前正是担任福jian总督一职,在位期间与海汉人也算是十分熟悉。福jian总督的职位暂时空缺,但以许心素此时在当地的人望,接任这一位子的可能性非常高,目前该打点的关节都已经打点到位,就是在等朝廷的正式任命了。 假如许心素成功上位,那么福广两地的最高掌权者都是跟海汉关系交好的官员,也很清楚大明与海汉交恶的后果有多严重,不太可能在这种时候折了海汉的脸面让其下不了台。就算熊文灿和许心素到时候不会亲自前往三亚观礼,至少也会派出代表——就如同这次来安不纳岛参与会谈一样。 代表熊文灿来安不纳岛的人名叫熊信,据说与熊文灿也有些沾亲带故的私人关系,是跟随其多年的亲信幕僚之一。熊信与福jian来的董烟云过去因为公务也有过来往,算是老相识了,于是两人便一起约了施耐德和颜楚杰在私下碰面,想就海汉建国这事先做一做沟通。不然到时候这两地都没有正式的大明官员出面参与海汉的建国仪式,说不定就会因此而让海汉人有所误会。 施耐德听完熊信婉转地说出他们的顾虑之后,笑着安慰道:“熊先生不用忧虑,熊大人、许大人的顾忌,我们早就想到了。其实海汉建国这件事,只要把影响范围控制在大明南方就行了,我们并不准备现在就跟大明朝廷打交道,相信崇祯皇帝和朝堂上的各位大人也没工夫来顾及海汉这点事。” 熊信道:“建国之事,只怕是瞒不住朝廷的,快则月余,慢则三五个月,消息终归会传到北方去。” 施耐德道:“这个好办,如果朝廷发文征询,只要福广两地官府不认就行,能拖就拖。反正京城远得很,公文来回一趟就一两个月了。等京城那边拖不住了要派人过来查证,我们再想应对的办法。” 熊信心道你走一步看一步岂是长远之计,害我家大人丟了乌纱帽那就麻烦了,不过他嘴上却不敢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只能劝道:“朝廷虽然奈何不了贵方,但福广两地诸多与海汉交好的大人却会因此而受到责罚,这样……终究不大好吧?以在下之见,还是先议一个万全之策出来,既能让贵方顺利建国,又能对朝廷有所交代,岂不更好?” 施耐德笑道:“熊先生如果有什么考虑好的方案,不妨先说来听听。如果行得通,我们也可以参考参考。” 熊信看施耐德脸色还算轻松,不像是生气的模样,这才试探着说道:“若是贵方能将这建国的时间缓上一两年……或许很多事情都能好办一点。” “这就是熊先生的办法?”颜楚杰忍不住开口道:“等缓上个一两年之后,熊大人说不定就已经进京做官去了,到时候南北就算是翻了天,也不关他的事了。他离任之后才出事,反倒是显得他在任期间特别有手段了,对吧?” 熊信连忙否认道:“在下绝无此意!颜大人切莫误会!” 颜楚杰正色道:“建国这件事,不瞒你们说,我们从登陆三亚的那一天就已经开始筹备建国了。但我们不是造反的蟊贼,不会占了几个山头就狂妄到给自己封王,我们要做的事情,这些年下来相信你们也都看到了。如果单纯只是为了要建个政权当当土皇帝,这几年里我们有无数的机会,但直到今时今日才实施这件事,是因为我们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了。大明朝廷对此会有什么态度,我们也已经预计到了,但这并不能改变我们的既定计划。当然熊先生刚才所说的也是实情,所以我们双方更应该通力合作,尽可能将麻烦消弭于无形。” 熊信和董烟云听得都是瑟瑟发抖,尽管他们早就知道海汉的图谋,但真正听到海汉首领之一的颜楚杰亲口说出来又是一回事。不过听颜楚杰的口气,这事似乎也并非完全没有转机。他们也知道海汉人善于谋划大事,花了数年经营出了如今的局面,也足见其谋略之高。 熊信起身向颜楚杰深深一揖道:“适才是在下失言了,还请颜大人指教!” 颜楚杰道:“指教说不上,但刚才施总说的拖字诀,并不是随口说出来糊弄二位,而是有依据的。根据我们的推测,今年大明的内忧外患将进一步加剧,内部除了农民军作乱之外,还会在中原地区出现大面积的饥荒,而外部麻烦就是北边的后金,宣府、大同都会遭受攻击,明军大概会吃大亏。在这种情况之下,朝廷的注意力肯定会集中在北方,至于南方这边冒出来什么海汉立国这样的花边新闻,能引起的关注也会极为有限,只要能拖上一年半载,我方自然会有办法应付你们的朝廷和皇上。” 崇祯七年对大明来说无疑是形势继续恶化的一年,年初农民军就攻入湖北、汉南,而四月开始的山西、陕西两地饥荒又加重了内乱,大量无衣无食的流民为了保命加入到农民军中,明将习惯性的杀良冒功更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反作用。 这一年后金统治者皇太极为了统一漠南蒙古,组织大军二次西征察哈尔,到下半年回师东北的时候,顺便就在宣大地区打草谷,攻破大明边境多处城池,造成的损失无法计数。 大明现在已经进入了按下葫芦浮起瓢的局面,根本无力彻底解决国内国外的麻烦,军队疲于奔命,朝廷收入锐减,人口集中的北方地区民不聊生。也就只有江浙福广这些东南沿海地区,还依然过着比较太平的日子。当然了,如果不是海汉武装在这几年里摆平了两广民乱、沿海海盗和外来的西方殖民武装,这些地区也未必就见得能有当下的宁静。 在大明目前所处的状况下,如果崇祯还能腾出手来对付南边的海汉,那颜楚杰也只能为他鼓掌了。当然这种可能性并不大,因为琼州岛在大明朝廷心中只不过是流放犯人所用的南方蛮夷之地,而不是什么蕴涵无尽财富的南海宝地,朝堂上包括崇祯在内的那帮人根本就不知道琼州岛具体长什么模样,对这里的认知也仅仅只是来自于公文和部分上京述职官员的描述而已。只要崇祯没疯,就不会把主要的精力集中到琼州岛的归属和海汉这种“海外番邦”的作乱问题上来,顶多也就是下旨责令两广官府处理而已。 只要朝廷不派大人物到南方来督战,海汉跟熊文灿足以商量出一百种拖延时间的办法,把这种含糊不清的外交局面继续拖下去。拖上一两年之后,海汉腾出手来,就可以慢慢跟处于存亡边缘的大明谈条件了。距离历史上后金大汗皇太极称帝之后大举攻明,也就只有两年多时间了,到那时候大明除了求助海汉,似乎也不会有更好的御敌方法了。 当然这些尚未发生的史实,颜楚杰也不可能现在就对熊信和董烟云说个明白。只能先点到为止,至于他们背后的官员信不信这种说辞,其实海汉这边也不太在乎。反正明军要跟海汉动武是肯定动不过的,要说切断双方的商贸往来,那其实就是切断了官员们自己的财路,自然也是不得人心的举措,很难贯彻实施。 董烟云道:“若真是如此,那倒是可以先敷衍一下朝廷。” 熊信心道你和你主子远在福jian,这琼州又非福jian属地,自然不用着急,但是老子的饭碗可是在两广这边,又是负责跟海汉打交道的人,出了事最先倒霉的一批人肯定有老子在里面。熊信心中忿忿不已,但看海汉人的态度,似乎对此也并不是十分重视,当下只能在心中哀叹大明要完,表面上却还得对海汉人客客气气,唯恐得罪了他们。这帮人现在已经占下了整个琼州岛,雷州半岛的部分地区和珠江口的一些岛屿,要是得罪了他们,或许真会干出攻击广州这样过激的事情。 正文 第950章 形势变化 不过熊信的担心其实有点多虑了,海汉执委会目前还真没有攻击广州这样的打算。这几年海汉在琼州岛上投入了大部分的精力和资源,各种大型基建工程接连不断,如果要把根据地迁往大陆,耗时耗资都将会十分巨大,现有的投入也会有大部分因为执政机构迁走而失去作用。而且大陆地区的群众基础远不如经营了数年的琼州岛,迁过去之后包括基层民政管理体系在内的很多工作都得从头再来,这并不是执委会想要看到的局面。 海汉目前主要的扩张方式是以蛙跳式占领沿海地区大型岛屿为主,岛屿相对封闭的社会环境可以大大地降低海汉治理地方的难度,而与大陆距离较近又可以比较方便地获得人口和资源,顺便把海汉的产出的工农业商品销往大陆市场。立足于海岛而非占领大陆城市,这种清晰的发展思路基本上杜绝了海汉与大明出现大规模武装冲突的可能性,也使得双方的外交关系留出了更多的缓冲空间。 当然了,这些战略高度的决策,颜楚杰和施耐德是不会向大明代表进行详细解释的,何况就算说了他们也不见得能够理解海汉的意图。 “我们准备了亲笔信给熊、许二位大人,信中都有详细的说明,请两位把信带回去,相信大人们看过之后,就会安心了。”施耐德也不想再浪费太多口水,拿出已经准备好的信件,总算把这两名大明官方代表打发走了。 “太累了,这次回三亚之后我要给自己放个假了。”送走两人之后,施耐德便瘫倒在座椅上,无力地抱怨道:“这么大的项目,起码要用一两年来慢慢谈判磋商才行,执委会要赶着在一两个月里把事情办完,简直是要我老命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颜楚杰安慰道:“要在四月初办建国典礼,只能赶在前面把贸易联盟搞定了才行,到时候就能跟各国签署正式协议了。好在这任务也算是基本完成了,等你回去可以安安心心休息两天了。我才是真的苦,出来几个月了,一时半会儿还回不去,得等到星岛那边的基地成型了才能放手。” 颜楚杰在去年九月就离开三亚,率领舰队南下军演,这一晃眼已经三四个月过去了,其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海上漂着,日子自然是远不如在三亚待着舒坦。如今罗杰在星岛,穆夏柏在金兰港,两员大将一南一北,空着安不纳岛这地方只能由他来亲自坐镇了。而星岛和安不纳岛的大量基建工程几乎都要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同步进行,哪边都离不得人,颜楚杰也不可避免地会被栓在这里相当长一段时间了。 但想到建国在即,梦寐以求的大业将成,就算苦点累点,他们也都咬着牙准备挨过这段时间。毕竟海汉国建立之日,便是他们这些开国元老名垂青史之时,现在多付出一点还是很值得的。何况即便是在这南海孤岛上,他们所享受的生活水平也远非常人可比,吃住行都是有专门的标准,全部是内部特供的好东西,要干什么只需一句话吩咐下去就行。 南海贸易联盟的框架协议签署之后,各方代表便开始陆续离开安不纳岛回国。关于贸易联盟的实施细则还有非常多的条文和文字资料需要他们回去之后慢慢消化,有很多具体的措施也还得花费不短的时间来进行实施操作,一些具体的双边、多边合作协议,由于需要向各自的国内上级报批,还得等到四月初到三亚观礼的时候再进行签署。 南海贸易联盟建成的消息在半个月之后开始在各国传开,而对于各国商人来说也是有喜有忧,类似大明、安南、葡萄牙等与海汉贸易关系密切的国家自然对此十分欢迎,因为此前签署的框架协议包括有许多成员国互惠的内容在内,今后在跨国的订货、运输、销售、结算、仓储等等贸易环节都将会享受到更为便利的条件,无疑将会大大促进这些国家之间贸易量的大幅增长。 但对于类似东印度公司这样的联盟成员来说,贸易联盟所将带来的效果是好是坏,现在还不太好判断。尽管东印度公司很不甘愿接受,但海汉还是强行规定了荷兰商船的活动范围,并且指定了荷兰商人在东北亚地区可以进入的贸易港分别为三亚、香港、高雄港,以及舟山定海港四处地方。而原本还可以前往进行贸易的琉球、东瀛、朝鲜等地,统统都被海汉列入了禁区。荷兰人当然知道这是海汉有意识要逐步垄断这些地区的外贸交易,但现有的海上武装力量远远不是海汉的对手,除了忍气吞声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 东印度公司当然也可以对于这些暂时没有写入联盟框架协议的内容阳奉阴违,继续悄悄干自己想干的事情,但这样做的风险也是显而易见——海汉人已经表明了态度,不会再另行对荷兰商船可能出现的违规行为进行警告,而是发现之后就直接处理,连人带船全部扣押,同时保留驱逐大员港荷兰人的权力。这样大的风险相对每年从东北亚地区运回那十几二十船的货物而言,的确有些得不偿失。 当然除了被限定商业活动范围这个弊端之外,荷兰人倒也不是一点好处都得不到。比如他们每年心心念念要从大明采购的丝绸、瓷器、茶叶等等东方特产,就可以通过海汉得到更大的供应量——不过采购价格也会因此而上浮两到三成就是了,毕竟海汉人可不是在免费做公益,垄断经营就得有相应的效益才合理。 但有得买总比买不到要强,因为与大明官方交恶,过去荷兰人都是委托给许心素、郑芝龙这样的买办商人进行采购,不过后来许心素投靠了海汉一方,而十八芝又被赶得东躲西藏根本没法再与大陆进行贸易,这些价值高昂的货物也越来越难买到。而之后海汉人在澎湖和高雄落脚之后,那些原本还会运货前往大员港的走私商也统统都在海汉的警告下偃旗息鼓。如果海汉不给东印度公司开辟这个渠道,荷兰人从事的走私贸易也迟早会被彻底封锁。 除此之外,在巴达维亚到遥远的大明这段航程中也多出了好几处在海汉控制之下的补给港,这样也大大降低了荷兰商船在往返这段航程期间所承受的风险。在这个时代的远东,像海汉名下控制的这类资源齐全,运作良好的补给港,对于人生地不熟的西方海商来说简直就是危急时刻的救命稻草了。当初东印度公司不惜派出武装部队来安不纳岛跟海汉人动手,并非是因为这个岛上有多少财富无法舍弃,纯粹只是为了这地方在漫长航程中的补给港作用。而现在海汉人愿意提供好几处可让荷兰商船停靠补给的港口,这还真的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海汉抛出的条件和要求有利有弊,东印度公司权衡再三,最终也只能选择接受,暂且先保住自家在东北亚地区的贸易份额,总不能让葡萄牙人全给包揽了。至于今后该怎么做,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过在远东地区的众多国家中,从南海贸易联盟成立这件事情上受到负面影响最大的还并非荷兰人,而是整件事从头到尾都被排除在外的西班牙人。 自1565年4月西班牙人莱加斯皮(legaspi)率部入侵菲律宾以来,殖民者在以吕宋岛为中心的菲律宾群岛已经维持了近七十年的统治,而在此期间马尼拉殖民当局的主要贸易对象,便是隔海相望的大明了。 从1565年开始的两个半世纪中,西班牙美洲殖民当局每年都会派出数艘大帆船,来往于墨西哥的阿卡普尔科港与马尼拉之间,每年运抵马尼拉的美洲白银多达数百万比索,而其中有一半左右流入了中国,用于购买生丝、棉布、绸缎、瓷器等商品。 明东南地区在十六十七世纪的商业蓬勃发展,一定程度也是受到来自西班牙注入市场的巨额白银资本刺激,这条跨越太平洋的贸易线在这段时期内给双方都带来了巨大的利润,也是远东地区最为重要的贸易关系之一。 不过原本到19世纪才会逐渐衰落的这条航线提前了近两百年就呈现了颓势,这是因为海汉人在1633年年初突然对台湾岛北部的两处西班牙据点实施了袭击,赶走了驻扎在当地的西班牙殖民者,而与大明之间的贸易关系也因此大受影响。仅仅几个月之后,连前往马尼拉交易的大明海商数量也急剧下降,这导致了六月从马尼拉港出发前往美洲的船队规模直接减半。 前往美洲的大帆船必须在六月间出发,才能搭上北纬45°海域的“黑潮”一路向东,尽管有天然洋流的帮助,这段航程仍然超过上万海里,需要耗时近六个月才能完成。而每年西班牙在美洲的殖民区基本就指望着马尼拉船队这一年一度运来的货物,让当地出产的银元银锭、可可、羊毛等土特产能有外销的机会。而这一年的货物运载量下滑,往远了说将会直接影响到大洋彼岸乃至遥远的欧洲,往近了说,菲律宾总督及其手下一干人等都得为此而承担相应的责任。假如西班牙皇室责问下来,这帮人统统都得滚回马德里去接受审判。 西班牙人在措手不及之下吃了这个大亏,当时在鸡笼淡水两地任职的格斯曼和阿尔卡拉索在回到马尼拉之后立刻就被囚禁起来,因为他们所描述的作战过程实在太荒谬了,堂堂西班牙军队怎么可能在短短数天里就被一群武装商人给攻破了据点?要知道就算是荷兰人当初兴兵攻打台北据点,也没有捞着什么便宜。西班牙驻菲律宾总督认为他们犯有严重的失职和畏战罪过,必须要为此而承担责任才行。 除此之外,马尼拉当局也并不准备就这么忍气吞声让海汉人白白占领了自家辛苦经营的据点,也在着手准备对当地发动反攻。不过出于谨慎考虑,他们还是通过各种手段搜集了一下海汉的情报,以便能够更有针对性地打击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海商。但当各方面的信息汇集到一起之后,西班牙人才赫然发现被囚禁起来的淡水长官和鸡笼长官所说的情况可能并不完全是为了推卸责任而编造出来,而是实实在在已经发生的状况。 西班牙人来到远东地区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贸易和殖民,同样怀着这两个目的而来的主要竞争对手,毫无疑问就是葡萄牙人和荷兰人了。虽然葡萄牙此时仍是西班牙的藩国之一,但葡萄牙人在海外跟西班牙人从来都是泾渭分明,各行其是,竞争关系十分明显。而荷兰在此时的欧洲战场上就是西班牙的死地,双方在过去几年里死于战争的人数大概比身在远东的殖民者要多上好几倍,只要碰面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然而这两个对手都先后败在了海汉人手里,而且据说葡萄牙人干脆就认栽投靠了海汉,成为其帮凶之一。马尼拉当局相当怀疑在海汉攻打台北据点期间,葡萄牙人在其中充当了不光彩的角色,因为据两名当地官员的事后描述,海汉军的火炮部队战斗力极强,绝非远东军队应有的水平,就算是放在欧洲战场上,应该也是属于上等了。而唯一看起来比较合理的解释,就是葡萄牙人派兵参与了台北的战事,协助海汉攻破了当地的西班牙据点。 至于荷兰人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据说荷兰人在当地的据点大员港就被海汉舰队堵门堵得没脾气,而其在大明的代理人郑芝龙更是被驱逐到了海外孤岛避难。如果不是海汉人出于某种考虑手下留情,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当地的据点大概也已经易主了。 正文 第951章 西班牙人的算计 西班牙人并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家武力已经到了能够碾压两家竞争对手的程度,事实上长期以来与葡萄牙荷兰这两国在东南亚地区的过招中也是互有胜负,而且西班牙帆船在东北亚地区的活动范围还不如这这两国活跃,去台北建立据点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牵制荷兰人,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借由当地的据点开辟前往东北亚地区的贸易航线,以求追上竞争对手的脚步。 海汉人打掉了淡水和鸡笼的据点,西班牙人还可以把这当做是突袭造成的意外结果,但如果荷兰和葡萄牙在此之前都已经被打得还不了手,那就必须要慎重考虑海汉的真实实力了。西班牙人虽然有点自大,但也不是蠢货,只要稍稍用心一些,就不难搜集到更多关于海汉武装的情报信息。 此时马尼拉城内外定居的华人人口超过两万,每年前往当地贸易的汉人海商也为数不少,关于海汉的种种传闻多不胜数,西班牙人过去没有重视这一块的情报搜集,但现在将情报碎片一点一点拼凑起来之后,他们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没注意到距离马尼拉仅七八百海里之外的地方出现了如此强劲的一个对手。 在此之前西班牙人虽然知道海汉的存在,但一直都以为这个族群仅仅只是一群精于海上贸易的商人罢了,从未将他们与制海权竞争者的形象联系到一起。但这些所谓的“商人”显然是演了一出扮猪吃老虎的大戏,直到现在才慢慢露出了獠牙。 菲律宾总督阿拉贡内斯并非不学无术的官僚,他虽然是靠着与皇室沾亲带故的关系才抢到了这个职位,但其能力倒也不比前几任总督差,在上任之前曾担任北美新西班牙殖民地阿卡普尔科港的管理者,对于东西方海上贸易中的门道还算比较了解。而台北的两处据点也是他上任之后组织开辟出来的新殖民地,说起来也算是他的一份政绩,不过海汉人在1633年年初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他前些年的努力都化作了泡影。 尽管已经了解到海汉人可能拥有强大的海上武装,阿拉贡内斯还是决定要组织一支武装舰队讨伐海汉,为自家在台湾岛的损失实施报复。但马尼拉当局高层,包括他的幕僚班子在内的大部分人在综合研究了各方面汇总的情报之后,认为并没有必要急于向海汉开战,即便失去了台湾的据点,大明商人依然会主动与西班牙进行贸易。 这种观点的论据就来自于西班牙每年通过贸易手段向大明输入的海量白银,近几年马尼拉当局平均每年向大明输送的白银高达四百万比索,折合大明官银约合三百万两左右,再加上西班牙与大明的走私商进行的地下交易,每年由西班牙向大明输入的白银起码有四百万两。而这个时期大明的国家财政收入与这个数字也相差不多,如果少了数额如此巨大的现银在市面上流通,势必会造成大明沿海地区经济的动荡。 幕僚们认为为了避免资金链断裂带来的金融秩序混乱,大明商人们会凭借天生的嗅觉,将原本运往台北的货物改运到马尼拉来交易,毕竟只有这里才会有用之不竭的现银。而海汉人的领地上并没有听说有大型银矿,肯定没法填上市场所需的现银窟窿。将西班牙从台北逐出这步棋看似有用,但其实仅仅只能给西班牙造成一些小麻烦,并不会改变大明依赖西班牙现银输入的现状。 幕僚们甚至还建议阿拉贡内斯下令扩建马尼拉港的码头,为迎接更多大明海商的到来做好准备。按照他们的预计,现银中断供应的负面反应最快会在1633年春夏之际就显现出来,届时大明海商会抛弃有心无力拿不出足够现银的海汉,选择带上货物南下来马尼拉与西班牙进行交易。 阿拉贡内斯听完这番分析之后也觉得有些道理,他在位已有数年,对大明的经济状况也有一定的研究,知道大明国内的现银一直都比较依赖外部输入,而最主要的三条渠道中,西班牙就是其中之一。另外两条则分明是东瀛,以及葡、荷两国。东瀛是自有银矿出产,但其产量远远不及西班牙在美洲控制的银矿,而葡、荷两国手中没有西班牙掌握的这条太平洋航线,其现银几乎都是从遥远的欧洲运来,数量和使用成本都无法与西班牙相提并论。 每年从外部输入大明的现银中,西班牙一家就占据了大约六七成的份额,剩下的才是由其他几家瓜分。在这样的比例下,突然中断的现银输入所造成的漏洞并不是任何一家能在短时间内弥补的。海汉人虽然富得流油,但要在短短几个月内筹措数百万两白银来补贴贸易所需,大概也没法办到。西班牙据点被攻占这件事虽然着实可恼,但的确可以先放一放,因为一旦跟海汉打起来,福广两地的海商为了躲避战乱,大概就会放弃在这个时期南下马尼拉了。阿拉贡内斯打算把时间放到下半年,等一年一度前往美洲的帆船船队出发之后,再来跟海汉人好好算算账。 于是阿拉贡内斯就遵从了幕僚班子的建议,对海汉在台湾岛开启战事的做法仅仅只是通过中间人向三亚递交了一封书面抗议信函,谴责海汉的不宣而战并要求拿回当地的归属权。当然这种书面抗议的效果可想而知,发出去之后就如石沉大海,连个水泡都没有冒出来过。而与此同时阿拉贡内斯还下令扩建马尼拉港的码头,以及完善港口的货运、仓储设施,为即将到来的商船大潮做好准备。 然后这一等就等到了夏天,并没有多少大明海商如幕僚们预计的那样南下来马尼拉贸易。由于没有足够的货物起运,阿拉贡内斯不得不让前往美洲的船队缩减了一半的规模,赶在洋流走向改变前的最后一段时间里匆匆上路。 到了这个时候,剧本显然已经跟实际剧情对不上了,阿拉贡内斯当然也知道这是幕僚们的判断和推测出现了极为严重的失误。在船队离开马尼拉港之后,阿拉贡内斯立刻将幕僚班子中的几个人以“贪污公款”、“欺上瞒下”、“渎职”等罪名下了大狱。没办法,总得有人为如此重大的失误背锅才行,而总督大人显然不可能去扮演这个不光彩的角色,只能委屈这些曾经为他效力的智囊了。 当初幕僚们所谓的“崩溃论”,不知不觉已经变成了一个大笑话,但阿拉贡内斯知道手下这帮人也不是酒囊饭袋,所作出的推断并非毫无根据,而且他自己当初也认同了幕僚们的推测。推人出去背锅只是为了应付国内的追责,但阿拉贡内斯也不会糊弄完国内就算了事,他还是要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以至于大明的经济局势根本没有朝着事前预料的方向发展。来自方方面面的消息慢慢拼凑在一起,才逐渐让西班牙人认识到台北之战以后所发生的状况。 西班牙人被迫退出东南沿海的确是在大明沿海地区造成了明显的现银短缺,但海汉人对于这种状况的出现显然是做了比较充分的准备,一方面他们提前筹集了近百万两现银,运到澎湖作为储备,另一方面福jian官府和商界也联合为海汉作保,在当地推广使用海汉印制的一种纸质代金券。虽然这种代金券的结算领域主要集中在大宗贸易方面,并没有在民间广泛流通,但这已经大大地缓解了缺乏现银的状况。 而市场上的现银缺乏状况并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从春夏之交开始,海汉人便开始结算兑现此前一些暂时用代金券支付的款项,而他们所使用的竟然是大量的黄金。有可靠的消息表明这些黄金并非海汉过去在贸易中积攒下来的财富,而是来自他们在年初新近占领的台北鸡笼地区。海汉人在占领当地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在福建沿海招募了大量矿工前往该地开采矿藏,且当地一直驻扎有一定规模的海汉军队进行护卫。 阿拉贡内斯认为这个信息才是海汉人对台北地区不宣而战的主要原因之一,他们一定是通过某种渠道预先确定了当地有金矿矿脉,之后才悍然发动了这场战争。而这个金矿的产出大抵可以弥补大明国内贵金属流通不足的缺口,不至因为西班牙的退出而受到太大的影响。海汉人将所有的后续发展都计算到了,也难怪大明商人并没有在战后大量涌入马尼拉。 如果海汉人的商业信誉没那么高,那么他们所使用的流通券大概也无法在大明市场上充当救火队员的角色,如果台北没有金矿,那可能也不会引火烧身招来海汉人的觊觎。但这些假设都没有出现,海汉人夺了台北,开了金矿,并且顺利地顶掉了西班牙在大明外贸市场上的地位,这些才是这场战争背后真正的目的。 除了对海汉人的手段佩服不已之外,阿拉贡内斯也可以确定另外一件事,这群海汉人绝非只会贪图小便宜的商人,他们对于全局的掌握程度远远超过了包括自家在内的对手,在这件事上展现出来的政治、经济、军事手段无不值得称道。这不是普通走私商人能玩出来的格局,而是货真价实的高级玩家才能操作的大棋局。 到了这个时候,阿拉贡内斯才真正理解了为何葡萄牙人要去抱海汉的大腿,而荷兰人在吃了几次明亏之后还能忍气吞声容忍海汉的蛮横作为。想必他们也不是没有脾气,而是真真切切地了解海汉的实力,不愿再跟其正面斗下去了。当然了,阿拉贡内斯大概也能猜想到,自己的欧洲邻居们肯定正在某个地方嘲笑马尼拉当局的应对失策,现在不但失去了抢回台北的最佳时机,而且连西班牙在大明外贸市场上的份额也已经被海汉等多方势力给代替了。 虽然阿拉贡内斯并未放弃用武力解决问题的尝试,但他也很清楚这绝非易事。根据所掌握的信息来看,海汉拥有编制达数千人的职业军队,武器装备是丝毫不逊色于欧洲国家的火枪火炮、风帆巨舰,而且其战绩十分傲人,据说从成军以来就鲜有败绩,号称南海第一常胜军。这样的一支武装,阿拉贡内斯可真没有必胜的把握。 西班牙在远东的驻军状况与荷兰类似,因为本国的移民人口数量极为有限,所以军队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训练的土著协从军,战斗力比较堪忧。真正由国民组成的军队规模不大,而且其中大部分只是移民为了一份军饷而兼职的军人,整体的战斗力还是无法与职业军队相提并论。如果荷兰人都已经在海汉手里吃了几次败仗,那么阿拉贡内斯也没多少信心能比荷兰人做得更好。 时间进入下半年之后,先是传来消息,海汉军攻克了大明杭州湾外海的舟山群岛,消灭了当地海盗并且设立了据点,而大明地方官府似乎已经默认接受了这件事。不久又有新的消息传到马尼拉,海汉舰队前往东海中的宫古岛,剿灭了曾经在大明东南沿海名噪一时的十八芝余党。 前一条消息意味着海汉对大明沿海海域的控制范围又加大了不少,几乎将能够从事海上贸易的地区全部囊括在内,垄断大明的海上进出口贸易大概只是时间问题了。而后一条消息则意味着荷兰人基本彻底失去了在大明沿岸的竞争力和商贸权,没了十八芝这个中间人,他们如果还想继续维持与大明的贸易往来,除了将贸易订单交给海汉这个中间人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这样看来还是葡萄牙人最为精明,一早就抱了海汉大腿,基本保住了自己在大明外贸体系中的地位。 正文 第952章 应对之策 虽然都是倒霉鬼,但不管是率先抱上海汉大腿的葡萄牙人,还是吃了几次亏之后幡然醒悟的荷兰人,其处境显然都要好于刚刚才明白状况的西班牙人,至少前两家或多或少还能保住一点东北亚地区的贸易份额,而西班牙目前的处境却是已经被排除在了这盘棋局之外。阿拉贡内斯甚至怀疑今年来马尼拉交易的明商数量减少,或许是海汉在这段时期有意识地进行了限制,其目的就是要切断西班牙与大明之间的贸易关系。 菲律宾距离大明虽然有数百海里,但这个殖民地的经济来源却在很大程度上依赖着大明的商品出口。虽然菲律宾地区也还有其他一些价值颇高的产出,比如香料、木材、铜矿等等,但失去了大明这个市场之后,这些产出无法再像过去那样通过以物易物的方式交换大明的商品,其实际价值也就随之大为降低。如果不是有美洲送来的海量银锭作为稳定本地经济的压舱石,阿拉贡内斯此刻大概就得为日趋衰败的贸易状况而焦头烂额了。 但作为西班牙王国在远东地区的最高行政长官,阿拉贡内斯也不可能坐视形势就这么继续恶化下去。如今马尼拉已经被排除在了大明的贸易对象之外,如果再继续坐视海汉人这么搞下去,阿拉贡内斯很担心西班牙在远东的生存空间会被一点一点地挤掉。假如明年运回美洲的货物还是只有往年一半甚至更少,那自己这菲律宾总督的职务大概也就干到头了。 跟海汉人正面干一场?阿拉贡内斯觉得自家并没有多少必胜的把握,考虑到马尼拉的地理位置,这种全面战争的风险还是不能随便开启。毕竟海汉人的武装舰队可不是拿来充场面的摆设,他们既然有能力去攻打距离大本营三亚上千海里之外的杭州湾海盗老窝和南海中的安不纳群岛,那么距离三亚和澎湖都仅仅只有六七百海里的马尼拉,说起来也应该是在其作战半径范围之内了。 要是海汉舰队兵临马尼拉城下,且不说能不能打上岸来攻城,就算只是在海上交战,西班牙舰队也承受不起太大的战损,毕竟除了海汉之外,还有荷兰和葡萄牙这些暗中觊觎的对手存在,说不定就会趁着西班牙最虚弱的时候跳出来咬上一口,这种最糟糕的局面不可不防。 但要就这么主动去跟海汉人和谈,阿拉贡内斯也觉得有点拉不下脸面,毕竟第一回合挨打的是自己这方,吃了这闷亏不说还要在第二回合再把自己的脸送上去,于情于理都有点说不过去。西班牙王国的颜面,不能就这么轻易给丢掉。 阿拉贡内斯思来想去,还是没想出一个万全的策略,这天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长吁短叹的时候,仆人进来报告,说是负责管理港务的桑切斯前来求见。 桑切斯是阿拉贡内斯的幕僚团队成员之一,之前扩建马尼拉港的提议也是由他贡献的,之所以没有像其他幕僚一样被下狱治罪,是因为恰好他还有一个身份是阿拉贡内斯的亲侄子。就算阿拉贡内斯要找人背锅,也不能把他给推下悬崖,否则回国之后可没办法向桑切斯的家里人交代。当然了,为了以示公平,桑切斯原来的两名副手还是被捉拿治罪,以儆效尤。 “说吧,桑切斯,你得到什么好消息了吗?”阿拉贡内斯看着桑切斯,语调冷漠地问道。自从上次幕僚被集体处罚之后,阿拉贡内斯跟侄子的关系就不像以前那么亲密了。在此之前桑切斯可是深得舅舅的信任,甚至在他建议扩建港口之后,阿拉贡内斯还拿出自己的私人财产,投资建了两个新码头。然而局面的恶化让这笔投资全都打了水漂,阿拉贡内斯的上千金币血本无归,自然不会再对这个侄子有什么好声气。 “总督大人,我刚才在港口听到了一个消息,我认为有必要向你禀报。”桑切斯的脸色却是有些慌乱,看样子他所带来的消息未必能让阿拉贡内斯感到开心了。 桑切斯带来的的确算不上是什么好消息,他从一个刚刚抵港的阿拉伯商人那里得知,海汉在前些日子派出一支舰队造访了南边的婆罗洲和爪哇岛,并且邀请了当地的国家派代表参加一个近期将在安不纳岛举行的会谈。据悉南海地区的几个大国都得到了邀请,甚至连荷兰人也在其中。 “这个消息可靠吗?”阿拉贡内斯对情报消息的敏感度还是很高的,虽然桑切斯的汇报很是粗略,但他还是从中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立刻便向桑切斯追问。 “应该是可靠的。”桑切斯解释道:“哈桑船长与马打蓝国和荷兰人都有贸易往来,而且来此之前他亲眼在巴达维亚附近海域目击了海汉人的庞大舰队。据他所说,舰队中至少有超过四十艘战船,还有两艘特别大的战船,其体积比我们的大帆船还要大出不少。” 阿拉贡内斯想了想,冷不丁地问道:“你花了多少钱从哈桑嘴里买到这个消息?” “一百枚银币。”桑切斯老老实实地应道:“我认为哈桑所说的情况应该属实,因为他的副业就是情报贩子。如果有人肯出钱,我想他也会把马尼拉港的地形图卖给有需要的人。” 阿拉伯商人是一个比较独特的商人群体,他们在远东地区并无大型的殖民地,只是不停地穿梭于各个贸易港之间,通过转运货物来获取差价利润。这种经营策略就使其必须跟各个国家和阵营都搞好关系,一般不会有明显的政治偏向性和站队行为。而这些阿拉伯商人也往往会将手头的情报消息四处转卖出去,在各个贸易港充当兼职情报贩子的角色。当然这些情报信息的大部分只是跟贸易相关,只有极少数会涉及到军政方面,一般来说可信度还是相当高的。 阿拉贡内斯站起身来,低着头开始在室内踱步,思考海汉的意图何在。出动一支武力强大的舰队南下到爪哇一线,却不是为了发动战争,这大概就是专程去耀武扬威的。一支强大的舰队往往可以震慑敌人于开战之前,让其失去抵抗的勇气,西班牙舰队在全球各地都采用过类似的手段,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海汉人向南海国家发出会谈邀请又是什么鬼?为什么还邀请了跟其敌对的荷兰人?海汉人要和这些国家探讨什么问题?是否跟被排除在外的西班牙有关? 一连串的问题从阿拉贡内斯的脑海中冒出来,但却没什么明确的头绪。虽然还不知道海汉人联系这些南海地区的国家有什么目的,但阿拉贡内斯已经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别的国家呢?特别是那些跟海汉关系好的国家,比如安南、占城,这些地方有没有什么消息?”阿拉贡内斯还是怀着一丝侥幸,或许海汉人想要召开的会谈只是与南海国家谈谈贸易通商的事宜,并不是有多大的图谋。 “我正是想将这方面的消息也告知你。”桑切斯的脸色也越发阴沉了:“在海汉舰队南下之前一个多月的时候,听说安南和占城也各自派出了战舰加入海汉的队伍。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他们对外宣称的是到南海举行军事演习。” “狗屁的军事演习!”阿拉贡内斯几乎嘶吼的语气怒骂道:“桑切斯,他们这是要搞军事联盟!是有意要把我们排除在外!这帮该死的暴发户!异教徒!黄皮野蛮人!” 桑切斯噤若寒蝉,根本就不敢在他这种暴怒的情绪下接话。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只是觉得这些信息中间可能有某种联系,就急急忙忙来告知阿拉贡内斯了。 “照你所说,海汉和安南占城组成联合舰队这件事应该比他们巡访爪哇早了一个多月,那么这个消息你应该早就收到了,为什么现在才报上来?”阿拉贡内斯倒是还没有气糊涂,稍稍平息怒气之后立刻开始盘问桑切斯。 桑切斯愕然道:“海汉跟这两国分别都结盟了好几年,而且过去也会每年都举行联合军演,既然他们的目的地不是菲律宾海域,我琢磨着这些动向跟我们也没有太大的关系,所以之前并没有向您报告。只是今天收到新的消息后,我才想到这两件事或许有某种程度的联系……” 阿拉贡内斯听了之后也觉得很无奈,这并非桑切斯的警惕性不够高,的确是无法料想到海汉舰队会以演习之名,南下爪哇去做这种勾当。而随他们一同南下的安南、占城,想必在海汉与当地国家进行接触的过程中也充当了摇旗呐喊的喽啰角色。这么多国家都被海汉拉进去了,而马尼拉这边却连半点风声都没有,这就更加可以坐实了海汉是意欲要将西班牙排除在外。 不管海汉人是要组建一个军事联盟或者别的什么跨国联盟,被排挤的西班牙显然都收不到任何的好处,而且还会在未来面临由这些国家抱团所形成的竞争压力。这对马尼拉当局来说,简直是十足的坏消息。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桑切斯发现这个可怕真相的时机还不算太晚,至少阿拉贡内斯对此还抱有一线希望:“那个阿拉伯人阿桑……” “是哈桑,大人。”桑切斯小心翼翼地纠正道。 “随便叫什么好了!”阿拉贡内斯可没心情争论这些无关痛痒的细节,摆摆手继续说道:“他有没有打听到,海汉人邀请这些国家派人去安不纳群岛参加会谈的具体时间?” 桑切斯的脸色如丧考妣:“如果他的情报比较准确,那么这次会谈在大约一周前就已经开始,这个时候说不定与会各国都已经谈完各自回家了。” 阿拉贡内斯顿时觉得太阳穴一阵胀痛,仿佛脑袋都要炸开来一样。他知道自己的老毛病又发作了,每次情绪一激动起来,脑袋里就像充气一样膨胀,只有依靠酒精麻醉或者放血疗法,才能让这种糟糕的身体状况稍稍缓和一点。 “桑切斯,给我倒一杯酒过来,我必须得喝一杯才行。”阿拉贡内斯双手抱着头,无力地吩咐道。 桑切斯不敢怠慢,立刻快步走到酒柜旁边,顺手抄起一瓶酒打开,给阿拉贡内斯倒了一杯。 “谢谢,我感觉好一点了。”几口酒下肚之后,阿拉贡内斯才觉得自己的头疼稍稍减轻了一点。这时候他才打量了一下酒杯,幽幽地说道:“这是海汉人酿造的甘蔗酒,他们给它起名为‘三亚特酿’,意思就产自三亚的特别的酒。这酒是够特别的,我们在新西班牙殖民地酿造的甘蔗酒就远远没有这么好的口感。再看看这玻璃瓶,这玩意儿过去我们至少能以五到七个比索的价格卖给大明商人,然而海汉人却把它用来装酒,外形做得还比我们的货漂亮。亲爱的侄子,你知道这瓶酒多少钱吗?” 桑切斯点点头道:“知道,大明商人运抵本地的价格是八个比索一瓶,城里的零售能卖到十个比索。” “但这玩意儿在海汉的出口价才折合三到四比索,就因为我们跟海汉之间没有建立起贸易关系,这帮奸商就能在每瓶酒上赚取一倍的毛利!”阿拉贡内斯说到气头上,忍不住在桌上重重一锤,桑切斯冷不防之下被吓得一哆嗦。 “海汉人用最低的价格倾销玻璃制品,甚至将它们用来做盛装其他商品的容器,比如各种食用油、酒,还有他们卖得非常贵的那种香水……这真是很天才的想法,这种酒要是装在瓦罐里出售,顶多能卖出一个比索,但现在换了高级包装就能卖出十倍的价格了,而我们的玻璃器却因此而滞销了……”或许是因为一杯酒下肚之后开始起了作用,阿拉贡内斯的话题也越扯越偏,从国际形势一路扯到了商业营销的技巧上。 正文 第953章 互相算计 西班牙目前所面临的颓势并不只是军事上的失败而已,事实上在台北战事爆发之前,西班牙在东北亚地区的贸易状况就已经呈现出逐年下滑的趋势。特别是类似玻璃器这种,原本由西方商人专营的一部分商品,已被后来居上的海汉给逐渐挤出了市场。大明商人在马尼拉卖得多买得少,贸易逆差一年比一年大,如果不是有美洲殖民地的白银支撑,马尼拉这地方的经济状况早就已经崩溃了。 在这种经济形势下,马尼拉当局自然也拿不出什么余钱来增强本地武装,阿拉贡内斯也不敢随便动用白银库存用于军事扩张,那样很容易被人在国内以“动机不轨”的罪名参上一本。以至于海汉人对台北地区的西班牙据点不宣而战之后,阿拉贡内斯因为担心打不过海汉人,竟然没敢在第一时间采取武力报复手段。这个说不上是对是错的应对,让马尼拉当局由此陷入到一系列的被动当中。一步慢步步慢,现在马尼拉当局想要找出一个合适的方式来应付海汉的步步紧逼,才发现似乎已经没有多少能让自家操作的余地了。 这个时候反思西班牙在贸易策略方面的失误其实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马尼拉并非制造业中心,所能提供的商品在技术和成本方面都没有什么明显的优势可言,距离大明又相对更远一些,要跟海汉比拼贸易能力是很难的。 阿拉贡内斯抱怨了一阵,还是将话题转回到正事上来:“桑切斯,如果我们再这么等下去,迟早会被海汉人一点一点地挤出远东市场。如果没有了明国出产的各种好东西,我们在远东的努力也就没多大意义了。我们不能再坐等形势继续恶化下去了,得想个办法改变现在的不利局面才行!” 桑切斯应道:“大人,如果您真打算动手,那么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 阿拉贡内斯惊道:“你有什么根据?” 桑切斯沉声道:“海汉人的主力部队上半年前往大明江浙地区作战,完成任务之后就作为常驻军留在了当地。而这次南下搞军演的舰队也是从三亚出发,从其规模判断应该是海汉的主力舰队之一了。试想一下,如果海汉人把海陆两军的主力都派到远处执行任务,那么他们的大本营还有多少防御能力呢?如果利用这个机会直接攻击三亚,或许能收到奇效。” “就这样?”阿拉贡内斯盯着桑切斯的脸追问道。 桑切斯也摸不准阿拉贡内斯的意图,只能点点头道:“虽然我们不太清楚海汉军队的具体部署状况,但按照他们近期的部队调动来看,情况应该大致如此。这段时间或许就是他们老窝的防御最为空虚的时候了。” 阿拉贡内斯的脸色颇为失望:“桑切斯,我认为上次的事情之后,你考虑问题的方式应该会变得成熟一点,全面一点,但现在看来你并没有因为之前的教训而有所改变。缺乏依据的冲动,这种性格迟早会害死你!” 桑切斯面露不服之色,还待分辩几句,阿拉贡内斯已经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你这又是‘不太清楚’,又是‘或许’,就凭着一通证据不够充分的猜测,就准备发动一场战争?桑切斯,这里不是自己家门口,而是距离我们的国家两万多海里之外的地区!整个远东的西班牙人全加在一起也才四五千人,你觉得我们能在这场战争中投入多少军队?” 说到激动处,阿拉贡内斯将杯子里剩下的酒一口倒进喉咙里,然后起身继续说道:“海汉人可不是我们在吕宋岛上杀过的土著,他们不但有枪有炮,而且很懂得作战的策略。在今年攻打淡水和鸡笼的时候,他们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如果你想把他们当做土著一样等级的敌人来对付,那就大错特错了!” 阿拉贡内斯走到挂在墙上的一幅南海地图前,指向琼州岛的位置说道:“你想过没有,如果海汉人是故意布置出大本营防御空虚的假象,以此来引诱敌人主动出手,那我们巴巴地赶过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桑切斯听得背上冷汗直冒,他倒是真没有想过阿拉贡内斯所说的这种可能,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海汉人的战略还不可能达到这样的高度。桑切斯结结巴巴地说道:“或许……他们的本意没有这么……” “不要再跟我说什么或许!”阿拉贡内斯怒吼着打断了桑切斯的话头:“当初就是你们这帮人跟我说或许会有大批明商南下来马尼拉!结果呢?害我赔掉了一大笔,还失去了最好的应对时机!” 其实阿拉贡内斯倒也未必真认为海汉的兵力调动是一个阴谋论,他纯粹只是因为之前犯下的大错,潜意识中不再愿意相信幕僚的判断而已。 阿拉贡内斯见桑切斯不再争辩,情绪这才稍稍回复了一些:“我们现在需要更准确的情报,这个月的报告送回来了吗?” 桑切斯摇摇头道:“按照以往的时间,大概还需要等个十天左右。” “时间太长了……你想想办法,让我们的情报系统运作得高效一点,不要每次得到的消息都是一两个月之前发生的事!”阿拉贡内斯语气严厉地说道:“我不想知道海汉人在三亚新修了几栋房子,几个码头,我要知道他们的军队编制、武器标准、人事任命,正在对付谁还有准备对付谁!给我一点有用的信息,别总是拿些不痛不痒的二手消息回来敷衍!” 桑切斯只能连连答应,心中却暗自不忿。情报工作其实并非是他的主业,只是以前负责这一块事务的哈维先生已经被下了大狱,所以阿拉贡内斯才将这一块的事务交给了他代为负责——当然这个负责就是连锅也得一起背起来的意思。 马尼拉当局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派人到三亚潜伏下来,每个月定期通过商船的掩护传递情报回马尼拉。但由于在当地潜伏的人没能混入到海汉官僚体系当中,接触不到真正的核心圈子,所以很多情报信息也都是流于表面,真正有参考价值的军政信息并不太多。每个月送回马尼拉的报告中,都只是些民生相关的杂事,当初海汉突袭台北据点,在三亚潜伏的人员就没能提前送回半点预警消息,阿拉贡内斯会在事后迁怒于负责情报收集的幕僚,其实倒也有情可原。 阿拉贡内斯发完脾气,仍然还是把这事丢给桑托斯了。桑托斯揣着一肚子气回到港口,他原本是想借着自己收到的消息去请功,却不曾想又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当下命人将那阿拉伯商人哈桑又叫来,向他吩咐道:“哈桑,我有一封密信要尽快送去三亚,照以前的老规矩,我会付给你二十枚银币的辛苦费。” 那哈桑却是狡黠地一笑道:“不不不,我的大人,二十枚银币只是过去的价格,现在送信到三亚要五十枚银币才行了。” 桑切斯怒道:“从马尼拉到三亚的航程又没改变,为什么价钱要涨这么多?” 哈桑应道:“海汉人此前公布了一道法令,凡是揭发潜伏的奸细成功,就可以得到奖励海汉币五十元,折合成西班牙银币或许还更多一点点。我也是顾及到我们之间长久以来的合作关系,才肯接你这单买卖,换个人说不定前脚在你这里接了信拿了钱,后脚就找海汉人讨赏去了。” 桑切斯听得瞠目结舌,他现在也没法立刻证实哈桑这话到底是为了敲诈自己而吹牛还是确有其事,但如果仅仅为了三十枚银币的差价,而让潜伏三亚长达两年的情报人员暴露,他也的确不敢冒这么愚蠢的风险。 “这个奸商!”桑切斯心中暗暗咒骂,嘴上却不敢轻易得罪了哈桑,这家伙过去给潜伏在三亚的人送了好几次信,要是开罪了他,那自己的内线也会有危险。 当然还有一个解决问题办法就是立刻直接把哈桑干掉,彻底免除走漏风声的危险。不过桑切斯目前刚刚才接手情报摊子,暂时还找不到别人来接替哈桑前往三亚接送密信的职能,所以还是只能容忍这个阿拉伯奸商的敲诈。但考虑到今后的安全问题,桑切斯认为这哈桑也是不能再安心雇佣了,得设法想个妥当的解决方法才行。 “好吧哈桑,就按你所说的,五十枚银币。”桑切斯尽量克制住心中的怒气,让自己的语气显然平静一些:“明天我会让人把密信送到你船上,你尽快出发去三亚。” “可是我要买的货物还没凑齐。”哈桑抱怨道:“海汉人对牛羊皮的收购兴趣很大,但这次我要买的数目还差了将近一半。我今天问过你手下的人了,他们说因为各种原因,近期都没货了,说不定还得涨价。” 这事的原由桑切斯倒是知道,马尼拉市场上出售的牛羊皮大多是从美洲殖民地贩运过来,而销售的对象也主要就是针对海汉,这些人似乎对皮革制品有着特别的爱好,每年的收购数量都非常大。据说连其麾下的部队士兵,都开始大面积装备了皮制的军靴,加上皮制的腰带、武装带、水囊,这一身下来简直堪称奢侈。而大明岭南地区的畜牧业并不发达,牛羊皮的供应量远远不及拥有大量农场的美洲殖民地,价格方面也毫无优势,所以西班牙倒是成了海汉采购皮革的主要供应商,哪怕是双方交恶之后,这种交易也继续凭借着中间商的转运而持续进行。 不过上一年西班牙在美洲的殖民地发生了大面积的牲畜瘟疫,为了杜绝传染,大量牛羊被宰杀之后直接焚烧掩埋,这就导致了前次大帆船船队运抵马尼拉的牛羊皮数量减少。目前已经时近年底,来自美洲的帆船队还有好几个月才会来到这里,马尼拉的牛羊皮库存已经开始清空了,哈桑再怎么抱怨也没用。 “皮革没有了那你就买一点其他的!”桑切斯没好气地说道:“难道海汉人从你这里购买的就只有皮革吗?” “他们还需要铜,大量的铜。”哈桑补充道:“皮革和铜是他们从我这里采购最多的货物。” 海汉的工业发展进程需要大量的铜资源,而现有的石碌矿场所出产仍以铁矿为主,铜矿石产量并不能满足自身需求,所以铜矿储量丰富的菲律宾地区也成为了海汉收购铜的目标之一。当然西班牙人也不傻,铜在军事和航海方面的功用极多,所以马尼拉当局对出口到海汉的铜数量一直进行着管控,尽量避免海汉利用菲律宾出产的铜来壮大自身实力。 铜的密度大,单位价值高,又无需复杂的包装和保存,直接用来当压舱物就再合适不过,所以对于海商而言也算是一种利润较高的商品。不过哈桑用于采购铜的配额早就用完了,现在提这事显然是跟桑切斯谈条件了。 桑切斯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情绪,然后才点点头道:“好吧哈桑,我这就给你开一张提货单,你去仓库付钱就能带走你要的货物。不过我要提醒你,你买走的货物只能直接装船运走,不能存储在本地!” 桑切斯这个手段也是为了防止哈桑这种投机商人玩猫腻,要是他一口气买上许多,等以后一趟一趟地往海汉运,那现在限制铜出口的法令就等同于作废了。让他直接装船运走,那顶多也就是赚这一趟,不至于把规矩坏得太厉害。 哈桑笑着向桑切斯谦卑地鞠躬答谢道:“感谢大人的照顾,我想明天一早就可以出发了,您的密信我一定会转交到的,请您放心!” “我也预祝你这次去三亚一切顺利,能在海汉人身上赚到一大笔钱!”桑切斯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咬牙切齿地说道。 正文 第954章 信使 哈桑从桑切斯的办公室出来之后,便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等在外面的随从凑趣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哈桑笑着向其展示了手里拿到的批文:“看看,这次我们拿到买铜锭的许可了,船上能装多少就买多少!桑切斯这个铁公鸡,这次终于被我抓着痛脚了!” 哈桑对于自己靠着巧舌如簧取得的成果很是得意,不过他也知道这种尝试不可能回回都能成功,这次是机缘巧合遇到西班牙人对自己有事相求,下次再跟桑切斯耍花样就未必管用了。作为一个常年往返于南海各大贸易港的商人,哈桑其实已经从自己所掌握的信息和西班牙人的反应中解读出一些更深层的信息,多少也能理解桑切斯为何如此着急需要自己赶紧跑一趟三亚。 哈桑在南边的爪哇岛、婆罗洲所见所闻,远比在马尼拉道听途说的西班牙人更为详细,阿拉贡内斯等人只能连蒙带猜地推测海汉人的真正意图,但哈桑却知道海汉人邀请各国派人赴会并不是为了搞什么军事联盟,而是跟这一地区的跨国海上贸易有关。这是因为海汉舰队在抵达东爪哇的泗水港之后与当地长官阿蓬度进行了会谈,而哈桑恰好与阿蓬度的一名手下关系不错,在私下打听到了一些双方会谈的内幕。 不过出于商人特有的狡黠,哈桑在到达马尼拉之后故意没有将这一段说与桑切斯知道,就指望着以此扰乱西班牙人的阵脚来为自己谋取更多利益。果不其然西班牙人还真是瞎猜一通自己吓唬自己,让他得到了小发一笔横财的机会。 不过哈桑倒也没有因此而瞧不起西班牙人,他知道如果桑切斯自己去到三亚看过当地的状况,只怕会比现在更慌乱。抛开军事上的实力不提,光是在基础建设、国际贸易方面的成就,哈桑认为海汉就远超西班牙这个前辈,那胜利港、三亚港里鳞次栉比停靠的各国商船就是最好的证明。很多像哈桑这样的外国商人已经放弃了去广州、漳州乃至江浙这些地方采购,而直接选择了去三亚——那里几乎可以一站采购完外国商人能在大明购买到的各种商品,有一部分因为关税问题,在三亚的价格甚至比原产地还要便宜。 西班牙人还以为马尼拉的日渐衰落是因为大明的海贸被海汉逐步垄断的后果,哈桑认为这完全是因为西班牙人根本没有弄明白海汉跟大明的关系。别的不说,单说人种,海汉就比这深目高鼻的西方人更容易让明人感觉亲近,语言文字都没有任何的障碍,大明商人自然愿意跟同样出得起钱又讲信用的海汉人做生意。 尽管海汉人侵占了大明的领土,但管理这些地方的大明官员也几乎都已经投靠了海汉,所以并不会发生西班牙人料想过的冲突。恰恰相反的是,哈桑知道大明东南地区还有不少地方官员希望海汉人前去圈地开埠,因为海汉人现在就是财神爷一样的存在,走到哪里就带财运到哪里,就算是荒山野岭,海中孤岛,海汉人也能将其变为繁华的城镇港口,让地方官员多出一笔不菲的稳定收入。 当然也不是所有官员都会吃下海汉的糖衣炮弹,不过据哈桑所知,那些所谓“有骨气”的官员,挺到最后大多只落个调职或者干脆丟官的下场,时间一长了,自然也就没多少地方官员愿意跟海汉公开对着干了。干脆拿了钱,睁只眼闭只眼就过了,反正海汉人又不会干什么扰乱地方的事情,倒是会帮着维护地方治安,收点好处给点方便,又何乐而不为呢? 西班牙人对海汉治下的状况几乎就来自于商人水手的口耳相传,以及他们手下潜伏在三亚的个别人手一个月左右发回一次的报告。这种碎片化的信息虽然也可以拼凑出一部分事实,但却无法达到直观的效果,哈桑也认为西班牙人的间谍手段纯粹是瞎折腾——要是发回的报告既客观又全面,那西班牙人早就应该明智地放弃跟海汉人作对了。 哈桑唯恐事情有变,当下便带着人去马尼拉城外的仓库提货,同时命人回码头传令,将船上的压舱物全部都撤下来,给装运铜锭腾出空间。他并不担心运过去之后会在销售上遇到麻烦,海汉人早就宣布过,铜是有多少收多少,这一趟下来肯定比运牛羊皮赚得多了。 第二天清晨,桑切斯亲自将一封火漆封印的信件带到码头上交给即将离港的哈桑:“别忘了把他的回信带到马尼拉来!” “好的,等我回来的时候,也别忘了再付给我五十枚银币的送信费。”哈桑接过信之后便顺手揣进了怀中:“那么再会了,桑切斯大人。” 桑切斯哼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一路顺风”之类的告别话语,很显然他对于哈桑的不满已经累积到了一定的程度,只是目前还暂时不便发作而已。不过他确信自己这是最后一次看到哈桑了,因为在这封交给哈桑的密信中,他已经下令当地的潜伏人员设法除掉哈桑这个不安定的隐患。 阿拉伯商人哈桑并非马尼拉当局在编的情报人员,纯粹只是一个收钱办事的信使而已。不过这个信使知道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而且现在表现出来的立场也明显不够稳定,已经给西班牙的情报系统造成了一定的风险。桑切斯实在拿不准这个家伙什么时候会因为金钱而卖了自己的下属,而他所能想到最为彻底的解决办法,就是让哈桑从这世界上消失。 这样做当然也会让三亚当地的潜伏人员面临暴露身份的风险,但桑切斯认为这总比被哈桑出卖之后让海汉人来个连锅端要好,只要能干干净净地除掉哈桑,那么西班牙在当地的情报体系至少还可以在未来一段时期内维持正常的运转。至于说这个信使的今后要交给谁来做,桑切斯认为这并非当务之急,可以慢慢再设法解决。要知道马尼拉可是有上万的华人,其中也不乏为西班牙卖命卖了几代人的死忠,要选拔一些人手重新架设情报渠道应该不至于特别困难。 哈桑的船是他早年向马尼拉的西班牙人购买的一艘单桅帆船,排水量大约只有百吨上下,船上共有二十多名水手,大部分都是来自他的家乡波斯。不过因为要与远东地区各方势力做买卖的关系,哈桑也陆陆续续收罗了几名汉人和南亚土著,甚至还收容了两个在马尼拉混不下去的欧洲人。这样基本可以确保他的商队在往来于远东地区各大贸易港之间时,不会遇到语言或者文字上的障碍。 一般来说哈桑主要会根据季节和洋流确定下一站的目的地,以及为此所需在当前港口采购的各种货物,原本他应该会在三亚停泊之后继续向西驶往安南,不过这次桑切斯却提出要求,让他尽快将当地潜伏人员的情报送回马尼拉。这就意味着哈桑的帆船在返程时不得不逆着洋流而行,为此得要在南海多兜上一大圈来避开向西的洋流,这意味着航程要增加三到四天。但哈桑并不打算乖乖地听从桑切斯的指令,对于这次的行动,他自己心中另有打算。 为西班牙人传递情报这件事,哈桑并不是心甘情愿在做,主要还是为了保住自己在马尼拉的贸易资格。靠着这层关系,他才能更多地买到诸如皮革、铜锭这样的紧俏货。至于从桑切斯那里收取的几十个银币,也仅仅只是聊胜于无的补偿而已,哈桑可不会觉得自己为此所承担的风险就值那么一点而已。但随着马尼拉贸易状况的日渐衰落,哈桑认为继续依附西班牙人的意义也不大了,聪明人就应该早做打算,该改换门庭的时候就要果断采取措施了。 哈桑前往三亚地区开展贸易迄今已有近三年时间,每次他去当地都会感到海汉的实力在不断地变强,这种实力不仅仅是体现在胜利港里停泊的海汉舰队,还有日渐繁荣的市场,一心支持海汉的当地人,以及海汉对外扩张所采取的种种策略。看得越久,他就越明白海汉更加强大的趋势是难以阻止的,西班牙这些处心积虑的手段,在海汉的发展趋势面前终究还是上不得台面,将来这两方要是关系进一步恶化,西班牙派去潜伏在三亚的人非但搞不出名堂,反而有可能加剧双方的矛盾。而他作为长期为西班牙人传递情报的信使,大概就难逃被海汉列为抓捕对象的命运了。 哈桑可不希望被海汉人当作敌人和对手,更不想成为被海汉悬赏通缉的逃犯。他很清楚海汉人的抓捕令有多么可怕,南海地区有为数不少的赏金猎人,专门在各地抓捕海汉通缉犯,抓到人之后就砍掉其两只脚的大脚趾,使其既不会因伤重而死,又无法继续逃跑。这种犯人被带回海汉之后,因其已经失去了劳动能力,也不会被发配去苦役营,一般经过审判之后就会用铁链锁在港口、胜利广场等人流密集的地方,用于警示民众。哈桑宁可被砍头,也不想有朝一日被人用铁链像栓狗一样栓在外面供人围观。 想要彻底的洗白自己,哈桑只有一个可行的办法,那就是向海汉人投诚,顺便将西班牙人的勾当和盘托出,让海汉抓捕到西班牙探子,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如果能够获得海汉人的谅解,那么今后还可以继续依托于海汉人建立的贸易体系赚钱发财,比做这吃力不讨好,还要承担巨大风险的信使好多了。 跑完这一趟,哈桑今后也不打算再去马尼拉了,他准备跟着海汉的船队北上,去传说中的双屿港见识一下。据说那地方连同周边地区都已经被海汉所占领,过不了几年估计又是一个类似三亚的贸易港在当地崛起。哈桑打算去碰碰运气,趁着现在当地的开发度不高,外国海商还比较少的时候,先去占个座再说。 从马尼拉到三亚的直线航程有七八百海里,哈桑的帆船走了大约近一周的时间,终于平安抵达了琼州岛外海。在从南侧绕过鹿回头半岛之后,站在船头的哈桑已经能看到三亚港的出口了。这里一如既往地繁忙,在引导船的指挥之下,商船渔船货船络绎不绝地穿梭于三亚港出口的海峡水域。 “降帆减速!”哈桑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对于规矩也是了然于胸,当下便下令开始减速。 很快有小型引导船靠过来,向船上的人询问来历。双方完成简单的问答之后,哈桑的船便遵照对方的安排,尾随在其屁股后面跟着入港。 海汉的航道通行跟陆上一样,都是靠右行驶,这样一来,进港的船只就正好能够看到海岸上的三亚港炮台。这座炮台几乎是跟三亚港同时开建,但建成之后却并没有像港口那样派上真正的用场,至今都没有哪支胆大妄为的武装敢来攻击三亚港,让这座炮台开开荤。 在甲板上无需望远镜,就能清清楚楚看到炮台上黑洞洞的炮口,在这种距离下,根本就别想避开炮台的火力。而被24磅炮甚至是更大的48磅岸防炮击中会是什么样的体验,哈桑不知道也永远不想知道。根据他所听说的传闻,就算是海汉自家的舰队经过这里跟岸上的炮台对轰,也休想占到丝毫的便宜,怀疑这一点的人可以亲自去试试看,领教一下被岸防炮教做人的滋味。 哈桑的帆船缓缓驶过海峡进入到三亚内河港,其实无需引导船带路,他自己也知道该去哪里停靠。港区内划给波斯商人的专用码头位于临春河河岸,而且码头建设水平可比马尼拉港口那歪瓜裂枣的工程好多了。 正文 第955章 接头 哈桑的船靠岸之后,立刻便有码头的工作人员主动登船,让哈桑集合船员,然后对船主、船上人员、来港目的等等进行了登记,并且有专门的医护人员当场对船上人员的健康状况进行简单的查验。像哈桑这样的外国商人抵港之后倒是无需像新移民一样进行隔离观察以杜绝疫病入境,但卫生部门还是会在船只靠港第一时间就进行检疫,而安全部门也会趁此机会检查一下抵港人员中有没有可疑分子。 此外这些人员在本地的活动范围也仍会受到限制,普通水手船员的活动区域只能在港务局所指定的范围内,而商人的尺度稍稍大一些,可以在三亚港、胜利港两处地方的贸易区自由行动,但想要去到鹿回头半岛、田独工业区、胜利堡或者胜利港东岸的军事区这些敏感地带,仍需单独提出申请并办理相应的手续才行。 哈桑属于跑单帮的商人,也没什么商行或者其他的资本背景,所以不像其他一些“有组织”的商人,在三亚本地有专门的商栈可以落脚,只能住在码头附近指定的旅馆里。凭良心说三亚本地这些旅馆的价钱贵是贵点,但条件还是不错的,既有供水手船员居住的平价八人间,也有哈桑以往习惯租住的单人间,屋里屋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寝具定期更换,各种生活工具也很齐全。如果是出得起钱的大老板,也可在本地包租一处院落甚至是别墅,身份再高一点的还可以入住胜利港那边的迎宾馆,各种档次的住宿场所一应俱全。 大概是因为哈桑在登记货物时所声称的铜锭数量引起了官方的注意,很快港务中心就派了专人到哈桑入住的旅馆,向他印证此次运来的货物种类和数量。 “没错,登记的这些铜锭现在就在船上,随时可以查验。如果贵方要赶着交易,那也可以的。”哈桑笑眯眯地对港务中心的工作人员说道:“这次从马尼拉弄来这批铜锭,小人可是费了不少的心思,希望贵方能体谅小人办事不易,今后多多给予一点照顾。” 哈桑自从开始跑三亚,就很自觉地学起了汉语,加上他船上的船员中也有华人,时间一长倒也能把汉语说得很溜了。只是他能说不能认,除了自己的名字能歪歪扭扭地涂鸦之外,其他基本上算是大字不识一筐的水平。 这工作人员以前跟他打过交道,倒也认得哈桑,闻言笑道:“这个好办,回头替你申请一下交易权限升级好了。有船上实打实的东西作凭证,估计两三天之内就能把手续办好,这一趟就来得及享受高一级的待遇了。” 按照商务部的规定,外国商人与海汉的贸易受到交易权限等级划分的限制,初级权限就只能购销基本的生活用品、农林产品,而类似军用物资、武器、航海设备、机械加工设备等等,就必须得要比较高的交易权限才能获得下单的机会。此外市场上供不应求的紧俏商品,其采购限额也会随着交易权限的提升而增加,对外国商人而言是十分实惠的一种分级制度。 而要获得交易权限的提升,除了通过日常贸易来获得信用累积之外,最快的升级途径就是提供海汉所急需的各种物资和资源了。各港务局定期都会公布一批需求清单,商人只要按图索骥把清单上所列的物品贩运到海汉港口即可。而铜这种战略物资,一直都位于海汉官方采购清单中的靠前位置,而哈桑这次运到三亚港的铜几乎相当于石碌矿场目前一个月的产量,自然在申报之后就立即引起了港务中心的重视。 哈桑的目标是跟海汉人打长远交道,自然对其制定的游戏规则十分重视,来此之前打算的就是趁着这次能够敲诈西班牙人的机会把自己的贸易权限等级升一升,以便今后能够从海汉港口多买到一些限购的特殊商品。 如果有可能的话,哈桑甚至还想在海汉的造船厂定制一艘快速帆船,虽然他也知道这种性能优异的新式帆船价格不菲,而且还得等船厂的船坞排期,但海汉帆船多拉快跑的能力远胜他目前这艘船,而且其独特的帆索系统也会让帆船的操控不再像以前那样容易受限于洋流和风向,以前在每年特定时段才能跑的航线,有了这种船之后就简单多了。一年多跑两趟三亚,顶多两年就能把这买船的投入挣回来了。 哈桑美滋滋地送走了海汉工作人员,让自己的副手看顾好船员和货物,自己便一个人出门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轻车熟路地到了火车站,然后买票进站上车前往胜利堡方向。 在胜利堡车站下车之后,哈桑径直便去了胜利港景观大道。如今这地方是本地零售业和服务业最为集中的地区,不管是本地居民还是外来人员,都喜欢到这里来逛逛看看,吃吃喝喝,享受一下海汉式的新生活。 大约两丈宽的水泥路面从胜利堡一直延伸到港区码头,大道两边全是成排的商铺、酒楼、饭店、医馆、布行、米行等等,街上熙来攘往,好不热闹。不时还能看到五人一组的黑衣警察,腰间插着尺半长的硬木警棍,胸前挂着铜哨,呈一列纵队招摇过市。后面还会有一些小屁孩,有样学样地排着队跟在后面走。 哈桑以前来这里的时候看到过有人在街市上闹事,很快便有警察赶到进行处置,如果五人还对付不了状况,便会有人吹响铜哨,这样很快远处的巡逻警队也会赶来增援。虽然这些警察配备的只是木制警棍,但其处置突发事件时倒是非常勇猛果断,这大概也跟其人员有大部分是来自民团军退伍士兵有一定的关系。而且哈桑上次来的时候,已经注意到每队巡警的队长腰间都佩戴了一种短小的火铳,其威力倒未必能直接把人当场打死,但被其击中的话就别想逃远了。 北边的胜利堡大门外还有两处砖石碉堡,那里驻扎着一个排的民团兵,护卫着进出胜利堡的吊桥。哈桑倒是一次都没有进过胜利堡,因为外人进那地方必须得办理相应的申请手续,而哈桑来这里只是做做买卖为主,倒也没什么理由去胜利堡里和海汉人直接打交道。 哈桑远远地看了看胜利堡上飘扬的海汉双色旗,心道这次只怕得去里面走一遭才行了。他打算在离港之前,就去秘密揭发西班牙人在本地部署的情报人员,好让自己能够顺利洗白上岸,以后老老实实当个商人。 哈桑打算先与对方完成接头,把桑切斯的密信先交付给对方,等过两天拿到对方回信,再去进行揭发。这样即便对方侥幸走脱,也未必能把事情联想到他身上,毕竟为西班牙人传送情报的人可不止他哈桑一个,就算西班牙人事后知道有人告密,也不会把嫌疑都集中在他身上。 哈桑所去的接头地点是一间汉人开设的杂货铺,名叫“南洋阁”。顾名思义,这间店是专营各种南洋物产,包括象牙犀角、玉石珠宝、药材香料等等,大多价值不菲。店堂里的展示柜台朝上的一面甚至还是用极其昂贵的玻璃板镶嵌而成,为此所下的本钱也是颇为不少。 除了这些杂货之外,店里还出售一些市面上不常见的书籍,多是印刷量较小的孤本甚至是手抄本,平均价格比一般书斋里卖的书要贵出不少。 卖的东西冷门,顾客自然也就多不到哪里去,哈桑登门的时候,掌柜和负责招呼客人的伙计全都坐在柜台边打瞌睡,哈桑干咳了两声,这两人才从睡梦中苏醒过来。 “是哈桑船长!稀客稀客,小黄快去沏茶!”掌柜连忙起身招呼哈桑:“几时到的三亚?” 哈桑应道:“今天刚到,安顿好了就过来转转。苏掌柜生意可好?” 苏掌柜尴尬地笑笑道:“生意好不好,你也看到了,我这铺子卖的东西又贵又冷门,平时也没几个人来转。” 哈桑道:“那倒无所谓,反正你老板也不指望靠这个铺面赚多少,再说你这买卖本来就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也用不着像吃饭的地方一样热闹。” “南洋阁”是“琼联发”名下的产业之一,而“琼联发”的各家股东现在都更偏向于做实业,哪怕这店里卖的大部分是奢侈品,在大老板眼中也都是小打小闹的生意罢了。这店开着也就只是为了服务于包括穿越者在内的极少数的高端消费人群,这些人消费能力强,对于商品品质的重视程度更高,对价格则不太敏感。而海汉人自身也是“琼联发”的大股东之一,这店铺能从海汉人身上赚到的利润,还得有一部分又流回到海汉人手中。 两人攀谈一阵之后,哈桑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绒布小袋子递给苏掌柜:“这是今次从爪哇购入的几颗宝石,苏掌柜过过眼吧。” 苏掌柜倒在手心上玩赏了一阵,点点头道:“这几颗绿宝石还不错,纯净光亮,只需稍加打磨,便能卖个好价钱……此次也是放在本店寄卖吗?” 哈桑点点头道:“老规矩,卖出去的价钱,苏掌柜收两成。” 苏掌柜笑嘻嘻地将宝石收了起来,这东西不是店里进的货,赚取的利润自然也无需上账,卖掉之后那两成手续费全都是进他私人口袋,这钱来得可谓是轻松愉快。 哈桑接着说道:“我那位朋友还常来这里看书吗?” “来啊,每过七天来一趟。”苏掌柜点点头道:“虽然他只看看书什么都不买,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们也不会驱赶他。算算时间,大概明天又会来了,你要是想见他,可以明天这个时候过来,多半就能碰到。” 哈桑摆摆手道:“明天我还有别的事情,来不了,你见着他了帮我带个话,后天晚上我在醉仙楼请他吃饭,请他务必要到。” “你每次来三亚都请你这朋友去醉仙楼吃饭,关系真是不错啊!”苏掌柜也不以为意,点点头答应了帮他这个忙。 哈桑所要邀请的对象自然不是什么普通朋友,而是西班牙派来潜伏在三亚的情报人员。不过哈桑只是个信使,并不知道对方真实姓名,住在何处,从事何种职业,每次来三亚与其接头也都是通过中间人传话才能约到见面的时间地点。 当然西班牙人选择这样复杂的接头方式其实也是为其自身的安全考虑,居中传递信息的是琼联发的下属,海汉人就算有安全措施也很难防范到这么周全。 哈桑谈完了生意后,便起身告辞离开。在海上漂泊了一周之后,他现在就想好好放松一下,泡个澡按个摩,然后去吃一顿大餐犒劳一下自己。 第二天一大早,哈桑便被自己手下叫醒,说是海汉方面来收货了。哈桑睡眼稀松地陪着海汉的人上船验货,然后清点铜锭,卸船,过程中间并没有让哈桑与他的船员们插手帮助,而是由海汉一方较为轻松地完成了这个过程。 “这是海汉银行签发的支票,你随时可以去胜利堡总行把支票上的金额提现。” 哈桑接过支票一看,顿时两只眼都眯成了一条缝。海汉给予他的收购价很是不错,哈桑有点怀疑这是不是贸易权限升级的效果已经产生了。能够从铜锭交易上捞到一笔,也算是他这次来三亚的意外之喜了。 “哈桑船长,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希望你能长期从事铜矿石或者铜锭的运输贸易,只要你能保证交易量,价格方面好说。”海汉的工作人员抛出了极为诱惑的一个条件。 哈桑心道我倒是想,可问题是这次跑完估计就把西班牙给得罪了,今后哪还有这样的好机会,不被桑切斯悬赏追杀就很不错了。 正文 第956章 先下手为强 虽然哈桑也清楚自己大概没机会再从马尼拉贩运铜矿来三亚赚这份快钱了,但还是满脸笑意地表示一定会为海汉好好效力。在拿到实证向海汉官府揭发西班牙奸细之前,他可是一点破绽都不想暴露出来。 收了海汉商务部开出来的现银支票之后,哈桑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展开采购活动,而是待在旅馆房间里仔细筹划接下来要采取的行动。他所顾忌的有两点,一是不能让对方在与自己的接触中察觉到有什么异常,以免打草惊蛇;二是事后向官府揭发的时候要小心措辞,不能把自己给绕进去。 根据哈桑过去与对方接触的经验,他知道对方是一个极其小心谨慎的人,要是发现有什么不对来个就地消失,别说哈桑,连帮忙带话的苏掌柜也找不到人。而且拿到对方的回信之后,他还得想办法掌握住对方的行踪,这样去报官之后才能保证顺利把人抓到,替自己洗脱罪名。 至于自己的安全问题,哈桑倒是不怎么担心,他每次与对方见面都是在公众场合,以海汉对治安的掌控程度,想来那人也不敢在这种环境下采取一些过激的手段。 又过了一天,哈桑便按照预定的时间独自一人去了醉仙楼,他与那人每次见面均是通过“南洋阁”的苏掌柜居中联系约在这里,倒也已经算是轻车熟路。哈桑提前一天便差人来这里订好了位置,进店之后到柜台前禀明身份,便有伙计将他领上二楼开了一间包房。伙计向他问明了所需的茶水饮料和开席的时间,便出房准备去了。 醉仙楼是胜利港地区经营时间比较久的一家老牌酒楼,据说背后有海汉某些高层人员入股这里,而且厨房掌勺的大厨都有在胜利堡为首长们工作的经验,因此生意一直不错。而哈桑当初选择这个地方的原因,首先是考虑到安全问题,这里地处闹市,但包间又保证了足够的私密性,而且这里的伙计都经过良好的培训,不会多嘴多舌。其次是因为醉仙楼的饭菜的确味道不错,很符合他的喜好。 当然了,醉仙楼所针对的顾客群体和提供的服务都比较高级,相应的价格自然也不低,好在这饭钱无需哈桑负担,每次都是由对方结账,吃得可谓轻松愉快。所以每次哈桑都是先来这边等着,享用一下上等茶点,然后点一桌招牌菜,当作是对自己冒风险送信的慰劳。 哈桑等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终于等来了正主。这位仁兄进屋之后便反手关上房门,然后才坐到了哈桑对面,沉声说道:“这次你比预定的时间早来了好几天。” 哈桑应道:“没办法,你老板一直催着我早点出发,我收钱办事,只能按照你老板的意思做了。” 哈桑说着探手入怀,将桑切斯的密信掏出来放到桌上:“这是给你的信,还有就是你老板要我尽快把你的回信带回马尼拉去,你看看什么时候能给我。” 那人将信拿在手中,仔细检视了一下上面的火漆封印,确定没有被动过手脚,这才收信入怀道:“回信我今晚回去之后再写,既然赶时间,那就明晚此时此地再见。” 那人说完之后便逃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你慢慢吃,我先走一步。” “等一下!”哈桑出声叫住对方:“这次把信送回马尼拉之后,我就打算回波斯老家不再过来了。明晚见面,我们能不能坐下来好好喝两杯?” 那人犹豫片刻才应道:“明晚的事明晚再说……到时候你来了让伙计先上好酒菜,我不想在这里耽搁太久!” 这人每次见面都是交接完信件后就迅速离开,半点时间都不会多耽搁,哈桑倒也习惯了此人的行事作风,丝毫不为怪地点了点头。等对方离开,他就可以一个人慢慢享用酒席了。 那人离开了一阵之后,伙计才进来请示是否开始上菜,需要准备几副碗筷。 “一副就行。”哈桑笑了笑道:“我一个人吃。” 伙计看了看他对面明显有人坐过的椅子,也没有多问什么,应声点头退了出去。反正来这里花钱的都是大爷,只要人家吃完照单付账就行,其他的闲事还是少管为妙。 哈桑一边吃菜,一边考虑明天该怎样应对这个人。他跟对方除了交接信件之外并无其他接触,是货真价实的工作关系,其实没什么私人交情可言,而且这人长相穿着都很普通,如果不是因为菲律宾出身的关系,说汉语略带一点点口音,哈桑其实并不能很好地将他与本地的海汉人区分开来。对于这个人的私人信息,哈桑可以说是一点都不了解,既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在此地的身份和所住的地方。假如这个人交完信之后离开,哈桑再去官府举报,他还未必有把握能够再从本地数万人当中把他辨认出来,所以为了能稳妥地搞定这件事,哈桑必须设法在明晚掌控住他的行踪才行。 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采取跟踪战术,摸清对方落脚的地方然后再去官府举报。但哈桑对于三亚本地的了解仅限于外地商人被允许进入的区域,假如对方去了什么未经许可不得进入的地区,亦或是哈桑不太熟悉地形的区域,大概就没办法进行跟踪了。这种情况发生的几率相当大,因为外地商人能被允许自由进出的地区都是商贸区和港口,无法像归化民一样来去自如,只要跟丢了人这事就前功尽弃了。 出于稳妥考虑,当然是再找一些人帮手更好,但为了保守秘密,哈桑也不敢找自己的船员参与此事,他手下的人都不知道他在为马尼拉当局秘密传递情报,因为他也很害怕自己被人给卖了,所以这事还必须得哈桑独力完成才行。 提前向当局告密也是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设伏抓住对方,但哈桑考虑再三还是觉得不够稳妥,因为他并不知道对方身份如何,而自己却是身在明处,很容易被监控,毕竟波斯商人在本地的官方指定住处不难打听,而对方有没有别的同伴在暗处帮忙监视自己,他也并不知道。 想来想去,哈桑琢磨出来自认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设法将对方留在醉仙楼,能灌酒就灌酒,灌醉了最好,灌不醉也把人拖住,然后瞅空子让店里的伙计去报官。只要能让海汉人逮着现行的活人,自己的风险就算是降到最低了。 说到酒这东西,哈桑自诩还是有相当不错的酒量。他第一次来三亚谈买卖的时候,听说海汉文化中流行“酒品看人品”这种说法,就在商务宴席上单枪匹马喝倒了海汉商务部和港务中心一帮干事,一斤装的“三亚特酿”,他一个人就干掉了将近四瓶。当然这酒也没白喝,自那以后他就得到了不少商机,算是第一批取得三亚本地行商执照的波斯商人。有这样的本钱,哈桑认为还是可以朝着这个方向勉力一试,如果真能在酒桌上喝倒对方,那就省事多了。 而如果对方拒绝了这个邀约,那说不得哈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尝试一下跟踪了。不过那并非他的特长,远远比不上对酒局的掌控程度。但从对方临走前丢下的那句话来看,似乎已经答应了他的邀请。 事关自己今后的贸易前景,哈桑虽然自认把方方面面都已经考虑周全了,但还是不免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了接下来的一天。待夜色降临之时,他又一次来到了醉仙楼。 如同以前一样,在哈桑抵达一段时间之后,那人便不声不响地推门进了包间。哈桑很怀疑这家伙其实一直都在酒楼附近监视,只是在等自己进来一段时间之后,确定没有危险才会现身。假如自己提前报官设伏,说不定真会被他给发现。 那人进屋之后依然是选择了对门的方向坐下,然后自我介绍道:“我叫杜达,当然这不是我在这里的名字,只是我以前上司给我起的代号。” 杜达这个名字在菲律宾很寻常,就如同张三李四一般普通,而他显然并不想谈及在本地的真实身份,也不打算给哈桑留下提问的机会。 哈桑点点头道:“干你们这行的,的确不能随意暴露身份。”说罢便开了酒,替这名叫杜达的男子斟上:“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克制力,每次来这里接头,都是连水都没喝一口就走,换我怎么也得喝两杯这里的好酒……这醉仙楼卖的三亚特酿跟外销的不一样,口感更好,当然了,价格也要更高一些。反正你吃饭有经费,不如好好享受享受。” 杜达不动声色地拿起酒杯微微举了一下以示敬酒:“安全第一,总比暴露身份丢了性命要好!” 哈桑强笑道:“你看起来跟本地人并没有两样,应该已经入籍了吧?就你这谈吐打扮,想必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你的身份。” 杜达并没有回答哈桑试探性的提问,显然是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性,并不会轻易曝露自己的身份信息。哈桑见状也不再追问,免得引起了杜达的怀疑,转而开始聊一些自己过去奔波各地的见闻。他在东南亚地区经营海上贸易多年,到过的地方见过的风土人情着实不少,在这个时代绝对算得上是见识广博之人。加上哈桑事前就对谈话话题有所准备,专挑了一些有意思的内容,就算自己一个人侃侃而谈,也不至于冷了场面。 果然这招似乎也起到点效果,杜达一边听一边还会有一句无一句的跟他搭话,看样子并不打算急着离开这里。而哈桑也是边聊边给杜达倒酒碰杯,不着痕迹地劝着酒。 中途店里的伙计敲门进来了两次加菜加酒,杜达都是提前起身走到窗边,将脸朝着外面的景观大道做眺望状,哈桑却知道他是不想让伙计看清他的长相,这心思缜密之处也真是让哈桑感到叹服。而哈桑原本打算找上厕所的机会溜出去让伙计代为报警,这杜达却每次都要跟他一起出来,让哈桑根本就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只能尿完之后回到包房中继续演戏。 两人就这么边聊边喝,这顿饭倒也吃了好一阵子。眼看三瓶酒都已经分完,对方除了脸色红润之外,倒也没什么醉酒的迹象,哈桑心知今天这灌酒的目的恐怕很难完成,再继续拉着对方在这里干喝,也未必能将对方放倒。 果然最后一杯喝完之后,哈桑便起身准备出去喊人送酒,杜达却抬手劝道:“不用再喊酒了,时间不早,差不多可以了。” 哈桑强笑道:“在下就觉得还有点没喝够,想必你也是一样,不如最后再喊一瓶怎么样?” 杜达摇头道:“胜利港虽无宵禁,但夜深之后在外面走动,常会被夜间巡警盘查身份,对你我来说多有不便,我看还是结账走人了吧。” 哈桑为了避免引起对方的怀疑,这个时候也不敢再强留,心中盘算是该跟踪杜达找到他老窝,还是该等下结账的时候直接闹事引来警察。 这时候杜达却说了一句让哈桑十分惊喜的话:“你若是还想喝,随我去另一处地方好了,那里比较安全,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若是喝醉了,直接住下睡觉也行。” 哈桑心道这杜达多半是要领自己回他住处,这下倒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当下便道:“那就再打包几瓶酒,几道菜,带过去慢慢吃喝。” “不必了,酒菜都有,随我去就是了。”杜达起身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走吧!” 既然杜达这么说了,哈桑也不坚持,两人便一起出了包房。哈桑对守在外面的伙计道:“饭钱在桌上,不用找了,多出的是打赏!” “多谢二位大爷!”伙计躬着身子谢过之后,便赶紧进包房收拾残局去了。 正文 第957章 命案 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胜利港港口码头上便开始忙碌起来,一队队的力工陆续进场,在工头的指挥下开始搬运货物。时值冬日,虽然温度没怎么降低,但白昼时长却已经缩短到11小时左右,晚上六点就日落天黑了,因此每天留给码头工人操作货物装卸的时间也就更为紧迫。 为了能够提高码头的运作效率,海运部在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对自家货船实施标准化装运,划分出散货船码头和一般货运码头,并辅以不同的货物装卸设备。散货船码头上有蒸汽机带动的皮带传送机,专门用于装卸煤炭、矿石这类运输量较大的散装货物,而一般货运码头则建有高大的吊架,用于吊运标准化的木制集装箱和其他有统一包装的货物。码头上还有数条轨道,用于将货物在火车站与码头之间进行快速转运。在胜利港的货船与田独工业区的厂房之间,最快只需一个小时就能实现点对点的转运。 与同时代的贸易港相比,胜利港的运作效率至少高出了三四倍以上,这也是各国商人愿意选择这里作为转口贸易港的重要理由之一。而实现这种运作效率所需付出的代价,就是数额庞大的基建投入和高强度的劳动安排,仅胜利港的货运码头,每天就有超过两千名力工在这里分班劳作,以确保货物能第一时间完成装卸,不会滞留在港口。 除了工头之外,力工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是尚未取得归化籍又缺乏一技之长的新移民,他们只能暂时在这里出卖劳力来维持营生。数以千计的码头工作人员,再加上进出港口的水手船员,这港区的人口密度算是相当大了,为了维持正常运转,各种配套的管理机关和服务设施也是一应俱全,比如负责治安的机构便是座落在榆林巡检司院落旁边的胜利港派出所。 巡检司的机构虽然还在,但以前的榆林巡检魏平早就下海经商不管政事了,留着这机构也只是为了便于处理一些大明商人或非海汉籍人员所发生的纠纷。当然了,处理事情是巡检司的人出面,但做出决定的还是旁边隶属海汉司法部的派出所,两个机构现在其实就是一套班子,只是开设两个不同的衙门好办事而已。 黄同阳是胜利港派出所的现任所长,他是1628年从广东移民到三亚,然后加入了海汉民团。不过他在次年的安南顺化战役中背部受伤,回到三亚之后就因伤退伍了。当然了,军方并没有发给他一笔复员费就了事,而是安排了他转入司法系统,在警队中继续服役。几年过去之后,黄同阳也靠着资历慢慢提升到了所长一职。 要管理一个每天有数以千计流动人口出入区域的治安工作,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例如船员水手酒醉之后打架斗殴,基本上就是每天都会例行发生的纠纷,来自不同国家不同地区不同人种的青壮年集中在这片港区,想不发生点事情都很难,为了能够及时有效地处理各种国际纠纷,胜利港派出所的人员配置也是秉承了海汉国际化的传统,警员中不但有汉人、黎人、苗人,还有安南裔和东瀛裔,以及葡萄牙与马来人的混血裔等等。 这样一支成分复杂的多国部队本身就是一种麻烦,而黄同阳不但要管理好这帮人,而且还要让他们维护好港区的治安,工作压力可想而知。不过前些日子黄同阳去胜利堡参加司法系统会议的时候,警察司司长任亮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不出意外年内就能获得提拔机会了,职位和待遇都将获得进一步的提升。 正是因为升迁机会在即,黄同阳更是不敢懈怠,近段时间都是天色刚亮便到了单位,天黑才下班走人,几乎是与港区的力工同工同休了。他这么拼命,为的便是要确保升迁之前的这段时间里自己的管区不要出什么乱子,即便是真有什么意外状况发生,也便于自己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进行处理。 黄同阳这天也是早早便到了所里,先着手处理前一天尚未写完的卷宗。说起来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两起偷窃案都抓到了现行,人赃俱获,今天就可以送人去苦役营了。还有一起酒后斗殴的事件,好在警方及时赶到进行了制止,将犯事的两方都抓回来关了禁闭,这一夜过去估计酒也醒得差不多了,等下让肇事者交了罚款,再告诫一番就可以放人了。 处理完昨天未尽的事务,黄同阳还得提前安排好今天的工作。按照日程,今天应该会有一艘移民船到港,将有大约三百余名来自大明北方地区的移民随船抵达,黄同阳需要与民政部门协调好时间安排,届时派人到客运码头上维持秩序,必要的话可能还需要请军方那边出一点人手过来帮忙。这些北方移民对海汉的状况缺乏认识,很多人来到这里之后便闹得厉害,不守规矩,以前也发生过移民攻击民政工作人员的事件,所以警方也必须要采取一些预防措施才行。 黄同阳翻翻行事历,每月一次的上级巡察应该也就是最近这两天的事了,等下还得组织手下的警员先把这派出所院落内外打扫一下,免得巡察专员来看了又鸡蛋里挑骨头说什么“警容不整”之类的。正好隔壁巡检司那帮人比较清闲,待会儿也要叫过来帮忙干活才行。 黄同阳规划完今天的事务,还没来得及去吃早饭,便有事情上门了。刚跟夜班人员完成交接的手下郑高进来报告道:“所长,有人报案,码头上出事了!” “又不是出了人命案,慌个毛,等我吃了早饭再过去。”黄同阳没好气地说道。这么早就来报案,多半是货主跟装卸货物的力工起了冲突,每个月都有不少力工不小心摔坏了易碎的货物,被货主扭送到这边来索赔的事例,特别是一早一晚天色不好的时候,很容易就会发生这类事情。而派出所一般也就只能居中调解,毕竟那些劳工收入太低,要全赔肯定是赔不起的。 “所长……这次是真的出人命了!”郑高赶紧又加了一句。 “妈的怎么不早说!”黄同阳一听,立刻打消了吃早饭的计划:“是怎么回事?报案的人呢?” “在隔壁巡检司,是个大明来的海商,我已经把他带过来了,就在外面院子等着……” “那就别废话了,走走走,出去看看!”黄同阳不等郑高说完,便立刻下令道:“赶紧派人去现场,别乱动东西,先保护起来!” “已经让巡检司先派人过去了。”这郑高做事倒也算精明,听到消息一边过来报信,一边就让巡检司先出警去处理了。 黄同阳走出院子便见到了这名海商,看他脸色倒还算平静,身后还跟着两名随从仆役。 “这是我们黄所长,你把你今天看到的情况再说一次。”郑高对那海商吩咐道。 “小民廖震,见过黄大人!”那海商拱手躬身应道。 “不必多礼,说正事吧!”黄同阳也没空摆官架子,挥挥手示意廖震直说。 廖震直起身来,便向黄同阳讲述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他因为今天要赶时间出发北上去海口港,所以一早便到码头上监督装货,但在码头上忽然看到船舷与岸边之间的水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漂浮着。当时天色尚未大亮,廖震便叫人点了火把举到近处去看,却是一个人脸孔朝下浮在水面上。 廖震吃惊之余,便一边差人去报告码头上的工作人员,一边让熟悉水性的手下赶紧下海救人上来。不过这溺水之人捞上来之后,发现早就没了心跳呼吸,大概已经死了好几个时辰了。既然是出了人命,码头上的工作人员也不敢怠慢,便让廖震等人赶紧报官。不过这廖震对胜利港的官方机构还不太熟悉,看到巡检司的门牌便径直进去了。殊不知那边根本就管不了这种大事,报上去之后那边赶紧就把事情通知了隔壁的派出所。 黄同阳听了之后转头对郑高问道:“有没有通知上面派仵作过去?” 郑高应道:“已经让人去通知了,不过仵作估计没这么早上班,或许这时候还没赶过去。” “走吧,我们先去看看。”黄同阳倒也不耽搁,立刻便带着郑高、廖震等人一起前往事发现场。 事发地位于胜利港三号码头,这里正好位于景观大道南端,所停靠的船只以中小型商船货船为主,因为港区与景观大道之间并未设置专门的隔离物,在这里靠岸的船只大多是与海汉关系比较密切的商户所有,船员们都能自由进出景观大道的商业区。 黄同阳不经意地问道:“廖老板好像是第一次来三亚吧?不知是自己做买卖还是隶属于哪家商行?” 廖震应道:“小人是‘琼联发’雷州分号的掌柜,正是第一次来三亚,想不到便碰到这种事情。” 黄同阳微微点头,心道原来是自己人,难怪第一次来就能获准在三号码头这边靠岸停船了。不过“琼联发”下属的员工中只有少部分是入了海汉籍,以这廖震对海汉机构不熟悉的程度来看,大概并非归化民了。 先期赶到的几名巡检司的人已经用临时找来的几根竹竿在码头岸边圈出了两丈见方的一块区域,将无关人等隔离在外。而那具溺水的尸体就放在地上,用一张草席盖着。 胜利港码头淹死人并不稀奇,几乎每个月都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这倒不是码头的安全工作不到位,而是这地方距离商业区太近,晚上难免就会有喝醉了的家伙逛到这边来吹海风,一个不小心栽到水里就上不来了。因此而淹死在这儿的倒霉鬼,一年下来总会有十个八个少不了。 本来像这种小事情也无需黄同阳亲自出面,只需等仵作验完尸体出个报告就行。不过他正好今天也要到码头这边来部署接收新移民的工作,便顺便来看看情况了。 郑高俯下身去,将盖在尸身上的草席揭开,露出了这人的面目。黄同阳看了之后稍显惊讶地说道:“这……是个番人?” 那尸体在海水中泡的时间还不算太长,面目还能看清,这深目高鼻的模样,的确是个西方番人无误。再看他蓄了一脸浓密的卷曲胡须,手上闪闪发光的戒指以及身上的服饰,黄同阳对其身份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是个波斯商人。” 郑高离尸体更近一些,抬头对黄同阳道:“所长,这人身上还能闻到酒味,看样子又是一个倒霉的醉鬼!” 黄同阳也深以为然,点点头道:“多半是昨天在附近哪家酒楼里喝多了,到了海边海风一吹就想吐,结果一失足就栽进海里上不来了。” “那还等仵作来验尸吗?”郑高盖上草席,起身请示道。 “验啊,我们看到的只是淹死的表象,还是得仵作看过才算。”黄同阳虽然觉得自己的推测应该就是实情,但也没有武断地下定论。命案必须要有仵作的验尸结论才能按照意外死亡结案,否则就这么把报告交上去,多半会被上级斥责。再说让仵作看看身体特征,也便于事后贴出告示让认识他的人来认尸。 “郑高,你去附近几家能容留波斯人的旅店问问,看看有没有这么一个人。”黄同阳有意要考考自己手下的观察力:“身高面目,服饰特征你刚才都记住了吧?” “此男子身高大约六尺,黑色卷发,大胡子,只是这番人面相显老,岁数不好推断。身穿黑色绸袍,褐色小牛皮靴,右手中指左手食指都带着镶嵌有宝石的戒指。”郑高倒是颇为细心,立刻便描述了一遍。 黄同阳赞许地点点头道:“不错,那赶紧去打听消息,若是有认识他的人,便赶紧带来认尸。” 正文 第958章 蛛丝马迹 郑高倒是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又揭开草席在那尸体上又搜索了一遍,试图找到能够表明其身份的印鉴之类的随身物品。不过除了几张面值十元的本地流通券之外,郑高并没能找到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看样子应该不是劫财。”黄同阳摸着下巴判断道:“这手上金戒指身上流通券都还在,如果是劫匪没理由放过这些东西,可能真是意外落水溺死。” 这时候派出所的警员也陆续又来了五六人,黄同阳又差了人去外交部报告,毕竟这淹死的家伙九成九是非归化籍的外国人,按照处理程序必须要通知外事部门一声。此外也派了人去胜利港港务局查询,近段时间是否有来自西方国家的商船在此停靠。 类似这种外国人在三亚意外身亡的事件,派出所以前倒也处理过几起,因此黄同阳指挥手下分头实施验证身份的工作倒也算是有条不紊。倒是一开始就派人去通知的仵作却姗姗来迟,黄同阳在码头上等了快一个小时都还没出现。 就在黄同阳耐不住性子准备要再派人去催一催的时候,仵作终于到了,不过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随上级巡察组一起到了码头。这个所谓的巡察组主要是负责监督三亚地区的治安工作,每个月会到基层巡视办案情况,而其成员除了牵头的司法部之外,同时也会视情况安排民政和安全部门的人员加入进来,以便在遇到某些警方不能处理的问题时可以及时进行协调。 这次代表司法部出面的是高级警司符力,以及安全部特派专员林南。符力可算得上是年轻归化民中升迁最快的新星之一,年纪轻轻就已经爬到了极高的位置,当然这也与他从龙时间早,与海汉高层私交甚密有一点关联。而林南也是安全部中的资深人员,对于突发事件的处理经验比较丰富。本来民政部还要出个人,但临时生病缺席,也就只有他们二人领衔了。 这两人巡察的第一站便是打算来胜利港看看,不过还没出发,一大早就有人来司法部这边申请仵作出勤,两人问过之后,得知是胜利港派出所在港口发现了一具疑是溺水而亡的尸体,便决定一起过来看看情况。 黄同阳与二人见礼之后,便简单地讲述了一下目前所知的情况,末了也加上自己的判断:“……这人身上还有酒味,随身财物又没丢失,想来应该是酒后失足落水溺死。等证实身份之后,差不多就可以结案了。” 仵作揭开草席检查尸体的时候,符力和林南也开始观察这具尸体的状况。林南看着看着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他的身份,问他的随从人员不就落实了?” 黄同阳愕然道:“可是我们发现这具尸体的时候,并没有在附近找到这人的随从……林大人是从何得知他还有随从的?” 符力笑着应道:“我来替林大人解释一下吧,这人身上的黑色绸袍,是最上等的苏绸,一匹就得上百元,手上两只戒指所镶嵌的猫眼宝石和红宝石也价值不菲。至于脚上那双小牛皮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是田独制靴作坊出产的内部特供款,市面上可不容易买到。他这一身上下,价值大概要近千了,肯这么花钱打扮自己的人,身上带的钱财却不多,这说明什么?” 黄同阳皱眉道:“要嘛这个人外强中干,靠着行头撑面子,要嘛就是……身边有随从跟着,买东西结账不需要自己掏腰包?” 符力点点头道:“再看他相貌,应该是波斯来的富商,这种人出门很讲究排场,带几个随从在身边是很寻常的事情。不过这人淹死在海边,附近却没有他的随从,这事就有点奇怪了。” “或许只是酒后走散了。”黄同阳试图对这种状况作出解释,但说完便后悔了,自己这解释实在太过牵强。他虽然心里有点不服气,但不得不承认林南和符力的眼光比他要毒得多,他虽然也注意到了这人身上的穿着打扮,但其来历和具体的价值,可就没这两人看得明白了。而根据所见的情况作出推理,他更是比不了这两名受过专门训练的人。 果然符力立刻便反驳道:“如果是走散了,随从肯定会在附近反复寻找,要是一夜都没找到,也应该来报官了。而现在胜利堡和你这里都没有接到相关的消息,就说明他要嘛没带随从,要嘛随从知情不报,如果是后者,那就有意思了。” 林南转头望向北边道:“有没有派人去景观大道那边向酒楼饭店进行查询?” 黄同阳面露为难之色道:“卑职人手有限,已经派了几人去附近旅馆查询此人落脚地,倒是没来得及去查此人昨晚喝酒的地方。” 林南点点头道:“这倒也是,看起来就是醉酒溺水,直接去查落脚地验证身份是对的。” 三人交谈期间,仵作已经完成了基本的检视,站起身回复道:“从尸体僵硬程度和尸斑推断,此时应死于今日子时之前,昨日午时之后,但因为泡在水中尸温下降比较快,会加速尸僵形成,所以更准确的死亡时间或许还需解剖检视胃中食物消化程度才能推断。尸体目前没有发现明显的外伤,具体的检查还需拉回太平间进行。” 这光天化日之下,自然是不便在码头上把尸体扒光了慢慢检查,仵作目前能做的似乎也就这种程度了。黄同阳记挂着赶紧把这案子了结了好去准备接收移民的事,便追问道:“那醉酒溺水的死因能确定了吧?” 那仵作皱了皱眉头,犹豫片刻才应道:“死因……倒未必能确定是溺水。” “哦?有什么证据?”符力听到这话立刻问道。 仵作应道:“生前溺水是有迹可循的,比如溺水者因为挣扎会吞入大量溺液,这会导致双肺明显肿胀,而口鼻周围会因呼吸不畅形成大量白色泡沫,这两种比较明显的外部症状,在这具尸体上都没有看到。还有就是这码头岸边可见不少水草海带浮于水面之上,而这人两只手上和口鼻都没有发现水草,不太像溺水后挣扎过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这有可能是死后抛尸伪装溺水?”黄同阳有点不敢置信地问道。过去在这附近淹死的人着实不少,这是他第一次听说死在海里的人有可能是一起他杀命案。 仵作应道:“在下只是从尸体外观上做出的判断,若是要更明确的结论,还是需要对尸体进行解剖。是不是溺水而亡,到时候一看内脏便知道了。” 符力皱眉道:“要解剖的话,本地的太平间还没有相应的条件,那还得送到胜利港中心医院去才行。” 仵作点头道:“解剖的工作,一向是医院的约大人和他的学生负责的,在下倒也有幸去协助过几次,这溺水所相关的学问,便是当初听约大人传授的。” 仵作口中所说的“约大人”,便是海汉卫生部部长兼胜利港中心医院院长约翰逊了。穿越者当中的专业医护人员就那么几个人,除了赵晓若、吴巧这种护士之外,专业医生就只有约翰逊和摩根。而老摩根身为军方狙击手总教头,在卫生医疗机构的时间就相对比较少了,也只有约翰逊才能有工夫把这一块的工作抓起来。他除了日常的医疗工作之外,也承担了相关的大部分教学任务,就连司法部下属的仵作进修,也都是安排在他的手下学习。 不过这尸体要解剖也不是立刻就能进行的,考虑到其外国人的身份比较特殊,符力和林南商量之后,决定还是先花一点时间来落实他的具体身份,最好能找到其家人或者同伴,然后再进行相关的证据搜集。做了决定之后,他们便让人将尸体先运去附近的太平间停放,然后与黄同阳一起回到派出所,准备继续调查这起案件。 黄同阳派去附近旅馆的人陆续回来了,但都是一无所获,符力决定扩大侦察范围,因为他知道三亚港那边也同样有不少外国商人进驻,而且当地港区的码头也根据各国商人的需求做了一定的区域划分,到那边去找一找或许还会有新的收获。于是黄同阳开具了协查申请,让人送去三亚港区的派出所。 当天下午,三亚那边就有了回音,据说的确是有一名三天前抵港的波斯商人昨晚彻夜未归,他的下属是到了今天中午发现主人一直没有出过房间,才注意到事情不对。而其所描述的失踪人员外貌特征,与胜利港码头所发现的浮尸基本一致,只等其下属去认尸就可以确定身份了。 “那人的下属说他外出时并未告知去向,也没有让其他任何人跟随。”黄同阳向符力和林南汇报道:“从其下属所说的情况来看,这种独自行动的行为,的确是与他平时的习惯有些不符。” 林南低着头看完三亚港派出所刚送过来的口供资料,微微摇头道:“这派出所的口供也录得不清不楚的,他那几个手下,昨晚在什么地方,有没有不在场的证据,上面也没有提及。” 符力应道:“这倒无妨,那边已经把几名下属送去认尸,完了就会带到这边来,我们还可以当面问个清楚。” 果然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几名船员便被送到了胜利港派出所来,而结果已经确实了死者是他们的雇主波斯商人哈桑。为防止这几人串供,符力、林南、黄同阳分别将其带到单独的房里中进行了仔细盘问。不过有两个家伙是不会说汉语的波斯人,因为语言不通,审讯起来倒是很费了一番手脚。 待这番盘问结束之后,三人又重新聚在一起汇总自己所掌握的信息。 “这几个人声称哈桑出去的时候给他们放了假,于是昨晚都一起去了港区附近一间小酒馆喝酒,直到半夜才回到旅馆。”符力首先发言道:“这几个人之间互相作证,喝酒期间都没有人缺席离开。此外他们还指出小酒馆的老板也可以作为他们的人证。” 林南接道:“如果小酒馆的人能够证明他们出现的时间,那么他们中的一个或者几个人喝完酒回到旅馆对哈桑下手这种可能性应该是不成立的,从哈桑等人所住的旅馆到我们发现尸体的码头,路程有差不多十里地,夜间又没有交通工具可用,榆林半岛那里还设有检查路卡,他们不可能在三亚港那边把哈桑干掉之后连夜搬运到胜利港这边来抛尸。” 黄同阳应道:“那这就相当于是洗清了他这几个手下的嫌疑了?” “那倒未必。”符力的思维显然敏捷得多,立刻便摇摇头道:“如果他们白天下手,设法将尸体运到这边,趁人不备之时丟进海里,然后晚上回到三亚港那边露面,理论上也是行得通的。要洗清他们的嫌疑,首先得通过尸检确定哈桑的大致死亡时间和死因才行。” 不得不说约翰逊的办事效率还是相当高的,入夜之前,他便差人送来了一份尸检报告。符力翻看片刻便叹道:“这果然不是一起意外,而是凶杀案!” 尸检报告上说得很明白,尸体的呼吸道和肺部内没有发现溺水会出现的水性肺气肿、内泡沫和溺液等现象,口腔、胃和十二指肠里也没有发现水草等异物。但其内脏器官出现明显淤血,这是身体窒息缺氧后导致脾脏器官收缩排出血液,加强携氧能力的表现。从胃中的消化物判断其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晚上六时至午夜零时这个时段,还有就是死者临死之前肯定吃了一顿丰盛的美食,约翰逊直接建议从附近的饭店酒楼着手调查。 “尸体没有明显外伤,窒息而死又不是溺水。”符力逐字逐句地总结出了尸检报告的结论:“这是一起谋杀抛尸的案件!” 正文 第959章 侦破进程 三亚作为海汉起家的根据地,在经过近七年的经营治理之后,本地的治安状况可以说是相当不错,虽然还没完全达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程度,但刑事案件特别是命案,近年在本地的确并不多见,而这起命案正好又发生在三亚最为繁华的地区,其性质自然也就更为严重了。这次又正好撞上巡察组来到这边,符力作为司法部的高层人员,理所当然就在第一时间接手了这个案件。 约翰逊在尸检后得出的结论给调查人员带来的线索相当有价值,一是确定了死者是在窒息死亡之后才入水,死因绝非表面看上去的醉酒失足溺水;二是确定了大致死亡时间,由此基本排除了死者手下随从的作案嫌疑;三是从其胃中未消化干净的食物判断,其死前极有可能是在港区附近享受了一顿美味大餐。这些线索都为调查人员提供了更为明确的侦办方向。 “对受害者的手下和其他参与办案的人员先下封口令,不要走漏消息打草惊蛇,对外先以溺水身亡作为初步调查结论。受害者这次抵达胜利港之后都接触了哪些人,要立刻开始一一排查。”符力的思路很清楚,既然哈桑是被人谋害抛尸,但又不是抢劫钱财,那背后可能就有别的隐情,说不定和他生前所从事的海上贸易有一定的关联。 “约首长的指示也必须重视起来,这景观大道附近的酒楼饭馆,一定也得进行排查,如果能找到死者出事前吃饭的地方,或许就会有别的线索了。”林南也不失时机地补充道。 “我们俩一人负责一边吧!”符力建议道:“林哥你负责在胜利港这边排查餐饮店铺,我去三亚港那边查查死者这艘船到港之后的动向。黄所长本来就有工作在身,那就负责调查港区,看看当晚有没有其他人在附近目击到死者的行踪。” 符力虽然年纪轻轻,但其资历背景却比另两人强出不少,而且曾经师从宁崎、任亮等人,行事沉稳周全已颇有大将之风。林南和黄同阳均未对符力的分工安排表示异议,第二天三人便各自展开行动。 翌日下午,经过了一天调查之后,三人又再次聚集在胜利港派出所的会议室中,开始交流这一天下来各自的收获。 首先是黄同阳的汇报:“今天卑职发动派出所和旁边巡检司的全部人马,对港区进行了走访。主要包括案发当日在码头上晚班的所有工作人员,当天停靠在第三码头所有船只上的船员,只要能找到的人都进行了问询,但得到有价值的信息并不多。” 黄同阳翻看着自己的记事簿,开始讲述今天调查的结果:“我们今天一共走访了三百二十七人,得到的结论主要有两条。第一,从死者抵达三亚那天算起到案发当晚,在这几天中没有人见到死者在三号码头附近出现过;第二,我们所访问到的对象中,也没有任何人声称认识死者。所以我暂时认为死者会出现在三号码头或许只是偶然事件,甚至有可能是凶手为了行凶而将他约到那里会面。” 没有人在三号码头见过死者哈桑,并不代表黄同阳的调查工作就白做了。如果死者与三号码头的某位船主或货主有贸易往来,很有可能生前就在当地出现过,而事实上没人见过他,则可由此作出相反的推测。当然了,如果是有人处心积虑要干掉哈桑,那也有可能一开始就算计到这一点,将他约到港区之外的地方见面,而在天黑之后才把他带到码头上动手杀害。 黄同阳接着说道:“众所周知,港区与景观大道的商业区之间并没有进行有效的区隔,所以到了夜间,除了船上和一些仓库里有人值守之外,码头上没有公共照明,其实是没什么人在外面活动的。如果死者是从景观大道进入港区,也的确很难会有目击者。此外我们在发现尸体的附近区域进行了搜索,海上陆上都没有再找到其他与死者可能相关的物品了。” “那么我就来说说今天在商业区的调查结果吧。”黄同阳发言完毕之后,林南便主动接过了话头:“或许我这里收集到的消息会给你们带来一些灵感。” “我今天带队走访了商业区的三十多家酒楼饭店,倒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林南语调低沉,脸上可并没有表现出半点“有趣”的表情:“哈桑在抵达三亚后这短短几天里,出事前连续两天晚上都是在醉仙楼的包房用餐,据店里的伙计回忆,前一晚哈桑似乎是一个人,而事发当晚却有一名男子是在包房里跟他一起用餐,完事结账之后也是一起走的。” “所以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最后见到他的人了?”符力立刻追问道。醉仙楼在本地算是比较知名的酒楼,就算没进去消费过,也不会没听说过这家酒楼的大名,所以也无需林南再解释这是什么所在。 林南应道:“我也是这么想,所以仔细盘问了醉仙楼的伙计,但他竟然根本说不出来这个男子外貌长相,因为从头到尾他都没看到过这个人的正脸。” 符力皱眉道:“怎么会这样?醉仙楼的伙计不应该犯这种低级失误,看脸识人可是他们这一行最基本的职业技能。” 林南应道:“以伙计所形容的情况,这个人似乎有意无意在遮掩自己的相貌,他每次进房上菜的时候,这个人的脸都冲着窗口的方向,以至于他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人的正脸。不过伙计还说了一个细节,哈桑一个人吃饭那天,按他的要求是上了两个人的碗筷,说不定约的也是同一个人,只是这人出于某种原因没有赴约。” “或者是店里的伙计没有注意到他约的人曾经出现过。”符力补充道:“醉仙楼的客流量不小,只要这个人进房之后没动过碗筷,待的时间不长,伙计大概也很难留意到是否有人进出。” 林南点点头道:“你说的这种情况也不无可能。” 黄同阳忽然插嘴问道:“那林大人有没有问一下伙计,这两天哈桑吃完饭是怎么结账的?” 林南赞道:“黄所长倒是细心,这个细节我们也查证了,哈桑在这两天里都是用了现银结账,十两一锭,多余的部分没有要求找零。我们查过柜台记的账,付完饭钱倒是也没有剩下太多油水。” 黄同阳道:“但我们在死者身上只找到几锭碎银,倒是十元面值的流通券有好几张。这哈桑带碎银子估计就是用来打赏人的,但他身上明明带了数额足够在酒楼消费的流通券,还有带银锭的必要吗?” “所以其实结账的有可能并不是哈桑,而是与他相约见面的那个人?”符力立刻就明白了黄同阳想要表达的意思。 黄同阳点点头道:“卑职正是此意。” 林南沉吟道:“那银锭我也看了,就是普通的大明官银,在海汉银行随时都能兑换到的那种。会使用这种银子在酒楼里消费的人,多半都是初来乍到还没适应本地的流通券体系……又或者是他根本就是故意不使用流通券。” 黄同阳接道:“流通券上有编号和暗记,出事后有可能会被追查到来历出处。假如真是我们猜测的这样,那这个人的心思倒也颇为深沉了。” “没错。”符力点头应道:“哈桑身上找到的几张流通券,我今天已经拿去查询过了,是这次到港之后商务部向其偿付的货款。商务部的人听说这事之后都震惊了,因为三天前哈桑刚运来了一批价值不菲的铜锭。按照数量来说,比石碌矿场一个月的出产还多。商务部和工业部本来还想专门跟哈桑约谈一次,看看能不能够把铜锭贸易长期化发展下去,结果人还没约到就出事了。” 海汉长期从外界进口铜这件事,对林南和黄同阳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闻,他们一个在情报机关做事,另一个负责的就是港口区域,自然对此心知肚明。虽然他们不太清楚石碌矿场一个月能产多少铜锭,但作为海汉治下最主要的铜铁矿出产地,矿工编制据说都有好几千人,想必产量也不会太低,而这哈桑一次运来的铜锭数目就几乎相当于矿场年产量的十分之一,自然会引起商务部门的高度重视了。 林南道:“那剩下的货款……” “都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了,支票和流通券都有,数目也对得上,不太可能是他手下的人勾结外人谋财害命。”符力知道林南想问什么,不等他话说完便作答了:“我跟商务部的人谈过,这个哈桑过去也来过三亚进行贸易,不过他以前运来的货物都是以皮革为主,倒是从没有过大量运铜的先例。” 黄同阳皱眉道:“知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运来这些货物?” 符力点点头道:“皮革和铜锭,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马尼拉。” “那他其实就是在替西班牙人做事跑腿咯?”黄同阳的见识也不差,一听马尼拉便知道哈桑的阵营了。虽然也有大明海商往返于三亚与马尼拉之间,但根本不可能从当地收购到如此数量的铜锭。这玩意儿在任何国家都是属于战略储备物资,哈桑能够从马尼拉一次收购这么多的铜锭运来三亚出售,要说他跟西班牙人之间没有任何私下交易,那在座这三个人肯定都是不信的。 林南道:“哈桑的身份究竟是商人还是带有别的性质,来三亚除了贸易之外还是否有其他目的,我们目前也缺乏实证。但他与身份不明人物在醉仙楼包房中接触的目的,很可能就与他的死因有关。截至目前,我们所知的最后与他有过接触的人大概就是这个神秘人物了,找到这个人,或许一切都能水落石出。” 黄同阳挠头道:“但这人身形外貌都没人能清楚地说出来,又如何把他从三亚数万人里面挖出来?而且他如果是非海汉籍人员,说不定已经乘船离开这里了。” 符力道:“我再把时间线捋一捋,看看我们现在掌握了多少情况。哈桑是在距离五天之前抵达三亚,在第一时间就与商务部完成了铜锭交易并收了款。但他当天也没在三亚港闲着,我们从他所住的房间中找到了当天往返三亚港与胜利堡车站的火车票,根据其手下供述,他当天的确曾单独离开过三亚港。中间隔了一天之后,哈桑再次单独在醉仙楼出现,而这一天的往返火车票我们也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了。第四天也就是案发当天,哈桑最后一次出现在醉仙楼,但我们在尸体上并没有找到这一天的车票。当然这也可能是他雇了一辆马车或者牛车来完成这段行程,所以出于慎重考虑,我也排查了所有的运营交通工具,发现当天并没有人在三亚港接过哈桑的生意,他也不可能步行十里来这边,所以应该还是乘火车过来的。” “所以很可能是凶手故意把火车票藏了起来……但这是出于什么目的?”黄同阳不解地问道。 “我姑且假设哈桑来胜利港这边的目的就是为了与凶手会面,但凶手出于某种目的,并不希望有人知道哈桑为此曾多次往返于三亚港与胜利港之间。他不知道哈桑还把前两天的火车票收藏起来,所以只收走了哈桑遇害当天的车票,并试图以此混淆视听。”符力慢慢讲述自己的推理:“如果我们在验尸阶段没有及时发现异常,那么肯定会将哈桑当做醉酒落海的倒霉鬼处理。而他身上没有火车票,我们大概也不会为了一个醉鬼而投入人力和时间,将调查范围扩大到十里外三亚港那边去。黄所长,以前这种落水溺亡的事例一般是怎么处理的?” 黄同阳脸上一红,因为他一开始时就认为这只是普通的酒后失足溺亡,根本没想到其中还有猫腻。听到符力问起,他便老实应道:“一般就停尸三天左右,在码头贴出告示,到时候如果还是无人认尸,就按无主尸体拖去火化了。” 正文 第960章 寻迹 其实黄同阳的处理方法并没有什么问题,像胜利港人流量这么大的地方,每天需要派出所出面管理的事情多不胜数。即便是出现了人命案,但只要确认了死因并非他杀,那之后的事情就是按程序走了,顶多也就是因为死者的外国人身份,需要跟外事部门打声招呼而已。 符力自己也有在基层工作的经验,所以他对于黄同阳的说法并没有表示质疑或不满,点点头将话题重新回到这起案件上:“我认为,如果是突发事件,凶手在用某种手法让哈桑窒息而死之后,可能就会慌慌张张地把他推进海里了事了。但他显然在动手之后还有足够镇定的心神来搜了哈桑的身,没动他身上的钱财,单单把火车票收走了,以此来伪装意外身亡并加大事后查证死者身份的难度,这可不像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 符力在警察司任职已经好几年,接触过的案子也比较多了,对于犯罪者心理的揣摩能力自然不是派出所维持治安的警察能比。虽然目前所掌握的线索还比较有限,但符力却认为这起案件的出现并非偶然,其背后或许还隐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黄同阳皱眉道:“现在嫌疑最大的就是在醉仙楼跟他一起吃饭这个人,但这人的面目不清,我们要如何才能找到他?” 林南接话道:“对于那个神秘人物,我们目前还没有找到更多的信息,线索还是得从哈桑这边来找。” 黄同阳抱拳道:“请林大人指教!” “指教不敢当,有点想法,说出来请大家一起参详参详。”林南沉吟道:“我们现在知道哈桑在四天里来了三趟胜利港,其实三亚港那边的配套设施也是很齐全的,他没有必要专门跑来这边转一圈吃个饭。那么哈桑前两趟来胜利港的目的是什么?除了醉仙楼之外还去过什么地方?是谈生意还是拜访友人?” 符力接道:“关于哈桑单独出行的目的,我们之前也已经仔细盘问过他的手下,基本可以确定不是谈生意,因为他在抵港当天,便已经跟商务部谈定了代运一船货物去安南清化。而且就算需要采购什么大宗货物,其实直接跟商务部的人打招呼就行了,毕竟他才运了一批铜锭过来,商务部巴不得能把这条渠道稳固下来,他有什么要求都会尽力满足的。至于是不是拜访朋友就不能确定了,但据他手下的说法,哈桑平日出门是肯定会带几个人在身边的。” “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哈桑的意图就是不想让他的手下知道他去过哪里见过谁办过什么事。”黄同阳补充道。 符力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林大人刚才所说的很重要,他除了醉仙楼之外还去过哪里,见过谁,这是我们接下来要查证的线索。” 林南叹道:“只是这样一来,我们需要调查的对象就可就要翻上好几倍了,这事可不太好办。” 目前的胜利港港区加上胜利堡到港区之间的这片商业区,至少有三四平方公里的面积,如果再加上周边的各种官方机构、服务设施、归化民居住区,那么面积在此基础上还要增加一半。要在这么大片区域内调查一个人的行踪,所需投入的人力物力可都不是小数目,将会造成的社会影响也比较大,而且以胜利港港区派出所的权限,肯定是无法操作这件事了。 符力进入体制已经好几年,自然也明白林南这话的意思,点头应道:“这事只靠我们几个人已经不够了,得向上面汇报才行。” 要在胜利港地区进行大规模的调查走访,这事就必须通报到司法部和安全部的领导那里了。如果有必要的话,甚至还需要拿到执委会上进行讨论。符力和林南虽然手中有些权限,但他们也深知这胜利港的每一寸土地都跟首长们有着或多或少的利益纠葛,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就去调查这里的店铺和工作人员,那真的很容易得罪到上面的大人物。这案子要继续往下追查,那最好还是先跟上面打个招呼,得到允许之后再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这事也只能由符力和林南分头去办,黄同阳这个级别还够不太着,于是三人议定之后,便立刻分头行事。符力去找任亮,林南去找郝万清,各自去申请扩大调查的权限。 海汉司法部的办公楼是在胜利堡西侧的一栋三层灰色砖楼,方方正正像个火柴盒子一样。如果不是有十来米的高度衬托,这办公楼的外观真可以说是相当不起眼。 目前司法部是由顾凯、任亮二人分别担任正副职,这也是为数不多有两名执委担任专职领导的部门。但由于专业人员的数量比较有限,所以公检法机构都是归属于司法部管辖之下,而其中公共安全事务及相关机构都是由任亮负责。 任亮在此之前不但管理过苦役营,而且还担任过一段时间胜利港的港区管委会主任,可以说对于港口运作的基层事务还是很熟悉的,所以在看过符力递交的报告之后,对于这起事件的理解也就更为透彻。 “你认为这个案子除了凶杀之外,还有别的隐情?”任亮饶有兴趣地向符力问道。 “我已经仔细查过这个哈桑的背景,在过去的几年中,他每年会来一两次三亚,但没听说过在本地什么亲朋好友或者私人恩怨,每次完成买卖交易就离开了,在这里待的时间最长也不过一周。凶手在动手之前就已经考虑好了下手的方式和地点,将其引到人烟稀少的码头区动手,再布置现场伪装成醉酒失足溺水,考虑得如此周全,而且采用这么复杂的手法,我认为他死于私人恩怨的可能性很小。”符力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我认为他是因为知道了某种秘密,而被人灭口了。” 任亮又看了一眼报告,缓缓说道:“你提到这个哈桑在过去几年中的主要贸易对象就是我们和马尼拉的西班牙人?” “是的,但目前还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此事跟西班牙人有关。”符力很谨慎地应道。到目前为止,这起案件仍是一起凶杀案,但如果扯上了西班牙人,那可能性质就不简单了。符力也知道去年海汉民团才跟西班牙人动过手,双方可以说到目前仍是处于战争状态,所以他也不敢随意将这起案件跟西班牙人扯上关系。 任亮笑了笑道:“你不要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安全部那边也有人去请示这个案子了吧?以他们那边做事的习惯,我估计郝万清的阴谋论肯定又要出台了。” 自从1631年的儋州刺杀案及同年的石碌暴动之后,安全部对于外界势力潜入海南岛的情报人员就加大了缉捕力度,不但对民间有常年不断的高额悬赏,而且对司法部门的办案流程也有了更多的介入。就连司法部组织的月度巡察组当中,也加入了类似林南这样的安全部代表,其目的就是要关注那些治安机构有所遗漏的案件。 这种做法虽然有一点喧宾夺主的嫌疑,但也的确破获了几起间谍案。任亮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反感,不过顾凯却是对安全部的权限过大一直颇有微辞,毕竟安全部抓人办案除了极少数时候需要警方协助,基本上都是自行解决,而且经常连知会司法部一声的动作都没有,还美其名曰“保密需要”。 一旦遇到安全部认为有情报嫌疑的案件,都会采取相应的行动,传唤或缉捕相关人员回去进行审讯,必要时甚至会采取一些法外手段来解决问题。在这起案件中,就连符力都察觉到了案情的诡异之处,任亮认为郝万清这种老狐狸肯定也不会忽略这种细节,说不得就会把这起案件归类到需要安全部直接介入的程度。当然了,即便安全部不出这个头,警方依然还是会按部就班地查办这起案件,只是可能力度就会比较有限了。 任亮又问了一些关于案情的细节问题,便让符力先出去等着,他自己则是拨通了郝万清的电话。两位大佬在电话中一番沟通之后,便做出了决定,成立联合专案组,由符力和林南共同负责,同时两部门各自调拨几名精于刑侦探案的骨干加入,对波斯商人哈桑的意外身亡展开进一步的调查,务求追查出死因背后的真相。 不过这个深入调查并不是以大规模的走访排查形式展开的,就在两个部门做出决定的翌日,在胜利港港区和邻近的商业区街头,到处都能见到一起新贴出的悬赏寻人启事。 这则启事的内容就是寻找近日在本地失踪的波斯商人哈桑的下落,详述了相貌打扮等等情况,凡能提供线索者,其亲友将视线索重要程度给予五十至五百元不等的报酬,如果所提供的线索能直接找到当事人,可获得两千元的答谢。当然了,这两千元肯定没人能拿走,毕竟哈桑的尸体在完成了全面尸检之后就已经火化掉了,而哈桑的手下也全部被暂时隔离软禁起来。包括巡检司在内的所有参与办案的人员,甚至连前些天符力和林南走访问询过的商务部和醉仙楼的工作人员,也全都被下了封口令。 至于当日报案和在码头围观的群众,由于并不清楚侦办的内情,却并不会将那具尸体与这则悬赏启事联系到一起,因为启事下面注明的协办此事的单位就是海汉警察司,警察们总不会闲得蛋疼去悬赏一具自家已经出警收敛的尸体。 专案组认为哈桑这种外国人在胜利港地区招摇过市好几天,不可能没有人注意到这家伙的存在,如果以寻找失踪人员的名义进行悬赏,不但能够节省下展开大面积调查所需的大量人力和时间,说不定还能有奇效。 果然当天下午便有数人向警方密报了各种关于哈桑的线索,当然其中也有真有假,但对于掌握了哈桑大致行程的警方来说,要分辨真假倒也不是很难。专案组很快就筛选出几条时间地点比较对得上号的信息,然后开始进行深入调查。 有一条信息引起了符力和林南的关注,因为对比举报信息之后,这一条信息竟然有不止一个人指证,而且时间地点也比较一致,更与哈桑的行程相吻合。 “景观大道二支路的飘香油酱铺的王掌柜,在一月二十三日,也就是哈桑抵达三亚港当天的下午,看到一名外形相貌与哈桑类似的男子进入了街对面的南洋阁。他记得这件事是因为在此之后有位客人付钱找不开零,于是他去了对面的南洋阁求助,看到那个人正与南洋阁的苏掌柜进行交谈。” “另一条线索则是来自住在迎宾馆的波斯特使的仆人,他当天在景观大道路遇哈桑,因为看到他的相貌打扮像是同胞,便上前打了招呼,两人还交谈了几句。据他所说,哈桑当时正准备前往一间店铺寄卖他从爪哇收购的宝石,而那附近贩卖奢侈品的店铺,恰好就只有南洋阁。” 符力念完之后放下资料,对林南说道:“如果王掌柜看到进入南洋阁的人是哈桑,那么时间上是基本与另一条线索相符的。按我们之前掌握的线索,哈桑应该没逗留多久便乘火车返回了三亚港,当天的晚餐是与他的手下一起吃的,有可能这间南洋阁就是他当天在胜利港的目的地。” “是南洋阁啊……”林南应了一声,却没有继续往下说。 “这间店有什么问题?”符力察觉到林南的异样,便追问道。 “这间店……是琼联发名下的产业,一部分股份是在一些大首长手里的。”林南沉声说道:“查人命案倒不要紧,就怕查到什么不该查的东西……” 正文 第961章 追查 林南在安全部里任职已有几年,所知道的各种内幕自然不少。外来客商要在三亚本地经营生易,最稳妥的办法当然是紧紧抱住海汉这条大腿,所以不少店铺或多或少都会有海汉的股份。这些股份也未必都是穿越者自行出资,有些完全就是经营者以干股的名义赠送给某些掌握实权的海汉高层人员或者干脆是某个主管机构,以求能在本地的经营过程中获得一些庇护和优待。 这种事都是私下达成的约定,并不会有纸面上的各种契约文书,所以往往双方都是遵循默契,并不会把相关的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说。而海汉执委会也没有刻意去杜绝这种现象,只要不是捞钱捞得太难看,基本上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这倒不完全是执委会放任腐败滋生,一方面外来客商认为这种关系可以带给他们更多的安全感,往往都是主动为之,另一方面海汉也需要通过一些特别的手段来获取某些战略物资或重要情报,并出售自家生产的工业品。比如商务部就以私人的名义在多个商家拥有股份,并通过这些商家去海外各地收购矿产、人口等比较特殊的商品。而安全部则会通过这种关系向一些商行、船行中安插情报人员,并借助这些商家的贸易网络将情报人员派往海外潜伏。 这样即便是某些与海汉处于交战状态的国家,也可以通过中间商的运作来保持双方的商贸活动继续进行,海汉能源源不断地从荷兰人手里买到奴隶人口,而西班牙人也一直可以买到三亚出产的各种工业品,都有赖于这些特殊的利益链条。 林南虽然知道海汉高层有这些秘密安排,但他的工作范围是反谍,与这一领域并没有直接的交集,只是在内部会议上偶尔会听到同僚向部长汇报相关的消息。但他也多少知道一点相关的信息,比如像琼联发这种海汉涉入极深的大型商贸组织,其很多贸易行为都是受到海汉高层的指派,这涉事的南洋阁也是琼联发名下的外贸商行之一,其顾客群体几乎都是各国权贵,难说其中有什么猫腻。要是查到什么不该查的,他们这专案组只怕还没等破案就要面临解散的风险了。 听林南这么一解释,符力当下也有些犹豫了。他投身海汉以来便与执委会这些大头目交往甚密,私下甚至是以师傅、叔伯这样的称呼而非归化民惯常使用的“首长”,对于这些上层人物的事情,他也多少知道一点,林南所说的并非虚构,有些事情的确是他们需要避讳的。 “专案组都成立了,不能不查下去吧?”说话的是新加入专案组的干将,隶属安全部的张千智。 张千智在1631年的儋州刺杀案破获之后,便因卧底有功被提拔起来。他本身师从何夕背景够硬,加上头脑能力经验都不差,因此很快便上位了,也是目前海汉官场中年轻归化籍干部中的佼佼者。但因其特殊的工作性质,在体系之外反倒没多少人知道他的名头,远远不如符力这样经常抛头露面的人有名气。 要说跟上层的关系,张千智也并不比符力差,他老头子张天贵现在是海汉造船厂的总顾问,船厂现有的船匠有六cd是他的徒子徒孙,就连越之云和孙长弥这种海运部的大头目见了也要恭恭敬敬地打招呼,在归化民中的威望也是极高。而张千智早年在广州驻广办工作期间,与何夕、施耐德都有师徒之谊,甚至在安全部内部的高层会议上,他也是有资格列席旁听的。 林南这种能在地方上独当一面的干将,其从业经历其实还不如张千智资深,因此对于张千智的质疑,他也只能继续解释道:“不是不查,是得想想该怎么查,免得节外生枝。你想想连哈桑一个外国人去南洋阁都被人记住了这么久,要是我们去登门调查,难保不会被有心人注意到。” 张千智沉吟片刻,便又说道:“公开查不方便,我们就私下查证好了。那位掌柜应该就住在胜利港吧?不如我们今天就去拜访一下。” 苏通今天关店回家的时候心情还是相当不错的,前些天那个波斯商人交给他寄卖的几颗宝石,今天终于以一个不错的价格卖给了一位大明豪商。不过最让他高兴的倒不是卖掉宝石这件事,而是这笔钱统统都会归他所有,不会像过往那样只拿到这笔交易的佣金。因为他已经知道,货主不会再来收这笔寄卖货物的款项了。 苏通觉得自己最近的运气非常好,他得知哈桑的死讯完全是一个意外,前两天去胜利堡的海汉银行办理存款业务的时候,正好听到前面两人在聊天,而其中一人便是哈桑溺死之后负责现场验尸的仵作。听仵作形容那死者的外貌特征,苏通便确定是哈桑无疑了,不过仵作倒是没有在聊天中透露哈桑的真正死因,否则苏通还未必敢这么心安理得地将这笔钱收到自己腰包里。 不过前两天苏通又看到有官方悬赏告示在找一名失踪的波斯男子,描述的外形模样倒是与哈桑有七八分相似,这也让他心里有些犯嘀咕——难道这波斯人的八字不好,只要来三亚就会被克?但他也没有把这事与哈桑溺死的事直接联系起来,毕竟警方前几天都验完哈桑的尸体了,不可能现在才出这协查告示,悬赏的对象必定是另一名倒霉的波斯人。 哈桑死了,这笔钱苏通就心安理得的收下了,反正寄卖这事就天知地知他们两人知,只要苏通自己不说,也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这笔钱的去向。这笔钱说巨款还算不上,但也差不多要相当于他再在掌柜位子上干两三年的薪俸了。 苏通目前所住的地方还是在胜利港港区附近租住的房子,虽说也是独门独院,但终究不是自己的产业,所以他一直都在琢磨着凑钱在本地买一套小院子。如今这笔钱到手之后,这个愿望应该是可以提前实现了。不过苏通肯定不会在现在住这地方买房了,这里位于山脚下,属于胜利港的边缘地带,这一片全是港口和船厂工作人员的居住区,虽然生活环境和配套设施也不算差,但苏通觉得以自己的工作性质,还是想办法住到三亚港那边的富人区去比较好。 这可不单单是虚荣心的问题,能够换一个高级一点的生活圈,对苏通日常开展业务,结交和维持更多的高层客户,都能起到显著的作用。这些富豪贵人手上,往往都有很多闲置的好货色,苏通的打算就是让这些好东西能够在市场上流通起来——当然了,这个流通渠道就是他负责经营的南洋阁,而从中所能赚取到的丰厚佣金,就是他从这个职位上所能获取的灰色收入了。 苏通越想越觉得心中舒爽,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可惜这般愉悦却无法说与人知,他家中就只有个老仆,耳朵都聋得差不多了,基本已经没办法交流了。 苏通推门入院,见房里都是黑漆漆的没亮灯火,心道这老家伙倒是睡得挺早,老爷还没回来他倒是先歇下了。苏通骂骂咧咧地转身去关院门,忽然觉得后脑一疼,一下便失去了知觉。 “就这地方?你可别再领错道了!”张千智气喘吁吁地抱怨道。 “这不能怪我啊,这地方的路牌门牌都是乱的,找起来自然麻烦!”符力的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不过好在此时已经天黑,他们都是借着手上的灯笼照路,倒也没人注意到他的脸色。 这地区最早是伐木队的营地,后来木工作坊拆了临时板房,零零散散起了几间砖房当宿舍。再后来造船厂和胜利港港务局又各自在这里分了数个批次修建员工居住区,却又缺乏统一的市政规划。在常驻人口越来越多的同时,相应的规划管理却没有能跟上发展的脚步,这里的门牌全是按建成时间而非地理位置排的,一号旁边挨着的可能就是七十几号,这就给来此探访的专案组人员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符力虽然是在警察司做事,但这片地区他还真不太了解情况,一开始自告奋勇前面带路,没想到转来转去走了几趟冤枉路还没找对地方。 “这次找对了。”林南高高举起灯笼,照亮了这个院落门口的门牌号:“楠木村七号,就这儿了。” 林南伸手在院门上一推,那门居然吱呀一声便打开了。三人正待进去,林南已经发现了地上的异样:“躺着个人诶!” 村长和民兵队长,以及村里唯一一名懂得点医术皮毛的吃药医生,在接到通知后几乎是同时赶到了这个院子,不过他们的到来已经无法拯救苏通的性命。事实上在林南等人发现苏通的时候,他就已经没了呼吸。 张千智和符力在发现尸体后迅速搜查了院子内外,除了屋里一个睡得昏死过去的老仆之外,他们并没有找到其他可疑的人。但看这老奴七老八十耳聋眼花的样子,连站都站不稳了,显然不太可能是凶手。虽然尸体的余温告知他们凶手可能尚未逃远,但由于他们对附近地形的严重不熟悉,让他们根本就无从追踪凶手逃走的路线。 “慢了一步啊!”林南叹息道:“看样子这苏掌柜还真是知道内情的人。” “要不是我带错了路,说不定能把凶手堵个正着!”符力此时无比后悔,早知道会犯这样的低级失误,一开始就应该先找村里的干部出来带路,而不是自己莽莽撞撞地往村里闯。现在这条线断了,接下来的侦破工作难度可就又大了不少。 张千智倒是保持了冷静,先将村长和民兵队长叫到旁边,询问最近两天村里是否出现了可疑的身份不明人员,以及苏通平时有走动的社会关系。但结果显然并不乐观,村长和民兵队长并没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对苏通的了解也仅限于他所就业的南洋阁了。 趁着仵作带人收尸的工夫,三名专案组骨干凑到一起开了个短会。 “看来我们贴悬赏告示这一招打草惊蛇了啊!”林南分析道:“有人来揭发哈桑生前跟苏通见过面,结果苏通就死了,这两起杀人案之间应该有些联系。” “这次的凶手没有再试图把尸体伪装成意外了。”张千智冷冷地说道:“如果一个人仰天摔倒把后脑勺摔了一个洞而死掉,我想他不太可能还特地翻了个身让伤口朝上好便于我们发现。” 苏通死掉的姿势很舒展,趴在地面上呈现一个狂放的“大”字,后脑勺有非常明显的打击致命伤,只是目前还没有发现凶器,有可能是被凶手带离了作案现场。但与哈桑被伪装的死亡现场相比,这苏通的死显得非常暴力而直接,两起命案的风格的确有很大的差异。 “有可能是不同的凶手,但也有可能是凶手故意做出来两种不同的风格,想要误导我们的思路。”符力这时候也已经重新冷静下来,开始运用自己的办案经验做出推测,但他对于案情侦破的走向并不乐观:“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我们接下来的事都不太好办了!” 张千智道:“或许我们应该先好好想想,凶手究竟从哪里得到了消息,赶在我们之前来将苏通灭口。刚才林兄说的打草惊蛇,我认为未必是这样。如果苏通的死与哈桑有关,那么他被杀的原因很可能就是知道哈桑一案的凶手是谁。当然也有可能这件事跟哈桑案无关,但如果是独立事件,那这个时间点也未免太巧合了一点。” “我不相信有这样的巧合。”符力摇头道:“这不是巧合,这是计算精准的谋杀!目的就是要灭口苏通,让他带着所有的秘密死掉。” 正文 第962章 凶案背后 苏通是目前侦破哈桑命案过程中发现的唯一一名比较明确的知情人,也许只有他才知道哈桑前往胜利港的真正目的,那极有可能是哈桑遇害的真正原因——当然了,现在也可能成为了他被谋杀的原因。 尽管目前还没有确实的证据能让苏通案与哈桑案并案,但专案组这几个人却都下意识地认为这两起案件之间是有着密切的关联。不过两起案件的作案手法存在着明显的差异,这也是让专案组暂时无法下定论的主要原因。 “或许是因为凶手这次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筹划一个破绽比较少的杀人方式。”符力提出了一个比较大的可能性:“我们贴出悬赏告示征集线索其实只有一个白天的时间,假设凶手也看到了这个告示,他肯定知道哈桑已死并且警方早就发现了其尸体,我们这种欲盖弥彰的手段不就显示出了警方正在加紧调查哈桑死因的真相?苏掌柜与哈桑见过面,可能是重要知情人,所以凶手一定要让苏掌柜彻底闭嘴来杜绝暴露自己的隐患。他大概也知道我们很快就能查到苏掌柜身上,但又不可能去商业区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动手,于是在第一时间赶到苏掌柜家中潜伏,等他回来的时候趁其不备就直接下手。” 悬赏告示这步棋在现在看来是起到了双刃剑的作用,一方面让专案组省去了大面积排查所需的时间人力,直接精准地获取了关键信息,但另一方面也极有可能让暗中观察形势走向的凶手察觉到了警方意图,从而抢在警方的前面对重要知情人苏通下了手。从现在的结果来看,这个措施最终似乎还是弊大于利,反而是让案件侦破工作陷入了僵局。 张千智道:“苏通死因我们等明天有了尸检报告再说,但有件事我们现在就得马上去做。” 符力道:“什么事?” “南洋阁可能还有别的员工知道关于哈桑的事,我们现在要把人先全部保护起来!”张千智建议道:“现在立刻去查员工名单,然后连夜把这些人都集中到一起。” “查名单这事我去办。”林南自告奋勇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哈桑去南洋阁与苏通见面这件事,既然在外面都有不止一名目击者,那么很可能当时在商铺内还有其他员工也亲历了当天的事,如果幕后黑手想要彻底掐断线索,那么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很可能都将成为其下手的对象。苏通这里已经慢人一步了,专案组不可能再让幕后黑手继续得逞下去。 不过张千智还有一点没直接说明,那就是南洋阁店里的员工在之前的侦破进程中是一个盲点,既知道哈桑到南洋阁的目的,又能准确掌握苏通的行程,这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人设。但如果直接对员工进行抓捕,未免会有再次打草惊蛇的风险,所以张千智话到嘴边,还是选择了一个比较婉转的说法,反正先把人都弄回来,再慢慢审讯查证就是。 林南去胜利堡的商务部调取南洋阁员工名单的时候,张千智和符力便在现场开始调查苏通的社会关系。虽然专案组基本认定此事跟哈桑案有关,但还是必须要先排除掉其他可能性。 苏通原籍广东肇庆府,他原本是琼联发某位大股东的下属,被调来三亚任职后,本身并未加入海汉籍贯。而其家人几乎全在原籍,除了一个老奴之外都没有跟来三亚,说是孤身一人在外打拼也不为过。在本地的主要社会关系也就两种,一是南洋阁的同僚和下属员工,二是部分客户,比如哈桑可能就是其中之一。但苏通跟居住地这些左邻右舍却没多少来往,毕竟他工作性质就是早出晚归,而且接触的圈子也跟这里的工人大不相同,实在没多少共同语言。 专案组这一夜基本上都是彻夜未眠,三人各自带队在胜利港各处来回奔波。天明时分,专案组重新在胜利港派出所这边聚齐召开碰头会通报案情进展。 首先是符力通报了尸检的初步结论,他昨晚后半夜一直在太平间盯着仵作验尸,这个时候两只眼睛也是因为过度疲劳而充血,变得红通通的有点吓人。仵作的检验结果与他们在现场看到的情况基本一致,死者的致命伤就是后脑被重物打击所造成,仵作根据伤痕推测凶器大概会是铁锤榔头一类的硬物。据苏通家仆所说,宅子里并没有此类工具,看样子很可能是凶手自己带来的凶器,换句话说这就是一起蓄谋杀人事件。 然后是张千智和林南所负责的对南洋阁其他员工的传唤调查工作,在这个环节上案情终于是出现了转机——哈桑去南洋阁当日在店里的人除了苏通之外,还有一名叫做黎秦的员工,但昨晚专案组却没能在其住处找到他。而其他隶属南洋阁的员工,全部都已经传唤到案,截止目前还在分头问讯当中。 “我有一种预感,这个人要嘛是跟哈桑和苏通一样被人灭口了,要嘛就跟这两人的死有关,已经连夜逃了!”张千智作出了大胆的推测:“我不相信会有那么多的巧合出现在同一起案件当中,这个黎秦的突然失踪,说不定就能让我们查到案情真相了。” 这时候有人在林南旁边附耳说了几句,林南听完之后便抬手示意,然后接过了张千智的话头:“南洋阁的员工反映黎秦是会木工活的,平时店内外有些修修补补的事情都是由他负责。此外我们的人在南洋阁店铺里找到了一个工具箱,斧子凿子锯子都有,独独少了榔头。” “揣着铁榔头去杀了人,既然已经决定要逃了,那大概也不会专程再把铁榔头还回去了。”符力立刻便补充道:“我看可以下抓捕此人的命令了,这可是两起人命!” “杀哈桑的未必是他。”林南摇摇头,并不赞同符力的推测:“两起案件采用的杀人手法,差异未免太大了一些。而且我们也调查了黎秦的工作时间安排,在哈桑遇害当天,黎秦是在店铺里工作到亮街灯之后,而那个时间哈桑和神秘人物已经在醉仙楼碰头了。” “那么哈桑在醉仙楼见面的人并不是这个黎秦?”这个转折倒是稍稍出乎了符力的预料。 “从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应该不是他。但这两起案件的案情倒是很连贯,我也认为凶手可能不止一人。”张千智对林南的推测表示了赞同:“但如果哈桑在醉仙楼见面的对象与这个黎秦是同伙,那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只要抓到人,一切就能真相大白了。”符力起身道:“先分头通知,开始封锁港区吧!” 距离真相似乎就只差一步之遥了,为了防止疑犯外逃,港区肯定是必须首先设卡的所在。胜利港昨夜今晨暂时还没有船只离港,与三亚港之间的铁路线也暂停了运营,这个人若是活着,应该还在胜利港地区。专案组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动用手头的力量对这一地区进行排查了。 同时案情也被分别通报到司法部和安全部,类似这种动机并不明确的连环凶杀案,在近两年的三亚地区还是相当罕见的,接下来的追查堵截必须要有上面给予权限,专案组才能让本地的各个单位予以配合。 于是一时间胜利港地区陷入到近期少有的风声鹤唳之中,连民兵都被发动起来,在各种路口节点设卡检查进出港区的人员。南洋阁也暂时关门歇业,等待琼联发的内部整顿。 二月一日,在进行了两天大规模的追查缉捕行动之后,终于是有所收获。在田独工业区与铁炉港之间的峡谷通道里,隶属符山峒的民兵抓获了一名试图逃往铁炉港方向的可疑分子,经过辨认之后确定此人身份正是专案组在缉拿的对象,南洋阁员工黎秦。铁炉港因为盐场的关系,经常会有外来的运盐船在港区出入,当地对外来人员的防范也不会像胜利港这边进行逐个盘查,的确也算是一条出逃的线路。但黎秦大概没有想到,前几年从内陆迁入这处峡谷通道定居的符山峒居然会成为他的绊脚石,在最后一刻堵住了离开三亚的逃亡通道。 接下来的审讯工作同样也是海汉的治安机构最为擅长的环节,黎秦在坚持了两个小时之后,还是被审讯人员撬开了嘴,承认自己杀害了苏通,并陆陆续续地招出了令专案组震惊的内幕。 黎秦是在1632年以移民身份从广东来到三亚,并在当年年底加入海汉归化籍。但在此之前,他却并不是货真价实的广东土著,而是一名出生在马尼拉的华人二代。他是先接受了马尼拉当局的招募和培训,再秘密前往广东,以难民的身份投奔海汉移民营,然后来到三亚执行潜伏任务。在取得归化籍之后,他便很快获得了进入南洋阁工作的机会,并且逐步将这里变成了一处情报交换站。 “那么掌柜苏通也是你的同伙?” “不是,他只是一个贪图钱财的商人罢了。” “哈桑来南洋阁的目的是什么?” “通过南洋阁传递消息,约见杜达。” “杜达是谁?” “是我的上司。哈桑就是他杀的。” “这个杜达在本地的身份是什么?” “不知道……我只在南洋阁见过他……” 随着审讯的深入,案情的真相也一点一点被挖掘出来。波斯商人哈桑是一名为西班牙人秘密传送情报的信使,这次来到三亚也带来了马尼拉当局的密信,并通过南洋阁约见了潜伏在本地的情报人员杜达。但出于某种原因,杜达对哈桑采取了灭口措施,并试图伪装成意外来逃避追查。当然这招并没能奏效,最终还是因为留下的蛛丝马迹被海汉警方发现了破绽。 当杜达发现警方正采取悬赏告示的方式来调查哈桑命案的时候,首先想到可能会暴露自己的隐患便是南洋阁。只要警方找到南洋阁去一打听,就不难知道哈桑来这里与他接头的事情。于是他立刻通知黎秦,要其尽快解决掉苏通这个隐患。这黎秦没有杜达那么多的套路,但倒是知道苏通家中的状况,于是便赶在苏通到家之前迁入院子,然后趁其不备从背后用铁榔头将其击杀。 黎秦干完这事之后也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会受到怀疑,本来就打算好要在天明后乘船出逃,只要离开三亚,别的地方大可去得。但千算万算他也想不到自己前脚刚杀死苏通离开,调查此案的专案组后脚就到了事发现场,而且还连夜部署了搜捕凶手的措施。这样一来,黎秦原定的逃亡计划就变成了破裂的肥皂泡,只能另寻离开三亚的办法。 最后黎秦所想到的办法就是从田独穿过峡谷前往铁炉港,看看能不能在当地搭乘运盐船离开这里。黎秦虽然知道田独与铁炉港之间有一条捷径,但却不知道这条通道并不允许普通人穿行,只有专门的物资运输队伍才能凭借证件在这里通行无阻,而居住在峡谷中的符山峒黎人,便担负着护卫此地的任务。像黎秦这种不明所以试图通过当地的人,自然就被堵了个正着,慌乱之下很快被黎人民兵察觉到不对劲,便将他扣下并报告了田独警方。 但黎秦对于他的顶头上司,代号杜达的男子,所知的状况却并不多。除了大致的外形相貌之外,他甚至不知道对方在三亚本地的公开身份是什么,更不用说落脚地了。而他们之间过往的联系,全都是对方按照一定的时间安排主动来南洋阁,一直是由杜达向他下达指令,而他却并不知道杜达的日常动向。 “先找人画图,然后通知各单位协查。”得到通报后的任亮向专案组作出了指示:“只要这个人还在三亚,就一定要把他翻出来!” 正文 第963章 告破 关于杜达这个人,黎秦虽然能够提供给专案组的信息不算太多,但也并非无迹可寻。除了相貌之外,专案组还是从他的供述中拼凑出了关于杜达的一些信息碎片。 杜达这个人比黎秦更早来到三亚落脚,在黎秦抵达三亚的时候,杜达就已经加入了归化籍。而他与黎秦之间主要的联络方式,就是去南洋阁翻看一些市面上比较少见的书籍孤本,偶尔也会买上那么几本书。杜达是一个沉默内向的人,除了向黎秦下达命令和收取报告之外,两人其实并无更多的沟通。 “这还真是一个有文化有思想追求的间谍。”张千智分析道:“根据现有的信息,我们在排查中可以采取更有针对性的策略。他是在1632年之前抵达三亚的移民,按照黎秦的说法,很有可能也是通过广东这条途径移民进来的,这查起来就相对比较方便了。另外像这种有文化的移民,一般都不会从事最底层的劳作,并且会在民政部的用人记录中单独造册以便安排合适的工作岗位。再加上这个人长期居住在三亚,以及大致的年龄范围和外形体貌特征,我想我们应该能把需要筛选的名单压缩到很小的范围了。” 三亚地区虽然目前的归化民人口已经超过五万,但各种条件细数下来,其实在排查之前就通过这种筛选过滤掉了绝大部分人。真正能符合张千智所说这些条件的对象,估计顶破天也不过两三百人了。这杜达虽然还没有被揭破身份,但要将他从人海中找出来似乎也不存在多大的难度了。 目前出入胜利港地区的主要交通路线全都设了关卡查验身份,但这种关卡对于拥有合法身份的本地归化民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大作用,杜达仍然有机会利用自己的归化民身份离开三亚。所以专案组也半点都耽搁不得,必须要尽快找到这个杜达才行。 不得不说海汉安全部的运作效率要比绝大部分部门都高出一截,在黎秦开口之后两个小时,安全部就拿出了一份仅有十五人的嫌疑名单。这名单上的归化民都符合1632年之前从广东移民过来入籍、有文化、长期居住在胜利港地区、性别男、岁数二十至五十岁之间这几项条件,并且身体健康具备行为能力。 名单已经筛选到这种程度,时间又十分紧迫,专案组也没有工夫一一进行鉴别调查了,只能先将名单上的人员全部缉拿到案再说。这名单上的人员分布在田独内陆至港区的多个单位,专案组三名头目分别带队,开始按照区域按图索骥缉拿嫌疑人。 专案组本来还担心出事之后人已经跑掉,但名单上的十五人在下午五时全部到案之后,众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然后便立刻安排黎秦进行认人。 “就是他了。”黎秦对于这个安排也没有抗拒,在暗处观察片刻之后,便为海汉人指明了目标。 符力让他又确认了一遍之后,便让人先将他带下去,然后让手下动手逮捕黎秦所指出的那人。这些人被带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搜过身,所以倒也不用担心其暴起反抗。 “其他的人先安顿一下,暂时不要放他们离开。”林南倒是很老成持重,万一黎秦故意扰乱视线,甚至是嫌犯中还有其他同伙存在,那再放跑可就太丟警方的脸了。 抓捕的过程并无波澜,黎秦指出的对象甚至都没有采取任何的反抗措施便束手就擒。当然了,这大概也是他自知到了这里之后便再无侥幸,就算抵抗也是无用了。 为了防止此人还有其他同伙趁机在外脱逃,专案组也顾不上连日奔忙的疲劳,立刻便提审了这名疑犯。此外还派了人分头去警察司和安全部报信,以便能让关注这起案件的上级及时得到消息。 “杜文,1631年年初从广东新安县自行投奔镇南港移民营,然后来了三亚,1631年三月入籍,现工作于三亚大图书馆任管理员……你这工作倒是很不错啊!”符力盯着堂下面色煞白的男子,将手头的资料先择要念了几句,这才切入到正题:“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相信你也很清楚,如果你觉得咬紧牙关不承认就能蒙混过关,那你还是早点放弃这种不切实际的希望吧!在我们还跟你好好说话的时候,老老实实地交代问题,不然等你吃完苦头,还是会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 被称作杜文的男子脸色煞白,耷拉着脑袋没有应声,也不知道是否把符力的警告听进去了。 符力心知这种人既然有胆子谋划杀人并且亲手实施,而且可能还受过专门的反审讯训练,自然心志远比常人坚定,想要凭借几句口头威胁就打消其心理抵抗是很困难的事情,所以专案组所属的两个部门都已经调了行刑专家过来,如果这杜文不肯合作,说不得便要让他尝尝海汉十大酷刑的滋味了。 符力沉声问道:“先说说你的真实身份吧,除了图书馆管理员之外,你是不是在为西班牙人做事?” 杜文慢慢地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应道:“你们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何必再审我?要杀头就杀头,何必那么多废话!” 符力在警察司这几年里倒也审了不少犯人,形形色色的应对态度见过不少,杜文这种故意要激怒审讯人员的做法,也并不是什么新鲜手段,当下只是继续问道:“波斯商人哈桑,是不是你下手将其杀害?” 杜文这次没有做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不过他的这种不合作的态度,其实倒也是在专案组的预料之中,毕竟对他而言,认与不认,似乎结果都不会有什么差别了。咬着牙不松口,说不定还能比直接招供活得长一点。 符力又问了几句,见杜文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当下也有些上火了:“杜文,你犯的事已经通了天了!别以为装死就能混过去,这案子已经有执委首长表了态,要彻查到底!你要是继续顽抗,那就只能请你好好吃点苦头了!” 便在此时有人进来走到符力耳边低声说了两句,符力收起怒气,对两边的林南和张千智道:“首长亲自来了!” 如果仅仅只是凶杀案,那么由专案组办案审理就已经足够了,高层最多在案件卷宗上签个字,毕竟海汉现在的地盘这么大,高层人员精力有限,也不可能事事都亲力亲为了。不过这起案件的性质比较特殊,已经涉及到了情报安全领域,又是司法部和安全部联合侦办的要案,在听到抓获主犯的消息之后,任亮和郝万清便相约而来,打算亲自参与审理的过程。 “首长好!”看到任亮和郝万清鱼贯而入,已经起身让出座位的三名主审官齐声招呼道。 “各位辛苦!我跟郝部长过来看看案件审理的情况,同时也是代表执委会给你们吃颗定心丸,不管这案子涉及有多深,都要一查到底!”任亮坐下之后就道明了来意:“陶总虽然公务繁忙不能亲自过来,但他也特地让我带话,要你们好好办案,不得有任何疏漏!” 郝万清也表态道:“这是安全部今年开年抓的第一起要案,只要是涉及情报安全问题,就一定要遵循我们安全部的宗旨,对案件彻查到底,不能放过任何一名罪犯!” 两人的态度都很明确,就是来给专案组打气站台来了。这主要还是因为南洋阁的经营范围的确有涉及到部分穿越者的私利,而此案已经抓捕到的案犯竟然都是归化民,很难确定这起案件会牵扯到什么层级的人物。为了避免专案组在侦破审理当中束手束脚,所以两人索性亲自出面,即便案犯招出来的供词有什么问题,他们在场的情况下也更容易妥善处理。 落座之后,两人先简单看了一下刚才的笔录,任亮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图书馆管理员?这还是真是个了不得的职务啊!难怪会跑到南洋阁去买书,确实容易买到的书根本满足不了他的胃口了。” 郝万清也随之笑道:“还好我们发现得早,这要是再放任不管,迟早是要出大事啊!” 专案组这三人却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浑然不知这事好笑的点在何处。不过任亮开完玩笑之后,脸色迅速便阴沉下来:“在三亚图书馆里待了两年,想必你也接触到了很多了不得的内容吧?” 三亚大图书馆是海汉治下收藏各种书籍和文献资料最多的地方,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馆藏物是不对公众开放查阅的。有大量穿越集团从另一个时空带过来的书面资料,也都收藏在图书馆里,平时除了穿越者之外,能够接触到这些资料的,也就只有内部的管理员了。 当然了,除了一些地图资料之外,这个时代的人能看懂的内容大概也不会太多。绝大多数存放在图书馆的资料都是比较艰深的物理、数学、化工等方面的学术书籍,别说这个时代的图书管理员,就算是穿越集团内部,也只有一些专业人员才会掌握相关方面的知识。杜文这个管理员或许有权限能接触到一部分资料,但他也未必能看懂和学会其中的学问。 那杜文听到这个提问居然苦笑着回应道:“那些所谓的绝密资料能看懂才有鬼了!” 听到这句抱怨,也不难想象出这家伙在潜伏的两年里花了多少时间去研究那些专业资料,但显然并没有从中获得多少收益。 任亮道:“你以为把图书馆里的东西照抄送回马尼拉,就能让你的主子复制一个三亚出来吗?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我们能建立起海汉这个社会,靠的并不只是被外面传为‘天书’的技术资料,而是我们这个群体所掌握的先进社会制度……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还是好好交代你所知的事情吧!” 看着杜文又恢复到沉默状态,符力正待喝骂几句,郝万清已经开口道:“你以为什么都不说就能蒙混过去?在三亚待了两年的人,难道你还不知道我们怎么做事的?你的住处,你平时的社会关系,你在任期间接触过的图书馆馆藏资料,甚至是三年前跟你同期到达三亚的广东移民,现在全部都在进行清查!就算挖地三尺,我们也会把所有跟你有关的人和事都挖出来!不要以为你干掉了哈桑就干净了,你应该很清楚,在马尼拉和三亚之间传递消息的信使可不止一个哈桑!等下一个信使来三亚的时候,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任亮和郝万清的这番话无疑是击中了杜文心中的要害,他杀死哈桑,以及指使黎秦杀死苏通的目的,就是因为马尼拉当局认为哈桑已经靠不住了,必须要及时掐断这条线杜绝隐患。但哈桑其实每年顶多也就在马尼拉与三亚之间往返两三趟,除了他之外的确是还有别的信使存在,而作为联络地点的南洋阁已经暴露,如果海汉在南洋阁设下埋伏,抓到下一个自投罗网的信使大概只是时间问题。 而马尼拉当局希望获取的军工方面的情报,杜文却并没有弄到多少,毕竟他所处的环境极少跟海汉民团能有交集,想要搜集相关情报往往都只能来自于海汉的官方报道。当然这其实也是他空守宝山而不自知,那资料库里多得是各种军工技术资料,比如各种火药炸药的制备方法,就全都是领先这个时代几百年的技术,只是那满篇的化学方程式对他来说的确是犹如天书一般,即便是看过也完全不懂其中的内容。 对马尼拉当局而言,像他这样潜伏在三亚的间谍,所能提供的有价值情报其实非常有限,其作用只能算是聊胜于无,这一点杜文自己也很清楚。不过他所不知的是即便桑切斯不在密信中下令让他除掉信使,哈桑原本也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揭发他的身份,无论如何,他的潜伏生涯在1634年年初都会宣告终结。 正文 第964章 结案 如何摧垮审讯对象的心理防线,任亮和郝万清在这方面的功力肯定是要远远超过这几名属下,两人红脸白脸演了一番之后,杜文心知绝无侥幸,也是被他们一点一点地套出了话来。 实际上西班牙人在1629年就已经注意到海汉这支新兴势力的存在,当时海汉民团派兵介入安南内战,并且协助北方朝廷战胜了南方的阮氏武装势力,算是在南海地区靠着自身武力打出了一点名气。虽然当时西班牙人并不认为这支民间武装可以威胁到自己,但还是习惯性地准备派人前往海汉控制区潜伏收集情报。不过当西班牙人做好相关准备的时候,1630年海汉发动了琼北攻势,为求稳定,海汉将整个琼州岛都对外封锁了一段时间,以至于当时已经抵达广东准备转道前往三亚的杜文不得不等到了下一年才得以成行。 来到三亚之后,杜文凭借自己的文化基础很快就获得了入籍的机会,而他当时可以选择去的单位除了图书馆之外还有民政部下属的移民机构。不过杜文认为整天跟那些脏兮兮的移民打交道无助于收集情报,反倒是海汉人的图书股应该可以有机会接触到一些机密文献,而且清闲的时间比较多,可以做一些别的事情,于是他便选择了这份看似不错的工作作为自己的身份掩护。 不过做上这份工作之后,杜文才发现现实与自己的想象还是有比较大的差别,这工作清闲倒是清闲,但并没有多少搜集有价值情报的机会。图书馆里的秘密资料虽然堆积如山,杜文能看懂的却连百分之一都没有,而所能传递回马尼拉的情报,其价值也往往达不到上司的期望值。虽然他也努力在将海汉日新月异的发展局面通过书面报告传回去,但马尼拉当局对于海汉的社会组织结构和基建能力并不感兴趣,他们只想得到海汉不断更新的军工技术和军队情报,而这却恰好是杜文难以获取信息的领域。 不过杜文在三亚这几年里也没闲着,虽说没收集到多少有价值的情报,但还是利用兼职成人扫盲班教师的机会,慢慢地发展了几名外围情报人员,而且无一例外都是已经入籍的归化民。虽说干不了什么刺杀重要人物颠覆海汉统治这样的大事,但协助他从各个层面搜集一些不那么重要的情报信息,倒也已经够用了。从这个角度来说,杜文其实也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情报人员了,找不到重要情报不是他个人能力的问题,而是吃了文化不够的亏。 杜文招供的同时,林南和张千智就已经按照他所供出的人员名单,各自带队前去实施抓捕了。值得庆幸的是杜文所笼络的这些外围人员基本都是普通人,并没有在军、警、金融等重要机构中任职的人物。这主要还是因为杜文平时所能接触到群体,文化层次和社会地位都相对偏低,这些人对于经济方面的诱惑所具备的抵抗能力也比较差,往往会为了获取杜文许诺的回报而帮他跑腿做事。 “扫盲教育中的政治思想工作还是有待加强啊!”任亮对于杜文钻的这个空子也很是无奈,越是没文化的人越容易被鼓动和欺骗,而过去几年的扫盲教育工程对于政治教育的重视力度显然还不够,才会让杜文这种并不高明的措施得逞。 郝万清对此倒是更看得开一些:“情报战线就是这样子,不比你们搞治安,只要加强普法教育再搞搞严打,至少能在一段时间内取得效果,而我们这次抓了杜文这批人,并不会杜绝外部势力再派人来三亚潜伏。你看最早来三亚卧底的锦衣卫投靠我们都几年了,到现在他们还没有死心,一样前仆后继的派人过来。” 郝万清所说的人是锦衣卫百户李清扬,此人在三亚被抓捕之后不久便选择了投靠海汉,并且在此之后加入了海汉安全部,成为了海汉对付大明锦衣卫的主要负责人之一。这几年里锦衣卫依然还在派人来到三亚执行潜伏,但由于其办事的手段并没有什么改进,加之海汉自身的情报网已经逐渐深入到东南沿海各地的官场,这些来到琼州岛的大明情报人员很难完全隐匿自己的行迹,基本上每年都会有那么几个被安全部抓出来的倒霉鬼。 作为治安案件来看,两起连续命案的确会在本地民间造成比较恶劣的影响,好在相关方面处理及时,迅速破获案件抓获人犯,接下来只要发告示安抚民众,很快就能把事态平息下去了。但最终对外公布的结果并不会涉及到情报战线,安全部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众人皆知却又不能随便提及的秘密,安全部所做的工作,所取得的成就,也不会随便对外公布出来。 至于海汉会不会以此为把柄向马尼拉当局施加压力甚至是采取一些比较激烈的报复手段,那就不是安全部自己能够做主的事情了。这种涉及到对外大政方针的措施必须要先有执委会的明确指示,安全部才能有所行动。不过以目前海汉所需处理的国际事务来看,这事即便需要有所反应也不会排在近段时期了。 二月四日,胜利港街头出现了盖着海汉司法部大印的告示,宣布近期发生的两起连环杀人案已经告破,并且人犯也已缉拿到案。案犯杜某、黎某,因贪图钱财,合谋杀害了一名波斯商人及本地一家商行员工苏某,窃取私人财物若干,现已人赃并获,案犯对犯罪事实也已全部供认不讳。目前审理阶段已结束,只等海汉大法院宣判之后便会择日行刑了。此外有协助两人行凶、销赃罪行的同案犯数名,也已全部缉捕到案。 海汉近年已经极少再采取公开行刑的做法,顶多只会让几名公众代表到场监督行刑过程。不过有了这么一份戳有官方大印的告示,也就基本能够平息这段时间本地民间对这两起案件的种种议论和猜测了。至于案犯最后是判了终身监禁还是死刑,关心此事的人反而不会太多,毕竟被害的两人和两名主犯在本地都没有家人亲属,不会有人去跟海汉司法部较真事后对犯人的处置。 虽然海汉司法部和安全部在这起案件的侦办上投入了较多的人力物力,但这却并不是三亚当下最受关注的事情,顶多只是民众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而已。目前不管是官方还是民间,主要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一个多月之后的海汉抵达琼州岛七周年纪念日。 海汉在过去六年间,每年的四月一日都或隆重或简朴地举办了庆祝仪式,以纪念当年团队跨越重重阻碍成功抵达这里,并由此一手打造出了一个全新的社会体系。对于民众而言,这个纪念日也无异于跟过年一样重要,每年纪念日在胜利港举行的游行和阅兵是民众最为喜欢的活动。近年开始在海汉的海外殖民地也会同步举办庆祝活动,以便能让民众充分感受到海汉这个群体的强大可靠。 虽然这些庆祝活动的花销颇大,但执委会还是乐于在每年的财政预算中留出这一块的开支,因为这对于培养民众的国民意识和增强自身凝聚力都会起到巨大的推动作用。能亲身参加一次庆祝活动,远比接受一个月的洗脑教育效果更好,海汉治下几乎所有的机构单位,都会组织所属员工以不同方式参与其中。 不过今年的周年庆祝活动内容和规模相比往年可是有所不同了,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各级单位都已经提前收到通知,在今年的周年庆祝活动当中,执委会将公开宣布海汉建国。对于所有已经加入海汉籍和即将加入海汉籍的民众来说,这绝对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大事。 当然了,对此最为激动的还是已经在各级机构中任职的归化民干部,海汉正式建国,就代表着他们从各级管事摇身一变成了货真价实的官员。虽然这官位可能得不到大明的承认,但那有什么打紧?现在的海汉可一点都不比大明差,能在海汉官府中担任一官半职,所享受的待遇甚至比大明官员还要更好一些。对于绝大部分都是平民出身的海汉归化籍干部来说,这真的算得上是他们人生当中光宗耀祖的成就了。不少人在接到通知之后甚至已经开始暗自盘算,建国之后自己所对应的官职,应该算是几品。 执委会当然无法彻底摈除这些私心杂念,但当下也没工夫去顾及一部分人的小算盘。现在的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建国后对内对外的各种调整转型上。对内各种机构部门的人员配置和结构、职能虽然不会有大的变化,但今后以国之名运行,该讲规矩该制度化的地方就要开始严格起来了。 对外的国际关系当中,绝大部分建立了外交关系的国家其实早就已经把海汉当做了独立的一国在看待,但唯独大明是一个难以处理的特例,毕竟海汉用以立国的海南岛,从法理上来讲其实是属于大明的领土,而以大明一向的作风,就算是明知不敌也还是会选择战争,决不会就此妥协。虽然早就被海汉渗透得极为彻底的福广两省不太可能出兵作战,但如果处理不好与大明的外交关系,对于海汉今后向北扩张的计划终究会形成一定的阻碍。 为此海汉甚至提前一年多时间就开始与福广两省官府高层人员进行接触,试图商讨出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但这两省的高官虽然也明白无法阻止海汉要做的事情,但也不愿公开站出来替海汉出声——毕竟他们还是吃着大明的官饷,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要是站错了立场,分分钟就会被朝廷降罪下来,丟官帽子都还算轻的,甚至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治个“里通外番,犯上作乱”之类株连九族的大罪。 目前主政福广两地的熊文灿所给出的解决方案,仍是希望海汉能以安定的大局为重,推迟建国的时机。当然了,如要真要按他的意思来,那就是让海汉并入大明,由他向朝廷申请,将琼州岛作为海汉封地单独列为一个行政区,顶多派一位王爷过来坐镇,以彰显这里仍是朱家的地盘。 虽然熊文灿所开出的这种条件对大明来说已经算是破天荒了,但对于志在建国的海汉来说,却没有办法接受。穿越集团来到这个时空已经到了第七年,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外交、商贸等等各方面的准备工作也基本都已经到位,建国这件事是整个穿越者团体来到这个时空的第一夙愿,不可能因为外部压力而放弃。哪怕是面临战争,海汉执委会大概也不会再有什么退让了。 因此海汉与福广两省官府高层的谈判其实一直都处于僵局之中,大明官员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更倾向于装死,既不支持也不反对,更不会就此发表任何声明,也不打算派代表在所谓的海汉建国仪式上出席观礼。当然了,对于海汉在建国后是否需要对大明发出国书申请正式建交,福广高官们也建议海汉不要做这种画蛇添足的事情,因为此时朝廷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北边,农民军和关外鞑子是目前大明最主要的两大敌人,海汉只要别把声势折腾得太大,其实朝廷是根本顾及不到南方这边发生的状况。 执委会见这事久拖不决,最后干脆就狠下心自己干自己的,不理会福广官府的态度了。毕竟这两地的官员与海汉的利益纠葛太深,就算海汉公开建国,他们也不可能主动挑起战争,多半也就是等待朝廷的决议之后再考虑下一步的反应。大明朝廷现在还有余力在南方再开辟一处战场吗?明眼人都知道答案,所以海汉执委会认为大明虽然不会接受海汉建国的事实,但对此也拿不出什么有效的阻止举措。 正文 第965章 筹备工作 “铛——铛——铛——”随着一阵代表收工休息的金属敲击声响起,船匠们陆陆续续离开自己的工位来到用餐区领饭。虽然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但他们还不能就此下班回家,目前建造的这艘新船已经进入到最后的舾装阶段,按照日程安排需要赶在四月一日之前交付给军方,以便能让其出现在庆典的海军阅兵队列当中。船厂负责这个项目的所有人员也只能调整工作安排,每天加班加点地劳作,以求能够赶在时限之前完成建造任务。 这艘船是威严级战舰的第六艘舰,此前的五艘也全部都是在胜利港造船厂建造下水,四年六艘舰的建造速度算不上特别快,但如果考虑到在此期间还有探索级探险级两个级别共计四十余艘战船,十多艘综合补给船以及数艘轻型侦察船陆续下水服役,胜利港造船厂建造军用舰只的能力的确已经算得上是这个时代远东地区的翘楚了。 相比此前的五艘同型战舰,这第六艘威严级战舰在诸多方面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改进,蒸汽推进系统的动力和传动装置都改用了最新的型号,由热能所转化的推进功率在原来的基础上提高了百分之三十,最高航速也将因此而有所提升。船上所装备的火炮数量有所减少,但换装的新式舰炮在射程和精准度方面都有所加强,将会具备更强大的战斗力,此外这也是海汉海军中第一艘全面装备开花弹的战舰,这种造价昂贵的新式炮弹将给这艘战舰未来的敌人造成极大的麻烦。按照军工部门的测算,这种炮弹在实战中的杀伤力至少是老式实心炮弹的五倍以上,特别是轰击对手舰船的火炮甲板和吃水线的效果,将会远远超过目前所使用的实心炮弹。 此外设计方本来是打算要在这艘船中段的两侧船舷再包覆一层铁甲,以加强火炮甲板的防护能力,不过从目前的工程进度来看,估计在庆典之前很难完成这一部分的建造任务了,只能等到庆典结束之后,再返回船厂进行加装。 目前胜利港造船厂的船台船坞基本上都是被订单排满到明年年底,不过在不久的将来,这种紧张的局面有望随着舟山造船厂、高雄造船厂和金兰港造船厂的逐步投产而得到缓解。在海运部的规划中,这几处造船厂在未来都将会具备维护和建造威严级战舰的能力。当然了,战舰上装备的火炮及关键的蒸汽动力推进系统、舵轮系统等等,仍然需要在三亚制造,再运往当地进行装配。这样做一方面是因为工业部门的生产能力有限,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持三亚对各地的控制力,尽可能避免在海汉地盘扩大到一定程度后出现武装割据的乱象。 船厂所提供的加班伙食其实还不错,两荤两素饭管够,类似工头、技师和更高级的干部,其伙食还要更好一些,最重要的是还免费,这对于部分下班后需要出去吃馆子或是自己下厨囫囵做点东西将就填肚子的单身汉来说,留在厂里加班倒也不见得是坏事,不但能省下饭钱还有计时结算的加班费可以拿。 张天贵现在虽然贵为胜利港造船厂的总顾问,但也与普通工人一样留在厂里加班。不过他的伙食水准自然是要比下属好多了,吃的是跟首长一样的特供餐,平时也没有多少需要他亲自动手的活儿了,一般只需动动嘴,徒子徒孙们自然会把技术问题处理好。也只有与海运部几名高层讨论造船计划的时候,他才会忙上一阵子。 张天贵的大儿子张千仁目前是海汉驻泉州办事处的主任,二儿子张千祥是舟山造船厂新上任的厂长,小儿子张千智是安全部的高级干部,只有老三老四现在还跟在他身边,帮他带带学徒打理船厂事务。不过张天贵已经给上面打了报告,替自己这两个儿子也申请了外派任务,希望海运部能安排他们去高雄港和金兰港的造船厂做事。以他们在胜利港船厂所积累的经验,去到这些新开的船厂基本也能独当一面了。 张天贵盘算得很清楚,以海汉的扩张速度和方式,要是死守在三亚这里,今后顶多也就是做个技术官僚,但如果能让自己这几个儿子出去开枝散叶,以后张氏家族哪怕其中一支发展得不够好,另外几支也还有机会往上走,不至于全部憋在三亚这地方竞争有限的资源。不管从政、经商还是继续干造船老本行,走出的机会肯定会比现在更多。 他的这种看法也得到了小儿子张千智的赞同,张千智从设立驻广办的时期便跟在穿越者身边做事,其眼界思想都更接近于穿越者,所了解的消息层面也远远超过父辈,首长们有些什么样的长远打算,他多少也是了解一些的。老张家只要能把握住眼前这数年的机会,今后铁定便是海汉朝的开国功臣之一,且不说封王封爵这些海汉不时兴的规矩,但成为一方大员,或是位列朝堂之上,却是有很大的机会。以后子子孙孙的荣华富贵,可能就得着落在他们这一两代人的身上了。这个时期让张家几兄弟分派到各地去发展,对于张氏家族的长远前景而言,的确是一个极佳的策略。 张天贵也习惯于凡有大事就把小儿子叫来商量,不过最近张千智似乎忙于公务,连家都不怎么回了,张天贵也已经好几天没看到他。这即将到来的开国庆典,自己作为一个归化籍骨干该做些什么,需要注意些什么,张天贵还很想听听平时最有见地的小儿子的看法。 “老张,吃饭呐!” 张天贵一听背后传来的招呼声,屁股立刻从凳子上弹了起来:“越部长来了啊!哟,孙部长也来了!” 来者正是海运部的两位大佬越之云和孙长弥,两人招呼张天贵坐下之后,越之云便道:“开会开到这个点,早就饿得不行了,还好他们提醒我这个时候船厂应该正在放饭了,那我就想着干脆回来这边吃得了,顺便也看看这边的进度。” 张天贵很清楚越之云口中所说的“进度”是什么意思,当下也顾不得吃饭了,赶紧汇报工作:“今天已经开始安装帆具索具,预计三到四个工作日就能完成这部分的工作了。不过舱内的火炮安装还有点小麻烦,新的火炮底座跟我们之前的炮位有一点不相合,还需要一点时间进行改造……” 直到炊事班给越孙二人端上了热腾腾的饭菜,张天贵才很知趣地主动将自己的汇报告一段落,以免影响到两位首长的用餐。 “工期方面不会耽搁交付军方的时间吧?”孙长弥问道:“刚才开会的时候,颜总跟王司令可是特地过问了这事。威严级的战船现在就一艘在胜利港停着,海军还指望着这艘新船到时候能参加检阅壮一壮门面的。” “请首长放心,只要最近能保持这种晴好的天气,别突然降雨影响到舾装,那最迟三月初就能完工,还能留出大半个月的时间来对船只进行调试。”张天贵信心满满地应道。 威严级战舰的前五艘都是由他在第一线督造,对于这种战舰的建造过程和所需工期,在他心中都会有一个比较明确的概念。这第六艘船的建造细节虽然有所改动,但其所需工期基本还是在可控范围之内。造船厂最近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安排工人们加班,就是为了确保能够在交付军方之前留出多一点的时间来完成最后的建造和调试工作。 “有老张你盯着,我们肯定放心的。”孙长弥开了一瓶酒,倒了一杯出来便递到张天贵面前。 张天贵连忙推辞道:“首长使不得,等下还要工作的。” 孙长弥一拍脑门道:“习惯了下班跟你喝两杯,倒是忘了现在还有加班安排了。也罢,那就留着等这船完工了,再请你老人家去搓顿好的。” “对了老张,这次你家老幺可是又立功了啊!”越之云一边嚼着脆生生的油酥花生米一边说道:“今天开会的时候陶总可是点名表扬了他办案有功,表现卓著。” 张天贵问道:“难怪他这几天都没怎么回家,我还在想他在外面到底忙些什么鬼……这次是办了大案子?” “就前些天的两起杀人案啊!”越之云道:“他都没跟你提过?” 张天贵摇摇头道:“他回家的时候我不在,我回家的时候他不在,根本就碰不上面。杀人案……是上个月码头浮尸那案子吗?” “没错,就是那案子。”越之云点点头道:“你家老幺这次是专案组成员,据说这次能破案之后,办案人员都会有相应的嘉奖,怕是又要升官咯!” 张天贵却不信越之云的调侃:“这杀人案能破案,那也应该是警察那边的功劳居多,我家老幺又不是司法部的人,顶多就是打打杂,论功行赏下来哪会有他多少事。” “嘿嘿,这你可就不知道了……”越之云本来想说点什么,但话到半截又缩了回去:“这案情不太方便公开说,还是回头你亲自问你家老幺吧!” 越之云和孙长弥来此之前在胜利堡参加的会议上,其中一项内容便是前些日子所发生的西班牙间谍案的案情通报。这起案件的侦办工作中并无穿越者的直接参与,全部是由几名归化籍干部主导完成,而结果也还算是圆满,其表现也是得到了任亮和郝万清在会上的大加赞赏。最难得的是主办案件的三人当中,符力和张千智都不过二十多的毛头小伙,但却已经在案件侦办过程中展现出了比较强的专业能力,这也充分证明了海汉在过去几年中对年轻归化籍人员的培养所取得的成效。 不过关于这起间谍案的内情,海汉内部通报的情况跟对外的宣传完全是两码事,虽说张天贵一家的忠诚度没什么好质疑的,让他知道内情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在这种公众场合谈论案情的确有点不太合适,所以越之云说到一半便打住了。 张天贵多少也知道自己小儿子张千智的工作性质,听越之云这么一说,心知这案情大概跟外面贴出来的告示有些出入,当下也很知趣地不再追问下去了。这种事大可等回到家里一家人关上门慢慢说,也不用担心泄露了机密。 越之云闲话说完,又回到正事上:“老张,这次周年庆的特殊安排,你也是知道的,我们海运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障海军参与检阅的舰船能够全部到位。你别怪我啰嗦,这关系到的不单是我们海运部,还有海军的脸面,出了任何纰漏,我们都没脸去见军方的人了。” “卑职明白,请两位首长放心,卑职和造船厂的弟兄们一定会为海运部争下这个脸面!”张天贵听越之云又把这事翻出来强调一遍,自然也明白此事的份量有多重,当下赶紧表态。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孙长弥也补充道:“这次会有很多国家的嘉宾来三亚观礼,我们海运部就憋着一口气要趁着这个机会多拿一些外销订单,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申请船厂下一阶段的扩建了。老张,到时候你手下起码又要多一两千人了。” 越之云也接话道:“这次各个生产单位都会把自己的看家本领拿出来,争取更多的外贸订单,这不光是我们的开国庆典,同时也将是海汉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贸易洽谈会。今后哪个部门说话更硬气,能得到执委会的更多支持,就得看这段时间的筹备工作谁做得更扎实更完善了。” 前段时间在安不纳岛所达成的南海贸易联盟,缔约国这次都会派出代表来到三亚,并签署一系列的合作细则。对于这样一次难得的国际盛会,以商起家的海汉人当然不会放过赚钱的时机。 正文 第966章 贸易目标 相较于用战争方式去征服对手,海汉一直都更倾向于从商业领域下手去控制对手的经济命脉。打仗就是烧钱,如果能够直接控制对手的经济,那很多状况其实都无需再采用武力手段去解决。海汉花费心力组织南海贸易联盟的目的,一是整合各国各方的共同利益,二来就是为了能够让海汉的商业体系名正言顺地进入这些国家和地区运作。 与军事手段相比,海汉通过贸易入侵这些国家经济领域的方式其实更加难以抵御,成熟的经济金融体系和操作手法比这个时代的平均水准领先了数百年之多,而且这些东西实施推广的难度其实还要远远小于海汉手中掌握的制造业黑科技。其他国家只看到了海汉贸易制度中的严谨和便利,却很难察觉到这些规则套用到自己国内市场之后,所将带来的长期隐患。 海汉赶在周年庆之前匆匆谈定了南海贸易联盟的大体框架,为的就是要趁着各国到三亚观礼期间多谈一些贸易协定,尽快将海汉的商业和金融体系在南海地区铺开。海汉执委会相信哪怕是以贸易能力见长的西方同行,在真正进入海汉一手打造的贸易体系之后,恐怕也很难再有足够的动力来继续与海汉进行正面较量了。 为此商务部从去年开始就与制造业、农林、运输等相关行业的主管部门一一协商,筹备今年要准备向外界市场推出的项目和产品。特别是考虑到成立南海贸易联盟之后,客户对象会有成员国和非成员国的差异,相应在供应的货物种类、等级、数量方面也会对成员国有所倾斜。商务部希望能够通过待遇上的差别来吸引更多的国家加入到这个由海汉主导的贸易联盟中,加快贸易联盟的框架体系在远东地区的推广速度。 海运部下属的港口、航运、造船等部门也都各自准备有向外推介的业务,特别是造船厂的订单一向都是海汉工业体系外贸收入的大头之一。仅胜利港造船厂一地,去年全年交付给外部客户的民用船只就多达四十余艘,总排水量已近万吨,今年打破这个纪录估计问题不大,而上限就得看这次庆典期间的洽谈结果了。 除了海汉目前向部分军事盟友限量出售的作战船只之外,这次海运部还准备了改进型的货运、客运船只,在装载能力、航行速度和适航性能方面都较之前的出口型号有所提升,以满足南海地区日益增加的贸易量对海上运力和转运效率的需求。而且这些从海汉下属造船厂定制的船只,今后在海汉所属的港口停泊补给,也将会因其拥有标准化的船体结构获得更为便利快捷的维修维护服务。 “我们这次要争取的目标,就是民船的订单总量比上年翻一番。”越之云说得兴起,站起身来指向海边的船坞道:“我们去年就准备好的3000吨级干船坞,今年也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事实上海汉在四年前开始建造威严级战舰的时候,所用的船坞就已经是奔着3000吨级的标准去了。不过这船坞也并不是在海边挖个坑就算完事,相关配套的各种设备和基建设施也十分重要,在建造威严级战舰期间,配套设施基本还是根据实际需求在更新,直到去年空出来一个大的干船坞之后,造船厂才开始对其进行改造,使其能够适应建造3000吨级大船的技术要求。 之前的威严级排水量尚不足2000吨,一下要将吨位提升一半,在理论方面倒不存在太大问题,海运部也早就设计出了相应的建造方案,不过实际操作起来肯定还是会有诸多问题出现,届时就需要张天贵这样经验丰富的老船匠对其作出应对了。 张天贵虽然早就知道海运部有建造更大船舶的打算,但听到越之云宣布比较明确的时间之后仍然难掩兴奋,出于谨慎他还是追问了一句:“首长,那今年这是打算上军舰还是民船?” 越之云回过头来笑了笑道:“这还得看执委会的决定,我个人是主张上民船的,3000吨级的货船,一艘就差不多可以当现在一整支货运船队的运输能力了。” 目前海汉的海上航运主要还是依靠早年购入的福船、广船以及自家所建造的探索级民用版帆船。这些船的最大负载能力不过一两百吨,而且船舱的大小尺寸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所能运载的货物种类,装卸货物的速度也明显受限于船舱口的大小。如果将货船尺寸放大到三千吨级,那么之前的很多问题都将迎刃而解,不管是散货还是标准货柜都能更快地完成装卸。至于运载能力也将轻松突破千吨大关,算下来的确是相当于一整支船队的运力了。 越之云和孙长弥甚至已经联合了工业部向执委会提议,将目前往返于安南黑土港与琼西昌化港的运煤船全部换成大船,以此来提升两地间煤炭转运的效率,满足昌化工业区钢铁生产规模日益扩大后的煤炭需求增长。当然了,有鉴于大型货运船只的高昂造价和较长的建造期,这种交通工具的更迭换代并不是短期内就能完成的。按照他们的计算,就算是胜利港造船厂能够在今年完成扩大产能的改造工程,一年能建造一到两艘这种3000吨级左右大船便已经是极限了。至于今后这种产能究竟是放在提升运力上还是用于暴兵,那就要看执委会如何权衡利弊了。 相较于目前一门心思扑在造船上的海运部,负责统筹安排此次国际贸易洽谈的商务部可就忙碌多了,施耐德从安不纳岛回来之后,几乎就没怎么停下来歇过,每天只能睡四个小时左右。最后还是执委会几个老哥们看他辛苦怕他累到猝死,陶东来、宁崎和顾凯等人也帮他接管了一部分事务,让他能够专心于完善贸易协定的细则内容。 能够打造出一个以海汉为核心和主导的国际贸易组织,对施耐德而言是一个长久以来的目标和愿望,事实上从穿越前开始,他的心中就已经有了这么一个看起来似乎不可能实现的构想。在穿越之后这几年里他在商贸领域所做的种种努力,或多或少也是在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做铺垫工作。而随着海汉实力的不断增强,这个目标从最初的遥不可及,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在安不纳岛的多国磋商结束之后,施耐德知道自己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九成,剩下要做的事情就是将现有的机构和制度进行完善,并利用游戏规则来为海汉自身赚取更大的收益。 施耐德的这番苦心,他手下的归化籍员工未必能够完全理解,对于他们而言工作的目的要嘛是混份饷钱养家糊口,要嘛是加官进爵光宗耀祖,至于追求某种理念,实现个人价值之类的目标,他们是不会懂的。哪怕是于小宝这样在海汉体制内待了六七年的资深归化民,也仍然不太理解首长们放弃他们所形容的那些原本在故国十分优越的生活条件,跑到三亚这穷乡僻壤来开疆拓土的原因。 于小宝目前是在三亚负责海汉青年团的组织工作,执委会对这个政治味道颇重的社会组织十分看重,甚至将其作为了归化籍人员任用的门坎之一。自1631年起,想要在海汉体制内混个一官半职的青年归化民,一个必备的条件就是加入海汉青年团。特别是军中的提拔升职,三十岁以下军官的入团时间就是一个硬性考核指标,如果在此之前没有青年团团员的身份,那连升迁的资格都不具备,而反之如果担任着团内的某些职务,那么在职位的竞争中就会具备一个额外的起步优势。 想要加入青年团没什么难度,只要年龄在十六至三十之间无犯罪史的归化民,均可提出申请,但想要在青年团里混出点名堂,其难度却甚至会超过在职业领域内的升迁。这不但需要极为干净的个人背景,而且对其忠诚度和政治觉悟也是有着极高的要求。 成立这个组织的目的,自然便是为了培养出忠于海汉和执委会的年轻一代。尽管海汉崛起的速度当世无双,但始终有一个隐患是让执政者们感到不安,那就是海汉之下的归化民构成十分复杂,来自不同国家、种族的数十万人所组成的这样一个团体,很难跟民族凝聚力之类的说法扯上关系。 大部分归化民投靠海汉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因为这里的先进社会制度,而是为了能在灾荒年间求一口饭吃,或是臣服于海汉的武力征服而无法反抗。尽管这些人在投靠海汉之后获得了稳定的生活环境,其个人利益也逐渐与海汉整体的兴衰捆绑到一起,但在执政者们看来,这种单纯利益关系所构成的统治基础其实是极为不牢固的。 在目前发展得顺风顺水的局面之下,问题或许还不会暴露得太明显,但如果日后出现强大的敌对势力或者内部动荡,那么这种复杂的人口结构极有可能会在短时间内就让社会分崩离析,而海汉青年团便是执政者们对此所采取的预防措施之一。只要能让年轻的一代归化民对海汉这个群体,或者说今后的国体,抱有比较高的归属感和认同,社会的稳定性也能因此而得到显著的增强。 于小宝最近也被借调到了商务部帮忙,好在他早年在驻广办工作的时候也是跟在施耐德身边学了不少东西,目前要接手商务运作方面的工作倒也没有太大的障碍。这日忙完工作回到家中,于大山便向他问起最近的工作状况:“听说最近你被施总调去了商务部,莫非是上面要对你的工作作重新安排?” 于小宝摇头道:“孩儿也不知,施总只说临时调动,却未提过以后的安排。” 于大山叮嘱道:“若是上面要调你职位,多半会提前征求你自己的意见,你便坚持做这青年团的事就好。” 于小宝奇道:“爹为何有此一说?” “亏你还是高级干部,觉悟这么低!”于大山恨铁不成钢地训斥道:“这商务部全是经商之事,施总虽然能耐大,但终究限于商道,无法参与主政,你日后若是想要加官进爵,位列朝堂,那自然得走正途才是!这青年团是陶总和宁首长亲自负责,而你也算是青年干部中的佼佼者,日后必会被竖为典型,仕途前景大好,岂不胜过一介商贾?” 于小宝听得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父亲这朴素而实际的价值观其实也说不上对错,但如果被施总知道这样的观点,那肯定是会好好进行一番批判。至于说今后自己的发展该倾向于哪条路线,于小宝目前倒是还没有明确的打算。 “爹,你可别忘了,施总也是执委会的委员之一,手中权限之大,并不亚于其他几位首长。再说海汉发展如何,很大程度上就得看施总能为海汉提供多少发展经费了。”于小宝婉转地表达出自己的意见:“商务部做的工作,也不是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不是做做买卖而已,而是制定做买卖的计划和规则。真正去实施的人只是商务部下属的商行以及相关的机构。这次借着立国庆典的机会邀请各国嘉宾来到三亚观礼,其中一个目的便是要借此机会统一贸易标准和规则。老爹你试想一下,若是以后丝绸、瓷器、茶叶、香料,这些商品的等级和价格标准都由海汉来制定,这中间的油水会有多大?海汉对国际贸易的影响力又会有多大?” 于大山虽然说不出足够的理由来反驳儿子的看法,但他依然还是对自己的意见很坚持:“你说的是有道理,但我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吧?” 于小宝干脆就举例说道:“这财政部、商务部、民政部几个部门的职能加起来,便如同大明国的户部,难道老爹你心目中,这户部尚书还不算大官?” 正文 第967章 一切为了庆典 于大山刚才大着胆子议论了几句,心中已经有些暗自后悔这种“妄议朝政”的“忤逆”之举,想不到儿子比自己还敢说,当下赶紧劝道:“小声点!这种话莫叫人听了去!” 于大山虽然没多少文化,但终究从龙的时间够早资历够深,几年下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父子俩对海汉的忠诚也无可置疑,如今又都是体制内的高级干部,于大山倒也没有因此而骄傲自满忘了自己几斤几两重,平时一向谨言慎行,今天把话说到这种程度,放在他身上已经算是相当出格的言论了。 于小宝却没有他爹那么多的忌讳,以他对首长们的了解,其实这类对政体差异的看法并不算是被禁止的话题。大明各种衙门与海汉的部门分工,经常都会在首长们的茶余饭后引起热烈的讨论,两者的对比也是首长们颇为得意的一桩成就。 海汉的部门分类和职能分配远比大明以六部为主体的职能分配方式细致得多,如单单一个户部,就包括了海汉这边财政、民政、商务、审计、税务等诸多部门的职能,但这种大包大揽的制度并没有给大明的官僚机构带来高效的运作,反而是因为机构臃肿、人事结构复杂而变得反应迟缓、运作效率低下。而海汉合理的职能划分则让各个部门具备了更为专业高效的运作机制,这才能让这支新兴势力在短短几年之中就迅速崛起,并且还有了凌驾于诸多老牌势力之上的趋势。 不过关于自己工作的安排,于小宝的确也不想跟自己老爹过多辩论得失对错,宁崎和施耐德早就跟他说过,只要安分做事就好,切莫有太多非分的想法,趁着年轻的时候在各个领域都多积累一些经验,日后才有更多得到重用的机会。当下不管是在青年团还是在别的部门做事,对他个人而言都会获得不少的经验,而这些是目前分管基建工程的高级工头于大山看不到也不太能理解的部分。 于小宝很清楚海汉治下像他这样年轻又受重用的归化干部其实并不多见,三五年之内或许还不会爬到很高的位置,但十年二十年之后,海汉官场的最上层肯定会有他们这批年轻人的一席之地。相比自己今后的发展前景,他倒是更关心自己老爹的状况。 “爹,你最近管的工程进度如何了?”于小宝主动改变话题问道。 于大山摇摇头道:“大问题没有,小毛病不断,都是为了这次的庆典在赶工期啊!” 于大山最近几个月在负责三亚迎宾馆的扩建工程,原来迎宾馆的客房规模已经无法适应这次庆典的接待要求,所以早在去年年中的时候,执委会就拨下了一笔专款给外交部,对本地的接待机构进行改扩建。 专门用于接待外宾的迎宾馆位于胜利堡西北边山脚下,全部是按照联排别墅的式样设计修建,可算是三亚本地最高档的居住区之一。能够入住这里的人员,基本都是各国派驻三亚的代表和使者,或者是访问三亚的高层人士。当然偶尔也有那么一些财大气粗的暴发户,会选择入住这个全三亚消费最为昂贵的落脚地,一方面是为了享受一下常人难以得到的高级待遇,另一方面也是借此来接近高层人士的社交圈子,找机会谈谈生意或者别的合作事宜。 今年这次周年庆典因为特殊的性质,将会邀请的外宾人数也是创纪录的多,而且不想可知还会有很多没接到请帖但还是会主动赶来参加观礼的利益相关者。届时迎宾馆的爆满是可以预想到的状况,所以外交部要赶在庆典之前完成扩建工程,以便能容纳届时蜂拥而至的观礼群体。 迎宾馆现有的二三十栋别墅都是前些年陆陆续续修的,但这次扩建需要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将其接待能力扩大一倍,工期还是非常紧张的。于大山唯恐因为工期影响到开国典礼这样的大事,所以近几个月也极少回家,吃住基本都是在工地上。虽然现在无需再像早几年那样亲自下场动手干活了,但于大山还是习惯在第一线盯着手下工匠施工,这样才能安心一些。 不过修房子这种事,并不是光靠加班加点就能大幅度缩短工期,很多工序都需要等待相当一段时间才能进行下一步。而且迎宾馆装修所用的各种材料、配件,有很多是从广东甚至是遥远的江浙运来,一旦在这个过程中船期或交货期稍有耽误,很容易就会变成整个工地停工的局面。虽说这部分的责任不需要于大山去承担,但他身为这个项目的现场主管,对于整个工期安排的把控也就增加了更多的不确定因素,自然也就会一直因此而焦虑。 与于家父子处境类似的还有同在三亚地区为海汉工作的数百名归化籍干部,目前各个单位和部门都已经进入到为四月开国庆典作准备的冲刺阶段,不少跟随海汉一起打天下的资深干部,都将这次庆典看作了自己人生中鱼跃龙门的重要时机,对于各项准备工作的督促也都是如于大山一般不遗余力。 与此同时,各地的换防工作也较往年提前了两个多月开始实施。过去一般都在四月的周年庆结束之后,派驻各地的武装人员才开始按编制实施换防,而今年情况比较特殊,各地驻军都会派出部分人员参与到今年大阅兵当中,同时也顺便充当一下庆典期间的额外安保力量。这样一来各地就必须让这部分参与庆典的人员提前回到三亚,加入到统一的排练当中。 除了军方的秘密调动之外,警方也从海南岛各个地区抽调了数以百计的精干警员回到三亚,用以在庆典前后维持好本地的社会秩序。若非如此,之前的西班牙间谍案中警方也很难迅速有效地封锁胜利港的进出通道,杜绝了涉案人员潜逃的可能性。 杜文一案的发生无疑是给司法部门敲响了警钟,对于新近到港的移民盘查也越发严格起来。以往相关部门一般都更注重移民的健康状况,对于一些来历模糊难以进行确认的人员,移民事务局也不太会花心思去慢慢验证其身份,而现在司法部门明确要求把移民的身份背景也作为归化民入籍考核的一部分,同时对归化民的个人档案进行完善。当然了,这种更完善的档案制度暂时只能针对新来的移民,过去的旧档大概要等到下次人口普查的时候才能逐步更新了。 而为了确保庆典期间的不可控因素降到最低,民政部已经于一月底发布公文,即日起至四月三十日之前,将暂停向三亚地区迁入未入籍移民。这样做虽然可能会造成短时间内本地劳动力费用的上涨,但执委会现在更看重的是这段时间的社会安定,为了维持庆典期间的稳定局面,在这个特殊时期多花一点钱并不是问题。 二月七日,由三亚港途径胜利港通往田独工业区的铁路线开始进行建成之后的第一次全面维护,好在这条轨道交通线早就已经建成了复线,可以分作两次分别进行维护。虽然车次受此影响将会有所减少,但好在维护期不长,仅仅只有十到十二天而已。期间铁路部门会对部分蒸汽机车头进行维修保养,并对铁轨全线进行检修,有一些状况比较差的路段也要进行路基修整,甚至会更换其中一些路段的轨道。 二月十日,位于鹿回头半岛上的移民隔离营开始逐步清空,这一区域将腾出来作为各地调回来参加开国庆典的部队在此期间的临时驻地。根据军委的计算,近期陆续从各海外驻地回来的部队规模将达到千人左右。加上本来就驻扎在三亚的两个陆军营和一支满编海军舰队,近期的驻军规模将突破三千人。如果连同警察和民兵也算上,这个数字大概已经算是海汉登陆三亚以来在本地驻军兵力最高的时期了。 二月十五日,胜利港和三亚港开始同步开展为期半个月的“综合治理”活动,主要是对港区进行较为彻底的清理打扫,并且对港区内一些长期存在的治安、卫生、消防的死角逐一进行排查,一些需要进行修缮的地段和设施也会尽快安排相应的施工队伍进场。这种措施说白了其实就是面子工程,希望外国代表来到三亚的第一时间就会对这里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其实以港口建设和日常运作的水平而言,三亚港和胜利港绝对已经算得上是远东地区的翘楚,即便是率先将航海线路铺满世界各地的西方同行,在这一方面也并没有海汉做得出色。先进的港口规划和优秀高效的管理方式都是这个时代的同行们所不具备的条件,海汉也是凭借着这些先天优势在这几年的竞争当中弯道超车,在港口经营方面超越了众多的竞争对手,并且以此为契机为自身发展争取到了更多的贸易机会。 二月十七日,来自广东云浮的一支船队抵达了三亚港。这支船队运来的货物是按照海汉商务部要求制作的上万块大理石地砖,这批地砖从云浮装船,顺西江而下经肇庆、澳门出海,前后耗时十余日才抵达三亚港。而商务部不远千里从云浮订购这批地砖的目的,就是为了在庆典之前完成胜利广场的地面铺设工程。 这个工程在去年就已经完工了一半,但等待另外一半地砖的交货却比预定的时间迟了足足三个月。这是因为云浮附近出现了一股土匪,在当地折腾得民生不安,而隔着一条西江的肇庆府又不愿意花费人力物力进山去剿匪,结果拖拖拉拉搞了好几个月都没有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最后还是执委会给驻广办下达了指示,让“金盾护运”以押送货物的名义组织了三百多人的武装队伍,从广州乘船用了两天多时间赶到云浮,然后又花了两天时间进山作战,把这股土匪武装打掉之后,当地的石材商人才得以恢复了生产。 肇庆府对海汉人的行动心知肚明,从头到尾一直扮演失明,根本没啃过声。当然了,这次出兵剿匪的跑腿费,官府不管不顾,那自然是得由当地的石材商人承担绝大部分。好在这笔生意着实利润丰厚,就算扣除了海汉派人过来剿匪的费用,也还仍有些许盈余。只是这交货时间被这意外一耽搁,就让胜利广场的改造工程一直停滞到了现在。商务部唯恐赶不上工期,还特地让海运部调了几条快船,专程去云浮将这批货物抢运回来。 从现在到四月初也就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考虑到施工时间和养护时间,建设部的人马真的只能立刻进场开始施工,才能赶在三月底之前将胜利广场交付使用。 二月下旬开始,来自南海各国的商人们就如同嗅到肉味的食肉动物一样,自觉地纷纷赶到三亚,打算趁着这次海汉人所举办的盛大机会也捞上一笔。这些商人大多已经从各种渠道听说了海汉将在四月初宣布建国的消息,而这个决定在商人们看来是利好的成分居多,成立国家之后的海汉肯定会将贸易规模进一步扩大,而这正是跨国商人们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海汉的老朋友,安南小王爷郑柞也于三月初便提前来到三亚。他在完成安不纳岛的谈判使命之后回到安南升龙府汇报了贸易联盟的实际状况,然后没在家里待多久便又赶来三亚这边。按照他老爷子清都王郑梉的指示,今年安南将会借着这次的时机,向海汉这边下一个双方合作以来金额最大的军火贸易订单。原因无他,安南内战结束之后为期五年的和平日子,大概在今年内就会宣告结束了。 正文 第968章 战争利弊 安南在1629年结束了国内的南北战争,并由此得到了宝贵的和平发展时间,在之后的五年中逐步修复了持续数年的内战所造成的创伤,国力比战前甚至还有所提升。但和平的日子似乎已经到了结束的时候,此次安南所面临的战事并非南边一直不太对路的占城国,也不是国内有叛党余孽作乱,而是与其国境以西的澜沧王国因为领土和贸易方面的分歧而起了摩擦。 澜沧王国,又称为南掌国,即后世所称的老挝。这片区域在公元一至七世纪属于扶南国统治区,之后到十四世纪中叶这段时间隶属真腊国,直到1353年法昂王才在琅勃拉邦建立了澜沧国。 澜沧国的国土北临大明,南接真腊,东西两边则分别是安南与暹罗,西北边还与缅甸国有小段接壤,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内陆国。而且比较悲哀的一点是,周边国家的国力基本都是在其之上,也就只有已经走了两百年下坡路的真腊国跟其差不多同一水平。在这样的一个时代,落后就会挨打可不是什么宣传口号,而是实实在在的现实状况,国力相对较弱的澜沧国在过去的两百多年中经历的对外战事着实不少,与周边的国家基本都打了个遍。虽然战果是胜少负多,但终究还是维持住了国体不倒。 目前澜沧国的国王是刚继位不到两年的帕盟寇王,这位老兄上来之后自然也有一番大展宏图的打算,他看到邻国安南与海汉人的贸易做得风生水起,短短几年中国力就得到了明显的提升,说不眼红肯定是骗人的。他自然也是想要依葫芦画瓢,开辟一条与海汉贸易的通道,让国内的资源能够换回海汉的金钱和武器。但想要实现这个目标首先得克服一个巨大的难题,那就是澜沧国所处的地理环境。 澜沧国想要与海汉开展贸易,就得先开辟一条出海通道,而纵观澜沧国周边,最近的海岸线便是东边邻国安南,距离澜沧国土最短距离甚至还不到百里,只要有一条陆上通道通往海边,就可以将澜沧国内的珍贵木材、矿产、药材、皮毛等出产向海汉输出了。当然这个想法并不是在看到海汉的贸易能力之后才出现的,事实上澜沧国在很早以前就一直想得到一条出海通道,为此跟国土地形狭长又拥有漫长海岸线的安南没少发生冲突,目的就是指望着能自西往东在安南领土上打出一条出海通道来。 但帕盟寇王向升龙府提出这个要求之后,却是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原因也很简单,这两国之间本来就有一些未曾了结的恩怨,郑梉并不想让这个不安分的邻居在自家领土上借道做买卖。就算他肯,国内的舆论也不会同意这种形同卖国的决定。 当初安南内战的时候,澜沧国可是没闲着,暗中出钱出兵援助南方******,其交换条件就是在南方获得战争胜利之后,在顺化以北三百里的同海县境内获得一个专属港口——这里就是距离澜沧国最近的一处海岸。当然了,这个方案最终因为南方******的战败而化作泡影,但战后得知其中内幕的郑梉却将这笔账记了下来,就等着合适的时机来跟澜沧国进行清算。如今澜沧国居然主动提出要求,岂不是正好给了郑梉一个当面打脸的机会。 澜沧国被拒绝以后也没就此放弃,帕盟寇王心知很难让郑梉回心转意,便决定另觅他途,比如说尝试用武力直接在安南国土中间开辟出一条通往海岸的道路。当然这样做的后果肯定是安南无法容忍的,因为这就相当于是将安南国土再次一分为二,人为地制造出南北分裂局面。两国最近这几年间,在位于安南中部地区的边境线上发生了数次摩擦,只是一方始终下不了狠心发动全面战争,另一方不愿把事态扩大化影响到国内的安定形势,因此一直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武装冲突。 但这种国境线上的摩擦从去年开始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而且安南人发现对手已经开始频繁地派出人员越过国境进入临海地区活动,这分明是在战前侦查地形的意图了。于是安南朝廷宣布关闭与澜沧国之间的所有关口,停止一切人员活动和贸易往来。这样一来,澜沧国原本还能通过安南商人转运来实现对海汉贸易,也由此全部终止了。 澜沧国的帕盟寇王显然并不指望通过谈判磋商来解决这个困扰两国多年的问题,从去年年底开始,便调动军队在安南同海县附近的国境西侧集结。而不堪其烦的升龙府也打算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件事,同样也开始往当地调集部队。 目前的安南军队在理论上已不需要再雇请海汉民团军直接介入战事,他们自己的实力已足以应付澜沧国这样的外敌,不过出于谨慎考虑,安南军方还是希望能提前订购一批军火,以应付战争中将会出现的消耗折损。由于澜沧国是内陆国,安南的海军也派不上用场,所以这次的订单内容几乎都是以陆军装备为主,特别是战争中消耗量极大的弹药,此次更是占据了将近一半的金额。 “看样子安南人并不会满足于击败对手,他们是真打算要跟澜沧国好好干一场了。”在审阅了郑柞向海汉兵工提交的订单之后,陶东来毫不掩饰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这次的量比他们内战时向我们下的军火订单还要大了不少啊!” 王汤姆道:“参谋部也分析了双方的实力,认为安南军应该是明显占优的一方,毕竟从武器装备到人员培训,都有我们参与其中,没理由打不过一个还停留在冷兵器时代的小国。不过这场战事很可能不会在短时间内结束,因为澜沧国境内几乎全是连绵不断的山区,而且交通建设状况比较落后,安南军即便能打进澜沧国,军队的辎重补给运输将会面临很大的考验。” 安南现有的武装部队几乎是与海汉民团一脉相承,大量军官都曾在安南北部海岸的涂山训练基地接受过海汉军事顾问的培训,一部分高级军官甚至还有到三亚的海汉军校留学的经历,作战指挥的方式和理念都大量照搬了海汉模式。而其军队的武器装备更是高度依赖海汉,目前列装的火枪火炮基本全是产自海汉,完全可以称之为海汉的忠实拥趸。 但这种依赖于热兵器的军队有比较明显的弊端,就是更受限于后勤供应,只要弹药补给一断,战斗力就会跳水式下滑。热兵器的列装比例越大,这种趋势就越明显。在这方面就算是他们的师傅海汉人也并没有十分有效的解决办法,在陆上作战也只能依靠大量的劳工和畜力来运输投送补给,运作效率并不会比同时代的封建王朝军队高出多少。 所以海汉向外扩张的策略一向都是是选择近海地区,而不会过多向内陆扩张,因为军方高层很清楚,海汉民团军在远离海岸线之后的表现很容易受限于后勤补给,战斗力下滑将是不可避免的状况。师承海汉的安南军队也存在同样的短板,在进入到内陆山区之后,原本强弱比较分明的双方很可能会进入到拉锯战状态,参谋部正是因此而作出了战事不会在短期内结束的判断。 作为安南的盟友,海汉当然会在战争爆发时选择支持安南,不过如果战事持续的时间长一些,对海汉来说倒也未必是坏消息。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最起码面向安南的军售订单会因此而多出不少收益。而且安南军队与澜沧军队在内陆山区的交战实例,也将会成为海汉军方今后修订战术的参考资料。毕竟海汉民团军进入内陆山区的作战经验不多,说起来似乎也就只有1631年石碌矿场暴动后民团军进入琼中山区平乱,算是小小考验了一下民团军在这方面的作战能力。 主管兵工生产的白克思道:“不过我们的外贸型军火没有这么多的库存,只能跟他们签署分批交货的协议,不知道安南人能不能接受。” “我倒是觉得安南人不会有挑挑拣拣的念头,对他们而言,我们不把订单砍掉一部分就算很不错了,毕竟他们以前递交的军火订单从来就没有足量成交过。”陶东来不无调侃地笑着应道。 海汉与安南虽然是盟友,但出于安全和长期控制的考虑,在军火装备的出口方面却是一向卡得很紧,很多东西并不是安南人拿多少钱就能买到多少。安南向海汉下的军购订单上的内容,十成能买到六成就可以偷笑了。至于交货期,这一向都不是安南人会在意的交易条件。 “不过他们这次买的军火数量不少,要是最后没跟澜沧国干起来,这批军火流入他们的武器库,那今后两三年大概都不会再接到他们的订单了。”白克思对这批军火最终是否会在战事中派上用场还是存在一定的疑虑。 海汉并不希望卖出去的军火成为买主的库存,只有不断的消耗,军火生意才能长久地做下去,而战争无疑是刺激军火消耗的最佳手段,如果安南真跟澜沧国打一场全面战争,那么一次性卖给安南两年的军火供应量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参谋部认为爆发战争的可能性非常高,除了两国之间的宿怨以外,安南目前向外扩张的意愿也是很强的,但南边的占城和真腊都不是那么好对付,北面的大明就更不用说了,东边跟我们隔海相对,也就只剩下西边的澜沧国能动一动了。”王汤姆解释道:“事实上我认为他们可能这几年里就一直在等着澜沧国先动手,以便有足够的理由发动一场对外战争。” 对于这两个相邻的国家来说,彼此都是现阶段唯一适合开战的对手,在这样微妙的局面之下,战争似乎已经无法避免。而唯一有能力阻止这场战事的海汉,却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做这件事。恰恰相反的是,除了能向参战国出售武器之外,也还有其他理由让海汉冷眼旁观,甚至是在暗中推波助澜。 “一旦战争爆发,移民市场的价格就会下滑了。”一直旁听没出声的施耐德终于开口发话:“劳动力可以长期为我们创造价值,比一锤子买卖的军火贸易更划算。直到现在,我们也还在收获当年安南内战带来的人口红利。” 当年安南内战中流离失所的战争难民多达数十万,而海汉抓住这个时机收纳了大量的安南难民。在海汉目前所统治的人口当中,安南裔归化民的数量依然占据着相当可观的比例。这些归化民已经在工厂、矿山、军队、航运、种植园等各个行业中为海汉工作数年,所创造的财富价值也远远超过了当初引入他们的花费。海汉正是从中尝到甜头,到现在都还是会对爆发战事的地区有着特别的兴趣,哪怕是遥远如山东半岛,也会想方设法将当地的难民运回自己地盘上进行安置。 如果近在咫尺的中南半岛上再次爆发战事,那不想可知交战地区肯定会大量地出现难民,而不管是澜沧国还是安南国,届时大概都不会有余力和心思来安置这些难民,这个时候由海汉出来充当救苦救难的大善人就再合适不过了。海汉在处理安置难民方面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届时只需派出一支队伍,带够粮食补给到战区去,将难民组织起来乘船渡海到海南岛就行了。 正如施耐德所说的那样,海汉从这种人口迁移中将会获得的长期受益,肯定是远远超过一锤子买卖的军火贸易。虽然这听起来似乎很不人道,但在这种乱世之下,难民能够有活下去的希望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何况他们到了海汉治下之后,生活水平或许还会大大好过以前,背井离乡也并不见得就是坏事。 正文 第969章 贸易洽谈 不管是出于政治、军事还是经济上的考虑,安南与澜沧即将爆发的战事对海汉来说似乎都是有利无害,站在海汉的立场上,的确应该鼓励自己的盟友去开启这场战争才对。而最好的表态方式,就莫过于满足安南人的采购需求,向他们出售足量的军火了。至于白克思所提及的交货期,这在其他人看来其实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安南人现在需要的是海汉的明确态度,而不是立刻将订单上的内容悉数交付给他们。说得难听一点,就算海汉现在有现成的足量军火可以立刻交货,安南人也未必能拿出足够的钱来付款,多半也得像内战那两年一样搞按揭分期才行。 三月七日,海汉兵工与安南代表郑柞在胜利堡就本年度的军火交易订单签署了书面合同。按照协议内容,海汉在年内将向安南出售五千支火绳枪、一千支燧发枪,一百二十门各种口径的火炮,以及相当于安南军队过去三年消耗量的弹药。此外还有大量的各种武器备件,单兵装备等军需物资。虽然这份军火订单里暂时还没有海军相关的内容,但其金额已经超过了之前两年安南向海汉购买的军火总额。 作为海汉兵工代表出席签字仪式的白克思几乎全程都是面带微笑,因为这笔订单将带给海汉兵工的收益的确会让人心情愉悦。尽管安南方面不会一次性付清货款,而是根据海汉的交货进度来分批支付,但这对卖方来说并不打紧,安南人虽然赊账成了习惯但并不会赖账,迟早还是会凑出钱来付款的。而且如果安南能在与澜沧的国战中取得压倒性的胜利,想必战后也能从澜沧国刮出不少油水来。 郑柞的表情看起来也没有因为花出去了一大笔钱而感到肉疼,反倒是有一种完成任务之后的轻松。不过想想也是,郑柞来的时候大概也没想过能让海汉人答应出售订单上的全部内容,如今没费太大的周折就签下了这份协议,对于安南来说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至于兵部并没有为此准备好足够的军费开支,郑柞却并不担心,只要战事进行得足够顺利,打完之后让澜沧国割地赔款,自然就能把这个坑填补起来。 双方各自打着小算盘,在协议上签字画押。至于购买这些军火的费用倒是无需现场点算,安南这边会通过海汉银行驻安南办事处直接划账,这也算是海汉金融体系进入安南市场后带来的贸易便利了。类似这种公对公的交易项目,双方已经很少再使用现银结算,基本都是通过三亚与升龙府两地的海汉银行直接划账,便利可靠的程度也远胜以往。 除了军火采购之外,郑柞此行也还有其他感兴趣的生意。比如上次在安不纳岛听施耐德宣传要将当地打造成南海中的休闲旅游天堂,他回去之后就对这事上了心。虽然海汉人提出的构想看起来有点玄乎,而且投资肯定十分巨大,参与进去将会面临不小的经营风险,但郑柞认为参与这个项目将有助于提升安南的国际影响力,毕竟今后这个地方所接待的客户群体是各国政要和达官贵人为主,能进入这个圈子里当半个主人,可以想到的好处还是很多的。 郑柞谈完军火单子之后,便去拜访施耐德,询问安不纳岛相关项目的细节。施耐德得知他的来意之后,便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如果是以安南的名义投资,我建议你们可以自行出资在岛上修建一座高级酒店,如果是以个人名义投资,那你不如直接把钱交给我们来运作,不要直接出面参与具体的经营项目比较好。” 郑柞不解道:“经营酒店我倒是能理解,可为何个人出资就不要出面了?” 施耐德解释道:“安不纳岛上的项目,想参与的人实在太多,目前像小王爷这样有意向的,至少就有二三十家了。然而大家都想把钱投入到最赚钱的项目上,但像修筑码头、道路之类没什么直接回报的基建工程,就很少会有人愿意投钱进去。我们打算在安不纳岛的操作模式上稍稍做出一些改变,对个人投资者只吸纳资金,不开放具体的经营项目,把这些资金整合到一起来运作,以提高资金的利用效率。当然了,对于投入的资金,我们也会承诺一定的回报率和回报期,不会让投资者吃亏。至于具体的操作方式,我简单给你解释一下……” 郑柞当然不懂什么叫融资,什么又是债务性融资之类的金融学名词,听施耐德说了半天,他其实也还是没彻底弄明白海汉人到底是怎么个操作手法。但有一点他是听得很清楚,投入的资金就相当于是借给海汉运作项目,不但要还本,而且还会付息,并且还会根据出资比例享受一定年限的红利分配。在这个过程中出资人不参与经营,不过问决策,不承担责任,换句话说就是出完钱之后什么都不用做,只需接下来的数年中等着逐年从海汉这边拿钱就行了,听起来的确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投资方案。 能稳定获得收益又无需承担额外的风险,这种好事似乎真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郑柞兴奋之余,也不忘了追问一句:“那为何海汉过往的招商项目不采用这样的方式?” 施耐德叹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种操作方式所需要的人员、制度、管理模式,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准备好的。我们海汉一向讲求商业信誉,如果没有把方方面面都处理妥当,是不会向客户推出的。要是万一出了什么纰漏,岂不是砸了自家的招牌?” 郑柞赞道:“果然还是贵方考虑得周全,这钱交给贵方操作,本王也能放心一点。” 以施耐德的忽悠功力,要劝服郑柞乖乖掏钱自然不难,而他所说的那些情况,虽然情节上有编造的成分,不过操作方式倒并无虚言。海汉商务部在安不纳岛的开发操作上准备尝试新的融资运作方式,这样做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慢慢杜绝过去出资人过多介入到经营当中的状况。 以前海汉的招商项目多分为两种,一是以种植园为主的农林项目,二是以商行或商业联盟为主的经营性机构。前者一般是出资者出人出钱搞开发,海汉负责技术支持和生产期的销售,合作方式相对来说还比较简单。而后者涉及到股份比例、股东权益等等复杂的问题,在经营方向和利益分配上经常会出现意见分歧,甚至会有持股比例较大的股东对海汉的经营策略指手画脚,试图干涉经营方向的状况出现。 虽然海汉最终还是能凭借自己的影响力平息大部分的争端,但这种状况的出现是源于这些机构的体制本身,意见分歧无法从根本上得到杜绝,要改变就只能从最基本的地方做起,即改变经营资本的结构和性质。 从股东出资变成债务融资,资金来源的变化也将会带来经营方式和组织结构的改变,这种新的融资方式让出资者无需参与经营,看起来似乎让投资者变得更为轻松了,但没有了股东的身份之后,投资者自然也就不能对经营方式说三道四了。而商务部也是想借助这种新的操作方式,慢慢改变过去因为外部环境而被迫形成的一些历史遗留问题。 过去海汉为了拉拢其他国家的商人进入海汉的贸易网络,成为海汉的分销商和盟友,才会组织股东制的经营机构来开发项目,但以今时今日海汉的声望和影响力,其实已经无需再过多借助外部力量。海汉一直以来推出的优质投资项目吸引到的投资者越来越多,比如此次所推出的安不纳岛项目,尽管海汉内部都还有不少人认为这个项目投资和风险都太大,但仍有大把的投资者对此非常有兴趣,郑柞都算是来得比较晚的了。 商务部打算首期完成五百万元建设资金的债券融资,并利用这笔钱来对安不纳岛进行开发建设。从目前已经表态有兴趣投资的大户数目来看,至少可以确保一半以上的融资额度有着落了。而这种融资模式也可有效地保证今后安不纳岛在运作方面的独立性,避免因为多方资金的进入而造成岛上的经营项目出现某些不和谐的音符。 至于施耐德前面提到以安南国的名义出资修建高级酒店一事,他也只是随口一提,并不认为郑柞会对此真的感兴趣。毕竟这种项目经营起来费心费力还不一定能赚多少钱,哪有直接交给海汉打理的生意来得轻松。政治上的需求固然是要考虑,但如果与个人所能获得的经济收益放到一起来作比较,那似乎也可以往后面放一放了。事实上施耐德还没完成说明的时候,郑柞就已经在考虑该如何才能从国内组织到更多的资金,并以自己的私人名义投入到安不纳岛的项目中。 当然了,商务部为了此次盛会所准备的投资项目,可远远不止安不纳岛一处。珠江口的香港岛,台南的高雄港,远在浙江的舟山定海港,也都是此次招商融资的项目。虽然安南投资商未必会对这些相对比较遥远的地方感兴趣,但别的投资商可就不见得这么想了,比如葡萄牙代表托马斯对此就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自葡萄牙在安南内战结束后与海汉建交以来,托马斯就一直担任着葡萄牙派驻三亚的代表。这几年下来他不但亲眼目睹了这里日新月异的变化,而且也慢慢了解熟悉了海汉对外扩张,开发建设海外殖民地的节奏和方式。 与葡萄牙在海外的殖民地经营手法有所不同,海汉对于每一处殖民地的投入都非常巨大,不但进行完善的基建,而且会在每个殖民地都因地制宜地开发一些可以长期获得收益的经营项目。而葡萄牙往往只能选择一些资源出产地区进行掠夺性的开发,或是在战略要害地带修建补给港和堡垒,纯粹将其作为军事用途使用。真正像澳门这样长期经营的地区,在整个远东地区也为数不多。 当然了,造成这一局面的原因很多,除了葡萄牙自身的国力不足以支持殖民者们在远东搞大规模建设之外,他们所面临的外部激烈竞争也是原因之一。西班牙人和荷兰人都不是吃素的,这两国在远东地区对葡萄牙控制区的挤压从来都没停止过,如果不是葡萄牙人眼光好及时抱住了海汉这条大腿,他们今时今日在远东的处境恐怕要比现在的实际状况糟糕得多。 托马斯看得多了,也知道海汉这一套东西是葡萄牙学不来的,他们既无法照搬海汉的商业运作模式,也没有强力的武装作为保障,特别是海汉因为人种、文化的关系,可以依靠大明这样一个巨大的市场来获取劳动力和资源,输出高价值的商品,这根本就是西方殖民者永远无法达成的目标。葡萄牙人在澳门经营了几十年,所得到回报还远远不如海汉人在三亚仅仅几年下来的经营收益,手段上的高下也可见一斑了。 托马斯正是认清这种现状之后,才会坚定地选择了与海汉合作,不管是果阿总督还是澳门议事会,他递交回去的报告中从来都是在力促与海汉达成各种合作协议。而事实也证明了托马斯的主张是有成效的,葡萄牙人近几年在远东地区的贸易已经呈现出明显的逐年上升趋势,过去需要通过走私贸易才能偷偷摸摸购入的货源,现在也能够光明正大地购入了——当然了,这些货源基本都还得从海汉这里过道手才行。虽然会因此被海汉刮走一笔钱,但终归比过去的境况要好了许多。何况海汉这几年中所提供的军火,也让葡萄牙人从中赚了不少。 正文 第970章 苛刻的交换条件 葡萄牙人通过最近这几年的合作已经把局势看得很清楚,自行开拓殖民地固然好,但其所需投入的资金巨大,建设周期也非常长,中间还充满各种不确定的变数,运作效率反而远远比不上跟着海汉的脚步走来得快。过去葡萄牙人要前往东北亚地区贸易只能从澳门出发,冒着风险穿过荷兰人和西班牙人控制的海域,到了舟山双屿港还得与当地的海盗商人打交道,着实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 但海汉人在去年打通两广到浙江的海上航线之后,葡萄牙人只需在海汉控制的地区建设商栈,就可以轻松地享受通商的好处。而且这整条航线上的安全隐患基本都已被海汉人提前清理干净,从澳门前往舟山也不再是商人口中的“冒险之旅”。虽然葡萄牙人在这条航线沿岸没有属于自己的殖民地,但他们不得不承认,海汉人控制区的基建工程搞得非常不错,远远超过了自家所能达到的水平,在海汉人的控制区建立贸易站,远比自行开发殖民地能更好地运转,连当地的治安问题也无需葡萄牙人操心。 此外过去葡萄牙要与大明通商,总会遭遇到种种隔阂,只有为数不多的大明商人愿意向他们出售商品,数量和种类一向都很有限,连挑三拣四的空间都没有。但跟海汉人合作之后,这种略显窘迫的局面也得到了改观,虽然采购过程需要通过海汉人的中介,难免会被刮走一笔费用,但可挑选的商品种类却是比以前大为增加了,而且有海汉在中间担保,无论是货物交割还是货款结算,都比以往要方便可靠多了。 此次托马斯听到风声,从广东到浙江航线上的数处海汉控制下的港口都将会有招商项目,立刻便主动跑来找施耐德联系了。托马斯知道在此之前其实已经有明商入驻这些港口,但像他们这样的西方海商却一直没能拿到海汉的许可,如今等了大半年之后终于等来了好消息,那自然是要抢在前面才对得起他身上这驻三亚总领事的职位。 “施耐德先生,我们希望能获得舟山定海港的入驻权,如果能在当地给葡萄牙商人划出一片专属的码头,那就最好不过了。”托马斯言简意赅地向施耐德提出了己方的要求。相较于已经取得通商机会的福广两地,更北边的江浙地区才是葡萄牙目前亟待拿下的市场,而位于杭州湾外海的舟山定海港,无疑就是这片区域内绝佳的海上贸易场所。 “专属码头?像三亚港这样?没问题啊!”施耐德笑眯眯地说道:“不过这建设经费得由你们自己掏腰包才行,我们可以代为组织施工。” 托马斯倒也爽快,根本不问价钱,便立刻应承下来:“那就这么说定了。” 施耐德不急不慢地补充道:“另外出入当地的人员、船期、航线,运送的货物种类、数量,都需要向当地港务中心报备。账款结算,也都必须走海汉银行的渠道。” 托马斯心里算计了一下,也点点头全部应承下来。这些条件虽然有点苛刻,会让葡萄牙商人在当地的贸易状况完全处于海汉的监控之下,但相比能从当地获取的贸易收益,这种程度的付出也是值得的。 “不过我们也有一个小小的条件。”托马斯回应道:“我们希望贵方能够控制荷兰人在海汉殖民地的贸易活动,至少要对其可采购的商品种类进行适当的限制。” 施耐德不置可否地笑道:“你们倒是想得挺远啊!” 荷兰人在安不纳岛的贸易磋商中已经基本答应了海汉提出的条件,准备加入未来的南海贸易联盟,这就意味着荷兰人的商船今后也会出现在三亚港、高雄港甚至是处于开发初期的定海港,而葡萄牙人也将继续面临荷兰人面对面的贸易竞争。要想在竞争中占据上风,最有效的办法自然是通过海汉的协助来获取先机。只要海汉人一句话,葡萄牙人就可以凭借贸易政策上的倾斜轻松打败竞争对手了。 托马斯毫不掩饰地说道:“荷兰人与我们争夺的其实是欧洲市场,他们从远东运回去的货物越多,留给我们的利润空间就越少。作为海汉忠实的盟友,我们希望贵方能够在这种时候坚定地站在我们一边。” 施耐德笑道:“这事倒也不是不能商量,不过本着合作的精神,贵方是不是也应该拿出一点交换条件来?” 托马斯忽然觉得自己有一种被野兽盯着的感觉,仿佛自己已成了对方眼中的猎物一样。虽然暂时还想不出施耐德所指的交换条件会是什么,但托马斯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被算计了。 “那么施耐德先生有什么建议?”托马斯还是决定直接发问。 “我们的条件很简单,马六甲海峡的通航权。”施耐德的答复同样简单直接。 托马斯干咳了一声道:“其实马六甲海峡的通航权也不完全在我方手中,这一点相信施耐德先生也了解,再说我们两家是盟友,海汉船只要通过马六甲海峡,我方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我觉得你有点误会我的意思了。”施耐德解释道:“我们要的不是海汉船只通过马六甲海峡的许可,而是对海峡通航权的掌控。换句话说,我们希望今后能由海汉来决定哪些船才能通过这个海峡。” 托马斯听了之后忍不住脸上变色道:“恕我直言,贵方提出这个条件有点过火了!我国在马六甲海峡修筑堡垒,驻扎武装船只,维护当地海上航运安全已经有百年历史,从未打算过要将当地的管辖权移交给别家!” “托马斯先生,你先不要激动,听我把话说清楚。”施耐德不急不慢地解释道:“我们并不是要把贵方逐出马六甲海峡,你们在当地现有的领地依然有效,以前怎么做海上贸易,以后也可以照做不误,对贵方的利益不会有明显的损害。但对于当地海域的掌控权,还是由海汉来做主比较好。” 托马斯心道这都踩脸上了还叫我别激动,你这劝法还不如不劝。葡萄牙人从1511年第二任葡属印度总督阿尔布克尔克率军攻陷马六甲城,到现在已经一百二十多年时间,在此期间葡萄牙人虽然没有完全掌控马六甲海峡两岸,但基本的制海权却的确是一直牢牢掌控在手中。就连荷兰人多次试图用武力介入这一地区,也都被葡萄牙成功拒之门外。如今你一句话,便要让我拱手让出马六甲海峡的控制权,这怎么可能答应。 值得一提的是,也正是从这一时期开始,大明彻底失去了在南海的影响力。在葡萄牙人攻陷马六甲九年之后,马六甲王子的使者才向大明礼部送来求援信,而到这个时候明廷才知道南海发生了这样的状况。但面对马六甲的沦陷,明廷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其中对自身长远厉害的损害,而随后所作出的回应也相当无力——不许葡萄牙入贡,同事将葡萄牙出使中国的使者一行人全部羁押在广州,作为对方归还马六甲疆土的人质。 这种无能而短视的表现主要还是因为明王朝在东南亚地区没有部署任何军事力量,所谓的朝贡体系也仅仅只是一纸苍白无力的政治承诺书。明王朝的属国中有三分之二都在东南亚,但西方殖民者到来之后,这些属国都陆陆续续被迫脱离了与明王朝的关系,仅仅在百年间便丢掉了这片巨大的战略缓冲区。 不过海汉来到这个时空之后,便将南海的制海权作为自己向外扩张的第一要务,在穿越后的第七年年头上,海汉才终于在马六甲海峡附近设立了自家的据点,可谓是得来不易,但也已经表明了海汉对这一区域掌控权的志在必得之心。 前次在安不纳岛的会晤中,海汉有意识地淡化了自家在马六甲海峡东端建立据点的影响,而与会者的注意力也基本都是放在了海汉推出的一系列贸易制度上,没有就马六甲海峡通航与管辖权的问题进行具体的磋商。而这次葡萄牙人主动找上门来谈合作条件,施耐德认为这算是一个比较好的摊牌机会,便果断将话题带到了这上面。 在此之前施耐德也料想到葡萄牙人听闻此事的反应,托马斯没有立刻破口大骂,已经算是涵养不错的表现了。当然了,从他现在阴沉的脸色上也能看得出,葡萄牙人对此事是持有怎样的态度。 “施耐德先生,我必须郑重告诉你,你所提出的这个条件是不可能得到满足的。我们不会让出马六甲海峡的控制权。”托马斯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对施耐德所提的条件表示了不满。 “话先别说这么死,很多事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施耐德倒是不着急,依然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觉得你们应该眼光放长远一点,不要只盯着眼前,长远利益才是你们应该注重的部分。托马斯先生,请你好好想想,你们以前通过占领马六甲获得了多少好处,现在控制马六甲海峡又有多少收益,未来这种局面是否还能持续?” 要说葡萄牙人在马六甲的最大收获,恐怕还是要数百年前攻陷马六甲城的时候。当时的马六甲王国有三分之二的财富都集中在城中,而这些财富在城市陷落后,几乎全落进了葡萄牙人的口袋。正是因为这样,葡萄牙人才有了足够的动力和财力继续向东行进,并在数年之后抵达了大明海域。 但在那之后的百年当中,葡萄牙人控制了这条东西方世界之间十分重要的贸易关口,但却没有多少直接的收益。虽然荷兰人因此需要从苏门答腊岛外围绕行巽他海峡进入南海,但这也仅仅只是造成了荷兰人在时间和运输成本上的增加,并没有从荷兰人手里收到过哪怕一个铜板的实际好处,反倒是与其为了争夺马六甲海峡控制权的作战花费了不少钱财。 而同样位于马六甲海峡的柔佛国、亚齐国也没闲着,这两国跟葡萄牙动手的时候不比荷兰人少,虽说屡战屡败,胜少负多,但对葡萄牙来说也终究是甩不掉的麻烦。以葡萄牙的实力,只能击败他们的攻势,但却没有将其灭国的能力,在未来可见的一段时期内,马六甲海峡的武装冲突依然不会停歇。 至于今后,在海汉已经踏足马六甲海峡的状况下,托马斯还真不敢打包票说大话。海汉武装部队的战斗力已经尽人皆知,所到之处无不披靡,葡萄牙人当初在安南会安城之战就已经吃过大亏。这几年里海汉军南征北战,成长的速度远胜葡萄牙人的半职业武装,实力差距早就比当年更要大出不少了。如果今时今日双方再对上,恐怕战斗结果会比当年更加惨不忍睹。 退一万步讲,海汉人就算不主动出手,葡萄牙现在有能力将星岛上已经驻扎下来开始建码头的海汉人赶走吗?如果对其视若无睹,那托马斯敢说顶多半年之后,当地就会开始正式运转起来,成为海汉在马六甲海峡的前进基地。届时当海汉人的武装帆船在马六甲城外的海面上游弋时,葡萄牙人不管是提出口头抗议还是装作没看到,都会是非常软弱无力的反应。 托马斯心里其实也明白己方的劣势,但要让他答应海汉人的条件,却也决计做不到。道理很简单,要是他把这事应下来了,那事后清算责任需要背锅的就是他托马斯。这个责任实在太过重大,托马斯不愿背也背不动这口大锅。 “对不起,施耐德先生,你提出的交换条件太苛刻了,恕我无法接受。”托马斯盘算了一番利弊之后,还是开口拒绝了施耐德的提议。 正文 第971章 左右为难的托马斯 施耐德也并不指望能靠着自己的一张嘴皮子就说服葡萄牙人乖乖交出马六甲海峡的掌控权,虽然他的嘴炮功夫确实了得,但葡萄牙人在当地的利益已有百年历史,哪会几句话就能忽悠其放手交权。之所以要对托马斯提出来,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先给葡萄牙人吹吹风,让他们心理上能有所准备。 海汉在马六甲海峡东端出口的星岛所部署的基地,其功能就是为了掌控马六甲海域的制海权并打通南海通向印度洋的航线,为海汉下一步将触角伸及南亚次大陆乃至中东地区做好准备。这一步棋是海汉长远发展策略中的重中之重,其战略意义丝毫不亚于海汉在大明东南拿下福建海峡控制权。不管现在坐镇马六甲海峡的是葡萄牙人、荷兰人还是其他什么势力,海汉这步棋都是肯定会走下去的,顶多就是出于亲疏关系而在态度上有所差异。葡萄牙人答不答应,都不会影响到海汉已经做出的决定。 当然了,考虑到双方在最近这几年里的合作关系还算默契,这件事才会由施耐德而非军方人物来向葡萄牙代表提出,这样至少在态度上显得不是那么强硬,留给双方一点缓冲的余地。假如托马斯这样硬邦邦地拒绝的对象换做是颜楚杰,那可能颜某人少不得就得丢一些有分量的场面话震慑一下托马斯了。但施耐德就不会把话说得那么决绝,他会比较婉转地表达出海汉执委会在这件事情上所持的态度。 “执委会对于马六甲海峡的归属是非常看重的,不夸张地说,这会影响到我们两国今后在贸易及其他领域合作的前景。如果贵国拒绝我们的提议,那么可能贵国商人在大明沿海的贸易活动也将会受到一定的限制。” 虽然还未正式立国,施耐德还是用上了“两国”来说明双方的关系,不过托马斯不会在意这种细节,葡萄牙人可早就没把海汉当做普通民间武装或者商贸组织来看待了。他更注重的是施耐德所说的“限制”到底会是什么程度,对葡萄牙的贸易活动又将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但施耐德却拿捏得极为到位,话点到这里就不继续往下说了,这让托马斯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他不得不再次向施耐德强调葡萄牙在东西方贸易体系中的作用:“施耐德先生,如果贵方……贵国真要限制葡萄牙商人的商贸活动,我想这种不明智的举措同样也会伤害到你们自身的利益。没有我们将这些大明出产的货物运往西方销售,难道你们海汉能够将这些货源都自行消化完吗?” “那当然不行。”施耐德坦然承认了托马斯所指出的问题,不过他话锋一转道:“不过托马斯先生大概忘了一件事,现在跟我们合作的西方国家可不止贵国一家了。” 托马斯心中暗自一惊,他的确没想到施耐德竟然会拿这件事来要挟自己。现今除了葡萄牙之外也在跟海汉人进行贸易合作的西方国家,那自然便是荷兰了,而双方关系正常化的契机还是始于仅仅两个多月之前的安不纳岛会谈,以至于托马斯并没有记住荷兰的这种角色转换,潜意识中还将其当做了海汉与自家的共同对手。 荷兰人放弃了在东北亚地区的大部分权利,才换来了海汉的通航通商协议,以及与葡萄牙在东北亚地区竞争的机会。当然了,在具体的待遇上,刚刚转换阵营的荷兰肯定比不了已经与海汉达成深度合作的葡萄牙,商贸活动的范围都受到极为严苛的限制,但如果海汉想利用手中掌握的资源去扶持荷兰人,那与葡萄牙形成竞争态势也不会需要太长的时间。毕竟福广两地再加上如今的浙江,大部分进出口贸易的份额都被海汉所把控,海汉想要把资源给谁可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而荷兰人肯定不会拒绝从天而降的机会。 施耐德的意思很明显,没了张屠夫也不会吃带毛猪,就算限制了葡萄牙在大明沿海的贸易权利,海汉也可以将份额转给同样从事东西方海上贸易的荷兰人,东西方之间的海上贸易线不会因为葡萄牙人所受的限制而出现明显的波动。如果葡萄牙人试图要把海上运力拿来作为谈判条件,那可能会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 这种形势的转换还真是微妙,在此之前海汉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就贸易协议谈判期间,葡萄牙还是海汉手上一张非常具有威慑力的牌,东印度公司肯答应海汉提出的苛刻条件,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担心被葡萄牙垄断了东北亚地区的贸易份额。但时过境迁,现在要担惊受怕的一方似乎换成了葡萄牙,而曾与海汉是对头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如今却成了海汉手中的贸易战武器。 托马斯现在的心情只能用郁闷来形容,自己的来意本来是想从海汉这边拿些好处,为葡萄牙商人争取更大的活动范围,但万万没想到施耐德早就挖好了坑等着自己往里跳。马六甲海峡的控制权自然是不能随意丢弃的,但海汉人以贸易权利相挟,甚至还扯出了荷兰这个竞争对手,这要是不摆平也同样会是大麻烦一桩。两边都丢不得,但看海汉人目前表现出来的态度,想把两边都抓住大概也不太可能了。 而目前这个谈判僵局看起来并不好化解,主要是葡萄牙现在根本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交换条件,而海汉稳稳地掌握着主动权,态度却是有恃无恐。如果葡萄牙拒不让步,那海汉能使出来的后手还真不少,而葡萄牙这边却就不见得能从容应对了。托马斯想了想,还是决定采取拖延战术,在海汉人不肯作出让步的状况下,这大概是目前唯一能奏效的一招了。 “施耐德先生,恳请你体谅我的苦衷,很多事情不能由我这样一个商人代表葡萄牙作出决定。”托马斯努力在脸上挤出为难的表情:“这么大的事情,我必须要向澳门理事会和果阿总督府分头报告才行。” 施耐德笑了笑道:“这当然没问题,贵方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研究对策,不过我想提醒一点,我刚才所说的那些措施,并不是要等到贵方做出答复之后才会实施。只要我方觉得时机成熟了,就会采取必要的手段来确保达成我们想要的目的。” 托马斯惊道:“这怎么可以……施耐德先生,我们可是盟友……不,现在应该称为盟国才对,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应为了这种事情而受到损害,有分歧应该通过协商来解决,而不是将矛盾扩大化。” “你说得很对,托马斯先生,作为盟国我们应该寻求共同利益,而不是在一些蝇头小利上计较得失。”施耐德话中有话地回应道:“像你一样不远万里来到东方的葡萄牙人,应该都是为了这里的财富而来,只要好好做买卖,发财肯定不是问题,何必要过多参与别的事情?跟我们对着干,有谁得到过好处吗?” 托马斯叹口气道:“话虽如此,但马六甲海峡已由我国掌控百年,哪能心甘情愿把地方让出来?换做是你,你肯吗?” 施耐德道:“那么我换个提法好了,如果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守着马六甲海峡这地方,但没机会进入远东最大的市场,并且要面对所有觊觎这个战略要地的敌人。第二种选择是把马六甲海峡交给我们,但你们可以把生意做到海汉控制的所有地区,并且能得到我们提供的保护,你觉得哪一种更划算?” 托马斯听完之后也有些犹豫,如果以赚钱而论,那自然是第二种选择比较划算,但如果放弃马六甲,果阿总督府的面子上肯定过不去,而且失去了马六甲海峡的掌控权,葡萄牙今后在远东地区的通航权限可就都交到别人手里了,以后要是跟海汉人不对付了,人家立刻就能封锁进入南海的主要航道,到时候可没有卖后悔药的地方。 施耐德看他脸色,也知道他现在肯定下不了决心,不过海汉的打算也不急在这一时实施,因此施耐德也不催促他立刻做出表态,让他先回去好好考虑清楚。反正过不了多久海汉就会推出舟山地区的一系列招商项目和相关政策,葡萄牙人要是错过了这一波,那说不定真会落在荷兰人的后面。不过以葡萄牙人过往所具备的商业嗅觉来看,他们到时候大概就会痛下决心了,毕竟马六甲海峡的掌控权能给他们带来的实际收益越来越有限,而东北亚地区的巨大市场却不容错过。 三月十日,胜利港船厂最新打造的威严级第六艘战舰进行了第一次出海试航,这艘新舰被命名为“威慑号”,虽然船上装备的火炮数目比之间的五艘有所减少,但其火力输出能力却是不减反增。军工部门为这艘新船配备了最新设计的后膛炮,由于加工工艺复杂,首批制造量也不算多,每门后膛炮的制造费用是过去老式前膛炮的五倍之多,再加上最新式的自动制退炮座,以及造价高昂的新式开花弹,光是舰载火炮的费用就已经让海军司令王汤姆叫苦不迭。 在这艘新舰上所使用的新技术还远不止于此,除了火炮之外,船上的蒸汽动力系统也是经过这几年实际使用之后改进出的新一代产品,航速也因此而得到了一定的提升。等四月初的阅兵式之后,这艘新舰还会回到船坞中,在两侧船舷安装防护铁甲。根据军工部门的测试,这种新式铁甲在百米距离上能够有效的抵抗12磅以下火炮的射击,而即便是24磅炮在这个距离上也无法直接射穿护甲和船舷,从而能够有效地对火炮甲板上作战的炮手们提供防护。 这种防护作用看起来似乎还比较有限,但想想如今远东地区能够冲入百米距离跟海汉战舰对轰的战船其实也不多,有这胆的没这能力,有这能力的都已经被海汉教训怕了,所以能遇到真正威胁的时候恐怕并不多见,这样的一层防护装甲其实就已经够用了。 “威慑号”上上下下的技术革新一共有一百余处,虽然船型没有大的改动,但整条船的适航性和作战性能较之前的同型号战舰都有了比较显著的提升。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海军认为新舰的作战方式也需要根据性能的提升做出一些调整,所以以往的训练方式也不见得完全适用,很多地方还得摸索着改进。这艘船在全部完工之后,也不会立刻入列到某支舰队当中服役,而是会先作为试验舰和训练舰使用一段时间,让军官们总结出一套有效的战法。 这种威严级改进型在未来很可能将会部署到马六甲海峡,军方认为想要稳稳当当地拿下当地海域,那就有必要派出手上最厉害的战舰,也好让某些不安分的人彻底死心。 先期抵达三亚的各国代表在军方的组织之下,怀着复杂的心情观看了这艘新舰的出海仪式。看到“威慑号”在两艘探索级战船的护卫之下缓缓出港,众人心中是羡慕嫉妒恨,各种情绪都纷纷涌上心头。海汉在军备方面的领先程度,已经是各国拍马不及,但每年仍会有新式装备出炉,使得与各国在武器军备方面的差距越来越大。 但形成这种局面不仅仅是因为海汉手里掌握了许多黑科技,事实上钱才是海汉能够迅速提高军力的主要保障,这一艘新舰的造价大概要相当于十艘出口型探险级战船的总报价了,花费如此之大仅仅是为了打造一艘船,这样的代价可不是每个国家都能承受得起。也只有海汉这种财大气粗而且在军事发展上有明确长远规划的势力,才会下如此血本来打造一艘试验性质很浓的战舰。 正文 第972章 范迪门的三亚见闻 利用手里中掌握的跨时代黑科技,在军事领域对周边国家保持军备方面的先进优势,并以此来对这些国家保持军事威慑,是海汉对外军事策略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海汉民团在过去几年的战事中已经充分展示出了武器装备和作战方式方面的优越,现在也会通过类似这样的机会展示一下装备方面的升级速度,以此来告知周边国家谁才是这一区域武力值最高的老大。 尽管研发建造这种新式舰船的开支让一向预算充足的海军也不得不咬紧了牙,但不管是执委会还是军委,都认同保持海汉武装在军备方面的领先地位是非常重要的长期战略,这种优势在一定程度上也有助于避免爆发国际军事冲突。比如葡萄牙、荷兰这种在海汉手里吃过亏的西方国家,现在就会尽可能避免与海汉发生军事摩擦或是更严重的冲突。 装备一代、研制一代、设计一代,是目前海汉在武器研发制造方面的长期策略,而这艘向外公开展示的试验舰“威慑号”,实际上就是属于正处于研制状态的新式装备。而海汉兵工的设计所里,真正的下一代作战舰只也已经处于设计阶段,不过真正开始建造大概也还得过几年,等相关各方面的制造技术水平都有所发展才行。海汉兵工在设计能力方面的技术储备肯定远远超出这个时代作战所需,只是受限于目前的制造工艺,暂时还没法以军方可接受的成本来建造更先进的战舰。 不过这些内情,外面的人可不知道,他们所看到的状况是海汉军方每年都会拿出层出不穷的新装备,几乎每一样都是让他们望尘莫及。如果说以前与海汉人刚打交道的时候还抱着偷师模仿的念头,那如今海汉这种更新装备的频率简直就令人绝望,几年前搞到手的东西都还没弄明白,海汉就已经又出了新一代的装备,想要依靠仿制手段来追上海汉的换装速度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范迪门也是在看台上心情复杂的看客之一,他在两天之前抵达了三亚,恰好赶上了受邀观礼这次的新舰出海仪式,也是他真正第一次在近距离观察到海汉的主力战舰。他注意到了这艘新战舰的侧舷炮窗明显要比通过情报搜集所掌握的数目要少了许多,而海汉人会削减一艘成熟战舰上所装备的舰炮,显然不会是因为经费问题,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海汉人升级了舰炮,在火力输出强度方面不再需要依靠舰炮数目来支撑。 火炮数目的减少意味着船上所需的作战人员也会相应减少,战舰在海上的续航能力或许会由此而得到提升。当然这种配置也存在显而易见的隐患和弊端,因为舰炮数量比以前减少,如果其中一部分舰炮在作战中遭受到敌军火力打击或是出现了故障,那么整艘船的战斗力都会因此而受到比较大的影响。不过范迪门认为海汉人大概不会轻易犯下这种低级错误,或许会有某些特别的手段来保证火炮甲板的安全性,比如增加侧舷的厚度和结构强度。但受限于见识,他也的确想不到海汉人真正的打算竟然是要在侧舷外包覆一层铁甲。 类似“威严级”这种吨位的战舰,其实荷兰人也有,不过此时都部署在欧洲战场上跟神圣罗马帝国阵营干得火热,不可能将其调遣到远东地区。而荷兰在远东的船厂所能建造的武装帆船,最大的型号也只有“威严级”大约三分之二的吨位,而且工期漫长,远远达不到海汉这样四年六艘舰的建造速度。最要命的是这间造船厂在1632年马打蓝军攻打巴达维亚的战事中已经完全损毁,目前的重建进度也不太顺畅,想恢复过去的造船能力可能还得一两年的时间。在可以预见的一段时期内,东印度公司大概都不会有机会逆转海上武装受到海汉压制的局面。 唯一让范迪门感到庆幸的是,海汉人似乎并不是传说中那样穷兵黩武,虽然他们的武装部队的确拥有很高的战斗力,但海汉人也并不总是试图用武力手段来解决问题。在大多数时候,他们似乎还是愿意坐下来通过谈判沟通来化解分歧,当然了,在矛盾无法化解的时候,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采用武力威胁,但总比一语不合就直接动手要好。 范迪门上次参与了安不纳岛的磋商会议之后,就决定了这次要亲自出马到三亚看看海汉治下地区的真实状况。三亚这“南海第一港”的名号已经传了好几年,凡是到过当地的人无不传颂这个神奇的港口城市,范迪门是早就有亲自来看看的想法,只是过去双方一直处于敌对状态,考虑到个人安全问题也无法成行。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到三亚亲眼见识过这里的繁华景象之后,范迪门才意识到巴达维亚与三亚之间的确存在着难以追赶的差距。无论是港口运作还是城市基建,三亚都呈现出显而易见的优势,荷兰人花费了十几年时间开发建设的巴达维亚城,却远不及海汉人仅仅用了一半时间建成的三亚。 与范迪门预想的状况有所差异的是,这里并没有一座被高大雄壮的城墙围起来的大城,而是一个开放式的港口城市,有围墙堡垒围起来的地方,仅仅只是城市中心的胜利堡而已,看起来海汉人似乎并不担心会有外敌攻打这里。范迪门认为海汉人的信心是来自于强大的武装舰队和看起来非常可靠的岸防工事,这两者的武装水准都算是他在远东见识过的最高级别,假如巴达维亚当初能拥有这样的防护能力,马打蓝军大概连登陆的机会都微乎其微。 但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范迪门还没有被获准进入海汉的军事基地或防御工事参观,所以对于海汉武装部队的了解,暂时也还只能停留在臆测的层面。但他听说即将到来的海汉开国庆典上,会有盛大的阅兵仪式,届时倒是可以近距离观察一下海汉军的军容风貌和武器装备。 不过范迪门特意提前了半个多月来三亚,倒也不完全是为了打探这里的军事情报,早前在安不纳岛与海汉人磋商的时候,他就提出希望能到海汉统治之下的海南岛走走看看,而海汉一方也很爽快地答应下来,并邀请他在海汉开国庆典之前过来,为他安排一次单独的考察行程。 这种待遇在海汉的外交领域已经算是相当难得了,近几年也就只有类似郑柞这种身份显赫的外国友人才会享受到这样的安排,其他人一般顶多能在三亚转转就了事了。外交部门对东印度公司总督做出这种安排,多少也是有要向其炫耀一番的想法,以便让其明确地认识到在殖民地开发方面与海汉所存在的巨大差距。 在看完“威慑号”的出海仪式之后,外交部的工作人员便来找到范迪门,安排他搭乘一艘海汉商务部下属的帆船进行一次为期十天的环岛旅行。而陪同范迪门行程的海汉官员是执委委员之一,即将在建国庆典后出任海汉外交部部长的宁崎,这待遇标准可算是相当高了。 范迪门虽然在此之前没见过宁崎,但对于这位海汉高官也略知一二。1631年海汉使团造访福建漳州,十八芝派出一批刺客前往漳州城内试图刺杀海汉使者,而当时海汉使团的主官便是宁崎。虽然那次十八芝的刺杀行动最终没能得逞,但由此却给十八芝和东印度公司招来了大麻烦。与使团同行的海汉武装舰队在当月就采取了报复行动,攻克了十八芝在福建近海海域十分重要的立足点南日岛。两个月之后,大员港派出给十八芝撑场的武装船队也在南日岛折戟沉沙。 从那之后东印度公司在福建海域的影响力就一蹶不振,面对海汉人的步步紧逼也根本无力再还手反击了。虽然后来双方通过谈判达成了停战协议,但东印度公司在福建吃的这个大亏却是只能硬生生地吞下去了。 由于是海汉方面安排这次行程,对范迪门随行人员的数目也做出了限制,仅允许他携带一名仆从。范迪门虽然不太理解海汉人的这种苛刻要求,但还是一口答应下来,毕竟这种机会实在是难能可贵,带一个手下还是带一队手下,对他这个外来客并无实质性的区别。要是自己在安全方面真出了什么问题,丢脸的可不是东印度公司,而是海汉人。 不过当范迪门被带到专门的码头,见到所将乘坐的帆船时,他才明白为何海汉人要限制人数,因为这船实在不算大,要是他带一队手下和卫兵,这船大概根本就没办法做环岛航行了。 外交部为这次行程安排的帆船是目前已经大为减少出动量的双体船“飞速号”,这艘当初被北美帮从欧洲买来的二手帆船在穿越初期曾充当过很长时间的万能运输工具,甚至一度被作为军事用途的侦察船。不过在海汉拥有了自行造船的能力之后,“飞速号”和其姊妹船“闪电号”都逐渐减少了出航频率,毕竟这两艘船的备件太少,维护维修在这个时代会面临一定的技术障碍,尽量少出航也可以减缓其折旧的速度。 目前也就只有一些比较重要或者对时限有要求的任务,才会出动这两艘船。这次范迪门造访三亚,又有环岛考察的行程,宁崎便很骚包地调了自家最高级的游艇出来,多少也是有向荷兰人炫耀的目的。 船上的卧室舱总共只有四个,范迪门和他的仆从被安排到最大的一间卧室,宁崎占去了另一间,剩下的两间卧室则是由水手们加上各种各种补给品给瓜分掉了。 相较于这个时代以脏乱差著称的欧洲帆船,“飞速号”上的洁净程度让范迪门真是感到叹为观止。而且这艘船的船体除了部分甲板之外,根本就不是木材所造,其船体结构也让他大感奇妙,跟惯常所知的海汉帆船在船体内外都存在着明显的差异。 宁崎今天则是姗姗来迟,他作为外交和民政两个部门的主官,最近为了开国庆典是忙得不可开交,虽然陪同范迪门的日程安排在很早就已经定下来,但直到出发时间即将到来的时候,宁崎才匆匆赶到码头登上“飞速号”与范迪门见面。 宁崎对安东尼·范·迪门的了解程度肯定大大超过对方对他的了解,早就已经做过了相应的功课。如果不是海汉的出现让历史轨迹出现了偏差,范迪门本来是要等到1636年才能登上东印度公司一把手的位置,然后在此后的数年中将葡萄牙人逐出马六甲海峡,派兵驱逐了在台北地区垦殖的西班牙人,并开启了荷兰与安南升龙府和日本德川幕府之间的贸易,让东印度公司在远东地区的影响力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不过这些显赫的个人成就大概是没办法按照历史上的记载那样实现了,除了与德川幕府的贸易关系之外,其他的事情基本上都被海汉人抢在前面完成了。而范迪门所接手的东印度公司完全就是个烂摊子,也不太可能支持他去完成这些丰功伟业。不过从原本的历史记载来看,宁崎认为范迪门是一个能力很强的官员,在他九年的任期当中完成了许多困难的任务,如果不是因病去世,他的总督任期很有希望超出前任的彼得逊·科恩。 宁崎还专门去找施耐德取过经,毕竟施耐德在安不纳岛与范迪门有过长时间的磋商,对于这个人的情况有更为清楚直观的感受。总之事前的功课基本都已经做足了,至于说最后这个考试能够取得多少分,就得看宁崎的临场表现了。 正文 第973章 崖城外的种植园 作为外交部的主官,宁崎的英语水准还是相当不错的,甚至比来自欧洲的范迪门还稍微好那么一点点,所以双方的沟通也不需要翻译人员居中传达,可以直接进行沟通。在向范迪门简单介绍了船上的舱室分布和功用之后,宁崎便下令起航出发。水手们在船长的指挥下以最快的速度解缆升帆,其训练有素的表现让范迪门也是叹为观止。 范迪门见宁崎似乎没有安排其他船只随行,便主动问道:“宁先生,我们这次环岛航行就只有这一艘船参加吗?” “阁下是担心安全问题吗?请放心,我们这艘船的安全性很高,而且在海南岛沿海海域也不会有任何敌对武装活动。”宁崎十分自傲地回答道:“接下来这几天我们所航行的路线,大概算是整个南海最安全的海域了。而且沿途各地都会安排武装船只护送,不会出现安全方面的问题。” 范迪门初时还不太理解宁崎称这艘船的“安全性很高”是什么意思,但等到“飞速号”驶离码头之后,他就明白宁崎的自信是从何而来了。因为这艘船的航速实在是太快了,至少是普通多桅帆船的一倍以上,在范迪门以往所见过的帆船当中,似乎还找不出能在航速上与这艘船一较高下的对手。而且这种高航速并没有带来剧烈的颠簸,宽大扁平的船身有效地增强了这艘船的海上适航性,在“飞速号”以十节以上的航速驶出榆林角的时候,摆在桌上的玻璃杯甚至都没有出现明显的晃动。 拥有这种可怕的航速,哪里还需要担心在海上航行期间被敌人堵截打击的风险,范迪门相信就算是海汉自家的武装帆船也很难跟得上全速前进的“飞速号”。虽然这艘船上并没有装备火炮之类的重型武器,但范迪门还是忍不住将这艘船的性能与军事用途联系起来,如果将其作为侦察和传递信息的快船使用,其良好的适航性和高航速应该都能派上大用场。 范迪门的眼光的确不差,事实上在1631年海汉使团造访漳州的时候,船队中就有另一艘双体帆船“闪电号”,并且在攻打南日岛的作战中的确充当过侦察船的用途,只是那时候荷兰人尚未参战,不知道有这回事而已。不过在海军有了专门的轻型侦察船之后,两艘双体帆船都很少再承担军事任务,倒是以北美帮为首的一帮人在休假时驾船出海逍遥的时候比较多一点。 不过如果认为这两艘船上没有装备重型武器,战斗力不高,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在执行作战任务期间,船上的底层武器舱里不但有m249班用机枪,有时还会带上轻型迫击炮和rpg,再加上北美帮的各种先进武器,其战斗力甚至可以抵得上小半支舰队了。虽然现在船上就宁崎一名穿越者,没有给他的队伍配备什么重武器,但武器舱里依然还是有十几支后膛装步枪,水手们随时都可以根据形势需要变身战斗小队。如果真在海上遭遇突发状况,船上所配备的电台也可以随时联系海南岛各地海岸的驻防部队,在最短时间内就近获得支援。 “飞速号”驶出榆林湾之后,果然远处海面上有两艘探险级的帆船同向而行。不过“飞速号”还得稍稍放慢航速,那两艘船才能跟上来。 范迪门见船已经绕过榆林角驶向鹿回头半岛方向,他在事前也是做过些功课的,当下便主动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崖城?” “没错,总督阁下可以看一看,昔日被大明国用来流放犯人的囚城,今时今日的面貌。”船都已经出海,宁崎对于第一站的目的地也无隐瞒的必要了,坦然告知道:“事实上在大明的行政版图上,整个三亚也都是属于崖城的辖区。” “但那已经是过去了,不是吗?我想现在当地的官府应该是听命于你们的执委会,而不是大明国的朝廷。”范迪门当然能够想到崖城的状况,毕竟整个海南岛都在海汉的控制之下,这些名义上暂时还属于大明的地区在实际上听命于谁,并不是一件难以判断的事情。 在穿越到这个时空的当月,立足未稳的海汉就派出人马前往崖城,与当地官方进行了接触。崖城算是海汉最早打开的一处市场,后来与广东商家所建立的贸易关系,也都是通过崖城的商家辗转达成的。而崖城的地方官员,也是海南岛官场上投靠海汉最为彻底的一帮人,自从罗升东、魏平等人开了头之后,崖城官场无论文武,自上而下,统统都陆续易帜成了海汉的“帮凶”。 这七年下来后续继任的知州、同知、通判、参将等等,上任第一件事便是先来胜利港拜码头,先得到海汉执委会的认可之后才会去崖城赴任。而对于离任的官员,海汉也会视其在任期间的表现,给予一笔数额不等的“安家费”,但数目肯定是大大超过其从朝廷拿到的饷银。 崖城当地的治安、户籍、田产、税收、司法等等事务,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由驻崖办全面接手,当地衙门与海南岛上其他地方官府一样,基本沦为了一种象征性质的图腾,已经没有了实际的运作机制和职能。按照海汉民政部在去年完成的统计资料显示,崖城地区常驻人口中的归化民比例已经超过了八成,社会结构和群众基础也算是相当不错了。 尽管对崖城的状况有一定的预计,但当他们抵达当地时,范迪门还是对当地民众的反应大吃一惊。 过去的崖城水寨在几年前就已经人船皆无,全都转行为海汉跑海运去了,只留下一个编制挂在大明兵部下面吃空饷。而崖城水寨的所在地,位于宁远河入海口的港湾,如今也变成了本地的客货综合码头。“飞速号”抵达的时候,码头上已经人头攒动,全是听到消息来迎接执委会大首长的群众,粗略一看至少也有六七百人之多。 当宁崎步出船舱出现在后甲板的时候,岸边的人群爆发出了一阵喧嚣声。他们当中的很多人也已经听说了海汉在下个月即将立国的消息,而此次巡视崖城的可是执委会的大官,放在大明那差不多就是六部尚书、殿阁大学士这类的高级职位了,而且海汉没有皇帝,能在执委会里做官的基本就是到头了,这种大人物近年已极少会出现在崖城,也难怪民众会如此兴奋了。 范迪门虽然听不懂岸上群众呼喊的内容,但看到这些兴奋的面孔也能想到是怎么回事,海汉高官在本地的威望也由此可见一斑。他在上任之后也曾到巴达维亚周边地区巡视过,希望能够从附近依附于东印度公司的土著部落多引进一些劳动力,以用于重建巴达维亚城的工程,但他在当地所收获的更多的是白眼与冷漠,那些口头上臣服于东印度公司的部落并没有什么出手相助的打算,至于眼前这种受到当地民众热情欢迎的场面更是从来都没遇到过。 毫无疑问,海汉与大明之间人种和文化都一脉相承的特点,的确可以帮助他们更好地实现在大明境内的殖民统治,这是荷兰人在远东地区治理殖民地所永远无法具备的优势。 宁崎登岸之后,本地驻崖办的工作人员和现任的知州等官员便赶紧上前参见。当初抽调了穿越集团中精英分子组成的驻崖办,由于崖城重要性的逐步降低,如今已经全部都换作了归化籍干部在运作。而最初在驻崖办任职的马力科、邱元、何夕、穆夏柏、冯安楠等人,如今也都成为了各个部门独当一面的干将,在海汉内部的说法中,驻崖办可算得上是一处仕途升迁的风水宝地了。 出于安全上的考虑,宁崎的行程只提前了一天通知驻崖办,但这种保密程度显然还不太够,否则码头上也就不会出现如此之多的围观群众了。不过驻崖办对于这样的局面还是有一些准备措施,几队民兵将民众挡在了外围,给贵宾留出了登岸换车的空间。这里到崖城还有大约六七里陆路,自然是乘马车过去会比较方便一些。 现在的崖城虽然还保留着原有的城防设施和工事,但实际上已经没有安排武装部队常年守卫城墙和城门了。崖城城内只驻扎了两个排的民团军,另外本地还有一个连的民兵编制,此外还有大约四十名不配备火器的治安警察,就是这里防卫力量的全部了。 军方没有在这里部署更多部队的原因也很简单,现在的崖城早就不是海南岛南端的政治经济中心了,很多本地人在入籍之后都选择了前往三亚打工,毕竟那边的收入水平要高出不少。而此时生活在崖城的民众,则是有相当一部分来自外地的移民,以安南与广东两地出身尤为居多。这些移民由民政部统一安排,组成移民村落编制在此落脚,而他们的营生便是近年来在海南岛上遍地开花的经济作物种植园了。 “这道路两边种植的都是苎麻。”宁崎在前往崖城的马车上向范迪门介绍沿途的种植项目:“这种植物可以用来织布、造纸、制作饲料、充当药材,用途非常广泛。” 宁崎的介绍还是打了一部分埋伏,苎麻的整个地面部分都可以用来提取乙醇,而麻壳可以提取化工工业中极为重要的精炼溶剂糠醛,这些产物可不是市场上用钱就能买到的。门捷列夫要在两个多世纪之后才会发布元素周期表,目前这个时代也就只有海汉才掌握了这些从植物中直接提取化学物质的技术。当然这些东西即便是说给范迪门听,他也完全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宁崎也是不想节外生枝浪费口水给他解释。 范迪门的确不认识这种植物,也想象不到海汉人实际上是穿越来这里之后,在拜访黎峒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好东西,之后才慢慢开始推广种植的。但他透过玻璃车窗望向外面,看到公路两侧向外延伸到很远处的田地中全是种植的苎麻地,心中也对这种陌生的植物产生了好奇心。 “农民种植这么大面积的苎麻,收获之后是卖给谁呢?有专门的商人进行收购吗?”范迪门顺口问道。 宁崎应道:“你所看到的这些田地都是私人经营的种植园,由我们提供栽种技术支持,产出的苎麻会由海汉商务部出面收购。光是崖城附近,苎麻种植园大概就有一万多亩吧。” 范迪门心想这玩意儿应该也是有丰厚的利润才能吸引到商人跑到这里来投资经营种植园,听宁崎的口气,专门种植苎麻的地区还不止这崖城一处。种植面积如此之大,海汉应该是对其有比较大的需求才对。不过奇怪的是范迪门回忆一番,却似乎想不起海汉出口商品的名单当中有什么麻类织物,看样子竟然是被其内部消化完了。 快到崖城的时候,范迪门从车窗外又看到了另外一片种植园,不过这里栽种的植物不需宁崎介绍他也认出来了,是荷兰人在南亚殖民地也同样有在种植的甘蔗。 三亚特酿一直是市场上最为畅销的海汉商品之一,其中一部分品种就是由甘蔗所酿制的朗姆酒。范迪门自然也品尝过海汉人的这种得意之作,他不得不承认其口感、包装和销售运作都远远超过了东印度公司同样在制作的甘蔗酒。抛开原材料的差异不论,双方在制作工艺方面的差距大概也是难以追赶的。 不过范迪门所不知的是,海汉人对于甘蔗的利用程度也远远超过同时代的竞争对手,除了酿酒和制糖之外,剩下甘蔗渣也会全部用于制肥和造纸,这样下来一片甘蔗田所能创造出的价值,自然也远在这个时代的平均水平之上了。 正文 第974章 生产力差距 马车驶入城内之后,范迪门注意到这里的街市并不像三亚城区那么热闹,街上行人不多,不过倒是保持了海汉治下特有的街道整洁。街边不时能看到五人一队的黑衣治安警察,这种严阵以待的架势或许是跟大人物宁崎的到访有关。 “看样子城里的居民并不多。”范迪门随口说道。 宁崎应道:“现在住在崖城里的多是在本地任职的官员,在这里有经营项目的商行代表,以及我们派驻到崖城的人员。至于在城外种植园工作的移民,他们都是集中住在城外的移民安置村,一般只有需要到官方机构办事的时候才会进城。” 范迪门心道这种状况倒是与巴达维亚比较类似,当地的社会结构也是有钱有势的人住城内,而渔民、农民和其他手工业者则大多住在城外。 宁崎和范迪门在崖城的落脚地是驻崖办的院子,不过如今的驻崖办因为机构职能完善的原因,编制规模已经扩大不少,不止是当初买下的那个小院落了,后来又在旁边买下了一大片地,新建了办公大院和居住区。而原来初代驻崖办人员居住的那个小院落,现在仅仅是作为仓储库房和档案中心在使用。 驻崖办专门备着两间上房,只提供给来此巡视的首长居住。虽然这两间上房一年到头都未必能派上一次用场,但这种特殊待遇不是经济问题,而是政治问题,所以也一直保留了下来。范迪门作为受到执委会邀请的“贵宾”,倒也是跟着享受到了这种特别的优待。 这上房内所使用的陶瓷卫浴、热水供应、床上用品、家具装饰,全部都是市面上根本买不到的定制品,屋里甚至还有连接到蓄电池的插座,以便能让入住的首长方便地使用他们携带的笔记本电脑。 范迪门虽然不是很能理解海汉这些高官对物质享受的追求,但这些东西的好坏他还是看得出的,比如类似浴室中的海汉产全套青花瓷洁具,如果拿到巴达维亚的市面上拍卖,估计能换到一百五十到两百名身体健康的奴隶了。他个人最喜欢的倒是这房里不间断的热水供应,随时都可以进到浴缸里泡一个舒服的澡,这在湿热的东南亚地区来说真是相当不错的享受了。 房里茶几上还放着几种特供的甜点小食,范迪门挑挑拣拣一阵,最后选了一颗牛轧糖。不过这种甜食似乎不太适合他,还没吃完就感觉有两颗臼齿开始隐隐作痛了。范迪门赶紧倒了一杯茶,将嘴里尚未完全融化的牛轧糖一股脑直接冲进肚子里,这才感觉好受了一些。 范迪门在房里休息了片刻,宁崎便来邀请他赴宴了。这次造访海南岛,范迪门算是见识了海汉人的宴席文化,每天除了早饭之外,午间晚上都安排了档次规模不等的宴席,军方、商务部、海运部、民政部、执委会办公厅等单位依次出面相邀,饶是范迪门自认身体不错,这头几天也是在宴席上喝得七荤八素有些招架不住。他原本还以为出来做环岛考察可以避开这些场合了,想不到刚到第一站崖城,便又有宴席等着了。 “宁先生,这宴席的安排是不是太频繁了一点?”范迪门苦笑道:“我才来你们的地方几天,参加宴席的次数已经比过去一年还要多了!” 宁崎正色道:“这接风宴是驻崖办的工作人员安排的,我事前也不知道。如果我们拒绝出席,很容易让下面的人多心,所以还是例行出席一下好了。” 范迪门自己也是大权在握的人物,自然也能理解这种职场上的关系,当下只能苦笑道:“去可以去,但不能再喝多了。” 吃吃喝喝算是海汉官场上的一种特色了,在穿越众的带动之下,整个官僚体系从上到下都习惯于选择宴席作为沟通交流的场所。因为崖城这边有不少外来投资的种植园,所以作为本地主管机构的驻崖办与各方面人员打交道的时候也着实不少,吃吃喝喝都是很平常的活动,办公预算中也有专门的公关招待费用。像宁崎这样的大领导到地方上视察工作,必要的礼节性待遇也是得上全套的,接风践行总不能吃个工作餐就了事。如果省去这些繁文缛节,就算宁崎不会责怪,驻崖办的这些人也安不下心。 当然了,范迪门的事前表态并没有成功地将他自己从宴席上的敬酒接力中拯救出来,本地大明官员、商行代表和驻崖办的干部虽然不敢灌宁崎的酒,但对这傻不拉几的西番蛮子下手倒是无需顾忌。作陪的七八个人轮流上阵,不多时范迪门便开始招架不住了。如果不是宁崎看看差不多才出面制止,范迪门大概得又双叒叕得被灌趴下了。 而这顿接风宴所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本地的考察活动行程不得不向后推迟到第二天,以便能让范迪门恢复到清醒状态。宁崎倒是没歇着,抓紧这期间的时间听取了驻崖办的近期工作汇报,还会见了两名投资商代表,与他们敲定了在崖城以北的宁远河上游区域新开垦两处油料作物种植园的规划。这两处种植园大约需要半年时间完成前期开垦种植,同时也将会为本地民众带来超过四百个就业岗位。 翌日,宁崎带着范迪门拜会了本地的几家商行,准确的说,这些商行都只是外地投资商驻本地的办事处而已,他们背后的琼联发商业财团是目前南海地区最有钱有势的民间商业组织,荷兰人想从东北亚地区获得的一切货源,琼联发都可以代为提供。 范迪门不失时机地抓住了这个机会邀请各家派出商队前往巴达维亚进行贸易,并且表示在南海贸易联盟的协定签署之后,海汉和大明的商人在巴达维亚的贸易活动也将享受到更为优惠的关税政策。不过他的这番宣传并没有争取到太好的效果,掌柜们大多只是客气几句,又或是推说要请示上级,没人会当着宁崎的面答应他的邀约。 琼联发所属的这些商行都跟海汉有多年的合作经验,明白海汉的操作路数,对于政策的敏感度是非常高的,关于南海贸易联盟的操作方式,各家老板也十分关心,早就打听了相关的消息。海汉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协议内容之一,就是荷兰放弃安不纳岛以北的商业活动,由海汉向其提供采购清单和货源供应。海汉这一措施明摆着就是要垄断荷兰人在东北亚地区的贸易权,在这种前提之下谁还敢不知趣地自行出头去跟荷兰人开展贸易活动? 海汉人要垄断这一块的买卖,当然是为了获取更高的收益,而琼联发作为依附于海汉贸易体系之下的民间商业组织,自然不会跟官方对着干。反正到时候海汉接到荷兰人的订单,有很多商品也还是需要将订单转给他们进行采购,这些商行不用担心无法从中获取收益。而宁崎胸有成竹,当然也不会在意范迪门的这种徒劳的宣传活动。 范迪门对于这中间的内情显然所知不多,否则他也不会对着这些琼联发的股东商行做无用功了。但他也能从这些掌柜们的表情上感受到自己所做的这些努力效果不大,范迪门认为这或许是巴达维亚对这些商人的吸引力还不够,毕竟巴达维亚距离大明实在太远,而海汉人经营的三亚可就近得多了,如果没有足够大的利益,的确很难吸引大明商人穿过整个南海前往巴达维亚进行贸易活动。 当天中午几家掌柜联合做东宴请宁崎和范迪门,这次范迪门倒是意志坚定地守住了阵地,打死不喝。宁崎在旁边看得暗自好笑,恐怕这范迪门回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对宴席过敏了。餐后便由掌柜们领路,众人一同出城去参观种植园。 在马车上的观感与真正走入田地中的感觉还是有明显的不同,范迪门不难注意到这里的种植园里并没有举着皮鞭凶神恶煞的工头,劳动的氛围倒也算和谐。其中一名掌柜向他们介绍道:“此地的劳工价格比起大明要略贵,但却没有多余的麻烦,种植园的经营全都要与海汉主管这一块的衙门签署专门的合同,一应事务都有明确的法规,加上地皮无需购买,种植园经营的成本反倒比大明更低一些。” 掌柜口中所说的“多余的麻烦”,主要便是指官府所收取的制度之外的各种管理规费,而在海汉治下却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投资商在本地雇佣的劳工全部都由海汉提供,这些劳工的日常管理也由海汉的民政机构负责,无需投资商们再耗费额外的精力和钱财。 范迪门听了解说之后,心中也暗自对比了东印度公司在南洋经营的种植园,但很快就发现两者没有多大的可比性,因为东印度公司治下地区的土著居民大多十分懒惰,不愿为生计从事体力劳作,因此在当地种植园里充当劳动力的大多是华人和从外地贩卖来的奴隶劳工。这样一来就难免产生了一些无法忽视的问题,一是文化差异造成沟通上存在很多障碍,荷兰人始终处理不好与这些异族劳工之间的关系;二是双方的劳动关系并没有通过协议或者法规来加以保障,这就导致劳工们没有什么劳动积极性,而老板们也不会对这些不打不骂就没法好好做事的手下有什么好声气。 单单从资方与劳工的关系而言,荷兰人经营的种植园在劳动效率上就肯定无法达到海汉种植园的水平,而这种效率的差距随之造成的便是经营成本上的高低不同。而且海汉人往往还会对种植园出产的初级农林产品进行深加工,制作出如蔗糖、食用油、酒精饮料等高级商品,然后在市场上卖出好几倍的价钱。如果以种植园创造的经济价值而论,双方的差距的确相当明显。 范迪门随后又参观了本地的一处甘蔗压榨作坊,这里所使用的蒸汽压榨机械是他以前从未见识过的新式设备,不但压榨速度远高于人力畜力,而且经过专门设计的轧辊会带来比传统工艺高出将近两成的出糖率。在看过工人的实际操作之后,范迪门已经确信自己找到了巴达维亚产出的蔗糖在最近两年内越发滞销的根本原因——以海汉的种植规模、劳工成本和加工工艺方面的优势,完全可以将蔗糖的价格控制在东印度公司的生产成本线之下。只要海汉的产量能够满足市场所需,那东印度公司的蔗糖能卖掉才真是活见鬼了。 “这真是……了不起的生产设备!”看着轰隆作响的压榨机不断将甘蔗吞噬进去,范迪门的语气中也不免充满了嫉妒的味道。 不问可知,这种古里古怪的铁家伙不会得到出售许可,海汉人所制造的这种名为“蒸汽机”的设备,范迪门已经在三亚的港口看到过不少,而且那种在三亚的铁轨上奔驰的大铁车,似乎也是由这种设备所驱动。海汉人的这个独家发明对于生产力的推动作用是显而易见的,可惜的是这玩意儿的原理迄今为止都还是一个秘密。尽管东印度公司近期也在想方设法地打探这种机械设备的秘密,但到目前还没什么实际的收获,制造这种设备的工厂全部都在三亚内陆的田独,而那里是外人根本无法去到的军事管制区,派人打探消息的风险实在太大。 范迪门并不知道此前三亚才刚刚破获了一起西班牙间谍案,他手下虽然也有人潜伏在三亚,不过社会地位还远远不及西班牙间谍案的主犯杜文,根本就没办法接触到蒸汽机制造技术这种层级的机密。但他也知道如果对此放任不管,这东西会让双方的实力差距越发加大。 正文 第975章 参观盐场 尽管蒸汽机的发明和运用并不是造成双方生产力差距的唯一因素,但范迪门还是坚持认为这才是海汉能在短短几年中崛起的秘密武器。如果海汉人没有在诸多生产场所使用这种铁质器械,那其生产体系的运转效率应该也不会比东印度公司好到哪里去,更勿论这玩意儿在军事领域的使用给海汉带来的好处了。 “宁先生,贵方真的不考虑向外出口这种压榨机吗?我们东印度公司可以为此提供一个非常有诚意的报价!”尽管知道希望渺茫,范迪门还是忍不住向宁崎提出了申请。 荷兰人肚子里的小算盘,宁崎岂能不知,闻言只是笑了笑道:“关于这种设备,我们目前的制造能力还很有限,满足自身需要都还尚有差距,短期内不会考虑向外界出售。” 宁崎这话倒也不是随口瞎编,海汉现在下属的甘蔗和油料作物种植园多达数十处,面积数十万亩,只有少数地方用上了蒸汽机驱动的机械压榨设备,这并不是因为使用成本太高而无法大面积投放,纯粹只是因为生产蒸汽机的速度跟不上而已。要知道需要蒸汽机的地方可不仅仅只是种植园,工业生产、矿山开采、水陆交通,很多领域都需要用到这种较为廉价的动力输出装置,而现有的蒸汽机制造产业规模却还比较有限,工业部认为至少近十年内,蒸汽机的制造速度都很难跟得上海汉自身高速发展的脚步。 至于说荷兰人想这玩意儿的真实目的,其实宁崎倒觉得还好,蒸汽机的原理迟早会因为海汉的大面积使用而逐渐失去神秘感,要靠着手工作坊一比一仿制倒也不难,但如果想大量生产蒸汽机并利用其改变整个社会的生产力水平,那可就不是手工作坊所能应付的了。这必须得要有从采矿、冶炼,到设计、制造的一整个工业链条,才能让蒸汽机的制造流程顺畅起来。 海汉在拥有全部技术资料的状况下花了差不多六年才完成了整个体系的建设,而这些对蒸汽机的了解程度仅限于制造材料层面的竞争对手,想要建立起这个生产体系,别说六年,就算十六年都未必能够理顺。荷兰人就算能打探到一些关于蒸汽机的原理或制造工艺,也很难有条件在远东大规模制造这种机械设备。当然了,这种技术上的优势,自然是保持得越久越好,最好是在竞争对手们还揣摩蒸汽机的时候,海汉就能开发出更先进的燃油发动机,以此在科技上继续保持领跑优势。 遭到拒绝其实也是在范迪门的预料之中,所以尽管他有些失望,但心情倒是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东印度公司也同样拥有不少能工巧匠,迟早会琢磨出这蒸汽机的奥妙,海汉人就算不卖,相关的制造技术也迟早会泄露出来。但范迪门料想不到的是,有朝一日西方工匠也研究出了蒸汽机的制造方法时,海汉人就会毫不犹豫地开始出售成品,并以此来扼杀西方的机械设备制造业萌芽。 崖城外的种植园区多达三十多处,而且近期都还在不断有新的投资商加入这个行业,本地种植园的种植规模和种类都让范迪门叹为观止。他也知道这种操作方式是东印度公司没办法全盘照搬的,因为这些投资商所需的并不只是海汉在土地使用和劳工雇佣方面的优惠政策,以及签约时就谈好的官方对种植园产品的收购条件,更重要的是海汉人对种植技术和生产技术的把控,可以确保投资商从种植园这个项目中获得长期稳定的收益。 在宁崎拿出投资方案范本讲解了一番之后,范迪门自己都听得有点心动了,毕竟这种前期只要无脑出钱后期只需躺着收钱的投资方式听起来实在很是轻松愉快,而且海汉的商业信誉相当好,也无需担心钱投下去之后会血本无归,难怪会有那么多的外地投资商带着金银跑到海南岛来主动找海汉合作。只可惜东印度公司在农林方面似乎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技术,现在唯一稳赚不赔的种植园项目大概就只有香料了。但香料作物的种植本来也没什么技术含量,东印度公司也缺乏深加工的技术和后续商业运作增值的手段,想要以此来吸引外地投资商的加入恐怕会比较困难。 范迪门对于农林产品深加工环节的兴趣远远大过种植园,不过他非常想参观的酿酒厂却并不在这里,崖城的甘蔗在进行压榨处理之后,酿酒所需的糖蜜会在本地用木桶封装后运往三亚,在田独的酿酒厂里完成发酵、蒸馏等生产环节的工艺。浓香型的甘蔗酒还需在橡木酒桶中窖藏三年之后,再向市场进行出售。而海汉生产三亚特酿的独特之处就在于发酵蒸馏环节的独特工艺,这种生产技术机密肯定不会轻易向外人进行展示。 而接下来考察的榨油坊跟压榨甘蔗的作坊也差不多,同样是由蒸汽机带动的榨油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原材料压榨出油,除了再次确认蒸汽机这玩意儿的运行需要煤和水之外,范迪门没有取得更多的收获。 在征求过范迪门的意见之后,一行人在抵达崖城的第二天下午就结束了这里的考察行程,并在入夜前出城登船,继续驶往下一站莺歌海。范迪门急着要走,一方面是因为这里的种植园的确也没有必要再花时间一一参观了,另一方面也借此逃过当地准备的践行酒,他实在不想自己的整个考察行程都在醉醺醺的状态下度过。 范迪门在午夜时分被甲板上水手们说话的声音惊醒,他从舱室的舷窗向外望出去,发现船已经靠上了码头。看岸边有不少人举着火把等候的模样,范迪门估计应该是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不过等了一会儿之后,并没有人来通知他下船,范迪门猜测或许是宁崎已经睡着,手下人不敢在这时候打扰他,多半要等到天明之后再上岸了,于是他也倒回床上继续睡觉了。 范迪门所料不差,等天色亮起之后,便有水手来敲响范迪门的房门,通知他下船。岸边等候的人虽然没有崖城那么多,但四五十人还是有的,而且范迪门注意到迎接队伍中领头的显然是一名正宗的海汉人,而不是所谓的归化籍干部。 宁崎接下来的表现也证实了他的这种猜测,两人在码头上紧紧地握住了手,看起来关系也是相当不错。随后宁崎便向范迪门介绍了这个人:“这是海汉工业部盐业司司长安西,正好比我们早一天到这里,有他当导游,那肯定比我这个门外汉强多了!” 莺歌海盐场的建成虽然晚于胜利港和铁炉港的两处盐场,但其产盐量却是目前海汉治下所有盐场中最高的一处。这段时间安西正在巡视各地盐场,正好便在莺歌海这里遇上了宁崎和范迪门的考察队。 范迪门在这里也毫无意外地看到了蒸汽机的身影,由蒸汽机驱动的提灌设备将海水源源不断地抽取到岸上的晒盐池里,其效率不知道比人力畜力要高出多少倍来。而且范迪门还注意到这里很多晒盐池都是用水泥敷底,可想而知水泥在海汉基建工程中应用的广泛程度。 “莺歌海盐场是我们生产规模最大,技术最为先进的一处盐场,这里每年所生产的食盐足可满足两广地区加上安南北部地区的市场所需。我们在生产过程中所采用的众多新技术不但带来了产能的提升,同时也大大降低了食盐的生产成本。事实上在我们接管了两广地区的食盐供应之后,市场上的食盐价格已经比过去下降了一倍多,老百姓也不用担心吃不起盐了。”安西颇为骄傲地向范迪门介绍莺歌海盐场的状况。他作为海汉盐业的创办者和掌门人,对于这个行业的历史和现状都有着明确而深刻的了解,也是盐业领域最具发言权的代表。 安西很专业地向范迪门介绍了本地生产食盐的工艺流程,当然范迪门能听懂多少就不好说了,毕竟在专业领域中隔行如隔山,即便宁崎这样与安西来自同一时代的人,对于工业领域的知识也只是一知半解的程度而已。 东印度公司所辖的巴达维亚港附近也有盐场,不过格局规模比起这莺歌海一望无际的盐田可就差了不少,而且也没有类似这里完善的生产环节和工艺要求,基建水平和先进生产设备的运用更是相差甚远,在产能和成本上都不具备太大的可比性。如果以种植园的经营水平作为比较,双方在盐场经营方面的差距似乎还要更大一些。 至于安西所说的那些很专业的用语,范迪门的确没怎么听进去,他并不懂得制盐方面的专业知识,之所以会有这一站的考察行程,其实主要还是来自于海汉方面安排。能够多看到一些关于海汉治下生产行业的运行状况,范迪门自然是不会反对的。但初看了这里的运作状况之后,他就知道海汉的制盐工艺没法照搬回去,因为东印度公司不可能提供同样的基建设施和生产设备,所以对于安西介绍的生产工艺细节并不是很在意。 范迪门更注意的是这里的生产规模以及对周边地区所产生的影响,根据安西的说法,这里产出的食盐会出售到大明两广及安南北部,那么不问可知,海汉人肯定是以他们一贯的价格优势扫清了这些地区包括官方盐场在内的竞争对手。而食盐在国计民生中的重要地位,不管是在哪一国都一样,海汉能控制这一地区的盐业,就充分说明了他们在当地的渗透程度了。想到这里,范迪门不禁有些担心起来,如果海汉人将盐通过走私的方式贩运到南洋地区出售,东印度公司是否有办法抵御这种商业入侵?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以海汉目前所掌握的商业渠道,他们如果要向爪哇岛运送大量食盐入境并不会有太大的困难。如果海汉人安心要搞乱当地的盐业市场价格,那么只需低价倾销一两年,当地的盐场肯定会全部破产,转而像两广和安南一样,完全依赖海汉的食盐供应。届时海汉大可以此为要挟,换取其他方面的利益。 想到这里,范迪门的心情不免有些低落,他来到海南岛之后就逐步发现,海汉所具备的优势并不仅限于军事领域,在商业运作、生产组织、基础建设、社会管理等各个方面,同样做得极为出色,相比东印度公司更像是一个专业的殖民运作机构。他实在不能理解这帮从天而降的海汉人是如何掌握了这么全面的技能,能在短短数年中从零开始运作出了一个实力颇强的国家。 而反观自己掌管的东印度公司,议事会里那帮子人大多只会高谈阔论,严重缺乏像海汉人这样的实际操作能力。东印度公司在巴达维亚落脚已经有十五年的历史,但建设成就和经营状况却远远不及晚了八年起步的海汉人,能力上的差距由此可见一斑。虽然自己的前任科恩总督对东印度公司的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但范迪门认为公司的发展速度比不上海汉,一定程度上也是与科恩在任期间的用人手段和长期规划不够好有关。 如果当初科恩能在海汉到三亚之初就对其进行压制,甚至是采取更激烈一些的手段,那这个隐患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难以撼动的庞然大物。而科恩当初没有采取行动,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议事会这帮人认为劳师动众去海南岛打击一个民间武装海商的意义不大,有这工夫还不如把资源用在拓展北方航线上,能在杭州湾占个岛不是比那鸟不拉屎的大明琼州岛强上百倍?当初的轻敌,如今也终于收到了恶果,海汉今时今日的成就,一定程度上也是拜公司议事会里那些目光短浅的官僚所成全。 正文 第976章 前往昌化港 当然要把这些历史错误完全归结于前任总督科恩的指挥失当,似乎也不太公平,毕竟在科恩的任期内,东印度公司的首要目标并不是铲除海汉这种无关紧要的武装势力,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冒险家们去完成。同样来自欧洲的葡萄牙和西班牙两国殖民者,才是当时荷兰在远东地区最有力的竞争对手。以东印度公司的实力,的确也没办法再分出一部分精力去给自己树立一个新的对手。但谁能想到海汉只花了短短几年时间,就从无到有成为了南海地区实力首屈一指的武装势力呢?这种不合常理的状况,的确很难在好几年之前做出准确的预判。 至于巴达维亚议事会里那帮官僚,大部分人都只是远在欧洲的大股东们派来远东的利益代理人而已,他们所追求的纯粹只是经济上的收益,并不愿意接受作战行动所需的军费开支,哪怕是跟葡萄牙、西班牙和大明作战,他们也是先考虑战后是否会获得直接的收益,而非战争结果所带来的长远影响。对这些人来说,跟海汉打仗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能不做最好就别做,还是省下军费多收购几百担生丝要更划算一些。 范迪门在继任总督职位后自然也有一番想要实现的个人抱负,但巴达维亚的战后重建工程大大拖慢了他对东印度公司所做的发展规划,绝大部分的资金和资源都只能优先投放在巴达维亚,否则东印度公司在远东地区的统治基础都有些不太稳固了。而海汉在这段时期内的发展和扩张速度只能用突飞猛进来形容,当荷兰人还没有从上一场与马打蓝国的大战中缓过劲的时候,却发现海汉已经不声不响地把触角伸到了自家门口。范迪门虽然并不喜欢海汉,但他是一个很务实的人,在明确己方无法靠武力战胜海汉之后,他就忍辱负重地选择了妥协,希望能以此换取时间让东印度公司恢复元气,调整发展方向,然后再寻求机会与海汉展开竞争。 海汉人愿意为范迪门安排这样一次环岛考察之旅,说实话是很让他吃惊的,毕竟这就相当于将自家实力暴露在东印度公司这个竞争对手面前。范迪门知道自己此行收获的这些情报的价值难以估量,如果只靠着东印度公司下属的情报机关,花上十年都未必能做到同样的效果。范迪门很希望能借助这次考察活动更为准确地估量出海汉的实力,并且找出他们在政治、军事、经济、民生方面可能存在的弱点,在日后发起反击时加以利用。 但范迪门在崖城、莺歌海两地参观考察之后,却发现东印度公司对比海汉的弱项并不只是在军事方面,而是令人沮丧的全方位落后。相较而言,海汉在社会管理、组织生产、运输销售这些方面的软实力,似乎要比军事领域的优势更难以追赶。假以时日,范迪门有信心能重新训练出一支战斗作风强硬的军队,但却没把握让东印度公司的商贸体系也达到海汉这样的运作水平。 “范迪门先生,如果东印度公司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考虑在爪哇岛寻找合适的海岸兴建海汉式盐场,将质优价廉的食盐引入到当地市场。以贵公司在当地的商业分销渠道,想必从中获利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安西的话让范迪门从沉思中一下子回过神来,他倒是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提起了这事,而且还打算把东印度公司一起拉入伙。 范迪门一时间还想不明白这种合作对东印度公司究竟是弊大还是利大,但对于海汉的忌惮让他没办法在当下就答应安西的邀约。海汉人的商业头脑尽人皆知,范迪门可不敢确定在诱人的交易条件背后还隐藏着怎样的暗招。开了这个口子之后,海汉商品很可能就会如同洪水猛兽一般涌入南洋原本属于东印度公司的市场,到时候巴达维亚当局可未必能够拿出什么稳定市场的有效措施。 “安西先生的提议不错,但我不能立刻在这里做出决定,像这种重要的贸易协定,在流程上还需要公司议事会进行讨论表决。等我回去之后会让议事会好好研究这个提议,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让我们双方都觉得合理的合作方式。”范迪门的话说得很婉转,对于这门生意的可行性也不置可否,分寸倒是拿捏得很好。 安西略微失望地摊手道:“好吧,我们会等待你的答复。不过我必须要提醒你,想要在南洋做我们代理商的人可不少,如果东印度公司放弃了这个机会,那真是错过了一个大好的商机。” 范迪门心道这是商机还是危机真是很难说,海汉最初在两广、安南这些地方的商业活动就是以盐业为开端,甚至是以不赚钱的低价倾销来强行打入市场,到后期却几乎控制了当地绝大部分的进出口贸易,赚取的收益比贩售食盐可观多了。南洋的商业形态远比大明要原始,对于海汉层出不穷的商业手段也更加缺乏抵抗力,海汉一旦进入这个市场,取得控制权的难度估计比先前的地区要低不少。 如果海汉找了其他人合作进入南洋,范迪门倒是不怎么怕,东印度公司在南洋经营了十几年时间,分销渠道远非别家可比,这一点甚至连海汉人也很清楚。换作别家来做同样的事情,所需花费的工夫只怕要多上几倍,所以安西才会试图劝说范迪门加入到贩售海汉盐的大业中来。 在参观盐场期间,范迪门注意到不断有船只陆续进出莺歌海港湾,装运码头上堆积如山的食盐。虽然不清楚这些运盐船的下一站是哪里,但从船只进出港的频率来看,这里的生意的确是相当不错。安西吹嘘这里的食盐可以供应两广和安南北部所需,看样子倒也不像是在吹牛。 安西的巡视工作事实上在宁崎和范迪门到来之前就已经结束了,不过为了给荷兰人洗洗脑子,安西特地留下来在莺歌海盐场充当了一天的导游。虽然范迪门最终还是没有被说动,但安西至少让他确信了一件事——在整个远东地区,制盐能力首屈一指的便是海汉,麾下盐场产能的调整甚至会影响到其他国家的盐价波动。 而范迪门的心思并不在食盐生意上,海汉在各种生产场所都使用了蒸汽机这种提高生产效率的先进设备,才是他最为在意的事情。尽管海汉人嘴上说蒸汽机的产能严重不足,无法对外出口,但范迪门认为这只是一种麻痹自己的托辞罢了,双方在生产力方面的差距势必会因为这种机械的推广应用而进一步加大。相比这个无法阻止的趋势,海汉试图使用食盐来打开南洋市场的企图也显得并不是那么紧要了。 范迪门在莺歌海的考察行程只持续了大半天就结束了,海汉盐场的生产模式无法照搬,甚至连模仿都很困难,这一站的考察除了证实海汉可怕的食盐生产能力之外,似乎也没别的什么收获了。 在告别安西离开莺歌海盐场之后,范迪门继续搭乘“飞速号”帆船沿海岸线北上,他的下一站考察地点是海南岛西海岸线上的主要工业基地昌化。 昌化石碌的建设项目是自1629年六月开始启动,1630年11月完成了连接两地的陆上通道,1631年石碌矿场正式投产,同年昌化的大型冶炼厂也逐步投入到使用中。从石碌矿场开采出来的矿石通过专门货运铁路运抵昌化,然后在当地完成冶炼。当地仅采矿和冶炼这两个产业的从业人员就超过一万人,规模在远东地区绝对算是首屈一指。 范迪门通过情报也知道昌化这个地方是海汉人生产钢铁的主要地点,但到底海汉人的冶炼技术和产能达到了怎样的水平,却缺乏更深入的了解。而这次能有机会亲身来到这里参观,范迪门总算能见证一下海汉人在工业方面的硬实力了。 在距离昌化港尚有二十多海里的时候,范迪门已经能看到东北方向的海岸上空有黑色烟尘升腾而起。不问可知,这大概便是当地的冶炼钢铁的高炉烟囱释放出来的烟雾了。 昔日仅仅几十户人家的昌化渔村,如今早就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昌江入海口处绵延数里的货运码头。范迪门来时本以为这里并非商贸港,往来船只应该不多才对,但来到这里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大错特错,仅码头上停靠的运煤船,就至少有大大小小三四十艘之多。而且还有为数不少的商船正在这里装卸货物,看得范迪门眼睛都直了。 这些运煤船基本都是来自安南黑土港,从当地运送冶炼所需的燃煤到昌化卸货,然后从这里装运一些货物回安南。所以这些常年往返于北部湾的运煤船不单单只是运送煤炭,而且还承载了一部分转运其他货物的任务,由于这些船在返程时几乎都是空船,装一点就赚一点,所以运费也就相对更为低廉。于是这样一来,很多需要从三亚等地发往安南北部的货物就会运到昌化港来进行转运,运费要比自行运往安南节省不少。原本并没有涉及商贸功能的货运码头,却在实际的运作当中逐渐成为了海南岛西海岸线上的一处转运中心。 而来到这里的货船也不仅仅只是装载需要转运去安南的货物,昌化加上石碌的常驻人口也有两万多了,而本地最大的产出只有矿石和钢铁,这么多人的吃穿住用几乎都得靠外界的供应,每月光是运来这边的食物就多达数百吨,各种生活物资所需的运力也绝非小数目了。 “我们有几支专门的船队,负责每月向这里运输生活物资。”宁崎向范迪门说明道:“你所见到的这些货船,其实装载的货物有近一半都是向本地提供,剩下的才是通过昌化港转运去安南的部分。” 由于承载着比较大的货物转运量,昌化港的码头上显然要比范迪门先前造访的崖城、莺歌海繁忙许多,码头工人的数量比前两处加起来都还要多。虽然还比不上胜利港和三亚港的程度,但作为一个非贸易港来说已经算是相当繁荣了。 来到码头上接待宁崎一行的是昌化地区主管乔志亚,他在这地方已经待了好几年没挪过窝,连近两年的各种军事行动也没有再参与了,基本上已经放弃了军方的职位一心从政了。 还隔着老远,乔志亚便主动招呼道:“宁老师,稀客稀客,你可是少于走动到我们这地方来!一向可好?” “挺好的,看你这身板也富态不少啊,老乔!”宁崎哈哈笑着与乔志亚紧紧握手,然后向他介绍了范迪门。 这次执委会为范迪门安排的行程已经提前用电报通知了各地,所以乔志亚对荷兰人的到来也没有表示惊讶,上前与他见礼。乔志亚本来就是北美出生的abc,看到范迪门这欧洲面孔自然而然便用上了英语,倒也不存在沟通上的障碍。范迪门却很是吃惊,他所接触到的海汉人中,能流畅使用英语的人真是为数不少,而且熟练程度远远超过他在远东地区所接触过的东方人,难不成这些人在来到远东之前,还曾经长期在欧洲生活过? “待在这地方,每天就家、食堂、单位三点一线,又不像以前能经常出海活动活动,发胖也难免啊!”乔志亚与范迪门见礼之后,这才回应宁崎刚才所说的话。他现在的工作内容不像以前在军中那么大的运动量,每天养尊处优,自然这体重就上去了。 宁崎笑道:“我听说昌化这地方生活很艰苦,也没什么好吃的东西,但看你这样子……传言不实啊!” 乔志亚笑道:“实与不实,等下吃过接风宴你就知道了……范迪门先生,怎么脸色有点不太好?是身体不适?” 宁崎笑道:“没有,他只是有点过敏症状而已……对接风宴过敏。” 正文 第977章 昌化见闻 范迪门在巴达维亚继任东印度公司总督一职之后,举办和参加各种宴席的次数远远超过了早些年带着船队在爪哇海和班达海各殖民点之间奔波的时候,但也绝对达不到这次造访海南岛期间参加宴席的频率。海汉人安排的宴席之密集,已经让他颇有些吃不消了。所以听到这初次见面的乔志亚提到接风宴席,脸上的表情也就难免有些古怪了。 乔志亚听宁崎这么一解释,倒也能猜出七八分,当下笑道:“阁下不用担忧,我们这里接风宴不像三亚那么多规矩,喝酒随意就好。你早前去的崖城、三亚都是产酒的地方,不把你喝趴了哪能显得出地方特色?” 范迪门对于这种“地方特色”只能表示非常无奈,他个人虽然也喜欢饮酒,但着实架不住海汉的这种酒桌文化,三顿饭里有两顿半都是晕着的。要是没事的时候放开了喝喝也罢,但这次考察对于东印度公司意义重大,范迪门可不想稀里糊涂地把这段宝贵的时间给混过去。他也只能把这次吃的亏默默记在心头,等下次再有机会跟海汉人打交道的时候,也带一帮能喝的手下出战,让这些东方人见识一下北欧人的酒量。 乔志亚说话算话,果然接风宴上没人向范迪门发动攻势,敬酒也都是点到为止,不像三亚那边的酒桌上还有什么“左三圈右三圈”的规矩,接完这六圈敬酒自己还得回敬六圈,多数人在敬酒阶段就已经撑不住了。 没有了频繁的敬酒攻势,范迪门终于得以安心地品尝一下海汉美食了。他不得不承认即便是使用同样的食材和香料,海汉的烹调方法的确是要比巴达维亚的厨子高明得多,而且这手法跟汉人的菜系似乎也有所不同,但以范迪门对吃这个门道的了解还列不出一二三的细处,只是觉得做法更为精细一些。虽然不知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些中式说法,但范迪门仔细想想,觉得这倒是与海汉人一向讲求物质享受的风格相符。 范迪门在席间还注意到一个细节,乔志亚这个地方官所负责的公务要比他先前考察的两处地方多得多,席间还不断有人来请示汇报工作,让乔志亚不得不频繁离席处理问题。这种繁忙的程度只有此前在三亚时,海汉执委会中的几名高官才能达到。 “本地的行政和生产都是他一个人管,所以会特别忙。”宁崎替再次离席的乔志亚解释道:“想必范迪门先生在巴达维亚的时候应该也是这样的状态吧?” 范迪门深有感触地苦笑道:“的确如此,这次来到贵国考察,也算是本人就任以来脱离公务最长的一段时间了。” 范迪门上任伊始就遇上马打蓝军攻打巴达维亚,好不容易撑到战争结束,还要继续面对沉重的战后重建工程,而海汉人也在此期间趁虚而入将触角深入南海,一步步压制东印度公司的活动范围,可以说在他的任期内就没有哪怕一天的轻松日子。这次虽然是带着任务来的海南岛,但能够从原本的工作环境中脱离出来一段时间,对他而言也算是一种难得的享受了。尽管来此之前范迪门也有着种种担忧,但事实证明海汉人行事还算大气,安排的考察行程比他自己预计的还要好得多,比如这生产钢铁的昌化,范迪门就没想过能获准来这里参观。 翌日上午,乔志亚便如约带领宁崎和范迪门,参观本地的冶炼车间。范迪门不出意外地在这里又看到了蒸汽机的身影,这里的熔炉所使用的鼓风机便是由蒸汽机带动,一台蒸汽机所输出的动能可以同时带动几个高炉的鼓风机做功,效率也远远超出了人力。而蒸汽机所需消耗的物资,仅仅只是廉价的燃煤和淡水而已。 范迪门也注意到海汉所使用的炼铁炼钢炉都与自己所见所知的外形不太一样,但乔志亚的讲解中却并不会涉及到相关的设计原理和使用方法,而他对于冶炼方面的了解也仅限于皮毛,所以也只能多看几眼,将外形记在心中,打算回头再画出来交给专业技工去琢磨其中的奥妙。 范迪门认为既然这炉子是没有见过的式样,以海汉的一贯作风,这玩意儿肯定也是最为先进的科技,模仿着造一个或许也能有同样的效果。不过他的设想太过简单了一些,海汉在冶炼炉上的设计是考虑到了自身的科技条件,在建炉材料、燃料、冶炼过程和温度控制方面都有与之配套的方案,并不是单单模仿炉子外形就能把整套冶炼方法给照搬过去。就这用于提升炉温的蒸汽动力鼓风机,就不是其他地方能造得出来的。 不过范迪门有一点是没猜错的,海汉在冶炼方面掌握的科技的确是冠绝天下,只是碍于目前的条件所限,没办法建设氧气转炉、电弧炉、电渣炉之类的高阶设备,只能因地制宜地建设高炉炼铁、平炉炼钢。当然了,即便是原理相同,海汉所建造设计的炼铁炼钢炉子在科技先进程度上也远远超过了同时代的水平,不论是生产效率还是产品品质都的确有比较大的优势。再加上海汉是按照现代工业的模式对冶炼车间进行管理和生产安排,因此整个冶炼体系的运作更接近于工业时代的状态,而非这个时代常见的作坊式运作模式。 “我们这里的冶炼炉所使用的焦炭,大部分都是来自黑土港,在那里开掘出来的煤炭经过制备之后,直接把成品焦炭运来这里投入使用。”乔志亚向范迪门说明道:“从钢铁产能来说,我们这里的冶炼车间已经超过大明福广两省的总和了。” 范迪门听到这个数字也不禁有些动容,他早年曾收集过大明的一些情报,这钢铁生产的相关信息自然也是极为重要的一部分。 大明在全国范围内发现和开采的铁矿多达二百三十二个州县,其中福建二十八处、广东二十三处、广西两处,这三地加起来就有铁矿五十三处之多。至于民营的冶炼业作坊更是比比皆是,如广东南海县的炼铁厂,在崇祯年间已经达到三千人的用工规模。根据嘉靖年间的统计数据,官营冶炼厂加上民间作坊,全国的生铁年产量已经破万吨,远远超过了同期欧洲国家的生产水平,而在这个数字之中,福广两省的产能就占了差不多一半。海汉以这昌化一处冶炼厂的产能,就能抵得上大明两个产铁大省之和,足见其生产效率之高了。 不过范迪门有所不知的是,海汉这冶炼基地的起步能如此之快,其实也还是依赖了大明各种官方和民间经营的冶炼机构所培养出的众多匠人。广东地区的民间铁冶业尤为发达,像韶州、惠州等地的铁矿,每年秋收之际,便有人纠集人马,百千成群越境而来,自行开矿建炉,煽铁取利。当然除了这种“野生”经营之外,更多的还是拿到官方牌照按时纳税的合法冶炼作坊和矿场。 如广东佛山的铸铁工场的规模就相当大,仅炒铁一项就有数千从业者,而其中又细分为司炉、铸工、钳工、锤工等等,已经有了较为细致的分工。不过这些手工业者仍是受时代条件的限制,基本都是听命于行会安排,而非资本主义性质的自由雇佣劳动者。 海汉早年从广东大量引入战乱和灾荒造成的难民,其中便有不少从事这个行业的匠人,后来其中绝大部分都被集中到昌化这边效力。而民政部门通过这些人的人脉,陆陆续续又从大明挖来了许多冶炼行业的匠人。 广东布政司对民营铁矿山场经营结构有比较明确的规定,由山主为炉首,炉首即为总甲,下面每十人设一小甲,并且要填写个人资料,然后呈送到县衙才能拿到经营执照。而海汉直接就通过官府中人拿到这些名单,然后照着名单挖人,一批一批地拉到昌化来安置。这种挖人方式在后来甚至被用到了官营炼铁厂,用高薪将匠人尽数挖走。 当时这些为官方服务的匠人收入大约是“每名岁支行粮十石八斗,冬夏衣布二疋,棉花二斤八两”,这种收入在海汉与劳工等级挂钩的待遇中只能算是比较基础的水平,而海汉对于拥有专业技能的匠人一向十分大方,只要亮出三级劳工的待遇,就足以让大部分的匠人心动了,而且又有早期投到海汉的同行劝说作保,这种挖墙脚的行动进行得非常顺利。而主管这一领域的官员早就被海汉的糖衣炮弹喂饱,对此类行为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别把事情闹太大,海汉挖走多少人对官员来说也没什么负面影响。 目前在昌化地区为海汉工作的数千冶炼从业人员当中,至少有四五百名匠人是从大明挖过来的。这些人大多已经在担任着各个生产环节的负责人和工头,并且也为海汉培养出了更多的从业人员。近期甚至已经开始接纳来自安南的学员,为在年内于安南国内由双方合作开建的炼铁厂培训工人。 对于昌化这里的冶炼产业规模,范迪门只能抱着羡慕嫉妒恨的心情来观察。巴达维亚当地并没有这种大型冶炼厂,全城也仅有三十多名职业铁匠,打造农具和武器盔甲之类的东西还凑合,但想要像海汉这样进行大规模的冶炼作业就的确有点困难了。当然了,爪哇岛附近没有大型铁矿的存在,才是最为致命的短板。在巴达维亚还要为生铁来源发愁的时候,海汉的产能却已经多到能用来铺设长距离的轨道交通线了,这实在是让范迪门有点心塞。 范迪门在来到昌化之前,就听说这里有海南岛上最长的一条铁路线,而这种铁路线在运输方面的独特优势,范迪门在三亚期间也已经短暂体验过了。对于海汉的这个发明,他也只能由衷地表示钦佩,但这玩意儿也与诸多的海汉特色一样,没办法照搬到别的地方去,一是因为蒸汽机车只有海汉能造,二是这铺设铁路所需的铁轨实在太多,比修建普通道路的造价要贵了好几倍,换作别家根本投不起这个钱。 在参观完昌化的冶炼生产场所之后,乔志亚果然就邀请范迪门去乘坐这趟由昌化港驶往内陆石碌矿场的列车。而范迪门自然也是欣然答应,除了坐车之外,他也的确想去看看海汉人开采的矿场究竟是什么境况。 当天下午一行人在港口火车站登上了特别加挂的贵宾车厢,这种车厢主要的特点就是使用了比较精细的内部装饰,沙发软座和玻璃车窗。考虑到每次使用之后车厢内外都会沾染大量煤灰,所以平时都封存在港口车站旁的车库中,就连乔志亚自己都很少调出来使用。也只有类似今天这样的场合,这节豪华车皮才能有机会见到天日。 随着汽笛鸣响,火车缓缓驶离车站。贵宾车厢挂在整个列车的最尾端,以尽量远离火车头锅炉飘散出来的煤灰和水蒸气。这趟车全程需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期间除了与相向而行的列车错车之外中途都不会停下来。 范迪门在三亚的时候也乘坐过一次火车,不过三亚到胜利堡之间的行程太短,坐这么一趟根本不过瘾,这次在昌化再次有了乘车的机会,也是让范迪门格外兴奋。他不时地透过车窗观察外面不断倒退的景象,以此来判断火车行进的速度。 “范迪门先生,你认为我们这个火车怎么样?”乔志亚看他一幅好奇宝宝的模样,便忍不住向他发问。 “非常厉害!”范迪门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只是这种铁路的造价应该很高,施工也会比较复杂,要推广开来怕是有难度。” 正文 第978章 石碌矿场 正如范迪门所料想的那样,建造一条铁路所需的人力物力财力投入十分巨大,哪怕是富庶如海汉,修建这样一条几十公里长的铁路也同样感到肉疼,而且施工期间还会对同期进行的其他建设项目造成一定的影响,所带来的麻烦可并不只限于这个地区。 当初建设部和工业部将手头的资源向石昌铁路做出倾斜,以至于三亚的一部分工程都不得不因此而暂停或延期,让负责铁路建设的部门在一年多的工期中背负了极大的压力。而当时如此急迫地建造石昌铁路,是因为海汉在钢铁产能方面的短板必须通过开采石碌矿场来解决,否则整个发展进程都会因此而延缓,但在石昌铁路完成之后,海汉在陆上运输方面的需求就没那么迫切了,大部分地区仍可依赖于日益发达的海运来解决运输问题。目前执委会手上虽然还有几条铁路线的规划,但都一直没有付诸实施,一部分原因也是考虑到这种大工程会对海汉整体建设进程造成的影响。 当然具体的建造费用,乔志亚是不会向范迪门透露的,避重就轻地回应道:“铁路造价的确不低,但考虑到它在相当长一段时期内所能提高的生产效率,我们认为这种投入还是很值得的。” 范迪门注意到右侧的车窗外有一座城池正从远方的旷野中出现,乔志亚见状说明道:“那里是大明修建的昌化县城,不过现在也仅仅只是一个象征了。” 昌化县城虽然还保留着旧时原貌,不过今时今日的境况跟崖城也差不多了,大明早就对这里失去了控制权,城里的县衙也仅仅只是维持着名义上的存在感而已。县城里地方太小,乔志亚也没什么兴趣搞大规模拆迁重建,所以新的行政机构基本都是建在昌江入海口旁边的港区新镇一带,与老县城隔着好几里地,这一兴一衰之间的距离,也就只有几分钟的车程而已。 接下来的行程中,铁路两边的人烟就变得稀少起来,不过不时仍能看到大片的农田,有些还处于开垦状态。乔志亚介绍道:“我们这里原本并不是产粮区,所以消耗的粮食大部分需要从外地运过来,但考虑到成本问题,从去年也开始在本地组织屯垦,栽种水稻、土豆、玉米等粮食作物,解决一部分本地的粮食需求。” 从昌化港到石碌矿场有八十多里路程,在海汉入主之前,这片地区基本是处于未开发的原始状态。石昌铁路本来就是沿着昌江北侧江岸而建,所以沿途地区的水利资源和交通都不是问题,条件这么好的临海平原地区不用来搞农业开发就太可惜了。所以从去年开始,农业部陆续组织屯垦耕种了两万多亩的耕地,希望能在昌化逐步实现粮食需求的自给自足。 相比其他地区遍地开花的经济作物种植园,昌化地区的屯垦状况要简单得多。考虑到石碌昌化两地的产业都比较敏感,不宜让外部人员频繁出入这些地区,所以并没有对外界进行公开招商,所有的粮食种植区都是由农业部和本地民政部门组织耕种。而这种措施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本地的农林项目开发速度,耕地面积和种植规模的确是比不了那些开放招商的地区。 在向东边的内陆行进了大约半小时之后,火车驶入一条岔道,然后慢慢停了下来。范迪门从车窗向外张望,却见附近并没有什么人烟,当下奇道:“怎么在这里停下了?” “等着错车。”乔志亚说完后,见范迪门还是一脸迷惑的神情,便向他解释道:“因为对面也有一列火车相向而来,所以我们得在这里等着,把对面的车让过去之后再继续前进。” 考虑到建设费用和实际使用状况,石昌铁路目前并没有实现全程复线建设,只是在途中设置了若干段用于错车的复线地段。等今后全程贯通复线的时候,现有这些岔道也会并入复线铁轨当中。车停了不多时,果然便听到远处响起汽笛声,紧接着对面驶来一列满载矿石的货车,呼啸着从主道向西疾驰而去。 错车结束之后,范迪门所乘的列车便再次缓缓启动。这次出发之后,列车便没有再在途中停下,直接一口气跑到了石碌站。 范迪门本以为位于内陆山区的火车站会稍显萧条一些,毕竟这里除了矿场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机构了,但进站之后所看到的景象的确是出乎了他的预料,仅是在站台上等待装卸货物的劳工就多达数百人,看起来声势一点都不比昌化港的货运码头差。站台上还有数台用蒸汽机驱动的皮带传送机,用以将已经经过了初步粉碎的矿石快速装运到货运车皮中。 此外范迪门还注意到车站内外有不少身着军装荷枪实弹的海汉士兵在站岗执勤,看样子倒是有点戒备森严的味道。范迪门并不知道这地方在两年前曾出现过暴动,在那之后军方就加强了本地的安保工作,还以为这是海汉人特地为自己的到访所安排的保卫措施。 1631年九月的石碌暴乱之后,军方对石碌矿场方圆近百里内的区域进行了较为彻底的清剿,当时参与作乱的几处山寨也悉数都被捣毁。自那之后矿场虽然还是继续大量使用苦役囚犯充当劳动力,但在管理方面着实加强了不少,近两年来也没有再出现类似的苗头了。 目前在石碌矿场劳作的矿工约莫有五六千人,其中大约八cd是有刑期在身的囚徒。在条件最为艰苦和危险的矿坑底部,全部都是由这些囚徒在负责劳作。不过近两年矿上加大了劳动积分减刑的奖励力度,这样一来很多刑期不是特别长的囚徒就降低了逆反心理,不会再冒着极大的风险寻求脱逃的机会。而对于那些大概不会有机会再走出石碌的重刑犯,矿场往往会对其安排非常繁重的劳动任务,以尽可能消磨其体力和意志,让其没有多余的精力来考虑非分之事。 乔志亚带着范迪门和宁崎,径直前往距离火车站最近的石碌一号矿场。在爬上一段山岭之后,乔志亚指着前方说道:“前面凹下去的地方,就是矿坑了。” 范迪门一直走到矿坑边上,才对这里的状况一览全貌。经过了三年的开掘之后,一号矿场已经在地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形矿坑。这个矿坑的直径已经超过了一里,最深处的深度也约莫有十丈左右了。仅在这一处矿场中,就有大约两千名劳工在不停地进行开采作业,每天大约有近两百吨矿石从这个矿坑中被开掘出来。 这些矿石在开采过程中先由人工进行初步粉碎,然后运至一号二号矿场之间的粉碎加工站,用矿石粉碎机对其进行进一步的处理,接下来便是装运送往火车站,经石昌铁路运往昌化的冶炼车间。目前石碌有一大二小共三个矿场,每天开采的矿石大概能够装满两个货运专列的车皮。 虽然在范迪门眼中看来,这里的生产规模已经相当惊人,但海汉自身却对这里的生产效率并不满意。随着昌化的冶炼设备和人员逐渐到位,产能已经逐渐提升上来,而石碌矿场的矿石产量却是受制于现有的开采手段,如果再只是一味加大劳动力的投入,对产量的提升效果其实已经很有限了。 目前工业部已经在试制蒸汽动力的机械挖掘设备,待未来投产之后,一台机械挖掘设备的生产能力至少相当于上百名矿工,届时才有望让矿场的采掘速度得到大幅提升。不过这类机械设备的造价和后期使用及维护的费用都便宜不了,采矿的成本到底是降低还是上涨,现在还不好说。 当然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海汉目前的钢铁产量在南海地区来说肯定算是首屈一指了,荷兰人在巴达维亚等殖民地的钢铁产量连其十分之一的份额都达不到。不过以范迪门的眼光见识,也很难体会到海汉需要大量钢铁来建立工业社会的用意和长远打算,只是出于本能地感受到双方会因此而在诸多领域拉大实力差距。比如在军工制造方面,双方的差距除了科技之外,同时也跟钢铁产能直接挂钩,海汉能为自己的军队大面积列装威力强大的火器,充足的钢铁供应就是必要条件之一。 在一号矿场走马观花地看了一下矿坑内的生产状况之后,天色便已经暗了下来。石碌这边因为是纯粹的生产场所,生活条件就远远比不了昌化港了。好在乔志亚下车之后便命人去做准备,晚饭的餐桌上有刚猎回来的鹿、野鸡和野兔,昌江里捞的鱼,以及本地栽种的一些蔬果,伙食倒也还算丰盛。住宿也还算过得去,这里与所有的海汉聚居地一样,都有提供给首长临时居住的专门场所,范迪门也就继续跟着享受高级待遇了。 第二天一大早,范迪门便被尖锐的汽笛声从睡梦中惊醒,他翻身起床,到窗边向外张望,见远处通往矿场的道路上已经有了成群结队的劳工,看样子是准备上工了。范迪门看看天色,心道这矿场应该算是这些天造访过的地方中最早开工的一处了,这些海汉人着实是勤奋。当然他是有所不知,这里的劳工大部分都是囚犯,所以劳作的标准要比其他地方严苛得多,每天从天色蒙蒙亮到太阳落山这段时间,苦役们都得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度过,吃喝拉撒全在工地上,根本不会有睡懒觉的机会。 当天上午范迪门在乔志亚的带领下又参观了另外两处矿场,并且观看了矿石粉碎机的工作状况。看到这种能够将顽石压碎的大型机械,范迪门再次对海汉人的创造力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他也看出这种机械的原理与他先前见过的压榨甘蔗和油料作物的榨汁机类似,只是矿石被轧碎后不会出现液体而已。 看着一筐筐的矿石从矿坑中运出,通过铺设的轨道被运往火车站,范迪门不难想象出这些矿石在数小时之后就被投入到昌化冶炼熔炉中的场景。海汉在石碌昌化建立起来的采矿冶炼一条龙的体系拥有极高的运作效率,这是周边国家都没有具备的硬实力。范迪门可以确信海汉人在找到下一处铁矿之后,也会将这一整套成熟的运作办法照搬过去,而东印度公司什么时候才能在南洋找到一处适合开采的铁矿,现在还看不到半点希望。 在离开石碌返回昌化的途中,范迪门的情绪明显不如来时那般高涨了。不客气地说,他在石碌所看到的生产状况简直令人绝望,海汉的钢铁产能在可预见的未来都难以超越。海汉人组织生产的能力给了他十分深刻的印象,无论是种植园、盐场还是矿场,运作的效率都是远远高出了同时代的竞争者。范迪门身为东印度公司的总督,对于旗下机构的运作状况也略知一二,跟海汉这边一做对比,立刻就显出了差距。范迪门此行本来是要找出海汉的弱点,但看来看去却似乎发现了自家的一堆弱点,这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在完成了对昌化石碌地区的考察之后,范迪门搭乘“飞速号”继续沿着海岸线北上,他将前往的下一站是海南岛的西北重镇儋州。 海汉在1630年对琼北发动的攻势正是从儋州下手,然后在短短数月中席卷了整个琼北地区,并于次年完成了对海南岛的控制。在1631年的儋州刺杀案之后,当地经过了反复多次的肃清,将一众反对海汉的乡绅豪强杀的杀,抓的抓,又从三亚调了不少归化民过来安置,花了两三年时间才逐渐让儋州社会状况趋于稳定。 正文 第979章 不一样的儋州 相较于海南岛上的其他州县地区,儋州因为有了这么一个不是很光彩的“前科”,在那之后一直都是军方和安全部门重点关注对象。就连每年琼北地区的例行反敌反特演练,也一直都是放在儋州境内进行,目的就是震慑民间尚有不轨之心的“忤逆余孽”。不过海汉这几年里都是处在快速上升期,民众自然也能感受到自己所处这个环境在向着好的方向不断变化,加上海汉从未放松过的宣传工作和不断被其他族裔归化民稀释的人口结构,绝大多数汉人都已经逐步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变化。 儋州治下目前的归化民比例约占到在册人口的七成出头,而汉人的入籍比例则已经高达九成,剩下未入籍的人口,大部分是一些内陆黎苗山寨的留守人员,不愿走出山外到儋州城登记什么“户籍”。对于这类人,民政部门也不勉强,黎苗山寨的青壮大多已经走出大山,来到外面的世界为海汉效力了。只消再过数年,等这些黎苗青壮都在山外安了家有了下一代,自然会慢慢消除民族传统差异所带来的影响。 目前在儋州执掌大权的主官依然是张新,他在儋州期间已经娶了两房老婆,有了一双儿女,去年执委会曾征求他意见是否要调回三亚。结果张新征求家人意见之后,决定还是在儋州再待一段时间,等健康状况不太好的小女儿把身体养好一点之后再考虑调动工作的安排。 飞速号在两艘探索级帆船的护送下缓缓驶入儋州湾,在白马井码头靠了岸。如同这趟考察之旅的前几站一样,码头上早已经被荷枪实弹的海汉士兵隔出了一片区域,而来此迎接贵人的本地士绅和民众都被挡在这条警戒线之外。 张新与宁崎一行人见礼之后,又向他介绍了本地的行政机关人员。儋州这地方因为有了前车之鉴,所以海汉在这里的执政已经不是类似崖城那种办事处的模式,而是真正全面接管了本地的行政。大明在儋州的衙门虽然还保留着,但已经停止日常运转不再对外开放,实际上已变成了历史遗迹。而海汉在儋州设置的机构则比较全面,行政、民事、商贸金融、文教卫生、军事治安都有相应的主管部门,有资格站在张新身后并能得到身份介绍的各单位主管就有七八人之多。 在介绍完这些人之后,张新又让卫兵从隔离带之外带了几名本地士绅代表过来,介绍给宁崎认识。宁崎自己就是民政部的主官,当然也明白与这些地方上的社会上层人士搞好关系的必要性,当下也是极为耐心地面带微笑一一见礼。 这些人当中既有本地的富商,也有文化界的名人,地方上有名望的长者,以及退休的大明官员。他们大多已经通过各种消息渠道得知了海汉即将立国的计划,这次也是提前跟张新打听过,知道近日来儋州巡视的是类似钦差大臣一般的重要人物。他们都是打算要在海汉治下长期待下去的人,自然是要抓着这机会好好地巴结一番三亚来的大人物。 范迪门看到这架势,便知今天这接下来的活动大概就是惯例的接风宴了。虽然他很想把这活动给直接推掉,但又觉得舍弃一个接触本地民众的机会相当可惜,毕竟这次环岛考察的目的之一,就是要与海汉治下的民众进行接触,以收集第一手的资料。而这些人明显是地方上的权贵,从他们身上所获取到的信息肯定要比下里巴人能提供的信息具有更大的价值。 果然与本地士绅寒暄完之后,张新便提及接风宴的安排,称已经在城中设下宴席,地方就在当年海汉设局抓捕本地乱党黄子星等人的南海酒楼。宁崎见范迪门对于这个安排没有表示异议,便同意了张新的安排。 南海酒楼在儋州是档次规模都数一数二的老牌酒楼,当年在这里执行抓捕行动之后,酒楼的生意非但没有受到负面影响,反而是因此变得更加红火了。店主还专门找人执笔写了一篇《擒贼赋》雕刻成版,悬挂在底层店堂的墙上,以称颂海汉平定地方的功绩。虽然这么做有比较明显的马屁痕迹,但的确效果不错,几年下来也是成为了儋州城里一个特别的人文景观。而张新对于这种歌功颂德的行为自然是乐见其成,虽然也知道店主这么做的目的是拍马屁和炒作,但这对于巩固海汉在本地的统治和他个人的名声的确有益无害,因此也就对此睁只眼闭只眼了。 众人分乘的多辆马车陆续停在南海酒楼之外,已经提前得到过通知的酒楼的店主、掌柜以及数名跑堂伙计和厨子全都恭恭敬敬地到店外列队相迎,排场也是做到了十足。几队黑衣警察已经提前在酒楼内外布控,甚至还特地在街面上清理出了一段安全区,安保工作做得十分周全到位。 这南海酒楼为了迎合海汉上层人士的口味,店里的厨子都专门送去三亚接受过厨艺培训,烹饪水平还是相当高的,一些常见的海汉菜式甚至能做出与胜利堡里的大厨不相上下的程度。张新把接风宴安排在这里,除了安全方面的考虑之外,也是看中这家酒楼本身所具备的实力。 当然了,这顿饭的开支并不需要张新私人或者是官方机构来掏,在座这些陪客早就已经预付了这顿饭钱,也算是以此来买这个与三亚来的高级首长一同进餐的机会,以人均费用来说,这买卖其实相当划算了。 至于这位宁首长怎么会在出巡时带了个番邦使者同行,众人却觉得没什么打紧,想来是要借此向红毛人宣示实力,就如同以前的驻儋办经常会自掏腰包送本地一些有影响力的人士去三亚考察学习一样,只要去那边待过一段的时间的人,就不会再质疑海汉的实力了。 范迪门虽然听不懂汉语,但好在有宁崎有一句无一句的给他翻译,磕磕绊绊地也能大概知道众人在席间所谈论的内容。当然在此期间也是不断有人起身敬酒,不过范迪门经过这段时间锻炼,也是学会了应对的办法——他看宁崎应对下属的敬酒,都是举杯沾沾嘴唇就算是喝过一轮,便也依样画葫芦照做了。就这种喝法,哪怕是喝上一天也不会醉了。 张新手下的归化籍干部走完一圈之后,便轮到了本地的民间代表,这第一个上来敬酒便是尚在任期内的儋州知州严明君。不过在三年前的儋州刺杀案之后,严明君便明智地选择了交出手上的权力,安心享受逍遥自在的日子。除了朝廷的薪俸之外,海汉这边每年也会给他一笔数目不菲的“办公津贴”,而他所需要做的事情仅仅就只是在定期上报的公文中为海汉歌功颂德,极力鼓吹海汉在地方上的贡献。 当然了,海汉在本地架桥铺路,振兴商贸,倡导文教,这些也的确都是真实发生的事迹,并不是编造出来的瞎话,所以严明君并不需要在公文中过度夸大海汉在儋州的作为,只需保持客观态度照实记述就行。 严明君也自知自己在儋州的所作所为如果被朝廷知晓,难免会被治个渎职之罪,所以他在投靠海汉之后,便陆续将家人从广东罗定州接来儋州,安心在这边定居了。严明君想得很清楚,今后朝廷要是追责治罪,那他说不得也只能彻底叛出大明了。而海汉在这方面的做法还是比较厚道,对所有投靠他们的大明官员都会提供必要的庇护手段,即便是被大明列为戴罪之人,只要海汉这边遵纪守法,也依然会得到海汉官方提供的工作来维持生计。 比如严明君目前除了儋州知州这个挂牌闲职之外,他目前真正的主要工作却是儋州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的特别顾问。严明君本来就喜好诗词歌赋,这份只需要跟文人圈子打交道的工作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享受,虽说因此没了地方大员的威风,但相应的压力也随之减轻了。起码严明君不用担心海汉哪天真要起兵造反的时候,会把自己这个地方官拉出来砍了祭天。 海汉即将立国的消息,严明君也是年后才听说的,不过与大多数听到这消息后忐忑不安的人有所不同,严明君却是有一种尘埃落定放下心来的感觉。作为一名曾经的从五品朝廷命官,严明君看待海汉的角度肯定是要比普通民众高出不少,所以他所感受到的形势变化也更为深刻全面。 当初严明君在儋州受海汉要挟,为保性命不得不选择屈从的时候,他认为海汉只是一群试图作乱的匪徒而已,但时间一长他就慢慢发现,这些海外来客是真的把这琼州岛当做是一国在治理,而且其治国的能力也真心不差,各领域几乎都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速发展,特别是在基建、文教方面的投入,更是远远超出了大明。 虽然海汉也采取了一些暴力手段来对付反抗者,但多数时候还是在以比较温和的手段逐步争取民众的信任和支持,这些恩威并施的综合措施让海汉得以在短短几年中就收服了本地的民心。随着加入归化籍的民众比例越来越高,严明君也知道这琼州岛回到大明手中的可能性越来越小,这里已经在事实上脱离了大明的掌控,最终的一步就是看海汉什么时候宣布立国而已。 去年的这个时候,严明君就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但海汉兵发福建攻打台湾岛,接着又是北上浙江攻打舟山,下半年海汉大军据说又下南洋转了一大圈,结果这立国一事便拖到了今年。海汉这边宣布立国,严明君也就彻底死了再回大明的心思,打算安安心心在这儋州当个富家翁了。 “严大人,最近公务上的事情,还需要你多多担待一些了。”宁崎见严明君来敬酒,当下对其也十分客气。 严明君忙谦虚道:“今后这大人二字,首长切莫再要提起了,在下未在海汉为官,岂敢妄称大人!” 宁崎见他知情识趣,好感也多了几分,当下便道:“严大人不用客气,我们立国之后会在地方上组织民间人士成立监督机构,协助地方官治理辖区,像严大人这样有从政经验的人,今后也一定可以给予我们不少帮助。” 严明君知道宁崎的身份,当下便将他这话当做是执委会的表态了,连忙谢道:“在下何德何能,只怕会愧对了执委会的信任!” 宁崎笑道:“严大人近几年的表现,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该不该任用,要如何任用,我们早就有定论了。这儋州的未来发展,也的确需要严大人这样的有识之士加入进来一同努力,就不用再谦虚推辞了。” 宁崎这番话让本来已经断了仕途念想的严明君又看到了一丝希望,虽说听宁崎的口气应该不是直接任用为官,但至少也是有一些话语权了,总比如今的“文联顾问”要强不少。像他这样的文官在执政上如果没有特别亮眼的资质,就很难得到海汉的任用,在这方面比起武官要吃亏不少。当初与他一同到任的儋州参将李进,在投靠海汉之后很快就被海汉军方吸纳,如今已经是在海汉民团军中有正式编制的军官了,步子走得可比他严明君快多了。 如果能得到一个重返官场的机会,严明君还是愿意勉力尝试一番,虽然这似乎与他仍然挂职的大明知州身份有些不太和谐,但时值海汉立国之初,这个时候在海汉出仕,那可算是开国功臣了,今后严家下一代要谋富贵,这也是可以拿出来的资本之一。当然了,至于这资本是薄是厚,够不够分量,那还得看他严明君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往上爬。 正文 第980章 各得其所 海汉立国所将面临的诸多问题中,外部压力倒不是最大的麻烦,更亟待解决的还是内部社会体系和管理机构需要完善的部分,比如具备一定管理经验的官僚,对海汉来说就是十分短缺的资源之一。 穿越者们虽然拥有很多超越时代的技能,但要治理一个国家,仅仅靠着团队这几百号人是不够的,大量的基层管理岗位需要忠于海汉且具备专业能力的人员就任,而海汉成立至今才不过七年,在这方面的积累还十分有限。搭建管理海南岛一地的草台班子或许是勉强够了,但就执委会对未来海汉的建设构想而言,现有的归化籍干部平均素质仍然远远达不到要求。 海汉在这个时代的远东地区并没有什么根基可言,所以出于稳固统治的考虑,在任用干部时往往会优先考虑忠诚度和个人出身背景。虽然这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海汉在快速扩张的同时保持统治稳定,但由于通过这种用人策略选拔出来的干部和官员往往都是出身贫寒,在为官从政方面的专业素质其实是远不如拥有一定文化基础又经过专门培训的大明官员。 在海汉统治海南岛这几年中,陆陆续续投效海汉的大明官员也有数十人之多了,其中不乏类似罗升东、李进、李清扬这样彻底投靠海汉并且得到执委会任用的人员。不过能从大明官场跳槽到海汉官僚体系里,这个过程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要嘛得有出众的能力,要嘛交出了有分量的投名状。 而像严明君这样的人物在这两个领域都乏善可陈,加上当初在儋州刺杀案中表现出的态度过于暧昧,所以一直都没能获得在海汉入仕的机会。如果不是海汉决定了要在今年立国,对官员的需求也因此大增,那严明君这“儋州文联顾问”的闲职大概还得继续做几年。 当然了,类似于严明君这样想要趁着海汉立国的时机为自己谋取一些好处的人还有很多,即便不能入仕当官,也会借此寻求名利方面的好处。今天在南海酒楼作陪这些地方士绅耆老,可没哪位是单纯来凑热闹的。 第二位上来敬酒的士绅名叫黄子杰,名字虽然与前几年儋州刺杀案主犯黄子星相似,但两人其实并没有任何关系。这黄子杰原本是儋州本地的一名地主,海汉入主之后也算审时度势,及时加入了新统治者的阵营。海汉最开始在儋州搞土地改革推广集体农场种植园的时候,黄子杰便主动站出来充当了第一批合作者,将名下的三千多亩耕地与海汉农业部签了十年的合作合同。 以当时儋州的环境而言,敢拿大半的身家出来赌前途,这份勇气可是难能可贵。海汉的土改政策能在儋州打开局面,这黄子杰也算是功臣之一,当然后续他所得到的回报也并不少,除了作为儋州的种植园示范点,得到农业部悉心的技术指导之外,黄子杰也成了海汉官方在本地所树立的标兵人物之一,在各个领域都给予了特殊照顾。 黄子杰在海汉统治儋州之后,接受海汉的考察安排去过好几次三亚,对于海汉的实力有着比较清楚的认识,到后来不但把两个儿子都送去三亚进修,而且干脆全家入籍,彻彻底底的当了海汉人。黄子杰想得很清楚,以他的地主出身想直接考海汉的科举去入朝做官,显然可能性趋近于零,倒不如现在先把身份门槛迈过去,帮自己两个儿子把路铺好,等他们在海汉学府中混几年之后,博个官身的机会要比现在大很多。 让后代通过入仕来光耀门楣,这大概也是地主阶级所能想到改变命运的最为实际的办法,不过黄子杰也没把全部希望都押注在儿子进修这条路上,建立和维护一些与海汉上层人士的关系,或许在关键时候会起到更为有效的作用,但这些事情总不能指望两个尚未成年的儿子去做,也只能由他亲自操作才行。平时在张新这边没少刷存在感,但他也知道张新只管儋州这一地,而海汉体系中的官员任免却不是张新能做主的,所以这次听说有上面的大人物来儋州巡视,黄子杰也是第一时间便在张新那里报了名。 “草民黄子杰,见过宁首长!”黄子杰端着酒杯的手都有点抖,这可是他目前为止见过最大牌的人物,连刚才严知州上来敬酒都是毕恭毕敬,轮到他就更为紧张了。 宁崎倒是很客气,与其碰杯之后便主动说道:“刚才在马车上,张主任已经把你的情况大致介绍了一下,听说你家两位公子现在都在三亚进修?” 黄子杰连忙应道:“是是是,犬子愚笨,在儋州这地方也学不进东西,听闻首长们开办的书院有特别之教学方法,便将他们二人一并送了过去。草民也跟他们打过招呼,若是不能完成学业,以后便别回儋州了!” 宁崎笑道:“你家两位公子,我倒是有点印象,如果没记错的话,老大到明年就该毕业了吧?” 黄子杰应道:“首长好记性,我家老大的确是明年毕业,只是以他的资质,尚不知能否顺利结业。” 宁崎道:“你家老大我见过几次,年少老成,待人处事也还算稳重,他若是愿意,等明年毕业之后,就留在三亚好了。像这样的年轻人才,我们是很乐意给予机会的。” 黄子杰当下大喜,这可是官方表态,一句话胜过自己在儋州折腾一年了。他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做“包分配”,但也明白有了宁崎这个指示之后,自家老大毕业后的就业问题基本得到解决了。而宁崎点名要其留在三亚,这大概就意味着进入官僚体系的机会相当大了。 “还不感谢宁首长的照顾?”张新在旁边笑呵呵地提醒道:“就冲这起码得连敬三杯才行!” “对对对,草民无以为报,只能先敬首长三杯以示谢意了!”黄子杰当下便拿过酒壶,自斟自饮了三杯。当然了,他可不会不知趣地要求宁崎也奉陪三杯,这敬酒只是一个表示感谢的说法而已。 黄子杰下去之后,接着又是数人轮流上来敬酒。这些人或是想如严明君一样谋个入仕的机会,也有像黄子杰一样想为家人铺路的,还有想从宁崎这里获得生意突破口的,各种目的不一而足。至于说这些人的要求能否得到宁崎许可,其实在入城途中就已经听过了张新的简报,在宴席上只是表明一下官方的态度而已。有些事情本来是在张新权限范围之内,但也特地等宁崎到来之后才做出决定,主要还是为了彰显出这些决定的权威性。 与前几站不同,在儋州城的接风宴上,宁崎才是真正的主角,宴席上的宾客几乎都是冲着他来的。而在前几站一直被当成靶子围攻的范迪门,在这里终于得到了安安静静享受美食的机会。虽然听不太懂宁崎与这些本地人士的对话内容,但他大致也能看明白宁崎的应对处理方式,因为类似的社交宴席,在巴达维亚也会时常举行,上层人士会在这种场合进行面对面的沟通,并对一些不便公开处理的事情做出表态。 虽然双方的社会形态和文化传统都存在着明显的差异,但处理问题的方式却是大同小异。同样身为高层管理者的范迪门看到宁崎应对这些本地权贵的场景,也是颇为感同身受。 接风宴前后耗时大约两个小时,宁崎倒是有一大半的时间是在应对本地这些民众代表,解决他们的各种需求问题。对于这些愿意投靠、依附于海汉的社会中上层人士,执委会所抱的态度还是比较宽松的,也愿意给他们一些超规格的待遇,以便能让这些人更加死心塌地的为海汉效力。 对于这些当事人来说,海汉立国在即,所需处理的事情千头万绪,他们在席间所谈及到的事情也未必能在近期就得到实现。但能够得到宁崎的当面表态,就已经算是十分圆满的结果了,毕竟宁崎所代表的是海汉最高权力机构执委会,他所说的话基本就是言出法随的程度了。 当天的接风宴结束之后,宁崎和范迪门便被送到了城中的迎宾馆住下来。儋州的迎宾馆是在城里买下的一处三进宅院改建而成,也同样是由官方进行运营,内部设施和用具全部都是按照海汉自行制定的行业标准布置,在形制上与三亚的迎宾馆并无二致。在第三进院子里专门有三间供穿越者居住的套房,宁崎和范迪门各居其一。 翌日,张新安排宁崎和范迪门开始参观儋州本地。如果要与海汉治下其他地区进行横向比较,其实儋州这边的情况也是大同小异,以港口为依托的海运商贸体系是本地最主要的商业形式,而经营的项目内容则主要是由种植园为基础的农林类产品。 不过儋州因为建城的时间较长,本地的耕地开发程度也远超范迪门先前所考察的几站。如同这个时代的普遍状况一样,儋州的耕地的绝大部分是集中在少数地主权贵的手中。海汉在儋州推行土地改革政策的时候,也遇到了比较大的压力,迄今仍有一些地区的耕地处于地主们自行经营,不愿接受海汉农业部统一安排的状态。 当然也有不少如同黄子杰一样比较有眼光的人,看清了海汉的势头已经不可逆转,果断将身家拿出来换光明前程。儋州地区目前总共七十四个种植园项目中,有超过三分之二的土地是由本地人提供,这个特质与其他地方的种植园经营背景有着比较明显的差别。而儋州地区因为地势平坦,水利资源丰富,水稻也成为本地最主要的耕种项目,目前已经是海汉治下最为重要的产粮区之一。 范迪门到来的时候,这里的水稻田正处于播种期,城外阡陌纵横的水稻田一眼望不到边,成千上万的百姓正抓紧清明前这段时间栽种水稻秧苗,这样的劳动景象对于范迪门来说也是一种新鲜的体验。巴达维亚城外也有汉人耕种稻田,但规模却比这儋州差远了。 张新介绍道:“我们现在看到的这片地区都是由农业部统一提供技术指导的种植区,这里栽种的水稻秧苗,也都是农业部进行的育种繁殖,朱老去年还专门来儋州进行过技术指导。” 张新口中所提及的“朱老”,是农业部老专家袁若修的老伴朱萍,袁家三口加一个徒弟高欢都是农业方面的专家,不过只有朱萍是专攻粮食作物。近年袁若修、朱萍老两口年岁渐高,经受不住舟车劳顿,外出指导工作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农业部基本已经是由袁秋业和高欢等少壮派接手了。 宁崎感兴趣地问道:“既然农业部提供的秧苗,那这里的耕种收获应该要强过本地自行经营的水稻吧?” 张新点点头道:“那是肯定的,光是产量就超过本地平均水平三成以上。而且农业部在栽种技术上也有专门的指导,像育秧阶段的壮秧措施,就不是普通农民能自行掌握的技术。” 海汉在治下地区推广的农业科技都是比较成熟的技术,应用之后的效果显而易见,而由此所带来的粮食产量差异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本地地主加入到农业部的合作耕种计划中来。毕竟这种实惠看得见摸得着,没必要亏了自己的腰包来跟海汉对着干。 当然这样的农业技术支持也不是白白提供的,地主们每年必须按比例将一部分收获的粮食以较低的收购价出售给海汉官方,并且缴纳一定数目的土地税。不过如果与过去向大明缴纳赋税之后的情况来做比较,与海汉的合作倒是更实惠一些,在实际收入方面还是有所提升的。 正文 第981章 社会变革 范迪门在大致了解了本地的农业开发状况之后,向张新提问道:“那么本地这些农民现在到底是在为你们工作,还是在为地主工作?” 张新解释道:“根据合作方式的不同,雇工与地主间的劳动关系也是有差别的。有一部分地主是将土地完全委托给我们来耕种,他们只从每年的收获中收取一定比例的土地使用费,就相当于是跟我们合股经营,但基本无需承担经营过程中的风险。这种合作方式下,劳动力的费用消耗是由我们承担,自然就是在为我们工作。你昨天在南海酒楼见过的那个黄子杰,他名下的土地就是以这种方式交给我们在打理。而另一种合作方式就是我们提供技术支持,人力由地主自行提供,这些农民就相当于仍然是在为地主工作了。” 范迪门想了想又道:“那想必还是后一种合作方式对地主的收益会更为有利一点了。” 张新点点头道:“这是当然,但一方面从栽种到收获期间的风险需要地主自行承担,另一方面本地的劳动力价格实际是在逐年攀升,地主自行耕种土地的成本也会因此而提升。此外我们也会给予第一种合作方式的地主更多的优待,比如说择优安排其儿女到三亚留学深造,这种机会可并不是谁都能享受到的。” 范迪门想想昨日宴席上黄子杰那兴奋的神情,多少也能理解这种条件对地主们的吸引力。毕竟三亚是海汉人的大本营,未来极有可能成为海汉国的首都,能够进入京城的高等学府里深造,这对一心想要改变家族命运进入社会上层的乡下土财主们来说,绝对值得为此做出一些经济方面的牺牲。 以这个时代远东地区的社会结构而言,想要从山鸡变凤凰,要嘛寒窗苦读考科举入仕做官,要嘛就只有想法设法与社会上层人士联姻。虽然后一种做法看起来似乎技术上的难度要相对小一点,但放在海汉却是另外一种情况。 首先海汉社会结构中的金字塔顶部其实就只有几百名海汉人,而其中有成家这种需求的可能也就一半不到,对象目标的数量十分有限。其次海汉人对于联姻这件事的挑剔程度也是尽人皆知,不但要求女方身家背景干净,长相如花似玉且身体健康,还要有一定的文化基础,纯文盲基本没机会成为首长们的身边伴侣。 在种种条件下经过一番筛选下来,能有资格争取这个机会的人还真是不多,反倒是去海汉人办的学府中读书来得容易一点。毕竟海汉对文化人的刚需是显而易见的,只要有文化又忠于执委会,就能有很大的希望被吸纳到海汉衙门里做事。 过去替海汉人效力似乎还算不得什么光宗耀祖的好差事,不少忠于明廷的人暗地里还会将其斥作叛国忤逆之举,认为这是不忠不孝的表现。但随着海汉的日渐壮大,还持有这种看法的人也在逐步减少,特别是海汉立国的风声出来之后,民间舆论的趋势也有了明显的变化。过去海汉衙门里的职位往往被斥为“鹰犬”、“走狗”之类的代称,但如今海汉要建国了,那哪怕是做个打杂的衙役,也能跟开国功臣沾上边,这意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日后这海汉国中谁才是人上人,眼睛没瞎脑子没坏的人自然能分辨得清。 进入海汉学府深造——入仕做官——改变家族的社会地位,这样的路线对于家境小康却苦于没有上升通道的地主阶级来说,无疑是很现实的一条捷径。不过海汉高等学府的确不是人人都能去的地方,要嘛是过去有出众的成绩,比如本来就已经考了大明的功名在身,要嘛就只有设法得到地方上主管文教事业的官员推荐。海汉将这些上升通道与日常的合作态度相挂钩,换取地主阶级在土地政策上的配合。在现在社会变革的大环境下,这种摆在明处的交易条件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虽然目前仍有一些地主在坚持自行雇佣农民耕种土地,但随着社会主要生产关系的逐渐变化,他们也会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与社会发展趋势相悖,如果不做出改变适应这样的社会变化,那迟早会成为被社会遗弃的对象。而能够抓住这个历史时机顺应潮流的人,则极有希望成为新兴政权建立之后的第一批得利者,并且以此为契机,成为海汉的拥趸和守护者。 范迪门对于海汉主导的农田种植能够收获多少水稻并不是很感兴趣,东印度公司没有能力也没有兴趣在巴达维亚组织这种大规模的粮食生产,他个人更感兴趣的是弄明白海汉在改变土地政策的过程中是如何消弥了地主阶级本应该会爆发的强硬反抗。 从张新的描述说明中,范迪门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一部分原因,海汉人在政治手段的应用方面的确有其独到之处,能够让地主阶级中的相当一部分人选择利益交换而非对抗,时间一长这些人自然就会被同化到海汉的利益共同体之中去。 不过范迪门有所不知的是,原属于大明统治地区的地主阶级并不是没有发起过反抗,而是试图采用暴力手段反抗海汉统治的人全都在前几年里被抓的抓杀的杀,反抗态度最坚决的那帮人早就已经被海汉当做典型给处理掉了,这其中最著名的便是1631年儋州刺杀案后被处理的相关人员,自那以后可就没人再敢把反抗的意图挂在嘴边了。 在用暴力手段消除死硬派之后,再利用利益条件来引诱剩下的人就范,这样的组合拳的确在琼北地区取得了极为不错的效果。虽说儋州乡下还是有不少思想僵化的顽固分子不愿遵从海汉的土地政策和农业开发计划,但也没什么人敢再跳出来公开反对了,只能老老实实被现实一点一点地磨平棱角。 对东印度公司来说,这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借鉴意义,荷兰人在南洋开辟殖民地一向都是暴力为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杀一波再说,从来没考虑过要像海汉这样细火慢炖的方式来治理地方。当然了,这也是跟荷兰人所处环境有很大关系,他们与南洋土著在人种和文化上所存在的差异难以克服,如果不使用快刀斩乱麻的方式来处理,那么在人口规模上不具备任何优势的外来族群将很难在这里立足。而海汉人与大明汉人同祖同宗,文化一脉相承,融合的难度就相对要小得多了。 范迪门之所以要研究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主要还是为了弄明白海汉人的行事习惯和考虑问题的方式。在他的前任科恩总督领导东印度公司期间,对海汉的政策显然存在着诸多的严重失误,前期对海汉缺乏足够重视,放过了将其消灭于萌芽阶段的机会;中期料敌不足,在冲突中数次败在海汉手下,导致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力量大受折损;后期应变乏术,在与海汉的谈判中没能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以至于严重影响到东印度公司在东北亚地区的贸易运作。 范迪门上任之后面临着战后重建的诸多问题,但他还是特地抽出时间赴海南岛考察,为的便是尽可能多地掌握海汉的相关信息,以便在后续的交往中能对海汉的意图做出更为准确的判断。范迪门现在也不求能逆转形势压过海汉一头,但至少能在双边谈判中不要显得太弱势,特别是未来南海贸易联盟这个商业组织中跨国贸易规则的制定过程能拥有一定的话语权,不至被海汉吃干抹净一点还手之力都使不出。 海汉在施政方面的老练表现的确是让范迪门有些惊讶,对海汉了解越多,他就越发感到这个群体的实力深不可测,除了极为高明的贸易手段和强大到几乎无敌的武装力量之外,没想到海汉人对于如何管理好一个国家也有着明确的规划。从目前走访的这几站来看,海汉在海南岛上的统治基础的确已经算是相当牢固,立国也说得上是水到渠成的举措。 在花了两天时间对儋州城周边的诸多乡镇进行了巡视之后,考察活动才进入到下一个环节,对本地颇具特色的书院进行访问。儋州一向文风兴盛,是海南岛上书院最为集中的地区,也算得上是三亚开埠之前的文化中心。诸多的书院为儋州培养了大量识文断字的知识分子,而这其中有不少人都在近几年里投效了海汉,因此执委会也一向对儋州的文教事业十分重视。这次主管海汉文教事业的执委宁崎巡视儋州,就专门安排了两天时间,用以巡视本地的书院。 宁崎走访第一家书院是儋州本地赫赫有名的白鹿书院,这间兴建于北宋年间的古老书院,仅在大明统治的两百多年间就已经出了六七十位举人,这几乎是在每三年一次的乡试中都会有人中举的频率了。这样傲人的成就也让白鹿书院成为了整个琼州岛上首屈一指的教育机构,甚至还有不少学子从大陆跨海来这里求学。 海汉最初入主儋州的时候,这间书院还是比较矜持的,并不愿意放下身段与海汉在文教方面进行合作。不过在后来黄子星担任山长的忠明书院被海汉以平叛剿匪之名连根拔除之后,白鹿书院也跟本地其他诸多书院一样选择了转变态度,部分接受海汉在文教方面的安排。 海汉对书院教学的安排主要还是出于政治宣传的需要,要求在文化课之余加入对海汉各种大政方针的学习。这种要求可不单单是部署学生自行研习的课外作业那么简单,而是要在书院中开设专门的课程,由海汉从三亚派遣专门的教师过来授课。 海汉安排的这种课程有许多结合实际,针对年轻人制定的宣传内容,趣味性远远超过摇头换脑背诵四书五经,开课之后便迅速俘获了年轻学子的注意力。而这个编写课程的工作,便是由宁崎负责统筹并指挥完成的,他在穿越之前就是大学教师,对于年轻人的想法还是比较了解的。虽然这个时代的环境大不相同,但有些东西却是与生俱来的,比如说知识分子对参政议政的兴趣。 这些进入书院学习的读书人,其目的可不仅仅只是为了能识文断字而已,最终还是想要在科举中考取一个功名,然后以此为跳板进入官场。要达成这个终极目的,除了文学上的造诣之外,还有不可或缺的一项素质就是政治方面的觉悟。而海汉这边所制定的授课内容,就是分析大明这两百多年统治期里一些影响力比较大的施政纲领和措施,比如颁布《大明律》、实施海禁、分封藩王等等。 这些事原本是没人敢拿出来随意讨论的,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扣上“妄议朝政”的罪名,但海汉安排的课程中却是将这些政策当做案例来对其所造成的影响进行分析,详述其中的利弊得失。而这对于有心从政又严重缺乏官场经验的读书人来说,无疑是极具吸引力的课程,从这门课程中他们可以了解大明朝廷制定政策法令的过程,以及站在海汉角度所作出的种种解析评论。 别人不敢议论的事,海汉就没这种顾忌,而且观察问题的角度和剖析问题的深度都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普通民众的见识,书院的学子们由此接触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种有针对性的宣传不仅会让他们意识到大明政治制度的局限性和弊端,同时也能了解到海汉是如何通过施政措施来避免重蹈覆辙,并且采用了诸多比大明更为高明的手段来达成安内攘外的政治局面。虽然这种课程的政治宣传意味浓厚,但对学子们来说却是充满了新鲜感,往往听过一次课程之后就很难摆脱其吸引力了。 正文 第982章 教育措施 “宁首长,这边请。”白鹿书院山长范长逸十分恭敬地在前方为宁崎带路,这是书院近几年中接待过等级最高的客人,在此之前来过这里的贵客也就是张新、严明君这个级别的官员,但海汉执委的官职显然要高出了一大截,而且宁崎还是海汉主管文教领域的官员,可以说是书院文人们的父母官了。前面提到这两位现在都跟在旁边当陪客,范长逸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 出于安全上的考虑,宁崎一行人视察本地书院的安排,范长逸也只是在两天前才获知。留出两天的时间,也主要是为了让书院能提前把卫生打扫干净,碍眼的人就暂时先安排回家,免得首长来的时候会看到一些不太和谐的东西。当然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把书院里那些有希望得到首长赏识的学子都集中到一起,万一运气好让来巡视的首长看顺眼了钦点几个人给予去三亚高等学府进修的机会,那也是白鹿书院的荣光,多半还可以作为此届山长的功绩写入今后的院史当中。 白鹿书院现有学子共计四百余人,根据教育程度分为面向儿童少年的初级扫盲班,以科举为教学目的的中级学习班,以及专供已经考取功名在身的文人们研读的高级进修班。当然了,在儋州易主之后,书院的教学方向也有所调整,虽然学子们仍然可以选择去广东参与大明组织的乡试,但近两年选这条路的人却越来越少了。这是因为海汉的公务员培训一年有两次考试机会,只要考中就能去三亚进修,几个月课程结束便能分配到海汉衙门里当差了。通过这条上升管道入仕远比考大明科举要轻松,早几年选择走这条路的人,如今混得好的都已经在衙门里当上干部了。只要是入了海汉籍的学子,在近两年大多已经将进入海汉衙门工作作为了自己的奋斗目标。 为了这种更为现实的需求,白鹿书院也在过去应付科考的四书五经之外,加入了海汉选拔考试所涉及的基础数学、公民常识、时政分析等内容。白鹿书院原本的教学质量就相当不错,在加入这些额外的课程之后,倒也还真有不少读书人通过了海汉的选拔考试,获得到三亚进修学习的机会。而这次宁崎到访儋州,特意安排参观书院的行程,也是代表执委会对本地书院在这方面所作出的配合和努力表示肯定。 宁崎首先查看的是初级扫盲班所使用的教材,根据海汉教育部的要求,目前海南岛上的书院、私塾等教学场所使用的识字扫盲教材已经全部换用海汉于1632年出版的《启蒙》课本。这个课本中不但包括了以前在基础教育中所用的《三字经》、《千字文》之外,还加入了经过专门编撰的《海汉公民守则》,《海汉民团进行曲》等内容,力求在基础教育阶段便将海汉所倡导的价值观通过诵读课本灌输给青少年儿童。 这些新加入的课程内容对十多岁的少儿来说,的确是有些晦涩难懂,不过海汉高层倒也没指望他们在现阶段就能完全理解其中含义,先用基本的诵读教学让其熟记在心,今后再结合各种宣传方式慢慢让他们消化吸收,直到这些条条款款所代表的价值观成为他们意识的一部分。 范长逸在旁边介绍道:“本书院自接到新课程安排之日起,便将其纳入了日常授课之中,这一年多时间里从未间断。这《启蒙》课本上的内容,首长可随意向这班上的学生抽问。” 宁崎的目光在班上这些少年的脸上扫过,见这些学生倒是并无闪避视线的举动,想来的确是有些底气,便随手指了一人道:“那这位同学来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吧!” 那少年立刻便起身作揖应道:“学生廖响,请首长指教。” 宁崎见他不卑不亢,有礼有节,也多了几分好感,便随口问道:“《启蒙》课本中有公民应遵守的十大规范,你可记得?” 廖响应道:“回禀首长,十大规范乃是爱国、守法、明礼、诚信、团结、友善、勤俭、自强、敬业、奉献。” 宁崎接着问道:“那敬业奉献是什么意思?” 廖响应道:“敬业奉献是说身为公民,需忠于职守、克己奉公、服务社会。” 宁崎听他背得只字不差,便打算再考他一个灵活有难度的题目,继续问道:“那这爱国一条,是指爱哪一国?” 范长逸在旁边听到这问题,顿时就觉得后脑勺一麻。白鹿书院虽然在教授海汉指定的教材,但对于这些细处却并没有给学生进行讲解。原因其实也很简单,站在书院的立场上,如果讲解这种敏感的政治概念,就是在自找麻烦。 儋州原属大明,但却被海汉实际控制,如果把爱国解释为爱大明,那岂不是对海汉怀有叛逆之心?儋州这地方前几年出过事,对于言论的监控要远大于别处,要是被有心人举报可就麻烦了。但要把其解释为爱海汉,海汉却又一直没有正式立国,这样一来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说法。虽说民间已经默认了海汉这个国籍,不少人甚至以加入海汉籍为荣,但执委会都没宣布立国,你小小一间书院还抢在前面宣布了,这不成了越俎代庖之举? 所以书院在日常宣讲《启蒙》教材时,往往都只让学生熟练背诵内容,却并不会对其细节逐字逐句地进行解释说明。宁崎突然问到这么敏感的问题,这学生答不上也就罢了,范长逸更担心他胡乱作答,惹恼了宁崎就不好办了。 那廖响沉默片刻才开口道:“当须徇忠义,身死报国恩。学生以为,爱国无非忠义二字。若要忠,学生既生于大明,当忠于大明。若要义,学生成长于海汉治下,举家入籍享海汉之福利,当为海汉效力。忠义如何两全,爱国二字该如何做到,还请首长指点。” 廖响所念的两句诗是来自唐朝诗人李希仲的《蓟门行》,讲的是军人以身报国的内容,意思是为国而死,乃是忠义的极致。但廖响显然对于宁崎所提出的问题也没有明确的答案,好在他这番对答也算巧妙,并没有偏向于任何一边,范长逸听完也稍稍放松了一点。 宁崎笑了笑:“你这突然就念了两句诗……” 他转头看看张新,张新会意地笑道:“还好不是那两句,不然真有点吓人了。” 众人皆不明白这二人所说的意思,都是听得面面相觑。宁崎也不解释这个梗的由来,对廖响说道:“以你现在的年纪,能有这样的觉悟,已经算是相当难得了。海汉与大明,不是对手关系,所以忠义之间,也不存在你所认为的对立关系。如果身在大明,那当然是爱大明这一国,但既然入了海汉籍,那就是海汉人了,选择国籍的时候,也就决定了你要向哪一国效忠了。” 廖响每个字都听得明明白白,但对于宁崎这番话却仍然觉得理解的程度有限。宁崎见他脸有迷茫之色,轻轻拍拍他肩膀道:“现在想不明白没关系,等你年纪再大一些,自然就会懂了。” 宁崎对于由自己亲自主导制定的海汉爱国主义教育方略还是很有信心的,等立国庆典之后,这相关的宣传就会在海汉治下各地铺开,届时像廖响这样的少年,自然会在一波接一波的宣传攻势下逐渐明确自己的归属。一面是日暮西山的腐朽帝国,一面是蓬勃向上的新兴势力,该向哪一国效忠,聪明人肯定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宁崎又随意在堂上点了几人抽问,回答倒也基本合乎他的预想。这些少年学子基本都能背诵海汉教材上的内容,但理解的程度大多比较有限,还是处于死记硬背的水平。不过这已经让宁崎比较满意了,毕竟在这边推广新教材才一年多时间,负责讲授教材的教师也大多是本地人,能够做到这样的程度已经不错了。虽然比不了三亚那边的教学水平,但想想大明统治这里已有两百多年,而海汉人来到这里才几年而已,要改变民众心中根深蒂固的观念,的确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范迪门在旁边断断续续听了张新的翻译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当下也有些佩服海汉人的手段,在占了大明的疆土之后,居然能想到借助教育机构,来影响年轻一代的想法。由这个细节也能看出海汉人在治理国家方面的规划已经非常完善,连这些十来岁的少年也早就成了他们的棋子了。范迪门觉得不出二十年,这个岛上的人大概就会彻底忘记他们曾经归属大明这件事。 相较之下,东印度公司在巴达维亚的教育工作只能得到不及格的分数,据范迪门所掌握的情况,巴达维亚城中仅有一所学校负责教授荷兰殖民者的子女读书识字,而当地汉人则是都会将子女送去汉人办的私塾念书,土著则基本没有送子女入学的权力。由于东西方文化各不相同,荷兰人也没办法强迫汉人后裔进入他们办的学堂中学习,因此虽然东印度公司在巴达维亚已经立足十几年,但与汉人、土著之间的文化隔阂却丝毫没有得到消除。 东印度公司过去在教育领域的不作为,也使得巴达维亚当地民众对于荷兰人的统治严重缺乏认同感,至于类似海汉这种通过入籍来获得的归属感就更无法谈及了。在当地出生新生儿中,只有纯荷兰血统才能自动获得国籍认证,而那些混血的私生子顶多也就得到一个入学的待遇,但想要得到荷兰的国籍却是十分困难。至于汉人,似乎绝大多数的汉人并没有要加入荷兰国籍的打算,他们虽然距离大明数千里之遥,但却依然将自己视作明人看待,这也是让荷兰人感到非常无奈的一件事。 范迪门上任后所面临的局面非常严峻,在此之前还真没有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在教育上,也是来到儋州之后,才注意到海汉人对于大众文化教育的重视程度非常之高。海汉不但负担了所有的教材费用,而且还会拿出不少钱财奖励那些学习优异的人,并给予他们前往三亚深造进修的机会。不问可知,这些学员去到三亚之后,自然会被海汉在当地取得的建设成就所折服,然后在进修过程中逐渐变成海汉的忠实拥趸。 但与其他领域的落后状况相类似,范迪门也再次发现海汉的这套教育策略很难照搬回去。这中间的原因有好几个,其一,东印度公司在财政预算上不可能像海汉一样对教育领域有着比较宽松的待遇,甚至连多办几所学堂加大入学生员数目都很难实现。其二,东印度公司与巴达维亚当地人的文化差异太大,不可能像海汉这样与大明文化迅速融为一体。其三,海汉人在教育领域的规划非常全面,看得出他们是早早就做好了长远打算,并且以极高的效率在付诸实施,而东印度公司在这方面既缺乏专业人才,也难有像样的规划。 范迪门想起早些天在三亚参观教育机构的时候,他看到有别国学生在海汉学府中进修,其中甚至还有金发碧眼的欧洲少年——不问可知,那一定是海汉盟友葡萄牙人送去的学员。这些外国学员在海汉学府所受到的教育,其洗脑程度大概也不会比这儋州的书院差多少,等这些学员学成归国,少不得又是多出了一批海汉的拥护者。二十三十年之后,这些学员当中可能有不少人都会进入各国的政坛上层,届时海汉苦心经营的教育机构,才到了真正展现出影响力的时候。 而东印度公司到那个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境况,范迪门很难做出预测,但想想生活在巴达维亚的数千汉人,他突然觉得后脊梁有点发凉——海汉既然能对大明的子民动用手段,日后自然也能对其他地方的汉人采用教育这种简便易行的方法来收买人心。 正文 第983章 随机抽查 范迪门心中暗暗决定,等回到巴达维亚之后,就要对当地的教育机构进行一番梳理,特别是汉人兴办的私塾、书院,更是要重点清查,看看有没有人在讲授海汉制定的这些洗脑教材。要是海汉使用这种办法向巴达维亚发起渗透,东印度公司还真是有点难以防范,还好这趟考察有所收获,不然范迪门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海汉居然还有这一套招数。 但范迪门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海汉日后如果要踏足爪哇岛,根本就无须采用这种小火慢炖,需要花费很长时间的办法,只消让汉人在当地闹出点事,便可以直接以护侨的名义实施军事介入了。当然了,如果海汉日后想要在爪哇岛建立起长久的统治区,那对教育领域的控制仍是必不可少的一个手段。 宁崎在对初级扫盲班的学生们进行抽查询问之后,对白鹿书院的教学成果还是表示了肯定。虽然学生们的思想觉悟距离三亚的水平仍有差距,但考虑到这里的具体环境,白鹿书院也做得算及格了。范长逸得到宁崎的赞许,脸上都要笑开花了。这儋州书院虽多,但能够得到海汉主管文教高层官员的亲口称赞,却不是寻常的待遇了。 范长逸心中已经开始琢磨,等宁崎走后要把这一段训话记录下来,再去找一找儋州报社的人,争取能在十天一刊的《儋州新闻快报》上拿个头版。届时顺便再花点钱打打广告,到了今年招生季必定能获得不错的成效。 儋州书院众多,招生竞争也是十分激烈,白鹿书院虽然是老牌知名书院,但近两年很多书院开始另辟蹊径,开设一些所谓的职业培训班,有造船、纺织、冶炼、航海、勘探、医护等等专业,毕业后会为学员提供进入海汉官办机构的就业机会。这种职业培训班因为周期短见效快,又能解决学成之后的工作问题,颇得一些出身贫寒的学子们青睐。甚至有些原本因为经济原因,并不愿意花钱送孩子念书的家庭,在了解到这种培训班的就业去向之后,也果断为家中孩子报名入学。 这种手段小书院用得,但像白鹿书院这样的大书院却有些抹不下脸面,毕竟这里可是在本朝出了好几十名举人的地方,现在要放下身段开班培训手艺匠人,说起来还是有点跌份的。范长逸想要争取更多生源,也只能从别的方向下手,比如说以“儋州第一书院”这样的名号来进行炒作。当然了,武无第二文无第一,这究竟够不够资格第一,他自己说了不算,但如果能够得到海汉高层人物的称赞,这种加成就会让书院的自我炒作显得更有底气了。 看完初级班,范长逸前面带路,来到了教育程度更高的中级班。这里学员所接受的授课方式可以算是这个时代的应试教育,主要是以大明的科举考试为目标。当然了,在海汉入主这里之后,教学目标也分为了截然不同的两类,一是大明的科举乡试,二是海汉的进修资格考试。 针对大明科举的教学内容主要是八股文,这种文体对于格式有着严格的要求,分为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段。应试的考生不能天马行空地进行写作,必须得严格按照这个格式规程来,作出的文章才能接受考官的评审打分。 而科举考试的考题一般都是从《四书》中,即《论语》、《孟子》、《大学》、《中庸》这四本书中选出一句话来作为题目。考生需先阐明这句话的含义,再扩展开来讨论,议论的内容必须得符合四书及朱子注经的释义。不过四书的内容都是死的,各地有县试、府试、院试,每三年还有各省乡试和全国会试,几百年下来早就把这四本书里的内容翻来覆去出过题目了。 所以到后来考官们为了怕自己的题目跟别人重复,就得挖空心思想新办法出题,把这几本书里的文句进行种种排列组合。有时候甚至是随机抽取两句话搭在一起作为题目,这种出题方式被称之为截搭题。这种题目是随机拼凑出来,考生要将其建立起合乎逻辑的关系,而且还得从中阐发出孔孟之道的内容,考的往往已经不是考生的文学功底,而是脑洞大比拼了。 不过现在除了大明朝廷举办的科举之外,本地读书人多了一条投效海汉的出路。只要能通过半年一次的资格考试,便可以获得到三亚的学府进修深造的机会。这种深造不但学费全免,而且就业问题也会得到解决,读完便直接分配进海汉官方机构做事,身份待遇比起那些所谓的职业培训班的匠人可是要高出了一级。 对于那些一直科举不中,或者说更向往安定生活的读书人来说,为海汉做事其实是相当不错的去处。海汉人给出的良好待遇有目共睹,而且有稳定开放的上升渠道,今后仍然有机会升迁做官,这总要强过当个一事无成的落魄书生。最重要的是,海汉对读书人的需求十分旺盛,竞争远不似考科举那般激烈,只要有一定的主观意愿,加上身家清白,基本都能通过难度不大的资格考试。 所以在海汉和学员的双重要求之下,白鹿书院也顺应潮流,开设了针对进修资格考试的课程。当然了,这个课程所用的使用的教材课本,也全部是由海汉所提供。其中的内容都是以海汉公民规范为基础,浅显易懂,再加上有海汉专门指派的教师定期在书院开课讲解,对这些能识文断字的知识分子来说,学习兴趣要远远高于研究枯燥的八股文。 宁崎循例也在堂上随意抽了数人进行问答,这些学员大多已经成年,不少人也参加过以前的县试甚至乡试,对于这种随堂抽问并无不适,答题也头头是道,言谈方面的确是要强出先前看过的初级班不少。 宁崎人都来了,自然不会只做一些表面功夫,当下便又出一题:“想必在座各位学子都知道,我们海汉一向没有把四书五经奉为圭臬。治理天下,我们用的是法律法规,而不是前人写出来的著作。我想请问各位,你们自小所学的这些四书五经,如何才能在今后的工作生活中派上用场?愿意作答的请举手示意。” 宁崎这个问题一出,有人面露沉思之色,也有人立刻便跃跃欲试。宁崎见已经有人举手示意,便遥遥一指道:“请第三排这位白衣书生作答。” 那人起身道:“学生张英,一点拙见,还望首长不吝指教。” 张英清清嗓子道:“学生以为,四书五经,皆乃先贤所著,千百年来无数人对其研读,历朝历代都将其视作官员必修典籍,这其实已说明其价值所在。海汉无此习惯,想来只是首长们未曾认真研读这几本典籍的原因。若是首长能花些时间细细研读,必定能发现四书五经的作用。” 宁崎听得微微摇头,这张英说了一通却全是废话,海汉的统治并不是建立在儒家学说的基础上,而是以工业社会的生产力为根基,以科学的发展观来治理社会。要是大家都跑去研读经史子集,那海汉可就是在开历史的倒车了。这些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东西,是文人们为了维护统治阶级而搞出来的一套理论,适合封建王朝却并不适合海汉想要建立的工业社会。这张英想要劝说海汉高层接受儒家学说,却是把问题想偏了,莫说占据穿越集团主体的工业党和军人,就算宁崎这种文史专业出身的读书人,也不会再把儒家学说视作治国平天下的依据。 宁崎示意张英坐下,又另点了一人作答。那人起身应道:“学生杜伟,窃以为适才张兄所说虽有道理,但却不切实际。” 杜伟朗声道:“这课本中有云,海汉执政,以科学为根基,何为科学?即分科而学。过往我等所学的四书五经,不过只是其所分科目中小小一隅,要凭此治国平天下,或难堪大用。以学生拙见,熟读经史子集或许在大明能派上大用,但以海汉之状况,却顶多只够做个书吏。所以通过资格考试之后,还需前往三亚学府深造进修,才可进入海汉衙门当差。” 宁崎听他说得有几分道理,便继续问道:“那你认为四书五经在海汉治下是没什么用了?” 杜伟应道:“学生以为,研读古人典籍可明事理,知进退,虽未必能用其治国,但修身却是颇有用处。平心而论,先贤著作之中,还是有不少为人处世之哲理,能通过研读来吸纳其中精华之处,也是有益无害。” 宁崎听得微微点头,觉得这杜伟所说的话倒是还有一点见地。儋州文人虽然有不少陆续投靠了海汉,但多是冲着海汉所给出的优厚待遇,而并非领悟了海汉治下社会制度的优越性。大多数文人仍是抱着儒家学说不放,指望着海汉上层有朝一日能回心转意启用他们所学的本事。真正能够意识到两种社会制度的差异,并且有决心做出改变去适应新体制的人,在文化界的比例远不如那些斗大字不识一箩的普通百姓。 这其中原因其实也很简单,普通百姓安身立命的本事并不在儒家学说上,他们靠着一双手就能养活自己和家人,即便是换了环境,只要肯干活就能继续生活下去。而这些文人若是离了这套理论,大概就只能在街头做一个卖字先生了。科举落榜的读书人虽然还有做师爷或者转行做买卖等出路,但还是有相当比例的一部分人会因为缺乏维持生活的技能而贫困潦倒。因此文人往往会拒绝做出改变,宁愿捧着圣贤书等一个出头的机会,也不想去另外学一套本事。 宁崎做个手势示意杜伟坐下,然后开口说道:“各位对于以前所学和今后所用这中间的差距,或许现在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我想提醒各位注意的是,先贤留给我们的著作,都是一些理论知识而非实用技能,如果各位以后想当研究理论的学者,那当然可以继续抱着你们研读过千百遍的四书五经不放。但如果要想顺应这个时代的变化,甚至想借着社会变革的时机在风口浪尖上搏一搏富贵,那各位最好还是先放下你们过去所学的,多学习一些实用的技能。想做官,我们海汉有的是官位,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坐上去了。但请各位记住,我们要的不是只会写八股文的秀才,而是能做实事的人。” 宁崎见众人脸上神色都十分专注,便接着说道:“各位如果有心入仕,那么就请好好研读我们所提供的教材,先对海汉的社会体制有一个比较明确的认识。至于真正要学习的技能,等你们通过了资格考试,去到三亚之后,自然会传授给你们。范山长,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范长逸回过神来连忙应道:“宁首长所说极是,以前考科举为明廷效力,那自然是以四书五经为本,如今海汉执政,那书院的教学内容也应当根据执委会之要求做出调整才是。本书院既是在海汉管辖之下,定当遵从首长的安排。” 宁崎对范长逸的表态很满意,点点头道:“要是都像你们白鹿书院这么好的觉悟,那我的工作可就省心多了!” 范长逸谦虚几句,便带领宁崎等人前往下一个院落,考察高级研读班的教学情况。这高级版的学员都参加过提学官主持的考试,最次也是有秀才功名在身的读书人。这些人大多寄希望于能在科举当中更上一层,在乡试中考取举人,或者在京城举行的会试中考取贡士。要想入朝做官,那还得参加殿试,考取进士功名才行。 正文 第984章 待价而沽 相较于初级班和终极班的学员,书院对高级班这些已经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其实已经没多少可以传授的学问了。让这帮人寄身书院,一方面是为了展现书院的教学成绩,另一方面有些教学工作也可以交给他们去做,以冲抵他们在书院的开销。当然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这帮人自己所作出的选择。 对于高级班的这些读书人来说,放弃数年寒窗苦读考出的功名,投靠海汉从头再来,多少也是有些不划算的感觉。毕竟他们的功名在海汉人眼中并不值钱,去了多半也得从最底层的书吏做起。但如果能在下一次的乡试或者会试中考出好成绩,那立马就能山鸡变凤凰,可以选择的出路也就多了,至少不会沦落到依靠街头卖字作为营生手段的地步。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两句话一向被历朝历代的读书人奉为金科玉律,但自唐代开科取士以来,也只有考中“进士”之后才能有官可做。而进士的录取率一向很低,天下读书人只有极少一部分能够获得这种殊荣,绝大部分人终其一生也没法通过这条独木桥混进体制内。 这种激烈的竞争当然是每个读书人在选择科举这条道路的时候都必须面对的残酷现实,所以大部分读书人除了考取进士做官这个终极目标之外,其实也还是有比较现实一点的打算,比如说考取到力所能及的功名之后,就转行去从事别的职业。 比较体面又有收入保障的职业,大概便是给在任官员当师爷了。科甲出身的官员学的是四书五经,只会写写八股文,甚至有些靠着纳银捐官走上仕途的官员连八股文都写不了,要这些菜鸟官员上任之后去办理征粮收税、审人办案、迎来送往、上报拟稿、下发告示这些实际事务,多半都只能抓瞎。所以就必须要找一些有文化又懂实务的助手,来协助他们处理政事。 如果仅仅只是书虫,没有一定的社会经验,那也很难会得到官员的青睐,毕竟师爷这个职位并不属于衙门的正统编制,饷银都是由雇主官员自己掏腰包而非公费开支,没点真本事是肯定不行的。而科举考试并没有年龄方面的限制,所以当了师爷之后仍然可以继续参加科举。可以一边拿着优厚的待遇一边进修等下次考试机会,这对于读书人来说的确是一条极佳的出路。 当然了,如果本身有官方认可的功名,那做师爷的肯定会更高一些。州县官员一般会聘请有实务经验的秀才,而各省道台以上的官员聘请的师爷基本都是举人,并且这些高级师爷手中也将或多或少地掌握一部分官府实权,其身份地位就绝非普通读书人可比了。而且抓着从师爷身份跃升为一国重臣的例子,在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比如晚清的左宗棠、李鸿章,都是师爷出身的肱骨大臣。 但话说回来,官员的数量也是有限的,所以师爷这碗饭也不是人人都能捧起来吃,这个行业里也同样存在着竞争,能被聘请为师爷的读书人比例,其实比考中进士当官的也高不了多少。所以大多数人最终还得另谋其他出路。 比如文笔好的读书人可以专业代笔写公文,唐代诗人李邕一生中代写公文八百余篇,《新唐书》中记载“李邕代撰官折受筹银巨万,据此为豪富者。”类似这样的公文高手,还有贺知章、宋之问、骆宾王等人,靠着这个特殊的本事,也能混个衣食无忧。 此外也有落榜文人遵循圣人的先例,自己开书院或者给权贵做家教,依靠教育产业发家致富。比如这白鹿书院的山长一职,历来就必须要有举人功名在身才可有资格接任。而这儋州大大小小两位数的书院,其创始人几乎全都是历朝历代的落榜文人。觉得经营书院麻烦想偷懒的,也大可找个有钱人家当家庭教师,只需管理那么几个学生,同样能混个丰衣足食。 当然还有一类人选择的谋生方式更为直接,就是下海经商。走这条路的文人一般都有着殷实的家境,的确不是一般人可以效仿。如明朝的沈万三,清朝的伍秉鉴,都是科举无望之后选择跟随父辈经商,之后就成为了当时的商业巨子。 但以上的这些例子对于儋州本地的读书人来说,想要实现都有一定的难度,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儋州这地方的统治权已经不再属于大明所致。整个海南岛上的大明官员要嘛选择了投靠海汉,要嘛就处于赋闲状态,师爷这个职业根本就没有市场需求,自然也无从谈起就业机会。至于写公文这种事,连衙门都停止运作了,又哪还有什么公文要写,近两年所有上报的公文全部都是海汉那边专门的部门代劳了,让民间文人们连打零工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下海经商这条路,海汉倒是十分欢迎,这两年里也的确有一些家境富庶且心思灵活的读书人抓住了商机,成为了与海汉合作的分销代理商或是种植园农场主。但这个办法也不是人人都能用,毕竟这个时代的大部分读书人还是坚持认为商贾是属于比较低贱的职业,不愿意放下自己作为文人的尊严。而有这种打算的人,又未必有相应的能力和起步的本钱,可能连入行的门槛都跨不过去。 如果以上这几条路都走不通或是不愿去走,又不愿意放下身段为海汉效力,那就只能先待在这里混混日子,反正靠着给书院做代课教师的收入,起码一日三餐还是能混过去的。范长逸本来不太想安排宁崎参观高级班,但后来还是改变了主意——要是海汉人在此期间看中了某人直接带走,那对白鹿书院的名声也大有好处。 这并非不可能发生的事,毕竟能够在科举中考取功名的读书人,文化素质都不会太差,而且这里每个人都是范长逸认可之后才能留在书院里继续研读经史子集,本事也算是有一点。范长逸认为这些人虽然还是想考取大明的功名,但并不代表他们就对大明有多忠诚,否则怎会心甘情愿地留在“敌占区”生活,早就应该迁离这里了。更大的可能,还是这些人抱着待价而沽的心态,希望能够凭借自己的秀才或举人的身份,得到一个更好的报价。 从宁崎之前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来看,范长逸觉得这位海汉高官对白鹿书院这些学员的兴趣还是很大的,而高级班这些人可算是书院里的精英,平日也没少研究海汉的各种政策,如果宁崎如先前那样向他们提问,想必这些人的答案会更有条理一些。 宁崎来时也了解过这个高级班的情况,到了堂上便直接进入正题:“在座各位都是去过省城乃至京城,见过大世面的文化人,所以我就不在各位面前摆什么官老爷的架子了。” 堂下众人都是很捧场地笑了几声,倒也觉得这位大人物的态度还算得上是平易近人,至少比以前见过那些用鼻孔看人的提学官好多了。 宁崎继续说道:“先前我已经参观过了书院的初级班和中级班,也与学子们进行了交流,对于书院的教育方式有了大致的了解。在这里我就不想再抽查各位对海汉教材的熟悉程度了,既然四书五经都能倒背如流,那不过几十页的新教材肯定也难不倒各位。我今天就想听一听,各位对目前的海汉有什么看法,好的坏的都可以说说。各位也不用担心会因此吃罪,我们海汉是没有文字狱这一说的,只要说的是事实,说得有道理,还有机会得到奖励。” 宁崎的想法是要借着今天的机会了解一下民间知识分子,特别是这些尚未选择为海汉效力的读书人脑子里的真实想法。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位高权重,下面的人未必敢当着自己的面说实话,所以特别强调了一下。 明代的文字狱可是一点都不比其他朝代弱,明太祖因为出身问题,对僧、贼、盗、寇这些字眼特别敏感,连通假字、同音字都不会放过。类似“则”同“贼”,“生”同“僧”,“道”同“盗”这样的写法,也会被其强行视为不敬。在明太祖在位期间光是因此而被判斩刑的府学训导,就多达数人。而因为文字狱被处死的倒霉鬼,也不乏翰林编修、御史、知府等等朝廷高官。 而继位的明成祖朱棣也完全继承了朱元璋的文字狱暴政,在杀了方孝孺之后,还下令“藏方孝孺诗文者,罪至死”,因此而丢了性命的人也不乏其人。在其后的武宗、世宗,也多有类似的文字狱暴行,虽然到了明朝晚期因为天下大乱,皇帝也没心思去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东西了,但民间文人的谨言慎行却已经成了习惯,时刻都谨记着不能妄议朝政。 宁崎说完之后,堂下果然瞬间冷场,反应甚至远远比不上先前看过的两个班。这些读书人去过大城市见过大世面,同时也更懂得什么事能做什么话能说,长期养成的习惯让他们根本就没有对宁崎的的安慰产生信任感,自然也不会马上对他所发起的话题做出回应。 范长逸见状倒是有些着急,心知这位海汉高官是真的好说话,要是错过这个时机,今后这帮穷酸书生可就未必还能有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了,当下赶紧帮腔道:“宁首长可是海汉执委会中主管文教的大人物,尔等能面见宁首长,已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还不好好珍惜!” 范长逸这番呵斥之后,才总算有胆大的人举手。在宁崎点头示意之后,那人站起身来深深一揖,然后开口说道:“学生潘默,斗胆提问几句,若有不当之处,还望首长海涵。” 宁崎道:“你尽管畅所欲言,不必有什么顾忌。” 那潘默又作了一揖,这才沉声说道:“学生是儋州木棠镇人氏,崇祯五年在乡试中举。当时前往广州赴考之费用,倒是海汉赞助了大半,学生一直甚为感激。” 宁崎点点应道:“我们海汉一直对文教相当重视,这三年一次的科举,当然要让本地考生们能以最好的状态赶赴考场应试才行。” 潘默道:“学生便是此处不懂,既然海汉有网罗文人之意,又何必送我等读书人前去赴考?须知在大明所取得的功名越高,为海汉效力的可能便越低了。宁首长可否解释一下其中原由?” 宁崎应道:“回答你问题之前,我也想请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潘默,看你岁数应该也有二十好几了,想必不止参加了一次秋闱吧?” 潘默应道:“学生十八岁便中了秀才,之后共参加三次秋闱,只是资质愚笨,第三次赴考才中了举人。” 宁崎道:“那我问你,这三次考试,从儋州前往广州赴考的人数有什么变化?” 潘默道:“天启六年的乡试,儋州约莫有百余人赴考。到崇祯二年,学生记得大概有七八十人。不过崇祯五年学生中举这一次,儋州却只有寥寥三十来人赴考。” 宁崎问道:“那你知道为什么明明交通条件在近几年变得便利了,前往广州赴考的读书人却一次比一次少吗?” 潘默这次思考了片刻才作答道:“学生以为,或与海汉到来有关。海汉尚未到儋州之时,便高价雇佣文人前往三亚效力,引得不少落榜文人弃了学业投奔海汉。后来入主本地之后,便有更多的人选择海汉而非大明作为效力对象。” “你说的没错。”宁崎接过话头道:“一边是希望渺茫的独木桥,另一边是触手可及的优厚待遇,我觉得大部分人会出于现实的考虑选择后者。赴考的人逐年减少,这说明我们开出来的条件已经足以满足大部分人的需求,让他们放弃从大明寻求出路。但我们就算开出再好的条件,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而我们也不打算勉强要求所有读书人都得为我们效力。为愿意继续考科举的读书人提供一点小小的帮助,或许其中有人今后真的发达成了朝廷命官,这也是一段善缘。” 正文 第985章 考察书院的收获 海汉利用手头的海上运力资源和驻广办的便利,资助海南岛上的读书人参加大明的乡试会试,这种做法已经有数年传统,在海汉入主儋州之前就在施行了。比如这潘默参加的崇祯二年、五年两次乡试,就都是免费搭乘海汉帆船前往广州,在当时参考期间的食宿也是由海汉驻广办包揽,并不需要考生们另行花钱。 这种举措的花销其实很有限,左右不过百八十个人半个多月的食宿而已,对海汉来说只当是那个月多接收了一点移民而已。但对于家境不算太好的读书人来说,这无异于相当大的恩惠了,所以有些落榜文人考完回到儋州之后,便会选择投靠海汉,一是求个稳定的饭碗,二来也是报答知遇之恩。 最早去到三亚投效的一批人,适逢海汉刚刚起步不久,对知识分子的需求非常迫切,基本不会设置什么门槛,收入不低,入职便可入籍,举家迁去三亚也可得到妥善安置。而且当时海汉对文化事业的赞助力度很大,儋州文化圈子里各种大型活动几乎都是海汉出钱赞助,文人们自然也对这种肯花钱又有品位的老板有着不错的观感。 不过后来海汉入主儋州,一部分文人意识到了海汉的野心,出于对大明朝廷的忠诚,开始拒绝与海汉合作,有比较极端的如忠明书院黄子星之流,甚至还策划暴乱来进行反抗。但当海汉在儋州的统治逐渐稳固下来之后,一些识时务的文人再次选择了押宝在海汉身上,直接就放弃了参加科举的机会。从儋州前往大陆参加乡试的考生逐年减少,这其实就是最为主要的原因。 而海汉此时对知识分子的需求已经不如早期那么迫切,开始慢慢地设置准入门槛,并且对于招揽文人的宣传力度也没有那么大了。今时今日的海汉并不缺乏主动前来投奔的文人,所以对于这些依然抱着旧观念,把希望全部寄托在科举上的旧式文人,海汉并没有再花大力气招揽的兴趣。 正如宁崎所说,与其低声下气去求这些文人,倒不如顺应他们自己的选择,让他们继续去考大名的科举。万一瞎猫撞上死耗子,有人考中了进士,那时候再来想办法做工作也不迟。不过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状况,到时候也不会是由宁崎的文教部门来负责了,而将会由安全部来接手——这些可以打入大明官场内部的楔子,不充分利用起来就太可惜了。 海汉前几年在福建官场的投资可谓是成效显著,精心扶持起来的许心素一系如今已经基本控制了福建的驻军,并且也为海汉进入当地市场,控制福建海峡航道,以及渗透大明官场都提供了绝佳的配合。如果不是有了来自福建官方的助力,海汉要想在东南海域夺取澎湖、台湾这样的落脚点可不会这么容易实现。 有了这样的先例,海汉对于收买拉拢大明官员的活动还是很上心的,如果能从入仕之初就与官员建立起共同的利益关系,那当然最好不过。而要达成这样的目标,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对海南岛出身的考生进行扶持赞助,待其高中之后,再建立进一步的关系就比较容易了。 而本地出身的读书人对于海汉所提供的助力也很难生出足够的抵抗力,一是这些人的根基都在岛上,就算自己去大陆做官了,族人还是得留在海汉治下地区生活,对统治者还是轻易得罪不起的。二来海汉既有财力又有渠道,想要扶持大明官员上位也不是什么难事,福建近几年的官场变化已经极好地证明了这一点,要是能得到海汉的帮助,仕途肯定会平顺得多。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要是海汉觉得看人不爽,以其能够动用的资源,要拖人后腿可比捧人上位容易十倍。不管是不是愿意接受,这些琼州出身打算靠科举入仕的文人们都肯定无法拒绝海汉所提出的要求。宁崎把话说得宽松一些,也是好让听众的面子上能过得去。 答完潘默的问题之后,宁崎从举手的人当中又另点了一个让其提问。这人的年纪看着就比潘默大多了,额头眼角已经有了明显的明显的皱纹,看面相估计至少是四十往上了。 这人起身行礼之后自报家门道:“学生王启凡,儋州三都镇人氏,万历四十五年乡试中举,如今在白鹿书院兼任教师,给中级班授课。” 宁崎心中一算,万历四十五年也就是1617年,十七年前中的举,之后就再无寸进,看来资质有限,拿了举人功名也就到头了。不过这种老儒生有举人功名在身,一般倒也不会再为衣食发愁,看待社会变革的眼光或许会与年轻人有些不同。但听着这岁数可能比自己还大的人自称学生,宁崎心头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不过这些读书人大概都是把自己当做了海汉的提学官一般看待,这样的称呼倒也合乎礼仪。 王启凡继续说道:“学生自小便在白鹿书院入学,迄今已有近四十载,可说是半生都在这书院中度过。这来来去去的读书人见得多了,近年海汉来了之后,书院的教学也起了变化。学生想问问首长,日后儋州各个书院是否还能自行决定讲学内容?” 范长逸听他这问题有些毛病,正待呵斥几句,宁崎已经抬手示意他不用插话,而是自行答道:“我刚才已经说过,对愿意报考大明科举的读书人,海汉仍然会继续予以赞助和支持,所以在未来可见的一段时期内,书院可以继续讲授以前的教学内容,我们不会对此作出硬性规定。不过嘛,为了读书人能够更好地融入海汉治下的新社会,加入一些新的教学内容也是有必要的,人总是要朝前看的嘛!今后在座各位都会成为海汉国民,我也希望所有的读书人都能为建设海汉国出一份力,把属于海汉的文化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 王启凡追问道:“那既然儋州的学子还可以报考大明科举,海汉是否承认治下子民拥有大明国籍?” 这个问题无疑非常尖锐,国籍对海汉来说算是立国之本,但偏偏海汉这立国是立在大明的国土上,国民有七成左右都是原属于大明的子民,承认大明国籍,很容易会造成国民意识分裂,让民众对自己的身份认同产生怀疑。但如果不承认大明国籍,那就等同于要求民众与大明彻底割裂开来,这对于很多来自大陆地区的移民来说,显然是很难接受的事实。很多人都认为自己即便是加入了海汉籍,也仍然保有明人的身份,并没有意识到海汉立国之后可能会存在的问题。但如果海汉官方宣布国籍具有唯一性,那可能民间免不了会乱上一场。 这种意识形态问题,宁崎也必须得要慎重回答才行了,毕竟他的身份位高权重,在这里表明的态度基本就会等同于官方的意见,可能很快就会成为民间议论的热门话题。这下就连书院山长范长逸,也没有再打算斥责王启凡的莽撞无礼,而是竖起了耳朵想听听宁崎会怎么说。 宁崎沉吟了一阵,才开口回答道:“关于国籍问题……海汉立国之后,也仍然会承认双重国籍,也就是说民众可以同时拥有大明和海汉两重国籍,但这并不代表拥有大明民众获得海汉籍之后,就可以自由来往于两国之间,或是借此逃避海汉的税收、法治。拥有海汉国籍,除了享受海汉的种种福利之外,更重要的是遵守海汉的律法,服从执委会下属各部门的工作安排,为海汉效忠出力!如果是在海汉犯了事,哪一国的国籍都救不了命。” “也就是说,入了海汉籍之后,便受海汉制度和律法辖制,学生这样理解没错吧?”王启凡应道。 “没错。”宁崎点头道:“我们海汉的法制会比大明更加健全,所以也不要指望利用双重国籍来捞取什么好处。” “学生并无此意。”王启凡当然也察觉到宁崎语气中的警告,连忙躬身作揖。 这个问题多少让宁崎感到有些不快,接下来的时间也就显得兴致缺缺,甚至连范长逸事先准备的题字环节,宁崎也临时取消了。范长逸当然不敢对宁崎表现出任何不满,只能把这笔账记在了口无遮拦的王启凡头上,寻思着等宁崎离开儋州之后,得想个由头把王启凡这个老毒瘤给清除出去了。 由于没人及时给范迪门进行翻译,他是根本就没弄明白刚才这几句话的工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到宁崎脸色不快,他大致也能猜想到是刚才这老书生的提问惹恼了宁崎。原本还打算看看热闹的范迪门,这下也就只能跟着大部队走人了。 回到马车上之后,范迪门才道:“看样子刚才那人把你得罪得不轻,想必这家书院不久之后就要倒霉了吧?” 宁崎却很是轻松地反问道:“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你觉得我是一个小心眼的人,会因为这些读书人提几个问题就迁怒于他们的主管机构?” 范迪门察觉到宁崎表情显露出的狡黠,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刚才的情绪是装出来的!” “有些比较敏感的问题,我们不希望民众投入过多的关注,或者是对此展开不必要的议论,所以还是得适时地表现出态度,让民众知道哪些事需要他们谨言慎行。”宁崎解释道:“我在书院这里说过之后,回头还会让本地的报纸适当地吹一吹风,避免民众再就此争论下去。” “说了半天到底刚才他问了你什么问题?”范迪门刚才一直没找着机会问,这时候才总算问了出来。 “国籍问题。”宁崎对此也毫不隐瞒:“书院这些读书人希望明确知道今后的国籍归属,是不是能够保留他们的大明子民身份。” “噢,这可是个难题。”范迪门对于海汉的状况当然也比较清楚,知道海汉治下人口的成分比较复杂,那些来自大明的民众,自然会对他们曾经拥有的大明国民身份或多或少地抱有依依不舍的心态。 宁崎笑了笑道:“是不是让你觉得有点熟悉?据我所知,荷兰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也在为争取独立而奋斗。” “都说海汉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看来还真不是吹牛。”范迪门与宁崎相处这些时日,也逐渐见识了对方的博闻广记,宁崎所说的荷兰独立史,虽然跟海汉的建国史有着较大的差异,但的确也有一段时期中,一部分荷兰民众对国籍归属有着比较大的争议。 荷兰在中世纪时期是属于神圣罗马帝国的领土,不过在十六世纪之前都长期处于封建割据的状态。十六世纪初,卡洛斯一世继承了西班牙的王位,接着又当选了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史称卡尔五世。在他死前把后来归属荷兰的尼德兰地区和西班牙分封给了他的儿子腓力二世,于是尼德兰地区就成为了西班牙领地。 1568年开始,这一地区爆发了反抗西班牙统治的战争,并在1579年成立乌得勒支联盟,也就是后来荷兰国的雏形。1581年来自各地的代表在海牙宣布,废除西班牙王国对荷兰的统治,联盟正式宣布独立并成立尼德兰联合共和国,即荷兰国。 这个国家成立之初,还是有很多民众对于自己的身份缺乏认同感,因为在此之前的历史上这一地区并没有类似的国家政权存在过,这一点跟在海南岛强行建国的海汉的确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很多民众并不认同自己的荷兰国籍,仍然坚持认为这里的一切都应该归属于西班牙王国。而荷兰与西班牙之间所展开的独立战争无疑比海汉在海南岛所遇到的抵抗激烈多了,自1568年开始的战争至今没有终结,按照历史轨迹,这场独立战争一直要持续到1648年,西班牙国王菲利普四世签订《明斯特条约》承认荷兰国的独立为止,而这场漫长的战争因此也被后来的历史学家称之为八十年战争。 正文 第986章 社会办学 长达八十年的独立战争,放在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算是一场时间跨度极大的苦难。不过荷兰人却正是在这数十年的战争期间,通过海上航线将自己的势力延伸到世界各地,建成了这个时代覆盖地域最多的商业网络,这种能力还是值得称道的。而在此过程中,荷兰如何处理好国民的国籍问题,也同样成为了海汉的研究资料之一。 不得不说荷兰人在这方面的措施远远不及他们在商业领域的精明,在独立战争开始的几十年里,处于交战区的民众对自我身份的认知完全处于混乱状态,而所谓的新国家又没有及时拿出一些有效的举措来拉拢这些民众,只是一味地强调要跟西班牙划清界限。民众找不到归属感,只能弃家逃难以躲避战火,以至于交战区的生产基本都处于停滞状态,对于荷兰国内的社会安定和经济发展方面也造成了显著的负面影响。 在这方面海汉的措施显然要高明得多,先通过归化籍这种特殊户籍制度来稳定治下地区的民心,同时收买拉拢驻地的大明地方官府,使得双方在统治权方面的矛盾并没有激烈爆发出来,避免了在起步阶段与大明交恶。而加入归化籍的民众就成了为海汉所用的劳动力,并且在短时间内创造出了可观的价值。可以说海汉在初期阶段能够发展得十分顺利,很大程度上是有赖于执委会所制定的人口和户籍政策。 范迪门在考察海南岛这段时间中,自然也注意到了双方在人口管控领域的政策差异,既然宁崎主动谈到了这个话题,他也没有打算回避,而是想就此跟宁崎好好探讨一番:“我国在独立战争前期确实没有一个比较完善的国籍管理政策,在这方面贵国的做法的确很高明,假如当初发起独立战争那些先驱能够考虑得这么周全,或许我们能够早一点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 宁崎笑道:“可惜的是你们的建国先驱只是一群商人,而不是真正的政治家和军事家,他们看到的是独立后将会获得的经济利益,但对于怎样去治理一个国家却缺乏长远的规划。商人当政,很多事情办起来就不是那么顺遂了,贵国与西班牙的战争在短期内还不会结束,照现在的战局打下去,至少还会持续十年以上。” 范迪门忍不住追问道:“我一直很奇怪,为何贵国对遥远的欧罗巴大陆所发生的状况如此了解?就算是葡萄牙人能为你们提供情报,但也很难具备时效性,你们到底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宁崎心道这个问题可没办法给你详细解释,就算照实解释了你大概也会以为我是在胡说八道,当下只是微微一笑道:“这个问题嘛……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来自于上面的指示。” 宁崎说罢抬手向上方指了指,范迪门皱眉道:“上帝的旨意?”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宁崎也不解释,继续说道:“我们所掌握的消息远比你能想象的更多,关于欧洲战场上的局势变化和战事进展,我们得到消息的时间大概会比你们快半年到一年不等。” “你们……一定是掌握了某种黑魔法,或者是有女巫在暗中施法!”范迪门脸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惊恐神色。 “范迪门先生,你就不要瞎猜了。”宁崎对他的反应又好气又好笑:“我们海汉可不兴魔法、巫术这些荒谬的东西。这只是某种需要保密的先进技术而已。” 范迪门对宁崎的解释仍是半信半疑,不过他想起以前听巴达维亚的汉人说过,海汉人的确是掌握了某种神奇的预测能力,甚至可以对千里之外的事情未卜先知。等这次转完海南岛回到三亚的时候,倒是要把留在当地办事的苏克易再找来问问清楚。 “好吧,说回正题。”范迪门心知追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便果断回到刚才的话题上:“既然阁下对欧洲的形势如此了解,那对我国目前面临的国际形势有什么看法?” 宁崎道:“荷兰想在欧洲争取独立,就必须先赢得战争,不过这场战争短时间内还不会结束,正如我刚才所说,至少还得打上十多年。” “上帝!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早点结束这该死的战争?”范迪门虽然并不完全相信宁崎的话,但听到这样的判断终归是有点失望。当然他也知道新教国家对天主教国家的这场战争的确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太多,仇恨和冲突爆发的根源是来自几百年积累的宗教和国际政治矛盾,短时期的局部停战有可能实现,但完全结束战事却是遥遥无期。 “办法是有的……”宁崎只说了半句便戛然而止。 范迪门等了半晌见他并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忍不住催促道:“阁下如果有派得上用场的办法,本人愿意以东印度公司的名义出一笔咨询费作为报酬。” 宁崎摆摆手道:“你想多了,钱财对我个人来说没什么意义。我不说,是因为这事操办起来太困难,实现的可能性也不大。” 宁崎越是卖关子,范迪门就越是着急,还待要继续追问下去的时候,马车却已经停了下来,外面的卫兵报告道:“首长,到地方了。” 宁崎笑道:“关于这件事,我们回头再找机会谈,现在先参观下一家书院吧!” 儋州作为海南岛上的文化教育中心,书院着实不少,如果要一家家地挨着参观一遍,那估计一周都未必看得完。宁崎的时间有限,所以张新也就只安排了比较有代表性的几间书院。眼下参观的这间书院名叫琼西书院,意即琼州之西。书院的山长和教师也是早早就守候在了大门外,恭敬地等待宁崎一行人的到来。范迪门本来还待跟宁崎探讨几句,但停车之后看到外面这景象,当下也只能叹口气把话先咽回肚子里了。 相较于先前参观的白鹿书院,琼西书院所走的路子明显不同。如果说白鹿书院是比较传统的旧式书院,那么琼西书院可以说是新时代下按照新模式运作的新式书院。当然了,这座书院本身并不是新成立的,其历史也可以追溯到百年前的嘉靖年间。但其经营水平和规模远不及出了好几十名举人的的白鹿书院,过去在儋州也顶多只算是二流偏下三流偏上的水平,并没有什么名气可言,招生对象也主要以家境贫寒的农家子弟为主。在过去的三次大明乡试会试当中,琼西书院连一名举子都没有出过,在科举成绩方面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 但张新为宁崎的考察日程安排了琼西书院这一站,却并不是搞错了对象,而是这间书院目前的经营状况的确有其独到的地方,可以作为教育部门的参考。 琼西书院的山长名叫张金宝,听起来完全是个暴发户或者乡下财主的名字,人也是胖乎乎的更像是养尊处优的富绅,而不是管理一间书院的老学究。不过这张金宝在社交方面的能力显然是要强过了白鹿书院山长范长逸,在书院大门外打出了“欢迎三亚首长莅临指导工作”的红布横幅,而且还净水泼街黄土垫道,将书院外面的一截道路也拾掇得非常干净。这张金宝也是个自来熟,见到宁崎等人下了车便主动上前热络地打了招呼,作了自我介绍之后,便邀请众人入院参观。 “自打崇祯三年年底那会儿,民团军进了儋州打跑了海盗,在下便认准了这保境安民还是只有海汉靠得住,后来上头发文让书院改制,增加实用科目教学,在下便寻思着应当为海汉多培养些匠人才是,所以便停了原来的课,让书院转型教学生们实用技能。”张金宝一边前面带路一边介绍道:“如今书院有冶炼、航海、造船、医护、烹饪等十多个专业,学员三百多人,等开了年准备再招一批生,争取今年能把学员规模扩大至五百人。” 琼西书院的特色之处,便在于这里是儋州第一家响应海汉号召,开班兴办职业培训教育的书院。从1631年开始,琼西书院就作为海汉在儋州地区的职业培训试点书院,引入一些海汉比较急缺用人的专业,为海汉定向培训技术人员。一开始仅仅只是培训一些水手船员,教会他们掌握海汉话的听说读写,同时传授一些简单的航海技能。 因为书院的位置紧邻儋州湾,张金宝租了两艘旧船就把这个专业开办起来了。这个专业所面向的招生对象大部分都是附近渔民子弟,为了能让心存疑虑又不愿掏学费的家长们能把孩子送来就读,张金宝甚至是提供了免费入读,学员就业才结算学费的方式来吸引生源。结果首批学员二十五人,经过三个月的短训班课程之后就全部送入了海汉麾下的船行就业,每人每月工钱一两银,这报酬可比当渔民强多了,于是接下来第二期的招生便立刻爆满了。 当然了,这种好事被别家书院看在眼中,迅速就模仿起来,分走了琼西书院不少生源。不过张金宝的确脑子好使,并没有把精力全放在这一个项目上,尝到甜头之后,没过多久便开了别的培训班。几年下来,陆陆续续也为海汉输送了千名上下的专业人员,而且在去年和前年都被儋州管委会评为“儋州先进书院”,可谓是名利双收。 这种运作模式在这个时代的儋州自然是十分新鲜,不过在穿越者眼中,其实也就是职业培训学校而已,在穿越前那个时空见识过蓝翔新东方这样的大型技校,儋州这种书院式的经营规模只算得上是小打小闹而已。但利用民间师资力量为海汉定点定向培训专业人才,这个路子的确是为文教部门省下了大量的资源。 这个时代的人虽然不懂什么叫做“社会化办学”,什么是“教育产业化”,但头脑正常的人都能很快意识到这种职业教育中所蕴含的利益和商机。能在完成学业后进入海汉属下机构工作,这样一个就业机会对于本地贫苦出身的学员们拥有非常大的吸引力。而且这种职业培训的培训目标只是最基层的岗位,往往学习周期不长,不会像考科举那样经过数年寒窗苦读才能看到希望,较短的回报周期也是这种职业教育吸引学员的一个主要原因。 书院在这个过程中不但赚取了学费,而且也能借此与海汉相关部门建立起协作关系,在时机合适时谋求更大领域内的合作。类似琼西书院这样的机构,在获得海汉的认可之后,就可以得到官方的帮助和技术支持,比如将书院讲师派往三亚进修深造,学习更新的知识,甚至是从三亚的职业学院中请来客座教师作短期教学指导。此外开辟一些技术含量高,就业待遇好的专业课程,也需要得到海汉官方的认可,比如张金宝就打算让书院在今年新开设一个蒸汽机操作及维修养护的专业。 尽管张金宝自己并不了解蒸汽机的原理,但在白马井码头见识过蒸汽机的工作效率之后,他便认准了这玩意儿的发展前景值得投资。但蒸汽机的制造和使用目前都是属于高度保密的阶段,并不是人人都能接触和学习其制造、使用、维护的技术,相关的技术工人也只能在三亚进行培训。想要在儋州开设这个专业的培训班,张金宝所要做的事情可不仅仅是开班招生那么简单,相关的教学资质许可,师资力量的来源,场地器材的要求,都得由海汉这边提供足够的支持才行。 正好这时候宁崎来儋州视察,张金宝听到消息之后自然不肯放过这样一个可以当面公关的机会,在宁崎到来之前也是做了不少准备工作,力争要趁着这个时候把项目拿下来。 正文 第987章 职业培训 琼西书院开设的职业培训课目中,与航海相关的专业因为开设时间早,积累的教学经验比较丰富,算得上是书院的优势项目。张金宝首先带领宁崎一行参观的便是造船专业,当然这里的师资力量相比三亚的胜利港造船厂只是入门水准,所谓的专业技能也主要就是木匠手艺和基本的船体构造知识。类似海汉自行建造的帆船,因为船体结构和建造方式上与传统的中式帆船存在一定差异,工匠也都是在进入海汉治下的造船厂之后,才能接触到这些有保密要求的先进技术,这些东西在培训船匠的书院里是肯定学不到的。 不过因为琼西书院是最早跟海运部签署人才输送协议的教育机构之一,海运部对琼西书院还是有一定的扶持措施,比如每年都会派出专业工匠到这边来上指导课,让这些学员在培训阶段能为之后进入造船厂工作做好更为充分的准备。这在技术层面上也保证了琼西书院教出来的学员都能在最短时间内适应海汉造船厂的要求,从而让书院在招生时也得以具备了更大的优势。 张新向宁崎介绍道:“琼西书院的教学成果不错,所以从去年开始,海运部已经把这里列为了航海专业教学示范点,毕业生不但分配到海南岛本地的船行和造船厂,还有一些也分派去了海外殖民点效力。” 张金宝在旁边搭腔道:“本专业上一批毕业的学员,便有一半人被派去了安南金兰港。” 宁崎当然也知道安南金兰港那边有一间已经投产的船厂,其职能主要是为今后驻扎在金兰港的南海舰队服务。据说海运部为其规划的造船能力是与三亚、高雄、舟山等几个地方的大造船厂齐平的,对于专业船匠的需求自然也为数不少。类似这种海外殖民地的船厂想要得到足够的专业人员,光靠海南岛上的造船厂来培训是远远跟不上发展的速度,像琼西书院这样的教育机构所开办的培训班,的确是为海汉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技术人才培训规模不够的难题。 不过宁崎对造船技术的了解只停留在理论上,实际操作水平连普通的木匠都比不了,所以对于师生们展示的木材加工教学也只能是走马观花地看一看,顶多再说几句鼓励的话,倒没法像先前在白鹿书院那样有问有答了。当然了,张金宝也不会不识趣地拿这些匠人的手艺活去考校首长的水平,压根就没在参观过程中安排类似的交流环节。 接下来宁崎又参观了书院的冶炼专业,这个专业可不是单纯地培训铁匠,而是传授基础的冶炼技术,让学员掌握从矿石到生铁的基本冶炼过程。冶炼专业的对口接收单位便是田独和昌化两地的冶炼厂,今后的去处可能还得加上台北的金瓜石金矿,以及在南洋邦加岛、勿里洞岛一线的锡矿,用人单位对冶炼专业人员的需求量还是相当可观的。 大明南方的钢铁冶炼行业本就发达,所以师资力量方面倒是十分充足,从大陆来到海南岛的移民中多有从事冶炼行业的人士,其中大部分都进入了海汉治下的冶炼厂工作,也有少量流落在外的,便有人受聘加入了琼西书院这样的教育机构,当起了传教授业的老师。这里讲课的两名教师,以前均是佛山炼铁作坊里的炒铁师,年纪大了身体条件下降,也没法再在第一线劳作了,在书院里带带徒弟倒是轻松自在,还能混一份不薄的收入。 所谓炒铁,其实就是将生铁加工成熟铁的过程,而熟铁就勉强算是含碳极低的钢了。不过熟铁要加工成真正的钢材,还得通过加热渗碳、反复锻打才行。但古人并没有把熟铁和低碳钢真正区分开来,都将其统称为熟铁。 这些民间炒铁师所掌握的生产技术都是通过师徒、父子这样的关系代代相传,但其中原理却根本没几个人能弄得明白,所能传授给学员的主要也就是操作流程,至于很多需要量化的技术指标,学员们只能等到毕业进厂之后,才能在生产现场逐步接触和学习。而且海汉冶炼行业所使用的生产器具、工艺流程、操作方法等等,都与传统冶炼方法有着一定的差异,这些学员在就业之后也仍然需要接受进一步的培训才能真正上岗操作。 看完冶炼专业的授课情况,宁崎一行人又参观了医护专业。医护人员在海汉想要构建的社会形态中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行业,而现今海汉治下地区的医护人员比例大约只有万分之二到三,远远低于执委会想要达到的千分之一以上。当然形成这种状况的原因也是多方面的,最主要的原因便是过去海南岛上的城镇规模有限,山区的黎苗两族在地区总人口中占据了相当大的比例,而专业的医护人员只在汉人聚居区才有,自然数量不会太多。 虽然海汉扎下脚跟之后便开办了卫生学校培养专业人员,但医护专业培训周期长,而且门槛也比较高,没有一定的文化基础很难学医。此外海汉自身的医护人员构成也是个先天麻烦,技术含量相对较低的护士倒是有几个,但真正的执业医师也就约翰逊和摩根两个老外。这两人除了语言文化上的障碍之外,又都是西医出身,他们所掌握的医疗方法与中医理论存在着比较大的差异,在用药和治疗方面也很难实施。所以后来医疗部门也陆续网罗了一批大明出身的医师、药师,开班授课带学生,最近两年开始陆陆续续毕业上岗了。 但随着海汉海外殖民地的迅速铺开,医护人员的需求仍然远远得不到满足,类似安不纳岛这样孤悬海外的殖民地,常年驻守当地的医生不过三四人而已,根本谈不上再去细分什么内科外科产科儿科,所能提供的医疗服务也远远不能达不到当地需求。面对这样的用人缺口,主管科教文卫的宁崎所能想到的应急之策,的确也只有发动民间力量这个办法了。 琼西书院这种立足于短期培训,只灌输基础知识的培训班虽然并不能教出来合格的医生,但至少能培养出一些按方抓药的赤脚医生。他们所学的全都是民间验方、内外伤处理、接生急救之类的技能,就算治不好病,一般情况下倒也不会弄出人命。从这里学成之后,只要再去三亚的中央卫生学院接受三个月的进修,基本实就可以凑合着上岗了,而护士的培训期相对还要更短一些。 张金宝很是骄傲地向宁崎等人介绍道:“琼西书院去年医护专业共毕业三十五人,其中医师十人,护士二十人,药师五人,全部都拿到了三亚中央卫校颁发的从业证书,也是儋州本地开设医护专业的书院中唯一一家全员合格。” 宁崎对此倒是有些印象,因为去年的卫生系统年底总结会他也是列席人员之一,当时约翰逊在总结新人培训方面的成绩时,曾专门提到过琼西书院的毕业生质量不错。能够在约翰逊口中听到称赞,这本身就是一件低概率的事,所以宁崎对琼西书院也留了心。这时候听到张金宝自卖自夸,宁崎便随口问道:“这医护专业的教师,书院是从哪里请到的?” 张金宝应道:“回禀首长,说起书院请的教师,这可是大有来头。本书院医护专业的三位教师,都是在下花重金从广东请来的名医,一位专治跌打损伤,一位擅长疑难杂症,还有一位是经验丰富的药师。以前在府城专给知府大人看病的盛大夫,也是其中一位的徒弟。” 宁崎点点头赞道:“这样说来你倒是舍得花本钱,想必这医护专业的学费也不菲吧?” 张金宝干笑道:“首长,这医护专业教学成本高啊,不但要请名医来坐堂授课,还要联系儋州官方和民间的诊所,让这些学员去打杂实习。而且这些学员大多出身贫寒,一下子也拿不出足额学费,好多都是由书院垫付,要等他们结业入职之后,才能把学费一点一点收回来,这学费收得高点,其实也是迫不得已,收得少了,书院赔本经营,这医护班也办不长久,那岂不是就辜负了首长们的信任和支持?” “你这理由倒是够多的!”宁崎听了张金宝的这番解释之后也是真切感受到了这家伙的油滑,不过他也并不会认为琼西书院把学费定高点有什么不妥,海汉治下的医护行业毕竟还是稀缺技术工种,收入还是相当不错的。只要琼西书院能让这些学员学到管用的本事,赚点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否则这教育产业化岂不是成了空头口号? 看完这三个专业,已经到了晚饭时分,张金宝早已经命人做好了酒席,而且还让宁崎一行人推辞不得:“各位首长,今天的宴席是由书院烹饪班学员完成,还请务必要品鉴评价一下。” 宁崎回头对范迪门道:“这里的烹饪班学员为我们准备了晚宴,你今天是吃还是不吃?” 范迪门今天跟着宁崎转了一天的书院,中午就在马车上囫囵吃了点干粮,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闻言一本正经地应道:“我想我们应该尊重学员们的劳动成果,顺便检验一下他们在这里的学习成效。” 宁崎暗暗好笑,不过他在琼西书院的参观过程还比较愉快,便决定遂了张金宝的愿,留下来吃个晚饭。当然这个行程其实也并非张金宝胆大包天临时安排,而是早就向张新汇报请示过,得到批准之后,才能在这个场合讲出来请示宁崎的意见。张新倒是早就派了人去监督厨房的操作,以免有人在书院这个缺乏戒备的场所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张金宝口称是学员们做的宴席,其实掌勺的还是给学员们授课的大师傅,普通学员仅仅只是临时当墩子打个下手而已。而烹饪专业的几位师傅,全部都有在胜利堡接受正规培训的资历,可谓是正统科班出身,手艺倒也得了海汉头牌大厨樊伟的真传,做出来这桌宴席虽还不及胜利堡的官宴,但绝对比一般市镇酒楼里号称“正宗胜利堡口味”的海汉菜要高出一截。 当然了,这种场合肯定是少不了美酒。张金宝不但准备了三亚特酿,而且还有另外几种广东市面上常见的好酒,甚至连产自江浙的黄酒也准备了一坛。张金宝从入席开始,屁股就没沾过凳子,一直拿着酒壶酒杯来回敬酒,战斗力也是相当惊人。 酒过三巡,在宁崎点名要求之下,张金宝才总算坐回了位子上。不过他这张嘴可没就此停下来,立刻便展开了游说攻势:“各位首长,琼西书院今年在原有这些课目基础之上,又呈报了数个新课目,只是在下才疏学浅,也不知道有哪些方面需要准备,若各位首长能指点一二,儋州广大学子也必会感恩戴德!” 宁崎喝了几杯酒,不过脑子倒还是很清醒,并没有因为张金宝的奉承就昏了头,闻言笑着应道:“你不用跟我们弯弯绕绕的,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张金宝被宁崎点破,却也没有半点因此感到羞愧的意思,嘿嘿干笑了两声道:“首长,书院先前呈报上去的新课目中有一项,张主任说必须要有执委会批准才能开办,是以想借着这个机会,向您老人家当面请示。” 宁崎听了之后也没追问他,而是直接转头看向张新。张新点点头道:“是有这事,琼西书院今年申请的新课程中,有一项是蒸汽机相关专业。” 宁崎一听蒸汽机,便知道这个项目肯定是在儋州这里就已经被卡下来了。蒸汽机目前仍是海汉的重点保密项目,不管是制造、使用、维护环节,所有能够直接接触蒸汽机的人员都是在安全部的管控之中,对于生产和使用技术的控制极其严格。别说招生,就连招工都是层层把关,甚至还需要通过政审环节才行。 正文 第988章 海口城 目前蒸汽机相关人员的培训只能在三亚的田独工业区进行,整个培训过程都采取了封闭式教学,以便于对参与人员进行有效监控。这些学员从培训机构结业以后,不管是分配到制造环节还是使用环节,在各自的单位上也仍然是安全部的重点关注对象,每个人都是单独建档、定期评估,其受重视程度甚至超过了制造武器的匠人。 海汉大费周章做这些工作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确保蒸汽机的技术机密不会轻易流失出去,以使海汉在生产力方面的优势能够维持得更为长久。尽管海汉在蒸汽机这个领域也同样面临着专业人员需求缺口巨大的问题,但一直以来并没有将相关产业向社会公开推广,所以对绝大多数民众来说,就算在某些地方见识过蒸汽机的威力,这种机械装置也仍然充满了神秘感。 民间教育机构想要进入这个领域,从目前来看的确是有点胆大妄为的味道,在琼西书院之前,似乎还没有出现过类似的申请。而张新身为儋州管委会主任,在接到申请之后将其否决,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了。 不过宁崎却从中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这琼西书院的申请既然在张新这里就已经被枪毙过一次了,如果张金宝打算在今天这个场合再次提出来,那应该也提前跟张新打过招呼,毕竟跨级上报是官场大忌,这张金宝办事如此圆滑,不太可能犯下这种低级错误。而张新如果知道张金宝的打算还允许对方这样做,这多少就有那么一点纵容的味道了。 联想到先前张金宝所说的话,宁崎大致也能明白其中缘由了。琼西书院的申请虽然在张新这个环节被否决了,但这仅仅只是出于规定所致。借着宁崎到儋州巡视的机会,由张金宝当面申请搏一搏,这个办法多半还是张新给予他的指点。至于张新是否从中拿到什么好处,或者是与这琼西书院有什么利益瓜葛,宁崎不打算对其刨根问底,那除了增加同僚之间的猜忌之外并无益处。 “张山长,恕我直言,你的书院要申请开设蒸汽机相关的教学课目,现在还没有到合适的时候。”宁崎也不想用严厉的语气来打击张金宝的积极性,说得还是比较婉转:“另外蒸汽机相关的教学培训项目并不是由文教部门负责,我个人也没有权限批准书院的这个申请。” 张金宝听到这个答复之后也难掩失望之色,不过他仍然并未就此死心,继续追问道:“那首长可否明示,到何时才可放开此项申请?” 宁崎应道:“短则一两年,长则六七年,要视形势发展而定。张山长,关于蒸汽机的话题就此打住,多说无益。” 张金宝听宁崎语气加重,自然也不敢再造次,唯唯诺诺地应下了。他原本想的是这个专业要是能开班,那肯定是蝎子拉屎毒(独)一份,对于提高琼西书院的名气和档次都将会有很大的帮助,至于经济效益反倒是其次了。但这番试探所得到的回应显然并未能如愿,海汉高层对蒸汽机相关领域的把控程度极高,根本就没打算要把培训环节对社会教育机构放开。 范迪门当然也注意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可惜并没有人给他翻译这番对话的内容,也只能瞪着眼干着急。不过这下他是注定要失望了,在座会说英语的两个人肯定是不会向他泄露蒸汽机相关的政策,就算连蒙带猜他也很难知道刚才张金宝向宁崎请示了什么事情。 不过宁崎接下来还是对琼西书院的教学成果表示了肯定和赞赏,并勉励张金宝继续努力。在大致参观了琼西书院的几个招牌专业之后,宁崎认为这里的职业培训教育水平在民间教育机构中算是做得比较不错的了,也有必要给予院方一定的政策扶持,比如在师资力量的培训上给予更多的便利,鼓励张金宝将教学规模进一步扩大,甚至是去到别的州县开设连锁分院等等。 对儋州民间教育机构的考察结果,也算有喜有忧,喜的是民间办学力量已经逐渐成型,并且能够根据海汉发展的需要,开设课程培养基层实用专业人员。这些书院对于海汉官方教育机构而言是一个极好的补充,而且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走上了良性循环的道路,不得不说这种发展势头甚至已经超过了海汉执委会的期望值。 而忧的则是民间仍有不少人坚持认为大明的科举才是读书人最好的出路,不愿贡献自己的本事来为海汉效力。还有在琼西书院参观的经历,也让宁崎意识到需要由官方出面,对民间教育机构开设的专业和课程进行一定的干涉和引导,在各个书院培养有特色优势项目,以避免一有好项目就一窝蜂而上,然后因为重复建设所带来的恶性竞争而产生不必要的资源浪费。 在即将到来的开国庆典之后,海汉对大部分的职能机构和部门都会做出调整,以达到国家政权运转的需求。对于科教文卫领域的机构调整,宁崎本来也已经有了一些打算,这次的考察可以说让他的构想得到了更多的实际依据,接下来也会据此对原本的改革方案再进行修改完善。 翌日,考察组便离开了儋州城,从白马井码头登船出海,北上绕过洋浦半岛,沿海南岛北端海岸线向东行进。此行考察的最后一个大站,便是位于海南岛东北端,与大陆雷州半岛隔海相望的海口了。 在海汉统治琼北之后,这里的地名便由琼州府城改为了海口,这一段海岸附近所兴建的土木工程也是琼北地区最为集中的一处,除了位于南渡江入海口处的综合码头之外,还有驻守此地的海军舰队驻地。琼州海峡是海南岛与大陆之间的天堑,而海口便是镇守这道天堑的前沿阵地,海汉对于此地的防御功能也是极为看重,尽管与两广官府爆发武装冲突的可能性不大,但海汉还是投入了大量资源将这里建成为琼北地区最主要的军事要塞。一旦海汉与大明之间撕破脸皮,那么这里立刻就会变身为作战前线。 目前在海口地区执掌政务的是邱元,他也是穿越之后的第一批外派干部之一,曾经与马力科、何夕等人一起组建了驻崖办,后来又调回胜利港任港区管委会主任。在1630年年底海汉占领琼州府城之后,他便被执委会任命为海口地区的政务负责人,并且在这个职位上一直干到了现在。 来到这个时空已经进入第七个年头,邱元也跟团队中的大多数曾经的单身汉一样,在这个时空里建立了家庭,并且已经有了儿女。宁崎走下跳板踏上码头的时候,便看到邱元牵着年仅两岁的女儿慢慢走过来。 “想不到你现在是这种全职奶爸的形象了,看来在海口的生活过得很不错啊!”宁崎上前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头顶,笑着对邱元说道:“这孩子结亲了吗?” 邱元听得又好气又好笑:“这才多大点,结哪门子亲!” 宁崎正色道:“政治联姻啊!现在胜利堡好多人都有了孩子,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下一代的将来做打算了。特别是没有分配到高级领导岗位的这些人,有不少都把希望寄托在了下一代身上。” 邱元听得面色也凝重起来:“你说的这些,不是开玩笑吧?” 宁崎摇头道:“你可不要把这当笑话看……算了,多的话现在也不方便说,你月底回三亚开会,到时候慢慢体会吧。” 邱元看到宁崎身后的船上下来了一名金发碧眼的老外,心知这应当便是东印度公司总督范迪门了,当下点了点头,也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深入讨论下去。 范迪门对于本地官员居然会带着自己的小孩来迎接也有些应对无措,在身上口袋摸了摸,最后掏出一枚金币塞到邱元小女儿手里,口中念念有词道:“愿上帝保佑你!” 过去的琼州府城是海南岛上的第一大城,城市规划和基建设施都还算是比较完善,只是城池的大小有限,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这里的发展。在邱元上任之后,便开始着手将一些商业机构迁出城外,而城内则主要用作军政机构驻地,民宅大部分都被迁离,只有少数官绅的宅邸得以保留。在原本府城的东侧和北侧,依南渡江江岸兴建了大片的居住区和商业区,重新安置本地民众。 这个过程的投入无疑是相当巨大的,光是拆迁安置对象就是数以千户计,如果换在别的地方,在这个过程中少不得要生出一些麻烦来,不过这琼州府城的情况却算是一个特例。当初海汉借着驱逐海盗的名义占领琼州府城之后,便对本地实施了军事管制,并且后续采取了分批迁离的措施,对本地民众打散安置。 这种安置并不是只是城内迁到城外,城西迁到城东这么简单,由于府城在过去是长期作为海南岛的政治中心存在,这里的民众对于大明的忠诚程度也远高于琼州南部的崖州辖区。执委会认为要确保在这里的稳固统治,就必须要对本地的人口构成进行人为干预,将本地人迁往外地分散安置,再迁入归化民和一部分新移民,再加上驻扎在此的军队和家属,这样就基本可以确保本地的社会基础趋于稳定了。 当然这种人口迁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直到1632年年底才算告一段落,前后耗时差不多两年时间。虽然这种手段的花销着实不小,但想想也由此一劳永逸地解决了不少麻烦,特别是土地归属权的问题,在迁走本地民众之后就全部归属于海汉所有。执委会的事后评估认为虽然重新安置行动花费巨大,但从实际效果来看,基本还是合乎了预期。 在进行完人口调整之后,现在定居海口的民众当中,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已经不到两成,剩下的人口全是从外地迁入。而这两成不到的本地人,大多都是因为在城破之时表现得足够顺从,甚至是充当了带路党的角色,才能有幸被允许留下来。单从人口结构上而论,这海口城的状况其实跟三亚已经相当接近,都是以外来人口为主体。 “目前海口地区的农业人口主要集中在南渡江东岸,跟其他地方一样,也是以种植园区和集体农场为主。”邱元抱着女儿,一边走一边向宁崎介绍本地的农业开发状况:“海口地区的农作物主要还是以粮食为主,也是琼北最主要的产粮区,除了自给自足之外,现在三亚的粮食供应也有将近三成是我们这边产出的。” 说话间便到了停马车的地方,卫兵已经拉开了车门等待他们。邱元先将女儿放上车,转头对宁崎道:“你看是先进城休息,还是先顺道去城外的市镇看看?” “先去看看市镇吧!”宁崎很快做出了决定:“进城还不就是宴席等着,不瞒你说,这一圈走下来,着实是吃到伤了。这次回去我得在执委会上提提意见,这地方上迎来送往的宴席标准还是要控制一下。” 邱元笑道:“也没那么夸张吧?你这几年执委当下来,也没见体型发福啊?” 宁崎摆摆手道:“那是在三亚待着,要是让我每年多搞几次环岛考察,早就变成大胖子了。等会去到市集上看看,要有什么合适的地方,就在外面解决一餐得了。” “这可不要怠慢了我们的客人……”邱元看了范迪门一眼,提醒宁崎道。 宁崎笑道:“你就不用担心他的感受了,能不用赴宴,他只会拍手称快,不会为这抱怨的。走吧,去看看你们这儿的新城区。” 三人鱼贯上车之后,车夫催马前行,而在马车前后还有二十余名武装骑兵负责开路断后,保障这几名贵人的安全。 正文 第989章 军属小学 琼北地区在海汉占领初期是由颜楚杰亲自担任军事主官,后来这个职位由当时刚从工业部转回军方的罗杰接掌了一段时间。在琼北形势趋于稳定,罗杰南下去安不纳岛任职之后,包括海口城和儋州在内的琼北防区的指挥权便由颜楚杰和王汤姆以半年为周期轮流掌管。不过近期这两位都因为即将到来的开国庆典回到了三亚,本地的最高指挥权暂时由邱元代为行使。 当然了,在目前这个和平时期,需要邱元动用指挥权的可能性并不大,甚至连驻军的日常运作都不要他事事过问。今天也是为了迎接考察组的到来,邱元才调了一队骑兵摆摆排场——这排场不是摆给宁崎看的,而是与他同行的荷兰人。 范迪门的确注意到了这支规模不大的武装骑兵,并不是因为他们的马鞍上插着的骑兵火枪和腰间挎着的马刀,而是这些骑兵所骑的战马有点特别。这些马身形高大,明显不是远东地区的品种,范迪门确信它们应该是属于阿拉伯马以及产自欧洲的安达卢西亚马,或者是两者的混血后裔。海汉能够批量弄到这样的好马,想必也是下了不少工夫,而且一定已经有了相当大的种群,才能在海口城这样的地方也部署一支骑兵队。 骑兵在陆地上的机动能力和战场上的冲杀战术是每一位指挥官都会特别看重的部分,但在拥有强悍能力的同时,训练和维持一支骑兵的费用也是非常高的,一匹战马的日常花销至少相当于三到四名步兵,而所需的粮草物资数量更是远超步兵,不但要喂草料,还得喂黑豆之类的精料,在作战强度高的时候还要喂盐。当然盐这东西在海汉并不值钱,随时都可以管饱,难点主要是在战时的后勤补给供应上。骑兵机动力虽高,后勤部队却未必能跟得上来。 所以为了保持骑兵的战斗力,骑兵部队不但要有战马,还得有数量相当的驮马。一百人的骑兵队,有两百匹马的编制算是常态,重骑兵可能还需要在战马和驮马之外再多配一匹日常骑乘马,而横扫欧亚大陆的蒙古骑兵甚至达到了一人六马的配置。当然目前的海汉骑兵还远远达不到这么奢华的配置,仅仅只是维持一人两马的编制,消耗就已经非常大了。 非游牧民族想要维持一支成建制的骑兵,军费开支是相当惊人的,以东印度公司的财力,过去也仅仅只是在巴达维亚保有一支两百人规模的骑兵队而已。不过由于之前的战事太过惨烈,这支骑兵队也在与马打蓝军的战斗中损失殆尽,目前与当地的其他驻军部队一样处于战后重建当中。但由于战马都必须从遥远的地方通过海运送到巴达维亚,到什么时候才能重组骑兵队还未尝可知,范迪门看到海汉这支军容齐整的骑兵队伍,自然心里也难免有那么一点泛酸。 从宁崎等人登陆的军用码头到海口城大约有六七里地,乘马车不多时便到了城外。马车在城外的市镇边停了下来,众人鱼贯下车。这次邱元没有再把女儿抱下车,而是让随从先用马车将她带回城内官邸。 海口城西门外并非主要的聚居区,安置在这边居住的主要是军队家属,共计一千三百余户。由于这些民众的家庭背景都比较一致,因此西门外这一片聚居区也俨然成了一个小社会,有专属军队体系的学校、诊所、邮局、杂货店等服务机构,而治安也是由隶属军方的宪兵队负责。 这里的市镇也如同军营中一般干净整齐,街上没有顽童追逐打闹,也不会闻到牲畜粪便的味道,以范迪门的观点来看,这城外平民聚居区的整洁程度甚至超过了刚刚考察完的儋州城。 “邱主任,你这不会是为了应付视察搞了卫生突击吧?”宁崎对于这种景象也略微有些吃惊,便调侃邱元道:“这一不打分二不搞评比,不用费这么大工夫。” 邱元哭笑不得道:“宁总,你这可就是冤枉我了,这还真不是突击搞出来的成果,而是一贯如此。不是我邱元吹牛,你随时再来看,肯定也都是这样的水平。” “哦?那说起来这里的社会工作组织得不错啊!”宁崎很清楚要保持这种整洁感并不是把地扫勤快一点就行的,这还必须得依赖于民众素养达到一定水平,或者是足够严苛的规章制度来提供保障。 “以前这儿也乱,不过自从王汤姆把于铁柱调过来坐镇之后,就把市容环境这一块的工作给抓起来了。”邱元向宁崎解释了其中原因:“他上任的头半年里,因为行为不检这个罪名吃军棍的人可不是少数。你现在看到这么整洁有序的街道,一多半倒是他用军棍硬生生打出来的成果。” “原来是于铁柱啊!他人呢?”宁崎一听这位也不是外人,立刻便想见见当事人。 于铁柱是当初海汉登陆榆林后,当地渔村里第一批报名入伍的老兵之一。靠着多年来的战功积累,他也一路升迁,如今已经是少校营长了。在颜楚杰和王汤姆都回到的三亚的情况下,于铁柱便是此地军衔和职务最高的军官,虽然还得听从邱元的命令,但实际上驻海口城部队便是由他直接负责管理和指挥了。至于这西门外的军属聚居区,地皮是划给军方所有,地方事务自然也是由他说了算。因其管理有方,成效显著,邱元也基本不会干涉这里的事务,都是交给于铁柱和部队营部在打理。 不多时于铁柱满头大汗一路小跑赶到,敬了个礼之后便赶紧说明了没提前在这里候命的原因——老婆在家生孩子,他放心不下,特地回去看了看,没想到就这会儿工夫考察组的人就到了。 宁崎一听这理由也没什么好挑刺的,赶紧制止了于铁柱的话头:“行了,你也别再请罪了,我现在代表执委会,命令你立刻放假,赶紧回去守着老婆孩子去!回头孩子生完了,你再来报喜就行。” 于铁柱连声道谢之后,又是一路小跑离开了。邱元笑道:“这家伙根本就没说过家里的事,你要不来这一趟,他估计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挨过去了。” 宁崎笑道:“好歹我也当过他几天老师,这点师生情谊还是有的。” 当初海汉开始办扫盲班的时候,这于铁柱便在宁崎手底下待过,说有师生情谊倒并非虚言。只是于铁柱在读书识字方面的天赋有限,加上当时军队急需用人,于铁柱的学习生涯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堪堪能读能写七八百个常用字而已。不过这几年一路升迁上来,要看要写的书面报告也多了,想来于铁柱私下还是有自行用功增加学识。 邱元点点头道:“待会儿我让人送些慰问品到他家里去,于铁柱人不错,还是要让他充分感受到组织的温暖才好。” 宁崎每到一地,都会参观当地的教育机构,来到这里自然也不例外,主要要求邱元带路去这里的小学看看。 西门外的军属小学是征用了本地一处地主的宅院,当然这地主一家是早就已经打发去了别的地方安置,不会有物产权限方面的纠纷。院子一共有四进,按课程进度分为初中高三个年级,女生因为入学人数较少的关系,则是单独编为一个识字班。军属小学现有学生二百余人,隔着老远便能听到院内传来朗朗读书声。 这里所使用的课本也是海汉教育部统一编发的基础教材,因为是教育部直属的小学,所以课程中也就没有一般私塾书院里那些四书五经的内容,教学内容以识字和常识为主。这里的教师也基本都有在三亚接受专门的教师资格培训,宁崎看了几个班,居然还遇到好几个曾经在他手下学习的学员现在在这里当老师,当下自然也是少不了一番热情的寒暄。 作为军属小区,除了普通的课程之外,这里的教学自然也还有一些军队所特有的内容。比如教师会在讲授文史常识之余,也会给学生们讲述一下海汉民团所参加过的历次作战,让这些孩童能够自小便感受到海汉军队的强大,为自己所在的这个新兴国度而感到自豪。据邱元介绍,这里还会不定期地有军方的现役军官和退役老兵来客串讲师,现身说法为学生们教授基础军事知识。 虽然这些军事知识并不会把这些半大孩子变成战士,但至少能让他们对使命、责任、服从、勇气这些词语建立起初步的认识,对于军人这个职业的观感也会大大提升。不夸张地说,从这种学校毕业的学生,未来选择从军的比例要远远大于普通的学校。宁崎完全可以想象出如果颜楚杰或者王汤姆在这里,一定会满脸得色地吹嘘这里就是海汉军队的士官预备校。 “是不是觉得有点难以接受?”邱元见宁崎脸色凝重,便低声向他问道。 宁崎微微点了点头道:“军方这么明显地插手教育机构,总是不太好的,这个事我回去之后要给执委会反映一下才行。” 邱元劝道:“反映也未必有用,这些学生的家长不是军人也是军属,如果不顺着军方的意思办,这学校的教学恐怕就不会很顺遂了。” 宁崎转头看向他道:“军方难不成还要用武力威胁教育机构?” “我的宁老师,你真是太久不下基层,不了解下面的情况啊!”邱元只好耐心地解释道:“你想想看,这学校的生源全部来自军队家庭,要是军方对教学内容的变更觉得不满,分分钟把这学校变空了也是有可能的。我们现在又没有施行义务制教育,难道你一家一家地逼着家长送孩子来上学?” 宁崎听了不禁皱起了眉头,邱元所说的这种情况的确是客观存在的,而且教育部门似乎还真的拿不出什么有效的应对方法。像军方这种强势部门,其实本来就有自己的一套完整机构体系,如果军方愿意,甚至从扫盲班到国防大学的教育机构也全都可以自行筹建。现在之所以只将军校这种高级教育机构列为军委垂管单位,主要还是考虑到机构重叠可能带来的资源浪费,所以初级教育机构仍然全部划归教育部管辖。 但这种机构编制上的划分并不代表教育部门便能对基层教育机构完全掌控,类似这里的军属小学,宁崎就还真拿不出什么办法来改变这里的教学方式和内容。而眼睁睁看着这里的教学“变味”,又会让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失职。 想到这一层利害关系,宁崎也没什么心情再在这小小的校园里参观下去了。出了小学之后再看这整洁的街道和井然有序的民众,宁崎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走吧,还是进城歇歇脚。” 海口城内的布局与儋州、崖城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异,只不过这里的大部分大明衙门驻地都已经被海汉征用,原来的知府衙门成了管委会所在地,而其下吏户礼兵刑工六房的办公场所却难以满足职能更为细分的海汉官方机构所需,所以城内的一些官邸和私宅也都被官方征用,成为各个部门的办公地。就连以前东厂和锦衣卫在城内门对门的驻地宅院,现在也分别充当了城内的药局和医院。 邱元并没有在城内的酒楼设接风宴,而是直接摆了家宴,这倒是让宁崎有了一点宾至如归的感觉。大概是因为本地的地主富绅多数都被迁离,这里也就没有像前几站那么多地方上的人物来做陪客,只有邱元的几名关系亲近的属下到场。都是体制内的人,倒是没有什么需要忌讳的话题了。临近开席的时候,回去照顾老婆生孩子的于铁柱也匆匆赶到了。 正文 第990章 驻地军情 于铁柱的老婆给他生了个七斤六两的大胖小子,众人听了这喜讯之后都立刻向他表示了祝贺。宁崎当下也没什么东西好送,便掏了五十块的流通券出来作为赠礼,不过于铁柱哪里敢收,好说歹说推让了一番之后,最后才千恩万谢象征性地收了十块,也免得宁崎被拒下不来台。 “铁柱,你以后是打算把家安在海口这边,还是儿子大点了送回三亚去念书?”席间宁崎主动向于铁柱询问,他先前参观了军属小学之后,心里对这事还是有些介怀的,逮着机会便想跟军方的人聊聊,于铁柱与他有师生之谊,有些话说起来也要随意一点。 于铁柱放下酒杯应道:“首长,我们当兵的人,今后在哪儿落脚,自己说了也不算啊!还是得看上面的安排。命令一来,马上就得拿起武器出发,哪里做得了长远的计划……去年跟着王首长去宫古岛打完十八芝,我还以为马上就要调动去浙江舟山定海港驻守,谁知道转了一圈又调回海南岛了。” 旁边邱元插话道:“这事我倒是听王汤姆提过,这个安排也是考虑到那时候你老婆肚子里有了孩子,调你回来好方便你照顾家人。” 于铁柱连忙应道:“首长的好意,卑职自然是明白的,感激还来不及,岂敢有半点抱怨之意。” 宫古岛战役是在去年九月初由王汤姆带队指挥攻打十八芝最后一处巢穴的歼灭战,也是整个1633年中海汉军方实施的最后一次作战行动。于铁柱当时还是一营四连的连长,靠着在这次战役中所荣立的战功在战后得到了提拔嘉奖,才升到了现在的营长职位上。对他个人的职业生涯而言,要算是一次极为重要的进步,最起码以前当连长的时候,可不会有幸能跟执委会的首长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于铁柱解释之后,才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说道:“今后等孩子大点了,那还是得想办法送回三亚念书,要是能多学一些本事,长大了能当个坐堂官老爷,岂不比我这扛枪杆子的大老粗强多了?” “说得没错!这才是出人头地的正途嘛!”于铁柱的表态让宁崎很是满意,先前参观小学时的不快也因此而消去了一些:“当兵打仗,只要身体完好,人人都做得,但要做官治理国家,那就只能有真才实学的人才能胜任。你想为子孙后代谋个好出身,那还是得走读书这条正道才行。” 于铁柱听得连连称是,宁崎又继续说道:“这外面的学校,师资力量肯定还是没法跟三亚比,到时候孩子送回来,我替你安排进胜利堡小学就读好了。” 于铁柱赶紧又起身道谢,执委会的首长亲自安排子女入学,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别人做梦都求不来的。那胜利堡小学里就读的大部分都是首长的子女,归化籍干部的后代能入学的,可都算得上赢在起跑线上的幸运儿了。宁崎心中却是有些小得意,任你军方在基层怎么动手脚,我只要把归化籍军官的子女都尽量安排到教育部直属的学校里就读,接受正统的教育,等到下一代人上位掌权的时候,也不致出现军人当政的局面。 官僚体系中的文武之争,即便政治制度先进如海汉,也同样不可避免。这种竞争并不仅仅体现在每年的军费预算案审议环节和每次对外大规模军事行动之前的讨论会上,对于舆论方向、人才流动的控制,甚至于可能影响到数年后的一些长远布局举措,也都是在双方各自的算计当中。 海汉穿越以来就一直处于快速扩张期之中,对于军事力量的依赖非常大,这也造成了军方在海汉政治体系中一直处于比较强势的位置。哪怕每次与军事相关的讨论上,文官们都会有意无意地设置一些障碍,但大多数情况下最后也只能对军方的提案表示妥协——打天下这种事,终究还是得交给军队去干,卡军队的脖子也就等同于卡海汉自己的脖子,于自身无益,只是通过这种手段来彰显一下存在感,避免军方一家独大而已。 当然了,文官并不会因此而看轻自己,毕竟打天下靠军人,这治天下还是得靠文人才行。海汉是扩张与治理并重,文官自然也有自己能够发挥作用的舞台。从长远考虑,今后统治这个国家的主力还是文官,为了防止海汉在现阶段军方处于强势的局面下逐渐演变成了军政府,有些必要的牵制预防手段还是得早早用起来才行。 关于军方的工作,于铁柱本来是没有义务向宁崎汇报的,不过宁崎这趟环岛考察是属于钦差大臣的性质,代表的是执委会而非他所掌管的科教文卫体系,在饭局这种非正式场合听取一下驻军指挥官的报告也是无可厚非。谈完私事之后,于铁柱便顺便向宁崎汇报了海口驻军的状况。 目前驻扎在海口地区的部队有海汉民团陆军一营的大部分编制,包括三个战斗连和一个工兵连,另有一个炮兵连因为要参加下个月初的庆典阅兵式,已经提前回到三亚接受队列集训去了。此外陆军还有一支常驻此地的独立骑兵连,在码头上护送宁崎一行人的便是这支骑兵连的人马。 海军本来是在海口有一支完整编制舰队驻扎,不过海汉民团在过去的一年中南下北上,对外战事和海上军事行动不断,整支舰队都已经被调动去了别处,目前在这里驻扎的海军仅有八艘探索级战船,两艘补给船和两艘侦察艇,全都是排水量在四百吨以内的小船。当然了,现在海峡对面的雷州徐闻县也基本都已被海汉渗透得十分彻底,在琼州海峡的安全防卫方面不会出现大的问题,这几艘战船已经足以维护海口港附近的海上安全秩序了。 除了陆海两军的正规部队之外,本地还有一支编制为一个营的预备役民兵。这支部队的职能主要是在主力部队调动去别的地方执行任务期间,暂时接管海口城附近包括海港在内地区的防务。相较于正规军,预备役民兵部队在武器配备和作战经验方面会稍次一等,不过这只部队的排级以上军官全部都是民团退伍老兵,并且都拥有一定的实际作战经验,指挥体系的实力还是非常稳固的。只要不爆发大规模战争,这支民兵部队也足以维持地方上的安定了。 按照军方的安排,像陆军一营这样的王牌部队,基本上每年都至少会参加一次大型军事行动,而去年结束台湾外海宫古岛的战役之后回到海口驻扎,主要还是作为休息调整之用,来年或北上或南下,总会有任务分配到头上,肯定是闲不住的,这也是先前于铁柱自称无法做出长远规划的一个主要原因。 虽然目前军委还没有就一营在今年的去向做出明确的安排,但从年后开始,运来海口囤积的作战物资数量已经超过了日常所需,这显然是在为未来某一时段直接开拔前线做准备了。 于铁柱虽然不清楚军委在今年的作战任务安排,但宁崎作为执委会一员,却是对此略知一二。在去年年底的军费预算案审议期间,军委所提供的资料中就明确提及了1634年的主要军事计划。这其中除了要在马六甲海峡东端建立星岛综合基地之外,也有北上继续在大明海岸线扩张控制区的打算。而类似这种去开荒新地图的任务,军委一向都是交给麾下的王牌部队负责,陆军之中排在最前面的,大概也就是于铁柱所在的一营和目前驻扎在浙江的特战营这两支队伍了。 陆一营和特战营的竞争也算是由来已久,从海汉介入安南内战时便隐隐有了这样的苗头,不过好在是陆军内部的良性竞争,倒也不会伤了和气。但客观的说,钱天顿亲自操练多年的特战营的确在综合实力方面稍占上风,而且海汉军工在军械方面给予了诸多配合,很多实验性质的先进装备往往也是最早提供给特战营试用。 除了要配合大部队的城市攻坚战以外,很多小股部队能够独立执行的作战任务,特别是任务地点为山地野外的环境,军委往往都会优先交给特战营去完成,这也使得特战营在军功累计方面一直领先于陆一营。高桥南升任特战营营长的时候,于铁柱还是连长,在升迁速度上的滞后多少也是因为所属的部队不同而吃了亏。 不过近两年军委也意识到把鸡蛋全放在一个篮子里是不安稳的,所以也开始给予其他部队更多的表现机会。陆一营如果能在年内北上执行任务,说不定是近年少有能跟特战营同场竞技的机会,于铁柱在说及此节时,语气中也有一点难以抑制的激动。 宁崎对于军方这些作战行动方面的事务兴趣不大,他倒是更关心自己主管的领域,比如军队中的科教文卫工作。本来于铁柱还打算安排他们第二天参观陆一营的操练,但宁崎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不是不给军方面子,而是觉得带了范迪门这个拖油瓶,最好还是不要过多暴露了自家的军事实力。至于过几天三亚即将举行的阅兵式,那终究只能看个过场,从中所能获取的军事情报其实很有限。 第二天的考察行程,宁崎在邱元的带领下走访了本地的官方机构和一些外地客商。在近期不会有战事爆发的海口地区,行政和商贸无疑才是这个时期最为主要的事务,来自隔海相对的雷州府、高州府、廉州府这些地区的商人,现在都将与海汉进行贸易的港口主要放在了琼北的海口港和儋州港两地,不用再绕上半个海南岛前往三亚。这些贸易关系的建立也使得海口港在近两年里有了长足的发展,常驻人口比起海汉占领这里的时候已经有了小幅上升。 但范迪门对于这种行程却有一点缺乏兴致,东印度公司与海汉差距最小的领域,大概就是在贸易方面。论起做生意的本事,素有海上马车夫之称的荷兰人可以说不逊色于这个时代的任何竞争对手,所以范迪门对海汉如何处理与大明商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并无太大兴趣,海汉在贸易方面所采取的政策,其实与东印度公司大同小异,而双方的业绩之所以会存在着比较大的差距,范迪门认为主要原因还是在于海汉具备了地理和人种方面的先天优势。 东印度公司本来还是有希望弥补这种差距的,他们在台湾大员经营数年之后,其实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当地每年都会有为数不少来自福建甚至是江浙的明商前往贸易,向东印度公司出售生丝、瓷器、茶叶等货物,假以时日,在大员港弄出一个类似于三亚港这样的区域贸易中心倒也不是不可能。 但海汉人的出现无情地掐灭了荷兰人的希望,他们先是赶跑了为东印度公司充当打手和中间商的十八芝,接着又在占领的澎湖列岛开埠进行贸易,甚至一度封锁了福建前往大员港的航道,借此抢走了不少生意。最后干脆就在台湾岛登陆,并于大员港南面的打狗地区建设了高雄港,几乎是将东印度公司的生意抢得一干二净。 在失去大员港的区域优势之后,东印度公司在当地所雇佣的汉人也就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了,毕竟东南沿海的海上霸王就在大员港隔壁开了码头,大明海商总不能无视其存在,还巴巴地跑来大员港做买卖。目前大员长官汉斯的应对策略,就只能是让属下前往临近的高雄港向海汉采购所需商品,再转运回巴达维亚。 范迪门虽然有心在这次造访海南岛期间寻求商贸方面的突破,但他也知道在宁崎这种高官的眼皮子低下挖墙脚是不太现实的举动,所以干脆就做出不感兴趣的模样,免得海汉人一直保持着极高的戒心。 正文 第991章 整体差距 最让范迪门觉得嫉妒的,并非目前海汉和大明之间热火朝天的贸易状况,而是海汉在港口基建方面所取得的成就。他早先初到三亚的时候,也惊叹于当地港口码头的建设规模和水准,不过当时他认为这地方既然是海汉的门面,自然要倾尽全力弄得漂亮一点,以便能给外来客商留下好印象。但在这次走访海南岛上多处港口之后,范迪门才发现原来海汉人的每一处港口都是实施了标准化建设,虽然规模大小有所差异,但港口设施、进出港手续、运作机制等等却都是完全一致,也足见海汉在海上贸易方面经营策略的成熟。 相较之下,东印度公司在南洋的经营状况却更像是草台班子,除了巴达维亚的港口还算有点模样,其他地方的建设水平别说与海南岛这些港口相比,就连安不纳岛都比不了。这种差距不单单只是因为财力投入程度的差异所造成,更多的原因还是由于东印度公司在整体规划、人员配备、工程能力等方面全面落后。 在港口建设和运营方面的差距对于贸易的影响显而易见,海汉港口的运转效率明显要高出一大截,船只进出港手续,货物的装卸、仓储乃至销售,都无需船主货主们过多操劳,他们甚至不用下船就可以安排好这些事务,而节省下来的时间,便可以用于往返航程上。一年下来多跑几趟海汉的港口,用这些省下的时间所换得的利润自然就很可观了。 尽管范迪门认为地域和人种才是双方在贸易经营状况上出现差距的主因,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如果站在客商的角度,服务设施完善,管理措施统一的海汉港口,显然是更好的选择。等海汉人在马六甲海峡的基地投入使用之后,不难想象整个南海,或者说东西方之间的海上贸易状况,或许都将会因此而产生微妙的变化。 如果一定要让范迪门从中挑出一点毛病来安慰自己,大概也就只有海汉目前的海上运力还比较有限这个短板了。海汉为了快速地扩展地盘,将大部分的资源都放在了建造军事用途的舰船上,海汉海军已经拥有了六艘“威严级”主力战舰,但为了建造这六艘大型战舰和与其配套编制的众多战船,海运部只能大量削减了民用、商用船只的建造数量。这使得海汉目前对于来自他国特别是大明的海上运力十分依赖,常年往返于海南岛与大明之间的船只中,有七成以上都并非海汉所属。 但这个短板能够限制海汉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了,这一路考察下来,范迪门在儋州和海口都看到了正在兴建之中的造船厂。以海汉建造军用船只的速度来看,未来几年中民用船只从各个船厂下水的频率只会更高。说不定一两年之后,在南洋地区的海面上就可以看到挂着海汉旗帜的商船船队出现了。 在海口城的最后半天考察时间,宁崎去了南渡江以东的新移民安置区。从1631年开始到现在,在这片区域已经安置了近两万以大明为主要来源地的新移民。这些移民被分别安置在规划好的十个村镇中,生计以种植粮食作物的集体农场为主。 明朝在乡村实施统治的基本组织是里甲制度,这种制度以一百一十户为一里,由丁粮最多的十户担任里长,其余百户编为十甲。官府以里甲为单位编派徭役,包括征收税粮、办运上贡物料、支应官府公用等等。但因为这种制度并非选拔贤能来管理基层,又没有完善的监管措施,所以里长在安排徭役时就可以公权私用,中饱私囊。到明朝中叶一条鞭法施行之后,原本十年更替里长的制度也逐渐废弃,对农民的控制力也就越来越弱了。 海汉在接管这一地区之后并没有沿用大明的里甲制度,因为这里安置的都是没有根基的外来移民,所以民政部门在本地所采用的其实是以村为单位的公社制,即所有生产资料公有化,而民众的收入主要来自劳动所得的工资和口粮配给。而每个村的村委会干部,全部都是由海汉民政部任命,在吃皇粮的同时也得接受监管,虽说手头权力不小,但上头有海汉律法压着,多少能对其产生一点威慑。 这种集体所有制的组织形式比较适合农业社会,海汉试图通过体制的优势来达成以农养工的墓地,依靠农业的积累来实现工业化基础。这种制度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首先有现成的模式可循,海汉只需把原本那个时空中的先人在实践中获得的成功经验套用过来就行,管理制度和运作方式都十分成熟,无需再做长时间的实验摸索。其次这种制度可以有效地组织起农民,利用民间的生产力来大规模建设农田水利基础设施,省下海汉在农业开发方面所需做出的官方投入。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能够有效地集中农业生产所产出的财富,并由官方将其统一投入到当下更为重要的军事、工业等领域,以促进社会生产力的高速发展。 不过海汉式的公社制度也吸取了先人的教训,并没有一味地强调公有制,对于期望弃农从商或者进入其他行业做工的移民,也同样提供了转换的通道,但有一个必要的前提就是首先获得海汉籍贯才行。而如果没有一技之长或是选择了入伍从军,单单靠着在农村进行简单的体力劳作,现在至少也得一年才能获得入籍的机会了。类似海口城附近这些移民安置区因为设立时间不长,大部分移民都仍处于观察期,入籍的比例还尚未过半。 当然在未来发展到某个阶段之后,在这些地方所施行的集体所有制或许也会再次成为束缚生产力枷锁,届时肯定还会在基层组织制度上进行适时的改变,不过那最快也得是下一代人的事了。 范迪门对于海汉在农村推广的这种基层管理制度倒是有一定的兴趣,这既不同于欧洲常见的封建领主制,也跟他所认知的远东地区以大明为代表的农村社会结构有着明显区别。而从这里的农田基础建设状况来看,无疑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地方中最为出色的一处,类似遍及数个乡村万亩耕地,规制统一的水利工程,可不是靠着农户自己组织的小打小闹就能弄出来。 考察队到来的时候,这处名为大甘村的地方正好在组织民众挖掘通往南渡江的灌溉渠,看到数百名壮劳力在原野上挥汗如雨,范迪门似乎也明白了刚才宁崎告诉他的“集体所有制”意味着什么。类似这样的基建工程,的确也只能由官方出面才能组织起来,而这种技术含量不高的基建工程,放在别的国家可能拖上几代人都未必实施得了——比如之前统治这一地区的大明,在长达两百多年的统治期里,官府也没有把这些水利设施作为必要工程来组织施工。 “为什么大明用了上百年没有做到的事情,你们只用两年就能实现?”范迪门主动向宁崎寻求一个官方的解答。 宁崎想了想才回答道:“其实很简单,因为我们知道怎么做才是最正确的方法。” 范迪门听得一脸的茫然,浑然不懂宁崎这话的意思。宁崎见他一脸问号表情,便继续解释道:“我们在施政中所用到的这些制度、方法,都是经过前人的实践,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改进之后,比较成熟的做法。类似大明,或者是你们西方人的做法,我们都见识过,也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样,所以我们不会再照搬这些错误的做法。” 范迪门有些不服输地追问道:“所以你们现行的就是最好的办法?这些都是来自于你们在大洋以东的故国?” 宁崎笑了笑道:“是不是最好的办法,时间会证明给所有人看。”至于范迪门所问的后一个问题,他却是有意无意地略过了。 当初为了糊弄明人,穿越者们编造出一个“大洋以东”的海汉国出身,这种说法拿来哄哄已实施海禁多年的明人还行,但要想以同样的说法来糊弄已经将足迹踏遍全球主要大陆的西方殖民者,那就很容易露馅了,所以近年来海汉高官越来越少在外提及自己的出身来历问题。 这样的答复自然无法令得范迪门满意,但跟宁崎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他也知道这位海汉高官的特点,主动爆料的全是用于对外宣传的内容,却很难通过追问从其口中打听出更多的消息。就连有几次在地方官员安排的宴席上喝多了也还是密不透风,难怪会由其来担当这种外事接待任务。 时间所限,宁崎在农村的这种考察也仅仅只能是停留在表面的走马观花,像海汉治下这些移民安置区的民众来源非常复杂,民间也不太可能真的如视察时所见的这么风平浪静,肯定还是会有很多难以避免的矛盾冲突存在。不过从生产组织和基建状况来看,这一地区的管理成效还是相当不错的,虽然还不及崖州这种老牌开发区,但社会秩序和农业生产都比较稳定了,这才是执委会最为看重的部分。 当天在大甘村的巡视完成之后,宁崎一行人便直接在南渡江江岸登船离开,顺海南岛东海岸南下,当夜宿于文昌县清澜港。在海南岛东岸还有文昌、琼海、万宁、陵水四个县,不过这几个地方都是农业县,并没有开通外贸港,而且近期也有农业部的巡视组在这几个县指导春耕工作,宁崎就不打算在这一线停留了。 从清澜港到三亚仅有一百多海里,宁崎算算这一趟出来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打算直航三亚,回去之后还能有几天时间休整,准备接下来的大事。从海口跟出来护航的两艘战船一直到了万宁外海,与北上迎接的同僚完成交接之后才回转,然后由接力的战船护送考察队一直回到三亚。 三月二十五日,宁崎一行人历时约半月的环岛考察终于在胜利港宣告顺利结束。这一趟下来,收获最多的倒不是宁崎,而是作为嘉宾跟着他走了一路看了一路的东印度公司总督范迪门。 范迪门这一趟走下来,所见所闻已经胜过了与海汉接触三年来的所有情报收集,而且很多都是花钱也买不到的第一手资料,如果不是海汉主动开放了这些地区带他去参观,范迪门估计这辈子都没有机会看到海汉治下社会的真实状况。 过去范迪门曾一度认为海汉肯定是一个穷兵黩武的势力,将商业赚取的利润全部都投在了军队建设上,否则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年间便成为了南海地区最强大的海上势力。但来到海汉亲眼看过之后,他才意识到海汉的强大可不仅仅只是局限于军事方面,其工、农、兵、学、商,每一个领域的发展速度和水平都远远超出了他此前的想象。 范迪门很难理解这种全方面的强大怎么会出现在海汉这种毫无根基的新兴势力身上,但事实就是如此残酷,海汉在各个方面的实力都超出了周边这些领土更为广阔的传统势力。而还是海汉目前受限于自身体量不够,真正的实力还尚未全面爆发,毕竟总共就几十万人口,一岛之地,有再多的黑科技也难以完全发挥出效力。假以时日,海汉的控制范围大到一定规模之后,那大概才会是这颗新星在远东地区升起之时。 而从现在的国际状况来看,似乎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这颗新星的升起了。大明近年一直陷于内忧外患之中无暇南顾,而安南几乎已经成了海汉的仆从国,剩下的周边小国根本不够看。至于来到远东地区的西方殖民国家,现在无一例外都已经在海汉手里栽过跟头,看样子也很难从其手中讨到什么便宜了。 正文 第992章 重返三亚港 1634年3月26日,三亚港四号码头。这个码头共有八条栈桥,三十二个大小泊位,最大可停靠排水量五百吨左右的帆船,是三亚港主要的客运码头之一。进出三亚港的外国船只,一般都会被安排在这个码头停靠,近日由于海汉大事将近,到港的各国船只每天都是络绎不绝,四号码头也逐渐变得格外繁忙起来。 这里虽然没有货运码头上那么多力工和港务人员,但从事服务行业的人员也着实不少,一有客船靠港,便会有人聚拢到栈桥附近,向外来客举着大大小小各式招牌大声招揽生意:“老牌旅店,干净舒适,全天免费供应热水,每晚只要一元!”“代办货物采购,海陆转运,本地导游,诚信经营!”“各种海汉特产,价格三亚最低!”“高薪招工,有手艺的优先,最快半年入籍!”“租房购房,免费看房,高中低档齐全,签房契才收佣金!” “厉斗,你看这个场面,像不像我们以前在演唱会上举着灯牌追星的时候?”刚刚下船的陈一鑫对同船归来的好友厉斗调侃道:“就像是在声嘶力竭地呼喊小偶像的名字一样!” 厉斗翻了下白眼应道:“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事?这么脑残的事我可没做过!” 陈一鑫哈哈一笑,也不再继续揭短。他跟厉斗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还是高中毕业生,如今一晃六七年过去,已经是穿越者中少壮派官员的代表人物了,手中各自都执掌着一方生杀大权。那些穿越之前的往事,现在想起来真是恍若隔世了。 “出来这么久,这地方还是有不小的变化啊!”陈一鑫叹道:“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四号码头才刚刚开始动工,你看看现在,听说临春河上游都在开建十号码头了。” 厉斗应道:“你是一直在外面打仗,不知道这三亚有多大的贸易吞吐量。这么跟你说吧,每个月光是从澎湖和高雄两地出发来三亚的货船,就至少有四五十艘之多。你想想大明与三亚通商通航的口岸这么多,这每月进出三亚两个港口的船会有多少?” 陈一鑫感慨道:“说真的,我来之前觉得大概要等到自己三十岁之后才能看到一个像样的三亚,但这建设速度要比我预计的快多了。照这进度,到你我退休的时候,这地方应该真能变成繁华的大城市了!” “应该能看到吧!”说到这个话题,厉斗脸上也出现了向往的表情。他们参加穿越行动的时候正处于最喜欢幻想的年纪,对于自己未来的人生也充满了种种希翼,一个强大的,有自己参与统治的国家会是什么样子,他们都曾有过许多的构想。而在穿越之后的这些年里,这些构想中的一部分也正在一步步地得到实现。 这两人在此时返回三亚,目的都是为了这次的开国庆典。陈一鑫是代表驻扎在舟山的军政机构,而厉斗则是作为香港岛的代表。这对好友自从1632年在澎湖一别之后,这次还是他们首次重逢,陈一鑫在南下途中停靠香港,顺便就接了厉斗同船回来。这近两年的时间中,厉斗是留在了澎湖一直没挪窝,而陈一鑫的经历则要丰富得多了。 陈一鑫在1632先被调到澎湖,担任钱天敦的副手,1633年年初,陈一鑫率军前往台北,先后攻下了原本由西班牙人控制的淡水河鸡笼两个武装据点。打下台北之后马不停蹄,他又跟随钱天敦和石迪文指挥的部队,北上浙江攻打舟山。七月陈一鑫又再次带队出海,北上去日本九州岛和朝鲜半岛南部的海域转了一大圈,搜集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在刚刚过去的这一年当中,陈一鑫所取得的成绩可是大大地超过了自己的好友,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开国庆典期间,他肯定也会得到执委会和军委的公开表彰嘉奖了。 当然厉斗其实也混得不差,他目前是高雄港管委会负责人,作为地方上的主管官员,手中掌握的实权还是相当大的。而且海汉最近两年在台湾岛的开发计划相当庞大,很多事情都得由厉斗经手去办,未来的职业前景也是一片大好。只是厉斗这种搞行政工作的官员,想要获得升迁往往得依靠从政资历的积累,像军人那样凭借战功在短时间内一升再升就不太现实了。 海汉在海外各个殖民地几乎都派出了代表回来参与这次的庆典,从三月中旬开始便陆陆续续到港,陈一鑫所在的舟山定海港是海汉在北方最远的一处殖民地,虽然他月初便从舟山出发,但在福建海峡和珠江口两次遭遇了恶劣天气,不得不靠岸暂避了几日,好在紧赶慢赶总算赶在了典礼前面回到三亚,没有误了正事。 当然像陈一鑫、厉斗这样的身份,肯定是不用去住这些外面的旅店了,码头上早就有专人等候,他们上岸之后,便有人带了马车过来载他们直接去胜利堡。不过这两人所带的行李着实不少,很是搬运了一阵。其实他们原本在胜利港这边都还有名下的公寓,不过常年空着,完全就成了一个堆放个人物品的仓库而已。这次执委会专门给各地赶回来参加庆典的官员们在扩建后的迎宾馆安排了地方住,那边端茶倒水都有人使唤,条件肯定比回去住单身公寓强多了。再说他们也不会在三亚常住,庆典结束,正事办完,肯定就北上回自己的地方了,也没必要再专门把公寓清理出来住这么几天。 看着两人这前呼后拥的排场,码头上的闲杂人等自然知道这是大人物到了,也不用荷枪实弹的警卫们招呼,赶紧就朝旁边让出路来,好让首长所乘坐的马车离开码头。旁边蹲着等客的一帮轿夫看了,更是羡慕不已,他们这些人大多都是到港不久尚未入籍的新移民,除了一身力气之外就没别的手艺,只能做类似这样的体力活。 不过轿夫这活也不轻松,同样面临着竞争,抬轿的工钱跟马车车费其实差不多,短途甚至还更为便宜,但速度和舒适性远不及马车,人家一天能接十趟活,但轿夫可就没这么好的体力了。而且坐马车更显排场,有点身家的客人往往会优先选择马车,而非较为颠簸的人力轿子。 最近还有新面世的两轮人力车,也抢走了轿夫们不少生意。这种人力车可载两人和简单的行李,却只需一人便可拉动,速度虽然不及马车,但比两人抬的轿子还是快多了。一些轿夫在存得一定程度的积蓄之后,也会去买一辆人力车转行,毕竟抬轿还得两人分账,那人力车却是一人全收,收入水平上还是强过了轿夫。 好在人力车因为车篷是半开敞式,私密性较差,而且距离港口不远就是火车站,这空气里的煤灰着实也不少,在这一点上还是不如轿子,倒是在胜利港城区那边比较多一些。而新式四轮厢式马车造价较高,多数都是为官方所用,民间用来跑客运的不多,暂时还没对轿夫们的生计形成太大的冲击。在马车忙不过来的时候,轿子也是一种可以接受的替代工具,比如最近几日到港的客船数量大增,四轮马车全部都被官府征用去接贵客了,因此轿夫们的生意还是不错的。 与陈一鑫和厉斗同船到达的归化籍干部们虽然还不够坐专用马车的级别,但雇个轿子或者人力车倒也负担得起,当下码头上的轿夫人力车全都被一扫而空,唯独就留下了一顶四人大轿还停在旁边,有人过来问时,旁边一名黑衣男子便作揖道:“抱歉,这轿子已经雇下了,我家老爷马上就要用。” 眼看着人流慢慢散去,蹲在旁边的轿夫也有点不耐烦了:“王管家,你家老爷什么时候才到啊?这都等了一个多时辰了……要不你让我们先接个买卖跑一趟火车站?不消多久就回来,也不耽搁你接人,你看怎么样?” “你慌个屁,这船期能准到分毫不差?”被称作王管家的中年人呵斥道:“不是说好了包你这轿子半天吗?你看着人家接买卖心痒了?好好待着别东想西想的,我家老爷什么身份,你们这些还没入籍的小人物小心一点,得罪他老人家,你们就别想在这地方混饭吃了!” 王管家这番斥责确实有效,几名轿夫立刻便噤若寒蝉不敢再接话。他们当中来到三亚时间最长的也不过一个半月而已,有两个还是刚解除隔离观察期出来的新移民,本地的规矩什么都不懂,哪里敢得罪王管家口中所称的老爷。不过话说回来,王管家的确是出了足够的价钱包他们这顶大轿,自然也不容他们中途临时离开去接别的买卖。 “是哪位老爷这么厉害啊?”冷不防一个声音响起,接着便从旁边一堆货物后面转出一队人来。 为首这人一露脸,王管家便已经认出来了,腿一软差点当场就跪下来:“周首长,小人刚才也就是随口一说,您老人家可别当真……小人就是吓唬吓唬这些轿夫,没别的意思!” 这让王管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人,是三亚港管委会的主任周恒行,虽说他的职务仍然还是主任,但整个三亚港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他说了算,要论手中实权,其实比大部分海外殖民地的负责人更高级,常年往来此地的人没有不认识他的。 周恒行今天正好也是巡视经过此地,刚才在港口外碰到陈一鑫和厉斗乘坐的马车,他们还特地叫停了车跟周恒行寒暄了几句。送走两名小字辈之后,周恒行就正好听到了这王管家呵斥轿夫的一番言论。对方认得他,他却不认得这人是哪家的仆役,不过刚才听对方说话口气,大概也应该是有点家底的人物。 “你老爷是谁啊?”周恒行又重复了一遍,他倒不是真的要教训这王管家,而是纯属好奇。 但王管家听在耳中,这味道可就不一样了,当下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正待再向周恒行告罪时,却见一艘帆船正缓缓进港靠向这边的码头,连忙说道:“首长,是我家老爷的船到了。” 这艘帆船居然与陈一鑫一行人乘坐的船一样,是一艘探索级多用途船,所不同的是陈一鑫那艘船上装备了武器,而这艘船船舷没有炮窗,船头没有撞角,船帆和桅杆尺寸都要稍小一点,明显是民用版。周恒行看得分明,船桅上挂着的旗帜上白底黑字,是一个“罗”字。 “原来是罗升东啊!”周恒行笑了笑,朝王管家摆摆手道:“行了,老熟人,也不用介绍了。” 作为最早投靠海汉的大明官员,罗升东算是抓住了转变命运的契机,从阶下囚一跃成为了海汉扶持的对象。如果不是他自己无心在仕途上打拼,说不定也能像福建的许心素一样,靠着海汉的支持一路往上升迁。但就算他这几年根本就没有处理自己的本职工作,甚至连崖城水寨都早早解散了,他的官职也还是从边疆水寨带兵的百总一路升到了琼州府总兵。 当然了,这也仅仅只是一个没有实际兵权的虚职而已,罗升东也早就不靠朝廷薪俸为生了。他现在的另一个身份是两广地区经营规模最大的盐商,同时也是海汉盐业在两广的总代理商,每年从他这里亲自过手销售出去的食盐就达数百万斤,由此所赚得的利润让他早就已经对当官带兵没了兴趣。 生意规模的逐年扩大,让罗升东的活动范围也早就不限于海南岛了,事实上他现在在大陆的时间可能还要多一点,毕竟大陆的市场远胜海南岛,而且这边已经由海汉完全掌控,自然不会容他再在这里贩售食盐,所以目前罗升东的主要市场已经转移到了大陆,待在海南岛的时候反而少了。但像海汉建国这样的大事,他肯定是要赶回来亲眼见证的。 正文 第993章 罗升东的家法 海汉从一群默默无闻的海外来客,一路发展到现今即将建国的强大势力,罗升东作为外界为数不多的亲历者,见证了这支势力从无到有,从弱到强的进化历程。如果不是海汉人七年前出现在崖州,那他罗升东现在多半还是在崖城水寨里当个兵头混饭吃,顶多能升到把总,参将就不用痴心妄想了。投靠海汉这一步,的确是从根本上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虽然他的行为对于大明而言形同叛国,但如今这世道之下,谁还在意这个?两广官场上随时都有大把的官员排着队想得到海汉人的招揽,意图借着海汉人的能量来升官发财的人真是多不胜数。 除了现在近乎半公开性质的私盐贩运生意之外,罗升东还背负着另一个秘密使命,就是为海汉在两广官场上充当代言人,一方面替海汉出面打通各种关节,另一方面也在这个过程中为海汉物色可以收买拉拢的对象。特别是那些对海汉的商贸、移民能起到推动作用的地方实权官员,更是罗升东眼中的重点目标。前几年罗升东四处活动的时候还免不了吃人白眼被人斥责,甚至还有人向东厂和锦衣卫举报他意图谋逆,但近两年主动找上门来求他帮忙,希望能跟海汉搭上关系的人却是越来越多了。毕竟如今的海汉有钱有势,前面搭上这条大船的先行者都发达了,自然会吸引不少后续的跟风者蜂拥而至。 这次从大陆回来之前,罗升东接连面见了好几名广东官员,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官员都并非军中将领,而是货真价实的地方官。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看到海汉与大明贸易中潜藏的巨大利益眼红,想要设法参与进来,谋取一份收益。如果是别的商家,或许早就巴巴地送钱上门了,但海汉如今是店大欺客,由其主导的利益网络并不是谁都有资格进的,罗升东在这个过程中所扮演的,便是一个替海汉把关的掮客角色。 罗升东为海汉做事已有多年,在一帮穿越者言传身教之下,对于海汉的用人标准也早就有了比较明确的认识。海汉愿意接纳的大明官员就两种,一是如他罗升东这般识时务,愿意全心全意投靠海汉的;第二种就是冲着名利而来,愿与海汉进行权钱交易,或是借海汉之力获得仕途上的升迁机会。 罗升东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前者所能获得的好处其实更为丰厚,他的任务就是在海汉人亲自出面接触之前,先打探清楚对方的意愿,免得自己东家浪费表情。当然了,在有退路可选的情况下,绝大多数人还是更愿意选择第二种方式,既保有大明的官身,又能从海汉这边捞取实际好处。而像罗升东这般彻底投靠海汉的大明官员,日后双方的关系若是出现反复,他就没有后路可退了。 罗升东在离开广东前还专门去了一趟肇庆,与两广总督熊文灿私下密会了一次。对于两广官场上的这些动态,目前执掌岭南大权的熊文灿其实也是心知肚明,但海汉大势已成,他也很难拿出有效的办法来遏制目前的事态发展方向。 比财力比武力,两广官府都不是海汉的对手,唯一让熊文灿感到庆幸的是海汉在大明扩张的野心似乎暂时就止于琼州海峡和福建海峡,并没有打算踏足大陆的迹象。至于琼州岛的归属,熊文灿也知道不太可能让海汉把吃到嘴里的肉再吐出来,海汉现在要拿琼州岛来当立国之地,熊文灿除了对此装聋作哑之外,其实也没有更好的应对之法了。 这次熊文灿密会罗升东的目的,就是要弄清楚海汉立国之后的发展策略,特别是对大明的态度。一旦海汉野心爆发,那靠近琼州岛的两广地区肯定会首当其冲陷入战火当中,熊文灿虽然认为出现这种状况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得不防。毕竟海汉在过去有好几年都是结束周年庆典之后,便立刻发动了对外战争。 关于这事罗升东也早就在三亚和广州等地探过海汉人的口风,基本可以确定海汉立国之后并没有对大明动武的打算,所以喂给熊文灿的这颗定心丸还是很稳的。海汉人要的是两广的资源、人力和市场,对占领这一地区却并没有表现出特别大的兴趣,而且罗升东知道海汉人对大明有一种特别的情愫,虽然言语之间往往透着居高临下的鄙视感,但却与大明一直保持着密切的往来,并且主动在避免可能爆发的冲突。 如果不是海汉主动保持着这样的克制,罗升东认为在两三年之前琼北落入海汉掌控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建国了。之所以延后了这么长的时间,大概不是海汉的实力不济,而是要留出足够的时间处理与大明官方的关系,避免在立国之初就与大明关系破裂陷入战争状态。 在得到罗升东肯定的答案之后,熊文灿便也修书一封,让他带给海汉执委会。站在熊文灿的立场,肯定不可能承认海汉的立国有效,也不会派人来三亚观礼,但还得必须要表明大明官府对于这件事的态度,所以就得要有一个双方都信得过的人来充当沟通的渠道,而罗升东便是在其中起到了信使的作用。 罗升东虽然不知熊文灿信中的具体内容,但从会谈过程就判断出对方是默认了海汉建国这件事,并不希望因此而开启战端——这与海汉所持的态度是一致的。把这封信带回三亚交给执委会,罗升东也算是立功一件了。 返回三亚前,罗升东从广州拍了一封电报回三亚,告知家中自己的返程时间。南下这一路顺风顺水,航程计算倒是十分准确,却不曾想自家的仆人居然在码头上险些惹出了祸事来。他一下得船来,便看见周恒行和其身后手足无措的管家,他也知道自己的面子肯定当不起让周恒行来码头迎接,对方出现在这里等待自己,必定是有什么缘故。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罗升东还是很老练地先向周恒行招呼道:“周首长,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周恒行笑笑道:“罗总兵,这趟是从广州回来?” 罗升东应道:“回首长,小人此次去广东公干幸不辱命,现已带回密信一封,等下便去胜利堡呈交执委会。” “哦,既然有正事,那就赶紧去办吧,你这管家连轿子都帮你准备好了。”周恒行顺手一指不远处的轿子:“在这儿等你多时了!” 罗升东一听周恒行这语气有些不对,不敢接他的话,瞪了一眼管家道:“怎么回事?” 王管家战战兢兢上前应道:“小人今日包下了这顶轿子,让他们在这里候着,谁料这几个轿夫看别人接活眼红,便想半途先去接别的活。小人气不过,便呵斥了他们几句……这言语之间有些失当,正好首长路过此地,就不免有些误会……” 罗升东不等管家把话说完,便已经深深一揖道:“首长,是在下管教无方,让您见笑了!” 以周恒行的身份地位,自然不会在这种场合去打一个下人的小报告,既然罗升东已经知道有这件事情,他就不会再过问下去了。罗升东追不追究,如何处理,那是罗升东的家事,周恒行肯定不会浪费时间去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罗升东说完之后,他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示意这件事可以揭过了。 罗升东又狠狠地瞪了管家一眼,这才向周恒行告辞,转身上了轿子。那几名轿夫早就吓得不敢出声,当下赶紧起轿离开了。王管家匆匆忙忙朝周恒行鞠了一躬,也一路小跑跟着去了。 轿子没走多远,罗升东便在轿中发出命令:“直接去火车站。” 王管家在轿外请示道:“老爷,不先回趟家?” “先去胜利堡办事。”罗升东说完这句之后,便没了声息。王管家也不敢再多问,赶紧让轿夫调转方向前往火车站。这里距离胜利堡有十好几里地,要是乘轿过去就太慢了,那自然是坐火车比较方便。 到了火车站外下了轿子,罗升东吩咐道:“等了许久,轿夫的工钱多给一些!” 几名轿夫听到这话,连声应谢。王管家自知这事只怕还没了结,当下赶紧掏了流通券出来,按照事先约定的价钱加倍付了,然后赶紧去售票处买了两张坐席票。这一路到了胜利堡外,罗升东才开口吩咐管家等在外面,自己向门卫验明身份来历,然后由里面的工作人员带他进去了。 罗升东并不是第一次进入胜利堡,所以办理这些手续也算轻车熟路,不过原本应该与他交接这事的宁崎正在开会,一时半会没时间接见他,只叫了个秘书出来跟他接洽。罗升东虽然很想亲自向宁崎面交两广总督熊文灿的密信,但又担心自己拿着信不交,会得罪了宁崎的手下,只好忍痛取出信件交给了与自己接洽的秘书,还不忘抓住这机会表功:“在下此去肇庆府,皆是照着执委会的吩咐,来回都小心藏匿行迹,未让外界知晓。” 那秘书点点头道:“罗总兵一路辛苦,那就早些回去休息吧,今日首长的会议估计还要好长时间,后面还有别的日程安排,怕是没时间接见你了。” 罗升东忙道:“在下此去肇庆府所见之人,还有些话托了在下转告首长,须当面汇报才行。” 秘书何尝看不出罗升东的小心思,便劝道:“罗总兵,你先回去休息,待首长的日程有空了,自然会通知你再过来。” 罗升东见说不动对方,当下也有些失望,只好告辞离开。出了胜利堡王管家便迎上来,罗升东没好声气地吩咐道:“回府!” 当下两人又乘坐火车从胜利堡返回三亚城区,罗升东前两年在这边买了一套临河别墅,前前后后连装修带家具内饰一共花了将近三万元,算是这片富人区里数一数二的档次了。他花重金在这里置产可不是买下来做个门面而已,而是将老婆孩子都迁了过来在这边定居。他的两个儿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都已经办好了在这边入学就读的手续。 罗升东已经打定了注意,今后肯定是让两个儿子读海汉人开的学校,而非传统的私塾了。海汉此番建国之后,今后用人肯定就更倾向于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才,而非像现在这样从大明招揽了。哪怕只是想让下一代在海汉治下做个不沾政事的富家翁,那也得尽可能遵从海汉的社会制度,让他们从小就习惯这里的体制才行。 回家见过了老婆孩子之后,罗升东便叫了王管家进了书房,这才向他问起先前在码头发生的事情经过。王管家不敢隐瞒,只能一五一十地照实说了。 罗升东听了之后,沉吟片刻才开口道:“你等下便去把个人物品收拾收拾……” 王管家没等罗升东话说完便扑通跪倒在地:“老爷,小人只是一时失言,已经向那周首长告过罪,老爷莫要辞退小人啊!” 罗升东道:“老爷我并非要辞退你,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在首长面前说了这种没分寸的话,试问首长会如何作想?肯定是认为我罗升东平日便是如此目中无人!我若不处理你,日后首长想起此事,又难免再落下个包庇纵容的印象。你跟随我身边已有数年,替我照顾家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岂会因此就辞退你?起来说话。” 王管家这才擦擦额头冷汗,站起来身来。他原本以为会因此丢了生计,这样看来自家老爷倒也还是有情义在的。 罗升东道:“但你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或许会让首长对老爷我有不好的看法,所以你还是得离开。你即日出发去广州,把在那边守宅子的李三贵换回来,今后你就在广州那边待着,最近几年都别回三亚了。” 正文 第994章 官方态度 罗升东凭借走私运盐的买卖发了家,这几年在三亚、海口、香港、广州等地皆购置了房产,以便于他到当地办事时居住。这些宅子也全都配备了管家佣人,把王管家调去广州,再把当地的李管家换到三亚来,这大概便是罗升东所能想到最妥当的处理方式了。周恒行日后忘了此事也就罢了,但万一哪天他想来又过问此事,罗升东已经对此进行了处理,起码也能有所交代。 罗升东这一路舟车劳顿,处理完这些事情也有些乏了,让王管家退下之后,翻看了一会儿账目就已经顶不住瞌睡了,回房一觉睡到了天亮。 不过一大早,胜利堡便来了信使,让他上午到民政部去报到,宁崎将会抽时间会见他。罗升东这下连早饭都顾不得吃了,赶紧让下人去烧水,准备抓紧时间沐浴更衣出门。现在不比早几年的时候,罗升东想要见到执委会这几位大人物也十分不易了,一样要先报备排期,等大人物们的日程有空了才行。而且海汉立国在即,今后这些大人物都是如同君王一般的地位,想要得到觐见的机会可就更难了。 这次能够借着公务的机会与执委会的大人物碰面,罗升东自然是十分珍惜,连泡在澡盆里的时候都在考虑着等下如何措辞与宁崎交流。除了公事之外,他自然也有个人的一些打算,想要借此机会获得宁崎的指点意见。 罗升东急急忙忙地收拾停当,下人早已经雇来一顶轿子等在门外。罗升东走到门口,侧头一看见王管家寸步不离地跟着后面,想了想道:“今日你便不要随我去了,照我昨晚吩咐的,早些离开此地。” 王管家听了也没再多说话,颤颤巍巍地跪下来磕了个头,然后吩咐两名家仆跟着罗升东出门。 罗升东赶到民政部外时,这里倒还没有上班,这才让他缓下一口气来。他来早点多等会儿没事,要是来晚了,让宁崎等着他,那可就是罪过了。 罗升东在外面等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有人出来通知他进去。罗升东进到办公室里,见宁崎正伏案疾书,便没敢做声,老老实实地站在门边候着。等了许久,宁崎才停下手里的事情招呼他道:“罗总兵来了啊!坐坐坐,站着干嘛,坐下说!” 罗升东连声应着在椅子上坐下来,不过也只坐了半边屁股,谦恭地说道:“适才在下进来看宁首长正在忙着,就没敢出声惊扰。” 宁崎命人给罗升东上了热茶,这才切入正题:“你昨天送过来的密信,我已经看过了,事情办得不错。不过有些细节还需问问你,所以今天请你过来会个面。” 罗升东道:“此乃在下分内之事,自当尽力完成。” 宁崎对罗升东表现出的谦卑态度还算满意,点点头问道:“这次去肇庆与熊大人面谈时,他是否跟你提过写在信里的内容?” 罗升东不明其意,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熊大人当日说,海汉各位大人都不愿看到岭南再起兵戈之乱,这是好事,但立国一事,还是希望各位大人能慎重处理,勿与大明起了龌蹉,伤了一直以来的和睦。” 宁崎沉吟道:“熊大人的意思,你怎么理解?” 罗升东慌忙应道:“在下学识有限,岂敢乱议军国大事!” “无妨,你就按你的思路说说,说错了也没事。”宁崎劝道:“你本来就是大明官场众人,跟熊大人会面已不止一次,对他的了解也比我们更多一些,问问你的感受,也是为了避免这中间出现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罗升东见宁崎的态度不似作伪,这才斟酌着答道:“在下以为,熊大人的意思嘛,应该是希望海汉立国之后,先不要急着对外过度宣扬,特别是与大明建交一事,应须放缓。” 宁崎点点头道:“站在熊大人的角度,这件事可能是会让他感到为难。” 海汉在建国后如果要与大明建交,那占了琼州岛这事就彻底瞒不住朝廷了,而大明一直以来的对外策略都是寸土必争——虽然打不打得过是另外一回事,但想让大明默不作声就割了这么大一块地皮出去,显然是不可能的。 熊文灿长居岭南,自然比较了解海汉的实力,也知道这琼州岛很难再用武力手段从海汉手中夺回,更不可能阻止海汉建国,唯一的办法就是默认海汉的所作所为,但不予上报朝廷,能拖多久算多久。讲道理,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瞒得过朝廷,消息迟早还是会传到京城皇宫中。以崇祯帝的处事作风,也不太可能接受外来异族占了自家国土建立政权,一旦得知此事,除了追究两广官府的责任之外,多半还会试图动用武力来解决问题。 这当然是熊文灿不愿意见到的局面,好在海汉在两广经营多年,官场上上下下基本都渗透得差不多了,海汉占下琼州岛建国一事,不太可能通过官方渠道反映上去,如果两广官场能做到团结一致,倒也还有把事情扛下来的可能。毕竟京城远在数千里之外,根本难以知晓琼州岛所发生的具体事件,也不太可能根据一些未经证实的民间传闻就查办地方官员。如果真要追究地方上的责任,两广地区各个州府大城的官员只怕背上杀头罪名的不在少数,全杀或许会有冤枉的,但杀一半绝对会有漏网之鱼,这种压力也会迫使两广地区的官员抱团抵抗来自朝廷的压力。 当然这事光靠熊文灿发力也不够,还是得海汉这边主动予以配合才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海汉别太高调,主动派人去京城与大明申请建交,那样的话就算熊文灿在两广只手遮天,也抵不过海汉自己作妖。但熊文灿又不能在信中把话说得太明,以免落下把柄,所以信里全是客套话,反倒没多少实质内容,宁崎看完信之后也只能再将罗升东传来问个明白。还好罗升东不知道信中内容,不然他大概也会对自己这一路小心翼翼地护送密信回来的辛苦感到不值。 宁崎继续说道:“建国一事,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事可以不用再议,我看熊大人对此也没有表示任何的异议。但与大明的关系处理一事,倒是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罗升东一惊道:“首长,此事需三思而行啊!若是朝廷知道了南方状况,怕是难以善了,只会徒增生灵涂炭,对海汉来说也并非好事啊!” 罗升东虽然已经不在乎自己身上的大明官职,但也并不想看到大明与海汉之间开启战端,原因很简单,别说爆发战争,就算是双方宣布关系破裂,他这私盐生意大概就难以维持下去了。到时候失去了盐商的功用,罗升东很担心自己是否还能在海汉这边谋个别的差事,毕竟如今海汉用人越来越倾向于使用自己培养的人员,而大明官员出身的人员则很难得到执委会的信任了。 像他罗升东这样没有多高深的文化,带兵打仗也不见长的官员,除了借助自己的官职给海汉跑腿当走私商之外,似乎也不太可能有什么别的好出路了。丢了这私盐买卖,难不成以后跑南洋当人贩子?所以站在个人立场上,罗升东是非常赞同熊文灿的做法,力求要将海汉立国这件事的影响尽可能封锁在民间,不要上升到朝廷的层面。 宁崎道:“你不要急,先听我把话说完。海汉与大明相处融洽,我们也没有入侵大明的想法,但作为一个国家,我们还是希望能够得到大明的承认。我也明白熊大人所担心的是什么,但关于琼州岛的主权归属问题,我认为我们可以用磋商的方式与大明妥善解决,相信朝廷一定会有某些诉求,是海汉可以作为交换条件来满足的。” 罗升东听完之后并不太明白宁崎的意思是什么,他其实很不喜欢这些官员拿腔拿调兜圈子的说辞,熊文灿和宁崎都是如此,想说的话又不直接说,总是要拐弯抹角地表达出来,让他很是费脑。这种话他又不敢乱猜,万一有所误解,那可就是自找麻烦了。 宁崎看他一脸迷茫,心知自己所说的话大概是没被对方所理解,便换了个说法向他提问道:“近两年大明国内的形势,你清楚吗?” 罗升东应道:“三亚这边出的各种报纸,在下从来都是一期不落,全都认真看过。大明这两年……的确内忧外患重重,朝廷应对起来也很吃力。”他其实还有一句话憋在嘴边没说——若非大明自顾不暇,哪会轻易让海汉在南边这么毫无阻力地发展起来。 1633年,农民军在河北、河南、四川几省四处作乱,大明各地官府和驻军忙于围追堵截这些乱军,包括福广在内的多省都调动了军队参与围剿,但效果却并不理想。而同期后金在关外攻下了大明在辽东的最后据点旅顺,为后金带兵的将领便是先前从登莱渡海叛逃去东北的孔有德等人。 1634年年初,农民军便攻占了四川夔州,受土司秦良玉率军阻挡之后,又自川陕之间的关隘阳平关杀回了陕西。而张献忠所率部队自河南、商洛西出武关进入汉南,会合了自四川返回的农民军,让官军的剿杀作战再次失去了作用。而在即将到来的四月,已经半年多没下过雨的山西、陕西两省即将发生大规模饥荒,届时又将是一场官府无法遏制的大乱。实力日益强大的后金军在这一年中也不会闲下来,到下半年就会多次入侵宣府、大同地区,让大明在北方的兵力更显捉襟见肘。 对于国内作乱的农民军和国外虎视眈眈的后金,大明都没有找到彻底的解决办法,只能是见招拆招,疲于奔命。在这种情况之下,以熊文灿为首的广东官场才敢大着胆子试图隐瞒琼州岛及海汉的现状,因为这些官员也很清楚,朝廷目前没有办法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南方,即便知道海汉在这边有些不规矩的动作,也难以采取有效的措施。 关于大明所面临的国际国内形势,在三亚出版的几种纸媒上都会有不定期的报道。这些新闻稿基本都是来自海汉的数据库,根据史书记载改编而成。虽然福广两地有很多人的命运都已经因为海汉的出现而改变,但内地和北方受到的影响却并不明显,历史依然是沿着原本的轨迹在发展,所以这些根据史实改编出来的新闻稿倒是基本能中个七八分,而且时效性比朝廷的邸报高多了。 罗升东虽然没多高的文化,但政治敏感度还是有的,三亚这边所有官方出版的纸媒,他都定了一份,最关注的便是大明国内的新闻和海汉推出的各种新政,而海汉的新闻稿往往还会对大明发生的战事加以评述,角度当然是以批判居多,借以彰显出海汉治下的安定与富足。因此对于近两年的大明局势,罗升东也有着比较清楚的认识和了解。 宁崎点点头,继续说道:“大明现在的局势,就如同一间四处着火的房屋,只靠自己的力量已经很难扑灭火头了,得有人帮着递下灭火的水盆才行。” 罗升东这下就回过味来了:“宁首长的意思是……海汉向大明提供……军事援助?” 宁崎笑着应道:“你觉得这可行吗?” 关于海汉对大明的军事援助行为,罗升东其实也并不陌生,从海汉派兵到广州番禺县剿匪,到后来援助福建军方对抗十八芝,海汉对大明提供军援的次数和规模一直是呈现逐年上升的态势。而且甚至连海汉现有的领地,也有大半是用了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从大明手中拿下的。想当初海汉派部队进入琼北,就是打着剿匪的口号去的——当然那支突然攻入琼北而且势如破竹的海盗到底是什么来头,其实罗升东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数的。 正文 第995章 军事援助 虽然海汉的真正目的是为其自身谋取利益,在军援大明的过程中也玩了不少猫腻,但罗升东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海汉不在福广两地出手相助,仅凭大明官府自身的力量,的确很难应付自然灾害和流匪、海盗团伙所制造的麻烦。这两地目前没有变成跟中原腹地一样混乱的状况,甚至比天启年间还更繁荣了一些,海汉在中间所起到的稳定作用的确是不可忽视的。 当然海汉通过军援从大明所换到的好处也显而易见,一方面获得了自身急需的人力、资源、市场这些很直接的收益,另一方面拉拢了大明的地方官员与其合作,并通过这些官方渠道取得了更多向大明施加影响力的机会。比如文化、金融、商贸等海汉特有体制的推广宣传,都在一点一滴地改变着福广两地民众对海汉的观感。如今这种模式已经向北延伸到了浙江沿海,以海汉的做事风格,大概也不会满足于现状,还会继续将他们的海上控制区向北扩张。 不过宁崎现在所谈及的军援,其性质显然是跟以前的交换条件有所差别了,海汉希望能用军援从大明换得分量更重的好处,比如说得到朝廷承认的海汉国政权以及相应的正常化邦交关系。 罗升东迟疑道:“跟朝廷谈条件……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早年葡萄牙人、荷兰人都试过类似的办法,葡萄牙人不但卖炮给大明,还派了炮兵团去京城帮着明军打仗,事情着实做了不少,但所换得的条件也不过就是澳门的长久租住权而已。” 罗升东言下之意,这种办法在此之前已经有葡萄牙人尝试过,靠着军援能从大明朝廷换得的待遇可能达不到海汉期望的程度。 罗升东所说的情况,宁崎自然也是知道的。葡萄牙人为了让自己在澳门的驻地合法化,除了每年向大明缴纳税金和地租之外,还一直都在向大明提供先进的火炮及相关的炮兵训练。1621年明廷派了张焘、孙学诗为钦差,持兵部檄文前往澳门,购买火炮并聘请炮师。葡萄牙人很是卖力地从印度、马尼拉、日本等地招募了百人的炮兵部队,并且向大明出售了英制大炮26门,随同钦差一同归国北上。这些火炮部分留守京城,另一部分被兵部尚书董汉儒调往山海关部署,后来又运至关外的宁远城。1626年宁远大捷中所使用的火炮,就是此前从葡萄牙人手里买来的。 1628年崇祯帝命两广大员李逢节、王尊德委托葡萄牙商人购炮募兵。次年二月,澳门葡萄牙人捐献大炮十门火枪若干,由专人押送北上进京。崇祯帝将火炮部署于京城要地,并赐名“神威大将军”。同时还任命了徐光启为总提协,让葡萄牙人在京城协助铸炮并训练炮兵。不过由于客观存在的技术障碍,这些措施所取得的实际效果并不理想。 于是1630年,崇祯帝再次下令,让葡萄牙人从澳门购炮募兵。这次葡萄牙人的反应同样相当积极,不但向明廷提供了300余人的炮兵队伍,还有40门火炮。但此时明廷内部出现意见分歧,一部分反对派认为不能让葡萄牙人在军事上过多介入,特别是京城重地的守备,更不应该交给外国人来负责,而崇祯帝后来也采信了这种意见,不再接受葡萄牙人提供的大规模军援。 这一时期大明军中装备火器最多最先进的,大概山东登州的驻军应该算是其中之一了。徐光启和孙元化将葡萄牙人提供的火炮、炮师和造炮工匠都集中到登州,试图在这里打造出一支强大的火器部队。孙元化的部队拥有佛郎机炮20余门,西洋铳320支,鸟铳千支,还拥有一批掌握了西洋火炮技术的炮手。 但可惜的是在登州之乱中,这支精锐之师几乎毁于一旦,葡萄牙雇佣军在战斗中有包括炮队统领公沙在内的十二人战死,另有十五人伤重被俘。活下来的葡萄牙人在战后离开登州,南下返回了澳门。而之后叛逃去东北投后金的孔有德等人带去当地的造炮工匠和武器装备,基本都是出自这支由大明花重金打造出来的火器部队。 考虑到葡萄牙人在澳门当地的常驻人口不过一两千,能够为大明提供这种程度的军援已经算得上是尽心尽力了。而相较于他们的付出,从大明所得到的好处其实还是比较有限的,比起海汉如今的待遇差了足有十万八千里。但海汉显然还并不满足于现状,希望能借助军援获得更多的好处,这在罗升东看来多少有一点不太现实。 宁崎道:“此一时彼一时,天启年间,大明要面对的内外压力远不如现在,葡萄牙人想谈条件也没法谈。但如今的大明正陷于内忧外患之中,如果我们海汉决定继续冷眼旁观下去,十年之内,大明的天下就保不住了!” “十年?这……应该不至于吧?”罗升东对宁崎所说的这个数字并不相信。 虽然大明近年来的确在走下坡路,但这么一个统治天下两百多年的帝国,岂会说完就完?在见识过海汉发家史之后,罗升东不相信中原作乱的农民军能搞垮大明,在他看来这些人终究只是流寇,既没有政治目标也没有地方根基,只靠着蝗虫式的烧杀掳掠,根本不可能成就大事。 而关外的东北野猪皮说白了就是一群开化还不够彻底的野蛮人,罗升东以前听海汉人提及后金时,语气大多都极为不屑,印象里自然也不会认为他们能有多厉害。虽然大明自1626年之后与后金军的对阵中就一直处于败多胜少的局面,但这还是不会妨碍罗升东对大明军力的盲目自信——就算打不过海汉,那打个关外的部落武装总该没问题吧? 然而罗升东并不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中,关外的后金在两年后就会改国号为大清,并效仿明朝建立政权机构。十年之后的1644年,李自成率农民军攻入京城终结了崇祯帝的统治,接着便是清军在吴三桂的配合下大举入关,大明虽没有立即亡国,但却已经成为了弱势的一方,从此就一蹶不振,说其自此时起丢了天下倒也不为过。宁崎给大明批下的十年寿命并非随口胡诌,而是具备了很客观的史实依据。 宁崎道:“罗总兵,你跟我们打交道也有七年了,应该见过我们预测局势发展的事例,有哪一次是没兑现的吗?” “这……倒是没有。”罗升东的确佩服海汉这百发百中的预测命中率,以至于现在很多官场中人都将海汉对局势走向的看法视作了金科玉律。但预测国运这件事的性质严重得多,罗升东虽然并不再把自己的身份视作大明官员,但对此的态度也仍是十分慎重。 宁崎接着说道:“大明现在面临的问题如果得不到我们的帮助,今后形势只会越来越艰难,但我们要设法让大明朝廷明白这个现状,意识到跟我们做交易的必要性,这样才能实现我之前所说的打算。要达成这个目标,只靠我们海汉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有一些人能在朝堂上为我们说话才行。” 罗升东下意识地应道:“熊大人……” “没错,我们认为熊大人就挺适合做这件事。”宁崎点点头道:“熊大人先后在福广两地都担任了总督,足见他深得朝廷的信任,相信他向朝廷提供的意见,应该也会具备了一定的分量。我们本来是打算借着这次庆典的机会,请熊大人来三亚面谈,但熊大人应该是有一些顾虑,所以最终还是未能成行。” 罗升东心想熊文灿岂止是有些顾虑,简直是顾忌得要命好吗?海汉立国他作为两广总督巴巴地跑来三亚站台,这种行为属于什么性质?被朝廷知道了,多半一个叛国投敌的罪名是跑不了了。就算熊文灿不对海汉建国一事表示异议,在这种节骨眼上也肯定不会轻易表态的。 宁崎继续说道:“不过这件事也不急在当下,等庆典结束之后,我们准备再与熊大人联系,看看能不能安排一次会面。到时候可能还得劳烦罗总兵北上肇庆居中联系。” 罗升东连忙应道:“此乃罗某分内之事,自当尽力完成。”他这倒不是客气话,现在为海汉做事就是为他自己做事,两者的利益是一致的,要是能有办法让朝廷认可海汉的存在,罗升东肯定是乐见其成的。 宁崎对罗升东这种态度很是满意,点点头道:“公事就谈到这里吧,你最近先在三亚待着不要出远门,我这边准备好了就通知你下一步的安排。” 罗升东嘴里应着,屁股却没挪地方,宁崎见状猜他应该是还有话没说完,当下便主动问道:“最近有什么生活工作上的难处需要我们帮忙解决吗?” 罗升东连忙应道:“在下确有一点小事,望首长能指点一二。” 宁崎道:“你说来听听。” “在下先前去广州时顺便拜会了驻广办的各位首长,听说海汉有意要在李家庄附近建一座新城。在下回三亚这一路上便一直在想,这其中可有什么能为海汉效力的地方。”罗升东斟酌着说道:“只是在下愚笨,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要向首长请教才行。” 宁崎听完之后,大致便猜到这罗升东打的什么算盘了。海汉打算在番禺建新城,这个规划的确是已经提上了议事日程之中,而且跟番禺当地的大地主李继峰也将征地条件谈得七七八八了。 海汉之所以会有这个规划,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逐渐控制珠江流域的贸易大权,将这一区域的贸易中心从广州城转移到海汉的控制区内。虽说这番禺县名义上仍是大明的辖区,但实际上就连距离番禺四十里的广州城都很难再插手当地的事务了,基本默认了番禺这片法外之地的存在。 但说是建城,却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修筑城池,在距离广州城这么近的地方搞建城这种大工程,对海汉来说肯定是不划算的,那还不如把建城费用换做军费,直接攻下广州了事。与其说是建城,其实更类似于建设一个综合贸易中心,将这里原有的码头、仓储、交易等功能设施全部扩大规模,把原有的移民营地的职能公开化。说到底其实只是扩大现有的经营规模而已,不过这罗升东去驻广办的时候,或许听那边的人说法有些差别,所以才会认为海汉打算在当地建城。 不管怎么说,这肯定也是个大工程,罗升东既然已经听说了这个消息,想要早点介入捞取一些好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宁崎问道:“那你是想在当地投资点什么买卖,还是打算置产买地?” 罗升东应道:“这便是在下拿不准的地方,照理说拿钱置产买地才是正道,但在下这次去驻广办,听马主任跟我聊了聊什么流动资金,以钱生钱,在下听了之后也觉得很有道理,只是过去几年一直跟盐打交道,对其他行当的了解也不多,不知道该如何操作才好。” 宁崎心道你小子有私盐生意做还不满意,野心倒是不小,还想投资别的行当。这大概也是去了趟广州见识了李继峰家族的豪富之后有点眼红,才会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马力科也是个忽悠能力超强的主,这罗升东撞在他手里,那被忽悠瘸了也是难免的事。但宁崎主管的工作领域并非商贸,对于广东那边的贸易经营状况,他也只是一知半解,实在给不了什么稳妥的建议。 “要不这样,待会儿施总要到我这里来讨论个文件,让他给你一点专业意见如何?”宁崎觉得既然罗升东已经开口求到这里来了,那还是得想办法给他一个答复才行。后面还得差遣他去跑腿办事,这草总得给马喂足了才能跑得起来。 正文 第996章 心机 论专业性,商贸这一块的事务肯定没有谁比得过施耐德,就连罗升东打听的这个番禺新城项目,施耐德肯定也是参与规划的主导者之一。如果要找专业人士给罗升东一些指点,那施耐德无疑就是最佳选择,哪怕只透露一点内幕,对外人来说也将是极大的商机了。罗升东也立刻便想通了其中关键,当下赶紧谢过宁崎。 不多时施耐德果然便来了,罗升东连忙先起身招呼。施耐德笑道:“罗总兵倒是稀客,好久不见了!你们这是在谈公事?” “既是公事,也是私事。”宁崎招呼施耐德入座,然后将罗升东刚才所说的事情简要转述了一遍。 施耐德听完后对罗升东道:“罗大人,你可能是对马主任的说法有所误会,我们准备建的这个番禺新城,并不是像广州这样的城池,而是一个以贸易功能为主的区域,简单的说就是把番禺县以前就有的这些商业机构的经营规模扩大,让商贸功能更加完善。当然了,等这地方搞好之后,商机肯定是很多的。” 罗升东急切地接话道:“还请施总替在下指条明路!” 施耐德道:“恕我直言,在两广地区现有的商贸行业中,我们基本都有了固定的合作对象,就像罗大人代理我们的盐业生意一样。如果罗大人想跨行尝试别的买卖,这个没问题。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我们可以给你提供相关的资质和技术上的支持,但在政策上我们只能一视同仁,否则这对其他合作对象就是非常不公平的待遇了。” 罗升东道:“施总所说这些道理,在下自然是明白的。其实在下也不是说想从中赚取多少钱,只是这私盐买卖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哪怕是为了子孙考虑,也得想想日后要如何转行才是。” 施耐德笑道:“没想到罗大人考虑得还挺长远的!” 罗升东道:“施总说笑了,在下就是看不明白今后的发展走向,才特地来找首长们指点。” 罗升东虽然是个粗人,但与海汉接触了这么些年,还时常都能得到这帮穿越者的指点,眼光和见识也是逐渐提高,大了不敢说,至少已经远远强过了一般地方官员或者士绅的水平。对于走私食盐这门生意的前景,他不但自己早早就考虑过,而且也想方设法从安西等人那里旁敲侧击地打听过,总体来说远景并不看好。 海汉对大明开展私盐生意的目的在于打开贸易通道,并逐步控制食盐这种战略物资在两广地区的供应,虽说在开辟市场阶段主要就是依靠罗升东这种私盐贩子的活动来实现,但当这些地区逐渐纳入海汉治下之后,食盐的供应和销售都会被官方收回去。罗升东早期就是靠着从胜利港贩运私盐到琼北的府城和儋州城等地发家致富,而海汉拿下琼北之后,这些地区的食盐市场就被收归公有了。如今整个海南岛上已经没有私盐这一说,全部都是由海汉工业部下属的盐业司在掌控市场,罗升东也只能将活动范围转移到大陆。 但就算海汉在短时间内不会对两广动手,罗升东也并不会乐观地认为自己的私盐买卖能一直这么顺畅地做下去。随着海汉各个部门逐渐规范化,私盐贸易的口子也在慢慢收紧,这种趋势虽然不明显,但作为从业者的罗升东却能明确地感受到。 过去罗升东从盐业司这边购买食盐只要报个数量就行,至于去向,海汉并不会过问太多,有时候罗升东手头上周转不灵,甚至还能先暂时赊欠货款,等卖出去把钱收回来再填上窟窿。但如今要从盐业司这边购盐就得先做销售计划,打算卖到哪里数量多少,都得拿出明确的方案,才能得到安西的批准。之后再拿着批文去盐场,才能得到需要的食盐,而且当次交易的货款必须在装货离开之前结算完毕。类似番禺、香港这种已经落入海汉掌控的地区,就不会再在罗升东负责的销售区域中了。 罗升东意识到这种趋势之后,便开始考虑应该如何应对。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去改变海汉的食盐销售政策显然是不可能的,也不可能用钱财去收买主管这一块事务的海汉官员,罗升东没有过多考虑这些不切实际的办法,很快将思路转移到开辟新业务上。海汉的生意那么多,也并不是只有贩运私盐这一行才能赚大钱。 不过也正如施耐德所说的那样,海汉现在挖出来的坑,基本都有人占着了,大到帆船,小到火柴,海汉在各个行业的产品进入大明的销售渠道,几乎都有专门的代理商和经销商负责。罗升东现在想转行涉及别的行业,除非他的销售市场是海汉商业网尚未触及的陌生地域,否则很容易会跟现有的销售商产生竞争。如果没有海汉提供的特别照顾,这种后入行者也很难在竞争中取得什么优势。 施耐德思忖片刻后才又开口道:“其实发财的路子也不是没有,就看你是想赚大钱还是安稳钱了。” 罗升东一听有戏,连忙应道:“在下愿闻其详,还请施总明示。” 施耐德道:“你要想赚大钱,那就得走远一些,到海汉的控制范围之外去做买卖,北上或者南下都是不错的选择。想赚安稳钱,那就把钱全存在我们的银行里,稳稳当当吃利息过活就是了。” 罗升东叫苦道:“在下当初能做这私盐买卖,还不是靠着身上有个大明的官职。但出了两广,我这一府总兵的官职就屁都不是了,对于做生意也没什么帮助。那福建、江浙地区的海商,多多少少都跟官场中人有关系,在下这琼州的官职可排不上用场。南方都是他国之地,就更不用说了。至于说存钱生利,若是只有几个家人,那倒也够用了,可如今在下手底下还有上百号人要养活,总得要给他们维持生计的活干才行。” 罗升东对于现状的认识还是很明确的,并没有因为这几年里赚了大钱就膨胀到得意忘形。他很清楚自己发家的资本是什么,出了这片地区,其实就没几个人知道他罗升东是谁了。海汉控制区之外的陌生地域的确有很多商机,但那只适合胆大的冒险家们去探索,像他这样有了一定身家的人实在没必要去冒这种风险。 施耐德道:“南方也不是没地方可去,安南海岸上有好几处由我们经营的港口,再往南有准备搞观光业的安不纳岛,准备开矿的勿里洞岛,还有位于马六甲海峡东端出口的星岛,这些地方在未来几年里都是重点开发地区,有不少可以投资的基建项目。能赚多少不好说,但肯定是不会亏的。你先回去研究一下地图,把这些地方位置找好,有什么想法,回头去商务部找阮经贵,让他给你安排。” 阮经贵是以前从南越政权投诚过来的带路党,还有兄弟阮经文在警察司做事,这两兄弟罗升东都认得。施耐德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罗升东自然听懂了,赶紧起身道谢,告辞离开。 “罗升东虽然是个粗人,但脑子还是好使的。”施耐德很难地称赞道:“看得懂形势,做事也还算有分寸,居然还知道拐弯抹角地来表忠心。” 宁崎不解地问道:“表什么忠心?” “罗升东已经看出我们会逐步回收盐业专卖权,借着这个机会特地提了一下自己准备要主动转行,这意思就是表示他会服从我们的安排,不会在下面动手脚搞对抗。”施耐德笑着给宁崎分析道:“他现在有钱有势,什么生意做不得,专门跑来请示,不就是为了表忠心吗?我们给他安排事情做当然最好,就算没有安排,那也是刷了个存在感,不亏的。” 宁崎疑道:“罗升东这家伙心思这么重?” “这也不算心思重吧,毕竟跟着我们这么几年了,多少也了解我们的习惯,算是有针对性的预防措施吧。毕竟是在官场上混过的人,做事还是挺缜密的。”施耐德对于罗升东的观感倒没有因此而受到影响,事实上他还挺欣赏罗升东的知情识趣,与海汉合作的大明官员中,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罗升东这么拎得清的。 很多借着海汉的助力升官发财的官员,在起势之后对权与钱的执念更深了,这几年里投靠了海汉之后又因为贪赃枉法被海汉秘密处理掉的有品级的大明官员,也已经有两位数了。毕竟贪心不足蛇吞象,人性的贪婪是很难控制的,能像罗升东一样知进退的人只是少数。如果换个人执掌海汉盐业在大陆两广地区的代理权,年年经手如此之大的数目,只怕是很难心情平静地把红利这么丰厚的项目再交还给海汉的主管部门。 宁崎听施耐德这么一番分析之后,这才意识到原来罗升东所谓的“请教”后面还有这么一些深层的东西,当下只能摇头感叹道:“还是你们做生意的人套路多,我的确是没想到那么深。算了,生意上的事也不是我该管的,自有你们商务部负责。还是先说回正事,典礼的准备工作目前基本都已经到位了,嘉宾也差不多都到了,典礼会场搭建明天就能完工,你那边的工作怎么样?” 施耐德道:“还有点小问题要跟你沟通。商务部这边请的观礼嘉宾,原本是要外交部的嘉宾安排到一起坐的,但昨天跟陶总商量之后,觉得还是要分开安排比较妥当。毕竟这次是开国庆典,不是以前的招商会了,政治上的意义要更突出一点才行。所以陶总让我来跟你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弄更好一点。” 在过去几年海汉所举办的包括周年庆在内的各种大型庆典和国际活动中,商务部和外交部邀请的宾客其实有相当一部分是互相重叠的,出席这些活动的外国政治人物多半也都带着与海汉洽谈贸易的使命而来,而受邀前来的外国商人当中,也有很多人是带着他们背后靠山的政治意图来的。政治与经贸活动之间的界限并不分明,各国的官员与商人混坐一桌,在这些活动期间也是常见的现象。 但这次的典礼政治意义重大,如果与往常的庆典活动一样安排,似乎就难以突显出海汉在政治上的考量了。所以陶东来建议对原有的会场和宴会的座位安排进行一下调整,将各国派来观礼的达官显贵列为一档贵宾,而商人、学者、社会人物则列为二档,就坐位置分开进行安排。虽然这种调整很细微,也无需对现有的场地进行大的改动,但出于慎重,施耐德还是专程过来找负责典礼接待的宁崎再商量一次。 宁崎当下便叫秘书将宾客名单找出来,一边核对一边与施耐德商议宾客们的身份界定问题。关于这次海汉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庆典,外交部门从三个月之前,便陆续将请帖送达了邀请对象手中。此次受邀的宾客多达四百余人,来自十余个国家,如果全部出席,算上他们带在身边的家人、侍从、警卫、船员,大概至少也是有两三千人规模了。类似安南、葡萄牙这种与海汉关系密切的国家,除了受邀的头面人物之外,还会有大批商人随行,以便能在庆典之后的第一时间参加接下来每年例行的贸易洽谈会。 外事部门最初的估计是庆典期间需要接待的外国来访者数目可能会超过四千,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预估的数目还是偏于保守了。在三月二十日左右,港务部门所登记的本月抵达三亚的外国人员资料中,预计要待到庆典之后的人数就已经突破了四千。随着会期临近,三月二十日之后到达三亚准备参加庆典的外国人数量还在不断上升,预计会在四月一日之前突破六千,这对于海汉的接待和保卫工作都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正文 第997章 安全部的使命 此次受邀来参加海汉开国庆典的各国嘉宾都是非富即贵,随同的武装护卫人员数量也不少,这些人在三亚逗留期间的安全问题,是海汉治安机构在这段时期工作的重中之重。? 为此司法部从两个月之前便开始从各地抽调治安警察中的精锐集中到三亚,并提前进行了有针对性的培训。此外驻三亚的武装部队也分配到了相应的任务,将在庆典期间对港口、车站、铁路沿线、胜利堡附近区域等重点区域进行全天候的武装巡逻执勤。 之所以要这么大张旗鼓地做这些表面文章,一方面是为了防备外界有居心不良者趁这次庆典的时候制造事端,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这些嘉宾们吃饱喝足之后闹出事情。这么多带着保镖护卫的权贵齐聚三亚,期间生一些冲突摩擦肯定是难以避免的状况,这种时候能出面维持秩序的,大概也只有海汉的武装部队了。 而除了这些明面上的手段之外,海汉的特别安全部门在此期间自然也不会闲着。宁崎和施耐德在商量嘉宾安排的同时,一队黑衣警察已经在胜利港四号码头清理出了一片隔离带,如果有熟悉海汉的人看到这一幕,大概会注意到这些警察的衣领上比普通的制服多了两片金色领章。这两片领章代表了他们的身份不同于一般的治安警察,而是隶属于海汉安全部的治安队。 这支队伍其实就是安全部的外勤人员,但平时执行任务多是便装出行,很少会穿着制服,因此能从这套服装上辨识他们真实身份的人也不多。只有在执行极少数特殊任务的时候,外勤人员才会身着制服出动,而这种任务可能一两年都难得会有一次。 “这帮家伙……怎么今天突然把制服给穿出来了?瞧这一个个人模狗样的……”郑高倚着胜利港派出所的大门,看着不远处码头上列队的“同行”,很是不忿地评价道。今天安全部的人马突然出动,接管了这片区域,甚至连派出所这帮人也都被排除在外,这种特权实在让郑高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人家安全部做事,闲人一律回避,有什么不对的?”派出所所长黄同阳此时走到大门口来抽烟,闻言接话道:“一月的时候我们破那起西班牙间谍案,安全部的人不也是这样,什么事都搞得神秘兮兮的,唯恐让人知道他们在干嘛。” “所长,你说安全部这些人把码头清理出来是打算干啥?难道是今天有大人物到港?但有大人物来的话,应该军方才会派人过来维持秩序吧?哪会轮到他们这帮家伙!”郑高颇为不爽地继续议论道。 黄同阳瞪了郑高一眼,自己这个手下最大的毛病,就是嘴上缺个把门的,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回头给安全部一反映,郑高的个人履历上铁定会多一笔黑历史。 “你小子别瞎议论!今天全是安全部的人在场,这还看不明白?”黄同阳恨铁不成钢地指点道:“看这架势,肯定是安全部的大长要从广州回来了啊!” “就是传说中那位何长?”郑高虽然进入司法系统的年限不如黄同阳,但也听说过安全部其实有两位长,一位是坐镇三亚的郝万清,还有一位姓何的长却常年都在大6,极少回三亚。 “郝长也来了……那多半就是了。”黄同阳看到一辆黑色四轮马车缓缓驶入四号码头,这种车头挂着双色旗的马车都是长专车,而车门的金色盾牌标志正是海汉安全部的象征,毫无疑问车里的乘客就是安全部的当家人之一郝万清了。 约莫半个小时后,一艘探险级帆船出现在了南边海面上,在港内引导船的带领下很快便驶抵了四号码头的栈桥。马车车门终于打开,从车上下来的人印证了黄同阳的猜测,正是安全部的郝万清。 海汉安全部这个特殊机构从成立之初开始,内部的运行机制就一直分为了大6和海南岛两套班子。大当家何夕在大6的时候远远多于三亚,一般都是遥控指挥,由郝万清在这边负责具体实施。之所以要采用这种独特的运行机制,主要还是因为执委会对大明的重视程度远别处,让安全部将主要力量都部署到了以福广为主的大明东南沿海地区。 海汉的职能部门中,采用双部长制度的也并非只有安全部一家,例如海运部同样也是越之云、孙长弥两人共同掌管。但海运部这两人 照常理而言,这种运行机制明显存在着许多弊端,容易拉低工作效率不说,甚至可能会造成安全部内部的分裂,但奇妙的是这个特殊部门居然就能这么数年如一日地运行下来,而且几乎每年都会得到执委会的表彰,是少有能获此殊荣的单位之一。能够得到这样的成绩,两名部长一直以来的通力合作功不可没。 何夕并不是一个喜欢抛头露面的人,在三亚的时间又少,所以即便是本地人,认得他的也不多。他下船之后并未在码头长时间停留,与前来迎接的郝万清简单寒暄几句之后,便很快登上了马车。 “我回来的时间就通知了你,你还给我整出这么大的阵仗来!”何夕上车后哭笑不得地说道:“这下子很快半个胜利港的人都知道我回来了。” 郝万清笑道:“你这一两年才回来一趟的稀客,又不让别人来接,那只好我们安全部自己来接了。你要知道,近两年进来的新人还有好多根本没见过你,正好趁着这机会让他们认识认识部门老大。” 何夕感叹道:“何尝不是啊!我手底下的人去年也换了不少,派了龚十七去浙江,把广州这边的精英班底也划拉了一多半给他,现在跟着我的倒是也有不少新人。” 说到这个话题,郝万清也想起一事来:“你身边那些人的档案我也看过,怎么你对‘十七’这个数字好像情有独钟啊,走了一个龚十七,又招了一个徐十七进来。” 本书,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此次受邀来参加海汉开国庆典的各国嘉宾都是非富即贵,随同的武装护卫人员数量也不少,这些人在三亚逗留期间的安全问题,是海汉治安机构在这段时期工作的重中之重。为此司法部从两个月之前便开始从各地抽调治安警察中的精锐集中到三亚,并提前进行了有针对性的培训。此外驻三亚的武装部队也分配到了相应的任务,将在庆典期间对港口、车站、铁路沿线、胜利堡附近区域等重点区域进行全天候的武装巡逻执勤。 之所以要这么大张旗鼓地做这些表面文章,一方面是为了防备外界有居心不良者趁这次庆典的时候制造事端,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这些嘉宾们吃饱喝足之后闹出事情。这么多带着保镖护卫的权贵齐聚三亚,期间生一些冲突摩擦肯定是难以避免的状况,这种时候能出面维持秩序的,大概也只有海汉的武装部队了。 而除了这些明面上的手段之外,海汉的特别安全部门在此期间自然也不会闲着。宁崎和施耐德在商量嘉宾安排的同时,一队黑衣警察已经在胜利港四号码头清理出了一片隔离带,如果有熟悉海汉的人看到这一幕,大概会注意到这些警察的衣领上比普通的制服多了两片金色领章。这两片领章代表了他们的身份不同于一般的治安警察,而是隶属于海汉安全部的治安队。 这支队伍其实就是安全部的外勤人员,但平时执行任务多是便装出行,很少会穿着制服,因此能从这套服装上辨识他们真实身份的人也不多。只有在执行极少数特殊任务的时候,外勤人员才会身着制服出动,而这种任务可能一两年都难得会有一次。 “这帮家伙……怎么今天突然把制服给穿出来了?瞧这一个个人模狗样的……”郑高倚着胜利港派出所的大门,看着不远处码头上列队的“同行”,很是不忿地评价道。今天安全部的人马突然出动,接管了这片区域,甚至连派出所这帮人也都被排除在外,这种特权实在让郑高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人家安全部做事,闲人一律回避,有什么不对的?”派出所所长黄同阳此时走到大门口来抽烟,闻言接话道:“一月的时候我们破那起西班牙间谍案,安全部的人不也是这样,什么事都搞得神秘兮兮的,唯恐让人知道他们在干嘛。” “所长,你说安全部这些人把码头清理出来是打算干啥?难道是今天有大人物到港?但有大人物来的话,应该军方才会派人过来维持秩序吧?哪会轮到他们这帮家伙!”郑高颇为不爽地继续议论道。 黄同阳瞪了郑高一眼,自己这个手下最大的毛病,就是嘴上缺个把门的,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回头给安全部一反映,郑高的个人履历上铁定会多一笔黑历史。 “你小子别瞎议论!今天全是安全部的人在场,这还看不明白?”黄同阳恨铁不成钢地指点道:“看这架势,肯定是安全部的大长要从广州回来了啊!” “就是传说中那位何长?”郑高虽然进入司法系统的年限不如黄同阳,但也听说过安全部其实有两位长,一位是坐镇三亚的郝万清,还有一位姓何的长却常年都在大6,极少回三亚。 “郝长也来了……那多半就是了。”黄同阳看到一辆黑色四轮马车缓缓驶入四号码头,这种车头挂着双色旗的马车都是长专车,而车门的金色盾牌标志正是海汉安全部的象征,毫无疑问车里的乘客就是安全部的当家人之一郝万清了。 约莫半个小时后,一艘探险级帆船出现在了南边海面上,在港内引导船的带领下很快便驶抵了四号码头的栈桥。马车车门终于打开,从车上下来的人印证了黄同阳的猜测,正是安全部的郝万清。 海汉安全部这个特殊机构从成立之初开始,内部的运行机制就一直分为了大6和海南岛两套班子。大当家何夕在大6的时候远远多于三亚,一般都是遥控指挥,由郝万清在这边负责具体实施。之所以要采用这种独特的运行机制,主要还是因为执委会对大明的重视程度远别处,让安全部将主要力量都部署到了以福广为主的大明东南沿海地区。 海汉的职能部门中,采用双部长制度的也并非只有安全部一家,例如海运部同样也是越之云、孙长弥两人共同掌管。但海运部这两人 照常理而言,这种运行机制明显存在着许多弊端,容易拉低工作效率不说,甚至可能会造成安全部内部的分裂,但奇妙的是这个特殊部门居然就能这么数年如一日地运行下来,而且几乎每年都会得到执委会的表彰,是少有能获此殊荣的单位之一。能够得到这样的成绩,两名部长一直以来的通力合作功不可没。 何夕并不是一个喜欢抛头露面的人,在三亚的时间又少,所以即便是本地人,认得他的也不多。他下船之后并未在码头长时间停留,与前来迎接的郝万清简单寒暄几句之后,便很快登上了马车。 “我回来的时间就通知了你,你还给我整出这么大的阵仗来!”何夕上车后哭笑不得地说道:“这下子很快半个胜利港的人都知道我回来了。” 郝万清笑道:“你这一两年才回来一趟的稀客,又不让别人来接,那只好我们安全部自己来接了。你要知道,近两年进来的新人还有好多根本没见过你,正好趁着这机会让他们认识认识部门老大。” 何夕感叹道:“何尝不是啊!我手底下的人去年也换了不少,派了龚十七去浙江,把广州这边的精英班底也划拉了一多半给他,现在跟着我的倒是也有不少新人。” 正文 第998章 准备工作 海汉每年用在收买拉拢大明官员上的费用,对普通人而言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天文数字,执委会对于这方面的预算开支也一向比较宽松,所以何夕出手也很阔绰,希望能够一举就拿下新来的东厂宦官。 但这京城来的太监头子霍越不知道是故意拿腔拿调还是真不屑与海汉接触,将何夕送过去的银子和礼物都给退了回来。何夕想想觉得觉得可能是因为对方出身京城,胃口要比从南京来的前任更大一些,于是又加码送了一份过去。何夕自认这份礼的分量已经够了,至少比他前任所得的馈赠多出了三成以上,然而最后还是被对方不声不响地退了回来。 不仅如此,负责在中间递送礼物的东厂档头还被新上司训斥了一番,让他不要多事。何夕听到这消息之后,心知对方可能是跟海汉有些不对付,便又费了些手脚打探消息,最后总算得知了其中缘由——去年海汉在浙江宁波攻打六横岛的时候,这霍越的干儿子死在了海沙帮的赌场里。 值得一提的是,霍越的干儿子也同样是东厂中人,只是其服役的地点远在宁波。他倒不是跟海汉人作对,而是适逢其会,恰好在海沙帮的赌场里玩乐,结果就这么倒霉遇到海汉突袭六横岛,运气不好死在乱枪中。而海汉这边后来查明其身份之后,自然顺水推舟将这口黑锅扣在了海沙帮头上,宁波当地官府收受了海汉不少的好处,便帮着把这事给定性了。而消息传回京城之后,霍越却完全不信这套说法,悲愤之余便把这笔账记在了海汉头上——那海沙帮已经彻底覆灭,这口晦气憋在心头,总得要找个出气筒才行。 也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霍越自己活动的结果,他居然便被派到了遥远的广东来任职,有了与海汉正面交锋的机会。霍越自认身在东厂这种特权部门,根本无需卖海汉人面子,何夕托人送来的礼金礼物虽然价值不菲,但霍越出身京城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人,自然不会轻易就被收买,反而是借此给了海汉人一个钉子碰。 何夕打听清楚事情原委,再结合对方的表现,当然能感受到霍越并不友善的态度。由于暂时没有摸清霍越的背景底细,也不好贸然采取更激进的动作,只能将原本在肇庆的人马召集起来开了会,部署了更为严密的监控措施,以防备这霍越上任之后搞出一些对海汉不利的举动。这么一来一去,何夕返回三亚的时间也就被延后了一周,所以三亚这边之前的安全防卫工作大部分都是由郝万清主持指挥。 “这么不老实?那你打算怎么做?”郝万清听完何夕的描述之后倒没有多紧张,这几年里安全部暗中解决的麻烦人物多了去了,东厂太监在他们眼中与普通人也没多大差别。 何夕笑道:“能用钱解决当然最好,但如果这家伙还继续顽固下去,让我失去了耐心,那少不得要让特勤组跑一趟肇庆了。不过这事可以先放一放,观察一段时间,等庆典过了之后再说。” 对于那种不愿收受好处向海汉妥协的大明官员,安全部都会对其可能给海汉造成的麻烦进行评估,如果认为其危险性达到一定程度,就会设法将其弄个丢官去职,再把愿意合作的人推上来主事。而已经给海汉造成了麻烦并且带来损失的对象,那么安全部所将采取的手段就包括且不限于丢官这个程度了。何夕手下的特勤组每年会执行若干起刺杀绑票一类的特殊任务,这类任务的主要对象就是与海汉作对的大明官员。 这种手段虽然激进,并且有一定的风险,但效果也同样显著,当反对海汉的官员一个个陆续丢掉了官职甚至是不明不白地失踪或者死于非命,脑子正常的人都会意识到反对海汉的立场所需承担的风险极大。一边是丢官甚至丢命,另一边是收受好处平稳度过任期,绝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相对安全的一条路。 当然在此期间也不是没有官员动过调兵抓捕两广境内海汉人的念头,但往往还没付诸实施就已经走漏风声,而其后果自然也十分凄惨。时间一长,包括两广总督在内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学会了与海汉打交道的正确姿势——收下好处,然后尽可能给海汉提供方便。海汉人重利却守信,只要达成的合作关系,倒也不会有太多刻意为难地方官员的事情,即便有不合大明法理的举动,双方至少也能协商着解决,而且说不定协商之后海汉这边还能给予更多的回报,以感谢大明官员所作出的让步。 何夕和郝万清都是个中行家,也就无需再向对方细细解释要如何去达成这些目的。虽然肇庆府新来的东厂头子可能会给安全部造成一些麻烦,但相比即将在三亚举行的开国庆典,这些小事都可以往后放一放再来慢慢处理。 因为肇庆的事情推迟了一周归来,何夕需要处理事务已经积压了一堆,甚至连回住处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当下就还有与警方、军方的联席工作会议在等着他出席。他们所乘的马车从胜利港景观大道快速驶过,直接便去了胜利堡。 与此同时,陶东来正在田独河入海口处视察庆典会场的准备情况。这次的会场设置与往年不同,并没有将主会场放在胜利堡大门外的广场上,而是南移到了海汉这几年里很少会启用的胜利港一号码头。 一号码头位于胜利港最深处,所停靠的船只便是搭载穿越者们来到这个时空的那几艘船,其中又以体积庞大的新世界号为最。前几年海汉也曾在新世界号的甲板上举办了嘉奖授勋的仪式,不过在海运部的建议之下,这几艘船都已经全部封存,平时除了技术人员定期保养之外,就没有再让闲杂人等登船了。 对于每个第一次踏上胜利港陆地的外来者而言,他们的注意力都不免会被停泊在港区的深处的新世界号高大雄伟的船身所吸引,能够在这里亲眼见证传说中的“海汉大铁船”,对这些人来说可算得上是改变他们世界观的大事。很多人在脑子里确立“海汉无所不能”这个概念,也都是从看到新世界号的时候才冒出来的。 这次海汉的开国典礼会场,便是依托这停靠新世界号的码头,搭建了一个二层楼高,三十多米宽的大主席台。届时不但执委会和各个部门的主管领导要上台,还有一部分受邀而来的贵宾也会在台上观礼。而台下便是受阅方阵将会通过的道路,这条十五米宽的通道与主席台平行,另一侧便是长达一里多的群众观礼区,一直通往南边的港区,预计至少可以容纳三万人左右。 这次庆典期间除了近期大量涌入三亚的外国人员之外,也有相当多本身已经具备海汉户籍的归化民从海南岛上其他州县,甚至是从广东、福建、安南等地赶来凑这个热闹。根据相关部门的预计,此次至少有五到七千名归化民会在庆典期间从异地涌入三亚,而本地的数万常驻居民中,也至少会有近半的人走上街头庆祝。所以在庆典主会场的规划上,特地将民众观礼区与主席台之间以道路相隔,并且用木桩、竹篱等将观礼区沿着道路行进方向划分为二十多个小的区域,期间安排军警人员引导民众入场,以避免人流全部集中在一起后极易出现的踩踏事件。 目前主席台基本的搭建工作已经完成,工人们正在将几个高音喇叭安装到主席台两侧挑高的脚手架上,以便在庆典期间首长们发言使用。这些高音喇叭和相关器材还是当初穿越时带过来的,倒是保养得不错,装好之后试了下音,完全没有任何问题。这种高音喇叭过去是用在农村的村村通项目上,虽然价格便宜,但质量却非常皮实,而且声音够大,只要把喇叭架高一点,开到最大功率,一说话方圆几里地都能听得清楚。 在这里负责监工的是建设部的二把手刘山夏,不过像这种搭个台子的任务实在没什么技术含量可言,所以刘山夏在这个临时工地上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大部分的工作根本就不用他发话,手底下一帮在建设部干了好几年的工头自然会安排得妥妥当当。看到陶东来了,刘山夏便邀他在工地旁边专门摆的茶桌旁坐下来,然后命人沏茶上小吃茶点。这地方距离工地约莫有四五十米远,还撑着遮阳大伞,倒也不用担心工地上掀起的灰尘过多地扑到这边来。 “你这倒是会享受啊!”两人在穿越前就相识多年,陶东来倒也不觉得刘山夏这种安排有什么不妥,坐下喝了口茶之后打趣道:“把你派过来监工,你倒是像来度假了!” 刘山夏不以为意地笑道:“老板,你也看到了,这种活儿又没什么难度,哪用得着我去一手一脚地指点他们做?今天太阳下山之前,这里就能完工,距离庆典开始还有三四天,完全不会有问题。” 陶东来指着主席台道:“上面的遮阳棚弄结实点,别到时候漏风漏雨的丢了海汉面子。” “这你放心吧,现在工地上这几支施工队都是我亲自带的,全是熟练工,他们自然会弄得妥妥当当的。”刘山夏对自己手下的本事表现出了充分的信心。这次的监工任务其实政治意味大于实际意义,派他在这里坐镇,主要还是为了显示出建设部对这个工程的重视程度。 主席台和群众观礼区搭建完成之后,建设部的任务就宣告结束,剩下的会场布置工作其实也就没有多大的工作量了。不过在四月一日的庆典举行之前,受阅方阵大概还需要先在这里彩排一次,以便发现可能会在阅兵式上出现的问题。 刘山夏此时想起一事,便对陶东来问道:“这边庆典结束之后,是不是马上就得要去番禺开始搞新城工程了?” 陶东来摇摇头道:“番禺那边的工程没什么难度,用不着你过去指挥,有重要的事交给你办。” 刘山夏见陶东来脸色严肃,便猜测道:“也是要出差吧?” 陶东来没有否认他的猜测,直接给出了答案:“需要你去一趟台湾,等庆典这几天结束了就出发。” “台湾?什么工程?怎么之前没听到风声?”刘山夏一脸疑惑地追问道。通常大的异地工程都会提前一段时间知会他,以便给他留出对方案查漏补缺,组织施工队的时间。而他在此前并没有听说台湾那边有什么大型工程的安排,高雄港倒是一直在建设当中,但修筑码头这种事,只要在建设部待了两三年的初级工头也能指挥施工,根本无需他这种大人物出马,陶东来指的大概也不是这事。 “这个工程嘛……其实不是我们建设部的活,是作为协同单位参与施工。具体的安排,你明天找个时间去跟白总碰个面,他会把详细的情况告诉你。”陶东来虽然回答了刘山夏的问题,但似乎也还是什么都没说。 刘山夏见陶东来这么神神秘秘的,心中虽然有些犯嘀咕,但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白克思是工业部门的负责人,很显然台湾的工程是跟工业有关,但海汉的重工业几乎都集中在海南岛上,刘山夏一时也想不出工业部门要在当地布局什么产业,而且还把保密工作搞得这么严密,连自己都是事到临头才得到通知,显然重要性非比寻常。 不过刘山夏还是向陶东来提出了一个要求:“这次能不能给安排一条好一点的船?上次去安不纳岛出差,坐那个运兵船真是难受,又闷又颠簸,航速也慢,到了地方半条命都没了。” “你放心,这次是有专门的船队一起过去,会给你安排专属特等舱,保证不会像上次那么苦了。”陶东来立刻给他打了保票。 正文 第999章 机构调整 虽然穿越者们所享受的衣食住行往往比这个时代的皇权贵族更加高级,但这样的超常规待遇也并非时时处处都有,特别是离开三亚之后,很多地方的生存条件其实还比较原始,在开辟新领地期间甚至还得长时间风餐露宿。例如要漂洋过海去海南岛之外的领地,就只能乘坐排水量不过两三百吨的帆船,这对于来自另一个时代的穿越者们就的确是一个不小的考验,一路风浪颠簸不说,船上的生活条件也相当差,还得一口气待上十天半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这实在是一种很不好的体验。去较远的地区出差这种事,除了带兵打仗的军人,绝大多数穿越者都不会主动提出申请。 刘山夏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但凡有大型基建工程,建设部就得安排技术负责人前往指导施工,刘山夏作为建设部二把手自然是首当其冲,总不能让肩上职务兼了一堆的陶东来离开三亚出去东奔西走。这几年里刘山夏也踏遍了海汉的大半江山,在穿越者中算得上是工作最为辛苦的人之一了。所以陶东来见他在工地外摆上茶座享受,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毕竟这已经到了穿越第七个年头,刘山夏在三亚的时间加起来估计都没十二个月,这包工头当得着实不容易,执委会也没有多少能补偿他的措施。所能做的,也无非就是在个人生活条件方面,特别是出差在外的期间,尽可能给予刘山夏好一点的待遇。 “这次去台湾出差,那边的生活条件可能会比较艰苦,所以会专门给你准备几个仆人,照顾你的起居饮食。如果你还有什么要求,到了那边之后也可以再提出来,执委会酌情尽量满足。”陶东来继续补充道。 刘山夏道:“老板,听你这口气,我这趟出去了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啊?” 陶东来道:“几个月肯定是要待的,但也不会长期在那边。等过几个月安不纳岛那边的基建工程开始了,可能还需要调你南下……嗯,说不定星岛你也得去。” 刘山夏摊手道:“你是老板,你说了算,我就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陶东来道:“还有一个事,提前跟你说一下,这次庆典期间,执委会要对部门机构的职能和人员做一些调整,过两天大概就会公布了。” 刘山夏也明白陶东来这话的意思是什么,当下也喜滋滋地说道:“那就先谢谢老板了!” 海汉早期的职能机构分工比较粗糙,一名穿越者往往兼任着好几个部门的职务,这种局面自然不能一直持续下去,所以在这次开国庆典期间,执委会也将对现有的部门机构作出一些调整,毕竟现在海汉已经是国家而非地方割据势力了,该正统起来的地方也得开始逐渐走上正轨。这种调整当然也包括了大量的人事调动和任命,官升三级,皆大欢喜。 建设部的一把手一直都由陶东来兼任着,不过其实他管理具体事情的时候不多,特别是设计施工,几乎都是刘山夏在掌管,陶东来顶多就把把关而已。这么几年过去了,刘山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他所做的工作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实打实的功绩,穿越者们现在居住的房子,就全是建设部组织修建的。有鉴于刘山夏的功绩,陶东来一早便决定了要在这次的机构人员调整中,扶正刘山夏,让他来当建设部的一把手。 这两人穿越前就是上下级的关系,合作多年互相也知根知底,陶东来露个口风,刘山夏便明白他的意图了。虽说刘山夏不是那种太在意虚名的人,但能够升为正职,说起来也算是位列朝堂之上了。这职位要放在大明,那妥妥就是对应了工部尚书,正二品,数得着的大官了,今后撰写家谱的时候,让后人看到祖上有这么一位开国大臣,起码也能与有荣焉。 陶东来抬手看看时间,起身告辞道:“那这边工地你好好收尾,我还得赶回去参加一个会议。” 告别刘山夏回到胜利堡内的执委会专用会议室,开会的人已经到得七七八八了。与会的人除了执委会的全体委员之外,各个部位和主要机关的一把手能到的也基本都在,连刚刚抵港不久的何夕都已经到场了。 这些海汉头面人物集中在这里开会,审议的内容便是海汉各部门的调整计划。因为开国庆典之后,各个部门机构便要以国家的形态开始运转,所以这些调整都要赶在庆典之前完成。 当然这并不是临时抱佛脚的行为,事实上相关的调整方案早在几个月之前就已经制定并且获得执委会的批准,大部分单位甚至已经开始施行了,以确保进入国家状态之后,这些机关的职能能够平稳过渡。今天这个会议的目的,主要还是最后的审议,看看各部门是否还有其他修订意见需要提出。 “相信在座各位这几天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能一起抽时间参加这个会已经非常不容易,我就长话短说了。”陶东来点卯之后见人已到齐,便言简意赅地切入了正题:“各个部门开始按照新的安排运作也有一段时间了,根据执委会的了解,基本没有出现大的问题。今天主要就是把大家集中在一起,将机构人员调整的正式通知公布一下,各位如果还有别的问题,也可以现场提出来马上商量着解决。” 陶东来看看在座无人表示异议,便翻开了手上的文件,开始宣读相关的决议安排。 各部位和执委会直属机关在职能上并无大的变化,主要还是名称和人事方面的调整。例如以前的军委,今后就改称为国防部了,而海运部也将跟现有的铁路、公路部门合并成为交通部。 现有部委将调整为外交部、国防部、交通部、文教部、工业部、建设部、司法部、民政部、财政部、商业部、农业部、卫生部等。当然了,海汉安全部作为执委会直属的特别机构,没有被列入上述这些公开的部委之中。 除了这些部委之外,还有一些执委会直属的局级机关单位,如邮政局、档案局、统计局、宗教事务局、新闻出版局等等。 对于这些国家部委和机关的调整,都是依据了原来时空的现成经验,结合当下的具体环境做出的安排。人事上的调整也只是将原来的分工更加明确化,让一些一直兼任多个岗位的人能更专注于某个特定领域,以提高该部门的工作效率。 这种调整说不上大动干戈,但对于海汉这种规模的“小国”来说,也算是不小的动静了。陶东来捧着文件簿念了半个多小时,才总算是告一段落。 “各个部门的职能分工,基本跟过去是一脉相承,没有大的变化。执委会希望各个部门都能完成建国前后的平稳过渡,不要因为换了称呼或者是负责人有所调整,就自己乱了方寸。”陶东来一字一句地总结道:“在座的各位,都算得上是海汉的开国功臣,今后也必定会被铭记于史册当中。我想提醒各位的是,前人无数的经验教训已经告诉我们,打天下易,守天下难。虽然我们的领土还在不断的扩张当中,但从我们立国这一天开始,其实就已经进入到守成状态了。我希望各位都能够尽快地适应这种角色转变,我们已经不再是战战兢兢的外来客,而是未来远东地区实力最强的统治者!” 陶东来的这番话让略显沉闷的会场气氛终于有了一点生机,颜楚杰接过话头道:“不管是军委还是国防部,我们军人开疆拓土、保家卫国的使命是不变的。但我在这里需要提醒各位的是,我们用了七年时间,才占领了海南岛和一些大陆的边角地区,照此速度,想要建立起我们穿越前构想过的庞大帝国,只怕要等到三五十年之后了。到那时候在座的各位还有多少健在,能够享受到这份荣耀呢?我希望在建国之后,执委会能够增加军费预算,让海汉能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对外扩张。” “领土的扩张可不能只靠军事手段,稳固的统治比盲目的扩张更重要!”这个时候还站出来跟军方唱反调的,不用说就是海汉著名反战人士顾凯了。 “要维持疆域庞大的领土,我们不但需要大量忠心于海汉的归化民干部,还需要更便捷的交通和通讯方式,更健全的法律制度,更完善的管理机构,这些条件可不是靠着增加军费就能得到的。”顾凯对于颜楚杰这种抓住一切时机宣扬唯军事论的做法很是不满,立刻便出言反驳他。 “你们不用在这里展开争论,今天这个会的主旨并不是讨论增加军费或者扩军。”陶东来眼见这两人又要争执起来,赶紧居中劝解,免得让他们三言两语歪楼把节奏给带偏了。 颜楚杰冷哼了一声,没有搭腔反驳,也算是给了陶东来面子。陶东来继续说道:“我们今后所需要的,不只是哪一个部门的努力,而是各个部门的通力协作。各位在发展道路上有不同的意见分歧,这很正常,但我希望大家能够正视现状,明确我们发展所需的条件。再有三四天,各位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国栋梁了,希望各位也能担当起相应的责任,协同合作,不要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观念就罔顾国家利益!” 陶东来这个话已经说得非常直白,顾凯和颜楚杰对视一眼,都悻悻地各自转开了头。他们当然不会因为陶东来的这番话就放弃自己的政治主张,但当下这个场合却是不宜再争论下去了。 陶东来接着说道:“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各位多多受累,把开国庆典办好。在此期间任何事情都以庆典为优先,各个部门的分工,大家也都很明确了,我在这里就不浪费时间重复了。请各位记住,你们现在已经是海汉国的统治阶级,凡事多多考虑一下国家利益。这个国家的兴衰,也会影响到各位的家族在今后几十年、几百年的兴衰。你们今时今日的言行举止,都可能会被学者记录下来,成为后来人研究的对象。我个人是希望我们这批人都能够流芳千古,成为后人敬仰的开国元勋。希望大家在开国庆典之前,想一想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参加穿越行动,想一想自己来到这里的初心是什么。” 虽然每个人参与穿越行动的目的各不相同,但想要在这个时代功成名就,无疑是每个人共同的愿望。七年过去,有的人已经慢慢失去当初的锐气,开始回归到平凡人的生活中,毕竟当初参与者中的大部分都是普通人,虽然怀着野心而来,但却大多缺乏成为上位者的那种决心。当农妇、山泉、有点田的初级愿望得到实现之后,一部分的人干劲就在安逸稳定的生活中慢慢被消磨了。 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做战场上纵横捭阖的将军,或者万众瞩目的政治家,有一些人参加穿越行动,仅仅就是为了实现做人上人的目标,而这在海汉的统治区里非常容易得到实现。穿越者就算什么也不做,就靠每年财政部的分红,也足以在三亚买几套大房子,随便投资几个种植园,然后安安稳稳地在家中受人服侍当大老爷。这样的例子在穿越团队中并不少见,很多人在最近几年里都逐渐开始脱离原来的岗位,选择做一名安逸又自由的富家翁。 真正还愿意在职能部门里做事,用工作来证明自我价值的人,基本上都是对事业还有所追求的人。他们的个人目标可不是当个农场主或者寓公那么简单,而是要成为这个时代的风云人物,并且把自己的名字写入历史,为后人所传颂。陶东来最后所说的这番话,便是对他们的提点,让他们不要忘记自己抛弃过去生活来到这里的初衷。 正文 第1000章 接待工作 这个碰头会的内容就是向各部门机构公布已经确定并付诸实施的举措,没有多少可供讨论的空间,所以会议持续的时间也不算太长,一个多小时便宣告结束了。散场的时候,陶东来让军、警、安全部门的几名领导单独留了下来,商量庆典期间的安保措施。 “安全部的两位大佬先讲讲吧!”任亮作为警察司的负责人,在现场留下这几人中算是小字辈,不过他倒是很主动地先挑起了话头:“警方和军方的安排,都得根据安全部的情报来调整,两位大佬如果有什么新的消息,不妨先给我们透透风声。” 安全部作为海汉执委会直属的情报机构,在非军事行动的权限上的确是要高于军方和警方,所掌握的情报信息往往有所保留,并不会在第一时间就对军方警方和盘托出。 何夕当然能够听得出任亮话语中的不满之意,笑了笑道:“到目前为止,我们暂时还没有发现敌对势力有在庆典期间采取行动的意图,所以这次的防范重点,应当还是治安方面。当然了,为了预防万一,应急特勤队还是得保留待命。” 应急特勤队是这次为了庆典的安保需要,由军方、安全部、警察司三方各自派出精英人员组成的一支应急反应部队。人数虽然只有二百,但这三家基本都将最好的人员和装备投入其中,这支部队的实力已经不容小觑了。虽然过去几年的庆典中,三方也会组建联合指挥部,但组织特勤行动队倒是第一次。 “老何,在座的都是自己人,你说话不用这么官方,有料就爆,没料我们就早点散,这几天大家手头的事情都多,不要无谓的浪费时间了。”颜楚杰显然并不愿意花时间兜圈子,直接切入正题:“那我就抛砖引玉,先说说军方的安排吧!” 军方在此次庆典期间部署于三亚的部队包括两个满编加强营的陆军,一支包含两艘旗舰的特混舰队,以及驻守胜利港、三亚港两地岸防炮台的炮兵部队,一个拥有八十匹战马的骑兵连。还有各地驻军派来参加阅兵的小队人马,加起来约莫也有两个连的编制了。此外三亚本地的民兵部队也会在庆典期间组织起来协助维持治安,这差不多也有一个营的兵力。就算真有什么不开眼的敌对势力选择了这个时间突袭三亚,本地的驻军也足以应付了。 何夕听完之后接道:“这种规模的部队,都足以打下广州城了,守个港口绰绰有余。其实大家没必要把神经过于绷紧,我们过去几年的周年庆安保工作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经验,只要依照往年的做法就行。各个港口码头,交通枢纽,还有庆典会场,我们都已经安排了足量的安保人员,措施基本都做到了极致,剩下来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郝万清也开口说道:“关于情报方面,安全部在庆典期间不会有任何保留,这点请各位放心。我们得到的消息,你们也会在第一时间知道,不会存在明显的信息滞后。” 安全部两名部长都开口表明了态度,其他几人也就没什么好挑刺的了。这说到底还是因为两个多月前的间谍案留下的阴影,那桩案子虽然没有给海汉造成太大的直接损失,但却给各个部门都已经敲响了警钟。类似案犯杜文那样,在海汉潜伏几年而未被发现的间谍,只怕还有不少。 杜文等人如果不是主动出手,海汉安全机构也难以发现他们的真实身份,如果他们刺杀的对象不是信使和同伙,而是穿越者,理论上也存在着一定的得手可能。这对于惜命如金的穿越者来说,其实一直都算是一个难以彻底消除的隐患。庆典期间这些严密的安保措施,其实一多半都是为了穿越者们的人身安全而设置的。 与此同时,宁崎、施耐德和顾凯,则是前往距离胜利堡不远的迎宾馆,分头会见已经抵达三亚的各国观礼团。这次海汉在南海地区广发请帖,向十余国发起了邀请,而其中一多半的国家都应邀派出了观礼团前来三亚。虽然这些国家也未必就是真心实意要跟海汉站在同一阵线,有不少都是来看看风向的,但对海汉来说这些国际关系的建立还是相当有必要的。这些国家既是海汉今后要开辟的市场,也会成为重要资源的产出地,甚至还将是海汉领土扩张的目标,有很多相应的准备工作,就得从现阶段的外交接触开始做起。 施耐德和顾凯作为执委中外语最好的两人,分别负责接待荷兰和葡萄牙的使团,而宁崎则是对接了安南使团——这基本也就是除了大明之外,目前海汉在外交关系中最为重视的三个国家了。如果刨开大明不算,这三个国家在海汉对外贸易中所占的比重差不多有七成左右了。 当然了,荷兰作为海汉在前几年的主要对手,虽然双方的外交关系在近一年的时间里已经得到了极大的缓和,但贸易方面的往来却基本都是处于非公开状态,并没有建立起官方性质的贸易关系,基本是由民间商人在居中操作,贸易量很难有具体的统计。一直到上次安不纳岛的南海贸易联盟初步磋商结束之后,各方达成了共识,海汉才开始与荷兰人有了官方认可的贸易往来。 作为荷兰在远东的官方代表,东印度公司基本包揽了本国在远东地区的所有贸易,对各种物产的需求还远远超过了葡萄牙,所以贸易关系一建立起来,就引发了商人们极大的热情。特别是与巴达维亚相距太远的大明商人,不愿冒着远航的风险前往南洋,更乐于通过海汉的港口来进行转口贸易,而海汉在这中间属于躺着赚钱的位置,自然也是乐于推动这种贸易形式。 这次东印度公司总督范迪门提前了一个月就到了三亚,在海汉的安排之下对海南岛做了为其半个多月的环岛考察,收获也是颇丰。除了亲眼见证了海汉治下地区的建设成就之外,同时也更为深入地了解了海汉的产出与需求状况,再结合东印度公司自身的经营项目和海上运力,很容易就能从其中找到巨大的商机。 范迪门通过之前同施耐德、宁崎等人的接触,也逐步认识到海汉使用军事手段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拓展贸易,如果东印度公司当初能像葡萄人一样早早地认清形势,主动与海汉合作,那么或许本可以避免双方之间爆发直接的武装冲突。当然了,现在意识到这一点其实也为时不晚,海汉现在除了自己的产出之外,还控制了大明东南沿海数千里长的海岸线,东印度公司要在东北亚地区获得贸易权力,就根本无法绕过海汉,而与海汉达成合作,所得到的利益的确将会远远超出东印度公司向其妥协的损失。从长远来看,合作比对抗更加符合东印度公司的利益诉求。 此次荷兰使团的人数虽然不多,但海汉还是为范迪门一行在迎宾馆安排了一栋足以住下二十人的别墅,以彰显出官方的重视程度。而范迪门对于在三亚期间所受到的礼遇也是相当满意,他甚至在想如果海汉使团造访巴达维亚,东印度公司大概很难在住宿条件方面给予对方同等的待遇。像海汉迎宾馆这种地方堪称穷奢极糜,室内动不动就是一堆精美的青花瓷陈设,巴达维亚可没有这么好的条件。 施耐德今天来见范迪门,主要也是就庆典期间的安排跟他做最后的沟通,顺便聊一聊双方的贸易进展。双方入座之后,施耐德便主动进入了正题:“今天过来是跟阁下确认一下庆典期间的安排,我大致先说一下,如果阁下觉得有什么疑问可以提出来。” 海汉的开国庆典安排在四月一日上午,其主要内容便是执委会发表开国宣言,然后进行阅兵式。而作为观礼嘉宾,从仪式开始便会上到观礼台全程参与,上午的活动大概会有两个小时左右,然后是进行午宴,各国使者政要都会出席。下午还将在胜利港举行海军的阅兵式,时长也与上午相仿。晚上还将在胜利堡举行盛大的国宴,并且胜利港码头上会燃放焰火,全民同庆。 从四月二日开始,各国使者将继续进行南海贸易联盟的磋商,将前次在安不纳岛签署的各种草案、意向协议等等转化成正式的贸易条约。如果进程顺利,当天便会向外界宣布南海贸易联盟这个国际商业组织正式成立的消息。 当然并不是签完协议之后就无事解散了,这么多国家的使者、商人有机会聚在一起,自然是有很多交易可以谈的。在南海贸易联盟这个大的组织框架之下,各国之间也还有更多的贸易细则需要进行商谈。而且海汉作为南海的贸易核心,几乎每个国家都想从海汉这里获得一些国际贸易方面的便利,需要进行的双边、多边磋商还真是不少,三五天之内是肯定谈不完的。 有一些像范迪门这样来得早的,就已经赶在庆典之前谈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而有些卡着时间来三亚的,大概就只能等到庆典之后,再一家家找过去慢慢谈条件了。 此外与海汉建立外交关系的国家,还将在此期间举行正式的建交仪式,签署协议互派大使。当然了,像安南这样与海汉建交已有六年的国家,这就真的只是走个过场了。 海汉官方所安排的活动,只持续到四月五日,之后的行程和去留,就是各方自行安排了。但四月头两天的官方活动,海汉是希望所有受邀前来的各方代表都能按时出席。 范迪门听完之后,又征求了随从苏克易的意见,只对施耐德提了一个要求:“出席官方活动期间,我能不能携带武装随从?” “我建议阁下不必这么做。”施耐德劝道:“我们将会为每一名贵宾配备护卫人员,我们的人更熟悉这里的情况,而且能够接受统一的指挥调配,会比阁下自带的随从人员更加安全可靠。如果阁下一定要坚持,那就必须要卸下身上的所有武器才能入场,人数不能超过两人。这样的措施不单是为了阁下的安全,也是考虑到其他与会嘉宾的安全。” “好吧,我相信贵国的安排。所有的官方活动,我都会出席。”范迪门并没有坚持,听完施耐德的建议之后便选择了服从安排,不过他旋即又提出了一个要求:“但我希望在待遇上,不要与某国出现明显的差距。” 施耐德自然明白范迪门所指的“某国”是哪一国,当下笑道:“这个问题,阁下大可放心。考虑到贵国与葡萄牙之间的关系,我们会尽量一碗水端平,不会让你们其中一方感受到不公正的待遇。顺便问一句,东印度公司在此之后是否会在三亚建立办事处?” “这当然是必须的。”范迪门点点头道:“负责人的人选已经确定好了,就是我身边的苏克易先生。他这是第二次来三亚了,对这里的环境也比较熟悉,加上他是汉人,跟你们的交流也不会存在语言上的障碍。我想我的属下当中,应该没有比他更合适这个职位的人选了。” 这个人事安排基本是在海汉的预料之中,与安全部的预测完全相符,所以施耐德听到范迪门的答复之后也没有任何意外,向苏克易点点头道:“那就先恭喜苏先生就任了!” 苏克易连忙起身谢过,这对他个人而言,的确算是一个不小的提拔,范迪门安排他在三亚常驻,这既是信任,也是一桩肥差,他范迪门环岛考察期间,基本已经把办事处前期所需的土地、手续、雇工等事务处理完了,只等庆典之后便可开始运营。 “那么这几天阁下可以先休整一下,等庆典当天再见了。”施耐德起身告辞道:“庆典之前我们没有再安排社交晚宴,希望阁下不要觉得受到了怠慢。” “哦不不不,我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想法。迎宾馆的提供的食物就很好,我很满意。”提起宴席,范迪门脸上微微变色,赶紧将这个话题应付过去,他可不想再继续那种每天被灌得七荤八素的日子了。 正文 第1001章 开国庆典(一) 紧邻胜利港六号码头的仓库区,有一条看起来并不起眼连正式名称都没有的背街,长不过两百余米,两米宽的石板路一边是码头仓库的石砖背墙,另一边是由各种小饭店、茶馆、旅店、米粮铺、杂货铺等店铺所组成的“商业街”。这种背街小巷里的店铺主要服务对象是码头上的力工、水手,档次自然是比不上景观大道那些大店。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对于那些尚未拿到海汉籍贯,又或是在港口短暂停留的外国水手而言,这里的消费低、位置方便,而且日常所需都能满足,住在附近的下层民众在放工之后往往都会来这里消费一番。 这条背街的东头是一间茶馆,早在胜利港落成当年就开了,一开始只是个连顶棚都没有的茶摊,就露天摆着几张桌椅卖最便宜的茶水,据说有不少首长也光顾过这里的生意。随着胜利港的逐渐繁荣,这茶摊也慢慢做大,搭起了棚子,后来又修了一楼一底的门面,算得上是这条街上经营面积最大的一处店铺了。 当初开茶摊的老板早就没有再亲自打理这里的生意了,据说名下已经有了好几处种植园,在三亚城区买了大房子住,将这茶馆交给子侄后辈经营,自己安心当翘脚老板了。而接班的年轻老板据说在海汉学堂里读过几年书,思想倒也跟得上时代发展,不单在茶馆里经营传统的项目,还加上了读报这个新时代之下的产物。逢海汉官方报纸每月十五、三十两次出刊之日,店里的说书先生便停了原本的段子,给茶客们诵读讲解最新的新闻消息。 在这地方消费的茶客,十之七八都是大字不识一筐的下里巴人,听说书先生讲解报纸上的官方消息,算是他们了事时政的主要渠道了。因此到了报纸出刊日的晚间,这茶馆里基本都会坐得满满当当,就算是那最勤俭的力工,也会花八分钱买一碗最便宜的茶,在店门口占个小板凳的位置。 这天又是到了月底的报纸发行日,茶馆里早早就挤满了刚放工的码头劳工和来看热闹打发时间的外国船员,对他们来说,最为关心的便是即将到来的海汉开国庆典会有哪些活动安排,官府在此期间是否会放宽入籍门槛,今后海汉国是否能一如既往地安定下去等等。而这些问题,或许都能从最新一期出版的《海汉时报》中找到答案。 台上的说书先生不慌不忙地清理着烟袋,送报的报童还没来,他正好可以抓紧这段空隙时间抽几口醒醒神。这报纸上印刷的字体颇小,说书先生也得戴上老花镜才能看清,念一遍报纸加上讲解,起码需要两三个小时,干活之前得把精神先养好才行。下面的茶客也各自议论纷纷,所谈论的话题基本都离不开即将到来的开国庆典,如今连这背街小巷也到处张灯结彩,比过年都还喜庆,任谁都脱离不了这样的氛围。 “来了来了!”“让让路!送报纸来了!” 店门口坐得满满当当的人群从中分开一条小道,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从中间艰难地行进到店里,走到说书先生坐的台前,从挎包里掏出一份报纸递上前去:“今天的时报!” 说书先生放下刚抽了几口的烟杆,从桌上拿了钱给报童。那报童道声谢,便转身离开了。店里的人都以热切的眼光望着说书先生,等着他开始读报。 说书先生将报纸摊开在桌上,先戴上眼镜大致看了看头版的内容,然后将桌上的茶盏、扇子、醒木一一摆好,不急不慢地正了正衣冠。他做这些动作一方面是告知店内众人,马上就要开始说书,另一方面也是借此时机在脑子里构思一下说辞,毕竟说书人并不习惯单纯的照本宣科,何况他这读报还得带讲解,个人发挥的空间还是很大的。不过在这种小茶馆里混饭吃的说书先生,其文化水平自然也比较有限,真正能干有才气的,早就被吸纳入体制内当宣传干事去了。 说书先生三只手指夹起醒木往桌上一拍,啪地一声脆响之后,店里便安静下来。便听那说书先生朗声诵道:“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英雄五霸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这说书先生念完一段不伦不类的定场诗之后,便切入了正题:“诸位,这店里店外,楼上楼下,说白了都是靠着海汉的首长们赏的生计,若是今天这读报有什么解释得不妥的地方,还请诸位多多包涵,毕竟以前说的只是执委会,如今议的可是国事了!小老儿见识有限,各位听了便权当是个消遣,切莫当成了官方解读。如有不明之处,还是请教官府更为稳妥。” 说书先生先把责任推脱一番之后,这才拿起报纸开始念上面的新闻:“今日这期时报,头版头条乃是执委会发布的告全体海汉公民书。其内容如下……” 店里店外此时都是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这说书先生诵读报纸上的内容,就连店里的伙计也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情,蹲在角落里专心听着。此时说书先生念的这些公文,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听明白其中含义,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与自己现在和今后的生活息息相关,密不可分。 此时的三亚,与这小茶馆相似的情景随处可见,这期官方报纸一出,在茶馆、饭店、学堂、军营,这些人流较为集中的地方,都有或私人或官方组织的宣传讲读活动在进行。几条主要街道上的告示栏也全部在第一时间贴上了新出的报纸,旁边就有宣传人员向围观群众解读上面的内容。 对统治海汉的穿越者来说,在这个时代所能利用的宣传条件十分有限,而报纸大概就是传播效率最高的媒体了。通过这种印刷品,再加上与之配合的各种讲读活动,便可在最短时间内让民众了解官方最新的大政方针。特别是海汉开国庆典在即,最近这段时期的官方活动安排,以及一些民政、贸易、外交方面的政策调整,也需要让民众尽快了解。 小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其职能其实与海汉官方的宣传人员差不多,而且说书先生的身份背景更容易让普通民众接受其宣讲的内容。特别是那些尚未入籍,又没什么文化的新移民,他们甚至连海汉衙门朝哪边开都还没摸清楚,自然也缺乏对海汉官方的信任,反而会更相信这些民间解读出来的说法。 虽然民间解读与官方说法之间可能会出现一定的误差,但海汉目前的宣传手段所能达成的效果也就这样了,必须要通过民间的自发宣传来弥补官方手段的不足,才能达成执委会所要求的宣传效率。 《海汉时报》头版头条的告全体公民书中主要谈及了三件事,一是宣布海汉将在今年的抵达三亚七周年庆典上宣布建立海汉国,现有海汉籍公民将全部自动获得海汉国国籍,但现行的各种法律法规,劳工制度,包括民众十分关心的入籍申请手续,暂时不会作大的调整。这基本还是为了寻求平稳过度,避免政策法规的调整引发社会动荡。 第二件事是官方将于四月一日至五日,在治下各地同步举办庆典,而主会场便是如民众所知那样设在胜利港。四月一日上午,包括执委会在内各个部门的领导人物和此次受邀前来观礼的各国政要,都会出现在胜利港的会场,进行盛大的开国典礼和阅兵仪式。普通民众当然也可以到场观礼,不过必须要在当天一早便前往会场排队,接受安检之后才能进入观礼区。观礼区限定入场两万人,名额满了就不放人进去了。当天下午和晚间还有海军阅兵式及焰火大会,执委会的大人物也会莅临现场,与民同乐。 第三件事是告诫民众们在庆典期间务必听从安排,守法遵纪,不可滋事,如有违规将勿论国籍,从重从严处罚。这也算是一个提前警告,免得有些不安分的人借机生事。这种警告措施虽然可能无法完全杜绝事端,但至少可以吓阻一些蟊贼小偷,减轻安保人员在庆典期间的工作压力。 说书先生大概用了一炷香的时间读完这篇公文,然后又将其中比较难懂的地方一一解释。不过这篇文章本来就是用白话编写,倒也没多少艰深晦涩的地方需要慢慢解读,大部分人都能听懂。说书先生所需做的,也就是解释一下个别词句的字面意思而已。 说书先生说完这头版头条之后,停下来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旁边角落里蹲着的伙计这才活过来,提着水壶上前替他在杯中斟满了热水。 说书先生不急不慢地翻开了第二版,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始诵读上面的内容:“这二版上的头条,乃是安南国清都王发给我海汉国的贺信,内容如下……” 安南国算是与海汉关系最为密切的国家,如今实际掌管安南政权的清都王郑梉,也是得到海汉的军事援助之后,才能在南北内战中反败为胜,统一了安南。如今两国不仅保持着密切的政治关系和贸易往来,而且安南的海岸线上还分布着海汉重要的能源产地和海军港口,而海汉现有的国民中约莫有近三成是安南裔或者拥有安南血统,两国关系可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当然了,站在海汉的角度,更多的其实是将安南当做了自己的仆从国看待,对于安南所开展的军事援助、文化输出、金融贸易,目的也都是为了能让安南的国家利益与海汉更趋于一致,扮演资源提供和销售市场的双重角色,在必要时也可以充当海汉的军事盟友。虽然安南军的实力有限,但好歹也是按照海汉提供的模式重新组建的新式军队,至少在中南半岛上已经鲜有对手了,必要时替海汉出手教训教训不听话的小国家,应该也够用了。 清都王郑梉的家族几乎垄断了安南与海汉的所有外贸往来,是真正意义上的既得利益者,所以对于两国之间的关系维护,也没有比他更为上心的人了。这次海汉开国庆典,郑梉也派来了最受他喜爱的大儿子,已经预定为下一代继承者的郑柞,代表安南国出席观礼,并且将与海汉签署一系列的合作协议——其中大部分都是原有协议的升级版,毕竟双方现在已经由民间往来升格到了国与国的关系,有一些该做的表面文章也得认认真真地做起来才行。 郑柞与海汉往来颇为密切,对于海汉治下的种种状况也十分了解,这《海汉时报》的官方媒体定位,郑柞也是十分清楚,所以提前便将其父送给海汉执委会的贺信送到报社,并掏钱买下了第二版的版头,以此来彰显安南与海汉的关系之密切。 当然了,这套十分官方的做法并非只有他郑柞才会,实际上这期的《海汉时报》从第二版开始,便几乎全是各方发来的贺信。除了像安南、占城、葡萄牙这种与海汉关系亲近的国家之外,还有海汉的各个海外殖民区管委会,与海汉贸易往来密切的各跨国财团,靠着海汉发家的一些豪商,也纷纷花钱在报纸刊登了各自的贺词。 这些国家和海外殖民地,虽然名字都不陌生,但普通民众却不知其方位所在,当下便不断有人出声询问,正好说书先生也是个半吊子,前半生都是在这海南岛上打转从未出去过,哪里搞得清海外这些殖民地和南洋国家的位置,当下也只能支支吾吾地打马虎眼混过去。下面的人问得急了,他便只好中断读报,让伙计帮忙把打赏钱先收上来再接着说。 正文 第1002章 开国庆典(二) 说书先生这营生,其收入来源靠的并不是茶馆发工钱,而是来自每说完一段书之后茶客们给的打赏。书说得好,听众听得开心,打赏自然多。专程来听书的人多了,就可以跟茶馆谈谈条件,打赏收入也无需跟茶馆分成。不过这小茶馆所处的环境是港区,顾客也多是低收入人群,打赏实在说不上丰厚,勉强能够糊口而已。 不过今天这读报过程中,有不少内容是这说书先生也不太明白的,搁往常可能瞎吹几句就囫囵带过了,但这期报纸上全是海汉开国相关的内容,说书先生心知国事性质紧要,根本不敢胡说乱诌,但他学识有限,往往下面一有人发及国外的事,他就卡壳答不上来。茶客们听得不甚满意,这打赏也稀稀拉拉的没几个钱。说书先生看了伙计帮忙收上来的打赏,心中也是暗暗后悔自己平时太抠门,要是去报个宣传专业的培训班提高一下理论水平,这种时候能对答如流,多拿些打赏,不就很快把学费赚回来了吗? 相较于学识有限的说书先生,反倒是不需听众花钱的街头讲解员水平更高一些。这些讲解员都是来自官方宣传部门,提前接受过有针对性的培训,对于可能会遇到的提问都有所准备,理论知识肯定是大大超过了。不过在街头站着听宣讲,舒适度自然是比不了坐在茶馆里品茶吃点心来得惬意。 当然最舒服的还是莫过于端坐家中,自行慢慢翻看报纸上的内容。但凡稍有些身家的人,肯定都是自己买了报纸,不会跑到茶馆或者街头去听一些道听途说的东西。这些依托于海汉发家的人大多已经养成了只信官方说法的习惯,如果说从报纸上的内容无法理解官方的真实意图,那么他们也会发动自己的私人关系去获取官方的解释。 张天贵便是这类社会上层人士中的一员,作为胜利港船厂的高级干部,他拿到这期报纸的时间比小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起码早了一个小时。能够在第一时间就看到最新出版的官方报纸,这大概也算是身在体制内的一点小小优势,比他还更为优先的就只有胜利堡里的首长们了。 不过张天贵虽然算是造船业的行家里手,但跟大多数老手艺人一样,文化水平算是一个难以弥补的短板,这报纸上字又印得比较小,张天贵读起来也很是费力。自从小儿子张千智回到三亚之后,读报这活就是由他包揽了,张天贵有听得不分明的地方,便会叫停询问。 张天贵五个儿子,文化最高的便是小儿子张千智,对于执委会的执政理念和一些相关的政策,张千智的理解要比普通民众更深一些,所以倒也可以有理有据地给张天贵分析一番。 头版的执委会告公民书听完之后,张天贵还没什么问题,毕竟建国这事也不是这几天才提起,从海汉占下海南岛那天起,张天贵便隐约估计到这片地区已经不可能再回到大明手里了,心里也早就默认了海汉以国家政权的形式存在。不过到后边听张千智念了一通四面八方的贺信之后,他心里就有些想法了。 “老幺,你先停下,我有个问题。”张天贵放下手中的茶杯,对张千智问道:“如今我海汉已经立国,你说大明、安南这种大国也就罢了,那些占城、亚齐、柔佛之类的小国,何不直接发兵占领,还花费精力建立外交关系作甚?” 张千智应道:“从军事角度而言,我海汉国要打败这些小国自然不在话下,别说我们亲自出手,就算是葡萄牙人或者荷兰人多费点手脚也能办到。但军事上击败对手跟直接统治这些地区是两码事,要彻底消灭这些国家的原有政权,不是三五个月就能办到的事情,重新建立统治机构所需投入的人力物力更是庞大。做了也没多大直接好处的事情,首长们一向是不急于下手的。” 张天贵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以为父看来,这些小国终究是个后患,海汉不占,那金发碧眼的番鬼岂能如海汉一般大度?要是他们动了武占了地,那又该如何处置?” 张千智解释道:“首长们策划组建了南海贸易联盟,其实目的便是要约束其他国家之间的行为。虽名为贸易联盟,但其中也有类似军事同盟一般的协防约定,若是缔约国被他国武力入侵,则盟国有出兵介入之义务。若那西方番国想在南海掀起灭国之战,我海汉便可随时出手阻止。似葡萄牙、荷兰这些番人,都在我海汉手下吃过败仗,唯恐海汉大军南下占了他们的殖民地,岂会轻易留给我国再次出兵的借口?” 张天贵道:“话虽如此,但不将这些地方纳入海汉治下,终觉有些不妥。” 张千智笑道:“世界如此之大,天下岂可尽归于一国治下?孩儿以前也曾请教过首长,未来是否会有海汉将天下一统的时候,但听闻此问的首长皆是一笑置之,并不作答。只有一次宁首长被孩儿问得急了,才回应说若是日后有顷刻可达天下任何一处的办法,或许便会有世界一统的可能。” 张天贵皱眉道:“宁首长这话是何意思?” 张千智应道:“宁首长的意思是,如今这交通条件有限,去往海外之地,行程往往得以月计,那西方番人所属的国度,更是需经年航行才能到达。世界如此之大,即便海汉大军攻下万里之外的土地,又如何实现得了稳固的统治?” 张天贵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也并非不通事理之人,听了儿子的解释后一琢磨,似乎也的确是这么回事。想大明京城距离这三亚不过几千里,崇祯帝就已经对这边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了,那几万里之外所发生的事情,怎么也得一两年之后才知晓,海汉首长们虽然手眼通天,但也没办法管辖到那么远的地方。 张千智接着说道:“执委会的意思,是要形成一个由海汉主导的国际联盟,普通的国家就签订贸易盟约,亲近的国家再多加一个军事盟约。海汉所需之物并非土地,而是生产资源与销售市场,这两样并非消灭他国才能获得,首长们自有妙法。想大明、安南这等国家,也一样为我海汉所利用,其他小国自然也是如法炮制,手到擒来。如今我海汉文明昌盛,不断将他国国中精英,都慢慢吸纳到海汉国来,那些小国即便有心,也没有足够的能力生事。” 张天贵道:“话虽如此,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西洋的,南洋的番人,有我汉人血脉的倒也罢了,其他那些海外异族,倒是需要小心再小心才行。” 张千智笑道:“照父亲这么说,我海汉国的施耐德首长、摩根首长、约翰逊首长,这些人岂不是也算海外异族了?” 张天贵惊道:“你这小子,岂可妄议首长出身?若是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我张氏一族危矣!” 张千智倒是一脸镇定:“何为海汉人,此事孩儿早已请教过首长,答曰,海汉不论出身人种,凡尊我海汉文化,守我海汉法令,忠我海汉政权,入我海汉国籍,便为海汉国民。孩儿刚才提及的几位首长虽然生于番邦,但却是货真价实毫无争议的海汉人。据说在那南海安不纳岛,早就有黑人、波斯人、暹罗人等等移民入了海汉籍,这国籍与人种之间,并无固定之关系,父亲不必对此紧张。” 张天贵摆摆手道:“这朝堂上的政策,老夫不懂,也不会去议论,你小子虽然是首长跟前的红人,但切记不可骄傲自满,自大妄为,张家这富贵前程都是首长们给的,若是你心思出了偏差,首长们自然也能抬抬手把这些都给收回去。张家上下,便唯你一人最有出息,未来张家的富贵,也多半着落在你身上,你的日常言行,更需小心谨慎才是。” 张千智见老头子语气慎重,也知道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连忙躬身称是。他本就天资聪颖,又得穿越者们几年来不断的言传身教,意识眼光都远超同时代的普通民众,想法自然要比他这只会造船的老父亲活络得多。但张天贵是个老实人,事事讲求个踏实,也没年轻人那么多的想法。父子俩虽然同在海汉当差,但对于局势的看法和自己所定的目标,却有着明显的差异。 类似这种意识形态的差异,不但存在于国民与非国民之间,便是像张家父子这样已经入籍多年的归化民,老一辈人和接受过海汉教育的年轻人之间也存在一定的分歧。这一期的《海汉时报》发行之后,在民间引起讨论最多的问题并非海汉是否应该立国,而是从海汉发展到海汉国之后,普通民众的生活会受到怎样的影响。 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新移民、体力劳动从业者等等,最为关心的便是入籍门槛问题。这些人来到海汉的初衷便是求一碗饭吃,来了之后发现入籍的待遇会更好,但却有一道不高不低的门槛挡在前面,需要花费好些时日才能迈过去。对这些人来说,海汉的立国对别国的影响是好是坏无关痛痒,能否在短时间内改善他们的生存状况,这才最重要的事情。 而已经拿到海汉国籍,或者说像张家父子这样身为“国家工作人员”的老资格归化民,所关心的问题层次便要更高一些了。这些人有着稳定的工作岗位、收入和生活条件,对于政治上风向变化也比底层民众更为敏感,他们会从更理智的角度去判断海汉立国之后对于自己所处位置的影响,是迎来升官发财的机会,还是将要面对更激烈的竞争,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看法。这其中的门道,大部分人只能看个大概,很少有人能考虑到更深层的东西,类似张天贵所提出与国际关系有关的这些问题,就已经算是眼界极高了。 当然了,就算是张千智这样思想意思已经与穿越者很接近的年轻人,其实也无法完全理解执委会的意图。他给自己父亲所作出的解释,一多半是从首长们口中听来,另外一部分便是他自己的理解了。对于海汉处理国际关系的方针和策略,张天贵所能理解的程度其实也还比较有限,这并非穿越者对他有所保留,而是张千智所处的层面不够高,能看到接触到的信息相对比较有限,自然也难以完全理解执委会的抉择。 在这个晚上研究时报内容的不仅仅有本地民众,前来观礼的各国权贵也几乎都是人手一份。就连根本看不懂汉字的范迪门之流,也专门托迎宾馆的工作人员要了一份报纸——他有苏克易这个通晓汉语的翻译在身边,解读报纸上的内容倒是没有太大的障碍。 范迪门所关心的并非海汉执委会告知国民的内容,那些事情他管不着也没有兴趣花太多时间去了解,他更关心的是此次参与观礼的各方对海汉立国一事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以此来推断海汉今后一段时期内所面临的国际形势。这个工作说简单不简单,说难其实也不算难,那报上登载有各国各方的恭贺书信,多少能反映出当事国对于此事的态度。 例如安南这种几乎与海汉穿一条裤子的国家,刊登在报上的贺信便是热情洋溢,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安南朝廷对海汉的倚重,虽然清都王本人没有莅临三亚,但派了他的王位继承人郑柞过来出席,也算是给足了海汉面子。而亚齐、柔佛这种国家与海汉没什么直接的交情,去年下半年才开始官方往来,这恭贺就显得客套了许多,多半就是期望两国永保和平,互不侵犯,多做买卖少撕逼之类的官方说辞。 正文 第1003章 开国庆典(三) 这些花钱刊登在《海汉时报》上的贺词虽然风格都很官方,但在范迪门这老狐狸细细品味之下,的确是能从中发掘到一些不为人所注意的信息。除了各国与海汉的亲疏远近能从贺词中一窥端倪外,范迪门还注意到了各海外殖民地在报纸上所占的版面也有差异之分。 如财大气粗的广东办事处与福建办事处,贺词便各自占了半个版面,比好多小国的版面还大出许多,而安南的几处港口相应就要含蓄多了。范迪门认为这也算是海外殖民地在海汉国中的政治地位和经济状况的侧面反映,同时也说明海汉在大明沿海经营的殖民地,状况应该是大大好过中南半岛海岸线上的几处地区。而这样的现状,也折射出了海汉与大明、安南这两国之间贸易规模的差异,地大物博的大明所能提供给海汉的资源和市场,显然都胜过了安南一大截。 除了这些官方的贺词之外,来自民间的各种恭贺也占据了报纸的大量版面,这些看似广告一般的文字,也同样引起了范迪门的兴趣。 这些民间的商业组织,有一些是范迪门曾经听说过的,比如大名鼎鼎的琼州联合开发公司,广东商业联盟,福建海商联合会,南海商会等等。这些商业组织下辖无数的商行、车行、船行、镖行以及上游的生产单位,基本都是产供销一体化,并且具备了较强的跨国贸易能力,不但经济实力雄厚,而且渠道众多,在民间几乎没有他们办不了的事情,算得上是海汉开展跨国贸易的最大助力之一。 但这些所谓的民间商业组织,其实都有海汉官方以入股的形式参与其中,如琼联发这种早期就与海汉合作密切的大型商业组织,实际上在幕后主使指挥的就是海汉商务部。这些商业组织的一些经营措施,其实也可以理解为海汉官方在国际贸易方面的意志体现。而这些组织在海汉立国庆典期间的表现,也可以部分反映出他们的实力和其在海汉贸易体系中的地位。 除了这些商业组织之外,还有一些权贵富商以个人名义刊登的祝贺内容,不用多说这些人自然都是依附于海汉的既得利益者。不过范迪门对海汉的国际关系研究得不算透彻,所以对这些人的认识了解也很有限,仅仅只对李继峰、詹贵等人的名字有些印象。 这种刊登在报纸上的广告,普通人也就是看个热闹,但像范迪门这样的专业人士,自然能从中看出一些门道来。范迪门已经暗暗下了决定,这海汉出版的各种报纸一定都得订一份,今后定期送回巴达维亚,以作为公司制定规划的信息参考。 在范迪门跟随宁崎去做环岛考察期间,苏克易也以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名义,刊发了官方贺信。虽然版面不及别家,但至少也算是在海汉的官方媒体上露了脸。范迪门看到报纸上那块不过手掌大小的版面,顺口问了一句:“这花了我们多少钱?” “算下来大约折合一千五百盾。”苏克易报出了一个让范迪门大吃一惊的数字。 “这么贵?这帮该死的商人,这完全就是敲诈!”范迪门很是不满地嚷道。 荷兰盾银币与海汉元的汇率大约是三比一,算下来就是五百海汉元,而这个价钱足以在市面上买到一整套的三亚产青花瓷卫浴洁具了,跟老板砍砍价说不定还能得到一套玻璃餐具作为赠品。如果是在巴达维亚,这笔钱差不多可以买到十五名到二十名身体健康的年轻男**隶,或是满满五十麻袋的南洋香料。但在这里,却只能换得《海汉时报》上一块巴掌大的版面,这性价比似乎的确太低了一些。 不过范迪门很快就冷静下来,这种媒体的宣传力量,他以前是没见识过,但如今在海汉地盘上待了这么久,他自然也意识到了其作用的重要性。这价钱贵不贵?当然贵,但考虑到海汉官方媒体的影响力,一千五百盾就能让不限于海汉的多国头面人物注意到东印度公司的存在,这笔钱还是划算的。如果再算算从这份报纸上所搜集到的情报价值,这个价钱其实就一点不贵了,东印度公司每年花在搜集打探海汉情报上的费用,可不止区区四位数而已,但得到的回报却未必比这么一份报纸所能提供的信息多出几分。 范迪门很快就想清楚前因后果,倒也没有再拿这费用的事发脾气,毕竟苏克易办的这件事不但很有必要,而且其实也真说不上有多吃亏,毕竟别家也都是掏钱刊登告示,心理上没什么不平衡的。而且苏克易要是嫌贵没掏钱登这告示,反而会让东印度公司陷于被动——有哪些人登了告示,海汉执委会可能不见得全都能记住,但哪家没登,那就很显眼了。 “你这件事办得不错。”范迪门冷静下来之后还是给予了苏克易赞扬:“海汉的这种报纸,也算是我们了解海汉社会状况的一条渠道,而且今后可能也还会有类似这样花钱刊登告示的需要。” “总督大人,不是可能,是肯定。”苏克易从桌上拿过另一份报纸,递给了范迪门:“这是今天出版的另一份报纸《海汉商报》,七天一期。这上面所刊登的内容,对于任何一名商人来说都是值得关注的消息。” 范迪门看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也不懂是什么内容,只好让苏克易给他解释。 “大人,这份报纸上除了海汉官方的各种最新贸易政策和措施之外,其他版面全是各种商品的供应和求购信息。”苏克易很是欣喜地向范迪门介绍这个最新发现:“有了这份报纸,我们就相当于是有了一个精明的市场向导,哪怕是不了解海汉市场,就按照这报纸上的信息,也可以在海汉采购到价格合适的商品。” 范迪门道:“但海汉有那么多的港口,这么一份报纸肯定涵盖不了。” “没错,所以海汉人在每个大型贸易港都办了一份类似的报纸。”苏克易点点头,又递上了一份名为《三亚商报》的报纸:“这份报纸上的商业信息就全部来自三亚本地,这上面既有海汉官方出售的商品,也有其他国家的商人运来这里的货物,商人也会把他们想要购买的货物和价格登载在这上面……大人,我不得不说,海汉人这个举措让国际贸易变得更简单了。” “我看这也未必有多方便,能看懂这报纸上内容的前提是必须要掌握海汉的文字才行。”范迪门明知这并不算什么致命的短板,就算是来自非汉人地区的商人,在港口就能雇到通晓海汉贸易规则的掮客,可以代为解读这些报纸上的内容。但范迪门还是想强词夺理地踩一踩海汉,不然心里就会生出酸溜溜的感觉,就如同他前些天在考察过程中的感受一样。 苏克易大概也是猜到了范迪门的心思,当下并不反驳,而是继续向他介绍道:“大人,这种官方性质的报纸,可不只是用来看看商品报价,只要操作得当,很容易就能影响市场行情。” 范迪门身为东印度公司的掌门人,一听治下便立刻明白了苏克易的意思。与海汉保持比较稳固贸易关系的商人们肯定都会关注这种商报,而海汉只需在报上以官方的名义吹一吹风,就很容易让市场行情产生官方所希望看到的波动。 比如在报上发布一条某某地区遭遇飓风侵袭,油料作物种植园破坏严重,预计今年的产量将减少若干这样的官方消息,那么对行情敏感的商人看到后立刻就会意识到油料的涨价指日可待,然后对相关产品减少供应量并拉高价格,以获取更多的利润。而放出另外一种消息,如某地有万亩油料种植园喜获丰收之类的新闻,则可能就会得到相反的效果。 当然这种很容易被戳穿的假新闻肯定不是海汉会常用的手段,但以海汉官方的公信力,加上这种报纸的针对性和消息传播速度,要获取市场的信任和反应,进而影响市场的走向,将是非常容易办到的事情。如今海汉又牵头在搞南海贸易联盟,今后想要通过一些商业宣传手段来影响国际贸易形式,似乎也不是难以想象的情况。 “这帮海汉人……还真的是很难缠啊!”范迪门想来想去,一时也想不到应对的办法,只能是叹息了一句。 苏克易补充道:“海汉人手中一直掌握有某种千里传讯的办法,所以这种报纸上不单会有本地的商业信息,偶尔也会有来自其他地方的消息。比如这里,就刊登了海汉官方在台湾高雄港求购粮食的消息,以高出市场价两成的收购价,紧急收购二十万斤稻米,从四月开始,收购时长为六十天。他们掌握了这种奇妙的手段,自然能够了解各地商品差价,知道各地的商品需求,然后轻松实现低买高卖。” “也就是说,他们手上既有影响市场价格走向的工具,又有获知千里之外市场状况的手段……”范迪门叹道:“我们在这种状况中所扮演的角色,简直就像是手无寸铁的孩童要对付一个成年人一样。” 作为把海运贸易做遍全球的海上马车夫,荷兰人对于这种国际贸易中的话语权和影响力自然也十分看重,如果能够有效地影响或控制某一地区某些商品的行情,那就意味着巨大的收益。而海汉在这方面的所采用的手段显然比东印度公司所用的暴力征服更为高明,像这样的报纸,就连范迪门看了也会多留心,更别说普通商人的反应了。 海汉人有办法获知千里之外的市场状况,再通过这种商业报纸带一带节奏,设法拉大两地间的价格差,这赚钱的买卖简直不要太好做。再进一步想想,就不难想到海汉可以借此来打压他们需要购入的生产资源,抬高深加工成品的售价,轻松获取更高的利润。 而加入南海贸易联盟的国家,互相之间都会不同程度地开放本国市场,这样一来基本就没有任何人能阻挡海汉通过贸易手段进入各国市场了。海汉所能调动的财力和资源有多大,范迪门在先前的环岛考察中已经算是见证过了,他确信除了少数几个体量比较大的国家之外,这个贸易联盟中的很多国家在海汉的经济手段面前根本不具备抵抗力,很快就会跟两广、安南这些地方一样,沦为海汉的资源供给地和商品销售市场,进而连政治、军事、文化、金融等等,也会逐步为海汉所影响和控制。 最糟糕的是,现在就算明确知道海汉人的手段,范迪门也想不出能对付或者延缓这种趋势的办法。海汉人的手段就摆在明面上,只要稍有眼光的人都能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就是无法与之抗衡。这对于一心想要掌控远东地区国际贸易市场的东印度公司来说,的确是一个非常被动的局面。 范迪门忽然想起了环岛考察期间,他曾经向宁崎提问,海汉过去做出的各种重大决策的依据是从何而来,为何能有信心去执行这些让海汉投入很多资源甚至是全部身家的措施,宁崎给他的答复是,海汉所作的事,都是顺应了社会和生产力发展的潮流,任何想要阻挡或者逆势而行的人,都会被历史的车轮碾个粉碎,这不是国与国之间的利益纠葛,而是不可逆的王道。 范迪门当时表示不能理解这种说辞,宁崎就简单地解释为了命运,不过这种命运并不是某一人甚至某一国,而是让社会客观向前发展的驱动力。海汉人的出现,只是将这种发展进程人为地加快了而已。将原本需要几百年时间来完成的社会发展史,加速到百倍运行。在外界看来颇具风险的决策,但对海汉来说,往往只是解决某个问题最为简洁高效的方法而已,在现状与预设的结果之间,海汉会选择最短的一条路径去实现。 正文 第1004章 开国庆典(四) 对于海汉在政治、经贸方面采用的诸多超前手段,范迪门虽然也能根据实际状况作出一些解读,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强烈感到跟不上海汉的节奏。自己还在费力揣测海汉运用报纸这种媒体的手段和目的时,人家早已经迈过了这一步,走到前面老远了。刚才所作的这些猜测和预料,说不定海汉早在实施之中甚至已经完成了其中一部分,就算全都料中也对海汉难以产生影响。 当然范迪门也明白苏克易给自己展示这些商业报纸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打击自己的信心,而是想让自己注意到这些报纸不仅是海汉手中的利器,同样也可以为东印度公司所用。 这种商报上的广告五花八门无所不包,显然其审查的严密程度远不及时报,基本上只要肯花钱,就可以在报上发布商业信息,这对于远在巴达维亚难以向大明进行自我宣传的东印度公司来说,的确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宣传平台。 荷兰商人们不远万里运到巴达维亚的那些来自欧洲和中东地区的手工艺品,在远东其实还是有一定的市场,而且也并非海汉那种量产的工业品所能取代,只是巴达维亚距离大明这个最大市场的航程太远,加上双方的摩擦一直不断,贸易往来也一向不太顺畅。海汉控制了福建海峡之后,东印度公司部署在大员的贸易机构也基本失去了作用,日子就更不好过了。若非如此,范迪门大概也不会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加入海汉主导的南海贸易联盟,委屈求全说到底也还是为了能把生意继续做下去。 如果将囤积在巴达维亚的货物运来三亚,再在海汉的商业报纸上刊登出售广告,肯定还是会有识货的商人下单采购,这样慢慢操作起来,或许也能逐步将来自西方的商品再次打入大明的市场。另外东印度公司希望从大明购买的各种商品,也可以在报纸上刊登求购信息,这样或许就会有供应商自行登门了。 不过片刻工夫,范迪门便已经想到了好几种利用这商报谋利的办法,欣喜之余也更觉得海汉的手段了得。如果东印度公司早年有人能想出这种办法,或许与大明的贸易状况就会是另一番景象了吧? 但范迪门旋即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海汉能采用这种手段来影响和调控市场上的贸易状况,是建立在其已有的政治影响力、军事保障、贸易规模以及与大明同祖同宗的文化基础之上,而这些却几乎全是东印度公司的短板,就算勉强能搞出这么一份报纸来,也不太可能达到同样的成效。而且海汉名下的银行在福广两地的主要港口和城市都开设有办事处,让往来于两国之间进行贸易的商人基本脱离了使用金银货币的交易,这种便捷是其他任何一国都无法提供的。 虽然银行这种金融机构对来自欧洲的范迪门来说并不陌生,威尼斯人早在12世纪就已经建立了银行从事金融业务,但他在三亚参观了海汉银行的运作之后,不得不承认海汉人的操作水平和业务范围都远远胜过欧洲的同行,如果想将西方银行机构引入海汉所控制的地区进行运作,无异于自取其辱,而且很可能会被手段更为高明的海汉人使用金融手段给玩到垮。 想与大明建立贸易关系,就绕过不海汉这一关,而且必须要使用海汉所提供的商业宣传平台,金融结算手段和转口贸易港才行。这些条件结合起来,无疑是一个跳进去就爬不出来的大坑,但东印度公司想要打破以往的贸易屏障,还真是非跳不可。 站在理智的角度来看,范迪门也知道如果让东印度公司跳进去,固然能够赚到一些利益,但更多的却是成全了海汉,让其所能控制的商业渠道又增加了一条。但如果不往里跳,东印度公司在远东地区的市场份额和影响力都将会继续被压缩,特别是在南海贸易联盟成立之后,如果被排挤在外就基本等同于失去了远东地区大半的市场。 此外还有一个迫使范迪门做出选择的因素,就是竞争对手葡萄牙人。见风使舵的葡萄牙人早在1628年就与海汉达成了合作协议,在海汉贸易体系中所处的地位,也是目前的东印度公司还无法赶上的。正因为如此,葡萄牙人从大明和海汉所得到的商业资源也非常多,在近几年中的贸易量已经超过了贸易状况逐年下滑的东印度公司,在进入远东地区的欧洲国家中排名第一。 得到海汉扶持的葡萄牙不但在贸易方面打开了局面,而且海汉明显在暗中还对其提供了军事支援。据范迪门所知,葡萄牙在马六甲海峡乃至印度果阿殖民地,其武装水平都有明显的提升,而其装备的武器极有可能就是来自于位于三亚内陆的海汉兵工厂。如果东印度公司继续站在对立面上,很有可能下一次攻打巴达维亚城的就不再是什么马打蓝土人了,而是武装到牙齿的葡萄牙与海汉所组成的联军。 促使范迪门下决心跳坑的原因有很多,既有政治因素也有经济因素,还有来自军事上的压力。如果能找到更为合适的解决办法,范迪门其实并不愿意做出这样的选择,他也知道一旦顺从,东印度公司就很难再重新站起来了,然而现实很残酷,并没有留给他更多的选项。 范迪门无奈地摇摇头,驱散脑子里一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对苏克易吩咐道:“庆典之后,接下来各国还会就贸易联盟的协议进行磋商,到时候大明、安南两国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处理了。” 苏克易心知这是范迪门在放权给自己,应该也算是一个考验,在谈判中能为东印度公司争取到多少利益,大概就是范迪门评分的标准了。当下苏克易连忙应下来,心中便开始盘算庆典之后的谈判了。 三月三十一日,海汉开国庆典前夕。从这天开始,所有的生产单位将会有为期三天的假期,以此营造出举国欢庆的气氛,不少单位还提前发了奖金或者实物奖励以资庆祝。对海汉国民来说,这三天的假期比过年还要热闹,整个三亚大大小小的饭馆基本全部都被预定满了,各种婚宴、庆功宴、团圆宴、商务外交宴请接连不断,让本地的餐饮业老板们简直乐开了花。 在庆典期间涌入三亚的人流量多达万人,而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揣着现钱来这边消费的,迅速拉动了本地的服务业市场,连平日里没多少生意的导游,如今也成了香馍馍。不少放假在家的本地民众也选择了以此为兼职,收钱带外地客参观三亚城区。 与服务业类似,在庆典期间忙得不可开交的,就是担负着治安保卫任务的军警人员了。包括陆军在内的大量武装人员以巡逻小队的形式被部署到码头车站等人流密集区域,不断在街头进行巡视,预防可能发生的治安事件。 除了走上街头的执勤人员之外,鹿回头半岛的陆军基地里还集中了翌日便要参加阅兵式的各支部队。开国庆典上的阅兵式,对于新近改换名称的国防部来说是目前的头等大事,颜楚杰也早就做出了指示,一定要借助这次阅兵式的时机,将天下无敌海汉军的形象展现在世人面前。所以这些受阅部队最近一直都在基地中接受整训,操练队列行进。 海汉目前的军队规模日益庞大,除了海南岛上的数千驻军之外,海外的众多殖民地也同样都驻扎了规模不一的军队。比较集中的驻军地点,基本都选派了少量精英回到三亚来参加这次的庆典阅兵。 远在浙江舟山的特战营自然是必须在阅兵式上露脸的队伍之一,不过考虑到当地的局势还未完全稳定下来,钱天敦并没有选择亲自带队返回三亚,而是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年轻军官陈一鑫。此次随陈一鑫回到三亚的队伍只有临时组建的一个排,共计近五十人,其中一多半都是在去年淡水、鸡笼之战,以及北上浙江攻打舟山的战斗中立下战功的人员。让他们有机会回到三亚亲自接受军方高层的嘉奖,也算是钱天敦给予下属的一份额外奖励。这些士兵当中也不乏在外地入伍,第一次来到“京城”三亚的人,孙真便是其中一个。 孙真是山东难民出身,前年到澎湖之后选择了入伍吃兵粮这条路,其良好的身体条件和一身武勇很快就被上级注意到,由高桥南将他调入了特战营中受训。去年年初的时候,还是新兵蛋子的孙真就参加了海汉军攻打台北西班牙据点的战斗。之后又随军北上一路打到浙江外海,舟山船帮老大汪加林便是由他在山村地窖中发现并活捉的。这个战功虽然早就兑现让孙真升官当了班长,但因为他一直在外征战,未曾踏足三亚,所以当时军委签发的嘉奖令实物也就还没有颁发给他。这次也算是营部考虑到他入伍之后还从未到过海汉自家的大本营,特地给了他这个机会来三亚“接受爱国主义教育”。 孙真老家登莱,也算是海边长大的人,但像三亚这么繁华的港口城市,他此前的确从未见识过。到港后,上司陈一鑫专门找了一天,领着孙真等几个第一次来三亚的士兵在城区和胜利港商业区转了转,向他们介绍了本地的状况。在亲眼见证了街道上鳞次栉比的店铺和接踵摩肩的人流之后,孙真才确信以前连部的政委和老兵们所说的“南海天堂”确有其事。 海汉在三亚的建设成就,就算是各国权贵来看过之后也赞叹不已,孙真农家子弟出身,连进个登州城都觉得新鲜,就更别说来到三亚这花花世界的感受了。在大明南端的海上竟然有了如此繁荣的一个国度,孙真惊讶之余,也不免为自己和有幸得到海汉援助的移民们感到庆幸。这里的生活状况显然要比北方老家更为富足,能够从处于死亡边缘的战乱之地迁居到这安定的南海天堂,也真的只能用幸运来形容难民们的经历了。 至于说原有的大明国籍今后就变成了海汉籍,孙真并不在乎,他选择当兵的时候就已经自动入籍,早就是地地道道的海汉人了,哪里还在乎大明的籍贯。每每想起祸乱家乡,残害乡亲父老的罪魁祸首便是大明官军,孙真都会难忍心中的忿恨,假如有一天海汉军要打进登莱,他肯定会主动站出来充当大军的带路人。 鹿回头半岛军事基地的规模要比澎湖的军营大得多,孙真入住之后,也就对海汉的军事实力有了更多的信心。而且在这里短短几天他就结识了不少来自五湖四海的战友,既有山东老乡,也有出身于他以前连听都没听说过的南洋岛屿,从这些人的谈论中,孙真才慢慢意识到他所在的部队其实一直都在为这个国家戍守边疆和开拓新领地,而海汉国的幅员之大,简直超乎他的想象。 从浙江乘船到海南三亚,孙真已经觉得这段航程非常遥远,但这里还仅仅只是海汉领土的中段而已,与他一起受训的战友中,有人的驻地远在三亚以南数千里的海外,与遥远的舟山相距近万里。孙真简直难以想象,如此之大的一个国家,竟然是在几年时间中就不声不响地在南海冒出来了。 孙真当然想象不出海汉的领地竟然是以海岛和海港为主,海南岛和台湾岛两地就已经算是面积最大的单个区域了,并没有大明这样幅员几千里的土地和庞大的人口基数。他只是单纯地认为既然海汉所控制的海疆都有万里之阔,那领土自然是大得不了了,能在如此强大的帝国中成为一名军人,这也算是一份特别的荣耀吧。 正文 第1005章 开国庆典(五) 类似队列行进这种练习,孙真只在入伍初期接受过短暂的训练,之后便是高强度的体能和作战技能训练课,以及几乎无休止的野外拉练,在他看来这种走走步子的训练应当是再轻松不过,简直就当是来度假了。不过进入到实际的训练之后,孙真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有点太简单,这训练内容看着不难,但按照教官的要求操练起来,其实也很是耗费体力。 光是这齐步、正步和跑步的三种主要步伐,每一项都有着诸多的动作要领和要求,连步幅、步频、手臂摆动的姿势,都必须要遵照教官的要求完成。这种训练说难不难,但想要在短短几天内达到要求也确实不容易。不过这些天的汗水也算是没有白流,孙真和特战营战友们所组成的队列方阵,在今天的终审中终于还是合格过关了。 孙真与战友们回到营房,正待要庆祝一番的时候,陈一鑫便进来了。众人赶紧起身立正站好,等待长官训话。这对军龄超过一年的士兵来说,都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无需别人招呼便会自动完成这样的动作。 “看你们一个个这志得意满的样子,是不是觉得自己刚才表现得很好啊?”陈一鑫眼光从众人脸上扫过,语气中却并没有多少调侃的意味:“自以为是!我刚才在台上看了,所有驻军区的受阅部队,我们特战营的表现只能排在倒数!能让你们过关,只不过是首长们认为特战营这块招牌必须要在阅兵式上亮相,而不是因为你们的表现有多好!” 众人一片寂静,没人敢回应陈一鑫的训斥,他们也自知虽然在刚才的审查中过了关,但在队列行进这个项目上的表现的确是不如其他陆军部队,充其量也就比预备役部队的民兵好一些而已。当然这也是有客观原因存在的,其他部队的陆军在作战期间仍然采用方阵式的作战队列,必须要保持极高的行动一致性,才能保证发挥出正常的战斗力,所以陆军部队非常重视队列训练。 而特战营的作战环境以山地丛林、街巷城区等不易展开队列的复杂地形为主,训练内容大多是以小分队战术为主,全是各种穿插、包围、短兵相接等等,并没有太多像其他陆军部队那样对于作战队形上的要求。作战环境和方法的不同,也就导致了训练阶段的差异,特战营这临时抱佛脚的突击训练,自然比不了其他陆军部队经年累月的练习成果。 这个道理其实人人都明白,但这也并不是特战营在队列训练中表现不够出色的理由,钱天敦从组建特战营之初,便要求手下们在各个方面都要力求做到最佳,而士兵们也一向是以王牌部队的身份自居。这几年里特战营南征北战,为了海汉立下的战功不胜枚举,像这种因为表现不佳而被长官训斥的时候还真是不太多见了。 陈一鑫见众人受训态度还算端正,这才稍稍和缓了口气道:“当然了,考虑到你们平时的训练内容,加上这次从浙江南下的舟车劳顿,能有现在的表现也算是基本及格了。我希望各位能够记住,明天在台上阅兵的除了首长之外,还有各国政要,他们可不知道你们谁是谁,只知道你们代表了海汉军中最强,号称王牌部队的特战营!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特战营和钱首长的脸面,明天谁在阅兵式上掉链子,谁就早点扒了这身军服,别再回舟山了!都听清了吗?” 众人齐声回应,就算再桀骜不驯之人,此时也是心中暗暗警醒,毕竟这惩罚可不是跑圈之类的体罚了,而是要面临被直接踢出特战营的风险。对于这些以自己身份为傲的士兵们来说,这绝对是他们最不愿意接受的耻辱,而且他们从入营那一天起所接受的思想教育,无时不刻都在强调集体荣誉感,为了特战营的荣誉,这些士兵真的会不惜献出自己的性命。当然了,仅仅只是参加一个阅兵式,还没到需要拼命的程度,但既然陈一鑫已经在这里特别强调了重要性,就不会再有人在思想上开小差了。 “明天早上出操时间不变,从二号开始放假三天。”训完下属之后,陈一鑫还是给出了一个好消息,让年轻的士兵们都难掩脸上的兴奋之色。 “行了,整理完内务之后,都早些休息,不要耽搁了明天正事。”陈一鑫完成训话之后,朝孙真勾勾手道:“孙真,你跟我出来一下。” 孙真应了一声,连忙跟在陈一鑫身后出了营房。 “明天下午的海军阅兵完成之后,陆海两军的授勋仪式将一同举行,到时候会让你登台,由国防部颜部长给你颁发嘉奖和勋章,自己放机灵点,别丢了特战营的脸。”陈一鑫言简意赅地告知了孙真第二天的安排。 孙真虽然在战场上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但真听说要见上面的大官了,这手心里的汗还是立刻就浸出来了。他这辈子活了二十来年,见过最大的官就是登州城里的把总了,到了海汉入伍之后,虽然也逐一认识了班排连营的指挥官,到后来还见过了陈一鑫和钱天敦这样的首长,但对于被归化民们奉为神明一般的执委会中的几名委员,他还真是有一种朝圣的心态。 孙真来三亚的路上就听同来的营部宣传干事讲过,这海汉的国防部便相当于大明的兵部,部长就等同于大明的兵部尚书,海汉国又没皇帝这个位置,各部管事大臣所组成的执委会就是最高权力机构,因此在孙真的理解中,国防部部长跟大明皇帝的地位其实也没多大区别了。要觐见地位这么高的大人物,跟在大明进宫见皇上基本就是一个道理,紧张也是难免的。 孙真战战兢兢地问道:“卑职明日见了颜部长之后,要如何对应,还请首长指示!” 陈一鑫笑道:“怎么?怕了?” 孙真应道:“卑职怕倒是不怕,只是担心应对不当,丢了俺们特战营的脸,那就不妥了!” 陈一鑫抬手在孙真壮实的肩头轻轻拍了拍道:“你放心好了,颜部长是很纯粹的军人,也没什么官架子,你平时在我面前什么样,照做就行。再说这是给陆海两军颁奖,不是专门接见你一个人,估计也说不了两句话的。” 孙真这才稍稍缓和了心情,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陈一鑫接着说道:“这是一件事,还有另外一件事,明天晚饭之后,你到基地的指挥部来找我报到,具体的任务到时候再告诉你。这件事需要保密,你不要对任何人提及,明白吗?” 孙真虽然不明其意,但服从命令已经成为他的习惯,当下也没有再继续追问。特战营所执行的军事任务大多都有较高的保密等级,军官们下达封口令也是常有的事,孙真也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安排。 受阅部队的训练虽然已经结束,但阅兵式的准备工作却并未就此完结,各种需要在第二天使用的武器装备、载具、旗帜、服装,以及最终的行进顺序安排,都还在由专门成立的阅兵指挥部在进行最后的确认。对于军方来说,阅兵式的重要性几乎等同于实战战场,在外再辉煌的战果,对于身处大后方的人来说都仅仅只是一个消息,缺乏实际的观感。不管是民众还是执委会,真正所能看到的军队表现,其实主要也就集中在这每一次大型的阅兵活动上了。而由此所展现出来的部队精神风貌,很可能便会关系到来年的军费预算和民众的参军热情,是以军方高层也乐意多花一些精力来将准备工作做得完善一些。 清点确认工作一直进行到深夜,而在此期间胜利港与三亚港旁边的城区内,几乎所有的交通要道,都有专人驻守。为数众多的武装巡逻队也是彻夜未眠,一直在街头来回巡视。在庆典期间,整个三亚地区都会执行宵禁,不管是本国国民还是外国人都得遵守。 这样的措施已经从数天前就慢慢显示出了必要性,大量涌入三亚的人员对于本地治安的负面影响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每晚都会有不少醉酒之后寻衅滋事的家伙被武装巡逻队抓捕。没有特殊身份的普通民众至少会被投入临时拘留所关上一夜帮他们醒醒酒,而有身家背景的人则会被处罚一笔重金以儆效尤。当然了,这种处罚措施只是建立在没有伤人的前提之下,要是性质严重,那还是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在三月十五日开始执行全城宵禁令以来,巡逻队所抓捕的违禁人员已经超过了五百人次,这个数量相比平日已经大大超出。而根据治安联合指挥部的估计,在接下来的几天中,因为狂醉滥饮之后犯事的治安案件数量有可能还会创下新高,所以半点都放松不得。即便是到了后半夜,在三亚街头至少还保持着十到十五支巡逻队的规模,确保城区任何地方出现状况,巡逻队都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处理。而在民众看不到的地方,还有消防队、快速反应部队、医护急救的人员一直在换班待命,以确保庆典期间的社会安定。 不过对于主办庆典的海汉来说,治安案件其实统统都是小事,该抓的抓,该关的关就行。过了四月一日这场大考之后,再来慢慢清算这些捣蛋生事的人不迟。一切的一切,都要优先服从这次的庆典需要。 这一夜身在三亚的各个国家各种阶级的各色人等,都怀着各自的心思,计算自己将会从这场庆典中所获取的得失。而对此最为在乎的,大概便是海汉权力金字塔顶端执掌大权的穿越者了。来到这个时空之后用了七年时间,终于到了建国这一日,这可以算得上是所有穿越者的共同愿望和初衷,能够实现这个目标,这四百多人的穿越团队也总算是没有白跑这一趟。 不过稍稍有点可惜的是,目前在三亚参加庆典的穿越者并非全体人员,至少有六七十人都无法赶来参加这次的盛会。像海南岛上的其他州县还好,最偏远的地方也不过才一两天行程,但千里之外的舟山、星岛这些地方,来回航程就需半月,而且地处海汉版图的边疆位置,在这些地方带兵执政的官员自然不敢轻易离开驻地,也就只能发个电报回来,在《海汉时报》上刊登一下刷个存在感了。 天色慢慢开始亮起,军警人员从昨晚便已经封锁了胜利港一号码头周边地区,但还是有数百民众天不亮就已经赶到这里,希望能第一时间进入观礼区占一个前排好位置。不过平民来得再早也只能在封锁线外面等着排队,等天亮之后接受细致的安检之后才能入场。只有几十名清洁工在一早获准进入了这块区域,对阅兵式期间部队方阵将要经过的道路进行清扫。 新世界号停泊的岸边便是主会场观礼台,台下东侧树立着一支高达16.27米的旗杆,这高度也是暗合了穿越团队来到这个时空的时间。庆典仪式期间,将会在这里升起海汉国国旗,而旗杆的高度可以保证在会场区域内的上万民众都能清楚地看到旗帜飘扬的景象。 随着天色逐渐亮起,越来越多的民众走出家门赶到一号码头外,希望能够进入会场观礼。距离仪式开始还有两三个小时,然而观礼区外就已经聚集了不下四五千人。负责维持会场秩序的官员见人越来越多,赶紧向上面请示是否提前开始安检入场,以免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发生踩踏事故。 忽然远处南边的码头上传来欢呼声和掌声,而且连续不停,不知所谓的民众纷纷望向南边,只是相隔太远根本看不到一两里之外的状况。消息许久才通过口耳相传到了观礼区这边,原来是受阅部队正在南边的码头区集结待命,而围观群众看到自家的子弟兵,自然是要大声叫好以示鼓励。 正文 第1006章 开国庆典(六) 鹿回头半岛陆军基地固定的早操时间是晨间六点,时间一到便会有嘹亮的军号声将士兵们从睡梦中唤醒。除休息日和节假日之外,基地的早操安排是雷打不动,每天早上都有半个小时至四十分钟的队列训练和体能训练,即便是天气状况不佳,也会改在营房内实施操练。除了后勤单位和执勤人员之外,包括机关在内的军区驻防人员全部都得出操,就连穿越者也不例外。 早上的操练内容一般都比较简单,强度也不会太大,就绕着操场跑圈、做体操以及队列训练等等。不过最近因为阅兵式的要求,出操内容全部都改作了队列训练,时长也增加到了一个小时。而四月一日的早操,也算是临时抱佛脚的最后一发,接下来就是见真章的时候了。 士兵们出操之后吃过早饭便集结出发,乘坐专列火车前往十里外的胜利港港区待命。此次参加受阅的部队包括了海陆两军所有编制,人员过千,算得上是近几年规模最大的阅兵活动了。 孙真个头大饭量也大,寻常人吃两个就饱的大馒头,他得吃四个才够。因为早操的时间延长压缩了吃早饭的时间,所以他不得不揣了两个大馒头在路上吃,到快下火车的时候,才堪堪将最后一块馒头塞进嘴里。 从田独工业区经胜利港通往三亚港的这条铁路上跑的多半是货车车皮,一时间也没办法调集足够的客车车皮来运载部队,所以孙真与战友们都是蹲在货车车厢里。这车皮上一趟大概是拉的煤炭,车厢中全是煤灰,下车之后众人都是赶紧将身上拍打干净,顺便看看脸上有没有弄出煤灰印子,免得等下阅兵的时候闹出笑话。 孙真扛着步枪跨到站台上,见陈一鑫已经在招呼特战营的士兵集合,赶紧小跑过去。陈一鑫今天也将参加庆典阅兵,不过他并非在台上观看,而是与战士们一同组成受阅方阵。 为了避免火车站的装卸环节耽搁时间,火炮之类的重型装备和各种需要畜力拉动的载具在昨天就已经运过来了,因此今天这趟火车装运的全是步兵,下车之后集结起来也非常迅速,以受阅方阵为单位向一号码头以南的港区步行前进。 从胜利港车站到港口的部队集结等待区大约有两里地,上千人的武装部队穿越城区,自然是立即引起了早起民众的注意。等这支部队行进到港区的时候,已经有消息灵通的民众看出了他们的使命,围观人群顿时便鼓噪起来,旋即爆发出热烈了掌声和欢呼。 孙真从前年在澎湖入伍开始算起,到现在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但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气氛。在过去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待过的地方基本只有两种,一是军营或者军事管制区,二是战场。从澎湖到台湾,再从台湾到舟山,孙真走出军营的时候几乎都是在执行任务,基本没什么跟民众接触的机会。而且在为数不多的接触中,他也能明确感受到民众对于海汉军的畏惧——就如同当初刚刚抵达澎湖的北方难民一样。 孙真能够理解这些民众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毕竟他初到澎湖时看到荷枪实弹的海汉兵,也同样感到惴惴不安。类似老百姓箪食壶浆,夹道欢迎这样的境况,孙真甚至连做梦都没有梦到过,因为在他看来,军队与民众之间不太可能达到那么和睦的关系。哪怕是这次随陈一鑫回到三亚,孙真也没有认为能够在这里得到不一样的礼遇。 但民众的反应显然与孙真所预料的不太一样,看到围观群众脸上兴奋的神情,孙真才意识到海汉国民对军队的看法显然与大明国内的情况有着极大的差异,这里的民众并没有将军队看作是必须保持距离小心防范的对象,而是真正将其视作了自己的保护神和骄傲。看着街道两旁热情招手欢呼的民众,孙真想起平时宣传干事所说的“军民鱼水情”,似乎在三亚这里倒是得到了一点体现。 相较于海汉版图上那些遥远的“边疆”地带,在海汉治下数年,已经彻底改头换面的三亚,民众不仅习惯了处于海汉军的保护之下,而且也很清楚海汉控制区的每一次扩张,几乎都是来自军队在外开疆拓土的成果。三亚从人烟稀少的边陲变成今时今日的繁荣景象,的确有军方的一份功劳。 此外三亚本地的民众当中,军属的比例还真是不低。海汉早年为了征兵,给出的优惠条件着实不少,除了一人入伍全家入籍这样的待遇之外,还有很多类似于安排家属工作、入学等等的好处,而早期这些资源大多集中在海南岛南部地区,所以很多军人家属都被安置在了三亚周边地区定居,再加这里作为海汉的政治经济中心,驻军规模也一向不小,胜利港的东西两侧便分别是海陆两军的军事基地,民众对于军人的接纳度也是相当高的。 再加上之前在时报上刊登的官方宣传当中,特别介绍了各支受阅部队历年来所立下的赫赫战功,不遗余力地狠狠吹了一波,这也是近段时间本地民众茶余饭后的热点谈资之一。民众都知道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全是海汉的王牌部队,自然这围观的热情也就非常高了。孙真甚至看到街道两侧的墙头屋顶,也开始出现了不少爬上高处看热闹的身影,这让他不禁把背脊又挺了挺。 孙真的身形是典型的山东大汉,既高又壮,比起出身大明南方甚至是中南半岛的同僚们要大出了不止一号,走在队伍中也是格外打眼。陈一鑫也是看中了他的身材,让他做了这次特战营受阅方阵的旗手。这人高马大的孙真举着军旗走在队伍前面,所引来的关注自然就更多了。 当受阅部队开始在港区集结的同时,胜利堡内外的元老居住区也开始热闹起来。今天可算得上是海汉历史上最为重要的大日子之一,所有参加庆典的穿越者都对此极为重视,早早便已经起来收拾停当。虽然这个时代没有电视转播,无法让海汉国的国民都能亲眼目睹庆典盛况和首长们的风采,但至少在会场附近围观的民众也数以万计,场面还是足够大了。 由于今天出席庆典的穿越者多达三百余人,本地仅有的十多辆四轮箱式马车必须要折返多次才能把人全送过去。好在胜利堡到会场之间的距离不过里许,倒也不会因此而耽搁太久。受阅部队抵达等候区的时候,第一批穿越者也已经登上马车前往会场。当然了,去得早也并不是就得在海边晾着吹风,在主席台后面就搭建了专供与会贵宾休息的大型帐篷,在庆典开始前,参加仪式的主客双方都可以在这里先歇歇脚等待出场。 仅海汉自身就有多达三百余人需要重点保护,这对于安保部门来说的确是一个不小的考验。所以在胜利港出发的地方到会场主席台,由军方、警方和海汉安全部联合部署了沿途的安全防御线,特别是会场主席台四周,更是有数以百计的安全人员在外面密密麻麻地组成了三道警戒线,以确保不会有身份不明的人进入会场接近首长。受邀前来观礼的嘉宾同样需要接受安全盘查,并且只能携带一名没有武器的随从进入观礼区,以便于安保人员实施监控。 由于庆典性质特殊,此次的安保措施严密程度远远超过了历年来的周年庆祝活动,在大多数单位机构都已经放假的情况下,安保相关部门仍然在全力运转之中。特别是负责指挥协调安保工作的何夕、郝万清、任亮等人,更是提前就赶到了会场,在现场部署调配安保措施。 “说真的,我在广州的时候还没这么忙,这回来几天简直忙得团团转!”何夕叹口气道:“等忙完这几天,我还是去大陆得了。” 郝万清笑道:“你省省吧,这几年都是你在外面偷懒,也该换我出去休息一段了。” 何夕正色道:“说到这事,可能接下来真的要换你去大陆了,就看执委会什么时候通知了。” 郝万清以为何夕还在开玩笑,摆摆手道:“我也就说说而已,真回大陆上去生活,哪有在三亚过得安逸自在。你要偷懒也好,工作也好,都随你的意,反正执委会一般也不会主动插手安全部的人事安排。” 何夕摇头道:“我没开玩笑,说的是认真的。老郝,你最好早点跟家人打声招呼,看看怎么安排,有什么个人要求也早点向执委会提出来。我想只要不是什么非分的要求,原则上执委会都会同意的。” 郝万清这才肃然道:“那看来是要调我去北方了?” 何夕点点头应道:“你懂就好。今天的晚宴之后还有个会要开,具体情况到时候就知道了。” 任亮在旁边一字不漏的听在耳中,也大致猜到了七八成,笑着向郝万清拱手祝贺道:“看来郝老板有望衣锦还乡了啊!” 郝万清摆摆手道:“别开玩笑了,什么衣锦还乡!这个时代又没人认得我是谁……还是先看执委会怎么安排吧。” 郝万清嘴上说笑,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穿越后他一直留在三亚,去到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就是琼北,而且还是当地收入海汉治下以后才去的。虽然他在这几年里坐镇三亚,将海汉安全部的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但从未以一个情报战线工作者的身份去往非海汉统治区生活。如今三亚的社会状况和生活水平越来越接近穿越前的那个时代,去到大明境内肯定会感受到生活和社会环境的巨大反差。 而且郝万清现在已经在三亚这边有了家室,孩子才刚开始蹒跚学步,这要是一下子被调到外地去,恐怕不是三五个月甚至一年半载就能回来的,家属是带还是不带? “郝老板,外面已经开始放民众进场了,我们最后再确认一下各个观礼区的布置吧?” 任亮的询问将郝万清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连忙应道:“好,一起去!” 这次部署在外观礼区的武装安保人员以军、警为主,安全部的外勤人员数目本就不多,大部分都布置到了穿越者的身边加入贴身护卫,剩下的人员分散部署之后所能起到的作用也比较有限,所以安全部在联合指挥部中的作用主要是提供信息、居中联络。 上午九点,各国受邀嘉宾也开始陆续入场。这些观礼嘉宾分为两类,一类是有政治身份的宾客,如安南小王爷郑柞,占城国将军范吉,东印度公司总督范迪门等人;另一类则是民间人士,其中自然是以无利不起早的商人为主。 后一类宾客的数量要比前者多上好几倍,但对海汉而言,这次政治意味浓厚的庆典,对外的主要观众群还是各国的当权者。而来这里观礼的商人,目的主要还是为了趁着这个看热闹的机会多做几笔买卖,对于提高海汉的政治声望作用有限。再加上民间人士的身份鱼龙混杂,海汉也不想在安全方面留下太多隐患,因此这两批客人在庆典期间是分开就座,政治人物将与海汉的穿越者们同坐在主席台上,而其他上百名受邀宾客则是分坐主席台两边的观礼席。 如此之多的宾客汇聚一堂,自然少不了各种社交寒暄,海汉外交部为此也是倾巢而出,参与到会场的接待工作当中。这在海汉七年的历史当中,已经算得上是规模最大的一次外事活动了。 这其中自然也难免有些互相看不顺眼的使节,比如一向都不对付的安南与占城,郑柞和范吉二人每每眼光交错似乎都能擦出火花来。还有互相将对方视作远东最主要竞争对手的葡萄牙与荷兰,在碰面时也会难以避免地出现一些火药味。 正文 第1007章 开国庆典(七) 对于这些双边关系比较紧张的国家,海汉所能采用的安抚手段也不多,只是尽可能将其出席庆典仪式的代表分隔开来,再安排专人陪同,减小直接碰面的机会。不过在这种国际社交场合,稍有见识的外交使者都会保持克制的态度,不会轻易表现出过激的言行,就算对某些国家抱有敌意,但还是得给海汉这个主人家面子。 “海汉执委会主席大人到!” 听到门口卫兵的大声宣告,正在会场中寒暄的各国政要都立刻安静下来。陶东来身着一套黑色立领中山服出现在众人面前,显得十分干练而精神。 看到这么多来自不同国家的观礼嘉宾,陶东来也不免有些心神恍惚。七年前他还只是一名企业家,虽然当时的身家在社会上也可算是成功人士了,但却并没有踏足过政界,亲手管理一个国家更是不可想象。能组织起这么一帮人实施看似不可能的穿越任务,对他而言就已经是极大的挑战了,但没想到穿越到这个时空之后,居然就一直在执委会的领导岗位上干到了现在。 虽然海汉的政体是以执委会为最高权力机构,并没有皇帝这个独裁职位,但执委会主席已经算得上是权力金字塔的最顶端了,除了没有后宫佳丽三千,其他的生活待遇,特别是个人的声望,其实已经至少达到了土皇帝的水准了。海汉的开国庆典虽然还说不上“万国来朝”这样的场面,但在南海地区的影响力也已经相当了得了,这从出席庆典的观礼嘉宾阵容便可见一斑。 短短几年时间便从庶民一路爬升到如此之高的社会地位,这种经历换做天下任何一人恐怕都难免会产生膨胀,陶东来不是圣人,自然也难以例外。不过他好歹是来自几个世纪之后的时空,对于社会的发展变革方向非常清楚,也明白海汉能在这个时空立足的根本除了手中的各种黑科技之外,还有就是这个团队相对比较民主的体制,如果自己或者其他人试图独揽政权,这个团体立刻就会分崩离析。哪怕海汉国如今的形势一片大好,但只要出现分裂,这个年轻的政权衰落的速度只会比崛起更快。 所以尽管身为海汉国的实际掌舵人,陶东来还是会时时警醒自己,不要过于贪图权势带来的快感。在这次庆典之前的机构调整当中,他也主动辞去了在国防部、建设部等部门的兼任职务,将精力更加专注到处理政务和组织事务上来。当然了,在现阶段的海汉权力结构当中,他的地位还是无人可以撼动,在今天的庆典仪式上也将会是绝对的主角。 陶东来这一出现,立刻便有相熟的来宾主动向他打招呼,不多时身边便围上了好几十人。陶东来耐着性子一一打过招呼,然后便主动邀请观礼嘉宾们登台。时候已经不早,把这几百名宾客安排就座之后,差不多就到了仪式开始的时间了。 观礼台和主席台都是阶梯看台设置,座位也早已排好,当下便有工作人员前来引领与会者登台就座。这观礼台本身就有两层楼高,加上上面的阶梯看台,视线非常开阔,可以将横贯港区的这条临时清理出来的阅兵大道一览无余。 看台上方搭建的遮阳棚下安装了好几个高音喇叭,此时正播放着柔美的中式古典乐曲,不少第一次来到三亚的嘉宾都是啧啧称奇,暗自琢磨海汉人是怎么将整个乐班塞进这半空挂着的铁喇叭里。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安南小王爷郑柞就一脸得意地向坐在旁边的暹罗特使解释这其中奥妙:“……此乃海汉科学法术之成果,可将乐班演奏之音全部截取下来,引入这铁喇叭中,再以百十倍之音量放出来,声音可达方圆数里,堪称神技。” 暹罗特使听得大呼惊奇之余,不免向他继续追问这声音如何能截取下来反复播放,郑柞只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顿时便答不上来,只得声称此乃海汉科学法术之机密,旁人也不得而知。暹罗特使唏嘘几句,认为此等神技若是用于战场上指挥作战、劝降敌人,定会有奇效,用在这庆典会场代替乐班,终究有些大材小用之感。 郑柞没有应声,心道你能想到的用途,难道精明的海汉人会想不到?人家早在安南内战时期就已经在战场上用过这东西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当然了,老子知道也不会说,免得把你给教会了。 从嘉宾进入观礼台开始,隔着一条大道的民众观礼区内便爆发出阵阵欢呼声。虽然本地民众并不见得认识这些坐在观礼台上的达官贵人,但刚才等待接受检查进入观礼区的时候,已经有宣传干事在不断地告诉他们,台上的首长们和贵宾们出场时要热情一些,用掌声和欢呼声来表达海汉国民对于立国这件大喜事的欢欣鼓舞。 这种事就算宣传部门的人不提醒,大多数来参加庆典的民众也知道该怎么做,毕竟也只有最喜欢热闹的人,才会一大早就来排队入场,无需担心这些人的热情。只要现场的宣传人员稍微带动一下气氛,民众立刻就会表现出极为热烈的情绪。 民众观礼区的入场已经结束,所以当穿越者们和嘉宾们走上主席台的时候,所看到的是仅隔了一条大道的数万热情民众如同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尽管划出的观礼区只能容纳两万余民众,但实际上在这条阅兵大道的两端及观礼区后方的城区,还有数以万计自发组织起来的民众在远处围观。 尽管在远处可能看不到庆典仪式的全过程,但这附近没有任何高层建筑,主席台上高音喇叭所播出的内容可以让好几里远的地方都听得一清二楚,所以还是有相当多的民众聚集在周边区域,房顶、墙头、树杈上都能看到黑压压的人头,成百上千面大小各异的红蓝双色旗在人群中不断地挥动,场面蔚为壮观。 就连台上的绝大部分穿越者,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激动人心的大场面,心神激荡之余,也不禁暗暗为自己所在的这个群体感到骄傲。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在穿越之前都是普通人,能在来到这个时空之后用时七年建成了疆域跨越南北半球的海上帝国,的确是一件称得上奇迹的壮举。 这些穿越者在穿越之后只有少部分人走出了三亚,而大多数人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度过,其实很难体会到自己所在这个政权日益发展壮大的真实境况,甚至连成立国家这件事对于他们而言都还有些懵。建国似乎应该是穿越之后水到渠成的事,毕竟大家的集体目标就是冲着这个来的,但又好像仅仅只是执委会所做出的一个决定,于自己而言并无切身影响。 直到他们在台上看到目力所及的地方全是欢呼雀跃的民众,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这几年所做的贡献收到了多么大的成效,这开国功臣的荣誉也有自己的一份! “老陶,这是我们的国家啊!”宁崎站在陶东来的身边,由衷地感叹道:“我前半生真是连做梦都没想到过,自己会变成统治阶级!” “你这言论,搁以前可是够反动啊!”陶东来打趣道:“我们以前的国家可是无产阶级掌握政权,你难道要把自己放到人民的对立面吗?” 颜楚杰笑着应道:“宁老师,这几年里每次争起来,你就说当初不该在广州跟我们去爬越秀山趟了这滩浑水,现在站在这里,你还会后悔吗?” 宁崎此时心情激动,哪里还会为过去的事情介怀,哈哈笑道:“老颜你别挖我黑历史了,能看到今时今日这个场面,的确是要感谢你们几个当初把我骗到广州。不然我这个时候还多半在学校里吃粉笔灰,就算混到了教授职称,也多半只是带几个学生钻进故纸堆里做学问,哪有机会接触到真实的历史!” 白克思在旁边纠正道:“这不是接触,而是已经在改写历史了。宁老师,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情,真的已经超出了最初的想象了!” 陶东来、颜楚杰、白克思、宁崎这几人算是穿越之前筹备委员会的组织者,当初他们心怀忐忑地组织穿越行动,虽然是以在十七世纪的远东建立新政权为目的,但究竟能不能实现,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打包票,毕竟这是一个距离他们原本生活的空间有几百年差距的陌生环境,谁也不知道来到这里之后会面对的境况是否都能妥善处理,完全就是一趟有去无回的冒险之旅。 幸运的是穿越集团这帮人来到三亚之后虽然不能说顺风顺水,但的确也一直都没有遭受过太大的挫折,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最终都还是能顺利过关。七年过去,当初一穷二白的三亚已经成为南海最为繁荣的贸易港,而海汉也终于迎来了建国这一关。 陶东来抬手看了看时间,对宁崎道:“我们开始吧!” 宁崎今天将亲自担任主持,他左右看看,穿越者和嘉宾基本都已经落座,当下便向台下做个手势,示意开始进入正式的庆典程序。 高音喇叭中的古典弦戛然而止,然后响起了一阵低沉的鼓声,这种音效的转换立刻就被观礼的民众注意到了,或许是大多数人都意识到了重要时刻即将到来,慢慢地停下了喧嚣。 宁崎走到前面的发言台边站定,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角度,沉声说道:“在场的各国嘉宾、各位海汉国民,今天我们聚集在此,是要一同见证一件大事。在此,我们特别邀请海汉执委会主席陶东来先生,为我们宣布这件喜事!” 随着陶东来走上前的步伐,台下数万群众又是一阵难以抑制的欢呼声,陶东来站在台上至少两三分钟之后,欢呼声才随着他的手势慢慢平息下来。 “各位嘉宾,各位海汉国民,在宣布这件大事之前,我想花一点时间,回顾一下过去。”陶东来并没有拿稿子出来,他想说的话早已经在脑子里打好了草稿,演练过百次,此时站到台前,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 “七年之前,也就是大明天启七年,我们四百五十名海汉人乘坐我身后这艘大铁船,跨过重洋来到这里。整个海湾,就只有一个二十多户人家的渔村,开垦的田地不过百亩,没有港口码头,没有繁荣的商业区,没有往来此地的商船。除了我们自己的一双手,这里什么都没有。” “我们花了七年的时间,开埠建港,组织屯田,兴建工坊,发展商业,平靖海盗,引入移民,靠着自身的努力,将三亚从荒山野岭一点一点地改变成今日各位所看到的景象。诸位,我们想要达成的目标,并不是把这里变成一个贸易港这么简单,而是要以此为基础,建成一个能让所有海汉国民安定幸福生活下去的国度!在这个国家里,每一名国民都能自食其力,人人有衣穿、有饭吃、有房住、有书念,不用担心战乱威胁,努力者都能得到回报。” “时至今日,海汉治下地区的人口已经达到三十万,要达成这样的目标,就算我们四百五十名海汉人手眼通天,那也是不可能完成的。我们需要每一名海汉国民都付出努力,一同朝着这个目标前进!” “在过去几年中,我们其实早就有机会宣布独立,但考虑到国内国际的形势和长远发展的前景,迟迟未作出这个决定。但时至今日,执委会认为合适的时机已经到来了,一个强有力的政府将会把所有的海汉国民更好地团结在一起,让海汉的国力能得到更快的发展。所以,本人陶东来,今天在这里代表海汉执委会宣布——”陶东来看着台下数万双期盼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海汉国——就此成立!” 正文 第1008章 开国庆典(八) 数万人一同发出的欢呼声有多大,没有亲历过那种场景的人大概是很难想象出来。哪怕是在见多识广的穿越者当中,大概也只有少数球迷在球场的观众席上感受过这种令人血脉贲张的气氛。而这样的气氛所具备的感染力也相当强,就算是平时比较冷静的人,看到当下的景象也难免会感到心潮澎湃。 海汉建国这个决定,不仅仅是执委会的意愿,对于海汉治下地区的数十万民众,特别是已经加入海汉籍的这些归化民来说,也同样是等待已久的时刻。从他们加入海汉籍的那天开始,在法理上就已经放弃了原有的国籍,但海汉又一直没有成立真正的国家政权,因此这些归化民虽然享受着海汉国民待遇,但事实上却没拥有任何一国的国籍。 而过去外界所理解并认可的海汉人,仅仅只有最初来自海外这几百名穿越者,并不包括这些后来入籍的各国移民,外界只是将他们看作了依附于海汉人的普通民众而已。所以在这几年当中,海汉归化民真正的国籍归属一直都是一个很尴尬的问题,就连执委会和下属的宣传部门也很少主动提及。海汉一天没有正式立国,归化民的国籍问题就一天得不到解决,如今陶东来所发布的这个讯息,对于所有已经取得或者是正在申请海汉籍的民众来说,的确是一个能让他们最后的心理障碍得到解除的好消息。 从今以后,归化民终于可以抬头挺胸,以海汉国国民的身份的身份自居了。而海汉宣传部门也可以开足马力,拿出全部的本事来了,今后有了爱国主义精神这个宣传方向,很多相关的工作开展起来就不用再遮遮掩掩的了。 在持续许久的山呼海啸之后,高音喇叭里再次传来了宁崎的声音:“全体起立,奏海汉国国歌!升海汉国国旗!” 看台上的数百名穿越者立刻齐刷刷地站了起来,而事先就已经做过沟通的观礼嘉宾们也随之就起身,台下观礼区里的民众虽然对此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习惯性的服从让所有人都立刻站直了身体,静待接下来的环节。 在无数双眼睛的凝视当中,王汤姆双手捧着一面叠好的海汉双色旗从看台东侧走出,身后是一队擎着步枪的海汉士兵,今天的升旗仪式将由他亲自担任升旗手。本来这个差事颜楚杰也是想争一争的,不是为他个人争这份荣誉,而是为了陆军这个集体,毕竟以后的历史上记载这一刻的时候,写下的可是“开国仪式升旗手由海军司令王汤姆亲自担任”这么一句让陆军很没有面子的记录。但陶东来要求颜楚杰以国防部长的身份在台上观礼,无奈之下也只能不情愿地把这个差事让给了王汤姆。 王汤姆走到旗杆下,将双色旗在下端固定好之后,高音喇叭里便响起了穿越者们耳熟能详的义勇军进行曲。王汤姆随着街拍缓缓拉动绳索,将双色旗升入空中。 对于海汉所使用的红蓝双色旗,民众都已经十分熟悉,甚至连很多时常来往海汉领地的外国人,也知道这双色旗的意义是代表了热血与海洋,与胜利堡、执委会的存在一样,是海汉最主要的精神象征之一。不过对于听到的这首节奏激昂的国歌乐曲,绝大多数民众都是第一次接触,也只有那些常年在首长们身边效力的人,才有幸听到过这首歌曲。 整个港区上空,除了回荡的乐曲声之外,距离主席台较近的观礼区中,民众还可以清晰地看到听到台上的首长们在齐声高唱这首他们并不熟悉的“国歌”。虽然不清楚这乐曲的来历是怎么回事,但看到首长们大合唱这个少见的场景,本地民众还是颇有一种“不明觉厉”的感慨。在他们的印象中,首长们一向极少在下属面前表现出真实的情感,个个都如同圣人一般,根本无法想象出他们还会有这种慷慨高歌的状态。 关于选定国歌这件事,在穿越者内部的意见征集中并没有出现大的分歧,因为大家也找不到另一首几乎人人都耳熟能详又适合担当一国象征的歌曲了,要想另外再写一首,内部也没有这种精通音律的能人,所以没费太大的事就定了下来。就连当初从北美回来投奔穿越集团的六人小组,也都已经学会了这首意义特别的歌曲。 当然了,在这次的开国庆典之后,国歌立刻就会在海汉所有控制区开始推广,今后也将成为入籍海汉所必须要掌握的基础条件之一。各级学校从庆典活动之后就会将原本的升旗仪式加上奏唱国歌的环节,以此来作为对师生进行爱国主义教育的措施。 在国歌乐曲结束的同时,红蓝双色旗也升到了旗杆顶部,在风中猎猎作响。这次无需任何人发动,观礼的民众自动就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这种终于找到归属感的奇妙感觉,越是入籍时间长的归化民就感受越深,越能体会到台上这些首长们的心情。 在升国旗奏国歌的仪式之后,原本是还安排了放礼炮的环节,但联合指挥部经过考虑之后,最终还是忍痛取消了这个有安全隐患的环节。今天在这里有数万民众观礼,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没有经历过战事的普通人,这礼炮鸣响要万一惊吓到民众,哪怕只是在场这些人当中的极少一部分,都有可能会造成无法控制的混乱,所以再三斟酌之后,指挥部还是不敢冒这个风险。待今后慢慢向民众科普相关知识之后,再逐步在各种庆典和外事活动中引入礼炮的使用。 接下来便是今天开国庆典的下一部重头戏阅兵式了,这个环节由颜楚杰亲自上场取代了宁崎,担任现场解说。伴随着雄壮的进行曲,受阅部队的队伍开始出现在了南边的会场入口处。 陈一鑫此时正在向自己的手下做最后的动员:“前面是近卫营,我们是第二个入场,都把精神打起来,好好向世人展示我们特战营的风采!” 说罢他又拍拍旁边孙真的背:“腰杆挺直了!等下旗帜举高些!” 孙真点点头,攥紧了手中的旗杆。参加这样的大场面,他的确是有些难以抑制的紧张,甚至超过了在战场上作战时的感受。在战场上可没有这么多的眼睛盯着自己,而在眼前这条通往主席台的道路两边,却有数以万计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所在的方阵,这种感觉让他的手心和后脊梁都在不断地冒汗。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更是半点都出不得岔子,不能丢了特战营的脸,不然今后再与这些友军碰面的时候,头可是没法抬起来。 排在受阅部队第一位的海汉军近卫营,其实也算是海汉的王牌部队,只是这支部队承担着三亚和胜利堡的安全防卫任务,极少会外出作战,所以不管是外界还是本地民众,对于这支部队的了解大多仅限于其编制的特殊番号而已。但从装备水平、人员配备等方面来看,其真正实力在海汉陆军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强。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支营级编制的队伍是由现任国防部长颜楚杰亲自担任指挥官,可以算是直接听命于执委会的御林军,各方面的条件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至于今天将其安排在阅兵式上担当开场第一方阵的位置,有没有一点颜楚杰的私心在里面,这就不好说了。 而在特战营的后面接着出场的,便是同样征战经历丰富,战功卓著的陆军一营。而且因为陆军一营的主基地就在鹿回头半岛,不少士兵的家也安置在本地,对他们来说算得上是主场作战,能从观众处得到支持和欢呼显然也会更多一些。对于并不擅长队列操演的特战营来说,被两支强军夹在中间的这个位置的确不太理想。 随着远处飘来的乐曲声传来,负责安排出场顺序的工作人员也看到了主席台方向给出的旗号,当下便让排在最前面的近卫营开始进场。 在近卫营的方阵前方,还有三名士兵分别举着海汉国国旗和陆海两军军旗,呈三角队列行进。看到方阵缓步行进,安静了片刻的观礼区立刻再次沸腾起来。 近卫营最后一排士兵走出大约三十米距离之后,排在第二位的特战营方阵也得到了出发的信号。在陈一鑫的哨声指挥之下,这支规模不大的方阵队伍也迈出了步伐向前行进。孙真扬起下巴,抬头挺胸,将旗杆举在胸前,大步迈出。 “现在向主席台走来的是陆军山地特战营方阵,这支英勇的部队目前驻扎在遥远的浙江舟山定海港,在过去七年中为我国所立下的战功多不胜数,此次参加阅兵式的士兵和军官,也全部都是荣立了功勋的战斗英雄!” 相较于一同受阅的其他部队,特战营最大的底气大概便是这些年累积下来的战功了。在这个集体中只要是军龄超过一年的士兵,就算没有亮眼的个人军功,也至少有一次以上的集体军功在身,所以说这支方阵全员都是战斗英雄,倒也不算吹过头。而民间对于神秘的特战营一向都有许多传闻,传说这支战无不胜的部队中全都是骁勇善战的猛人,在战场上个个都能以一敌十,而且专打硬仗,是海汉这几年里在外开疆拓土的主要功臣之一。有许多已经入籍多年的老资格归化民,也是第一次在近距离目睹这支部队的真面目。 故意染得花一块绿一块的迷彩军服,高帮鹿皮军靴,鼓鼓囊囊装着各种个人作战物资的战术背心,皮制露指战术手套,带帽檐的平顶布军帽,插挂在大腿侧面的军用匕首,单手托举靠在肩头的最新三三式短筒步枪,以及故意拉起来遮挡了半边脸的多用途棉布围巾,都让这支部队显著区别于民众日常所见到的灰衣海汉军。 虽然这个方阵的人数不多,而且连士兵们的面孔都看不清楚,但并不妨碍民众感受到这些士兵身上散发出的肃杀之气,甚至会产生闻到空气中飘来血腥味的错觉。这些曾经踏过尸山血海的士兵虽然在队列行进的整齐度上并不出色,但他们所表现出的气势却是让观众们不由自主地忽视了这个方面,不由自主地为这群军人发出欢呼声。 “年轻人花样多啊!”陶东来看到特战营这些士兵的穿着打扮,便知道指挥官是动了心思的。、 这次参加阅兵的部队都统一配发了新军服,但特战营没有使用一成不变的灰色军服,而是穿上了他们的作战服,配上了执行作战任务时的单兵装备,以战场形态出现在了阅兵式上。这对于绝大部分只见过普通海汉军的本地民众,甚至是台上的观礼嘉宾和一部分穿越者,都是一种极为新奇的视觉冲击。从吸引的关注度来说,特战营并不输给走在前面打头阵的近卫营。 “敬礼!” 陈一鑫一声令下,特战营方阵的士兵立刻整齐地抬手向主席台行军礼。海汉军的军礼与穿越前的解放军军礼一脉相承,并无改动,这让台上的穿越者们看到后也是特别有感触。隶属于国防部的穿越者们全部安排在看台最高处就座,在受阅期间一直站着观看,下面方阵士兵行军礼的同时,他们也在一同行礼,目送方阵通过主席台。 紧接在特战营后面的陆一营派出了二百余人组成的加强连编制,在规模上足足超过了前面的特战营好几倍,行进期间踏得路面尘土飞扬,也是气势十足。 陆一营之后是驻地在琼北海口城的陆二营,珠江口香港岛的陆三营,澎湖综合基地的陆四营,安南各个租界港区的驻军,以及驻守南海安不纳岛等地的部队。仅这些驻外部队的方阵,加在一起就有十来个了。 正文 第1009章 开国庆典(九) 不管是台下还是台上,在场的绝大多数观众对于参加阅兵式的陆军部队番号和编制都并不熟悉,灰扑扑的军服乍看起来又几乎都是一模一样,也只有通过高音喇叭里的解说才能勉强弄明白通过主席台的每个方阵是对应了哪一支部队。当然了,也只有在这种比较特殊的环境下,民众才会愕然发现原来海汉军的规模又庞大了不少。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观礼台上坐着的各国军政要人,一边观看队列行进,一边已经开始暗自在心里盘算着海汉的大致军力。按照海汉半公开的军事信息来推算,这些部队应该都是四四制的加强编制,即营下属四个连,连下属四个排,排下属四个班。营级单位还有炮兵、工兵、后勤、医疗、通信、政工、营部指挥体系等等编制,算下来一个营至少是在千人左右。 海汉在海南岛一南一北各部署了一个营,香港、澎湖加上舟山也各有一个营的编制,部署在安南的部队虽然比较分散,但北部有黑土港、涂山半岛基地,南部有岘港、归仁、金兰、头顿四处港口,这么多地方都有驻军,编制怎么也得有两个营了。此外还有台湾、南海安不纳岛这种驻军编制不详的地方,粗略算算,光是这些部队就有七八千人的规模了。当然了,这还并非海汉陆军的全部,因为后面紧跟着又出现了其他编制的部队。 海汉炮兵营是目前陆军中唯一的专业化炮兵部队,编制以野战炮兵为主,同时也涵盖了各地港口岸防炮工事中的炮手。而今天在这阅兵式上所展示的,主要还是以野战部队的装备为主。 海汉陆军所使用的火炮从火力上可简单分为三磅炮、六磅炮、十二磅炮、二十四磅炮和口径最大的四十八磅攻城炮。其中炮身重量较轻的三磅六磅火炮一般都是配备到营级甚至是连级作战单位,例如特战营所配备的野战火炮就是经过专门减重设计的轻型三磅炮,只需一匹驮马就可以带走。而稍大一些的火炮就必须要有相应的载具才能具备机动力,像沉重四十八磅攻城炮就需要至少四匹驮马和专用的炮车才能搬运,对于通行条件也有一定的要求,攻打台北地区西班牙据点时,就曾因为野外无路造成攻城炮搬运不便,险些误了战机。 除了比较老式的铸铁炮之外,这次阅兵式上还向外界展示了使用新加工手段制成的青铜炮和后装线膛炮。具备完善闭锁炮门、螺旋膛线、高倍径的新式火炮在射程、发射速度和射击精准度方面都较老式铸铁炮有着明显的性能优势,在技术水平上也远胜这个时代较为“流行”另一种后装火炮佛郎机炮。 当然这样性能卓越的新式火炮也不可避免有着明显的短板,那就是制造成本。后装线膛炮目前的制造成本约莫是同口径铸铁炮的六到八倍之多,而且工期较长,炮管加工的报废率也远远高出技术比较成熟的铸铁滑膛炮。所以在短期内这种技术更为先进的火炮还难以在海汉军中大面积列装,实际作战效能也还有待于实战的检验。 军方对于新式武器的追求自然是永无止境,如果兵工厂有足够的制造能力,国防部巴不得立刻就下一笔坦克订单,哪怕只是蒸汽动力推进的坦克都行。但考虑到实际的需求和武器开发制造的成本,很多装备的构想还暂时只能停留在纸面上,像后装线膛炮这类武器也只是作为实验性质地进行小批量制造。在老式铸铁炮还有很大的外销市场的当下,不管是执委会还是兵工厂,都更乐于将有限的生产能力投放到盈利丰厚的产品上去。 海汉火炮的威力,到场观礼的各国政要就算没亲眼见过,也至少听到过不少的传闻,特别是大明、安南、葡萄牙这三家最大的采购商,每年都会向海汉提交数目不小的订单,算得上是海汉军火贸易中的收入大项。因此当炮兵入场之后,各国嘉宾都是瞪圆了眼睛,想要看个端倪。但中间隔着这么二三十米的距离,就算把眼珠子瞪出来也看不到细致的地方,也只能各自盘算着等庆典之后要让海汉安排能接触到实物的考察才行。 至于观礼区的民众,就更分不清这些火炮的种类了,不过个头越大威力越大,这个道理应该都是通用的,看到自家军队有这么多的火炮,民众心中自然也会觉得与有荣焉。 紧随在炮兵部队之后的是骑兵营,这支部队因为成军不易,在海汉军中的编制也是独一无二。营长哈鲁恭举着马刀,亲自在方阵最前面带队。哈鲁恭对战马的要求极高,当初穿越的时候也是专门带一批良种马过来,后来又通过葡萄牙人陆陆续续买到了一些安达卢西亚马和阿拉伯马,此次勉勉强强凑齐了百匹战马参加阅兵。 虽然骑兵营的编制规模不大,不过以战马质量而言,海汉骑兵营在这个时代的远东地区绝对算是强军,而且装备也远胜同行,骑兵们的武器除了精钢马刀之外,还有后膛式双筒火枪和一把五连发火帽转轮手枪,单兵火力堪称强大了。这种火帽转轮手枪从去年才开始在田独兵工厂中量产,虽然精准度和射程都没什么优势,但连续击发能力可以让骑兵在近身战时获得极大的优势。不过因为这种枪的制作工艺复杂,产能十分有限,除了这支骑兵营之外,也就只有近卫营中担当近身警卫的士兵,以及其他部队中连级以上的军官才有资格配备这种新式武器。 从单兵装备水平来说,骑兵营可以算得上是跟近卫营、特战营平起平坐的第三支精锐部队了。但海汉近两年的对外战争多以夺岛和攻击海港据点为主,真正能留给骑兵发挥的空间很有限,所以哈鲁恭精心调教的这支部队却没有多少用武之地,远不及钱天敦的特战营表现亮眼。 看台上自然也有识货的人,比如东印度公司总督范迪门。他之前在海口城考察的时候曾经得到过骑兵队的护送,对于海汉骑兵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回到三亚之后还专门设法打听过海汉骑兵的相关信息,但收获不大。这是因为骑兵营并没有驻防在三亚,而是海南岛东岸的文昌县——那里有面积广阔的平原草场可以供骑兵操练。范迪门后来想起回程时似乎曾经在文昌清澜港短暂停留过一夜,也有些后悔该没在当地多待一天。 如果说先前看到的小股骑兵,还可能只是海汉人充门面的把戏,那么在阅兵式上看到这支装备整齐训练有素的骑兵队,就已经能够充分说明海汉经营骑兵并非短期行为,而是早有准备。这或许就意味着海汉并不想将眼光限定在海疆,而是已经在默默地做着逐鹿天下的准备。 当然观礼区的吃瓜群众不会去研究这么深入的问题,他们看阅兵式就是看个热闹而已。骑着高头大马,挎着马刀背着火枪的骑兵战士,顾盼自如十分威风,让不少大姑娘小媳妇都是看得脸红心跳。 骑兵营之后是各地民兵部队方阵,虽然过去海汉军一直打着民团的旗号,但实际上的民兵编制是另有一套体系,这些民兵多由青壮男丁组成,其中的军官基本是由退役老兵担任,训练或执行军事任务期间会配发武器。虽然不及正规军的战力,但维持治安、缉拿盗匪、组织救灾这类比较简单的任务是可以胜任的。在地方驻军调去别的地方出现防御空虚的时候,民兵部队也会暂时替代正规军的守土职责。如果真的爆发大规模战事,那么这些民兵就将在第一时间被征召,作为辅军参与到作战中。 目前的民兵编制规模基本是与正规军等同,也就是说地方上驻扎了一个连的海汉军,那么就会有相应编制的民兵部队。因此参与阅兵的民兵部队规模,也与正规军相差无几,只是民兵的军服颜色稍浅,用于识别军种和职务的肩领章也与正规军有着明显的区别。此外武器配备上,火枪兵的比例会比正规军低了近半,而且步枪型号也相对老一些,最高级的不过就是31年产的燧发枪了。 民兵的成分相对比较复杂,对于武器的管控措施也未必能有军队那么严格,所以军方给民兵部队配备的武器在性能上就有所控制。而且为了安全考虑,今天阅兵式上所有受阅部队配备的武器都是空膛上场,不然万一有心怀不轨的人经过主席台的时候朝着台上随便放一枪,那可都是要出大事的。 民兵部队受阅之后,登场的是隶属司法部的警察方阵,这也是今天阅兵式中唯一不属于军方的受阅部队。海汉的警察部队以治安管理为主要职能,因此在武器配备方面并没有大面积装备火器,主要以警棍、藤盾、手铐等警械为基本配置。 但在普通民众的眼中,这些身着黑衣黑裤的“海汉捕快”,才是他们眼中威权最盛的一群人。这群人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什么事情都能管,平头百姓平时打交道最多的也就是这些警察了。从外地来的移民,几乎每个人都有在初来乍到时被警察呼来喝去的经历,甚至有不少人因为没有吃透海汉的规矩,而在警察手里吃过苦头。相较于前面的方阵,警察部队从观礼区所获得的掌声和欢呼显然要少得多。 不过台上的执委会对警察司的工作评价却是非常高,这些年海汉能保持高速发展,维持自家领地特别是三亚地区的安定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条件,警察司在这方面所做的工作堪称优秀。当初入选执委会的九人阵容中,其他委员全都是各个部委负责人,也只有任亮的职务最低,仅仅只是警察司司长。当然后来因为警察司的重要性日渐突出,任亮也顺理成章地当上了司法司的二把手,与顾凯搭档执掌海汉的公检法体系。开国庆典的阅兵式能让警察方阵出场走上这么一遭,实际上也是执委会对任亮工作成效的肯定和鼓励。 接着警察方阵后面的,就是今天阅兵式的压轴部队海军了。其实正式的海军阅兵式是安排在下午进行,不过那是舰船的阅兵式,海军士兵的受阅仪式依然是在上午与陆军一起举行。 海军一共有五个方阵,对应目前成建制的五支舰队。这五支舰队目前的驻地分别是舟山定海港、福建澎湖港、广东香港、三亚胜利港以及安南金兰港。随着罗杰率军进驻马六甲海峡东端的星岛,下一支舰队的组建也已经进入到实施阶段了。 海军的单兵装备没有陆军那么复杂,因为大部分个人作战物资都是在船上,没有必要像陆军那样自行负载,但为了阅兵式的视觉效果,海军士兵还是全副武装,并配备了海军制式步枪。这种步枪相比同型号的陆军步枪要稍显短粗,射程变短口径变大,也是考虑到海上作战的实际需求。毕竟在起伏不定的甲板上放枪,讲求精准度和射程并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 海汉以海权立国,国民平时受到灌输的知识理念中,这也是最为重要的内容之一。因此对于海军这个职业,海汉民众多少都是怀有异样的情愫,欢呼声比起刚才就明显大出了不少。 这让台上的海军司令王汤姆也颇为骄傲,他参加穿越行动来到这个时空的初衷本来是为了成为天下第一的航海家,不过经过几年的戎马生涯之后,王汤姆似乎距离航海家的梦想越来越远,倒是慢慢已经成为了一名杰出的军事家。他麾下所指挥的海军,已经是目前远东地区最为强大的海上武装力量,所控制的海疆范围也大得惊人,舰队活动范围远远超过了陆军同僚。 正文 第1010章 开国庆典(十) 正是因为海军在海汉扩张的过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才能得以在开国庆典的阅兵式里拥有两次登场亮相的机会。不但参加上午的陆军阅兵式,而且下午还有单独的海军阅兵式,论待遇其实已经超过了陆军一筹,也是让王汤姆颇感荣耀。 原本在阅兵式上还安排了外国军队的方阵,但国防部高层看了外军的操练之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除了全盘照搬海汉军制的安南军队还像模像样一点,其他国家的军队在队列行进这个项目上的表现连海汉民兵的水平都比不上,如果硬要搬上阅兵式就着实有点影响整体观感了。各国政要今天在观礼台上看完阅兵式全程之后,相信他们也会有类似的感受。 海军方阵便是最后出场的一支部队,整个阅兵式耗时一小时出头,到这里便已经是中午时分,今天的开国庆典活动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不过观礼区的民众在听到活动结束的消息后还是不愿散去,不少人对今天所见到阅兵场景仍然保持着十分兴奋的情绪。 “海汉盛世,指日可待啊!”观礼区前排一名身着黑色绸袍的中年男人赞叹道:“立国之日,南洋诸国皆来朝拜,此等威风,也只有我海汉国才能享有!” 中年男人说罢转过头,对旁边数名少年道:“你们若是有机会在三亚入学,便好好用功,日后若能入朝效力,也是你们家族之荣光!” 其中一名少年问道:“山长,我等真能在三亚入学就读?” “这是当然,过两天本山长便去胜利堡求见宁首长,当面向他申请。”被称作山长的中年男人是儋州琼西书院的负责人张金宝,前次宁崎在儋州考察时曾参观过他所经营的书院,并对书院的教学状况给予了比较高的评价。这张金宝也是个思想比较活络的人,考察组走了之后,他便寻思着机会难得,要想办法攀住这条高枝才是。左思右想之下,张金宝决定带一批得意门生来三亚参加庆典,然后找机会向宁崎申请一些深造的名额。 张金宝认为宁崎是个看重才干的高官,他带过来这批学生都是书院中的佼佼者,但限于书院的师资水平,所能学到的本事顶多就能让他们在基层寻个技工饭碗,但如果有机会能在三亚的专业学府中进修深造,那么今后的出路或许就不一样了。张金宝的打算很明确,如果能让这些学生获得进修的机会,那么就早早跟他们签订用人合同,学成之后便回到书院当老师,以提升书院的教学水平,顺便也能给书院做做活广告提高知名度。 以张金宝的级别,还收不到官方的邀请函去坐对面的高级观礼台,所以也只能带着学生们早早来排队,站个前排的好位置。这近两小时的庆典活动看下来,张金宝也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跟学生们一同大呼小叫,好不兴奋。虽然张金宝经营书院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赚钱,但在亲眼见证了海汉的繁荣与强大之后,他对于自己所从事的工作也有了更多的信心。原本这次只是想塞几名学生到三亚深造,但现在觉得如果能培养学生入朝做官,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出路,甚至可能比培训几个教师对自己的书院更有用。 琼西书院这种民办教育机构的短板,一是师资,二就是背景了。因为教育方向的不同,琼西书院极少会有人通过考科举这类比较正统的方式获得入仕的机会,类似白鹿书院这样的正统教育机构可以吹嘘自己近十年出了多少举人多少进士,又有多少人进到海汉的官方机构做事,但琼西书院就没有这种资本。不过前次宁崎来考察,让张金宝意识到海汉对技术人才的渴求,而且还可以由此入仕,在海汉的技术部门里出任官职,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哪怕是民办书院也能有出头的希望。 看到台上的首长和观礼嘉宾都陆续退场之后,兴奋的民众也终于感到了一丝饥饿。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是一大早便来观礼区排队候场,这一口气站了几个小时,人也早就乏了。虽说各个观礼区都有供应小吃饮品的商贩来回叫卖,但多数人还是饿着肚子看完了整场庆典,这时候就打算去附近找个地方吃午饭了。 不过这么多人一下子涌入胜利港商业区,将会毫无悬念地造成拥堵,组织方预见到这样的状况,提前也在港区附近准备了数个临时餐饮供应点,以便宜的价格向民众供应快餐。口袋里不是那么充裕的民众,可选择就近用餐,不需再去商业区的餐馆承担比较高的用餐费用了。当然在这么大的人流状况下,就不要指望还有什么桌椅了,所有顾客都只能捧着碗或者木制餐盘,蹲在空旷的地方就餐。 观礼台上的嘉宾们就不会有这种顾虑了,海汉官方为他们准备好了专门的用餐区。在午餐结束之后,还将乘船渡过田独河入海口,去往胜利港东岸的海军基地,参观将在下午举行的海军阅兵式。对于那些距离海汉比较遥远,与海汉领土并不接壤的国家来说,海汉陆军的强大不是他们所担心的首要问题,毕竟海汉兵又不能插上翅膀飞到他们的国家去。海汉海军的实力如何,才是这些国家最为关心的问题。 而类似安南小王爷郑柞,和代表大明出席的非官方人士熊信、董烟云等人,则更为关心海汉在水面武装舰艇方面又有什么新的货色被列入军售名单。对这些海汉盟友来说,海汉军力的壮大利大于弊,他们历年来能从海汉购买到的军火装备也都有赖于海汉军自身的装备升级,而新装备的亮相往往都是在历年的阅兵式上,这就意味着很有可能海汉军大面积更换装备也会随之而来。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海汉兵工才会向外国开放一些“新式军火”的购买资格。 而对于特地赶来凑热闹的各国商人来说,短暂的午宴也是一个极好的交流场所,抓紧这个时间多认识几位客户,说不定就能谈成几笔买卖。很多商人都是随意吃了点东西给肚子垫个底之后,便端着酒杯到处敬酒拉关系去了。 当然海汉国防部和外交部的高层人员在这个时间段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很多嘉宾在看完上午的阅兵之后,听说海汉军方有专门对外军提供的军事培训方案,都围过来打听具体的实施办法和价钱。对于缺乏先进武器制造能力,又没有充足的财力购买海汉制式军火的这些国家来说,通过军事培训来提升现有军队的战斗力,大概是性价比相对比较高的一种选择了。 对于军事援助的方式方法,海汉这边已经积累了多年的成功运作经验,而且有大明、安南、占城这些成功的先例可以提供给新客户们参考,说服力还是相当强的。至于客户是想要单纯的军事培训,还是连军火贸易在内的打包交易,这对海汉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就算客户只想要起步价的最简套餐,国防部也至少有一百种办法能让对方乖乖掏腰包买军火。嫌贵没关系,怕的就是你根本不问价,只要开了口问价,那就别想再轻易脱离海汉的军事援助了。不过要谈成军事方面的交易,后续还要很多细节要慢慢沟通,绝对不是一顿饭的时间就能搞定的。目前顶多能交流一下彼此的意愿,看看能不能先达成合作的意向。 也有很多比较谨慎的嘉宾没有急于向海汉表露自己在军事方面的需求,因为这极有可能会自曝其短,而对于海汉在今天阅兵式上所展现出来的武力,他们只能自认不如,在这种军事实力不对等,外交关系一般的状况下,如果再让对方知道了自家短处,这风险可就相当大了。 中午的会餐安排得较为简单,也特地没有大摆筵席,在简短的用餐之后,工作人员便开始安排嘉宾登船前往下午的阅兵地点。之所以要将阅兵地点转换到海军基地去,倒也不是军方担心海军舰船曝光在公众眼中,主要是因为庆典期间停靠胜利港的船实在太多,根本没法清理出足够大的一片区域来搞海上阅兵,所以也就只能麻烦一点,将看台搭建在海军基地的军用码头上。 也正因为如此,下午的阅兵式就不会再有专门提供给普通民众的观礼区了。不过这个问题倒也不难解决,有心观看海军阅兵的民众,大可自行去到与海军基地隔着一个海湾的港区附近观看,只是限于距离和码头上的船只阻挡视线,观感肯定不如上午的陆军阅兵那么舒服就是了。 张金宝带着七八名学生专程从儋州过来,这一路的食宿交通费用全都是由他负担,本来就已经很是肉疼,自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带着学生们去吃什么酒楼饭馆。散场出来找了一个卖快餐的摊子,给学生们一人买了一份一块钱的午餐,然后蹲在路边囫囵吃了,便催着众人赶紧吃完上路。 有学生问道:“山长,阅兵已完,那焰火大会需等到晚上,这又是要赶着去哪儿?” 张金宝不耐烦地说道:“下午还有海军阅兵,难道你等不想去看看?” 那学生苦笑道:“山长,人家要去看阅兵的,刚才散场的时候便已径直去了码头占位置,我们这时候吃完饭过去,哪里还有好位置看?只怕连码头仓库顶上都已经堆满人了。” 这学生说的倒也是实情,刚才阅兵完了活动散场的时候,很多本来就在南边港区附近围观的民众立刻就近去码头上占位置了,等观礼区里的民众离场的时候,港区码头那边早就没有前排位置了。现在才过去,多半也只能看个后脑勺了。 张金宝笑骂道:“你小子都能想到的事,本山长能想不到?昨日我便已经雇好了船,在港区等着了!” 那学生仍是不信:“山长,今天胜利港不是禁航吗?你便是雇了船,也不能离港啊,否则被海军抓到,不是要以奸细论处?” 张金宝道:“你这小子……真是死脑筋啊!谁说雇了船便是要出海的?我雇了船就停在码头上不行?” 众人顿时眼前一亮,明白了张金宝的意图。虽然海汉军方为了下午的海上阅兵实施了禁航令,所有船只在阅兵前后都不得在港口进出,但这些船停在码头,要找一个看海上阅兵的好位置却是不难。有精明的船老大提前七八天甚至更长的时间,便在码头占好了位置,等着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出售船上的观赏位了。张金宝早就想到届时人多,可能根本就占不到一个好位置,所以提前便在码头找好了船家,付了定金包下了一艘小船。 几名学生听说有戏,当下便三两下将午饭囫囵吞进肚子里,然后起身随张金宝赶往码头。果然当他们抵达码头的时候,这里早就是人山人海了,如果个头没到八尺以上,还真是只能看看前面人的后脑勺了。码头上但凡是人上的去的地方,不管是墙头屋顶还是货柜上,几乎都已经被早到的民众所占据,也就只有通往码头栈桥的方向还留有几条狭窄通道,供维持秩序的军警出入,顺便也是以此分隔开人群,避免太多人挤在一起发生危险。 张金宝联系的船老大一直在通道口等着,看到他领着学生来了,这才放心道:“老板你若是再不出现,我这船就只有转包给别人家了。适才有四五拨人来问过,我都没答应。” 张金宝笑道:“定金昨日便付了,我怎会不来?快快前面带路!” 船老大向执勤的军警说明情况之后,便带着张金宝一行人从通道上了栈桥。张金宝这才发现跟他打同样主意的人着实不少,几乎每艘船的甲板上都是人满为患了。 正文 第1011章 开国庆典(十一) 与胜利港海军基地隔着一个河口的这处港区,共有两个综合码头,栈桥约莫十座,目前停靠在此的船只至少有两百多艘。张金宝联系这船老大是本地人,得到阅兵式的内幕消息比较早,提前几天便在码头上占了一个不受遮挡的好位置,虽然价钱不算便宜,但看看别家的船上,甚至连桅杆都爬了人上去,张金宝觉得自己这钱花得也算值了。 船老大将张金宝一行人领到船头甲板上,指着东边海岸道:“喏,看那边,下午参加阅兵式的战船便停在那了。” 张金宝眯着眼张望一番,港湾对面的确便是官方的观礼台,距离不过里许,而参加阅兵的军方船只便在田独河入海口处的东岸停泊着,粗略一看,大大小小起码有二十来艘船。张金宝倒还镇定,几名学生看到战船顿时兴奋地大呼小叫起来,他们在儋州的时候虽然也见过军方的战船,但几乎都是吨位较小的“探险级”战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齐装满员的舰队编制。 张金宝见那船老大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学生,心知人家多半是将自己这群人看作了没见过世面的乡下暴发户,当下赶紧喝止了学生们,然后掏钱把定位的余款付了。 那船老大收了钱之后又道:“我这船上,吃的喝的都有,若是需要,便到后舱来买。” 张金宝点头应下,心道都说三亚商业繁荣,连这渔船船夫都如此会做生意,果然传言非虚。不过包下这船的费用已经让他肉疼了一次,他可不打算再在这船上花钱了。 等了约莫一个小时之后,东岸的海军基地码头上打出了两发蓝色焰火,民众顿时便鼓噪起来,都知道这海军阅兵马上就要开始了。 海军为这次阅兵集结了驻扎在海南岛的绝大部分军用船只,并且配备了两艘“威严级”蒸汽风帆战舰作为编队旗舰,整个受阅舰队的舰船数目超过四十艘,几乎涵盖了海军现有作战舰船的所有规格。受阅舰队由海军司令王汤姆亲自上阵指挥,规格还是相当高的。 当舰队驶离田独河口岸边缓缓南下的时候,在西岸港区观看的民众顿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这些战船几乎全都是产自胜利港造船厂,而造船厂目前员工超过三千人,算上员工家属和一些配套的原材料供应商,整个三亚至少有万人左右是依靠造船业维持生活,再加上海军的家属,群众基础可谓非常深厚,看到这支舰队出现也会感到格外的骄傲和自豪。 “海汉人的舰队……现在改成双旗舰了?”范迪门看着远方缓缓驶来的舰队,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或许这只是为了阅兵好看临时拼凑的一支舰队。”苏克易对此倒是很乐观:“总督大人,你看他们的舰船编制,应该也超出了我们所知的舰船数目。” 按照正常的编制,海汉的舰队是一艘威严级旗舰,至少四艘探索级和八艘探险级战船,另外还有两艘轻型侦察船,六到八艘综合补给船,一到两艘运兵船,以及一艘救护维修船。但眼下所看到的这支舰队,舰船数目显然是大大超过了海汉舰队的正常水平。 范迪门点点头道:“我听说海汉海军里还有一种叫做特混舰队的编制,就是把两支甚至更多支舰队混编到一起,或许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支特殊的舰队。” 特混舰队并不是航母时代才有的产物,事实上在大明最强盛的时期下西洋的郑和船队,就是一支史无前例的海上特混舰队。当时的郑和船队由两百余艘不同型号和用途的远洋海船组成,人员超过两万,规模足以一举灭掉南洋小国。海汉这支舰队的规模自然是不能与郑和船队相提并论,但实际战力却已经非常强大,并且在数次的实战中证明过这一点。在不考虑补给的前提下,光是海面上这两艘威严级的旗舰,就足以在南海上横行无忌了。 对于曾经与海汉有过海上交手经验的个别国家来说,这支舰队所带来的压迫感非常强,威严级这种海上大杀器的存在,对于这些国家而言简直就是一个无解的存在。同样吨位的战船大概能在地球另一端的某地造出来,但却不可能拥有同等水平的火力输出和高航速,整体的性能上还是无法与海汉战舰相比。 而对那些首次见到海汉正规舰队真容的国家来说,这场景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力就太强了。远东地区大部分国家的的水上作战船只还停留在冷兵器时代的装备水平,还远不及大明几乎已经荒废的水师,像这样军容齐整的舰队更是连想都不敢想。羡慕嫉妒恨,各种情绪都有,不过当下最要紧的,还是先找时机向海汉打听一下这些舰船的价格如何。有些国家的使者听说安南已经装备了不少同型号的战船,有人当即便去找郑柞求证了。 安南的确是已经在自家海军列装了一批海汉造战船,但全是吨位最小的外销型号,战斗力只能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且造价算下来着实不便宜,一艘船要当过去自己造三四艘的成本,而且火炮弹药还得另行购买。安南花了四五年的时间,才勉强凑出了一支全海汉造的舰队,不过距离掌管安南海岸线的要求还相差甚远。 组建舰队的速度这么慢,一方面是海汉这边有意识在控制为安南建造战船的供货量,另一方面确实也是因为船价太高,以安南有限的军费预算很难负担起规模庞大的海军。好在不管安南愿不愿意,至少还有海汉这个军事盟友,驻扎在安南海岸线上的海汉海军至今仍掌管着大部分的安南海疆巡防事务。或许以后安南海军编制健全之后,巡防事务会慢慢移交,但海汉在安南部署的军事基地大概会一直保留下去。 这支舰队在距离码头观礼台大约百米的海面上缓缓驶过,期间船员们都集中到左舷,排成整齐的横队向观礼台方向行军礼。岸上海汉军方人员也集体起立,向海上还以军礼。 舰队用了大约二十分钟,才从头至尾驶过观礼台,不过嘉宾们看海汉这些人都坐着没动,心知这阅兵式可能尚未结束,便也都乖乖坐着等好戏上演。 相比上午的阅兵式,海军有一个很大的优势就是场地更为开阔,整个胜利港都已经封航,将港湾内的空间留给舰队发挥,王汤姆自然要充分利用这个条件,来好好展示一下海军的厉害之处。 随着舰上一声号炮响起,两艘威严级旗舰的烟囱里很快升腾起了灰白色的烟气,这是水蒸气混合煤烟的效果,紧接着船尾水面浪花翻涌,两艘旗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缓缓加速,很快便冲出了舰队队伍突到前面。这样的景象让观礼台上第一次看到蒸汽战舰的嘉宾们都是惊讶得合不拢嘴,因为他们从未见过战船能以这样的方式在短时间内提速。 两艘旗舰在海湾口以十分轻快的姿态向西转向,沿着胜利港西岸划出一个弧形,然后折返向东。而其他船只则是选择了更小的转弯半径,几乎与两艘旗舰同步地完成了这个一百八十度的海上转弯。虽然看起来似乎没什么特别,但懂行的海员却知道这么多船要做到海上的同步转向有多么困难。如果是曾在海上服役的军人,就比普通人更加了解这种转向的本领在海上交战中抢夺有利位置的重要作用。 港湾西岸的码头上,原本以为只能远远看一眼的民众看到战船沿着海岸驶来,都兴奋地欢呼起来。张金宝和他的学生们还以为舰队从北到南通过观礼台之后就算结束,正盘算着什么时候离开,就看到舰队在海面上兜了个大圈子之后朝着自己这方向来了。众人顿时又兴奋起来,船老大见状却是有些脸上变色,赶紧招呼众人抓紧身边的船舷,免得等下浪头过来站不住脚。 两艘旗舰在距离海岸线不到百米的地方迅速驶过,船头劈开的水流形成波浪,次第涌向岸边。张金宝等人所乘坐的船只是一艘排水量不过十来吨的渔船,浪头涌过来的时候顿时左右摇摆不定,如果不是船老大事先打了招呼让他们抓住东西稳定身体,说不定真得被晃倒几个。 学生们一边大呼小叫,一边满脸兴奋地死死盯着那两艘身形庞大的战舰。在这个距离上,船舷上黑洞洞的炮窗已经能够看得清楚,也能看到甲板上的船员们在水手长的指挥下正忙碌地操作帆索修正航向。这两艘船的速度如此之快,众人只觉得稍稍愣神片刻,两艘船便已经驶过,速度比起刚才通过东岸观礼台时快了一倍不止。 这贴着胜利港海岸线高速行进的表演不但震撼了看热闹的民众,在观礼台就座的各国嘉宾更是看得瞠目结舌。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可以冒出烟气的大船,对其灵活的转向和极高的航速都留下了深刻印象,以前听说海汉海军战无不胜,多少还是有些怀疑的,但亲眼见证了海汉的舰队之后,绝大多数人都会觉得果然是名副其实,这高速炮舰大概就没有哪个国家的战船能挡得住。 其实别说这些外国人,就算是同样坐在观礼台的海汉穿越者,只要不是军工、造船、军方这几个领域的相关者,大多也没有真正在近距离见识过自家海军在战时的状态,一边看一边连连叫好的也大有人在。 在这个时代,对于海权重要性认识得最清楚的,就莫过于这群来自几个世纪之后的穿越者了。海汉以海立国,对于海疆的控制权最为看重,而实现海汉这个战略目的的手段,就是眼前所见到这些武装帆船了。尽管这些船在穿越者眼中看起来还十分原始落后,但却已经是超越这个时代的黑科技了,而且建造极为不易,成本也非常高昂。 在穿越者的眼中,这些船可不仅仅只是浮在海面上的一堆木头,全都是一堆堆可以量化的真金白银。为了打造镇守各地的风帆舰队,海汉每年花在建造战船上的费用就多达百万,而且越是先进的型号,造船的费用就越高。像这次赶在庆典之前完成舾装的这艘威严级战船,由于采取了诸多的新结构和新材料,其建造费用高出了过去同型号船只三分之一。多出来的这部分用如果原来建造一艘探索级战船还绰绰有余,也足见其费用之高昂。 高昂的军费预算在每年的专项讨论会上都会成为各方的争论焦点,而海军的军费几乎是年年上涨,引发的争议也是最多的。但每次争到最后,几乎都是反对派选择妥协,因为实际状况就是如此,海汉不断扩张的疆域必须要有足够的海军舰队去镇守,否则就难以保障海外殖民地和主要贸易航道的安全。 尽管每年都要为此吵上几天,但最终海军的预算还是会得到满足,毕竟军费虽高,但控制区增大之后带来的市场和劳动力价值也是非常可观的,足以弥补海汉在军事领域的支出。 海军受阅舰队在海湾中兜了整整一圈之后,这才缓缓南下驶出港湾。王汤姆不想浪费这么一次难得的集结机会,所以准备趁着这个档口,将舰队拉到外海上拉练一番。毕竟这港湾面积太小,玩玩技巧可以,但要操练舰队战术,那还是得去到更广阔的海面上才行。不过在此之后的训练内容,就是非公开的了,观礼嘉宾也无缘得见。 “诸位,今天的阅兵式到此就告一段落了,接下来我们设有盛大的晚宴,请各位嘉宾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依次退场,晚间还将有********,届时我们也将组织观看……”随着高音喇叭里传出的声音,庆典期间的阅兵活动终于结束。意犹未尽的嘉宾们仍在兴奋地交流着观后感,探讨关于海汉海军舰队的种种话题。 正文 第1012章 开国庆典(十二) 相比为了节约用餐时间而安排得较为简单的午餐,在所有阅兵活动结束之后进行的晚宴规模就堪称盛大了。为了能够方便地观看晚间在榆林半岛进行的焰火燃放活动,相关部门将晚宴会场便安排在了海军基地这边,无需再将观礼嘉宾进行大规模移动。因为这边是军事管制区,倒也不用担心有闲杂人等混入,晚宴会场便设在基地的一处操场上。 晚宴采取了宴席加自助的双重模式,头面人物集中在宴席区,而那些需要游走各处进行公关交流的商人们,喜欢品尝各种美食的老饕,以及不愿被宴席礼节所束缚的人,则可以去选择更为丰富的自助用餐区,享受更自由的用餐环境。尽管参加晚宴的宾客人数超过八百人,但因为会场布置得当,并不会显得拥挤。 不过对于海汉的执政者们来说,这个晚宴可并不是他们能够安下心来享受的时候,这种场合正好可以用来与各国使节代表进行非正式的接触,交流一些个人的意见看法。 海汉兵工的负责人白克思此时就被五六名外国使节围着,全是来打听海汉武器外销政策的。东西再好,不如广告做得好,今天这两场阅兵式所取得的宣传效果非常明显,吸引到了不少感兴趣的新客户。 面对众人七嘴八舌提出的各种问题,白克思不得不采取了比较官方的方式统一回应:“关于军火外销方面的安排,我们在两天之后会安排专门的武器性能展示,届时各种在外销清单上的武器,都会拿出来给各位看个明白。关于技术参数和使用训练方面的问题,也会有专人予以解答。” 有人问道:“只要出钱,不管是谁都卖?” 白克思当然明白这个问题的意思,回应也比较谨慎:“原则上我们只向官方批量出售制式军火,如果私人想从我们这里购买军火,那么我们首先会确认其合法用途,其次会对其所能购买的军火数量和种类进行限制。” 海汉搞了这么几年的军火贸易,对于外国官方购买军火时会有的各种顾忌自然十分了解。对这些潜在的买家而言,他们考虑得最多的并非是军火的价格问题,而是更高层面上的安全问题。海汉既然公开出售这些军火装备,那就意味着只要肯出钱,谁都有可能买到这些武器,假如是国内的反对派或者其他意图作乱的人大批购入海汉军火,那么就极有可能会威胁到目前的统治者。 白克思所作出的回答,也是为了让这些使节们能先吃个定心丸。当然具体怎么操作,如何来限定出售对象,那还是需要双方慢慢进行探讨。话说回来,如果海汉安心要在其国内扶持反对派,一纸文书当然也起不到多大的限制作用,海汉自会有别的办法通过非官方的途径将军火输出到当地——比如最近两三年中为海汉充当军火掮客的葡萄牙人,就很合适干这种见不得光的活。 至于卖军火给私人,海汉的管控倒是的确比较严格,所谓的私人武装,大多也是类似于广东李继峰下属的“金盾护运”这种海汉有一定监控和指挥权的组织。虽然这样的管控措施仍然无法完全杜绝武器从民间渠道流出,但至少不会出现大的乱子。倒是卖给大明福广两省以及安南军方的大宗军火,其中或多或少会有一部分流入到私人手中,不过这些武器的流向大多是该国的军政要人,海汉这边即使知道,大多数时候也会装聋作哑。 兵工部门当然也预见到这次的开国庆典活动期间会迎来一波军火销售高峰,所以对此还是做了一些针对性的准备。除了阅兵式上的武器装备演示之外,也特地为有意向的客户准备了整整一天的性能展示,以及成套打包推出的军火销售、技能培训、军事援助等一揽子计划,有意愿的国家甚至可以直接与海汉商谈结成军事联盟的事宜。 而施耐德此时则是被一大群商人团团围住,今年海汉在南海地区的两个重点地区安不纳岛与星岛的开发计划,已经在此之前放出了官方消息,嗅到商机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发财的机会,纷纷向施耐德打听具体的情况。 “我个人建议大家可以先在安不纳岛投资,因为这边的基建状况要更好一些,这样你们所投资的项目也能在更短的时间内得到回报。另外安不纳岛今后开发的项目主要都是以休闲玩乐为主,各位选择投资的产业,今后也有自己去亲身享受的机会。”施耐德手中端着酒杯,向众人侃侃而谈道:“至于星岛嘛……我目前只能告诉各位,投资的回报速度不会太快,但长期受益会很可观。我说的长期,不是十年、二十年这种跨度,而是五倍、十倍,甚至更长的时间。” 有人问道:“施首长,听说那星岛距离三亚好几千里,岛上连南洋土人都没有,如此一处荒岛,试问要经营什么项目才能盈利?” 施耐德道:“岛是荒岛没错,但荒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那地方太过偏僻,而是周围的国家都将其当做了必争之地,战事一直不断,所以才会变得荒芜。当然了,我海汉踏足星岛之后,就不会再频繁地爆发战事了。至于这个地方为何会吸引各国争夺,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行去查阅地图,看看这地方所处的位置,自然就明白了。至于盈利……我觉得问题不是如何取得盈利,而是怎么做才能获得更丰厚的盈利。不过这个嘛,就需要各位集思广益,一同努力了。” 施耐德故意话只说一半,就是要留一点悬念让这些好奇心爆棚的商人们自行去查探消息。穿越者们凭借对世界地理状况和几个世纪后的国际贸易发展趋势的了解,早早就已经确定了对一些海上咽喉地带进行控制,不过这种超前的眼光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理解,特别是对于南海地理并不熟悉的大明商人,的确很难理解为什么海汉人要特地去几千里之外占下一个荒岛,还打算要投入资源对其进行建设开发。 真正能了解海汉人意图的,除了来自葡萄牙、荷兰的西方殖民者之外,大概也只有马六甲海峡周边的几个国家了。不过海汉目前已经在当地派驻了成建制的军队,别的国家想要夺岛,就得先考虑考虑干不干得过海汉人了。 不过施耐德很清楚商人的逐利心理,只要他们意识到了星岛地理位置的重要性,自然也就会联想到海汉不远千里南下夺岛的目的何在,届时愿意主动砸钱投资的人肯定少不了。 在另一桌宴席上,陶东来则是陪同着代表福广两省来参加庆典的董烟云、熊信二人。虽然福广官方为了避嫌,没有任何一名官员出席出席这次的庆典,但私底下却还是派来了代表,也算是一种安抚措施。海汉对于这两省高层官员的心态一清二楚,反正双方的目的都是想要维持住当下的和平局面,表面上暂时停止官方往来,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海汉跟大明地方官府已经打了好几年的交道,这种程度的默契还是有的。 董烟云、熊信分别代表福建许心素、两广熊文灿两名地方大员而来,海汉依然是按照贵宾身份给足了应有的礼遇。这两人到了三亚之后也没有特地隐匿行迹闭门不出,该参加该露面的活动也都照常出席了,对其表现出的态度,海汉官方还是比较满意的。当然了,海汉也知道这两地官府对于今后的形势发展并不是那么放心,所以才特地派出使者参加庆典,以便能确认海汉是否会在外交策略方面有所改变。 “恕我直言,熊大人的担心有些多余了。”陶东来笑道:“我海汉国一向与大明交好,光是在广东投资的生意,起码也有几百万两银子了。要是海汉与大明的关系起了不好的变化,那第一个倒霉的不就是我们海汉?” 熊信连连称是,但心里还是觉得哪里不对。海汉人虽然在广东有诸多产业,但大部分都是集中在其自己控制的地盘上,而且往往驻有武装人员护卫,地方官府对其根本就没有任何管辖约束的能力。 类似香港岛、番禺县这种地方就不说了,那海汉驻广东办事处当初就在广州城外不远珠江边圈下的一小块地,如今也修得如同城外之城一样。最早时买下的三进宅院,已经扩建成了占地三百余亩的庄园,外围修建了一直绵延到江边的高墙碉楼壕沟,防御工事的等级绝对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民间庄园应有的水平。不但如此,金盾护运的总部也设在当地,常年驻扎有上百名武装人员,并且全部都装备了海汉造的武器。 海汉人的理由也很充分,这些武装人员不但要保护驻广办的安全,还得保卫同样在这地方的海汉银行广东总号的安全,那里面存放的金银太多,必须要严加看管防止有贼人惦记。对于这样的理由,官府自然也没法横加指责,毕竟连大部分官员的家产也存放在那地方,实在没办法硬气起来。 这驻广办就如同是广州城外的一处法外之地,对里边所发生的事情,广州府只能装聋作哑。如果说海汉跟大明翻了脸,官府敢去查抄驻广办吗?海汉人能束手就擒吗?真要跟驻广办干起来,番禺县的援军两个时辰之内就能赶到,香港岛的战船也仅需一日就能抵达广州城外。陶东来话虽说得漂亮,但真到那时候还指不定谁的损失会更大一些。 不等熊信琢磨明白这其中的奥妙,陶东来又转头对董烟云道:“许大人跟我们合作这么多年,双方关系一直都相处得很融洽。海汉建国这件事,也不会影响到我们与许大人之间的关系,以前的合作关系和合作条件,今后我们也不会单方面做出改变。福建海峡和平局面,对我们海汉非常重要,我们也很需要许大人这么一位诚信的合作伙伴。今年我们会着手开辟北方航线,到时候还需要许大人多多照顾才行。” 董烟云道:“莫非贵国准备继续北上,前往登莱地区?” 陶东来避而不答,转开了话题:“今年台湾岛开发,还需要很多移民,希望董先生回去之后,能向许大人转达我们的需求,帮忙组织移民。” 董烟云连忙应下来,心道别的事或许麻烦,这移民倒是不难。最近这一年中,大明内乱不停,农民军四下出击,除了沿海地区没有受到直接影响,其他地方都出现了大量难民,其中有不少都选择了逃亡到沿海躲避战乱。福建虽然地方偏了些,但也还是有成千上万的难民从江西方向涌入。这些难民对于官府来说完全是一个累赘,但丢给海汉人多少还能有些回报。 不过陶东来又提到台湾岛开发,让董烟云也稍稍有些警醒,他倒不是担心海汉人在台湾岛上玩什么花样,而是怕自家又错过了这一波行情。1632年海汉进驻台湾的时候,福建方面就是一步慢步步慢,被广东同行抢在前面,差点连汤都没喝到。 当下董烟云便追问道:“这台湾岛有何新项目,陶首长是否能够透露一二?” 陶东来对这个问题也是含糊其辞,没有正面作答,只说到时候便会知晓。董烟云还想继续追问下去,陶东来却邀请他们移步去看马上开始的********。 这********是海汉提前了大半年就专门请了制作焰火的工匠到三亚,又由军工部门提供了各种火药,专门为了这次庆典所制作的一批焰火。相比同时代的焰火,这批海汉造飞得更高、炸得更响、燃得更亮,绝非其他地方所能见到。能在三亚观看这场********的人,也算是很幸运了。 正文 第1013章 开国庆典(十三) 焰火始于宋代,又称烟花或礼花,多为节日所使用,海汉在过去几年的周年庆上也曾有过燃放烟花的安排,对于民众来说也不算是特别新鲜的玩意儿。不过这次周年庆的表演安排了三千发烟花次第燃放,规模远胜往年,对于有幸观赏到这一幕的看客来说倒是难得的人生体验。 出于安全考虑,焰火燃放地点放在了港湾中的几艘平甲板货船上,距离最近的海岸线也有一里之遥,不用担心烟花窜错了方向引起火灾。另外这个燃放位置在整个胜利港海湾内都可一览无余,也便于民众在海岸边观赏。 随着每一发烟花升空爆炸,映亮夜空,海岸边的围观人群都会发出一阵赞叹声。像这种可以发射到数十米高空,在几里外都能清晰看到的大型焰火,在这个时代可是不多见的,也只有极少数大城要隘的驻军才会拥有这种东西,换言之,在这个时代就是用来传报警讯的军用物资,寻常百姓在过年过节时燃放的焰火可没有这么大的威力。 外国使节中自然也有不少识货之人,看到海汉这排场只能自叹弗如,这场********至少要花费几万两银子,又没有分文回报,这可不是一般小国能具备的财力。以往只是听说海汉国富甲天下,从这次庆典的种种细节中,各国使节才亲身印证了这样的传言。 孙真观看********的地方距离晚宴会场就只有百米之遥,他在宴席开始前就被陈一鑫带到这边,接受了国防部长颜楚杰亲自颁发的嘉奖令和勋章。完事之后他被留在了海军基地这边,据说宴席结束之后还有其他安排,他也就只能耐心等着了。不过作为刚接受嘉奖的功臣,孙真也有幸参与了盛大的晚宴,享用了他人生中最为丰盛的一顿大餐。能与众多首长和各国来宾一同进餐,这在归队之后肯定可以向战友们吹上一波了。 孙真一边观看********,一边端着餐盘吃完了足足三人份的食物,如果不是陈一鑫来找他,大概在表演结束之前他还能再消灭一盘食物。 “这就走?”孙真有些不舍地看着不远处餐台上摆放的自助菜品,他还打算等下再去拿支酱猪蹄来啃,没想到陈一鑫却让他立刻动身离开会场。 陈一鑫笑道:“现在有紧急任务,你这顿饭就吃到这里吧。今天给你颁奖的颜部长等下也会在,难道你要让国防部长等着你吗?” “卑职不敢。”孙真赶紧起身,放下了手中餐具。 与此同时,在海汉军中任职的穿越者也陆续开始离场。阅兵式的结束并不代表军方假期的开始,恰恰相反的是,军方要趁着这个人比较齐的时候,与相关部门进行商讨,制定今明两年的军事行动纲要。 孙真跟随陈一鑫来到了海军基地的小礼堂,发现这里已经布置成了会场,他看到了在最近几天中见过的军方高级首长几乎已经悉数到场,心知刚才陈一鑫所说不是在开玩笑,当下赶紧用力抻了抻自己的军服,挺起胸跟在陈一鑫身后入场。 当然了,像孙真这种基层军官还没有在这种高级别会议上入座的资格,只能在会场的最外围站着旁听。孙真左右看了看,在会场里站着旁听的基本都是少尉以上级别,陆海两军都有,像他一样级别的底层军官还真没见着几个,心里莫名多了几分紧张。 在与会人员到齐之后,会议便开始了,由颜楚杰亲自主持。 “各位,今天是海汉开国庆典的大日子,照理说这个时间应该放你们回去与家人团聚了,但考虑到最近这几天的日程安排,也只能趁着人比较齐的时候安排这么一个会议,简单说一说今年国防部的对外军事行动安排。”颜楚杰一开口就言简意赅地切入了主题。 “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们的军队北上南下,将我国的控制区分别扩展到了浙江舟山和马六甲海峡的星岛。我们战胜了台湾岛上的西班牙人,消灭了十八芝的残余势力,清剿了浙江沿海的主要海盗势力,并且促成了南海贸易联盟的建立。” “但这些军功只能代表海汉军过去的功绩,我们依然还是要向前看。建国之后,我们国防部的主要任务依然不变,除了保家卫国之外,还要继续向外拓展领地,控制更大的区域。”说到这里,颜楚杰停下来吩咐道:“把地图挂起来!” 今天这个会场里没有普通士兵,所以连挂地图这活都是由两名少尉上前操作。这幅绘制在白布上的地图面积极大,高足有一丈,宽有一丈五,即便是站在十来米开外,也能看清地图上的大致轮廓。 孙真入伍之后也学习过基本的辨识地图技能,不过他只能从这幅大地图上勉强辨识出大明沿海地区的位置,到了海南岛这地方再向南,他就看不明白了。不过地图上用红色标识出的区域不少,且都集中于海岸线附近,孙真认为这些特地标出的区域便是海汉目前的控制区,自浙江杭州湾而下,向南一直延伸到他不认识的区域中。 “我们海汉的立国之本就是制海权,控制海上的咽喉航道和条件优越的海港,对我们的海上贸易安全至关重要。众所周知,我国目前最重要的贸易对象就是大明,以福广两省为主,在我们进驻舟山以后,大概还可以加上一个浙江。但我们的目标并不会限制在现有的地区,今年也会有新的目标。” 颜楚杰说罢站起身来,从旁边的随从手里接过指示棍,指向地图右上方,沉声说道:“登莱地区,是我们进入华北、东北地区的跳板,也是控制黄海地区和海对面朝鲜半岛的战略要地。我们今年的目标,就是在登莱地区建立据点,开辟从舟山定海港通往北方的航线。” 孙真听到这番话的同时,身子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何陈一鑫特地带自己来参加这种高级会议,海汉军若是想在登莱地区落脚,少不了得由熟悉当地情况的人带路。像自己这样出身登莱又投靠海汉的军人,简直就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孙真虽然想过很多次在未来条件允许的时候重返家乡,去看看亲人故土是否无恙,但他从未奢望过这个时刻能很快到来。想不到南下参军还不到两年的时间,这个梦寐以求的机会就已经来到了眼前。他的心情太过激动,以至于颜楚杰后面所说的话有大半都没听进耳朵里去。 海汉计划进军胶东半岛其实已经不是近期的事了,早在1632年登莱之乱爆发之前,海汉高层就已经探讨过出兵山东干涉这场战乱的可能性。但当时海汉军连澎湖都还没有占下来,在东南沿海连个稳定的立足地都还没有,如果贸然派出部队前往登莱,风险实在太大,而且补给线过长,即便海汉军武力占优也难以为继。 登莱之乱在1632年一月爆发,而海汉在同年五月才击败十八芝抢下澎湖。经过商议之后,海汉最终还是没有好高骛远地插手千里之外的山东事务,而是将重心放在了巩固福建海峡的控制权上,然后再寻求向北逐步扩展控制区。 1633年四月,海汉与福建水师组成的联军北上攻打浙江舟山群岛的时候,登莱之乱中的叛将孔有德、耿仲明等人已经叛逃到了东北投奔后金,登莱之乱由此宣告结束。海汉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直接介入干涉,只是通过雇佣海商,从与山东交界的江淮地区运了不少难民回来,孙真也正是其中之一。 直到海汉军在杭州湾外打下舟山,开始建立军事基地,军方才又将北进胶东半岛的计划提到议事日程上来。这个时候的山东内乱虽然已经结束,但地方上并没有完全安定下来,始作俑者虽然已经跨海逃亡去了东北,山东境内却还有不少在这两年战乱期间冒出来的民间盗匪武装组织存在。在官方剿匪乏力的状况下,山东境内特别是官方机构被战乱摧毁得比较严重的胶东半岛地区,仍然还是呈现出一幅难以收拾的乱象。 从目前所掌握的情报来看,大明对于胶东半岛的乱局仍然缺乏有效的疏导治理手段,大量的民众在战时流离失所,导致战后很多地区的田地荒芜,地方上得不到粮赋收入,仅靠朝廷有限的一点赈灾物资和款项,根本无法完成重建工作。而得不到及时救助的民众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屈从于盗匪或者逃难去别的地方,于是又越发加重地方上的减收减产,造成一轮又一轮的恶性循环。 这种局面对于当地民众来说是灾难,但对海汉而言,就无异于趁虚而入的好机会了。在当地官府组织不力的状况下,海汉落脚的难度可就小多了。如果操作得当,就能把胶东半岛真正变成海汉的又一大人口来源地。由海汉官方组织的移民行动,规模和速度肯定都会远远超出民间商人的自发行为。 等孙真回过神来的时候,颜楚杰已经完成了他的发言,换作了另一名海汉高官。安全部这个部门,孙真似乎隐约有点印象,但这位名叫郝万清的首长,他以前却是没有听说过。 郝万清会在这里出现,一方面是因为他这情报部门主管领导的身份,另一方面就是他的山东人背景了。执委会准备让何夕暂时回到三亚坐镇,而将郝万清调去北方主理当地情报工作,一多半就是看中了他的出身背景。 但其实这种安排多少有点表面工夫的意味,除了口音和一些饮食习惯还算一脉相承之外,郝万清对于山东的了解跟这个时代的情况其实存在着很大的差异。加上他也并非地理方面的专业人士,目前能提供给军方的参考信息其实并不多,远远不如军方从大资料库中调阅的信息有用。但当事人和安全部的另一位主管何夕都同意了这样的安排,那么就只能先照此进行下去了。 “在接到这个任务之后,我们安全部已经调取了两年多来从北方引入的移民资料,特别是籍贯山东登莱的人员,其中有七百余人在通过审查之后加入了军队、警队和其他的政府机构。考虑到这个行动是由军方主导,所以我们将筛选名单主要放在了军中,与国防部一同把关,从中挑选了一百余名较为可靠的军人。他们之中既有普通一兵,也有已经荣立过战功的军官……”郝万清低头看了一下资料,然后问道:“特战营的孙真中士,已经到场了吧?” “卑职孙真,请首长指示!”孙真一听点到自己名字,赶紧一个立正,抬头挺胸地大声应道。他的回应立刻吸引了会场里的军官们的目光,众人都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被安全部头头点名的士兵。孙真虽然心中紧张,但脸上还是绷住了表情。 郝万清朝孙真点点头,然后继续介绍道:“孙真中士是1632年在澎湖入伍,参加了1633年的台北和舟山两次重要战役,并于1633年4月在舟山擒获匪首汪加林,记个人二等功一次,晋升中士军衔。如果我没记错,嘉奖令和勋章是两个小时之前才由颜部长亲自颁发的。” 郝万清放下手里的资料,然后说道:“在大军开拔之前,我们需要先派一队人到当地去打前站,这就必须要求熟悉当地情况,并且能够较好地融入到当地的社会当中。这支队伍将由安全部和国防部共同抽调人手组成,目前军方推荐的人选当中,孙真中士是现在唯一在场的人。所以我想请孙真中士到前面来,把你所知的当地状况给我们大致说一说。” 孙真脑子里嗡地一声响,立刻就变成了一片空白。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来旁听军方高层的会议,没想到居然会被点名上台,给这些比自己高了若干级的军方大佬们作报告,一时间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正文 第1014章 开国庆典(十四) 孙真迷迷糊糊地走到前面讲台前,见小礼堂会场的前排全是高官,就连带他来参加会议的陈一鑫也只能后排就座,当下更是慌了神,不知该说什么才是。倒是陈一鑫见他神情窘迫,开口安慰道:“孙真,你就说说你所知的当地军情。” 孙真舔了舔嘴唇,开口说道:“卑职家乡是在登州府黄县,南下逃难之前也只是一介农夫,对军情了解有限,若是有说错的地方,各位首长切莫怪罪。” 登州的行政编制始于唐代,到明洪武年间才升州为府。《明实录》中有记载,“时以登、莱二州皆濒大海,为高丽、日本往来要道,非建府治,增兵卫,不足以镇之。” 登州府下辖蓬莱、黄县、栖霞、招远、莱阳、福山、文登七个县加一个宁海州,治所府城设在蓬莱。地方驻军则主要集中于登州府城、威海卫、成山卫、靖海卫、大嵩卫几处地方。原本整个登州的驻军有两万余人,但在经过了历时两年的战乱之后,包括军营卫所在内的大部分官方机构都已经被摧毁殆尽,地方上所剩的可用兵力大概已经十不存一了。 孙真离开登州开始逃难的时候,大明已经从济南府、青州府、兖州府等地调集兵马进入登莱地区平乱,战后大概也会留下一部分军队对当地驻军体系进行重建。不过考虑到战乱之后当地缺衣少食,赋税断绝的状况,这种重建工作大概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 正如孙真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对登州当地的军情了解也仅仅只是流于表面,所知不多。各个卫所的驻军规模,指挥使是何人,在登莱之乱中的战损状况,这类比较具体的军事情报,孙真便基本上是一无所知的状态了。至于当地的地理环境,孙真虽然还算熟悉,但因为尚未掌握绘制地图这种高级技能,所以也没办法在纸面上描绘出来。 “中士,你已经参加过多次军事行动,应该知道我军对港口的重视程度,那么关于登州当地的港口,你有没有什么相关的消息可以告诉我们?”颜楚杰待孙真将所知情况说得差不多之后,这才向他提问道。 不管是进军台湾岛还是北伐舟山,海汉首选的目标便是当地的主要港口。孙真当时虽然还只是普通一兵,但在经历了数次战斗之后,自然对于海汉擅长的跨海作战战术也有了一定的认识,海汉军发动的攻势几乎都是以占领当地港口为行动开端,以此作为前进基地来对目标发动进攻。这种战术要求所占领的港口具备一定的船舶停靠和陆路交通条件,以便能使用海运手段向当地尽快投放兵力和重型火力装备。普通的天然港湾或者是渔村码头,还难以满足军事行动的需求。 孙真想了想才回答道:“禀首长,登州各卫治所均设在近海处,靖海卫、成山卫、威海卫都建有军用海港,但规模最大的一处,当属登州水城。其城北临渤海,西北跨山,东南濒河,水城城周三里,城墙高三丈五尺,厚丈余,城墙上设有火炮,在万历年间还重新铺设了外层墙砖。” 登州水城早在宋代便被用作了军事基地,明洪武年间在原有的基础上修筑水城,北砌水门,南设振扬门,名为备倭城。万历年间抗倭将领戚继光,天启年间登莱巡抚袁可立都曾在这里操练水师,抵御外寇,是胶东半岛最为重要的军港之一。 不过这处水城在登莱之乱中并没有幸免,登州城陷落之后,山东总兵张可大在水城坚守数日,终因寡不敌众还是被攻破了城防。张可大杀死妻妾家人,然后自尽于城内太平楼内,以身殉国。而驻扎在水城的这些水师、海船,除少数毁于战火之外,剩下的尽数被叛军掠走,成了他们后来叛逃东北的主要交通工具。这水城就算还在,现在应该也只是空城一座了。 孙真点出的这个地方虽然客观条件还不错,但他并没有考虑到其位置与登州府城紧邻,如果海汉选择了直接占领明军的军事基地并在当地驻军,这就摆明了是军事入侵的性质了,恐怕难以跟当地官府和平共处。而海汉目前并没有在当地开疆拓土大规模圈地的打算,为此得罪明廷和地方官府,甚至引发军事冲突,并不是执委会和军方所愿见到的状况。 当然国防部也不会因为孙真一家之言,就认定或否定了备选的地点,最终的决断,恐怕还是要留待先遣队去当地做实地考察之后才能做出。 孙真答完问题回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心后背都是湿漉漉的,他虽然自认天不怕地不怕,但在这些高官面前还是无法避免紧张的情绪。如果不是有陈一鑫在场,他觉得自己恐怕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通顺。 接下来到台前进行情况说明的是海军司令王汤姆,如同海汉军过往在海外实施的军事行动一样,这次的计划也同样少不了海军的参与。 “海军已经通过经常往来于北方航线的水手,制定了一条大致的航线。”王汤姆走到地图前,开始向与会者介绍海军的准备情况。 目前海汉最北边的基地就是舟山定海港,从这里到山东、江苏两省接壤的海州也有四百多海里的距离,到登州特别是胶东半岛北边的航程就更远了,来回航程肯定超过一千海里。而在这段区域内,海汉并没有自家控制的停靠补给点可供使用,所以在航线制定、航程安排和登陆侦查行动的计划上都需要进行细致的考量才能降低行动风险。 海汉军中虽然也有一些北方来的移民,但对海路熟悉的人不多,所以届时可能还需要从民间抽调一些熟悉北方海况的水手加入行动。这个时代的大明东海岸线与海汉手中掌握的卫星地图有着诸多出入,所以也需要借此机会,对手头的地图资料进行修订。因此海军所制定的这条航线基本是沿着江苏、山东两省的海岸线行进,但考虑到当地不可预知的状况,并没有提前确定具体的停靠点,要在行动中视实际情况再做定夺。 “胶东半岛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未知区域,对我们今后几年在北方的布局非常重要,所以这次北上侦查的行动,我也会亲自参加。”王汤姆在介绍完航线的大致状况之后,宣布了一个稍让人有些吃惊的消息。 王汤姆上次亲自参与军事行动,是去年下半年指挥宫古岛一役。在那一战消灭了十八芝之后,王汤姆也在三亚又待了大半年了,他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人,这1634年上半年唯一的一次对外行动,又是以前未曾去到过的陌生区域,对他来说具有很大的吸引力。 有鉴于这个任务本身的难度和特殊性质,军方能够胜任的将领其实不多,不过目前钱天敦和石迪文两员大将也都驻扎在舟山,王汤姆再跑过去未免就有些打拥堂的感觉。 颜楚杰率先表示了质疑:“这个任务,钱天敦和石迪文任中一人都能胜任吧?你有必要亲自跑这一趟吗?” 王汤姆道:“钱天敦是陆军,海上的业务肯定没我熟,石迪文虽然是海军的人,也的确有完成任务的能力,但舟山当地的情况如何,军委一直没有派人过去实地考察过,我去走上一趟,到时候也对执委会有所交代。再说这个计划需要陆海两军和其他部门之间的协同,我去了很多事情就不用再发电报回来请示了。” 王汤姆这话虽然道理有点偏,但也都是实情。海汉军在去年四五月间便打下了舟山,但执委会和军方都没有派出专人去当地考察验收,所掌握的情况全部都是来自电报或书面汇报。这转眼已经一年过去,大本营这边派个高层过去视察工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王汤姆身为海军司令、国防部现任二把手,由他代表军方和执委会去完成这个使命也是无可厚非。而且这次的任务也并非军方独揽,有王汤姆这个高层在,很多事情协调起来的确会更为便利。 颜楚杰的发问倒不是要试图阻止王汤姆,恰恰相反的是,他先把问题提出来,就是为了让王汤姆抢占先机,堵住其他人的嘴。因此王汤姆简单做出解释之后,颜楚杰就没有再继续发问,就此默认了王汤姆的安排。 因为目标地区距离三亚太过遥远,当地状况又不明确,所以目前商量的内容基本也就暂时停留在纸上谈兵的状态,真正的行动方案大概得等王汤姆到了舟山之后,与钱天敦等人再具体商议。 等会议结束之后出来,外面燃放烟火的活动的早已经结束,参加晚宴的宾客也基本都散了,军方安排了船将他们送回胜利港西岸的住处。孙真出来透了几口气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即将会有重返家乡的机会了,兴奋得简直想要扯开嗓子大吼几声。但他也知道当下这个场合不可失态,旁边几乎全是军衔比自己高的上级军官,这要是丢脸可不是丢自己的脸,而是特战营的颜面。 “看来这次你可以在三亚多待几天了。”陈一鑫调侃道:“王司令起码还要等好些天才能动身,这段时间倒是可以在三亚好好享受一下。” 孙真却摇摇头道:“三亚这地方花钱实在太厉害,卑职这点军饷,还是省着点用,待日后回到登州,说不定还能派上些用场。” 陈一鑫道:“你打算回到登州之后还去寻访亲友?” 孙真点点头道:“卑职离开登州的时候走得匆忙,也未来得及与亲友告别,若是能找到家人,终究得告知他们一声。据说当地已经变成一片焦土,想来战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卑职虽然积蓄不多,但就算用来买米也总能救助几个人。” 陈一鑫道:“如果找到你失散的家人,那就安排移民到南方来好了。你已经是中士了,让家人入籍的手续也很快的。” 孙真苦笑道:“但愿如此,卑职就是怕回到登州,也找不到人了。” 陈一鑫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是好,只好拍拍他肩头道:“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要多想了。等日后到了登州,一切自会有分晓。” 在庆典期间召开秘密会议的部门不止军方一处,这边会议散场的时候,胜利堡里也正在召开另一场会议。出席这个会议的部门负责人远比海军基地的会议要多,就连海汉安全部的何夕,也只是在那边露了个脸就匆匆赶来参加这个会议了。而主持召开这个会议的,正是海汉执委会一把手陶东来,除了他之外,执委会中的白克思、宁崎、顾凯、施耐德、越之云、任亮等人也都在场,分量看起来甚至还超过了军方的会议。 “明天一早,各位都还有各自负责的外事活动安排,所以这个会议就只能安排到这个时间点了。”陶东来见人到齐,便迅速切入正题:“今天这个会议,内容主要是讨论接下来在台湾开始实施的重点项目。相关的资料已经发给各位,相信大家也已经提前看过了。这个项目需要各个部门提前做好协调工作,所以由工业部牵头,专门成立了一个项目组,之后的操作就由项目组来负责实施。老白,你说几句吧?” 白克思接过话头道:“这个项目组的负责人由本人担任,项目实施期间的工作,还往各部门都能予以配合。相信大家也都能理解这个项目对我们今后发展的意义有多么重大,我就强调两点,一是服从安排,二是保守机密。这两点要求不单是对在座诸位提出的,也是对之后所有参与这个项目的技术人员和劳工的要求。那么接下来,我们就开始讨论具体的实施方案吧。” 正文 第1015章 开国庆典(十五) 能够让海汉这么多高层人员在国庆日的当夜齐聚一堂召开会议,所商议的事情自然小不了,放在各个与会者面前桌上的一叠手抄资料的封面上,书写着醒木的“绝密”二字。 白克思接着说道:“目前我们的工业化进程的确是远远领先于这个时代,但对我们这些人来说,现有发展速度还是太慢,离我们想要建设的工业社会还有相当大的差距,特别是在生产效率方面,我们现在所能利用的机械设备还受限于六七年前建成的装机规模不大的水电站,以及原始的蒸汽动力。内燃机的制造技术我们倒是早就有了,但受限于燃料供应,没办法投入到实际的应用当中。不过这块短板能限制我们发展的时间不会太长了,因为我们接下来要实施的这个项目,就是为了解决内燃机的燃料供应问题。迈出这一步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相信在座各位都明白。” 在原本的历史上,要等到下个世纪末的1794年,英国人斯特里特才提出了空气与燃料混合,从燃料燃烧中取得动力的概念。到1833年,英国人赖特提出直接利用燃烧压力推动活塞做功的设计。之后又出现过各种各样的内燃机方案,但直到1860年,法国人勒努瓦才模仿蒸汽机结构制造出第一台实用的煤气内燃机,不过这玩意儿的热效率仅为4%左右。1876年德国发明家奥托制造出了第一台四冲程内燃机,这才是真正意义上可量产并实际应用的内燃机。 内燃机的发明对社会生产力和科技发展的提升意义远远超过蒸汽机,不过这种更为先进的动力设备对燃料的要求远比蒸汽机高得多。虽然用煤气也可以制造内燃机,但运输和储备都不够便利的煤气显然并非最佳解决方案,来自后世的穿越者对此都很清楚。要将内燃机投入到实用化阶段,就必须要先解决燃料问题——首先得开采石油,炼制出成品油,保障内燃机的燃料供应。 穿越者们虽然身具屠龙技,但在这个问题上却受限于客观环境。穿越头几年所控制的陆地区域内,并没有已知可供开采的油田存在。南海海底倒是有很多储量惊人的大油田,比如在安南南部头顿港东南120公里处,就是后世越南境内探明储量最大的白虎油田所在地。但穿越者们进棺材之前肯定没办法实现开采海底油田所需的生产技术和大型设备,所以就算知道海底有石油也只能望海兴叹。 不过一直对内燃机怀有执念的工业部对此倒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得益于无所不包的资料库,穿越者们早早便已经确认了台湾岛上有可供开采的地下油田存在。从那时候开始,工业部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将工业化开采油井的历史从1859年的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的小镇,提前到两个世纪之前的台湾岛。 在原本的历史中,清朝咸丰末年,台湾苗栗县出磺坑这个地方的民众就发现了当地有石油从地下自行涌出。当地人用人力挖了一个一丈多深的井,每天可以收获地下涌出的原油七八十斤。不过那时候还没有发明真正的内燃机,当地人也仅仅只是将其用来点灯照明而已。到光绪三年的时候,两江总督沈葆桢巡视台湾,听说这事之后便将油田收为官办,并且聘请了美国技师来用机器开采,曾经将产油量提高到每天一千五百斤。光绪十三年台湾巡抚刘铭传设立矿油局,钻井五口,最深达一百二十米,不过后来因为产量太低入不敷出,没经营几年就倒闭了。 而台湾岛上在后世探明并开采的油气田还不止这一处,在苗栗县境内的锦水、铁玷山,新竹的青草湖、崎顶等地,都有储量可观的油气田,但其开采的技术难度不一,不如苗栗出磺坑的油田那么靠近地表就是了。出磺坑的这处油田直到穿越行动之前,据说都仍有稳定的产出,考虑到其地理位置算是距离三亚最近的产油地,且海汉控制当地的难度相对较小,由此成为工业部认定的首选开采目标。 海汉在前年十月才正式踏足台湾岛,到去年上半年基本完成了对台湾岛西海岸线的控制,而工业部也是从去年开始,才正式进行石油项目的筹备工作。 相关的筹备工作主要分为三个部分,一是钻探设备的生产,钻头是穿越时带过来的成品,只需生产钻杆和钻机就行。虽然海汉的钢铁产能还很有限,但从中挤出一部分来生产钻杆倒也不难,而钻机和游梁式抽油机就只能使用蒸汽动力了,这方面的生产技术已基本成熟,只需根据石油开采的需要做出一些调整就行。虽然生产效率肯定比不了后世的专业设备,但土法上马,能用就行,首先要解决有没有的问题,之后才会慢慢考虑升级装备的事宜。 第二个部分是炼油设施的建设,开采出来的石油必须要经过提炼,才能得到内燃机所使用的成品油。虽然碍于这个时代生产力条件所限,没办法修建大型炼油厂,但以海汉现有的工业水平,修建管式炉、立式釜,采用釜式蒸馏土法炼油,倒也不算太难,只是加工能力有限,提炼出来的燃油品质也不可能达到后世那么高就是了。 虽然同是土法炼油,但工业部准备在石油项目中投入的资源不是后世那些私人作坊可比,也为此制定了一系列的技术改进方案。例如设计效率更高的炉釜结构和加热系统,修建催化塔并提高釜温,配置分馏塔,用连续加料和快速出渣来提高生产效率等等。虽然这些技术改进会让初期的投入大大增加,并且增加生产调试阶段的工作量,但工业部认为这些都是值得付出的代价,更快更早地迎来内燃机时代,就能让海汉国以更大的优势领跑于这个时代。 第三个部分就是生产人员的组织和培训,这其中又分为钻探和炼油两个部分。钻探这一块所需的专业人员倒是已经有了一定的储备,这几年工业部组织的打井队在海南岛上打了不少自流井,就是变相在通过实战练兵,对于基本的钻探技术倒是已经掌握得比较熟练了。只是炼油还没有相应的设施,纯粹的纸上谈兵很难培训出熟练的产业工人,这只能有待于在台湾实施项目之后一边生产一边培训了。 这些准备工作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算简单,需要以工业部为主的诸多部门协同配合,另外就是要看执委会最终能批下来的预算和人员配置了。到目前为止执委会对此倒是大开绿灯,基本上是项目筹备组要什么给什么,初期所需的钻探设备也基本已经到位,再加上台湾岛当地的形势趋于稳定,当下是万事俱备,只等开工了。待庆典这几天过去之后,由工业部的勘探队和建设部的施工队组成的首批工程人员就将奔赴台湾,开展初期的油田勘探工作。 “目前人员和生产设备都已经到位,钻探方案和当地的工地基建也都作好了规划,接下来主要就是安排运输和安全护卫方面的工作了。”白克思介绍完项目的准备情况之后,便将发言权交给了后面的人。 “那我来接着说吧。”原海运部部长,现交通部副部长孙长弥主动接过了话头。他和越之云两人在这个晚上都没闲着,分头出席了国防部和工业部牵头的两个会议,也算是最为繁忙的部门之一了。 “我们已经在三亚港为相关的物资和人员调集了二十二艘船,力求能一次完成运送工作。”孙长弥介绍道:“还有一部分生活物资会在广东组织货源,届时直接从香港运过去。所需的普通劳工将就近从澎湖的移民营地挑选,这样也可以节省一部分长途运力。另外因为这次有军队随行,所以选择的航线是以军方的意见为准。” “这次军方将派出四艘探索级战船、两艘补给船和一艘运兵船随同海运部的船队一同前往台湾,抵达当地之后就会修建码头,驻扎在该地区。考虑到出磺坑这个地方目前仍是当地土著部落的控制区,我们为此准备了两个连的陆军,负责护卫工地和施工人员的安全。另外本人也将在当地驻留一段时间,担任军事和医疗两个部门的负责人。”接下来发言的是军方代表摩根,这次国防部也交了一个任务给他,虽然还说不上是地方大员,但至少要比在三亚的医学院带学徒的权力大多了。 “何部长,你也说几句吧?”陶东来待摩根说完之后,对何夕提议道。 安全部也是少数需要分头参加今晚两个会议的部门之一,何夕与郝万清各负责出席一边。听到陶东来的提议之后,何夕便点头应道:“那我简单说两句,苗栗的项目是执委会在今年督办的重点工业项目,对于我国今后发展的意义大家都很清楚,所以关于这个项目的保密等级也是甲等。安全部将会在当地派驻人员,配合军方维护好情报安全。” 至于会派多少人过去,以什么样的掩饰身份去,何夕就没有再多说了。虽然在座的都是穿越者,但安全部只对执委会负责,这些具体的工作安排并不需要向其他部门进行详细汇报。而且今后苗栗这个石油开采区肯定是军管区,安全部在当地的作用其实相对比较有限,基本也就起个监视功能。 最后发言表态的是新任建设部部长刘山夏,他获知这个项目的时间在这些部门负责人当中算是最晚的,不过这也是因为建设部在这个项目中所能发挥的作用比较局限,初期主要就是负责为派驻当地的生产人员和军队修筑基建工程和生活设施。这种活的技术难度不大,如果不是出于政治上的考量,其实都用不着他这个建设部一把手亲自出马监工,手下起码有好几支施工队的工头就能胜任。也正是因为如此,刘山夏的表态就真的仅仅只是一个表态而已,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东西需要在这种会议上进行强调。 在1634年四月一日夜召开的这两个会议,基本就确立了海汉在今后一段时期内的军事、工业的目标。进军大明北方沿海和开采石油这两个决定,对于海汉的影响都将十分深远,后人的史料记载中对于这两个会议也是进行了各种描写和猜测。 引起外界猜测最多的疑点主要有两个,一是海汉为何要在南海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主动选择北上,是否是因为当时的执委会领导人已经判断到了大明的形势即将恶化,才抓住了这个时机进行主动介入。二是海汉当时并未在台湾苗栗驻扎人员,为何突然就派出了一整支的工程队伍前往当地勘探并且成功地找到了油田,并以此为燃料带动了之后的内燃机问世。 但与海汉历史上其他诸多未解之谜一样,这两个疑点也并没有一个公认的合理解答,绝大多数史学家也只能将其理解为初代海汉元老才会具备的预测天赋。这种无法确认其真实性的天赋让海汉国在成立初期的几十年中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发展,将同时代的国家远远抛在了身后。 不过这个时候的穿越者们可没时间去考虑后人的眼光和疑问,他们现在只想早些结束会议,回到家中好好休息一下。对于这些部门负责人来说,虽然的确在平日的工作生活中享受着高人一等的权力,但在工作中劳心劳力的程度也的确不是普通人可比。这次的开国庆典对于这些在海汉国担任高层管理职位的穿越者来说既是莫大的荣耀,也是极为辛劳的一段时间,而且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在庆典之后就将出远门执行任务,在此之前与家人团聚的每一分钟都更显得弥足珍贵了。 正文 第1016章 开国庆典(十六) 从四月二日开始,在海汉国民享受假日的同时,海汉国与参加此次开国庆典观礼的各国使节代表的一系列外事活动也拉开了帷幕。 这次庆典期间,大部分在南海地区数得上号的国家都有官方或非官方的人员来到三亚,对海汉来说也是极为难能可贵的一次国际外交机会。向其他国家推销海汉的政治观念、军事同盟、文教体制以及金融贸易方式,是海汉在外交活动中一直坚持实施的手段,并且也在过去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效。通过这些手段,海汉在南海地区不断地增强国际影响力,逐渐将一部分国家和地区演变为海汉的盟国和拥趸。在海汉拥有更大规模的官僚体系来治理面积更大的疆域之前,保持当下这种友好的国际关系远比通过战争手段占领这些地区能带来更多的好处。 在此之前已经签署框架协议的南海贸易联盟,也是为各国代表在三亚进行的国际交流提供了双重平台。这个建立在自由贸易协定基础上的国际组织虽然没有过多地涉及政治和军事领域,但只要能够打开贸易渠道,对已经逐渐熟悉国际事务操作的海汉来说,其实也就只是多费一点掩人耳目的手脚而已。只要不是对海汉抱有太重仇视心理的国家,有了资金和物资的进出口渠道之后,海汉相关部门自然能设法打通该国军政机关的要害关节,从逐渐影响到这些国家统治阶级对海汉的观感和态度。 海汉官方机关所安排的外事活动,也是按照传统的政、军、文、商四个领域进行。为了照顾一些国家派来的代表分身乏术,这些交流活动也是特地规划了时段交替进行。在四月二日这天所举办的官方外交活动就只有一个,即南海贸易联盟及区域国家发展峰会。 这个时代的国家自然不太明白这种所谓的国际峰会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既然海汉人要搞这个活动,以其一贯的做法来推测,想必对参与国多少都能有点好处,就算不参与,听一听了解下情况总吃不了亏,所以各国代表都没有缺席这个会议。 海汉官方花钱搞这么一个国际会议,自然不是单是为了在各国代表面前摆摆排场而已,更主要的目的是利用这个机会,在国际交往间树立起“带头大哥”的形象,掌控多国对话的话语权,并且向各国进一步推广海汉所倡导的自由贸易体系。而对其他国家的与会者来说,在与海汉进行的贸易中尽可能为自己的国家争取到更多的利益,就是他们这次来到三亚的主要目的之一。 而对于三亚本地民众来说,虽然议政之地很近,但国家大事距离他们的生活还是很远,这几天是一年中难得的公休假日,自然是要好好享受三亚的热闹。 张金宝一大早便带着学生从三亚港的小旅店赶到胜利港这边,不过他可不是来商业区凑热闹的,三亚的消费水平远超儋州,这节日期间的物价更是涨得厉害,张金宝带着一队人,每天的开销都是一个让他肉疼的数目,也舍不得再花钱到计划外的非必需开支上了。他今天带队过来是打算到胜利堡求见宁崎,看看能不能给自己的几名得意门生安排一次面试,好让他们能够进入三亚的高等学府深造。 但张金宝到了胜利堡外面就傻眼了,没想到来此办事的人多不胜数,在胜利堡外面排着登记的队伍大概已经有半里长了。张金宝问过几人之后才得知,原来是海汉商务部给外国商人发放的贸易许可证书到了年审时间,有证书的商人都要在近几天内完成相关的审查手续,而没有证书的商人则正好趁着来胜利港看热闹的机会向海汉官方提交申请。不过办手续还得先在这里登记,然后才能拿到进商务部的号牌,每凑齐十人,便会有专人带他们进去。 来都来了,人多也只能先排着。张金宝排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终于轮到他了。这门口的登记处就一张长书桌两名书吏分别办理手续,后面站着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士兵的身后,就是胜利堡的吊桥大门。 张金宝上前道明来意,书吏抬头看了看他:“求见宁首长?今天怕是见不了啊,首长们这几天都很忙,不接受未预约的求见。” 张金宝连忙求情道:“小人是特地从儋州来的,所为之事也是公事,还请这位小哥通融一二。” 书吏摇摇头道:“这个可没法帮你,上面定了规矩,我们也只是照做而已。你要求见首长,等这几天的庆典结束之后再来吧。” 张金宝心道这事多拖一日老子就要多出一天的开销,这一天的开销就当在儋州半个月的费用了,拖得越久成本越高,还是得设法尽快把事情办了才行,成与不成还另说。 当下张金宝心生一计道:“其实是这样的,前些天宁首长去儋州考察的时候接见过小人,且委托了事情让小人去办。宁首长特地嘱咐,让小人到了三亚之后一定要来见他复命,若是见不到首长,小人怕耽搁了正事担待不起,望小哥明察。” 书吏一听果然放下了手里的毛笔,拉了另外一人到旁边嘀咕了几句,又过来仔细问过张金宝的姓名、来历之后,便让张金宝先到旁边候着,等他先去找上司汇报情况。 张金宝倒也不怕被戳穿,宁崎有没有嘱咐他办事,这就只有宁崎本人才能确认。他在儋州与宁崎会面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却可以确认这位朝堂上的大官还比较好打交道,也不会对百姓摆出太大的官架子,真要是报到宁崎那里,自己得到接见的机会反而更大。 张金宝等了一阵,便见那书吏领着一名短发年轻人出来了。张金宝见这人短发短衫,也拿不准他究竟是首长还是归化民,当下便先自报家门道:“小人儋州琼西书院山长张金宝,见过首长。” “这位是执委会办公厅的于小宝主任。”书吏介绍完来者身份之后,赶紧坐回原位忙自己的工作了。 现年二十三岁的于小宝在外形方面除了肤色稍黑,穿着打扮、言行举止已经与穿越者相差无几,也习惯了被普通民众当做是首长,所以对于张金宝这个小小的误会,他并没有花时间去辩解,而是直接问道:“张山长,你的身份证明带了吗?” “带了带了,小人身上带着儋州管委会张新首长的介绍信。”张金宝赶紧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封信笺,恭敬地双手递上。 于小宝抽出信来看仔细看了一番,信中说明了张金宝的身份和来三亚打算要办理的公事,落款有张新的亲笔签名和儋州管委会的公章,看起来倒是有模有样,并非张金宝胡乱吹嘘。 于小宝看完之后问道:“信上说你带了一队学生过来,人呢?” “都在,都在!”张金宝赶紧向远处招招手,让自己的几名学生过来。 于小宝看看没什么差错,便带着他们进了胜利堡。当然,在进堡之前,搜查安检的环节还是少不了的。张金宝对这种细节全不在意,他现在只觉得脚底下都有点轻飘飘的了,这胜利堡对海汉国国民而言就是如同皇宫大内一般的所在,执委会的首长们都是在这里进行日常办公,想不到自己也有幸能踏足这种特殊的地方。 不过胜利堡里的状况当然是跟张金宝以前的想象有着极大的出入,这里面别说太监和宫女,就连雕梁画栋的宫殿也没有,全都是外形方方正正,色调灰扑扑的砖石结构小楼,最高处也不过三层而已。原本胜利堡里还有一些早期搭建的活动板房,不过随着海汉控制地区的日渐扩大,活动板房全都被拆去一线使用了,胜利堡里的建筑也统统都变成了标准化的外形。 这种造价低廉的砖石结构房屋外形的确说不上美观,倒也不是执委会要抠这点建设成本,而是这几年里重要的基建工程太多,反而顾不上对总部进行彻底重建。好在堡内的绿化和环卫工作都做得相当到位,道路两边都是联排花坛,绿树映衬之下花香四溢,能听到树梢传来的阵阵鸟鸣声,由护城河引入堡内的活水溪流分成若干条小溪沟穿堡而过,颇有自然风情。 张金宝注意到这些建筑虽然外形朴素,但窗户却全是玻璃材质,而且是市面上根本不怎么能见到的大块平板玻璃,这一扇玻璃窗大概就得自己一个月的生活费了。张金宝虽然也有点小钱,家中也只有书房才装了玻璃窗,还是那种两寸左右的小块玻璃镶嵌起来的,价值根本没法与这胜利堡里的窗户相比。当然了,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海汉玻璃都是产自三亚,这自家的地方自然是要用上最好的东西。 除此之外,能让来访者注意到这个地方特殊性质的细节,就是每栋小楼外站岗的士兵和挂在门外那白底黑字的机构名称牌匾了。于小宝将张金宝一行人带到其中一栋小楼前停了下来,张金宝见着门口挂的牌匾上写着“海汉文化教育部”的字样,心知这便是到了地方了。 不过张金宝并没有马上就见到宁崎,这是因为今天在胜利堡召开的峰会上,宁崎也是出席者之一。于小宝可不敢拿眼下这种小事去打扰宁崎,当下只能带他们先来文教部等着。回头等会议中途安排休息时间的时候,才能向宁崎汇报这个情况。 “待会儿首长来了,你尽量长话短说,不要耽搁太多时间,明白吗?”于小宝离开之前还特地嘱咐了两句。 张金宝这时候才知道这个年轻人原来是跟自己一样身份的归化民,不过人家是首长身边的人,身份是朝廷命官,可不是自己一介平民能比的,当下仍是恭恭敬敬地应下了,千恩万谢地送走了于小宝。 张金宝和学生们在文教部的会客室里规规矩矩地坐着,也不敢随意走动。桌上虽然摆了茶水甜点,也不敢随意取食。他们全都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难免都有些紧张。张金宝在儋州的时候虽然跟张新这样的头面人物也算熟悉,但胜利堡不比儋州那种“小地方”,就连张新也在给他写介绍信的时候,叮嘱过他到了胜利堡里要注意行为举止,那里有不少重要部门,在里边办公的首长也多,到了堡内要听从安排,切勿乱走乱动,免得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等了约莫一个小时,宁崎总算是出现在了张金宝面前。张金宝一边手忙脚乱地站起来,一边做手势让几个学生赶紧给宁崎行礼。 宁崎笑眯眯地受了礼,坐下来开口说道:“刚才在跟各国使节开会,张山长久等了。” 张金宝忙道:“首长日理万机,国事要紧,小人等上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小人这次来三亚,是想向首长申请几个深造的名额,将书院这几个弟子送来三亚进修。” 宁崎这种身居高位的人,一听之下自然就听出这张金宝的意图不是那么“单纯”。按照海汉文教部的现行制度,如果书院想送学生到三亚的高等学府进修,应当先向当地管委会提出申请,由管委会先安排初试,确定书院推荐的学生具备了资格,再由管委会安排日程和交通工具,将人送来三亚报到。儋州管委会虽然给张金宝写了推荐信,但信上可没有提及初试的事,只说了“今有琼西书院山长张金宝携书院学生七人前往三亚考察,望有关单位接洽为宜”,这就说明张金宝打算走的路子并非正途,而是张新给他走了后门了。 当然了,地方上有些灵活的做法也无伤大雅,张新家都安在了儋州,跟当地的这些权贵多少都会有些关系,说不定跟这张金宝还有点七弯八拐沾亲带故的关系,动用手里的权力给他写个介绍信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介绍信只能帮张金宝开路,最终能做决定的人还是在三亚而不是他张新,人情送了也不用承担太大的责任。 正文 第1017章 开国庆典(十七) 宁崎想起上个月去儋州考察琼西书院的时候,这张金宝曾对自己提到过想开办蒸汽机相关专业培训班,不过在现阶段海汉官方肯定还不会对民间教育机构开放这种涉密项目的培训资质,所以宁崎当时也是明确地告知他这条路行不通。时隔还不到一个月,这张金宝又从儋州找到三亚来,难道是还不愿放弃当初的打算? 宁崎手头的事情堆积如山,当然也没什么兴趣再去主动过问这种小事,便表示可以尽快给这几名学生安排一个简单的入学测试,如果合格就直接留在三亚进修。说完之后,宁崎便端茶送客。张金宝大概也没想到这会面竟然如此之快便宣告结束,当下只好称自己还有事情要禀报。 “还是上次在儋州说的事?”宁崎稍稍有些不耐烦地皱眉道:“如果是蒸汽机的事情,那就不用再说了。我上次已经说过了,这事急不来的。” 张金宝见宁崎面露不快之色,连忙应道:“小人并非为此而来,而是有别的事想请示首长。” 宁崎脸色稍霁,便让张金宝接着说。张金宝却先让几名学生到外面去等着,不让他们继续旁听了。 待学生们出去之后,张金宝才开口说道:“首长上次视察琼西书院时,曾对小人提过要扩大教育规模,甚至可以将分院开至别的州县。小人后来仔细考虑一番,也觉可行,只是琼西书院师资有限,要开分院还有些难处,所以斗胆来三亚向首长讨些援助。” 宁崎一听是这事,倒也放下了心。他在琼西书院考察时的确鼓励过张金宝,让他考虑到外地开设分院。毕竟儋州一地就有两位数的书院,教育机构之间的竞争太过激烈,琼西书院所针对的生源是贫苦人家,走的路子是职业培训,相较于其他书院应该有更大的发展空间才对。不过宁崎也知道琼西书院的底子有限,要想开设连锁机构还有诸多难处,所以也没指望张金宝立刻就能付诸实施。但没想到这话说出去却是让张金宝当了真,打算把这事操办起来了。 扶持民间教育机构是海汉官方的既定政策之一,宁崎对此也是乐见其成,便对张金宝问道:“那你现在有什么规划,需要哪些帮助?” 张金宝应道:“小人仔细想过了,这海南岛上三亚、儋州两地的教育机构最为集中,而其他各个州县就相对较少,若是要开设分院,当以海口城或是昌化这两地为宜。特别是昌化当地冶炼业方兴未艾,从业者已有近万,学龄童也着实不少。当地家庭收入普遍有限,一家也供养不起几个读书人,像琼西书院这样的路子,倒是很适合当地状况。书院本来就设有冶炼专业,若是在当地开办分院,相信地方官府也会给予支持。” 张金宝见宁崎听得微微点头,心知自己应该是说在点子上了,当下紧张的情绪也稍稍缓解了一些,接续说道:“但开设书院所需花销不少,小人财力有限,却是一下子拿不出来那么多。此外书院师资也稍显不足,若要开设分院肯定会捉襟见肘。若能得首长支持,想必此事便可顺利办下来。” 宁崎道:“师资嘛,倒是可以想办法给你调配人手,但这费用问题可不好解决,要是文教部出资,那你这学校就变成官办了,你大概也不会乐意接受。” 张金宝道:“此事小人已经打听过,海汉银行便可办理贷款,但他们所需的不止是实物抵押,而且还得有文教部的签发的项目批文才行。这实物抵押倒好说,小人就拿琼西书院的房产做抵押便是了,只是这官府批文,儋州管委会也管不了这事,便只能来三亚求助首长了。” 宁崎心道这张金宝倒是有心,早就把这些事都盘算好了,他肯将琼西书院的房产拿出来做抵押,也足见在这件事情上所下的决心之大。既然如此,宁崎也不好再推脱不管了,当下便道:“张山长对教育事业这么有心,真是海南学子之幸!这样吧,你写一个详细的书面规划交给我,我看过之后就签发一个正式的批文。” “小人已经写好了草案,还有劳首长过目。”张金宝从随身的行囊中取出一份装订好的簿子,双手拿着恭恭敬敬地递交给宁崎。 宁崎当然不会急着马上就看,有些事即便是举手之劳,但也不能办得太痛快,否则让下面的人认为此事丝毫没有难度,今后找上门来的麻烦事只会越来越多。张金宝态度虽然端正,但该拿捏的地方也一样要到位,不然这家伙拿着批文回去吹嘘自己跑了趟三亚,就让执委会的宁崎乖乖把批文签了,那岂不是太没有统治者的威严了。 宁崎接过来随手就放在了桌上:“行了,你写这东西,我会抽时间看看。你先把学生们带回去休息,回头会安排工作人员联系你们。” 这次张金宝就没敢再多耽搁了,起身千恩万谢之后才离开。他这次来三亚的目标已经完成了大半,人事已尽,剩下的部分就得听天命等消息了。 宁崎当下也没有急于处理这件事,峰会这边还有很多事情要他亲自参与。下午的议程中,他将登台发言,内容是“倡议加强各国间的文化交流和民间往来”,其中就包括了邀请各国派留学人员到三亚来学习海汉独有的文化和技术,同时也会尝试在其他友好国家建立学院,帮助当地培养有文化的专业人才。而张金宝也是适逢其会,给宁崎带来了一些新的灵感,比如在其他国家有些海汉官方不便直接出面的地区,就可以让张金宝这种民间教育机构牵头办学,慢慢进行文化渗透。 作为一个来自数百年之后的穿越者,宁崎对于非政府组织和非营利组织在公共管理领域的作用是很清楚的,这些民间组织在跨国活动中的便利远远超过官方,只要合理加以利用,这些组织可以做到很多官方不便出面的事。而且作为一个在教育行业从业多年的老资格,宁崎一直坚信文化教育在巩固国民团结,提升国民的身份认同感方面具备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从海汉的发展轨迹来看,这个国家的国民结构从一开始就是由多民族组成,而且随着自身的发展和外部移民的不断到来,国民中的不同族裔越来越多,人口构成和文化背景也会越来越复杂。如何能将各国移民揉合到一起,并且让他们都能对现有的海汉国民身份产生足够的认同感,一直都是执委会十分关注的问题。 关于这个问题,宁崎比较认同韩愈在《原道》中的见解:孔子之作《春秋》也,诸侯用夷礼则夷之,夷而进于中国则中国之。意思是以周礼为标准,凡是言行符合“礼”的,夷狄亦可视为中国,反之则中国亦可视为夷狄。 当然这种观点与后来为蒙元效力的许衡为论述蒙元政权合法性而发明的“入夷则夷入夏则夏”理论是有区别的,宁崎并不认同野蛮民族模仿汉人的执政方式就是继承了汉家正统这样的说法,而是认为以汉家的文化,完全可以同化异族,使其认同自己的新身份,成为合格的海汉国民。而要达成只要的效果,最有效的两种手段就是宣传和教育。 海汉今年进行的机构部门调整之后,原有的宣传部门也将其职能并入到现在文化教育部当中,宁崎是宣传教育一把抓,倒也方便行事。宁崎想要做的不仅仅是在海汉国内普及基础教育,而且试图将海汉的这套文化教育体系推广到国外,并以此来向其他的“夷狄”国家灌输海汉的价值观。 这种手段所需投入的财力物力人力自然也不是小数目,但考虑到收效值得期待,执委会中的大部分人也都认可这样的做法。这个时代的统治者往往尚不具备“文化入侵”这种概念,对于文化领域的渗透也缺乏警惕性,而且一些周边国家现在对海汉的态度也已经达到了“仰慕”的程度,愿意派出学员到海汉的学府中接受培训,又多是权贵人家出身,值得海汉投入资源对其进行洗脑式的培训。 张金宝的打算为宁崎在海外推广教育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那就是除了走上层精英路线之外,教育这个领域也可以尝试亲民的路线。张金宝的职业培训学校是以培养专业技工为主,如果今后能在国外办学,这些专业完全可以根据海汉的需求进行调整,培训出的技工直接推荐到海汉所属的各种工坊就业,就能以更低廉的人力费用换得更多的产业工人。 宁崎只大概构想了一下,就发现这里面有很多工作可做,不过这事仅靠自己的部门还不太好操作,于是便回到会场,趁着午休时间将施耐德叫到一旁,将上午会见张金宝的事择要给他说了一下。 施耐德听完之后应道:“你说的这个书院,既然有开办连锁店的打算,那当然值得扶持一把。贷款这事我看没什么问题,回头我给下面的人打声招呼,跑趟儋州把手续办一办就好。” 宁崎道:“这个人还挺有想法的,我在考虑能不能把这事好好包装一下,然后作为海汉民间教育机构的代表,向国外地区推广。” “你打算让他出国去开连锁店?”施耐德不禁竖起了大拇指:“厉害了我的宁老师!这路子要是能走通,那倒是一桩不错的买卖,既能输出教育产业又能收获技工劳动力,一举多得啊!” 宁崎笑道:“事情肯定是好事,但我现在就是拿不准,如果要向国外推广,这费用大概得花出去多少?他这是民间教育机构,就算不赚钱也总不能让他亏了,要是开销太大,那就还得斟酌斟酌了。” 施耐德道:“不会很便宜,但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只是你说的这家书院就儋州一处产业,他就算全拿来抵押了,又能抵押出多少钱?以我之见,倒不如官方入股,或许还更好操作一些。” 宁崎摇摇头道:“官方入股,那性质就变了,就算是盟国,对我们的官方机构也会多少有些戒心在的,还是民间机构比较容易行事。” 施耐德摇头道:“官方入股又不是你文教部或者海汉银行拿钱去入股,这事只要拐两道弯,把手续做得干净一点,你不说,那张金宝不说,外人也不会知道这些资金的来源,更不会想到其中有海汉官方的股份。如果你实在放心不下,那也可以早点定个时间表,到时候他的连锁机构在国外站住了脚,官方再分期撤资好了。” 宁崎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说服张金宝接受我们的安排……” 施耐德道:“宁老师,你干嘛这么死脑筋,张金宝不愿做,我们还可以找李金宝、王金宝来做啊!你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想找一个民营教育机构的壳子,帮我们实现官方目标吗?如果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壳子,那么我们自己造一个出来就是了。你是不知道,有多少商家老板排着队等着跟我们合资做买卖,根本不用担心找不到合作伙伴。” 宁崎听施耐德说得轻松,脸上也随之露出了笑意:“我倒是不担心你找不到人合作,只是这教育机构的运作不比做买卖,总得要有懂行的人才能操作得下来。再说这民营教育机构就搞搞职业培训,也不能像你们做生意一样赚大钱。” 施耐德调侃道:“宁老师,亏你还是从业多年的老司机,教育机构不能赚钱这种话你也能闭着眼说出来,我服!要不你把这事交给我来运作,保证两年回本三年盈利,你看怎么样?” 宁崎连连摇头道:“那还是算了吧,你这拿过去就把书院变商栈了,一心向钱,那还怎么教书育人!” 正文 第1018章 苗栗 宁崎虽然也赞同在教育领域进行产业化经营的理念,但他并不想将这个行业都变成了纯粹的生意,如果以经济收益的多少来计算经营效果,那就肯定违背了他作为一个教育工作者所坚持的职业信念。向其他国家推广海汉教育机构这件事,政治上的意义更大一些,只要有路子就算亏钱也要做下去。但如果以施耐德那套方法来操作,就难免会变得铜臭味比较重了,而且也与宁崎倡导这件事的初衷不符。 当然了,宁崎也知道施耐德这话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这次庆典期间来找施耐德谈生意的各国商家早就排起了长队,有大把赚钱的买卖等着他处理,哪有精力来顾及开办学校这种“小生意”。刚才宁崎跟他把张金宝的事情一说,他甚至都没仔细过问张金宝的资产状况和需要贷款的数目,就先一口答应下来了,一方面是出于对宁崎的信任,另一方面也是着实没把这点小业务太放在心上。就算宁崎真甩锅给施耐德来操作,他估计也分身乏术,最后多半还是交给手下人去做了。 与其把这事变成了纯粹的买卖,宁崎还是更乐意将其交给教育行业的从业者,比如张金宝这种有想法的实干者就不错。宁崎决定等这边忙完之后,看看再找个时间跟张金宝谈谈,商量一下将民营职业教育体系推广到国外的可能性。 施耐德只和宁崎简单交流了片刻,便又被几名外国使者包围了。南海贸易联盟的建立对于区域内的国家来说算得上是一次极大的变革,已经加入的国家想在贸易规则的制定中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好处,而尚未参加的国家则是竭力想弄明白加入这个国际组织后究竟能享有什么样的好处,又需要付出些什么。海汉作为这个国际组织的发起者,商务部长这个主管领导自然也就成了各国代表争相询问的对象。 对于这个时代位于南海区域的这些国家而言,国际贸易虽然不是什么新鲜事物,但基本都是各玩各的,并没有一个各国公认或是区域内通行的游戏规则。而海汉牵头组织南海贸易联盟,并制定相关的贸易制度,这对大部分国家而言算是一个比较新奇的体验。好在有安南、占城、葡萄牙、荷兰这些国家出于各自的目的纷纷进行了响应,大明的福广两省官府也都默认了这个国际组织的合法性,这个贸易联盟的影响力才足以带动其他国家加入进来。 但即便是选择加入贸易联盟,各个国家也都有自己的私心,很难要求这么一个相对比较松散的国际组织中的每一名成员都能在运行中完全遵守统一的制度,而且每个国家对这些贸易制度的理解各有偏差,执行起来自然也很难保持同样的标准,这些都是客观存在而又难以彻底解决的问题。不过施耐德把事情的轻重缓急分得很清楚,海汉所需要的并不是这些国家在国际贸易领域表现出绝对服从的态度,而是要掌控区域内国际贸易中的话语权,并让成员国能够对海汉打开贸易大门。 对海汉来说,只要打开了贸易渠道,其他一切都好说。海汉向外推广的政治、军事、文化等等项目,一向都是由贸易开路,后续再逐步跟进,这样所将遇到的阻力也会相对小一些。这一整套的操作方法已经有了比较成熟的经验和套路,施耐德所要做的就是把这些对海汉带来的贸易感兴趣的国家一个一个地带入到南海贸易联盟这个组织当中,用可观的经济收益来瓦解这些国家的戒备,然后再一点一点地引入其他领域的项目,逐步改造当地社会。 就在庆典期间的国际交流还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期间,一支由三十多艘帆船组成的船队在四月四日清晨悄然从胜利港出发。因为近期进出三亚的大型船队众多,所以这支船队的离港也并没有引起公众的关注,只有港口的少数工作人员目睹了陶东来等多名高官到场为这支船队送行,至于其驶往的目的地,也只限于极个别高管才知道。 事实上这支船队中的大部分乘客都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往的具体地点,他们所得到的任务内容仅仅只是前往台湾岛完成一个工程,至于这个工程在什么地方,施工需时多久,则统统没有具体的信息。而且所有人都被要求对这次的任务严格保密,连家人面前也不可谈及。大部分人甚至是在出发之后,才会由专人将其外出执行任务的消息通知其家人。 率领这支船队的官员是工业部部长白克思,这也是他在穿越后七年来第一次出远门,在此之前去到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就是到昌化视察当地的冶炼业,而且前前后后的行程都有人打点妥当,完全不需自己操心。而这次远去台湾,白克思要负责协调指挥上千人的队伍,并且要在一穷二白的当地扎下根来,这几乎就是三亚登陆的再版,所不同的只是现在手底下的人多了,凡事不需再自己去亲力亲为,只要下达命令就行。 好在这支队伍中不止他一名穿越者,还有负责武装防卫的摩根和负责工程建设的刘山夏二人同行。等这支队伍到了台湾苗栗之后,工业部矿业司的主管田叶友也会从台北鸡笼港赶过来与他们会合,一同实施石油钻探项目。海汉近几年在海外所实施的工程中,也是为数不多能有这么多名穿越者同时参与的状况了。 由于这支船队中的大部分船只都是满载着各种物资的货船,所以行进也较为缓慢,平均航速只保持在五节上下。船队从胜利港出发之后沿着东海岸一路向北,在接近广东肇庆府海岸线之后折转向东,花了四天时间才抵达了珠江口的香港岛。船队将在这里逗留一天,进行短暂的休整和补给。为了避免引人注目,这支船队甚至都没有驶入香港岛北边海域的铜锣湾停靠,而是选择了港岛南边早期开发的镇南港,停靠在鸭脷洲的军用码头。 目前在香港地区担任行政事务主官的游益汉接到消息后专门从铜锣湾坐船过来,正好赶上了这支船队进港靠岸。 “各位辛苦,这要比之前通知的时间早了很多天啊!你们是提前从三亚出发了?”游益汉寒暄几句之后便主动问道。他在此之前已经接到过三亚的电报通知,称近期会有一支大型船队北上前往台湾,途中将在香港岛停靠补给,需地方上尽力配合满足需求。不过电报中所说的时间至少是在四月下旬了,倒是没想到这支船队来得比预计的时间早得多,而且是快到香港水域的时候才发了电报告知香港管委会,不然游益汉也不用这么仓促地赶过来会面。 “本来预计中旬出发,不过物资人员都比要预计的时间提前到位,所以就提前出发了。”白克思向游益汉解释道:“这个工程的工期比较长,早点开始动工就能早点投产。” 游益汉并不清楚这支船队去台湾岛的目的何在,当下便好奇地问道:“什么工程弄这么大的阵势?上次这么大的船队从香港岛过境,还是石迪文带的舰队去福建打仗。” 游益汉也不是外人,白克思就没有隐瞒实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不过还是叮嘱他要保密,不要对外宣扬此事。 作为一名穿越者,游益汉自然很清楚石油对工业文明的重大意义,而三亚组织了这么一支规模庞大的船队赶赴台湾,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要是换了他游益汉在执委会里任职,说不定比现在这帮人还要着急把石油从地底下弄出来。不过台湾岛上居然还蕴藏有石油,这对他而言倒是一个闻所未闻的新消息。 船队在镇南港停留一天之后,于四月十日出发,沿香港岛南部海域穿过双四门水道,然后沿惠州府、潮州府的海岸一路驶向福建海峡。出于保密的考虑,这支船队并没有在广东海域再次靠岸,而是直接驶向了澎湖。十四日上午,船队顺利抵达了澎湖马公港的海军基地。 由于海汉版图在过去的一年中进一步向外扩张,澎湖已不再是处于海汉疆域最外围的第一线,因此目前驻扎在澎湖军队数量也减少了很多,原本驻扎在此的特战营已经将驻地换到了浙江舟山的定海港。现在舟山的军事主官是原驻广办武官虞尧,他也是在去年才从广州调来澎湖,接任钱天敦留下来的位子。 到了澎湖之后,船队就得先驻留几天了,白克思等人必须要听取本地驻军的意见,制定一个完备的行动方案,才能前往苗栗登陆。 虞尧接到执委会通知的时间要比香港岛早得多,因为他这里不但承担了前进基地的任务,而且还要在船队到来之前尽可能多地搜集当地的各种情报信息,为项目能够顺利实施做好准备工作。 “上个月下旬我带队去了一趟苗栗,接下来我把大致的情况给各位先说说。”虞尧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去这一趟就跟在自家后院里散步一样轻松自在。虞尧走到已经挂好的地图前,向白克思等人介绍起苗栗当地的状况。 苗栗其实也是穿越者们照搬了后世的称呼,而这地方在目前这个时代实际上并没有一个确切的地名。居住在这里的原住民是大甲族人,也算是平埔族的其中一支,大甲族在当地的聚居地名为猫里社,后来汉人移民才取其谐音,将当地命名为苗栗。 苗栗山多平原少,主要地形是雪山山脉西侧的河川冲击扇,因不断受到河川侵蚀,当地的丘陵河谷地形非常普遍,海汉目前所掌握的地下油田所在地出磺坑便是位于其中一处河谷中,距离海岸还有差不多三十公里的路程。以这个时代的环境来说,这段距离着实不算近,要知道海汉当初花了一两年时间才打通了昌化到石碌之间的陆上通道,而那段路程也仅仅就比这边多十来公里而已。 虞尧去当地考察之后认为,如果要在这荒郊野外修一条通往内陆的道路,恐怕也得耗费个一年半载才行。不过从海边到出磺坑之间,有一条被称为后龙溪的小河可以通航,在建设初期可将物资和人员通过水路送往出磺坑。但比较麻烦的是这条小河的水深有限,普通的海船进去多半会搁浅,还得使用平底船才行。 关于这一点,虞尧倒是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一批内河平底船,届时拖去当地就可以用。不过这条后龙溪的通航能力有限,如果要长期作为主要的交通手段来使用,那估计还是会有些吃力。最稳妥的办法大概还是得沿着水道修建一条陆上通道,但虞尧只是澎湖的军事主官,这种基建项目也不是他可以擅自作出决定的事情,只能在这会上提一提,具体该怎么处理还看白克思等人的意见。 白克思听完虞尧的介绍之后,首先对他所作的调查工作表示了感谢,然后开始询问细节问题:“出磺坑当地是否属于某个部落的领地?我们进入那个地区,会不会遭受原住民的排斥甚至是武力驱逐?” 虞尧道:“大甲族在苗栗附近的山区有十来个社,关于这些社的势力范围,说实话我们现在所掌握的信息也不多。但可以肯定的是,出磺坑附近有好几个社的人活动。我们前次去考察的时候,原住民表现出来的态度并不算特别友善。我个人是不太看好和平共处的可能,如果我们大规模进驻山区,很有可能会与原住民发生武力冲突。” 白克思道:“我们这次有两个连的陆军同行,你认为这些兵力能不能摆平当地的原住民部落?” 虞尧摇摇头道:“这不好说,如果是拉开阵势在平原上对决,我们两个连的部队就足以应付整个苗栗地区的原住民,但在山林里,我们的士兵能发挥出几成的战斗力就难说了。” 正文 第1019章 实际困难 白克思和虞尧都是心志坚定之人,他们很清楚自己来到这里所需完成的使命,也不会对这个时代的未开化土著有太多怜悯之心。如果苗栗当地的原住民不愿接受海汉进驻这个事实,那么白克思等人大概也不会有耐心慢慢与其沟通谈判,而是会尝试最直接有效的武力手段压制甚至驱逐这些土著部落,为油田的勘探开采工作扫清障碍铺平道路。 对海汉来说,小规模的战斗如果能够快速解决问题,那么因此而节约下来的时间要远比花销的军费更有价值。能否与本地的原住民达成谅解,并不是白克思所追求的目标,因为他很清楚要让这些山地原住民走出部落投靠海汉,并非一两代人能够完成的工作,而穿越者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等待山民们慢慢转换心态。 在苗栗的石油项目开始实施之后,海汉就会向当地逐步引入汉人移民定居,以便对这地区进行后续的开发建设,日后甚至可能会根据需要在这里兴建一座石油化工基地以及配套的城市设施,而这些措施势必会因土地归属问题与原住民部落发生冲突。与其等到那个时候再来解决问题,倒不如趁早下手,从开始阶段就做好将原住民驱离这片海汉划定区域的准备。 要采取这种强硬手段,白克思并不是专家,所以他也必须要听取军方人士的意见。目前在澎湖的这些穿越者当中,也只有虞尧去过苗栗当地,对实际的状况最为了解。但从虞尧的口气中,白克思隐约能感到他对采取武力手段一途并不是十分看好。 “能说得详细一点吗?”白克思追问道。 虞尧点点头道:“白总,那我就直说了,这次你们带过来的两个连,原驻地是在三亚附近,当地的自然环境与苗栗这边多少还是有一些差异,而且油田所在的地方已经是位于山区,这种野外环境对没有山地丛林作战经验的部队来说,肯定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去适应。山林中的毒虫蛇蚁,湿热的环境,甚至是我们的补给线,都有可能成为比土著部落更大的麻烦。换句话说,如果你带着这些人马贸然进入山区,我认为会存在一定的风险。” 白克思转头望向摩根道:“我想国防部做出这样的安排,也应该有一定的客观原因。” 摩根不动声色地说道:“海汉陆军编制当中,以山地丛林环境为主要作战方向的部队当然首推钱天敦将军的特战营。不过这支部队现在远在浙江前线,而且接下来还会有其他重要任务交给他们,不太可能调来台湾岛执行任务。这次分配给油田勘探队担任护卫任务的两个连,虽然没有长期在山地环境进行训练,但也都是曾经上过战场的部队,实战的经验并不缺乏。再加上澎湖和台湾岛上的驻军,短期内可以在苗栗地区集结一个营的兵力,这用来对付武器只有弓箭竹矛的土人,应该已经绰绰有余了。” 两人各执一词,很显然国防部高层与一线指挥官的想法并不一致,对于这个任务的安排有着不太一致的理解。其实国防部调给白克思的这两个连还真是不弱,1631年石碌矿区暴动,当时进入琼中山区平乱并追缴逃犯的部队中,就包括这次来到澎湖的两个连队,要说在山地丛林环境下作战的经验,其实还是有那么一些的。而且台湾岛上的现有驻军已经在当地待了一年左右,对于岛上的环境、气候应该也都有了比较好的适应,在必要时也可以调集部分连队集中到苗栗执行任务。 虞尧也并没有坚持跟摩根唱反调,只是微微摇头道:“我并不是说我们的部队对付不了原住民,只是这个过程,可能不会像你们预计的那么容易。” 白克思问道:“看样子你去当地考察的时候,所受到的待遇可能不仅仅是不友善而已吧?” 虞尧点点头道:“虽然当时没有发生直接的武装冲突,但当地土著所表现出来的敌视态度已经非常明显了,他们并不欢迎外来族群进入该地区。据我所知,早年十八芝还在台湾的时候,也往当地迁徙了几批移民,但因为原住民的阻挠,最终都没有能在当地扎下根来。” 白克思道:“他们这样排外的原因是什么?是为了土地还是有什么奇怪的信仰?” 虞尧应道:“我认为是为了粮食。苗栗当地的地形以山地丘陵为主,为数不多的平原主要就集中在后龙溪流域,大甲族人种植的粮食作物,就集中在这些冲积平原地区。不管是先前去当地定居的汉人移民还是我们,首选的落脚地肯定就是当地土著的产粮区,这当然就会出现难以调和的矛盾。” 白克思想了想道:“那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用粮食换和平怎么样?我们可以用低廉的价格向土著部落提供粮食,就让他们拿山里的产出来换。” 虞尧摇头道:“白总,你说的那是以前在海南岛上对付黎苗两族的老办法,但这边的情况有些不太一样。黎苗两族好歹也算得上是半开化的民族,愿意接受汉人朝廷的册封和管理,对先进文明更多的是仰慕而非排斥,也愿意接受我们善意的帮助。但台湾岛上的大部分土著部落基本还处于原始状态,对他们来说,外来者就只有一种,那就是敌人,他们不相信外来者,也不会接受任何的交换条件。当然如果我们愿意花多一些的时间去慢慢接触,或许能够改变他们的想法和态度,但很不凑巧,我们唯一所缺乏的就是足够的时间。” 虞尧这番话就说得比较本质了,海汉在海南岛所施行的民族政策,并不适用于情况有所差异的台湾,虽然也并非没有沟通谈判的可能,但执委会大概不会乐意让白克思的队伍花太多时间去处理这种“小问题”。这次让船队提前了近两周从三亚出发,就是因为执委会希望能在这个项目上做到分秒必争,油田能越快投产越好。 白克思听到这里,也觉得虞尧所说的确值得重视,便又征求摩根的意见。摩根虽然是一名医生,但他那双能拿手术刀的手也同样能玩转各种杀人武器,在来此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采取武力手段的心理准备,而虞尧所说的这些只是进一步肯定了使用强硬手段的必要性。 摩根耸耸肩道:“我认为虞尧已经把情况说得很清楚了,如果我们不想浪费时间,那么最好尽快开始制定具体的行动方案。你这里应该已经准备了沙盘,对吧?” 虞尧之前去苗栗做实地考察,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制作用于进行推演的沙盘,当下便将白克思等人带到另一处空间宽大的房间内,果然在地上就有一副四米见方的巨大沙盘模型。上面的山川、河流、海岸轮廓分明,白克思等人都看过大资料库里的苗栗卫星图,倒是与眼前的这个沙盘至少有八分近似,考虑到几百年间的水土变迁,这个沙盘的精度算得上是相当不错了。 “虽然精确度不算很精准,但误差也不会太大。”虞尧对于自己亲手制作的这个沙盘也还比较满意:“苗栗地区的大致地形,各位从沙盘上就能看到,主要的地点,我也提前都在沙盘上标记出来了。” 台湾岛上的中央山脉在南北向上贯穿全岛,偏向东岸,西海岸多是临海平原地形,而唯独在苗栗这一地区,山脉一直延伸到海岸线上。这种地形在沙盘上得到了很形象的反映,仅有后龙溪流域沿岸地区才有较为平坦的河谷地形。而这条小河的流向也颇为曲折,在入海口与目的地出磺坑之间,至少经过了两处九十度的转折。出磺坑所在的位置,已经不是在下游的冲积平原上了,而是位于山区的一处河谷沿岸。 摩根根据比例尺估算了一下,向虞尧求证道:“从平原尽头溯流而上,还有大约三公里?” 虞尧点点头道:“是的,这段距离也算是最为危险的一段路。下游的平原地势相对开阔一些,不管是迁入移民还是部署军队都更容易一点,但进入山区这几里地全是原始森林,因为地势原因,后龙溪也无法全程通航,必须要从陆路才能抵达预定地点。以我们现有的条件,短期内只能在当地开出一条林间小道。” 白克思不禁皱眉道:“那么多的钻探工具,要在山里运几里地可不太容易。” 钻探所使用的钻杆都是长达数米的铁家伙,要想靠人力把这些物资抬进山里,的确是个辛苦活。虽说这种粗活不用穿越者亲自去做,但也必须考虑到由此所需花费的大量时间和人力。 一直没吭声的刘山夏突然冒出一句话来:“我之前在南边高雄港做工程的时候,听说台湾岛也是有雨季的,这后龙溪到雨季的水位会不会稍微高一点?” 虞尧道:“严格的说,台湾没有真正的雨季,只有梅雨,时间大概就是在四五月的时候。不过在此期间后龙溪的水位会不会上涨,这就没有可供参考的数据了。” 虞尧前次去苗栗的时候还是三月,那时候并没有进入梅雨时节,而在他之前就没有海汉的人深入到内陆那么远的地方去勘察地形。 白克思道:“如果后龙溪在梅雨季的水位能够保证通航,那我们前期的工作就会因此而轻松不少,我看可以试一试。” 白克思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军方人员在此期间的一切行动也只是配合他的工作,虞尧见他心意已决,便也不再多说什么。毕竟客观条件就这样了,如果错过今年的梅雨季,那就真的只能用人力来慢慢将所有的物资运进山里了。 但就算后龙溪能全程通航,要将一支庞大的队伍带到当地驻扎下来,也仍然是一件十分不易完成的差事。物资人员的运送批次,武装护卫人员的部署,补给线的保障,突发事件的处理预案等等,有很多需要白克思等人进行仔细的商讨。不过在此之前,白克思还要先落实一下交通工具的情况。 “去年年底的时候三亚运了四台小型蒸汽机过来,现在使用情况如何?”白克思问道。 “已经安装到船上了,在军港里也做过测试,可以正常使用。”虞尧应道:“但考虑到当地的实际状况,航速上就不要指望能有什么好的表现了,估计从后龙溪入海口逆流而上的航速顶多能有三节。” 内河蒸汽船在此之前已经在三亚的田独河和临春河上担当着客货运的任务,船用蒸汽机的技术也比较成熟了,去年便已经发运了几台蒸汽机到澎湖,安装到在这边提前打造的平底货船上。这种货船后面可以拖上好几艘驳船,一次就能运送比较多的物资和人员。不过这后龙溪既窄又浅,船用蒸汽机虽然功率足够,但却不敢开足马力前进,否则后面的驳船在河滩上搁浅,那麻烦就大了。 白克思点点头道:“这次我们还带了两台备用的蒸汽机过来,总共六艘船,如果能直达出磺坑,那顶多两三天就能把物资运完了。你安排一下,尽快把这两天蒸汽机也装上船。” 摩根道:“既然时间很急迫了,那就不要耽搁了,我建议尽快派出一队人马,到后龙溪入海口附近建立前进基地。” 关于如何在陌生海岸登陆并建立临时基地,这在海汉军中是不分海陆都要学习的基础作战技能。有了海岸的基地之后,海汉军进可攻退可守,并且能有一处基本的补给点,行动的选择性就多了。澎湖基地这边早就准备好了相关的作战物资,就等一个合适的出发时间了。白克思现在已经将土著部落的问题暂时抛在脑后,如何能尽快展开行动才是目前需要优先考虑的事。 正文 第1020章 先遣队(一) 对于海汉这些穿越者来说,不管是极端恶劣的自然环境还是尚未开化不愿顺从的土著部落,这些外界阻力都不算是自己最主要的对手。海汉统治者们的最大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时间,不管穿越者们手中掌控了多少超越时代的黑科技,他们依然无法与飞速流逝的时间对抗。 穿越者们想要在有生之年在东方建立起工业文明和相对稳固的政体,就必须要抓紧每分每秒的时间来推动历史进程的快速发展,不管是钻探石油还是随之而来的内燃机诞生,穿越者们都在试图将这些历史时刻提前两个世纪实现,并且把原本在这期间漫长的发展过程压缩到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完成。 就算到苗栗开采石油这个任务面临着诸多客观困难,但既然执委会已经下定了决心,不惜代价也要推动这个项目的实施,那就意味着项目负责人白克思可以在此期间调动一切用得上的资源,来扫清横亘在前进道路上的一切障碍。 四月十五日,在船队抵达马公港的第二天,白克思视察了位于军港内的澎湖船厂。这个船厂目前并不具备建造大型战船的能力,其主要职能只是为驻扎在澎湖的军用船只提供日常维护保养,顺带着造一些技术含量不那么高的渔船、货船,一方面赚取一点收益来补贴日常开支,另一方面也能让船匠们不至于荒废了造船手艺。从去年下半年开始,这里的造船任务就发生了改变,以内河平底驳船为主,而且订单一接就是二三十艘。船匠们虽然不知道造这么多驳船有何用,但很显然这些船肯定不会在澎湖本地使用。 交通部海运司下属的船舶管理处也不定期会从三亚派出高级技师,到这边来给匠人们进行短期技术培训。去年年底三亚发运了四台船用蒸汽机到澎湖,就有专门的技师随行,到澎湖船厂教授匠人如何进行安装和调试。同一时期,往来于马公港的货船陆陆续续运来了不少安南出产的精煤,迄今在港口附近已囤积了上千吨。 白克思查看了已经安装上蒸汽机的四条牵引驳船,工艺水平倒是基本达到了三亚造船厂的七八成,日常使用应该问题不大。不过考虑到使用地点并非在澎湖,大概还得在苗栗的后龙溪入海口附近设立一个负责维护保养的技术服务站才行。好在这次白克思的团队中也专门从三亚造船厂和工业部抽调了数名熟练技工,倒也无需担心澎湖船厂这边的人员储备不足。 当天下午,白克思和摩根一起检阅了即将随石油勘探队伍一同前往苗栗地区执行任务的澎湖驻军。虽然随着海汉控制区的边界北移到了浙江,目前驻扎在澎湖的部队规模已经不大,但虞尧还是凑出了一个加强连的编制供白克思差遣。由此即将前往苗栗的陆军就已经有了三个连的编制,再加上届时会驻扎在苗栗海岸的海军,以及勘探队工作人员中的民兵,白克思手下的武装力量已经足以发动一场小规模战争了。 此外虞尧还从白沙岛的移民营地中提前选拔了大约五百名劳工,届时也将与勘探队一同出发。这些劳工大部分都是来自北方胶东半岛和中原地区的战争难民,基本都是农民出身。当然了,难民中偶尔有那么一些出身较好,有文化基础的人,也早早就被挑选出来派作别的用场了。 这些难民只要管吃管住就能干活,可以说是十分廉价的劳动力。而他们在苗栗协助勘探队完成初期的基建工程之后,民政部门会进行就地安置,让这些难民在当地扎根落脚。如果进行得顺利,两三年之后苗栗这地方大概就会有三四千常驻人口了,而这些新移民当中也会有一部分成为海汉国的第一批石油工人。 算上澎湖本地加入进来的部队和民工,即将前往苗栗的这支队伍已经超过一千五百人。如此之大的一支队伍要到当地开辟出落脚之地,所需的各种物资也为数众多。队伍所需的生活物资几乎都是在福建筹办,原则上至少要能维持这一千多人一个月的消耗,仅大米就准备了三十多吨。按照虞尧的统计,首批启运的生活物资大概至少有三百吨上下,与军需物资的数量相近。而最多的货物则是石油勘探队的工作物资,沉重的铁疙瘩着实不少,从三亚的出发的船队中,有三分之二的货船都是装载着生产所需的各种工具设备。 虞尧预计前往苗栗的船队规模,估计要比三亚来的这支船队还要增加一倍才行,因此在马公港调配船只和人员,也是一件颇为费时费力的工作。由于白克思的队伍比预计时间提前了近十天抵达澎湖,所以各方面准备工作的完成度还没有达到百分之百,预计至少也还得有个三四天才能出发。 大部队暂时走不了,但至少可以派出一支小分队提前过去,规划好前进基地的部署,为后续跟进做好准备。摩根提出这个建议也得到了白克思的采纳,在十六日晨间,由摩根率领的先遣队便分乘两艘战船,携一艘货船和一艘补给船从澎湖出发北上。这支船队还顺便拖上了一艘蒸汽内河平底船和两艘驳船,打算找合适的时机沿后龙溪溯流而上,先确定一下航道的状况。 从澎湖马公港到苗栗后龙溪入海口,航程约莫有一百海里,由于拖了几艘平底船,加上海况不是太好,摩根所率领的这支船队只能以较低的航速缓慢行进,足足走了两天才到达目的地。 后龙溪入海口宽约千米,吃水深度在四五米间的海船都能顺利驶入,不过也仅仅只能在入海口水域活动而已,据说往上游行进大约一公里之后,水深就迅速降低到两米左右了,只能通行内河平底船。而且上游一些地方河滩极浅,可能还需要进行爆破开辟河道,才能让货运驳船顺利通过。 前次虞尧带队来侦查的时候,只能测量一下大致水深,但对于是否能够通航驳船却没有十足把握。而且最近处于梅雨季节,后龙溪的流量也有所变化,必须要实地勘测才行。这也是摩根坚持要先派出小分队过来探路的原因之一,否则到时候船队去到上游才发现走不通,那可就误了大事了。 虞尧向摩根提供了后龙溪流域的地图,以及他上次带队过来所选择的落脚地,摩根没有花太大的气力,就按图索骥找到了入海口南岸的这处泊地。 虞尧上次来的时候还让人在这里修建了一座便于船只停靠的简易栈桥,但让摩根心头一沉的是,这座栈桥已经遭受了明显的损坏,至少三分之二的桥面都消失不见,立在水中的桩子也歪七扭八不成样子。 摩根并没有急于让大船靠岸,而是放下小艇,先送了两个班的士兵登陆,一是确保岸边环境的安全,二是确认停靠处的水深能让大船靠岸。 摩根登陆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查看栈桥的损坏状况。后续到来的船队势必需要有一些港口设施才能让物资快速卸装到陆地上,修建临时栈桥虽然不是什么大工程,但能省则省,多建一座栈桥就多花不少人力和物资了。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摩根要亲自确认一下这座栈桥的损坏原因。 如果仅仅只是自然原因造成,比如飓风或水流冲击等等,那还算可以接受,但查看的结果却让摩根的心情没法轻松下来,栈桥的木桩上有明显的金属工具砍伐痕迹,这绝对是人为造成的效果。看来在虞尧的队伍离开这里之后,某些人就采用暴力手段毁坏了这处栈桥。而根据虞尧侦查所知,这附近唯一的常驻居民便是对外来者怀有深深敌意的土著部落,也不太可能有别的来访者闲得蛋疼要去毁掉这座木制简易栈桥。 摩根把这种行为理解为一个警告,意思是告知外来者不要再回到这里,因为你们已经被列为了不受欢迎的人。但这种幼稚的行为自然无法阻止海汉开发此处的决心,摩根确定了损毁原因之后,便下令随行的工兵和木匠尽快修复这座栈桥。 摩根这支先遣队只有两个排不到百人的陆军兵力,各种后勤人员三十余人,技工十余人,随船队运来的物资基本都是生活物资和搭建营地所需的建筑材料。由于没有了可用的栈桥,摩根的队伍在卸货时就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加上天上一直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让江岸边一片泥泞,效率让摩根大感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在摩根登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指挥部的帐篷才终于在江岸边搭建起来。但此时天色已经渐暗,看样子是没办法赶在天黑之间将营地搭建完成了,大部分士兵还得回到船上再将就着过一夜才行。 考虑到附近可能会有土著活动,摩根还是很谨慎地在外围设置了几处暗哨,并且用多段铁丝网在营地外围设置了环形防线。假如有人想要在夜间摸营,那多半都会被镶嵌着锋利钢片的铁丝网阻拦在外。 尽管是在荒郊野外,条件比较有限,但士兵们还是在天黑时分吃到了炊事班做出来的热食。对普通士兵来说,战时伙食要比平时好得多,至少每顿都能有一个荤菜打底,再加上有额外的作战津贴,执行任务期间倒也不是特别难熬。最关键的是海汉军一向战无不胜,士兵即便在执行作战任务期间也不会有太大的思想压力,所以军中的气氛倒不会因为未来可能会遭遇的武装冲突而显得沉闷。 摩根是海汉穿越者中为数不多还没有建立新家庭的单身汉之一,当初一起从北美来到这里的几名单身伙伴,也都各自有了家人儿女,但摩根却一直没有遇到自己认为合适的人选。虽然这几年下来他的汉语能力已经足以与周围的人正常交流,但他个人的审美还是更喜欢金发碧眼的西方姑娘,对于东方女子的风情总是觉得兴趣欠奉。在三亚期间也有人曾替他牵线做媒,但最终摩根还是没有选择成立家庭。 也正是因为如此,摩根投入到工作中的时间精力要比旁人多得多,他在担任海汉第一医院医师的同时,也兼任着三亚医学院的讲师,还有另外一重身份,就是军方的狙击手教官。这几年中经他之手所训练出来的狙击手已经过百人,其中的绝大部分都在各支部队服役中。由于狙击手的特殊本领,不管在哪里都是指挥官们的宝贝,只要运用得当,利用狙击手在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也是能够实现的事情。 虽然在苗栗的任务可能很难让狙击手派上正经的用处,但这次摩根从三亚出发时还是带上了他现在带的十多名学员,作为他们的一次超远程实战训练课程。而国防部对此也没有表示反对,毕竟狙击手这种特殊兵种的训练,也就只有摩根这么一个行家里手,他的想法基本就是官方意见,也没人质疑这样的拉练所能取得的训练效果。 摩根派出去在营地外潜伏的暗哨当中,就有他的学员在内。作为一名合格的狙击手,独立行动、蹲点守候、监视目标都是基本功,过去一向都是在三亚的基地里训练,也难得有机会接触到苗栗这样的自然环境,摩根也是要尽可能将任务期间的一切训练机会都充分利用起来。 摩根虽然身为高官,但在这种环境下,晚餐其实也说不上丰盛,就是比普通士兵多了两条鸡腿,一杯红酒而已。这种在三亚酿制的红葡萄酒产量很少,几乎都是作为特供品内部消化完了,不会在市面上进行出售。虽然战时军中禁饮,但那些规矩都是给普通士兵制定的,像摩根这样的高官并不受其限制。 正文 第1021章 先遣队(二) 摩根享用完晚餐之后,看看约定的时间已到,便让侍卫取来电台,由他亲自操作给澎湖基地发了一个电报告知目前的状况。虽然今天的登陆没出什么岔子,但因为时间问题还有大量物资没有来得及卸到岸上,摩根估计至少还得用一天的时间来卸货和布置这处临时营地。 先遣队的任务之一,便是在这里建立起为后续到来的大部队服务的前进基地,这就意味着摩根还必须指挥手下的人马完成一些基建设施才行。比如划出物资仓储区和人员居住区,修建营地外围的防御工事,挖掘排水设施及储水池,搭建公共卫生设施等等。这些设施虽然不是什么大工程,但实施起来也得要投入不少人力。好在摩根手下的两个排也并非菜鸟,加上刘山夏派了几个他手下的工头过来帮忙调度指挥,完成这些工作应当不会出现太多技术上的问题。 摩根现在所面临的最大麻烦其实还是天气,虽然赶着时间来苗栗的主要原因就是想利用这两个月后龙溪通航条件较好的时候把东西和人员抢运进山区,但这梅雨季节停不下来的降雨着实烦人。就今天所见的状况来看,入海口附近的河岸全是一片泥泞,要在这种天气状况下开工修筑一些基建工程,进展速度肯定会不可避免地受到耽搁。摩根在电报中也要求澎湖那边能尽快加派一批民工过来,用增加劳动力来弥补天气原因造成的负面影响。 摩根将手下的两名排长和几名工头都叫到指挥部的帐篷中,向他们一一分派了任务。这种坐镇协调指挥多个部门共同运作的工作其实并非摩根所擅长,他更愿意抱着他的宝贝m200大枪在野外独自执行潜伏刺杀之类的任务,那种不受限制的自由才是摩根最为享受的时候。但可惜他在穿越后的多数时间都被限制在三亚,而且近几年外出执行任务的机会越来越少,所以这次一听说有机会离开海南岛,摩根也是在第一时间就报了名要出来带兵。 带兵打仗当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况此次任务中还需要协调指挥其他的非军事部门,摩根的军衔虽然不低,但在此之前最多只是在战场上指挥过连级编制的部队,并没有真正独立指挥过大型任务。此次海汉在苗栗地区预计投放的人员超过一千五百人,需要深入内陆几十公里建立长期据点,这样的任务对他来说其实也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但摩根也深知自己现在在军中的表现机会不多,要是不做点成绩出来,今后能在国防部捞到带兵的任务只会越来越少,而他又不甘在三亚提前养老,所以对于这次的任务也是特别的重视。在分派完工作之后,摩根又开始研究地图,考虑设计进入内陆山区的行动方案。 从目前的临时营地沿着后龙溪向东进入内陆大约十公里,这条小河将以直角转向南方,而在这个直角的内侧,是一片面积约十平方公里的三角形冲积平原。在这片冲积平原的西侧,是名为猫里山的丘陵地区,同时也是大甲族猫里社的所在地。根据目前所掌握的情报,这个社的人口约莫有七八百人,在平原上也开垦了少量田地,是苗栗本地最靠近海边的一个部落。事实上苗栗这个地名,就极有可能是来自于猫里社这个部落的名字。 按照虞尧的说法,他上次带队进入后龙溪勘察地形的时候,猫里社的土人对他们的到来表现出了明显的敌意,甚至双方曾在林间出现过短暂的对峙,但最终没有发生直接的武装冲突。猫里社的土人会怎么看待海汉这些“入侵者”,摩根对此不持乐观态度,他认为对方不太可能会转变态度欢迎自己的到来。事实上就连目前营地所在的区域也是猫里社人的活动范围,被人为破坏的码头栈桥,很有可能就是来自这些土人的杰作。 在后龙溪改道向南之后,要经过一段长达十余公里的路程,才再次九十度折转向东,进入山区。这个九十度角的内侧也同样是一片冲积平原,在其东侧便是台湾岛的中央山脉了。这两片面积不大的冲积平原其实都是后龙溪从中央山脉中花费千万年冲刷出来的河谷平原,同时也是本地土著部落为数不多的耕地所在地。然而海汉要想保障后龙溪流域的安全,这两处平原的控制权是必须要拿在自己手里才行的,然而本地土著应该也不太可能会乖乖地把土地交到海汉手上,少不了会有一些麻烦出现。 按照虞尧所提供的地图,摩根再一次对航道长度进行了测量,足足二十七公里,这个航程说长不长,但放在当下的环境中却是让摩根略感头疼。以蒸汽内河船的马力和航道状况来看,拖着驳船逆流而上能有四节左右的航速就算顶破天了,这就意味着整个航程可能需要七八个小时,如果在进入山区之后,水道条件依然能保持通航能力直到最终目的地出磺坑,那么至少还要增加一个小时的航程。 航道的长度当然不是什么问题,无非就是途中多耗费一点燃煤而已,那也不是摩根需要考虑的问题。但如何保证这段航道的通行安全,就是一件比较考究的事情了。 摩根当下有两种选择,一是在航道沿岸多部署一些武装据点,以分段负责的形式来保障整条航道的安全,但长达三十公里的航道要部署多少个据点才够用?十个还是八个?如此分散的据点所带来的指挥和补给问题,反而极有可能会成为另一种难以解决的麻烦。 另一种办法就是为每一支往返于海边与出磺坑之间的船队都配备武装护卫人员,但一支船队需要配备多少名武装护卫才能确保安全,途中如果遭遇突发状况,又如何保证能够得到及时的救助和增援? 这两种办法都有比较明显的漏洞,所以摩根打算将其结合到一起使用,一方面在途中修筑据点派驻部队,另一方面也派遣一定数量的武装人员随船同行。 航程中途据点的选择,毫无疑问就是两处水流九十度折向的河湾了。整个航程中数这两个地方的水流流速最慢,必然也是最为危险的地方,掌控住这两处地方就几乎等同于规避了一半的风险。而如果修建起防御设施完备的据点,以海汉军在战斗力方面的绝对优势,其实也不需要驻扎大部队,一个到两个排就足以控制局面了。 当然了,最彻底的解决办法毫无疑问还是将潜在的隐患彻底逐出这一地区,但这种行动涉及到进入山区作战,而对本地地理状况尚不熟悉的海汉军队要完成这种任务显然还存在一定的难度和风险。摩根暂时也不想将有限的兵力全部投入到与土著部落的军事对抗中去,毕竟当下打通后龙溪这条航道才是他的第一要务,如无必要也不需主动与土著开战。 到了半夜,雨势越发大了,摩根放心不下在外面值守的士兵,穿上雨衣带着侍卫出去巡视了一圈,确认没有问题之后,才回到帐篷中歇息。 第二天一早,先遣队各部便按照摩根的指示,开始分头进行施工。但因为一直在降雨的关系,涉及到需要挖土的基建项目都进度缓慢。摩根甚至不得不下令在划定的蓄水池区域上方先搭建帐篷再开挖,否则这土坑挖出来多深就被水泡着多深,根本就没办法达成施工目的。而在营地外围开挖壕沟的就没有这种条件了,只能坚持露天挖掘,或许得等到下一批劳工到来之后,依靠人力才能战胜天气原因带来的影响。 不过在一片混乱之中也有好消息,根据水文测量的结果,今天的河岸水位已经比昨天抵达时上涨了大约三寸。考虑到这入海口的河道宽度大大超过上游,那么上游的水位上涨幅度应该会更大一些,这就意味着上游通航能力会随着梅雨季节的降水量增加而提升也并不是臆想,而是确实发生的事实。 到了中午时分,摩根见雨势有减小的趋势,便让负责操作蒸汽机的技工开始调试蒸汽驳船,准备先带队去探探路。 在简单吃过午饭之后,摩根带了二十名士兵乘坐蒸汽驳船从临时基地出发,沿后龙溪向上游行进。仅仅航行了大约两公里之后,河道便开始迅速收窄,缩减到入海口的五分之一左右。 摩根一边用望远镜观察着河道两侧的状况,一边让士兵测量水深和流速,并按照航程记录在案。从两侧河岸平坦的地形来看,这条后龙溪显然也并不是看上去那么安分,一定有很多年份都出现过河水漫出河床淹没周围区域的状况,想来这条水道虽然在后世是以溪命名,但其目前的流量却显然是一条正儿八经的河流而非小溪。 让摩根稍感宽慰的是两侧河岸都没有太多的遮蔽物,即便只用肉眼也能获得极佳的观察视野,不会轻易地被人打了埋伏。届时负责武装押运的士兵手中步枪的杀伤距离就有足够的优势,可以无需惧怕土著的竹制弓箭长矛了。 考虑到回程时间,摩根这一趟并没有走得太远,只往上游走了大约两个小时就折转返回了。期间船上的蒸汽机倒是工作正常,没有出现什么岔子。为了防止这种可靠度不够高的蒸汽机半路抛锚,驳船上还配备了单桅风帆和划桨、撑杆甚至是纤绳,至少不会因为机器故障就导致船失去前进的动力。当然了,要是真发生了这种倒霉的事故,届时所牵引的货物驳船大概就只能先卸到河岸边停着,等下一趟蒸汽船来将其运走了。 当天先遣队在营地的工程进度果然不甚理想,除了修复栈桥和帐篷下面进行的蓄水池挖掘还比较顺利之外,其他需要在露天作业的工程都是进展缓慢,原本以为当地至少可以完成四到五间的简易板房搭建工作,也因为下雨的原因只完成了两间。不过营房区的帐篷倒是基本搭建完毕,今晚士兵们终于可以全部上到陆地过夜了。 晚饭后摩根继续通过电台与澎湖取得联系,在接到他前一天的汇报之后,基地已经于今早派出了一支装运了三百名劳工的船队赶来苗栗。如果顺利或许这支船队明天一早就到了,这样摩根就能将手头为数不多的部队腾出来,准备进入内陆考察上游水道的状况。 这个消息让摩根总算是稍稍放宽了心,如果再因为临时营地的基建工程这么耽搁下去,再过几天大部队就该到了,而自己却还无暇到上游获取第一手的水文地理资料,那势必会耽搁勘探队进山的时间。摩根当即便命人准备好行动物资,打算次日便进入内陆。 翌日,摩根仍是带着二十名士兵出发,不过今天则是多了一条驳船拖在后面,这一方面是测试上游通过牵引驳船的条件,另一方面也便于装载这一队人进山所需的各种物资,毕竟他们要去到最终的目的地出磺坑,当天来回是肯定不可能了。考虑到行程和沿途考察所需的时间,摩根认为这一趟至少需要三天左右才能完成各项考察任务。 因为拖了一条装货的驳船在后面,今天的航行速度就更慢了一些,抵达前一天的折返点多花了二十几分钟的时间,不过好消息是今天的水位依然还在持续上涨之中,看来通过水路直接进入山区的确是有可能实现的。 在从入海口出发,经过三个多小时的航行之后,摩根的小队抵达了后龙溪上游的第一个转折点。考虑到或许将在这里建立据点,摩根命令靠岸,亲自带了一队人上岸走陆路,以寻找合适的落脚地点。 正文 第1022章 先遣队(三) 由于连日来降雨不停,在这个转弯角度颇大的河湾处,上涨的河水收不住向前的势头,已经漫出河床在岸边形成了大约两百米宽的泥滩,而且泥泞程度还远胜入海口处的河岸。这个场景让摩根稍稍有些失望,他原本指望着能在这里设立一个背靠河湾的据点,这样东、北两个方向临水,防御面积和相应的压力也会减小很多,但从眼前所见的景象来看,显然得让据点营地与河岸保持一段安全距离才行,不然一到雨季就很可能会出现水漫连营的状况了。 河滩上除了一群群悠闲自在的野鸭外,倒是没有看到人类活动的痕迹。摩根带着士兵找到一处地势稍高的坡地,在简单确定表层土质和周边状况之后,将这片大约百米方圆的坡地定为据点营地的备选地点。这附近目力所及的地区都没有开垦的痕迹,看样子并非本地土著的日常活动区域,或许日后在这里动土兴建据点的时候能比较顺利地避开原住民。 在完成对这片河湾的考察之后,摩根看看时间已经到了中午时分,便下令队伍先停下来吃饭。不过这天上雨水不停,附近又没有可以遮蔽的地方,想要埋锅做饭有点麻烦,只能啃点干粮垫个底。吃过东西之后重新登船,继续往上游行进。令摩根稍感欣慰的是,后龙溪的河道一直保持着两三百米的宽度,水流量通行现有的平底驳船肯定是没问题,就是不知道这种水情能保持多久,等梅雨季节过去之后还能否有这样的条件。 由此一路向南继续逆流而上,后龙溪基本是以一条笔直的水道向前方延伸。不过从两岸的冲积平原不难看出,这条小河曾在历史上多次改道泛滥,才能在这绵延的山地间冲刷出这么一片大约有三四公里宽的河谷地形。 而本地的土著部落显然对于这么一片肥沃的冲积平原缺乏利用经验,沿途都没有看到开垦土地进行耕种的痕迹,直到离开前一处河湾大约一小时之后,摩根才在望远镜中看到远处似乎有成片耕种的田地,但规模依然非常有限,目力所及之处也就二三十亩地而已。虽然这些田地距离后龙溪都还有大约千米左右的距离,但摩根可没有指望通行在河面上的驳船能够隐藏行迹,蒸汽锅炉所释放出来的水蒸汽和煤烟就算在更远的距离上也能轻易被发现,只要这里的原住民眼睛没瞎,发现这些来往于后龙溪上的怪船只是迟早的事情。 但与原住民的遭遇比摩根预计的来得更快,当船又向前方行进了一段之后,摩根注意到前面百米开外的江岸边有几个人正在涉水捕鱼。但他们所使用的工具并非渔网,而是竹制的鱼叉。这几个土人裸着上身,几乎是在摩根发现他们的同时,也转过头来一脸茫然地望着远处驶来的蒸汽船。 “戒备!”摩根虽然很清楚对方的威胁极其有限,但并没有因此而大意,立刻便下达了命令。 船头的几名士兵立刻将步枪对准了前方的土人,但这些土人的紧张程度似乎更高一些,大呼小叫着奔上河岸开始逃窜,不过他们逃走时倒没有忘记提上河岸边装鱼的竹篓。而摩根自然也不会节外生枝地命令士兵去追捕这些土人,就看着他们消失在河岸的灌木丛后面。 看到土人们惊慌失措地上岸逃走,摩根并没有因此感到放松,这些未开化的土人下意识的举动,其实反映出了他们对外来者的警惕和不信任。如果对方连进行接触的意愿都没有,那双方在未来和平共处的可能性就很渺茫了。 还有值得注意的另外一点,这些土人既然会来河边捕鱼,就说明他们的部落距离后龙溪应该不远,假如将来这部落与海汉敌对,那这附近的河面显然都会处于土著武装所能覆盖的范围,这也是不可不防的一个潜在威胁。 不过现在摩根要赶时间去上游查勘地形,暂时也没空去探寻这土著部落的具体所在地。不然的话,他倒是很想带着自己的单兵装备去追踪这些土人,看看他们的老窝究竟在什么位置。 接下来的几里路,摩根注意到后龙溪西岸逐渐由平原过渡为丘陵,而东岸的变化则刚好相反。对照手中的地图,摩根知道下一个九十度的河湾就在前方了。 这个河湾自北向东呈现出一个半径颇大的弧度,倒是没有下游那处近乎直角的河湾转得坚决,因而水流也不像下游河湾那么湍急。摩根依然是照着前面的操作方式,下船上岸进行徒步勘察,在这里寻找适合建立营地的区域。但以这里的地形来看,摩根是不太可能找到具备天然防御优势的地点了,这无形中肯定会使得后续兴建据点时的工程量大为增加。而这种地形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可以便利地观察到周围区域的动态,只要在据点内搭建一个三四层楼高的瞭望台,就足以看清方圆数里内的状况了。 其实前次虞尧来这边实地考察的时候,也都在这些地方做过简短逗留,只是当时主要为了核实勘校地图,倒也没有像摩根这样带着具体目的而来,细致地对地形地貌进行考察。而摩根在这里所选定的地点,基本就确定会成为之后海汉大兴土木的地方了。 在考察完这处河湾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考虑到这里陌生的地理环境,摩根可不会再冒险驾船行进,便就近找了一处水流稍缓的河岸停靠,然后全员下船上岸,搭建了一处临时营地。 摩根所带的部队虽然并非野战军,但因为这次的任务性质比较特殊,所以出发前也配发了不少野战装备,这行军帐篷、厨具、简易防御工事等等,布置起来非常快,一个多小时之后就吃上了热食。这个时候淅淅沥沥的雨水终于停了,士兵们趁着吃饭的时候身上暖和,纷纷把湿漉漉的军服脱下来搭到火堆旁烘烤。虽然每个人都有配发的军用雨衣,但在室外一整天的行动,难免还是会有不少的雨水从衣领浸入了内层的军服。 目前海汉已经试制出了橡胶涂层的雨衣,化工部门用木炭和硫磺制备出了二硫化碳,用于溶解橡胶,将其涂在布料表面,就能起到极好的防水效果了。这种办法原本是在19世纪末才被英国人麦金杜斯发明出来,并且英语中的“雨衣”一词也以发明人的名字mackintosh命名,但穿越者们在拥有了橡胶产能之后,毫不犹豫地让这项发明提前了两个多世纪出现。 不过因为生产成本和产能问题,这种橡胶涂层的雨衣也暂时只有穿越者们和少量归化籍高级干部、军官才能有资格得到配发。而目前军方所发放的制式雨衣,依然是用织物浸油制成的油布材质,虽然防水的效果还不错,但这东西可燃性极高,有一定的安全隐患存在,只是因为造价相对低廉才成为了军方采购的首选。 摩根依然是按照约定的时间,向澎湖基地发送了电报,告知今天的考察进展,关于在野外遭遇土人的事也简单提了两句。摩根今天选择的宿营地已经位于山区边缘,预计距离目的地出磺坑也就三到四公里的航程了,顺利的话明天上午就能抵达目的地,当然前提是这段水路具备了足够的通航条件。否则如果要弃船上岸走陆路过去,那可就不好预计时间了。 翌日早上,摩根和手下的士兵们依然是天刚亮便动身上路,乘船继续向东行进。这一地区的山势虽然还说不上陡峭险峻,但海拔五百米左右的山脊对照西海岸的临海平原,已经有着十分明显的落差了。 这里的山脉是南北走向,而源起中央山脉的后龙溪则是自东向西将这片山脊横向剖开,毫不讲理地将其撕成了两截。海汉要找的出磺坑油田,便正是位于这横亘在山脊里的河谷中。 虽然雨势已经基本停了下来,但后龙溪的水量似乎没有受到影响,摩根看着河岸边的平原地带一点一点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岸迅速拔高的山势。尽管摩根也知道这里的山区多半又土著部落的存在,但就眼下观察到的情况来说,这里完全就是人迹未至的原始森林。目光所及,到处都是几人合抱的参天大树,林间鸟啼虫鸣,一片生机盎然。 不过摩根可没什么心情欣赏自然风光,眼下这段航道已经比山外的平原地区狭窄了很多,只有不到三十米宽,好在水深还能正常通航。摩根让驾船的船工放慢了速度,让两名士兵拿着竹竿站在船头,不断探向河底,确定水中没有会威胁到船只前进的礁石浅滩。 摩根想起虞尧提供的情报,曾提过后龙溪上游有不少浅滩,通航存在困难,但自己这一路过来却并没有遇到这样的状况,看样子应该也是雨季所带来的正面影响。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奇怪的现象也引起了摩根的重视,那就是他在从后龙溪入海口一路行进到这里的过程中,竟然没有发现河面上出现土著部落的船只,哪怕是独木舟和竹排都没看到。如果不是土人的手艺太差造不出水上载具,那就极有可能是他们在隐藏实力,故意没有放出来让海汉人看到。 摩根相信这些生活在山区的土人就算造不出能出海的大船,但建造独木舟或者竹筏这种技术含量不高的水上载具,应该还不至于难倒他们。而如果他们在海汉人到来之前就将自己所造的载具隐藏起来,这心思可就有点深了。 摩根暂时也猜不透土人这种举动的出发点何在,只能想着见招拆招了。但有一点摩根是确信无疑的,就算土人有再多的花样,在海汉这种绝对的武力优势面前,还是难以改变双方的实力对比。任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枪杆在手,摩根根本就不惧怕这附近的原始武装能够闹出多大的阵势来。他只带了二十来号人就敢进山,也是对海汉自身武力的充分信任。 大约两小时之后,摩根的队伍抵达了预定目的地。尽管摩根的手上有较为详细的地图和虞尧的指点,他仍然花了十几分钟才确定了这里的位置便是让执委会心心念念的出磺坑,传说中地下蕴藏油田的位置就在后龙溪南岸的缓坡上。当然现在这地方还是一片未开发的原始状态,而且看起来没有明显的人迹,这对海汉而言应该算是一个利好消息。至少海汉今后开发这一地区的时候,不会因为宅基地归属权之类的原因跟原住民发生纠纷。当然前提是这附近方圆十里都没有土著部落的存在,否则对方肯定还是会将这一区域视作己有,不会坐视海汉人在这里落脚生根。 不过老天不作美,在摩根队伍抵达出磺坑的同时,又开始下起了连绵细雨。摩根只能先放下找到目的地的兴奋,指挥士兵们在岸边搭建帐篷,将一些物资搬运下船。虽然已经找到了这地方,但摩根可不是走马观花看一下就回去,他必须要在这里先大致确认周边的环境状况,比如是否有修建码头的条件,能不能在这里修建油田的配套炼油设施和工人的生活区等等。 最为要紧的是,确定这周边地区没有土著活动。如果能够避免武装冲突的出现,那自然是最好不过,海汉这边兴建油田和定居点的压力也会大为减小。 摩根将手下分为两队,一队在岸边搬运和守卫物资,他自己则带了另一队人开始向山岭上摸去,打算找个地势稍高的地方,居高临下观察一下这一区域的状况。出磺坑南侧的山脊海拔在500米左右,山势还算平缓,正好适合充当临时观察点。 正文 第1023章 先遣队(四) 作为一片尚未开化的地区,台湾岛上的大部分区域仍然是被森林所覆盖,由于地势高差悬殊所形成的气候和温度差异,使得这里生长的林木种类繁多,有热带、亚热带、温带和寒代树种4000余种,以阔叶林和针叶阔叶混交林为主。其中具备经济价值的数目就有数百种之多,摩根虽然不是植物学家,但多少也认得一些树种,进山没走多久,便辨认出了樟树、马尾松、油桐、漆树、白檀、红桧、冷杉、水柳、赤杨、扁柏等多种可用作工业原料的树木。如果建设部的木工头子蔡弘展来到这里,只怕口水都会留下来了。 虽然海南岛腹地也有不少类似的原始森林,不过摩根日常活动的区域都在三亚城区,的确很难有机会投身到眼下这种自然环境当中。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倒是可以把这一趟差事作为一次赏心悦目的野营休闲旅游了。 但摩根的好心情维持的时间也不长,很快便有前方探路的士兵回报,称在林间发现了一处人工设置的捕猎陷阱。 摩根跟随发现陷阱的士兵来到这处地方,一眼便看到一棵小腿粗细的树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弯向地面,在其树梢与地面之间有一条绿色的树藤绷得笔直,看起来这棵树似乎被这条树藤给拉弯,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可并不是一条天然的树藤,而是一根染成绿色的粗麻绳,绳索上还特地挂了不少枝叶,粗看之下的确很容易忽视其真面目。 “首长,这个叫吊弓套子,小人投军之前也当过猎户,一看便知这东西的底细。”带路的侦察兵手中拿着一根刚才在山脚砍来当登山杖的树枝,说完之后便将其投向那绳索隐没在地面草丛的地方,只听嗖地一声,被触动的机关立刻发动,那棵拴着绳索的树梢一下反弹回去,力道之大让旁观者都吃了一惊。 侦察兵继续介绍道:“这套子对付重不过百斤的猎物特别好用,什么水鹿山羊之类的,一下就能甩到空中荡个七荤八素,如果是用竹子当吊弓弹性更佳,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家里人用这套子还抓到过野猪。这种套子设在野外,猎户一般两三天就会巡视一次,。” 摩根看着这绳索的粗细和弹出的力道,要是人踩上去多半也不能幸免会被套住弹到空中挂起来。要不是有懂行的侦察兵发现了这处陷阱,说不好就会有人中招。当然了,这个捕猎陷阱的技术含量还是其次,其出现就意味着土人会在这一区域内活动,这才是摩根在意的重点。 摩根叹了口气,看了看山脚下的临时营地,与土人设下陷阱这地方相距不过一两里地,执委会极为看重的石油基地应有的安全区域可不止这么一点距离,看来这桩麻烦最终还是绕不过去了。摩根不想去揣测土人发现自己这些“入侵者”之后会持什么样的态度,像油田这种重点项目的安全保障不可能寄托于侥幸,肯定得主动采取一些行动来维持安全区的存在才行。 按照海汉在1631年石碌暴动之后制定的安保方案,重点工业项目方圆五至十里内的区域都必须作为安全区进行清理,具体标准视项目重要程度和周边环境而定。在安全区内不允许有非归化籍的人员居住或长期逗留,一切可能会成为安全隐患的外部人员都必须驱离这个区域。像出磺坑这种周边都是山地的环境,也至少要保持半径五里的安全区,但在附近出没的土人大概不会认同海汉这种单方面划界的行为。 与出磺坑所在河谷相邻的山脊并不算太高,顶部海拔大约四五百米,但因为没有道路加上降雨不断造成的湿滑,摩根等人还是花了两个小时才抵达最高处。站在这里放眼望去,西边隐约可以看到位于山区之外的冲积平原,而其他方向就全是望不到边际的山脉了。虽然降雨对于可见度有比较大的影响,但仍可看到东边的中央山脉要比自己所在的位置更高出不少。 出磺坑这个位置只是刚刚进入山区而已,以东有面积旷阔海拔都在两三千米左右的山区,不知在这些山区中存在着多少默默无闻的土著部落。虽然摩根并不畏惧与这些未开化的土人为敌,但这种敌在暗我在明的感觉还是让人不太舒服。海汉要在这山沟里落脚生根开采油田,所需面对的可不仅仅只是这里极为不便的地理环境,更大的潜在威胁还是那些态度尚不明朗的土著部落。 从这望向山脚下的后龙溪,可以看到这条小河在林间穿梭,上游水道是沿山势向东,折出了一个近乎一百八十度的大湾,然后在摩根所在的这座山脊的东边山脚下与一南一北从山区流出来的另两条小河汇合,河水多年的不断冲刷在山谷中形成了一片小小的三角形平原。 摩根换了个视线更好的位置,举起望远镜观察这个与出磺坑仅隔了一道山脊的河谷平原,像这种水道交错的地方,土地必定十分肥沃,若是今后要在山中安置人口,倒是可以组织人手将这河谷平原进行开垦,也就不用辛苦运粮进山了。 不过愿望是美好的,但现实却未必那么顺遂,摩根很快就在望远镜中看到了他并不乐于见到的景象。山谷的边缘有不少竹楼,沿着山坡次第排列,在树林的遮掩下的确不太容易被看到。也就是摩根手里拿着望远镜慢慢打量,先看到了河岸上开垦的田地,然后顺藤摸瓜便找到了隐蔽在山林间的村落。 摩根猜想这些土人将村落建在山脚有坡度的地方,大概也是为了避免这几条小河在雨后水位上涨时淹没了自己的家园。摩根仔细观察一阵,从目力所见的村落规模来推测,这个部落至少有上百户人家。说不定在刚才经过的山林中设置捕猎陷阱的猎人,也是出自这个部落。 摩根大致目测了一下,这个土著部落所在地与出磺坑的距离肯定是不到五里地,今后在出磺坑开采油田,也不可能就这么放任这个部落存在于卧榻之侧。最理想的解决方式,莫过于让这些土著能够主动迁离,但摩根心中可没多少把握能够与对方达成谅解。 “下山吧!”在确认了这个部落的位置之后,摩根也不急于立刻对其展开侦查,而是打算先折返回去。自己带的这队人马总共也就二十来号人,又是轻装进山,补给有限,还是尽量避免节外生枝比较稳妥。 摩根回到山下,留守的部下已经布置好了临时营地,并按照摩根的指示,对周边区域和附近河岸进行了查探。他们倒不是试图在这里找到土著活动的痕迹,而是要协助建设部的勘测人员把建筑用地先简单地进行划分,以便后续大部队进驻时能够尽快开始施工。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是能在这里找到油田的埋藏迹象,毕竟按照海汉掌握的资料所记载,出磺坑的油田埋藏极浅,发现者是用锄头铁锹在自家田地上挖出来的,多半是有自行涌出迹象,如果能够找到出油点,倒是可以省下后续进行勘探的麻烦。 不过因为时间太短,这次进山的人手又着实太少,士兵们暂时还没有找到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摩根倒也没有把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这些手下的身上,毕竟石油勘探是很专业的技能,工业部为此做了相当多的装备工作,而且把懂行的人几乎都调来了这边,要是随便几个小兵就把油田刨出来了,岂不是显得执委会这么大费周章的策划和指挥很没有价值? 摩根还是将勘测地形的重点放在了自己所负责的领域,即寻找合适的位置来作为石油基地外围的防御点。这种山沟河谷的地形处处都是要隘,也处处都是漏洞,除非能在周围建一圈高墙把基地围起来,否则不太可能做到滴水不漏,这也是最让摩根感到头疼的事情。 考察行动一直持续到暮色降临,今天的伙食水平比起昨天就提高不少,那个当过猎户的侦察兵从山上下来之后就技痒难耐,临时去营地附近林子里做了几个陷阱,没过多久就抓到了两只山鸡、一只小梅花鹿。摩根看那只鹿个头实在太小,恻隐之心上来,便让人将其放了。不过这次所携带的物资中还有渔网,当下几名士兵牵着渔网下到河中,不多时拉了一网鱼上来足足有二十多斤,这下不但有烤鱼吃而且还有鱼汤喝了。 晚饭之后摩根按时取出电台,按照约定的时间给澎湖基地发回电报告知今天的大致进展。稍后他便收到澎湖回电,称大部队在明日就要从澎湖出发奔赴苗栗。另外目前在鸡笼金矿当监工的田叶友也将从台北乘船南下赶来会合,让摩根届时先负责接洽。 摩根与田叶友也算是老相识了,当初海汉派出队伍去北部湾考察黑土港煤矿的时候,他们都是那支队伍中的成员,有过一起出任务的经历。不过后来几年田叶友回到三亚的时候不多,两人碰面的机会也就少了。要不是这次都被分配到来苗栗执行特殊任务,他们两人下次碰面还不知道得等到何年何月了。 虽然开发苗栗的石油项目还存在着诸多需要解决的潜在问题,但到目前为止,一切看起来都还算顺利,既没有人出现伤病,也没有与土著发生正面冲突。摩根只希望这种平静的状态能够继续保持下去,时间越长越好。 当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摩根便下令众人整备,待吃完早饭之后就返回海岸基地。这一趟深入内陆的侦查行动基本达到了预定的目的,大致弄清了后龙溪的通航条件和流域沿岸的状况,并且确定了护航方案,发现了至少两处实力不明的土著部落。 等大部队到来,项目开始正式启动实施的时候,这些通过侦查所得来的信息就会派上用场了。不过具体的细节,特别是军方在此期间所要起到的保护作用,摩根觉得自己还需要回去好好研究研究。他本身并不特别擅长带兵指挥,对于接下来要如何指挥三个连的陆军在海岸到油田这条曲折的路线间部署起牢固的防御线,还需要花时间对部署细节反复推敲才行。 但不管怎么想,台湾岛上的土人都不可能比成建制的职业军队更厉害,海汉军对付封建王朝的军队尚不在话下,这种原始部落武装所能造成的威胁就更加有限了。所以摩根的压力倒不在于如何才能打败这附近的土著武装,而是更多地考虑要怎么排兵布阵,才能尽可能地减小事态恶化之后,土著部落可能会采取的破坏措施对海汉油田产生的负面影响。换句话说,护得油田的生产设施和人员的安全,才是驻扎在这里的海汉军第一要务。 为了以防万一,这次进山所运的燃煤比需求量要多了不少,不过回程的时候就不用再全部运回去了。摩根让士兵将多余的煤都卸到岸边堆放起来,上面铺些香蕉叶草草遮挡一下作数。反正过不了几天就会回来,这些煤炭总不会飞走,就算有土人发现了,他们大概也弄不明白这黑乎乎的石头是什么东西。 驾船的船工用撑杆让蒸汽拖船先调了头。然后再将驳船重新挂上去,蒸汽机的活塞吭哧吭哧地作响,在寂静的山林中惊起了一片飞鸟。这蒸汽机虽然好使,但动静着实不小,在这林间只怕能传出几里地去,隔着老远就把自己的行迹暴露了。 这返程顺流而下,速度就要比来时快得多了,中午时分就已经抵达了来时的第一个九十度河湾处,摩根下令停船靠岸,上岸到两天前作标记的地方看了看,见自己当时命手下用石块摞出来的半人高石塔依然如故,看样子这两天也没有别人来到这里活动,否则好奇心驱使之下,多半会去对这石塔动上一动了。 正文 第1024章 先遣队(五) 摩根又看了看周围地面上的脚印,虽然多而杂乱,但来去都是通向河岸,显然是自己这队人所留下的印迹,而通往内陆的方向则很干净,看样子的确没有其他人在这两天内接近过这一区域。他之所以要研究这种细节,是想借此来判断本地土著活动频繁的区域,并对今后在后龙溪流域的据点部署兵力做出相应的调整安排。 按照摩根的计划,是打算在入海口海岸、航道途中两处大的河湾,以及出磺坑油田这四个地方设立据点,这四处据点之间的路程大致相当,这样一来就可以将三十公里长的水路沿途护卫责任平均分摊开来,减少途中护卫的漏洞和压力。如果运输物资的船队在途中出现状况,只要船上放出报警信号,临近的据点就可以在短时间内驰援。 另一方面,摩根也是考虑到这后龙溪沿河的平原地区土地肥沃灌溉便利,正好用来安置移民进行开垦耕作,补贴本地的粮食需求,减小对外界的物资供应依赖性。等过个两三年本地有了几千常驻人口的规模之后,大概就不用再担心来自附近土著部落的威胁了。 海汉的领土扩张从来都不只是军事领域单线操作,殖民安置和长期经营,才是真正占领一个地区必须要采用的手段。海汉在穿越后这几年里能将各种有主无主的土地据为己有,除了运用武力之外,巧妙而高效地进行殖民也是重要条件之一。这后龙溪流域有大约四十平方公里的平原地带,安置一两万农业人口都不是问题,只要民政部愿意往这里塞人,这片荒芜之地在几年后变身农业大县也是有可能的。 摩根一行人在当天下午便回到了海岸边的临时营地,还没下船他便看到了岸边码头上站着的田叶友,正朝自己缓缓挥手示意。田叶友昨天一早从台北鸡笼港出发,天黑时分便已经到了苗栗这处基地,早就等他多时了。两人虽然许久未见,但关系倒是一如既往地融洽,见面之下便是一记大大的拥抱。田叶友早年曾跟北美帮一起远行安南黑土港,期间早就适应了这帮人的欧美礼节,因此倒也毫无隔阂。 “想不到你还有出来带兵的一天!”田叶友打趣道:“我还以为你已经开始在三亚养老,不会再离开海南岛了。” “我得趁着还能动弹的时候多出来活动活动才行,老是待在三亚那地方,人真的会发霉的。”摩根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我的几名伙伴,除了约翰逊因为家庭的原因还留在三亚,其他人都在外面发展自己的事业。我当初跨过半个地球来参加穿越,也并不是为了贪图享乐,我也想做一点事情,能让自己的名字留在后世的历史书上。” “这么正经……”田叶友在摩根肩上用力拍了拍道:“放心吧,到了台湾岛,你就有事做了!” 摩根皱眉道:“怎么听你说起来,这台湾岛上好像很不太平?” “大事没有,小事不断。总会有一些不服管教的人,会跳出来挑战海汉的权威。”田叶友说到这里边主动转开了话题:“这几天进山有什么收获?碰到当地的土人了吗?” “倒是碰到了几个,不过都没有发生接触。”摩根揉着肚子道:“跑了一天饿得不行,去指挥部坐着边吃边聊。” 1633年三月,海汉军攻下了原本由西班牙人掌控的鸡笼港,并立刻对当地进行封锁,然后在附近的山区找到了金矿矿脉进行开采,而被工业部委派到当地负责这个矿业项目的人正是田叶友。他在最近这一年中一直都待在鸡笼港,指挥督导当地的金矿运作,勘探、开采、冶炼一条龙都是由他负责。 在过去一年的运作中,金瓜石金矿就产出了近两百公斤的黄金,这笔钱除了冲抵掉海汉军攻打台北地区的军费开支之外,还有大量的盈余通过分成分别进入海汉国库与军方的预支军费当中。而主动发动战争抢下台北地区这个决策,也被视作了海汉执委会在过去两年中最为英明的决定之一。 两百公斤黄金听起来不少,但真正实物却也没多少,铸成金砖之后也就七八块砖,用一个不大的箱子就能装起来。但执委会和军方所看中的不仅仅是头一年的产量,而是这里的开采前景。按照所知的信息,金瓜石矿区在原时空最高的年产量曾经达到两吨以上,是现有产量的十倍之多,其价值甚至比目前海南岛一年间所能征收到的赋税还高得多,这笔来自鸡笼港的巨款收入是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 能够比较顺利地开采到矿脉,头号功臣自然是全权负责这个项目的田叶友了,不过执委会除了能将他的家人送到当地探亲,在生活方面创造尽可能好一些的条件,似乎暂时也没法给他更好的待遇了。田叶友暂时也没办法调离矿区,因为当地的金矿大多是以体积较小的富矿体存在,必须要有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士才能识别这些矿藏所在处的蛛丝马迹,所以勘探工作也得长期持续下去。 除了金矿之外,当地还有多种伴生矿,如黄铁矿、石英、方解石、硫砷铜矿、闪锌矿、方铅矿、重晶石、明矾石等等。这些伴生的矿物中有一些也同样具备了开采的价值,可以从中提炼出有用的物质,还有一些虽然经济价值不大,但却是勘探金矿的重要指标,同样忽视不得。 辨识这些矿物并制定开采计划,多数时候也只能由田叶友亲自上阵,他虽然身边带了一批徒弟,不过技术水平和专业经验还是跟他有较大的差距。在这批徒弟学满出师之前,田叶友大概都还得在台湾岛一直待着。这次正好遇到苗栗的项目性质特殊,加之距离台北也近,才会一纸调令让他从鸡笼港过来为石油勘探提供技术支持。 “去年建设部加班加点在矿场附近的海边盖了一栋两层别墅给我,推开卧室窗户就能看到太平洋和楼下的大花圃,真正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而且不用做什么喂马劈柴的力气活,有什么要求吩咐仆人就行,简直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隔天去一趟矿区,到处走走看看,半天就完事了。日子很悠闲,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种生活算不算幸福。”田叶友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脸上却没什么笑意,眼里甚至还有一点迷惘。 摩根道:“那你参加穿越,不就是为了过上这种贵族生活吗?只花了七年时间就实现了目的,以后还有几十年可以慢慢享受。” “话是没错,但总归跟预想的有些差别。”田叶友叹口气道:“金瓜石那地方,大部分时候就我一个人在那儿,其他全是归化民,有时候想找人说说话聊聊天,但说不了几句就会觉得牛头不对马嘴。我说的他们听不明白,我又懒得慢慢解释,摩根,你能明白那样的感受吗?” 摩根摇摇头道:“执委会很看重你,愿意给你提供最好的生活条件,把你作为这个领域的专家供养起来,我想应该有很多人都希望能过上你现在的生活。” 田叶友道:“是啊,从在安南的时候开始,执委会给我的待遇就很优厚了,那时候住在下龙湾,一周只用去矿上两天就行,比现在还更闲。可那时候还有钱天敦、谢春、周恒行他们,没事晚上能聚在一起聊聊天什么的,也比现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要强。” 摩根道:“我明白了,你大概只是太长时间身边没有朋友跟你交流,生活又太悠闲,整天没事可做就只能胡思乱想,心理上出现问题了。” 田叶友道:“或许是吧!如果真是这样的原因,那最近应该能得到一点缓解了。等这边开工之后,我可能就得不断往返于鸡笼和苗栗之间,等忙起来了大概就不会胡思乱想了。我以前从没想到,人闲着都能闲出毛病来!” 摩根道:“过两天白克思和刘山夏也会过来,他们大概要在这地方待上几个月,到时候你也不用担心没人能跟你对话了。对了,你先前提到过,在这地方大事没有,小事不断,这是有什么麻烦?” “还能是什么麻烦,不就是山里的土人吗?”田叶友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你也知道,金矿周围必须划定安全区,为此我们强行驱离了一个土著部落,然后就跟土人结下梁子了。他们逮着机会就来矿场捣乱,如果看到有落单的汉人,就会想办法进行猎杀。去年一年死在土人手上的就有十几个了,好在都是苦役营的囚犯,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后续的麻烦。” 摩根问道:“那你没下令让驻军反击?” “当然下令了啊,我又不是圣母,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捣乱。”田叶友解释道:“土人来矿场生事,大部分时候都很难全身而退,最多的一次被我们截下来三十多个人。我也不枪毙他们,就直接投入矿场当劳动力用了。我们也组织了两次进山围剿,但这些土著部落已经退居到深山里,始终剿不干净,行动一次只能管一两个月,然后土人就又大着胆子探头出来了。不过他们实力有限,也弄不出什么大乱子,所以就这么一直有来有往地耗着。我们这边是肯定不可能撤走的,就看土人能顶到什么时候吧!” 摩根听了之后也就基本明白了鸡笼金矿所处的环境,海汉在当地的驻军规模有限,既要保证使用了大量苦役的矿场能够有正常的生产秩序,又要防御外界的土人捣乱,也不可能分出多少兵力进山围剿,多半只是象征性的驱离一下,效果能管一段时间也是好的。这种手段只能暂时治标,但肯定无法治本,只是条件所限,海汉目前也的确没什么好办法能彻底解决问题。这台湾岛的内陆地区全是连绵不绝的大山,就算调来几千军队,撒进山里也很难形成一张有效的大网。 而田叶友在台北所遭遇的状况,极有可能也会成为苗栗这边的范本。摩根在为期三天的考察中已经确定了至少两处土著部落位于海汉想控制的地区之内,未来与海汉产生矛盾是必然会发生的状况,如果处理得不够干净果断,那么苗栗地区大概也会如同鸡笼矿区一样,成为双方进行治安战的角力舞台。 摩根穿越前也曾在美军的海外驻防部队中服役,深知治安战的麻烦,以当时美军所掌握的各种黑科技,尚且无法完全杜绝自身在治安战中的战损,空有号称天下第一的战斗力,却总是在治安战中被弄得灰头土脸。当然摩根确信自己所指挥的海汉军绝不会陷入到当初美军的境地,与本地土著部落的对抗也不可能走到治安战那一步,既然已经有了台北地区的前车之鉴,摩根觉得自己在处理类似状况的时候就应该更为果断坚决一些。 两人聊完闲话之后,还是转到了正题上。摩根向田叶友大致说明了自己这在产油地的所见所闻,虽然他在这趟差事中的主要任务是探明航路状况,但接下来的一段时期内,军方的行动都必须要配合勘探队,双方很有必要在动工之前好好沟通一番,以便能指挥各自的下属协同行动。 除了田叶友已经顺利抵达苗栗之外,从澎湖送来的第二批劳工也已经在昨天到达这里,并且在建设部工头的指挥下迅速投入到兴建营地的工程中。 由于接下来从澎湖过来的大部队会有上千人的规模,在进入山区之前都得先在这里集结,所以营地的一些基础设施就必须先建设起来。如果从澎湖出发的船队一路上顺利,那么明天就应该能够抵达苗栗了。 正文 第1025章 先遣队(六) 在一口气增加了数百名劳力之后,海岸营地的建设工程也终于紧锣密鼓地展开了。施工人员沿着目前临时码头所在的区域,在外围划出了东西和南北走向两条防御线,准备以此将临水的一片地区隔离出来,作为海汉在苗栗的海岸的主营地。这个区域正好位于后龙溪入海口,规划方案算是最大限度地利用了地形优势,让西、北两个方向以水面作为天然屏障,只需在东、南两边设置防线应付来自陆上的威胁即可。 目前的台湾岛西海岸绝大部分地区都已经被海汉掌控在手中,虽然荷兰人在大员港还保留着一块殖民地,但当地长官汉斯很清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按照双方在1632年11月签署的谅解协议,进出大员港的荷兰船只从不能从福建海峡前往大员港以北海域,即便是前往冲绳和日本方向的荷兰商船,也都只能从台湾岛南部的巴士海峡绕行过去。 而原本在福建海峡活动的海盗和西班牙人,在去年就已经统统被消灭或驱离出了台湾附近海域,因此对位于台湾西海岸中部的苗栗地区来说,已经无需再考虑来自海上的人为威胁,临海的营地可以将主要的防御力量部署在陆地方向——毕竟在这个地区唯一能威胁到海汉的就只有内陆山区里的土著部落了。 考虑到土著部落的武装水平,海汉当然也不需要在这里动用建炮台之类的大招,只要在外围挖出壕沟拉上铁丝网,再布上一些鹿砦拒马之类的障碍物,在建立起防御纵深的同时尽可能收窄防御面,然后在留出的几条主要通道附近修建胸墙和隐蔽工事,让防守方在战时能够集结兵力稳稳地实施火力输出,防御的压力就会减小很多了。 在摩根从山区回来之前,田叶友已经替他将驻地的民工分为了两组分头施工,一组负责修筑军用设施,以外围的防御工事为主。另一部分则是负责民用设施,如码头、仓库、营房,以及营区的各种生活所需的设施。另外还需利用本地的林木资源开始制备更多的建材,以便用于内陆几处据点的初期工程。特别是油田所在地,在勘探期往当地派驻的人员就会接近千人,安置这么多人所需建设的长驻营区也是不小的工程了,一部分建材也不需等大部队开进去之后才在当地进行制备。 田叶友虽然不是建筑行业出身,不过他所去到的地方往往都是荒郊野岭,从穿越初期的田独铁矿、黑土港煤矿,到后来的石碌铁矿,鸡笼金矿,再到现如今的苗栗,每处地方都是从零开始一点一点进行建设,他作为旁观者看了这么几年下来,看也看会了。相比摩根,他至少算是半个专业人士了,对于如何兴建营地已经驾轻就熟,完全可以担当现场指挥了。 摩根在外独自带兵的机会不多,偶尔有野外拉练也就是带着他手下的侦察兵在三亚附近的山区进行,根本无需修建这种工程量颇大的营区和防御工事,自然在这个领域的经验也就不如田叶友那么丰富。不过难得能逮着机会遇到懂行的人,摩根便在饭桌上向田叶友请教了不少了这方面的问题。两人边喝边聊,直至深夜。 翌日,摩根尚在睡梦中,被帐篷外传来一阵鼓噪之声惊醒。摩根心道莫不是澎湖来的船队到了,正待起身,侍卫已经进了帐篷向他禀报:“首长,营地外来了几个土人,看样子是想向我们传递什么信息。” 摩根闻言赶紧穿上衣服,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侍卫吩咐道:“把我的枪拿上。” 摩根所指的枪并不是他那把视作宝贝的m200,那支枪平时都拆成几大块放在防潮箱里,已经很少会拼装起来使用。现在摩根所使用的是一把海汉兵工小批量试制的新产品,仿制斯宾塞m1865步枪的后装式连发步枪。 这种步枪使用了黄铜弹壳,发射时膨胀的弹壳会闭锁住弹膛的后部,从而解决后膛枪漏气的问题,而金属弹壳也顺便解决了弹药防潮的问题。装弹时需从枪托后方取出供弹管,然后将七发铜壳定装弹从枪托上的孔洞推入。当拉下扳机护圈时,回转闭锁枪机后退打开枪膛,拉出空弹壳,同时枪托中的弹簧会将下一发弹推出供弹管,扳上护圈,枪机将子弹推入弹膛同时闭锁这个空间。 虽然这种步枪在每一发射击前都需要扳下击锤,射击后还需要上下拉动扳机护圈来完成卸弹壳和装弹的动作,但其射击速度已经远超现在使用定装弹的燧发枪每分钟三到四发的射速,最快只需十余秒就可以将填装在枪托内的七发子弹打完。如果使用预填装的弹管来更换子弹,持续射速甚至可以达到每分钟二十一发,称其为连珠枪也毫不为过。光这一把枪的火力输出,就相当于六七支燧发枪了,而且按照海汉兵工的内部测试,一口气发射两百发子弹也无需清理枪膛,比起发射纸质定装弹的燧发枪可要强多了。 当然了,这种“先进武器”的短板也是显而易见,那就是造价和使用成本太高。目前这种连发步枪一支的造价约莫相当于七支燧发枪,这就意味着要将其列装到一支部队,初期就得花费七倍的军费。此外因为枪身结构更为复杂,生产周期也较燧发枪长得多,想要在短期内实现成建制的列装几乎不可能,而零零散散的列装显然又难以充分发挥出新武器的威力。 另一块短板就是弹药,铜壳定装弹的生产技术对于目前的海汉兵工来说仍具有比较大的难度,几乎纯手工的制作过程导致产能十分低下,一个熟练工一天造出来的的子弹只够一支枪发射一分钟。而且以这种枪的性能,弹药的消耗之大让人无法忽视其成本与现在部队大面积列装的燧发枪所使用弹药存在的差距。 在现有的生产力之下,武器性能的提升必然意味着生产成本和使用成本的相应上升,而这种性能提升在除军方之外的人来看,应该都会认为存在着明显的过剩和浪费,因为以现有的武装水平就足以战胜海汉目前所能遇到的对手了,花费大量军费对武器进行频繁升级显然缺乏必要性。 因此虽然新武器的研发一直都在进行,但军队制式武器的更迭却相当缓慢,类似的新式步枪还有好几种也在同期研发当中,不过摩根很识货,从三亚出发之前去海汉兵工下属的武器研究中心转了一圈,便选中这把连发步枪作为台湾之行的随身武器。而海汉兵工的主管就是白克思,对此自然是大开绿灯,毕竟这苗栗项目的安全保障还得指望摩根的发挥,给他提供最好的装备也是海汉兵工的应尽之责。 摩根出了帐篷,见田叶友也正一脸茫然地从他所住的帐篷里走出来。昨晚田叶友到后面聊开心了,喝得就比较多,想必这个时候酒劲还没有完全消散,摩根看他站着的姿势都有点歪歪扭扭的不够平稳。 “外面什么事了?”田叶友主动开口问道。 “听说是来了几个土人在外面叫阵。”摩根打趣道:“我现在就去迎战他们,朋友,你要和我一同战斗吗?” “土人打上门了啊?那得跟你看看去!”田叶友听到整个消息似乎立刻便清醒了不少,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很显然他并不担心找上门的土人能给己方造成什么麻烦,反倒是充满了看热闹的干劲。 摩根一想也对,田叶友在台北已经待了一年,期间也没少跟当地的土著部落打交道,自然是不会有多少紧张感可言。当下摩根便与田叶友一同来到营地大门处,见果然有几名土人在外面的一片空旷地方站着,虽然手里拿着竹矛,但看这样子倒也不像是来找麻烦的。 摩根虽然并不惧怕这些土人,但他的身份也不允许他以身涉险,当下便让营中的翻译去与这几名土人进行沟通。这懂得土语的翻译其实也同样是台湾岛上的平埔族人,不过他是来自台南高雄港附近已经投靠海汉的部落,与这里相隔好几百里,能听懂多少本地土人的话语就只能随缘了。 翻译出营与那些土人嘀嘀咕咕说了半晌,然后回来向他们转达了对方的意思。这些土人来自于南边山区的猫里社,他们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海汉人立刻离开这里,因为这处河口是猫里社的地盘,不容外人侵占。至于海汉人来此地的目的为何,土人们一点都不关心,他们甚至连谈都不想谈及这个方面。 “告诉他们,我们既然来了,就不会撤走,如果他们认为凭一句话就能让海汉低头,那真是想得太简单了。”摩根的态度十分强硬,而且隐隐也有刺激对方的意图。如果土著部落主动对海汉动手,那就给军方采取必要的军事手段提供了条件,摩根对此求之不得。 翻译带着摩根的答复再次出营与土人沟通,摩根看到那几名土人的情绪逐渐激动起来,其中一人举起手里的竹矛,朝着营地方向呜哩哇啦地喊了一通。没等摩根有所反应,旁边田叶友已经开口道:“这家伙要翻天啊,快派人出去!” 田叶友话音刚落,便看到那几名土人已经扭住翻译,将他掀翻在地。摩根一看对方说动手就动手了,当下赶紧命令部下出击,自己则是从侍卫手里拿过枪来,瞄向了营地外面的土人。 摩根距离土人所在的位置大约三十米左右,在这个距离上如果使用燧发枪,那随缘命中的几率会超过五成,不过摩根手上这把新枪在五十米内的命中率相当高,而且又经过了他自己的调校,虽然枪上只有瞄准标尺而没有瞄准镜,但对他来说这种距离只靠肉眼观瞄也已经完全足够了。 摩根见那带头的土人一脚踏在翻译胸口,举起手中竹矛作势欲刺,当即便毫不犹豫地朝他开了枪。这一枪准确命中那土人的上半身,巨大的冲击力使得他立刻向后跌坐下去。摩根不敢大意,退弹装填,然后继续瞄准。 果然另一名土人凶性发作,不顾倒在地上的同伴,也举起竹矛刺向倒在地上的翻译,摩根当下又开一枪,将他也打倒在地。剩下的几名土人顿时惊疑不定,没敢再朝着翻译动手,却试图将受伤倒地的两名同伴抬走。 不过这时候一队海汉兵已经冲出营地,将这几人全部拦了下来,将其缴械反缚,押解回营。摩根见事态迅速得到平息,这才松了一口气,将枪递给了自己的侍卫,与田叶友一同去查看几名俘虏的状况。 那翻译虽然被土人制服倒地,但好在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是身上蹭破了几处皮而已。不过看他脸色和瑟瑟发抖的身体,也的确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如果不是摩根果断采取了行动,那他可能真的就会被来自猫里社的土人同胞用竹矛给刺个对穿了。 虽然这翻译并非海汉籍,但终究是海汉阵营中的一员,摩根也不愿看到他被其他土人就这么虐杀在自己眼前,那样的场景肯定会对己方的士气造成不好的影响。而且这本地土人的性情如此暴虐,几句话不对就要直接动手伤人,浑然不顾时间场合,看样子也的确不太容易通过谈判来进行沟通。 摩根本来也没存多少善了的心思,看到对方主动动手,自然是毫不犹豫地开了杀戒。他虽然还有一个医生的身份,但常年的单身生活却让他的性情偏于冷漠,而且以前便在战场上有过杀敌经历,反而比常人更乐于选择使用极端手段来解决问题。 来营地叫阵示威的一共五名土人,被摩根开枪击伤两人,其中一人正中胸口,血流不止,眼见已经不得活了。另一人被击中肩膀伤势稍轻,但摩根却没心思去对其进行救治,只让士兵将那没有受伤的三人押解到一边,然后把惊魂未定的翻译叫了过来,准备对其进行审讯。 正文 第1026章 先遣队(七) 经过前几天的考察之后,摩根认为后龙溪流域的土著部落对海汉进驻本地的行动的确存在着一定的威胁,而且这种跟生存环境相关的利益冲突能得到调和的可能性非常低。按照重点工业项目安全保障方案,这类潜在隐患是必须要在项目实施前期就进行定点清除的对象,所以这几天摩根也一直在考虑,要如何实施手段才能干净利落地解除这些定时炸弹。 对方在发现海汉的活动行迹之后会采取某些应对措施来表达不满,这种可能性摩根自然是考虑过,但他也没想料想到这些土人居然会猖狂如斯,几个人直接跑到营地门口来叫阵了。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将摩根这一行人当做了曾经被十八芝运来此地定居的汉人移民,以为打骂吓唬一番就能像过去一样把外来者逐出此地。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这次来到苗栗海岸的移民可不是只会握锄头的农民,而是荷枪实弹几乎武装到牙齿的军队,对于武力冲突毫不忌讳,翻脸的速度一点不比他们慢。 想在态度的强硬程度上做较量,小小台湾岛上的土人哪里敌得过一心想要征服世界的穿越者。摩根让翻译立刻询问那三名幸免于难的土人,他们来到这里闹事是否是代表了其所属部落的意图,是否还有其他后续的手段。 或许是海汉刚才毫不留情的杀戮起到了一定的威慑作用,这几名土人没有试图对抗审讯,哆哆嗦嗦地将所知的情况都交代出来了。 原来前几天摩根率队乘船进山的时候,在后龙溪看到几个拿着竹矛扎鱼的土人,便是在这几人当中。这些土人发现有外来者活动之后,一方面将情况回报给了他们的部落,另一方面也开始在后龙溪流域寻找这些不速之客的下落。不过海汉设在海岸线上的这处营地距离他们的部落有将近二十里的路程,所以直到今天才有一队人找到这边来。 正如摩根所预料的那样,这些土人将他们当做了前几年曾被十八芝迁来这里的汉人移民,以为只要鼓噪一番,顶多杀伤几条人命,就能吓得这些性子软弱的外来者自行撤离本地。但可惜他们打错了如意算盘,海汉人毫不留情地直接下了重手。 从这几名土人所交代的情况来看,刚才这一番冲突应该只是这几人一时冲动之下的个人行为,还代表不了他们所属部落的“官方态度”,但摩根还是坚持认为这种敌视的态度并非个别现象,而是本地土人对外来者的普遍看法。海汉在这里扎下规模不小的营盘,土人尚且敢来闹事,要是分散而居的普通移民,所将会遭受的状况就不想可知了。当初组织移民的十八芝并非专业殖民团队,他们所能做的大概就是把汉人运来这里,然后就任其自生自灭了,缺乏组织的民众自然很难对抗本地的土著武装。 当然了,这几个土人是出于怎样的动机才会做出之前的行为,并不是摩根关注的重点,他对这些土人所属部落的状况还更感兴趣一点,让翻译仔细盘问了猫里社的所在地和人口规模,武装情况,活动区域等等,准备以此来作为参考,制定对付这个部落的行动计划。 不过这几个土人脑子里的干货也很有限,根本就说不出多少具体的信息。问部落所在地,他们只说得出来这地方翻了几道山梁,问部落有多少人,这几个家伙最多就只能数到十,再往上就没法报出准确的数目了。摩根问了一堆问题,得到的回答中却没多少有价值的信息,但这也并非这些土人有意隐瞒,实在是脑容量有限,摩根就算让手下采取了一些刑讯手段,也还是没什么进展。 “现在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会对这些土人缺乏耐心了吧?”田叶友看到摩根一脸的愁苦,便出言安慰道:“我们在鸡笼那边抓到敌对部落的土人,早先也是跟你一样的处理方式,但到后来见得多了,抓回来审都懒得审,直接就扔进苦役营了。” 摩根叹口气道:“想不到敌人太弱也会造成困扰,连点有用的情报都掏不出来,还留他们何用!我看干脆通通枪毙了,免得浪费粮食!” “别啊,等下次有船去台北的时候,就把他们送过去好了,多少也能给我们的人类解放事业做出一点贡献。我看这几个家伙身体都还不错,起码能在矿上干三五个月了。”田叶友替这三人求情道。当然了,他这个求情也未必是真有多少好心,去到矿上之后的苦力生活是不是比当下死了更好,这也不好说,反正台北那边被抓去挖矿的土人,一般很少有活过半年的,最后基本都是过度劳累导致的身体机能衰竭而死。 摩根想想也是有理,只要这三个劳动力在矿上刨出来的矿石能提炼出些许黄金,其价值所能买下的粮食就足够养他们一年半载了。甚至就连枪毙他们所需花费的弹药和事后收敛所需的人工,这些开销也比养他们半个月的粮食更值钱了,还是留着送去矿场充分压榨完剩余价值比较划算。当下便让手下将这三人先收押起来,不过岸上的营地现在还在紧锣密鼓地搭建营房,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来关押他们,无奈之下就找了一处腾空的船舱充当临时牢房了。 看着着几名土人被丢进船舱里关起来,摩根忽然感叹道:“这个景象让我回想起了七年前才到三亚的时候,记得那时候我们刚刚登陆不久,连胜利堡都还没开始修建,只能把手头的驳船用来当做关押俘虏的牢房。” “是啊,那时候被关在驳船里的,还有现在发了大财的罗升东罗大官人,不过他大概已经把那段经历选择性遗忘了吧!”田叶友想起那个时候的事情,嘴角也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微笑。 当年海汉在榆林登陆的条件远不如现在来到苗栗的这支队伍,那时候可没什么后勤保障和退路,而且上岸不久就遇到了罗升东所率领的明军发动偷袭。如果不是武器装备有着较大的优势,说不定穿越集团在登陆之初就会被明军先干掉十个八个。而那时候的罗升东不过只是崖城水寨里一个小小的百总,若不是这样误打误撞地跟海汉扯上了关系,也不会有他日后的飞黄腾达。 当然了,那时候海汉急于疏通与大明地方官府之间的关系,才会给予了罗升东重生的机会,而且罗升东识时务也有一定的办事能力,没有让海汉对其失望,对他的招揽也一直都是海汉高层津津乐道的一招妙棋。但现在所抓的这几个土人,却着实没有多少可利用的价值,能让他们留着性命去矿场当苦役,已经算是莫大的恩赐了。 摩根对着地图苦思冥想了半天,似乎除了给其来个连锅端,也没什么别的好办法来处理这可能惹事的土著部落,但要安排大部队进山围剿,又可能会耽搁了石油勘探的进程,当下不禁觉得有些左右为难。 田叶友大概猜到了摩根的顾虑,对他劝道:“你如果是想给这部落来个连锅端,那我劝你就不要想了,没那么容易。这台湾岛上大部分地方都是山区,一个人逃进山里,派一百个人去也未必能抓到。而且这些部落所在的地方大多都在山坡上,你想不声不响在周围部署一个包围圈,很难不被他们察觉。别忘了,这些土人很多都是常年在山中奔走的猎人,对于周边环境的细微变化特别敏感,你派几百上千人进山,隔着几里地人家就嗅到味道了。” 摩根想起了前两天在山里见到土人所设置的捕猎陷阱,也觉得田叶友所说有些道理,但要让他就此放任这个隐患继续存在下去,他也还是觉得有些不甘。 田叶友继续劝道:“你要真有动手的打算,还是等白克思他们到了再说。做决定不要太独断专行,虽说有可能会让你应得的功劳摊薄,但如果出了什么岔子,起码也不会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明白我意思吧?” 摩根除了跟北美帮的几个同伴关系较好之外,多数时候都是独来独往,对于官场上的人际关系和利益纠葛,他并没有比较明确的认识和感受。田叶友这么一提醒,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的确是不够周全。虽说他是此次苗栗项目的军事主官,对本地武装力量拥有完全的指挥权,但如果在重大决定上不与其他穿越者商量,那出了事真的只能自行承担责任了。而且坐镇本地的最高行政长官是白克思,于情于理都必须要先知会他一声,征求一下意见才行。 “你说得有道理,那我们还是先等等,人到齐了再开个会商量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摩根打定主意之后,心情随之便放松了许多。 算算时间,从澎湖过来的船队在这天就该到了,的确不用急着做出决定。摩根处理完俘虏,便与田叶友分头到营地各处的工地上巡回监工去了。 当天傍晚,一支庞大的船队出现在了后龙溪入海口的海面上,这支船队中仅货船就超过三十艘,另还有装运人员的船只二十余艘,规模不亚于去年从福建北上远征浙江的那支船队了。如此庞大的一支船队已经超过了临时码头的停泊容量,多数船只选择了在近岸处下锚,用小船将人员先渡到岸上。而物资的卸载几乎是与仓库的搭建在同步进行当中。 当然了,其实先遣队在仓促之间也没法搭建像样的库房,只能是先搭出数个防雨棚,让转运上岸的物资不至于暴露在连绵不断的雨水当中。好在这些临时仓库旁边的排水沟都已经挖好,无需担心货物会因为近期的频繁降雨而泡在水里。 除了白克思和刘山夏之外,澎湖的军事主官虞尧也随船队一起来到了苗栗。在摩根带领石油勘探队进入山区期间,需要他在这里暂时接管海岸营地的指挥权。今后一段时期,油田地区所有的物资几乎都要通过这里输入内陆,安全保障和货物转运都需要有在行的人负责才行。 摩根在这几人上岸之后,便向他们告知了前几天进山侦查的情况以及今天早间的突发状况。 “土人跑来营地门口叫阵?这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虞尧听到这消息之后很是兴奋,立刻便是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随着广东局势日趋稳定,他近几年已经很少再有执行作战任务的机会,调来澎湖的时候,这边也已经把该清理的敌对势力都清理完了,连口汤都没给他留下。如今这台湾岛上的土著,倒是成了他再次指挥作战的难得机会了。 “那就打他娘的!”刘山夏也是个暴脾气,虽然他不是军人,但同样也接受过民兵训练,对这种事情的热衷程度不比虞尧差多少。 当下比较冷静的人,也就只有白克思了:“我看还是不要急于动手,各位不要忘了,我们来到这里的第一要务是开采油田,石油才是我们不计代价要尽快对这里进行殖民开发的唯一原因。所有的军事手段,都要以工业目标为先,我看还是先打通后龙溪这条交通主动脉,之后再慢慢安排对周边地区的清剿。我们手上有足足三个连的正规军编制,难道还应付不了土著人的零星骚扰吗?” 在苗栗的五名穿越者当中,以白克思的官位最高,加上他又是这个项目的主负责人,自然也就以他的意见为主。虽然虞尧等人更倾向于武力解决隐患,但正如白克思所说的那样,苗栗任务的主要目的并不在于清理这片地区的土人,而是要尽快地找到隐藏在后龙溪上游的油田,并且实现工业化的产出,这个任务的优先程度是最高的,而是否对本地土著部落动武都要视石油项目的进展而定。 正文 第1027章 希望油田(一) 白克思所率领的这支船队抵达苗栗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下旬,按照海汉所掌握的情况,台湾岛上的梅雨季节应该是在四到五月之间,然而这个气候数据是来自几个世纪之后的统计,谁也不知道在当下这个年代会有多大的偏差。而短暂的梅雨季结束后,这条后龙溪的通航能力会受到何种程度的影响,目前很难做出准确的预计。所以必须要利用这段时间后龙溪水流量可以保证驳船通航至出磺坑油田的时候,抓紧时间组织运力将一些大件物资抢运进山区。 在这种客观条件的限制之下,清剿土著部落之类的计划就必须先得缓一缓了,毕竟需要运进山里的庞大物资量与后龙溪随时可能中断的通航才是目前亟待解决的主要矛盾,而土著部落目前还仅仅只是隐患而已,开战的紧迫性没有那么高。而且因为对本地地理状况的陌生,军方提前所制定的方案都是以武装护航为主要手段,并没有对主动出击做充分的准备。 确定了行动方向,之后的事情就可以按部就班地照着计划实施了。摩根在此之前已经规划好了大致的行动步骤,众人便在晚饭期间讨论确定分工,休息一晚等明天便可开始动手了。 虽然苗栗这个地方相对比较陌生,事前的实地侦查也就只进行了两次,但对于海汉来说,在短时间内实施突击式的殖民安置,已经在这几年里练得驾轻就熟,也总结出了一整套比较高效的行动方案,只需针对具体的目标环境做出一定的调整即可。 翌日,天色刚蒙蒙亮起,海岸营地已经开始忙碌起来。炊事班在三点就开始为这一千多号人准备早饭,以便能保证他们尽早开工。虽然早餐只是米粥咸菜,但厨子在粥里加入了不少新鲜的海获,这些并不值钱的鱼虾海带立刻便让早餐的品质大为提升,很多人都是在睡梦中闻到这海鲜粥的香气后自动醒来。 白克思等人的伙食自然是要更好一些,还有新鲜的肉包子和白面馒头可选,以及只有首长们才能享用的鸡蛋和牛奶。穿越者们在生活方面一直都享受着比较好的待遇,哪怕是在苗栗这种荒郊野外的地方,也不会有太大的落差。他们来到这个时代就是为了享受人上人的待遇,可不会刻意搞什么与属下打成一片的把戏,而且这个时代的东亚文明都还处在尊卑分明的封建王朝,差别待遇也是维护统治阶级威严的必要手段之一。 不过今天所有人都有任务在身,一堆事情等着办,也就没什么心情慢慢享用早餐,三两下囫囵吃完之后,白克思便招呼众人开工了。 白克思所率领的船队昨天抵达这里的还有很多物资没有来得及卸到岸上,而另一边则是已经开始把卸下的货物装上内河通航的平底驳船。不过大部分的平底驳船从澎湖出发的时候就已经分装好了货物并进行了编队,第一趟从海岸营地沿后龙溪进山的时候可以直接挂在拖船后面启运。 由于需要抢这梅雨季的时间,白克思决定将六艘蒸汽拖船全部投入,每艘拖船可拖运四艘满载驳船,一次便可向上游运输数十吨的物资。考虑到途中还要修建两处据点,六支船队中将有两支负责分别向这两处运送物资和人员,而剩下的四支船队则是集中向出磺坑油田地区输送物资。军事防御方面,虞尧与摩根将分别坐镇海岸营地和出磺坑营地,而中间的两处武装据点各部署一个排的兵力,交给下级军官指挥。 白克思、刘山夏、田叶友和摩根都要前往出磺坑地区,正好一人负责指挥一支船队。早上八点过,几人便分头上船,指挥船队出发。各支船队鱼贯从海岸营地驶出,首尾拉开半里多距离,场面看起来也是蔚为壮观,应该算是有史以来通行在后龙溪上规模最大的船队了。 因为要在运送物资的同时将大量武装人员送往沿途各个据点,所以几乎每条驳船的货物上面都坐着十来个荷枪实弹的士兵,一支船队差不多正好能承运一个排的兵力。考虑到安全问题,大量的民工基本都要等到跑第二趟的时候才会登船。 船队在出发两个多小时候到达了途中的第一处据点,这里的河滩依然是渺无人踪,看起来海汉在这里设立据点的打算并不会遇到什么阻力。船队卸货后就将折返海岸营地,如果顺利的话,在今天应该还能往这里运送一次人员物资。届时会有与驻军数目相当的民工和后勤人员进驻这里,花费大约两到三天的时间在这里建起一座土木结构的武装据点雏形。 今后对周边地区进行初步清理之后,也会很快在这里迁入更多的移民,通过垦殖的方式逐步控制这一地区,而早期所建的武装据点就会作为这里的行政治所存在。届时这一南一北两个河湾地区所形成的乡镇,也将为临近山区里的油田提供粮食和一部分劳动力。 因为时间和安全的原因,船队在中途就没有再靠岸做饭,所有人都是在船上以干粮解决午饭,就连穿越者们也不例外。下午两点左右,船队顺利抵达了第二处河湾据点的所在地。一支船队慢慢靠向岸边,剩下的事情就是将船上的物资尽快卸到岸上,然后开始兴建据点。如果士兵们的动作够快,那么这支船队还来得及在天黑之前就回到海岸营地。 过了这处河湾之后,地势便开始慢慢走高了,装运沉重物资的驳船船队航速也出现了明显的减缓。进入山区之后,整个山林间便只听到几艘拖船上的蒸汽机所发出的巨大响动,让任何试图隐藏行迹的打算都变成了泡影。尽管距离出磺坑已经只有几里地,但仍然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这里就是我们的油田了!”白克思高举双手,难掩兴奋之情:“我们的内燃机时代,就要从这个地方开始起步了!” “老白,你先别忙着激动,地下的油埋在哪个方位都还没确定,这八字还没一撇呢!”田叶友站在专家立场毫不犹豫地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白克思嘿嘿一笑,不以为意。其实根据后世所知的开采位置,早就已经确定了油田的大致方位,只是这几百年间山川地理难免有所变化,所以还是需要通过实地勘探来与资料进行印证。而且对这事着急的人也不止他一个,执委会里的大部分人对此都是充满了期待,甚至连油田的名字都已经早早起好了,就叫做希望油田,以代表穿越众对即将到来的内燃机时代的期盼。 当然了,愿望是美好的,但实现起来却也不是那么容易。仅前期在物资筹备和人员调动方面的花费,就已经让海汉花了好几十万元出去,而之后在苗栗地区的驻扎、建设经费,也绝非一个小数目。就算今后能顺利开采并提炼出石油,其成本也会高得惊人,至少在今后可见的一段时期***燃机这种高档货并不会在海汉工业系统内大面积地推广使用。 但即便这是一个在现阶段看起来费力不讨好的低性价比项目,穿越者们还是会不遗余力地去推动实施。工业科技领域的领先优势值得投入金钱去开发,这是所有人的共识,何况这种优势已经大到领先同时代的地球文明两个世纪的程度。而且从文明发展史来看,工业文明的崛起必然伴随着对能源产地的争夺,海汉越早掌握石油的开发和利用技术,就能将同时代的竞争者们甩得越远。 运抵希望油田的十几船物资除了粮食和生活必需品之外,其他的几乎全是钻探用具,建材和用于修筑活动板房的各种预制构件。士兵们被分作两队,一队负责在河岸边卸货,另一队则开始清理出河岸空地,作为之后搭建营地的地基。 摩根上次来这里实地考察的时候,就已经在后龙溪南岸大致选定了一块长约五百米,宽约两百米的平坦区域作为营地选址。刘山夏下船之后对摩根选定的这块区域也大加肯定,这里相对地势较为平坦,如果再往坡上走,搬运建材和平整地基都将会需要成倍的工程量。 在海汉到来之前,这里都是未经开发的原始森林,虽然林木不像热带雨林那么茂密,但要清理出这片区域的确还是要花费一番功夫才行。以工程量而言,这地方所需投入的人力可比山外的三处据点大多了。那几个地方都是岸边的冲积平原,基本就只有低矮的灌木,清理起来相对要容易得多。 “白总,这差事该把你手下的蔡弘展调来,这伐木可是他的专长。”刘山夏一边指挥着现场的工作,一边跟白克思打趣道。 蔡弘展在穿越前就是白克思手下的员工,专长是木工活,当初穿越集团在榆林湾登陆之后,伐木队的负责人便是蔡弘展。直到现在,与木材相关的事务也仍旧是他在主管,海南岛上所有林场负责人都是他的手下,在伐木这个领域,论专业程度肯定是胜过了刘山夏。 白克思看着士兵们用斧头用力砍伐着粗大的树木,也觉得事前的规划多少有那么一点点的失策。像这种渺无人烟的山沟里,一支专业伐木队可能比一支武装部队更有用一些。 在忙碌当中,不知不觉天色便已经逐渐暗了下来,而清理出来的区域不过仅仅几百平,搭建板房肯定是来不及了,只能先把行军帐篷搭起来,把第一晚对付过去再说。 除了基本的防线之外,摩根还在营地外围两百米左右的区域设置了五组暗哨,作为目前的临时防御手段。摩根很清楚在东边隔着一道山梁之外,就有一处土著部落存在,不过他并不是太担心土人会趁夜摸营,这种需要严格保持战斗纪律的行动可不是非专业的民间武装能玩转的。 趁着一起晚饭的机会,几名头领也聚在一起沟通了一下目前的营地建设进展状况。 “我们运来的物资,目前已经卸下了四分之三,明早大约还需要一到两个小时才能卸完。不过卸完货的船队已经往下游返回了,预计今晚应该会在第二据点歇一晚。快的话明天中午就回到海岸营地了,这样在后天应该就送来第二趟。”负责监督卸货的摩根率先报告了自己这边的工作进度。 刘山夏耸耸肩道:“我这边的状况,想必各位都看到了,清理地面的进度会比预计的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手头的伐木工具就只有锯子和斧头,我大致估算了一下,要清理完这片区域大概还需要砍掉五百棵树,就算不眠不休,以现在的推进速度也得五天左右,这已经是最理想的成绩了。” “明天我指定一块区域,你先把那里的树砍掉,我会指挥把钻井架搭起来,可以开始钻探了。”田叶友的进度毫无疑问是这几人中最快的,他似乎已经找到了油田所在位置,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有几成把握?”白克思闻言立刻追问道。 “不好说,六七成吧,我觉得是已经找准地方了,但还是得等钻下去了再看。”田叶友的态度还是比较谨慎,并没有把话说得太满。但这在白克思耳中听来,已经无异于从地下钻出了石油。 “那么明天伐木队就优先保证勘探队的需求,把开采点的区域先清理出来再说。”白克思当机立断,决定把有限的资源先投放在油田钻探上,这倒不是已经造好了内燃机等着这油来发动,只是如果能顺利钻出石油,所有人的心情也会因此而更为放松一些。而且执委会在现阶段所希望达成的目标也并不是油田能够年产多少万桶原油,只要确认这地方能钻出油来就行,毕竟要把石油变成燃油,还得先把炼油厂建起来再说。 正文 第1028章 希望油田(二) 要钻探一口油气井,并不是像打水井那么简单,因深度、地质软硬、压力、井程等不同因素,钻井过程中也会采取不同的技术措施。凿井孔、下管套、油层定位、固井、侯凝试压,这些步骤都需要一定的实际操作经验,而海汉目前并没有比较成熟的技术力量,就连田叶友、刘山夏也只能算是粗通理论知识的半吊子,施工队所有的经验都是来自于海南岛上钻了两年自流井。所以尽管油田的大致位置早已确定,但所有人对于接下来是否能够顺利地进行开采也还是抱有一定的疑虑。 但出磺坑这处油田有一个对新手比较有利的特点,那就是埋藏的深度极浅,不用过多考虑地质条件所带来的影响,所以田叶友等人也不需要制定复杂的钻探方案,基本只要按照标准的油气钻探步骤来实施就行。在人员、设备、材料都已经充分到位的条件下,田叶友才敢声称有六七成的把握能在预定的区域内找到油田。 不过海汉为了石油项目而调来苗栗的军民,绝大多数人其实并不清楚千里迢迢来这山沟中到底是要寻找什么宝贝。他们在出发前都被下达了严格的封口令,不许对包括家人在内的非参与者提及自己的使命——当然就算有人想说,其实也没多少信息可以泄露出去,最终目的地和所分配的具体任务,都是在他们抵达澎湖之后才被告知的。 翌日上午,刘山夏和摩根将本地的劳动力全部集结起来,开始清理田叶友所指定的地段。昨天随船队抵达这里的有一个连的陆军,加上建设部的施工队和钻井技工,总共也就两百号人不到,而真正被调来负责基建工程的民工因为运力有限,目前仍在海岸营地驻扎,还至少要等个一两天之后才能分批抵达这处山沟,所以也就暂时只能先让部队顶上,把陆军士兵充当廉价劳动力使用。 士兵们对此当然没有多少怨言,只是很多人都在好奇这山林中到底是埋了什么宝贝,竟然让这么多位首长一同聚在这里担任监工。但林中的地面因为连绵不断的降雨所造成的湿滑,也给清理工作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不管是使用斧头还是大锯,都很难保持身体的平衡,砍伐树木的进度十分缓慢,急得摩根都想直接上炸药把树给炸断了。 田叶友看了一阵,便摇摇头对白克思道:“照这速度,起码两天才完事。” 田叶友为勘探所划出的区域面积不算大,也就一块五十米见方的区域,但这块区域内两人合抱的大树着实不少,对于非专业伐木工来说的确是有点麻烦。这些士兵虽然身体都不错,但在这个领域却是属于有力使不上,空有一两百号人在忙,却没法达到预期的成效。 但这种状况也并非士兵们的过错,毕竟事前计划得再周全,实际情况也还是会有所出入,摩根考虑的是在运力有限的情况下,先将武装人员运进山,以保证物资和驻地的安全,在前几天暂时用士兵代替一下民工,应该也问题不大。但实际状况的确是与摩根的预计有些偏差,军队并不能很好地顶替伐木工的作用。而这一步慢就会步步慢,直接影响到后续的勘探开采工作,相关责任自然都是在摩根身上,也就难怪他会急得跳脚了。 白克思倒是比较理解摩根的苦衷:“慢点倒是无所谓,反正石油埋在地底下又不会跑,迟早都会被我们挖出来。但如果他先把民工弄进山沟来,被土人袭击出了事,那后果可就比耽搁工期严重多了。” 白克思所说的“后果严重”可并不只是说搞出人命,在石油开采这种大项目的背景之下,连战争手段都是被允许的,又哪会在意些许的人员损失。但如果民众被土人袭击,就会造成人心惶惶,从而影响到本地的人心稳定,甚至是油田的开发进程。从稳定的角度来说,白克思倒宁可开发进程慢一点,也不希望迁来本地的劳工和民众因为安全问题而无心工作。 好在刘山夏在建设部待的年头长了,多少也懂一些伐木方面的知识,指导士兵们在伐木过程中使用支杆和楔子,来加快树木倒下的速度。虽然熟练程度仍然比不了专业的伐木工人,但至少比之前的进展快多了。 但或许是白克思一语成谶,没过多久之后,突然发生的状况就证明了摩根这种力求稳妥的安排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在河谷中忙成一片的时候,山坡上突然传来了一声枪响,所有人都立刻停下了手里的活,反应快的士兵已经丢下了工具,立刻去分取堆放在一起的步枪。 营地外围警戒哨的部署是摩根亲自安排的,他听这枪声响起的方向,便知道是来自于山坡上的一处暗哨。这种外围暗哨每处只有两到三名士兵,在值守期间需要保持隐蔽和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对于单兵素质有着较高的要求,所以摩根在仅有的两处暗哨都指派了自己从三亚带过来的狙击手学员。能够在这种陌生的环境和恶劣的天气条件下执行实战任务,也算是对这些学员一种极好的磨练。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这次在苗栗所面对的潜在敌人实力偏弱,即便将这些尚未毕业的狙击手学员部署到一线,也不至于会有太大的风险。摩根确信凭他们的单兵实力和手上的七发连珠枪,一个暗哨的火力输入就足以应付五到七倍数目的敌人,而且距离营地不过两三百米,只要发出信号,这边派出增援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而且摩根也赋予了他们在紧急情况下自行决定开火的权力,比如遇到了某些食肉猛兽,或是发生突发状况需要立刻救援,亦或是发现营地附近来了不怀好意的武装人员。 这一声枪响之后,摩根立刻将现场指挥权交给了白克思,自己带了一个班的士兵赶往枪声响起的地点查看情况。之所以没有大举出动,是因为摩根确信这仅仅一发的枪响,说明暗哨的士兵已经控制住了局面,否则后续应该还会有枪声响起才是。 这个暗哨位于营地南边的山坡上,与河谷大约有三十米左右的落差,在其位置正好可以将已经开辟出来的营区一览无余。摩根先前来此考察的时候,就选定了将其作为一处暗哨,以防有不速之客从这个位置窥视河谷营地。摩根在这个警戒点派驻了两名士兵,三小时一换,以确保能够正常地执行警戒和监视任务。 摩根带队花了三分钟赶到暗哨的所在地,他一眼便看到原本安排的潜伏点已经空了,用树枝伪装起来的小窝棚已经掀开,没有见到那两名士兵的身影。不过摩根并没有因此而慌张,这是很正常的战术动作,他对手下学员的要求之一,就是在野外作战时尽量避免在同一位置多次开枪,以免被敌人用优势兵力进行针对。想必先前开了一枪之后,两名士兵便按照日常的训练内容,迅速转移了位置。 摩根拿起挂在脖子上的铜哨,短促地吹了两声,这是事前约定代表安全的信号。果然很快便有两名士兵从另外一处灌木丛中钻了出来,正是摩根部署在这里的人。这两人身上所穿的连帽斗篷雨衣与普通士兵的油布雨衣有所不同,不但是使用了防水性更好的橡胶涂层,而且底布渲染成了丛林迷彩色,加上与之配套的迷彩下装、手套和口罩,往林中一钻的确是很难分辨出身形。 这套装备也是摩根主导开发,专门配发给军中狙击手使用。本来还有一套晴天使用的狙击手作战制服隐蔽效果更佳,不过这个天气是暂时用不上了。 狙击手在野外作战时所使用的特殊服装被称之为吉利服(ghilllysuit),据说是由一个名叫吉利的苏格兰人所发明,基本结构就是用染色后的布条和麻布制成的外套,通过模拟自然植物为伪装服提供三维外观,从而在视觉上分割人体轮廓,达到在野外环境中隐蔽狙击手行迹的目的。 这种吉利服在制作工艺上倒是没有太大的难度,但隐蔽的效果却非常好。摩根掌管这个兵种之后,得到的训练经费和装备支持也比较充裕,因此便让后勤部门制作了一些吉利服。这次来台湾执行任务,还是第一次将这种单兵装备投入到实战当中,只可惜这段时间正好是梅雨季,摩根只能让士兵穿上迷彩防雨斗篷,暂时还没法让新装备派上用场,不过他已经打算向后勤部门提出新的要求,看看能不能开发出防雨版的吉利服。 类似苗栗山区这种丛林环境,的确很适合狙击手的野外训练,而摩根这次直接是以战代练,也是给予了手下这帮人充分的信任。 “刚才开枪是什么情况?”摩根见两名属下安然无恙,心情也随之放松了不少,这才询问刚才所发生的状况。 这两名士兵都并非新兵,而是从现役人员中选拔出来的老兵,都有过执行作战任务的经验,因此情绪倒也很稳定,不急不慢地向摩根汇报了他们开枪的原因。 就在大约一刻钟之前,这两名士兵发现附近出现了数名手持弓箭长矛的土人,正列队悄悄地摸向营地。本来他们还待观察一阵,但看到其中一名土人已经开弓搭箭,对准了正在施工中的营地方向,担心伤及同胞才主动开了枪。 “打中了?”摩根追问道。 “中了,就只有十多米远,打中了胸口。”其中一名士兵应道:“剩下的土人立刻就吓跑了,连同伴的尸体都没来得及拖走。” 两名士兵当下便从一处草丛中将那土人的尸体拖了出来,他们在打死这名土人之后,担心对方去而复返来抢这尸体,便将其拖入草丛中隐藏起来。而为了避免已经暴露的藏身点被对方针对,两人又主动更换了潜伏的位置。不过他们也知道枪响之后肯定会有增援迅速赶来,所以也没有藏得太远,听到铜哨响起之后便立刻出来与摩根相见了。 摩根蹲下身看了看那具尸体,一枪命中心口,估计当时就毙命了。尸体身上没有什么可供辨识身份的物品,所用的弓箭也都是竹制,不过相比先前在海岸营地所抓到几个冒失土人,这个被击毙的土人所使用的弓箭箭头居然都是铁制的,看样子武装水平倒是要更高一点。 这个土人和他的同伙们是恰好路过此地突发凶念,还是有预谋地来这里搞事,其目的暂时已无法考证,但摩根认为这些都不重要,他更在意此事所将会造成的后果。按照两名士兵的说法,还有几人已经趁乱逃掉,那么这就意味着海汉进驻这里的行动就已经曝光了。如果这些土人本来就是想来这里找麻烦,那么肯定还会卷土重来,当务之急还是加强防御,不给对手留下什么可趁之机。 对于这种突发事件,摩根的兴奋是远大于不安的,也只有出现了这样的意外状况,他和他所指挥的武装力量才能真正地派上用场,并且通过执行作战任务来获取战功。假如本地的土人都像高雄港那边一样,三两下便被些许好处收买,那海汉军在苗栗项目中就只能一直扮演无关紧要的配角了,而这可并不是摩根不远千里来这里出任务的初衷。 摩根让士兵将土人的尸体带下了山,并向白克思等人展示了战斗成果:“这是来偷袭我们的土人,击毙一人,剩下的逃走了。我想这件事不会就此结束,安全起见,我建议本地的基建工程先缓一缓,让士兵们回到自己应该在的岗位上去。” 白克思稍稍考虑了一下,便同意了摩根的意见。虽然抢时间实施项目很重要,但在当下这种陌生环境中,安全其实才是第一要务。 正文 第1029章 希望油田(三) 死人不能开口,摩根暂时也没别的办法确认这拨土人是来自哪里的部落,更不可能盲目地组织主动出击,当下比较稳妥的应对之策,也只有先收拢队伍加强防御,预防对方回去搬了援兵大举来袭。 如果这被哨兵击毙的土人是来自山梁另一边的部落,两地之间直线距离不过五六里地,那么对方要组织第二波攻击也就是几个小时的事。摩根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来对手下的兵力进行重新部署,在河谷营地外围设置一道坚固的防线。虽然目前这里的部队只有一个连的编制,但在摩根看来已经完全够用了,如果土人有胆子再来,那摩根也不介意在这里进行一场注定结果会一边倒的杀戮。 虽然这支部队并非像特战营那样擅长在山地丛林环境中执行作战任务,但依托营盘打防御仗还是没问题的。先前指挥士兵们砍伐林木的时候,也有意识地安排先清理外围区域,让营地外围形成了一片视野相对开阔的隔离带。而摩根便将防御力量部署在尚未清理的树林内,如果敌人来袭,一时半会也难以看清这林子到底有多少人,又是如何构建的防线。 海汉野外营地防线的三件套鹿砦、铁丝网和壕沟,在昨天就已经完工了一部分,虽然这些防御工事并不能把营区包围起来,但的确能有效地缩小防御面积,将有限的力量部署到几个关键火力输出点上。这种山沟里当然不可能有骑兵冲锋之类的大场面,考虑到驳船船队所需装运的物资太多,以及山区的实际环境状况,此次进山并没有运载火炮之类的重型武器。现有的防御工事加上士兵们手中的步枪,就足以将使用冷兵器的土人武装挡在防线之外了。 摩根将三个排布置在朝向内陆的防线上,另外还留下一个排负责水面。尽管直到现在都没有见到后龙溪上出现土人的舟船,但摩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仍然保持了足够的警惕性。不过水上防御相对陆地要容易得多,后龙溪在山区的水面已经比较狭窄,而且水面没有任何遮蔽视线的障碍,海汉军使用手头的武器就可以比较轻松地对水面实施火力封锁。 虽然驻军任务变更之后,兴建营地的人手就更少了,但工程也不会就此停下,刘山夏和白克思依然继续指挥着为数不多的民工在划定的营区内清理地面,搭建活动板房。不过石油钻探工程就不得不先停下来了,一是摩根认为带动钻杆的蒸汽机响动太大,容易暴露目标,二是因为已经搭好的井架也被军方征用,临时充当了瞭望台的功能。 摩根并不打算让白克思等人也加入到防线中,这几人在穿越团队当中都是技术型的人才,在各自的岗位上都有着无可代替的重要性,其人身安全甚至比希望油田本身还更重要,毕竟油田迟些日子开采也无碍大局,但穿越者要是出了什么事就是无法挽救的损失了。目前这种形势还不需要他们以身涉险,不过为了安定人心,摩根还是让他们随身佩带配发的手枪,以备不时之需。 尽管摩根等人很清楚自身的实力不用过于忌惮本地的土著武装,但这种我在明敌在暗的处境,还是让他们会感到些许的不安。正因为如此,当三个小时后一群土人战士出现在距离营地大约一里外的山坡上时,摩根的情绪反而变得轻松起来——土人出现得越快,自己就能越早解决问题。要是这些家伙一直躲在暗处等待时机搞突袭暗算,那才是真的让人头疼。对方主动集结兵力发动攻势,倒是可以省下海汉这边不少麻烦。 “所有人进入战斗位置,不得擅自开火,先把人放过来!”为了防止有人走火惊敌,摩根立刻下达了战斗命令。虽然海汉军的武器性能占据了绝对优势,但摩根还是希望在交战中尽可能提高命中率,力争把这次来袭的土人都给留下来。虽然暂时还看不清来了多少土人战士,但从已经观察到的情况来推测,在林间活动的至少有四五十人之多。 土人战士在山坡上观望了很长时间,队伍才慢慢地朝海汉营地这边进行过来。尽管土人们极为小心地隐藏着行迹,但他们的身影还是早早就在望远镜里暴露无遗。看到这些人手上的竹矛弓箭,摩根已经放心了大半,虽说土人的弓箭也具备了一定的远程杀伤能力,但其精度却远远无法与步枪相提并论。 先前在海岸营地所缴获的土人武器,摩根都仔细看过,竹制弓箭的稳定性和发射速度都很有限,二十米开外的命中就基本只能靠信仰了,在这个距离上海汉步枪的火力输出和精准度已经足够让他们翻来覆去死好几遍了。 摩根为对付土人集结发动攻势所指定的战术也很简单粗暴,就是将对方放到五十米以内的距离,待其开始全力冲锋之后,再进行开火射击,力求在近距离内以密集火力迅速消灭对方的有生力量。这对于以排枪轮转射击战术为看家本领的海汉陆军来说,的确算是最合适不过的作战手段了。 土人们大概也对山脚下这片寂静得可怕的林子有些不好的预感,在林间又磨蹭了不少时间,才慢慢摸了出来。他们所得到的信息仅仅只是这里来了一伙外地人,并且带着能够致命的武器,但具体有多少人,来此目的为何,却都是一概不知。这种冒失的尝试的确风险很大,但他们的伙伴失陷在这伙人手中生死不明,无论如何都要来尝试一下将他抢回去。再说这伙人在这里扎下根来,对他们已经无异于入侵了,不把对方逐出这片山区肯定是无法安心的。 白克思这时候也已经让民工停止施工,他自己来到摩根身边,低声问道:“等下你打算怎么做?” “先把人都留下来,死活不论。”摩根的语气非常坚定,丝毫没有因为对手逐渐接近而有所动摇。 “这……会不会太那什么了一点?”白克思也料到此事不能善终,但没想到摩根居然已经下了如此之大的决心。他常年都在三亚待着,虽然身为兵工部门的负责人,但其实极少有真正接触军队执行作战任务的机会,杀戮这种手段平时听到是一码事,但亲眼看到执行又是另一码事了,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不能接受。 摩根听到他口气犹豫,也猜到他心头所想,当下便解释道:“老白,从上午出事到这批土人出现,前后就三个小时。他们能这么快搬来救兵,很可能是就我说过的后龙溪上游的那个部落。距离我们的营地这么近,而且表现出的态度也毫不友善,我们肯定得动手清理掉这个部落,才能让油田安心搞生产。现在多解决几个,回头我们去抄他老窝的时候就少费些力气。” 白克思道:“我们这里就一连人,说多不多,还分兵去抄他们老窝?” 摩根应道:“当然不是现在,至少要抓到几个活口,问清部落状况再说。” 白克思笑道:“别又像之前抓的土人一样,审来审去也问不出有价值的信息。” 两人聊了几句之后,见林中土人距离自家防线已经不到百米,摩根便示意噤声,让白克思退到后面安全地带去观战。白克思自知留下来也无助于摩根御敌,当下便依言退后,与田叶友、刘山夏一同观战。 摩根在部署防御工事的时候就结合了这里的地形,虽然规划的营地宽约一里,但如果土人想从正面冲营,其实也就只有两处通往营内的通道。其他地段不是牵着铁丝网就是有壕沟,较为平坦的地方则布置着鹿砦和拒马,留给对手发动攻势的区域集中在宽约十来米的两处通道,同时也是防线上火力最为集中的地方。 这些土人大概也是在林子里反复观察,寻找海汉营地的漏洞,但可惜的是他们所拥有的技能仅仅只是猎杀野兽,并没有受过系统的军事训练,虽然也察觉到这营地危机四伏,但还是慢慢悠悠地摸了过来。 这两条进出营地的通道外早被海汉军有意识地清理出了一片区域,虽然跨度不过十几米,但对于隐藏在灌木树丛后面的步兵来说,这个距离已经足够他们完成起身、瞄准、开枪的一整套战术动作了。 随着土人越来越近,摩根已经能看到他们脸上用颜料画出的白色纹饰,以及腰间挂着的鹿角匕首了。前面开路的几名土人已经张弓搭箭,四处张望,摩根毫不怀疑他们只要听到风吹草动,就会立刻射出手里的箭。摩根大致估算了一下数目,此时走出林子的土人战士约莫已有五十来人,林子里是否有人断后还难以判断。不过已经现身出来的这批人,摩根是打算要将其一网打尽了。 眼见这些土人已经进入火力覆盖的范围,摩根果断吹响了铜哨。随着尖利的哨声响起,林间伸出了成排的枪杆,对准在营地外不知所措的土人开火。噼里啪啦一阵作响之后,头排开火的士兵退下装弹,第二排士兵上前瞄准开火。这套战术动作对每一名士兵来说都曾成百上千次地练习过,驾轻就熟的程度几乎不亚于吃饭穿衣。而这个距离上也不需要太精准的观瞄,密集的火力已足以弥补这个环节的不足。 毫无疑问,这就是一场完全一边倒的杀戮,打头的几名土人根本就没弄清发生了什么状况,就已经被营地中射出的子弹打成了筛子。而其后的土人战士虽然试图进行反击,但他们根本就找不到敌人的准确位置,而且也不明白林中敌人这种发出巨大声响的武器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能隔空杀伤自己的同伴。除了盲目地向对面射出箭矢,抛出长矛,他们一时间也找不出更为有效的反击方法。 但这种依靠冷兵器的远程盲射显然不可能与稳定在一分钟四发齐射的海汉陆军相对抗,仅仅只是片刻工夫,这已经摸到海汉营地门前的数十名土人就已经大半中弹倒地,失去了继续战斗的能力。有几个想回头逃进林子里的土人,也全都倒在了狙击手的枪下。按照摩根在开战前的安排,他手下这些狙击手就是专门负责截杀那些试图逃走的人,而士兵们也用准确的击杀来很好地回报了摩根的信任。 在大部分人倒下之后,为数不多的幸存者终于发现唯一能够保住性命的办法就是伏地不起,只是要趴在同伴们的血泊之中保命,对这些曾经叱咤林间的土人战士来说,也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当海汉营地外已经看不到还有人站着的时候,军官们才终于下令停止射击。血腥味混杂着硝烟味弥漫在林间,提醒着人们这里刚刚结束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在狙击手的掩护之下,一队士兵慢慢走出营地,开始对外面倒了一地的敌人进行清理。摩根见大势已定,没有急于去营地外查看战果,而是先查问己方的伤亡状况。庆幸的是土人在绝望之际的盲目反击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害,大多数的箭矢和长矛都不知道飞去了什么地方,只有两个倒霉鬼在混乱中被箭矢伤到,不过都只是不致命的皮外伤,已经有医疗兵上前进行了包扎处理。 白克思等人也已经从隐蔽的地方出来,朝摩根竖起了大拇指以示赞赏。刚才的这场战斗持续时间顶多也就两分钟,能够这么快就一举解决来袭之敌,而己方没有在战斗中出现大的伤亡,这样的战果也是来自于摩根的提前判断准确,临战指挥得力。 “还没看明白就已经结束了!不过瘾啊!”只有刘山夏一个人对于这么快就完结的战斗略感遗憾,但其他人显然不会把他的抱怨当回事。 正文 第1030章 希望油田(四) 土人所发动的这一波袭击并没有给海汉军带来实质性的麻烦,反倒是在顷刻之间就落了个团灭的下场。海汉营地看似暴露在明处,但实际上却是一个对手难以察觉的陷阱,而且摩根等人早就确定了应对土人的态度,根本就没打算留给对方任何挣扎反抗的机会,一旦发动就是雷霆万钧,毫不留情。 短暂的战斗结束之后,士兵们迅速对营地外的交战区域进行了打扫清理,共当场击毙十七人,活捉三十八人。不过活捉的俘虏中有三分之二都有伤在身,程度有轻有重,最终能存活多少还未可知。摩根虽然是持照医师,但也不会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和精力去给这些利用价值不大的俘虏治伤,他现在要抓紧时间对俘虏进行突击审讯,弄清这伙大白天就来摸营的土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是否还有别的后招。 在确定土人的进攻策略之前,摩根还暂时不敢放松警惕,依然命手下的部队继续保持战备状态,轮换负责警戒。除了刘山夏继续指挥工程队修建营地之外,白克思和田叶友也一起参加到审讯俘虏的工作中来。 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个差事要远比指挥部下修建营地麻烦得多,虽然有投靠海汉的台南土人作为翻译,但要跟这些浑身瑟瑟发抖,已经吓得有点神志不清的土人进行沟通,依然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一直审到天黑时分,三人聚到一起汇总情况,才总算是用俘虏们交代的碎片化的信息拼出了事情的大致状况。 这些土人的确是属于后龙溪上游那处已经被摩根发现的部落,其部落名为大甲社。这个部落在当地已经存在了多久,这些没有明确纪年的土人也说不清楚,但据说上数三代的老人,其出生地就是现在的部落位置了。但大甲社的这些土人也如同先前俘获的猫里社土人一样不识数,又没有明确的度量衡单位,对于部落的人口规模、日常活动范围这些最关键的信息,无法做出具体准确的描述。 田叶友倒还好,他已经在台北的金矿待了快一年,跟当地的土著部落斗了好几个回合,对于土人的毛病多少也比较了解了。但白克思极少离开海南岛,这还是他第一次接触台湾土人,这种先天缺陷让他也是哭笑不得。看来也正如田叶友曾说过的那样,这些被抓回来的土人俘虏除了投入到矿上去当苦力之外,的确没有什么别的用处了。 不过这番审问倒是弄明白了一个困扰摩根多日的问题,那就是后龙溪上为何没有看到土著部落的舟船——大甲社的独木舟最近因为雨季的原因都没有下水,因为一旦随着后龙溪湍急的水流去到下游,就很难再凭人力把船划回位于山区的上游去了。这原因其实再简单不过,只是摩根一时间没有想到那一层而已。 大甲社的人在上个月虞尧带队进山考察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些闯入自家地界的外来者,不过当时虞尧带的队伍也只在出磺坑这处河岸待了两日便撤离了,所以土人没有与其发生正面冲突。前几日摩根再次带队来这里考察,并且还毁去了山间一处由大甲社猎手布置的捕猎陷阱,又再度引起了土人们的关注。 从那时候开始,大甲社便在山间布置了人手,监视这处河谷的动静。之所以没有前往后龙溪下游追踪这伙不速之客的来历,是因为大甲社与猫里社之间所划定的地界便是山区与山外河谷平原交界的位置,沿后龙溪出山之后便是猫里社的地盘了,贸然闯入难免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果然没过几天,海汉的大部队便再次闯入这里,并且开始砍伐周围的林木,搭建营区,看样子竟似要长期扎下根来了。大甲社自然不会对入侵者熟视无睹,今早便派出了一队人到海汉营地附近的山坡上侦查敌方动向,却不曾想这个对手竟然在山间也布置了警戒哨,而且一动手便伤了一人,剩下的人惊慌失措,没敢反抗就一路逃回部落去了。 大甲社的长老听说已经动了手,而且己方还有人折在了阵前,自然不肯就此罢休,当下立刻组织了部落里的一部分青壮,带上武器便又奔着这边来了。不过这些土人做事没有太强的计划性,一心就想着开战,但要如何才能打败实力不明的对手,他们却没有什么详细的作战方案。也就是到了地方之后,凭借着自己对地形的熟悉,硬生生往近处摸。但海汉早就已经设好了陷阱守株待兔,他们这种原始的进攻方式最终连营地的大门都没有摸到,便被接连不断的火枪齐射打了个屁滚尿流。 作战方案?没有。后续计划?为零。如果一定要说土人们准备了什么后招,那就是留了两个半大小子在林子里,以便有什么状况的时候好及时跑回去报信。不过先前交战时那么大的响动,留在林子里的人肯定早就受惊逃掉了。有人逃回去报信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不知道这大甲社是否还有足够的勇气和人手来组织下一轮的攻势。 虽然这次较为轻松地挫败了土人的攻势,但摩根也无法从俘虏的供词中确认他们还会不会卷土重来。理论上来说,这种可能性很大,毕竟海汉这一出手就是下了狠手,双方之间的仇恨应该是不太可能再有化解的机会了。如果大甲社不打算认怂并且远远地迁离此地,那肯定还会继续寻找机会向海汉寻仇。而摩根也不可能坐视距离希望油田这么近的地方放着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迟早还是得要主动出兵将隐患消除才行。不过眼下驻军只有一个连,要分兵出去就难免会让自家营地的防御变得薄弱了。 “老白,你怎么看?是尽快动手,还是等营地这边安顿好了再说?”行动方案事关营地的安全,摩根也不好再擅自做主,便主动征求白克思的意见。 白克思没有考虑太久便做出了决定:“稳妥为上,安全第一。我们的整体实力占据绝对优势,而且在这里落脚后的时间越长优势就越大,没有必要冒风险去抢眼下这个时机。我看等营地稳固下来之后,再调集部队进山,一举把这个大甲社端掉就好。” 田叶友在台湾岛上跟土人打交道的时间更长一些,对此却没有白克思那么乐观:“白总,我们顶多也就是把他们逐出这片地区,想把土著部落一锅端很难实现。” 白克思道:“我们也不是要把土人赶尽杀绝,只要他们远远离开这里,不要妨碍我们的油田生产运行就好。从这里到东海岸还有八十多公里的山区,他们随便迁去哪里都行。” 田叶友笑了笑,没有再接他的话。这台湾岛上的山区虽大,但也并不都是无主之地,那些地势较好的地区,往往都早已有部落将其占下来。比如这大甲社所在的河谷就是三条水脉通汇之处,在山区绝对算得上是黄金宝地一般的所在了,如果被迫迁离这里,恐怕很难再找到类似条件的落脚地了。再说这些土著部落仓促的迁居又不可能具备海汉安排殖民行动这样的动员能力,将一切所需物资不计代价地运去目的地,要是被逐出家园,这些土著的下场很可能不会比被俘的同胞好到哪里去。 白克思久居三亚,所接触到的原住民顶多就是海南岛上半汉化的黎苗族裔,而且基本都是已经归化入籍的人员,他对于这个时代生存环境的残酷竞争并不是很了解,而田叶友也不想对他说破这些内情,免得万一他听了之后恻隐之心发作,那事情反而还不好办了。 当然了,白克思力求稳妥的想法还是无可厚非,毕竟保证油田开采工作的顺利进行才是这支队伍的第一要务,而且在现有兵力不多的情况下冒险分兵前往陌生地域清剿土著部落,也的确有一定的风险存在,不论于公于私,白克思应该都不想背这个责任。 既然暂时不对大甲社采取行动,希望油田营地的现有部队就只能先保持戒备,待后续的物资和人员进驻之后,再谋划下一步的行动。船队虽然已经在今天出事之前就踏上返程,但下批物资和人员进山估计最快也得等到明晚。白克思特地给驻守海岸营地的虞尧发了电报,让他在下一批进山的人员中多多安排一些伐木工,以便能加快这里清理林木的速度。 到傍晚的时候,抓获的俘虏中又有七人因为伤势过重死掉,摩根让士兵押着几名没有受伤的俘虏到营地外的河滩上连夜挖了个大坑,将土人的尸体全都埋了进去。为了预防土人夜间再来搞事,摩根也是特地加派了一倍的夜间哨兵,同时让营内早早熄灭了灯火,以免在黑夜中暴露了目标。摩根也是一直守夜到凌晨两点,才跟田叶友交班换岗去休息。 不过或许是白天的惨痛损失让大甲社一时缓不过劲来,当晚土人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一夜平静无事。第二天上午,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又一次传来了警讯。不过这次出事的地方并不是在油田营地的附近,而是来自于据此十里之外的二号河湾据点。 国防部出于对这次行动的重视,所有的军需物资几乎都是超额配备,就连电台这种高级设备也不例外,所以在后龙溪沿岸的一号、二号据点,也同样配备了传讯所需的电台。也正是因为有了这种先进的装备,油田营地才能在第一时间接到了十几里地之外的二号据点发来的告警信息。 二号据点目前驻扎了一个排的陆军,哨兵一早就发现了有大约十来个身份不明人员在附近游弋,排长得知后迅速集合队伍进入战备状态。虽然二号据点的外围防御工事目前完工度仅仅不到两成,但训练有素的海汉部队并不担心有敌来袭,毕竟海汉在这一区域内的唯一对手就只有本地的土著部落,而土人的装备和作战水平都相当有限,在海汉部队有准备的前提下,可以说土人武装完全不足为虑。 而之后双方所爆发的小规模冲突也再次证实了这一点,海汉驻军一直等到对方接近到据点营地准备发动攻击的时候才开火拒敌,并且顺利地击退了土人的攻势。己方零伤亡,而土人则在交战中付出了三死五伤的代价。 不过出现在二号据点外的并不是大甲社的土人,而是与之前袭击海岸营地的土人源出同门,都是来自于后龙溪西岸山区的猫里社。 “又是这个猫里社啊!”摩根在获知消息之后不禁感叹道:“看来我们在这里真的是不受欢迎,已经有两个部落向我们动手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对这些土人而言,我们这些外来者就等同于入侵了他们的家园,自然想法设法要把我们赶走。”田叶友对土人的意图比较了解,事实上他在台北开矿期间所遭遇的土人反抗要更为激烈,当时参与战斗的土人战士可是达到了三位数的规模。当然了,结局其实也与昨天袭击油田营地的土人无异,只是团灭的规模要更大一些罢了。 “二号据点能顶得住吗?”白克思更关心的还是安全问题,毕竟那边的驻军规模与油田营地差了四倍,而且没有穿越者坐镇指挥,如果遭遇大规模的袭击,还是存在一定的安全风险。 “如果土人能组织起五六倍的兵力,对据点发动冲锋,那还是有攻破防线的希望。”摩根正面回应了白克思的疑虑:“不过我不认为单个部落有能力组织和指挥这种规模的战斗,除非他们当中有人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 正文 第1031章 希望油田(五) 在这个时代相对封闭的自然环境下,台湾岛上的土人当然不可能接受过任何形式的正规军事训练,他们的战斗技能仅仅只是来自于日常狩猎,和偶尔与其他部落的战士所爆发的小规模冲突,跟职业军队以杀人为目的的作战技能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过去被十八芝移民到苗栗的汉人多是缺乏组织的农民,土人们倒是能凭借武勇在对抗中占据上风,但要以捕猎野兽的战斗技巧和武器,去对付全副武装,有备而来的职业军人,其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摩根在后龙溪上两处据点各部署了一个排的兵力,也是综合考虑了双方的实力对比,让驻军在自报无语的前提之下,还能有余力对据点上下游的河段执行日常巡防,护卫通航安全。单以战斗力而论,这一个排的兵力在做好战斗准备的前提下,的确可以应付数倍于己之敌的攻势了。 既然摩根拍着胸脯打了包票,白克思等人自然也不会再质疑自家部队的实力。不过所有人都清楚,这几天零星出现的几起冲突并不意味着海汉与本地土著部落之间的矛盾终结,只要这附近的土著部落还在,这种小规模冲突就会持续不断,而且极有可能会因为伤亡人数的逐渐上升而愈演愈烈。对土人发动偷袭的防备非但不能就此放松,反而还得继续加强才行。 要彻底解决土著部落的威胁,也只能等油田营地这边先安定好了再说。但受限于现有的运力,众人也只能耐心地等待船队回到海岸营地,装上货物和人员之后再沿后龙溪运来这里。这个往返周期至少是两天半,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雨季一过,后龙溪上游的通航能力减弱,很多物资可能就没法直接用船运进山里了。所以当下最要紧的任务,还是抢运物资进山。 为此白克思对原本的运输计划作出了些许调整,将原定向两处据点运送物资的船队缩减为一支,因为这两处的驻军和部分物资已经到位,而且往返海岸营地所需的时间更短,一支船队当日就可以跑个来回,运力暂时也能满足据点需求了。而腾出来的一支船队则将目的地改为油田营地,这样一来从海岸营地到油田的运力就增加了四分之一,有望能加速油田的建设进程。 正如摩根等人所预料的那样,土人的袭击并没有因为在前几次冲突中吃了亏而停止,反倒是变本加厉更为频繁。当他们发现已经成型的据点和营地难以攻破,便将目标转移到了每日往返于后龙溪上的船队。这些船队的驳船船舷低矮,基本不具备多大的遮蔽防护能力,而后龙溪的水面宽度也足以让他们使用弓箭和长矛进行抛射攻击,只要能集中攻击一处,肯定就能制造出一定的杀伤效果。 四月二十八日,来自猫里社的土人武装出动了数十人,在一号二号据点之间的河段伏击通过此地的船队,尽管护航的武装人员在第一时间就开火反击,并且打死打伤数人,但在短暂的交战中依然发生了海汉进驻苗栗以来的第一起阵亡。一名士兵在交战中被土人从河岸抛出的竹矛射中身体,没等抵达二号据点上岸抢救,就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断气了。 虽然对于苗栗项目中可能会出现的战损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种状况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不免让人情绪低落。为了避免驻军的士气受到影响,白克思专程赶到二号据点,为这名不幸阵亡的士兵举行了入殓仪式。按照海汉军方的传统,在对尸体做了简单防腐处理之后,还要将棺椁运回海南岛,安葬在三亚的烈士陵园之中。 白克思也当众表示,将以执委会委员的身份,亲自为这名士兵申请军功,并且将向其家属发放特别抚恤金。当然了,最为重要的一点是要为遇害的士兵报仇,在合适的时机集结兵力对本地的土著部落进行清剿。 至于何时清剿,白克思说了当然不算,这事还得军事主官摩根拿主意。白克思回到油田营地,摩根便向他告知了三亚大本营刚发来的电报,北上前往黄海地区的舰队已经从胜利港海军基地出发,将途经福建海峡,预计会在澎湖基地做停留补给。鉴于苗栗地区目前不安定的局面已经影响到了希望油田的开发建设进程,执委会和国防部都认为有必要在当地进行大规模的清剿行动,而北上舰队将作为援兵赶赴苗栗参战,顺便将此次行动当成实战之前的一次演练。 国防部这次安排北上的舰队编制不仅仅是限于在海南岛服役的海军,广东、福建、浙江三地所部署的驻军也都要抽调部分舰只和包括陆军在内的作战人员加入,再加上为远征舰队提供后勤补给的船队,预计这次北上黄海的行动将会成为海汉成军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远征。 如果这支部队能加入到苗栗地区的清剿作战当中,那摩根自然就不用再担心本地兵力不足以主动出击了。海军的舰船虽然没办法在清剿行动中贡献力量,但海军士兵却可以登陆苗栗,在陆军进山攻打土著部落期间,担当起各处营地据点的防御任务。而且这支远征部队中至少有一个营的陆军随舰队北上,以便在浙江舟山接手当地由特战营负责的防务,这个临时加入的任务正好就先让他们在苗栗热热身了。 “不出意外,我们在雨季结束之前就能解决土著部落的问题。”摩根得到这个好消息之后心情也轻松了许多,对于清剿行动的前景十分看好。 “那我们接下来就只需安心等待大部队的到来了?”白克思对于大本营的这个安排也是乐于接受的,这总比本地驻军冒险出击来得稳妥。 摩根应道:“得让虞尧通知澎湖基地,要提早准备好作战所需的物资补给了。” 大本营决定让北上远征军介入苗栗的治安战,这对负责石油项目的白克思等人来说自然是好事一桩,不过从三亚到苗栗的航程还需数日,在此期间仍然还得按照先前的操作方式,继续推进后龙溪沿岸这基础营地和据点的修建工程。 在大批伐木工抵达油田营地之后,砍伐林木清理地面的进展速度终于有了明显的提升。而砍伐的木材经过就地粗加工之后,大部分都可用作修建营地外围的防御墙,以及制作一些简单的桌椅家具。在外围的防御工事完工大半之后,田叶友所要求的钻探场地也终于清理出来,可以开始进行正式的钻探工作了。而这距离他们来到出磺坑这个地方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时间。 虽然白克思等人都是工科生出身,并不迷信鬼神之说,但还是在开始钻探之前焚香设祭,祈祷开采顺利,而摩根信的是西方的教,自有另一番祈祷方式。大家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祈求冥冥之中的神灵保佑,各拜各的倒也算是和谐。 简短的祭拜仪式之后,早已准备就绪的蒸汽机便吭哧吭哧地发动起来。看着钻头慢慢地钻入地面,几名穿越者的情绪都变得略微有些紧张,如果从这里顺利钻出了石油,那么此行的任务就算是完成大半了。 在白克思等人死死地盯着钻井下那一小块地皮的同一时间,海汉海军特混舰队正驶过海南岛东北角的七洲列岛海域,前往下一站香港岛。 这支特混舰队的编制中包扩了一艘威严级的旗舰,四艘探险级战船和八艘探索级轻型战船,八艘运兵船,十二艘后勤综合补给船和四艘侦查快艇。此外还有一批从三亚前往广东沿海地区的商船和民船跟着同行,也就权当是护航了。而这还仅仅只是特混舰队的一部分编制而已,当舰队汇合了大陆东南沿海地区的驻军之后,规模或许还将在现有的基础上扩大两到三倍。 负责指挥这支舰队的将领是海军司令王汤姆,这也是他继去年下半年领军攻打宫古岛之后,再一次率领大军北上执行任务。不过这次的目的地可比宫古岛远多了,如果行程顺利,这支舰队将会在今年年中抵达黄海海域,并尝试在胶东半岛建立据点。 与他一同北上的还有参加完开国庆典准备归队的年轻军官陈一鑫,以及因为拥有山东籍贯而接到调动安排的海汉安全部二把手郝万清。王汤姆和陈一鑫往返于大陆与海南之间的航线已有数次,郝万清却是穿越之后第一次离开海南岛前往大陆地区,对于海上航行显然不太适应,出航之后就没怎么吃过东西了。 “郝部长,身体再难受还是得吃东西才行,这到香港至少还得走两天,我怕你挺不到那个时候就得病倒了。”王汤姆在午饭时间没有见到郝万清出来用餐,便到他舱房中探视。对于这种晕船导致胃口就全无的人员,其实也没有什么立竿见影的好办法,只能强行把食物吃下去,让身体慢慢适应海上的颠簸。 郝万清脸色苍白,无力地应道:“我也没想到自己这么不中用,后边还有这么远的路程,这下可是要拖累大家了。” “你这就是坐船的时间太少,对海上风浪不适应,多过几天就好了。”王汤姆好言安慰几句,让郝万清的随从给他慢慢喂食一些米粥,这才告辞离开。 回到甲板的指挥舱,陈一鑫便向他询问郝万清的状况,王汤姆轻轻摇头道:“郝部长这状况,大概得在香港岛歇两天恢复一下才行了。” 陈一鑫道:“那我们的任务怎么办?台湾那边可是在等着我们去了再动手。” 王汤姆道:“台湾的事情比较重要,我打算到了香港之后只歇一晚,然后我们先走,等郝部长在香港岛养养身体,再另外安排船前往澎湖。反正我们去苗栗那边的任务也需要一些时日才能完成,应该能让他赶上来了。”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陈一鑫对于王汤姆的安排并无异议,相比这件事,他其实更关心目前台湾岛上的局势:“我听说老摩根在苗栗那边进行得不是太顺利,当地土人的反抗好像比较激烈。” 王汤姆点点头道:“当地的补给线长达三十多公里,石油开采区已经深入到了内陆山区,靠三个连的兵力也的确很难再抽出兵力去清剿土著部落。土人好战,不把他们的老窝清理干净,这治安战就得日复一日地打下去。所以我们这次要执行的任务,就是要帮摩根清除当地的土著部落。山地丛林战是你们特战营的专项,到时候多半就是安排你的人打先锋了。” 陈一鑫这次代表特战营南下参加开国庆典,也是带了一个排的士兵随行,原本的目的是让他们以特战营的名义参加庆典阅兵式,倒是没想到这一趟下来还会接到别的作战任务。好在为了参加阅兵,南下时单兵装备都带得很齐全,执行这种作战任务应当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 船队在五月二日抵达香港岛,停留一晚后,将郝万清留在当地暂时休养,特混舰队则继续沿海岸线北上前往福建海峡。三天后,特混舰队便顺利抵达了此行的第二站澎湖马公港。 原本在此期间郝万清将代表执委会与大明福建官场和商界的代表进行会晤,但因为郝万清这时候还滞留在香港调养身体,所有的会见安排都只能延后了。 而这支庞大舰队的到来自然也引起了福建官府驻澎湖办事处的注意,再加上前几天澎湖的海军基地就开始清理码头,向大明客商大量订购补给物资,这些迹象结合舰队的到来,分明就是要开仗的先兆。虽然许心素并不担心海汉会对福建采取军事行动,但还是特地派了四子许裕拙赶到澎湖,向海汉咨询最近这些动向背后所代表的意图。 正文 第1032章 希望油田(六) 许裕拙目前任漳泉地区水师总兵,统领着福建水师中最为精锐的舰队,也曾多次在海汉主导的军事行动中指挥明军水师协同配合,与海汉军方高层的关系也比较熟络。去年王汤姆指挥海汉海军攻打宫古岛时,许裕拙也曾作为明军的军事观察员随行观战,许心素在这种局势不甚明朗的时候将他派来澎湖打探消息,也算是对症下药的安排了。 王汤姆听完许裕拙的来意,便温言劝慰道:“许将军不用忧虑,我们这支舰队只是过境澎湖,前往浙江舟山,替换当地的驻防部队而已。期间不会停靠福建海岸的港口,也不会打扰到地方上的百姓。” 王汤姆只字不提舰队前往浙江的真正目的,也没有透露接下来将在台湾岛动手的计划。这两件事情都是执委会直接督办,保密等级也是最高的,在没有取得阶段性的成果之前,海汉军方暂时不希望让福建官府得到消息。 许裕拙听了之后倒是放心了大半,因为他也清楚海汉对福建动武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有朝一日海汉人野心爆棚要对大明开战,那肯定也是距离海南岛更近的广东先遭殃。至于这支舰队去浙江的目的是换防还是有别的打算,那就不是许裕拙需要担心的问题了。听说浙江官场近期上上下下的人不少,极可能是海汉在开始发力清除当地官场上的异己人士了,这次调支舰队过去,说不定也是为了对当地官府保持足够大的外部压力。 不过作为海汉的盟友,许裕拙嘴上还是要客气几句的:“王将军这话就说得见外了,若贵国舰队在途径福建期间有什么需要,在下定当出力相助。” 以往海汉军到福建执行军事行动,的确不会跟这边的官府客气,福建官方不但要出人出力,而且多数时候还得出钱出粮,负担海汉军的一部分消耗,而回报就是“盟友”的地位,以及参与海汉主导军事行动的机会。虽然看似福建官方付出较多,但其实也算是各取所需,相比大明海疆的其他诸省,福建水师的战力绝对已经是数一数二的水平,这主要就是得益于跟海汉在军事领域的长期合作。 许心素进入官场之前就是一名精于算计的商人,当然也不可能做蚀本买卖,虽然在军事方面给予了海汉诸多好处,但得益于海汉开辟的南海航线,许心素控制之下的海贸也赚得盆满钵满,所获得的收益甚至远远超出了军事上的付出。而且许心素在官场待了几年下来,也深深明白自己现今的地位是来自海汉的扶持,帮海汉其实就是帮自己,这两件事的根本性质是一样的。所以不管是澎湖基地也好,有海汉部队过境也好,许心素都心甘情愿多掏一点银子来巩固与海汉之间的关系。 虽然王汤姆表示这次无需福建官方出力协助,但许裕拙还是以私人的名义向海汉捐助了大米两百担,纹银一千两作为军资。王汤姆知道这礼若是不收,恐怕许家人就没办法安心,便收下了礼单,好言安慰一番才将许裕拙送走。 尽管特混舰队在兵力方面有着绝对的优势,但王汤姆出于慎重考虑,还是没有下令立刻进军苗栗。他首先通过电台,向苗栗驻军了解了大致的情况,然后开始准备相关的战备物资。考虑到后龙溪的水文状况,旗舰肯定是没法在海岸营地靠岸,而且当地的对手只在陆上活动,也没有必要出动大型战舰去对付他们。此外当地的气候和环境也不可忽视,必须要准备大量防雨器具和祛风除湿的药材,以免部队进入该地区之后因为水土不服出现各种病情,出现大面积的非战斗减员。 而制定作战计划,在备战中反而成了相对较为简单的环节。海汉军除了对地理情况不够熟悉之外,在其他方面都占尽优势,基本不用考虑太多的战术,直接平推碾压过去就行。以双方在战斗力方面所存在的差距,土著部落在正面战场的对抗中的确没有什么翻身的可能性。既然部队已经到了这里,王汤姆也不急在这一两天动手了,打算等一切准备停当之后,再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土著部落一举清剿。 “王汤姆三天之后到苗栗。”白克思将刚刚收到的电报分享给了摩根:“到时候的作战行动由你和王汤姆共同指挥。” 虽然王汤姆的编制是在海军,不过他现在的军职的确是要比摩根高一点,就算直接接管本地的军事指挥权也无可厚非。当然摩根也并不在意这种细节,他与王汤姆在穿越前就是极好的朋友,能一同跨过半个地球来参加这有来无回的穿越行动就已经能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了,能又在一起搭档指挥作战,对他们而言无疑是最好的安排了。 这次清剿苗栗地区土著部落的行动安排是由摩根策划,主要目标便是后龙溪西岸山区的猫里社,与位于油田营地以东、后龙溪上游地区的大甲社这两处部落。拔了这两颗钉子,希望油田的项目才有可能进入到正常运作阶段,否则海汉作为防御一方****夜夜都要神经紧绷,以防备土人的偷袭,根本就无暇将更多的精力放到石油项目上。 当日开始钻探之后,一开始还不太顺利,钻了六十多米都没见着油。虽然这个钻探深度并不算大,但与海汉所掌握的油田资料不相符合。要知道最早发现这处油田的人,可是用锄头在自家地界上挖出来的,埋藏之浅可见一斑。 田叶友见情况不对就果断停止了钻探,张罗着换了一处地方,花了两天时间重新搭起钻井架,果然一钻下去就见油了,当下赶紧指挥工人下套管、灌注水泥进行固井,然后将井口暂时封闭起来。之所以不马上进行开采,主要还是因为配套的炼油设施和所需的储存容器都并没有准备好,当下还没办法开始正规生产。 按照工业部原本所制定的油田开采方案,这些配套设施的建设工程应该是在营地开建时就同步进行,但因为运力限制、天气原因、外界不安定因素等等,配套设施完全没有跟上开发进度,就算当下已经钻到了石油,也没办法立刻开始生产。 不过这样一来,苗栗本地有限的人力资源就优先部署到基建工程方面了。目前在油田营地驻扎的人员除了一个连的陆军之外,还有各种工程技术人员加上民工,共计有六七百人之多了。而油田营地的一期工程目标就是建设可容纳千人生活的小镇,或者以目前的形势称其为据点更为准确,毕竟外围还面临土著武装的威胁,暂时还需要靠军队和防御工事来保障营区的安全。 在等待大本营援军到来的这段时间里,土著武装的偷袭也仍在持续,即便是加强了防备,但通行于后龙溪上的船队仍然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土人发动袭击的主要目标。相较于几乎无法接近的海汉据点,防御力有限的船队在土人眼中显然更容易对付,而且发动攻击也更能收到实效。 在出现首例阵亡之后,海汉也未能就此杜绝伤亡,截止目前又有两名士兵在护航船队时与土人交战受伤身亡,而受伤的人员已经上到了两位数。另有一名民工在营地外采集野菜时遭遇偷袭而死,连头都被土人割了去,一时间让营地内的民众情绪也出现了波动。摩根不得不颁布了更为严厉的禁令,禁止营地内的民众在没有军队保护的情况下擅自外出行动。 即便王汤姆没有率领大部队赶来增援,摩根也已经在琢磨要如何才能尽快解决土人带来的麻烦。尽管本地的驻军规模有限,无法实施大规模的围剿,但摩根认为利用手头的精锐兵力,特别是他从三亚带过来的这批狙击手学员,还是有机会潜伏到部落附近实施几次具有针对性的斩首行动,或许能以此来对土著部落造成沉重打击。 当然了,王汤姆的到来无疑将海汉一方的行动风险降到了最低,而且成效肯定也是斩首行动无法比拟的。但为了能够与王汤姆协同指挥作战,摩根就必须暂时离开油田营地几日,先返回海岸营地,等王汤姆到来时与其谋划安排具体的行动方案。 “在我离开期间,这里的指挥权就交给老白你了。”摩根做出这个决定多少还是有点不太放心,说完之后又问了一句:“老白你没问题吧?” 白克思笑道:“我就算没指挥过作战,好歹手底下有这么几百号职业军人,还守不下来这个营地吗?倒是你自己要小心一点,最近土人都在后龙溪沿岸发动偷袭,你可别在路上出什么事。” 摩根应道:“要是土人敢来,那倒是正合我意了,到时候我让他们知道什么是职业枪手!” 摩根嘴上虽然不把土人当回事,但在安排这次返回海岸营地的行程时,还是颇花了一些心思做准备。他将手下的狙击手学员平均分为两队,一队留在油田,另一队担当他的贴身护卫一起出发。针对土人的攻击方式,近期木工们已经对内河驳船做了加固改造,不但加高了船舷以增加防护作用,而且每艘驳船都加了几块顶棚,以便让船上的人员在土人用弓箭从岸边抛射时能有进行躲避。为了保证安全,摩根所乘的船还临时进行了二次加固,加高船舷并将顶棚连成了一片,只在两侧船舷留出了大约一尺的空隙,船上的人员在甲板上站立正好能露出肩部以上,瞄准和射击都不受影响。 当然了,这么一艘经过了特别加固的驳船,在船队中的显眼程度也是格外突出,极有可能会因此而产生副作用,让土人注意到这艘防护措施特别多的船,从而集中火力对其实施攻击。不过摩根认为这种冒险很值得,如果能吸引到土人的注意,追着这艘船进行攻击,那么他和船上的十余名枪手就可以好好地发挥一番作用了。 五月八日晨,摩根带队登上驳船船队,准备返回海岸营地。返程的驳船因为没有什么货物可装运,所以几乎都是空荡荡的。这次一共五支船队一起从油田营地出发,所有的货物就只有几桶将要通过海运送回三亚的原油样品,而每支船队的驳船上,都有一个班的陆军担任护航押运。 摩根所在的船上除了他和随从护卫之外,还有两名船工,一人负责掌舵,另一人则是负责蒸汽机的操作和运行。这蒸汽机的锅炉装在船后部,运行期间平均十分钟左右就得打开炉膛加煤,也是一个颇费力气的活。船上的蒸汽机还在预热期间,两名船工就已经将上衣脱了,精赤着上身操作。 “出发吧!”摩根见各支船队都已经准备妥当,便下达了出发的命令。岸边码头上的工作人员看到摩根这艘船上给出的信号,便吹响铜哨,示意各支船队离岸出发。 摩根望着后龙溪对岸的山林,心想说不定土人安排了观察哨在那里,每次看到有船队要从油田营地这边出发的时候,便将信息传递到下游,以便让同伴伺机发动突袭。不过他很快就否决了这种猜测,土人缺乏长距离传输信息的办法,从这地方到冲突多发河段至少有二十来里地,土人应该没办法在短时间将消息传递过去。更大的可能性是土著部落不定期地组织队伍,在河岸附近蹲守海汉的船队。 但这样的蹲守对于生产力低下的土著部落来说也同样是一种极大的消耗,这些青壮肯定都是部落中的主要劳动力,他们出外蹲守一天就少干一天的活,而且期间可能还会有伤亡出现,这些土人如此执着地与海汉对着干,的确是海汉当初策划这个项目时没有预料到的状况。 正文 第1033章 激战后龙溪 形势发展到目前的地步,海汉与本地土著部落都各有不少死伤,这梁子结得太深,已基本再无和解的可能。现在不管土人停不停手都为时已晚,海汉国防部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清理这一地区,那就意味着结果已经注定,唯一还有变数的仅仅只是实施的过程是否顺利了。 要实现对苗栗地区的完全控制,自然避免不了征服与杀戮,但穿越者们在经过了这几年的南征北战之后,已经不再会对未开化的土人抱有太多的怜悯之心,摩根、王汤姆等人更为关心的,是需要花费多大的气力才能清剿这里,铲除所有威胁到海汉开发这一地区的隐患。至于土人的伤亡,甚至是自己下属的伤亡,最终都仅仅只是军方提交给执委会的战后报告中一串冰冷的数字而已。 摩根带队返回海岸营地的这天并没有下雨,虽然天色依然阴霾没有放晴,但在此之前已经持续了整整十天的降雨,搞得油田营地里到处都泡了水,老天爷总算是停下来喘口气了。不过这雨停下来究竟是好是坏,现在也难说得很。 目前油田营地所需的物资已经有过半运到了山里,但后续的配套设施搭建有一多半必须得等到梅雨季结束之后,所以运输压力倒是没有初期那几天大了。如果梅雨季能持续到五月下旬,那铁定就能完成预定的运输量了。 至于梅雨季之后,后龙溪可能会因为水流量减小而失去山区河段的通航条件,刘山夏倒也已经想了两条对策,一是沿后龙溪河岸修一条路,大约四五里长就可以通到油田所在的河谷;另一个办法则是在山区河道出口处修筑水坝蓄水,提升上游的水深,从而获得阶梯通航的能力,顺便还能建个小型水电站。不过这后一种办法所要进行的工程量和相应的花销肯定要比修路大多了,虽然好处多多,但想要在现阶段实施却必须面对难以克服的诸多困难,以海汉在苗栗所拥有的人力物力,恐怕很难将其实现。 当然了,如果能将后龙溪沿岸都清理干净,保证不会再受到土人袭扰,其实就这几里地通过陆上通道转运也不是太大的问题,到时候无非就是再运些驮马过来,用畜力拉车完成这一段路程的运输了。相较之下,肯定要比修水坝转运容易多了。 放空的船队顺流而下的航速至少比进山时快了两倍,从油田营地到二号据点十多里的航程,仅仅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不过摩根这趟行程中并没有安排在这里停留,所以在路过二号据点外的河段时,摩根只是走到船头向在河岸边值守的哨兵敬礼示意。 目前在二号据点驻扎的除了一个排的陆军之外,还有分配到此地的十几名后勤人员,包括厨子、铁匠、木匠、泥水匠等等,待海汉将附近区域清理干净之后,就将逐步迁入移民,对这周边的河谷平原地区进行农业开发了。 从安全的角度考虑,摩根其实并不希望雨停下来,因为雨势会影响到人的视野,让他们更加难以瞄准河面上的目标。而且湿滑泥泞的河岸将会给土人的偷袭制造更多的障碍,如果他们试图接近河中间的驳船再发动攻击,就会很容易陷在泥地中无法自拔,成为护航士兵们的活靶子。 根据这些日子的统计,土人在后龙溪沿岸总共发动了十三次攻击,其中有九次都集中在两处河湾据点之间的区域,也正是这套沿河防御体系的空档所在。海汉在与土人武装交战中的伤亡,也几乎全都是出自于这个区域。在这九次袭击中,有七次都是在停雨期间发动的,从概率上也足以看出降雨对土人的行动有显著的影响。 上一次土人发动袭击的报告已经是三天之前,按照过去他们出动的频率来看,摩根认为今天在航行期间遭遇攻击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船队驶过了二号据点之后,摩根便命人打出信号旗,通知五支船队的所有人员都进入到战备状态中。 摩根也将带出来的三幅望远镜全部发给了手下,让他们轮流值守,观察岸上是否有人迹活动。因为两处据点的驻军规模有限,加之土人武装在这一地区的活动比较频繁,所以摩根在这段时间也特地下令让据点驻军的外出巡逻范围有意识地缩小,以避免无谓的伤亡。 在离开二号据点大约六七里之后,猫里社的土人几乎是毫无悬念地出现在了后龙溪西岸。摩根在得到哨兵的提醒后立刻起身,即便不用望远镜,他也已经能看到远处灌木丛中连续晃过的身影。 “步枪上膛,准备战斗!”摩根没有抱着任何的侥幸心理,而是立刻就下达了命令。他很清楚这些土人出现在附近的河岸可不是来围观船队的,既然已经来了就肯定会出手。 摩根不打算被动地进行抵抗,这次他特地带了多名学员在身边,目的之一就是想在对方动手之前,先利用己方的武器和战术优势,在远距离上解决掉一部分敌人,这样应该也能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如果这样做能够吓阻土人的行动,摩根其实也并不打算要在这次前往海岸营地的航程中大开杀戒。 不过要在略微颠簸而且处于运动当中的船上开枪狙击百米开外的敌人,即便是经验丰富的摩根也不敢说自己有十足的准头。所以摩根虽然已经发现了敌人的踪迹,但也没有急于发动,只是将步枪架到船舷的射击位,耐心等待着更好的时机。 “首长,前面的河滩水流较慢,他们过去几次袭击船队,便是在此处动手。” 这驾船的船工已经在后龙溪上往来多次,临敌经验最为丰富的反倒是他们,当下便主动出声提醒摩根。前方这处河道突然变宽,水流也因而减缓,但船只距离河岸最近处仍然只有十多二十米,正好处于土人的武器射程之内。之前在交战中伤亡的海汉士兵,大多是在这个地段被土人集中攒射的弓箭和长矛所伤到。 在得到船工提醒之后,摩根便将手下集中到左侧船舷,以便能保持最强的火力输出。他所率领的这队人装备了四支七连发步枪和七支三一式狙击步枪,而紧随在后的另几支船队护航人员则是以制式燧发枪为主要武器。摩根命人在船头挂上了象征战斗的信号旗,其他几艘船队上的武装人员看到这面旗帜后,便可以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自行选择开火时机和作战方式,无需再向摩根这边请示。 随着河岸树林中一阵牛角号的响起,很快便传来了喧嚣的人声,许多人在吟唱呐喊着音节不明的内容,摩根以前审过土人俘虏,知道这是土人战士在战前为自己打气,并请求神灵的护佑。不过在海汉的步枪枪口之下,恐怕他们所信奉的神灵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很快林间便奔出一人,摩根能看到这名青年男子精赤上身,腰间围着鹿皮,脚上穿着一双草鞋,手提一根大约两米出头的竹矛,朝着河岸大步奔来。 土人所用的这种竹矛竹箭都是用本地斑竹所制,一段削出细尖后放在柴火上烘烤,待其烤得干硬之后,其尖端的硬度就几乎与铜铁无异了。虽然这类竹制武器十分原始,但杀伤力却并不弱,而且有些土人还会在箭头矛尖涂抹蛇毒,一旦伤到人就难以进行救治。所以海汉一方虽然武器占优,但如果控制不好交战距离,将土人放得近了,所面临的风险就会成倍增加。 冲出来袭击船队的当然不会就这么一名土人战士,摩根知道这是土人惯用的战术,由选出的一名部落勇士在最前面带头冲锋,其他人随后跟上。果然不过眨眼工夫,林间便一下子涌出数十名土人战士,紧随着先前那名男子向河岸冲了过来。 这些土人明知船上有武装人员护航,而且武器比他们手里的家伙更为先进,依然一次又一次悍不畏死地采用这种很原始的手段发动袭击,摩根也的确佩服这些人的狠劲。不过即便如此,他可不会有任何手下留情的打算,摩根将食指搭在扳机上,用准星慢慢瞄准了疾奔过来的土人战士。 摩根知道在他开枪之前,旁边的这些部下是不会提前开枪抢他风头的,所以这一枪他必须要命中目标,不然自己这个教官的颜面多少会有点受损。 随着这打头的土人战士越跑越近,摩根已经能够看清他脸上用白垩土所绘出的图腾花纹,插在头带两侧的几根野鸡翎毛,以及因为发力奔跑而显得有些狰狞的表情。 这名土人战士在距离河岸边还有七八米的地方,便开始调整步伐,右臂将竹矛举起,看样子是准备要借着奔跑的势头来一发投射了。就在他身体重心后仰,准备将手中竹矛向前掷出的时候,摩根扣动了扳机,一股青烟随着枪响从枪口冒出,几乎是在同时,那名土人战士的胸前绽开一朵血花,已经挥动到一半的手臂一下子失去了气力,竹矛还没来得及出手便转向戳往了地面,他虽然努力想用竹矛稳住身体,但所受的枪伤却让他已经失去了控制身体的力气,双膝跪地之后身体也随之倒地,看样子是不可能再爬起来了。 这一枪准头极佳,而且开枪的时机也恰到好处,若是再晚一瞬,这土人战士手中的竹矛大概就已经脱手飞出来了。而打头战士的倒下,也让后面紧跟的大队伍为之一滞,不过这些土人并没有就此停下来,甚至都没有人多看倒下那人一眼,便继续朝着河岸冲了过来。 摩根枪响之后,他身边众人也陆续开火射击。由于身边这些士兵的作战方式与普通陆军不同,而且使用的枪支也不统一,摩根并不会要求他们进行齐射,而是让其自行寻找目标并把握射击的节奏。 随着枪声次第响起,岸上的土人也开始不断有人中枪。不过有为数不少的土人成功冲到了江边,向摩根所在的驳船射出了手中的武器。 一支竹矛一下子就插在了距离摩根所在位置不到一米的船舷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这种竹矛居然有如此之大的威力,能够飞过二十米的距离之后插进船舷的木板中。虽然其威力并不足以射穿船舷,但看着仍然在抖动的矛尾,也不难想象这支竹矛所蕴含的劲道有多大,假如这一下不是戳在船舷板而是人的身上,那只怕是立刻便要戳出一个透明窟窿来。 这些土人战士大多都是弓矛同时装备,抛射出竹矛之后,便立刻取下弓箭进行第二轮攻击。尽管船上在不断地开火,但这些土人战士的心理素质显然非常好,依然是以自己的节奏开弓搭箭,瞄准射击。而且他们似乎根本没管后面几支船队,就追着摩根所在的驳船发动攻击。 这大概也是因为摩根所在这艘船的防护措施太惹眼了,越是遮得严实,就越让土人们觉得这艘船有集火攻击的必要。林中还不断有半大小孩抱着成捆的竹矛和弓箭出来输送到第一线,看样子这停战的几天里土人也没歇着,而是一直都在进行战备。 由于这段河水的流速较为缓慢,土人们在岸上追着船队攻击,倒也没有被拖下太远。加上他们又人多势众,竹箭竹矛如同下雨一般飞向摩根所在的驳船,密度倒是比船上发出的攻击更胜一筹。 船上这些人所使用的步枪虽然在射程、精准度、杀伤力等多个方面都占优,但不可避免的是装填复杂而造成的射击频率缓慢。除了四支七连发步枪能够方便地进行连射之外,其他人所使用的步枪都是打一发就得装填一次,尽管使用定装弹的燧发枪已经比以前火绳枪的装填快得多,其射击速度也仍然比不了原始的弓箭。 正文 第1034章 作战计划 以交战距离而言,当下的状况其实并不适合狙击手作战,河岸上的土人战士距离河面上的驳船就只有二十米左右,在这个距离上不管是被弓箭还是长矛伤到,都极有可能会立刻失去作战能力。海汉士兵手中的步枪虽然较为精准,但在起伏不定的船上使用,却也就没什么优势可言了,在加上装填缓慢,火力输出还真比不了河岸上兵力占优的土人。 摩根在开枪击中第四个目标的同时,他身边的一名士兵中箭倒地,摩根侧头一看,见一支竹箭插在他肩颈之间,血迹已经从伤口处浸了出来,不过看部位倒是还没有伤及要害。好在为了以防万一,摩根所在这艘船上还特地加派了一名医务兵,不等摩根吩咐就已经上前查看伤势。 摩根抬头看了一眼河岸,见土人反而越来越多了,从战斗开始时的三四十人,到现在短短几分钟时间,人数几乎就翻了一倍。虽然期间不断有土人中弹倒地,但他们补充兵力的速度似乎比海汉击杀还快,射出的竹箭噼噼啪啪地不断钉到船舷和顶棚上,局面远比摩根出发前所预料的更为凶险。 在出发之前制定作战计划时,摩根甚至还考虑过如果遇袭是否应该放慢航速,尽量多杀伤一些土人,但真实的状况却让他发现在这种环境下与土人交战,海汉一方的优势并不明显,而且风险远比他所预计的要大。将手下的精锐士兵放在这种条件下与土人作战,几乎是跟换命差不多了,哪怕战损比能达到十倍以上,摩根也依然认为这种风险是不值得的。 “加大马力!”摩根向船工下令道。现在需要考虑的已经不是多杀敌,而是要尽快脱离这种对海汉不利的作战环境,避免继续造成无谓的人员损失。 这蒸汽动力拖船后面的驳船都是处于放空状态,加上是顺流而下,全速至少能达到六节以上,足以甩开靠两条腿在河岸上追来的土人战士。船工听到命令之后,立刻便开始向炉膛内铲煤,同时将蒸汽机的变速杆拨到最高档,让活塞能够全力输出。 摩根放下步枪,从背包里拿出一根尺许长,鸡蛋粗细的竹筒来。这是海汉兵工所制的土信号弹,用的时候只消将开口朝上对着天空,拉下底部的绳环,便可射出一发彩色信号弹。虽然目前所制成的颜色不过三四种,但在作战中用来传递信号和命令已经足够。摩根现在所要的做,就是用信号弹通知后面的船队加速撤离。 将信号弹从安全的右边船舷射出之后,摩根重新拿起步枪,继续对河岸上少数仍然穷追不舍的土人射击。眼见追过来的土人越来越少,摩根才终于放下心来。 如果不是亲自走了这一趟,摩根真的很难想象土人的袭击攻势如此猛烈,也难怪负责护航的士兵和军官在回来之后都是叫苦不迭,都说这苗栗的土人要比以前遇到过的敌人更麻烦。 海汉在明,土人在暗,虽然海汉军的战力更高,但在交手过程中却一直都处于比较被动的地位。而且几乎每一次的野外接战,都是土人一方的兵力占优,这就导致了海汉军在交战时往往只能采取被动的防御,而无法主动出击对付土人武装。 当然了,如果驻扎苗栗的是擅长丛林山地作战的安南特战营,或许能让这种局面能够有所改观。摩根不禁想到了即将到来的援军,其中正好便有陈一鑫所率领的特战营部队。虽然编制仅有一个排,但摩根也很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山地营在野外执行作战任务时到底有什么独到之处。 摩根见船已经使出交战区,赶紧查看船上伤员的状况。这拖船上载员十多人,当下便有两人被竹箭射伤,一个肩颈部中箭,另一人则是伤在手臂。摩根查看了一下两人伤情,还好都是皮外之伤,不会危及性命。医护兵已经对其中一人的伤口进行了消毒缝合,摩根当下便用酒精棉擦了擦手,与医护兵一起对另一名伤员的伤口进行了处理。 在脱离战场大约一个半小时之后,船队抵达了下游的一号据点。摩根安排船队在这里稍作停留,因为他要及时确认一下另外几支船队的人员伤亡情况。如果有伤情比较危重的人员,正好他也可以再进行一下救治。 或许是摩根所在的拖船吸引了土人们的大部分注意力,跟在后面的几支船队所遭遇的攻击就没那么激烈了。四支船队中没有出现阵亡,但伤号却仍难以避免,一共有三人在交战中受伤,其中一人被竹箭射中眼睛,伤势较为严重,箭就插在眼睛上没人敢拔出来。 摩根查看之后发现这名士兵受伤的眼睛已经废了,而且伤口需要尽快进行妥善处理才行,于是便决定立刻进行手术,让人用担架将其先抬到了一号营地内,征用了指挥部的活动板房当手术室,对其进行简单的麻醉之后,就立刻做了眼球摘除手术。虽然这名士兵的性命大概是能保下来,但伤愈之后肯定就没办法再继续在军中服役了。 船队因此而在一号据点外的河岸停留了两个小时,重新起航出发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摩根不得不让士兵们在船头打起火把,放慢了船速前行。在抵达海岸营地的时候,已经比预定时间晚了将近四个小时。 “怎么会耽搁这么久?路上遇到麻烦了?”虞尧关切地对刚刚走下船的摩根问道。 摩根点点头道:“我们在后龙溪上遇到了土人的袭击,有士兵伤势比较严重,所以我选择了在一号据点停下来做了一台外科手术。” 虞尧追问道:“伤亡状况如何?” “还好,只有几个伤号,没出人命。”摩根应道:“至于土人那边,我们统计到的数字应该是击中了十五到二十人,伤亡状况不详。” “这战果……不是很理想啊!”虞尧对于这个结果也颇有点意外。他事前已经跟摩根通过气,知道他制定的作战计划大致内容,而且他也认为摩根的准备具有很强的针对性,应该能在与土人的交战中占据明显的上风才对,但实际的结果似乎与预期有着明显的差异, “猫里社的土人要比我们所认为的更难对付,非常凶悍,战斗意志也很坚定。我们在船上开火,命中率下降得非常厉害,而且还会成为一个十分显眼的靶子。”摩根脸色沉重地说道:“我之前的想法有一点想当然了,这些土人的作战目的其实很清楚,就是要跟我们以命换命。如果我们就在后龙溪上跟他们耗下去,那实在是得不偿失的选择。” 虞尧道:“好在他们也蹦跶不了几天了,刚才王汤姆发来电报,他的船队大概明天一早就会抵达这里。这次王汤姆带了一整营的陆军过来,就算猫里社的土人再怎么能打,他们故事也到了该终结的时候了。” “那我们得抓紧时间再把作战计划修订一下。”摩根揉揉肚子道:“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填饱肚子,你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虞尧笑道:“早就给你备好接风宴了,全是今天打的野味,包你满意!” 第二天一早,摩根和虞尧还没从睡梦中醒来,挂着双色旗的庞大船队就出现在了营地以西的海面上。海岸营地外修筑的码头规模有限,根本无法一次停靠如此之多的船只,也就只能分批停靠,同时使用小艇转移船上的人员和物资上岸。 王汤姆和陈一鑫登岸之后,便立刻召开作战会议,听取摩根的汇报。王汤姆手下这支部队的目的地并不是台湾,来到苗栗也只是顺路帮本地驻军解决麻烦,算是计划外的临时任务。在解决了驻军兵力不足的问题之后,海汉要主动出击平推苗栗地区的土人部落,就相对容易多了。摩根在此之前所指定的清剿作战计划,也正是出于这样的思路。 “根据俘虏的供述,我们结合手头的地图推算出猫里社所在的位置就在这里。”摩根指向地图上的一处地点:“这里距离后龙溪河岸约两公里,距离一号、二号据点分别四公里和六公里,正好位于我们两处据点之间的防御空虚地带。我必须要承认当时我在为沿河据点选址时考虑得不够周全,如果能够先确定猫里社的位置,那么我们完全可以有针对性地把据点建在距离部落最近的河岸,这样应该就能有效地抑制土人的袭击行动了。” 摩根当时对后龙溪沿岸进行侦查之后,选定了一南一北两处河湾作为武装据点所在地。单纯以地理条件而言,这种将据点建在河湾内侧的选择其实已经是最优方案,不但能有效减小据点的防御面,而且所覆盖的河段也是做到了最大化,让有限的兵力发挥出了最大的作用。但人算不如天算,摩根的选址却正好让猫里社的势力范围处于海汉据点的盲区,以至于后来在后龙溪上通航的船队频频遇袭。 海汉前期已经在这两处据点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想要再在中间位置建另一个据点,一是缺乏足够的物资,二来在兵力的部署上也会出现新的问题。驻防苗栗地区的陆军就三个连的编制,一个连驻防油田雷打不动,一个连驻守海岸营地,保证来自海上的补给线不会中断,也同样不能轻易进行调动,剩下的一个连分驻两处据点后,还有两个排的编制用于各处营地据点之间的机动,也就是轮流执行护航任务。要再另外新设一处据点,摩根手下的兵力就已经捉襟见肘,难以调配了。 如果国防部没有安排王汤姆带部队过来增援,摩根也同样会向三亚申请就近调集台北鸡笼港,台南高雄港,以及澎湖的驻军,对苗栗地区的土著部落进行比较彻底的清剿。不过这种大规模的集结势必会影响到其他地区的安定,国防部安排下去也还得需要各地驻军进行协调,肯定不如现在这样直接调一整营的部队过来有效率。 王汤姆道:“苗栗地区的地理环境比较复杂,侦查的情况有疏漏,也不能归结为个别人的责任。我们进驻这个地区的主要目标是出磺坑的石油,而现在这个目标已经实现了大半,这才是大事。执委会不会在乎这里具体发生了什么状况,只要能保证石油顺利产出就行。你跟白克思在这地方待了这么久了,应该听他透露过执委会的意图吧?” 虞尧和陈一鑫都没出声,他们自然听得出王汤姆是在为摩根的判断失误作开脱。这两人私人关系极好,有这种的举动也是无可厚非。不过虞尧心中多少有一点不爽,前期对这一地区进行实地考察,就只有他和摩根两人,但王汤姆想帮摩根开脱责任,一句话就把他也拖下水了。 摩根应道:“老白的态度很明确,一切都以石油为重。不过他也认为苗栗地区的治安形势太严峻,必须要采取行动来遏制土人的不安分了。” 王汤姆点点头道:“那你现在的计划是打算怎么办?” 摩根继续指向地图解说道:“猫里社以东是河谷平原和后龙溪,以西是临海的一片山地,理论上我们甚至可以从海岸营地直接翻山过去发动攻击,不过这样做的效果未必理想,所以我个人更倾向于从河谷平原方向发动进攻,这样虽然会让我们的意图暴露得比较早,但土人也不可能在正面战场上与我们抗衡了。就算我们不能全歼这些土人,至少也要毁掉他们的部落,逼迫他们迁离这一地区。” 这次王汤姆没有急于表明对摩根的支持,而是要求虞尧和陈一鑫也谈谈自己对于这个作战计划的看法。 正文 第1035章 野外侦查 “我同意摩根提出的作战方案。”虞尧首先表明了态度,再进行说明:“但即便是从正面发动攻势,我认为也还是需要对该地区进行战前侦查,以避免无谓的伤亡。” 王汤姆摇头道:“你是说派出小股部队进入猫里社的势力范围探路?这非常危险,我不建议在我方明显占优的情况下冒这种风险。” “这个任务可以由我的部队来执行。”陈一鑫插话道:“我手下的人就是专门干这个的。” 另外三人闻言都停了下来,将目光转到陈一鑫身上。由钱天敦组建的安南特战营无疑是目前海汉军中的王牌部队,其专长就是在山地丛林环境中作战,这次随陈一鑫南下参加开国庆典阅兵式的部队虽然仅仅只有一个排,但如果只是执行侦查任务,一个排的编制的确足以胜任了。 陈一鑫继续说道:“你们也知道,这次我带回三亚的人有大部分都是去领功受赏,这些人都是作战经验丰富的战士,在各种陌生环境中执行过任务。如果要对猫里社附近进行侦查,我想这里应该没有比我的部下更合适的人选了。” 其实摩根在制定作战方案的时候就考虑过使用陈一鑫的人马,但特战营一向都是独立行动,只接受国防部的作战指令,并不是他想用就能用的。但既然陈一鑫主动站出来请战了,摩根肯定是不会反对这个提议了。 王汤姆道:“考虑到本地土人的现状,我还是认为这种侦查行动的风险太大。如果你坚持要做这件事,那我必须要明确一点,你不能亲自带队行动。否则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没办法向大本营交代。” 虽然在早年的军事行动中,穿越者军官们都会身先士卒在第一线带队作战,但随着海汉军规模的日益扩大,位高权重的穿越者们也越来越少亲临一线了。这倒不是他们都变得贪生怕死了,而是穿越者在军中的作用已经逐渐发生了转变,组织和指挥海汉军这支庞大的武装力量远比亲自上阵杀敌更为重要,而一旦有高级军官出事,对于整个海汉的军事部署都将造成极大影响。 陈一鑫虽然目前还只是钱天敦的副官,但考虑到他的年纪和未来发展空间,无论是国防部还是执委会,都是将他作为了重点培养的对象。关于这一点虽然没有明确的指令,但军方高层都心里有数,王汤姆带着陈一鑫来苗栗,固然是需要他在战时起到指挥官的作用,但绝不希望让他去执行战地侦查这样的危险任务。 陈一鑫还想坚持,摩根也开口劝道:“不要小看了这里的土人,他们的战斗意志非常坚决,我们在这地方待了半个月了尚且不敢大意,你就不要再固执了。” 众人一番劝说之下,陈一鑫终于放弃了自己亲自出马的打算,把这个任务交给自己的部下去执行。算算时间,侦查行动正好能让匆匆赶到这里的大部队进行一到两天的休整备战,对作战计划进行推演和完善。这次作战需要将超过一个营的兵力在短时间内集中投放到距离营区二十里开外的地方,而且在野外的行动时间可能会持续一天以上,这就意味着除了作战计划本身之外,还必须要提前做好运输、补给和其他后勤方面的安排。 在上午的作战会议结束之后,陈一鑫立刻到营地让自己的部下集合,并向他们宣布了指挥部的决定:“……这个侦查任务的目的是探明这处部落的周边环境,为后续的大部队进攻做好情报搜集。我要求你们尽可能避免与土人发生交战,不要打草惊蛇。但如果情况威胁到自身安全,指挥部授权你们可以自行做出决定,并且尽快撤离该地区。你们的性命可要比这里的土人值钱多了,明白吗?” 有人问道:“那需要抓活口回来吗?” 陈一鑫道:“其实在我们来之前就已经抓了不少俘虏,但可惜的我们能从这些俘虏身上获取的信息很有限,所以才需要安排一次侦查行动。所以除非你们俘虏了这个部落里长老之类的重要人物,其他情况下就没有必要抓活口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动?” “你们今天傍晚出发,现在还有半天时间留给你们整理装备,熟悉地图,完善计划。”陈一鑫向部下们说明道:“如果你们的行程够顺利,明天日落之前就可以回到这里。此外本地的驻军会出动两个排在外围接应你们,但我希望你们能无需借助友军的力量,好好展现一下我们特战营的实力!” 士兵们听完陈一鑫下达的指令后并没有显得特别兴奋或是紧张,对他们来说这种任务只算是家常便饭,野外渗透侦查在日常作训时就一直都是特战营固定的训练课目,在实战中也多次执行过类似的任务。而这台湾岛对他们来说其实也并不陌生,去年海汉军在台北行动期间,特战营也是参战部队之一,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参加过去年攻打淡水、鸡笼两地的战役,前前后后在台湾岛待了将近三个月,对于这里环境的适应程度,甚至比现在驻扎在苗栗的这批来自三亚的部队还要更好一些。 至于这里的土人究竟有多么凶悍,在特战营的士兵看来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实力肯定在土人之上,如果在野外发生遭遇战,他们确信自己的能力足以对付这些尚未开化的土人。 特战营一个排的编制下属四个班,几十号人如果一起行动,未免就比较容易暴露行迹。所以陈一鑫准备让部下以班为单位进入目标区域,但互相之间的距离不要拉得太开,以便发生状况时能够及时通知同伴,互相支援,协同行动。而且这样做能让侦查的面积增大,能够在同样时间内搜索更大的区域,提高侦查行动的效率。 按照地图来看,这次所要进行侦查搜索的区域面积大约为五平方公里,好在其中大部分是平原地形,对于士兵体力的消耗不至太大。因为任务目的是侦查而非持续作战,所以单兵装备和作战补给也不用背负得太多,可以保持轻装上阵。当下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在于行进和撤退路线的选择,一是保证参与行动人员的安全,二是对这一区域的侦查不会遗留太多空白区域。 吃过午饭之后,陈一鑫便把摩根叫到一起,带着手下的几名军官对照地图开始制定行军路线。对苗栗地区相对比较熟悉的也只有摩根和虞尧两人,虞尧忙于安排今天刚刚到达的部队入驻,所以也就只能让摩根来对这一地区的情况进行具体说明了。 孙真在这次南下三亚的临时编制中担任班长,按照侦查行动的安排,他届时将单独率领一队人参加行动,所以也有份参与到战前准备会之中。不过对他来说,入伍之后已经参加过台北和浙江的一系列作战行动,接到这个任务倒也没有多少紧张感可言。 孙真并不清楚国防部为何要在苗栗这荒山野岭的地方投入部队,去清剿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土著部落,但他确信这次行动之后,这片土地也将会被纳入到海汉的国土之中。而孙真所理解的军队使命之一,就是要为自己的国家开疆拓土,所以他认为在苗栗地区针对土著部落的作战行动应该也是出于这样的目的。 虽然定下的出发时间是在傍晚,但一个下午的备战期还是稍显短了一些。等陈一鑫召集众人商讨完行动方案之后,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这下还得抓紧时间收拾物资和装备,不免有些仓促。 孙真感觉自己只吃了六分饱,便听到了集合的铜哨声,当下也只能叹口气,将剩下的小半碗米粥唏哩呼噜倒进嘴里,然后塞了一个馒头咬在嘴里,起身示意自己的部下准备出发。不过他知道随船运往前线的物资中也有干粮,所以等会还可以在船上再填一点下肚。 这次的侦查行动除了特战营这一个排之外,还有本地两个排的陆军协同提供掩护,另外考虑到之后要发动的全面攻势,所以要启运的物资远远超过特战营这次行动所需的数量。为此虞尧安排了两支船队运送这支队伍和相关的作战物资,其中的一部分物资会运到后龙溪上游的一号据点暂时储备,待之后大部队行动时再启用。 士兵们鱼贯登船,孙真上船之后放下背包和步枪,一转头看到陈一鑫和摩根正在码头上注视着这边,看样子是来给出征的部队送行,连忙立正行了一个军礼。 蒸汽机吭哧吭哧地响起,船工用竹篙将拖船撑离河岸,然后调整蒸汽机的传动装置,让水面之下的螺旋桨叶开始转动,缓缓地推动拖船拉着后面的驳船向前行进。不得不说这种蒸汽驳船的响动非常大,至少一里地之内都能听见这机器的动静,所以为了确保侦查部队的行踪不至过早暴露,船队并不会航行到距离猫里社最近的河岸才停靠,而是在抵达一号据点之前就会靠岸让他们登陆,然后步行前往目标地区执行任务。 虽然参战部队为此要增加大概七八里地的野外行军路程,但其实行军时间上反倒会有所节约,因为如果乘船走后龙溪经一号据点的河湾去到距离猫里社最近处的河岸,那么大约还要多走十几里地的水路,现在所选择的陆上行进路线就等于是三角形的其中一条边,而走水路的路程则是另外两条边之和。 当然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那就是船队没有办法摸黑在后龙溪上进行长距离航行,天黑之前顶多赶到一号据点,要再往前走肯定来不及了。就算船队冒险行进到上游,这支部队登陆之后也很难在不暴露行迹的前提下向内陆行进了。 从海岸营地出发行进了大约两个小时之后,船队便抵达了预定的登陆点。作为执行此次任务的主力部队,孙真所在的排只需带上自己的装备登岸离开即可,后续的作战物资会由配合他们行动的友军负责运输。 此时是傍晚七点左右,天色虽然还没完全黑下来,但野外的视野可见度已经明显下降,如果不尽快出发,那么天黑的时候就未必能抵达预定区域了。当下孙真也不敢耽误,赶紧招呼部下登陆上岸,准备出发。 按照计划,特战营这队人要在今晚赶到距离猫里社大约两三里之外的地方,扎营休息一夜,明天凌晨出动,对猫里社周边地区进行侦查。不过看天色他们必须要加快节奏,否则就得摸黑走夜路了。 特战营目前的单兵装备除穿在身上的服装外,还有一支使用定装弹的大口径单发步枪,一把匕首,排长以上的军官会配发一支转轮五连发火帽手枪。每名士兵的战术背包中有三十发弹药,一天的口粮、饮水以及急救药物,每个班会配备指南针、绳索、净水药、打火石等物品,像今天这样需要在野外宿营的行动,每个班至少还要带上足够的绳带吊床和防水帆布,以便士兵们应对正处于梅雨季的环境,能在湿漉漉的野外顺利过夜。 在与负责后勤的友军简单交接之后,孙真所在的部队便迅速向南边的内陆进发了。这个时间在野外活动的土人也应该都回部落去了,天黑之后的森林里可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所以特战营的士兵们也无需担心会在行军途中撞上土人,在辨明方向之后便快速向前行进,七八里地的行程只花了一个小时多一点便完成了。 不过在这缺乏参照物,视野又极为有限的丛林中,士兵们也只能通过行军方向和速度对自己所处的位置有一个大致的判断,具体到了什么地方,还得等到天明之后才能确认。 正文 第1036章 遭遇战 孙真上一次来台湾岛的时候,并没有经历过梅雨季的洗礼,特战营在三月的战斗结束之后就离开了台北,在澎湖短暂休整之后,次月就北上去了浙江。而这次从他们今天一早登陆苗栗海岸开始,天上的雨水就没停过,虽然身上有斗篷雨衣遮蔽,能够近乎完美地抵御目前这种程度的小雨,但在林间行军几里地之后,脚上的鞋袜却是不可避免地湿透了,走动时脚下如同踩在泥泞之中,这滋味实在不太好受。 为了不暴露行迹,队伍连火把都没点,一路上就靠着每个班两盏防风油灯提供照明,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到了预定地域。而宿营地的搭建过程也很简单,在林间扯开方形的防水帆布,四角用绳索固定在周围的树干上,再在下面以同样方法固定行军吊床,就能大致凑合睡几个小时了。只是猫里社已经距此不远,特战营的战士们不能在这临时营地里生火驱寒,烤干鞋袜衣物了。 值夜的人选在出发之前就已经安排好,倒是不用临时抽选了。孙真排在凌晨值守天亮前的最后一班岗,所以还可以安心地睡上几个小时。他在睡前将鞋袜脱下,用力将袜子拧干,搭在吊床一头的绳索上晾着,这才倒下睡去。虽然晾这么大半个晚上不见得能干,但起码能稍稍好受一些,至少在心理上能起到这样的作用。 台湾岛上的土人在入夜之后就不会再离开部落外出,这是孙真去年在台北作战时所学到的常识之一,所以他才敢这么大心脏地脱去了鞋袜安心睡觉。只要不生火发出光亮引来注意,这处营地至少在天明之前都是安全的,而在那之前,他们这支队伍肯定已经结束休整离开这里了。 孙真被换岗哨兵叫醒的时候,差点从吊床上翻下来。他倒不是不适应这种条件,以前野外拉练的时候也没少睡吊床,而是刚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自己随大部队回到登莱,却发现自己家里的亲人全都穿上了明军军服,站在登州城头,呵斥自己是卖国求荣的叛党。孙真虽然努力辩解,但他的亲人却根本不听,反倒是齐齐操起弓箭向他射来。 眼看即将万箭穿心之际,孙真便被叫醒了,庆幸之余也不免有些后怕。想想自己逃难到海汉治下已有近两年时间,完全失去了与故土亲人的联系,也不知他们是否躲过了那场兵灾,现状又是如何。如果年内真有机会随军北上回归故里,倒是要想想办法探寻家人的下落,最好能将他们全都迁出大明,到海汉治下地区定居。 至于在梦中被亲人斥为“叛党”一事,孙真倒是没有太放在心上,当初就是被大明官军害得家破人亡,背井离乡,若不是海汉出钱出粮救助,他恐怕早就饿死在逃难生涯中了,如今拿着饷钱吃着兵粮,为海汉卖命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孙真很快收拾停当,拿着步枪,提着防风油灯,到了营地外围值岗的哨位,然后便灭了油灯,静静地站在黑暗之中。这个所谓的哨位其实也就是一处土包之上,勉强能看清周围一小片区域的动静,而穿着深色斗篷雨衣背靠大树站着不动的哨兵,在黑暗中基本就是隐形的存在。 孙真身上并没有计时的装备,所以对于时间的流逝也只能通过估算。正常情况下他可以观察星空和月亮的位置来判断大致的时间,但现在天上还在降雨,根本就看不到任何参照物。不过他是今晚的最后一班岗,也不存在交接班的问题了,只要耐心等待天明就行。 孙真知道首长们有一种名叫“手表”很小巧的计时器,几乎每一位首长的手腕上都带着一只,只要看一眼便知道当下是什么时辰,白天晚上都一样准确。而且极少数高级军官,似乎也能够得到这样的奖励,比如他就曾经见过营长高桥南手上有一只手表,据说是钱天敦将军颁给他的赏赐,如果自己今后也能靠着军功升到营长的职位,或许也有机会得到类似的奖励吧。 当然他所不知的是,三亚大本营的仓库里还封存了为数不少的廉价自动机械表,都是穿越前在国内厂家大批定制的型号,专门就是用于打赏功臣的。如果一年只发个十只八只的,那差不多够发到下个世纪初了。不过以海汉现有的工业发展速度,应该在那之前就能自行造出可随身携带的计时器了。 凌晨时分,雨势居然慢慢停了下来,孙真伸出手去感受了一下,然后便将斗篷的帽子向后脱下,深深呼吸了一下雨后林间的新鲜空气。看看天色将明,孙真慢慢活动了一下站得有些僵硬的腿脚腰肢,回到营地见另外几处值守的哨兵还未归来,便先叫醒了还在熟睡中的战友们。 因为不能在这地方生活做饭,早餐自然也吃不了热食,只能干粮就水填下肚子。不过这次行动预定只有一天时间,随便克服一下也就过去了,倒也不至会对士兵们的状态产生太大影响。众人默不作声地啃完干粮,排长便让各班班长集合队伍,分头向目标地区出发。 由于之前抓到的俘虏所能供述的信息很有限,海汉目前并没有掌握猫里社的具体所在地,只能是在地图上划出了一片区域,这也是指挥部要安排这样一支队伍来这边作实地侦查的主要原因。按照事前制定的计划,整个队伍分为四支小队,四个班各为一队,各队间距保持在大约两百米,平行向南搜索行进。 指挥部根据俘虏的口供,推断猫里社的人口大约在五百至千人之间,之所以有这么大的误差空间,主要是还是因为俘虏的口供含混不清,难以提供准确的数字。而人口的差异肯定会在部落占地规模,成员活动范围等等方面体现出来,士兵们随时都有可能会发现土人活动的踪迹。 果然队伍只前行了一里地左右,便陆续发现了土人在野外开垦的田地,不过所谓的开垦,其实也就只是除去了地表的树木杂草而已,并没有像汉人耕作一样对土地进行深耕。田地里稀稀拉拉长着一些稻子,大概是从以前来到附近地区的汉人移民处夺来的种子,只是土人的耕种护卫都不得法,这一亩地估计能收个五六十斤稻子就不错了,比起以前被海汉人视作刀耕火种的黎苗土人尚有差距。 孙真虽然瞧不起土人的农业耕作水平,但看到这些散落分布在林间的田地,也知道土著部落的所在地已经离此不远了。当下他便向手下士兵们发出指示,噤声潜行。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孙真看到前方有一个两丈方圆的水坑,坑周围没有水脉连通,看样子应该都是积存的雨水,不过奇的是这水坑里居然有不少鱼游来游去。孙真先是一愣,旋即便想通了其中缘由——这些鱼大概是土人从后龙溪中捕获回来,暂时养在这水坑中,要吃的时候再来取用,这样就不用每天跑到几里外的后龙溪去打鱼了。 孙真也知道目前几乎每天都有本地驻军的船队在后龙溪上来回穿梭运输物资,这无疑对土人在后龙溪沿岸的捕鱼活动造成了影响,或许这也是他们将捕获的鱼运回来养在这水坑里的原因之一。而这个时候孙真已经不用再摸索部落所在的方位了,因为就在前方不远处,几道炊烟正从林间冉冉升起。 正如情报中所描述的那样,猫里社这个部落坐落在山地与平原的交界处,部落外围并无围墙之类的坚固防御工事,仅仅只有一圈混合着灌木丛的竹篱笆。类似的措施,孙真也曾在台北地区依附于西班牙人的土著部落见到过,土人并不是不想修建更好更坚固的工事,只是他们手头的铁器非常有限,甚至无法大量生产采石工具,因而只能采用这种相对比较原始的措施,而把有限的铁用来制成武器和生活用品。 台湾岛上的天然铁矿本来就很稀少,而土著部落有能力开采的地方就更少了,所以生铁在岛上的土著部落可算是硬通货,甚至比黄金还更实用一些。像猫里社这种实力不算太强的部落,大多数的土人战士甚至连一把铁制砍刀都没有,能在长矛上装个铁矛尖就算混得不错了。他们所拥有的生铁和铁器大多都是用山里的出产向苗栗以北的的部落换来,而这些生铁的来处却有一多半是以前统治淡水、鸡笼两地的西班牙人,用以交换生铁的各种皮毛、山珍,最终也都是流入了西班牙人手中。 不过西班牙人去年被海汉大军赶走之后,这种交易也随之中断了,整个台北地区的生铁来源都被遏制,猫里社也有大半年没有从外界获取到生铁和铁器了。这些情报同样也是来自于土人俘虏,虽然信息不算很确切,但至少能让海汉军大致掌握本地土著部落的武装水平。孙真所在的队伍昨天才抵达苗栗,不过前期的情报收集工作还是有助于他们在行动中对敌人的实力做出一定的预判。 孙真让队伍在水坑边的灌木丛后停下来,然后派了一名手下去向在另一支小队里的排长请示接下来的行动。他所在的小队是四支小队中最靠西的一支,几乎是贴着山区在行进,在发现部落所在地之后就必须重新制定前进路线了,否则接下来要绕行部落外围,很容易失去与另外几支小队的同步性。 很快孙真便得到回复,让他沿部落外围向西南方向切入,沿部落外围绕行至其南边,侦查部落的建筑物分布,然后再折转向东,朝后龙溪方向行军,最后再在后龙溪河岸的预定地点会合。但如果在此过程中遇敌且无法战胜,可自行向西北山区撤退,通过穿行山区返回海岸营地。 之所以把山区定为孙真小队的预定撤退路线,而不是按照来时的路线原路返回,是因为特战营一向都将山地视作自家后花园,哪怕这猫里山对他们而言是陌生地区,这帮人也还是会认为自己在这种环境下的作战能力要远远强过土人,向山里撤退远比撤向平原更容易摆脱对手追击,途中说不定还能利用地势进行反击。 孙真接到命令之后便立刻调整了行军方向,带着自己的队伍进入山林。从这个时刻开始,他所带领的小队便与另外三支小队分开行动了,顺利的话,应该能在下午时分于后龙溪附近会合,然后乘坐前来接应他们的船只顺流而下返回营地。 当然这只是理想状态下的行动方案,孙真倒也不会因为对手较弱而放松了警惕,他们在海岸营地登陆后便看到在苗栗阵亡士兵的棺椁送上船,准备运回澎湖,虽然数量不多,但也说明本地土人并非毫无威胁的弱鸡。怎么说这也是对方的主场,如果不小心应对,即便是擅长山地丛林作战的特战营也很难担保不会阴沟里翻船。 如果在野外遭遇土人该如何应对,出发前的准备会上也商量了几个预案,不过谁也说不准这种状况会不会出现,毕竟这猫里社土人的活动范围究竟有多大,现在还很难有一个准确的判断。而他们目前的这种侦查距离,可以说已经不是特别安全了。 孙真现在甚至不需要使用望远镜,就能看清这个部落的近半的建筑了。这里的建筑与海南岛上的船型屋有些相似,孙真虽然没有去过黎峒苗寨,但在三亚期间去海军基地参观过坐落在那里的军事博物馆,见过相关的图片。当下便命班里一名擅长绘画的士兵,用炭笔将所见的景象尽快绘制成草图。类似这样的侦查小队,出动时都会带着一个做过防水处理的油纸筒,里面装有炭笔和羊皮纸,用于在侦查期间绘制地图和标识物。 正当这队人潜伏在林间对百米外的部落进行勘察之时,孙真发现仅仅十几米开外的地方传来了人声,很快两名土人男子便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正文 第1037章 灭口 孙真在海岸营地特地去看过关押的俘虏,对于猫里社土人的样貌打扮有大致的印象,走来这两人肤色黝黑,脸上有刺青图案和白垩粉抹画的图腾,颈间挂着野猪牙吊坠,腰间是鹿皮围裙,脚下穿着草鞋,长发在脑后扎个马尾,外形也与孙真见过的俘虏大致一样。 不过孙真等人全都潜伏在灌木丛中,这两个土人倒是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他们的存在,当然也很可能是根本就没想到自己的对手会杀到家门口来。两人自顾自的交谈着,根本没有注意到危险已经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孙真做个手势向旁边的部下示意,然后慢慢从腰间抽出了匕首。这两人既然已经撞上了,孙真便不打算就此放过,免得走漏了行迹,但如果在这个地方开枪,无疑将会打草惊蛇。孙真倒不怕村子的土人杀出来,只是不想因此影响到自己尚未完成的任务,所以他打算使用动静小点的手段来解决目标。 这些常年在野外活动的土人无疑都有着野兽般的直觉,尽管孙真等人没有发出半点响动,但这两人还是在距离他们藏身的灌木丛尚有五六米的地方就似乎察觉到了不对,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两人狐疑地环视周围,试图找到让自己觉得不安的根源。其中一人鼻子连连吸气,似乎是从空气中闻出了陌生的气息。 孙真从来都不是一个做事心存侥幸的人,他看到这两人一慢下来,便知自己这队人很难再藏匿下去了,当下便果断立刻发动攻势。他一马当先冲出了树丛,迈开大长腿三两步便已经跨到那两名土人身前。那两人虽然是突遇状况,但也没有就此呆着,当先的一人提起手里竹矛便扎向孙真胸腹之间。 孙真略一侧身,让过矛尖,手上的匕首却已经沿着矛杆直接削了下去,对方若是抓着长矛不撒手,这一下便能将他手指都给削下来。这土人大概也没想到孙真这么大个子反应却如此灵敏,稍一犹豫便已经失去了变招的机会,只能撒手后撤,让开孙真手中的匕首。 另一名土人待要扑过来,却已经被孙真飞起一脚踹在胸口,直接倒飞出去。没等落地,几名战士就从孙真身边扑过去了。 先前那土人见势不妙,转身便欲往村子里逃,只是孙真哪会放他离开,两个大步便追到他背后,左手伸出一把便掐住那人后颈往后一拖。那人脚下势头向前,头颈处却挣脱不了孙真的大手,顿时被拖得腾空而起。 孙真又赶上半步,左手继续往回拽,而右手的匕首已经自上而下,没等那人身体落地就已经插入了其胸口。扑通一声作响,竟似将那人钉在了地面上一般。孙真恐他出声惨叫,左手已经捂住他嘴巴,那人两手抓住胸口的匕首,似乎想要将其拔出来,然而孙真半个身子都压在上面,让他根本就无从发力,很快便没力气挣扎了。 孙真却是没有放松,任凭鲜血从手缝中浸出,侧头去看另外一边的战况,却见四五个人已经把另外一名土人翻身按在地上,有人已经在他嘴里塞了东西,让他说不出话来。 “撤!”孙真知道这地方随时都可能有人经过,要是多出几个路人来,或许就没办法再在对方报警之前及时放倒了,当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把手头的两人处理干净。 孙真带这队人虽然在特战营中算是资历尚浅的“新兵”,但执行类似的侦查任务早已经不是第一次,对于如何处理这种状况倒也应对熟练,当下便过来一人与孙真一起将他戳死的土人倒拖进树丛中,另外有人拿了树枝过来,将地面纷乱的脚印和血迹扫去。好在这地上都是泥泞,随便扫几下再撒些枝叶,就看不太出刚才搏斗过的痕迹了。不用太长时间,天上的降雨就会把这里恢复到自然的模样。 不过地面看得到的痕迹好覆盖,空气中的血腥味却不是马上可以散去的,特别是这些土人善于在山林间狩猎,嗅觉也格外灵敏。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人拖得远些,让血腥味的源头离村庄周围的道路尽可能远一点。 孙真与另外两人将土人尸体拖出老远,找了处土坑扔下去,捋了一把草将自己的匕首大致擦拭一下,然后插回到腿侧的牛皮刀鞘中。这时候另外几人将另一名土人也抬了过来,请示孙真该如何处置。 孙真这队人里并没有谁能通晓土人语言,而且要将这俘虏押回营地也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孙真看这土人穿着打扮与死了那个一般无异,应该也不会是部落里的什么重要人物,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向手下做了个割喉的动作,示意将其处理掉。这土人既无显赫的身份,带着也是个累赘,又不可能放他离开去报信,那自然是就地处死最为保险。 当下便有人抽出匕首,俯身下去将其结果,尸体也一并推进了土坑里,然后众人在附近砍了些枝叶盖在上面,若不是有心去翻动,路过旁边也很难想到这坑里藏着两具尸体。 从突然遇敌到清理完战场,用时不过三四分钟而已,值得庆幸的是在此期间没有土人再不合时宜地出现,让孙真等人得以比较从容地处理完尸体然后离开。不过他们的侦察任务并未就此结束,孙真决定仍然按照原计划继续行军,对猫里社西南两侧的环境进行勘察记录。 从猫里社西侧向南绕行,全程基本都在山坡上行军,无疑是一条比较艰难的路线,但相对视野较好,比东线的平原肯定能更为全面地观察到部落内的状况。不过有了先前的教训之后,孙真就有意识让队伍距离部落更远一些,避免一不小心又遇到在村子外围活动的土人。 孙真并不会对这些土人心慈手软,因为他也很清楚,如果这些土人有机会,同样会毫不犹豫地杀死自己和其他伙伴,就如同自己刚才所做的事情一样。之所以担心遇到其他土人,只是不想因为这种意外因素影响到自己的任务。 孙真小队所走的这条路线,虽然行进难度较大,但其实相对东侧路线还要更安全一些,土人在河谷平原活动的范围和频率,都要明显大于西侧的山区,所以另外几队人其实更容易遭遇到出外活动的土人。但稍微有点遗憾的是降雨让他们的观察视野不太清晰,从山林往坡下的部落看去,能见度估计还不到三百米,要想看清部落的规模和建筑分布,还真得在外围慢慢绕行换着角度看才能办到。 从目前能观察到的村落规模来看,孙真推测猫里社的人口应该不足千人,通常要人口达到一定数量之后,社会体系中才会有专职的战士乃至军队出现,而猫里社距离这个标准还相去甚远。这也让孙真对猫里社的危险程度评估又下降一个等级,毕竟千人规模的部落,就算青壮男子再怎么悍不畏死,在作战方面也还只是业余水准,跟海汉持续作对下去只会遭受屠戮。而且部落就只有那么多的人口,伤亡数字大到一定程度,就算海汉不出手清剿,人口比例严重失调之后,整个内部的社会体系也会随之崩塌。 像这种整体战斗力较为低下的土著部落,只要被确认了位置和大致规模,基本也就锁定了结局了。孙真甚至觉得这次调来一个营的陆军真的有点小题大作了,顶多两个连就足以把这个部落清剿干净。当然了,孙真多少也能估摸到长官调集部队来台湾岛,并不单单只是为了剿灭一个没有多少还手之力的土著部落,另一个目的也是为了让这支部队在北上之前能有练兵的机会。 虽然对外宣传这个陆军营北上的目的是到浙江接替现在驻扎的特战营,但实际上这两支部队都会北上黄海前往登莱地区。而这支部队在北上之前唯一的练兵机会,大概就着落在台湾岛上了。否则打几个土著部落,哪会需要海军司令王汤姆也专门乘船跑到苗栗这边来督阵。 孙真虽然认为这样的安排多少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意思,但任务就是任务,哪怕看起来不是那么具有挑战性,孙真也不会因此而大意。 当天下午,孙真率领小队已经来到猫里社的南侧,按照地图标识,他们现在只需继续向东行进大约五里地,就会看到后龙溪了。届时沿后龙溪河岸往北走,就能与前来接应的部队会合。 但事情终归还是没能如同计划一样顺利,就在孙真的小队即将脱离猫里社外围区域的时候,他们在林间遭遇了一群土人,双方在大约二十米左右的距离上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的存在。 这群土人大约有二十多个,都扛着成捆刚砍伐下来的新鲜竹子,看样子他们是正打算将其运回到部落中去。这些竹子或许是准备用来搭建新的棚屋,当然也可能是用来制作捕猎杀人的武器。不过这些猜测都不重要,因为土人在看到他们的同时,就已经将竹子扔到地上,抓起了武器。 或许土人们并不知道眼前这些身着斗篷雨衣的不速之客是谁,也可能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这一点,因为只要是陌生人出现在这个区域,都会成为他们眼中的入侵者。而土人们对付入侵者只有一种态度,那就是厮杀到底。 战斗几乎是在双方照面后立刻就爆发了,二十多号人拿长矛的提砍刀的一拥而上,并没有什么进攻的路数,大概就是要凭血气之勇直接从正面冲垮对手。 孙真和他的伙伴们也没有傻愣住,这个时候也顾不得暴露行迹了,这么多土人已经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干掉,何况还要保命为先。他们手上的步枪都已经上好了膛,孙真一声令下,一列纵队立刻变阵为三排横队,前排举枪甚至都没有进行瞄准,孙真便大喊一声“放”,一声枪响之后,前排几人立刻往后方撤去,让出射击视野,第二排也依葫芦画瓢,射击之后立刻后撤。 这种轮转式射击的战法虽然并非特战营所擅长,但实战时用起来依然还算顺畅,而且为了拉开距离保持火力优势,每一排士兵开枪之后的后撤距离都是好几米,这样在不断的后撤之中也就能够让双方的交战距离不至于在极短时间内就缩减为零,而这对于海汉一方发挥出武器的优势至关重要。如果双方进入肉搏战阶段,那么士兵们手里的步枪也并不见得比土人手中的长矛砍刀好用多少,虽然枪口处能装上随身匕首当作刺刀,但相应的分量也比对手的武器重得多,近身搏杀中体力消耗更大。 这种仓促之间几人一排的齐射虽然几乎来不及进行瞄准,但好在目标的距离极近,而这种距离上的火枪也没什么射击精度好计较,基本上是指哪里打哪里,一窝蜂冲上的土人在猝不及防之下,接连吃了几轮子弹,顿时便有六七人中枪倒地。特战营使用的步枪虽然是单发,但使用了定装弹之后,这装填子弹的速度也足以维持轮转射击的频率不止中断太久,让对手冲到自己身前来进行贴身肉搏。 不过孙真并没有因为己方在交战场面占优就贪功恋战,反而是继续且战且退,一边轮流开火一边往西边山上撤去。他很清楚这枪声一响,很快就会引来部落里的土人战士,虽说手上持有利器,但如果对方几十上百人一拥而上,光凭这几杆枪肯定是不够看的。所以孙真决定先尽快摆脱土人的追击,撤往山区再谋划后续的撤退路线。 后撤过程中,孙真从自己的背包中摸出一支竹筒信号弹,看了一下颜色,然后果断朝向天空发射出去。信号弹带着轻微的呼啸声飞入空中,在大约三十米左右高度砰地一声炸开,绽放出一团绿色的火花。如果其他几支分队的人在两三里之内的地方,应该都能看到这颗信号弹,而其所代表的意义是发射者已经遇敌,将按原计划后撤。 正文 第1038章 后撤 对于行动中可能会出现的种种意外状况,每一支小队都有多套应急预案,尽管这种后撤显得有些仓促,但却并不混乱。士兵们分批梯次射击,掩护战友后撤,虽然土人悍不畏死,但在火力压制下却难以冲到近处与海汉士兵贴身肉搏。几个轮次的射击之后,对面二十多个土人已经倒下近半,剩下的人尝到厉害,也不敢再硬着头皮冲上来送死,便纷纷隐藏到树后草丛中,借助天然障碍物绕行进攻。 而孙真发射完信号弹之后,见双方的距离已经拉开,便下令加速后撤,不再停下来对追兵进行射击。此时猫里社的村子里听到动静,已经有人朝出事的地方赶来,不过片刻时间,便已经聚集了上百青壮,看到己方死伤数人哪肯罢休,立刻便沿着孙真小队撤退的方向追了出来。 孙真所率领的这支小队与其他三支小队相距较远,所以撤退时除了发射信号弹通知友军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而且土人已经堵住了原本向东去往后龙溪的撤退路线,目前他们只能先撤入猫里山中,利用山林来摆脱追兵。 摆在孙真面前有几种选择,一是就近找地方潜伏,等风头过去再次尝试向东往预定会合地点行军,但这样做的风险最大,土人只要脑子没坏掉就一定会封锁部落附近区域,他们能在天黑之前按时抵达会合点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 第二种选择是按照地图标识,自目前所在的区域向西北方向行进,纵向穿越整个猫里山山区返回海岸营地。这条路线从地图上看倒是没多远,直线距离不到二十里地,但因为这中间全是连绵不断的山地丘陵,实际行军路程极有可能会是这个数字的两倍以上。考虑士兵们身上的所带的补给仅够一天所用,这条撤退路线的风险也同样不小。 还有第三条路线,也是出发前制定行动方案时孙真觉得最稳妥的一条路,就是向西横穿猫里山,大约十里外就有一条山中溪流通往北面,与后龙溪共享同一个入海口。如果能够顺利抵达这条无名溪流,那么可以尝试制作一两张竹筏顺流而下,行军速度绝对会比纵向穿越整个猫里山的行程快得多。 不过这条路线有一个很明显的问题,那就是没人知道这条溪流的具体状况,本地的驻军也并没有到过这条溪流上游进行侦查,仅仅只是在地图上标注了有这么一条水脉和大致的流向。至于为什么地图上会有这么一条没人去实地考察过的溪流,孙真也并不清楚内情,他只知道国防部里有大量的详细地图资料都是海汉尚未涉足过的地方,而且这些地图的精确度非常高,可以省去大量的战前侦查工作。孙真在过去一年中参加了台北和浙江沿海的各种作战任务,都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些地图资料的可靠性,所以他决定将这条路线作为撤回到海岸营地的首选。 孙真在出发前就仔细研究了指挥部提供的大幅等高线地图,并且在随时携带的小型军用地图上提前做出了路线标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带领自己的队伍,沿着制定好的行军路线离开这里。 从猫里社所在位置到西边的这条无名溪流,期间全是海拔一到两百米之间的山丘,如果想以直线行进去往目标区域,那需要连续翻越的山丘可就太多了。虽然这些山丘不算高,但肯定会浪费士兵们大量的体力和宝贵的时间,如果没有这地图作为参考,只是认准方向往西走,那么很有可能就无法摆脱熟悉地形的土人衔尾而至。而孙真在地图上所标注的路线穿行于山丘之间,整条行进路线几乎都在同一高度,无需爬坡下坎,看似弯弯绕绕,但行军效率却要大大胜过直线行进。 也正是有了这样比较充分的准备,孙真才敢大胆地选择放弃与大部队会合,独自从山区撤离危险地带。不过孙真也知道土人多半会马上追出来,所以也就没有办法从容地处理干净沿途留下的足迹,只能一口气往前行进,尽可能将双方的距离拉开。 正如孙真所料的那样,这些善于在林间捕杀猎物的土人,野外追踪的能力也相当强悍,凭借着对手在撤离过程中留在泥泞里的脚印方向,上百名土人战士依然是不依不饶地追了出来。 孙真小队的单兵装备负载约为二十多斤,这还多亏了指挥部认为这次任务只需一天便可完成,而且只是外围侦查,所以很多装备和物资都省略下来没有携带,否则孙真很可能就得下令丢弃一部分装备轻装前进了。但相较于后面那群只拿着武器和水袋就追出来的土人,士兵们的负载还是挺沉的,长途行军中多少还是会拖慢速度。 这个时候他们过去频繁进行的野外拉练就显现作用了,武装越野和急行军是每一名特战营战士都必须定期完成的训练课目,当初他们在安南吉婆岛、三亚鹿回头、福建澎湖、浙江舟山等多处地方所进行的练习,此时此刻就真正派上了用场,一路上基本都是小跑行进,只有在需要重新辨识方向确认路线的时候,才会停下那么半分钟的时间喝口水喘喘气稍事休息。 追击而来的土人中倒也有熟悉地形,脚程又快的人,不过这种时候跑得太快也未必是好事,追到近处便被已经有所准备的特战营小队一个齐射直接放倒了。在接下来两个小时的你追我赶当中,土人又付出了四五个人的死伤。不过这反而让他们的战斗欲望更加强烈,非但没因此放弃追击,反倒是加紧了脚步。孙真等人每次停下休息的时候,甚至就能听到身后几百米处传来土人在林间大声喊叫互相沟通的声音。 当孙真等人看到那条无名溪流真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心头都是一松,这说明地图上的标识是准确无误的,只要沿着这条溪流往北,就能回到海岸营地里。但新的问题也随之出现,这溪流虽然具备了一定的通航能力,他们却没有足够的时间在这里制作木筏竹筏之类的载具了,因为紧要不放的追兵距离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大概也就不到一里地,追上来也只要片刻工夫,根本无暇停下来做别的事情。 孙真也发现自己的小队中已经有人开始出现了明显的体力下降,而剩下的路程虽然只需沿着溪谷前进,不用再翻山越岭,但与目的地之间仍然还有十多里地的距离,要一口气跑回去只怕会有人体力不支出现中途掉队的状况。现在必须要设法拖住追兵,让体力较差的人先行撤离。 趁着停下来短暂休整的时间,孙真向自己的部下下达了新的指令:“孟贵和刘大留下,和我一起阻击追兵,其他人每人保留十发子弹,把多余弹药留下给我们,找个地方把背包和其他物资用防水布包好藏起来,然后沿着溪流往北,继续行进!” 孙真点名的孟贵和刘大在他这一支小队里都是体力较好且战斗经验丰富的人,目前也还有余力能够执行作战任务。当然这也不是说其他人就没办法再继续战斗,只是考虑到作战效能和团队的安全,孙真并不打算把所有人都留下来,去打一场未必能够全身而退的阻击战。 有人试图出声反对这种安排,但孙真果断命令道:“眼下没时间在这里讨论作战计划,先撤离的人越快回到营地求援,我们安全脱身的机会就越大。” 军令如山,其他人很快整理完装备,给孙真三人留下了足够多的弹药,然后将他们三人的随身背包也一并取走另找地方隐藏。这样一来,他们三人身边就只剩下随身武器弹药和少量干粮饮水,负重一下子就减轻了一半,活动起来也就更为灵便了。 “我们还是按照标准程序,轮次射击,陆续后撤,互相掩护。”孙真向另外两人叮嘱道:“每人最多开两枪,不可恋战,尽量不要放空枪,保证命中率才能保住我们的命!” “班长放心吧!”孟贵拍拍手里的枪杆子:“好歹也是去上过几天狙击课的人,等下就给你们露一手!” “得了吧,你不是因为考核不合格才被退回来的吗?”刘大跟孟贵也是相识已久,当下便揭了他的短。 “那是发挥失常!”孟贵辩解道:“摩根首长要是能再给一次机会,老子肯定过关了!” “行了,准备战斗吧!”孙真阻止了两人继续争执下去,让他们赶紧做好准备。如今火力输出从十支枪减少到三支,而敌人的数量却翻了好几倍,对他们射击精准度的要求就更高了。 他们并没有等待太长的时间,几名头上插着野鸡尾翎的土人就出现在了视野中。很显然这些常年在山间活动的土人对于这趟追击之旅也同样有些吃不消,一口气跑了两个多小时的山路,也不免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了。他们着实有点想不通,这些外来的入侵者为何对猫里社周围的地形如此熟悉,在山间跑得如此之快而且方向感十分明确,甚至超过了他们这些生活在此地的土著。 但不管怎样,追杀还是必须进行下去,猫里社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手,何况这帮家伙还在自己的家门口杀死了好些族人。所以尽管从猫里社追出了十多里地的山路还是没赶上对方,土人们却依然没有放弃,继续在后面遥遥地跟着。他们对自己的体力有着足够的自信,哪怕是追上三天三夜,也一定要追到这些胆大包天的入侵者,对他们施以惩戒和报复。 在过去的一个多小时里,对方已经没有停下脚步组织攻击,所以土人们也没有预料到在这里会再次遭遇伏击。孙真很耐心地等待打头的土人进入到三十米区域之后才开枪,目标应声而倒,剩下的人连忙伏低了身体,四处张望对手藏身的地方。 孙真抓紧时间换好子弹,找了个离自己最近的目标瞄准又开一枪,这次却是阴差阳错地偏了那么一点点,打在目标身边的树干上。孙真气得骂了句粗口,不过他也并未恋战,提起枪便往回跑。 这一动立刻便有土人看到了他的存在,当下就有几人吆喝着追了过来。不过这几人只追出了二三十米远,明明看到前面的目标还在跑,却不知从哪里又传来枪声,三人中便又中弹倒下一人。 小股部队甚至是单兵的穿插跑动,互相掩护,逐次推进或后撤,这都是海汉陆军必须要掌握的作战技能,而特战营将这种技能进行了些许升级,让士兵们能够在山林环境中也将这条战法运用到极致。三个人三支枪,在不停的运动中保持着一个三角阵型,而土人也会发现每次对手开火的方向都不一样,就越发难以判断出对手的兵力和部署状况,要追踪某个目标的时候,下一枪却是从另一个方向打过来,这使得土人们甚至连反击也难以有效展开。 孟贵虽然是在狙击手挑选中淘汰下来的“不合格品”,但他的枪法在三人之中的确还是最强的一个,三轮走位开了五枪,命中三人,而另外两人在此期间加起来才获得了同样的战果。这种打冷枪的麻雀战对于缺乏军事素养的土人来说,无疑是难以招架的手段,双方交手不过片刻,多达百人的追击队伍已经被压制住了行进的速度,不敢再贸然前冲。 当然了,施展这种战术也不是毫无代价,三个人必须要进行不断的跑动穿插,脑子里要对前进方向,自己队友及敌人的位置都保持明确的意识,体力消耗速度远比单纯的行军大多了。不过短短片刻的交战时间,三人都已累得各自喘息不停。 正文 第1039章 全身而退 孙真一手杵着步枪,一手扶着树干,拼命地喘着粗气。他现在需要尽快将呼吸平静下来,以免影响到接下来的射击精准度。虽然当下的局面已十分紧迫,但他此刻心中想着的却是与眼前完全无干的事情。 孙真想起了从老家逃难出来的那个夜晚,背后是村子里燃起的熊熊火光和模糊不清的惨嚎,那时的自己也是如此这般拼命地逃窜,唯恐被乱兵追上。他逃得如此仓促,根本就来不及带上任何家人,也没有半点傍身的财物,更没有任何可以用来防身的武器。那一夜孙真从村子里出逃,到天明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一口气逃出了三四十里地。甚至在澎湖参军之后的训练当中,他都没有再一口气跑过那么远的距离。 射击并非是孙真的强项,他在特战营里接受的训练也只能让他保持及格的水准,这次由他指挥的这支小队中,射击强过他的人就有好几个。孙真之所以要留下来指挥这场吃力的阻击战,并不是自恃射击功夫了得,而是他很清楚自己作为指挥官的责任,必须要照顾到小队中的所有人,保障大家都能安全撤离战场,否则这有序的撤退就会极易演变成毫无章法的逃跑。 从参军入伍以来,这大概是孙真在实战中处境最为被动的一次,过去不管是在台北还是在浙江,都只有对手被特战营撵得鸡飞狗跳,还从未遇到过这种被对手追得如此狼狈的状况。也正是如此,才会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当初在登莱之乱中被叛军追杀的场景。 不过相比当时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的处境,现在孙真手上至少还有杀伤力极强的武器能够对付追击而来的敌人。尽管这些土人十分凶悍,但接连不断地吃了几轮冷枪之后,他们也不得不暂时选择了隐蔽行迹,避免在对手的枪口下白白充当活靶子,这样倒也使得留下来断后阻击的三人小组终于有了一点喘息的时间。 孙真知道土人们不会蛰伏太久,留给自己的休息时间十分有限,他必须要尽快权衡当下的阻击措施会为先前撤退的战友们赢得多少时间,而自己这三人的体力和精神又还能支撑多久,是该继续坚持当下的战法,还是应该尽快脱离战场为妙。 如果是一年之前的孙真,那肯定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保命为上,当初他为了能在战乱中保命,甚至连自己家人都没能顾上,但如今身为特战营的军官,孙真却必须要考虑更多因素。除了要保证自己带这一队人的安全问题之外,他也很清楚自己现在是代表了特战营的尊严,这支战无不胜的部队如果栽在台湾岛上一群使用冷兵器的土人手里,那不管有什么客观原因,都是让人无法接受的结果。就算是为了自己所在的这个集体,孙真也绝不能容忍这次的任务搞砸在自己手里。 孙真转头看了两名伙伴所在的位置,见他们也在树干和草丛后探出头来望向自己,由于中间间隔着十多米距离,也不敢大声说话暴露自己的位置,三人便通过简单的手势进行沟通,确认彼此的状态是否还能够坚持作战。 这个时候距离他们从猫里社附近开始撤退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期间只有几次短暂地停下来喝水休整,体力消耗可谓非常大。虽然身上还有点干粮,但却没有时间能好好吃点东西下肚。不过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趁着土人还没有攻过来,三人都是摸出了干粮先啃上一通,要是再不吃点东西,他们的体力恐怕很难支撑到天黑了。 孙真相信这个时候饿得难受的肯定不止自己这边,那些土人一口气追了几个小时,体力消耗也未必比自己小,而且他们出发的时候更为仓促,有些土人可能连饮水都没带,拿着武器就跟着队伍进山了,追到现在要是还有体力作战,那孙真也只能说一声佩服了。 几口炒面就着凉水下肚,孙真的思绪终于再次回到了眼前的局面,根据天色来看,大概还有两个小时左右就会天黑,届时摆脱土人追踪的可能性就会增大许多。在当下这种梅雨季,到了夜间之后,野外环境又湿又冷,衣着单薄甚至是赤着上身的土人肯定难以为继,孙真甚至认为他们有可能很快就会打退堂鼓,因为如果要再继续追击下去,土人们极有可能今晚就无法赶回自己的部落了。 当然了,如果土人们考虑到了这一层,那么他们接下来很可能就会放手一搏,尝试发动今天的最后一次攻势。只要能留下哪怕一个敌人,他们今天这趟追出来也算是没有白忙活了。 孙真再次观察了一下周边的环境,这溪岸地势较为平坦,或许是因为每年雨季水流冲刷的原因,林木密度也比较稀疏,他们三人很难无声无息地从土人的监视下脱身,只要一有动作肯定很快就会被对方发现。孙真权衡再三,还是觉得不能再给对方留下太多喘息的时间,这个时候谁能咬牙坚持谁会就是最后的胜者,主动的一方明显会在心理上占据更多优势。 孙真朝另两名同伴打了手势,示意他们准备行动。收到回应之后,孙真便起身猫着腰,借助林木草丛的掩护,开始往后撤退,其他两人见状,也是依样画葫芦照着操作起来。 不过三人的行动并没有能瞒过土人的眼睛,很快林间便响起了土人的嘶吼声,接着便有数人冲出藏身的地方,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 孙真的预料变成了现实,这次土人显然是打算要拼出一个结果来,冲在头里的两三个人被火枪子弹击中倒地之后,其他土人并没有像先前一样选择躲避,而是继续往前冲。孙真开了两枪,在后撤的过程中注意到有土人在东侧的林中行进,看来刚才的休战也是假象,他们是想以此来麻痹孙真等人,派出一队人暗度陈仓,从侧面去包抄对手后路。如果不是孙真行动得早,再歇个一时半会,这侧路的土人或许就真能到前方去截断他们的后撤路线了。 “孟贵,你左边!”孙真大声示警道。 孟贵反应倒也够快,立刻转头瞄向林间,大约半秒钟之后便开火射击,随着一声枪响,二十多米外的林间有人应声倒地。 孟贵开完一枪便立刻后撤,因为他已经看见了自己开枪的同时,林间还有几名土人停下来弯弓搭箭,准备向自己这边发动攻势了。他的身子刚动,便有几支竹箭和一根竹矛飞了过来,插在了他刚才藏身的位置。 孙真发现这次土人的确是学聪明了,他们在刚才的停战期间并没有光顾着休息,而是派出一队人绕行到自己的侧面,林间的土人活动踪迹看不太清楚,说不定已经有人抄到前面去了。这样一来,土人就可以凭借人数上的巨大优势,将他们包围在溪岸附近的狭小区域内。 “过河!”孙真果断作出了新的决定,趁土人们还没能逼得太近,立刻泅渡无名溪流。这处溪流对岸正好有几块半人多高的大石头,可以作为他们泅渡上岸之后的掩体,对追赶至此的土人进行射击。 “孟贵先过去,上岸了就掩护我们!”孙真决定让枪法最好的孟贵先行过去,这样可以让他利用枪械的射程和自己的精准度,在较远的地方为后渡过溪流的同伴提供火力掩护。 孟贵不需解释也能明白孙真的意图,当下将步枪和弹药包都举过头顶,大步跨入了溪流中。这条溪流虽然只有七八米宽,但孟贵下水的地方倒是不浅,走到一半就已经脚下悬空,需要踩着水过去了。不过他们过去所接受的训练中都有武装泅渡这一项,哪怕是孙真这个原本不太会水的北方汉子,如今也能顶半个海军了,所以渡过这条小溪并不是太大的问题。 孟贵那边还没爬上溪岸,孙真已经发现果然有土人从溪流下游的地方摸了过来,要不是当机立断在这里选择渡过溪流,那等土人接近缩小包围圈,他们三人就只能被困死在这溪流边了。 “刘大赶紧走!”孙真一边急匆匆地装填子弹,一边对刘大命令道。他现在很是后悔出发前没有向陈一鑫申请装备那种最新式的七连发步枪,哪怕只有一支,他现在也不用搞得这么手忙脚乱。打一发装一发,这种装填效率在当下简直是要人命了。 刘大也照着孟贵先前的办法,举着枪和弹药包跳进溪流中,拼命向对岸扑腾过去。此时孟贵已经在溪流对岸摆好了架势,开始射击这边的目标,为后面两名同伴提供火力掩护。 孙真见敌人越来越多,最近的距离自己也不过十几米了,当下赶紧扑通跳进水中往对岸游去。后面追上来的土人顶着对岸射过来的零星子弹,用弓箭向尚在水中的孙真射去。 刘大和孟贵估计当兵以来都没试过这么快的射击频率,装填子弹的速度比平时训练时快了起码一倍,他们很清楚自己现在能够多击中一个目标,孙真逃出险境的希望就能多一分。 尽管他们尽力对土人进行了疯狂射击,几乎每一枪都打中了目标,但已经成了集火目标的孙真还是在爬上溪岸时中了一箭,好在只是射在手臂上,暂时没有性命之虞。刘大从石头后面探出半边身体,抓住孙真衣服上的武装带,将他连人带武器一并拖到了石头后面。 孙真喘着粗气道:“这条胳膊抬不起来了,这下估计排不上用场了!” 刘大一边探出头向对岸开火,一边应道:“班长你胳膊上还扎着箭,老实躺着吧!” 孙真也不言语,坐起身子朝步枪里装填弹药。他单手虽然无法举枪射击,但帮忙装弹倒还勉强能完成。如今三人被困此处,要是不能将土人阻止在溪流对岸,那他们基本上就没什么脱身的希望了。 有孙真这个伤兵帮忙装弹,孟贵的射击速度也加快了不少,被他击中栽进溪流里的土人都已经有三四个了。而后续追上来的土人也意识到了在这里下水完全就是活靶子,当下便将手里的弓箭和长矛都射向三人藏身的大石头方向。 孟贵几乎是下意识地一缩头,一支竹箭从他脸庞擦过,他伸手一摸,脸上已经全是鲜血,要是偏上几分,估计就直接从眼窝里穿过去了,吓得他也是大骂粗口,顺手一枪崩掉了那名射箭的土人。 “班长,我们大概回不去了啊!”孟贵蹲下身避过一支长矛,顺手接过了孙真递过来已经装填好子弹的步枪:“对岸起码还有七八十个土人,我们身上这些子弹就算一枪一个,估计打完都不够了。” 刚才泅渡的时候,孙真因为中箭而将弹药包掉在了水中,偏偏他又因为体力最好所以背了大份的物资,现在三个人身上的弹药集中到一起,也不过还剩五六十发了。孟贵因为连续开枪射击的缘故,右手和半边脸都已经被火药的硝烟薰成了黑色,样子看起来也十分诡异。 孙真吼道:“回不去那更得多杀几个,杀两个就赚一个!不过子弹你省着点用,看到有人下水再开枪!” 刘大应道:“班长,土人也不是傻子,等他们发现在这里过不来,自然会往上游或者下游另外找地方泅渡过来。” 孙真愣了愣,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不少:“是啊,最终还是没能全身而退,被这些家伙堵在这个地方了!现在就只能指望援军能快些赶到了……” 他们先前分开的地方,距离营地大约还有十里左右,如果是正常行军速度,一个小时肯定就到了,而援军赶过来的速度或许能更快上那么一点,毕竟体力比狂奔数十里回去报信的人肯定有优势。但如果援军在短时间内无法赶到这里,那可能真的是连收尸都没法赶上热乎的了。 正文 第1040章 脱险 孙真很想在这个时候说一点豪言壮语,表明一下自己的勇气和决心,可是他现在体力消耗太严重,以至于连脑子都要转不动了。不过他倒是没有多少濒临死亡的绝望感,反而是有一种战事已经结束的轻松感。此次的任务虽然完成得不算圆满,但在猫里社附近考察的记录已经让先前撤退的人带回去了,也算是达到了侦查的目的,只是最后拖累了孟贵和刘大也走不了,多少还是有些遗憾。 孟贵和刘大二人虽然身上伤势不重,不会妨碍行动,但他们此时也同样已经无力再战,连续几个小时的高强度运动战已经耗光了他们的体力,现在就算孙真命令他们离开,也已经没有体力再跑路了。三人在溪畔大石后互相依偎,一脸苦笑地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这些土人虽然暂时还没渡过溪流,但三人都明白只要对方的体力恢复过来,就会再次强渡,绝不可能在这种已经占优的局面下还放过自己。剩下的时间也许是五分钟,也许是十分钟,总之已经不多了。三人各自将自己的步枪装填好子弹,上好刺刀,做好最后拼杀的准备。 他们从进入特战营的那天开始,便被不断地灌输为海汉捐躯的理念,经年累月的洗脑之后,对于战死沙场并没有多少恐惧,只是最后死在土人这种档次的敌人手中,心中多少有些不甘。 “看来我们也要进三亚的英烈祠了!”孙真身临绝境,这个时候脸上反倒是挂着笑容:“上个月才去参观过,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我们进去了!” 三亚的鹿回头半岛上除了陆军基地之外,还有一处规模颇大的英烈祠,战死沙场的海汉军人大多安葬在此处,即便是尸骨未能运回,也至少会有一个牌位供奉。过往的周年庆,以及新兵入伍,都会在英烈祠安排公祭活动,这也是海汉军方一直坚持的爱国主义教育手段之一。 孙真等人都是在澎湖入伍,这次开国庆典才第一次去到海汉的“京城”三亚,驻留期间自然也少不了去英烈祠参观祭拜先烈的安排。孙真等人在亲眼见证过海汉军阵亡将士的待遇之后,心中的信念也更加坚定。作为一名军人,战死后能得到国家追认的军功,作为英雄享受后人祭拜,家人也能得到妥善的安置和丰厚的抚恤,的确已经算是很圆满的待遇了。 不过孙真是只身逃难来到海汉,倒是没有家人能够享受到他战死之后的各种抚恤福利了,当然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孤家寡人一个,也的确没什么后顾之忧,这在战场上拼杀时多少也算是一个心里优势。 孟贵嘀咕道:“班长你个头这么大,进了英烈祠,这牌位估计也得做大一号吧?” 孙真正待骂他两句,孟贵已经起身探出头去,朝对岸开了一枪,隐约传来了一声惨嚎,听动静应该是击中目标了。孟贵笑嘻嘻地缩回身子说道:“这下又能管一会儿了。” 三人目前的体力状况,也没办法再拉开场面与对岸土人对战,只能这样时不时抽身放个冷枪吓阻土人渡过溪流。虽然无法让土人退兵,但至少还能维持暂时的安宁。不过孟贵还有一个情况并没有告知自己的同伴,对岸的土人已经散去大半,只剩了十几人还在观望监视,很显然土人已经放弃了在这里渡溪的打算,而是转去了上游和下游另寻地方渡过这道小小的天堑。只要土人来到溪岸这边,三人还能做出的抵抗就十分有限了。 又过了片刻,孙真突然开口道:“我好像出现幻觉了,怎么听到有枪声?” “不会这么巧吧?我也听到了。”躺在地上的刘大也跟着嘀咕了一句。 当然不会有那么多的巧合,很快就有更为频繁的枪声从下游远处传来。孙真一下就坐直了身子:“是援军到了!” 距离他们的队友先行离去已经将近两个小时,看样子是顺利回到了营地带了援军回来。果然不多时,下游便传来了蒸汽机的突突声,看样子援军应该是乘坐蒸汽船逆流而上赶过来的。 土人虽然已经绕道下游去找地方渡过溪流,但显然还是迟了一步,还没得手就已经撞上了海汉军。而此次赶过来的援军可就不止是几个人的队伍了,陈一鑫和摩根都亲自出动,带了一个连的分别从陆路和水路往上游赶,水路船快先到,船上的人一看到土人便直接开枪了。援军遇敌的地方,距离孙真等人藏身之处还不到一里地,所以枪声也顺着溪谷平坦的地势传了过来。 对于基本已经绝望的断后三人组来说,枪声的出现就是象征着生存的机会,孙真手忙脚乱地掏出信号弹,也顾不得再仔细分辨颜色了,对准天上便拉动绳环将其发射出去。正在赶来的援军看到这颗信号弹,自然就能掌握他们所在的位置。 土人自知已经无法留下这几个刺儿头,这次没有再犹豫,一阵呼喝之后便退走隐没在山林间。很快摩根便乘船赶到他们藏身的位置,将三人救下来。见这三人都是血迹斑斑地瘫坐在溪岸上,摩根吃惊之余,赶紧带着医护兵上前进行救治。 不过好在三人中也只有孙真伤势稍重,其他两人都是较轻的皮外伤,只是战斗时间太长,身体已经脱力,暂时没气力自行活动。而孙真手臂上中的一箭倒也不算太重,摩根确认没有伤及血管之后,便立刻将竹箭取下,对伤口进行了缝合包扎,然后命人将这三人都抬上船运走。 只是此处溪流水面较狭窄,长达七米多的蒸汽拖船在这里调头还颇费了一番工夫,船头船尾都有人拿着撑杆协助,岸边还有不少人拉着缆绳帮忙调整方向,十几号人又拉又拽,足足花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把船头调转过来。 眼看暮色将至,海汉军也没有再组织对逃入山林的土人武装进行追击,救出三人组之后很快便组织后撤退往下游。 回程时陈一鑫也上了船查看三人的伤情,看着狼吞虎咽吃东西的孙真等人,陈一鑫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你们这胃口倒是真好……” 孙真含糊不清地应道:“首长,从中午到现在,我们就啃了几口炒面,你先容我们吃点垫垫肚子。” “不急不急,你们慢慢吃。”既然已经把人救下来了,陈一鑫也不急于这一时向他们问话了。而且最关键的情报已经绘在纸面上由先前返回的人员带了回来,可以说任务至此已经算是圆满完成了。 三人吃了一阵之后,精神也恢复了一些,这才向摩根和陈一鑫大致讲述了从猫里社后撤开始,这一路被土人武装追杀的经历。虽然期间只有半天的交战时间,但其中的凶险之处,倒也动人心魄,摩根和陈一鑫虽未亲历,但听了三人的讲述之后,也不难自行脑补出他们与土人交战的场景。 “那要是我们刚才来得晚一点,你们就已经被土人包抄了吧?”陈一鑫耐心听完三人的轮番讲述之后才问道。 孙真应道:“不瞒首长,我等三人适才已经抱定必死之心,并未作生还打算。就等着土人围过来,与其拼个同归于尽了!” “好!不愧是我们特战营的人!”这忠心表得让陈一鑫心情舒爽,忍不住在孙真肩头用力一拍,震到他胳膊上的伤处,顿时痛得呲牙咧嘴,却也不敢出声抱怨。 陈一鑫赶紧拿开手,抱歉地笑了笑道:“等回去之后,我便立刻写报告为你们请功!” 孙真道:“首长,今日我等三人能够脱险,孟贵功不可没,若不是他枪法过硬,一路上击毙击伤土人无算,我等大概根本就难以撑到援军赶来。” 陈一鑫道:“孟贵,你自己有没有统计战果?” 孟贵应道:“小人在渡过溪流之前,总共击中十七个目标,只是形势紧迫无法验证战果,渡过溪流之后,自觉已无生机,便放弃了计数,但想想应该也有打中七八人。” 刘大也应道:“小人和孙班长一路上都是得了孟贵的掩护,才能保得周全,孟贵所说皆属实情。” “挺厉害啊!”陈一鑫听了这个战果也颇为惊讶,能够使用那种老式的燧发枪,在一路逃亡的运动战里打中二十多个目标,这恐怕是很多特战营老兵都无法达到的战绩。 摩根忽然插话道:“孟贵……我好想对你有点印象,你前段时间是不是来试训过?” “长官还记得小人啊!”孟贵脸上一喜,旋即情绪便又低落下去:“小人之前确是去长官手下接受过试训,只是……第一次的考核未能过关,便被清退了。” 孟贵这次跟着陈一鑫到三亚,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他是特战营向摩根推荐的狙击手进修学员之一,但摩根手下的学员考核极其严格,而且要与诸多专业狙击手同场竞技,压力也非常大。孟贵因为紧张而在考核中失手,因而没在摩根手下待几天就被退回了。 摩根点点头道:“虽然靶场上的考核成绩不太好,但你这实战的成绩确实不错。这样吧,等你养好伤之后,再来我这里试训一次。” 孟贵大喜道:“多谢首长!” 对于这三人敢于主动留下来断后阻击敌人的追杀,摩根和陈一鑫对其勇气也十分欣赏,能够在战时做出这样的决断,也足见他们的信念坚定,而且对自己的实力有着足够的自信。虽然险些在最后时刻翻车,但至少他们在援军赶到之前的表现都可圈可点,而且取得了相当可观的战绩。虽然暂时无法验证他们的实际战果,但这并不会妨碍接下来专门为他们申报军功的手续。不出意外的话,这三人此番的表现至少也会得到个人三等功的嘉奖了。 孙真这时候才想起来问道:“首长,那另外几支小队可曾安全返回?” 摩根应道:“另外三支小队在看到你们示警的信号弹之后,就已经从猫里社以东撤离,顺利与接应他们的部队会合,然后撤到了一号据点驻守。” 与孙真这一队人相比,从另外一个方向行进的三支小队无疑是幸运儿。虽然他们的行军方向才是猫里社土人活动最为频繁的区域,被发现的几率要大得多,但偏偏他们那边就没事,而孙真这一队却早早暴露了行迹,不得不与土人交战来获取撤退的机会。其他三队的位置在事发时与孙真等人相距甚远,仓促间也无法实施救助,只能按照原定计划各自撤离。 队伍撤回海岸营地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陈一鑫安排孙真等人去休息之后,便赶到指挥部,与众人一起商议接下来攻打猫里社的行动。 目前海汉对于猫里社的侦查也算是告一段落,对于其位置、人口、周边环境、武装实力都有了比较明确的认识,而且经过今天这一场持续数小时,路程长达几十里的追击战之后,对于土人的作战方式也有了更明确的了解。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指挥部队对猫里社及其周边地区进行围剿,打掉这个威胁苗栗石油项目安全的土著部落。 以海汉现有的兵力,对付猫里社的土人武装已经绰绰有余,所需考虑的问题主要就是如何能够尽量做到一网打尽,不要出现太多漏网之鱼,同时减少己方无谓的伤亡和弹药消耗,以速战速决的方式解决目标。等打完猫里社,后龙溪上游还有个大甲社等着大军进山解决,王汤姆虽然意在练兵,但也不想在苗栗耽搁太久,他希望能够尽快解决这里的对手,然后离开这个地方——在梅雨季进入台湾地区作战,实在是一件苦差事。 第二天海岸营地便开始向上游的两处据点调派部队,以减少部队发动进攻时所需行进的路程。同时作战物资也通过船队运抵据点,战斗一触即发。 正文 第1041章 剿杀 五月十一日晨,海汉陆军分别从一号二号两处据点出发,从南北两个方向朝猫里社所在地区行进。这两支部队各有两个加强连的编制,再加上临时充当后勤保障部队的海军,动用的兵力已经过千。毫不夸张地说,这次海汉军参展兵力与猫里社人口的比例已经超过了一比一,战力方面绝对可以碾压对手了。 为求稳妥,临时指挥部还动用了多匹驮马,向一线投放了四门可以发射葡萄弹的小口径野战炮。这是考虑到如果有土人想在部落里据守不出,届时就可以使用火炮开路,高效安全地清扫其藏身之所。对海汉军来说,士兵的性命远比弹药的价值高,指挥官们奉行的作战法则之一,就是在弹药充足的情况下,尽可能用火力而非兵力去完成对敌人的压制,减少无谓的作战伤亡。 虞尧与王汤姆负责指挥北路部队,摩根和陈一鑫则负责南路部队。四名高级将领同时在一线指挥作战,这种场面在近几年的对外作战中已经十分罕见,更何况是这种对付土著部落的小规模战斗。海汉这次在苗栗地区的行动,的确可以算得上是牛刀杀鸡了。 上午九时,两路部队都已经抵达了预定区域,各自距离猫里社还有大约四五里地,在停下来进行短暂休整之后,指挥官们便下令向目标地区发动总攻。 北路的先头部队在距离猫里社大约两里地的一处坡地率先遇上了一队土人战士,这队人不知道是出外狩猎还是打算去后龙溪边蹲守海汉的船队,大概也没有想到过对手竟然会主动出击,攻到了自己的家门口来。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海汉军阵便立刻变纵队为横队,两个排的先头部队横向铺开,架起了轮转射击阵型。 指挥先头部队的军官并没有等待对手做出进一步的反应,他们所得到的指令就是在进入作战区域后可自行决定战机,而通常所谓“自行决定”,就是先下手为强的意思。这个地区没有什么中立者或者无辜人士,海汉军也不用担心有什么误伤的可能,对这些土人不管是杀伤还是活捉,都会有一份相应的战功可拿。 随着哨声响起,士兵们开始对百步开外的土人开火,在完成了一个轮次的射击之后,指挥官下令停火,用望远镜观察射击效果。在土人原本所在的位置上已经没有人影站立,想必不是被击倒就是已经趁乱逃窜。海汉军保持着阵型缓步压上之后,发现当场击毙四人,还有几人身体中枪失去了逃走的能力,当下也被迅速地补了枪——像这种受了较重枪伤的土人,海汉并不想浪费资源去进行救治,而活着与死去的土人在军功计算上也没什么差别,反倒是死人更好处理一些。 “开火了啊!”王汤姆也听到了前方传来的枪声,这让他的情绪也稍微兴奋了一些。虽然对手的实力不强,但麻雀小也是肉啊,对于已经大半年没有执行过作战任务的王汤姆来说,专程跑到苗栗来督战,其实也是想要重温一下战场上的感觉,以便能在去往北方执行任务之前更好地进入状态。 这一小队的土人几乎是一触即溃,除了消耗一点弹药之外,没有给海汉军造成任何的麻烦。很快部队便重新整队继续向猫里社行进。 猫里社作为海汉进驻苗栗的最大障碍,所凭借的并非他们有多么强大的武装,或是有什么易守难攻的天险,说白了也仅仅只是因为海汉这边在前些日子忙于强运物资和人员进入山区,腾不出手来应付这群捣乱分子。如今希望油田的物资人员都基本到位,援军也从三亚赶来了,这下可就不再有什么客观条件能够拯救猫里社了。而且这次海汉是下了决心要彻底摧毁这处部落,所以下手也就不再留有任何的余地。 北路部队直到行进至猫里社大约百米距离的时候,才遭遇了来自土人武装的第二波抵抗。上百名土人战士躲在临时用木材和石块搭建的掩体后,试图凭借这种原始的防御工事来抵抗海汉军的攻势。但可惜的是他们手中的武器只有竹木制成的弓箭和长矛,而海汉军在他们武器的射程之外就停了下来,不慌不忙地开始组装野战炮。 陆军使用的这种轻型野战炮最早便是装备给了擅长山地战的特战营,在经过几年的实际使用之后不断地改进,才生产出了目前的量产型。这种野战炮是由炮管与炮架两部分组成,整体重量还不到两百斤,拆开后用人力或畜力都可实现快速搬运,在具备较好的交通条件时也可以装上配套的轮式车架,使其机动性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轻型野战炮所使用的炮弹也分为两种,一种是三磅实心弹,适于攻击和摧毁敌方掩体,另一种是已经封装好的葡萄弹,杀伤面较大,适合对较为密集的敌人进行清除。目前一部分海军轻型舰船上也开始装备这种火炮的改型,虽然其威力不足以射穿大船的侧舷船板,但在百米距离上发射葡萄弹,却可以如同暴风骤雨一般快速扫清对手的甲板。因其炮身较小,在寸土寸金的甲板上移动位置、调转方向都非常便利,所需的炮手也减少到两至三人,再配合战船上的自回位炮座,可算是一种十分好用的近战武器。 如果一定要给这玩意儿挑点毛病,那大概就是前膛炮填装弹药时不可避免的麻烦。不过目前海汉军中已经有了定型的后膛炮,只是因为造价和产能原因,暂时还不能大面积的装备新式火炮,而现有的火炮在性能上也完全能够胜任目前的作战任务,所以执委会和国防部都不太热衷于更新这类装备。 或是因为北路部队行进的速度稍快,吸引了土人的注意力,南路军却没有在途中遭遇任何抵抗,几乎是在土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就抵达了猫里社南边的坡地。 从这里几乎可以将部落内以及北边战场的状况一览无余,摩根拿着望远镜对周遭形势进行查看之后,对陈一鑫道:“看来土人的注意力都被我们的同伴吸引过去了,现在我们可以大摇大摆地进村了。” 陈一鑫道:“这里应该就是孙真他们当天遇敌的地方,这土人真是心大,吃了一次亏了,居然还是没有在这里设置任何的防御措施。” “也许他们只是有心无力,这么一个小小的村庄,拿什么跟我们对抗?”摩根现在是意气风发,浑然没有了前些天因为土人的袭扰战而烦恼的模样。 “等王汤姆那边打响,我们就进村吧。”陈一鑫一方面是不想抢了王汤姆的风头,另一方面是认为正面战场打响之后土人一定会赶过去增援,自己这边的部队就可以从南面趁虚而入了。 王汤姆指挥之下的部队很快便架设好了炮位,然后对准土人搭建的临时工事开炮射击。尽管小口径野战炮的威力有限,但一炮轰过去还是能够在并不坚固的工事上开出一道缺口,而被炮弹打得四处飞溅的各种碎片就如同箭矢一样,对龟缩在其后方的土人形成了大面积的杀伤。 被逼入绝境的土人们意识到这种工事已经不能给他们提供安全的庇护,而只会承受一边倒的杀伤,便放弃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战法,纷纷冲出来,希望能以手中的武器来扭转不利局面。 然而双方的武力差距注定了这是一种单方面送人头的死亡冲锋,迎接他们的是两门装填好葡萄弹的火炮,以及已经排好阵型举枪瞄准的一整连步兵。随着枪炮声大作,这些冲出来的土人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就被打得血肉横飞。即便有那么几个人侥幸地射出了手里的武器,也没有再尝试第二发的机会了。 在齐射的枪声中间夹杂着冷漠而坚定的铜哨声,那是来自指挥官的射击指令,每一声哨声响起,都意味着两位数的土人中弹倒地。海汉军仅用时两三分钟,便将这条防线上的土人战士收割殆尽了。 北路军打响的同时,陈一鑫和摩根也下达了进攻的命令。除了分队攻入部落的士兵之外,在山坡上还有十多名狙击手学员,从高处向进入村中的同伴提供火力掩护。而攻入村中士兵,则开始逐个清理村中的棚屋,将留在村中的老弱妇孺赶到一起集中控制。 在海汉兵力和武力都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猫里社土人所能做出的有效抵抗措施几近于无,抓着武器冲出棚屋的土人还没来得及从混乱的场面中认准一个目标,往往就身中数枪了。而完成清理的棚屋都被海汉士兵迅速地引火焚烧,让土人们能够腾挪躲藏的区域越来越少。 在此期间或许会有少数土人趁乱逃入附近山林中,但更多的土人却还是选择留下,因为他们并不知道离开部落之后要如何存活下去。与其走投无路死在山林间,倒不如在这里为部落战死。这些土人虽然做事一根筋,但血性十足,战斗意志也相当坚定,只可惜他们遇到的对手是海汉,这种悍不畏死的作风非但不能扭转战局拯救部落,反而会进一步激起了海汉士兵的杀心,加快对他们的屠戮。 对所有手持武器的土人,海汉士兵得到的命令是可以采取任何方式对其进行制服,这当然也包括杀死对方在内。所以士兵们对于土人的处理方式简单而又粗暴,基本都是直接开枪击倒,然后再用刺刀来对其进行补刀。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也就难免有一些士兵杀得兴起,会对无辜老幼也一并下狠手,期间难免有一些惨烈的场面。 遇到这种状况,军官们顶多也就是喝止一下。对于战场上的非必要杀戮,军方高层其实一向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虽然从人性的角度来说,这种行为不是很妥当,但士兵们也需要一些刺激来保证他们有足够的杀气和决心。 土人有组织的抵抗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就在南北两路海汉军的夹攻之下土崩瓦解。海汉军很快就控制了猫里社周边地区,然后将俘虏的人员戴上脚镣手铐,向东押送出去。而村落里所有的建筑物,都将进行焚毁,以便绝了土人再在这里重建部落的念头。 海汉在作战过程中依然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伤亡状况,两名士兵在村中搜查棚屋时被土人偷袭至死,另外有多人在交战中受伤。不过这个程度的伤亡代价还算可以接受,也不会对北上部队的整体实力产生太大影响。 困扰海汉多时的猫里社,在此次军方做足准备的攻势之下连一个小时都没撑过去便宣告失败,这也充分验证了双方实力的差距。通过战后对战场的清点,海汉在交战过程中共击毙土人一百六十余人,活捉五百二十余人,另外可能还有少量土人在战斗开始时便脱离战场逃入山中。不过指挥官们也并不打算追进山里去剿杀残余分子,没了猫里社这个后盾,零星的土人已经很难再形成气候了。这些幸免于难的土人要是想继续存活下去,就只能避开这片海汉控制下的区域,逃往内陆山区。因为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再将曾经的属地从海汉手里夺回去了。 至于这些被俘虏的土人,将会沿陆路押送到海岸营地,然后分批转运到台北、高雄、澎湖等地的矿山、工地上,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将会在工地上结束自己的一生,也不会再有机会重返自己的故土。 执行此次任务的部队主力并不会立刻返回海岸营地,而是将沿后龙溪继续向东边山区进发,进驻希望油田营地,准备接下来对后龙溪上游的大甲社发动作战攻势。 正文 第1042章 轻取大甲社 对于即将北上的这支部队来说,这一场碾压式的短暂战斗并没有太大的难度,倒是已经在本地驻扎了大半个月的部队颇为兴奋,也算是狠狠出了一口积压已久的恶气。在之前这段时间,为了保护后龙溪航道的安全,本地驻军只能较为被动地进行防御,早就想得到这种机会给土人来个连锅端了。今天在猫里社中杀得兴起的士兵,多数都是隶属于驻扎苗栗的部队。 在解决了猫里社之后,希望油田与海岸营地之间这几十里的航道总算看到了安定下来的曙光。民政部门随后便会向后龙溪沿岸迁入移民,对河谷平原进行开垦,等一两年后这地方有了一些汉人村落之后,治安形势自然就能安定下来。而位于后龙溪上游,距离希望油田仅仅几里之遥的大甲社,便是此次清剿行动的最后一个目标了。 大甲社因为与希望油田相邻,所以双方发生零星冲突的频率还要更高一些,不过因为希望油田已经建成了全封闭式的外围防线,而且修筑了多个高达十余米的哨塔,居高临下的火力覆盖范围远远胜过营地外土人。在吃了几次亏之后,土人便极少再主动接近到营地附近五十米内了。所以相对后龙溪航道频繁发生的武装冲突,海汉在这边因为战事造成的物资消耗和人员伤亡数字倒是要更低一些。 不过因为希望油田地处山中河谷,土人的活动范围都在海拔较高的山坡上,因此对于油田营地内的动向还是很容易掌控,上千人规模的陆军进驻这一地区,基本没有隐藏行迹的可能性。从海汉进入这一地区的时候开始,土人就一直在外围进行监视,等待机会制造麻烦,只要土人的眼睛没瞎,肯定能在第一时间就发现这支部队的到来。等海汉发动进攻的时候,大甲社大概不可能像猫里社那样毫无准备,这也给接下来的战斗增加了些许变数。 在完成对猫里社的清剿之后,指挥官们对土人的作战方式也有了比较明确的认识,所以针对大甲社所进行的备战措施,反倒没有那么麻烦了。当晚行动指挥部在油田营地召开战前准备会,由摩根向众人介绍了大甲社周围的状况。 摩根在援军到来之前的这段时间,已经从两地之间的山岭上对大甲社周边地区做了多次侦查,只是考虑到安全问题,没有像特战营那样进行抵近侦查,但在该地区实施作战所需的情报已搜集得足够多了。 “考虑到当地的地势比较开阔,而且是三条溪流的交汇处,我们大概很难同步从多个方向发动攻势,不过我们的目的只是摧毁这处部落,所以这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王汤姆听完摩根的情况介绍之后总结道:“地势开阔对我们的作战优势更大,进攻中尽量先用远程火力对土人的有生力量进行杀伤,不要再出现今天这种攻入村子之后还发生伤亡的情况。” 剿灭大甲社对于海汉军来说并不存在太大的难度,王汤姆现在所希望的是己方不要在这种力量对比悬殊的战斗出现太多伤亡,否则即便战后向国防部请功也有点脸上无光。 因为猫里社的战斗结束得很快,所以部队只在油田营地驻扎了一晚,第二天便沿后龙溪向东部山区继续开拔,准备对大甲社发动攻势。 行军路线虽然要绕过一条横亘在油田与大甲社之间的山梁,但路程也只有不到十里,仅仅用时两小时,先头部队就已经看到了大甲社村落中升起的炊烟。海汉这边也没有任何隐藏行迹的打算,在河谷平原完成集结之后,便朝着大甲社的所在地推了过去。 大甲社的土人在战备方面要比仓促迎战的猫里社做得稍好一点,他们居然在村子外筑起了几道三尺来高的土墙,并试图以此为掩护抵抗海汉的攻势。如果来此作战的是另一个土著部落,或许这种简单粗暴的防御工事的确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但可惜他们的对手是海汉军,是一群装备了黑科技武器,几乎武装到牙齿的职业军人。 这种胸墙式的防御工事的确能挡下步枪发射的子弹,但海汉军手中还有火炮这种超乎土人想象的武器存在。几门野战炮架好之后一番炮轰,就瓦解了土人精心准备的防御工事。 火炮开路,步兵推进,这套战法是海汉陆军演练得最为熟练的战术,用来对付这些装备原始又缺乏组织的土人武装自然十分轻松。期间偶尔出现的零星反击,只会立刻招来排枪的攒射,却根本无法阻止海汉的攻势。 成群的土人战士绝望地发动了人肉冲锋,指望手里的竹盾能够挡住对手步枪射出的子弹。但这毕竟只是一种奢望,升级为线膛枪之后的步枪子弹在百米距离上不但弹道稳定,而且动能足以穿透土人战士手中的那些仅仅蒙了一层兽皮或牛皮作为缓冲物的竹盾。一阵排枪射出,藏身于盾牌之后的躯体依然被子弹打得血肉模糊,并没有起到土人们所期望的保护作用。 在双方开始交战大约十分钟之后,土人便已经失去了正面对抗的能力,放弃了村子外的防线,转而退入村内依托建筑物进行抵抗。然而海汉军已经吸取了昨天与猫里社作战的教训,没有急于突入村内进行清剿,而是开始使用易燃物,逐栋引燃土人的棚屋。尽管因为天气原因,火势扩散得很慢,但土人的活动区域依然不可避免地被一点一点地压缩,不想被烧死在村子里的人只能选择冲出来战死,或是放弃抵抗退向山区逃生两条路。 或许是因为大甲社所拥有的战略纵深更大,土人们大多选择了放弃村落逃走,而不是如同昨天猫里社的土人那样死战到底。而王汤姆有意识要控制部队的伤亡数字,所以也没有安排进山进行追击作战。 战后清点战果,土人在这一役中付出了近三百条人命,大大超过了前一天的战果,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土人是在焚没村子的大火中被烧死。不过俘虏的人数却比前一天少多了,总共还不到百人,根据海汉之前所掌握的情况来看,至少有四五百名土人在开战后逃入了山中。虽然这些土人从长远来看仍然是一个隐患,但他们在这里的村落被彻底毁去之后,也不太可能再回到这里进行重建了。而近在咫尺的希望油田至少在短期内都无需担心土人会卷土重来,可以安安心心地安置移民开始生产了。 不过像猫里社和大甲社这种土著部落,所能缴获的物资就非常有限了,远远不及海汉军在别处作战时所获得的回报。土人村庄里最值钱的物资不过就是粮食、布匹、生铁和皮毛,然而数量都相当有限,一场大火已经烧去了大半,剩下的一点缴获几乎还不够抵消战斗中弹药消耗的费用。 当然了,在保障希望油田安全生产的这个大前提下,这点消耗其实也算不了什么,就算这里还有十个八个类似的土著部落,军方也得亏着本将其一一清除干净。好在苗栗地区就这么两个大的部落存在,根据侦查所知的情况,油田方圆二十多里的山区内应该是没有其他土著部落了。 “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啊!”摩根看着还在散发着袅袅青烟的大甲社废墟,不无感叹地说道:“这下晚上总算能睡安稳觉了!” “苗栗地区都清理完了,你还打算在这里待着?”王汤姆意味深长地问道。 摩根耸肩道:“那不然怎么办?执委会让我在苗栗当军事主官,这上任才一个月,难道就让我把摊子扔了?” 王汤姆道:“这地方短期内也不会再有什么战事了,可以让国防部安排人过来接任啊!如果以我的个人看法,让白总兼任军事主官也没什么问题,反正下面还有几个连长,也不需要他亲自指挥。真要是有什么大事,虞尧就在澎湖,赶过来处理也只需一天时间。” 摩根听得有些心动,不禁犹豫道:“那要不然……给上面打个申请?” 王汤姆微微点头道:“我觉得有必要尝试一下,稀缺资源就应该得到合理利用。把你长期放在这山沟里,也是一种变相的资源浪费。” 王汤姆的意思很明确,就是希望能让摩根离开苗栗,随自己一同北上。海汉在苗栗的控制权已经趋于稳定,留一个摩根这样的高级将领在这里镇场子,其实跟养老也没多大差别,而且这里的生活条件还远不如三亚,在这里养老还不如打个报告调回三亚去,医学院里当当导师,周末到靶场带带学员,那日子肯定过得美滋滋。 当然作为好友,王汤姆也知道摩根并不满足于三亚的生活状态,所以才会申请了苗栗的任务离开三亚。但他认为摩根留在苗栗当军事主官并没有什么挑战性可言,倒不如跟着大部队去北方,那边才是海汉今后几年内重点发展的方向。而且以摩根的本事,既能主管医疗部门,又能带领部队执行特种作战任务,这样的多面手在海汉军中也并不多见,到了北方肯定能有其用武之地。 摩根沉思片刻之后才又开口道:“苗栗这里战事刚刚结束,只怕不会马上放我离开。” 王汤姆道:“时间倒不是什么问题,我们到了舟山之后也会进行一段时间的休整,准备妥当之后才会继续北上。如果你尽快跟上面提出申请,我觉得应该能赶上跟我们在浙江会合。” 王汤姆所带的这支部队在苗栗地区只驻扎了两天时间,确定土人没有余力发动反攻之后,便开始向海岸营地撤离。之所以这么快就撤走,一是因为这支部队另有任务,二来则是凭空多出了这么一支部队,需要从海岸营地运往山区的物资也成倍增加,这对于处于梅雨季末期,已经停止通航的山区路段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王汤姆对摩根的建议是由心而发,但作为朋友,他也只能帮到这个份上。像摩根这个级别的将领,王汤姆也没有权限决定其工作调动,而且为了避嫌,他甚至都不好直接出面去替摩根担任说客,毕竟北美帮这几人除了约翰逊安心在三亚养老之外,其他人都已经算是位高权重的人物,而且多人在军中掌管兵权。王汤姆也知道海汉内部很多人对于北美帮这群常年生活于海外的华裔和白人缺乏信任,所以一向谨言慎行,避免被人拿着把柄进行攻击。 在外带兵作战,反倒更为自在一些,也无需面对他人的质疑或者不信任,至少在海汉军方内部,高级将领之间的关系还是比较融洽的。哪怕是陆海军之间的竞争,也仅仅只是限于争取军费和行赏论功方面,还是属于很良性的竞争气氛。 王汤姆带队回到海岸营地之后,虞尧就已经安排了大量船只来将这支部队先接回澎湖。又在澎湖休整了两天之后,王汤姆才集合舰队,从澎湖出发继续往北行进。 从澎湖到舟山,航程还有大约五百海里,因为王汤姆所率的这支混编舰队规模庞大,所以行进速度也较为缓慢,每天的行进距离仅在一百海里左右。途径温州的时候,船队在温州外海的洞头岛驻留了两天躲避风浪,顺便在温州采购一些物资。这支庞大舰队的到来也在温州城内引发了小小的恐慌,当地人还以为是以前已经覆灭的乐清船帮死灰复燃,城外居民纷纷逃入城中躲避。后来听说这是北上去宁波府“做买卖”的海汉船队,城内的混乱才稍稍得到了平息。 倒是有一些胆大的生意人,听说这船队来历之后,便自行组织了各种补给物资,出海去洞头岛与海汉人交易,倒也从出手阔绰的海汉人手里赚了一些银子。 正文 第1043章 浙江局势 规模庞大的海汉舰队上一次经过温州外海,大概还要回溯到一年之前。当时钱天敦、石迪文所率领的舰队北上前往舟山,一路上也对沿途海岸附近的海盗团伙进行了清剿,其中就包括在温州以北、台州以南海域活动的乐清船帮以及附近一些零星的小股海盗。这些海盗被剿灭之后,附近海域的通航安全状况也得到了明显改善,所以本地的海商和渔民对于海汉的“义举”多少还是怀有感激之情,也乐于跟途经此地的海汉船队接触,进行一些简单的贸易活动。 当然了,如今一年过去,海汉在舟山开埠设立贸易港已经不是什么新闻,本地海商要与海汉进行大宗贸易时,还是会选择去往舟山定海港进行交易。在那里不受大明官府的监管,但又能便捷地与宁波府、绍兴府、杭州府、嘉兴府、松江府等地进行贸易往来,还能在当地与来自日本、琉球的商人做转口贸易,对海商来说是一处贸易条件和地理位置都极佳的商港。 舰队在洞头岛歇了两天之后,天气终于转好,王汤姆便下令启航继续北上。不过舰队的规模比来时又大了不少,因为至少又有十几艘民船加入到舰队之中。这些船的目的地都是舟山定海港,加入海汉北上的舰队一同行动,这大约两百海里的行程自然能安心得多。虽说这段航程内已经没有什么海盗势力活动,但能跟着海汉的大战船一起走,心理上至少也是一个不小的安慰,万一海上有个什么状况,这么多船也能有个照应。 “让这些民船跟在后面,你不担心其中夹杂有官府的耳目?”郝万清看着舰队后方海面上的一长溜福船,有些不解地对王汤姆问道。他因为不适应海上风浪,在香港休养了几日,直到王汤姆的部队在苗栗作战完毕回到澎湖,才赶过来与大部队会合。不过这些日子下来,他基本也适应了海上航行的颠簸,现在的身体状态已经不似先前从三亚到香港时那么差了。 王汤姆沉声应道:“官府知道又能怎么样呢?他们知道的越多,就会越清楚与我们的实力差距有多大。我认为这不是什么坏事,也许比韬光隐晦的效果更好。” 王汤姆对此的态度十分坦然,海汉以前低调行事,一方面是隐藏自身实力以方便行事,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引起大明朝廷过多的关注。不过如今海汉已经在南海建国,今后与大明之间打交道就不再是以前那种模糊的商业往来,而是国与国之间的外交关系。尽管也有一部分人认为高调行事可能会激怒大明,从而影响到双边关系,但军方认为在这种新形势下如果还保持以往的低调,那对海汉其实也没什么实际的好处。 郝万清听了王汤姆的解释,若有所思地应道:“国防部应该也不希望海汉与大明朝廷的关系太过和谐吧?” 王汤姆笑了笑,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而是将球又踢了回去:“那安全部是什么样的态度,郝部长能不能向我说明一下?” 郝万清道:“我们安全部当然希望天下太平,这样大家都能轻松点。” “要真的天下太平,你们这一行都要失业了吧?”王汤姆笑了笑,不等郝万清回应便又接着说道:“等过两天到舟山,我估计你有得忙了。” 海汉在占领舟山岛之后,一直在与当地官府与周边海域的海盗和民间武装进行斗争,这一年折腾下来,在杭州湾外海活动的海盗势力基本已经被海汉军剿杀殆尽,而浙江官场上的对手似乎也收敛了不少。特别是海宁卫指挥使马越莫名其妙在海上死于非命之后,其同党就没敢再贸然打海汉商船的主意,转而采取更隐蔽的对抗方式。 浙江官场上目前已经开始出现了比较明显的阵营分布,靠近舟山的宁波、台州、绍兴、嘉兴这些地区的官府从海汉到来之后得了不少好处,更倾向于跟海汉保持互惠互利的贸易来往,而对于外交关系的性质就有意模糊处理,只将其当做海外汉裔对待。而杭州、湖州、金华等地官府则是趋于保守,认为海汉人组织规模惊人的私人武装是有作乱之心,不遵大明律法,应当将其彻底驱逐出大明海疆才是。 至于军方的态度就更加五花八门了,有对海汉占领舟山断了自家财路恨之入骨的,有事不关己作壁上观的,也有已经下水,主动投靠海汉一起捞钱发财的。虽然作为浙江最高军事指挥中心的都司衙门对海汉的态度是比较敌对,但下面的地方驻军却也不尽然都会乖乖服从,毕竟利益当前,浙江都司能给的实际好处有限,远远不比上海汉人出手阔绰,下面做事的人对都司衙门发出来的公文阳奉阴违也是常态。 对于与浙江官方的明争暗斗,军方可以采用的应对手段其实不多,特别是那些不在明面上的冲突,由军方出面处理就容易变得没有余地,而且也缺乏专业的人员来操作,所以这个领域的事务仍然是由安全部在处理。 去年何夕便把自己最得力的手下之一龚十七派到了浙江,负责这边的安全情报事务。不过龚十七是归化民身份,虽然忠诚度无需置疑,个人能力也比较强,但他并没有在海汉长期进修的经历,换句话说做事风格有点野路子,所以三亚给他的行动权限还是有一定的限制。郝万清到了浙江之后,当地的情报工作安排也就无需事事请示三亚,有他在就可以直接拍板决定了。 当然了,郝万清的最终目的地并非浙江,在将当地的工作理顺之后,他也会随同海汉大军一同北上前往胶东半岛。虽然他的山东籍贯在这个年代起不到太大的实际作用,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也是执委会将他调到北方主持情报工作的主要原因之一。 舰队在进入宁波府辖区后,选择了石浦港作为抵达舟山之前的最后一个停靠点。去年海汉大军进入宁波府,石浦所和辖区港湾是第一处被攻占的地方,不过这里的明军建制并没有被彻底摧毁,名义上石浦港仍是属于昌国卫石浦所的防区,千户所的编制也依然保留下来,甚至连千户马灵的官位都没有任何的变动。只是马灵所要面对的上司,除了昌国卫的指挥使之外,又多出了舟山岛上的海汉首长。 王汤姆等人下船的时候,千户马灵已经毕恭毕敬地在码头上候着了。虽然不知道这支庞大舰队来到石浦港的目的是什么,但马灵却没有多少畏惧,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一年里为海汉所做的事着实不少,海汉人不会轻易卸磨杀驴拿自己开刀。再说海汉人也需要有石浦所这个官方机构,代为对这一地区进行管理和维护。很多海汉不方便出面处理的事情,都得由他这个千户来做。 退一万步说,海汉真打算要对他马灵怎么样,只要一个传唤,他就得屁颠屁颠赶去舟山岛听命,哪里还需要出动一支舰队来此进行镇压。所以尽管这支海汉舰队突如其来地出现在石浦港,马灵也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恐慌。 “卑职石浦所千户马灵,参见各位首长!”马灵躬身抱拳,身体撅得跟个虾米一样,虽然没行跪礼,态度倒也十分恭敬。他并不认得打头这名海汉高官,但港口码头清晰可见的两艘“威严级”战舰他可是认得的,能率领这么庞大的一支舰队出航,下船的时候又是前呼后拥,有武装人员开道,不问可知这几人的身份不低,叫一声首长总是没错的。 “马千户免礼。”王汤姆笑眯眯地虚扶了一下,旁边就站着海汉驻石浦港的办事人员,已经向他说明过了马灵的身份。对于马灵这种选择投靠海汉的大明官员,王汤姆还是会尽量让自己显得亲善一点,这样多少也能起到一些安抚人心的作用。 “马千户,我们要在这里歇息一晚,你组织人手给舰队人员安排一下宿营地。” 马灵一看出来说话这位仁兄,自己却是认得的,当下赶紧应道:“谨遵陈将军吩咐!” 陈一鑫去年在舟山岛驻扎的时候,马灵去当地公干时便见过他,知道这姓陈的年轻将军便是海汉带兵的钱大帅最为信赖的副手。不过前两个月去舟山岛的时候,倒是没有再见到他。 马灵当下立刻便命人去将附近码头清理出来,作为海汉舰队人员的夜间宿营地,又让人立刻去组织补给物资运来码头,若不是知道他的身份,王汤姆等人大概会以为他是一名归化籍的干部了。 石浦港地区的自然环境和港口条件其实都不错,不过目前海汉将开发重点都放在了舟山,所以还没有对石浦进行大规模的商业开发。目前这里的产业依然是以渔业为主,海汉组织人手在附近建了一个小型造船厂,专门打造中型和大型渔船,并提供相应的渔具,让渔民有条件能够去往更远的海区捕捞鱼群。 对于那些家境有限,买不起高级渔船的渔民,海汉也提供了多种合作方式,渔民可凭自己的户籍、田产、房舍等等作为抵押,向海汉申请租赁渔船,然后以所获利益来偿付租金。胆大的渔民甚至还可以向海汉银行申请分期贷款购船,来得到一艘属于自己的远洋渔船。虽然为此也要承担一些利息,但海汉银行的低息贷款可比民间的借贷仁慈多了,对大多数渔民来说都算是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 这种已经在海南、广东、福建等地运作许久的模式,在石浦的推广也得到了比较好的效果。在石浦船厂建成至今的八个月当中,已经向渔民交付各型渔船四十余艘,尚有未完成的订单二十余艘,不但推动了本地渔业发展,而且也盘活了一处造船厂。海汉并不指望这处造船厂能从渔船订单中获得多少盈利,能够借助这种模式为海汉造船业培养专业技术人员,才是相关部门最为看重的收益。 根据海汉过去的操作经验,这些进入造船厂工作的匠人大部分会在三个月至半年内就决定入籍海汉,以此来换取更高的收入和更好的福利。相比时局动荡的大明,能够提供稳定生活条件的海汉对平民来说无疑是极具吸引力的去处,而身具一技之长的匠人,获得海汉籍贯的难度要比普通人更小,所以即便是相对比较富庶的浙江,也还是有不少民间工匠最终选择了加入海汉籍。 王汤姆登陆之后便前往造船厂进行了视察,虽然他并不是相关部门的官员,但海汉名下这些船厂在战时都会转为军用,所以由他这个海军司令来视察工作,倒也算是对路了。 类似这种建造渔船为主业的小型船厂,也并不知石浦一处才有,北边的六横岛上也有一间。而真正建造军用船只的大型造船厂,则是位于舟山岛上,目前由张天贵的二儿子张千祥在当地任厂长和技术总监。 “马千户觉得这造船厂怎么样?”王汤姆随口向陪同参观的马灵问了一句。 马灵心道老子平时为了避嫌,根本就不敢来这边晃悠,只当这地方是透明的,哪有什么想法。不过他也算脑子转得快的,稍一思忖便开口应道:“这船厂建成以来,本地出海的渔民也多了,有利国计民生,自然是好事一桩。” 王汤姆点点头,又问道:“不知道石浦千户所的船只,平时的修缮维护是在哪里进行的?” 马灵心道去年那一仗打完之后,石浦所的战船沉的沉,缴的缴,就剩了几条没有装备武器的哨船充充门面,哪还有什么修缮维护的工作。他不明王汤姆的意思,便小心翼翼地回应道:“禀首长,石浦千户所目前就只有三条哨船,已极少出动,也没多大必要维护。” 正文 第1044章 烟草贸易 王汤姆接着问道:“那按照原有的编制,你这石浦所应该配有战船吧?” 马灵应道:“原本是有那么几艘,不过去年……总之如今是没有了。” 马灵当然不好明说原有的战船都已被海汉击沉、收缴,又不太明白王汤姆的意图,只能含糊其辞地回应。 王汤姆道:“石浦港纵深几十里,就靠几条哨船维持治安,我看这压力也太大了一点。这次我准备留下几艘战船和相应的人手,协助地方维持治安,马千户觉得如何?” 马灵这才明白了王汤姆主动过问此事的意图,敢情是要安排武装人员进驻石浦港,取代千户所驻军的作用。在此之前海汉虽然在石浦驻留了一些办事人员,倒是没有透露过要对千户所取而代之,马灵当下便有些慌了,如果这里的治安防务都被海汉全面接手,那自己这个千户的存在似乎也变得可有可无了。 “首长,其实石浦港这地方民风淳朴,附近也早就没了海盗活动,无需另行安排军队进驻,卑职所率部属便可胜任。”马灵赶紧推辞道。 王汤姆微微摇头道:“大局为重,这事你就不必再说了,就这么决定了。” 王汤姆并不打算向他详细解释海汉的意图,之前海汉没有在此地驻军,主要是因为舟山群岛需要用兵的地方太多,一时半会还顾不到这边来,但时隔一年海汉慢慢腾出手来了,自然不会再对石浦港的状况熟视无睹。这就如同当初与三亚毗邻的崖城一样,被海汉逐步接管、吞并,只是时间的问题。 这石浦港本身是一处天然良港之外,其西边的三门湾也是一处地势极佳的沿海要地。这座半封闭的海湾湾口面向东南,通过石浦水道与东海相通。湾内面积近400平方公里,有六个深水港汊分布其间,是浙江沿海区域面积仅次于杭州湾的第二大海湾。三门湾东侧石浦港,西侧健跳港都是面积较大的天然海港,此外还有海游、陈湖、沥洋、车岙、蟹钳、正屿、旗门等诸多港口,开发海运业的条件非常理想。此外三门湾面积广阔的沿海滩涂也可用于建设盐场,这可是海汉最为拿手的低成本工业项目之一。 在原本的历史上,西方列强也曾打过这里的主意,1899年意大利就曾试图强行租借三门湾作为自己在远东地区的海军基地,不过因为清廷态度强硬,意大利人最终未能得逞。 不过海汉不是19世纪进入远东的西方列强中实力最弱的意大利,大明也并非甲午战争之后颓势已现的清廷,海汉并不打算通过租借这种公开方式从大明手中获取三门湾的控制权,而是意图通过驻军的方式对这一地区进行实际掌控。 这种方式有点类似于海汉宣布建国之前的琼北地区,虽然当地的大明官府机构都被保留下来,但统统都被海汉架空,早已失去对当地的实际管辖权。三门湾这地方正好处于宁波、台州两府交界处,两边的驻军都不愿出头得罪海汉这个恶人,倒是给海汉下手提供了不小的便利。 不过目前海汉在浙江的驻军规模有限,年内还要组织北上,所以控制三门湾的措施也没办法一蹴而就,王汤姆认为现阶段先控制住石浦水道,也算是替海汉拿下一城。至于驻扎本地的海军,其实倒也无需太多,有那么几艘船能镇住场面就行。本地明军的编制虽然还在,但军营实际上已空了大半,石浦千户所实际保留下来的兵力不过百十来人,并不足以对海汉驻军形成威胁。 王汤姆假意询问马灵,其实也只是给这个安排找个由头而已,至于马灵支持还是反对,都不会影响到海汉这边已经做好的决定。马灵要是知情识趣,那就继续当他的石浦所千户,吃吃空饷做做走私买卖,稳稳当当地做个有公职的富家翁;要是觉得海汉此举不能接受,那说不得就只能给马灵安排其他不太好的下场了。 马灵听王汤姆口气坚决,并没有留给自己辩驳的余地,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服了软:“那驻军可否以民团的名义留在石浦?如此也免得落下口实,在日后造成种种不便。” “我就喜欢跟你这种心思活络的人打交道。”王汤姆笑着拍了拍马灵的肩头赞道:“就按你说的,战船和相关人员今后就以石浦民团的名义在这个地区活动。” 海汉武装人员以石浦民团的名义在这一地区存在,无疑是一种比较折中的处理办法。这样的确能有效地避免石浦千户所里通外国的罪责,又能让海汉实现其目的,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双赢的局面了。海汉现在要的是实际控制权,倒也不用在乎虚名,马灵这个提议正中王汤姆下怀,同时也给了他自己一个台阶下。 当天马灵极尽能事,为王汤姆等人安排了丰盛的接风宴,吃喝玩乐一条龙,末了还准备了数件从杭州府托人买来的玉饰作为礼物。他知道海汉人对于金银并没有什么兴趣,对一些价值不高但手工精湛的小东西却有着收藏的爱好,所以特地选了这类工艺品作为对海汉高官迎来送往时的赠礼。当然了,购买这些礼物的花销可不是掏他自己的腰包,而是直接从军费中以作训费用扣除——反正如今的石浦所也没有日常训练一说了,这些空头军饷自然是马灵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了。 “马千户有心了!”王汤姆对于马灵送上的玉石鼻烟壶颇为欣赏,拿在手上不住把玩,颇有些点爱不释手。 鼻烟在万历年间由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传入中国,与自鸣钟、万国图等物品一起作为贡礼献给皇帝。其原料为晾晒后富有油分的干烟叶。事实上早在明初,吕宋国就曾以烟草作为贡品献入大明,万历年间福建漳州地区已经出现了零星的烟草种植,并按照西班牙文tabacco的音译,将烟草称为淡巴菰。不过当时的鼻烟多为西班牙殖民地出品,贩运到大明的数量并不多,而且其制作工艺没有同时流入大明,所以在这个时期鼻烟还并未在大明民间盛行,只是少数社会上层人士的消遣。 不过海汉自拿下琼北地区之后,便在儋州开始推广烟叶种植。之所以选择这地方,是因为穿越之前的那个时空中已经在这地方有成功种植烟草的先例,也就无需再慢慢考察各地的水土环境了。此外在黑土港、雷州半岛、珠江口,以及福建、台湾等地,近几年也在逐步推广烟草种植。这些种植的烟草除了少数下等品从当地流入民间自行销售之外,多数都由海汉回收进行深加工,制成卷烟和鼻烟,再向大明进行发售。 海汉从大明进口的几乎都是原材料,而出口的则是经过深加工的高附加值产品,这种剪刀差也是海汉在短短几年内通过贸易迅速积累身家的主要手段之一。烟草这个行当的市场潜力有多大,未来可期待的利润有多丰厚,穿越者们自然比这个时代的人要清楚得多,所以在食盐、玻璃制品、武器这些重点出口产品之后,烟草及相关产品也成为了海汉新的出口盈利项目。 相较于卷烟,无需随身携带火种的鼻烟显然对使用者更为方便,再加上其风味可以用其他药物和香料进行调和,对于烟草质量的要求也比较低,所以也成为了设在儋州的烟厂最为主要的产品。 鼻烟制作时先将烟叶除尘、磨细、筛取,然后和入药材和香料,封贮在陶缸内埋入地下陈化一年以上,最后再取出分装进行售卖。西班牙人贩运到大明的鼻烟大多是在北美殖民地制作,跨越半个地球的航程才能运抵远东地区,这成本里运费就占了大半,在价格方面很难与海汉产的鼻烟进行竞争。 此外在东南沿海地区,海汉人的生活习惯已经逐步成为社会上层人士效仿的对象,使用玻璃器皿、乘坐箱式马车、在家中安装陶瓷洁具和热水锅炉等等,都是由海汉率先带起的风潮,而一些权贵人士发现海汉人开始使用鼻烟之后,也跟着效仿起来。商务部授意一些文人开始撰文宣传这种新兴的消遣,称鼻烟“可明目,尤有辟疫之功”,并且将“淡巴菰”这个毫不出彩的称呼作了改变,起了个新名词叫“金丝薰”,这逼格一下就提高了不少。 不过短短一年左右的时间,鼻烟便开始在东南沿海的上层社交圈里流行开来,吸吸鼻烟打个喷嚏,也成了一种新兴的消遣。只要看到有人拿着掌心大小的玻璃鼻烟壶,不用问肯定是儋州出产的货色。 而鼻烟这种产品也遵循了海汉一向的开发方式,不但很快便有了多种不同的风味,而且根据烟草质量,加入的药物和香料价值,制作工业的差异以及包装上的不同,开发了多个系列的产品,价格覆盖了草根到土豪的各个阶层,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对市场的占领。 由于西班牙人已经在去年被逐出台北,而福广两省的主要海贸港口几乎都不可避免地受到海汉影响,虽然仍有一些大明海商会去往马尼拉进行贸易,但在海汉明里暗里的示意和威胁之下,西班牙鼻烟很快就因为供货中断而消失在大明的市场上。这样一来,海汉没有花费太大的工夫,就较为顺利地完成了对烟草市场的垄断经营。 在去年海汉进入浙江沿海之后,随海上航线涌入本地市场的诸多海汉商品当中,鼻烟自然也其中之一。而在这一年中驻扎在浙江的钱天敦、石迪文、陈一鑫等人,也义务担任起了推广这种新产品的形象代言人。像马灵这种已经明面上倒向海汉,一两个月就要跑一趟舟山岛的人物,自然已经很清楚海汉高官的喜好,这鼻烟壶就是他自行购买材料,在杭州府找匠人定制打造的。 王汤姆当然知道海汉商务部门在不遗余力地对大明推广烟草制品,不过能让大明军官将鼻烟壶作为赠礼送给自己,这效果的确是他所没有预料到的。 王汤姆叫了侍卫过来,低声吩咐两句,然后对马灵问道:“马千户也喜欢吸吸鼻烟?” 马灵应道:“卑职认为此物清脑明目,驱秽辟疫,着实是好东西。那钱仓、爵溪两个所的千户,也对此物颇有好评。这鼻烟壶是卑职去杭州府公干时,托了巧匠所制,虽然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事,但平时把玩一下倒也不失风雅,还望首长们莫要嫌弃。” 王汤姆和陈一鑫对玉石都没多少研究,郝万清倒是个识货的人,一边把玩一边问道:“这玉石带点绿色,是陕西的蓝田玉吧?” “首长高见!”马灵连忙应道:“这正是蓝田玉所制。” “你倒是舍得下本钱!”郝万清没有对鼻烟壶的价值多做评价,反倒是对马灵给出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评论。 马灵讪笑道:“都是些小物件,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让首长见笑了。” 王汤姆侧头对郝万清问道:“东西有什么不对吗?” 郝万清摇头道:“没什么不对,东西是好东西,收下来吧,这也是马千户一片心意。” “是是是,首长说的是,卑职只是借此表明一下心意,没有别的意思。”马灵赶紧应道。 王汤姆的侍卫很快便回来,手中多了一个小铁皮匣子。王汤姆示意他摆到饭桌上,然后对马灵道:“这是儋州产的高级鼻烟,匣子里的分量是五钱,不过在广东市面上要卖到二三十两银子,浙江这边暂时还没有卖的,我身边带的也不多,马千户莫要嫌这分量太少。” 马灵哪敢嫌弃分量太少,能得到海汉高官当面送出的礼物,这已经是莫大的面子,当下千恩万谢地收下了,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情也终于安定下来。 正文 第1045章 代理商 王汤姆拿出来的这种高级货并不是在市面上贩售的品种,而是专门用来当作社交赠礼的特供版,只有与海汉相熟的各国社会上层人士才可能获得馈赠。王汤姆所说的价格只具备参考意义,但实际上用银子也没地方能买到这种高级货,份量虽少,经王汤姆手送出来的意义却是不凡。马灵虽然只是个千户,但常年迎来送往之下,官场经验倒也十足,很清楚能从上级手中得到这种私人赠礼是多么大的人情,这小小一盒鼻烟,远比王汤姆口头上夸赞他几句更为实际。 王汤姆道:“马千户既然觉得鼻烟是个好东西,那不如就试试帮我们在这三门湾周边地区做推销吧!当然也不会让马千户白忙,经你这边销出去的货,我们都会给予一定比例的提成算作辛苦费,马千户觉得如何?” 这马灵倒的确是下了工夫做过功课的人,对海汉的贸易体系并不陌生,闻言反问道:“那卑职是不是就成为了本地的代理分销商?” 王汤姆失笑道:“看来你知道的东西不少啊!也好,倒是省下了给你解释的麻烦。你说的也没错,可以照这样理解,但我要补充一句,成为我们的代理分销商之后,好处固然可以共享,但风险也要共担,你明白我意思吗?” 马灵心中一喜,连忙站起来躬身应道:“卑职明白,多谢首长提点!” 在海汉占领石浦这一年中,南下北上途经此处的海商比过去至少多了好几倍,而马灵也得以从侧面了解到海汉在贸易方面的种种手段,以及这个贸易体系中大明一方收益最为丰厚的一群人,被海汉称作“代理分销商”的大明商人。 海汉在大明的销售渠道都是通过这群代理分销商来铺开和维持,而因为海汉商品在大明市场上一向比较紧俏,经手的利润也很丰厚,对于州府一级的代理商而言,只要前期把渠道铺开,后面基本上就是坐在家里数钱了。而且具体如何定价、如何经营,则都会有海汉提供成套的操作方案,必要时还可以获得海汉在资金方面的援助,甚至提供武力保护。 海汉这套经营方式在福广已经有了比较成熟的操作经验,进入浙江后也不过就是根据本地的状况稍稍改动一些细节而已。趋利者哪里都有,总会有一些胆大的人会主动尝试与海汉合作,一旦有人尝到甜头,后续的推广展开就会比较容易了。 马灵其实也早就眼馋这个行当了,只是他自知身为降将,很难得到海汉人的充分信任,也不太敢在钱天敦等人面前提及这方面的事情。倒是没想到馅饼居然会从天而降,第一次见面的王汤姆居然送了这么一份大礼给自己,相较之下刚才送出去那几个蓝田玉材质的鼻烟壶还真算不了贵重礼物了。要是能拿下这鼻烟的代理,一年下来只怕几百个鼻烟壶都赚回来了。 关于这代理商的资质如何取得,马灵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除了去年在舟山的招商会上通过公开渠道获得代理权的商人们之外,还有一类人也是海汉方面十分乐于招揽到自己的贸易体系中,那就是大明现役的官员,准确一点说就是拥有诸多特殊权限的军官。 军官在走私贸易中的种种方便之处,远非普通商人可比,罗升东和许心素就是两个成功的范例。罗升东在海汉开展盐业贸易的初期,便利用职务之便,用崖城水寨的战船运输私盐至海南岛上各个州县发售,让海汉私盐在短时间内就迅速占领了当地市场,而盐课提举司的人却拿他没有丝毫办法,这军职就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而本身就是海上走私商人出身的许心素,在福建利用手中军权垄断海贸的做法可比罗升东厉害多了,海汉发往福建方向的货物,在初期几乎全是由许氏名下的各种商行包揽,甚至连福建以北的浙江地区,市面上的海汉货物也是来源于许心素控制下的福建漳泉两州。 有鉴于过去在这方面所尝到过的甜头,海汉在进入浙江之后,自然也将拉拢大明军官作为了推广贸易体系的手段之一。距离舟山最近的宁波府观海卫、昌国卫自然成为了发展的重点,昌国卫指挥使严国伟,观海卫指挥使黄涛,以及下属的各个千户所的掌权者,都多多少少收了海汉的好处,海汉也一直在其中筛选适合用来长期扶持的对象。 严国伟和黄涛手中虽然权力更大,但一个年纪已快到退休的门槛,在官场上已经时日无多,另一个则是滑不留手,收钱之后只管装聋作哑,并没有深度参与到海汉贸易中的打算。而下面的各个千户所,似乎也只有最早也是唯一被海汉攻占的石浦所千户马灵,有值得培养的潜力。 钱天敦和石迪文认为马灵在海汉进攻舟山群岛,对当地海盗团伙进行作战期间,表现出了极高的配合度,而且马灵目前把家安在石浦,海汉也便于对其进行控制。不过钱天敦和石迪文对于拉拢大明官员给商务部跑腿这事的兴趣有限,除了向大本营的报告中提及此事之外,并没有太多后续的动作。他们的精神大部分都用在了研究北方的时局和地理上,对马灵也仅仅只是每隔月余例行传唤到舟山去问问情况。 王汤姆和郝万清这次到石浦港驻留的原因之一,便是要当面看看这石浦所千户马灵的表现,如果面试合格就给予他更好的发展机会。而马灵在接待他们这短短半天多时间里的谈吐表现,显然已经超过他们心目中的及格线,王汤姆和郝万清都认为可以给此人一个机会以观后效。 海汉鼻烟在浙江市场上暂时还算是一个比较新的商品,很多地区的销售渠道尚未铺开,王汤姆让马灵来负责三门湾附近地区的鼻烟发售,多少也是要借此来考考他的能力。假如此人能像罗升东一样把握住机会,迅速在本地打开市场,那么后续倒是可以再给他加一点担子。但若是不堪用,那就老老实实在昌国卫当个吃空饷的兵头就好。 在石浦所逗留一天之后,海汉舰队拔营北上,临走之前,王汤姆留下了四艘探索级战船,作为镇守此地海疆的主要武装力量。当然了,要依靠仅仅四艘船来守护纵深几十里,周边岛屿众多的石浦水道还是有些难度,好在这里的海疆已经被反复清剿多次,治安方面并没有太大隐忧。留在这里的目的,更多的还是为了监控三门湾及其周边地区的明军动向。马灵的态度倒是一如既往地恭敬,早早便赶到码头相送。 从石浦港到舟山定海港,航程只有大约五六十海里,如果是以威严级战舰开动蒸汽动力的航速,只需半天时间便能到达目的地。不过因为舰队庞大,加之还有不少民用船只跟在后面,所以王汤姆也就没有下令加快速度,依然是保持五节左右的航速缓缓北上。 中午时分,船队从六横岛与佛渡岛之间的海峡穿过,陈一鑫很适时地向王汤姆和郝万清讲述了去年海汉军攻打六横岛上海沙帮的经过。两人虽然来之前就曾看过相关的报告,但具体的细节却没有陈一鑫讲得生动明了,当下都听得津津有味。 王汤姆听完之后叹道:“那当时能够顺利拿下六横岛,许心素在这边安插的人倒是起了不小的作用。” 陈一鑫道:“不得不说许心素真的是老谋深算,几年前就已经把许家子弟安排到浙江来潜伏。现在已经露面的就两个,但暗地里不知道还有多少没露面的人手。” 王汤姆听到这话,转向郝万清道:“郝部长,我们海汉应该也有不少潜伏在这边的情报人员吧?” 郝万清摇摇头道:“这个嘛……无可奉告。” 陈一鑫道:“眼下都是自己人,郝部长你还跟我们玩神秘感!” 郝万清分辩道:“不是我玩神秘感,而是之前浙江地区的情报工作都是由何部长安排的,我所知的只是大致状况,具体的人员部署,我也得等到了舟山听完汇报之后才知道。” 王汤姆道:“听说现在在浙江负责情报工作的是何夕的手下干将?” “龚十七,何夕手下头号人物,以前广东外勤组的负责人。”郝万清对此倒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向两人说明道:“龚十七从何夕到驻广办的时候就跟着他,忠诚度方面毋庸置疑,能力也还不错,至少在广东执行任务从未失手过。何夕把他调到浙江来独当一面,也是想把他逐步培养起来。” 王汤姆笑了笑道:“结果你在南边培养的成大朋现在归何夕指挥,何夕带出来的龚十七到了你手下做事?你们安全部的人事安排倒是有点意思。” 成大朋便是1632年巴达维亚之战中与荷兰人一同被围困的安全部探子,在那一战中为海汉搜集到了大量的第一手资料,特别是荷兰与马打蓝这交战双方的诸多消息,都是海汉大资料库里没有详细记载的空缺。海汉之后对东印度公司各种施压胁迫,所凭借的就是成大朋传回三亚的资料,让海汉高层清楚地知晓东印度公司在战后外强中干的窘境,从而才能抓住时机有针对性地对荷兰人进行了压制,换得了海汉在台湾和南海的诸多利益。 成大朋在那之后便成为安全部驻南海机构的负责人,并且在之后东印度公司加入海汉主导的南海贸易联盟的过程中,也起到了一定的推动作用。他与东印度公司高层人员共患难的经历,使得他可以不受猜忌地向荷兰人提出一些建议,比如明智地选择对海汉妥协而非强硬,以避免双方的矛盾加剧之后演变成另一场毁灭性的大战。 而之后东印度公司总督范迪门对海南岛的考察也充分证明了成大朋的建议是很正确的,在战争潜力方面,东印度公司的确无法跟已经成了气候的海汉正面对决,这让成大朋也越发得到了公司高层人士的信任。当然了,如果荷兰人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那大概就算是冒着要跟海汉开战的风险,也要把成大朋连同他在巴达维亚城里的粮店一把火烧个干净。 郝万清常年坐镇三亚主管南海情报事务,成大朋无疑算得上是他手底下最有价值的情报人员之一,不过安全部高层此番大范围的人员调整,将何夕调回三亚接手南海事务,而郝万清则北上负责大明相关事务,除了极少数亲随之外,各地的情报机构并没有做出相应的人事调整,所以双方的得力干将也都交到了对方手上,虽然期间高层的工作交接都已完成,但势必也需要一个短暂的适应期来对现有的机构和工作安排进行调整。 郝万清说自己不清楚安全部在浙江的部署,也的确并非推脱之言。浙江的工作一直是由龚十七在负责,虽然也有定期报告发回三亚,但郝万清也知道报告跟实际状况肯定还存在着许多出入的地方,所以很多事情得等他自己在浙江亲眼见证之后,才好做出判断和决定。 庞大的船队直到当天傍晚才抵达舟山定海港,在码头上迎接王汤姆等人到来的除了本地的军事主官钱天敦和石迪文之外,还有众多归化籍干部,以及特地赶来凑热闹混脸熟的大明富商权贵,有人还是前两天接到消息后才从宁波乘船赶过来的,这迎接队伍的排场倒是颇大。 钱天敦与北美帮这几人的关系限于同事居多,双方见面只是礼貌性的寒暄一番,不过石迪文见着自己北美帮的伙伴可就激动得多了,当下便给了王汤姆一记熊抱。两人上次见面还是一年多之前的事,这次异地再会,也算是兄弟之间的久别重逢了。 正文 第1046章 人心向背 王汤姆的舰队从三亚启程的当天,舟山这边就已经收到了大本营通过东南沿海几处基地一路转发过来的电报,所以相应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得非常充分。舰队的锚地,相关人员的驻地营区,所需的生活物资和配套设施,都已经准备妥当。当然还有最重要最必不可少的接风宴,也已经为王汤姆一行人备好了。 “首长,这位是临山卫的魏公子……这位是观海卫的黄先生……这三位是六横岛的林氏兄弟,也是本地最早投效我们的海商……” 为王汤姆等人介绍宾客身份的是商务部的杨运,他因为在澎湖办事处工作期间表现出色,在去年被施耐德一纸调令调到舟山,出任商务部新设立的东海事务处主任。虽然这个综合事务处目前仍隶属于福建管辖,但随着海汉在东海地区的掌控力逐渐加强,贸易路线不断扩充,很快就会独立出来成为商务部在这一地区的贸易主管机构。 去年海汉占领舟山之后所举办的招商会便是由杨运主持,期间成功完成了诸多招商项目的运作,其表现也是得到了海汉高层的认可。以杨运目前的表现和所任的职位,不出意外几年后必定是商务部下属归化籍干部中的佼佼者之一。 平时舟山这边与贸易相关迎来送往的事务,基本都是由杨运在负责,对于本地方方面面的人脉关系,他要比钱天敦和石迪文更为熟悉。这些与会宾客的真实身份,也只有他跟安全部的龚十七才最为清楚。 从临山卫、观海卫来的宾客,自然不是身份普通的百姓,魏公子是临山卫指挥使魏山的二儿子,而黄先生是观海卫指挥使黄涛的胞弟,至于六横岛的林氏兄弟,便是去年投靠海汉的武装海商组织三林帮的三位当家人。这些人在宁波府都算得上是权贵人士,也是目前海汉在本地花大力气拉拢到自己阵营中的目标人群。 这些人在事前所得到的消息是海汉国水师大统领即将莅临定海港进行巡视,按照大明的说法,差不多就是与兵部侍郎平级的大官了。对于一心想要与海汉搞好关系的这些人来说,自然是很有必要赶来定海港凑这个热闹。不过刚才在码头看到这次到来的海汉舰队规模如此之庞大,也是让他们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这海汉的兵部侍郎出巡本就是如此大的排场,还是海汉人另有图谋,打算要对浙江这边动武了。 假如是后一种可能性,那这海汉兵部侍郎千里迢迢从南方来到浙江的目的,可能就不仅仅只是来这舟山定海港进行巡视,而是特地到第一线督战来了。这种可能性虽然不大,但对于与舟山岛近在咫尺的宁波府来说,却随时都可能化为灭顶之灾。在场这些人也都很清楚海汉的武力如何,一旦爆发战争,宁波府的驻军可挡不住这帮如狼似虎的海汉兵。 在座这些宾客中与海汉关系最为密切的,当属六横岛上的林氏三兄弟了。当初要不是三兄弟中的老大林行明智地选择了投靠海汉,他们大概跟同在六横岛上的海沙帮一样,早就化作历史的尘埃了。 三林帮的性质就是武装走私商人,时机合适的情况下也会客串海盗,不过海汉进驻舟山群岛之后最主要的行动就是打击各路海盗,三林帮自然也很识趣地放弃了这份兼职,安心跟着海汉人从事跨国贸易。虽然他们目前奉海汉为主,但也并不希望海汉与大明开战——与国籍无关,纯粹只是为了利益上的考量。 这两方要打起来,三林帮目前所从事的海上贸易势必受到极大的影响,而且帮众大多都是明人,林氏兄弟的家人也有不少定居在大明境内,从自身立场出发,只怕支持大明的人还要占据三林帮的多数。当然了,有没有胆子敢跟海汉对着干,那是另外一码事了。 林行鼓起勇气,借着席间敬酒的机会,向王汤姆问道:“首长,小人今日在码头见海汉舰队战帆如云,莫不是浙江近海又出了什么海盗团伙,劳动大军前来征剿?” 王汤姆听林行这战战兢兢的口气,已经将他的心思猜到了七八分,当下没有直接正面回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林岛主,我海汉军进驻舟山以来,附近海域的治安状况有什么变化?” 林行老老实实地应道:“海汉大军到来之后,将附近大大小小的海盗团伙都剿了,这海上自然是太平不少。” “那商贸状况呢?” “海汉首长们精于贸易,天下皆知,这商贸当然繁荣更胜以往,往来舟山的客商起码翻了几倍,小人所在的六横岛也比往年热闹了许多。” 王汤姆点点头道:“你看,这就已经很明显了,我们海汉来到这里的目的不是要把浙江搞乱,而是希望营造出和平安定的环境,带着大家通过做买卖一同发财。对我们来说,谁想让浙江生乱,谁就是跟我们海汉对着干!” 王汤姆说话期间,不但在座众人都停止了交谈,连旁边桌的陪客也都安静下来,听这海汉高官对浙江时势的点评。虽说去年海汉平定舟山之后就没再有什么大的动作,但本地人对于海汉的雷霆手段可是记忆犹新,一直都对这支来自南方的武装海商团体十分畏惧。 在这期间浙江官府并不是没有尝试过反制手段,但都是雷声大雨点小,非但没有取得什么成效,倒是莫名其妙死了一个指挥使,好几个带兵的把总。海汉人不但没有从舟山退走,反而把生意越做越大,如今除了临近舟山的宁波、绍兴、嘉兴、杭州几个州府之外,江苏那边的苏州、扬州、常州、镇江等地的商人也会顺长江出海南下,到舟山这边来做买卖。 海汉在舟山经营的交易市场规模大,费用低,又有海汉官方提供的中介和担保体系,甚至连结算也可以走海汉银行这个平台,买家卖家都不用担心在这里做生意的安全问题。可以说在整个江浙地区,很难再找到另一个运作如此专业的贸易市场,哪怕是应天府、杭州府这些江南地区传统的贸易中心,在很多新兴的经营项目上也难以跟海汉控制的舟山进行竞争。 这对于江浙地区的一部分商人来说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但同时也就不可避免地会损害到另一部分人的利益。海汉独特的贸易体系对传统行业所形成的冲击效果非常显著,这不仅仅只是工业产品抢夺初级农产品和手工艺品的市场,甚至连大明原有的金融体系也不可避免地遭受了来自海汉的压力。 仅在过去这一年当中,浙江沿海地区已经有好几家银号钱庄因为竞争不过海汉银行而关门倒闭。相比这个时代的同行,有施耐德等专业人士掌管的海汉银行在运作方式、金融手段、资金流量等方面都有着巨大的优势,获得胜利也是情理之中的结果——当然这其中有没有商务部和财政部从中动手脚加快这个进程,那就就很难说了。理论上来说,如果海汉银行要动用金融手段对付资金有限的私人钱庄,施耐德大概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几十种不同的方案。 有人觉得海汉带来了好处,想发大财就该跟着海汉一起干;有人认为海汉动了自己的蛋糕,若不赶走这帮海外异族,自己迟早要被其挤兑出局;还有人看到了海汉到来后给浙江市场带来的起起伏伏,担心有一天会波及到自己头上,对于形势走向抱着观望的状态。 在此之前镇守此地的钱天敦和石迪文极少会对外界做出这种公开表态,哪怕是像林氏兄弟这样依附于海汉的本地带路党,对于海汉的真正意图也并不了解,只是处于臣服于强者之下的心态,虽然抱有疑虑但也只能一直憋在心头,没有得到过合理的官方解答。而王汤姆的到来,或许是因其职位听起来更有权威性,他对于时局的解读在众人听来自然就更能够代表海汉官方的态度了。 王汤姆接着说道:“各位都是愿意与海汉共富贵的聪明人,我们也很欢迎各位这样诚心合作的伙伴。我可以向各位保证的是,驻扎在舟山的所有海汉武装部队,其目的都是为了保护这附近区域的安全,而不是对大明有什么不好的企图。海汉的利益跟在座各位是一致的,我希望大家都能明确地认识到这一点。” 林行连忙应道:“首长的这番好意,我等自然是明白的。不过小人斗胆还想多问一句,这次来到舟山的部队,以后就长期驻扎在此地了吗?” 王汤姆笑道:“林岛主还在担心什么事,不妨直接说出来吧?” 林行应道:“小人以为,海汉良苦用心未必人人都能明白,此番增兵舟山,难免会招惹外人猜忌,若是首长能够在宁波府公开招贴告示,将这番苦心告知民众,想必就不至会引起外界的传言和动荡。” “传言和动荡?”王汤姆微微一笑道:“林岛主担心的,是杭州府对这事的看法吧?” 王汤姆见林行脸色微变,心知说中他的顾忌,便又继续说道:“我想在座的各位当中应该还有不少人跟林岛主所担心的是同一件事吧?那我就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多说两句,希望各位听了之后,能把这个思想包袱放下来,今后安安心心地跟我们做生意。” 这下众人连手中的筷子都放下了,将目光都聚集到王汤姆的身上。如果说刚才王汤姆只是说了一些场面话,那么接下来要说的可能就是真正有分量的内容了。 王汤姆沉声道:“海汉到浙江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掉了欺行霸市、为非作歹的一批民间武装团伙。这些人自称海商,干的却是违法的勾当,每年从海上贸易中所获的利益,多达上百万两白银。这么多的银子当然不是这些人能全吃下去的,幕后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交易,我清楚,在座的诸位也清楚。杭州府有些人觉得自己的利益受到了损害,就想把这笔账记到海汉头上来,算盘打得不错,但他们可能有一件事没看明白,那就是跟海汉之间的实力差距有多大!” “这几年里尝试过跟海汉作对的人着实不少,有大明的流寇、海盗,也有西方来的葡萄牙人、荷兰人、西班牙人,当然也少不了一些打错算盘的大明官员。虽然他们也想了很多办法要来对付海汉,可最后都是以失败告终。现在选择与海汉作对的这些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先行者都经历过什么样的挫折,以为在暗中使点绊子,用些小手段,就能让海汉低头。对于这种顽固不化的人,海汉唯一的回应,就是用拳头狠狠地击倒他们,再用力踩上几脚,不会留给他们再次起身的机会!” 王汤姆说到激动处,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指向外面道:“各位都看到了外面港口停靠的这支舰队,这一方面是保护本地区的海上安宁,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震慑那些不安分的宵小之辈!我希望这些人能意识到自己的对手是谁,不要以为缩在杭州府就没事了,三亚离舟山四千里,我们也能跨海而来,舟山岛离杭州府不过四百里,想去的时候,我们随时都能去!” 王汤姆缓缓走回到自己座位上:“当然了,我说这番话不是要向谁宣战,只是表明一下海汉的态度。如果浙江这边一直有人跟海汉对着干,那我们也只能长期保持舟山的驻军规模,以此来保护这里的贸易市场不会因为某些人的不识时务而遭到破坏。海汉欢迎朋友,但也不畏惧任何挑战,如果有人想试探海汉的底限,那我要说一句,摸到底限的时候,也得承受随之而来的后果!” 正文 第1047章 特别行动 自海汉去年进驻舟山以来,这大概算是高层人士对外界发言时最为强硬的一次表态,虽然并不是对大明宣战,但王汤姆口气中的战意却已显露无遗。他的这番话结合今天出现在码头上的这支庞大舰队,不免就给在座众人带来了诸多的想象空间。 今天在场的这些人虽然多数是站在海汉一边,但也有不少人是首鼠两端,两不得罪的。王汤姆所说的这些话,大概不久之后就将通过某些人肉渠道传到杭州府去,势必会引起相关人士的不悦。王汤姆口称不会主动与大明发生武装冲突,但这番言语却似乎是在有意激怒杭州府的高官,如果有人忍不下这口气,要跟海汉清算一下过往的恩怨,那这次只怕要踢到铁板上了。 “汤姆,刚才你在酒席上说的那些话,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执委会的意思?”宴席结束送走宾客之后,钱天敦让人撤了酒水换了热茶醒酒,这才对王汤姆问起他刚才在席间表态的原由。在此之前钱天敦对外发表言论的时候都比较小心,并没有做过如此强硬的表态。 王汤姆笑道:“这当然是执委会的意思,郝部长,你说两句吧!” 郝万清接过话头道:“执委会希望浙江这边能够尽快解决本地的隐患,以免部队北上之后,浙江这边再出什么岔子,影响到我们在北方的布局。” “执委会是想激杭州府那边主动出击?他们要是选择主动出兵,那我们在海上吃掉明军水师当然不是难事,不过如果对方不吃这套怎么办?”石迪文追问道。 “如果他们服软了当然最好不过,那样我们也能省钱省事……”郝万清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但要是他们还是顽固不化,那说不得只能采取一些特殊手段来解决问题了。” “你的意思是让龚十七去杭州搞点动静出来?”钱天敦一听郝万清这说辞,倒是对其打算猜到了几分。 “我们当然不可能真的把舟山的舰队拉到杭州府去,那样场面就很难收拾了,毕竟我们现在还不打算跟大明撕破脸皮。”王汤姆应道:“所以要解决那些在杭州府龟缩不出的敌人,也只能采取一些非常规的手段了。” 钱天敦点点头道:“话是没错,但我还是要提醒一句,目前跟我们过不去的,可都不是什么市井小人物,而是正儿八经有品级的官员,要对这些人动手,一是行动过程中会有比较大的风险,二来由此引发的后果也很可能不会受我们的控制。安全部的外勤队的确能力很强,但他们终究只是我们用来实现目的的工具,真正要为这些决定负责的人,还是我们。” “你说的没错,所以这次要参与进来的也不仅仅只是我们安全部的人。”郝万清应道:“期间也会需要军方的协助,特别是你麾下的部队。” “要用我的人?”钱天敦微微颔首道:“那我要先听一听详细的计划。” 隶属于安全部的外勤小队,大概是海汉内部除军方编制之外战斗力最强的武装组织了,执行的任务也多以监视、跟踪、绑架、刺杀之类的非常规手段为主。相比收集情报的主要职能,属于这个特别编制的人员更擅长采取行动,并且在福广两省都多次成功完成过秘密任务,能力方面倒是毋庸置疑。 龚十七之所以能够得到安全部的重用,从广州调来浙江担任驻地情报机构的负责人,正是因为他在过去几年中一直在外勤队服役,积累了丰富的行动经验。而浙江这边的安全形势比较复杂,正需要有他这样的经验者坐镇指挥。去年海汉在舟山招商会期间破获汪加林反攻定海计划,之后又化解了嘉兴府海宁卫指挥使马越的阴谋,都是龚十七来到浙江之后立下的功劳。 不过仅仅只靠安全部有限的人手,大概很难完成执委会所期望达到的成果,郝万清也知道其中难度,所以很直接地向钱天敦提出了求助。只要军方愿意出手,那行动的难度自然也会减小许多。 考虑到王汤姆一行人千里迢迢而来,钱天敦也没有坚持在这个时间点上召开会议商讨细节,而是放了众人先各自回去休息,等龚十七从宁波回来再说——他前两天到宁波去办事,暂时还没有回到岛上。不管上面想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这种行动也必须要听取一线人员的意见才行,毕竟目前在舟山掌权的都是带兵打仗的人,可不会像后方那些坐在舒适办公室里办事的白衬衫一样,对他们从未真正接触过的状况作出想当然的判断。 龚十七倒是没有让这帮高官们等太久,第二天中午便乘船赶回了定海港,然后立刻便向自己的新上司汇报工作去了。 龚十七这次去宁波的目的,主要是代表海汉去与宁波府衙交涉移民问题。海汉进驻舟山之后,便一直在通过一些牙行从宁波招揽各类匠人以及青壮劳力,而这些被海汉招揽的对象除了在舟山岛上劳作之外,还有大量人员被运往南方的台湾岛,参与当地的港口开发建设。 在过去近一年的时间里,海汉已经从宁波府境内雇佣招揽了三四千人,其中至少有两三成的劳工最终没有回到大明,而是选择了入籍海汉。而去年年底便有人暗中向朝廷奏报,称海汉人占据东海海岛,将大明子民贩运去南洋做苦力云云。不久之前朝廷发了公文下来,要求宁波府彻查相关举报,如果属实就要对海汉这群目无法纪的海外商人施以惩戒。 宁波府收到公文后,便勒令辖区内的牙行暂停了与海汉的合作,并且禁止现有的劳务输出渠道继续运行。海汉方面认为这只是宁波知府曲余同做出的一种姿态,一是应付朝廷的查问,二是想给海汉这边敲敲警钟——当然理解成敲敲竹杠也没有什么不对。为了尽快解决这个问题,钱天敦便让龚十七去宁波府打点关系。 龚十七去到宁波,直接便找到知府曲余同的幕僚何肖探听内幕。何肖倒也爽快,跟他明说知府大人也是迫于压力,这次跟着朝廷公文一起来到宁波的还有南京锦衣卫的人,官府总得有所动作才好给锦衣卫交代。 龚十七对其说辞并不完全相信,但还是表示可以花钱打点这些南镇抚司出来的朝廷鹰犬。毕竟只要可以拿钱解决的问题,对海汉而言就不算什么大麻烦。但何肖只表示可以勉力一试,对所能取得的效果却不打任何包票。 最终龚十七交托一笔银子给何肖去操办,自己便先匆匆赶回舟山。他也知道这两天新上司便要抵达舟山,于情于理必须要回来露个面才行。 “我记得在你提交的报告中看到过,杭州府跟我们作对的官员当中,好像就有锦衣卫的人?”郝万清听完龚十七的汇报之后,立刻便询问道。 龚十七应道:“首长好记性,确有此事。锦衣卫有一名叫做廖训的百户,便是去年谋划让海宁卫出兵扮作海盗袭击我方商船的主使者之一。卑职怀疑此次向大明朝廷暗中举告的事情,也跟此人有关,所以南镇抚司才会派了人到宁波督办此事。” “以后不要叫首长了,显得太生分。我知道你怎么称呼何部长,规矩照旧就行。”郝万清淡淡地吩咐道。 “是……老板!”龚十七赶紧改了称呼,心中稍稍一松。他能感受到郝万清这句“规矩照旧”可不仅仅只是说的称呼问题,同时也是在表示对自己的信任,不会重新调整任用。 “廖训……”郝万清停下来翻看了一下自己的笔记本,接着问道:“跟这人关系密切的,还有浙江都司的于平风和提刑按察司的郭正吧?” “老板明鉴!”龚十七应道:“此三人曾皆与舟山船帮有极深的利益纠葛,暗中策划了不少针对我国的小动作,可算是浙江官场上与我们作对最为激进的几个人。” 郝万清道:“那在过去这一年里,你这边有实施过什么针对这些人的手段吗?” 龚十七明白郝万清的意思,摇头应道:“这三人之中,于平风与郭正都是有品级的官员,而廖训的身份特殊,而且都在杭州府里缩着,不易对其下手。若是失手,被这些人拿来大做文章,反倒是一桩麻烦。” 浙江都指挥使司指挥佥事于平风,提刑按察司佥事兼兵备道道员郭正,锦衣卫驻杭州负责人廖训,这三人当初都曾是海汉剿灭的舟山海盗团伙幕后靠山,舟山船帮的覆灭给他们所造成的损失是其选择与海汉作对的最主要原因。去年这几人便曾经煽动海宁卫指挥使马越出手,试图假扮海盗暗算海汉,不过因为其阵营内有人主动向海汉告密,龚十七亲自到嘉兴查探内情之后,便设下圈套在海上钓鱼执法,伏击了马越亲自指挥的武装帆船,并且把这口黑锅甩到了莫须有的倭寇身上。 于平风等人的小团伙自然很清楚此事是海汉所为,也知道海汉的实力不好招惹,之后便躲在杭州不出,以避免被海汉施加报复。但这三人并未就此作罢,之后又不断地炮制了各种事件,试图影响海汉在浙江的势力扩张进程。虽然其做法不过只是螳臂当车,逆势而动,但对于海汉而言这就如同一桌丰盛宴席摆在眼前,要动筷子的时候却总有几只苍蝇在眼前飞来飞去,破坏用餐的好心情。 龚十七虽然恨得牙痒痒,但他跟在何夕身边好几年,大局观还是有一点的,也知道这里是浙江而非海南岛,大明的官员不能想动就动,说杀就杀。几条人命事小,但如果让大明和海汉之间的关系恶化,影响到海汉最为依赖的贸易,那就不是他一个归化籍干部能够背得起的责任了。哪怕他认为这次南镇抚司派人到宁波肯定与廖训脱不了干系,但也还是忍下气尝试用银子去解决眼下的麻烦。 郝万清道:“以你所知,这几个人算是与我们作对的中坚力量了,那你对这几个人的情况掌握了多少?有没有对其一击必中?” 龚十七闻言眼睛一亮,赶紧应道:“老板,您的意思是要拿这三人开刀,杀一儆百?” 郝万清道:“要不要拿人开刀,拿谁来开刀,这也得看客观条件而定。杀人只是解决问题的手段,不是目的,不要颠倒了主次。” “是是是,老板说得是,卑职太唐突了。”龚十七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点太过兴奋,当下赶紧收敛了一些。 郝万清沉声道:“执委会对于浙江的形势不太放心,因为接下来军队就要北上去山东,要是浙江形势不稳,很可能会影响到我们在北边的动作,所以执委会的意思是先解决浙江的隐患,以确保北上的部队不会有后顾之忧。至于浙江这边有哪些隐患,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们不可能杀光所有反对我们,不愿跟我们合作的人,但也有必要让这些人知道,跟我们作对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龚十七挺直了身板应道:“老板,只要你下命令,就算这几个家伙缩得再深,卑职也要将他们一个一个拎出来,如杀鸡一般干掉这几个只敢躲在暗处使坏的懦夫!” 郝万清道:“我知道你很厉害,关于这一点不用你自己表决心,安全部里一大叠的行动记录就能替你证明。何部长不止一次跟我说过,你是目前安全部外勤人员中最厉害的人物,我也相信老何的眼光和判断。但正因为如此,我更不能随意让你身处险地,因为你要是出了什么岔子,那就将会是安全部的重大损失!这些大明官吏的性命,加在一起也没你龚十七的命值钱,我现在要的不是这些人的命,是要你拿出一个相对稳妥,风险较小的行动方案,你明白我意思吗?” 正文 第1048章 行动方案 龚十七听完这番话连眼睛都红了,没想到这新任的上司对自己居然如此看重。他原本还有点担心与新上司处不好关系,但现在看来这种顾虑似乎太多余了。虽然海汉不兴跪礼,但龚十七还是一下子单膝跪地,沉声说道:“卑职这条性命,当初便是海汉首长救下来的,如今的富贵也是海汉给的,若是任务所需,卑职万死不辞!” “起来说话!”郝万清抬手虚扶,对龚十七做出的表态还是很满意的。他来到浙江赴任,第一件必须要完成的事情就是收服人心,但本地的负责人龚十七跟在何夕身边做事已有五六年时间,性质就如同家臣一般,想在短时间内让其完全改变效忠对象也不太现实,所以郝万清的打算就是退而求其次,先拉拢上下级关系,尽可能消除隔阂。 让龚十七按照以前跟着何夕时的规矩称呼自己为老板,并表现出对其人身安全的重视,这些手段虽然不算新鲜,但所收到的成效却相当不错。郝万清并不指望能就此感动龚十七,只要让人其意识到自己对他的重视,今后专注为自己效力,这就已经足够了。 郝万清接着说道:“我刚刚从三亚过来,对于浙江本地的状况也不是很了解,所以选择目标,还有动手的方式,都要听听你的意见才行。另外军方也会参与这次的行动,必要的时候可以出动军队,但我们制定计划还是要以低调行事为标准,尽可能避免与大明官方爆发公开的武装冲突。” 龚十七应道:“老板,适才您点名这几人,安心要杀肯定是杀得掉的,不过如果我们在公开场合动用枪械进行刺杀,那就基本等同于自曝身份了。既然您要求低调行事,那大概还得想别的办法才行。只是不知此任务是否有时限,若是时间充裕,那倒也有不少办法。就算这几人万般小心,也总是要出门的,不怕等不到动手的机会。” 如非必要,龚十七在执行外勤任务时并不喜欢使用配发的枪械,因为一是枪声容易暴露行迹,二来枪伤痕迹太过明显,很容易让人联系到海汉这边。除非是在荒郊野外无人之处,否则龚十七极少会动用枪械,但这次的目标全是大明官员,其活动范围大多都是公众场合,的确不宜折腾出太大的动静。 如果这任务时间紧迫,那为达成目的也顾不了太多了,该动用枪械也不会含糊,说不得还要让军方出动狙击手来解决问题。但如果不是那么急迫,那龚十七倒是可以慢慢布置,寻找合适的动手时机,以不那么张扬的方式来解决目标。 郝万清道:“说急不急,说不急也急,最迟要在这个夏天结束之前解决浙江的问题,以便我们的部队北上之后能有足够的时间赶在入冬前建好营地。当然了,越早解决问题,留给军方的准备时间就会越充分。” 龚十七一想,当下已是海汉历五月底,距离夏天结束也就两个月左右的时间,倒是还有时间来策划准备,不用太过仓促采取行动,当下便应道:“老板,既然不是那么着急,那卑职建议与军方一同商议行动方案,若是能得到军方的配合,当可事半功倍。” 郝万清点头道:“昨天我就跟钱将军提过这事了,就是等你回来,我打算把这次的任务交给你来制定行动方案并负责指挥,这个担子你能挑起来吗?” 龚十七连忙抱拳应道:“谢老板赏识,卑职誓死完成任务!” 安全部跟军方是两个相对独立的系统,彼此之间并无从属关系,从这个角度来说,安全部无权指挥军方行事,而此次的特别行动将由安全部唱主角,行动方案的制定和指挥都是由安全部这边牵头实施,对于龚十七个人而言,也算是一件难得的殊荣了。 说完正事,龚十七正待告退,忽然又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问,当下赶紧又追问一句:“老板,那这次军方是由谁出面与我们安全部接洽?” “特战营的高桥南营长。”郝万清应道:“国防部对这事也非常重视,会在能力范围内给予我们最大的配合。不过高桥南听说是出海执行任务去了,所以跟军方接洽大概也还得先等他回来。” 在这次王汤姆率领舰队来到舟山之前,本地驻扎的部队一直是以钱天敦所率的特战营为核心。这支部队继去年在澎湖驻扎时补充了一批新兵之后,来到浙江的一年中也在继续从移民中招揽新兵,扩充部队规模。 以特战营现有的编制而言,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加强营了,目前除了四个满编的步兵战斗连之外,还有了炮兵连和工兵连的编制,而包含了通信、医护、炊事、政工等人员编制在内的综合后勤连也正在组建当中。据说钱天敦还希望能从海汉军现有的骑兵营中抽出一部分人马,给自己的部队再来一个骑兵连的编制,不过这就得看下一批带着骑兵来到舟山岛的哈鲁恭会不会同意了。 除了这些正规编制之外,特战营离开驻地执行任务期间,还会有负责交通、辎重等职能的海陆部队临时加入进来,接受特战营的统一指挥。从兵力上来说,目前特战营的规模甚至已经超过了团级编制,只是一直缺乏一个合适的时机,让国防部同意这支部队的编制升级申请。不过按照军方的传统,这支王牌部队离开浙江北上之前,其编制肯定会由营升团,以此来作为提振部队士气的手段。 郝万清与部下龚十七商议行动安排的时候,特战营的指挥官高桥南还在距离舟山百里之外的衢山岛,处理刚刚在此处落网的一批倭寇。 舟山群岛这地方原本就是法外之地,各种武装组织长期在海上肆虐横行,虽然海汉到来之后花了一年的时间慢慢清除了这一海域的绝大部分武装团伙,但这一地区日趋繁荣的海上贸易仍然不可避免地吸引了一些不识海汉厉害的亡命徒闯进来。 东海倭寇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务,早在十四世纪初,日本一些战败的封建领主就组织武士、浪人和商人,跨海到中国东部沿海地区进行走私和劫掠的活动。北起山东,南至福建,都是其活动范围,而舟山群岛便曾是倭寇活动的重灾区之一。嘉靖年间朱纨巡抚浙江,指挥明军大破六横岛双屿港,当时盘踞岛上的便是以王直为首的倭寇团伙。而海汉进攻这一地区时遇到的最主要对手舟山船帮,其中也有不少人的身份是来自东洋的倭寇。 当然了,要说海汉军中对倭寇最为熟悉的人,那自然要数特战营营长高桥南了。他的人身轨迹就是从武士变成浪人,再由浪人变成了倭寇中的一员。虽说是被人裹挟,但其一路从日本漂泊到中国南方,最后莫名其妙在海南岛三亚被一群身份不明的海汉人给俘虏,这期间也是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倭寇。对于曾经的同行们在海上的活动习性,高桥南甚至要比海军还更清楚,所以当定海港收到消息称东海上有倭寇频繁活动,钱天敦便将高桥南派了出去,负责指挥对倭寇的海上清剿作战。 特战营虽然号称最擅长山地丛林环境下的作战,但对海上作战也并不陌生。这支特殊部队自组建时就一直驻扎在近海区域,出海作训的时候甚至比海军也少不了多少,差别仅仅只是特战营没有配备专业船员和专用船只。特别是最近两年在澎湖、舟山驻扎期间,特战营出海执行任务的频率极高,对于本地的海上环境也日渐熟悉,所以这次钱天敦才能放心地将剿杀倭寇的任务交给高桥南指挥。 高桥南带着部队赶到衢山岛之后,便听岛主马腾汇报了近期倭寇在附近海域活动的状况。这马腾便是去年主动向海汉告发海宁卫指挥使马越的线人,之后也知情识趣地将手头的土炮、鸟铳等违禁武器统统上交给了海汉,以示彻底的臣服。钱天敦看他懂事,便让他保留了衢山岛岛主的地位——主要原因当然还是海汉这边没有合适的人选去顶替其位置,所以干脆便留下这个听话的傀儡在衢山岛继续维持现状。 不过这样一来,衢山岛自保的能力也差了不少,近期一拨倭寇在附近海域劫掠商船,期间两次登上衢山岛寻找补给,马腾的人与其两次交手,都没有占得多大便宜,己方还折了十多人,岛上的渔村也被洗劫得七零八落。不得已之下,马腾只好派人到定海港求援,请海汉出兵解决这个麻烦。 这衢山岛附近岛屿众多,高桥南也知道如果仅靠手头有限的几艘战船出海搜寻对手,机率无异于大海捞针。既然倭寇来了衢山岛两次,就说明他们对登陆此地并掌控局面有一定的把握,极有可能还会再来衢山岛寻求补给,高桥南便将计就计,在岛西侧的渔港小镇设下埋伏。 果然只等了两三天,这群不知死活的倭寇便又卷土重来,不过这次在岛上等待他们的并非前两次遇到的对手,而是荷枪实弹的海汉兵。在步枪的攒射之下,连甲胄都没有装备的倭寇顿时死伤惨重,随后在远处海上巡逻的两条探索级战船看到岛上发射的信号弹,立刻赶回海港,一番炮火将意图逃离此地的两艘倭寇船击沉于近岸处。 战后统计战果,俘虏倭寇三十余人,而击毙多达百人,还有不少失踪人员是随被击沉的倭寇船沉入了海中。 高桥南没有语言障碍,所以他亲自提审了一部分俘虏,查明了这些倭寇的来路。原来这群倭寇来自日本九州西海岸的五岛列岛,有人在平户港听说舟山换了财大气粗的新主人,如今繁荣更胜以往,便起了歹心,纠集了一帮浪人跨海来进行劫掠。这帮人虽然也听说新来的海汉人武力了得,但最终还是贪念占了上风,认为只要不去舟山岛,在外围抢抢商船,打打渔港的秋风,并不会惹出什么大麻烦。但不曾想钱天敦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物,听说有倭寇出没,直接便出动了手下的王牌人马。这些靠海上打劫为生的浪人倭寇,哪里会是特战营的对手,踏进高桥南设好的圈套之后自然也就再无侥幸之理。 其中还有几个倭寇听到这带兵的军官居然还能说一口日语,试图套一套近乎,但结果无一例外都是招来一顿暴打。高桥南虽然还会说以前的语言,但他如今却是将自己视作正牌的海汉人,岂肯再与这些倭寇同流合污。 高桥南花了一天的时间审了个大概,然后将其中几名头目揪出来单独关押,然后让马腾集中岛上的民众,在港口开了一个简短的公判大会,便让士兵将这几名倭寇头目押解出来,当着公众的面斩首示众,以示海汉对倭寇活动进行打击的决心。剩下的俘虏则是全部装船准备运回舟山,充入苦役营中慢慢服刑。 “今后若在发现倭寇活动,须尽快派船到舟山报警,不可耽误,你记住了?”临走之时,高桥南不忘提点马腾几句。 马腾长得人高马大,比高桥南高出一头有余,此时却是躬着身子回话,头已经低到高桥南胸口:“小人记得了,高大人放心,日后若再有倭寇出没,定将配合海汉军对其清剿,绝不放过!” 高桥南点点头,下令收队回营。他知道自己在舟山群岛驻扎的时间不会太久了,等南方来的部队到达舟山,特战营就要开始准备拔营北上了。听说大明北方到了冬天格外寒冷,高桥南也颇有点担心特战营这帮南方出身的手下是否能够适应当地的气候。去年在浙江过冬,一部分士兵就已经对这里的气候出现了明显的不适应。 正文 第1049章 跨部门合作 特战营是钱天敦在开发安南黑土港时期组建起来的一支部队,所招揽的士兵自然也是以当时主要的人口来源安南难民为主,直到1631年这支部队被调到福建驻扎,才逐渐开始招揽汉人入伍。不过因为入伍时间和作战经验的差距,这支部队中的基层军官几乎都是安南裔。当然了,其中也有高桥南这个异类,非但不是汉裔,而且还是苦役营囚徒的出身,全靠战功一路爬到现在特战营营长的职位上。 在去年之前,这支部队驻扎地过的地区中纬度最高的地方也仅仅只是台北地区,而当地地处北纬25度,几乎就是贴着热带的边,气候与浙江有着一定的差异。去年冬天在舟山岛上过冬,很多士兵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穿上了厚厚的棉服,体验到热带之外的寒冷感受。 高桥南曾听钱天敦说过,目前大明正处于一个名叫“小冰河期”的气候状态下,连东南沿海地区在冬季也偶尔会有降雪出现。去年舟山以北的松江府、苏州府、扬州府等地,以及浙江、福建的个别地区,便在冬天出现了普降大雪的奇景。舟山虽未被波及,但温度也降至五度以内,让许多出身南方的官兵都颇感不适。如果不是后勤部门提前就准备好了过冬所需的供暖设备和冬衣,那这支来自南方的特战部队大概会有很多人在天气这个无形的对手面前倒下。 而今年年内将要去往的目的地,据说比从台北到舟山的距离更远,也更加接近寒冷的北方。高桥南着实有一点担心,自己的部队去到当地之后是否能够适应那里的气候,届时还能够保有几成的战斗力。 想到这里,高桥南就不禁有些佩服自己上司钱天敦的高瞻远瞩,从一两年之前还在福建驻扎的时候就开始从北方来的难民中招揽青壮入伍,如今特战营中出身北方的官兵也占据了一定的比例,去到北方至少还有一些带路党能够帮助部队尽快适应当地的气候和环境。 高桥南押解着倭寇俘虏回到定海港,在码头交接时听说王汤姆带着的部队已经在两天前抵达舟山,便知大概要开始北上的行动了,当下把手头的事情交给副官,自己立刻赶回了指挥部向钱天敦报到。 “你回来得正好。”钱天敦见高桥南出现,便向他招呼道:“正好王司令和郝部长都在,给你说说正事。” 高桥南目前在军方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物了,自然也对军方高层比较熟悉,早在安南内战时期就曾跟王汤姆等人一起执行过任务,而郝万清虽然以前没打过交道,但高桥南也知道他的身份,当下便上前向几人一一敬礼。龚十七就站在郝万清身侧,两人目光一碰,也各自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他们虽然分属不同的部门,但都常驻在舟山岛上,碰面的时候着实不少,因此也不算陌生。 “关于北上的计划,从年初就已经开始在进行筹备了,年内肯定要有所动作,不过在我们北上之前,还得先把浙江这边的事情处理干净。”钱天敦简明扼要地向高桥南说明了情况:“安全部希望和军方采取一次联合行动,把目前在浙江官场上对我们表现出强烈敌意的一些人处理掉,以免大军北上之后,这里再出现问题影响到我们后路。” 什么叫“处理掉”,高桥南跟在钱天敦身边已有数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毫无疑问这将会是海汉官方主导的一波刺杀行动。类似的手段,早几年的时候海汉在海南岛上也用过,以平定琼北地区官场上一些不安分的声音。不过浙江不比海南岛,大明在这边的统治基础要深厚得多,执行这种性质的任务,所需承受的风险也要大得多。很显然安全部对于这个任务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才会拉了军方下水,以增加行动的保险系数。 钱天敦接着说道:“此次的行动由安全部主导,龚主任负责制定计划,特战营这边按照计划需要,调拨人手予以配合。你就负责与龚主任的接洽,一应所需,都尽可能给予满足,明白吗?” “卑职明白!”高桥南沉声应道。他跟在钱天敦身边多年,早就习惯以服从命令为自己的天职,当下并不会去考虑这个任务难度如何,自己是否会承担风险之类的问题。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让他稍稍感到介意的细节,那大概就是这个计划将由安全部而非军方来主导实施。 当然高桥南也清楚安全部是个什么性质的部门,从执委会的信任和依赖程度来说,安全部在某些情况下可能还超过了军方,在执行一些军方不便直接出面的任务时,安全部的外勤组往往才是高层的首选。 术业有专攻,这道理高桥南也明白,某些秘密任务并不适合出动军队,哪怕是对城区巷战有一定研究的特战营,也比不上长期演练刺杀绑架之类战术技能的安全部外勤组。而且对于如何在市井中隐藏行迹,外勤组的套路要远比军方多得多,任务的性质就决定了这次跨部门合作由谁来扮演主角。 “龚主任多多指教!”高桥南朝龚十七抱拳示意。 “高桥营长客气了!”龚十七也立刻抱拳还礼。 这两人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合作,在去年海汉进攻舟山群岛期间,安全部所进行的情报侦查活动都是与军方配合,期间这两人便有过多次接触。这两人都是各自所属部门的王牌,合作期间在努力为自己的阵营争取功绩之外,多少也有点强者之间的惺惺相惜。 “郝部长,关于这次的任务,你也说几句?”钱天敦等两人互相见礼之后,便示意郝万清道。 郝万清点点头,接过话头道:“这次的任务目标是跟我们作对的大明官员,所以尽可能低调行动,避免引发官方冲突。时限方面,你们可以有三十天的时间来完成任务。虽然我们北上的时间定在入秋之前,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但我们必须要留出一点空间来对行动结果进行评估,看看是否达到了预期效果。我要提醒你们注意的是,如果浙江本地的隐患没有得到比较好的解决,那执委会和国防部有可能会认为北上的风险过大,从而推迟这个行动。” 郝万清顿了顿,加大音量强调道:“我们在此之前为了北上已经做了多少准备工作,相信你们也心里有数。考虑到北方的天气,一旦推迟北上,就有可能要等到明年开春后才能行动。这期间会给我国的发展进程造成多大的损失,你们应该也能想到。” 国防部制定的计划中,第一批北上的部队就要超过两千人,如此规模的部队如果因为意外原因取消北上,那就得在舟山这地方滞留半年多时间。在此期间这些部队除了在舟山屯垦开荒,似乎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做了。而执委会和国防部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将精锐部队调动到浙江来,显然不是为了将他们派到这里来开垦海岛。 郝万清这番话的意思,就是要龚十七和高桥南意识到形势的紧迫性,不要以为还有充足的行动时间就放松了精神,如果没能得到预期的行动效果,那么就有可能影响到海汉在大明海岸线的整体布局。 两人从指挥部出来的时候都感到了肩上压力,不禁相视一笑。不过这笑容难免有一点忧心忡忡,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这种进入到大明治下地区执行斩首行动的难度有多大。而且这次的行动目标不止一人,一旦对其中某一人动手,就有可能会引起其同党的警惕,届时将其逐一解决的难度就会越发加大。而行动失败的后果,对他们来说是根本承担不起的责任。 “高桥营长,现在时间还早,不如到我那边坐坐,商量一下行动安排?”龚十七主动向高桥南发出了邀请。 高桥南一想,军营里人多眼杂,不易保密,的确是安全部那边要清净隐秘一些,便点头同意了龚十七的相邀。 安全部在三亚之外的任何地方都没有挂牌的机构,统统采取了各种各样的掩护,比如在舟山定海港的办事处,就是设在了一处商栈之中。这个名义上属于“琼州联合开发商行”的商栈在表面上是经营南北杂货,与定海港的其他数十家商栈看起来并无不同,但进到有人把守的第二重院落之后,才会意识到这地方是海汉的秘密情报机关。 这进院子的每间屋子里都塞满了条形书桌和高大的档案柜,还有伏案誊抄各种资料的办事人员。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地方是安全部驻澎湖的办事机构,高桥南几乎会以为这里是一处培养读书人的书院。 高桥南虽然在舟山已经驻扎了一年,但这还是第一次来到安全部的驻地参观,看着着院子两边厢房和中间正厅坐得满满当当的办事人员,忍不住感叹道:“我一直以为安全部的人员编制很少,一个地方能有一二十号人就不错了。但我看你这地方,比我特战营营部的人还多。” “我们安全部要管的事情很多的。”龚十七解释道:“移民、贸易、金融、文化,只要涉及到国家安全相关,我们都有管辖权。比如每个月从舟山口岸向南输送的移民,我们这里都会有一份跟民政部手里一模一样的档案,甚至可能比他们的资料更全面。定海港的每一笔官方经手的贸易往来,我们也都有相应的记录,安全部不但对外,同时也会监控辖区内与外界产生关联的所有部门,并且会将我们感兴趣的资料全部复制下来作为存档备份。你所看到这些人,就是在誊抄这些资料,而这些资料在必要的时候,也会与军方、公安机关以及其他的部门共享。” 高桥南疑道:“这些资料对你们的情报工作能派上用场?” 龚十七道:“当然不可能全部派上用场,但哪怕只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能在需要的时候用上,那就是值得去做的事情。因为你我都不知道,这些搜集起来的资料会在什么时候,什么样的情况下,产生什么样的作用。” “这……听起来好像很玄学。”高桥南对龚十七的说法不置可否,他个人倒是并不太信赖这种纯粹依靠堆积资料来获取情报的手段,也不太懂得这种做法有什么依据。 龚十七当下也不多做解释,邀请高桥南到了第三进的院子里,他在这里的厢房有一间独立办公室。进去之后便有人跟着进来奉上了热茶和茶点,高桥南吩咐道:“你去通知资料科的人,我昨天要的资料,如果整理好了就送过来。” 待手下领命而去,龚十七才解释道:“我昨天从宁波回来,比你早一天接到任务,所以昨天就吩咐手下开始整理相关的资料,看看我们手头有什么可以加以利用的条件……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不过这茶叶和茶点都是我昨天从宁波带回来的,东西还不错,你可以尝尝。” 高桥南谢过之后,端起茶盏刚喝了两口,龚十七的手下便回来了复命了,将一本牛皮纸包覆起来的文件簿子放在办公桌上,便退了出去。 龚十七拿起来翻看片刻,便对高桥南道:“目前我国驻扎在舟山的人员当中,共有浙江出身的人员三百零七人,其中有四十一人是杭州府出身。这四十一人当中,有十二人在军方服役,你的特战营占了其中两个名额。另有三人是安全部所属,不过这三人现在都在杭州潜伏,并没在岛上。” 高桥南听到半截已经明白他的意思,接过话头道:“如果我们想要了解杭州的情况,这些人或许就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龚十七点点头道:“这就是资料登记造册的好处之一。在需要收集情报的时候,这些资料会让我们知道从哪里着手最为方便。” 正文 第1050章 专业人士 如何系统地收集和整理情报资料,根据自己的需要从中筛选出有用的部分,是龚十七跟在何夕身边这几年里学到的本事之一。龚十七虽然自己没读过多少书,但手下的读书人可着实不少,这三进院子里的安全部工作人员至少有六成以上都能识文断字,有几个甚至在入籍海汉前还有大明的秀才功名在身。这些文人虽然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但在安全部里所能起到的作用却并不比龚十七亲自指挥的外勤组少。 外勤组只是安全部在特殊状况下用来解决问题的武力手段,而真正对海汉内外实施监控,建立庞大的数据库,从众多的信息中筛选出有价值的情报,完成这些工作的却是众多默默无闻的文职人员。 龚十七是南方人,高桥南是日本裔,在此之前对于杭州这个地方都说不上熟悉,都只是在地图上做做研究而已。而要在短时间内熟悉一个陌生的地方,最高效的方式莫过于找本地带路党了。从外面花银子找的带路党,显然不如自己阵营中的人靠得住,龚十七让人统计目前驻扎舟山的官方机构中,出身杭州府的人员名单,目的也正在于此。虽然这件事换别的部门来做,如由军方负责实施,似乎也可以做到,但效率和隐秘性就完全无法与安全部相提并论了。 龚十七继续说道:“这些只是初步整理出来的资料,接下来我会安排人跟他们一对一接触,了解他们离开杭州之前的状况。其中一些人或许在杭州还有不少亲朋好友之类的社会关系,能利用的都要充分利用起来,尽可能减小我们客场作战的劣势。” 高桥南道:“龚主任倒是考虑得够周全,不愧是行家里手。冒昧问一句,我这边能在行动中提供什么样的帮助?” 龚十七道:“在下早就听闻特战营对于城市巷战也颇有研究,此去杭州,动手之处多半在城中,若能得高桥营长相助,得手的把握必定也会增加不少。” 高桥南道:“那龚主任对参与行动的人员有什么要求,不妨直说,等我回去之后便挑选合适的人手,开始备战。” “高桥营长倒是积极。”龚十七道:“那我简单说几点要求,第一,最好是江浙出身,可以不限杭州,如果能说本地方言,那其他省份的也行,这样在口音和生活习惯上不易露出破绽。第二,有化装潜伏经验的优先,行动中我们可能需要扮成各种行当,扮得不像就容易被人识破了。第三,身上有功夫,善近身搏斗、会使冷兵器的优先。至于其他的作战技能要求,高桥营长应该比我更熟悉。” “人数呢?”高桥南追问道。 “多多益善吧!”龚十七解释道:“这次我们有多个目标需要下手,而动手间隔不能太长,否则消息一传开,便会让其他目标生出警惕。所以参与行动的起码要有三支队伍,考虑到替补和接应,至少还得准备好另外三队人。” “那就是六队人了……”高桥南沉吟道:“就算我这边出人,你们外勤组的人手也还是会不够分配吧?” “你说的没错。”龚十七毫不掩饰地承认了高桥南的猜测:“事实上我手下的外勤组只有不到二十人,这也是郝部长提出跟你们军方联合行动的主要原因之一。另外广东、福建两省的外勤组也已经抽调了人员,目前正在赶赴舟山途中。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这边至少准备三十人以上,行动中如果需要出动海军接应,那我会另行向王司令提出申请。” “那这么多的人手,你打算如何安排进入杭州城潜伏?”高桥南继续问道。 “这个倒是不难,我们目前在杭州府经营有三家商行,一间书店,一间钱庄,一家客栈,足以安排几十号人零散进入杭州之后以各种身份落脚。”龚十七信心满满地应道。 “我们在杭州居然有这么多产业?怎么还有钱庄,海汉银行什么时候到杭州开分号的?”高桥南愕然问道。 “不是海汉银行,是海汉银行去年收购的一间本地钱庄,商务部的人称这个叫借壳上市,具体什么意思我也不是太明白……其他的机构也是一样,都没有打出海汉的招牌,当地人也不知道这些都是海汉的生意。”龚十七解释道:“杭州那边对我们怀有敌意的人很多,你懂的,这也是出于自我保护的需要。” “那商务部知道我们要借用这些机构吗?”高桥南嘴角露出笑意道:“施部长要是知道有人敢动商务部的产业,只怕郝部长也护不住你。” 龚十七尴尬一笑道:“这个自然是要先给商务部报备的,不过这次行动的指令是执委会、安全部和国防部共同签发的,施部长那边倒也不会为难我们这些办事的下人。” 施耐德在海汉内部就是掌管着财政大权的财神爷,商务部和财政部都由他坐镇指挥,所有部门的预决算也都要从他手下通过审计这一关,所以即便是国防部和安全部这种强势部门,也都会卖施耐德的面子,日常行事尽量给予方便。至于说行动中可能需要动用商务部、财政部下属的机构和人员,那就必须先得向其主管部门报备,否则造成了什么损失,施耐德算起账来可是不好应付的。 高桥南点点头,把话题重新拉回到正事上:“话说回来,这几个目标你打算如何解决?” 龚十七应道:“如果只求结果,那倒不是太难,我们手上有许多可以一击必杀的武器。但首长也说了不想破坏浙江安定的局面,要尽可能避免与大明发生冲突,这就有点难度了。要是时限长一些,我们还可以想办法买通目标身边的人,在其日常饮食里慢慢下毒,亦或是设局制造别的意外事件。但这次只有一个月的时限,留给我们谋划和实施的时间都不太多。高桥营长若是有什么高见,不妨说出来一起参详参详。” 高桥南摆摆手道:“这个行当我是外行人,你们安全部才是专业人士,我就不要班门弄斧了。再说刚才首长也表态了,这次的行动由你们安全部牵头,那我听你指挥便是。” 龚十七道:“这话就太客气了……那要不这样,我尽快安排去一趟杭州做实地考察,高桥营长也一同前往,等我们去到当地看过情形之后,再作打算如何?” 高桥南想想也有道理,在舟山岛上计划得再好,终究是纸上谈兵,也不如去实地走一遭来得收获多,当下便点头应承下来。两人又议论了一些人选方面的细节,高桥南这才告辞离开。 高桥南回到营中,便将龚十七提供的浙江籍士兵的名单拿了出来,让人去通知这些人立刻到营部报到。虽然特战营中仅有两人是杭州出身,但整个特战营里浙江籍的官兵却有十来人之多。如果以龚十七所提的人员要求来衡量,那高桥南认为自己这些浙江籍的手下都将是合格的人选。不过龚十七要求军方至少准备三十人作为候选,那仅仅只靠特战营还是凑不出来足够的人数。高桥南看看名单,心道这下还得找其他部队借人才行了。 龚十七给出的浙江籍官兵资料足有五六十人,除了少部分在特战营服役之外,其他人都是在石迪文率领下的海军中,还有少数几人是这次才随王汤姆的舰队来到舟山的新面孔,凑一凑肯定是够满足龚十七的要求了。 当天晚上,高桥南又着人去请了龚十七到特战营这边来,一起审查军方这边的人选。为了能够确保去往杭州之后不至暴露身份,龚十七要给这些候选者一一安排新的身份,所以每个人在从军之前的经历也得弄个明白,否则给农家子弟出身的士兵安一个钱庄伙计的身份,从事其没有接触过的行当,那很可能就会出岔子。 当然了,在询问经历的过程中,也要顺便审查一下当事人的精神面貌,看看是否适合去执行这次的潜伏任务。有几人在询问完个人情况之后便被龚十七在其名字后面画了个符号,高桥南问起原因,龚十七便解释道:“寻常百姓,身上不会有那么重的杀气,刚才那几个人,你没发现他们看人的眼神都如同在看待猎物一般?这样锋芒太露,扮作别的身份也会很容易被人看破。” 高桥南道:“但军中老兵,难免都会有杀戮之气,这个可是很难隐藏起来的。” 龚十七摇头道:“这种刺杀行动,参与者都不能太引人注目,越是普通面孔越好,最好是让人见过之后转头就忘了样貌,身上没有任何区别于旁人的特点。如果我初见之下就会注意到其身上的某种特质,这种人就算再厉害,也不适合参与此次行动。高桥营长不要忘了我们这次的目标中还有一人是锦衣卫的军官,这个衙门里并不都是酒囊饭袋,也有很多厉害人物,需要打起精神好好对付才行。” “那这些人就不能参加这次的行动了?他们的忠诚和战斗技能可都是毋庸置疑的!”高桥南为自己的属下辩解道:“这可都是我手底下最好的战士!” “高桥营长,你先不要激动,我也没说他们不能参加行动啊!”龚十七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名单道:“我做个记号的意思,只是对其另有安排,不能让他们去扮作平民百姓而已。” “原来如此,是在下唐突,受教了!”高桥南对龚十七的解释并无异议,但他旋即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像在下这种情况,又要如何隐藏身份进入杭州才能不引起旁人注意?” 高桥南在军中服役已经有六年时间,参加过的大小战役多不胜数,亲手收割的敌人性命也只怕有三位数了,要说军人的杀气和上位者的威严,如今的高桥南都像是把锋利的匕首,很难让人对其忽视。 龚十七听他问得认真,便放下手中的毛笔,侧过身来回应道:“高桥营长,恕我直言,以你过往的经历,所处的环境和目前的状态,恐怕很难再把自己装扮成一个毫无特点的普通人了。只要不是瞎子,很容易就能从一群普通人中间发现你这个异类。” 高桥南倒是没想到龚十七如此这般回复自己,当下也愣了一愣才应道:“那你的意思,我就没办法参与到这次的行动当中去了?” “要是你不能参与,我们安全部还特地把你请过来干嘛?”龚十七笑着应道:“你放心,关于你的掩饰身份,我也已经想好了。” “愿闻其详,还请龚主任赐教!”高桥南不想再让龚十七继续卖关子,继续催促道。 龚十七心知自己若是不说,只怕高桥南就要卡在这地方不动弹了,当下只好向他和盘托出自己的打算:“高桥营长,像你这样职业烙印非常深的人,扮作其他任何行当都不合适,我想来想去,觉得你还是扮演你自己最好,只需本色出演,也不会有任何的破绽。” “扮演我自己?”高桥南又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让我扮演军官?” 龚十七点点头道:“从宁波去杭州公干的大明军官,寻常人也不敢质疑你的身份,不易被人识破身份。你那几个杀气特别重的手下,正好可以扮作你的亲兵。” 高桥南道:“那要是万一跟当地明军的人照面怎么办?” 龚十七道:“身份腰牌,公文信笺,随身武器之类的东西,我这边都会提前准备好。宁波府有宁波、观海、昌国、定海四个卫,下面十个千户所,你觉得杭州府的人会认识这边每个所的千户?而且定海卫下属的千户所编制多已成了空头牌子,近些年都是拿钱捐官的人在任,杭州那边哪里清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正文 第1051章 前往杭州 按照大明的官方编制,宁波府的驻军其实是分为四个卫,不过其中宁波卫驻扎在府城,极少会外出行动,而定海卫的辖区大部分在舟山群岛,由于这一地区的民间武装势力在近一个世纪一直占据主导地位,官方的卫所体系早就名存实亡,但几个千户所的官职却是保留了下来,一方面府内各卫所驻军可以分吃定海卫的空饷,另一方面这官职也可以卖给舟山群岛的武装走私商人,以方便其日常行事。 去年被海汉剿杀的海沙帮和舟山船帮的头目,其实也有花银子买的官职,类似试千户这种副职,据说只需两三千两银子便可买到一年的权限。不过这种空头职位只能吓唬普通百姓,对于海汉这根本不遵大明律法的外来武装势力却是毫无威慑力可言。但走私商人有了军方的官职作为掩护,很多原本不能见光的行为便能堂而皇之地进行了。 对于海汉来说,真正能对自身造成军事威胁的,主要就是昌国卫和观海卫两处驻军,占据舟山之后所做的各种拉拢收买手段也是针对这两个卫,倒是很容易就忽视了几乎只存在于理论上的定海卫。此时龚十七主动提起,高桥南才想起来宁波府的确是有这么一个被人忽视得非常严重的驻军编制存在。如果扮作定海卫治下靠着捐银换来的挂名试千户,只要不主动去浙江都司衙门里招摇过市,那的确被人揭穿的可能性不大。 龚十七接着说道:“至于你身上的杀气,这也很好解释,常年在海上跑走私生意的人,有哪个是善茬?武装海商,正面是商人,反面就是海盗,舟山群岛的海商,本来就没谁的底子是干净的。” 高桥南一想的确有理,只要有了合适的身份,自己身上的军人特质就能有合理的解释了。而这官职虽然是虚的,但应付进出杭州的关卡查验,却已经绰绰有余了。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之后,两人便继续对候选人员进行审查。等到将这几十名候选者面试完毕,已经是午夜时分了,高桥南本想留龚十七吃个宵夜,但龚十七推辞称明日还有诸多事情要办,得早些回去休息养好精神才行。 翌日,人员筛选与其他准备工作继续同步进行。安全部要为此次行动准备相关的人员身份证明、服装、药物、工具、武器等个人物品,以及分配安排最为重要的指挥联络体系,以确保这些人员在杭州行动期间,能够保持统一的行动步调。 在参加行动的人员名单确定之后,安全部还会请来相关行业的从业者,对这些人员进行短期培训。用郝万清的话来说,“哪怕是个赶车的车夫,那也得有模有样才行”,对参与人员的身份伪装提出了较高的要求。当然这种要求不仅仅是为了确保行动的成功几率,同时也是为参与人员的人身安全提供更好的保障。 六月二日,参加行动的人员名单基本确定下来,安全部外勤组将出动包括龚十七在内的十五人,加上已经在杭州潜伏下来的三人,共计十八人。而军方则将出动包括高桥南在内的三十五人,其中有十人来自特战营,剩下的则是来自其他部队,除高桥南外全部都是浙江籍出身。 这个时候龚十七发现高桥南身上还有一处比较明显的漏洞,就是他的口音问题。虽然高桥南在海汉服役多年,已经能说得一口流利汉语,但他学的却是标准的海汉官话,更偏向于北方中原一带的口音,与江浙一代的方言还是有着明显的差异。 要慢慢现学肯定是来不及了,好在高桥南已经在舟山待了一年,一般的江浙口音也能听懂大半了,寻常与人沟通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想来想去,龚十七便又给高桥南的人设增加一条——出身河北永平府。这样一来,也算为他这北方口音找到了一个比较合理的注解。舟山群岛这地方原本就鱼龙混杂,不光是有大明各地的人,远东各国乃至来自欧洲的西方人也混迹其间,出身华北地区也并不稀奇。 这已经挑选出来的五十三人是直接参与行动的核心人员,但还不是此次行动要投入的全部人员,期间为他们驾船往返于杭州与舟山之间的船员也是来自海军的人员,此外商务部等相关部门也有一部分人员要在行动的各个阶段不同程度地参与其中,为此所动用的人员规模在百人以上。 将要潜入杭州的这批人员会以船员、伙计、脚夫、云游僧人、商人、大明军官等多种身份作为掩饰,分成多个独立的行动小队。而军方和安全部的人手也根据实际情况混编,并没有将这两种身份的人员完全区别开来。 而负责在一线指挥协调行动的领军人物,便是龚十七和高桥南二人了。龚十七化名龚齐,扮作从岭南地区来杭州采买货物的海商,而高桥南化名乔南,扮作宁波府定海卫下属的一名试千户,他的另一个身份是来自舟山群岛从事走私贸易的海商。 这两个身份都比较方便带着一群仆从手下出现在公众面前,不至引人怀疑。进入杭州这五十多人当中,有一半的人手都会跟在他们两人身边,随时听从调遣。 原本王汤姆还考虑过是否给行动人员配发一套电台,让他们带进杭州城内使用,以方便与基地联系传递信息,但高桥南和龚十七都主动拒绝了这种有点冒险的安排。现有的电台在使用时必须要将天线架设到高处,否则传输距离就非常有限,在人口稠密的杭州城内使用极易暴露,届时非但起不了作用,反而容易因此而惹火烧身。 至于武器方面,国防部这次给予了极大的支持,给参与行动的人员全部配发了转轮式火帽手枪。这种五连发转轮手枪目前只配发给军中连级以上军官,虽然在性能上仍有诸多不足之处,但相比这个时代的单发火铳,那还是要先进多了。而数名装备这种手枪的武装人员在近距离上的火力输出水平,可以说已经不亚于一个步兵排的轮转射击战法了。 而高桥南这次也见识到了安全部外勤组所配备的各种特勤装备,用于刺杀绑架的各种迷药、毒药,可发射飞针的针筒,带倒钩的捕网,飞檐走壁所用的扒钩、绳梯等等,零零落落装了七八个大木箱子。 “带这么多家什,光是这几箱药,只怕足够你们把杭州府的人放倒一半了吧?”高桥南看着正在收拾的这些装备,忍不住对龚十七打趣道。 龚十七笑道:“真这么容易那就好了,也不用劳烦高桥营长出动,我们就装上一船迷药,跑到钱塘江上游去撒入江中,将这杭州府的人统统迷倒,到时候再入城把要抓的人带走,岂不快哉?” 两人说完之后,不禁相视而笑。在此之前,他们各自都执行过不少艰巨的任务,但此次的杭州之行对他们而言都是一次全新的挑战。行动风险固然很大,但成败对于海汉的影响却更大,虽然目前尚无十足的成功把握,很多细节也需要到了杭州之后再慢慢计划,但这两人都是心志坚定之人,接到任务之后就抱定了心思要在杭州做出一番成绩,让高层所策划的北上攻略得以顺利进行下去。 人选确定之后,龚十七和高桥南带着这些人在舟山岛上进行了一周的特训,主要是演练一些最基础的战术,并在这个过程中让分属不同部门的参与者能互相熟悉起来。当然了,在此期间包括龚十七和高桥南在内的所有人,互相之间的称呼全都换作了化名,以免去到杭州之后不经意间露出破绽。 郝万清和钱天敦在这几天中也都抽出时间,到训练场进行指导。虽然他们不会亲自去到一线指挥作战,但紧张的心情却也不会比这些即将奔赴杭州的手下们舒缓多少。 六月八日,舟山接到了三亚发来的电报,第二批北上行动所需的物资和人员已经从三亚启运。这一批物资主要是各种建筑材料和生活物资,其中包括了北上人员在胶东半岛过冬所需的棉袄被服,以及近二十船的精煤和粮食。由于胶东半岛在战后的重建进度十分迟缓,当地包括粮食在内的各种物资都相当缺乏,所以北上人员所需的物资,一多半都得从南方运去,而且这种局面至少要持续三到五个月,等北上部队在当地巩固了控制区,重新组织起物资生产之后,补给压力才有望得到一定的缓解。 而第二批赶赴浙江舟山的人员,除了前来顶替现有驻军位置的一营新军之外,还有要随同大部队去北方的非军事人员,包括民政干部、商人、医生、各行业的职业匠人等等。这些人的数量虽然不多,但却是海汉要在北方建立根据地必不可少的力量。 这支船队中大部分都是重载的货船,中途还会在香港和澎湖进行补给,装运一些物资和人员,所以向北行进的速度不会太快,依照海运部的估计,至少在二十天之后才会抵达舟山。不过等这支船队抵达舟山安顿下来,基本也就到了大部队北上的时候了。否则这么几千人的队伍堆在舟山岛上,每天的庞大开支都没有任何的回报,对海汉而言肯定是很不划算的买卖。 这就意味着留给联合行动小组前往杭州完成任务的时间,大概就只有二十多天了。如果行动不顺利,那么舟山的基地大概会在这个夏天变成如同难民营一样拥挤的所在了。要是拖得太久,甚至会让北上的行动在年内都无法实施,远在三亚的执委会也不可能了解浙江驻军所面对的困难,在已经为其提供了一应所需的物资和军费之后,任务失败的责任就只能算在军方头上了,就算是王汤姆、钱天敦、石迪文这些军中大佬也很难承担起这个结果。 这个时候王汤姆倒是给所有人带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好消息,他亲自去舟山本地的船厂担任监工,花了五天时间在即将派往杭州的一艘福船上安装了电台,这样等联合行动小组去到杭州之后,这艘船可以停靠在杭州湾的码头,定期将杭州城的状况向定海港进行汇报。 当然仅仅只是安装电台其实花不了这么长的时间,这几天的工期主要都用在了伪装天线上。王汤姆命工匠在桅杆上刻出一条凹槽,将天线沿着凹槽牵引上去,然后用胶调和木屑,将凹槽填上固定住鞭型天线,外面再刷漆做旧进行打磨,完工之后如果不靠近了用手触摸,已经很难发现这桅杆上动过的小手脚。 王汤姆又花了一天的时间,用驻波表对这隐形天线进行了调试,这样一来,电台可以藏在底舱中,通信人员使用手摇发电机和蓄电池补充电力,二十四小时都可以与舟山大本营取得联系,而外界也难以发现这艘间谍船上的秘密。船上的短波电台发出的地波信号可以沿海面传播一千公里左右,正常天气情况下,在杭州与舟山之间传递消息不会有问题。 “手艺可以啊!”钱天敦和石迪文到码头上进行验收之后,都对王汤姆的改造成果赞不绝口。 王汤姆自己也对这个作品比较满意:“今后只要是通船的地方,我们都可以制作出类似的间谍船,也不用再担心信息情报的时效性了。” “不用等今后,这次行动就能派上大用场!”钱天敦也难掩心头的兴奋之情:“有了这条船,我们每天都可以得到杭州城的信息反馈,并对前线人员发布指令,这可比在舟山提心吊胆地等消息好多了。” 随着各个项目准备停当,联合行动小组的出发时间也终于到来。六月十二日,一支由四条船组成的船队在晨雾尚未散去的时候便驶离港口,向着杭州湾的方向进发。 正文 第1052章 第1052 角色扮演 从帆船离开定海港的这一刻开始,船上所有人便暂时告别了海汉籍的身份。他们每个人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期里都会转化为临时的大明身份,直至此次行动结束为止。龚十七和高桥南得到了二十天的行动期限,他们必须在这段时间内在杭州完成潜伏、侦查、计划制定、实施行动、撤离这一系列的环节。虽然时间看似充分,但考虑到这次行动的目标全是朝廷官员,而且一旦其中一人出事必定会引起连锁反应,可能会让当地官府动用一府之力来追缉他们,所将面临的风险和难度都着实不小。 联合行动小组所乘的四艘船在驶出定海港之后,便很快拉开了距离。这四艘船分别搭载了不同的行动小组,在杭州登陆上岸的地方也会有差异,会从不同路线进入杭州城。等到了城内之后,再逐步通过商定的联络手段重新组织起来,以避免在抵达杭州之初就暴露行迹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高桥南坐在船舱中,手中拿着一叠资料,全是关于杭州城的信息,其中还包括了杭州府的地图。尽管他之前已经看过几遍,但此去杭州的航程约莫有一百海里,途中无事便再翻出来复习一番。在此之前类似这样研究某地的历史和地理,往往都是海汉要发兵攻打该地之前,高桥南作为指挥官去了解目标地区的一种手段。但这次情况比较特殊,海汉在可预期的一段时间内还不会有攻打杭州的计划,吃透这些资料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更好地扮演现在的新身份。 杭州在秦统一六国后设立县治,称为钱唐,在《史记·秦始皇本纪》中还有秦始皇巡游至此的记载。钱唐这个名称经历两汉、三国、两晋、南北朝都一直保留下来,直到隋朝开皇九年,废前朝所设的钱唐郡,改名为杭州,并下辖钱唐、余杭、富阳、盐官、于潜、武康六县。大业六年江南运河通航,从镇江经苏州、嘉兴达杭州,而杭州便成为了江南运河的,促进了当地经济文化的迅速发展。 到了唐代,杭州的辖制几次变化,又因避国号讳,将“钱唐”这个地名也改为了“钱塘”,州治扩大到八县,并逐步成为这一地区的货物集散地。到开元年间,官方统计的杭州人口已近六十万,与扬州、广州并列为古代三大通商口岸之一。长庆二年诗人白居易被任命为杭州刺史,在任期间大规模浚治西湖,筑堤建闸,兴修水利,让西湖自此名扬天下。 到五代十国时期,杭州成为吴越国的都城。吴越王钱鏐在杭州凤凰山筑城修建宫殿作为国家治所,又在外围修筑了周长七十里的“罗城”,作为国都的防御线。 北宋时期,杭州下辖区域增加到九个县,成为江南人口第一的州郡,同时也是全国四大商港之一。元祐四年苏东坡出任杭州知州,再度组织疏浚西湖,并用挖出的湖泥修筑了横跨西湖南北的苏堤。 到了南宋时,杭州也迎来了鼎盛时期,建炎三年升为临安府,又过十年后被定为南宋国都。而杭州的城垣也因此而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建,到咸淳年间,杭州人口已经增至120余万。 元代改府为路,但杭州依然是以江浙行省省会的身份成为区域经济文化中心。到了明朝又改路为府,目前浙江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这三大权力机构的治所都设在杭州府,而此次联合行动小组的三个目标中,便有两人是分别来自提刑按察使司和都指挥使司这两个重要衙门。 提刑按察使司主管刑名、诉讼,同时也对地方官员行使监察权,主管官员按察使是由承宣布政使兼任,同时也是一省的最高长官。而都指挥使司则是地方军事指挥机关,隶属于中央的五军都督府,负责地方卫所驻军的指挥统筹。这两个衙门与主管行政的承宣布政使司并称为“三司”,互不统属,只对中央负责。不过地方上有军政大事的时候,一般都会三司合议,一起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 在浙江范围内,这三个衙门就是地方最高权力机构的象征了,对在这几个衙门里任职的官员展开刺杀行动,其性质的严重程度不言而喻,如果不小心处理,很可能会就引火烧身,行动失败还是其次,引起大明官府对海汉的敌意就是真麻烦了。所以在行动展开之前,高桥南也在尽力将自己的短板进行弥补,降低行动中出现错误的可能性。 杭州城共有城门十座,分别为清波门、涌金门、钱塘门、候潮门、艮山门、庆春门、清泰门、凤山门、武林门、永昌门。其中凤山门是杭州城的南大门,因其临近凤凰山而得名。凤山门分为水陆两门,其中始建于1359年的水门连接起了江南运河与钱塘江两条水脉,算得上是杭州水上交通的咽喉地带之一。 南宋王朝曾于凤凰山修筑皇城,凤山门便是御街南端,为三省六部官署所在地。城门外的万松岭一代,是杭州民众踏青之处。虽然前朝遗迹大多已经不在,但这凤山门附近区域却仍是十分繁华,在南边的钱塘江岸有成片的码头,汇聚着大量来自周边州府的商船民船。每日经此处进出杭州城的人流和货物都是络绎不绝。 距离钱塘江岸不远的地方便是自发形成的一处市镇,常年从水路往来杭州城的行商,有不少都会选择此处落脚,生意做得更大一些的商人,则会在这里购地建房开设商栈,以节省大宗货物在转运发售期间的仓储和人员住宿费用,闲时向外出租住房和仓库,做做贸易中介,多少也是一份收入。此外这类商栈也会视市场行情,就近吃下过往客商出售的一些货物,通过转手来赚取差价。 成丰行便是这样的一处商栈,三进的院子既可堆货又能住人,后门外还有一个可容纳十来匹驮马的马棚。据说这地方建于万历年间,主人已经在历年间换了好几茬,不过这商栈倒是一直勉勉强强地继续经营着。据说现任的主人是宁波府的海商,但却并没有在这边露过脸,目前是一名姓万的掌柜带着四五名伙计在维持这里的经营。 相较于普通客栈,成丰行能在贸易领域提供更丰富的服务,对商人来说远比住客栈要方便。不过在凤山门外这段江岸的二十多家商栈之中,成丰行的经营规模和硬件设施只是中等水准,地段也不算特别好,一般都是回头客来此订房,生意倒也还算稳定,日常至少还是有五到七成的开房率。 不过这天来成丰行询问订房的客人却无一例外都失望而归,因为这地方居然久违地客满了。当然说客满或许有点不太准确,事实上成丰行是被人包了下来,没有办法再接收别的客人入住。 万发低眉顺眼地向又一位登门的客商解释了缘由,并且让伙计带他去了附近另一家价位相当的商栈,然后便让其他伙计关门挂上客满招牌,免得一直有人登门问询。万发检查了一遍各个房间收拾的洁净程度,又去厨房看了看今天采购回来的时鲜蔬果、鸡鸭鱼肉,还是觉得不放心,让厨子再烧一锅开水,将所有的厨具、餐具都再好好清洗一遍,不可留下任何污迹油迹——成丰行这次要接待的客人可是他万发的顶头上司,绝对不能出现低级的疏漏。 万发检查完这些准备工作之后,回到自己房中,从床下的暗格中拿出一个三寸来长一寸多宽的小木匣子,轻轻开来,里面是用绸缎包裹的一件条形小物。万发将其放在桌上,慢慢打开来,原来是一块象牙材质的腰牌,正面只阴刻了一个隶书的安字,翻转过来背面却是刻有一串并非汉字的奇怪符号。如果是与海汉打过交道的人或许能认得,这是海汉用来计数的一种特殊文字。 这象牙腰牌便是万发的身份象征,上面所刻的内容是他在安全部外派特工编制中的数字编号。实际上在他与同行接头的时候都是通过暗号确认身份,并不需要出示这个腰牌,其作用更多的是让他这样潜伏在大明社会的特工对自己的身份保有一份认同感,不因长期在大明潜伏而产生身份错乱。这雕刻所用的象牙都是来自安南等地,由海汉手艺最好的匠人所制,其价值也颇为不菲,也是想让佩戴者感受到自己所受到的重视。 万发是与杭州相邻的金华府出身,早年因为犯下一起伤人案被判了流放崖州,在崖城服刑期间被海汉安全部招募,迄今为海汉效力也有好几年的时间了。去年他便被派来浙江,化名万发在杭州城凤山门外接下了这间商栈。而在此之前,成丰行的主人据说是福建许心素一系的商人,否则海汉安全部想在这里不声不响地盘下这么一处场地,可能还得花一番周折。 万发在此地的任务就是收集杭州城的各种情报,大到城防部署,小到市井传闻,总之是有多少收多少,定期通过海船送回舟山汇总。之所以这种饥不择食的情报收集方式,万发知道这也是迫不得已的安排,安全部部署在杭州的特工人手实在太少,只能囫囵吞枣地进行收集,暂时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做有针对性的工作。 虽然他也不清楚杭州内外具体有多少同行,但显然这个数字非常有限,因为他所负责经营的这间商栈里,就只有他一人是隶属安全部,其他人都是在本地雇佣的伙计,根本就不知道这商栈的内情。假如安全部有足够的人手,起码也得给他配个副手或者搭档。 四天前万发去码头上与舟山来人进行情报交接的时候,得到了通知,安全部在浙江地区的主管龚十七主任即将亲自来杭州处理公务,万发所在的成丰行要担任前期的接待工作,并且务必全力配合行动。这个消息让一整年来都如同咸鱼一般的万发顿时兴奋起来,如果抓住能在顶头上司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说不定就会早日调离这个无聊的岗位,或者接到一些有分量的任务。 虽然并不知道龚十七来杭州的目的为何,但万发还是颇为敬业地翻出了自己这一年来所作的记录,一点一点回忆曾经收集过的各种情报,从中筛选出一些自认有价值的信息。因为他很清楚龚十七这种身份不会是来杭州走马观花视察工作,必定是这里有某些人或事吸引了他,才会特地走上这一遭。万发也知道龚十七以前是外勤组出身的特工,擅长指挥执行绑票刺杀之类的任务,朝这个方向一想,其实就不难猜测龚十七的来意了。 万发虽然只是钱塘江边打理商栈的小小掌柜,但他的特殊身份让其一直保持着极高的政治敏感度,对于杭州政事,特别地方官府对海汉的态度,他一直都投入了比较多的关注,也很清楚目前浙江官场上反海汉的声音几乎都集中在杭州,此次龚十七亲自跑来杭州,只怕也是跟这种状况有关。 “莫不是要打杭州?”万发一边摩挲着手中的腰牌,一边琢磨上司的意图。不过他旋即就否定了自己的这种猜测,海汉就算要攻打大陆,肯定也是先对距离舟山最近的宁波府下手,怎么可能跳过宁波和中间隔着的绍兴府,跑来攻打两百里之外的杭州?就算海汉海军实力无敌,也不太可能做出这种违背常理的作战方案。 所以他立刻便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龚十七要到杭州亲自主持指挥行动,解决某些站在海汉对立面的大明人物。万山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当下便又开始琢磨到底是谁这么倒霉,竟然会被龚十七列为了目标。 正文 第1053章 老板驾到 不过没等万发琢磨出个究竟,外面的伙计就招呼他出去,城里一间米行送来的一批上等稻米和面粉已经送到了,正等着他出面收货结账。 万发回过神来,连忙收好自己的身份腰牌放回到床底暗格中,然后出屋去商栈门口接收货物。这批上等米粮都是他为了迎接龚十七的到来特地订购,平时商栈里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所有人,在饮食方面可没有这么好的讲究。但凡这种能想到的细节,万发基本都是下足了功夫,力求能让龚十七在成丰行停留期间能享受到最好的服侍。 万发也知道这些措施对于龚十七来杭州要办的正事可能并不会起到明显的帮助作用,但他在安全部里的地位等级不够,还无法直接参与到龚十七指挥的行动中,也只能负责这些后勤方面的事务。就算他有心表现,暂时也只有在这些方面多下工夫。当然如果这次龚十七能给他一些展现自己专业能力的机会,或许今后所接受的任务就会更高级一些了。 万发验过货物之后,用现银向米行的管事付了账,然后招呼手下几个伙计将装着米粮的麻布口袋搬进去:“晚上便用这些新买的米做饭,没吃完的陈米暂时放着。东西搬完了把这院子里再扫扫干净,把花草都浇浇水……还有你们几个人,等下都换身干净衣服,不要看起来脏兮兮的!” 有伙计小心翼翼地问道:“掌柜的,这大老板要求这么多,会不会不好伺候啊?” 万发板着脸道:“这不是大老板的命令,是掌柜我对你们的要求!你们现在把事情都做好,大老板住进来心情舒畅,到时候大家日子都好过,说不定还能给你们发些赏钱,这不比你们被挑出毛病挨骂好得多?” 万发对内的说法是这次来的贵客其实就是成丰行真正的老板,只是老板为人低调,不愿张扬,所以才对外宣称是岭南来的客商包下了成丰行。如果有哪个伙计没把自己负责的事情做好,到时候被大老板挑出毛病,那就别指望万发这个掌柜会出面去保他的饭碗。当然了,万发也也已经给伙计们许过愿,只要大老板的杭州之行一切顺利,之后就会给他们增加一成的工饷。伙计们虽然对大老板的到来感到有些不安,但看在加饷的份上,还是听从万发的吩咐,尽心尽力地完成了接待准备工作。 看看天色已经过了午时,万发又叮嘱了一番,便带了一个伙计离开商栈,径直来到钱塘江边的码头区等候。按照他之前所收到的通知,龚十七的船大概会在今天下午抵达杭州,所以他也得早些来到江边候着。当然了,提前来江边也不是就这么傻站着吹风,他还得先联系好停船的泊位,雇好轿子,以及卸货所需的力工和大车。等安排完这些事情,才能到码头边的茶铺里歇着,安安心心地等待上司的到来。 “掌柜,船到了,快醒醒!” 就在万发在茶铺里等得昏昏欲睡的时候,等在外面的伙计进来将他叫醒。万发睁开眼,让伙计去拿了条热毛巾来擦了一把脸,然后起身整理一下行装,快步走出茶铺。毕竟上次见到龚十七已经是一年之前了,他希望自己能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上司面前,让其对自己的印象能加分少许。 江面上一艘四百料左右的福船缓缓驶来,桅杆上挂着一面旗帜,上面写着“海丰号”三个大字。海丰号其实并非海汉的产业,而是广东惠州的一家商行,当然这家商行与海汉关系匪浅,早在“琼联发”成立的时候便是股东之一,也是海汉在惠州地区的主要代理商。龚十七这次借了惠州海丰号的名头作为掩护,他本身又是岭南出身,扮演起南方富商来就更加得心应手了。 这艘船靠岸的时候,岸边的力工和轿夫都已经到位,万发带着伙计恭恭敬敬地站在码头上,候着龚十七出现。不过先从船上下来的并非龚十七,而是他手下的几名护卫保镖,下到岸上观察了一下周围之后,才向船上示意,然后万发便看到了自己时隔一年未见的上司出现在跳板上,稳稳地走上岸来。 “老板,一路辛苦了!”万发很知趣地快步过去扶了一下,虽然他的身板还未必有龚十七硬朗,但这个姿态还是要做出来的。 龚十七点点头道:“你也辛苦,一向可好?” “都好,都好!”万发心知当下不是说话的地方,连忙请示道:“老板,是先回商栈住下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万发招招手让轿子过来,又吩咐伙计在这边盯着力工卸货,自己则是跟着轿子后面一路小跑回到成丰行。好在成丰行距离码头不过两三百米,倒也费不了多少气力。 回到商栈,万发亲自带着龚十七到第三进院子里收拾好的厢房住下。龚十七洗了脸,喝了茶,然后便屏退了旁人,单独将万发留了下来。 “你把这地方打理得不错嘛!看来也是用了不少心思,不错,不错!”龚十七一开口便先夸赞了万发一番。 万发连忙应道:“卑职职责所在,不敢怠慢,自当尽心竭力。” 龚十七缓缓点点头道:“你在这边也待了一年了,杭州城的情况,你比我熟悉,之前派人给你交代的事情,可去做了?” 万发应道:“回老板,在下四天前得到指令之后,便立刻进城去找合适的房子,只是时间仓促,目前只找到两处宅院符合您提的要求。一在城北,一在城南,老板若是有有意,明日便可去看地方了。” 龚十七道:“你且先与我说说这两处房子的状况,待我心中有个底,好早些做出决定。” 万发道:“这城南的房子乃是一处老宅,据说是隆庆年间所建,跟这成丰行一样,也是三进的院子,但面积还要大出不少。当时建房的主人是杭州织造局的督造太监,这宅子就在织造衙门旁边没多远。后来有商人在五十年前买下了这宅子,如今这户人家家道中落,打算卖了这处宅院筹钱,要价八千两。城东的那处宅子要新一些,万历末年的房子,不过房子有点大,是六进的院子,价钱也要高得多,三万两一文不少。这两处宅子交通都还算方便,周围也还算安宁。” 龚十七道:“北边那处宅子,到刚才停船的码头有多远?” 万发想了想道:“三里地左右。” “那南边呢?”龚十七继续问道。 “差不多是这里到码头的两倍距离。” “好,那明天就去看看南边这宅子,要是合适便定下了。”龚十七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既然只有两处宅院备选,他所考虑的因素主要便是到城南江边码头的距离了,因为这次行动中杭州与舟山岛保持联系的主要方式,就是通过隐藏在那艘福船上的短波电台了。行动小组在城内的落脚地如果距离江边码头太远,那么每次花在这条路线上传送情报的时间会增加,风险也会相应增大。 北边的宅子到这边的码头几乎需要横穿整个杭州城区,这期间的风险在龚十七看来是完全可以规避的。至于宅子的价钱,这倒不会成为安全部考虑问题的主要因素,只要能促成行动的顺利实施,不管是何夕还是郝万清,对于必要的经费开支都是很大方的。 而万发却并不了解安全部这次急着要在杭州城内购买一处宅院的真正用途,他所得到的指令是在城内寻找最近急于出售的宅子,房子不能太新,面积不能太小,最好是三十年以上,有三进院落的宅子。另外就是买完立刻就可以交付,不用再等主人慢慢搬家。 这种指令很显然带有极强的目的性,万发猜测龚十七应该是策划了某种即将在杭州城内实施的行动,才会需要临时购买这么一处宅院来作为基地和指挥中心,刚才在码头看到龚十七身边带着的人有不少是外勤组的熟面孔,更是证实了他的这种猜测。不过他也不敢多嘴向龚十七询问内情,因为这已经是在他权限范围之外的事情了。 龚十七道:“你手下这几个伙计,可有什么隐患?” 万发摇头道:“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也还算老实听话,我跟他们交代的情况都是按照定好的词,所以这几个伙计都想努力表现表现,争取老板您的好感。” 龚十七笑道:“那还是算了吧,安全起见,从现在开始,你的伙计就不要进这个院子了,免得走漏风声。你去看看我带的人到齐了没有,总共十七个人,人齐了就准备开饭吧!” 万发应了一声,当下便告退出来。他在码头雇的力工已经用板车将龚十七一行人的行李都送了过来,满满的两车木箱子,正由龚十七的手下一件件地送到这个院子里。万发点人数的时候留意到这次来的人当中除了几个外勤组的熟面孔之外,其实大部分都是自己没见过的人,而且全是身强体壮的年轻男子,当下不禁也有点疑惑,怎么一向人力紧张的安全部突然多出了这么些人手。据他所知安全部在浙江这边的编制,外勤组可没有这么多的人手。 不过当下万发也顾不得去打听这些细节,他将手下几个伙计全部派去前院准备晚饭,然后帮忙把这些木箱子送进来。这一进院子东西各有两间厢房,龚十七住了一间,剩下三间屋子要安排这么十几号人住下估计还有点拥挤,说不得要在正厅里也临时再加几张床了。 吃过晚饭,万发便回房取了成丰行的账簿,然后去后院求见龚十七。虽然上司还并未提及查看账目之事,但万发认为这种事还是自觉一点好,反正这地方的经营状况还过得去,账上也没什么见不得光的问题,万发认为以此为渠道来与上司多沟通沟通,对自己应该也是有益无害。 龚十七对于成丰行的经营状况其实没有太大的兴趣,不过部下自己把账簿拿出来了,那出于责任还是得翻看一番。龚十七见这账目做得条理分明,而且从账目数字看,成丰行在这一年的运作中还略有盈利,已经将当初接盘这里所付给上家的费用收回了近半,倒也显出了万发在经营此处期间的用心。 龚十七看完之后合上账簿,和颜悦色地对万发道:“做得不错,你这边的情况,等我回到舟山之后,会向郝部长如实汇报。” 万发惊讶地应道:“原来郝部长也到了舟山?” 龚十七并不打算隐瞒这个消息,点点头道:“郝部长来这边亲自督办大事,大概要待一两个月才走。” 万发嚅嗫道:“卑职……不知是否有幸……能回舟山参见郝部长?” 龚十七大致能猜到万发心头所想,点点头道:“这事我会斟酌,你先协助我把杭州的事情处理妥当,如果办得漂亮,那我自会安排你回舟山向郝部长当面汇报工作。” “谢老板!”万发赶紧应道。类似这种参见上头大老板的机会,他这样比较底层的情报人员几年下来也未必能轮到一次机会,如果能见上一面,有幸得到几句夸奖,那今后提拔起来肯定也会顺利得多。 龚十七道:“你也来得正好,我这边有一张杭州城的地图,你且将城中重要的地方先指给我看看。” 说罢龚十七便取出一张地图铺在桌上,图上所绘便是杭州城内的大致街区分布,按照上北下南左东右西绘制,上面已经标明了外围十座城门,流经城内的主要水脉,以及城中一些主要官府衙门的所在地。 这地图虽非万发所绘,不过他在这边已经住了一年,杭州城少说也进了五六十次,城中大致的街区分布还是比较清楚的。当下他便慢慢回忆,向龚十七说明城中街区的名称及环境特征。龚十七则拿着纸笔,将他所说的重点一一记下来,不时还在地图上添加标注。 正文 第1054章 试千户大人 几乎是在万发接到龚十七一行人的同时,另一艘福船在钱塘江下游大约两里远的另一处码头缓缓靠岸。几个力工等着跳板搭好,本想涌上前来揽活,但一看船上下来的几名男子个个腰间都挂着制式刀剑,立刻便畏惧地停下了脚步。像这类带着刀剑招摇过市的队伍,不是地位极高的权贵,就是军中武官,无论是其中哪一种,都是普通人需要保持安全距离的对象。 不多时船上下来一名中年汉子,身着五蝠捧寿大襟绸袍,头戴四方平定巾,下巴留着浓密的短须,个子不高却颇有威势,背着双手慢慢从跳板走了下来,脚步极为沉稳。若是有懂行的人,从其走路的姿态就能看出他的下盘功夫非常扎实,是常年习武之人才会具备的素质。 这人下到岸边码头上,打量了一下周遭之后,才淡淡地开口吩咐道:“天色不早了,快雇些人手,把行李物品快些搬下船,不要误了今日入城。” 当下便有随从招呼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力工,让他们过来做事。有胆大的人凑上来小声向随从打听这队人的来历,那随从傲然应道:“我家老爷乃是宁波府定海卫试千户乔南乔大人,此番是来杭州府办理公务……你们搬运箱子须得小心一些,里面有不少贵重器物,打坏了可不是尔等能赔得起的!” 既然是宁波府的驻军武官,有这作派自然也就显得很合理了,不过杭州乃是浙江治所,城中有品级的官员数以百计,这试千户不过是从五品的武官,在宁波或许还能有点影响力,到了杭州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了。听这随从报了主人家的身份之后,力工们反倒是心情放松了不少。 这一行人在码头上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卸货,又雇了三辆大车,一顶四人软轿,这才出发向杭州城东南的候潮门进发。好在这地方距离杭州城已经不远,否则他们极有可能就赶不上在关城门之前入城了。 候潮门始建于五代时期的吴越国,因筑城时以竹笼装砖石,用车运至城下充当城基,故被命名为竹车门。南宋年间这处城门进行重建,因其濒临钱塘江,每日都可以观潮起潮落,故改名为候潮门。南宋词人周密所著的《武林旧事》一书中还有南宋孝宗皇帝从候潮门出城观潮的记载。而候潮门外也修筑了不少专门用于观潮的楼阁,如映江楼、草阁、映发亭、樟亭驿等等。 这试千户大人的队伍一路行至候潮门外的时候,守门的士兵已经在将横在道边的拒马搬回城门内,准备要关门歇业了。看着这队人匆匆而来,带队的小校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尔等止步!今日已不可入城,明早再来!” “这位大人且慢,都是自己人,自己人!”这边的随从连忙快步过去,向这小校表明了这队人的身份来历,并且向其出示了宁波府定海卫签发的公文,上面注明了试千户乔南到杭州府办理军务的事宜。 小校又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些人,虽然都没穿军装,但的确身上有掩饰不住的肃杀之气,倒也不像是伪装的。而且有几人腰间所佩带的刀剑,明显是军中的制式装备。虽然外地卫所的试千户到了杭州不算什么大官,但对他这种底层军官来说也算是得罪不起的大人物了,当下便招呼两名手下,打算装装样子检查一下这入城的几辆大车上有没有违禁品。 那随从见状又道:“劳烦各位检查之时小心一些,这些箱子里装了不少要送给军中各位大人的礼物,其中有南方运来的海汉玻璃器,极易破碎,切莫触及,否则也不好交代。” 那小校听了这话,自然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下便连检查也省略了,让手下放这队伍赶紧入城。他倒也不是真怕打碎了什么宝贝物件,而是知道这宁波定海卫的军官多半都是拿银子捐官的海商,说不准这几车行李中有什么不能见光的东西,到时候要是翻出来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还不如直接放了他们入城,也省得麻烦,可以早点收队回去歇息了。 待这支队伍入城过半,又有一名随从过来向这小校道谢:“我家大人说了,各位兄弟值守辛苦,些许碎银,请兄弟们收队了喝个小酒。”说罢便将一锭五两的银子塞在小校手中。 小校这下可就乐了,连忙抱拳道:“多谢大人打赏!” 这队人入城之后,便有人前来接引,将其带到距离候潮门不远的一处客栈住下。这客栈也是海汉在杭州城经营的产业之一,不过考虑到城内的复杂状况和高桥南这队人所扮演的身份,入住前并没有像成丰行一样进行清场,只是将这间客栈开设上房的院落包了下来,而其他区域的经营照常进行,并无变化。高桥南一行人住下没多久,客栈老板便主动登门求见了。 “卑职张万福,参见上官。”客栈老板是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倒是的确很适合经营客栈这种需要频繁与人打交道的生意。 “张老板免礼。”高桥南对自己人还是很客气,并没有什么架子:“商务部这边之前已经给过你通知了吧?” 张万福应道:“卑职五天前得到通知,便早早命人将这边院子收拾妥当。只是上面来的指令语焉不详,也没说什么细节,只让卑职配合上官行事。若是有什么需求,卑职定尽力完成。” “我们这次来杭州要办的事情,都是不能公开的。你是商务部的人,知道得越少,对你越是安全。”高桥南解释了几句,又叮嘱道:“我们这一行人是以明军军官的身份住在你店里,今后称呼上须得小心一些,莫要再以卑职自称。你现在是客栈老板,我是明军军官,是你的客人,在这里没有上下级的从属关系,别让人抓着把柄!” “是是是,小人记得了。”张万福心中一惊,赶紧改口应道。 张万福并非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或军人,只是因为浙江出身的缘故,商务部选了他到杭州来经营这间客栈,结果顺带就被安全部征用为兼职情报员。其实他在这里的主要工作也并非收集情报,绝大多数时间仅仅只是主持这间客栈的经营事务而已,不过他对于自己的真实身份一直保守着秘密,直到现在身边也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海汉籍。 这次接待高桥南所率领的队伍,还是他到杭州入职之后第一次大量接待来自海汉的人马,虽然能见到同一阵营的伙伴让他有些激动,但更多的还是对未知状况的惴惴不安,因为这一行人来到杭州的目的秘而不宣,而且个个都板着一张死人脸,显然不是来这里旅游散心的。刚才高桥南所说的这番话,态度已经表露得很明确,就是不打算让他牵涉其中。 而张万福可没有成丰行的万发那么积极,他只是有个安全部的兼职身份而已,想在这种秘密行动中有所表现,那就真的是在玩命了。高桥南不愿对他谈及行动安排,张万福却是求之不得,他可并不想冒着极大的风险被卷入这些事情。 高桥南又问道:“这里距离凤山门有多远?” 张万福据实以答:“不过里许。” 高桥南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吩咐道:“你明日找一两个熟悉本地的向导,带我们在城内转转。先别说出我们的身份,就说是舟山来的海商。酬金可以给得丰厚一些,但人一定要靠得住,管得住自己的嘴巴。” 张万福应道:“这事好办,杭州城乃是浙东大城,城中原本就有不少闲汉专做这导游生意,有些人门路甚广,甚至还能帮外地来的官员设法打通关节。小人也认得几个办事可靠的人,明日便叫他们过来。” 高桥南继续说道:“我们在客栈居住期间,让你的伙计不要随意出入这个院子,有什么需要我们自然会提出来。还有,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只是客栈老板,跟我们这群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明白吗?” “明白,明白!小人明白!”张万福其实一点都不明白会发生什么事,但他也知道最好不要在长官面前表现出困惑,当下先连声应了再说。心中已经在琢磨这一行人不让店里的伙计进入院子,要怎么给自己的下属们解释,才会避免让他们对高桥南等人在住店期间的行迹起疑心。 翌日一早,张万福便找了两名可靠的导游,谈好了以一两银子一天的高价,带着高桥南的人马去城里四处逛街去了。为了不过于引人注目,已经转化为商人身份的高桥南一行人没有再携带刀剑出门,只有几人带了匕首在身上作为防身之物。 这些所谓的导游本来就是没有固定工作的闲人,一个月能靠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买卖挣个六七两银子就顶破天了,有人出一两一天的价钱雇他们做向导这种相对很轻松的工作,那自然是乐得接下来。带着这种肯花钱的豪客在杭州游玩,说不准玩得开心了后面还会有别的打赏。 不过向导的打算大概会落空,他们带的这帮人可不是来游山玩水的富商文人,也并不打算去那些花天酒地的销金窟打发时间。在来杭州之前,高桥南对于城中的一些重要地段和区域标识物就有了一定的了解,而来到这里之后,对目标地区进行实地考察,也是为了再次印证此前所掌握的各种纸面信息。 高桥南所感兴趣的地方,一是城中各处衙门所在地,二是城中官员的府邸较为集中的街区。此次来杭州要办的事情,多半都得着落在这两处地方动手,所以高桥南首先要确认这些地方的环境,之后才能与龚十七商议具体的行动方案,否则一切都只能是纸上谈兵而已。 两名向导带着高桥南等人在城东转了几处衙门,见这些外来客并没有打算去其他有吃有玩的地方,虽然嘴上不说,但表现出兴趣缺缺的模样却是被高桥南看在眼中。他给队中负责打点行程的人使个颜色,那人心领神会将两人叫到旁边,向其解释道:“二位,我家乔老爷此次来杭州是办正事,打算要找关系捐银补缺的,这不先得认准地方,后边才好去登门拜访嘛!你们二人好好伺候着,我家老爷事情办得顺利,自然少不了你们的打赏。” 其中一人听了之后便道:“小人倒是认识几位衙门里的人物,不知乔老爷是想捐个功名,还是想直接买个官位?若是想弄个举人功名,又或是捐个知县之类的,小人或许可以帮忙想想办法。” 这些话骗骗土包子或许有效,但跟他们打交道这人也是安全部外勤组里的老人,走南闯北见的人物多了,自然看出这向导只是在吹牛皮想骗几个跑腿钱而已,当下冷笑道:“我家老爷要捐的职位,五品往上,你敢接吗?不怕掉脑袋可以试试。” 那向导倒吸一口冷气:“五品往上?那得多少银子……” “这对我家老爷来说都是小钱,明白吗?不要多言多语,把交代给你们的事情办好,后面自有好处赏赐!” “明白明白!” 两名向导交换了一下眼色,都认为自己这次是碰上大土豪了。花银子捐官位这种事他们是听过的,但往往都只是六七品的小官,而且还需要排队补缺,这位大爷居然要花银子捐五品官,不是人傻钱多就是在吹牛皮。不过看人家出门这前呼后拥的派头,能养得起这么多保镖随从,那肯定也不是普通的乡下土财主了,多半如其所说是做大买卖的富商。这种人钱多了没地方花,想花银子买个官位来过过官瘾,也是有可能的。 正文 第1055章 步步推进 这杭州本就是浙江的经济政治文化中心,浙江等级最高权限最大的衙门几乎全都集中在城里,所以有地方州府的人到杭州来跑官,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这位“乔老爷”虽然目标定得有点高,但两个向导也只是平头百姓,眼光见识有限,并没有再往深处去想。对他们来说,白花花的银子才是最现实的事情,至于“乔老爷”找谁打点关系,最后能不能成功,那的确不是他们所能插手的事情了。 高桥南一队人在城中转悠期间,万发也带着龚十七进了杭州城,直接去了前日说好的城南宅子。正如万发所说,这宅子距离凤山门颇近,进城门之后只顺着大路拐了个角,就已经能看到这处宅院的门楼了。 龚十七到了门口,见着门楼顶部是挑檐式,门楣上有双面砖雕,有花卉、蝙蝠、蝴蝶等图案,大门左右还各有一对石鼓。门楣上原本应该挂有主人家的牌匾,不过如今已经取了下来,空着一块地方。而牌匾位置左右各挂有一个红灯笼,只是太久没更换,已经有些残破了。暗红色的门板上两个比巴掌还大的黄铜兽头门环,都是磨得锃光瓦亮。这门楼不大,但工艺精细,看样子当初建房时也是投入不小。 万发上前敲响门环,不多时便有人开门,万发道明来意后,这人让他们在门外等了一阵,然后便回来将他们带进院内,龚十七看了看这院落中虽有庭院,但草木大多都枯了,看样子也是很久都没人照料了。那带路的仆从将龚十七等人带到花厅中,坐着一名中年男子,见他们进来便起身拱手示意。 万发主动居中介绍道:“这位是房东冯老板……冯老板,这位龚老板是来看房的,两位多多亲近。” 双方寒暄几句,便入座详谈。龚十七见这花厅里连个屏风、花瓶之类的饰物都没有,桌椅倒是上等红木所制,只是看这外表包浆应该也很有些年头了。万发昨天说过这家是因为家道中落准备卖宅子换钱度日,看样子在卖宅子之前,早就已经把这里零零碎碎的东西处理得差不多了。 龚十七急于敲定此事,所以在价格上并没有跟对方慢慢讨价还价,而是着重于交房的手续和时间。双方谈得七七八八之后,龚十七提出要再仔细看看这宅子的情况,房东欣然同意,亲自带着他们在宅子里挨着把每个房间和院子角落全看了一遍。 大概是得益于上个世纪建造这房子的工匠们用心,这房子的整体状况其实还算不错,除了三进院落天井里的花草苗木需要重新种植,一些小地方要做些修补工作,倒是没看出有什么大的毛病。目前也就主人和一个老仆住在这里,家人已经搬去了乡下,这宅子里只剩了一些最基本的家具,看起来空空荡荡的没有多少人气,倒像是一处无人居住的废宅。 看完房子之后,主人家便拿了房契出来,龚十七看过确认无误之后,便让随从拿钱出来。龚十七当然没有带这么多现银在身边,只拿了二百两现银出来作为订金,剩下的银子还是需要双方一起去城中的钱庄交割,然后到衙门去改立新的房契,就算中间毫不耽搁,也至少得花上一天的时间才行。 这房契和银钱交割的事情,龚十七自然得亲自出面处理,他将万发叫到一边吩咐道:“你回去之后,在成丰行外面贴个告示,招揽一些泥水匠、木匠、石匠,来这里翻修宅子。” 万发道:“小人倒是有些认识的匠人,回头直接找来就是,不用麻烦去贴告示了。” 龚十七摇摇头道:“外面的人不要,你就按我的吩咐去做。届时有一批宁波来的匠人应聘,你便将他们一起雇下来。” 万发眼神一亮:“是我们的人?” 龚十七点点头道:“带队的人你也认识,不会弄错。这事你处理得干净一些,不要露出什么破绽。” “小人明白了。”万发点点头应道。 很显然这次安全部在杭州城内的行动规模不小,参与者还远不止龚十七前一天带来的这些人,但如果大量异地来客进入城内,并长时间集结在一起,很容易就会引起官府的注意。龚十七等人在制定行动计划的时候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安排人员分批进城,而龚十七在城内买下的这处宅子,就是用于集结人员的场所了。 要让更多的安全部人手不引人注目地集结到这里,那么招一批匠人翻修宅子也就很合情合理的手段了,之所以要让万发在城外张贴告示招人,就是要借此表明这帮工匠与宅子主人毫无瓜葛,如果不是龚十七点醒,就连万发也想不到要招揽的工匠与宅子的新主人之间会有这样的特殊关系存在。 这虽然算不上什么特别高明的手段,但这次行动的准备时间本就比较仓促,很多尚未敲定的行动细节也只能到了杭州才能一步步地推进,能够以此为手段安排联合行动小组的人马在城中集结,已经是殊为不易了。 不过万发旋即又想到一事,便主动提问道:“那老板你入城之后,成丰行这边的房间是否还继续保留着?” 龚十七道:“等三日之后,你便恢复日常经营,不过如有异状,须得尽快向我这边报告。假如来不及入城,就去码头上找我来时所乘的那艘船,船上的人会知道该怎么做。” 送龚十七等人来杭州的船上还有数名武装人员,这些人隶属于海军,并不会直接参与到行动之中,而是负责在城外接应和消息的传递。如果行动小组在城内出了状况,那么城外江边的情报船大概就是撤离此地的唯一退路了。 按照事前的分工,龚十七这一路人马负责在城内找好便于行动的集结地点,而高桥南的一路则是负责完成对目标主要活动地区的侦查,待准备工作完成之后,两路人马再汇合其他零散进入城中的行动小组成员,一起发动攻击。 龚十七这边敲定了买房的事情之后,便立刻派人去城东给高桥南等人落脚的客栈送去消息,告知这处房产所在的位置和接下来的布置。这两路人马分开在城东和城南落脚,虽然传递消息方面有些麻烦,但也是为了避免集结在一起的人数太多引起外界注意,此外要是万一行动败露,分为两处至少也有一边能保有逃生的希望。 两路人马在入城后的头两天里并没有直接碰面,而是分头在推进自己所负责的任务。行动小组事前对于掩饰身份的手段考虑得比较周全,所以进城之后倒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龚十七带着自己的手下搬进了城里新买的宅子,然后一帮受雇而来的工匠也很快进驻,像模像样地开始翻修宅子。高桥南也用两天时间完成了对城中各种官衙和官员聚居区域的探访,完善了手头的地图资料,并且对三名目标的日常活动路线进行了追踪。 直到进入城内的第三天,两路人马才在城西一处酒楼里相约见面。这处酒楼并非海汉经营的产业,所以两人也是分外小心,提前各自在这里订了一间包房。开席吃了一阵之后,门外护卫推门进来报告道:“老板,可以了。” 龚十七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起身出了包房,似要去方便方便,但当他走到另一间门口站着两名护卫的包房前,那两名护卫便将门一开,龚十七径直就走了进去,酒楼中没有旁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叫我好等!”高桥南站起身来相迎道:“还以为你要吃完了才过来。” 龚十七道:“小心为上,我来时单独安排了两人在大厅就座,替我们盯着外面,确定没有异常之后给出信号,我才过来与你相见。” 高桥南不禁赞道:“这还是你们城里人套路深,佩服佩服!” 龚十七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杭州城里想抓着机会治我们一把的人不少,你我要是露了行迹,只怕立刻就会被有心人以各种罪名下狱,想脱身都难了。” 高桥南道:“大明的情报机关能有这么厉害?” “东厂番子和锦衣卫办案虽然不及我安全部厉害,但实力也不可小觑。”龚十七说明道:“这两个衙门都有百年历史,其中不乏能人。你我重任在肩,须尽力避开这些不必要的麻烦才是。” 高桥南点头道:“说有有理,当以大局为重。说回正事,我先说说我这边的进展状况。” 高桥南做个手势,立刻便有手下快速撤去了桌上酒菜,然后铺上了地图。 “龚兄请看,这地图上用红色笔迹标注之地,便是在下这两日间去过的地方。那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锦衣卫衙门,皆在其中。”高桥南一边说着,一边在地图上指出了这几处衙门的所在地。 龚十七仔细看了一阵才道:“这一片街区全是大大小小的衙门,要在这里动手确实不易。那这几个目标的住所如何?” “在这里……”高桥南在地图上将三人在城内的府邸一一指出:“郭正、于平风两人的府邸相距倒是不远,都在城东同一坊中,但那锦衣卫的廖训最近却是搬去城北的一处宅子,离这两家颇有一段距离。” 龚十七皱眉道:“这倒是有点麻烦了!” 根据安全部所掌握的情报,这三个目标的私人关系颇为密切,如果其中之一出事,消息一传开势必会引起另两人的警惕,所以安全部之前所制定的大致方案,是准备在夜间对三个目标发动刺杀袭击。先两人各率一队对付一个目标,完成之后汇合队伍对付第三个。这个行动计划的宗旨就是力求能一举干掉目标,以免风声一出,让其他人加强了警戒,那就不便下手了。 但这个方案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向这三人下手的地点不能相距太远,否则临场指挥和信息传递都会有比较大的麻烦。本来以安全部所掌握的情报,这三人的居所都在同一坊内,但这廖训不知道是哪股筋不对,居然搬了住处。现在从地图上看,锦衣卫百户廖训的居所与另两人至少隔着三个坊的街区,行动小组要在夜间宵禁之后穿街过坊,距离太长就很容易暴露行迹。 高桥南道:“我们来杭州之前所指定的行动方案,其实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如果我们现在能找到更好的方案,那放弃原本的方案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龚十七道:“我们原本的方案是有很多问题……但同时也是成功几率最大的方案,现在要改,只怕时间上不允许。” 安全部原定的方案简单粗暴,以外勤组和特战营这些人的身手来说,得手的几率很大。只是要在夜间行动,得手之后无法立刻离开杭州城,如果在天明前被人发现死者,其官职身份足以让杭州城来个闭城大搜捕了。而且这三人都是浙江官场上旗帜鲜明的反海汉官员,如果同时在一夜之间身首异处,那只怕就连瞎子也能把这事联想到海汉头上来。所以原计划虽然把握最大,但同时也会有极大的风险和诸多的后遗症存在,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完美方案。 虽然龚十七和高桥南在舟山的时候就设想过要将刺杀计划做进一步的完善,但受限于所掌握的环境条件和时间限制,他们并没有找到一个更加合适的方案。那说不得也只能先按照指定的草案进行准备,时机到了便果断下手,至于后续的脱逃和扫尾,说实话他们也还多少抱有一些侥幸心理。 但现在通过侦查所知的状况变化,让原本的行动计划出现了比较大的难题,如果仍照原计划执行,那很有可能就无法完成这次行动的既定目标了。 正文 第1056章 廖训的算计 就在高桥南和龚十七于城西酒楼中商议行动方案的同时,城东的一处宅院大门打开,一顶四人软轿无声而出,前后还各有两名身着五色团花曳撒服,腰间挎着绣春刀的护卫人员。这处宅院便是锦衣卫在杭州城的衙门所在地,不过与其他官署不同的是,这里并没有挂出任何招牌,也没有石狮当道,衙役把门,看上去与普通大户人家的宅院并无不同。 这种低调并不是为了迎合锦衣卫这个机构的特殊性质,而是锦衣卫驻杭州负责人廖训上任之后才做出的调整。廖训是一个比较务实的人,他认为锦衣卫贵为天子亲军,哪里还需要通过讲排场来显示自身的地位,实际的工作成效远比排场重要,自己能在目前的职位上立下多少功绩,捞到多少实际的好处,这才是重点。 当然了,裁减不必要的排场之后,省下来的经费也没有旁落到别处,都被廖训揣进了自己的口袋中。杭州这地方商业发达,民间也较为富庶,极少发生需要锦衣卫出面处理的恶性案件或者政治事件,锦衣卫在杭州能做的事情甚至还没有专门侦办地方官员的东厂多。廖训发现这地方没什么功绩好捞,自然就把注意力转向了更为实际的方向。 提刑按察使司的的郭正,都指挥使司的于平风,都是他被南镇抚司分派来杭州之前就认得的官员,到了这边之后,另两人给他引见了宁波府的大海商汪加林,几人一拍即合,便很快形成了官商一体的私人组织。凭借这几人所提供的各种“方便”,汪加林在短短几年中便迅速崛起,靠着走私贸易成为了舟山群岛数一数二的大户,其影响力也从宁波府一地迅速展开,整个杭州湾的海贸生意也被其控制大半。 廖训只需在杭州府写写公文,下达指令,每年从舟山得到的好处便多达数万两白银,而期间由汪加林送来的各种奇珍异宝更是多不胜数,很难在别处找到这种轻松愉快的肥差了。廖训用这些银子在杭州府购置了房产地皮,养了几房妻妾,日子过得堪称美滋滋。 不过这种完美的生活状态在去年被海汉人的到来给破坏了,尽管在此之前舟山船帮凭借倒卖海汉货物也获利颇丰,廖训自己也从中得了不少好处,但海汉人来到浙江之后,并没有给舟山船帮这个“编外代理商”留下任何脸面,直接便动手抢地盘了。 海汉人登陆宁波石浦港的消息刚传到杭州,没等这边有所反应,海汉人攻下六横岛的消息便接踵而至,而当廖训等人还没判断出海汉人是否会对舟山动手的时候,东海上已经开战了。等杭州这边试图以官方身份出面阻止海汉人这种野蛮行径的时候,围绕舟山群岛控制权而展开的战斗却已经结束了,舟山岛在海汉大军水陆夹攻之下迅速沦陷,岛主汪加林生死不明。 所有人才意识到这帮南方蛮子可不只是精于海上贸易的商人而已,其战力和野心之强,还远在早年骚扰东海的倭寇和西番之上。虽然浙江都司这边由于平风向宁波府驻军发了公文,要求他们对海汉人的暴力行径有所反应,但身处一线的宁波驻军已经知道海汉军武力了得,并非普通的海盗武装,而是货真价实的一支军队,哪肯轻易出海给对方送菜。 加之此时海汉已经在暗中设法搭上了宁波官方和军方的路子,有白花花的银子开道,宁波这边的官府和驻军对杭州发来的指令也是阳奉阴违,故意拖延,所以于平风的公文发到宁波之后,便如石沉大海一般没了回应。而廖训手无兵权,在此过程中更是丝毫使不上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海汉夺去了舟山的控制权。 舟山船帮的覆灭,对于其背后的利益集团所造成的经济损失相当巨大,仅每年输送到杭州府各个衙门的收益,就多达数十万两银子,从中得到好处的官场中人不下百人。而廖训、于平风、郭正这样的既得利益者,对于海汉这帮破坏安定局面的不速之客更是恨之入骨,并不肯就此服输。 只是之后汪加林重上舟山岛,试图在海汉组织的招商会期间制造混乱,但也还是遭到了挫败。之后他们又鼓动了嘉兴府海宁卫指挥使马越派手下假扮海盗,派船在海上劫掠海汉商船,然而这个计划又被对方提前识破,马越出师未捷莫名其妙就死在了海上。廖训等人虽然猜想此事与海汉人脱不了干系,但却又没有任何证据能将其与海汉联系起来,最终只能把这口锅扣给了并不存在的倭寇。 在经历了两次重大挫折之后,廖训一伙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一方在海上并无任何优势,除非是大规模地集中并出动华东地区的水师,这中间要费的周折可就大了。而且以海汉人的能耐,只怕这水师部队还没完成集结,他们就已经在舟山岛上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了。 想要以明军部队渡海攻打装备大量火炮的对手,这可就有些困难了。十年前福建巡抚南宫益、总兵俞咨皋率军攻打澎湖红毛城,动用兵船两百艘,兵力万人,耗军费十七万两,打了七个月才把红毛人赶出澎湖。而这次占领舟山的海汉人,据说在南方把红毛人驯得服服帖帖,其战力已高到让明军很难望其项背了。 浙江这边想对舟山用兵,那不拉个三五万人的军队过去,很有可能会自取其辱,而且这种大规模军事行动必须要得到朝廷的批准,行文到兵部,再由朝廷的大佬们慢慢讨论,没两三个月的时间出不了结果。而如今朝廷将注意力都放在平定中原内乱和抵御关外后金军,哪里还抽得出精力来处理浙江这些海上纷乱。就算浙江都司打了报告到兵部去,多半也会被上面以“顾全大局”之类的说法驳回。 用硬的行不通,廖训等人便转换了方式,开始寻求用其他手段狙击海汉。他们通过研究海汉的发迹史,很快便发现这个武装组织的扩张套路都是伴随着贸易进行,多数状况下是以商贸开路,如果遇到阻力便果断投入武力排除障碍,而海汉在浙江开展贸易的最大的阻碍,无疑便是舟山群岛这些已经垄断浙江半数以上海洋贸易的所谓民间武装势力了。但廖训等人所不太明白的是,海汉在南方的福广等地都曾与当地官府磋商利益分配的方式,为何到了浙江却如此缺乏耐心,直接便对舟山动手。 廖训等人当然想不到海汉这么做的原因是急于北上,将势力范围扩展至渤海周边,以便能趁着登莱之乱的恢复期在胶东半岛抢下一两处立足地,进而在东北亚地区打开局面。而舟山船帮在此过程中就不免成为了阻碍局势进程的绊脚石,海汉也没有什么兴趣跟一帮海盗出身的武装走私商慢慢谈条件,干脆就派出部队平推过去,只当是练兵了。而由此所花销的军费与未来能从这一地区所获取的收益来做比较,那无疑也是十分划算的买卖。 这其中的奥妙,以廖训等人的眼光见识,目前自然是想不到的。所以他们也只能认为海汉的做法就是想独占浙江的海上贸易,不给旁人留活路了。虽然动用大军扫平舟山岛这种打算不太行现实,但以他们在浙江官场上的影响力,要给海汉人制造一些麻烦,却也有不少的机会。 最初廖训等人是给下面的人派任务,查办走私进入杭州城的海汉货,以此来对海汉试图开展的贸易攻势展开打击。这种方法看来似乎可行,但在实际运作当中很快就开始暴露出了问题,有人利用职权中饱私囊,将罚没的货物部分或全部私下变卖,把收入揣进自己口袋,而这些海汉货却依旧通过别的途径流通到了市场上。 但这些违背他们初衷的状况还只是少数人的做法,而且处理对象也多是一些没什么背景的小商小贩,真正惹出麻烦的地方并不在于此。在原本由舟山船帮把控的海贸权易主之后,海汉人很快便通过招商会在江浙地区招揽了一大批代理商,参与到瓜分好处的海汉贸易体系当中,而这些代理商大多有着一定的经济实力,以及或大或小的官方靠山。 这些人所代表的是舟山船帮覆灭之后填补其空缺的新一批既得利益阶级,在可期许的利益足够大的情况下,他们出于自身得失考虑,选择了加入海汉主持的阵营,而试图阻拦海汉在浙江开展贸易的的地方官吏,在这些新的既得利益者面前就成了可恶的绊脚石。而其中有不少参与者,其背后靠山是廖训他们也不敢轻易得罪的对象。 由于这样的形势变化,廖训等人倡导并开展的反海汉行动所取得的成效也很有限,这一年下来非但没有成功阻止海汉在浙江展开贸易,反倒是市面上的海汉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丰富,而当这种跨国走私贸易已经变成利润丰厚的产业时,想要再凭借少数人的权力去对其进行清除就显得困难重重了,何况在这些贸易渠道背后,还有舟山岛上那些并不十分安分的海汉人存在。 从去年年底开始,宁波府方面对杭州发去要求严管海上贸易的公文就开始明显推诿起来,甚至声称其中某些针对海贸的强制性管理措施会“引发民众不安”,因而拒绝执行。廖训知道宁波方面所指的民众可不是出海打鱼的普通渔民,而是众多的大明海商与他们的贸易对象海汉人。根据廖训所掌握的情报,海汉人曾不止一次在公开场所表示过,会在必要时使用武力来维护自己在浙江沿海的贸易权力,以及本地商业伙伴的利益,这几乎就差把“开战”两个字直接吐出来了。 海汉人已经在舟山岛上修筑了军港、军营、岸防工事,常年驻扎有成建制的部队和作战舰队,这显然已经远远脱离了普通海商的身份。在这种情况下,地方官府不愿招惹对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如果双方交恶,开战后第一个遭殃的地方就是与其相邻的宁波府。 不得已之下,于平风和郭正只能将对抗海汉的担子更多地交到廖训肩上,因为他们手中所掌握的军权已经逐步失去了威慑力,倒是掌管锦衣卫这个特殊情报机关的廖训或许能找到其他可以有效打击海汉的办法。 廖训的确想到了一个或许能够奏效的办法,他通过搜集的情报注意到海汉一直都在大量招揽移民,尤其以青壮和有手艺的匠人为最,这些移民据说到了舟山岛上进行筛选之后,一部分会运到南方去屯垦,另一部分则是留在舟山岛上劳作。廖训的想法就是派出一些受过训练的人手,以参加移民的方式到舟山岛上潜伏下来,伺机绑票或刺杀海汉的高层人物——被普通百姓称作“首长”的海汉首脑人物。 考虑到目前浙江官场上早就被海汉渗透,如果这个项目不保密进行,只怕人还没到舟山就已经被海汉给抓了,所以廖训将自己在城北的一处宅子腾了出来,作为训练行动人员之用。为了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廖训干脆连家都搬到了城北,这样每日回到府中,再指导自己的属下进行特训。 目前在他手下受训的二十多人并不都是锦衣卫的人马,其中也有一部分是来自军方,还有几人本来就是民间人士,因为身手了得才被廖训所招揽。这些人今后能不能成事,廖训其实也没有什么把握,但他知道自己这边如果还拿不出什么有效的反击手段,那海汉人大概一两年内就会把手伸到杭州府了,到时候再想翻天,只怕比现在还要难上百倍。 正文 第1057章 应对乏术 “郭大人和于大人到了吗?”廖训回到府中,下轿后立刻便对管家询问道。 “两位大人已经到了,此刻正在花厅休息。”管家连忙应道。 廖训没有急着赶去相见,先拿了下人呈上的毛巾擦了擦身上汗水,此时已经是初夏时节,一路在轿子里颇为闷热,虽然坐着不动也出了一身汗水。他今天邀了另两人过来吃饭,不料自己却被公事拖住,作为主人家反而还最后出现,不过既然已经迟到,那也就不急在这一刻了。 郭正和于平风今天都是着便服来的,这也是应廖训的要求低调行事,避免引起外界关注。三人见面之后寒暄几句,廖训便吩咐下人开席上菜,边吃边聊。 “近日接到消息,海汉又有一支武装船队抵达舟山,战船多达数十艘,运来的部队至少有千人以上。”酒过三巡,廖训便主动提起了正事:“海汉调兵遣将,很有可能又要在东海上有所行动!” 于平风闻言放下酒杯道:“那海汉此举有没有可能是打算对浙江各州府动武?” 廖训道:“以在下之见,这种可能性倒是不大,海汉人现在与宁波府有颇多贸易往来,贸然动武对他们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好处。” “这舟山群岛,去年不都被海汉人剿过一遍了?他们此时增兵,又是意欲何为?”郭正不解地问道。 廖训应道:“海汉人的老窝远在南方的琼州岛,不远千里北上增兵,必然耗资巨大。两位大人都是内行人,这中间的门道不需在下细说,想必也能了解。海汉人劳师动众做这种事,总不会是因为太闲,肯定是有某种目的,只是在下一时参详不透,所以才请两位过来一同研究。” 海汉在舟山岛的驻军虽然不算多,但其位置却是能让浙江官府如鲠在喉。假如是以前双屿港那种海盗团伙,那临海各州府调集军队,顶多花个十天半月的时间就能将其剿灭,但海汉人的实力在那儿摆着,要是举兵攻打舟山,打赢了倒还好交代,要是打输了,这个责任可没人背得起。而如今再次增兵,这的确是无形中对浙江的防御造成了新的威胁。 于平风就任于浙江都司,本就是地方最高军事领导机构,在后世就相当于军区,而郭正虽然是提刑按察司的人,但他身上还兼着一个兵备道道员的职务,这个官职就是就是地方整饬兵备的官员,监督军事并且可以直接参与作战行动,也算是大半个武将了。 这两人对于军事都是熟门熟路,自然也能想到海汉从遥远的琼州岛调兵来浙江,中间需要耗费多大的财力物力。虽然此次海汉增兵不过千人规模,但设想一下,若是浙江要派兵千人前往琼州岛执行作战任务,那可绝对不是一趟说走就走的行程,只怕前期调兵和其他物资准备工作就得需要三五个月,这种大范围跨地域调兵并不是有银子就能办好的事情。 浙江官府都未必能办好的事情,海汉人却不遗余力去做了,以其一贯的秉性,显然这种措施也会带有某种强烈的目的性,但三人绞尽脑汁,却仍是想不出一个合理的可能。的确他们就算打破脑袋也想不到,海汉人此举并不是要对浙江有所动作,而是打算以舟山为继续北上,在华北沿海寻找下一个落脚地。而由于眼光所限,他们所能做出的猜测几乎都是围绕着浙江本地展开,自然很难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越是想不出合理的解释,他们就越是认为海汉此番调兵是对浙江有着不好的图谋,这个牛角尖钻进去之后就很难再出来,三人商量一番,也没有一个明确的结论,当下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廖训让人撤了没吃几道菜的宴席,换了热茶水果,继续商议正事。 “廖大人招回来的那批人手,如今操练得如何了?”既然海汉人的企图也议不出个结果,于平风索性换了个话题。 这批人手虽然是廖训在负责训练,不过经费却是由多方筹集而来,除了他们三人之外,也还有其他一些金主,基本都是在海汉到来之后利益受损的富商权贵。这钱虽然不是那种可以通过盈利收回来的投资,但投钱的金主们也不是对回报毫无期待,拿银子出来让廖训想办法,目的终归还是为了对付舟山岛上的海汉人,自然也要通过中间人来关心一下花钱的成效。 廖训应道:“今天请两位大人过府一叙,正好也想借着这机会说说这事。在下训练这批人,此时便在后院,两位可愿意亲眼去看一看?” 于平风和郭正自然不会拒绝他的这个要求,当下三人便来到后院。这里说是后院,其实是廖训将后门对着的另一处宅院也一并买下来,将中间的巷子封死,然后将两栋宅子连在了一起。而他手下所训练的这批人手,日常便在这处宅院里吃住训练。 廖训等人动身之前,便吩咐手下先过来集合了队伍。此时这些人也刚吃完晚饭在各自房间休息,听到上司前来视察,连忙出来站队集合。这些人也不全是军人,所以服装上并不统一,又是匆忙集合,让这支队伍看起来有点散乱。 于平风和郭正都是军方官员,虽然不是带兵大将,但日常接触都是纪律严明的军队,当下看了这这队人之后都是微微皱眉。如果是以军队的要求而论,这支队伍的军容显然就已经不合格了。但这些人都是由廖训挑选出来,训练也是廖训在负责,当着他的面,两人也没有急于发表自己的看法,要先看看廖训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展示再说。 廖训点了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出列,这人一身青色土布衣服,裤脚还一只高一只低的挽着,肤色样貌看起来如同刚下田归来的农民,脸上挂着一副傻呵呵的笑意。这就是那种如果在街上遇到,绝对不会多看一眼,即便看过也是转头就忘长什么样的类型,不会有什么印象。 廖训让他自行报上姓名,那人唯唯诺诺地应道:“小人田进,绍兴府会稽县人氏,务农为生。” 廖训接着问道:“你可有什么特长?” 田进应道:“小人只会伺候田地,饲养家禽,并无特长。” 廖训道:“本官倒是听说你精于刀法,可否为在场的各位大人展示一番?” 田进应道:“既然老爷们要看,那小人就献丑了。” 说罢旁人递过一把腰刀,田进接过手来挽了一个花样,身上的气势立刻就变了,微驼的身板也一下直了起来,两眼中寒芒毕露,竟然隐隐透出了慑人的杀气。当下众人让到墙边屋檐下,给他腾出了中间一块空地。 这田进也不含糊,朝三名官员抱拳致意,当下便施展了一套刀法,只见他身体左转右旋,起落摆扣,手中一把腰刀变化出劈、扎、撩、砍、抹、带、拉、截等刀法,下盘步伐清零,腰间灵活有力,一看便知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廖训在旁边介绍道:“这田进本是江湖中人,习得一手好刀法,去年有人推荐他投效锦衣卫,在下觉得他是个人才,并未急于将他列入编制之中,所以他现在还是平民身份。” 田进一套刀法使完,额头微微见汗,倒是没有气喘的迹象。郭正将他叫到身前,命他伸出手来一看。田进将刀交给廖训,老老实实将两只手一起摊开,伸出到郭正面前。这两手掌心、指肚都有厚厚的老茧,倒的确像是务农多年的人。 廖训道:“在下也怕他这双手露了破绽,所以最近命他每日在这里种植花木,好让手上有洗不掉的土腥味。” 郭正问道:“你这双手可曾杀过人?” 田进刀一离手,脸上便又恢复了傻里傻气的表情,憨憨地应道:“杀是杀过,就是不得记得数了。” 郭正笑了笑,对廖训道:“难怪你让他跟泥土打交道,敢情是要盖去手上的血腥味。” 于平风突然问道:“你既然是出身绍兴会稽,那本官问你,现任绍兴会稽知县是谁?” 这个问题可是提得有些刁钻,不是当地人大概也不太可能去掌握这种信息,就算廖训和郭正也未必能马上答上来,这田进仍是憨笑着应道:“是王知县。” “那前任知县呢?”于平风不依不饶地问道。 田进脸上微微变色,略一迟疑才应道:“上一任……是颜知县。” “绍兴府一共有几个县?” “有……有六个……七个……不对,八个!”田进这下便稍稍有些慌乱了。 于平风点点头道:“八个县,错是没错,不过你这么慌张,要是去应征海汉移民,多问你两句只怕就会问出破绽来了。” 绍兴府下辖山阴、会稽、萧山、余姚、新昌、诸暨、上虞、嵊县八个县,如果是绍兴出身的人自然能了解这种常识,田进虽未答错,却已经露怯,明显是在这方面的训练还做得不够。 于平风接着说道:“须知那海汉人极为狡诈,甄选移民时会提出诸多问题,以测试你所自述的出身是否属实,若是记不住一些常识,只怕去到舟山岛上第一关就会露陷!” 郭正也道:“听闻海汉人在南方收买了不少大明官员,就连锦衣卫中也出现过变节败类,因此会有很多针对性的手段对付你们。过去也有不少人试图潜入海汉,但多数都在初期就被挖了出来,所以你们若是想成功潜入,就必须得多用些心思,把自己的新身份扮得更彻底一些。此时若不用心准备,到时候些许破绽都会害了你们的性命!” 廖训倒是没有再说什么,摆摆手示意田进先退下,这才对二人说道:“二位大人说得有理,但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对海汉所知太少。我在明而敌在暗,以有心算无心,所以才会难以招架。能够做到当下的水准,已是十分不易了。” 廖训并不是不知道自己手下这批人所存在的问题,但麻烦就在于这些人的基础和素质不一,而对他们的培训都只能是见招拆招,用手头上不多的一些情报来推断海汉人的做法和可能存在的漏洞。这种培训手段想要训练出一批丝毫没有破绽的完美特工,的确是有些为难廖训了。当然廖训也不是对这两人挑刺的言行赶到不满,大家都是一根绳子上拴着的蚂蚱,就算踩着廖训也蹦跶不出去。 郭正道:“还有一点,你手下这些人不可同期前往舟山,否则一人出事全部完蛋。须得分批前往,待前一批人传回消息确定安稳之后,再派出下一批人。” 廖训苦笑道:“郭大人,这点门道在下还是知道的,而且就算这样分批派遣,也未必百分百稳当。你先前所说有锦衣卫变节的故事,在下自然也听过,那锦衣卫与在下一样是个百户,还没到琼州岛便被海汉识破抓了起来,他为保性命就选择了投靠海汉,但海汉人却安排他继续保持锦衣卫的身份,每月还写回报告,申请经费时一文不少,这样一直维持了两三年,广东锦衣卫衙门前前后后派了二十多人到崖州,还以为在当地已经建立起来稳固的情报网,殊不知除了全是那人一手导演,到最后派过去的一人一个都没回来。” 郭正听了也半晌没做声,这锦衣卫内部的故事,当然是廖训更清楚内情,假如真发生了廖训所说的这种情况,第一批派过去的人就被海汉擒获然后叛变,那后续再派去的人完全就是送肉上砧板了。如此说来,这分批派人也的确有些危险。 于平风道:“想来海汉人也安插了不少耳目在杭州城内外,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如何隐藏身份的。” 廖训道:“于大人,海汉人派人过来潜伏,这难度可不一样,杭州府有几十万人,顶多也就是进出城的时候查查有没有携带违禁物品,又难以对每个人都进行严格盘查,哪里查得出谁是海汉人的探子,那海汉人的地盘可比这杭州城查得严多了!” 正文 第1058章 另辟蹊径 不论从治下地区的人口规模还是实施安全管制措施的水平来看,双方的状况都是相差甚远,海汉在大明海岸附近占领的地区多在岛上,一处聚居地的人口至多也不过数千,对个人进行登记管理的难度自然要比疆域广阔人口众多的大明内陆要容易多了。 像这杭州府治下辖区的人口达数十万之多,每日进出杭州城的流动人口比舟山岛的总人口还多,对流动人口的查验工作就仅靠城门的一队普通士兵来完成,顶多也就能对着城门上贴的告示抓抓通缉犯。但这种稀松的检查措施要是能查到乔装改扮的海汉探子,那可真的只有指望天上掉馅饼了。 而前往舟山岛的明人,不管是为了贸易还是移民,在当地所受到的查验和监控可比杭州城严密多了。根据去过舟山岛的商人回来所述,外来人员在岛上都被严格地限定了活动范围,只能在海汉人规定的区域内从事商贸活动,除了民用港口之外的绝大部分地区对于外来者都是禁区。 而被招揽到岛上的移民也好不到哪里去,据说是为了避免疫病上岛,也会在登记完个人情况之后先接受一段时间的隔离软禁,接着便是标准不详的分配,移民最终会被分去什么地方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有可能是留在舟山岛上,也有可能会被用船运到几千里外的南洋地区去安置。 在此之前廖训没有贸然派出锦衣卫扮作移民去舟山岛,所担心的就是这些人一旦被分去外地,切断与上级的联络之后,就失去了卧底的意义,所以只是通过一些相熟的商人,在其去舟山岛贸易的时候派人扮作船员或随从跟去岛上收集一点情报。但这种手段弊端也相当明显,一是活动范围太小,能接触到的人事物都极其有限,基本就只能靠着两只眼睛来记录下所见到的境况;二是每次上岛后所待的时间太短,难以对当地持续进行长期观察。 尽管这一年前前后后下来已经派过多批人员登上舟山岛,但所收集到的情报价值却极为有限,甚至根本就接触不到那些被当地民众称之为“首长”的海汉高级官员。也正是因为进展缓慢,耐不住性子的金主们才会要求他们另行设法,就算阻止不了海汉人的动向,至少也要对其造成打击,延缓其占领江浙海贸市场的趋势。 三个臭皮匠最后想出来的主意,就是设法通过刺杀、绑架、暴动等手段搞乱舟山,再伺机派遣军队介入。考虑到当地的实际状况,至少得有一批数量可观的人手在岛上,才能开展相应的行动,所以才会有眼前这批特训人员的存在。但如何将这些人不露痕迹地送到岛上,并且能在被打散分配之前展开行动,仍是他们目前所没有解决的难题之一。而且从刚才的简单测试来看,这些人恐怕就连最基本的身份掩饰都还存在着漏洞,能不能通过移民审查的第一关都不好说。 在形势越发严峻的当下,这个计划却仍有太多未能得到完善的地方,海汉大军已经进驻到杭州湾了,威胁近在咫尺,而己方的应对之策何时才能实施,又能收到多大的成效,现在还是处在完全无法确定的状态。 “难道就没有什么稳妥的办法,将这些人手送上舟山岛去?”于平风皱眉道。 “如果目的只是送他们上岛倒不难,舟山岛那么大,入夜之后随便找处海滩就能登岸。”廖训没等于平风应声,话锋一转道:“早前也尝试过这种办法,但送上岛的人都是毫无音信,后来才知道海汉人在当地实施了新的保甲制度,把原先分散在岛上的居民迁走了大部分,现有的人口都集中居住,外来者想无声无息地混入当地,几乎是不可能的。岛上没有身份证明的外来人员,抓着一个就给五两银子,对当地人来说比捕猎打鱼划算多了。而且海汉人在岛上所设军事禁区众多,行差踏错就会暴露身份。” “这海汉人……真是够毒的!”于平风听了之后也只能发出不甘的叹息。 海汉人这种举措显然就是在防备大明派人潜伏到岛上,虽然并不高明但却很管用,己方当然还可以尝试仿造海汉的身份证明,亦或是多带些现银贿赂岛上的民众,但海汉既然已经对这种潜伏上岛的手段有了戒心,对于这些手段也不可能毫无防范。目前这个计划需要送到岛上的人员多达二三十人,一旦在登岛环节失手可就满盘皆输了。这样看起来,反倒是通过移民渠道去舟山的可靠性大一点。 郭正开口道:“前几天在下去海宁整饬军备,偶然间听说了一个消息,或许会对计划有所帮助。” 廖训连忙应道:“愿闻其详。” 郭正道:“在下听说如今海汉人从浙江招揽移民,已经不再亲自出面组织,而是大多通过宁波等地的牙行进行运作。这些牙行经营规模有大有小,能够向海汉供给的移民数量也有多有少,因此其权限也有高低之分。少数权限大的牙行,送过去的人所接受的移民审查就没那么严格。” 廖训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 “因为他们提供的移民往往来路不正!”郭正解释道:“海汉人最感兴趣的移民对象以青壮、匠人、孩童为主,但牙行组织的移民,其中不乏有与地方官府勾结,从大牢提出来的囚徒,有人贩子从外地拐卖来的妇女幼童,这些移民虽然来路有问题,但海汉人对人口需求极大,所以也还是会装聋作哑放其过关。如果我们能到一家信得过的牙行,或许走牙行的路子送人上岛会更为稳妥。” 牙行在经营过程中是否存在违法行为,廖训对此并没有追究的兴趣,而且这些牙行背后往往也有官方背景,追查下去肯定会遭受到诸多阻力,而且还会引起当事人的警觉,对于他们目前策划的行动来说没有丝毫的好处。但如果这条特殊的渠道能够为己所用,那倒也不失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于平风突然开口道:“杭州城是否有牙行从事此类业务?” 郭正应道:“在下当时也起了心思,找牙行的人仔细打听了一番,杭州府的确有一家牙行也在经营这买卖。” “哦?这牙行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廖训一听也来了兴趣,赶紧追问道。他这完全是属于灯下黑,干着情报工作,却不知道自己所在的杭州城就有牙行与海汉有生意往来。 “据说就在凤山门外的钱塘江边,叫做……成丰行,嗯,应该就是这名字。”郭正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颇为自信,略一思忖便十分肯定地答复了廖训的提问。 同一时间,城南成丰行里正在核对账目的万发忽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自言自语道:“这都到夏天了,怎么还突然冷飕飕的……” 万发起身出屋,叫了伙计过来,让他去厨房煮些宵夜,送到后院大老板的住处去。城南那处宅子已经完成了房契产权的交割,招揽的“工匠”也已经进驻,再有一两天时间,龚十七便会搬进城里的宅子,亲自去“监工”那边的翻修工程。 万发回到屋里没多会儿,伙计便来叫他,说大老板请他去后院一趟。万发连忙放下手头的事情赶去相见。 “坐下说。”龚十七指了指放在桌上刚由下人端来的宵夜:“一起吃点?” 万发也不推辞,两人唏哩呼噜吃了东西,龚十七放下筷子擦擦嘴角,这才切入正题:“我刚才看了看你这边记录,成丰行今年上半年已经向舟山输送了六百多名移民,你这移民工作还做得挺卖力啊!” 万发讪笑着应道:“这买卖也是顺带着做做,大力招揽移民,响应首长的号召嘛!” 龚十七点点头道:“由成丰行组织的移民,七成是妇女和不足十四岁的孩童,这是何道理?还有这些身份记录不详的人员,如果我没猜错,这都是假身份吧?” 万发腿肚子顿时有点发软,舌头也有点捋不直了:“老板,这些移民……其实……小人……” “好好说话,问你什么就说什么。”龚十七态度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是是是,小人不敢有丝毫隐瞒!”万发连忙站起身来,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所知的情况都说出来。 成丰行这个商栈在机构编制上其实是隶属于商务部和安全部双重领导,收集情报只是其功能之一,在其所承载的诸多职能中,为民政部门组织引进移民自然也是其中之一。至于这些移民的来路,万发其实是很清楚的,但他立功心切,也顾不上这些人是被贩卖到自己手中,还是被贪财的牢头提出来的囚犯,只要手脚完好没什么毛病,就统统打包装船运回舟山再说。 而民政部门因为成丰行是海汉自家的产业,对于这些移民也有意无意就放宽了审查标准。向万发提供移民的上家按人头获得报酬,海汉得到了人口,而万发则是从这交易中获得了民政方面的业绩。大家各得其所,这生意也就长期维持下来,好在规模不大,一个月也就百十来号人,所以在此之前并没有引起安全部的关注。如果不是龚十七在这里慢慢翻看成丰行的业务记录,发现了破绽,那这项买卖大概还会继续照此规矩操作下去。 龚十七听完万发的叙述之后久久没有开口,万发心知自己的做法有些问题,也不敢开口询问,老老实实地站着没有出声。 良久龚十七才开口道:“万发,你可知自己********?” 万发脑子也算转得快的,当下可不敢随意认领罪名,只是头又垂得更低了一些:“小人愚钝,还请老板指教。” “你从哪里组织移民,我没有兴趣知道,是不是从中获利,那也不是我所关心的事情……”龚十七沉声道:“但是移民审查制度,是安全部一直强调的规矩,你也是在安全部兼着一份差事的人,怎地连规矩都不守了!” 听龚十七这么一说,万发反倒是缓了一口气,他所担心的是龚十七认为自己的做法是在以权谋私,从组织移民的过程中捞取好处,海汉内部对贪污罪名处置一向是非常严厉,虽不至死刑但苦役营是逃不了的。万发的确没有从中贪下移民经费,但此事几乎是由他一人操办,很难自证清白,要是龚十七想治他的罪,万发可是不太容易为自己洗脱罪名。 而安全部的制度,其实就没有龚十七说得那么铁板钉钉了,至少从目前所知的情况,成丰行向舟山输送的移民中并没有出现威胁到海汉安全的状况。万发的行为最多只能算是隐患,但还没有因此而造成实际的损失,所以在这方面倒也说不上有什么过错。 万发心知这是难得的机会,赶紧向龚十七做了深刻的自我检讨。龚十七听了之后依然面无表情,手轻轻在桌上放着的簿子上拍了拍:“你上任以来所有经手输入舟山的移民,相关资料的尽快整理好,送回舟山。这些人都必须重新进行移民审查,特别其中的成年人。如果其中清理出来有人底子不干净,到时候你才会有真正的麻烦。” 龚十七说的时候虽然并没有什么语气,但万发却是听得后背冒出了冷汗,当下除了乖乖应声,也不敢再有别的表示。他虽然不算是安全部的正式员工,但也知道龚十七在这个机构中所负责的便是专司杀戮的外勤组。前几日相处之下还不觉得龚十七有多厉害,但此时万发却觉得对方的眼光就像刀子一般在自己身体上扫来扫去,被盯得满身的鸡皮疙瘩。 龚十七看他噤若寒蝉的模样,心知这番警告已经起到作用,当下便劝道:“你也不要有太大的思想压力,配合把这次的任务完成好,即便先前有什么过错,这次的行动也足以让你将功补过了,明白吗?” 正文 第1059章 无巧不成书 其实海汉在引入移民方面的措施并非全无漏洞,类似这样不管移民真实身份和来历如何,统统招募送回澎湖交由民政部门处理的情况,也并非只有杭州成丰行一处,从其他州府引进移民时也多有发生。海汉早期从大明辖区收罗移民的时候,还曾有过将崖城大牢的囚犯直接打包带走的事迹。只是如今海汉的移民审查监管和分配制度都趋于成熟,在移民接收和安置环节都能比较妥善地处理好各种潜在的隐患,所以也少有因此而生出的事端。 海汉在福广江浙常年花钱招收移民,运作规模大了之后自然也就存在着可观的利益,在某些地区不免逐渐形成了相关的“产业”,一些地方逐渐开始有人将移民作为生意来进行运作。而南方近几年比较太平,不像北方因为战乱有大量难民产生,所以要保持输送给海汉的移民规模,其来路就很难保证正规了。 而万发运气不好的是正好撞上枪口,这次龚十七亲自来杭州办事,顺便也视察一下成丰行的运作状况,这些书面资料自然很难从其眼前蒙混过关。当然龚十七揭破此事的本意也并不是想整治万发,他不是民政部门的主管官员,也不会把手伸太长去管这些事务,只是担心万发得意忘形,给他敲敲警钟而已。 当然龚十七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也完全料想不到万发在此之前的移民措施会给这次的行动带来怎样的变数。有些事情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其间的阴差阳错并不是人力可以改变。 翌日,高桥南继续带队在杭州城内进行侦查活动,目标仍是城东那几处衙门所在地。而龚十七则是在成丰行坐镇,撰写发回舟山岛的报告。按照商定的安排,联合行动小组在杭州期间至少要保持两天一次的频率,通过城外的情报船与大本营保持联系,并汇报行动进度。 为了稳妥起见,龚十七等人在杭州策划的行动方案,也需要先向指挥部汇报,得到批准之后才可行事。龚十七准备将目前的情况进行汇总之后发回指挥部,请示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就现在所掌握的情况来看,行动小组想要完成任务,大概就只能趁夜对目标住所发动突袭,并且还得在第二天一早就从杭州城脱身,行动的风险和难度都非常大,龚十七自己对这次的任务也并无太大把握。 万发也没出门,在自己屋里整理今年年初开始输送到舟山的移民资料,虽然总数只有几百人,但有些已经过了几个月的情况,却需要结合有限的书面登记资料慢慢回想才行。昨晚吃了一顿训斥之后,万发就决定今后还是老实一点,不能再为了捞取功绩而肆意妄为了,下次要是再被安全部的人抓住把柄,只怕就没这么容易脱身了。 万发正在心烦之际,伙计敲门进来禀报道:“老板,外面来了客人想拜访您。” 万发皱眉道:“不是跟你们说了这几天不收住客了吗?住店的客人先打发去别家好了。” 伙计应道:“小的刚问过了,这客人不是来住店的,也不是来存货的,他说想找老板您谈谈移民的事。” “移民?”万发停下了手头的事情,抬头望向伙计问道:“这客人什么样貌?以前来过吗?” 伙计明白万发的意思,连忙应道:“这客人倒是生面孔,但看穿着谈吐颇有贵气,不像是以前带人过来的贩子……对了,他还带着四个随从,个个都膀大腰圆,大概是护卫保镖。” 万发瞳孔微微一缩,感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的身份可不只是杭州城外这个小小商栈的掌柜,同时也是受过专业培训的情报人员,对于各种潜在的风险还是具备了极高的警惕性。成丰行过去接收的移民除了极少数自行找上门来投靠的流民之外,大多数都是由几个人贩子和大狱牢头成批供给,而且基本都是在外面找地方谈好买卖,然后半夜或者凌晨就在钱塘江畔找地方装船运走,一手交人一手交钱,合作伙伴并不会找到成丰行来商谈这种事。 万发当然也知道贩卖人口这种行径在大明是有被治罪的风险,所以一向只跟几个熟人进行交易,如果没有熟人的介绍,他可不会轻易接受新的合作伙伴。这自行找上门来的生客,不管是什么身份,万发都可以断言其人肯定不是什么好路数。 万发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不要出面接触为妙,当下吩咐道:“你且去打发了他,就说本商栈并不从事此类业务,请他另寻高明。” 伙计转身正要离开,万发又叫住了他:“等等……你言语须得客气一些,也莫要开罪了对方。” 伙计出去之后,万发想想还是觉得不对,便停了手头的事情,起身去了后院,向龚十七报告了此事。龚十七听完之后,便叫了一名手下进来:“你安排两个人从后门绕出去,等前院的访客离开,跟着去探探底。” 这边人刚派出去,万发的伙计也从前院回来了,带来的回复并没能让万发松一口气——那名客人并不接受万发给出的答复,还是坚持要让他出去相见。万发听了这回复赶紧又回到龚十七这边,向他报告了新的状况。 “那你去见一见,免得惹人怀疑,先将你那几个伙计支到前院厨房去做事,等下我也过去看看情况。”龚十七立刻便对刚才的决定做出了改变:“其他人把家什都准备好,前后门封住,万一需要动手,那就得果断处理,莫要走漏风声。” 龚十七常年都指挥外勤组做事,杀人灭口的任务做得多了,遇到这样的突发状况也并不慌乱,立刻便对手下下达了指令。这次跟在他身边的人手一半是安全部外勤组的人员,一半是特战营的士兵,十几号人要在这商栈里堵几个人还是很有把握的。再说就算对方再怎么厉害,商栈里还有龚十七这次带来的一批短枪,无论如何都该是稳赢的局面。当然了,考虑到动静不能折腾太大,要在这里动手的首选武器还是冷兵器。 但万发以前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看着龚十七身边的随从人员立刻抽出了长长短短的刀子,当下也有些着慌了:“老板……那……小人要如何应付才是?” 龚十七拍拍他肩头安慰道:“有我们给你当后盾,你怕什么?你先想办法将他的底细身份探出来,若是普通人,就尽快打发走,若是衙门里的人……那就先拿银子打发吧,这些人总不会跟银子过不去,无非是价钱高低而已。” 万发追问道:“那万一对方不是冲银子来的呢?” 龚十七道:“你不认移民之事,他能将你怎样?若是想在这成丰行动粗,管他是什么来头,我手下弟兄保证让他没法站着离开这里!但不到万不得已,尽可能和平解决,毕竟这次我们有重任在身,不可因小失大。你尽力与他周旋,若是场面失控,我自会出面解决。” 万发这才稍稍放松了一点,跟着伙计去前院见客。而龚十七也带着人赶了过去,那前院的会客厅本就建有夹壁,龚十七不用露面也可从夹壁中窥见厅中的状况。 龚十七从夹壁上特地留出的小缝看出去,正好能见到厅中端坐的来客,是一名约莫四十来岁的男子,浓眉深目,留着短须,身着黑色绸袍。他身后站着四名青壮汉子,腰间有硬物凸出,大概是揣了匕首之类的武器在身上。龚十七见着这人样貌后顿时有种异样的感觉,虽然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这张面孔,但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正当他琢磨来客身份时,万发也出现在厅中,脸上已经看不到适才的慌张,换上了平时待人接物的商人面孔:“在下万发,劳烦贵客久候了!刚才有些生意要处理,还请贵客见谅!” “好说好说。”那中年男子点点头,大大咧咧地应了一句。 “不知贵客怎么称呼?”万发心里倒是记着龚十七刚才的吩咐,打算先试探下来人的身份和目的。 “在下姓廖。”那人吐出这一句之后就再无下文,看样并不打算说出自己的全名。 “原来是廖老板。”万发倒也不气馁,继续套路对方:“不知廖老板是在哪里发财?” “万老板,这些客套话就不多说了,直接说正事吧!”那人却没有跟万发慢慢聊天的兴致,并没有理会他的发问:“在下听说万老板的成丰行,在替东海上的海汉人招揽移民?” 万发出来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这时候被对方当面质问,倒是没有乱了阵脚,当下便摇头否认道:“海汉人?成丰行只是间小小商栈,与东海上的海汉人并无往来,尊驾大概是有所误会了。” “误会?”廖姓男子笑了笑道:“万老板大概是贵人多忘事,连上个月的事情也想不起来了。也罢,那便再提醒一下你好了。” 他向旁边伸出手来,身后便有一人探手入怀,摸出一本巴掌大的簿子递到他手上。 廖姓男子不急不慢地翻开簿子,照着上面记载的内容念道:“上月初九,徽州府人氏丁某,送来五十七人,从成丰行得银三百二十两,上月十八,余杭县大牢的刘某,从牢中提出人犯三十四人送至杭州,从成丰行得银二百四十两……万老板,你这人贩子生意做得挺红火嘛!还需要听听再往前的交易记录吗?” 万发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被对方当面道出这些事情,表情还是终于绷不住了。这些交易详情,就连他上司龚十七都未必清楚,这人又是从哪里知晓的? “你……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处心积虑捏造此等罪状诬陷本人?”万发色厉内荏地嚷道:“莫非是想敲诈成丰行?在下劝你还是速速退去,否则报官抓了尔等,到时候后悔莫及!” 万发当然也没指望自己虚张声势的恫吓能真的奏效,他只是想借此来再次试探对方的身份。如果对方是人贩子,那势必也会对报官一事十分忌讳,但如果对方不是……万发就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暗中埋伏的龚十七身上了。 “那你不妨猜猜报官之后会有什么结果?或许你会成为杭州府第一个报案把自己抓进大牢的犯人,想试试吗?” 听到对方肆无忌惮的答复,万发的心也慢慢沉入谷底,既然对方不是来联系生意的人贩子,那就只可能是衙门的公人了,只是不知道对方是杭州府衙还是钱塘县衙的捕快。 “万发,你可使得这是何物?” 正当万发彷徨无措之际,对方掏出一块腰牌,让手下人递到自己面前。万发接过手便知是这是一块与自己身份腰牌一样材质的象牙,不过雕工却不如自己那块细致。但他看过上面雕刻的内容之后,已经顾不得再去挑剔这块腰牌的材质和雕工了。 这块腰牌上端为浮雕云纹,下端为八角形,上面横排刻着“东司房”三字,中间用篆文刻有“关防”二字,左边则是竖着的一排楷书“锦字弍百肆拾号”。万发战战兢兢地翻过腰牌,北面刻着两行楷书“缉事旗尉悬带此牌,不许借失违者治罪”。 万发跌跌撞撞跪到地上,将腰牌双手捧着,口中连道:“小人不知是官家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这种腰牌,万发以前也见过,那是在三亚接受培训的时候了,海汉军事博物馆和安全部都有锦衣卫的腰牌藏品,与这块除了上面编号不同,其他都是一模一样。而且这玩意儿应该没人会去制假,冒充皇帝亲军的罪名,逮着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了。眼前这姓廖的男子,应该便是锦衣卫的人了。万发跪在地上,心道这下事情可是再没办法善了了,等下自己上司带人跟这锦衣卫动起手来,自己须得早点闪到旁边,免得被误伤才是。 正文 第1060章 真正的目的 海汉从大明控制区招揽移民,一般都是打着雇佣或赈济灾民的名号,以避免这种规模大、持续时间长的民间招募被地方官府扣上一个“买卖人口”的罪名。当然了,福广两地沿海地区的官府与海汉存在着诸多利益交换,相互之间早有默契,对于海汉在招揽移民过程中某些逾矩的行为视若无睹,因此万发这些非正规的操作方式在南方施行一向没什么问题,就算有地方官员对此进行查处,最终也都能凭借海汉的影响力进行化解。 万发当然也知道自己招揽移民的手段不合大明律法,不过他认为这项生意的合作伙伴都有些背景,而且操作得也很谨慎,应当不至出现大的问题,但这种侥幸心理到当下就随着锦衣卫的出现彻底终结了。这个衙门可不像钱塘县衙那么好打交道,被锦衣卫抓着把柄就不是那么容易脱身了。而且万发不知道对方究竟只是查到了自己在移民方面的非法手段,还是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如果是后者,那这篓子可就真的捅大了。 “万老板,不打算继续抵赖下去了吗?你若是觉得有必要,本官也可以传唤你的生意伙伴到场指证。” 听到对方这句调侃的问话,万发只能哭丧着脸应道:“小人也只是想借着这买卖赚点小钱,并无恶意,一应所得,小人愿全部吐出来,还望大人手下开恩,念在小人初犯,莫要追究!” 万发一边认错,一边继续施展套路,如果对方是冲着钱来的,那么还有希望在这个环节扭转局面,只消拿出一笔钱作为“退赃”交给这锦衣卫,或许还能避过眼下这场麻烦。 但万发的奢望还是落了空,对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提议:“万老板,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本官花时间追查这案子,难道就冲你这点非法所得来的?就你这点案值的买卖,又能拿出多少银子贿赂本官?你还是省省吧!” 万发口中应着,心里却有点奇怪,这锦衣卫军官跟自己墨迹这么半天了,明明手上有实证,却还不下令将自己拿下。有心送上银子,对方也没有表现出兴趣,那到底所图为何?暗中观察形势的上司仍然没有发动,或许也是在等着对方表露真正的意图吧。 夹壁后的龚十七此时也有些困惑,这锦衣卫军官的身形外貌再加上自报姓廖,几乎就与自己手头所掌握的杭州锦衣卫负责人廖训的个人状况完全一致,但廖训亲自跑到成丰行来查这移民案又是有什么图谋?真要治万发的罪,那一来就应该下令抓人了,这么兜圈子到底是意欲何为? 龚十七决定不急于动手,再观察一下状况再说,他只希望万发能在这个时候保持足够的冷静,继续跟对方套话,看看这锦衣卫到底是要耍什么花样。 便听那廖训继续说道:“本官问你,这海汉人远在东海,你在杭州是如何与其搭上关系的?” 对于这个问题,万发很清楚人口贸易中可能存在的风险,倒是早就做过相应的准备了,当下便答道:“其实小人也是听说海汉在宁波府招揽移民,不问出身来路,只要把人送去当地便能获得一笔中介费用,而且人送到那边也是由当地的牙行接手,小人与海汉人之间并无直接往来。” 万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自己的责任推个干净再说。给他提供移民来源的人并没有其他渠道搭上海汉,也根本不了解成丰行与海汉之间的关系和交易方式。万发赌就赌廖训只能查到给他提供移民的上家这里,对如何将这些非法移民交接到海汉手上并完成结算的过程并不了解。而且当初派他来杭州的时候,安全部就已经把“万发”这个身份做得天衣无缝,廖训应该找不到漏洞才是。 万发这番话有真有假,人送到宁波之后的确是由当地牙行转送到舟山,但接手的牙行其实与成丰行性质一样,也是由海汉实际掌控。他认为这些情况廖训应该是查不到的,否则也就不用浪费时间来盘问自己了。 果然廖训虽然不信万发的说法,却也没有进一步的证据来驳斥他的供述了:“万发,你莫以为靠着一张嘴就能把你的罪过推脱干净!你若继续为虎作伥,替海汉人遮掩罪行,本官便拿你下狱,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在经历了初时的慌乱后,万发的情绪已经慢慢平静下来,这个时候就不难注意到对方的态度很是奇怪,一再强调自己的行径罪无可恕,又不下令抓捕自己,似乎只是想通过自己的供述来获得更多的信息。万发虽然只是非专业的兼任情报人员,但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人诈出实话的,何况他知道龚十七带着手下就在这商栈中潜伏,就算锦衣卫真要抓自己也难以得逞。没有了后顾之忧,万发的脑子也逐渐恢复了清明,开始暗暗揣摩应对之策。 万发一脸无辜地应道:“大人,小的只是个普通生意人,侥幸与海汉人做了几笔买卖,也只想从中赚点银子,并无他意。还请大人指点一条明路,小人感激不尽!” “你若真是有心悔改,本官倒也不是不能给你机会……”果然万发找对路子之后,廖训就顺着这话头下台阶了:“只要你与本官好好合作,之前的事情,本官可以既往不咎。” 万发心道果然这厮是另有算计,当下作出欣喜若狂状道:“多谢大人!还请大人吩咐,小人定当尽力而为!” 廖训道:“本官问你,海汉人从你这里接收移民,是不是不问来路出身?” 万发心头一边盘算一边应道:“小人这边经手的人,大多来路有些不正,若是要一一查验身份,存在诸多不便之处,也会影响双方的交割和结算,所以宁波那边接收之时,的确往往不会仔细盘查。” 廖训点点头又道:“那便是了……你何时组织下一批移民送去宁波?” 万发不解其意,嚅喏应道:“小人……当下并无打算……” 廖训道:“你尽快再设法组织一批移民,届时本官会派人手混入其中,你负责将其运到宁波交到海汉人手上,明白了吗?” 万发这下才意识到廖训打算干什么,对方不知从何处查到了成丰行这条移民渠道,说不定还查过自己的底细,在身份方面没查出什么漏洞,廖训才会登门以买卖人口的罪名相胁,这目的并不是要治自己的罪,而是胁迫自己与其合作,将锦衣卫的人混入移民中送到舟山岛上去。 便听廖训继续说道:“办妥此事,你之前所犯之罪便可暂时揭过,今后在杭州城做买卖,有本官照顾,你也会得到不少方便。你好好为本官办事,自然还会有更多的好处。” 万发当下也难以猜测龚十七会对此持什么样的态度,只能是先使出缓兵之计:“大人,小的组织移民,也非短时间内能办好,还请大人宽限几日,容小人去想想办法。” “便给你五日时间,你若办不下来,五日后便自行去钱塘县衙投案吧!”廖训的口气毫不客气:“还有,别想丢下这摊子逃掉,本官的人会盯着你这地方,如果想跟本官玩什么别的花样,那也只能把你送进大牢了!” “小人不敢!”万发赶紧应道。 廖训看万发态度还算恭谨,当下也就没有再出言恫吓,起身带着手下离开了成丰行,而万发见龚十七没有发动人手堵截这几名锦衣卫,也猜到自己上司大概是动了别的心思,当下低眉顺眼地将廖训等人送出大门。 万发匆匆回到后院,见龚十七倒是一脸的镇静,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刚才这起突发事件的影响。龚十七见他进来,便招呼他坐下,又亲自动手给他沏了一杯热茶。万发受宠若惊,连称不敢。 “刚才表现得不错,我若是锦衣卫,只怕也被你蒙骗过去了!”龚十七毫不吝啬地夸奖了万发的应对:“发言分寸和情绪都很到位,那个锦衣卫大概也想不到他真正要找的人其实就是你!” 万发讪笑道:“小人也只是顺手推舟,见招拆招,让老板见笑了!只是小人还是有不明之处,想请教老板。” “说。”龚十七当下心情还不错,点点头示意他发问。 万发道:“锦衣卫既然已经盯上成丰行,那此处已十分凶险,为何老板还放那人一行安然离去?” “我是觉得对方并没有识破成丰行的真面目,暂时还没有必要出手。”龚十七解释道:“而且他找上你的目的是要胁迫你帮他将手下混入到移民队伍当中,为的是送人打入舟山岛,而不是要对付你或者成丰行,我觉得当下这个形势,有机会对其加以利用。” “老板你是打算把他送来的人都给抓起来?”万发本来就有此猜测,听龚十七一说立刻便明白过来。 龚十七点头道:“我们提前就有准备,那他们通过我们的路子送多少人去宁波都是白搭,到时候不管锦衣卫来多少人,我们照单全收就是!” 万发担心道:“但这批人一送过去就会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渺无音讯,这时间稍长,锦衣卫肯定会起疑心,到时候还是要把这笔账算到小人和成丰行头上啊?” 龚十七笑道:“怎么,怕了?” 万发老脸一红道:“小人倒不是贪生怕死,只是觉得成丰行在杭州城扎根不易,若是因此而影响成丰行的运营,实乃无谓的损失。” 龚十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突然提问道:“你可知刚才这人是谁?” 万发摇头表示不知,龚十七道:“如果我没猜错,此人便是杭州的锦衣卫负责人,百户廖训。刚才这个计划,大概也是他想出来的主意。” 万发吃了一惊道:“那岂不是整个杭州城的锦衣卫都盯着这地方了?这可如何是好?” 龚十七道:“慌什么?他现在是想利用你,真想抓你治罪,又何须出动全杭州的锦衣卫?以我之见,打蛇打七寸,只要我们设法连这廖训一起除去,倒是有很大的几率能根除后患!” 万发听得心惊胆战,如果说先前为了保命,仓促之间也没有别的应对措施,只能指望着暗中埋伏的龚十七能及时发动狙杀廖训等人,那么此时性命已经无忧,照理应该计划温和一些的应对措施才对,但龚十七显然并不这么想,放对方离开的原因是打算要让对方下次带着更多的人自投罗网。这种思路果然并非常人所能具备,大概也只有龚十七这样长期从事外勤任务的狠角色,才会从如此角度去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 当然他目前还不知道,龚十七来到杭州准备动手解决的目标人物之一,便是今天登门这锦衣卫百户廖训。既然对方都自己送上门了,龚十七自然是不肯轻易放过了这样的机会。哪怕为此要搭上已经经营一年的成丰行,龚十七认为这也是值得的。不过如果要将廖训也一并引入蛊中,那还得细细筹划一番才行,既要将杭州锦衣卫的主要首脑人物除掉,又不能动静太大打草惊蛇,以免惊动其杭州城中的同党。 龚十七思忖片刻便对万发吩咐道:“廖训很快就会派人盯着这地方,我再在这地方住下去多有不便。等下我命人去引开他的眼线,然后从后门离开,去城里那处宅子先住下来。接下来这几****便按照他的吩咐,先去联系关系组织一批移民,待我想好计划之后,再通知你之后该怎么办。” 万发道:“只有五日时间,要组织一批移民只怕有些仓促,能拉到多少人不好说。” 龚十七道:“你便将酬劳提高一些,费用方面不是问题,五日之内,定要凑出百八十号人来,免得锦衣卫改了主意。” 正文 第1061章 计划变更 “龚兄,你的意思是打算将计就计,把廖训引出杭州再对其下手?” 当晚杭州城内,龚十七又再次约见了高桥南,向他通报了今天在成丰行所发生的意外状况。高桥南听完之后,已经隐约猜到龚十七的打算,便向他提问求证。 “不错,如果能设法让廖训自投罗网,我们在杭州城的行动也可省去不少麻烦。”龚十七点头承认了高桥南的猜测:“而且我看他的架势,这处心积虑对付我们的计划恐怕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就是在等这么一个契机能把人送进舟山岛。他费了这么大的周折找到成丰行,想送上岛的估计也不是普通的探子。” 高桥南对此也很认同:“要不是阴差阳错正好找到成丰行头上,他策划这事说不定还就真把我们瞒过去了。” “说实话这次的确是我们运气好,但移民措施存在的安全漏洞,如今还是慢慢显现出来了!”龚十七不无感叹地说道:“这事得尽快向指挥部汇报才行!” 由于海汉自身一直处于急速发展的状态,对人口特别是劳动力的需求几乎从未停止过,但海汉本身负责移民工作的人员数量也很有限,所以只能集中部署在引入移民较为集中的区域和岗位上。海汉在占领舟山之后,从大明引进移民的主要方向依然是来自北方的胶东半岛地区,而江浙由于相对比较富庶安定,能从各个州府引入的移民大多都是零零星星的状况,能一次组织起百八十人就算多的了。所以民政部门为了省时省力,将组织移民的工作都外包给了各州府的牙行中介机构,只对接收阶段的审查进行把控。 这中间所存在的安全漏洞,民政部门清楚,安全部门也清楚,但之前在南方都一直如此运作,也没出过什么大的问题,大家也就各自保持默契把这套做法延续了下来。但此次杭州行动之后,这方面的规矩怕是要改一改了,否则等什么时候在舟山岛上出了刺杀事件再来追究责任,那相关人员的罪责可就大了。 高桥南道:“那城内的行动,还是照之前的计划继续推进?” 龚十七道:“原本我是打算在入夜后率队袭击目标人物的住所,但我们现有的条件只能完成外部环境侦查,却来不及弄清其住所内部的状况,所以行动风险还是很大。我一直在考虑如何能设计一个把握更大的行动方案,直到今天才有了一个大致的想法。” “愿闻其详。”高桥南一听也来了兴趣。他们到杭州已经有几天的时间了,高桥南负责在城内侦查目标人物的日常活动状况,也因此充分感受到了这次行动的难度。 行动小组的几个目标白天都是在衙门里坐堂办公,显然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杀进去行凶。而要在夜间对其住所动手,行动小组就得在天黑之前进入所在的街区潜伏下来,动手后还要赶在天亮前第一时间出城才能保证安全脱身。这期间的时间跨度长达一夜,中间所存在的不可控变数也实在太多,行动所需承担的风险相当大,搞不好整队人都得陷在城中。 龚十七和高桥南虽然都是不怕死的凶悍之徒,但也不想在行动中承担无谓的风险,何况这次参加行动的全是从安全部和特战营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任何的人员折损对他们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严重损失。如果能找到一个相对风险可控的办法来达成预定目标,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龚十七道:“根据我们目前所知,这廖训与于平风、郭正二人狼狈为奸,这一年来由杭州府发出的各种针对海汉的公文,几乎都是由他们所炮制。我刚才便在想,若是能够设法控制住廖训,是否能通过他将另外两人骗出来,只要能使其进入某个由我们掌控的场所,这下手的难度就会成倍降低了。” “但你想控制廖训为我们所用,这难度可不小啊!”高桥南斟酌道:“这家伙跟我们折腾了一年了,看样子也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死硬派,就算抓着了也未必肯向我们降服。” “你说的问题的确存在,所以对付他这种人,也不能墨守成规,该用上非常手段的时候就得用,一切以完成任务为前提。”龚十七对此倒是显得颇有自信:“在下至少能想出十七八种办法,让这廖训到时候对我们俯首称臣!” 高桥南虽然不知道龚十七所说这些办法的具体内容,但安全部做的事情大部分都见不得光,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招数,而他是习惯了战场上明刀明枪的较量,对于这类的手法并不是很感冒,当下为了避免尴尬,也就没有再就此追问下去。但他也知道如果想让廖训等人无声无息地从杭州消失,那龚十七现在提出的办法大概要比强攻其居所的可行性要高得多,从大局考虑,也的确应该配合龚十七的想法来实施后续的行动。 两人商议一番,决定今后这几天的侦查方向先转移到廖训这边,对其日常行踪和住所状况进行监控,力求在万发那边把移民组织起来之前,先找到廖训身上可以加以利用的弱点。这样等五日之后廖训再去成丰行的时候,能设好一个有针对性的局等他自投罗网。 锦衣卫对成丰行的调查显然不够彻底,既没有发现万发身份的漏洞,也没有注意到成丰行的资本背景有问题。当然这也是得益于安全部在步下这颗棋子的时候下了足够多的工夫,煞费苦心给万发制造了一个基本完美的假身份,再设法从福建许氏手中接下了成丰行这个已经经营多年的商栈,而且除了移民这个项目,成丰行从未销售过任何海汉出产的商品。这样一来,万发为自己洗白的供述就显得具备了一定的可信度,毕竟真与海汉有密切往来的商人,怎么可能不倒卖利润高昂的海汉商品,而去做过程麻烦得多,收益又相对偏低的移民生意。 所以廖训虽然花了些时间调查成丰行的背景,但仓促之下却没有发现这家商栈与海汉之间的真正关系,也根本就没想过这个看起来市侩又胆小的商栈掌柜居然就是海汉部署在杭州城的坐探。这样一来,廖训对成丰行和万发自然也就没存有多少戒心了,虽然也布置了人手在成丰行附近进行监视,但这也仅仅只是防止万发情急之下跑路的预防手段而已。或许在锦衣卫的眼中,成丰行勾结海汉的嫌疑其实还不如那些在市面上发售海汉商品的商人,至少后者前往舟山的频率可要比万发高多了。 目前的局面可以说是锦衣卫在明,而行动小组在暗,廖训几乎是以毫无防备的姿势将自己送到了海汉的砧板上还不自知,海汉以有心算无心,已经占据了这个局面中最有利的位置。龚十七目前所要做的,就是好好计划该如何利用好当下的局面,为己方接下来的行动争取到最大的优势。 翌日,就在廖训将手下部署到成丰行周边区域,对万发的动向进行监视的同时,他却不知道自己苦苦寻找的海汉人此时就在城中,兵分两路在对锦衣卫衙门和他廖某人在城北的的居所进行监视。 “这宅子有问题啊!”龚十七到城北廖训的宅院周围转了一圈,就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回到附近一间茶楼的雅座之后,便向在此等候的高桥南告知了自己的发现。 高桥南是第二次来这边侦查,特别叫了龚十七过来,就是担心自己的观察有疏漏的地方,当下连忙追问道:“龚兄有何发现?” 龚十七伸出一根手指从茶盅里沾了茶水,就着桌面开始绘图,边画边向高桥南讲解道:“你看,这是廖宅,坐北朝南,后门之外隔着一条巷子,是另一处宅子,没错吧?” 高桥南不明其意,但还是点点头认可了龚十七这草图的正确程度。 龚十七接着说道:“这两户宅子在巷子里都开了后门,但这巷子中间却是死胡同,你说这是为什么?我看过那封墙的地方,痕迹是近期才施工的,又问了下附近的油酱铺,可以确定以前这条巷子是通的。” 高桥南豁然道:“你是说这两道后门只是摆摆样子掩人耳目,但户主把两处宅子中间的小巷封断,是为了……不让人发现这两户院子其是联在一起的?” 龚十七点点头道:“这并不算什么新鲜招数,我们安全部在广州的据点也是相邻的两处宅子。不过我们可没有用这么粗浅的手段,而是专门在两处宅子下面挖了一条地道来连通。在危险的时候,就可以从其中一处宅子转移出去。想必这廖训是不愿搞得这么麻烦,所以干脆中间修墙把巷子截断了。以他的身份,就算有人注意到这种手段应该也不敢过问。” 高桥南叹道:“当然他也更想不到有人会跑到这里来监视他的宅子……不过以他的身份地位,大可公开买下这两处宅子,然后并成一体,搞这种遮遮掩掩的手段又是为何?” 这下龚十七也答不上来了,摇摇头道:“目的为何,在下也是不知,或许是用那宅子另外养了女人?又或是藏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在里面。”饶是他见多识广,也决计想不到廖训是藏了一支“特种部队”在另一处宅子里。 高桥南道:“若不是龚兄今日亲自来此勘察,只怕在下就略过了这处细节。届时若是要对这里采取行动,说不得还会因此而扑个空了!好险,好险!” 龚十七劝慰道:“高桥……乔兄不必自责,毕竟你是带兵的将领,没见过江湖上这些古怪手段,有所疏漏也是难免。”龚十七差点以原名相称,突然想起高桥南已经在行动中化名乔南,这才硬生生改了口。 高桥南倒不以为意,海汉军中很多人现在都还以“高营长”相称,很多人甚至并不知道他是出身东瀛,姓氏为高桥,像龚十七这样以他原本姓氏相称的情况反而很少。 既然已经发现了廖训这处宅子有古怪,那也没有就此放过的道理,龚十七道:“我已下了命令,让人连同北边相连的那户宅子也一并监视起来,看看能不能发现廖训在玩什么花样。” 高桥南道:“我们若不翻墙进入,又怎能知道里面的状况?” “有些事情,不用翻墙进去也能通过别的情况推算出来。”龚十七解释道:“我们每日监视进出人员,多得几日便能推测出里面的大致人数。” “那若是有人深居不出呢?”高桥南追问道。 “深居不出,总是要吃饭的。”龚十七胸有成竹地说道:“廖训身为锦衣卫百户,饮食必然讲究,从这宅子每日采购的新鲜食材多寡,也能侧面反映出生活在里面的人有多少。” “你这个办法跟军事侦查中通过军粮数量来推测军队规模倒是相似,但人与人胃口大小、饮食喜好都有差异,又不像军中对每人每日消耗粮草数目有着明确的规定,这样去作推测必定会存在较大的误差。”高桥南对于龚十七提出的办法并不是很感冒。 “是会有误差,但也不会如想象的那样大,而且这是在城市里,跟战场上的情况不一样,我们可以想办法得到更准确的信息。”龚十七倒是有备而来,向高桥南解释道:“像这样的宅院,居住的人口较多,一般都会有米商菜贩无需他们亲自出去采买食材。我们只需找到向其提供食材的商贩,顶多花些银子,就可从其口中得到更详尽的信息了。我已经着人去打听消息,想必很快就能弄清我们想知道的状况了。” 高桥南这下才算服气,竖起大拇指道:“难怪首长常说玩还是你们城里人会玩,在下今天算是见识了!” 正文 第1062章 顺水推舟 高桥南所擅长的领域是在战场之上,不管是侦查还是作战,其手法与安全部这种秘密行动的要求都有着比较大的差异。而龚十七常年带着外勤组执行任务,多是在城镇之类的人口聚居区行动,对于环境的观察利用则要比军方灵活得多,在当下这种状况就更能显出其经验方面的优势了。 正如龚十七所说的那样,只要找到给廖宅提供米粮肉菜的商人,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而这显然难不倒龚十七的手下,当天中午,相关的信息就陆陆续续从不同的调查小组反馈到了龚十七这里。 根据米商菜贩所描述的情况,廖宅内所住的人不多,因为他们送货都是直接送进宅子的厨房里,这宅子有多少人吃饭,看看厨房的状况便知大概。按照他们的推测,整个廖宅的常驻人口应该也就十人上下。但有一点很奇怪的是,廖宅每次购买的食物数量却至少是几倍于此,远远超出了他们的估算。 “按照当事人的说法,廖宅里的人要嘛是大胃王,要嘛就是把食物拿去喂猪了,因为按照正常人的胃口,他们根本消耗不完这么多的食物。”龚十七向高桥南转述了自己手下的报告内容。 高桥南道:“想必龚兄的手下也顺便问了一下北边那户宅子的状况?” 龚十七笑道:“乔兄真是未卜先知,没错,他们问过之后就发现,北边相邻的宅子从未向周围的米粮商人采购过食材,白天似乎也没见过有人进出,甚至都不知道那户宅子里是否有人居住。” 高桥南道:“那比较合乎情理的推测,就是廖训在北边宅子里藏了一些人,而这些人的吃穿用度,都是通过廖宅这边送进去的。出于某种原因,廖训不想让这些人曝光在外,所以尽可能减少了与外界接触的机会。” “如果按照所知的情况来推测,廖训可是藏了几十号人在宅子里,我想金屋藏娇应该也没有这样的藏法,这批人只怕是有问题。”龚十七慢慢收起了脸上笑意:“还好我们没有贸然对廖训动手,否则搞不好还会反倒被他给打个埋伏!” 虽然仍不明确廖训藏在宅子里的人员究竟是什么身份,但这么鬼鬼祟祟的作法,显然不会是什么正经路数。龚十七有点怀疑身为锦衣卫的廖训是不是从近期所得的情报中嗅到了什么味道,所以特地搬家到了城北,购置两套相邻的宅子布下疑局,等着有人来自投罗网。但这种怀疑也没有什么依据,所以龚十七虽然心中存疑,但还是没有对高桥南明说出来。 高桥南道:“既然我们要设法把廖训骗出杭州城再下手,那他宅子里就算藏着天兵天将也没用。依我看目前继续监视就够了,暂时不用冒险去查探里面的状况。” 龚十七却并不同意高桥南的看法:“就算不管北边的宅子,廖宅的状况也是要摸清楚的,我们要让廖训降服,多半还得着落在他家人身上。” 高桥南一听龚十七的语气,自然知道他说这话不是在开玩笑。像廖训这种从事安全情报工作的专业人员,并不会像普通人一样容易屈服于武力之下,而且他本身与海汉就有着极大的利益冲突,可以算是大明官场反海汉群体中的死硬派,就算能够将其活捉,估计也很难迫使他就范。而龚十七显然并不想浪费时间通过普通的威逼利诱手段对其进行劝降,而是要抓住其难以抵抗的软肋,力求一击命中。 根据安全部的调查,廖训家中有一妻一妾,儿女各一,两个孩子都还只有五六岁大,最近廖训搬家到城北,家人也跟着迁了过来。有送米粮的商贩曾在廖宅内见到过两个孩子的踪迹,基本可以坐实这一点。高桥南虽然不喜欢这种不够正大光明的手段,但他也知道任务为重,龚十七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是因为私心,所以他也并不会出言反对这种安排。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下手?”高桥南问道。 “这几天先把宅子的状况摸透了再说。”龚十七应道:“我是打算先把廖训活捉,再设法把他的家人也拿下来。到时候让他们见个面,再审廖训应该就事半功倍了。” 高桥南追问道:“要活捉廖训,得在什么地方动手才方便,你有安排吗?” “成丰行。”龚十七对此倒是已经有了打算:“他上次去成丰行的时候就已经亮明了身份,这至少说明两件事,一是他身为锦衣卫百户亲自下场,可以由此看出对此事的重视程度非同一般;第二,他上次去只带了几名手下并且表明身份,可见他认为杭州城附近对他来说是安全区域,对成丰行这个环境并没有太大的戒心。” “但行动组的人都从成丰行撤出来大半了,如今锦衣卫在成丰行附近布有眼线,要再重新设下埋伏有点难吧?而且成丰行里的几个伙计还不是我们的人,我们要在商栈里部署设局,也会有走漏风声的危险存在。”高桥南对于龚十七的安排稍稍有点担忧。 “那几个伙计,这两天里就设法逐步把人换掉。”龚十七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担心:“这种状况都有相应的处理预案,万发也知道该怎么做。至于怎么把人送进成丰行……嘿嘿,乔兄忘了我们是怎么把人手在城内集结起来吗?” 高桥南一想也是哑然失笑,锦衣卫就算对成丰行部署了人手进行监视,但其主要的监视对象也就是万发,至于他的几个伙计手下,以及在商栈进进出出的人,锦衣卫要想统统监控起来,那所要操作的局面可就太大了。以锦衣卫处理这件事的态度来看,他们并不想搞得太过张扬,这应该也是为了避免往移民掺沙子的计划引起海汉人的注意。 成丰行本来就是一个人来人往的场所,龚十七一行人悄悄迁出之后,成丰行已经恢复正常营业,开始接收客商入住。行动小组要扮作商队重新分散入住,也不会有什么破绽出现,反而可以借此伪装出成丰行正常营业的假象,进一步降低锦衣卫的警惕性。这期间最需要考验演技和心性的对象并非行动小组的人,而是目前正处于锦衣卫监控之下的成丰行掌柜万发。 高桥南想到此节,便主动问道:“万发这个人……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龚十七道:“我也是第一次跟他配合行动,这个人虽然有点好大喜功,但事情轻重倒还是分得清,之前也没有任何对海汉不忠的迹象。还有一点,他虽然没有成家,但父母都住在三亚,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保证他的忠诚度。” 这最后一条依据显然比前面几点更具有说服力,高桥南听说万发有家人在三亚定居,当下也就放心了大半。他主要是担心万发这种商贾扛不住锦衣卫施加的压力,要是万一出现疏漏甚至变节,那行动小组的风险就很难避免了。当然了,至少到目前为止,万发的表现基本算是无可挑剔,在与锦衣卫的第一轮交锋中也极好地迷惑住了对手,可以说已经没办法要求他做得更好了。 此时的万发却没有同僚们这么轻松,在成功欺骗锦衣卫的兴奋劲过去之后,万发也不可避免地陷入到了紧张的情绪当中。在他过去所经历的人生当中,这还是第一次与锦衣卫这个特务机构打交道,虽然在此之前也在海汉接受过很多有针对性的培训,但当他真正面对锦衣卫时,仍然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压力。 万发在加入到海汉这个小社会之后,就意识到这个新兴势力的上升空间要比大明大得多,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应当能在这个体系中混出一些名堂,且不说光宗耀祖,但至少不会一直处于社会的底层挣扎。他将家人全部接到三亚定居,也是出于对自己职业前景的信心。 被派来浙江担任卧底性质的工作,主要因为万发的出身便在杭州府附近,而且海汉安全部也给了他一个近乎完美的身份,但在龚十七来到成丰行之前,他都一直认为将成丰行好好经营下去才是自己的主要任务,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真的会作为安全部的兼职人员,参与到跟大明作对的秘密行动当中。 虽然按照龚十七的指挥和自己以前所接受过的训练,近乎完美地扛住了锦衣卫的盘查,但接下来要在五天内招揽到一批移民以满足锦衣卫的要求,而这个节骨眼上龚十七又带着他的人马悄悄离开了成丰行进了杭州城,现在他身边连个可以信赖的人都没有,万发觉得突然一下就变成了自己一个人要面对如此乱局,而且还要独立做出诸多重要决定,不免觉得有点应对乏力。 招揽一帮移民倒不是太难,既然龚十七都说过不计代价,那只要花钱就行,找找关系想想办法总能凑够人头。只是这移民凑够了之后,姓廖的再胁迫自己做别的事情又怎么办?据说锦衣卫已经对成丰行进行了监视,那自己在今后几天中要如何跟龚十七等人取得联系?万一龚十七等人在城中的行动失败,自己还要不要赶去钱塘江边的情报船报信?这样做会不会把自己连同情报船上的人员也一并暴露在锦衣卫的视野当中? 对万发来说当下有一大堆问题都难以解决,他也不敢很轻率地做出某个决定,因为任何一个决定都可能会牵扯到自己的身家性命,以及目前潜伏在杭州城内的同僚。他甚至都不确定如果自己被锦衣卫发现了底细,是否能守得住秘密,如果被其严刑拷问,会不会出卖如今正在杭州城中的龚十七等人。反过来说,要是龚十七等人在城中被捕,那会不会把尚未完全暴露的自己也一并拖下水? 万发心中充满了疑虑,但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他甚至都不知道除了锦衣卫之外,是否连龚十七也在成丰行附近留下了人手监视他,或者是干脆就抛弃了他这个已经快要暴露的棋子,直接取消行动撤离杭州了。 万发很想入城去龚十七买下的那处宅子看看自己的同僚们还在不在城内,这样至少也能安心一些,但他也知道自己正处于锦衣卫的监视之中,这种冒失行为极有可能会出卖自己的同僚,也只能强行忍下这个念头。尽管距离龚十七离开成丰行才过了一天的时间,万发却已觉得自己已经没了主心骨,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这晚万发正在房中长吁短叹来回踱步的时候,忽然有人在外轻轻敲响房门,万发还以为是自己的伙计,走过去将门拉开一看,却见龚十七笑眯眯地站在门外看着自己。万发又惊又喜,连忙将他让进屋里,左右看了看院中无人,这才赶紧又将房门关上。 “老板,你进来的时候,没有被人发现吧?商栈外面可是有锦衣卫的人在盯着!”万发担心地问道。 龚十七笑道:“放心吧,锦衣卫就布置了两组人在外面监视,分别盯着前后门,他们大概也想不到有人会在半夜翻墙进这商栈。” 万发这才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老板,你这突然半夜回来,可是有什么变故?” “没什么变故,只是我们的计划做了一些调整,后面几天行动的重心可能要回到成丰行这边来。”龚十七也没有向万发细细说明在城里这段时间对廖宅的侦查结果,直接便向他下达了新的指令:“明天一早开始,你尽快不着痕迹地将几个伙计打发回家,安排我们的人接替。另外会有行动小组的人扮作商队重新入住,你也不要感到惊讶。” “重新入住?这是为何?”万发没懂自己上司这步棋的意义何在,毕竟才从这里撤离不久,怎么又要住回来。 龚十七笑道:“锦衣卫不是想利用成丰行的渠道搭上海汉吗?那我们就来个顺手推舟,帮他们一把好了。” 正文 第1063章 各怀心思 “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杭州城东一处酒楼中,于平风举杯向廖训敬酒道:“还是廖大人厉害,这一出手就找准了海汉的软肋,佩服佩服!” 郭正也举杯应和道:“海汉人那么喜欢收罗人口,那就给他们送些好手过去,让舟山岛上好好热闹热闹!” 廖训笑眯眯地与两人碰杯后一饮而尽,然后才回应道:“虽说此次成事机会很大,但就这些人手送上岛去,顶多也就制造一些混乱,想收回舟山却仍需派出军队,对岛上的海汉逆贼实施驱逐才行。廖某手无兵权,此事还需两位大人多多费心才是。” 廖训这话一说出来,另外两人却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说到对海汉的怨恨和反感,他们并不比廖训少,动用大明的军力对进入浙江沿海地域的海汉人进行征讨,夺回原本由其所掌控的海贸份额,也是他们一直以来想要实现的目的之一。但很多事情也并非他们想做便能去做,特别是调动军队执行作战任务这种大事,却很难得到兵部的批准。 最后还是于平风打破了这种略显尴尬的沉默:“廖大人,征讨海汉之事,本官与郭大人也一直在设法推动,只是如今内忧外患,朝廷并不乐意看到浙江这边兴兵。而且沿海州府与海汉的利益纠葛颇深,地方上对此也有很大阻力……” 廖训放下手中酒杯,面露不悦之色道:“那舟山岛上海汉人成百上千,每日都在增多,就算本官的部下个个以一当十,又能杀得了几个?若无大兵压境,那海汉人岂肯放弃浙江的利益退回南方?两位大人若是真为自己着想,还是想办法早些对海汉人动兵才实际。锦衣卫虽能上天入地,但终究势单力薄,不可能改变大势。” 于平风道:“廖大人息怒,此事须得从长计议才是,待锦衣卫的人马到了舟山岛上,摸清海汉人的部署,这才好里应外合,将其一网打尽。只要条件成熟,即便兵部不下这命令,本官就算舍了这个官位,也要调兵舟山,与其一战!” 于平风嘴上说得大义凛然,心头却并不是这么想的,他虽然手中掌有兵权,但并不会真的拿自己的官位去做赌注。那宁波府上下已经跟海汉人沆瀣一气,若是浙江都司这边调兵攻打舟山,只怕前锋营还没到宁波,海汉人就已经做好迎战的准备了。以海汉人的武装水平,若是在舟山岛上坚守不出,明军想要攻上岛也绝非易事,时间拖长了海汉人再从南方调兵过来协防,作战难度只会越来越大,这场由浙江都司挑起的战事也势必会引起朝廷震怒。 廖训虽然也是个军官,但他所在的锦衣卫主管侦缉情报,对于行军打仗的门道远不如于平风和郭正清楚。他认为自己的计划可以为大明反攻舟山提供一个契机,但这两人想的却是让锦衣卫的人在岛上制造混乱,看看会不会出现浑水摸鱼的机会而已,并没有真的打算调兵攻岛。 最理想的结果,莫过于廖训的人马能在岛上俘获几个货真价实的海汉高官,并且设法将人带出来,只有这样,浙江官府或许才能有足够的资本与海汉进行谈判,并要求对方退出浙江海域。但以锦衣卫能送上岛的这点人手,就算拼尽性命估计都难以完成这样的目标,所以于平风和郭正虽然很支持廖训的计划,但细细盘算过之后,却并不真的看好这个计划的最终结果。 廖训虽然不知道这两人心中的小九九,但他也能感受到于平风语气中的推诿之意,当下忿忿道:“于大人,就算要里应外合,那外面的人也得早些开始准备才是,非要等到本官派上岛的人传回消息说可以动手了,这边才开始慢慢调兵遣将,那岂不是会大大的贻误战机?” 廖训所说的确也是实情,浙江都司就算立刻下令调兵集结,要想在靠近舟山的地方堆出几千可战之兵,没十天半个月肯定是办不到的。而锦衣卫在岛上就这么点人手,战机稍纵即逝,哪里等得及事到临头再来集结兵力。 郭正见廖训气大,主动拿起酒壶替他身前桌上的酒杯斟满,口中劝道:“廖大人,本官倒有一计,说出来请你参详参详可好?” 廖训应道:“郭大人请讲。” 郭正道:“此次廖大人找到了海汉招揽移民的秘密通道,以我之见,不如就此顺藤摸瓜,揪出海汉在宁波府负责这移民事务的涉案人员,然后胁迫其为我所用,将军队化整为零,以移民身份分批运往舟山岛上,待有一定规模之后,从内一举攻破海汉人营盘,届时再实施内外夹攻之策,岂不容易得多?” 廖训道:“郭大人所说的计策,本官其实也考虑过,但怕就怕这杭州城里也有海汉人的眼线,锦衣卫侦骑一出,宁波府那边就得了消息,到时候人没逮到,反而引起海汉人的警觉。” 郭正道:“这次不是有一批人手要混入移民吗?不如就让这批人来做这件事,若能控制移民渠道,岂不是比他们混到岛上杀一两个海汉官员更有用?” 廖训一听,没有马上应声,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他当然也知道自己这批人派到岛上孤立无援,又难以与外界联系,即便上了岛能做的事情也不多,但如果能把这条移民通道掌控在锦衣卫手中,那今后可做的文章就多了。不过成丰行掌柜万发曾交代过,在宁波接手移民的也是当地的牙行,他送到宁波的移民还需要转运一次才能上到舟山岛,这当地牙行具体是个什么背景,锦衣卫的介入是否能够顺利对其实施控制而不会走漏风声,这中间变数很大,目前也难有定论。 “此事还得再审一审那商栈掌柜,看看他那里还能掏出多少有用的消息。”廖训思考了一阵,才对郭正做出了答复,但出于谨慎,他也并没有马上对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做出表态。训练这批人手已经耗尽了他近几个月的精力和大量的资金,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想再组织这么一批人出来至少要等到一年之后了。 龚十七和万发并不知道对手们的打算,但他们所计划的内容,却是与廖训等人的想法不谋而合了。不过在此之前,他们还要将成丰行这个套子慢慢布置妥当,不留给对手任何可趁之机。 翌日一早,万发便将商栈里包括厨子在内的五名伙计集中起来,称大老板准备花钱把商栈重新进行翻修,近期可能要歇业一段时间,于是给每人提前发了半年的工钱,让他们回去休养一段时间,等两个月之后再回来。伙计们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接受了万发的安排,各自收好行李陆续离开商栈。 而以商队身份住在成丰行里的几名“客人”,则是立刻摇身一变,成了这里的新伙计。几名员工的离去并没有引起在外监视成丰行的锦衣卫关注,他们留心的是万发的动向,至于成丰行里这种无声无息的人员变动却不在他们的注意范围之中,也没人会想到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成丰行掌柜会悄悄玩出这种花样。 在完成了人员更替之后,成丰行一个上午的时间便陆续入住了十几号人,当然这些人毫无例外都是行动小组的成员,而真正想来这里落脚的客人却都被万发告知房间已经预定一空了。 中午时分,廖训这个不速之客突然出现在成丰行,万发虽然不知这家伙为何而来,但现在有龚十七在商栈里坐镇,万发的情绪倒也不会慌乱了。他让人将廖训请到第二进院子的会客厅中,这才不慌不忙地过去相见。 “小民万发,见过廖大人。” “免礼!万发,本官问你,移民的事准备得如何了?”廖训见到万发也没心情慢慢寒暄,直接便切入到正题中:“今天可是第三天了,还有两天时间,你可别给本官搞出什么岔子来!” “小人不敢!”万发连忙应道:“小人这几日为此事东奔西跑,找了不少关系,当能在五日之期完成大人之要求。” 廖训点点头道:“你知道轻重就好,那宁波府接收移民的下家,你可联系妥了?” 万发应道:“关于此事,小人也正待请示大人。宁波那间牙行的老板据说近几日便要来杭州办事,大人可想见上一见,面谈移民之事?” 廖训一听,这可真的是瞌睡遇到枕头了,昨天还在跟于平风和郭正商量如何控制宁波的下家,今天万发就传来了这个好消息,简直就是天意。廖训连忙问道:“此人何时到杭州?你可为本官居中联系?” 万发道:“何时到杭州,小人也并不知晓,只说了大致时间会在这批移民从杭州启运之后,到了杭州之后便会主动与小人联系,商议今后的合作。” 廖训听到这个消息微微有点失望,他所期望的是能在第一批混在移民里的人手运往宁波的同时,就控制住这条移民通道,以便赶在第一批人登岛之前就做出更完善的安排。 万发见廖训面露不悦之色,当下又赶紧补充道:“此人送来的消息说,这批移民要等到他从杭州回去之后才能与海汉人进行交接,所以结账也需延后数日。特地提前跟小人打声招呼,就是为了避免在账目结算上出现分歧。” 这就对了!廖训听到这里,眉头总算是舒展开了,这个时间差正好能完美配合自己的计划。首先把自己的人手送去宁波适应当地的环境,摸清这个行当的运作规律,然后自己在杭州面见这个宁波来的人贩子,到时候亮出身份再加一番恫吓,让其降服后加入到自己的计划中来。等其回到宁波之后,再让自己在宁波的手下接手这条移民通道的运作,今后就可以源源不断地将人输送到舟山岛上,不管是搜集情报还是要搞刺杀活动,成事的几率也会成倍增加。 天助我也!廖训现在脑海中就只剩下这四个字,现在是老天爷都跟海汉人过不去,给自己创造出这么完美的条件,这要是不做点什么成绩出来,那就真是枉费了这种百年难遇的好机会。 廖训沉声道:“万发,你尽快将移民准备好,然后向本官的部下报告消息,届时本官便将人手派过来混入移民当中。你可知去哪里报告?” “知道,知道。”万发笑嘻嘻地应道:“前门斜对面的茶馆里,便有大人的部下在那里保护小人的安全。” 锦衣卫本来就没有打算隐藏自己的动作,这种摆在明处的监视就是为了让万发知道他处在锦衣卫的视线之下,警告他不要做出一些愚蠢的举动。不过明明是监视,却硬要说成保护,万发这种识时务的态度也得到了廖训的好感。 “你好好完成本官所交代的任务,待此事了结之后,本官自有给你的奖赏!”廖训毫不吝啬地开出了空头支票。至于奖赏什么东西,他可并没有真的去考虑。或许在他看来,能留下万发这条狗命就已经是天大的奖励了。 万发忙不迭地应下来,恭恭敬敬地送走了廖训。待廖训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街头,万发才赶紧回到后院,向龚十七汇报了与其会谈的内容。 “依你之见,这个姓廖的上钩了没有?”龚十七仅凭其描述还难以判断廖训的真实态度,他也需要听一听万发的看法。 万发应道:“此人只怕也是早有此意,正好又遇上小人给他递上这把过墙梯,观其神态话语,小人觉得他已经如老板所料,妥妥地上钩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准备下一步的行动了。”龚十七对于万发所给出的意见也十分信任,当下便又如此这般地对他吩咐了一番。 正文 第1064章 请君入瓮 “老板,廖宅开门了。” 高桥南得到手下汇报,立刻起身出屋。他已经率队在廖训的居所外连续监视了好几天,为此还专门在附近租下一间民房,当做临时指挥所之用。廖训大概也想不到自己身为情报机关负责人,居然还有人敢对自己的居所进行昼夜不间断的监视。 五天时间一晃而过,按照廖训和万发的约定,今天锦衣卫就会派出人员,混入到万发收罗的新一批移民当中,从水路启程前往宁波。而高桥南的任务就是要盯死廖训,确定锦衣卫这批人手的出处和数量,以便能在其出发后通过情报船上的电台将情况通知舟山大本营,让那边在宁波做好接收的准备。 高桥南与龚十七在这几天里各自分工,负责城内与城外的行动指挥,城内由高桥南安排多支小队对三个目标分头进行监视,城外则是龚十七坐镇成丰行,慢慢完善接下来与廖训进行接触的计划安排。 天色才刚蒙蒙亮,廖宅大门外已经停了好几辆带蓬的大车,而且根据其来时的状况可以判断全是空车,这也再次印证了高桥南此前的一个猜测——廖训打算派往舟山的人手,就一直藏身于这处连通两户宅院的大宅子里。 果然很快便有成队的男子悄无声息地从廖宅大门出来,迅速登上了这几辆大车。此时街上连行人都没有几个,除了在暗中监视廖宅的行动小组成员,大概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小小动向。 虽然隔着较远的距离,视野不够清晰,但负责监视的人员还是大致计算出登上大车的有二三十人上下,这个数字也是让高桥南略微有些吃惊。他原本也认为廖训估计是打算送几个探子上岛,但若是一次投入如此之多的人手,这显然就不只是打算送探子上岛进行潜伏而已了。 高桥南不禁暗自庆幸,还好这廖训阴差阳错之下找到了成丰行头上,要是找去别的牙行,还真说不定就让他这计划得逞了。这么多人要是混入舟山岛,就算按着名单去抓也得费不少工夫,很难说会搞出多大的乱子。 不多时廖训也出现在门口,没作停留便进了轿子,接着队伍便启程出发。这处宅子位于城北,去城南的凤山门正好穿城而过,不过眼下这个时间,应该还没有开城门才是。 “在这里继续监视,甲队的人跟我走。”高桥南见廖训已经带队出发,便立刻下达命令,继续跟进。为了保证行动小组具备足够的机动力,高桥南进城之后便直接花钱买了两辆马车,当做这些天在城中使用的主要交通工具。 这个时候街上没什么行人,也很清楚对手将要去往的目的地,倒也不用担心跟丢了目标,高桥南所乘的马车远远地坠在后面,沿着大道慢慢朝着南方行进。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廖训的队伍便到了凤山门,有人上前向城门守军亮明了身份,接着城门便缓缓打开了,放了廖训这一行人出去。不过旁边还有一些等待出城的百姓,全都只能先在城墙根下排队。 “老板,前面是凤山门了,城门还没放行,我们是去排着还是如何?”部下向轿子里的高桥南请示道。 “锦衣卫能出去,我们也能,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大明官军。”高桥南却并不打算老老实实在城里等候,他必须要看到廖训的人马上船出发之后才能放心。 于是这队人便继续前行,直到凤山门的守军过来拦下了马车。高桥南的手下上前向其表明了身份,请求放行出城。城门守军听说车上是外地州府来的千户,当下也有些犹豫,不放吧,这大小也是个有品级的武官,不好当面得罪,但放行其实是于规矩不合,为了个外地武官担责任,似乎有点不太值得。 这个时候上前与其交涉的人员便使出了杀手锏,一锭银子不着痕迹地塞进了对方的手中。那带队的军官暗暗掂了掂分量,便下令开城门放这队人出去。 高桥南一行与城门守军交涉完毕出来的时候,先行出城的廖训一伙已经抵达了钱塘江边的码头。万发也提前就候在了这里,看到廖训从轿子里下来,连忙迎上去道:“廖大人,船和人都已就位,您可要亲自去看看?” 廖训点点头道:“前面带路。” 万发这几天里联系了好几处地方,但由于时间紧迫,其实很难凑出廖训所需的移民人数,后来还是找到余杭县大牢,又从牢里提了二十多人出来,才勉强凑出了八十人。当然了,这种临时抓人头的手段肯定是得拿钱去换人,为此万发也是花销出去不少银子,好在这笔开支已经得到龚十七的首肯,倒不会有什么后续的麻烦。 而承担这批人员运输的船只,则是从廖训指定的一间船行雇的一艘大福船,这也是廖训避免万发在这个环节里耍手段的预防措施之一。不过对于万发在仓促间征集招募的这批移民,廖训就没有办法也没兴趣去挨个验证其身份了,所以龚十七很大胆地安排了一队人混在移民里——反正这些移民互相之间也不知道底细,既然锦衣卫要掺沙子进来,那你混我也混,看谁的套路更深了。 廖训登船简单查看了一下船舱里挤得满满当当的移民,并没有再做进一步的盘查。这些移民在登船时便由他的手下进行了最基本的搜身检查,确定没有携带可疑物品和武器,这对廖训而言就已经足够了,当下便命令岸上的人手也下车上船。 高桥南一行人这时候也已经追踪到了码头,将马车远远停下,由高桥南藏在车里,利用望远镜观察移民船这边的状况。 廖训的手下在从城内出发前就已经换上了百姓服装,而且还故意弄得又脏又旧,乍一看之下倒的确很难将这些扮作贫苦农民的家伙从人堆里挑出来。不过这船上已经有行动小组的人在了,就算廖训的手下装扮得再像模像样,此时登船的每个人都会被提前混入的情报人员记住,等到了宁波那边海汉接管这条船的时候,这些混进移民的锦衣卫探子就无处可藏了。 看着这条船缓缓地驶离码头,码头上的所有人都是长出了一口气。廖训想的是自己的计划总算走完了第一步,而到此为止看起来都进行得十分顺利,这应该是个不错的兆头。而万发想的却是龚十七给自己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大半,剩下的事情只要按部就班,慢慢将廖训拉进己方已经完成布局的陷阱就行了。 “廖大人,接下来就要等宁波府的牙行老板来杭州了。”万发很凑趣地提醒道:“待小人为廖大人引见之后,还望大人能记得承诺,免去小人的一应罪名。” “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情里面你出了多少力,本官都记得,待事情办完,不但不会追究罪名,论功行赏倒是会有的。”廖训给万发开出的空头支票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再多说一次也是无所谓了。 万发当下赶紧表示了感激,心头想的却是下次会面之日,大概就是你廖某人翻船之时了。 翌日,廖训还在锦衣卫衙门里坐堂办公的时候,手下急匆匆地进来向他报告了期待已久的消息——城南成丰行的万发请他过去,说是已经廖训想见的人马上就到了。 廖训一听这倒是来得挺快,昨天这边才把移民送走,今天正主就来杭州了。廖训也想早点解决这个计划中的不确定的因素,便放下了手头的事情,带了一队人便赶往城南。 “廖训出城了,我们也准备准备,今晚就动手!”一直在城内监视廖训动向的高桥南获知消息之后,当下便摩拳擦掌,准备要大干一场了。 目前在城内的人员除了他带的这组人之外,还有龚十七在城南购买的宅子里也有一帮人扮作工匠,在进行所谓的旧宅翻修工程。两队加在一起有十几号人,执行计划已经够了。 廖训到了成丰行,见这里居然还在正常营业,商栈里不时有客商进进出出,本想让手下暂时封了这地方,但万发却劝道:“此事不宜张扬,若是风声传出去,海汉人起了戒心,那大人之前所作的事情岂不全都白费了?小人已特地在后院留出上房一间,作为大人与那宁波老板会谈之地,后院清净,大人也无需担心有人打扰。” 廖训想想也是有理,当下便点头道:“你倒是的确会做人……那好,便依你所议,去后院等他。这人几时会到?” 万发应道:“传信的人说,今晚子时前必到。” 廖训道:“那还有几个时辰,你且吩咐下去,置办些酒菜进来,让本官的下属都先填饱肚子。” 万发赶紧应下,他特地算好时间通知廖训赶过来,就是要让他在这里吃晚饭。要想兵不血刃地拿下这些锦衣卫,大概没有什么办法能比在饭菜中下迷药更为管用了。 而廖训要等的人当然不会在午夜才赶到杭州,龚十七现在就藏身成丰行内,而且这商栈里进进出出的客人,端水递茶的伙计,也全都是行动小组的人。从廖训跨入大门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没法再从这个设置好的圈套中脱身了。 廖训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坐在刚才吃饭的花厅中,从门外的天色来看,这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但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却是有点记不清了。他脑子里最后的清晰记忆是自己吃了卤味之后感到口干,便喝了几口万发吹嘘的什么清热祛燥、独门配方的凉茶,然后就此出现了断片。 廖训一向自认精力过人,就算两三天不睡觉,也绝不至于这样坐着就睡着了,这对他来说倒是罕有之事。他正待伸个懒腰,却发现自己的双臂和身体都被绳索绑缚在了椅子上,顿时大惊失色,连忙招呼自己的手下。 但回应他的却并非他的手下,万发带着那张市侩的笑脸出现在花厅门口,满脸谄媚地问道:“廖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你……这是怎么回事?速速替本官松绑!”廖训心知不妙,但还是没有放下官架子,指望能以此吓唬住万发。 可惜万发显然并不是他所期望的那么软弱可欺,闻言只是笑着应道:“廖大人无需慌张,这只是担心你情绪失控,所以才暂时将你束缚起来,小人可没有任何要伤害廖大人的心思。” 廖训见这么久还没有自己的部下出现,心也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很显然万发这家伙在刚才的饭菜中下了某种迷药,将自己这一行人全都放倒了。不过他身为锦衣卫多年,经历过的凶险场面也着实不少,虽然当下的局势极为被动,但他依然还是没有放弃脱身的希望,对万发劝道:“万老板,当初本官说要治你的罪,那也只是希望你能迷途知返的激励之举,并非真要拿你下狱,切莫误会了本官的意思。若是有什么不满,你先放开绳索,好好说来,本官定会给你一个公允的答复。” 万发笑道:“廖大人,你如果当初直接把我拿下了,倒也没现在这些麻烦了。如今我事情也做了,再放开你不等于放虎归山?” 廖训板起脸道:“万发,即便你暂时能靠着迷药困住本官,也决计过不了明天,天明之后我若没有从这里出去,自然会有人引来救兵!到时候你便是向本官磕头求饶,也不会有用了!” 万发应道:“廖大人所说,是在外面监视成丰行那几人吗?这你大可放心,小人既然安了心要将廖大人留下来做客,自然也要照顾周全,总不能让他们在外面喝西北风。那几位小哥,适才已经把他们请了进来,吃了与廖大人同款的饭菜,这会儿正在厢房里歇着呢!” 正文 第1065章 面对面 廖训听万发这么一说,一颗心也沉了底。他作为情报机关的官员,行踪也一向比较隐秘,今天来成丰行办事就只带了六个手下,加上部署在成丰行外面监视的两队人,一共也才十来人。本来这些人手用来监控一个小小商栈,加上护卫自己的安全已经完全够用,毕竟这里紧邻着杭州城,一般人可不敢在这种地方跟锦衣卫过不去。但万发敢这么肆无忌惮地在这里调侃自己,想必自己带的这些手下都未能幸免,也全部落入了对方的掌控之中。 事情到了这个程度,廖训对万发的身份也有了新的认识。敢于对锦衣卫官员下药并实施监禁,而且在此之前的接触中没有露出过任何破绽,这可绝对不会是普通的商人能干出的事。廖训身为专业人士还上了这个当,主要因为还是对万发缺乏防备,但现在结合前因后果,他也不难推测出万发对自己下手的原因。 “所以从头至尾,你都跟海汉人是一伙的?”廖训咬牙切齿地问道。 万发并没有否则他的猜测,点点头应道:“廖大人,你不是一直处心积虑想找海汉人吗?其实小人就是其中之一,你找上门来要封了小人的生路,也就别怪小人奋起反抗了。” 廖训听了这两句话,对于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就明白了七八分。这万发是海汉人派到杭州来潜伏的人员,以商栈老板身份作为掩护,暗地里替海汉组织移民、收集情报,但因其掩饰手段做得到位,竟然让自己误以为他只是因为贪图钱财才会替海汉人做事,还指望靠着锦衣卫这个身份能吓唬住他。但对方在这个过程中显然是在跟自己虚与委蛇,还提前挖好了这么一个大坑等着自己跳下来,也足见其心思之沉稳。 不过廖训并非菜鸟,处于这种不利情况之下也没有乱了方寸,他判断对方既然只是拿绳索绑了自己,想必也是有所图谋,要从自己身上获取某些信息或是威胁自己答应其某些要求,否则就该直接了断自己的性命以绝后患。既然对方没有直接下重手,那就说明还有回转的余地,能否安全脱身,得看自己能不能弄明白对方的真实意图了。 廖训道:“万老板,既然你不惜暴露身份也要绑架本官,想必是有所求了,那不妨说来听听,若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本官说不得也可以为你网开一面。” 万发嘿嘿一笑道:“小人只是个跑腿做事的卒子,上面怎么说,小人只管照做,不问原因。廖大人这么想知道究竟,还请稍等片刻,待小人上司来与大人面谈。” 万发说完之后,也不待廖训发问,便又退出了房间。廖训一个人被绑在椅子上,眼前大门敞开,门口房梁下挂着两盏灯笼,屋内却没有掌灯,门外的院落中毫无响动,视野所及的地方根本看不到人,他也只能从房间布置判断这就是自己昏迷之前所在的屋子。他虽然也想大声呼叫,但心知对方既然敢就这么放着自己不管,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控制场面,而且肯定有人在暗中观察自己,若是尝试呼救,只怕接下来连嘴都要被塞上了。 廖训的感觉倒是很准确,在万发跟他对话的时候,龚十七就在隔壁通过墙上的观察孔看着他。如果廖训表现出恐惧、慌张等情绪,他就可以借此对其心理状态有所判断,做出更有针对性的应对,这一招也是他从何夕那里学到的审讯技巧之一。不过廖训好歹也是从业多年又受过专门训练的军官,虽然事发突然而且处于不利局面,也没有表现得太过慌乱,起码表面上看起来还是比较镇定的状态。 不过龚十七对于自己所指定的计划也很有信心,只要城内的高桥南能依计行事,他相信自己击溃廖训的精神防线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但在使出杀手锏之前,他得先跟自己的对手碰个面,尝试从对方口中掏出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廖训不知道自己呆坐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盏茶的时间,也许已经有一两个时辰,突然间便听到了外面传来密集而整齐的脚步声,这让他精神一震,心道或许是自己的手下脱身出去,搬了援兵赶来救援了。 然而最终出现在他视野中的并非身穿曳撒公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而是十余名黑布蒙面的汉子。这些人除了脸上那块只露出双眼和口鼻的黑布一模一样,服装却各不相同,打头的几人进屋之后,便在屋里点上了灯。这种新式油灯廖训倒也认得,是近一两年开始在浙江市面上出现的海汉油灯,其特点是在灯座上方加了一个防风玻璃罩子,可用机括调节燃烧的灯芯长短,而且外面还可以加一层半封闭铁皮罩用以聚光。廖训如此熟悉,是因为他自家的宅子里就有两盏这样的油灯。现在其中两盏油灯就摆在廖训对面,灯光正好对着他的的脸,让他连睁眼都有些困难。 廖训看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几乎全是粗布衣料,有几人的裤腿和衣服下摆甚至还沾有土痕污迹,看样子都是扮作了干粗活的下等人。不过这些蒙面人都没有携带刀剑之类的兵器,只有几人手里提着根两尺多长的短木棍,看起来也不像是要动手厮杀的模样。 从眼前所见的状况,廖训至少判断出了两件事情,第一,这些人统一遮住面目,大概是为了防止被自己记住面孔,从这点来看,自己的确还有生还的希望,因为要是对方安了心干掉自己,就不需要忌惮身份暴露的后果了。当然了,已经暴露的万发肯定不在此列,如果廖训能够活着离开,那万发肯定不会再踏入杭州府了。 第二,这些人没有随身携带刀剑,看样子也是对这里的环境十分放心,笃定不会有廖训的救兵从天而降,才会如此轻松地出现。 有人将一把太师椅搬到廖训身前的门口处放下来,接着便有另一名蒙面人走进屋子,大大咧咧地坐到了这张椅子上。廖训看他的穿着打扮,倒是富商派头,看样子应该是这群人的主脑了。 “廖大人,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实在幸会!”那人坐下来之后,才朝廖训拱拱手打了招呼。 廖训哼了一声道:“请恕本官此刻行动不便,无法还礼!” 对方却没搭理他的抱怨,根本没有要下令松绑的意思,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在下龚十七,正好也是与廖大人做同一行,听说廖大人一直在找我们,所以才安排了这个场合,与廖大人见面会谈。不敬之处,还望廖大人多多体谅。” 廖训冷笑道:“跟本官做同一行?你这贼人好大的胆子,这种海口你也敢夸!” 廖训撂下狠话,但心里却是暗自吃了一惊。龚十七这个名字他以前在相关情报里就看到过,据说是海汉治下情报机关的骨干人员之一,这人居然亲自来到杭州对付自己,可见海汉这次行动也是动用了不少资源。 龚十七没有因为廖训的挖苦而生气,继续说道:“海汉到浙江的一年当中,廖大人似乎一直都没停过与我们作对。如果是出于经济上的原因,那我建议休战,海汉可以为廖大人提供比过去更为丰厚的收益。舟山船帮的经营方式在我们看来太简陋也太缺乏效率,海汉接管当地之后,就能以十倍的速度赚钱,愿意站在我们这边的人,也都会从中获得收益。廖大人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哪种选择会对自己更有利。” 廖训道:“银子当然人人都想要,本官也不例外,不过你海汉的银子收了烫手,本官却不敢随便拿这好处。” 龚十七笑道:“你在怕什么?怕东厂查你?还是怕你的两个同谋于平风和郭正不肯放过你?” 廖训脸色微变,他与于平风、郭正二人的同盟关系并没有摆在明面上,这姓龚的是如何知晓的?他却不知他们这小团体的关系在去年就已经被海汉安全部获知,一笔笔的账早就给他们记着了。如果不是杭州与舟山之间隔得比较远,龚十七早就带着外勤组过来找他麻烦了。 龚十七察觉到了廖训脸上表情的微妙变化,继续说道:“南方的福广两地,有很多跟我们合作的大明官员都过得很好,连年升官发财,不管是东厂还是锦衣卫,都不敢轻易去找他们的麻烦,你为什么偏偏要跟我们作对呢?如果在此之前你没机会选,那我现在给你一次做出选择的机会,要嘛跟我们合作,要嘛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廖大人,你觉得哪条路更适合你?” 廖训倒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唬住的人,只是连连冷笑道:“姓龚的,你大概搞错了一件事,你们只是外来的贼人,本官所作之事才是正道,天理邪不压正,怎可让本官向你们这群贼人屈服!本官倒是要劝尔等早日醒悟,迷途知返,与海汉划清界限!” 龚十七点点头道:“廖大人这番话倒是说得大义凛然,在下要是之前不知廖大人的事迹,或许还真会信了阁下这番话。可惜毕竟我们是同行,做事不会问那么多是非曲直,只会考虑是不是对自己所在的阵营有利,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廖训道:“本官看你们所作所为,也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这种废话就省省吧!” 龚十七道:“那就很遗憾了,在下本来是打算跟你讲道理,但既然你不听,说不得也就只能用上别的手段了。” 廖训道:“本官既然吃了这碗饭,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你且把刀架到本官脖子上,看看这头会不会对你低下去!” “倒是有几分骨气!”龚十七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赞许:“也不知道大明武官当中,还有多少人能像你这样。但可惜的是你站错了阵营,而且选择了错误的对手。” 廖训哼了一声道:“本官倒要看看你们能有什么手段。” 龚十七打个响指道:“把地图挂起来。” 当下便有人在旁边撑起一副竹竿架子,将三尺见方的地图挂了上去。廖训一看之下便出声道:“是杭州城!” 这地图上十座城门和城西西湖、城南钱塘江的位置都清晰可辨,连城中主要干道都画得条条分明,可不正是杭州城么? “廖大人好眼力。”龚十七说罢站起身来走到地图旁,立刻有手下将油灯也移到旁边,以便能更好地展示地图上的细节。 龚十七抬手指向城南道:“这里是凤山门,下边这个红点,便是我们当下所在的成丰行。” 接着他又指向城内某地道:“这是都司衙门……这是提刑按察使司……这是锦衣卫衙门……这是你以前的居所……” 随着龚十七一个一个地指出地图上标识的地点,廖训的神经也随之紧张起来。他没想到海汉人居然在杭州城下了不少工夫,将这些细节都已经一一查清,特别是对方指出他旧宅所在地的位置时,廖训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兆——既然龚十七已经知道那是自己以前的住处,那就说明现在的住处也没逃过对方的监视了。 果然龚十七下一个所指的目标,便径直移向了城北:“在这里,城北金彩坊,这条街上第三户人家,应该就是廖大人的新宅子吧?如果我们的监视没有出现遗漏,那么这处宅子里应该有廖大人的一妻一妾,一儿一女,一名管家,六名仆人,还有两名护院武师。本来后面连着的这个宅子里还住着二三十号人,不过今天一早已经出城登船去了宁波……廖大人,在下没有什么遗漏吧?” 廖训怒道:“你意欲何为?” 龚十七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不急不慢地说道:“也没什么大不了,在下就是想请廖大人的家人,到舟山岛盘桓一段时间……一应费用,都由我方承担。” 正文 第1066章 屈服 身为一名指挥官,最可怕的不是在与敌人的对局中走出错招,而是发现自己已经无招可使,甚至连犯错的机会都不会有,廖训很悲哀地发现自己就正处于这样的境地中。这次带出来的所有手下都已身陷囹圄,而现在又没有办法从杭州城内召唤援军,更无法阻止对手将主意打到自己家人身上,廖训竭力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平静,在脑海中思索应对之策。 龚十七经验丰富,见廖训脸色连变,便知道自己这一招是击中了对方的软肋,当下继续趁热打铁道:“廖大人,事情并非毫无回转余地,一切皆在你一念之间!” 廖训没有作声,他虽然知道对手敢当面锣对面鼓地把这些事情摆到明面上来说,多半已经是把握十足了,但心里始终还是存有一些侥幸,毕竟城内会有宵禁,海汉人想对自己的府邸下手,大概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只要能拖到天明,这光天化日之下就更不好动手了。而自己带着一帮人若是消失一两天,锦衣卫衙门里的人肯定也会察觉到情形不对,届时或许就会有人联想到成丰行这边。 龚十七见他默不作声,也大致能猜到他的想法,摇摇头道:“廖大人,你不要对现在的局势还心存侥幸了,我既然在这里把计划说给你听,那自然是已经有人在动手实施了。你刚才昏迷的时候,我已命人收走你的腰牌,送到城里去了,届时便会有人扮作锦衣卫去你府上报信。想必你的家人看到这腰牌之后,一定会对我们言听计从。你若犹豫不决,不但会害了你自己,也会连累了你的家人!” 廖训终于开口应道:“祸不及家人,你们想要寻仇,冲本官来便是!” “勇气可嘉,但也的确够傻。”龚十七道:“我若是要寻仇,刚才一刀便结果了你,何必等到现在?留着你的命,是因为我觉得你还有足够大的利用价值,但你如果一心要寻死,我也可以成全你,只是为了打击你的政治主张,我只能把你的名声搞臭,到时候你身败名裂不要紧,你的家人可是要受苦了。” 廖训听得后脊背一阵发凉,要如何搞臭一个人的名声根本无需龚十七说明,他也是个中行家,随便就能想出十七八种办法。而且可怕的是对手这么做的时候自己早就死得硬邦邦,死无对证的事情就很难再洗白了。 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去年莫名其妙死在海上的海宁卫指挥使马越,明明是冲着海汉人的商船去的,但死后却有种种传言,声称马越是与倭寇勾结在先,因为分赃不均起了争执,在火并中被倭寇所杀。虽然后来靠着于平风从中运作,浙江都司还是强行将马越算作了为国捐躯,并且还以此说法上报兵部为其请功,但马越的名声终究还是臭了,因为的确没人能够解释,一个堂堂指挥使为什么要乔装打扮出海,最后死在了一艘倭寇船上。 虽然并没有掌握确实的证据,但廖训笃定此事肯定与海汉人有关,自那之后他便对这胆大妄为的对手多了几分小心,但没想到的是这样的状况最终还是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他突然很好奇马越当初的遭遇,对龚十七问道:“去年海宁卫指挥使马越在杭州湾出事,可是你们下的手?” 龚十七道:“马越出发之前,我去过一趟嘉兴府,不过在海上动手的人并不是我,毕竟我还没有那么大的能量调动战船执行任务。” 龚十七虽然没有直接承认,但其实这番话也已经说得很直白了。廖训叹道:“你们倒是好大的胆子!我大明指挥使也敢动!” 龚十七道:“我不动他,他就要动我了,若不是马越存心要来与我们作对,我们又怎么会在在海上截到他?你们鼓动他出兵,不也有一定的责任吗?他的结果,终究也是咎由自取,可怨不得我们下手太狠。廖大人,你若是在杭州城外出事,我们可不会再给你留下什么洗白的机会了。” 廖训干脆就闭上了双眼,不再理会龚十七。他知道自己若是继续跟对方交谈下去,心里的防线只会一点一点地被对方击溃,但在目前的状况下,他还不打算放弃自己的立场。作为没有任何反击办法的一方,他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拖时间,或许拖到天明之后,能有什么意想不到的转机也说不定。 龚十七见状道:“廖大人,既然你觉得事情还会有变化,那我就陪你等等看。只是我要提醒你一句,越到后面,留给你谈条件的空间就越小,你现在不肯跟我们合作,只是在浪费自己的机会。” 廖训这次连哼都不哼一声了,对龚十七的劝说只作充耳不闻。龚十七倒也不生气,留了两个人在屋内看着廖训,便带着其他人离开了。万发在旁边的屋子里也目睹了两人交锋的过程,见交谈结束,连忙出来与龚十七会面。 “老板,为何对这姓廖的如此客气?”万发对于龚十七表现出来的态度不太理解,一见面便主动发问道:“他既然不肯合作,那不如对其施以刑罚,想必这家伙也只是表面硬气,说不定上刑就马上软了。” 龚十七解释道:“他现在是心存侥幸所以还不肯降服,等天明之后自有办法让他改变主意。我接下来要利用他实施后面的计划,留着他的性命还有大用。万发,你可是对我的安排有什么意见?” 万发连忙躬身应道:“小的不敢,只是刚才心头疑惑,不吐不快。” “无妨,有疑虑说出来是好事,你虽然只是在安全部兼职,但安全部可没有把你当做外人。”龚十七微笑着说道:“你此番表现不错,等行动结束之后,我会为你请功。” “谢老板提拔!”万发赶紧又再次躬身道谢。他知道龚十七的承诺跟廖训的空头支票不一样,这个兑现的几率可要大多了。他也知道这次行动之后,自己大概就会调离杭州,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如果能够得到上级论功行赏的嘉奖,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龚十七到二进院子里看了看被迷药放倒的一众锦衣卫,让手下给他们再次加了一些剂量,确保继续昏睡下去。龚十七并不在乎这些人的性命,但也不想在自己还需落脚一两天的地方解决他们,成丰行这地方虽然很可能要弃用了,但也没必要毁掉这里的环境。手下已经在将这些人用大车分批运去江边,那里有一艘刚刚赶来的增援船只,负责装运此次行动中所俘获的敌方人员。 在查看了商栈内各个岗位的状况后,龚十七才安下心去睡了一会儿。目前的行动进展算是十分顺利,接下来就要等城内的行动结果了。 龚十七只睡了大约两个时辰,万发便来叫醒了他,过会儿就到开城门的时候了,必须要由他主持今天的事务才行。 龚十七坐起身来打个哈欠道:“廖训的手下都弄走了没有?” 万发一宿没睡,此时也是熬得双眼通红,不过精神倒还挺好,闻言应道:“已经全都送上船去了。” “廖训没问题吧?” “小的刚才去看过,他一直在闭目养神,似睡非睡的。” “那就好。”龚十七起身下床,对万发吩咐道:“你先让厨房弄些吃的,这弄了一夜估计大家都饿了。” 片刻之后,洗漱停当的龚十七再次出现在了廖训面前:“廖大人早啊!这一夜休息得可好?” 廖训此时口干舌燥,被困在椅子上的双手双脚更是早就麻木得失去了知觉,哪里谈得上什么休息,当下只是狠狠地瞪了龚十七一眼,并没有出声作答。 龚十七也不着恼,笑了笑便吩咐道:“来人,给廖大人松绑,把早饭端上来,让廖大人吃点东西。” 当然了,龚十七可不会真的大意到让廖训能够自由活动,给他松绑之前,便有人先用由铁链子连成一体的脚镣手铐将他锁住,这样虽然手脚能够活动了,但可动的范围极小,也难以使用武力。接着便有人端上来一碗面条,虽然只是素面,但对于已经饿了一整夜的廖训来说,却是无异于可口的美食。他当下也没有任何表示,抓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不怕我们在面里下毒?”龚十七笑着问道。 “你若要杀我,又何必费这工夫?”廖训应了一句,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面条也刨了个干净,连汤底都咕咚咕咚全喝了。 廖训将空碗往桌上一顿道:“也罢,吃也吃饱了,至少不会做个饿死鬼。姓龚的,你还有什么打算,划下道来吧!” 龚十七道:“你还是不愿降?” “本官为何要降!”廖训的口气依然硬气,看来这几个小时的冷静期并没有让他改变主意。 不过龚十七胜券在握,倒也没有因为他的态度而感到沮丧,当下只是笑了笑道:“那便再等上片刻,马上要开城门了。” 廖训知道龚十七是在打自己家人的主意,但当下又不能对此表现得太激动,自己情绪越是外露,对方就越有可能以家人为条件来威胁自己。倒是扮得冷静一些,或许能稍稍影响对方的判断。只是他的这种应对在当前的局面下多少有些徒劳,因为很快就传来了对他来说可以算是噩耗的消息。 “乔老爷已经出城了,马上就到。”随着手下赶来报讯,龚十七也算是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如果高桥南在城内的行动不顺利,那他恐怕就不得不提前结束与成丰行相关的所有行动了。他担心高桥南出城后耽搁时间,所以特地还安排了人手到城门外去接他。 很快高桥南便出现在成丰行中,与他一同出现的还有廖训的家人。昨天龚十七在这边放倒了廖训之后,便取了他的身份腰牌送进城里,交给了高桥南。之后高桥南便带着人大摇大摆地在午夜去了城北的廖宅,途中虽然也遇到了巡查城区的捕快队伍,但亮出廖训的腰牌之后立刻便畅通无阻了。 以同样的手段,高桥南很轻松就骗开了廖宅的大门,一众人进去之后,立刻便控制了宅子里的人员。虽然廖宅里也有护院的武师,但根本还没弄清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就已经被高桥南的人给放倒了。行动小组将闲杂人等全部羁押在一起,然后等待天明之前,留下部分人手看管俘虏,高桥南亲自带队,押解了廖训的妻妾儿女坐车出了城。整个过程没有耗费一兵一卒,也没出任何岔子,顺顺利利地就把人弄出城了。 廖训看到畏畏缩缩的家人出现在成丰行的院子里,当下也是长叹一口气,心知最后一点希望也就此破灭了。这一切都如昨夜龚十七所说的那样发生了,连一点意外都没有,也彻底地击溃了他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如果本官仍不屈服于你,你待如何?”廖训苦笑着问道。 龚十七很认真地回答道:“廖大人,如果你做出这种选择,就是在逼我伤害你的家人。我很不愿意做这种事,但为了完成任务,我也不得不去做。说实话如果我们调换位置,估计你早就已经拿到架到我家人的脖子上了吧?” 廖训本来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角色,闻言居然咧嘴一笑道:“本官可没这么好的耐心一直等到天明!昨夜就已经给你上大刑了!” “可惜,我们下手更快。”龚十七没有在乎对手的口舌之利,将话题回到了正事上:“廖大人,我现在最后问你一次,是否选择投降合作,想清楚再回答我,因为我只问一次,如果答案不能让我满意,那么你和你的家人都没办法活着离开成丰行。” 廖训沉默许久,终于才开口道:“说吧,你们想让本官怎么合作?” 正文 第1067章 束手就擒 于平风今天一早出门去都司衙门的时候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两只眼睛都跳得厉害。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但这两眼齐跳的状况,他也是第一次遇到,也不知这究竟是吉兆还是凶兆。到了衙门之后,这状况非但没有得到好转,反而跳得越发厉害了。虽然于平风并不是十分迷信的人,但遇到这样的状况也有些犯嘀咕,心道自己难道是撞了邪不成。 临近中午,于平风处理完一桩公务之后,正待要去吃午饭,手下忽然来报,称锦衣卫来人求见。于平风这几天也一直在等廖训那边的进展报告,当下便让手下将来客带来。 来人并未穿着锦衣卫的公服,只是自称廖训的亲随,并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腰牌和廖训的手令。到了公堂之后,便向于平风呈上了一封书信。于平风见信封上的字的确是廖训笔迹,当下也不疑有他,便拆开了阅读。没读几行,于平风便不由得激动起来。 廖训在信中提到,他已经顺着成丰行这条线索,查到了海汉在杭州的负责人,并且通过成丰行所提供的配合,已经于昨夜秘密抓捕了此人,目前正羁押于城外成丰行中。在廖训的劝说之下,此人已经弃暗投明,愿意投效朝廷对付海汉人,不过此人对廖训的身份还缺乏信任,所以廖训希望于平风能够出面安抚,以他浙江都司指挥佥事的四品官官职,应该足以能让对方放下最后的心防了。 但廖训在信中特别指出,根据此人供述,海汉在浙江都司、提刑按察使司等重要部门都安插了耳目,所以于平风出行的时候切勿向同僚透露去向,也不要使用官家排场,以免行迹暴露导致前功尽弃。送信的人已经在衙门外准备好了专门的车马,于平风只要换上便服听从送信人安排,就会将他护送到城外会面。 信笺落款处是廖训的签名,于平风与其有过公文往来,这笔迹倒也熟悉,一看签名便知并非伪作。只是廖训做出这样的安排未免有点不合常理,还需再问问清楚才行,当下慢慢将信笺叠起来,对送信人道:“廖大人倒是好本事,不声不响便拿了人。不知昨天的行动,廖大人出动了多少人手?期间可有伤亡?” 那送信人抱拳应道:“启禀于大人,昨日廖大人只带了十几名兄弟,在那商栈中设下埋伏,由商栈掌柜以移民为由,引了对手独自前来,没费什么工夫便拿下了。那人也是个怂包,刀一架上脖子,立刻便软了,廖大人在事前准备了好几套刑讯手段,却半点都没用上。” 于平风听他说得像模像样,也就没有怀疑这中间有什么文章,继续问道:“廖大人既然已经拿下对方,为何不将其押解回城,却要邀本官出城去处理此事?” 送信人应道:“此人身负许多机密,而且据其交代,杭州官府中各个衙门都有其同伙进驻,就连锦衣卫也不保险,廖大人担心押他入城之后被其同伙发现,恐有灭口之风险,所以才留在了城外,临时征用了商栈作为侦办此案之据点。廖大人说,在将其躲藏在杭州城内同伙一网打尽之前,还是暂不让其露面为妙。” 于平风听得不禁连连皱眉,这海汉竟然在杭州官府中安插收买了不少人,也难怪过去这一年中对付海汉的手段十之七八都落在空处,只怕浙江都司的政令还没出杭州,海汉人就已经得到消息了。这些潜伏在各个衙门中的海汉耳目若不设法除掉,今后也很难将整治海汉的政令向其他州府推广。如此说来,廖训这样做的确是有充分的理由。 那送信人继续说道:“廖大人的意思,只需于大人过去露个面亮明身份,让那人知道有官府大人物关注此事即可,不会耽搁了于大人下午处理公务。” 如果只是去露个面,安抚一下廖训抓回来的海汉俘虏,倒也花不了太多工夫。正好于平风手头已经没有别的事情,趁着午休时间过去看个究竟也无妨。于平风拿定注意,便让送信人在堂前等着,自己去换了一身便服出来,只带了一名随从,这才随送信人出了衙门。果然街角处便停了一辆黑篷马车,于平风和随从上车之后,很快马车便启动向南行去。 凭着锦衣卫的手令,这辆马车在城门处顺利通关出城,甚至连象征性的检查都没有进行。马车驶抵成丰行外,便有人打开大门放了马车进去,然后又迅速地关上了大门。如果不是一直盯着成丰行,还真是很难注意到有这么一辆马车已经在顷刻间进到了里面。 马车在成丰行的院子里停下,于平风与随从下车之后,送信人便带着他们往里走。于平风见这商栈中皆是着便服的青壮男子,虽未佩带武器,但看起来个个都极为精干,想来应该都是廖训的手下。只是自己到了之后,这廖训居然还不出迎,小小百户在四品官面前拿架子,这未免是有点膨胀了,平时以“廖大人”相称,那也只是官场交际的客气话,还真以为锦衣卫有点特权就了不起了?于平风虽然脸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已经在琢磨等会见面之后要设法敲打敲打廖训,免得他都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来到最后一进院子,于平风便看到了正对天井的厅堂中坐着一人,正是把自己招来这里的廖训。这厅堂中摆着一张大八仙桌,廖训就端坐在桌子后面,看到于平风来了却并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于平风鼻子里哼了一声,让随从等在外面,自己径直走入厅中。 “廖大人好大的架子!”于平风拱了拱手,语气十分不快。他实在想不通,这廖训以前都还挺会做人,怎么数日不见,居然跟自己拿腔拿调地玩起花样来了。 廖训苦笑着应道:“于大人,请恕廖某行动不便,有失远迎!” 于平风惊道:“廖大人莫非是昨日抓贼人之时伤了腿脚?” “那倒不是……”廖训抬手一指旁边的座位,示意于平风坐下来说。 于平风到廖训旁边坐下,屁股刚沾到椅子,眼光一下瞥见廖训被八仙桌桌布挡着的双手双脚都戴着铁制镣铐,吓得他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于大人不必慌张,既然已经来了,那就留下来作客吧。” 随着一声调侃,于平风看到一名蒙面男子出现在了门口,而他从城内带来的那名随从,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你是何人?胆敢羁押朝廷命官,是要造反不成?”于平风伸手一扯廖训身上的镣铐,发现根本不可能帮他解开,当下便果断放弃了无谓的尝试,将注意力集中到蒙面男子身上。 “在下龚十七,于大人大驾光临,未能远迎,还望见谅。”龚十七毫不掩饰地报出了自己的身份:“本人就是于大人所深恶痛绝的海汉人之一。” 于平风心猛地一沉,对廖训道:“那看来你送到本官这里的信上全是假消息了?” 廖训苦笑道:“在下家人性命都在海汉贼子手中,于大人,对不住了!” 于平风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这廖训不知怎地落在了海汉人手里,扛不住对方的胁迫已经投敌了,按照对方的安排,故意写了一封书信交到自己这里,利用自己求功心切的心理,将自己引出城来。最要命的是于平风还信了廖训的话,出发前没有告诉同僚和家人关于自己的去向,如今都司衙门也没人知道自己的具体动向,就算有人发现自己失踪,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这地方来。于平风很想奋起反抗,但可惜的是他身上没有佩带任何武器,想杀出这个商栈似乎也会有些困难。 便在他犹豫间,门口就已经涌入数名蒙面汉子,手中都攥着一根鸡蛋粗细,两尺多长的木棍。不过这些汉子并没有涌上前来对他动手,而是在五尺开外的地方便停了下来。但这个时候于平风要是还试图以武力进行反抗,只怕还没等他站起身来,周遭的木棍就会劈头盖脸地砸下来了。于平风见对手优势难以撼动,当下也就没有再尝试无谓的抵抗,只是盯着龚十七,要看这海汉头目有什么作为。 龚十七走到桌边,也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于大人,这一年里对我海汉穷追不舍,用尽了各种手段想将我们驱逐出浙江,也是辛苦了!” 于平风道:“似你这等目无王法之徒,官府自然是要给予惩戒才行。羁押朝廷命官,你可知道这是多大的罪过?” 龚十七点点头道:“关于羁押朝廷命官这一点,廖大人之前也已经说过了。不过于大人既然有疑问,那我就再解释一次。你们在明廷当多大的官,都管不了海汉,大明律也治不到海汉人的罪,我设局抓你们,那是因为你们一直利用手中的权力来跟海汉作对。你们觉得可以凭这大明的官位压海汉一头,但今天我要告诉你们,这种想法实在错得很离谱!” 于平风道:“要杀便杀,你将我们扣在这里又是意欲何为?” 龚十七道:“于大人不用这么着急,还有你能派上用场的地方。来人,上纸笔!” 当下便有人呈上纸笔砚台等文房用品,龚十七道:“于大人不用觉得疑惑,我费这么大的周折请你过来,可不是为了求你的墨宝。现在我需要你写一封信,写给你的同伴,内容按你之前看到廖大人那封信照搬就行。” “你是要把郭大人也引来此处?”虽然龚十七并未提及郭正的名字,但于平风却已经想到了他的真正目的。 “你们三个人不是一向同进退吗?能在这里聚齐多好,而且顺便也能看到你们一直想见的海汉人,也算是得偿所愿吧。”龚十七不无调侃地说道。 于平风怒道:“本官岂会受尔等胁迫做这龌蹉事!” 龚十七道:“你不写也行,但今晚你家宅子就会起一场无名火,届时可能一个人也逃不出来。” “卑鄙!”于平风怒骂道:“蛮夷番邦,果然是小人行径!” 龚十七也不着恼,依然语气平静地说道:“在下只是替海汉干脏活的下人,不管你如何辱骂也没用,在下来杭州就是要完成任务,至于用什么手段来达成目的……没有人会关心失败者的命运,你们现在应该做的,是让自己不要输得太彻底。至少,要尽力保住你们家人的性命安全。” 于平风看了看身旁的廖训,突然有点明白了对方的感受,想必今早廖训受迫给自己写信的时候,应该也是十分为难。海汉人居然想出这样的毒计引己方三人一一自投罗网,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龚十七又补充道:“信里记得说你们两人现在在一起,写完后廖大人也签写一个落款,这样应该更具有说服力。” 于平风一想的确是这道理,有他与廖训一起作保,接到信的郭正自然不疑有他,恐怕很快就会赶来会合。这样一来,杭州城一日之间,大概便会有三名高官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但他现在的处境,也根本没有办法改变局势的走向,无力对龚十七的安排作出反抗。 大约一个多时辰之后,先前带于平风来到这里的送信人揣着另一封刚刚出炉的信件,坐着马车又再次进城了。他的目的地是城内的提刑按察使司,将这封信送交到佥事郭正手上。如果郭正动作够快,城门关闭之前他就能乘坐行动小组提供的马车出城赶到成丰行,与他的两位难兄难弟会合了。 龚十七命人将于平风和廖训分别押到不同的房间里看管起来,现在就等着郭正上钩,这次的任务就算齐活了。回想这次来杭州执行的任务,能够峰回路转发展到当下这个局面,也的确是他与高桥南在事前根本没想到的状况。 正文 第1068章 后续影响 崇祯七年的初夏,杭州城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怪事。根据坊间传闻,最先发现状况的人是浙江都司指挥佥事于平风的家人,因为于大人这天并没有如同往日一样按时放工回家,若说是有什么应酬,但也没提前跟家中打招呼。管家派人到都司衙门一问,说是于大人中午就离开了,一直没有回来。再仔细一打听,说是中午来了锦衣卫的人,带着于平风离开了都司衙门。 于家的人也知道于平风与锦衣卫的廖训关系稔熟,当下又赶紧去锦衣卫衙门询问消息,得到的回答却是廖百户这一整天就根本没来过衙门。但锦衣卫所负责的事务有不少都需要出外勤处理,经常会有一两天不去衙门的状况,所以也没人对此感到奇怪。而且前一天晚上廖训就带了十几人出城执行秘密任务去了,也没有跟衙门的人提过什么时候回来。 虽然没在衙门找到廖训,但于家的人也没就此放弃,转头又去了廖府,但拍了半天门都没人应声,竟似一座空宅一般。于家也没办法,一边继续守着廖宅,一边派人去求援。于平风的妻弟是城中驻军的一名校尉,听到消息之后赶过去,做主让人翻墙进入廖宅,却发现宅子里已经人去屋空,真的连一个活人都没有了。 这下于家的人就知道事情大条了,赶紧派人报官。于平风的挚友郭正便是提刑按察使司的佥事,于是于家还特地派了人去郭府,想让郭正出面以便能尽快派人调查于平风与廖训失踪一事,但没想到的郭正居然也不在府中,只是他平时应酬较多,家人还以为他在外办事,并没有察觉到不对,直到听说另外两人都已失踪不见,这才赶紧派人到衙门一问,果然郭正也如于平风一样,是在这天下午被锦衣卫的人接走了,临走之时也同样没有对同僚说明去向。 于平风和郭正的最后去向似乎都与廖训有脱不开的关系,但由于廖训全家上下都已经消失不见,这事一时间也没法找到当事人进行证实。一天之内接连有三名朝廷命官无故失踪,而且是以如此诡异又难以解释的状况消失,这可是杭州城从未出现过的状况。当然其中最诡异的莫过于廖训的失踪,因为与他几乎同时消失的还有其家中上下十余口人,以及跟随他出城的十多个手下。 发现状况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杭州城各处城门也已关闭,倒是不用再另行申请封城禁令了。当下城防军和城中的捕快都被发动起来,在城中到处进行搜查,指望能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当然了,这一夜的折腾也没有什么实际的收获,这二十多号人就如同凭空消失在了空气中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天明之后,搜查范围扩展到了城外,开始在进出杭州府的主要干道上设卡检查,甚至连各种河道湖泊上也开始出现了官军身影,对所有的水陆交通要道都开始实施控制。 不得不说杭州官府的反应还是比较迅速,所采取的措施也很对路,假如失踪人员还在杭州城附近,通过这些措施的确会有比较大的机会查找到其行踪。然而包括三名朝廷官员在内的失踪人员全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官府发动了上千人在杭州城方圆三十里之内找了好几天时间,也依然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 而在同一时期发生于城南凤山门外的一起失火事件,所引发的关注就小多了。在廖训等人失踪当晚午夜,城外一间商栈突然失火,大概是商栈中近期存放的易燃物品太多,火势很快失控,将这处三进的院子烧了个干干净净,而客栈里的人或许是因为正处于睡梦中,竟然没有一人逃出火场。第二天人们清理残垣断壁的时候,在其中发现了九具尸体,根据所在的房间位置和体貌判断,商栈掌柜万某应该也在其中,其余的人则可能是商栈伙计和居住在此的客人。 提刑按察司、锦衣卫和杭州府衙、钱塘县衙几个衙门都特地派了人过来,对死者的遗骸进行了仔细的核对检查,以确定这些遇难人员中是否有官府正在找寻的几名官员。不过几名仵作联合检查的结果令得他们很是失望,这几具尸体中并无他们正在寻找的目标人物,尸体本身也没有什么疑点,验尸结果证实这几人的确是死于火场之中,也并无烧灼之外的其他外伤痕迹。而捕快们在火场中也没有发现明显的纵火痕迹,一切都表明这似乎只是一个意外事件而已。 由于官府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查找三名失踪官员的差事上,所以这处失火商栈虽然死了好几人,但也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尽管有不确定的消息称廖训失踪当日似乎曾出现在这失火地点附近,但由于缺乏实证,调查人员也难以将这两件事联想到一起。因为几乎与此同时,官府所收到的目击消息中,失踪的几名官员似乎还出现在了其他地方,而每一条这种消息都必须要跟进核实才行,所以很快就完结了这里的调查工作,将剩下的扫尾事务交给街坊处理。 万发当然没有被烧死在成丰行里,当天夜间成丰行火光冲天的时候,他已经在去往舟山岛的船上了。而此时与他同船前往的舟山的,还有被俘的三名大明官员。龚十七根据舟山岛发来的指示,并没有将他们就地处决,而是使用了廖训的手下当替罪羊,将成丰行可能存在的漏洞全都付之一炬,烧了个干干净净。 龚十七没有随船返回舟山,他留在了杭州城继续活动,利用己方位于暗处的优势,不断在杭州城各地放出各种假消息,扰乱官府对官员失踪案的调查工作。由于失踪人员目前都在海汉掌控之中,所以龚十七要杜撰一些像模像样的假消息也并不困难,很容易便让官府的调查人员全都处在了疲于奔命的状态。 在众多干扰消息的影响下,龚十七可以确信杭州官府很难在短时间内查到这三人的真实去向,而成丰行已经一把火烧成了废墟,所有的相关证据也都随之飞灰湮灭了。就算有熟悉这三人情况的人会怀疑海汉与此事有关,但在没有实证的状况下,也很难将这种猜测坐实,而派人到四百里之外的舟山去进行搜捕,这更是无法完成的任务。所以这件事发展到目前的阶段,已经基本可以肯定不会得出什么像样的调查结果了。 好在龚十七提前便已买好了杭州城中的宅子,成丰行虽然没了,但城内却又有了一处新据点的存在,他依然可以安心坐镇杭州,处理后续的扫尾事宜。 负责押解俘虏回三亚的自然是高桥南了,他带着特战营的人先行撤离杭州。作为此次行动的配角,高桥南只负责指挥了最后阶段在城内的行动,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抓捕了廖训一家,并将其分批运往城外装船,相对忙前忙后的龚十七倒是要轻松一些。不过这次行动也是让高桥南见识到了安全部外勤组的实力,对于执行这种在非海汉控制区的特殊任务,安全部的确要比军方更为擅长。 而且在杭州期间的行动计划制定和调整几乎都是龚十七在操作,这也让高桥南对他的个人能力有了新的认识。联合行动小组初到杭州的时候几乎想不出完成任务的有效办法,而且在锦衣卫找上门的时候几乎暴露,但龚十七却巧妙地利用了看起来似乎十分危险的局势,并且借力打力,将三个目标在两天一夜中全部活捉到手,还能将所有的痕迹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己方除了损失一间商栈之外,没有在人员方面产生任何损失,任务完成度已堪称完美。 高桥南所乘的船在途中没有作任何停留,沿着钱塘江直出杭州湾,一路向东驶往舟山。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便驶抵了舟山定海港。已经通过电台提前得知消息的郝万清和钱天敦也亲自来到码头,迎接这支胜利归来的队伍。 “这就是我们的三位客人吧?”郝万清看到面如死灰的三名男子被高桥南的手下押解下船,便主动向他询问道。 高桥南应道:“首长明鉴,这个矮的便是廖训,肤黑瘦高的是于平风,留着山羊胡子的是郭正。” 郝万清连连点头道:“这几个人,活的比死的可有价值多了,你们做得很好!” 为了能够瓦解浙江官场中的反海汉势力,安全部才联合军方策划了这次的行动,郝万清最初的计划是对这三人进行刺杀,因为活捉的难度实在太大,他也不想拿手下的性命去冒风险,但刺杀行动一是有太多不可控的客观因素,很难保证成功率,二则即便成功,己方行迹败露的可能性也非常大。而行动小组以毫发无损的状态将三人带回舟山,这已经大大超出了郝万清当初的预想。 这三个人可以说是浙江官场上反海汉的主要代表人物,能将他们抓回来,郝万清就有把握能从他们身上得到更多的情报。他们的同党将会是海汉下一批进行打击的目标,浙江官场上反抗海汉的声音由此也会稍微消停一些。而且海汉一向极为重视的情报安全问题,在廖训这里也会得到更为完整的答案,尽管此前已经顺利截获了锦衣卫派来的那批人手,但目前还不敢确定在此之前是否有别的锦衣卫人员已经混到了岛上,而廖训就是安全部期待已久的知情人了。 “我要尽快对他们开始审讯。”郝万清摩拳擦掌地对钱天敦道:“趁着浙江官场还没有对他们的失踪做出明确的反应,我们应该做出相应的安排,该拔的钉子就得趁这个时候拔了!” 郝万清当场便提走了这三名官员,而剩下的一干俘虏,他就没什么兴趣了,全权交给了军方代为处理。这些人包括廖训的家人、仆役、手下,以及于平风的一名幕僚,很快就被押往了岛上的监禁场所进行隔离关押。关于这些人的身份来头,海汉还必须要保守一段时间的秘密才行,否则一旦消息传到浙江官场上,到时候免不了双方会爆发冲突。 等安全部对三人的审讯结束,这些人大概就会被分头送往南方,或作为苦役,或作为移民,去到他们从未听说过的地方落脚。至于廖训等三人,能不能在舟山保下性命,那就得看他们的合作程度了。 钱天敦也毫不吝啬地对高桥南此番的表现进行了表扬,他和高桥南这次都是遥控指挥,但实际能起到的作用很有限,绝大多情况下还得龚十七和高桥南自行对形势作出解读和判断,并对原本就很粗略的行动计划作出调整安排。虽然在此之间一直都很担心计划能否顺利进行,但最终联合行动小组没有让大本营失望,甚至结果还大大超过了预期的水平。 在此期间钱天敦还特地集结了一个连的兵力,作为快速反应部队部署在杭州湾,一旦杭州的行动需要武力增援,那么这支由三艘船组成的船队便会立刻西进前往杭州,配合龚十七、高桥南的安排展开行动。当然了,这股力量最终并没有投入使用,行动小组在杭州以极其高明的计划解决了所有的困难并顺利完成了任务。 这件事也不是就此完结,为了稳妥起见,龚十七每天都会将杭州城的最新状况通过电台发回舟山,以确保事情的后续没有给海汉造成实质性的麻烦。而快速反应部队也将继续在杭州湾部署一段时间,直到龚十七为首的行动小组撤回舟山为止。 “解决了杭州的事情之后,我们就可以开始安排北上的计划了。”钱天敦对高桥南说道:“这次我们消耗的行动时间比预计的少用了十多天,这足以让我们完成北上之前的准备工作了。” 正文 第1069章 北上准备 来自杭州城的所有俘虏都被押解离开之后,万发才从船上的秘密舱室中现身。对于外界来说,他几天之前就已经被烧死在了杭州城外的成丰行商栈里,如果有人发现他还活在这个世上,那成丰行的失火案就会出现许多新的疑点。而海汉并不希望这件事还出现什么反复,所以特地要求万发在归途中隐藏好行迹,不能被闲杂人等发现他从杭州跑到了舟山。 “这次任务完成得很圆满,执委会对你的表现也很满意,三亚已经发来电报,让你尽快回去复命。”钱天敦顿了顿,还是说出了实话:“以目前的状况来看,你不适合在浙江继续待下去,回到三亚之后会对你有其他工作安排。不过以你这次所立下的功劳,回到三亚之后的升迁应该是稳了。” 万发连忙谢过钱天敦,他其实也清楚这个任务结束后,自己就没法再在浙江待下去了,不管廖训等人的生死如何,他都不能再在浙江沿海州府出现,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其实对于万发来说,这次的任务算是有惊无险,而且整个执行过程中一直都只是听从龚十七的安排,到最后撤离杭州时才知道了全盘的计划是什么内容。如果龚十七从一开始就对他言明要在杭州搞出这么大的事情,万发还真不一定够胆参与进来。 当然了,行动最终的结果还是让万发十分满意,这次主事的虽然另有其人,但分到他头上的功劳应该也小不了,要知道从杭州抓回来这三人可都是有品级的朝廷官员,是他平时连边都沾不到的大人物。万发虽然只是安全部的兼职员工,但也知道这种行动的级别有多高,甚至在安全部也应该算是史无前例,能够参与其中简直就是难得的机遇,就算他在杭州经营十年商栈,累积的功劳可能也赶不上这短短数日的收获。 不过这种行动的保密期将会非常长,很可能在万发退休之前都没办法将这段经历当做炫耀的资本,向自己的同僚和亲人吹嘘一波了。好在这份功劳是实打实的,万发琢磨着等这趟回到三亚之后,商务部的头头们说不定也会给自己升个“主任”之类的职务了,只是海汉如今的控制区极大,南北跨度数千里,也不知自己的下一站会被分配到什么地方。 钱天敦道:“正好明天就有船南下回三亚,你就辛苦一下,明天就跟船出发吧!” 万发连忙应下,心知上面是担心自己在舟山久留会暴露行迹,这是要打发自己尽快离开了。不过他对这样的安排倒也没什么抱怨,离开家人已经有一整年的时间,他也很想早些回到三亚与家人团聚。 对于舟山驻军来说,杭州这次特殊任务的完成意味着已经扫清了北上的最后一个障碍,接下来就要开始调集人员物资,准备下一步的征程了。 六月二十七日,舟山管委会和驻军召开联席会议,开始商谈安排北上相关的各种事务。目前从三亚出发的第二批船队在昨天已经抵达澎湖,预计在当地休整两天之后就会继续北上。按照通常的行程来计算,船队最迟在七月初就会抵达舟山,届时完成防务交接之后,特战营和之前抵达这里的部队就可以出发了。 考虑到北方的气候,越早开始落脚点的建设工作,北上部队渡过第一个冬天的难度就越小。国防部为了能在入冬之前争取到尽可能多的时间,这次北上的行动并没有再安排大规模的侦查行动,只是在之前北方招揽难民的船队中安插了一些人手,到当地收集了一些情报。相对过去几次由南向北扩张地盘的行动,这次北上的前期侦查算是做得比较少的。 “气候原因当然只是其一,我们减少了北上的侦查安排,主要还是因为当地在大乱之后依然有很多地方处于失控状态中,很多县级治所还没有得到及时的恢复,驻军也都只集中在几个州城当中,所能控制的范围非常有限。”钱天敦向王汤姆介绍了胶东半岛的大致现状。 王汤姆道:“明廷今年也没有向山东当地增加驻军吗?” 钱天敦摇摇头道:“中原地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大明将主要兵力都放在了围剿农民军上,山东大部分地区都处于不设防的状态——至少对我们来说是这样。在进驻到当地的前期,我们应该不会遭遇太大的军事压力。只要有你们海军护住后路,当地的明军很难跟我们进行正面对抗。” “听你说起来这次北上应该会很轻松的样子。”王汤姆笑道:“只是这样一来,我们估计就没什么战功好拿了。” “当地的气候可能比明军更麻烦。”钱天敦的表情却并不轻松:“根据历史记载,小冰河时期的胶东半岛,冬天的温度会低于零下二十度,暴雪寒潮都是有可能会出现的天气状况,这对我们手下这些出身南方的士兵来说,将会是非常大的考验。我们在当地修筑基地,就必须要将冬天的御寒需求考虑进去,这要比在南方搭建板房麻烦多了。” 海汉军在赤道附近区域开辟新据点时往往都是搭建活动板房,只要能遮日避雨就基本合格了,但这类保温能力较差的简易房屋并不适合北方的气候,而且考虑到北方的室内需要供暖,木制板房的消防隐患太大,顶多也就在天气暖和时住住,并不适合作为过冬的营房。但要在当地修建大量砖石结构的房屋,所需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就很可观了,当然了,期间所需的时间也不可忽视,所以国防部才急急匆匆地要赶在夏末之前安排部队北上,否则很可能在寒冷的冬天到来之前还无法完成必要的基建工程。 目前舟山岛上准备北上的部队,大部分士兵都是南方出身,即便有统一发放的冬装,也未必能很好地适应北方气候。国防部并不准备冒着风险把希望寄托在冬装和士兵的身体素质上,尽早准备好过冬所需的营房和物资,才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而关于落脚地点的选择,国防部的高官们早在去年就已经达成了比较一致的意见,即以胶东半岛的北海岸线为主根基。尽管从地理条件上看,南海岸线的天然良港似乎要更多一些,但国防部考虑的因素不仅仅只是这一处落脚点的环境,更要考虑这处选址是否能够有助于达成海汉对渤海湾海域的控制,乃至下一步跨过渤海湾,踏足辽东半岛。 在确定了选址的大致范围之后,接下来需要考虑的就是环境了。落脚点不能距离当地的州城和大型驻军据点太近,否则极有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武装冲突。此外必须要有较好的港口条件,以便能够在当地驻扎规模庞大的舰队。还有一点就是考虑到海汉北上的兵力有限,陆上防线不宜拉得太长,但同时也得保证有面积足够的地域来安排驻军营区,以及海汉将在当地开设的移民营地才行。 在综合了多方面的意见之后,国防部最终圈定了芝罘岛地区作为北上行动的目的地。芝罘岛位于登州府城以东百里的海岸上,是中国最大的陆连岛。从地图上看,芝罘岛如同一株生长于海岸线上的灵芝草一般,通过宽不足两里的沙洲与大陆相连,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防波堤,而在其身后便是一处大型的天然良港。 芝罘岛虽然是以山地丘陵地形为主,但其面积超过十平方公里,也足以安置下成千上万人了。而且其连接大陆的沙洲十分狭窄,对善于修筑防御工事的海汉军来说,只要稍作加工,就能在芝罘岛与大陆之间筑起一道坚固的防线,保证陆上的通道的绝对安全。而岛的北岸几乎全是悬崖峭壁,大型船只基本无法停靠,这几乎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了。像这种易守难攻,又伴有天然良港的地形,正是海汉军方最为喜欢的沿海据点选址类型。 海汉军要进驻该地区,最大的威胁莫过于位于芝罘岛附近的奇山所。奇山千户所位于芝罘岛东南三十里,城池为青色石砖所砌筑,周长两里,城墙高二丈二尺,厚二丈,东西南北分别有保德门、宣化门、福禄门、朝崇门四座城门,城门之间设有楼铺,共计十六座。城墙内侧还设有环形马道,战时守军可以迅速向城墙上增派兵力和重型装备。 按照目前所收集到的情报信息,奇山所的编制有正副千户、百户、吏目、镇抚各一人,京操军四百九十八人,城守军一百一十三人,屯军六十人,捕倭军七十五人,守墩堡军十八人。其中的京操军还分为春秋两班,春班正月,秋班七月,轮流去往京师,与京营一同合练。所以当地的常驻兵力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五百人,考虑到一年多的登莱之乱在地方上造成的影响,实际驻军肯定距离纸面数字还有一定的差距。 只是海汉派往山东打听消息的人员基本都只在莱州府南部的胶州湾附近活动,对于北线登州府的地方驻军状况所知有限,只能凭借一些碎片信息来做出推断。当地实际的状况如何,大概还得等海汉军抵达那里之后才能真正见分晓。但奇山所的这点兵力,对于荷枪实弹的海汉军来说,应该还不至于形成实质威胁。 目前国防部的计划就是利用自己的海上运力,在短时间内向当地投入成建制的部队,并且对芝罘岛进行割据式的占领,一如当年海汉在黑土港的做法一样。等这个据点牢固之后,往北可以控制黄海、渤海,乃至京师门户,掌握通向辽东半岛的海路,往西可进入大明内陆,往东则是几乎不设防的朝鲜半岛,未来甚至可以以胶东半岛为根基,规划海汉在东北亚地区的发展。 当然了,要将如此之多的人员和物资通过海运投送到胶东半岛,所要制定的运输计划也是相当繁杂,所以在即将到来的船队当中,还有特地赶来舟山的海运部部长孙长弥,他将专门负责指挥安排北上行动期间的海上运力。 从六月下旬开始,来自浙江各地的各种物资陆续运抵舟山,这些物资大多都是北上行动所需,因为当地在战乱之后物资匮乏,又难以自行产出,甚至拿着银子也没地方可买,所以都得在南边准备好之后,一并运往当地。光是这数以千计的人员常驻当地所需的粮食补给,就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还要考虑到在当地招揽难民所需,所以大量的粮食储备也成为了跟武器弹药一样的必需品。 七月三日,第二批北上船队的先头部队抵达舟山港,而接下来的两天中,后续船只也陆陆续续到达,整个船队的规模又是多达四五十艘,只是这批船队分散到达,倒是没有引起进出港口客商的过多注意。 这次来的船队中除了孙长弥之外,还有值得一提的就是海汉骑兵营也随船队来到了舟山。国防部安排了由哈鲁恭率领的这支骑兵部队也一同北上,去往山东驻扎。这是骑兵部队成军之后第一次离开海南岛出外长驻,同时也是其成立之后少有能够参与到实际作战中来的机会。据说哈鲁恭本人也是憋着一股劲,要在此番北上执行任务期间好好露一把脸,好让海汉国的国民知道,这支骑兵队伍可不只是在每次的阅兵式上出现走秀而已,而是真真正正能够参与作战杀敌,并且能改变战场形势的一支精兵。当然了,这支骑兵到底能不能在当地找到对手,那还是另外一说。 钱天敦是不太看好骑兵的作战前景,不是他怀疑这支部队的实力,而是考虑到当地驻防军队的羸弱程度,或许根本就没有让骑兵发挥的余地。 正文 第1070章 骑兵的短板 以现在所掌握的情报来看,芝罘岛方圆五十里之内驻扎的明军也就顶多四五百人的规模,即便加上当地的民间武装也不会过千,对付这种程度的外部威胁,需要用到骑兵上阵的可能性其实不大。当然了,作为这个时代最强的陆上机动武装部队,钱天敦也不会否认骑兵存在的必要性,而且胶东地区平原地形广阔,如果海汉军要远离据点深入内陆地区活动,那么骑兵的确拥有着无可替代的优势。不过在北上初期,这支军费预算比特战营还高的精锐部队大概只能执行一些侦查、监视、传讯之类的简单任务,暂时还不会有在战场上担当主角的机会。 但钱天敦也明白,国防部不惜耗费巨资将这支建制规模不大的骑兵部队用海运的方式送去胶东半岛,可不止是为了让其给友军部队打打下手就完事。趁着目前需要面对的对手还不算强大,早些让骑兵在当地适应北方地区的气候,操演一些野外的作战套路,为今后骑兵扩军做准备,这才是如此劳师动众千里调兵的真正目的。 哈鲁恭下船之后与众人打完招呼,便又回到了船边,指挥士兵和码头民工搭建跳板,小心翼翼地将船上的战马一匹匹地牵下来。这些战马在海上一路颠簸几千里,精神状态显然也不是太好,有一些在走下跳板时甚至有脚下发软的迹象,让爱马如命的哈鲁恭好是心疼。 “这老哈……服侍马简直跟服侍儿子一样了!”王汤姆看着哈鲁恭在码头上跑前跑后大呼小叫地指挥,忍不住调侃道:“带牲口比我们带兵打仗还紧张。” 孙长弥道:“这算不错了,你是没见着他出发前给我们海运部提要求的时候,这运马的船既要讲究通风,又要给马匹保证足够大的空间,还要便于清理打扫,一直盯着我们把船按他的要求改造好。另外途中还得不定期靠岸,给这些马补充新鲜草料。这些马一路上吃的粮草比人起码多二十倍,而且老哈还要讲究什么营养搭配,每天喂食都是现配制的饲料。光是运这些马和所需的各种饲料,就占了满满六艘船。喏,你看旁边那艘船卸下来的麻袋,堆得跟山一样,装的全是给马吃的豆子。” “看样子我们北上的时间可能还得延后几天了。”钱天敦若有所思道:“这些战马的状态如果不调养好,老哈估计也没法安心北上了。” 从舟山去往胶东半岛的目的地还需数日航程,假如不将这些战马的身体状态稍稍调养得好一些,那去到当地之后估计所需的恢复期会更长。在舟山这里进行短暂的休整,对哈鲁恭的骑兵营来说也是非常必要的恢复措施。只是这样一来,整个大部队的行程或许就要因此而受到影响了。 按照原定的计划,这批船队抵达舟山的三五天之内,原驻岛部队将与新来的接班友军完成防务交接,然后庞大的船队就会从舟山出发北上。但这个安排能不能按时实施,现在又因为骑兵营而多出了一个变数,如果哈鲁恭认为战马的状态不足以承受这趟航程所带来的折腾,那他肯定不会让自己的部下勉强上路。 对于这支骑兵部队的到来,以特战营为主体的舟山本地驻军也同样充满了好奇心。常年在海外驻防的特战营与一直驻扎在海南岛上的骑兵部队在过去并没有什么交集,看着一匹匹的高头大马下到码头上,也不免有些羡慕友军的风光。不过作为海汉公认的王牌军,特战营的战士还是保持了基本的矜持,并没有凑过去作近距离围观。 为了迎接这支骑兵部队在舟山岛的短暂中转期,半个月前岛上就已经组织人手搭建了数间马棚,并且还提前做好了基本的消毒处理。当时进出港区的大明客商看到,还以为海汉人要开始做牲畜买卖,不少人都认为这是个商机,纷纷找商务部打听过此事。 孙长弥听了钱天敦等人的讲述之后,只是笑着摇头道:“等老哈去看过马棚之后,肯定会挑出不少毛病,你们最好先把人手准备好,等他挑毛病的时候好马上采取整改措施。” 果然哈鲁恭没有让人失望,在看过本地准备的马棚之后,立刻噼里啪啦给出了七八条整改意见。王汤姆不禁苦笑道:“老哈,你这些马的确是宝贝,但也只是在这里临时中转一下,要不要搞得这么复杂?” 哈鲁恭正色道:“汤姆,这不是我故意挑刺,你想想看,目前我们的战马都是在海南岛进行繁育,今后要运到北方,都得在舟山这里完成中转。既然已经建了马棚,那就不要再把它当做临时设施了。我们在这些固定设施上多花些心思,就能有效减少可能的损失,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王汤姆心知在这种专业领域肯定辩不过哈鲁恭,当下也只能把钱天敦拉出来做挡箭牌:“你说得都对,老钱赶紧给他安排工人做事。” 于是在哈鲁恭的要求之下,原定于七月上旬出发的安排进行了延后调整,将出发时间调整到了中旬,以便能让这批战马能够在舟山稍稍恢复一些元气之后再继续踏上征程。而这样一来,驻岛部队的防务交接倒也没那么急迫了,可以按部就班地从容进行。 按照国防部的安排,石迪文将作为军方代表留守舟山,为海汉镇守这处重要的海上基地。而率军北上的将领有海军司令王汤姆,负责指挥陆军的钱天敦,再加上哈鲁恭独立指挥的骑兵营,此外作为钱天敦的副官,陈一鑫也会随同大部队一同前往山东。文职官员目前仅有郝万清一人,他所肩负的任务就相对比较复杂,除了情报搜集之外,还要负担起海汉在山东落脚前期外交、移民、商贸等方面的事务,相当于是一人身兼数职。 既然当下不急着出发,郝万清便召集众人,将此前抓回舟山岛的三名大明官员的审理进展状况向他们做了通报。这三人所供述的情况不仅是限于军方和情报安全方面,同时也涉及到了海汉最为关注的移民、贸易、海运等领域。 “按照他们所说,已经就我们的作为向锦衣卫南北镇抚司及兵部都打过多次报告了,之所以上头一直没有回应,估计也是这些衙门忙于处理北方的内乱,还暂时抽不出身来处理南边这些纠纷。”郝万清向众人介绍道:“但我们现在也无法确定,大明相关的衙门对海汉究竟是什么样的看法,会不会影响到我们到北方之后的行动。” “我们虽然不用太担心大明对我们动武,但如果地方官府收紧移民、贸易方面的政策,那对我们来说还是会有比较大的影响。”王汤姆对此也表示了忧虑。 “如果真这样,那也只能靠着坚船利炮轰开大明的国门了。”石迪文耸耸肩道:“毕竟我们现在走的是帝国主义路线,要强行从大明获得资源和市场,也只有动用最直接的手段了。” 石迪文所说的处理方式简单粗暴,但在座这些人都很清楚海汉暂时还不能跟大明撕破脸皮的原因,所以也没人把他说的这种办法当真。 “这几个人……没有什么挽回局势的办法吗?”孙长弥问道:“要是能挽回,他们说不定也还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郝万清道:“要挽回谈何容易,我们这次的行动也仅仅只是暂时解决浙江地区的主要隐患,但不可能杜绝反对我们的声音,毕竟我们掌控了大明沿海地区的海贸之后,就砸了很多人的饭碗,这种利益冲突没办法和解。现在我们抓了廖训,但今后也还会有张训、李训从其他地方钻出来,说实话这也还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至于这三个人是杀是留,那也还得看大本营的意思。我个人认为杀不杀其实不要紧,关键是要将他们脑子里有价值的情报都掏完。” “那至少要把他们的同党尽可能处理掉吧?”钱天敦道:“就算以后江浙官场还是会有人钻出来跟我们作对,起码也能清净一段时间。” “龚十七目前正在做这件事。”郝万清点点头道:“不过因为廖训三人离奇失踪,现在各州各府都盘查得很严,所以外勤组现在能采取的行动也很有限,不敢过于冒险。” “龚十七会跟着你北上吧?”钱天敦追问道。 “他不跟着我走,那我就彻底无人可用了。”郝万清苦笑道:“你也知道我从三亚过来的时候就没带几个人。” 郝万清在三亚的时候基本是以内勤文职工作为主,出外行动的时候极少,虽然他手下也有类似龚十七这样负责外勤的人员,但却几乎没有类似何夕跟龚十七这种关系的亲信,所以北上的时候也没有带多少人出来,除了贴身护卫人员之外,就只有两三个跟着他学做情报分析的文职人员。好在何夕专门留了龚十七这种干将给他差遣,否则去到北方之后他还真没办法立刻在当地开展工作。当然了,在那之前安全部很可能连浙江的不利局势都无法破解,让北上计划难以成行。 王汤姆问道:“那到时候你安全部的外勤组是单独行动还是继续跟我们军方合作?” 郝万清道:“还是合作吧,最好能让老哈的骑兵营也加入进来,增强机动能力。” 哈鲁恭道:“如果是外出执行侦查任务,我的人就足以胜任了,他们虽然是骑兵,但日常训练也都是按照侦察兵的标准来的。” “你的人骑着战马也只能在野外溜达,要穿城过镇那还是得派人徒步行进,这才不容易暴露身份。”郝万清可不想让旁人取代了安全部的职能,这不仅仅是能不能胜任的问题,假如骑兵就能把外勤组的情报收集工作完成,那还要安全部何用? “你到时候借几匹马给郝部长就行了啊!”王汤姆赶紧打圆场,不过旁边几人一听,便知这话不太妥当。 果然哈鲁恭马上便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战马都是一人一马搭配,不能轻易旁借。而且郝部长的人如果不熟悉马的脾性,出去执行几天任务,有可能会把马骑坏。这不是我吝啬,你实在要借,驮马倒是可以接几匹给你。” “那驮马也行。”郝万清倒是不挑,也不给哈鲁恭反悔的机会,先一口答应下来再说。 骑兵营里的驮马跟后勤辎重部队所使用的驮马还不太一样,主要的任务并不是驮运重型装备物资,而是担当骑兵平时的坐骑,而宝贝战马往往只是在战时才会承担起驮人的重任。骑兵在驮马背上的时间,比骑战马要更多一些。当然了,如果优质战马数量足够多的话,一人两马的安排就可以做到两匹马轮流骑行,负担更均衡一些。 哈鲁恭哑然失笑道:“好你个郝万清,原来是把我的骑兵营当成肥肉了!想方设法都要割我一刀啊!” “不敢不敢!”郝万清一本正经地辩解道:“这也都是工作需要,又不是我个人的私心。” 但实际状况并没有他们此时所想的这么乐观,就在开完碰头会的当天,刚刚抵达舟山不久的马群中就开始出现了零星的病情。哈鲁恭认为这应该只是马匹对于本地的气候和草料有些水土不服的表现,但也丝毫不敢大意,为了避免疫病传播的可能性,所有发现状况异常的马匹全部被牵出来进行单独饲养,并且一对一配备了人员持续观察。 穿越团体中并没有专业的兽医,骑兵营的马匹也都是靠哈鲁恭过去养马的经验在进行照料,对于马匹生病的状况,哈鲁恭其实也没什么独门秘方,只能将伙食开好些,指望马能通过进食和休息慢慢自我治愈。 正文 第1071章 不同兵种 尽管开拔在即,但岛上部队每日出操的安排还是没有变化,一如既往地在每个清晨按时进行。特战营的体能训练一向以量大著称,虽然这段时间钱天敦和高桥南因为杭州的行动,都无暇顾及部队的操练安排,但特战营的日常训练也没有因此拉下。这天又是每旬都要例行的武装越野拉练,战士们在天明前就从定海港附近的营地出发,进入舟山中部的山区,他们每个人要背负重达三十斤的个人作战物资,在这一天当中完成路程大约二十到二十五里的山路行军,期间还会根据指挥官的安排,临时插入一些野外作战的战术演练。 这种强度的训练对于其他部队来说肯定算是一件苦差事了,不过对于特战营的士兵们来说,这不过是每月三次雷打不动的拉练安排之一而已。据说这是部队开拔之前的最后一次武装拉练,近期都不会再安排类似的大运动量训练了,也算是给士兵们留下一点时间调整状态储备体能。 参训部队一直到当天下午才结束训练回到营区,虽然大部分人都因为这一天的拉练而显得十分疲惫,不过也不是所有人的体能都被耗尽,孙真看起来就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回到营房洗了个澡之后,他便去连部申请了请假外出。 孙真前年从山东南下到澎湖的途中,在移民船上认识了一个名叫王进民的朋友,此人与孙真同是登州府出身,年纪、出身和经历也都相仿,到了澎湖之后又是一起投效了海汉军。只不过孙真被特战营的军官看中挑走,而王进民却是因为参军之前一直在马帮做事,比较熟悉马匹习性,就被划入了骑兵编制,直接送到了海南岛受训。 此后的两年中两人一南一北,能碰头的时候也少,只在今年开国庆典的时候,两人在三亚见过一面。孙真前次回到三亚的时候就知道军中在挑选山东出身的人员,为北上行动做准备,当时便料到王进民多半也会被挑中,前些天听说骑兵营也会在近期抵达舟山,他便知道自己这位朋友应该也会出现了,打算去骑兵营把他邀出来一起吃饭喝酒聊聊近况。 两人在骑兵营驻地门口碰面之后,孙真便带着他去了港区的美食街。这定海港在去年由海汉人接收之后,港区也按照海汉的经营方式重新做了规划调整,加入了一些具有海汉特色的项目,美食街便是其中之一。这里不但有江浙本地的酒楼饭馆入驻,而且还有来自福建、广东的南方风味。当然了,其中生意最好的还是要数由海汉人经营的酒楼,对于进出舟山岛的外地客商来说,邀请生意伙伴去海汉酒楼吃饭可算是当下一项很时尚的社交活动了。 王进民见孙真要进去的这间酒楼装饰豪华,当下一把扯住他道:“孙兄,你我朋友相交,倒也不必来这种奢靡之地吃饭,依我看找个小饭馆就好。” 孙真笑道:“好歹我也算是半个地主,你远来是客,当然要请你吃顿像样的。花销你不用担心,特战营的军饷可不低,何况这里的酒楼饭馆对海汉军人都有折扣,我们两人也吃不了几个钱。” 王进民拗不过孙真,也就随他进了酒楼。两人外出时并未换便服,店小二见到他们的军装,便立刻过来招呼道:“两位军爷,可有定位?” 孙真摇摇头道:“没有。” 店小二道:“包房如今是没了,两位军爷可到二楼就座,小人给二位安排个临窗的位子可好?” 孙真虽然大方,但也没豪气到两个人吃饭就要开包房的程度,当下也不会就这种事情挑剔,便让店小二前面带路上了二楼,找了个角上两边临街的座位。不过他们两人都是身着军服,在这酒楼里未免有些打眼,孙真便让店小二拿了两扇屏风,将他们坐这一桌单独隔出来。 孙真点了几道菜,又叫了一瓶三亚特酿,便打发小二离开了。他与王进民时隔三月,能在距离三亚几千里的浙江舟山再次碰面,在这个交通不便的时代实属难得,这种时空交错的感觉着实令人唏嘘。王进民向他问起上次见面之后的经历,孙真想了想,还是有意没去提及特战营在苗栗地区的行动。 当时参与行动的特战营战士只有一个排,他们所得到的指令是必须对在苗栗期间的一切行动和所见所闻保密,直到官方宣布解密为止。虽然孙真不是太明白首长们为何要在距离海岸线几十里的深山里建设一处看起来没什么鸟用的基地,还要大费周章将方圆几十里之内的土人全部清理干净,但既然首长宣布这是国家机密,那他作为军人自然是要服从命令,为国保守机密。 孙真离开苗栗之后的经历就乏善可陈了,返回舟山之后便是日复一日的训练,虽然高桥南去杭州的时候挑了一批精干人手,但孙真是典型的北方大汉,这次秘密行动所需的却是江浙出身的士兵,所以虽然他个人实力不错,但也没有入选其中。 而王进民的从军经历就没有孙真那么丰富了,骑兵营在此次北上之前一直都在海南岛驻防,平时也几乎没有接到过真正的作战任务,所以两人虽然是同期入伍,但孙真在此之前已经通过去年的台北战役、舟山战役,荣立了两次集体三等功和一次个人三等功。在对土著部落猫里社执行侦查行动时与土人发生了持续数小时的激战,指挥得当并且成功掩护队友撤退,这份战功不出意外也会得到国防部的嘉奖。 虽然孙真目前的实职还是班长,不过四月随陈一鑫回三亚的时候已经挂上了代理排长的职务,再加上之后在苗栗的表现,年内升职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相比之下,孙真的升迁速度就要比王进民快得多了。两人身上穿的军装虽然是一样的款式,但象征着军衔的领章可是存在着明显的差别,孙真能主动邀请王进民来酒楼吃饭,其享受的军官收入也是其最大的底气。 两人吃喝一阵,楼上的宾客也逐渐多了起来。很快他们旁边隔着屏风的一桌也坐了客人,听说话的口音,其中竟然是有几个海外来客。 “是东瀛人。”孙真听了几句,便对旁边这桌人的身份有了判断。他的顶头上司,特战营营长高桥南据说就是东瀛出身,不过除了身高之外,已经基本看不出东瀛人的痕迹。四连连长天草四郎也是东瀛人,有时候脾气上来也会用家乡话骂人“八嘎”,孙真听旁边这桌人时不时夹杂一句“八嘎”,口音就跟天草四郎一模一样,想来应该是他的老乡了。 如海汉的其他部队一样,特战营的人员构成也比较复杂,除了占据多数的汉人和安南裔之外,还有黎人、苗人,以及高桥南这样东瀛出身的人。而定海港作为杭州湾外最大的贸易港口,这里的客商国籍比特战营的人员构成还要复杂数倍,以距离此地较近的朝鲜、东瀛、琉球等国为最。据定海港港务中心的统计,平均每十艘驶入定海港停靠的商船中,就至少有一艘是来自这几个东亚国家之一。而来自东瀛的商船,每月至少也有三到五艘,因此在这里遇到东瀛人倒也不稀奇。 不过没过多久,旁边这桌东瀛人便开始拍桌子用不是太熟练的汉语骂店小二,不知是嫌弃菜不合口味还是抱怨上菜太慢,店小二上前解释,没说几句便吃了个耳光。孙真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当下把筷子往桌上一扔,便起身拨开了屏风,将店小二一把拉到自己身后,对那几名东瀛人说道:“好好吃饭,不吃就滚,别在这里闹事!” 这几个东瀛人大概也不是初来乍到的新人,一看孙真身上的军服,当下便收了声没敢再闹。孙真见收到效果,便回位坐下。那店小二捂着半边脸千恩万谢之后才离开,不多时又送了两盘热菜一壶酒过来,说是掌柜见军爷仗义,赠送一点酒菜以示感谢。 不过这番警告似乎起到的作用仍是有限得很,过了片刻之后,隔壁桌的几个东瀛人又对在酒楼里卖唱的小姑娘动起了手脚。那先前挨打的店小二上前劝阻,结果又吃了几记拳脚。 王进民见孙真又扔了筷子,便知他是坐不住了,当下连忙劝道:“孙兄,此事当由警察出面处理,不必自惹麻烦!” 孙真应道:“定海港派出所总共才十二个人,哪管得过来这么多事,再说舟山是军管区,我身为海汉军军官,管管这事也是份内的事情。你不用劝了,是兄弟就跟我一起出手,教训教训这几个醉鬼!” 王进民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学孙真的样子将筷子往桌上一扔,推开椅子站起身来。他在骑兵营里可并不是什么文职人员,入伍之后也没少干架,只是初到舟山,不想招惹麻烦而已,但既然孙真已经打算动手,他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含糊。 孙真扒开屏风,大步走到闹事的东瀛人身前,先抓住其中一人肩膀,脚下用力一扫,便将其摔了个背朝天,另外几人大概也是酒劲上头,这次没有再选择避让,哇哇大叫着冲上前来。但这几人都只是普通商人,并非掌握格斗技能的武士,哪里干得过受过专门训练的二人。 王进民虽然身板没有孙真这么夸张,但下手也着实不轻,上来一记冲拳便将其中一人打得倒退出去四五步,一屁股跌坐到楼板上还接了一圈后滚翻。而孙真基本上也都是一个回合便将人放倒在地,若是有试图继续挣扎的,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在其面门补上一记重拳。 虽然对方人数占优,但在他们二人手下却没能支撑太长时间,几乎是顷刻之间就被全部放倒,横七竖八哼哼唧唧地起不了身。而同在这一楼层的食客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劝阻,这场打斗就已经结束了。虽然孙真和王进民下手的时候也很控制,但还是不免殃及池鱼,打翻了旁边的几桌酒席。好在旁观者都避闪及时,整个过程中没有伤及无辜,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掌柜听到楼上响动,从下面跑上来的时候,这场戏都已经演完了,看着这一地狼藉,掌柜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普通斗殴事件,肯定第一时间就报官了,但今天搞事的是海汉军的人,其中一人看肩章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军官,对酒楼来说算是“自己人”,似乎报官也有点不妥。但另一边挨揍的是东瀛人,等下要是他们先去报官,到时候过问此事的大概就不止港区派出所了,说不得又是另一通麻烦事。 “别为难了,报官吧!”孙真打完架之后,情绪也平静了许多,示意掌柜去报官让警察出面处理。他当然也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但这种事逃是逃不了的,军中可是有专管此类事务的宪兵,查到了反而更麻烦,倒不如坦然面对。这种在外斗殴的事件,军方肯定不会交给司法部门处理,而是会选择内部解决,顶多也就是关几天紧闭而已。 “到时候就说是我动的手,没必要把你牵扯进来。”孙真不想牵连王进民,趁着警察还没到,抓紧时间跟他套词。 王进民摇摇头道:“无非就是关几天禁闭,你当我没在部队里打过架吗?” 孙真笑道:“好你个王进民,我果然没交错朋友!” 港区派出所距离这里不过百米,所以报警之后,很快便来了几个警察。简单了解事情经过之后,出警的警察将这个事情定性为酒后滋事斗殴,要把所有人都带回去做问询和笔录。几个挨揍的倒霉鬼这个时候才终于颤颤巍巍地从地板上爬起来,其中两人呻吟不断,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叫着需要大夫帮助。 正文 第1072章 被人惦记 处理这起斗殴案的警察还没决定是不是要去找大夫来诊治这几个挨揍的倒霉鬼,酒楼里就又来了一拨人。这队人都是身着灰色军服的士兵,但与孙真、王进民着装不同的是,他们身上的武装带是醒目的白色而非普通军人的牛皮原色。在海汉的诸多兵种当中,白色武装带象征的是军中专门执行维护军纪的特权部门宪兵队,其执法对象便是海汉军人。 宪兵队的头目将办案警察叫到旁边耳语几句,然后过来对孙王二人道:“此事由宪兵队接手处理,两位先跟我回去吧!” 孙真跟王进民对视一眼,非但没有因此松一口气,反而是都露出了无奈的苦笑。如果这案子由警察处理,那顶多就是普通治安案件,而警察拿现役军人也没什么办法,多半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放他们走人了事,顶多也就是赔几个钱了。但现在宪兵队的人介入了,那被带回去之后可能就不是训斥几句了事,多半要被军法处置了,在外斗殴这种事情就算两人占理,但起码禁闭是逃不了了。 孙王二人刚才借着酒劲打了这场架,看到宪兵出现酒也醒了,当下也不敢再造次,起身跟着宪兵离开酒楼。孙真走到门口想起一事,跟宪兵说了一声,又折返回店堂,将身上的流通券都掏了出来,数数也有三十多块,便一并拍在柜台上:“这些钱财赔偿店里损失,若是不够,在下改日再来补上!” 两人跟随宪兵返回营区,在宪兵部录了一份关于事情经过的供词,还没等签字画押,两人的长官便到了。骑兵营来了个连长,而特战营则是高桥南亲自过来了——王进民只是普通一兵,而孙真却已经是有身份的军官了,这种军官违纪的状况在军纪严明的特战营十分罕见,高桥南少不得要亲自过问一下。 高桥南问明事情来龙去脉之后,也不免对二人责骂几句:“你们俩喝酒喝傻了?这么喜欢替人出头,把军纪国法置于何处?都是入伍两年的老兵了,还是特战营跟骑兵营出身,身为军中精英还如此不知轻重,成何体统!” 两个山东大汉个头都比高桥南高出一头有余,但此时却是被骂得抬不起头来,虽说他们是出于好心打抱不平,但现在回想起来,也的确是酒劲上头才会如此冲动,搁在平时这种事情应当不至于发展到动手的程度。被宪兵队的人抓了个现行,也是的确有损于他们所在部队的声望,而这要比他们个人的得失重要多了。 高桥南一通训斥之后,见这两人都低头不敢还嘴,也是稍稍解了一点气,这才恨铁不成钢地指点道:“你们要在外面收拾坏人,那也找准机会下手,这酒楼本是人流密集之地,你二人闹完事怎能脱身?还有,出去吃饭喝酒,就别穿着这身军服,旁人一看便知你们身份了。” 旁边站着的宪兵脸色微变,干咳了两声。高桥南侧头看了宪兵一眼,继续教育二人道:“有错要承认,挨打要立正,既然犯了事,按军纪处罚,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们可有话说?” 孙真这才应道:“卑职二人既然做错事情,自当受罚。只是那帮外国商人在定海港肆意妄为,扰乱治安,也应当有所处罚才是。” 高桥南道:“这不是你们该管的事,自有其他部门出面处理,你们二人好好反省,今后不要再犯这种错误!” 高桥南在舟山岛上也算排得上号的高级军官了,既然他亲自出面,宪兵队这边倒也不好将两人罚得太狠,考虑到这件事中并未伤及到无辜人员,事后两人认识错误的态度也还算端正,最终只罚了他们三天禁闭,半月军饷。 但这件事却并未就此终结,负责处理此案的派出所却是在另一方当事者身上发现了些许问题。这帮来自东瀛的商人在舟山岛已经逗留了三个月到半年不等,但警方却并没有在舟山的商品交易所里查到他们的交易记录,如果排除掉相关记录缺失的小概率状况,那么这些人留在舟山的原因就有问题了,因为跨海来此的商人可不会白白将时间浪费在这里,只要采购海汉的商品运回国内转卖,基本都是能稳赚不赔的生意。 舟山岛目前是军管区,所以一有风吹草动,情况就会反映到安全部,这种情况自然也在此列,派出所发现疑点之后便立刻进行上报,然后安全部介入调查,很快便查明了其中原由。这群东瀛人跑到舟山来的目的并不单纯,他们可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生意人,而是来自日本九州西海岸外的五岛列岛,为当地武装组织效力的探子。 “五岛列岛?那不就是倭寇大本营?”在例行周会上,王汤姆听了来自郝万清的情况汇报之后,情不自禁便接了一句。 “没错,简单的说,他们就是倭寇。”郝万清点点头肯定了王汤姆的说法:“如果他们的交代属实,那我们可以肯定一件事,就是海那边的倭寇已经盯上我们这地方了。” “五岛列岛这地方有什么说法吗?”哈鲁恭好奇地问道。他是一心扎根马棚,对于外界的事情知之不多,特别是海外的状况就更是不知了。 “这地方说来话长……”郝万清不得不多费一些口水,向在座众人介绍了五岛列岛的大致状况。 五岛列岛是日本九州西海岸外由一百余个岛屿组成的群岛,其中又以福江、久贺、奈留、若松、中通五个岛屿面积最大,因而得名五岛列岛。这地方距离舟山岛约四百海里,早在十六世纪中叶就成为了海盗乐园,当时因为明朝收紧海禁,浙江巡抚朱纨在1548年率大军扫荡了六横岛并摧毁了当时东海最繁荣的贸易港口双屿港,控制东海海上贸易的海盗武装头子王直为了避开明廷的打击,便率部跨海东进占领了五岛列岛海域,并自封为“徽王”,日本的历史典籍中将他称作“五峰船王”。 王直当时也试图以自己在东海上的影响力来换取明廷的招安机会,洗白上岸接受朝廷册封,但他之前从事走私贸易,又有勾结倭寇祸害大明海疆的行径,将当时的海禁令犯了个遍,所以最终还是被明廷拒绝了。 从法理上来说,明廷的决定没有什么问题,王直之前所犯下的罪行,就是判个斩首也够判好几次了,而他最终也是在1559年被浙江总督胡宗宪以招安之名骗到杭州处决了。但如果当时的执政者换一种思路,对王直这股势力加以控制,那么五岛列岛或许早就成为了大明的领土,甚至有可能成为大明踏足日本列岛的一块重要跳板。 类似的情况在同时代的西方殖民国家就是完全不同的路数,当时执政英国的伊丽莎白一世女皇为了控制大西洋和太平洋之间的南美洲南端航道,指使海盗头子德雷克在当地抢劫西班牙人的船只和殖民地,并支持他完成了环球航线。当德雷克回到伦敦的时候,女皇亲自登船慰问并授予爵士头衔,之后又封他为英国舰队副司令,在1588年英国海军与西班牙无敌舰队的战斗中大出风头。后世南美洲南端的那处海峡航道,就是被命名为了德雷克海峡。 如果同时代西方国家的君主遇到王直这种情况,多半会先满足他的要求,将这块海外飞地并入自己的领土再说,王直罪行如何,该不该杀是一回事,但这土地的控制权却是必须要纳入国家掌控才行。但可惜的是根深蒂固的大陆文化、重农主义,让当时的统治者仅仅满足于现有的统治区,根本看不到这种海外岛屿所具备的长远战略意义,结果最终还是让已经到嘴边的肥肉给溜了。 王直一死,当地的武装组织自然也就改旗易帜,慢慢演变成了以东瀛武装分子为主的倭寇组织。在海汉进驻舟山群岛之前,五岛列岛的倭寇武装与舟山船帮也有固定的贸易往来,并且在舟山本地积存有不少的货物和钱财。当然了,这些财货在海汉军攻下舟山之后,全部都被作为战利品划入了海汉国库之中。对于四百海里之外的倭寇来说,当他们得知舟山易主的消息时,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也只能硬生生地承受了这笔不菲的损失。 这事海汉方面不是不知,但当时在舟山岛交货的物资钱财太多,哪里还会去慢慢区分主人,除了少数通过地方官府提前跟海汉打过招呼的货主之外,剩下的基本都是作为战利品充公了。那边的倭寇武装因为经济损失而对海汉怀恨在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大概碍于实力有限,这一年里倒是没有在明面上跟海汉翻脸。 “这么说起来,要是当初大明朝廷里有那么一两个明白人,这五岛列岛可就该归了大明了?”哈鲁恭听了郝万清所说的前因后果之后,大致也就明白这中间的门道了。 “这种历史机遇,可遇而不可求,大明错过了这一遭,实在太可惜了。”王汤姆连连摇头叹息。他作为航海领域的专业人士,自然很清楚这种向外扩张海疆的机会有多么难得。在这个大航海时代,西方的殖民国家都在拼命到处圈地,而本身就拥有巨大体量的大明却根本没有开疆拓土,掌控海权的意识,这种战略眼光的狭隘落后的确是大大影响了这个国家的发展进程。 “大明就算占了那地方,也未必能有什么作为。”钱天敦的看法却是与其他几人截然不同,他对大明没有把握机会将五岛列岛收入囊中这件事并无多大的遗憾。 “像这样的海外飞地,大明是肯定不会花心思去搞殖民开发的,顶多就是像纳土纳岛一样,任命一个土著官府,然后就撒手不管了。你们要是觉得明军能顺着五岛列岛摸上日本本土,将小鬼子消灭在江户幕府时代,那我觉得你们真是想多了。”钱天敦很是不屑地做出了评价。 “老钱这话说得真是刻薄啊!”郝万清笑着摇头道:“要是当初王直被招安,明人控制着当地,现在我们或许也能从中分一杯羹。” “何必要跟人分?那地方没有大明的官府,我们就可以毫无忌惮地把那里整体拿下,这不是更好?”石迪文也是个典型的野心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与人分享。 “话题扯远了,还是说回正事吧!”王汤姆提醒道:“这伙倭寇派探子来舟山岛监视我们的动向,是不是打算要跟我们为敌了?” 郝万清道:“是不是要跟我们为敌,其实这几个探子也不太清楚上面大人物的意图,但既然派了人常驻舟山打探情报,也足以看出对方对我们相当忌惮,要通过长期监视来收集我们的信息。假如我们在舟山搞得乱七八糟,说不定他们早就过来抢地盘了。” “但我们现在要准备北上山东,暂时也抽不出手来应付他们了。”王汤姆应道。 相较于胶东半岛北海岸的目的地,其实五岛列岛距离舟山反倒更近一些,所以这也算得上是一个不可忽视的潜在威胁,但其重要性肯定比不了海汉已经制定好的北上计划。为此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的计划不可能因为几个倭寇探子不痛不痒的供词就停下来,但同时也必须要提防东海上的倭寇抽冷子偷袭舟山。 石迪文道:“保卫舟山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我来完成吧!你们放心往北方去,要是倭寇真的敢来,我会替你们好好教训他们。” 尽管这个突发事件也引起了海汉驻舟山高层人员的关注,但并没有引发多大的后续效应。那几名东瀛人被警方收监后,便很快被安全部来人提走,然后就此消失无踪了,像是这些人从未在舟山岛上出现过一样。 正文 第1073章 打探口风 在从海南岛向外扩张的过程中,海汉军方在对付海盗这个领域累积了非常丰富的作战和应对经验,这一路从南海推到浙江,灭掉大大小小的海盗势力少说也是两位数了,所以对于隔着数百海里的倭寇并不是特别紧张。何况如今的舟山岛上已经修筑了牢固的岸防工事,再加上水面武装舰船的配合,防御能力应该足以抵御乌合之众的倭寇武装了。 特别是像石迪文这样需要留守舟山的将领,其实心里可能还巴不得有不知死活的倭寇来这边找死,这样也可以在形势已经趋于平静的东海再强行刷一波战功。 话说回来,也是这几个倭寇探子沉不住气,若不是恰好招惹到了孙真和王进民两个暴脾气汉子头上,安全部门也很难监管到像他们这样以客商身份潜伏在定海港的暗桩。毕竟目前定海港每天出入港口的人员数量日渐增多,安全部门对外来流动人员的监管也很难具体落实到个人头上,而这种在误打误撞之下所获得的重要情报,大概只能归结于海汉处于上升期的强势运气了。 不过海汉大军北上在即,目前舟山岛也抽不出部队去五岛列岛征讨倭寇,但这笔账肯定是要先记下了,等日后腾出手来再慢慢算。 七月十日,一艘福船从宁波府方向驶入舟山岛海域,不过刚过金塘岛,还没抵达舟山岛西南端的洋螺山时,就被海上巡防的武装帆船拦了下来。 一名白面短须的中年男子从船舱走出来,不解地望着前方挂着海汉旗号的帆船。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海汉统治之下的舟山岛办事,在此之前可没有遇到过被武装帆船在海上截停的状况。 “怎么回事?” “何老爷,小人也不知道啊!”船老大对于眼前的状况同样也是一脸懵逼,海汉人虽然对外来船只和人员盘查得紧,但那基本都是入港靠岸之后的事情,以前倒是没有像这样在海上拦截船只的做法。 两艘船靠近之后,海汉武装船上有人拿着铁皮喇叭喊话,让这艘福船改变航线,不要从舟山岛西南航道入港,而是绕过盘峙岛,由盘峙岛与东岠岛之间的航道进入定海港。 海汉在舟山道南岸建设的定海港分为东西两部分,东边为民用,西边为军港。过去从宁波府方向过来的船只都是由西南航道入港,途径军港码头之后之后才进入民用码头,而现在被要求绕过盘峙岛再入港,就相当于是从南方兜个圈子绕开了军港范围。这样一来,从舟山西南海域到港口码头的航程要因此而增加一半左右了,大概要在海上多花半个时辰的时间。 “按他们说的做,赶紧调整方向吧!”何姓男子摆摆手,示意船老大照办。他虽然不知道海汉人此举的目的为何,但眼下并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此番来到舟山,他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于是这艘船放弃了原本行进的方向,转而向东南绕过盘峙岛,再向北进入定海港。靠岸之后,便有港务局的人上船登记核查,船上的人禀明身份和来意之后,很快港口便来了一辆带篷马车,将船上的客人接走。十多分钟之后,钱天敦亲自出面接待了这位来自宁波府的客人。 “何先生,好久不见了,曲大人一向可好?” “托钱将军的福,都好,都好!”这何姓男子便是宁波知府曲余同的幕僚何肖,过去一年中便是他在代表宁波官府与钱天敦打交道,海汉与宁波官府暗中达成的各种交易,差不多都是由他出面跟钱天敦等人谈的条件。 “在下适才乘船而来时,被要求绕行盘峙岛入港,不知为何有此安排?”这个疑问已经在何肖脑子里存在许久,见到钱天敦之后便主动问了出来。 钱天敦道:“近几天本地驻军正在港区演练,为了避免出现不必要的意外,所以才下令暂时封锁西侧的航道,大概月底就会恢复正常了。” 何肖面露疑色道:“演练?莫非贵军近期有什么行动安排?” 钱天敦摆摆手道:“何先生放心,我们在浙江海域没有需要动用军事手段对付的敌人,也不会侵占宁波府的土地,只是日常演练而已。” 何肖心道这舟山岛也是宁波府所辖地界,被你们海汉人占了怎么不提这茬?当然这话他是不敢当着钱天敦的面说出来,来了舟山这么多趟,他很清楚海汉人现在不是没能力搞事,只是他们将做买卖赚钱看得比使用武力手段圈地更为重要而已。而且海汉人对于大陆的兴致向来不高,在南方也是以占据海岛为根基,只要不主动招惹他们,沿海大陆受到攻击的可能性的确不大。不过何肖肯定是想不到,海汉选定的下一步落脚点,可就不再是类似舟山澎湖这类的岛屿了。 而海汉封锁军港外的航道,当然也并不是因为真的在搞什么日常演练,而是近期驻扎在浙江的部队开始向舟山港集结,特别是分驻于舟山群岛其他岛屿的战船也都回到了定海港。如果让宁波官府得知了在这里集结的舰队规模,那就算是傻子大概也不会相信钱天敦的说辞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军方才下令在舰队出发前的这段时间封锁军港区域,让民用船只进出定海港全部都从盘峙岛绕行,以免让外人窥见军港码头的状况。不过这件事也并非何肖来到舟山的主要目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向钱天敦咨询。 “钱将军,近日杭州府出了大事,不知舟山这边可有什么风声?”何肖小心翼翼地问道。 钱天敦道:“我们这穷乡僻壤的海岛,消息也传得慢,何先生不妨直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何肖拿不住钱天敦的态度,但还是照着之前准备好的说辞道:“数日之前,杭州城出了一件怪事,锦衣卫的一位百户大人,连同手下及家人集体失踪,共计五十余人。而在此同时,提刑按察司和都指挥使司也各有一位大人无故失踪了。杭州城已封城多日,里里外外盘查许久,连城内外的河道湖泊都发动民众仔细搜过,却没有找到这些人的半点踪迹。钱将军,您说这事是不是挺奇怪?” 何肖一边说一边注意观察钱天敦的表情,但令他微微有些失望的是,对方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钱天敦淡淡地说道:“听起来是挺奇怪的……但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何先生,你不会是在怀疑这几位大人的失踪是我们干的吧?” 何肖忙道:“钱将军莫要误会,在下并无此意,只是这几位大人在失踪之前,似乎都曾表现过对贵方的敌意,这事发生之后,难免就会有些传闻,将此事与贵方联系起来。” 钱天敦脸色一沉道:“传闻?所以浙江官府是打算靠传闻就把罪名栽到我们海汉国头上了?这倒是方便得很啊!就是不知官府什么时候来岛上拘人啊?” 何肖见钱天敦脸色不快,连忙解释道:“在下并非怀疑贵方,只是此种谣传还需设法澄清才是,否则对贵方的名声也有害无益。” 钱天敦冷笑道:“想必这是曲大人的意思了,那他想让我们如何澄清?” 何肖道:“其实也简单,据在下所知,杭州府目前也仅是怀疑贵方与此案有牵连,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证,只需贵方派出使团,堂堂正正前往杭州府向查办此案的大人说明此事,应当便能洗清嫌疑了。” “那我们要是不照做,就会被认为是做贼心虚咯?”钱天敦摇摇头道:“我不认为这么做能起到什么作用,杭州府的大人们应该是先就认定了我们有罪,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吧?” 何肖并没有否认钱天敦的理解,继续说道:“杭州府那边不知海汉的状况,有所误会也是难免,但曲大人相信海汉清白,所以才让在下跑这一趟,以化解其中误解。” 舟山这边最早策划行动的时候,就是以对目标人物执行灭口为行动目标,钱天敦等人也做过最坏的打算,就是事情败露之后与浙江官府翻脸,进而可能会因此引发区域规模的武装冲突。但即便是付出一定的代价,他们也一致认为必须要除掉这几个浙江官场中的反海汉代表人物,才能保证海汉在北上之后不会有后顾之忧。为此即便是跟浙江官府打一场小规模的战争,那也是值得的。 当然后来并没有发生这样的极端状况,龚十七等人在杭州阴差阳错就等来了自投罗网的廖训,接着又利用廖训作为棋子,成功诱捕了另外两个目标。而廖训等人苦心积虑训练出来的特别行动队,也在抵达定海港之后就被一锅端了。海汉在整个行动中并没有暴露身份和行迹,而且事后也处理得较为干净,一把火将成丰行这个作案现场烧得干干净净,连万发的尸体都找好了替代品。就算有人试图将成丰行与海汉联系到一起,也找不到任何切实的证据了。 正因为如此,钱天敦在面对找上门来的何肖时,才能做到如此沉着的应对,因为他很清楚大明官府不可能有任何确实的证据来证明失踪的官员与海汉有直接关系。就算海汉是其主要的怀疑对象,但没有实证,也就仅仅只能停留在怀疑的程度上了。总不能仅仅只是因为怀疑,就大举调兵跟海汉这样一个不好惹的对手开战。 至于组织使团去杭州自证清白,钱天敦是绝对不会去做这种傻事,就算何肖在这里说破天也没用。杭州那边大概是发了公文让宁波参与案件调查,并将海汉列为了重点怀疑对象,但宁波知府曲余同显然并不想得罪海汉,所以才派了何肖来舟山岛,试图劝说海汉以合理的方式解除其中的误会。当然了,从另一种角度来说,曲余同的这种安排也无异于向海汉示警,表明浙江官府已经对海汉在此事中所起的作用产生了某种程度的怀疑。 但现在海汉是以有心算无心,行动之后已经花费数日把所有可能暴露的线索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杭州那边再怎么怀疑,最终也很难转化成实际的行动,暂时不会对舟山造成实际的威胁。 钱天敦道:“这种误解是单方面的,要化解也是该由官府自行调查之后得出正确的结论,请何先生转告曲大人,这件事我们帮不上什么忙,但如果有相关的消息,我们一定会通知曲大人。” 何肖见对方几句话就把事情推得干干净净,想要继续追问下去,又怕就此得罪了钱天敦,影响到双方目前的合作局面。如今每天至少都有一两艘满载着海汉货物的帆船停靠在宁波镇海港,通过这里输入到大明境内,再由众多的地区分销商转卖到浙江各处,其间的利润着实不小。去年招商会期间拿下海汉商品专卖权的宁波商团,其中便有知府大人曲余同的股份在其中,要是跟海汉人闹翻了,那曲大人所承受的损失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关于这点,作为幕僚的何肖也是很清楚的。 钱天敦话锋一转道:“曲大人关注这事,我们也可以理解,但这事既不会影响到宁波府的安宁,也不会对曲大人的官位和收入造成任何的负面影响。我个人的建议,曲大人尽快给杭州回复,就说已经查明与海汉完全无关。我想这样的处理方式不管是对曲大人还是对我们而言,都算是最稳妥的办法。” 钱天敦很清楚曲余同现在因为利益纠葛的关系,跟杭州府并不是一条心,甚至有可能站海汉这边的比例还更大一些,毕竟通过宁波府进行的转口贸易,每个月都会带给他一笔不菲的收益。从这个角度来说,作为既得利益者的曲余同甚至比海汉更不想看到双方爆发冲突。 正文 第1074章 准备就绪 杭州府的三名官员失踪,又恰好都是浙江官场上旗帜鲜明的反海汉斗士,明眼人大概都会下意识地将这件事与他们的对手海汉联系到一起。不过对于像宁波知府曲余同这类已经跟海汉有着密切利益关系的官员来说,廖训等人的离奇失踪却未必是坏事,这意味着浙江官场上反对与海汉合作的声音会大为减少,现在与海汉所合作的各种经营项目说不定就能慢慢从地下转为半公开,能从中获得的收益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钱天敦在舟山已经待了一年,前前后后跟曲余同打交道的次数也不少了,自然知道这只老狐狸的禀性,当下也并不担心宁波官府会突然转变立场跟海汉对着干。 果然何肖接下来便画风一转,问起了生意上的事情:“上月贵方托人送来的鼻烟,曲大人用过之后很是喜欢,此番特地叮嘱在下,要问问能不能多购入一些。” 钱天敦心知曲余同打听这个可不是为了买些鼻烟自用,而是在绕着弯子询问这东西的代理经销权了。鼻烟是海汉近期才开始向浙江市场推出的新货,目前并没有铺开销售,暂时只交给了昌国卫石浦所千户马灵在三门湾地区尝试运作。商务部门考虑到烟草这门生意的市场前景,有意识要将代理权交给有官方背景的人员来运作,所以才会送了样品到曲余同那里请他试用。果然曲余同意识到这东西的妙处,转头便派何肖来商谈代理权了。 不过钱天敦并不是贸易部门的主管,这方面的事情他也不想干涉过多,当下便命人去请了商务部的负责人杨运过来,让他与何肖商谈具体的合作事宜。相较于这种不算太急迫的贸易谈判,钱天敦还是对目前的备战进度更为关切,他将事情交代完之后,便去往军港方向,查看物资人员的准备状况。 海汉在过去的三年中不断地向北方扩张控制区,对于如何在目标地区建设据点已经积累了比较丰富的经验,但此次北上的行动仍然存在着比较大的操作难度,规模庞大的北上舰队对于军方的指挥和协调能力而言,都将会是一次新的考验。 相较于以前进军福建海峡和舟山群岛的时候,这次北上行动的特殊之处就在于有着比较苛刻的时限,海汉军必须要在入冬之前完成据点的基本建设、物资囤积和人员部署,否则冬天一到,渤海海域开始结冰,芝罘岛附近海岸的通航能力也会大为下降,届时人员和物资都将难以进行大量输送。为了确保北上部队能够顺利度过第一个冬天,尽可能减少不可控的变数,国防部所制定的北上计划是要尽量增大首批船队的运力,尽量将建设据点前期所需的物资和人员一步到位投放到当地。 按照海军和交通部海运司联合制定的航行计划,首批出发的船队中有规模超过两支满编舰队的海军舰船,其中包括两艘威严级主力战舰。如果以作战船只总吨位而论,这支特混舰队的规模其实已经超过了当初从福建进军浙江的那支舰队,而且其中还有好几艘已经改装为混合动力推进的探险级战船,在航速和海上机动力方面要强于纯风帆动力的普通战船。 有这种规模的舰队作为武力保障,军方完全有信心应付胶东半岛现存不多的海上武装力量,严格的说甚至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意味。毕竟在此之前的登莱之乱中,驻防登州水城的大明水师已经被完全摧毁,剩下为数不多的水军和作战船只都被叛军裹挟去了辽东,至少在胶东半岛北海岸线上,目前并不存在成建制的大明水师武装船队。 之所以大费周章集结如此规模的舰队北上,国防部可并不是军费预算太多了没地方用,也不单纯是为了耀武扬威震慑大明在胶东半岛的守军,还有另一个主要的目的就是练兵。海汉海军的编制在最近几年中扩张速度极快,近一两年进入海军服役的很多水兵甚至还没有执行过真正的作战任务,临战经验相对比较欠缺。哪怕海汉海军的装备和战术领先于这个时代,但作战经验的缺乏也是不可否认的一块短板,而补齐这块短板的最好办法,就是将舰队多多派往海外执行各种任务。哪怕明知当地并没有太强的武装船队存在,国防部也还是强行祭出了自家的“牛刀”来执行这次任务。 除了演练基本的航海技能和战术之外,国防部和海运司都希望能够通过这种任务来尽快熟悉北方的海况。尽快海汉的资料库中存有这个时代最为详尽的海图,但那也仅仅只是存在于平面上的资料而已,实际的状况只有水手们去到当地之后,才能有切身的感受。 此外海汉军方也亟待通过实地驻防来对目前列装部队的装备、武器、船只进行考验,测试这些在南方制作出来的装备,是否能在北方地区的寒冷冬季环境下保持正常的使用性能。当然了,目前最需接受考验的还是海汉军的士兵,绝大部分都是南方出身的海汉军在山东会表现如何,这是军方高层最为关切的问题之一。如果部队在山东驻防都难以适应,那么国防部可能就得对今后的征兵乃至进军东北的计划作出一定的调整了。 而作为钱天敦个人来说,他最关心的问题还是自己的部下在南方丛林中所操练出来的作战技能,到了北方之后是否还能管用。尽管在特战营调到福建之后,钱天敦就开始有意识地吸纳北方出身的士兵入伍,但到目前为止,特战营的编制中依然是南方出身的兵员占据了绝大多数。虽然特战营已经在浙江驻扎了一年时间,但钱天敦也不能确定自己的部下是否能够适应更北边的环境。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在军需物资方面为自己的部队尽量争取到最好的条件。 部队过冬所需的被服、手套、皮靴、帽子等等,已经都准备了充足的数量,并且是在首批启运的物资当中。在这方面友军的待遇可能就要稍差一些,至少要等到第二趟运送物资的时候才会轮到他们。王牌部队与普通部队之间的待遇差别,有时候就体现在这些细微之处。 在码头上指挥物资装船的孙长弥老远就看到了钱天敦,朝他挥了挥手示意。钱天敦以同样的方式作为回复,然后快步走了过去。 “孙部长,我要的运兵船到位了没有?”钱天敦一开口便言简意赅地切入了主题。 “喏,三号码头停着那几艘船就是,今天早上刚到的。”孙长弥用手一指西边的码头,向钱天敦说明道:“去年年底才下水的,基于探险级帆船改进的长途客运船,满载排水量六百吨,标配水手船员三十七人,船上额定载员三百二十人,如果把下舱的床位全部取掉,舱位打通,用来运送移民,那还能多装一百人左右。通风系统经过了专门的设计,保证最下面一层舱室也能保持有新鲜的空气流通。要说有什么缺点,就是船上满员后活动空间太小,你的士兵基本就只能在床位上躺着不动。” “有床位躺总比睡甲板好。”钱天敦倒也不是那种吹毛求疵的人,这已经是他在能力范围内为自己属下找到条件最好的运兵船了,其他部队的人员要嘛在战舰上的火炮甲板打地铺,要嘛就只能去挤普通的客货两用帆船,甚至有不少人可能得睡在综合补给船上的煤堆里。。 海运部的这种新型帆船是专门为了长途运送移民而设计的客运帆船,甲板下的船舱全部是排满了三层架子床,虽然没什么活动空间,但至少能让士兵们较为舒适地躺着,在北上的航程中尽可能保持体能。海汉这次虽然也征调了不少民用船只作为运兵船,但其船上的环境条件还是无法与孙长弥提供的这几艘船相提并论。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老哈了。”孙长弥道:“等他的宝贝战马恢复好,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哈鲁恭的骑兵营目前寸功未立,却已经成了这次行动的拖油瓶,但偏偏骑兵营又是此次行动不可获取的一股力量,所以其他部队都得在舟山等着。虽说还不至于因此而让众人对骑兵营生出恶感,但不免会生出一股无奈感。好在这些战马上岸调养数日之后似乎恢复得还不错,应该很快就能达到哈鲁恭的启运要求了。 钱天敦望着码头上停得满满当当的帆船,忽然有感而发道:“这次北上之后,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再回到南方了。” 孙长弥笑道:“怎么,觉得累了,想退伍转业了?那你这样的人才,各部委可是要抢个头破血流的!” 钱天敦摇摇头道:“我可没这打算,只是觉得穿越之后一直都在外面带兵打仗,还真不太清楚我们这个海汉国目前发展到了什么样的状况。如果能有休假的时间,我倒是很想到处走走,看看海汉国的变化。” “那你这一走可就很难停下来了。”孙长弥打趣道:“等我们在山东站住脚跟之后,海汉的疆域南北跨度就有将近五千公里了,以这个时代的交通条件,你还没走完一个通程,我们的版图估计又要加大不少。” 海汉北上之后,疆域的北端就将由现在的舟山群岛延伸到胶东半岛的芝罘岛,而南端则是已经开始建设锡矿的南海邦加岛和勿里洞岛。这一南一北相隔如此之远,几乎是相当于两个大明疆域的跨度了,如果不是海汉手里掌握有专递信息的黑科技,也很难维持对这些分散在各地的殖民地进行有效统治。截止目前,海汉内部大概还没有人完成过对国家现有疆域的巡视。 钱天敦道:“其实要快也能快,如果乘坐那两艘双体帆船,一天起码能跑一两百海里,一个月的时间就足够跑完单程了。只是这种行程肯定是走马观花,估计看不到什么深层的东西了。” “那你想看什么?”孙长弥好奇地问道。 “看一看我为之战斗的这个国家,到底是什么样子。”钱天敦沉声道:“虽然我参加穿越的目的就是想要成为被记入史册的名将,但除此之外也还得找到其他的动力支持我战斗下去,不然迟早有一天会忘记本心,变成为了打仗而打仗,为了杀戮而杀戮的麻木状态。” “为了解放全人类,这个作为动力怎么样?”孙长弥说完之后,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大笑起来。 他们参加穿越行动的原因和目的各不相同,但穿越之后都是成为了位高权重的人物,如果扪心自问,他们也很难说清现在的心态和奋斗目标跟刚刚来到这个时空时有多大的差异,但的确是有其他一些人选择了更安逸更满足于现状的生活方式,不再为了事业或是海汉这个集体去努力奋斗。假如他们找不到让自己保持进取心的动力,那或许有朝一日也会对自己的事业变得倦怠或者麻木,而这并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对海汉军来说,所有的军事行动都是为国而战,但对钱天敦这样的带兵大将来说,自己的职业生涯应该往哪个方向前进,现阶段的奋斗目标是什么,都是他不得不慎重考虑的问题。毕竟军权在握,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可能都会影响到成百上千人的性命,行错走偏都可能会造成大麻烦。 七月二十二日,哈鲁恭终于在作战准备会上表明态度,认为骑兵营的战马状况已经达到了执行作战任务的水准,可以准备登船开拔了。这对于北上部队来说,基本就是启程之前的最后一个条件了。 在接下来的三天中,大量的生鲜蔬菜、禽畜、淡水,以及储备弹药,源源不断地装上停靠在定海港的众多货船。完成了这批货物装船之后,船队便将从舟山启程北上前往山东。 正文 第1075章 一路向北 哈鲁恭站在码头高处看着正在登船的部下,发现自己还是棋差一着,特战营所登上的运兵船明显条件要比骑兵营高出一截,他不用也知道钱天敦大概是提前找了孙长弥搞了幕后交易,才会特地从福建调了这批没怎么用过的新船过来,承担运送特战营人员的任务。 如果时间充足,哈鲁恭大概会主动出头为这种“不公正”的待遇抱怨一通,顺便也帮自己的部下去争取一下同等的条件,但现在大军已经出发在即,要再为了这种事情扯皮就说不过去了。哈鲁恭虽然极为护短,但这点大局观还是有的,就算心头还有些许不满,也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提出来了。 当然了,即便骑兵们只能登上普通的客货混装帆船,骑兵营的战马却仍是有乘坐专门运马船的待遇,关于这个安排倒是不会有其他部队跟骑兵营竞争,因为就连几名军方高官的坐骑,这一路上也都将交由骑兵营负责照料。 “石迪文,浙江这个摊子可就交给你了!”临别在即,钱天敦握着石迪文的手,很是严肃地交代道。他们俩从在澎湖驻军期间便开始搭档,后来又是一同率领联军北上攻打舟山群岛,这将近一年半的时间里也是生出了不少默契,但现在按照国防部的部署,石迪文将留守舟山,而钱天敦则率领特战营充当北上部队的先锋箭头,在此之后的一段时期内,两人大概是很难有机会再次并肩作战了。 “说得像以后见不着面一样……等你们在山东站稳脚跟,明天春夏沿海解冻,我就可以来你那边串串门啊,也就坐几天船的事。”石迪文倒是十分乐观,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离愁别绪。至于浙江这边的工作,大概今后两三年内都会以贸易和移民为主,与大明或其他武装力量爆发大规模冲突的可能性并不大,军方在这里的部署更多是为了镇抚民心,同时方便以后在东海、黄海海域调兵的举措而已。 虽然这次会有规模庞大的作战舰队北上,但考虑到当地冬季沿海海域的结冰期,届时这批战船在当地将难以停泊,今年冬天绝大部分船只还是会回到江浙这边驻扎。胶东半岛的北海岸线上只有登州水城和威海卫两处理论上的不冻港,但这两地都因为太过靠近明军驻地而被国防部放弃,而国防部选择的芝罘岛海岸,即后世的烟台港地区,在这个时代有极大概率会在冬天被海面结冰封冻。所以即便北上部队在下半年里站稳了脚跟,石迪文大概也得等到明年才能找机会去当地探望自己的战友了。 “为这事准备一整年了,这下终于可以动身了!”已经登船站在旗舰船艏处眺望远方海面的王汤姆,却没有多少舍不得。国防部为了能稳稳当当地走出这步棋,已筹划准备了相当长的时间。准确地说,从1633年海汉军北上攻打舟山开始,国防部就已经在计划后续的北上计划了。 为了能够稳妥地维持从三亚经福建海峡、舟山群岛至山东的这条长达三千公里的补给线,在成功拿下舟山群岛控制权之后,海汉还做了另外几件事。 首先便是去年九月王汤姆率领与福建水师组成的联合舰队东出太平洋,前往宫古岛消灭了十八芝的残余分子,解决了福建海峡附近唯一一支能够实际威胁到海汉海上补给线的武装力量。 其后国防部部长颜楚杰也在九月亲率舰队,在南海地区联合了安南、占城等国实施了跨度长达近三个月的巡航和军演,以兵临城下之势,逼迫爪哇岛上巴达维亚城的荷兰人在组建跨国贸易联盟的谈判中妥协,并且在安不纳岛以南的邦加岛、勿里洞岛,以及马六甲海峡东端出口的星岛设立军事据点,将海汉的海上控制区进一步向南推进。 这一步棋看似与千里之外的舟山没什么直接联系,但国防部在南海所做的一切措施,都是为了能够让三亚以南地区保持和平安宁,这样军方才能安心地将原本驻防海南岛的一部分海军陆军向北调动,参与到北进山东的行动中。 说起来这个计划不算复杂,但实际操作当中,在安不纳岛结成南海贸易联盟的谈判完成已经是在去年十二月底,只能在今年上半年的头几个月里紧赶慢赶,完成了物资和人员的准备和调动。 在原本的计划中,国防部认为解决浙江官场上的敌对势力难度极大,或许行动所需时间会拖得比较长,所以其实也做好了延后一年再北上的预案。不过安全部在杭州府执行的斩首行动实在运气好到爆棚,前后仅仅只用时十多天,就达成了预定的行动目标,并且下手极为干净,没有留下太多的后遗症让浙江官府抓着把柄。 目前已经到了七月底,留给海汉军在当地扎根落脚的时间大概也就是到十一月初渤海湾封冻之前,满打满算也就三个月左右。所以国防部也就不想再耽误时间,电令舟山方面做好出发准备之后就立刻动身北上。 七月二十六日,齐装满员的北上舰队在定海港军用码头进行了简单的开拔祭奠仪式,由军方几名高层将领在码头主持上香献祭,然后由上百艘帆船所组成的舰队开始分批缓缓离港。 先头部队是由六艘探索级,两艘探险级战船,两艘运兵船,两艘补给船及一艘侦查快艇组成,他们先行出发后将与主力舰队拉开大约十到十五海里的距离,并通过电台和焰火信号等方式与主力舰队保持联系,由特战营营长高桥南负责指挥。 北上舰队的航行路线也是海军和海运司精心考虑了各种状况之后的方案,没有采用自南向北直线穿越黄海这条最短航线,而是选择了沿着江苏海岸线北上。这主要是出于航行安全上的考虑,以便在遇到海况不佳的状况时,船队中为数众多的民用船只能够迅速靠岸避险。 如果是在南方,或许军方会选择最短的航线以节省行程时间,但北方海域对于海军和海运司来说都相对比较陌生,选择近岸的路线虽然会让北上航程增加近半,但安全性却会大为提升。这对于向来追求稳妥的军方来说,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先头部队的十多艘帆船驶出定海港之后,便折转向北,从金塘岛与舟山岛之间的航道穿出,驶往杭州湾北岸的松江府方向。目前海汉的直接控制区是在舟山以北的衢山岛一线,船队驶出这里之后,就算是进入大明控制的海域了。 海汉船队在江苏沿海要途经松江府、苏州府、扬州府和淮安府四地,不过根据安全部的情报,这几个州府中只有长江出海口附近有少量水师驻扎,其他几处地方倒是没什么能够威胁到海汉船队的存在。先头部队所配备的导航员,都有多次往返于舟山与淮安府之间的航行经验,对于近海航线的海况也比较熟悉,几乎不需要使用船上的六分仪等定位设备,仅凭经验就能判断出正确的航向。 在先头船队出发大约两小时之后,主力船队也开始陆续驶离港口码头,由于其中包括了两艘威严级旗舰在内,这惹眼的程度就远远超出了先头部队。经常在这一海域活动的商船和渔船大多知道,海汉这种大船出入港的时候,往往都是有比较大的调动,因此附近海面上的民船几乎都停了下来,目送这支舰队缓缓驶出定海港之后向北行进而去。 当天傍晚,主力舰队便顺利抵达了长江口。这个时期长江口的沙洲还并未成型,地图上标注的横沙岛和长兴岛,目前都还没有出现,而崇明岛目前也只是几个分散开来的沙洲,还没有连为一体出现后世的轮廓。 船队没有选择在这里逗留,而是连夜向北继续行进,这是因为苏州府镇海卫在这一地区有好几个千户所,就连尚未成型的崇明岛上也有一个崇明沙所。 在进入苏州府近海区域之后,不难发现这里的海岸线与海军手上所掌握的地图资料有着比较大的出入,这是因为后世几百里的泥沙淤积和围海造田在这个时代还没有显现出真正的威力,所以这一区域的海岸线基本都处于原始状态,比起地图上所描绘的情况,实际的海岸要向内陆缩进数里到数十里不等。为此舰队专门派出两艘侦察艇,对海岸线进行观测记录,以便日后能对现有的军用地图做出修订。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船队已经驶入扬州府地界,一些出海打渔的渔船看到这支庞大舰队的出现纷纷避往海岸线,这些沿海区域的民众虽然或多或少听说过南边海汉人的名声,但真正认得海汉红蓝双色旗的人却不多,有人甚至以为这又是哪股倭寇聚众来袭,急急忙忙地逃向海岸,打算尽快带着家人去附近县城里避祸。 海汉舰队顾不上理会这些民众的感受,继续全速向北行进,在第三天中午抵达了淮安府与扬州府交界处的盐城。盐城东临黄海,地势平坦,河渠纵横,物产丰饶。因为这地方日照时间长,又有大面积的沿海平原滩涂,因此自古以来便是官府盐场所在地。 从公元前119年开始,这里便设立盐渎县,渎即“运盐之河”的意思,到东晋年间便更名为盐城县,寓意“环城皆盐场”。《史记》中也有“东海有海燕之饶”的记载。到了唐代的时候,盐城地区号称“甲东南之富,边饷半出于兹”,每年出盐百余万石。甚至连这里的地名,也多以产盐区生产组织相关的“团”、“灶”、“总”、“仓”等编制单位作为命名方式。 这地方的产盐量如此之大,以至于海汉在舟山群岛所建设小型盐场在生产成本上都没有太多优势。前两年山东大乱,大量难民南下逃入江苏,也有很多人为了生计入了盐户,这些廉价劳动力又进一步拉低了江苏海盐的生产成本。要想凭借低价优势把海汉食盐打入这一地区,起码要等到石浦所附近的三门湾盐场建成投产之后了。 盐城往北不到一百海里的地方,便是海汉之前通过其他海商招揽山东难民的主要场所海州了,也就是后世连云港所在地。不过鉴于这次北上的舰队规模过于庞大,为了避免引起地方上的恐慌,船队没有直接驶入海州的港口,只是派出两艘船去当地采购了一批生鲜蔬果。 “海州这地方,以后要想办法占下来,就算明着不好动手,也要让商务部介入这里。”孙长弥看着海图突然冒出了一句。 王汤姆却知道他肯定不是无的放矢,便追问道:“这地方有矿?” 孙长弥点点头解释道:“我以前看过田叶友编写的沿海地区矿产资料,海州这地方有磷矿,蕴藏量很大,就在锦屏山,离海岸线也够近,适合进行大规模开采。” 磷在军事、工农业等领域都有着很多的用途,目前海汉控制区内倒是有一处已经开采好几年的磷矿,就位于三亚内陆的大茅地区。不过在海南岛以北地区,倒还暂时没有找到稳定的磷矿供应地。 磷矿对于这个时代的大明来说并没有合适的用途,所以也没人去大规模开采这种着火点极低的矿石。但对海汉来说,这却是一个有待开发的宝藏。不过届时要如何让资本进入这个地区运作矿山,那就是商务部该去头疼的事了。 抵达海州的时候,舰队已经昼夜不停地航行了四天时间,在第五天中便可进入山东地界了。相较于之前制定的航行计划,实际的行进速度让航程缩短了至少半天时间。 接下来将要进入的胶东半岛南海岸线地区,大明部署在这条海岸线上的卫所就比较多了,按照朱元璋当初“跨府设卫,连县设所”的理念,从南到北有安东卫、灵山卫、鳌山卫、大嵩卫、靖海卫、成山卫等驻军据点,守卫较为严密。 正文 第1076章 胶州湾 这些卫所距离登莱之乱的中心区域登州城都有上百公里,所以在这场内乱中受到的影响相对小一些,都还保持着基本的建制。其中灵山卫辖区的胶州湾是整个胶东半岛最大的不冻港,明军在这地方还保留了小规模的水师建制。海汉这边虽然没有将其当作太大的威胁,但也不希望在北上舰队抵达目的地之前就被明军侦查到相关情报,所以在胶东半岛南海岸线的这段航程中,主力舰队将与海岸保持三十海里左右的距离,以避免被驻防明军发现。 不过为了更切实地掌握胶州湾的状况,王汤姆还是派出了一艘伪装成普通商船的侦查帆船,前往海湾内进行侦查,指挥官便是刚在杭州行动立下大功的安全部外勤任务主管龚十七。为了能够更好地掩饰身份,这艘侦查船上还特地装运了一些浙江出产的商品,以便应付可能出现的来自当地守军的盘查。 胶州湾面积近五百平方公里,有南胶河、大沽河等十一条河流从胶州湾入海,湾内港阔水深,终年不冻。1372年明魏国公徐达派遣指挥佥事朱兴来到胶州湾,在这里修建了灵山卫,部署驻军以防范倭寇入侵。 灵山卫下辖三个千户所,在行政上由莱州府管辖,军事上隶属于山东都指挥使司下的即墨营。灵山卫城位于胶州湾湾口南岸,在永乐二年(1404年)和弘治元年(1488年)又分别由指挥佥事郭崇和分巡副使赵鹤主持了两次大规模的扩建。如今的灵山卫城城周五里,城墙外包青砖,高二丈五尺,厚一丈二尺,东西南北分别有朝阳、阅武、镇海、承恩四个城门,门上建有增强防御力的门楼。城外建有护城河,深达两丈五尺,宽为两丈。 《灵山卫城建置志》中记载:“四门洞达,街为十字,均齐方正,形若棋盘,巷口有石若棋子,中有界河自北水门入,由南水门出,汇于城南,渐次归海。”城中间建有卫署、经历司、仓库、演武场等设施,驻军规模一千余人。 在经历了三次营建之后,灵山卫城已经俨然是胶州湾沿岸地区的军政要地,驻军机构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卫指挥使为正三品,在地方上已经算是级别很高的官员,而灵山卫行政区域也比后世地级市还要大出不少。 不过灵山卫在登莱之乱期间也接到山东都司的命令,抽调了大部分兵力前往登州参战,期间的伤亡着实不少,所以目前也是处在战后恢复期,驻军规模肯定是赶不上战前了。好在当时乱军的活动区域主要集中在胶东半岛北海岸,倒是没有直接波及到灵山卫这边,所以灵山卫城及其周边设施都完好无损地保存了下来。 但不可避免的是,战乱期间从北边逃难过来的民众大量聚集在了灵山卫城附近,而这些失去土地和生产工具的难民基本就只能依靠官府有限的赈济苟活。粮食倒还不是最大的难题,到了冬天没有温暖的居所才是官府都无法解决的矛盾,无家可归的难民们为了能够度过冬季的严寒,就只能继续往南,进入气温相对更暖和一点的江苏地界。其中一部分难民就是在淮安府遇到了替海汉招揽移民的海商,在“温暖的南方”和“管吃管住”的条件诱惑之下,为了活命踏上了移民船,这其中就包括了登州出身,目前在特战营中服役的孙真在内。 类似这种需要抵近侦查的任务,龚十七自然不忘在船上尽可能多地安排熟悉本地状况的山东人,孙真两年前从家乡逃难出来的时候,也曾在灵山卫附近逗留过一段时间,所以对这里的情况还算了解。 “当初一起逃到胶州的一拨人,起码有一半都死在了这地方。很多人不愿再往南逃,结果冬天一到,两场雪一下,冻死的人就上了三位数。说实话要不是冻得没法,我也不想再往南边走了,毕竟走得越远,再回来的机会就越小啊!”孙真谈及当年的窘迫状况,仍然不免心有余悸。 “你要不往南走,可能就白白死在这地方了,多冤枉!如今不后悔加入海汉吧?”龚十七笑着问道。 孙真连忙应道:“那当然不后悔!若是当初留在山东,即便能活下来,也顶多就是回去登州继续种地务农,哪有如今活得精彩!话说回来,要是当初山东有一支海汉军这种强军镇守地方,那孔贼也不至能猖獗一时,祸害地方!” 龚十七点点头表示同意,他并不是政工干部,在这方面也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只知对海汉效忠,尽力完成上司交代的任务而已。 孙真抬手指向前方道:“前边便是灵山卫城所在地了,以前这里部署有一支水师船队,便驻扎在前方的唐岛湾中,只是不知如今是否还在这里。这唐岛湾面积较小,我们这船如果进去,着实有些打眼,既然这趟是以胶州湾为目标,我建议还是不要靠得太近了,免得节外生枝,从海上绕过去进入胶州湾得了。” 龚十七没有对孙真的建议提出异议,他所接到的命令,此次抵近侦查的重点是胶州湾内的地理状况,而非明军在这一地区的部署情报。而且为了不脱离大部队,行动时间上有一定的要求,也不能在这地方耽搁太久,直奔主题大概就是最高效的解决方案了。 这艘侦察船在距离海岸不到两海里的洋面上缓缓经过了灵山卫,期间并没有遇到他们所担心的海上盘查,龚十七在望远镜里看了半天,也没有见着一艘大明水师的战船。 帆船很顺利地驶入了胶州湾之后,才零零星星在近岸处看到了有少量渔船出没。孙真触景生情道:“当初逃难来胶州湾,就算官府没什么赈济粮可发,但终归是个靠海吃海的地方,倒也不至饿死。记得有两个月官府粮仓已空,大伙儿就只能靠着海产和野菜度日。我那时候每日便到海边滩涂去拣退潮之后的各种贝类、海菜,有时本地渔民收获丰盛,也会分些鱼虾给我们。” 龚十七问道:“那你们逃到这里之后,为何不自行搭建房屋抵御冬寒?” 孙真苦笑道:“哪有这么容易?大多数人逃出来的时候也就只来得及带点衣物和钱财而已,走得慢了,叛军一到可不光是抢钱了,那是连命都要收走的!到了这地方人生地不熟,除了一些整村整庄逃难出来的人能组织起来建房,像我这种单家独户的人,逃出来的时候就带了一把锄头,根本没办法建房,能搭个遮雨的窝棚就不错了。” 龚十七是南方人,在此之前也从未到过长江以北,并不知道明末小冰河期的厉害。像胶州湾这地方虽然号称不冻港,但最近几年的冬天,胶州湾里的海面上也同样出现了大片的冰面,只是因为此地的河流入海口很多,较为充沛的水流量让海面难以彻底封冻起来罢了。这地方在冬季温度低至零下十几二十度也是常态,这对于没有取暖设施的难民来说简直就是不可逾越的难关。 对于胶州湾的侦查并非走马观花,而是有专门的侧重,龚十七出发之前,顶头上司郝万清和海军司令王汤姆特地对照地图向他叮嘱了胶州湾中需要重点侦查的区域。这个地方位于胶州湾东岸靠近湾口的地方,是一个面积不算太大的半封闭港湾。当然这个“不大”是相对整个胶州湾的面积而言,当他们进入这处港湾之后,发现这个港湾内就算要停泊整支北上舰队也是绰绰有余的。 按照上司的交代,侦察船特地在这里停靠海岸,对地形地貌进行了粗略的勘测记录。虽然他们不清楚上司是如何知道距离舟山千里之遥的地方有这么一处未经开发的天然港湾,但对这地方进行勘测并绘制军事地图的用意却是再明显不过了——国防部大概已经看上了这个地方,之后可能就要找机会下手占领这里了。 龚十七和孙真并不知道这地方是后世北海舰队驻扎军舰的主要港口之一,海汉虽然目前的主要目标是放在了胶东半岛北岸的目的地芝罘岛,但这也并不妨碍对胶州湾垂涎三尺的国防部先过来探探路子。如果说芝罘岛的港口无法保持四季通航能力,那么这个地方就可以算是更适合大型舰队常年驻扎的港口了。今后海汉的北海舰队,完全可以将这里作为主要驻地港之一。 这地方唯一存在的问题,就是距离隶属鳌山卫的浮山前千户所驻地仅仅只有十来里地,要在这里落脚肯定会引起大明军方的注意,届时少不了也得以武力开道了。 浮山所周长三里,城防工事与灵山卫城差不多是同一档次,目前驻军规模不详,但理论上最高也就驻军千人左右,并不足以对连级以上成建制的海汉军形成太大的威胁。如果海汉安了心要占下这个地方,仅仅靠地方驻军肯定是挡不住海汉的行动,顶多也就是添点乱拖延一下时间而已。 这处天然良港虽然没有官府机构,但还是有一些渔民零零散散地住在附近。孙真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找到了一户渔民,自称是北上到登州做买卖的海商,用一壶酒作为代价,向其询问了一些关于本地明军活动频率的问题。 这个时代的民众也没有多少保密意识,事实上浮山前千户所的卫所兵有很多就是出身于这周边地区,孙真找着这户渔民,正好家里就有子弟在浮山所服役。这家人拿了好处也不疑有他,只将孙真当作了担忧本地治安状况的商人,原原本本地将所知的情况全部告诉了他,还问他要不要去浮山所城看看。若不是行动时间有限,孙真倒是很想去浮山所实地看看。他本身就是山东出身,想要独自混入本地其实并不困难。 这些看似琐碎的情报,记录下来之后,再经过安全部和军方参谋部的整理汇总,就会成为日后采取军事行动的参考资料,而孙真这样的本地人在搜集打探情报方面显然具备了无可比拟的优势,由他出面也能省下安全部不少事。 侦察船只在这里停留了大约两个小时,便启航继续沿着胶州湾海岸线行进,对海湾内的沿海地形地貌进行大致测绘。当天下午,顺利完成侦查任务的这队人才驶离胶州湾,全速往前赶去。目前主力部队已经到了他们前面大约三十海里的地方,要紧赶慢赶才能追上去了。 其实在胶州湾东边百里的鳌山卫卫城附近,也还有另一处天然港湾鳌山湾,不过当地港口条件远不如胶州湾,加之鳌山卫城就坐落于海湾内,所以海汉并没有将当地列为军港候选地之一。 侦察船直到翌日下午才追上主力部队,然后孙真和龚十七用小艇去到旗舰上,向指挥部汇报了在当地的侦查所得。又过一日之后,舰队来到了胶东半岛的最东端,隶属成山卫辖区的成山角。正好同在旗舰上的几名穿越者来到甲板上,以成山角的海岸为背景,合照了一张照片做为纪念。 这可不是他们个人的恶趣味,这数码照片日后会用笔记本电脑读取出来,然后由画师制成放大版的绘像,再由南下的船只一站一站地传送回三亚,刊登到海南岛最有影响力的官方媒体《海汉日报》上,作为海汉军的最新功绩对民众进行宣传。当然了,这种宣传文章肯定会配上相应的地图,以标明海汉军北上后所到达的位置。 每一次海汉在海外的大幅扩张,都会伴随着相应的宣传攻势,以增长归化民的自信心和自豪感。这几年下来,海汉军战无不胜的光辉形象已经深入人心,而民众也会以海汉在海外领地的不断扩张而感到骄傲。 正文 第1077章 芝罘湾 绕过成山角之后,船队就调转方向,沿海岸向西航行。距离成山角百里便是胶东半岛北海岸线上的一处重要所在,被誉为京津海上门户的威海卫。明洪武三十一年,为抵御倭寇侵扰,兵部在这里设立了威海卫,下辖百尺崖后千户所。 “首长,瞭望哨发现了西南方向的海面上有一艘悬挂明军旗号的小型战船出现,距离大约五海里。” 在船队经过刘公岛附近海域的时候,终于不可避免地暴露了行迹。不过走到这里才被明军发现,对方也来不及再做出什么应对的举措了。 王汤姆道:“继续监视,如果对方动向出现变化,马上报告!” 在今天这种天气晴好的状况下,五海里这个距离,只要对方没瞎就肯定已经发现了北上舰队的存在,而这种规模的船队,大概近两三年内在胶东半岛近海都没有出现过。上次渤海口有大规模舰队出海,或许还得追溯到孔有德叛军裹挟驻扎登州的水师船队逃往辽东半岛。王汤姆完全可以想象出那艘船上的明军看到这支由上百艘帆船组成的庞大舰队,会感到多么的震惊。 不过出现一艘明军战船并不会影响到舰队的行进,现在的位置距离目的地仅有大约五十海里,已经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止这支舰队了。不管那艘战船上的明军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在海上监视,这支舰队还是在两小时之后便驶过了威海卫,向西直奔芝罘岛而去。 芝罘湾这地方距离登州城只有百余里,是登州卫奇山千户所的辖区,在前两年的登莱之乱中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波及,奇山千户所一千多人的编制,在反攻被叛军占领的登州城期间大部分都战死沙场,目前只维持了正常编制三分之一的兵力。孔有德叛军一年多之前叛逃去了辽东之后,登州倒是基本太平下来,地方上忙着让青壮恢复生产,并没有急于征兵补充编制。 芝罘湾南部海岸有一座突入海中的山丘,最高处海拔仅四十多米,但却正好能够俯瞰整个芝罘湾。明洪武年间为了防御倭寇侵袭,在这个地方修建了监控预警的狼烟墩台,发现敌情后白天升烟,夜间生火,作为警报传讯手段,而这座小山丘也因此而被命名为烟台山。而后世的烟台市,也是因为此地而得名。 这烟台山上迄今还保存着抗倭名将戚继光修筑的营房和马棚,不过因为整个奇山所的兵力都严重不足,所以驻扎在这里兵力也不得不由总旗缩水到小旗,仅仅只保留了十多号人的编制。在这里带队兵头是个四十多快五十的半老头,军中同僚都将他称作郑老七,不过这绰号是如何得来已经无人知晓了,因为现在在这里当差的士兵,也都是登莱之乱以后从别的卫所调来填补编制空缺。 郑老七的两个儿子也在登州卫当兵,但在登莱之乱中先后战死沙场,所以如今家里就剩了他一个男人。郑老七本来就是军中的老油子,如今没了奔头,闲下来在军中滋事不少。上头觉得他也是个可怜人,又不好再拿他治罪,干脆就将他派到这烟台山上驻守,眼不见心不烦了。 这地方距离南边的奇山所城不到十里地,生活保障方面倒也没有太大的问题,而且差事极其清闲,每天就对着空荡荡的芝罘湾发呆。既不需要巡逻,也不用昼夜不停地监视海湾,因为这地方根本就没有常驻居民,原本居住在此的民众早就在战乱期间跑了个精光。至于倭寇,这地方连鬼影都没有,哪还会有傻里吧唧的倭寇跨海来这里打劫。 这天郑老七因为领了军饷,难得兴致好,平时二两酒量,中午这顿喝了有半斤,于是下午便在营中酣睡不起。正当他还在梦里咬牙切齿地跟孔有德叛军厮杀的时候,忽然被人一阵推搡叫醒:“郑头,海上来了一支船队,已经进了芝罘湾了!” 郑老七昏昏沉沉地应道:“什么船队?倭寇?” “不像是倭寇,倭寇没这么大的船。”那小兵张开双手比划了一下:“有两艘比以前登州水师大福船还要大一圈!” “你眼睛没花吧?会有这么大的船来芝罘湾?”郑老七将信将疑地从床上坐起身来。他虽然不太相信部下的说法,但出于职责,还是穿好衣裤,走出营房去看他所说的陌生船队。 当郑老七看到海上一溜帆船正自东向西驶入芝罘湾时,顿时酒劲醒了一半。这些船明显不是北方沿海经常能见到的福船制式,也绝非倭寇那外形醒目的八幡船。船体都是头尖体长、上宽下窄,更像是南方才会建造的广船式样。而其中最大的两艘,的确是要比以前登州水城的福船还大一号。不过这些船的船帆都并非硬帆,样式也是郑老七之前没有见过的,跟他认知当中的广船还是有不小的差异。 这些船的桅杆上都悬挂着红蓝两色的旗帜,明显是隶属于同一支船队,但郑老七在海边待了几十年,也从未见过这种形制的旗帜,更别说由此来推断这支船队的身份了。 这时旁边有小兵过来请示道:“郑头,要不要升烟示警?” “对方身份尚未确知,示个屁啊!”郑老七沉着脸骂道:“这要是途径此地的商船,升烟示警将大军调来,到时如何收场?” 烟台山这地方说是烽火台,但在过去的一两年里其实并未真正发出过烽火警讯,而郑老七也不愿在情况不明的时候就把事情搞大,要是到后面被证实是虚惊一场,他这个带兵的人可是要担责任的。这几艘船前进的方向并不是烟台山这边,所以目前还可以安心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对方的动向再说。 几艘船体较小的船先行驶抵海岸,在距离海滩尚有十余丈的地方便慢慢停下来。郑老七估计是船上的人要先测下水深,以避免后面的大船在靠岸时出现搁浅。不过他比这些不速之客更为熟悉芝罘湾的海况,看那位置便知道大致水深,别说眼前这几条船,就算来了更大号,吃水更深的船,也能毫无压力地靠岸停泊。果然不多时,那几艘船又缓缓向前驶出一段,在距离海岸极近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开始搭建跳板。 “看样子得走一趟了啊!”郑老七扯开嗓门,大声喊道:“集合整队!” 这支船队靠岸的地方离烟台山的直线距离也就两三里,可要从陆上绕过去,起码得多走四五里地。但守墩台的明军职责所在,必须要去查问清楚船队身份才行。郑老七留了五人在墩台继续观察情况,临走时不忘多个心眼对他们叮嘱道:“若是两个时辰不见我等回转,不管状况如何,发烟示警请求援兵!” 郑老七并不知道,在他观察对方动向的时候,那支船队的甲板上也正有人拿着望远镜观察烟台山的这处墩台。 “没升烟啊!这些明军还真是胆子大!”高桥南见船队陆续靠岸后,烟台山方向却并没有升起示警狼烟,放心之余也不免有那么一点点的失望。不过明军的表现对即将到达芝罘湾的主力舰队来说倒是一件好事,高桥南估摸着自己动作快一点,应该能赶在前面带人去摸掉烟台山上的墩台。 这支先头船队搭载了特战营下属两个连的部队,下船之后便按照事前的安排迅速展开队形,向南北两个方向分头摸了出去。向北的便是沿着芝罘湾摸向芝罘岛方向,而向南的队伍则是直接冲着这烟台山去的。 郑老七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对方的算计对象,他刚才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海风一吹,头疼得十分厉害。这种喝完会有后遗症的劣酒,他以前是碰都不会碰的,可如今整个登州都是百废待兴,市面上根本就买不着粮食酒,今天喝这酒还是他托了关系,才从奇山所城里搞出来的存货。但没想到这酒后劲如此之大,早知道中午就不喝这么多下肚了。 从烟台山出来没走多远,郑老七已经觉得自己的脑袋疼得晕晕乎乎,连脚步都开始踉跄起来。旁边几个小兵见状连忙伸手扶住他,不然这一摔多半要摔出个毛病来了。 郑老七也自觉难以坚持,便下令先停下来休息片刻再继续行进。但当他觉得精神恢复了少许,可以继续行进的时候,才发现四面八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面无表情,手持长管火铳的灰衣人。 郑老七一下从坐着的树桩上弹了起来,刷地抽出腰刀,似乎完全没有了醉酒后遗症的模样。而他带的几个小兵比他反应还慢了半拍,这才纷纷也祭出手上武器,向外围成一个圈子。 “放下武器,你们不会有事。” 随着说话声响起,郑老七看到一名个头敦实的男子走出来,这人也是一身灰色短衣长裤,但腰间却是挎着一柄长长的倭刀。观其言行,应该是这群人的头目了。 “尔等……是倭寇!”郑老七看到这人腰间的武器,心中已经对这伙人的身份做出了猜测。 “我们不是倭寇,我再说一遍,放下武器!”高桥南提高了嗓门,围着这队明军的灰衣人全部上前两步,举起的枪口距离明军又近了几尺。 郑老七见这些人手中的火铳口径竟然有手指粗细,而这种距离上遭遇火铳攒射会是什么结果,他作为从军快三十年的老兵还是很清楚的,当下握着刀柄的手都不免有些微微颤抖起来。围住自己的这帮灰衣人都带着极为浓重的杀气,很显然并不是什么善茬,而郑老七也并不打算冒险去弄清楚这些人手里样式有点怪异的火铳究竟是真武器还是样子货。郑老七没有考虑太久,便做出了决定。 “先把刀收起来。”郑老七一边向自己的部下下达命令,一边带头还刀入鞘。 “本官乃是登州卫奇山千户所小旗郑奇,尔等是何来历,为何携带武器登岸?还不速速禀明!”郑老七虽然收起了武器,但嘴上却并不服软。 “小旗也敢自称本官?”高桥南嗤笑了一声:“这山东地界上的卫所兵倒是好大的官架子!” 高桥南这倒也并不是有意要羞辱对方,他在福建和舟山驻防的时候,打交道的对象起码都是千户、指挥佥事、州府驻军总兵这种级别的高级军官,跟小旗这种存在感几乎为零的底层武官根本就没有什么接触的机会。 高桥南伸手入怀,再拿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块白色牌子:“本官乃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廖训,特派山东巡查海防,郑大人,这牌子你可认得?” 郑老七虽然是个底层军官,但他在军中待的时间够长,见过的东西也够多,当下仔细看了对方递过来这象牙腰牌,倒的确是锦衣卫的制式。不过对方是皇帝亲军锦衣卫的百户,最少起码也是六品起步,而且实权极大,比起自己这隶属卫所军的小旗可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小人郑奇见过廖大人!”郑老七这种老油子自然不会纠结于自己那点不值钱的脸面,既然对方亮明身份是来自执行任务的高级武官,那他就算当下认错下个矮桩又如何,毫不犹豫就单腿跪下向高桥南行了礼。而他的几个部下一见这架势,也都犹犹豫豫地跟着跪到了地上。 “这玩意儿还真是好用啊!”高桥南接过郑老七双手高举过头顶的锦衣卫腰牌,心中也不禁有些暗爽。当初他们将真正的锦衣卫百户廖训从杭州押回舟山后,这身份腰牌自然也没有放过。 从舟山出发前,龚十七便将这东西交给了他,让他在抵达芝罘岛之后酌情使用。没想到这刚一上岸,就恰到好处地派上了用场。自己这帮人虽然没有身穿飞鱼服,但表现出的气势和携带的武器装备应该已经充分震慑住了对方。 正文 第1078章 进驻芝罘岛 其实郑老七心中也并不是毫无怀疑,他以前可从未在军中见过这种穿着打扮的锦衣卫。而且这些灰衣兵有不少人都将头发剪得极短,头上连发髻都没有,完全让人看不明白是什么路数。只是这帮人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而且又有这么多艘制式统一、吨位不小的海船,如果排除掉逃亡东北的叛军杀回来,和跨海而来的倭寇团伙这两种显而易见的可能,那行事神秘的锦衣卫似乎算是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了。 当然了,最关键的还是郑老七自知凭自己带的这队人,根本就不可能跟对方抗衡,一开始包围自己的也就十多二十人,但当他验完对方身份腰牌的时候,围在周遭的人已经有五六十人之多了。被这么多火铳指着,郑老七没吓得打哆嗦就已经算是很绷得住了。 “你们可是这烟台山墩台守军?”高桥南见对方已经服软,便开始实施下一步计划。 郑老七连忙应道:“是是是,小人便是管这墩台的。” 高桥南点点头道:“本官要去看看这墩台,你前面带路,顺便给本官说说这边的状况!” 郑老七见高桥南如此大气,当下更是不疑有他,一边带路一边将烟台山这处哨所和奇山千户所的大致情况都说给了高桥南知道。高桥南听说这烟台山根本就没驻扎几个人,当下更是放下心来。 到了墩台之后,高桥南便让郑老七将手下全部集合起来,为了防止有差错,还特地让郑老七拿了花名册出来,挨个点名对号。郑老七哪里想得到高桥南的打算,还觉得这的确是上官巡视地方应该有的样子,老老实实点名核对了人数。 高桥南唯恐节外生枝,又特地问道:“那这墩台守军,何时轮换?” 郑老七恭敬地应道:“回大人,照规矩是半月一换,算来应当还有七日才换岗。” 高桥南继续追问道:“那补给如何保障?” 郑老七道:“平时是每月从南边奇山所城补充一次,墩台里米面都是屯足了一个月所需,还在南边开垦了几亩菜地,养了些鸡鸭,再加上退潮时去海边拣些海产,近段时间倒是无需补充粮草。不过若是大人要在此地暂住……”郑老七看了看高桥南的队伍,没有继续往下说。墩台里的粮食是按驻军人口进行储备,但对方这队人若是住下来,只怕五六天就把库存吃光了。 高桥南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本官就是问问,不会动用你这墩台中的物资。” 郑老七连忙应道:“小人不敢。” 高桥南落实了各种信息之后,见进墩台检查的手下也已经出来给了信号,这才不急不慢地打个响指道:“拿下!” 郑老七还没弄明白高桥南要拿下谁,就感觉自己腿弯里吃了一记,当下便跪倒在地,随后有人从后面将自己按到,把两条胳膊扭到身后,然后被冰冷的镣铐锁住了手腕,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脚腕上也被镣铐锁住了。 郑老七惊恐万分地看向旁边,见自己的手下也全都被这群锦衣卫放倒在地,手脚都上了镣铐,对方竟然连一人都没有放过。 “廖大人,这是为何?”郑老七根本就想不通锦衣卫为何突然翻脸,只能向对方开口询问。 “你莫要怕,这不是要治你们的罪,只是我等在此地有秘密任务,不能走漏了风声,得先委屈各位几天。待事情了结之后,自会还你们自由,另有银两补助!”高桥南提高了嗓门大声宣布道。 郑老七从军多年,但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当下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自己是该听从对方的安排束手就擒,还是要想办法反抗或是逃离此处。 正当他犹豫不决之际,便听这“廖训”继续说道:“谁要是反抗,本官只能视作违抗军令,与朝廷作对,为保大局,便依军法处置了!” “依军法处置”这几个字还是很管用的,当下众人都彻底安静下来,原本还有几个人在不停挣扎,听到这句也都老实下来了。 高桥南见局面已经基本控制住,便下令将这帮明军士兵先押回墩台旁边的营房里看管起来。这些人手脚都被精钢镣铐锁住,搜走了身上一切物事,只留下衣物,倒是无需担心他们能脱逃出去。而烟台山距离南边的奇山所城尚有数里地之遥,就算这几人叫破喉咙也没用。其实他们的运气已经算是相当不错,要是让高桥南直接带着人摸上门来,那可能就没什么执行特殊身份的锦衣卫一说了,特种兵们多半是按照标准程序,见人灭口,顶多能留下一两个活口作询问口供之用。 高桥南来到墩台最上面一层,拿着望远镜从垛口处眺望芝罘湾的海面,正北方向隔着海湾,便是横亘在海中的芝罘岛了,距离这烟台山大约有十里地。 “这地方的确是好位置啊!”高桥南在确认了这里的视野后,也对上级的安排感到十分佩服,只要拔了烟台山这个明军哨所,近在咫尺的奇山千户所就变成了睁眼瞎,完全失去对芝罘湾的监控。这样海汉舰队在进入芝罘湾的时候,可能遭遇的外界威胁就已经降到了最低状态,而海汉所要着力争取的也正是一个相对稳定的登陆环境。 “高桥南已经把芝罘湾的明军哨所搞定了。”王汤姆在旗舰上收到先头部队发来的电报,然后立刻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钱天敦等人。 “他干这种活一向很快的。”钱天敦对于这个消息表现得很是淡定,这大概也是源于他对自己一手培养出来这员干将的能力有着充分的信心。 在先头部队抵达芝罘湾大约四个小时后,庞大的海汉舰队主力终于也驶入了这一海域。假如郑老七看到这一幕,大概打死都不会再相信高桥南的所谓锦衣卫身份了,因为放眼整个大明,如今肯定找不出一艘战船能达到“威严级”同等的吨位,甚至连其一半大小的船都造不出来。这支突然出现在芝罘湾的庞大舰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假冒大明水师之名。 主力舰队预设的登陆点比先头部队更靠北,基本就是贴着芝罘岛的南岸展开。而先期到达这里的先头部队已经完成了几处主要的登陆点勘测,并且在岸边做好了标识,舰队开始驶入这一海域的时候,岸上的人员就使用不同颜色的旗帜,引导不同吨位级别的船只到已经规划好的区域停泊靠岸。 关于如何在短时间内让规模庞大的舰队在芝罘岛这个陌生环境中完成停靠,并迅速实施人员及货物的登陆转运,这的确也是一个很考验综合协调和指挥能力的项目。为此海运司还专门提前用沙盘模型进行了登陆推演,对于各种可能出现的状况都作了相应的预案。尽管沙盘是根据海汉手中的卫星资料图制作而成,与芝罘岛的实际地形会有些许差异,但也还在容错范围之内。而且执委会特地将孙长弥调来北上舰队,目的之一就是要让他协调指挥舰队有序登陆。 不过原本的计划其实也有一点小小的偏差,原定抵达芝罘岛的时间是清晨,但实际行程却提前了大约半天的时间到达。当几名穿越者从旗舰通过小艇转运上岸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傍晚。不管海运司的登陆计划做得多么完备,也无法改变太阳西沉的速度,所以无论如何,天黑之前都不可能完成全部人员及物资的登陆了。 “看样子只能先捱过这一夜再说了。”孙长弥看了看天色,很是无奈地对王汤姆表明了态度:“太阳落山之前,先让所有船只在芝罘湾里下锚,等明天早上再接着调整泊位。” 王汤姆对此也没什么好辩驳的,他自己也是通晓海运事务的专业人士,自然知道在这种没有码头的野外环境下,不能冒险在夜间实施登陆,一旦船只发生碰撞,很容易就会因为视野受限引起混乱。如今先头部队已经将芝罘湾海岸的明军哨所解决掉,倒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完成登陆了,自然是要调整策略,以稳妥为上。 于是几人分头下达指令,让吨位较小的船只先行靠岸,而大吨位的船只则是在外围下锚。虽说船上的人员没法上岸休息,但好在芝罘湾内风浪较小,相比在海上行进期间肯定是要轻松多了。 太阳下山之前,工程兵已经在距离海岸线两百米的地方平整出了一块空地,并且完成了两间活动板房的搭建工作。这种木制活动板房都是预制件,运到现场之后如同搭建积木一般,将四面墙和房顶、地板一一拼接起来就行,然后装上门窗,放入家具,只需不到两个小时就能完成。而这两间活动板房,也将作为孙长弥、钱天敦、郝万清、陈一鑫四人今晚的住所。 至于王汤姆这只老海狗,他在船上待着反而觉得更舒服,交代完事情之后便回到船上去了。当然了,旗舰上的船长室要远比这临时搭建的活动板房舒适,也是他选择弃陆上船的原因之一。 至于其他已经登陆上岸的普通士兵,暂时就只能依靠搭建帐篷来渡过登陆前期这几天的苦日子了。虽说有活动板房这种好东西,但运到山东来的数量并不是很多,军方也没指望用活动板房来解决本地的营房搭建问题。在物资和人员统统上岸之后,指挥部就会组织人手在芝罘岛砍伐林木,搭建砖窑,就地取材来修建半永久的长期住所。 高桥南在这天晚上并没有回到芝罘岛与大部队会合,他率领一个连就驻扎在了烟台山的明军军营中。因为他发现这地方不但能监视北边的芝罘湾,而且调转方向,同样也能对南边奇山所城的动向进行监控。假如奇山所城那边临时有什么安排要派人来这烟台山,那他就可以提前做好应对准备。 对于在山东境内抓获的首批俘虏,高桥南倒也没有进行虐待,晚饭也多做了一些,让人端着碗一勺一勺喂给俘虏吃。不过他也并非毫无心机,安排给俘虏喂的食物也就每人一两的分量,根本不给其吃饱饭的机会。这样俘虏的身体状况和体力都会受到影响,反抗滋事的可能性也会随之降低。 有个明军小兵见这帮“锦衣卫”居然如此克扣伙食,浑劲上来便忍不住操着山东腔骂了起来:“你奶奶个腿!锁俺也就算了,这饭都不让俺吃饱,是打算把俺饿死在这儿?” 高桥南的手下可不会拿这种小事去请示他该怎么处理,既然这命令是营长下的,那接到任务的士兵只要照做就行,这战俘如此不知死活,当然需要进行处罚才行。当下这个刚过完嘴瘾的小兵便被拖到院子里,被狠狠抽了十记鞭子,打得惨叫连连,而郑老七等人也被迫观看了整个过程。 “他既然嫌少,那今天就不要吃了。你们还有谁嫌少吗?”抽完了这个倒霉鬼之后,负责给战俘们喂食晚饭的士兵瞪着一帮俘虏恶狠狠地问道。 嫌少就没得吃还要挨一顿皮鞭,谁会傻到再去赴这种后尘,当下都是将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并没有谁会傻乎乎地强出头,去吃这没好处的眼前亏。 经过这起突发事件后,俘虏们的情绪反倒安定了不少,因为从对方处理自己同僚的态度和方式来看,至少并没有要害人性命的意图。而且先前高桥南对他们说过,只会委屈他们几日,过后就还他们自由身,对于这种监禁的安排,似乎反抗心理也没那么强了。当然了,他们此时也着实想象不到,等几日后他们重获自由的时候,这芝罘湾早就起了大变化了。 一夜无事,翌日清晨开始,海汉舰队继续向岸上转移人员和物资。如果一切顺利,两天之内应该就能完成这个环节了。 正文 第1079章 奇山所的难题 大明南方的福广两省,在海汉到来之前都是属于海盗活动十分猖獗的地区,福建的海防在十八芝的不断打击之下,甚至一度处于荒废状态,不仅水师乏力,连很多沿海卫所都是形同虚设,既没有足够的兵力,也缺乏统一的指挥联动体系,对于来自海上的威胁基本无力应对,根本无法达到大明朝廷最初“跨府设卫,连县设所”这套防御体系的设计要求。但胶东半岛登州府这边的海防状况,却跟南方沿海地区有些不同。 尽管前两年发生的登莱之乱让这一地区的卫所军实力大受折损,很多地方的驻军兵力都还远远没有恢复到编制应有的水平,但整个胶东半岛的海岸线上密密麻麻分布的卫所城池据点却有绝大部分都较为完成的保存下来,登莱之乱已经结束一年多,如今这些地方的海岸巡防密度其实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状态的六七成,虽然没多少战斗力可言,但发现可疑敌情之后的联动反应还是很快的。 前一天海汉主力舰队在威海卫外海刘公岛附近被明军巡逻船发现之后,对方没敢继续跟随,而是立刻返回海岸向卫指挥使报告了这个惊人的发现。虽然这地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遭遇过海上来袭的敌军,但卫指挥使还是立刻下令集合全军备战,一边继续派船出海打探情况,一边向威海卫以东的宁海卫金山左千户所发去警讯,让其也派船出海协查——据说那支身份不明的庞大船队,就是冲着西边去了。 不过威海卫这边接到警讯,作出反应,再派人去六十里之外的金山左所通知同僚,所耽搁的时间已经太久,等金山左所这边接到通知急急忙忙组织人手出海侦查的时候,海汉的主力舰队其实已经驶过了这片海域,因此明军的这一波海上搜索也是扑了个空。 没能找到这支消失的庞大舰队,非但没能让威海卫和宁海卫的明军安下心来,反而更担心会出事,因为这一海域继续向西两百里,就是登州首府所在地登州城了,而当地的城防和旁边的水城都还在重建之中,面对从海上而来的威胁只怕还难以应对。从事发区域到登州城之间,还隔着一个奇山千户所的防区,当务之急自然是要让奇山所也加入到联动协查中来。于是金山所上报到宁海州城后,宁海卫指挥使也立刻派了人赶往奇山所通报消息。 报信的使者赶到奇山所城的时候,已经是夜间闭城之后了。使者在城下喊了半晌,城头上才探出一个灯笼来,然后有人在城头喊道:“城下何人?” 使者应道:“在下乃金山所信使,传送紧急军情,速速开启城门!” 隔了片刻,城头上放下一个吊篮,让城下的使者把身份凭证放进去,然后收上去验证之后,这才把城门开了一道缝,让信使牵马入城。 奇山所千户冯飞在天色刚黑的时候就已经躺到了床上,这倒不是他贪恋床笫之欢,而是两年前在与孔有德叛军交战时伤了腰部,久坐必痛,只有躺着才能有所缓解,所以他一天之中只要有闲下来的时间,就会尽量在床榻上躺着。 这样的身体状况对于一名带兵的武官来说,无疑将会大大影响到今后的仕途,事实上冯飞在登莱之乱后曾经向山东都司提交过辞呈,想早日归乡休养。但胶东半岛在战后百废待兴,地方军官在内战中折损颇多,如今连基层兵员都招不满编制,军官的缺额就更多了。 比如这奇山千户所原本编制为一千一百二十人,下分十个百户所,但如今花名册上的实际人头数目仅有五成多一点,而百户都还有好几个缺额,整个指挥体系目前就是处于残缺状态。而且奇山所连试千户这种副职都空着,冯飞要是丢了担子,山东都司短时间内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接管奇山所。毕竟登州卫这边是内战中军官折损最为严重的防区,战后也一直没能得到补充,所以冯飞的退休申请交上去之后,几乎没有任何耽搁就被山东都司打回来了。 既然没办法提前申请到退休,冯飞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在能力范围内让自己尽可能过的舒服点,反正如今的登州府也没有战事了,也不用他再继续带兵打仗。虽然内陆山区还有不少土匪武装在活动,但奇山所城多少有些驻军,能够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所以辖区内还算风平浪静。而目前也没有足够的军费和粮食来支撑驻军招新人入伍,所以冯飞待在奇山所继续当千户,跟做个闲人也没太大的区别。 上次出现这种半夜三更的时候接到其他卫所传来紧急军情的情况,还得要追溯到登莱之乱期间了。冯飞睡了一年多的安稳觉,到这天也终于被打破了,他披了衣服来到书房,很快便有人领来了信使,并呈上了身份证明和宁海卫指挥使张超手书的信件。 冯飞拆开了迅速浏览一遍,便摇摇头道:“你明日回去答复张大人,奇山所这边今日并未发现异常状况。若真有张大人信中所说的敌情,北边海岸上的墩台早就该发出烟火示警了。本官明日也会修书一封,将此情报向登州府城通报。” 在冯飞看来,这封信中所提及的身份不明的船队,如果不是威海卫那边的误报,那就应该是从海上绕过了奇山所附近海岸,继续往登州府方向去了。奇山所这边连船体上百料的海船都没几艘,现在更是连出海所需的水手都凑不出来,根本就不具备对附近海域的防控能力,对于这种协查任务的确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做做样子,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当然了,冯飞对此重视有限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军情中这“身份不明”四个字。如果是倭寇的八幡船,或是之前叛逃辽东的水师战船,船体外形都非常好认,威海卫那边的海上巡逻人员不可能认不出这两种船。而除了这两个来路之外,冯飞一时也想不出胶东半岛附近还有什么海上武装能组织起大规模的船队,并且能让威海卫如此重视,将警讯一路向西传递过来。 相比威胁论,冯飞倒是觉得这更有可能是江浙某地的富商组织的船队前往顺天府,让杯弓蛇影的威海卫误会成了身份不明的敌对势力。这种事在去年就曾发生过一次,当时由浙江来的一支规模颇大的商船船队在途经登州府海岸线前往顺天府期间,就曾被沿海守军误以为是海盗入侵,还点了烽火狼烟,搞得沿海诸卫所一片风声鹤唳,八百里加急从灵山卫等地调集水师。结果事情过去之后,出事那个卫所的千户便吃了罚,贬官一级,罚俸十月。 有了前车之鉴,再出现类似这样的状况,各个卫所的反应其实就比较微妙了。即便出现了身份未能确认大型船队,沿海卫所的处理方式也都不再像以前那么激进,一定要先设法验证身份,才会采取后续的行动。当然这也是跟登州水师被裹挟叛逃之后,整个胶东半岛缺乏海上巡防力量有很大的关系,大部分卫所没有足够的作战船只投放到辖区海域,所以很难对这种过境的大型船队做出及时反应,等陆上得到消息再一站一站将消息传递下去,往往就时过境迁缺乏时效性了。 冯飞决定还是按照这种状况的标准处理程序,稳妥地走流程好了。值守海边烟台山墩台的郑老七虽然是个老兵油子,但好歹也是上过战场打过仗的人,真有情况应当知道该如何处理,既然今天没有半点消息从那边传回来,那就应该平安无事。等天明之后,再派人过去给郑老七打声招呼即可。 冯飞三两下处理完此事之后,便让亲兵带信使下去休息,自己也回房放心睡下了,浑然料想不到在距离奇山所仅数里之遥的芝罘湾海面上,此时便停泊着紧急军情中提及的那支庞大船队。而原本有机会传出警讯的烟台山墩台,已经被来自海上的不速之客来了个连锅端。这个突发事件的严重性,要远远超过了他此时的预计,假如他知道不请自来的海汉人是打的什么算盘,只怕这一夜连眼睛都合不上了。 于是在1634年八月初的这个夜晚,刚刚抵达芝罘湾的海汉人和距离他们仅仅数里的明军,都幸运地渡过了一个十分平静的夜晚。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那么轻松,郑老七和他的手下们被镣铐锁了一整夜之后,浑身上下都开始酸疼起来。郑老七前一天中午喝多了,下午出去吹了海风又受到不小的惊吓,然后又被镣铐锁住手脚囚禁起来,到夜间便病了。看守俘虏的士兵还以为这家伙是装出身体不适的样子,并没有加以理会,待到了晨间,发现这家伙在夜里吐了一大滩,嘴角还有白沫,呼吸也微弱得很,这才急急忙忙上报给了高桥南。 高桥南虽然并不在乎个别战俘的生死,但目前留着这些人还有用处,当下便带了军医过来查看。这边军医还在准备给郑老七扎针,便有人来向高桥南报告,说是南边来了人。 从烟台山墩台到南边的奇山所城之间,筑有一条三尺宽的土路,平时墩台补充物资、人员换岗,都是通过这条路完成输送。高桥南拿下这个地方之后,虽然从郑老七的口供中得到的消息是近期都不会有奇山所城方向的来客,但他为求稳妥还是安排了专人盯着南边,想不到一大早便来了生意。 高桥南将郑老七交给军医,自己出屋到高处用望远镜确认了一下情况,发现来客就两人,均是明军士兵装扮,从奇山所城方向徒步而来,看架势可能是来这边传达什么指令。不过高桥南也的确想不到,这两人要来烟台山传达的指令居然是跟海汉舰队有关。 “这还真是麻烦不断啊!”高桥南不禁有些无奈地叹息道。为了确保消息不被走漏,为了让芝罘湾里的舰队能有充足的时间完成登陆和前期基建,他能做的也只有将奇山所来人统统扣押下来,多混一天是一天了。 虽然这南边的奇山所也阻止不了海汉在芝罘岛的登陆,但如果他们举兵来攻,海汉也得分兵去堵才行,这势必会影响到海汉在芝罘岛前期建设计划的实施。而且海汉并不希望与本地明军爆发大规模武装冲突,在这里建设据点的目的并不是要在当下往内陆地区扩张,而是把这里作为黄海、渤海交汇处的中转站,为下一步向辽东半岛进军,实现海汉对渤海海域的完全控制做准备。 为了后续的计划,海汉在这一地区要尽可能避免与地方驻军形成敌对状态,但昨天高桥南刚到这里就动手抓了一批明军士兵,而且看样子这个手段还得继续使用下去,直到事态没法隐瞒下去为止。只是后续要如何把屁股擦干净,高桥南此时却还没想好主意。 从奇山所城来的两人都是冯飞的亲兵,一路爬到烟台上,见着这里的情形也是有点奇怪,这个墩台的驻军虽然不多,但也不至于如此安静,连半点人声都没有。 其中一人不耐烦地扯开嗓门喊了几声郑老七,却没有半点回应,两人对视一眼,都是生出警兆,抽出腰刀慢慢摸到营房门口,将门一推开,屋内的情形却是将两人吓了一跳。 包括郑老七在内的驻军全部双手反锁身后,脚上也有镣铐,嘴里被人堵了布团。这两人大惊之下居然都没有选择进屋去解救同僚,而一起转身打算逃离此地,但当他们转过身之后,却发现周遭不知何时不声不响地冒出了数十名灰衣汉子,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支粗口火铳,将自己二人围在了当间。 正文 第1080章 进展顺利 “这里就是芝罘岛上的主峰老爷山了。”郝万清本就是山东人,在这次北上的指挥班子里就他一个地主,所以这临时充当导游的任务也就只能由他来担当了。好在穿越之前他就曾来过这里旅游,所以对芝罘岛的状况倒也不算特别陌生。 “我上次来这地方是在穿越之前三年……嗯,离现在已经十年了!有句成语说物是人非,但现在的情况恰好是倒过来了!”郝万清故地重游,才真切地感受到了时空的变化落差,不禁也有些唏嘘感慨。如今的芝罘岛上建筑物并不多,远不及他穿越前所见过的景象来得繁荣,而原本在芝罘岛附近居住的民众,也早就在前两年的战乱中逃了个一干二净。目前海汉军在岛上所发现的民宅、庙宇等建筑,全都是已经被遗弃的空宅,也不知道这些宅子的主人逃难去了何方,是否还会回到这里。 老爷山的北麓,是与芝罘岛北岸连成一体的峭壁悬崖,地势极为陡峭。而老爷山最高处海拔近三百米,天气晴好时在这里可以眺望到大约二十海里之内的海面,但这个制高点其实对海汉驻军的作用比较有限,一是因为附近本来就没有什么强大的海面武装力量存在,二则芝罘岛北岸都是嶙峋海岸,难以停靠船舶,就算有小船抵近海岸,也无法克服高达数十米的峭壁把大量人员送上岛作战。 还有一个很让人无奈的原因,就是这个制高点位于芝罘岛西北侧,离芝罘湾中心的距离已经超过十里,观测效果其实还远不如岛上东侧那些海拔较低但相对较近的观测点。所以这地方除了爬上来看看风景之外,平时其实起不到什么太大的实际作用。 跟郝万清一同登山上来的是钱天敦,不过他们刚到芝罘岛就跑来登山,可并不是闲的没事做,王汤姆、哈鲁恭、陈一鑫和孙长弥此时便在芝罘湾指挥调度物资和人员登陆,忙得不可开交。他们来到这老爷山上,郝万清是为了核实地理情报,而钱天敦则是带了电台上来测试,看看这个岛上的最高点是否与其他几处备选地点的信号强度有差异,最终要尽快确定一处地方作为架设电台天线的地点。 钱天敦笑道:“你也别在这里感慨了,赶紧该干嘛干嘛,弄完了要赶在中午之前下山,不然后边安排的事情都得积压下来!” 这次的行动指挥部总共就六名穿越者,每个人身上都肩负了许多任务,并没有游山玩水的时间。这还好在事前的准备工作做得足够充分,在进入山东地界到登陆这段时间,都没有遭遇到来自地方上的阻力,比起当初在福建海峡和浙江舟山大动干戈将原主逐出的作战行动,这次北上简直算得上是顺风顺水了。 至于先前高桥南在烟台山抓了一批明军的事,这在钱天敦等人看来完全不是事。虽然海汉并不想开罪山东官府,但两厢比较的话,那还是顺利在芝罘岛落脚更为重要一些。假如本地驻扎的明军不是那么愿意配合,海汉这边说不得也要用强了,北上舰队海陆两军加起来足足三千多人,千里迢迢调来这里,可不止是为了装装样子。这支部队在胶东半岛沿海地区面对任何一个卫所的驻军都不会落于下风,只要在芝罘岛站稳脚跟建起防线,哪怕有十倍的明军来攻也不在话下。 芝罘湾海岸边由于缺乏码头设施,所以吃水深的大船仍然无法完全靠岸,这个时候就需要用小艇搭上跳板充当浮桥。海运司对这种临时栈桥的应用已经非常熟练,跳板与大船上的救生小艇都有可以方便连接的扣锁,搭出两米宽十几米长的浮动栈桥极为方便,而且承重能力较强,就算卸载火炮之类重型装备也毫无压力。只是昨天大部队抵达芝罘湾的时候已经太晚,只能先安排了一些小船靠岸卸货下人,没来得及组织搭建浮动栈桥。 不过今天第一条跳板搭好之后率先卸船的并非武器装备或者其他作战物资,而是昨晚因为天黑没来得及靠岸的运马船。这些精心饲养的战马在海上多待一晚,哈鲁恭都觉得心疼,所以天亮之后便立刻张罗着安排让战马先登岸。好在这批战马中途在舟山群岛休养了数日,此时的状况倒是要比当初刚到舟山的时候还稍好一点。 以哈鲁恭的经验来看,这些战马只需休息个两三日,多补充一些精料,就能将体力恢复到比较好的状态,届时不说上阵打仗,至少外出执行一些侦查任务肯定没问题。当然,眼下的当务之急除了让战马尽快上岸之外,还有一件很紧迫的工作就是组织人手搭建马棚。 关于这件事,哈鲁恭并不打算向钱天敦或王汤姆借人,他准备都交由自己的手下来完成。这倒不是哈鲁恭知道陆军都在忙于卸载生活和作战物资,兴建营房等基础设施,而是这马棚的大小、空间、照明、通风、清洁等等都有专门的要求,让外行人来弄他还真不放心。而骑兵营的士兵都是他一手一脚带出来的亲兵,不光会养马、驯马,连搭建马棚这种粗活也一向都是亲力亲为,个个都是多面手。 昨天先期登陆的部队已经按照哈鲁恭的要求,在岸上用碗口粗的树木临时搭建了数个露天马圈,供骑兵营临时放养马匹。今天骑兵们将战马和驮马按编制集中到马圈里之后,便各自领了斧刨凿锯等工具,临时充当起木匠,开始在哈鲁恭挑好的地方修建半永久的马棚。 国防部这次所挑选的北上部队几乎都在出发之前接受了短期的工程营造培训,这样建设部就不用再征调大量工匠随部队北上,只需出少量的技术人员充当工头,通过指挥士兵们去完成基建工程就行了。而数千人在这里驻扎所需的基建设施着实不少,所以就连海军和特战营也必须要分出一部分人手,临时加入到劳工队伍当中,参与修建营区和码头。 国防部事前已经联合建设部对芝罘岛的初期建设进行了规划,码头区主要集中在芝罘湾北部、芝罘岛东南海岸,而紧挨码头区的便是规模颇大的军营驻地。驻地的设计可并没有按照此次北上的部队规模来,而是直接规划了可供两万人居住的营区。当然这营区也并不只是军用,其中一部分依山而建,将作为之后吸纳安置移民所用。 海汉花费如此之大的心力在胶东半岛设置据点,其中一部分的功用也是为了就近从登州府这个战后尚未完全恢复社会秩序的地区吸纳难民。海汉自己来操作,总归是要比以前将此任务交给中间商去做能省下不少费用,而且以海汉自身的能力,吸纳移民的速度应当会比那些半吊子的牙行海商要快得多。 事实上在王汤姆从三亚出发的时候,就带了大量已经制版印刷好的告示和传单,内容大致便是告知民众,如需粮食赈济或其他生活物资,可自行前往登州府芝罘岛向南方来的善丈人翁领取。只待海汉军在这里站稳脚跟之后,骑兵营便会带着这些资料去附近村庄城镇散发张贴,不管是想贪便宜还是真要谋条生路的人,海汉都会有相应的处理策略。总之是先设法将消息传开,应当能吸引不少在战后失去生产资料,无法再通过劳作养家糊口的可怜人。而一旦有了口碑和规模效应之后,从华北地区长期吸纳移民也就指日可待了。 不过这么大的营区,显然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所以初期还是以建设兵营为主,尽快解决北上部队的住宿问题。这个季节温度还过得去,住在帐篷里也无所谓,但三四个月之后如果没有具备供暖设施的居所,那芝罘岛的冬天绝对将会是南方出身的将士有生以来最大的噩梦。招揽的移民还可以用船运到南方去,但驻扎在这里的部队可没法再随意撤走,军队的需求必须要首先得到满足。 所以在芝罘岛兴建的营房,不管是民用还是军用,其工程量都会因为保温和供暖的需求而大为增加,这对于北上部队的士兵们来说也是一个以前从未尝试过的任务。毕竟不管在广东、福建还是浙江,海汉过去建设这种大型据点的时候,要嘛在进驻同时就可以从当地招募大量民工,甚至本身就是带着民工去的,要嘛当地就有很多现成的建筑可以加以利用,比如从西班牙人手中抢过来的台北两处据点,以及舟山群岛上的各处海盗经营的据点和港口。而这次来到山东就没这么轻松了,大概前面这十天半个月只能由北上部队自己先顶上,充当建筑工人和民工了。 陈一鑫也很久没有从事兼职工头这个行当了,上次在工地上指挥施工的经历,大概还得追溯到他早年跟厉斗一起镇守珠江口万山岛的时候。那时候岛上就他们两个年轻人负责,带着一帮大头兵照着建设部出的图纸修建营房、仓库、码头、岸防工事等设施,倒也是学了不少工程建设方面的基础知识。不过之后陈一鑫调离万山岛去了香港岛,之后又调任福建到了钱天敦身边任职,就基本再没有在这个领域管理过具体的工程了。 陈一鑫也想不到几年之后在距离万山岛几千里的北方,自己居然会重操旧业,负责指挥部队平整地基、修建营房。不过他对这样的安排倒是没什么怨言,反倒是觉得似乎回到了几年前在万山岛上的那段日子,想起与战友和部下一起挥汗如雨的时光,只可惜现在跟自己的好友厉斗已经走上了不同的发展道路,今后见面的时间可能只会越来越少了。不过陈一鑫只在工地上忙活了一个多小时,便有亲兵传来指挥部的通知,让他先去开会。 指挥部目前已经从旗舰搬到了岸上,征用了一处废弃的民居院落。陈一鑫赶到的时候,见除了去爬老爷山的钱天敦和郝万清之外,其他几人都已经到了。 “我长话短说。”王汤姆见陈一鑫到了,一边做手势示意他坐下,一边说起了正事:“高桥南刚才派人送了消息回来,今天一早奇山所城派人到烟台山哨所下达指令,他怕事情败露,所以把传令的两个人也抓起来了。” “说重点吧,奇山所城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哈鲁恭知道抓两个明军这种小事并不值得在这个时候专门将众人召集起来开会,一定是有其他更为严重的事情才会让王汤姆做出这种安排。 王汤姆点点头道:“你猜的没错,不过不止是奇山所这边发现不对了,威海卫和宁海卫现在也都在海上找我们。” “是因为我们经过刘公岛的时候被明军的巡逻船看到了?”陈一鑫立刻就反应过来问道。 “是啊,从高桥南审问所得的消息来看,明军的协查通报最早就是在昨天上午由威海卫发出来的。”王汤姆沉声道:“然后他们现在联系了威海卫以西的沿海卫所,据说今天已经将消息传去登州城了。” “所以奇山所也是得到了消息,然后下令让烟台山哨所加强对芝罘湾的监控?”哈鲁恭虽然没有亲历,但就这些信息已经能大致推算出发生的状况了。 “大致如此。”王汤姆点点头肯定了哈鲁恭的推测,然后说道:“高桥南那边目前还是稳稳地控制着烟台山,但这传令的信使无故失踪,奇山所城估计最迟到下午就会有所反应了。所以他现在向指挥部发出请示,之后如果奇山所有进一步的行动,那他在烟台山要如何应对?如果奇山所派出了成建制的部队前往烟台山,能不能采取强硬手段直接将其怼回去?” 正文 第1081章 脱身洗白 在海汉此次的北上行动中,战争并不是指挥部首选的应对方式,在有选择余地的情况下,海汉也会尽量避免与地方上的明军爆发直接的武装冲突,但目前的状况是威海卫已经将过境的海汉舰队当做了潜在威胁,并且向邻近海岸包括奇山所在内的所有卫所都发了协查通报。一旦奇山所发现烟台山哨所已经沦陷,那这件事的性质大概就不能再以“误会”来作为解释了。 当然了,目前的状况其实还是有一些挽救的办法,比如海汉曾经在海南和浙江都用过的招数,以“协助官府剿杀海盗”为借口,派出武装部队强行占地不走。当初在北上浙江攻打石浦港,海汉就曾经在攻下石浦千户所城之后才对外宣称是协助官府剿匪,并且胁迫石浦所千户马灵接受了这样的安排,顺便还把锅丢给了海汉的预定目标舟山船帮。 但现在如果想再启用这个套路,有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就是这“匪”从何来。早年在琼北用这招的时候派了特战营扮演海盗,而且在前期还打掉了琼北驻防的大明水师,攻下了包括儋州在内的大部分琼北城池,营造出了真实的紧迫感。事后海汉也演戏演全套,还在琼北上演了一场完整的攻防战,让广东官府明知其中有诈,事后却又拿不出任何实际的证据来推翻海汉给出的说法。 而之后在浙江石浦港的军事行动,也同样是有舟山船帮这样一个实际的嫁祸对象,才让整个计划具备了合理性。但芝罘湾这地方目前也没有多少民众在这里定居,出现海盗就是一件极不合理的事,所以这个老套路大概是很难在这里派上用场了。 如果高桥南直接动武把奇山所派出的部队怼回去,指挥部倒是不担心他带那一个连的战斗力,但这样一来,后面可能就不太好收场了。 “这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要暂时封锁芝罘湾,就势必会跟奇山所起冲突,对吧?”哈鲁恭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直接了当问了出来。 王汤姆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做出选择了。” 陈一鑫道:“现在跟不跟奇山所怼正面,我们在芝罘湾的动向都会暴露了吧?即便高桥南守着烟台山这个堡垒,奇山所也会想办法从海上进入这一地区。除非我们下了决心要把山东半岛的明军水师一网打尽,不然被他们发现这地方变了天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王汤姆追问道:“那你的态度是什么?” 陈一鑫道:“我认为还是应该尽可能以和平的方式来处理眼下的状况,占领烟台山对我们来说实际作用很有限,也不可能通过这个手段就彻底隐藏住我们的行迹,倒不如把那地方清理干净之后还给明军,然后撇清关系。我们只是来山东建立商栈,顺便赈济灾民的南方商人,至于烟台山出了什么事,跟我们并没有任何关系。” “我同意小陈的看法。”孙长弥也补充道:“跟明军交手,胜负不会有什么悬念,但考虑到我们要长期在这里驻扎,跟地方官府闹得太僵其实也没什么好处,倒不如早点洗白,也免得以后在地方上不好开展工作。” 孙长弥所说的工作,自然是指海汉海外据点都会具备的商贸、移民功能,而这些相关事务往往都需要地方官府给予一定的配合才便于开展。北上的海汉部队打掉几个卫所的驻军虽然不难,但一旦出现大规模武装冲突,对于海汉在这一地区的名声就很容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到时候百姓以为海汉又是某支生乱的叛军,哪里还敢主动来芝罘岛投奔。 “你不用问我,我带的是骑兵,明军搞不搞封不封锁,对我的人其实没太大影响。”哈鲁恭倒是十分傲然,对于这个问题没有直接表态。虽然骑兵营的编制规模不大,但在这登州地界上,的确可能要算是机动力和战斗力最强的一支武装了,以明军目前连卫所军都没有恢复到满员的状况,短时间内也凑不出足够的骑兵来针对和限制海汉的骑兵营。从这点来说,哈鲁恭的判断是很准确的,而他又是出了名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其他部门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那并不是需要他去考量的事情。 这个时候一早就去爬老爷山的钱天敦和郝万清二人也回来了,在听了情况介绍之后,郝万清果断站到了陈一鑫这一派:“我手下的人都还没开始派出去,如果这个时候跟明军和地方官府对立,那我的人出去行动也会有麻烦。如果军方觉得有必要打,那最好也想办法再拖两天,等我把人派出去了再说。” “老钱怎么看?”王汤姆自然不会无视钱天敦的存在,毕竟这支北上部队的陆军部分是以钱天敦指挥的特战营为主力,而且现在在烟台上驻扎的一个连就是特战营的人,钱天敦的意见就将会直接左右这件事的走向。 钱天敦在外面带了这么些年的兵,仗打不过少,对于战争的意义和作用也较旁人看得更为深刻一些,整理了一下思路之后,才不急不慢地说道:“其实如何决定,只要想想我们来山东的目的就行了。打掉奇山所的明军,对我们究竟是利大还是弊大?解决了奇山所,是不是就能解决我们目前所面临的问题?我想不用我来细细分析,各位心头也有数了。战争是解决问题的手段,但如果明知这种手段解决不了问题,那是否还需要采用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手段呢?” 王汤姆笑道:“我真想不到我们当中战功最多的人,居然会用费力不讨好这样的说法来形容武力手段,说实话我还以为你肯定会坚持使用武力压制对方。” 钱天敦摇摇头道:“这种仗,打了也没什么意义,还是想想怎么安抚奇山所的情绪,不要让地方官府对我们产生太大的敌意为好。” 既然大部分人的意见都已经统一,王汤姆也就没有再提出别的意见,让钱天敦负责指挥接下来的行动。钱天敦当下便写了一封手令,然后叫了亲兵,让其立刻将手令送到芝罘湾南岸的烟台山去。 烟台山墩台在太阳直射之下,便如同一个石制的蒸笼一般,又热又闷,里面根本待不住人,就连驻守在此的明军也不乐意在里边值守。高桥南带了一个连驻扎在这烟台山上,但营房却根本容不下这一百多号人,好在特战营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南方出身,耐热抗晒,在各处的树荫下用帐篷布搭起了大大小小的凉棚,倒也不算太难熬。 钱天敦的亲兵带着手令赶到这里的时候,高桥南正在凉棚下打地铺睡午觉,看过手令之后便立刻下令全军集合,并命人将几个俘虏从营房中押了出来。 “各位对不住,还得麻烦各位跟我们走一趟。”高桥南也不解释其中细节,挥挥手下令道:“把他们押去芝罘岛。” 郑老七等人原本还指望着这所谓的锦衣卫百户能够兑现承诺,还自己自由身,想不到这竟然是要押解自己去别的地方。郑老七大惊道:“廖大人,你昨日所作承诺何时能够兑现?” 高桥南含糊道:“等你们到了芝罘岛,自然就知道了。” 郑老七心想那芝罘岛上的百姓早就跑得干干净净了,把我等押去芝罘岛又是个什么意图?正当他还在疑惑不解之际,旁边一人使劲撞了撞他的肩膀道:“郑头,你看……看芝罘岛那边……” 郑老七侧过头一看,顿时也是一惊,那芝罘岛南岸的海湾里密密麻麻停了不少帆船,其中有两艘船体颇大,虽然隔了一个芝罘湾但仍然能看清大致的船体形状,照比例推断,这两艘大船的船身长度怕是有十几二十丈,可算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大的海船了。以前登州水城有几艘大福船,身板跟这两艘大船一比,就显得比较娇小了。 “这……这是传说中三宝太监造的大宝船吧!”郑老七对于这种以常理无法解释的现象,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道。他在年少时曾听军中前辈提过,永乐年间三宝太监为下西洋,曾经建造过船身巨大的宝船,据说船体长度达到了二十丈,但这种宝船只是在历史上出现过,现在的大明却因种种原因已经造不出来了。但今天这种传闻中的大船似乎正好与眼前所见的惊人景象对应起来,除此之外,郑老七一时也想不到其他更合理的解释了,这世上总不可能还有第二国能造出这么大的战船。 “你很识货啊!”高桥南也正好听到了郑老七的这句自言自语,他当然不会去解释海汉战船与三宝太监的宝船有什么差别。 郑老七忽然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高桥南,口中冒出一句话来:“大人,这船队……莫非是皇上出巡?” 高桥南差点忍不住喷他满脸口水,居然能把海汉的北上舰队联想到这种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上,他还真有点佩服这郑老七的脑洞。不过既然这家伙已经误会了舰队的来历,他索性也演戏演到底,故作神秘状道:“军国大事,尔等不可胡乱猜测!” 郑老七一见高桥南这表情,更是对自己的猜想确定无疑,这队服装奇怪的锦衣卫,想必才是皇城中真正的禁卫军吧!否则他们哪来这么多从未见过的新式火铳,还有如此庞大的舰队停靠在芝罘湾里,这别说登州府,就算全山东也没哪位大人能摆出来这么大排场,也只有京中来的大人物,才可能会有如此之大的阵仗。 到了这个时候,郑老七都还是没有怀疑高桥南等人的身份。他眼中只看到这群人令行禁止,军纪极为严明,绝非民间的乌合之众,而是训练和装备水平都极高的精锐部队。他在登州府当了三十年的兵,大概也就只有前后几任总兵手下的亲兵能有这种表现了。而且要命的是这群人说话有着明显非常接近于河北、京师一带的口音,郑老七完全不认为他们是来自南方,加之高桥南先前自称是锦衣卫,这样让郑老七的潜意识里就会自觉地将其身份与京师联系到一起,从而得出了“皇上出巡”这么一个听起来很荒谬,但细想却让人哭笑不得的结论。 这样一来,郑老七对高桥南等人的抵触情绪莫名就小了许多,想想今早自己害病的时候,这锦衣卫军官不是还让大夫替自己扎针治疗了吗?这天子亲军,办事还是有规矩的,锁住自己这帮人,大概真的只是为了不让走漏风声而已。反过来想,若是自己再继续闹下去,岂不是有犯上作乱之嫌?但至于说这个罪名有多大,官职只是小旗的郑老七可想不明白,也不敢再往细了想。 “大人,小的愿意配合,去那芝罘岛上。”郑老七自认已经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当下连忙表态。 高桥南笑了笑道:“好,你态度这么端正,日后也好过一些。” 郑老七不明其意,但听来似乎不是什么坏事,嘴上连忙应道:“谢大人赏识!” 高桥南接到的命令是将这帮俘虏全部押解回芝罘岛,然后将这里的痕迹打扫干净。虽然没有进一步的任务说明,但高桥南能够想到指挥部的意图大概是要跟烟台山的明军失踪事件撇开关系,以便今后能与本地的官府以和平的方式进行接触。这些俘虏即便是保得性命,为了守住芝罘湾的秘密,他们今后大概也不可能再回到奇山所城了。按照海汉惯常的做法,这些俘虏肯定也不会长期留在芝罘岛,多半会跟随移民和物资一同送回南方,然后发配到南海某处海外飞地去殖民。 但不幸中的万幸,起码他们的命是留住了,如果指挥部的命令只有打扫痕迹然后撤回,那高桥南大概会毫不犹豫地下令把俘虏全部毁尸灭迹。 正文 第1082章 怀疑对象 冯飞吃完午饭,回到书房中处理公务,忽然看到桌上摆着昨天夜间由宁海卫送来的协查通报,想起今天一早派人去烟台山送信,似乎还没来向自己复命,当下便叫了人进来问道:“早上让贾六和章虎子去烟台山,这两人回来了吗?” 手下应道:“这两人还尚未回转,也不知是什么情况。” 冯飞闻言有些不快:“去烟台山送个信,也要偷懒摸鱼,这规矩还真是乱了!” 山东很多地区的卫所驻军都在前两年的登莱之乱中或多或少地失去了部分建制,军队指挥体系的残缺也让部分卫所的军纪逐渐趋于涣散,日常训练执勤松弛,士兵乃至部分级军官找机会溜号偷懒的情况屡见不鲜。冯飞认为自己派出去传令的两个亲兵迄今未归,大概也是趁着这个机会出城晃荡去了,否则奇山所城到烟台山来回才十多里地,怎么可能半天时间还没回来复命。冯飞决定等这两个家伙回来之后,要好好对其责骂一番才行,否则军中最基本的规矩都没了,今后还如何指挥得动这千户所所辖的人马。 但事情好像与冯飞的预计有些偏差,他处理完公务感觉腰上隐隐作疼,便到榻上躺下,还迷迷糊糊睡着了一阵。等醒来再问那两人的消息,居然还未回来,冯飞便觉得有些不对了,他这些亲兵并非不懂规矩的新人,即便是偷懒溜号出去找找乐子,照理也不会在外耽搁如此之久。冯飞当下便传人进来,下令派一队士兵去烟台山看看那边是否出了什么状况。 冯飞这次的命令下得很明确,要求带队的军官去到烟台山之后落实早上派过去那两人的下落,确认情况后尽快回来复命。 这带队的军官名叫罗彪,目前的职位是百户,也是跟随冯飞多年的老部下了。他接着这样一个任务也觉得一些奇怪,奇山所城以北到烟台山之间并无人烟,原本居住在这一地区的百姓早就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一些荒废的田地和废弃的民宅,要说冯飞的亲兵在这种地方逗留几个时辰,显然不合情理。至于偷偷溜回城中就更不可能了,奇山所城就两条呈十字的街道,只要回来了就肯定会有人见到他们。 依照罗彪的看法,这两个亲兵多半是去到烟台山之后,跟那个贪杯但又酒量奇差的郑老七一拍即合,在那边喝多了腿软回不来。本来这也只是小事,但在外耽搁太久被冯飞注意到了,性质就严重了,这次被带回来之后多半是要吃军棍了。 罗彪带着人一路风风火火赶到烟台山,然后就发现了两件令他震惊不已的事情,一是烟台山墩台和哨所的驻军全部失踪,而早上来这边送信的两人也不见踪影。但罗彪四下查看之后,并无任何打斗痕迹,营房中的个人物品和武器都好好地放着,主人却就此消失不见。 而第二件让罗彪震惊的事情,便是芝罘湾里停泊的庞大船队了。不止是他,在场每一个看到芝罘湾景象的人都惊呆了,罗彪瞬间便想到了冯飞派人来烟台山送信的原因,便是因为临近的卫所发现海上有一支身份不明的大型船队,才会向奇山所发来协查通报。罗彪甚至连问都不用问,基本就可以肯定这便是登州府众多卫所都在找的那支船队了,因为这种规模的船队,在整个胶东半岛海域大概也找不出第二支了。 如此之多的帆船密密麻麻地停靠在芝罘岛海岸上,罗彪估计这支船队至少搭载了上千人——当然实际数字还是其好几倍之多。在拿不准对方来头的情况下,罗彪也不敢带着眼下这点人马径直杀去芝罘岛,当即决定留下几人隐蔽在烟台山的林中继续监视,剩下的人则先撤回奇山所城,将情况汇报上去再说。 “你真的没看错?”冯飞听到罗彪带回来的消息也是吓了一跳,特地追问进行确认。 “大人,那支船队此时便在芝罘湾里,绝无虚言!大人若是此刻立刻出城去烟台山,应当还能看到他们。”罗彪这回程几乎是一路小跑,面见冯飞的时候都还在喘大气。这个时间距离太阳落坡还有一会儿,动作快点能赶上在天黑前再去烟台山确认一次。 “可识得是哪里的船?”冯飞追问道。 罗彪想了想,摇头应道:“相隔太远,也看不太真切,但不像是倭寇的八幡船。” “那郑老七呢?” “郑老七……和他手下的人……都不在了!” 冯飞不解其意,继续问道:“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全都消失无踪了!”罗彪解释道:“卑职带着人把烟台山上下都找完了,也没发现郑老七那队人的踪迹!” 冯飞见他说得斩钉截铁,当下也有些犯嘀咕:“郑老七那帮人全都消失了……不知道是不是和这船队有关系……罗彪,你在那墩台附近可曾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 罗彪应道:“卑职查看了墩台和营房,并未发现血迹或打斗痕迹,物资和武器也都没有缺失……” 冯飞打断他道:“早上去那两人的武器可在?” 罗彪道:“这个……卑职倒是没有找到任何与贾六、章虎子二人相关之线索。不过卑职查看了营房灶膛,尚有些许余温,今早应该是做过一顿早饭。” 冯飞不禁皱了皱眉,如果没有找到这两人遗留的物品,那就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去到烟台山之后才失踪的,也难以确认他们的失踪跟烟台山哨所守军失踪究竟是不是一回事。而现在所知的线索,顶多只能证明当地驻军是今早之后才失踪的。 十几条好手好脚的汉子,自然不可能毫无理由就凭空消失,但如果要说有外敌入侵,又怎么可能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冯飞自然想不到,这一前一后两拨人都是束手就擒,并没有进行过任何的抵抗,海汉军带俘虏撤走的时候又精心打扫过事发现场,自然不会给明军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不过对于明军来说,目前最大的嫌疑者仍然是芝罘湾里的神秘舰队。虽然按照罗彪的说法,这支舰队停靠的地点距离烟台山还隔着整整一个芝罘湾,但其出现的时机实在太过巧合,很难让人不把失踪的明军与其联系到一起。 冯飞慢慢站起身来,走到屋内悬挂的登州府地图前,开始对照地图整理相关的时间脉络。 按照协查通报上的说法,最早发现无名舰队的威海卫是在昨天早上,如果无名舰队按照当时的航向一路向西,以威海卫到芝罘湾的距离来看,很有可能无名舰队在昨天天黑之前就到了芝罘湾。只要烟台山守军的眼睛没有瞎掉,照理说当时就应该发现了这支无名舰队的存在。但是,烟台山哨所并没有发出示警的烟火信号,所以后续发生的事情,奇山所城这边也就完全无从得知了。 郑老七为什么没有发出警讯,冯飞其实大概能想到,毕竟这示警烽火可不是随便乱点的,要是事后发现并无险情,带兵的军官肯定要因为虚报军情而吃到惩罚。那威海卫还是第一个发现者,一路协查通报递到奇山所来,也并没有点燃烽火。郑老七没有点燃烟火,这并不代表他的判断出现了失误,很可能只是按照正常的应对来走程序而已。 不管无名舰队的危险程度到没到点燃烽火的地步,郑老七职责所在,肯定是要去核实其身份的。而这才有可能是其失踪的真正原因。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冯飞也无法解释为何整个哨所的人都集体失踪了,因为郑老七即便要去芝罘岛验证对方身份,也不可能把哨所的人全部带出去。而对方直接摸上烟台山的可能性也不大,因为地势关系,不管从海上还是陆上接近烟台山,都会被山上的人先行发现,完全有时间点燃烟火报警。 而且这也无法解释冯飞今早派去烟台山下达命令的两名亲兵去了哪里,假如这两人到了烟台山,肯定就应该发现芝罘湾里的无名舰队,要嘛赶回城报告,要嘛就地点燃烟火示警。但这两人也如同凭空蒸发了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不管怎样,目前停泊在芝罘岛的这支无名舰队的身份,还是必须要尽快想办法核实才行。不过奇山所城到芝罘岛有二十多里路,现在过去只怕走到一半就天黑了,要去也只能明天再去。这还是其次,那烟台山北瞰芝罘湾,南临奇山所城,却是个丢不得的咽喉要地,虽然罗彪留了人在那里,但前车之鉴就摆在眼前,冯飞却不敢再大意了。 “罗彪,本官拨两百人给你,你即刻便带队返回烟台山驻扎,监视芝罘岛那支船队动向。一应所需,明日再遣人给你送过去。”冯飞想清楚前因后果之后,立刻便向罗彪布置了任务:“切记,若是有不可控之状况发生,便尽快点燃墩台烽火。” 罗彪应道:“卑职遵命!但那船队主人身份,要如何确认?” 冯飞道:“明日本官会率军前往芝罘岛,亲自处理此事。届时会派人通知你,你再带队在芝罘湾与本官会合。” 既然这支无名舰队已经不请自来,不管其出现是否与烟台山守军的失踪事件有直接关系,冯飞职责所在,都必须要弄清其身份和来意才行。至于这其中可能存在的风险,冯飞倒没有多想,只要不是倭寇,那应该就不存在大的问题。奇山所虽然编制不齐,但好歹也是正规明军,拉出去也镇得住普通的场合了。 翌日,冯飞点了两百士卒,全副武装,由北门出城往芝罘湾方向行去。行至海边,已经得到通知的罗彪也带了昨晚驻守烟台山的人马加入队伍。虽然也就四百来号人,但这已经是奇山所最近一年来出动兵力最多的一次野外行动了。 冯飞带着队伍沿芝罘湾缓缓向北行进,大约又走了一个多时辰,便来到了芝罘岛与大陆之间相连的沙洲地段。这段沙洲南北长约五里,东西方向最窄处不过两里,若将芝罘岛的形状比作生长在胶东半岛的一朵灵芝草,那么这段沙洲便是灵芝的柄了,也是由大陆通往芝罘岛的唯一一条陆上通道。 当然了,海汉之所以看中芝罘岛,将这个地方选为了北上的第一落脚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看中了这个地方易守难攻的险要地势,只要修筑起一道足够坚固的防御线,掐住这狭窄的陆上通道,就算南边有几十万大军也休想打上芝罘岛去。 长达两里的堡垒式的防线肯定没办法在一两天中就建成,所以冯飞带着明军来到这里的时候,这地方的还没有类似城墙一般的防线,但却有不止一道的齐胸高的铁丝网,在东西方向上横贯整个沙洲,将通向芝罘岛的通道由此阻断。而铁丝网的后方,由装满沙土的麻袋堆砌起来的掩体,每间隔大约十丈就有一处。这些掩体与铁丝网、壕沟错落有致地结合在一起,在沙洲上形成了数道防线。 其间虽然留有一条大约三丈宽的通道,但却架设有好几层的鹿砦、拒马和活动铁丝网,再加上通道两边的沙袋掩体,想要通过这道大约有十丈纵深的封锁线也是困难重重。 这些人为设置的障碍物倒还是其次,最让冯飞感到惊讶的是,把守这道封锁线的武装人员对于明军的到来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紧张不安,而是不声不响地将火铳架在了掩体上,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冯飞和他的部下。这种毫不遮掩的敌意,让冯飞心中也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他原本以为这支身份不明的船队有可能是来自南方的商队,但商队的武装护卫可不会大胆到这么直愣愣地用火铳瞄准明军。 正文 第1083章 初来乍到 芝罘湾这个地方在唐代曾经是胶东半岛的重要贸易港口之一,海上丝绸之路在渤海地区的就在此处。不过到明代实施海禁之后,这里的海港也就成了摆设慢慢荒废,直到前些年才逐渐开始有来自江浙的海商在芝罘岛重建码头和商栈,甚至对岛上历史十分古老的阳主庙也出钱进行了翻修。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登莱之乱,让本地民众和外来客商都跑了个精光,假以时日,这地方其实很有机会恢复到以前的繁华景象。 以前北上来此的南方商船船队自然也带着不少武装护卫人员,但却从未有过类似这样将道路完全封锁的举动,更别说表现出对官军横眉立目的态度了。冯飞自从在奇山所上任以来,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状况,当下也是气得不轻,便派手下上前询问这究竟是什么状况。 “海汉人?” 片刻之后,冯飞得到了手下带回来的信息,目前在芝罘岛驻扎的这支船队全部是来自海汉,他们在芝罘岛落脚的目的是为了在此兴建商港和定居点,准备今后在此长期扎根。 海汉人这个名头,冯飞倒是听说过,近几年从南方贩运过来的商品中,有不少就是产自海汉人之手。对于这个群体,冯飞只知道这是一群海外汉人后裔,据说能工巧匠极多,而且精于贸易,富可敌国。但以前从未有海汉人来到登州府,冯飞对海汉的认识也就仅限于那些晶莹剔透的玻璃制品。而眼前所见与传闻大相径庭,这些海汉人根本不像工匠或商人,更像是武装民团之类的组织。 芝罘岛虽然目前是个荒岛,但也还是奇山所的辖区,冯飞职责所在,当然不可能对这种占山为王式的举动视而不见,当下策马上前,提高了嗓门大声道:“本官乃奇山所千户冯飞,管事之人,速速出来与本官相见!” 冯飞又喊了两遍,才看到从其中一处沙包掩体后面走出来一个矮壮汉子,向自己这边抱了抱拳道:“在下高桥南,见过冯大人!” 冯飞见这人态度桀骜,似乎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中,当下怒道:“你可知此地乃大明国土,此处需守大明律法?还不速速撤去路障,引领本官去见你家主人!” 高桥南应道:“冯大人,不用这么激动,你想见我家主人没问题,但必须请你的部下留在这里。” “好大的口气!”冯飞马鞭一扬,指向高桥南道:“你这恶仆,小心给主人家惹来麻烦!” “冯大人,我家主人身份高贵,在南方就算是总兵、知府,想见我家主人也得先行预约才行,是考虑到冯大人在本地的影响力,才愿意给出一个见面的机会。”高桥南傲然道:“冯大人如果觉得接受不了,那就早些回去吧,慢走不送!” “你……”冯飞一口气涌上头顶,很想立刻下令让部下发动冲锋,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先抓起来再说。但他也注意到对方在这封锁线上部署的武装人员似乎并不比自己带来的明军少,而且对方清一色地装备了火铳,单以武器而论,比自己带的这帮卫所军可要好多了。要是对方真的死脑筋要开干,那自己带的这帮人恐怕要吃大亏。 “冯大人,在下劝你谨慎一些,不要尝试用武力手段来解决问题。”对方仿佛看透了冯飞脑子里的想法,居然还不慌不忙地劝道:“我们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做生意,不是为了打仗,但如果有人想用武力欺压我们,那我们也会毫不犹豫地使用武力进行还击。我们在南方曾经遇到过不少自不量力的人,如今这些人的坟头草大概都有三尺高了!” 冯飞攥着马鞭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对方的这种狂妄语气让他感到难以接受,他很想告诉对方,自己也是上过战场拼杀过的武将,岂会被简单几句话就威胁到,当初攻打叛军占领的登州城,那也是尸山血海一路踏过来的,你这民团再怎么厉害,想跟官军斗,那还不是找死? 冯飞话都到嘴边了,忽然看到对面的沙袋掩体纷纷如同长了脚一般左右移开,仔细看原来这些沙袋都是堆在小轮平板车上,可以较为轻便地移动,这掩体可覆盖的范围和角度可就相当大了。但这还并非让他最感到吃惊的事,沙袋掩体背后露出来一门门的小口径火炮,才是让冯飞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 如果这些炮都是真的而非样子货,那这所谓的民团,在武器配置上已经全面超越奇山所的驻军了。要知道奇山所城总共才四门佛郎机炮,而眼下目力所及的地方,对方有意显露出来的火炮就已经超过十门了。而装备了火炮这种大杀伤力武器之后,双方的兵力对比就失去了大部分意义,冯飞现在就算有多一倍的人可用,也不敢轻易下达作战指令了。 受到冲击的不仅仅是带兵的冯飞,在其身后的明军士兵们也不可避免地被这一幕吓到,这么一群异地来客居然拥有如此之多的火炮,而且在明军到来之前就已经部署到要害地带,这显然不是遵纪守法的良民能干得出来的事。如果这种状况还要硬往上拱,那大概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已经活腻了。 大概是感受到了冯飞的窘迫,高桥南的态度稍稍缓和了一些:“冯大人,展示这些武器是希望让你明白,在海汉控制的地方,你可以不用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在下建议你单独去与我家主人会面,对你而言可不是什么坏事。” 前面几句明显都是扯淡,但冯飞听到最后这句,心中不免微微一动,对方却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了。 如果来硬的,冯飞知道己方这点兵力肯定不够看,而且对方露了大杀器,现在自己手下这帮人估计也是处于惶惶不安的状态,很难保证还有几分战力。认怂走人,冯飞觉得自己也丢不起这个脸,好歹自己也是这地方的父母官,被这外来客几句话就怼走,手下肯定认为自己是个胆小鬼,那今后哪还有足够的威严来管理奇山千户所? 再说来都来了,不见着正主就回去,那不等于白跑这一趟了?奇山所昨天失踪了十几个士兵,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芝罘湾除了明军就只有这拨海汉人,怎么也得把事情调查清楚才行。 冯飞想清楚前因后果,当下便做出了决定:“好,本官便随你去见见你家主人,看他有何话说!” 冯飞将罗彪叫到身前,让他带着部队后退百步,让出一段安全距离。若是自己两个时辰还未出来,那就不用等了,立刻回城发出警讯,向附近卫所求援。罗彪虽然对于冯飞的决定赶到十分不安,但他也提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案,只能遵从冯飞的命令。 高桥南见冯飞命令手下后撤,准备单刀赴会,当下也有些佩服这大明武官的胆识,命人撤去路障,将封锁线中间的这条通道清理出来。虽然指挥部并不打算与明军发生正面冲突,但海汉对芝罘岛地区的掌控具备更高的优先等级,所以高桥南在这边把关也是秉承这一理念,首先保证海汉对这一地区的控制权不受影响,其次才是与明军和平解决当下的对峙局面。 这地方距离岛上的指挥部还有好几里地,既然冯飞骑着马,高桥南肯定也不会步行陪同,当下便有人牵了高桥南的坐骑过来。这马肌肉丰满,毛色油亮,肩长颈粗,个头高大,冯飞一见之下不禁夸赞了一句“好马”。不过他见高桥南站在这马旁边,身高才堪堪到这马肩,马镫都快到他胸口了,倒是更显得人矮马高,只怕要踩镫上马都有些困难。 冯飞有心要看他笑话,但高桥南却没有借助任何工具,举手在马鞍上一按,轻轻松松便翻身上了马背,看起来骑术竟是极为熟练。冯飞自己就是带兵的军官,自然知道这等招数看起来容易,却不是短时间内能够练出来的,足见其马背经验不少,当下对他也是收起了几分蔑视。不过刚才他已经对高桥南以“恶仆”相称,这个时候倒也不好再主动跟对方搭话了。 高桥南却没有将冯飞刚才的态度放在心上,事实上他对自己的定位的确就类似于“恶仆”,只要是国防部或钱天敦下达的命令,他都会坚决去执行,哪怕这命令看起来不合情理,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扮演好恶人的角色。虽说海汉不兴家臣那一套规矩,但他在自己心中还是默默以家臣的态度在对钱天敦效忠。 指挥部要与地方官府保持和平,以高桥南的经验来看,那无非就两种办法,一是胁迫就范,二是收买拉拢,这姓冯的千户适合哪一种,还是得试过才知道。当然如果两种都不合适,那大概就只有想办法让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然后期待其继任者能有更好的表现了。 “冯大人请!”高桥南一拎缰绳,便驱使坐骑走在了前面,带路向北行去。 冯飞见状也赶紧驱马跟上,他见高桥南并不带任何部下同行,心中倒也有点服这矮子的自信。殊不知高桥南是吃定了他不敢在这地方闹事,就算闹了也逃不出去——刚才那道封锁线可绝不是一人一马就能冲破的障碍。 冯飞注意到有小船不断从芝罘岛运载物资和人员前往刚才那道封锁线的所在之处,看样子海汉人是充分利用了海运的便利,通过芝罘湾将人员物资投放到指定地点。而陆上倒是一片空旷,除了他们两个之外,从沙洲到芝罘岛这段地方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冯飞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到了芝罘岛南岸停泊的众多帆船上,先前离得较远的时候还看不清这边的状况,如今虽然还隔着一两里地,但已经能够看清这些大海船的外形了。冯飞一眼看过去,就能确定至少有十艘左右的帆船远远超出了大明关于民间船只大小的禁令,这些船何止四百料,最大的两艘肯定在千料以上了。 造这么大的船,可不单单是违禁的问题了,据冯飞所知,这样的造船技术早就失传,如今连大明官方都造不出这种体量的海船了。这些海汉人若是自行造出了如此之大的海船,那其所掌握的造船技术倒是颇为惊人。当然了,建造这种大船所需的财力自然不是小数目,寻常的海商恐怕也承受不起打造这种大型船队所需的资金。 “像这种规模的船队,我们在南方还有好几支。”高桥南当然注意到了冯飞的视线所在,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让冯飞心惊肉跳的话来。 冯飞原本还在心里琢磨,这海汉人莫非是举族北迁,将全部家当都用船搬到山东来了,没想到高桥南居然丢出这么一句话来。如果对方不是在吹牛,那这海汉人的实力就的确相当可怕了。 当然了,这还是因为海汉在四月建国的消息并未传到山东,冯飞只是将海汉人当做了民间组织,却完全没料想到这已经是一个在大明南方发展了足足七年的新兴政权。如今海汉所辖地区的总人口已经达到四十万以上,经济实力更是堪比大明几省之力,武装舰队几乎是以一年一支的速度在进行扩张。 冯飞常年在海边镇守,自然能看出这种规模的船队绝非一州一府之地能养活,海汉人如果拥有好几支同等规模的船队,那其在南方的势力范围之大也由此可想而知。不过如果从这个角度去考虑,冯飞倒是觉得这支船队出现在芝罘岛的确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恶意,毕竟这地方连倭寇都不来了,海汉人若是想来此劫掠人口和财富,多半是要失望而归了。而海汉人一向是以经商闻名,照理说也不会做太出格的事情,当下心情还稍稍放松了一点。 正文 第1084章 互相试探 踏上芝罘岛的海岸后,冯飞注意到了这里热火朝天的建设景象,上千青壮正在工头的指挥之下修建营房和码头。考虑到海汉人抵达芝罘岛的时间,这些人显然并非从本地招募,应该全是用船从南方运过来的。冯飞原本估计海汉船队大概有千人左右规模,但从现在所见的情况来看,实际数字只怕远远不止千人。要将如此之多的人员从南方运到山东,这中间的投入也肯定不小了,由此也能看出海汉人在芝罘岛落脚的举动绝非一时兴起,而是经过了细致的谋划,才能在抵达这里后如此有序地进行实施。 既然对方是安心要在这里扎根,不是打算捞一笔就跑,冯飞的心情反而是轻松了不少,因为这附近几十里全是奇山所的辖区,海汉人要在此生活,无论如何都得跟奇山所打交道,肯定是绕不过去的。 “冯大人,请你在这里稍候。” 两人走到营地门口,这里与沙洲上一样,也有壕沟、铁丝网、拒马加上沙包组成的隔断,以及部署在掩体后面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高桥南让冯飞等着,自己下马进去通报情况了。 冯飞注意到这里的营区是标准的军事化设置,不但外围防御设施齐全,明哨暗哨瞭望塔齐备,而且帐篷之间留有防火带,营地内外都挖了排水沟,这绝非普通商队或民众在野外扎营的把式,民间团练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冯飞从来没有听说过。就算奇山所的明军到野外拉练,大概也不会比这做得更好了。 片刻之后,高桥南便回到营区门口,招呼冯飞入内,不过这马就不能骑进去了。冯飞也意识到这地方不宜再端着官架子不放,当下也爽快地下了马,将缰绳交给了高桥南的手下。 代表海汉出面会见冯飞的人选是郝万清,这也是根据海汉的现阶段的战略决定的,其他几人的军人气质太重,而孙长弥是典型的技术官僚,并不善于外交,也就只有郝万清的形象还有点像富商权贵,也善于从谈话当中套取情报,由他出面与本地的大明官员会谈最为适合。 “在下郝万清,是这支船队的负责人,初来乍到打扰到地方安宁,让冯大人费心了!” 郝万清与冯飞见面之后,表现出的态度还是很客气,这让刚才在高桥南那里碰了钉子的冯飞感受到了不小的反差。这主人家的修养,明显要比那凶巴巴的民团头子好多了。不过还有另外一个让冯飞产生好感的原因,就是郝万清说话时明显带着山东口音。 “郝老板是山东人?”冯飞径直便问出了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 “祖上是济南府出身。”郝万清对于这种问题早有准备,当下很大方地承认了冯飞的猜测:“在下虽然在海外多年,但这乡音自幼跟着长辈学过来,这辈子是改不掉了。” 郝万清这说法倒也不完全是胡吹,海南岛的位置对于大明内陆而言的确算得上是海外飞地,而他穿越之后已经在海南岛待了七年,最近因为北上行动才离开当地,真的可以说是在海外待了多年了。 “本官是青州府出身,倒也跟郝老板算得上是邻居了。”虽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性,但冯飞下意识地就套了句近乎。 “是啊,在下回到山东,感觉处处都是家乡味道,就如冯大人这乡音,听着就十分亲切。”郝万清闻歌而知弦意,立刻便应声道。论套路,他懂的会的可比这山东乡下的千户多得多,对应自然不会有问题。 说话间已经有下人端了茶水甜点上来,郝万清介绍道:“这是浙江杭州府出产的龙井茶,今年清明之前采摘制成,因其形状而被称为莲心,要三万六千颗嫩芽才能炒制出一斤干茶,市面上也不太容易能买到,请冯大人品鉴。” 冯飞倒是听过浙江龙井的名声,但这名为“莲心”的上等货,他却是从未见识过,当下捧起茶杯品了一口,果然十分香醇,少了寻常喝到的茶叶里那种甘苦的味道。而吸引他注意力的不仅仅是这清香四溢的茶水,这晶莹剔透的玻璃茶杯更是让他爱不释手,可以清晰地从侧面看到嫩绿的茶叶在杯中沉浮旋转,这种观感对他来说是十分新奇的。 “本官以前就听说过海汉玻璃器十分精美,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冯飞将手中这玻璃茶杯慢慢转动,似乎注意力都被其吸引过去了。 “既然冯大人喜欢,等下就让人准备一套玻璃茶具,赠与冯大人。”郝万清一听立刻便主动表态,送礼行贿这种事怕的不是对方狮子大开口,而是找不到机会把东西送出手,既然冯飞表现出了对玻璃器的兴趣,那郝万清自然也不会放过这种拉拢他的时机。 冯飞还待假意推辞几句,郝万清已经抢在前头道:“后我们在登州府这地方要依靠大人照顾的地方还很多,这些许心意,就请大人不要推辞了。” 冯飞见郝万清态度谦恭温良,当下倒也不好直接撕破脸皮,斟酌了一下才问道:“本官这次过来,实则有事相询,郝老板你要如实作答,不可有欺瞒之举。” 郝万清拱拱手道:“冯大人请讲,本人一定据实已告。” 冯飞沉声问道:“贵方是何时抵达芝罘湾?可曾派人去过南边烟台山?可与当地驻扎的明军有过接触?” 郝万清摇摇头将事情推了个一干二净:“我们的船队是前天夜间到达芝罘湾,因为不清楚这里的治安状况,所以特地在沙洲上设置关卡,布置了一些护卫人员,以防土匪流寇进来捣乱。我们没有派过人去南边的烟台山,更没有见过当地驻扎的明军。” 郝万清这番话其实是有两层意思,一是说明自己在此之前没有与明军发生过接触,二是表明己方在外面部署武装人员的意图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至于冯飞信不信,能信几分,这就不是郝万清能够控制的事情了。他只能根据冯飞的言语表现,来推测对方目前掌握了多少信息,再由此来做出恰当的对应。 冯飞皱了皱眉,对方的回答可谓是滴水不漏,把关系撇得十分干净。但作为目前唯一的嫌疑对象,冯飞也并不能完全相信郝万清给出的答案。这烟台山前后失踪的两批人都找不到下落,他又怎能放心跟这帮外来者接触。 郝万清却是哑巴吃汤圆,心里有数得很,假意问道:“冯大人,烟台山的驻军是出了什么状况吗?” 冯飞看了一眼郝万清,却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任何端倪,这事目前还是军中机密,在拿不准海汉人是否与此事有关的当下,冯飞自然不会轻易向不相干的外人提及其中细节。 冯飞没有回应郝万清的问题,而是另行发问道:“郝老板,你弄出这么大支船队,带了如此之多人手北上山东,想必花销不少吧?就靠着卖这玻璃杯,能把这费用赚回来?” 郝万清道:“玻璃器只是我们海汉经营的诸多商品中比较出名的一项而已,其实我们赚钱的买卖还有很多,冯大人慢慢就会知道。另外我想说明一下,我们这次北上来到山东,不仅仅只是为了在这里做买卖赚钱,还有另一个目的。” 冯飞道:“但说无妨。” 郝万清道:“我们听说登莱地区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经历了战乱,在这附近有数以十万记的民众因为战乱流离失所,成为难民,而官府因为种种原因,对这些难民提供的赈济力度也很有限,所以我们打算出一份力,协助官府给战争难民提供粮食和生计,对这些人重新进行安置。” “你是说……你们要出钱出粮,赈济登莱两地的难民?”冯飞都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赶紧又问了一遍。 “没错。”郝万清肯定地回答道:“不过这还需要地方官府给予方便和支持,引导难民到芝罘岛来接受我们的帮助。” 冯飞想想不对,又追问道:“这芝罘岛不过弹丸之地,又能容得下多少难民?” “芝罘岛小是小,但万八千人还是容得下的。”郝万清对此早有准备,胸有成竹地说道:“再说我们收容难民也不是只进不出,积累一定数量之后,就会用船送到南方去安置……” “你等等!”冯飞听到这里打断了话头道:“送到南方去安置?难道你们不打算在山东本地安置难民?” 郝万清笑道:“冯大人,我想请教一下,目前山东……算了,就只说登州府和莱州府两个重灾区好了,这两个地方的战争难民大概还有多少?” 冯飞哼了一声道:“此事乃朝廷政事,你一介商贾打听这种消息,未免有点逾矩了!” 郝万清却并不理会冯飞的警告,自顾自地分析起来:“根据我们从各种方面了解来的信息,虽然战争已经结束一年多,但这两地因为战争失去家产,目前在外流浪的难民,至少也还有将近十万人之多。这些人没有钱,没有生产工具,没有土地,没有办法养活自己,只能靠官府救济和乞讨为生,其中一部分人可能已经沦为土匪流寇,祸害乡间,让那些试图自行恢复粮食种植的百姓也没有办法重新组织生产。官府救来救去,粮仓空了,但灾民却没见减少,治安状况却在日渐恶化,想必官府的压力也不小。” 冯飞越听眉头越是皱得厉害,这并不是因为郝万清信口雌黄,胡说八道,恰恰是因为他所说的几乎便是目前登莱地区的现状。地方官府所能做的仅仅只是提供一些粮食赈济,而没能有效地组织起战后的重建和恢复生产,以至于这两地的难民在战争结束一年多之后仍然难以重建家园,给地方的治安和物资供应都造成了非常大的压力。 但地方官府有什么办法?朝廷没有足有的资金、粮食和人员来组织战后重建,冯飞只是个千户,面对这样的局面除了绝望也别无他法,只能任由那些找不到生计的难民自生自灭了。期间也不是没有地方上的士绅开仓放粮,但后果往往只有两种,一是被蜂拥而至的难民吃穷,二是引来山贼土匪,好事没做成,反而成了贼人洗劫的对象。 这种事多出几次之后,就没有哪个大户再愿意替官府分担压力了,而且登莱地区在战后恢复粮食生产的地方极少,很难一次购入大量粮食,就算有人想替官府买些赈济粮也无从下手。郝万清不是第一个表态说要替官府分忧的人,但冯飞对于这种赈灾能否起到作用却是持怀疑态度。 “郝老板,你可知此事说来容易,但做起来却没那么简单!”冯飞泼冷水道:“你们想把人运回南方安置,只怕到时候人没运走,就先将你这船队吃空了!” 郝万清心道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当地方官的做事瞻前顾后,畏手畏脚,才会造成战乱结束一年多之后仍然没能恢复生产的混乱状况。论起赈灾和组织移民,海汉所拥有的经验肯定是奇山所这种地方机构的百倍不止,想当初海汉从安南一船一船往海南岛运人的时候,安南的状况可比如今的山东要乱多了。高效有序的组织能力,比起官府的夸夸其谈要有用多了。 郝万清道:“能不能把人运走,那是我们的事情,但我们所能做的,应该可以帮助官府解决很大的难题。冯大人,我们不需要你出钱出力出人,只要你装聋作哑,不要干涉就行。如果冯大人愿意合作,日后还有好处奉上。” 冯飞要说一点都不心动那肯定是骗人的,这奇山所辖区内就有不少无家可归的流民,战后这一年多没少给官府找麻烦。要是能将其清理干净,那冯飞的日子肯定要比现在舒坦得多。 正文 第1085章 收买拉拢 冯飞虽然是武官但脑子并不傻,他也意识到海汉人愿意主动牵头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目的未必单纯。从郝万清刚才所说的话来判断,冯飞认为海汉人只是假托赈灾救济之名,要将山东的难民打包送到南方去充当廉价劳力。这说得好听叫赈灾,要是安心挑刺就有贩运人口之嫌,海汉人想以公开的方式大量招揽难民,那的确是得跟地方官府把关系打好才行。 当然了,这对于目前军政一肩挑的沿海千户所来说,绝对算是一件好事。如果真能把各州县的流民清理掉一部分,官府组织恢复生产的难度也能减小一些。而省下来的赈济粮和相关费用,自然也不会再退回朝廷,几个军头分分账,流进自家腰包的油水还是很可观的。 “要赈济难民,所需粮食可不是小数目,到时候难民听到消息从各州县蜂拥而至,你们要是拿不出粮食来,届时恐会场面失控,应对可有预案?”冯飞想明白其中利弊之后,便开始旁敲侧击地跟郝万清验证可行性。 郝万清也明白冯飞的意图,当即回应道:“我们这次来山东,运来了粮食近百万斤,后续还会有船队从南方源源不断地运粮过来,足够维持本地的运作。等开始收纳难民后,我们也会组织他们在芝罘岛开荒种粮,解决一部分补给需求。” 只要海上的航路不中断,海汉的船队就可以不断将收拢的难民运往南方,再从南方运回粮食招揽更多的难民。不过海汉依赖的海上运输线航程较长,而且山东海岸到冬天就会封冻,不可控的意外因素还有很多,只能说这个计划在理论上的确是可行的。 冯飞听得暗暗心惊,这些海汉人竟然不惜成本从南方运来如此之多的粮食,如果对方不是在吹牛,那这行动力也着实太可怕了。由此也可见对方对于这个计划是势在必得,不管自己同不同意,大概都会照做不误,否则难道还把这百万斤粮食再原封原样地运回南方不成。 冯飞问道:“那你们打算何时开始?” “越快越好。”郝万清应道:“如果冯大人觉得没什么问题,那我们就尽快派人到各地张贴告示,分发传单,以便让民众能得知我们的安排,自行来芝罘岛领取救济。” 冯飞斟酌一番,才又开口问道:“本官想看看贵方的粮食储备,不知方不方便?” 郝万清见对方一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架势,当下也就顺势答应下来。海汉这次北上运来的粮食着实不少,说百万斤的确有点吹嘘,但几十万斤肯定是有的,就算要一一点算,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绝对能把冯飞糊弄过去。 当下郝万清便带了冯飞,去看这次海汉运来的粮食。这两天卸到岸上的货物都以建材和军火为主,粮食倒是有一多半还在船上。出营地来到码头,郝万清一指岸边停得整整齐齐的一排帆船道:“这几艘都是运粮船,冯大人可以随便指定一艘,我们上船看看。” 在亲眼看过船舱里装得满满当当地的米袋子之后,冯飞总算是相信了郝万清的说法。这几艘大船的船舱里都各自装有数万斤粮食,证明了郝万清并非空口说白话。 郝万清这还不算完,又带着冯飞去看了已经规划好的移民营地,向他介绍道:“我们要在这里修建可容纳五千人居住的临时住所,以便周转将要运往南方的民众。为便于管理,暂时规划为十个营区,每营五百人,女子单独成营……” 五千人什么概念?奇山千户所满编驻军只有一千一百多人,加上卫所军的家属,以及奇山所城周边的村镇,满打满算可能才有四千人上下,这海汉人手笔之大,的确是让冯飞暗暗咋舌。过去登莱地区出头赈济难民的士绅,可从来没有哪家修筑过规模如此之大的难民营,原因也很简单,一是没有足够的人力来营建这种规模的营地,二来要是真招来这么多的难民,也没哪家地主能养得起。传闻中海汉人富可敌国,冯飞直到今日才算是亲身见证了这种富庶的程度有多可怕。 规模庞大的舰队,兵强马壮的民团武装,以及跨越千里实施大规模移民计划的能力,这些条件就算官府也未必能够办到,但海汉人却是实打实地做到了。适才那高桥南说自家主人在南方都是跟总兵、知府这种级别的官员打交道,看来的确所言非虚。冯飞自认所接触过的富商士绅当中,还从未见过财力如此强大的金主,想想也有些庆幸刚才在沙洲上没有意气用事,天知道这些海汉人在山东结交了哪些官场大人物,要是跟这南方土豪干起来,搞不好自己这边被打掉牙还得往肚里咽。 临走的时候,郝万清又命人抬了个木箱子出来,说是送给冯飞的礼物。冯飞此时还沉浸在所见所闻的震惊当中,倒也没有太在意。郝万清只将他送到营地门口,仍是由高桥南陪着他返回沙洲上的封锁线,将他送出海汉所控制的区域。 高桥南让人与冯飞的手下交接这木箱的时候,冯飞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份礼物,让手下先收起来。罗彪过来询问失踪士兵的下落,冯飞只是摇摇头道:“先回去再说。” 冯飞在郝万清这里没有打听到失踪士兵的半点消息,又没办法用强,但从郝万清所表现出的态度来看,海汉人明显不想与明军撕破脸,而且冯飞也想不出海汉人要对烟台山哨所下手的理由——这么庞大的一支舰队停在芝罘湾里,难道还能长时间隐身不成?就算灭了烟台山哨所,奇山所也很快发现他们的踪迹。 冯飞当然想不到海汉对烟台山动手,主要目的其实只是要抢最初二十四小时的安全期完成抢占滩头,设置外围防线,确保后续的物资人员能够顺利登陆,并没有要攻城略地的打算。海汉军达成目的之后就将控制线后撤,并且带走了所有俘虏,冯飞一个人单枪匹马去到芝罘岛上,自然不可能找到他那帮部下的下落。 回到奇山所城,冯飞没有急于召集手下人开会研究对策,而是先进书房查看郝万清送给他的礼物。这箱子打开后,便看到用棉花和绸缎包裹住的一套玻璃茶具,制作工艺极为精巧,放在市面上也至少能值纹银百两。不过这套玻璃茶具看着大小与这木箱相去甚远,冯飞知道其中还有门道,便将几件玻璃器拿出来放到书桌上,再将垫底防碎的棉花绸缎拿掉,果然下面还有暗格。冯飞拿掉暗格隔板,便看到了真正的礼物——在箱子下层叠放得整整齐齐的银锭。 二十两一锭,五乘五整齐摆放在箱子下层,码了两层,正好千两。虽然不是什么天文数字,但对于冯飞个人而言,这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冯飞自己的饷银加上各种时节补贴,每年的合法收入也不过三百两银子上下,内战之前靠着吃空饷多少还能混点银子,但登莱之乱让整个山东的卫所体系都处于兵临崩溃的状态,而朝廷的军费几乎都用在了东北和中原的战场上,对于已经趋于平静的山东并没有拨下足额的银子,别说战后重建,就连维持现有驻军的战斗力都显得捉襟见肘。 冯飞手指在白花花的银两上轻轻拂过,心中对海汉人的阔绰和老练又加深了认识。今天是双方初次会面,然而对方这一出手就是千两纹银,而且还知道加以掩饰,连送礼的箱子都是现成的,很显然是惯于用此类手法与地方官员打交道。先前商谈的时候,郝万清说过日后还有其他回报,想来这个好处费也不是一次性收完就没了,单单冲着这经济上的收益,冯飞觉得就有必要跟海汉人保持友好的关系。 冯飞将银子和玻璃茶具都收好之后,这才将手下几名百户召集起来,向他们大致讲述了一下自己在海汉营地中的见闻。当然了,描述中自然是略过了海汉送礼这一节不提,而手下就算看到了他带回来的木箱子,也不会那么不识趣地去打听箱子里装了什么东西。 罗彪昨天就在烟台山观察过海汉人的船队,率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大人,这些海汉人既然说是为了赈济难民而来,那他们为何装备如此之多违禁武器?火铳火炮,这些武器岂是民间可以私藏?大人,以卑职之见,就算要与海汉人合作赈济难民,也应当让他们先将这些武器上交官府,由我们主导此事才对。” 冯飞哼了一声道:“你当那群海汉人是善男信女,让他们上交武器就会乖乖听话?你忘了先前我们怎么被拦下来了,他们那一副要动武的架势,看着像老实人吗?你也不好好想想,他们为何能买到如此之多火枪火炮!” 罗彪惊道:“莫非……是从军中购得?” “你还能想出其他可能吗?”冯飞一脸阴沉道:“莫说这奇山所,就是登州卫想要弄到如此之多火铳火炮,也是十分不易,这海汉人在南方大概是手段通天,才能从军中弄出如此之多的火器。你知那高桥南对我如何说的?在南方连总兵、知府要见他家主人也得预约,若不是在吹牛,那的确是我们得罪不起的对象。” 冯飞从见到海汉部队装备的武器那一刻开始,就根本没有考虑过海汉自行制造武器这种可能性,他心目中根深蒂固的概念便是最好的武器肯定出自兵部,像火铳火炮这种制式武器,民间应该没有这种技术能力才是。而海汉能够搞来这么多的武器,所需的必要条件有两个,一是财力可观,二则是路子够野,才能从大明军中购买如此之多的违禁武器。 海汉人既然有路子搞来明军的装备,并且胆敢就这么在光天化日之下展示于自己面前,冯飞认为这种有恃无恐的底气不单单是来自于海汉人的惊人财力,更有可能是来自他们在大明官场的影响力。郝万清没有提过海汉在南方官场结交的官员,冯飞也没敢多问,因为照他的判断,郝万清在南方接触的官员层级要远比他这个级别高得多,问了也很可能会自讨没趣,不如不问,大家还能好好地以平辈论交。 这种阴差阳错的误会,就算郝万清也没有预料到。他原本的确准备了一番说辞,以应付冯飞对武器装备的疑问,结果对方根本没开口询问,郝万清还以为是先前的武力展示震慑住了对方,根本料想不到是因为冯飞对这些武器的来历产生了误会。 不过这样一来,也就省去了海汉这边不少麻烦,而且这种判断是由冯飞自行做出,并非郝万清用言语引导,如果海汉这边以后不主动说破,冯飞大概也很难再主动改变这样的想法了。 冯飞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手下这些军官也不是新人,自然明白这事分量有多重。从军中倒卖一些军械武器给民间,以此来作为牟利手段,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军中本来就可以用折旧、损耗等名目向上级报损,然后将这些“报废品”悄悄卖出去,只是武器上面刻的铭文统统都要磨掉,以免因此被追查到武器的来历。 但这种买卖通常都不会做得太大,能零零星星卖点火铳出去就算不错了,而火炮这种重型武器,在冯飞的认知中是绝对不能私下贩卖的,不管是敢卖的还是敢买的,都不是他一个小小千户能够得罪的人物,置身事外不要多嘴,才是最为明智的应对办法。 冯飞继续说道:“海汉人要招揽流民,那就让他们去张罗,他们喜欢找麻烦,就由着他们去,你我的责任,是守好这奇山所城,不相干的事情,我们尽量少沾边为妙。” 正文 第1086章 外勤队 冯飞决定不插手海汉招揽难民的计划,不过他也不能对海汉人在芝罘湾落脚这件事无动于衷,由威海卫最早发出来的协查通报现在还放在他的案头,这事肯定得向登州府的其他卫所反馈消息才行。当下冯飞便撰写公文,说明“无名舰队”的来历和意图,但并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 冯飞的决定并未得到手下的一致赞同,比如百户罗彪就认为海汉武装落脚芝罘湾,对于近在咫尺的奇山千户所实在是一个不小的威胁,海汉人打着招揽难民的旗号到处活动,但谁知道他们的真正目的会不会是组织策动另一场武装叛乱?要知道上一次在山东闹得最厉害的并不是什么山贼流寇,而是武装齐备训练有素的明军,越是这种职业化程度很高的军队组织,在制造叛乱时所造成的破坏就越大。而海汉有钱有人有武器,危险程度相当高,奇山千户所应该设法对其保持全面监控才行。 罗彪的意见当然并没有得到冯飞的采纳,冯飞所考虑的不仅仅是海汉人塞到自己手里的好处,更重要的是海汉人强大到自己难以想象出来的“背景”,如果海汉的行动是得到某些大人物的支持,甚至是来自其直接授意,那自己跳出来扮演绊脚石的角色就是自讨苦吃了。海汉人在这里办不成事,还能拍拍屁股走人,自己可没这么容易脱身。 所以冯飞最终做出的决定,就是对海汉人在登州府招揽难民的计划不支持、不反对,尽可能地装聋作哑,只要海汉人不在这边竖旗造反,那就扮演泥菩萨的角色好了。 几乎与此同时,芝罘岛上的海汉指挥部里,郝万清也向其他几人说明了先前与奇山所千户冯飞的会谈经过。能够如此顺利地完成与地方官员的磋商,倒是有些出乎了众人的预料。 “这个千户很好打发啊!”钱天敦叹道:“给他展示一下肌肉,塞点银子就搞定了,要是大明的官员都这么淳朴,那我们今后取天下就容易了。” 王汤姆比较谨慎,还向郝万清确认道:“这个冯千户,看起来不是那种容易变卦的人吧?” 郝万清道:“我认为他对我们非常忌惮,不是出于敌对的情绪,而是有一种畏惧感。虽然还有待观察,但我个人认为他变卦翻脸的可能性不大。”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尽快开始实施宣传手段吧!”哈鲁恭拍拍胸脯道:“我的人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动!” 海汉在胶东半岛招揽移民的计划,前期主要通过派人外出去各地村镇张贴告示,散发传单来进行宣传,由民众自行前往芝罘湾投奔海汉兴建的难民营。这种方式虽然效率有限,但考虑到海汉对于本地状况并不熟悉,要自行在地方上组织移民的难度和风险都不小,所以指挥部的这种选择可以算是相对最为稳妥的办法了。 登州府下辖一州七县,即宁海州、文登县、黄县、福山县、栖霞县、招远县、莱阳县,治所登州府城位于蓬莱。而其中距离海汉营地最近的,是位于芝罘湾西南三十里的福山县。 福山县县城与芝罘湾之间还搁着一条夹河,这条半里多宽的河流虽然不可能阻挡拥有大量船只的海汉人,但身无长物的难民想要渡过这条河流去往芝罘湾,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对于福山县的移民招揽计划还要分为夹河东岸、西岸两个部分来进行,位于夹河西岸的移民,大概还需要海汉提供渡船才能通过这道天堑前往芝罘岛。 福山县的地理条件也有利好移民计划的一方面,这一地区的地形都是以平原为主,利于机动力高的骑兵活动,移民徒步迁徙的难度也相较于内陆山区小得多。 海汉在制定这个阶段的行动计划时,就已经将任务预定给了哈鲁恭的骑兵营。考虑到对本地的熟悉程度,专门还给骑兵营配备了一些山东出身的士兵协助行动。 考虑到安全方面的原因,指挥部按照骑兵连编制作为小分队的划分基准,所以每一支行动队大概组成为五十名骑兵和十名临时加入编制的人员,其中包括有步兵、安全部和民政部的人,此外还有大约一百匹战马作为他们的坐骑和物资运输工具。虽然哈鲁恭的骑兵营下属有四个骑兵连,但并未全部出动,仍然保留了一个骑兵连的编制作为机动部队在芝罘岛留守。而另外三个骑兵连分别部署到夹河两岸,东岸一队,西岸两队,进行为期五日的流动宣传。 孙真便是被临时分配到骑兵营充当向导的人员之一,虽然他出身登州,但家乡并不是在福山县,只是海汉军中登州出身的士兵本来就有限,在分配任务时也就不会再将出身地细分到某县了。 按照指挥部的安排,孙真所在的分队先在芝罘岛西海岸上船,由海上跨越夹河入海口,将他们直接投放到夹河西岸地区。这段航程倒是不长,马队上下船所需的时间甚至跟途中消耗的时间相差无几,只用时一个多小时便到了。 在建国庆典期间决定了北上的计划和人选之后,孙真回到浙江就已经开始和其他山东出身的士兵一起接受骑术训练,只是为时尚短,熟练度还远远不及真正的骑兵。而且他们这种临时编制人员不会在训练期间就分配到固定的战马,所以跟马匹的熟悉程度相当有限,这在一定程度上也限制了他们在马背上发挥出来的能力。 “帮我抓着缰绳……这家伙兜着圈子不想让我上去!”孙真今天分到的这匹马显然很不愿意配合,他绕了半天都没能上到马背上去,只能求助于在旁边看自己笑话的王进民了。 王进民一边笑一边替他抓住了缰绳:“你这架势哪是骑马,简直就是老汉骑驴啊!” 孙真这下才扒着马鞍上到马背,嘴里骂骂咧咧道:“这夯货,怕是当初练的时候便没练好!一看就是偷奸耍滑的主!” “缰绳抓好,别摔下来!”王进民将缰绳递给马背上的孙真,返身上了自己的马,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完全不似孙真上马那么磨蹭。 这两人在舟山因为外出斗殴关完禁闭之后,就跟随大部队出发来了山东,然后在分配外勤队伍的时候又阴差阳错地分在了一起。尽管当前阶段的外勤行动范围只限于在福山县境内,但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无异于踏上家乡故土,情绪也不免格外兴奋。 他们所在的这一队目的地是福山县城,距离海边只有十多里地,只要顺着夹河西岸一路往南就到了,也不用担心途中会迷路。唯一有待解决的问题,大概就是到了当地之后如何能顺利地完成宣传工作。 从海岸向南行进大约两里地,前哨便发现了一个村落,零零散散有二十来间土墙屋子,但士兵们分头对这些屋子进行搜查后发现已经全部人去屋空。看屋内陈设上的灰尘厚度,这地方大概在近半年内都没人居住了。 “走得这么干净!”孙真在村子里溜了一圈没有发现一个活人,不免有些失望。 “这些地方当初都是叛军活动的范围,想必百姓都逃难到别的地方去了。”王进民对于这种状况倒是不觉得意外,在战前准备会上,高级军官也曾提到过这种可能性。 登莱之乱期间,叛军为了从民间收罗粮草和财富,曾经也派出不少人马在登州府境内四处劫掠。相较于一些修筑了寨墙,组织了民团武装的大庄子,那些完全没有任何防御设施的普通村落,就成了叛军下手的首选。这些村落的百姓除了逃离家园之外,也难以找到其他能够保护自己的办法。而战争结束这么久之后这些房屋的主人依然没能回归家园,也是从侧面反映出了这些地区战后重建的迟滞。 虽然这里的村落已经荒废,但抱着一丝侥幸的士兵们还是在村口的大树上张贴了赈灾告示。至于有没有难民能看到,看到这告示的人是不是识字,那就只能随缘了。 马队在废弃村庄短暂休息之后,便继续沿着夹河河岸向南行进,期间零星看到一些百姓,但远远看到海汉的马队全都逃得比兔子还快,想来也是被这几年的战乱搞得杯弓蛇影,谁都不敢信任了。海汉这边也没有刻意放马去追,由得这些人去了。 在距离福山县城还有大约五里地的地方,马队终于是发现了一处有人居住的庄子,远远便看到了从中升起的炊烟。但马队接近庄子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居然是一个堡垒化的定居点,庄子外围挖了两丈宽的壕沟,引入了夹河河水作为保护,进入庄子的路口是一处已经被收起来的吊桥,再加上一丈来高的寨墙和墙头显眼的垛口,使得这地方具备了一定的防御能力。就算是军队想对这地方发动攻击,如果没有火炮之类的重型武器,只怕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打下来的。此时庄子外面的田地里已经没了人烟,很显然是对方发现了马队的行踪,提前就将民众全部招入庄子里避难了。 “这庄子修得不错啊,当初要是住在这种地方,我也不用逃难了!”孙真看到眼前的状况不禁有些感慨。他过去所生活的村庄就是因为缺乏防护,被叛军轻松攻入实施劫杀,才被迫逃亡异乡。而这种庄子显然防御力要强得多,经过战乱之后 王进民作为本地出身的士兵,很快接到了上前喊话的命令。于是他策马前行,到了庄子外面大声喊道:“老乡们,我们不是土匪,是经过这里的商队,请管事的人出来说话!” 片刻之后有人从墙头探出头大声回应道:“这年头哪来的商队!杨家庄没粮也没钱,只有刀弓棍棒,劝你们还是走了吧,免得伤了和气!” 很显然庄子里的人并不相信外面这支马队的来历,已经做好了武装抵抗的准备。而王进民其实也觉得自己所在的这支马队的确不像商队,哪会有这种全是青壮,马上也没什么货物的商队在野外活动,倒更像是骑马的匪帮来骗庄子开门。 但王进民也不可能就此放弃尝试,继续大声喊道:“老乡,我们对杨家庄并无恶意,可否让在下单独进庄,与贵庄庄主说几句。” 然而王进民的山东口音没有起到任何的实际作用,庄子里的人显然警惕性极高,连一点机会都不愿意留给这帮可疑的外来客,毫不留情地拒绝了王进民的要求。 王进民无奈之下,只好做出了最后的努力:“在下有书信一封,既然贵庄不愿开门,那在下就只能投石送信了,还请庄里的人小心一些,莫要被伤到。” 王进民下马找了一块分量合适的石块,从背囊里取了几张招揽移民的告示传单,用麻绳绑在石块上,然后抛入了庄子里。 这个闭门羹让马队所有人都感到有些受挫,虽然他们在出发之前也预计到行动会遇到一些困难,但真正面对这样的境遇还是难免有些难以接受。考虑到需要维护海汉的形象,他们也不能在这个阶段主动采取任何的强硬措施。这对于纵横东南沿海,以武力强横著称的海汉军来说,真的是有一点窝囊的感觉。 王进民回到队伍中,脸色也是有些难看。骑兵营一向都是以海汉军中精英自居,想不到第一次到海外执行任务就是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差事。虽然最后还是将招揽移民的资料投入了杨家庄,但这种接触方式却并不能算是一次成功的任务。 “行了,你也别哭丧着脸了,多大的事,福山县也不止这么一个庄子,慢慢再找下一个呗!”孙真倒是乐天派,没有因为这个小小的挫折而影响到心情,反倒是在出言安慰王进民。 正文 第1087章 宣传手段 山东自古民风彪悍,民间多有自行组织的地方武装,战乱时期结社自保也是常态。登莱之乱的叛军虽然已经渡海逃往了辽东,但胶东半岛地区的社会秩序却并没有因此得到根本性的好转,战乱期间出现的各种匪帮在战后取代叛军成了新的治安威胁,而地方卫所驻军因为在战争中损耗极大,也难以对其进行有效管控和打击。民间以村庄为单位自行组织起来的武装防御体系,也就成为了这个时期的常态。 在战乱中失去家园的一部分难民,也选择了依附于这些实力较强具备一定自保能力的村庄,以出卖劳动力的方式来换取生存空间。类似杨家庄这样的大庄子,在战后零星收罗的难民就多达数百口,但这些难民因为已经解决了最急迫的生存问题,对于更换生活环境的愿望就没有那么强烈了。哪怕他们因为寄人篱下要遭受一定程度的压榨,但能够提供最基本生存条件的杨家庄,大概还是要比前景难以预料的陌生环境更为可靠一些。 只是海汉作为局外人,对于这种复杂的形势还缺乏了解,一开始采取的宣传策略也就未必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而且海汉动用骑兵作为宣传实施者,这种超规格的配置在战后的胶东半岛也的确太打眼了一些,普通民众哪敢相信他们是什么好来路。 马队在距离杨家庄里许的山坡上歇了一个多时辰,骑兵们从鞍袋中取出豆饼,掰碎了喂给马吃。这豆饼算是精料,一天也喂不了多少,执行任务期间,战马还是主要依靠野外的青草作为主食。庄子里的人在此期间依然保持着较高的警惕性,进出村庄的吊桥就没放下来过。孙真举着望远镜看了半晌,最后也只能无奈地叹口气。 “要是给你们特战营操作,拿下这地方需要多久?”王进民凑过来问道。 孙真侧头看了一眼王进民,不急不慢地说道:“半柱香吧!如果有炮可用,应该还能更快。你不要觉得不服气,攻城拔寨难道能靠你们骑兵吗?听哥一句劝,你们见着这种村庄还是绕着走吧!” 王进民哼了一声道:“你可别忘了我们骑兵下马也一样是步兵,步兵该有的作战技能,我们也都会!这小小村庄,岂能难住我骑兵营?” 孙真摇摇头道:“你这就太想当然了,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不能简单用你会的作战技能往上套。你在军营里学的那些作战技能,未必就适合当下的环境。就像这骑马我还练一个多月了,动作要领我都知道,不也一样经常骑不上去。” “练这么久还不会,你那是笨!”王进民毫不客气地吐槽道。 争论归争论,但杨家庄对海汉马队所表现的十足戒心是明摆着的,而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能取得这些乡民的信任,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有离开这里,去往下一个目标。夹河是福山县境内的主要水脉,这一地区的村庄几乎都集中分布在夹河沿岸,就连福山县城也不例外,所以马队要寻找民众聚居点并不困难,很快他们就在南边找到了另一处村庄。 虽然这个村庄也与杨家庄一样对结队而来的海汉人充满了戒心,但这里却没有杨家庄那么完善的防御体系,所以仓惶不安的村民们只是将平板推车、门板、碎石和树枝堆砌到村口作为路障,显然没法与杨家庄的环庄壕沟和吊桥相提并论。 王进民再次单枪匹马来到村口,向躲在路障后的村民们重复了先前的说辞,当然这次尝试也毫无悬念地没能获得村民的信任,所以他不得不再次隔空投掷海汉印制的告示传单,以此来与村庄里的人进行间接沟通。 但这次似乎收到了不一样的成效,王进民在村口等了片刻之后,竟然便有人让他下马入村,当面咨询告示上所提及的赈灾事宜。王进民当即便向后方的同伴打出信号,然后自行下马走到路障前。村中出来几个提着猎叉棍棒的汉子,搜了这一人一马都没有携带武器,这才将路障移开三尺,放了王进民进村。 王进民进村之后,很快有人将他带到一名老者跟前,看样子应该是这村里主事的人了。 “后生,你这告示上说,有善人在芝罘岛发放赈济粮,可是真的?”那名白发老者手中拿着海汉的告示,语气激动地问道。 王进民点头道:“我家主人是南方来的大善人,为救山东民众,特地运来米粮百万斤,此时便堆放在芝罘岛上,是真是假,各位乡亲去到那边自然就一清二楚了。” 老者又问道:“这领取赈济粮,可有什么讲究?” 王进民摇头道:“没什么讲究,只要去到芝罘岛,保管能有一口饭吃。老丈莫不是觉得这是骗人?” 旁边有人应道:“早先也有人以赈灾之名放粮,殊不知去到当地之后,才发现是山贼设下圈套,凡是青壮都被逼迫入伙,妇孺也全被掳去,只有老弱病残被驱赶回来,却连半颗米都没见着。” 另一人也说道:“有些乡绅说是放粮赈灾,去了之后却称粮已放完,打听了才知道是演戏给官府看,借此为自己捞个善丈人翁的名声而已。” 王进民道:“各位有忧虑,这也可以理解。我家主人在南方有良田数十万顷,又精于海上贸易,家产富可敌国,足以救这山东一地的百姓。实不相瞒,在下也是登莱之乱爆发后才从登州府逃出去的,如今千里迢迢从南方赶回来,也是想尽力救助父老乡亲。各位若是想寻个长期生计,只需去到芝罘岛,我家主人自会一一安排。” 那老者问道:“就算你家主人有金山银山,这山东如此之多难民,难道就不怕被吃垮了?” 王进民道:“光吃饭不做事自然不行,赈灾乃是救急不救穷,我家主人提供的不止是赈济,还有相应的自救模式。” 王进民在此之前也接受过相关的宣传培训,对于海汉的移民政策也算比较熟悉,既然这些村名愿意听,那他也就抓住时机,将自己所知的政策好好宣讲一番,当下便将海汉引入移民的种种好处,细细地解说给围观村民。他也知道这些普通百姓最关心的莫过于土地政策,海汉的土地虽然是公有制,但使用权却是私有,除了不能私下转让买卖,其实与大明的土地政策没有根本性的区别,只是将名义上隶属于皇帝的土地所有权转到海汉执委会手中而已。 当然这些细节不用在当下就解释那么清楚,王进民只需让这些人知道,只要他们愿意遵从海汉的安排移民去南方,就能根据不同地区的不同标准获得分配给个人耕种的土地。而对于世代务农的乡间百姓来说,土地无疑就是立足之本。山东地区在登莱之乱后的土地兼并风潮十分剧烈,失去生产资料的百姓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变卖田产去换取救命粮,这种状况在登莱两州尤为突出,经济实力较强的地主乡绅在战后获得了大量廉价土地,而更多的农民因此失去了自给自足的能力,彻底沦为被地主阶级压榨的对象。 其实王进民所说的很多内容都让村民们感到难以相信,比如海汉在南方海域拥有可居住百万人口的超大海岛,亦或是南方的地方官府都与海汉合作密切,甚至还会帮忙组织民众从大明统治区移民到海汉统治的海岛上。但王进民赌咒发誓说得唾沫横飞,加之他又是实打实的登州府出身,所说的经历也有很多切实可信的成分,村民们也拿不准他所说的话中究竟哪些是真的。但关于土地政策的部分,王进民基本上是照本宣科,说得有鼻子有眼,这些村民见识有限,也很难挑出其中有什么漏洞。 王进民说得口干舌燥,最后终于说服对方,等过两天马队回转的时候,便从这个村庄带几个人作为代表去芝罘岛看看实际状况,再由他们回来以亲身经历证实宣传告示和王进民所说的这些情况都属实。 王进民回到马队之后向众人告知了谈判结果,也是让众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这次没有彻底碰钉子,也算是打开了一点局面,看到了招揽移民的希望。 马队在下午抵达了福山县城,而这地方的景象就让众人很直观地明白了上级为什么要派他们出来搞这种看似收效缓慢的宣传活动。 这座县城的城墙大概周长不过两里,但城外搭建的窝棚贫民区,其面积却至少比县城还大出了一倍有余。目力所及之处,几乎全是低矮破旧的窝棚,衣衫褴褛的百姓,还能闻到随空气飘来的阵阵臭气——在这种脏乱差的环境中大概也不可能有什么公共卫生设施存在。如果这里突然爆发大规模的疫病,那真是一点都不稀奇。 马队的到来还是不可避免地引起了小小的骚乱,在福山县这种小地方,上次有这种规模的马队出现要上溯到登莱之乱的时候了,而目前整个福山县城的驻军连同文武官员在内,也凑不出十匹像样的马。 为了避免引起更大规模的骚乱,马队距离这个环城贫民窟还有大约半里地就收住了脚步。王进民正打算再单独出阵前去探寻一番,就看到从窝棚之间走出了几名身着公服的衙役,驻足观望片刻之后,便朝马队这边行来。 孙真所在的这支分队以骑兵为主,带队的连长名叫刘贤,不过有事时都是与孙真一起商量,毕竟孙真是特战营派过来的军官,又是山东本地人,其意见还是具备比较大的参考价值。刘贤见那几名衙役朝这边来了,便将孙真叫到一起下马等候。 “在下福山县衙捕头韩勤,请教各位,这是从何而来?”带头的衙役走到马队跟前,便自行禀明了身份。 “原来是韩大人。”刘贤上前与其见礼,然后大致解释了一下马队的身份和来此的目的。 韩勤听完之后觉得脑子有点懵,他在福山县当差已经有快二十年了,期间也经历了登莱之乱的动荡,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打算从山东将无衣无食的难民运到南方去安置。这听起来似乎是一种救济难民的手段,但却超乎了他过去的认知。 韩勤认为有钱人捐银捐粮赈灾才是正常的路子,哪有过这种将民众打包运去千里之外进行安置的法子,当下第一个反应,便是觉得自己遇到了一群衣着光鲜的骗子。但这些已经失去家园的贫民并没有什么价值,韩勤也想不通把这些可怜人骗到南方去,对主持此事的人能有什么好处。 韩勤问道:“你们所说之事,实在让人难以置信,可有其他实证?” 他见这伙人当中有不少下马之后都是罗圈腿站姿,一看就是长期骑马的后遗症,当下对其来历更是觉得可疑——南方来的骑手也就罢了,难道这些高头大马也都是从南方运来的?看这帮人一个个身怀杀气,多半是山东境内流窜的马帮匪徒才对。 刘贤便将印刷的宣传告示和传单都拿了出来,向韩勤等人展示,这上面写明了海汉前来山东招揽移民的事宜。但韩勤看过之后,非但没有就此相信刘贤的说法,反而觉得这伙贼人处心积虑设下圈套引诱民众,一定是有某种大的图谋,只是他所知信息太少,一时间难以参透对方的阴谋。 这韩勤也算是个胆大之人,当下便推脱道:“这事在下说了也作不了数,不如这样,请阁下去趟县衙,将此事亲自报与知县大人,想必大人也会支持此类善举。” 刘贤稍一思忖,便要开口答应,旁边的孙真却摇头插话道:“韩大人这话说得岔了,我们来此是救助百姓,不是救助知县,为何还要征求知县大人的同意?” 正文 第1088章 福山县城 孙真这话自然是歪理,只是韩勤以前从未被人这样质疑过,居然是被怼得愣了一下,过了片刻才回应道:“此地乃是福山县城,尔等要在这里召集民众,自然是要去县衙报备,先获得知县大人许可才行。” 孙真道:“知县大人能管事吗?这县城外遍地的贫民窟,就是知县大人管事的成果?” “大胆!”韩勤斥道:“若不是知县大人全力救助,福山县早就饿殍遍野了!你去前面打听打听,这些百姓哪个不是对知县大人感恩戴德,尊敬有加!” 孙真冷笑道:“登莱之乱已经结束一两年,这些百姓还没能重建家园,这难道也是知县治理之功?” 韩勤待要反驳,孙真却又继续说道:“知县大人要是真的关心百姓生死,就应该主动出城,跟我们面对面商议如何救助这些百姓才是。” 韩勤面沉如水,摇摇头道:“你这些说法……不合规矩,若是不遵本地律法,在下可不能让你们为所欲为。除非知县大人发话,否则尔等不可进入县城附近活动!” 孙真还待发话,刘贤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问道:“何不照他所说,进城去见一见知县?” 孙真应道:“此人只怕没安什么好心,跟我们说话的时候,手一直按在刀把上没放下来过。他主动邀你入城,恐有不轨之心。” 刘贤道:“若不跟官府打好交道,接下来如何着手?我看还是得走一趟。” 孙真摇头道:“莫要忘了我们出发之前首长的训话,安全第一!你要是单枪匹马进了城,万一有事,我们在城外也难以施救。就算要见知县,也只能让对方出城来见,当下不宜进城。” 外勤队在离开芝罘湾之前,哈鲁恭和钱天敦都专门出面作了训话,要求他们在执行任务期间首先要保证自身的安全。特战营和骑兵营这些士兵都是军中精英,其个人价值可要远远超出了那些难民,指挥部并不希望士兵们冒着比较大的风险去争取移民资源,任何一名士兵的折损对海汉来说都是不可逆的损失,造成的职位空缺也不能简单地以移民数量来进行填补。 孙真正是因为上司对安全问题的重视,才出言打断了刘贤与韩勤的谈话,故意找茬让韩勤无法将谈话继续进行下去。只是刘贤外出执行任务的机会较少,对于潜在的威胁和孙真的提醒有些后知后觉,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领悟到孙真的意图。 刘贤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任务还是必须要尽力完成才行,那以你之见,要如何打发这些衙役?” “这个简单,恶人由我来做便是。”孙真拍拍胸口道:“话先说在前面,你信不信我?” 刘贤点点头道:“孙排长的事迹,在下初到舟山便听过了,有勇有谋,当为军中楷模,连哈首长也是赞誉有加,在下自然信服。” 刘贤所说的事迹,便是孙真在苗栗执行任务时以三人之力拼死掩护战友撤退的战斗经历,海汉在苗栗的行动目的虽然是保密的,但孙真等人的杰出表现却是早已经在军中传开,被作为战斗英雄进行宣传。刘贤虽然军中职务高于孙真,但若论声望和在外执行作战任务的经验,倒是的确在孙真之下,所以对于孙真给出的意见,他也不敢忽视。 既然刘贤表明态度,孙真也就不再多说客气话了,当下又走回到韩勤面前道:“韩捕头,你的意思我们已经明白了,就是希望我们能先跟知县大人会个面向他当面请愿,那好,我们这就一起随你入城,面见知县。” 孙真说罢便提高嗓门下令道:“全体听令,上马!” 当下外勤队这几十号人立刻便齐刷刷翻身上马候命,韩勤一见这架势也有些慌张,他原本是想将带头的刘贤骗入城中,拿下之后问明这群人的真正身份和来意再作打算。但如果对方想要集体入城,就凭县城里几十号杂兵,怕是根本拦不住这支马队。而且他看到不少马匹上都驮着长条布袋,似乎是装着刀弓之类的武器,要是这马队瞬间化身成一队骑兵,那小小的福山县城可就要热闹了。 韩勤见势不妙连忙说道:“这位小哥,有话慢慢说,你们这马队不可随意入城!” 孙真笑道:“你不是让我们去见知县大人吗?还不前面带路!” 韩勤这时候哪还敢带他们入城,心中暗自后悔刚才说话莽撞了些,当下只能搪塞道:“这县城里还安置了不少逃难百姓,街道狭窄,不便马匹入城。不如这样,在下先回城禀报知县大人,由他定夺。” 孙真见韩勤左右不肯让马队入城,当下更是笃定对方心中有鬼,不过碍于韩勤的公人身份,也不好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把他扣下来,当下还是放他走人,由得他回城去禀报上级了。 “那我们是在这儿等消息还是怎么样?”看到韩勤一行人离去,已经颇不耐烦的王进民又再次凑过来请示道。 孙真道:“你还打算真等啊!我们时间宝贵,哪有功夫等这福山县衙做出回应,听我的,趁着现在没人碍事,赶紧分头去发放宣传资料。” 孙真牵了这个头,当下马队便兵分四路,分别前往县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张贴发放宣传告示。虽然民众对于这些骑手的到来依然十分恐慌,纷纷缩在窝棚里闭门不出,但这种反应基本还在海汉的预料之内,毕竟这里是经历过战乱的地区,对于成群结队身份不明的外来者肯定是有着较强的戒备心。不过这样一来,士兵们在城外贫民窟张贴告示倒也没有什么阻碍了。 马队在城外大肆活动的状况很快就被城头上的守军注意到,然后迅速传到了城内县衙,不过韩勤返回城内的时候就已经通知四面的城门全部关闭,所以暂时还没有更大的危险。 福山县知县张普成正与驻军把总黄曲一同听取韩勤的汇报,对于这支身份不明的马队究竟是何意图,他们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张普成道:“黄大人,以你之见,这群所谓的海汉人到底意欲何为?” 黄曲看着桌上摆着的海汉招揽移民告示,慢慢捻须说道:“凡举事生乱者,无不为谋权求财,这山东地界的流寇土匪,也都是这个路数,不过这些人既然声称占了芝罘湾收纳难民,照理说奇山千户所应该有所察觉,怎地连半点风声都没有?” 黄曲却是不知海汉在此之前已经与奇山千户所的冯飞碰过面了,只是冯飞事后优先将消息送去了临近卫所和登州城,倒是还没来得及照顾到福山县这边。至于这种疏忽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就不太好说了。 张普成道:“适才韩捕头回城后,已经派了人去奇山所城那边,估计明天就能有消息回来。” 黄曲道:“这些人说在芝罘湾开仓放粮,赈济难民,百姓就算心有怀疑,只怕也挡不住诱惑,终究还是会有很多人去往当地碰运气。这件事要想设法阻拦,怕是拦不住人心。张大人,以本官之见,还是先尽力顾好县城城防,避免被歹人乘虚而入。至于城外百姓,我看还是让其去留自便,免得招来抱怨。” 张普成皱眉道:“若是这海汉人挟持民众,要挟本县投降献城,那岂不是十分麻烦?是不是该派人出城将他们驱离此地?” 黄曲应道:“若是他们真安心要造反,那也不是福山县能扛得住的。如今城内驻军加上三班衙役,总共还不到百人,就算征调民壮,也凑不出多少可用之兵。这点人能守住县城就是大幸,若是出城与其对阵,以步对马,我方半点优势都没有啊!再说对方目前并未有逾矩之举,若是起了冲突,伤及无辜百姓,那也不太妥当。” 张普成想想也有些道理,只是这帮不速之客在城外活动,自己却对其意图难以掌控,心中终归还是不安,当下提议道:“不如你我去城头看一看,若是有什么动静,也好及时督战。” 黄曲身为武官,守城有责,自然也不会推辞,当下便于张普成一同出了县衙,去了马队最初出现的北门。这福山县县城城墙高不过两丈,城门上方的城楼也只有一间厢房大小,堪堪能进去十来个人。两人带着随员来到城楼上,观望城外形势,见有十余骑士仍在城外的窝棚区来回策马奔走,不过这些人看样子倒也没有刻意滋事,而是拿着告示在四处张贴。 此时已经有一些胆大的百姓,见这些陌生人没有表现出恶意,便走出来看热闹了。孙真从口袋里取了些糖果,分发给围观的好奇孩童,还教他们拆去包裹在外的蜡纸放入口中。 这种糖果别说孩童,就是孙真自己,当初第一次吃到时也难以抵抗其美妙的味道,而且口味众多,五颜六色,既好看又好吃,在福广两省也是销量颇大的商品之一。据说还有更高级的牛奶糖,不过那种产量很低的紧俏货要嘛外销要嘛首长特供,孙真暂时还没机会尝到。这次出来执行任务,每个士兵身上都揣了不少,一是可以用于拉拢孩童,二来必要时这些糖果也能起到补充热量的作用。 果然这种手段十分有效,很快便有许多孩童围了过来,随之而来的便是越来越多的民众。孙真赶紧让队中的宣传干事站到高处,向这些百姓宣讲海汉的赈灾措施和移民政策。只要没有官府的人出来阻挠,孙真确信这样的街头宣传肯定能起到一定的效果,因为他自己当初就是在海州遇到替海汉招揽移民的牙行,听了移民政策的宣讲之后决定上船去南方。 对于已经一无所有,连生存都成问题的战争难民来说,还有什么能比有房有地,安定和平的生活环境更具吸引力呢?海汉为移民所描绘出的美好前景,都是经过了专门的推敲研究,针对移民的心理需求所制定的宣传方案,能够抵挡住诱惑的人着实不多。而且海汉也充分利用了从众心理,这些宣传干事几乎全是前两年才从山东逃难出去的百姓,以其自身经历为蓝本,进行宣传时自然具备了更强的说服力。 “各位乡亲,俺便是西边栖霞县人氏,前年孔贼造反的时候与家人一同逃难去了南边,在海州遇上海汉善人招收移民,最初也与各位一样觉得不安,但去到南方之后便给俺家分房分地,安置落户。各位,海汉管着的地界可不像山东这么乱,去到那边才知道什么叫做太平盛世,世外桃源……” 宣传干事说得唾沫横飞,有板有眼,孙真觉得比自己当初听到的那番宣传还更具煽动力。像福山县城外的这种贫民窟,居住者显然都是一些缺衣少食的难民,就算其中一部分人会觉得故土难舍,但肯定也会有不少类似孙真一样,愿意用未知的前途来搏一把的人。只要有一部分人做出尝试,从众心理和规模效应就会带动更多的人去往芝罘湾。 当然不可避免的是民众会对这种移民式的赈济有着诸多的疑问,所以包括战士们在内的人员都必须要花费不少口舌为民众解答各种问题。这对于善于用武力来解决问题的孙真来说,并不算是一件开心的差事。 张普成和黄曲在城头上看到这一幕,更多的却是感到不安。他们不清楚海汉鼓动这些民众去芝罘湾的真正目的,只是下意识地认为对方的意图并不单纯,绝非他们认知中的赈灾手段。但不幸中的万幸,至少这群不速之客没有采取暴力手段来实现他们的目的,否则他们这些地方官还真有些难办。 “往好处想,起码要比百姓去投靠山贼好一些。”黄曲也只能用这种无奈的说法来安慰知县张普成了。 张普成哼了一声道:“这海汉人是从海上来的,说不得这些百姓没作成山贼,却当了海盗!” 正文 第1089章 移民措施 战后的登莱地区并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平静,福山县城外之所以有这么多难民宁愿挤在窝棚里度日也不回归家园,乡下的村庄对外来人充满了戒心,这些现象的原因可不是因为海汉人的到来。在福山县以南以西的山区,还有好几伙山贼土匪在频繁活动,而他们的劫掠对象自然就是缺乏抵抗能力的普通百姓。 在这种弱肉强食的斗争当中,弱势的一方为了求生,要嘛抱团取暖,要嘛只能依附于强者。官府,或是匪徒,民众只能从中选择一方,作为自己在乱世中的保护伞。而福山县城外这些聚居在窝棚中的民众,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为了得到官府的庇佑,才会放弃回到家园的打算。但官府所能提供给他们的保护,也就仅限于县城周边这一亩三分地而已,离县城稍远的地方就只能结社自保,自求多福。 至于出兵剿匪这种事,县衙认为这是卫所军的责任,县城的驻军连守城都吃力,无法抽出兵力去打击藏身山区的匪徒。而卫所军则以编制不满、军费不足、匪帮山寨不在防区等理由进行推脱,也同样不肯出力。说白了这种费力不讨好的脏活累活,谁都不愿意冒风险去做,做了未必有功,但如果出现比较大的战损消耗,可就是谁出头谁背锅了。 对于这种现状,知县张普成是很清楚的,只是以他的能力也没办法改变什么。但不管出于公心还是私心,他还是想尽力维护治下民众的安全,对城外这群来历和意图都不明的家伙,他的看法其实与捕头韩勤一样,认为海汉人是打着赈济难民的幌子另有图谋。 黄曲道:“这群人如果真是从海上来,那应该跟附近的山贼流寇不是一个路数,就算我们不出手,应该也会有别人看不过眼。” “你是说会有人跳出来黑吃黑?”张普成若有所悟地回应道。 “山贼不敢来福山县城下手,也就是忌惮官府而已,如果这些海汉人鼓动民众离开县城,那对这附近的山贼来说,就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了。”黄曲指向城北道:“这里到海边还有十几二十里地,途中也就两三个村庄有人居住,若是有山贼在途中下手打劫,那可没人能救得了他们。等这些人拼个两败俱伤,再择机出兵收拾残局,就好办多了。” 张普成叹道:“只是这样一来,便苦了本地百姓了!” 黄曲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先保住这福山县城,才救得了更多百姓。张大人,就算不忍,眼下还是只能继续观望,待形势变化之后再做出应对。” 张普成也知道黄曲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不想冒险带兵出城去驱赶这帮人。他虽然对黄曲的想法不甚赞同,但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不过他们的见识还是太有限,根本就想象不到海汉人的手段,更料想不到海汉在移民这件事情上的决心有多大。眼看暮色将至,马队便收拢了队形,离开了福山县城。不过马队也并未走得太远,到了夹河边便驻足扎营,看样子并未打算马上离开这里。而就在当晚,便已经有了一些零星民众放弃了县城外的窝棚,转移到夹河边海汉营地附近,看样子竟似就此要跟着去了。 翌日早上天色刚蒙蒙亮,孙真在睡梦中便被王进民叫醒了。 “你来看看,好像有人在监视我们。”王进民将睡眼稀松的孙真直接拖出了被窝。 孙真起身到了帐篷外面,借着刚刚亮起的天色,用望远镜查看王进民所指的方向。在营地以西大约一里地开外,有两人骑着马在驻足观望,如果不是有望远镜的帮助,仅凭肉眼的确很难发现这个情况。 “那两人来了多久了?”孙真放下望远镜问道。 “哨兵在天明的时候才发现,也不知道是昨晚什么时候来的。”王进民应道:“你看这是什么路数?是明军还是别的人?” 孙真道:“不好说,望远镜里也看不太真切,以防万一,我还是去跟刘连长说一声。” 待刘贤接到消息出来查看的时候,那两骑却已经从先前驻足的地方消失了。王进民认为对方是后撤到了更远的地方,以免在天明之后被己方发现行踪。 “管不了那么多了,今天海军会派船过来,我们要尽快安排移民离开这里,先把这头的事情抓紧办好再说。”刘贤当下也没有心思去追查监视者的身份,眼下马队的第一要务就是策动本地民众主动前往芝罘湾,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先放一放。 在看过福山县的具体状况之后,刘贤等人都认为海汉至少能在这里收获上千移民,但如何要将这些人弄到芝罘岛去,还是需要再下一点工夫。原本的计划是海军派船在夹河入海口处接应,但马队昨天沿着夹河逆流而上,一路行来发现这条河流的通航能力应当还不错,到福山县城附近还有两三百米的河道宽度,水深也足以让海汉的客货运帆船通航。因此昨晚马队便派了人回到海边,向海军通报了行动进展,并申请派出帆船直接去到夹河上游的福山县城附近,以便让民众从当地就近登船,避免自行前往夹河入海口途中可能会出现的变数。 这种安排虽然要比原计划多费一点手脚,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避免了民众在前往海岸途中出现意外,而且这些人上船之后就直接运抵芝罘岛,届时可就没有什么事到临头反悔的机会了。如果有人想在这期间妨碍海汉的移民安排,那说不得海汉马队就要动用一些非常规手段了。 天明之后,城外的难民又有一些人零星前往海汉马队的营地,按照他们所得到的信息,只要跟马队待在一起,便很快就将会得到来自海汉善人的救助。这可不是一人施一碗粥的那种一次性救济,而是据说能够分配土地,提供长期生计的好出路。 对于已经濒临绝望的一部分民众来说,这根救命稻草虽然看起来不是那么结实,但在当下这种环境中,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呢?要嘛在福山县城外的贫民窟里慢慢饿死病死,腐坏发臭,要嘛就拿身家性命赌了这一把,看看是不是真的有海汉人宣称的世外桃源存在。大多数人想的是自己就算上当受骗,除了这条贱命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东西了,只要海汉人能够提供比目前更好的生存条件,那就算为仆为奴又有什么关系?毕竟在登州府这地方,卖身为奴这条路早就已经走不通,市面上根本找不到愿意出钱的买家了。 只要有最初的一批人行动起来,跟着就会带动一些观望者也加入其中,当选择这条出路的人占据一定比例之后,无需海汉再做深度的宣传,剩下的人自然也会因为群体效应而加入到移民队伍当中。当然了,前提是海汉能够保障移民输送线路的通畅和安全。 与福山县城里的知县和把总类似,也看不懂海汉这番举动的,还有才从县城以西十里的山区赶来这边查看情形的一伙山贼。这伙人的头领名叫万蒙,本是福山县一名屠户,崇祯四年登州兵变之后,福山县也是受到直接波及之处,万蒙去找附近尚有存粮的大户借粮度日,却因为拿不出房产地契之类的抵押物而被拒绝。万蒙一气之下,操起杀猪刀杀了大户一家七口,自知罪无可恕,索性便纠结了一帮亡命之徒在附近山中立了旗号,自称万家军。 万蒙这伙人最初不过二三十人的规模,但随着登州战乱加剧,从各个城镇逃难出来的民众也越来越多,万蒙便将逃入自家控制区的青壮纠集起来,逼迫他们落草为寇,四处劫掠民间财富。三年多时间过去,孔有德的叛军倒是已经逃亡去了辽东,但万家军这支土匪武装却是在登州府站住了脚跟,已经在福山县以西的山区依托过去的村庄,修筑了号称七寨十二堡的多个武装据点,麾下的武装人员也已经过千。 登州府虽然在战后也曾试图要剿灭地方上生事的土匪武装,但终究还是力不从心,根本没有足够的财力和兵力来对内陆山区的诸多民间武装进行清剿。而福山县境内的驻军也不充裕,原本驻地在福山县城的福山中前千户所在登陆之乱中全军覆没,连编制都已经取消了,现在只能让已经阵容不整的奇山千户所捎带着照看一下。县城里的驻军连出城驱赶海汉马队都做不到,自然也就不用提什么进山剿匪了。 不过万蒙当初与福山县知县张普成也有个不成文的约定,万家军不对县城发动袭击,而福山县也不能对万家军在附近地区的活动进行干涉。简单的说,也就是万家军试图要控制住这一区域内县城之外的地区和人口,而县衙要做的就是对此作壁上观,不能有过激的反应。正是因为有了这么一档秘密交易,福山县城才会成为了流离失所民众的庇护地,在城外自发形成了规模庞大的窝棚贫民区。 张普成本来希望借此来争取一个安稳的恢复期,待地方平安,恢复生产,再重新组建驻军和民间联防,再对这些土匪武装进行清剿。但事态的走势却跟他的希望并不一致,福山县境内的村庄因为官府无力提供庇护,就只能定期向万家军上缴一定数目的钱粮以换取平安。时间一长,地方上产出的资源被万家军吸走大半,而地方官府和驻军却一直处于无力重建的状态,双方的实力差距反而进一步拉大了。 现在别说重新组建军队,就算要维持县城这一亩三分地的治安都有些吃力,张普成只能指望万蒙信守承诺的时间能长一些,否则哪天万蒙凶性发作,发兵攻打福山县城,这地方能守住的可能性并不大。届时张知县除了一死殉国,也没别的出路好走了。 现阶段要说对福山县的掌控程度,县衙恐怕还不如万蒙这个土皇帝,所以海汉马队出现在县城外的时候,万家军也收到了风声。其实昨天在城外宣传移民政策的时候,在场旁听的人群中便混有万家军的人,相关的消息连夜便报到了万家军的山寨中。 不过接到这个消息的并不是万蒙本人,而是万家军的军师蒲学光。此人本是登州城里的一名私塾先生,曾经中过秀才的文化人,孔有德叛军占领登州的时候,蒲学光为了保命,曾经投效过叛军,做过一段时间的军中文书。不过后来孔有德叛逃辽东的时候,因为船只运力有限,所有外围人员全部都被抛弃,这蒲学光也是其中之一。他担心战后被官府清算,便逃出登州城,后来流窜到福山县,机缘巧合之下投靠了万家军。 这蒲学光肚子里有点墨水,在为叛军做事的期间又多多少少学了一些军事知识,虽然只是理论派,但凭借他教书讲课积累下来的口舌本事,倒也能唬住万蒙这种只会打打杀杀的粗汉了。于是蒲学光凭借自己的理论知识,很快便在万家军里混上了军师职位。 万家军最初只是以单纯的劫掠为主要活动手段,直到蒲学光来了之后才开始有了变化,类似胁迫官府控制地方,修建多处武装据点,向地方定期收取保护费这类做法,基本都是他给万蒙出的主意。而这些手段全都是着眼于长期发展,在民间武装组织中算是高级玩家了。果然仅仅耗时一年多,万家军在福山县和栖霞县之间这片山区站稳了脚跟,并且吞并了四五支规模较小的武装,在这一地区的影响力甚至已经超过了官府。 蒲学光听手下报告了海汉马队的消息,再看了送回来的海汉招揽移民的告示传单,当下便坐不住了,让人连夜去另一处山寨通知万蒙,自己则是天不亮便带了人赶往福山县城。 正文 第1090章 利益冲突 蒲学光之所以对海汉人的出现如此在意,倒也不是他以前就听说过海汉的名头,只是出于对时局的敏感,让他能察觉到这伙人带来的威胁绝非寻常。 首先,这伙人是以马队的形式出现,而且一次便能拉出上百匹好马和大量熟练骑手,放在目前的胶东半岛来看,大概只有登州等少数几处大城的驻军才能具备这样的实力。万家军倒也有些马匹,但几乎都是民间干活用的驮马,真正的军马也少得可怜,与线报中海汉人所骑的高头大马绝非一路货色。 其次,这伙人自称来自南方,其中却有不少操着山东口音的汉子,真实来历十分可疑。蒲学光并不认为真会有南方的善人千里迢迢跑到山东来救济难民,在这点上他与福山县城里的张普成、韩勤等人看法不谋而合,觉得这伙人的身份和目的都很有问题。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伙不速之客居然想要策动福山县境内的民众离开这里,听从他们的安排南迁去别的地方,这可就是在动万家军的饭碗了。万家军的驻地在山区,开垦的耕地面积和粮食耕种规模都极其有限,日常补给很大程度还得依赖于夹河流域的民众,假如这一地区的人口大量流失,那么万家军的收益也会因此而间接受损,从长远来看,甚至会影响到其生存状态。 蒲学光作为万家军的军师,自然不能对如此明显的威胁视而不见,当务之急便是弄清这伙人的来历和目的,再考虑该如何做出应对。蒲学光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天明之前就到了福山县城外,这边负责接应的手下径直便将其领到了海汉在夹河边扎下的营地附近。王进民等人在天明时发现有两骑在远处监视自家营地,其实所看到的便是蒲学光和其手下。 蒲学光曾在登州为叛军做过事,对于军中之事也算比较了解,远远一看便知这伙人绝非普通马帮,因为民间马帮在野外扎营可不会把营地弄得这么规整,帐篷的大小制式和朝向都全部一致,更不会特意在外围设置路障和警戒岗哨。 蒲学光以前见过孔有德麾下的骑兵在野外扎营,倒是与这海汉马队营地有七八分相似,这大概不会是什么巧合,他认为这伙人如果不是军中出身,至少也接受过相关的军事训练。他在万家军中也尝试过复制明军骑兵的训练,只是万蒙手下的人资质太差,而蒲学光本身也是个半吊子,教了多次也根本领悟不到正规军的精髓,最后只能无奈放弃。而这伙海汉人在这方面显然比万家军高明,至少这营地在他看来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这帮人来历不简单,绝对不是什么跑腿马帮!”在离开了海汉营地外围之后,蒲学光阴沉着脸对手下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他们要策动民众离开此地,动机定然不纯……你们在这里盯紧他们,有什么异动立刻回报!” 蒲学光并没有离开福山县城,而是趁着清晨这个各方警惕性都最低的时候,悄悄潜入了县城外的贫民窟中。虽然城外聚居的大部分是失去家园的难民,住的是漏风漏雨的窝棚,但也并不尽然如此,万家军在福山县城外的据点,就是一处上好的青砖院落。 “昨日还有哪些人听过海汉马队宣讲,一一传来见我。”蒲学光坐下之后,便立刻开始调查海汉马队在福山县城的宣传内容。虽然他昨晚已经看过海汉人印制的宣传告示和传单,但上面所写的内容很有限,自然没有海汉人口头宣讲时说得详尽。 昨日混在民众中听了海汉宣讲的万家军成员也有六七人之多,当下便向蒲学光讲述了他们所听到的内容。其实海汉的移民政策说来也很简单,只要身体健康,并且愿意听从安排移民去南方,就可以获得基本的生活条件和稳定的生活环境。 这些宣讲者当中有不少人都是在登莱之乱期间逃难去到海汉人手下当差,如今回到故土,自然会以其亲身经历为宣传资料,所描绘的海汉治下地区俨然就是太平盛世。就算是蒲学光听到手下的转述,也觉得十分具有煽动力,在战乱中失去家园的民众最渴求的莫过于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而海汉给出的条件正是针对了这样的需求,也难怪在昨天的宣讲结束之后,就已经有一部分人离开了福山县城外的窝棚,追随海汉马帮而去。 “如今有多少人离开了县城?”蒲学光听完手下的讲述之后,觉得有必要评估一下海汉马帮所造成的直接影响,当下便向万家军驻福山县城的头目提问道。 手下应道:“昨日只有两三百人随那马帮去了河边,但今日一早,又陆陆续续走了好几百人。若是如此下去,只怕不出十日,这福山县城内外的流民就都会随大流,听从马帮安排去北边的芝罘岛了。” 蒲学光听了之后也是暗暗皱眉,福山县城这些流民没有什么产出,对万家军的直接影响倒还不大,但这些民众开始大举离开福山县,势必也会带动这个地区的其他寻求安定生活的民众选择投奔海汉。这样一来,万家军的物资供应基础就肯定会受到影响,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发展趋势。 眼下在福山县城附近没有多少人手可供蒲学光调遣,而且他也有些忌惮这支疑似有专业军事背景的马帮,要拿自己手下这些只有个人勇武的人员去与骑兵对阵,蒲学光觉得还是尽可能避免这种风险比较妥当。但他也不能干看着事态恶化,当下便挑了几人,让他们混入海汉马帮附近的民众,如果对方要带他们前往芝罘岛,那就先跟着去,看看当地究竟是什么状况。 中午时分,蒲学光正在吃午饭,手下进屋来禀报道:“大当家到了!” 蒲学光连忙起身出屋,见万蒙带着二十多骑人马已经到了院子外面。万蒙下马后将缰绳一交,便大声问道:“军师,如此急招俺来此,是有何军情?” 蒲学光道:“大当家,你带了多少人马过来?” 万蒙应道:“俺带这二十多骑走在前头,后面还有一两百人,片刻即到。莫不是你信中说的那帮人不老实,要动手解决?” 蒲学光道:“若是动手就能解决,那倒简单,就怕动了手还解决不了,抑或是因此而惹出更大的麻烦!” 万蒙道:“这究竟怎么回事?军师你给俺好好说说!” 当下蒲学光便将目前所掌握的信息,择要给万蒙讲述一遍,其中一些关键之处,还要特地给他解说一番,以免万蒙意识不到这件事的利害关系。 万蒙出身草莽,眼光见识都比较有限,听完之后其实仍是对目前的局面一知半解,只知道来了一帮外地人,打算以赈济之名,蛊惑本地民众都迁往南方定居。他虽然不懂这帮外地人目的何在,但也知道要是没了本地百姓,万家军的粮食来源肯定会成为大问题。 万蒙当下便道:“既然这帮人是要与万家军抢饭碗,那也没什么好说,待俺点齐人马,去与那马帮会上一会!” 蒲学光劝道:“大当家莫要冲动,在下看那马帮中人皆是训练有素,且在海边还有后援,以当下这点人手,跟其动手未必能占得上风!” 万蒙眼珠子一转道:“那军师的意思,是要等一个出手时机?” 蒲学光点点头道:“正是如此。这马帮想要裹挟本地民众离开,我们却是不能遂了他们的意,待其动身的时候,我们再出动加以袭扰,这些流民知道县城安全,自然要往回逃。那马帮不过数十人,届时哪里管得了成百上千的流民。我们无需与其正面交锋,只要阻止他们鼓动民众离开福山县,就算是达成目的了。” 万蒙想了想才道:“这也只能克其一时,要是他们加派人手过来,那我们就得吃亏了。还是要多调些人马过来,以备不测。” 蒲学光也觉得有理,当下便又派了人回山里调兵去了。只是这一去一来,援军到来最快也得天黑时分了,若是海汉马帮今天就有所行动,那肯定不能指望有援军协助了。 万蒙带着二十多骑人马进了城外的贫民窟,这动静自然也瞒不过城头上明军的注意,黄曲接到报告后会同知县张普成匆匆赶到城楼,以确认来者的身份和意图。 “应当是万家军的人。”黄曲在看到那些马匹所在的位置后,就基本确认了这支马队的身份。城中守军对于万家军在城外的据点并非一无所知,只是平日大家相安无事,互不惊扰而已。 张普成哼了一声道:“这贼子也来凑热闹!” 黄曲道:“海汉人要在福山县做文章,万蒙可能比我们更着急。他们的日常所需,乃至人口补充,都得着落在福山县,要是本地百姓都被海汉人带跑了,他们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张普成道:“别忘了,没好日子过的还有我们!” 黄曲碰了个软钉子也不以为意,对他来说当下能保证自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事。如今山东境内驻军到处都是缺额,军官只要没犯下大错,几乎不可能丢官受罚。剿不剿匪不重要,只要能守住这县城不丢,他就是有功无过。至于福山县可能因为海汉人到来而出现的人口流失,这可不是他作为把总需要担的责任,要头疼也该由知县张普成去头疼。 两人虽然各有打算,但万家军在县城外面活动,他们也必须打起精神关注。虽然万蒙以前曾与官方有过不成文的约定,但谁也不敢保证这股土匪武装坐大之后野心不会膨胀,仍需小心防范才行。 只是这城头上距离海汉马队在夹河边的营地至少有两里地,很难从这边看清海汉人的动向,而城外有万家军的人活动,这个时候也不敢再开城放人出去侦查。在这当事三方当中,应当掌握主动的官府反倒是处在了最为被动的位置。 不过城头看不到海汉营地,海汉营地却看得见城头。昨天刘贤在安排营地的时候,就特地在河岸边找了有大树的地方,将这颗四丈多高的大树当做了瞭望塔,安排人轮班爬到高处树杈上值守放哨。万蒙带着马队抵达福山县城外的时候,哨兵也从望远镜里发现了这队人马的踪迹。 “不知道来的是明军还是那个什么万家军啊!”刘贤对于这个情报也很难做出准确的判断。至于万家军的消息,是昨天跟着马队出来的民众中有人主动向他们告知,由此才知道福山县境内还有一支势力几乎与官府平起平坐的土匪武装。刘贤和孙真根据所获取的信息,判断这个武装组织有可能会与己方产生利益冲突,因此也是有所防备,加强了对县城方向的监视。 “先把移民收拢吧!等船到了就尽快安排登船,免得节外生枝。”孙真在台湾苗栗执行任务期间也算是见识过如何通过水运航道运输移民,虽然当地是安排殖民,和山东这边的程序正好相反,但运送人员的步骤却是一样。他知道若是等船到了才开始安排移民集合,势必要耽搁大量的时间,早些把准备工作做好才能提高运输效率。 刘贤这是第一次在海南岛之外执行任务,在这方面的经验显然不如孙真,当下便按照孙真的意思,让士兵们去将营地附近的民众组织起来,到河岸边排队等候。 从昨天傍晚到这个时候,已经有大约六七百人聚集到了海汉马队的营地外面。马队出来的时候仅带了五六天的口粮,绝对没法供应这么多人的消耗,但这赈灾的牛皮都已经吹出去了,当下也只能先硬着头皮撑场。昨天便将几十人的口粮集中到一起,拿了大半炒米炒面出来煮粥,分给了外面的民众。到了今天这剩下的一点食物是无论如何不够这么多人吃一顿了,只能等待船队到来之后再分发食物。 正文 第1091章 踢到铁板 海汉马队并没有等待太久,挂着红蓝双色旗的船队在他们耗完最后的粮食前及时出现在了下游的河面上。刘贤从望远镜中确认了这个信息之后,总算是送了一口气。他所担心的不仅仅是粮食问题,眼下马队就这么五六十号人,一方面要看管组织河岸上的数百流民,另一方面还要提防福山县城方向的土匪武装和城中驻扎的明军,人手实在是捉襟见肘。 虽然夹河以西地区还有另一支骑兵连在活动,但其目标区域与刘贤带的这支队伍不一样,眼下也没法联系上,否则如果能在这里协同行动,那压力也可以减小不少。 今天赶来夹河上游的船队是由一艘探险级战船和三艘客货两用船组成,除了运来不少粮食和生活物资之外,随船一同赶来的还有一个连的陆军,以配合骑兵连在福山县城外开展的行动。 “各位乡亲不要紧张,这船上都是海汉民团的兄弟,是为了护着大家安全登船。上船之后,便会有人给各位分发干粮。” 孙真预见到这几艘船的到来可能会让民众感到些许恐慌,所以特地安排了宣传人员在船只靠岸之前便给民众打了预防针,以免他们看到荷枪实弹的海汉陆军之后引发混乱。 因为编制方式不同,步兵连的人数要比骑兵连多出好几倍,所以这批步兵达到之后,就可以在夹河边建立起一个防御机制更完善的临时基地,让海汉的帆船能顺着夹河逆流而上,将福山县城附近收拢的移民打包运回芝罘岛。 这几艘船的出现其实倒是给惴惴不安的民众吃了一颗定心丸,在此之前他们所获知的信息绝大部分是来自这支马队的口头宣传,对于海汉的实力了解仅限于此。大部分人对于海汉马队所描绘的芝罘岛移民基地是否存在都抱有疑虑,对于通过移民来获取生存机会这条路也仅仅只是死马当活马医,想要搏一搏运气而已。但这支船队的出现至少证明了海汉马队的确具备了一定的实力,像这种大型海船,目前在登州府基本上是很难见到了,而对方一次就出动了四艘,证明其所说的海上移民策略并非吹牛皮。 来到这里增援的部队是特战营第四连,连长天草四郎不等船停稳,便从船舷上一跃而下,轻飘飘地落到河岸上,让刘贤和孙真等人看得都是暗自叫好。 “天草连长,一路辛苦了!”刘贤连忙迎上去敬了一个军礼。从航程上计算,这支船队能够在半上午的时候就赶到这里,那显然是天不亮就已经从芝罘岛那边出发了。 天草四郎回了礼,然后就切入正题,让刘贤先说一下本地的状况,以及需要特战四连配合完成的工作。他所接到的命令就是要尽力保障福山县城这处移民招募点的安全,并配合骑兵连在当地完成移民招募任务。 而这几艘帆船的到来,很快也被福山县城的明军和城外的万家军发现了。城楼上的黄曲对于这几艘船的出现也是颇为惊讶:“这伙人居然还有大海船!看样子这告示所说跨海移民,倒也不全是在吹牛了。” 张普成道:“若他们真是将民众运去南方安置,倒也罢了,怕就怕这些人胁迫民众,干的是与这万家军同样的勾当!” 黄曲担心知县一激动,又要提出兵的事,连忙劝道:“张大人,不管这些海汉人真实意图如何,且等奇山千户所那边传回消息再说。” 芝罘湾和芝罘岛都是奇山千户所的辖区,如果海汉人真是在那边落脚,那么这守土之责自然是该由奇山千户所承担,不管要出兵还是采取别的什么应对策略,按道理肯定是奇山所先行动,黄曲可不想带着手下这点人马出城去打头阵出风头。不管海汉人现在在城外做什么,总之自己得先守住这县城不丢才是正事,再说就算头疼,那也应该是城外的万家军先头疼。 黄曲的判断的确没错,夹河上来了海汉人的船队,这消息传到城外的万蒙和蒲学光这里,的确是让两人大感头疼。他们原本的算计是在海汉马队护送移民前往海边的途中再动手,对方人数有限,到时候肯定顾此失彼,难以招架,但没想到海汉人居然不走寻常路,派了船到夹河上游来,看样子是打算把这些移民直接用船从水路运走了。 万家军虽然在福山县有些影响力,但受限于大环境,麾下并没有什么船只,因为胶东半岛沿海全是明军卫所,就算有船也很难在沿岸捞到什么好处。前两年战乱时期沿海民众逃亡得厉害,如今夹河上也只有几条渡船,想要用来对付海汉人的大帆船显然是力不从心。 “军师,海汉人派船过来,如今又该如何应对?”万蒙自己是懒得动脑子的,这种问题自然是抛给了蒲学光。 蒲学光咬牙道:“既然如此,那说不得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了!这便召集队伍吧!” 万蒙对于打仗的兴趣显然比动脑子高得多,当下便起身道:“好!来人,集合队伍,准备出战!” 蒲学光想起一事,连忙阻拦道:“且慢!” 万蒙道:“军师怎地反悔得如此之快?” “不是反悔,是在下忽然想起一事。”蒲学光道:“先前已经派了一些人手前去投奔海汉,依在下之见,此时当再派一批人手过去,与前一批人串联好,待我们从外围动手之时,让他们一起发动,里应外合之下,当有更好效果。” “还是军师高明!”万蒙一听有理,当下也是不吝夸奖。 于是两人又挑了十多个手下,扮作贫民模样,将刀剑匕首等利器收在被席衣物等家什当中,零零星星地朝着河边的海汉驻地去了。加上先前派过去的人手,也有二十多号人了,万蒙和蒲学光都认为只要时机把握得当,这些人手用来制造混乱已经足够了。 “十人一列,不得插队,依次上船!” 负责维持秩序的士兵拿着铁皮喇叭,站在船舷边大声对着岸边的民众喊话。因为提前就开始组织队列,这几艘船靠岸之后,便迅速搭上跳板,一边卸载运来的物资,一边就开始安排民众登船了。 天草四郎带来的步兵连负责将这些民众分割成百人左右的群体,以便于在出现突发状况时控制局面。而刘贤的骑兵队则是分成三队,将现有的警戒线进一步向外扩张。 这五六十骑在原野上展开之后,控制范围就相当大了,让远处看到这一幕的万蒙和蒲学光都有些犹豫了——他们现在手下总共只有二十来骑,机动能力显然不如对手,而自己从山区调来的人马估计要下午才能赶到。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这么顺利地把人带走,箭在弦上也不得不发了。 不过万蒙多了个心眼,并没有亲自出马,而是将这个任务交给了自己的手下干将甘强。这甘强原本就是活动于登莱两州的一名马贼,在登莱之乱中投靠了万蒙,因其马上功夫了得,万蒙便将手下为数不多的“骑兵”交给了甘强指挥。今天匆匆忙忙地赶来福山县城,万蒙就只带了甘强一名头目在身边,不过正好对面也是一帮骑手,倒也算是旗鼓相当的一次交锋了——至少目前万蒙是这么认为的。 甘强倒没有因为对面马比自己多就觉得实力弱于对手,他可不是那种被胁迫落草的普通民众,在强盗这个行当中绝对算得上是专业人士了。他甚至还与孔有德的叛军在野外交过手,率领自己手下的一帮“骑兵”刷掉了一队明军,这个特殊战绩也是他能得到万蒙重用的主要原因。 甘强没有逞强去打头阵,而是让集合的步兵走在前面,他率领马队紧随其后。假如对方主动出击,那么就由前面的步兵结成长枪阵进行抵御,而他率骑手从后方绕出来攻击对方侧翼。利用这样的战术,或许可以弥补己方在骑手数量上的劣势。 如果对方不出击,那他就以前方步兵为盾,以此阵型稳稳地平推过去,等双方开始接战之后,在对方阵营中埋伏的同伙一起发动,前后夹击,应当也能控制住局面。虽然对方的骑手更多,但甘强认为己方的胜率却是要更大一些,只要自己能够压住阵脚,与对方接战时小心应对,拿下对手并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终于来了啊!” 骑兵的主要防备方向就是福山县城这边,刘贤自然也很快就注意到了突然出现的这一支武装。从望远镜中能看到这支队伍的武器装备并不统一,有长枪、猎叉、朴刀、戟等等长兵器,也有人拿着刀剑、弓弩之类的武器。而在其后面,还有二十多骑人马,看样子应该是这支队伍中的骑兵担当了。仅从装备和军阵上来看,刘贤判断这支队伍并非明军,而是那支据说力压地方官府一头的万家军了。 刘贤大致点了一下数,对方应该也就一百多不到两百人的规模,要跟这点人马在野外对战,光是自己的骑兵连应该就足以解决对方了,何况现在身后还有特战营的一个连作为自己的后盾。不过出于慎重考虑,他还是立刻将这个情况反馈给了后方的步兵部队。 “暂停登船,全体戒严,一排二排到西南方向设防,三排和四排留守,看住这些移民!如有异常状况,可酌情处置。让宣传干事先安抚一下他们,等会听到枪声别乱。”天草四郎接到消息之后的反应也很迅速,立刻对部署做出了调整。他自己亲自带着两个排来到营地外围,就地架设起排枪阵,这种战术虽然并非特战营擅长,但在当下这种环境无疑是最为稳妥的接战手段了。 “所有人听令,暂停登船,原地坐下,不得随意走动!”很快宣传干事便用铁皮喇叭开始指挥岸边的民众:“现外有土匪来袭,我军已出兵迎击,若有不遵从指令者,均视作土匪同党处置!” 这些百姓听说有土匪来了,自然知道来者肯定是附近最为猖獗的万家军,当下也是一片哗然,便有人开始大呼小叫,仿佛到了末日一般。他们被迫在福山县城外的贫民区苟延残喘,主要的原因就是万家军让他们有家不能归,之所以要投靠海汉离开这里,也是为了彻底摆脱这个威胁。如今眼看要离开这里,却又被阴魂不散的万家军缠上来,情绪上不免就出现了一些波动。 好在有两个排的士兵在这里协助维持秩序,宣传干事的不停宣讲加上明晃晃的刺刀,绝大部分民众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安排席地坐下了。有那么几个刺头或是想试探尺度的土匪卧底,几乎是在顷刻间便被几支枪口指住,顿时不敢再造次了。 “检查武器,准备战斗!”刘贤从鞍袋中抽出了骑兵标配的双筒燧发枪,检查了一下弹药上膛的情况。 事实上骑兵在战斗中几乎不会有重新装弹上膛的时间,所以这种步枪的击发机会其实也就两次而已,不过哈鲁恭还为自己的部下争取到了五连发的火帽转轮手枪,这种枪在二十米的距离上也具备了相当强的精准度和杀伤力,可以有效弥补步枪在射击频率方面的不足。哈鲁恭还试图让国防部将尚在研制改进阶段的最新式七连发步枪装备到骑兵部队,但因为其产能和成本的原因,这个申请在短时间内还不可能得到实现。 如果步枪手枪的子弹都打光了,那么就只能使用最后的武器骑兵刀了。但刘贤认为在此之前应该就能让对手的阵型崩溃了,最后即便需要使用冷兵器,大概也是到了收割人头的阶段了。 刘贤也希望借此机会打好骑兵营在胶东半岛的第一战,让这个主动跳出来扮演绊脚石角色的对手知道,他们这次是结结实实地踢在了铁板上。 正文 第1092章 职业军队的威力 万家军的人马行进到距离位于夹河西岸的海汉营地百丈左右位置时,看到对面的骑手集结到了一起,然后很快结成了前中后三排队形,策马缓步向他们前进的方向迎了过来。 甘强见状立刻便下令停止前进,让前方的步兵开始结阵,准备迎击对面可能会发动的骑兵冲击。这些步兵虽然装备不是那么齐整,但都是上过战阵的老鸟,当下便停下脚步,长兵器在最前面排成拒马,密密麻麻的枪尖斜指前方,后排则是密密麻麻的刀斧弓手,随时准备补刀。这套战法也是效仿明军,虽然阵中没有专门的拒马长枪和护体大盾,但作为民间武装来说,步兵能在面对骑兵时做到临阵不乱就殊为不易了,实在没法追求十全十美。 甘强正是靠着这套步马协同的战法,才得到了万蒙的信任和重用,而且过去使用这套战法与敌人对阵也从无败绩。当然了,他过去所遇到的对手多是跟万家军一样的民间草莽,要真遇到兵力相当的正规军,凭他这几手山寨功夫肯定是不够看的。 甘强并不认为这次的对手比明军更强,当下满心想的都是刷了这个战绩之后会得到万蒙怎样的奖赏,完全没有预见到眼下即将出现的危险局面。 “倒是有些套路,可惜遇到我们了!”刘贤在马背上也注意到了对方的阵型变化。这基本算是步兵在野外对阵骑兵的唯一正确应对方式,在双方兵力旗鼓相当的情况下,稳扎稳打的步兵阵并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骑兵攻垮,对方头目的应战策略也很正确。 但唯一的问题就在于万家军遇到的对手是海汉骑兵,由于有着超越时代的武装水平,这支部队在作战中将更为依赖于热兵器,其战术也是围绕枪械武器的使用来制定,完全脱离了普通人的认识。最重要的是,海汉骑兵在此之前从未在海南岛之外的地方执行作战任务,外界对于这支部队的认知几乎为零,也就根本谈不上能有什么针对性的战术安排了。 在双方之间的距离进一步缩短之后,甘强终于看清了对方骑兵手中所持并不是长矛或弯刀,而是模样怪异,形似火铳的武器,当下也有些疑惑。他倒是见过明军骑兵中有身背鸟铳的,但那种武器都得下了马之后架好才能进行射击,并不适合在运动战中使用。他们要是敢在对阵时下马架枪,那甘强这边的骑兵就会抓住这个时机出击,打其一个措手不及,如果对方的指挥官连这种浅显的道理都不懂,那这队骑兵真是成了送到自己嘴边的肥肉了。 甘强还没有对海汉骑兵的战术做出最终判断的时候,对面已经开始让马匹加快了前进的速度,由小步快跑变成了大步跃进,这基本就是骑兵发动冲锋时的状况了。甘强也顾不得再多想下去,大声下令道:“步兵稳住阵脚,骑兵准备战斗!” 海汉骑兵在距离万家军阵列十来丈的地方突然中从中分为两拨向左右转向,同时马背上的骑兵们举枪向着万家军这边连开两枪。三排队列都是如此操作,万家军这边还根本没搞清是什么状况,站在前面手持长兵器的步兵就栽倒了一片,至少有二三十人之多。 虽然万家军中数量有限的远程武器也进行了反击,但显然零星的弓箭和火铳射击完全无法与对方的火力密度和射击频率相提并论,也没有收到立竿见影的成效。 而此时甘强已经带着部下冲杀出去,他原本是想借着对方骑兵在己方步兵阵前转向的时机从其侧面发起冲击,但对方在冲杀过程中的一阵排枪也是让他和手下的士兵都受到不小的震撼。甘强估计对方手里的武器是类似三眼铳一样的连发火铳,但只能连续射击两发,当下正好可以抓住对方火力输出的空档,杀他个人仰马翻。所以他也没有试图改变原来的作战计划,依然是率领部下一股脑地直冲过去。 甘强很清楚地看到对方的骑兵在射击完毕后纷纷将那三尺多长的火铳插进鞍袋,他握紧了手里的长矛,盯住了其中一个目标,打算在接战之后就捅他一个透心凉。这些海汉骑兵身上连像样的铠甲头盔都没有,在甘强眼中简直就是不设防的活靶子。他自己身上穿着的一套盔甲,是当初登莱之乱中从战场上死去的明军军官身上扒下来的,虽然有些沉重,但防护力却是相当不错,普通的弯刀基本很难将其砍穿。 甘强离对方越来越近,他慢慢举起长矛,计算着接战距离,对方显然没有装备长兵器,只有腰间挂着一把弯刀,而这显然不足以抵御他的长矛攻击,甘强认为自己在马上的杀敌记录应该又要增加一个了。但就在此时甘强注意到对方并没有拔出弯刀迎战,而是从鞍袋里又拿出另一件武器,形似火铳却长不过一尺。甘强甚至看到对方朝自己得意地一笑,然后用手中的东西对准了自己。 “接招!” 见两人距离只有不到一丈了,甘强大吼一声,便要将手中的长矛刺出去。便在此时看到对方手里的武器火光一闪,甘强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得自己胸口如被大锤击中,顿时身体失去平衡向后方倒去。不过他脑子里知道若是就此落马,只怕要被跟在后面的同伙坐骑踩踏,当下腿脚用力拼命夹住马鞍,不让自己掉落下去。 但这个姿势反而是救了他一命,他的身体倒在马背上,目光正好看到跟在后面的二十多骑陆续中弹,身体上血花绽现的景象。 这些普通骑手可没有资本像他一样,装备上好的明军制式盔甲,以肉身之躯根本无法抗住对手的抵近攒射。尽管马背上的颠簸使得手枪射击的命中率下降得非常厉害,但多达数十支枪的一通攒射之后,万家军这二十多骑还是有一多半的人中枪了,当场就有七八人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甘强身上的盔甲虽然保住了他的性命,但他胯下的坐骑却没有这样的幸运,他又正好是冲在整个队列的最前面,这四下横飞的流弹有好几发都打在了他所骑的这匹马身上。马儿吃痛之后,又失去了甘强的直接控制,便径直脱离了战阵跑向另一个方向,跑出百丈之后才力竭缓缓倒下,卧在了一处草丛中。也万幸如此甘强才能稳稳地滚落到地面,避免了摔个手断脚断的下场。 甘强呻吟着撑起上半身,低头审视了一下先前遭受重击的位置,见胸口处的盔甲已经深深地陷下去形成了一个坑凹,而这坑底嵌着一颗黄豆大小的铅弹。虽然没有穿透盔甲,但甘强却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胸口传来的疼痛感,想来这一下冲击应该是让骨骼和脏器都受到了一定的损伤。 甘强见自己的坐骑已经站不起来,当下便忍着身上的伤痛,双手撑着地慢慢站起身来。他的那把长矛也不知刚才掉在何处,如今就剩下身上一把短刀能作为防身武器了。不过当他看清战场上的形势之后,这种继续拼杀下去的意愿立刻就荡然无存了。 他所率领的骑兵队在对方的火铳射击之下已经折损过半,剩下几骑幸免于难的,也已经被打散四下奔逃,根本无法再与对方正面接战。而步兵的状况更惨,先前甘强带领人马冲出去的时候,步兵就已经濒临崩溃,骑兵这边跟对方接战后一触即溃,步兵也就失去了唯一的掩护。这些散兵游勇又并非职业军人,根本就没多少战斗意志可言,打打顺风仗还凑合,遇到这种状况都是保命第一当下便放弃了抵抗,开始往回逃跑。 然而两条腿的人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的马,这些人跑出去不过百步,就已经被兜回来的海汉骑兵从后面追到了。而步兵一旦分散开来,对于骑兵来说就是完全没有抵抗力的人头了,只需拿着马刀一一收割就行。不过海汉骑兵也未下狠手,将跑得最快的几人砍翻之后,剩下的人也就不敢再尝试逃跑了,只能伏地求饶。 甘强见状也知大势已去,眼见对方还没有分兵来捉拿自己,赶紧除下身上的盔甲,强忍着胸口伤痛遁入了附近的林中。 从双方开始出兵到接战,再到战斗结束,整个过程也不过就十几分钟而已。除了海汉一方在战前就已经笃定能稳吃对手,在福山县城内外观战的另外两方对交战的过程和结果都是惊掉了下巴,完全没有料想到双方的实力差距会如此之大。当然最令他们感到震惊的,是海汉骑兵这不同寻常的交战方式。 “黄大人,本官若是没有眼花,那海汉人竟是以火铳在马上射击击败了万家军?”虽然隔得老远,但火铳射击时的火光和烟雾却是可见的,只是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张普成也不得不向一同观看了交战过程的黄曲进行求证。 黄曲所受到的震惊程度也不比张普成少,他身为军官,自然知道这马背上使用火铳射击的难度有多大。这都还是其次,关键是那队海汉骑手竟然能够在马背上连续射击多次,硬生生击溃了兵力占优的万家军,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张大人,这些海汉人……只怕比我们预想的更为厉害,依本官之见,不宜与其正面为敌,这等战力,即便是奇山千户所派了援兵过来,也是打不过他们的。”黄曲沉吟片刻之后,还是给出了一个听起来比较怂的答案。 张普成还是有些不信:“我大明官军训练有素,若是兵力相当,怎会战不过这外来民团?” 黄曲面色阴沉道:“张大人,你以前可曾见过装备如此之多火器和战马,野外交战应对自如的民团?本官活了四十多岁,从军二十多年,从未见过哪支民团能有这种实力!老实说,他们所装备的这种连发火铳,本官以前也从未见识过。” 张普成也是被黄曲的口气吓了一跳:“黄大人,你这话是何意思?” “这不是什么民团!”黄曲缓慢而又坚定地摇摇头道:“这就是一支军队!一支作战经验丰富,装备齐全的军队!万家军想去找他们麻烦,简直就是在以卵击石。张大人,我们最好不要干涉此事,免得惹祸上身!” 张普成对黄曲的判断半信半疑,他虽然不相信海汉的实力有黄曲形容的那么强,但对方的确是干净利落地在自己眼皮子地下击败了万家军,而且黄曲才是军事方面的专家,不管有没有私心作祟,其判断肯定要比自己这个文官靠谱得多。但考虑到自己的职位,张普成还是要说几句场面话才行:“但若是这伙人对本地百姓意图不轨,又或是攻击县城,那本官可不管他们什么来头,也要誓死一搏!” 黄曲心道搏倒是可以搏,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实力不济根本打不过人家,拼死一搏最后也只是送人头罢了。这万家军的例子就摆在面前,明军虽然比这土匪武装是要强一些,但也强得有限,那海汉骑手的马背齐射,黄曲现在就想不出什么有效的应对手段。 如果说城头上的明朝官员是对此感到震惊,那城下观战的万家军受到的冲击可就更大了。万蒙在派出人马的时候对于交战结果还颇为乐观,认为就算不能全歼对方骑手,但只要击败对方,驱散在河边等候的民众,阻止对方在这里实施移民计划,这一战就算是收到成效了。 然而现实给了他一个大大的耳光,甘强带的二十多骑人马几乎在转瞬之间就被击溃,而结成的步兵阵也根本没有顶上用场,最后逃回来的人连十分之一都没有。至于先前派去河边卧底的人手,也不知道那边是否已经发动,反正根本是没有见着任何成果,显然这个安排也是失败了。 正文 第1093章 艰难的选择 “军师,这……这该如何是好?”万蒙此时脑子都是懵的,完全不知该怎么应对当下这种超乎预料的局面。输得这么快这么彻底,这个结果给他带来的打击简直算得上是近年之最,如果不是有蒲学光和一帮手下在旁,他连逃跑的心都有了。 蒲学光的状况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他从未想过万家军在这个素昧平生的对手面前会如此不堪一击。他们观战的视野没有城楼上那么好,所以双方交战的过程看得并不真切,只看到火铳一通乱射,己方的步骑两个兵种就几乎同时崩溃了。先前向万蒙提出的种种谋划,结果在对手强横的武力面前都变成了笑话,什么步马结合,什么前后夹攻,连水花都没溅起半点就崩盘了。 不过蒲学光虽然不知道己方是怎么输的,但他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可不能表现出来慌乱的情绪,否则万蒙肯定会认为他是因为谋划失败而感到心虚。当下蒲学光便强装镇定道:“大当家莫要慌张,以在下之见,那海汉人只怕是用了什么邪术!” “邪……邪术?军师可有应对之策?”万蒙一听更是惊疑不定,他刚才只远远看到战场上火光烟尘四起,对于那究竟是火铳射击还是别的什么状况,却没有一个确切的判断。他本身也没什么文化,对于自己认知中无法得到合理解释的状况,更愿意相信那是来自某种超自然的力量。 蒲学光道:“在下还没弄清他们这邪术的来头,一时也想不出破解之法。不过这种邪门歪道必有漏洞,待我们花些时间慢慢盘查,终归能找到其弱点。只是在此之前,不宜与其硬拼,以免再有无谓的折损。” “是是是,军师说得有理,俺也觉得不宜硬拼,还是先观察观察形势为好。”万蒙虽然刚才没有上阵搏杀,但着实被这场状况不明结局一边倒的战斗给震住了,而且他带到福山县城的人马刚才就已经折损了大半,要是还领着剩下的人出去拼杀,那可不是血性,而是犯蠢了。就算要有所动作,那也得等到下批增援赶到再说。 蒲学光在叛军阵营中待过一段时间,也见过火铳作战的威力,他其实基本能够笃定对手用的是火铳,但刚才交战时战场上火光闪现不断,这马背上的连续射击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以他的见识却是想不明白,只能暂时将其归结为“邪术”了。也难怪对方几十骑人马就敢跑到福山县城外大肆活动,有这样的战斗手段,那的确是可以有恃无恐,任何地方都去得了。 再过两三个时辰,第二批调来福山县城的援军就会赶到,蒲学光预计至少有四五百人。这批人原本是要给己方的行动增加更多的胜算,但经过上午这场短暂的交锋之后,他对于接下来的行动也没什么把握了。对方上午又来了几艘船,不问可知多半会有援军赶到,想要在正面战场上击败对方的希望更加渺茫了。 这时候从战场侥幸脱逃的一些人也终于回到了县城外的贫民窟中,好在海汉人似乎没有要过来追缴的意思,草草打扫战场之后便将俘虏押回河边营地去了。万蒙和蒲学光连忙询问这些手下,到底刚才在战场上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这些人刚刚死里逃生,也全都是处于失魂落魄的状态,他们只记得对方还在数丈外的时候手中武器火光一闪,自己这边便有人受伤倒下,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除了掉头逃跑之外,当时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合理的应变方式了。 其中只有一个人明确地记得,对手的骑兵所使用的武器的确是某种火铳,而他能够确定这一点的原因,是因为他自己便是一名火铳手。不过他扛的鸟铳在交战时只放了一枪出去,也不知道打没打中目标,还没等他装填好弹药,自家阵营这边就已经顶不住对手的攒射崩盘了。他在混乱之中逮着一匹失去主人的马,这才顺利逃了回来。 “胡说八道!世间哪有这种一人操作的连发火铳!”万蒙对于手下的描述却并不相信,他虽然不是武器专家,但手下有这么多人马,这几年也零零星星通过各种渠道搞了不少火器回来,连土炮都有十来门了,但能够单兵携带并操作的连发火器也就只有三眼铳这种武器了。就算这帮海汉人不知从什么地方买到一些三眼铳,也不可能人人都有,毕竟从没听说过天下有哪支骑兵是将三眼铳这种粗笨的武器装备到每个人身上的。 蒲学光心细一些,还耐着性子向这人详细询问了海汉武器的发射频率和杀伤威力,只是当时情况太混乱,他又哪里留意得到这些细节。在这场交战中中枪的人一个都没逃出来,而对方打扫战场的时候把尸体和伤者也全都让俘虏抬走了,这种武器所造成的伤害威力也无法得到验证。 虽然不清楚对方使用的武器到底是什么东西,但蒲学光此时基本可以确认这场败仗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自家在武器装备方面吃了亏。至于说战术层面……万家军哪有多少战术可言,无非都是程咬金的三板斧,临阵就会那几招而已。而因为地势所限对交战状况缺乏观察的蒲学光,也不能像城头上的黄曲那样意识到到双方实力真正存在的差距有多大。 万蒙好不容易耐着性子等蒲学光问完,这才不甘心地问道:“军师,这仗败了也就败了,但若是放任这伙人为所欲为,万家军在登州的根基可就松动了。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招能对付他们!” “大当家,在下以为,大概得动用镇山炮才能打败这群人了。”蒲学光还能有什么招,步兵骑兵都用上了也不奏效,除了搬出自家阵营的大杀器之外,他也的确想不出还有什么能用的招数了。只是这一招看家本领使出之后,万家军可就彻底没了其他招数,蒲学光也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是错是对,只能是先用来敷衍一下万蒙。 “对对对,山寨里还有镇山炮!”万蒙情绪稍稍镇定了一些:“这便下令把各处寨堡的镇山炮调集一起,运到福山县城来,那海汉人再怎么厉害,终究还是血肉之躯,一炮下去还不碎成肉渣!” 万蒙再一次打起了如意算盘暂且放到一边,他有句话倒是真没说错,海汉军虽然实力了得,但终究也还是血肉之躯。在这场短暂的战斗中虽然毫无悬念地战胜了对手,但也并不是一点代价都没有付出。 刘贤带着骑兵冲锋至万家军阵前的时候,对方阵营里的火铳手和弓手也并没有闲着,同样也发动了攻击,只是其数量太少,难以对骑兵连形成有效的威胁。不过当时还是有两人两马受伤,很快便失去了作战能力,如果不是凭借武器优势迅速击溃了对手,战损状况很可能还将进一步加大。 幸运的是人和战马的伤情都不致命,不过这两匹战马都是伤到腿上,今后能不能恢复到健康状态还很难说,而且将其弄出战场也颇费了一番工夫,最后随队军医是征用了两顶帐篷临时改成担架,让战俘硬生生地将这两匹马抬回了河边。 虽然打了胜仗,但刘贤的脸色却阴沉到不行,由于这两骑的折损,回头肯定要吃哈鲁恭的训斥。天草四郎和孙真过来看他这幅模样也是有些不解,孙真问道:“这不就一点小伤,人和马都没死,你犯的着这么在意吗?这可是你们骑兵营的第一场胜仗啊!” 刘贤应道:“对手不过是一群土匪,胜是情理中的事,这也没什么好炫耀的。只是这种小场面都折了两骑,我如何向哈首长交代?” 天草四郎道:“战场之上,死伤难免,哪会没有折损?我特战营号称不败之师,成军六年战无不胜,如此傲人战绩,你猜特战营战损如何?” 虽然同为连长,但天草四郎的从军资历要比刘贤深多了,再加上特战营的威名,他也不敢妄言,只能客气道:“以特战营的本事,想必战损必定极低。实战方面,骑兵营倒是要多多向友军学习学习。” 天草四郎摇摇头道:“就算实力占优,打仗终究是要死人的,如今埋骨三亚忠烈祠的特战营战士,已有两百余人,因伤退伍的也不少于·1这个数字了。当初钱首长在黑土港为组建这支部队招的第一批兵,如今还在军中服役的已不足三十人。” 刘贤吃惊道:“原来特战营有这么多弟兄战死沙场!” 天草四郎道:“海外用兵,我特战营多数时候都是打头阵充当尖兵,战损肯定难免。话说回来,若非弟兄们在战场上舍生忘死,特战营才会有不败之师这个荣誉。不经千锤百炼,生死考验,又如何能成为精锐之师!若越是在乎战损生死,今后就越是会在行动中畏手畏脚,甚至畏战不前!刘连长,这个道理我想你应该能明白!” 刘贤听完这番话如醍醐灌顶一般幡然醒悟,向天草四郎抱拳道:“是在下糊涂了!刘某多谢天草兄指教!” 天草四郎也回礼道:“指教不敢当,以在下之见,刘连长只是初上战场,或许还有些不太适应,日后多指挥几场战斗,这心肠便会逐渐硬起来了。” 特战营的成长史几乎可以看作海汉陆军发展史的一个缩影,这支部队成立之后便南征北战,参加了海汉扩张过程中大部分重要战役,所立下的军功不胜枚举,也培养出了一批批优秀的将士,连执委会都默认这支部队就是海汉军中的王牌之师,凡有重要使命首先肯定是考虑交给特战营去执行。但这支部队在成长过程中的人员损耗也同样难以避免,取得辉煌战绩的同时也承受了不可忽视的伤亡。 如果考虑到作战频率,特战营的伤亡比例相较于同时代的军队已经算是很低了,钱天敦虽然也很珍惜麾下士兵的性命,但从不会对他们刻意灌输要在战斗中控制战损之类的想法,就是为了避免时间长了之后在士兵心中产生畏战情绪。天草四郎在特战营里待了这么几年,经历的战斗次数远非刘贤可比,对于战场上的生死也看得更为透彻。 天草四郎开导完刘贤之后便说回正事,适才骑兵在外围与对方交手的时候,移民中也有数人从随身物品中抽出利刃试图生事,并且伤了两名防备不足的士兵。不过这种手段立刻便遭到了武力镇压,试图生事的几人很快就被围上来的士兵以刺刀迅速解决。之后士兵们对剩下的移民进行了盘查,又从中揪出数名私藏兵器却没敢出手的歹徒。 孙真立刻进行了紧急审讯,在敲破了两个俘虏脑袋之后,剩下的疑犯全都一股脑招认了自己的来历和意图。天草四郎押着俘虏回来之后,孙真便向他汇报了相关的情况,然后两人便来找刘贤沟通消息了。 刘贤听了之后也是微微有些吃惊:“这万家军居然还派了这么多人手潜伏进来,先前已经安排了一部分人上船,不知彻查干净没有。” 孙真应道:“已经派了人在船上重新查验每个人的随身物品,若是还有他们的同伙,应当也逃不了。” 刘贤道:“如此说来,这万家军倒也还有点门道,先前我率部队冲阵时,发现他们居然还会排出步马协同的阵型,骑兵也知道抢时机出击,只是作战水平太低,徒有其型而已。但我记得过去海汉军在外作战的战例,似乎还没遇到过具备这种能力的土匪武装。” “过去遇到的大多是海盗嘛,自然没有什么骑兵战术可言,这山东可是响马四起之地,路数跟南方海盗不一样的。”孙真为刘贤的疑问做出了解答:“不过这帮人惹到我们头上,这就是自讨苦吃了,我想他们的头目一定也在苦恼,究竟是该吃了这个闷亏避开我们,还是硬着头皮跟我们继续斗下去。” 正文 第1094章 不同的态度 三人统计了一下刚才这一战的战果,共抓获匪军俘虏一百四十余人,击伤击毙四十余人,缴获各类武器若干。当然了,这些武器在海汉军眼中绝大部分都是废铜烂铁,只能拿去回炉打造农具用,并不具备多少经济价值。不过抓获和击毙的人员中并没有万家军的领兵头目在其中,想来应该是趁乱跳掉了,而剩下这些人所能提供的情报信息价值不大,对于判断敌人的下一步动向没什么帮助。 “福山县城外面的贫民区里还有数量不详的地方人员,所以警戒还是不能放松,天知道这帮家伙会不会再搞出别的事情。”天草四郎总结道:“另外已经招揽的移民要尽快送走,免得节外生枝。必须要让本地民众知道,我们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们。” 刘贤应道:“万家军盘踞在这附近,肯定会影响我们招募移民的进度,我看还是要设法将他们逐出这一地区才行。” “听这些俘虏的供述,万家军就是福山县的地头蛇,他们应该不会轻易放弃地盘。”孙真抬手指向福山县城方向道:“照那些战俘说,万家军的大当家和军师都来了,我觉得应该尽快采取行动,打蛇打七寸,直取要害解决他们!” “风险太高,动静太大,眼下不太合适采取这种围剿行动。”天草四郎对于孙真的提议并不赞同:“县城外的贫民区,估计还有两三千人居住,这中间哪些是普通百姓,哪些是匪军,我们很难通过外表去进行分辨。再说我们兵力有限,如果分散进入贫民区去清剿匪军,遭遇暗算的风险会很高。最重要的是,我们现在的任务是保障这个移民转运点的安全,不是主动出击去对付土匪武装。” “可是不清除这帮人,他们肯定会妨碍我们接下来招揽移民的行动。”刘贤对于天草四郎的侧重点也同样有异议。 天草四郎沉默片刻才道:“先向指挥部汇报吧,由首长来决定该怎么做。” 既然无论如何选择都会有争议存在,那唯一能够让所有人都无条件执行命令的办法就是由指挥部来做出决定了。而对于这个建议,刘贤和孙真自然也不会再有其他的反对意见了。 好在经过这一战之后,从本地招揽到的难民都亲眼见识了海汉军的厉害,情绪上也趋于稳定,对于移民这个选择也有了更多的信心。毕竟在这乱世之中百姓命贱如草,能够抱住一条货真价实的大粗腿,才是今后过上安定生活的有效保障。而海汉人先前的宣传正一样一样地得到验证,他们有人、有钱、有粮、有船,看起来真有将移民送到南方安置的能力,这总比在福山县城外的贫民区里苟延残喘好多了。 中午时分,几艘装满移民的帆船开始调转船头,驶往夹河下游。为了确保这个转运点的水上安全,天草四郎让那艘探索级战船留了下来,没有随另外三艘船一同离开。夹河下游到入海口这段水路已经进行了清理,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有什么能够威胁通航安全的存在。 几乎是在海汉移民船离开河岸驶往海边的同时,黄曲派往奇山千户所传递消息的信使也终于回到了福山县城。从奇山所带回来的消息让张普成和黄曲也是有些诧异,奇山所千户冯飞称海汉只是从南方来的普通商队,并没有恶意,如果海汉人要在福山县境内救助民众,县城这边可以酌情予以配合。至于黄曲向其提出的增兵加强城防的要求,毫无意外地被冯飞以兵力不足为名给回绝了。 “黄大人,你说冯大人这是不想出兵,还是认为海汉不会攻打福山县城?”张普成得到这样的回复之后也有些犯嘀咕,只能求教黄曲。 黄曲阴沉着脸道:“本官以为没这么简单!福山县城也是奇山千户所防区,冯大人如此敷衍,只怕是拿了海汉人好处了!” 张普成惊道:“你是说冯大人跟海汉人同流合污?这……这怎么会……” 黄曲解释道:“张大人,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到海汉这支武装部队有诸多违禁之处,那冯大人却为其洗白,说他们只是普通商人。依本官之见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冯大人根本就没跟海汉人接触过,不知道这伙人的真实面目;二就是冯大人拿了对方好处,有意装聋作哑,为其行径作掩护。” 张普成道:“若是海汉人攻打县城,这失土之责,冯大人也一样逃不了啊!” “或许是海汉人做了某种承诺,让他确信福山县城不会有事。”黄曲所掌握的信息有限,对于冯飞的想法也只能猜测,不过倒是已经有六七分接近事实了。但他除了在心里暗暗骂娘,也还是对官阶高出一截的冯飞无计可施。 “不如本官修书一封,向登州城求援吧!”张普成也不甘一直处于眼下这种被动的状态,试图要寻求其他解决问题的办法。 “张大人,登州城的兵……请神容易送神难啊!还是谨慎为上。”黄曲一听赶紧劝阻张普成道:“这福山县城能拿出多少好处?从登州搬援兵,搞不好就是害了本城百姓啊!” 黄曲这么紧张也不是没有道理,原本驻扎登州城的军队在登莱之乱的时候就已经损失殆尽,而之后补充到当地的驻军是由调来登州府剿匪的外地部队中抽调出来,这些部队在登州毫无根基,自然也不会有多少乡土情感可言,说白了就是要趁着在此驻扎期间狠狠地刮一点地方上的油水。 然而登州城里值钱的东西早就被叛军抢劫一空,在当地是没什么搞头的,所以兵头们自然而然就会将眼光放到周边地区。进山剿匪是不可能的,风险高收益低,对外来驻军并不划算。但以剿匪为名,在地方上征粮征赋甚至征兵入伍,这倒是性价比很高的手段。 福山县城距离登州城有百余里之遥,一般来说登州城里驻扎的军队不太可能主动跑到这边来打秋风,一是距离比较远,来回花在路上的时间就得好几天了,二来这地方算是奇山千户所的辖区,要在这里捞食肯定会与地方卫所驻军发生矛盾,吃相也的确会比较难看。但如果福山县衙主动向登州求援,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登州驻军就可以打着救援旗号堂堂正正地进驻福山县,不用理会奇山千户所的感受。当然了,届时福山县所需要负担和奉献的物资和钱财,也得与这种救援行动有相称的数目才行。 福山县现在挤得出经费请登州援军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这一点不止把总黄曲清楚,身为知县掌管这一县钱粮的张普成更加清楚,只是他先前没有意识到这么做所要承担的风险,经黄曲一提醒,这才醒悟过来。 “黄大人说得有理,是本官考虑不周,唐突了!”张普成细细一想,冷汗也下来了。这事要是真把登州驻军搬过来了,哪怕就来个千把人,也足以让福山县城彻底沦为赤贫了。 万家军虽然可恶,但好歹暂时不会对福山县城动手,至于海汉人,目前也还没发现有这种不轨意图。但如果是登州驻军来了,就别指望那些外地兵能有什么顾忌。当初孔有德所率的东北兵在登莱两地的所做所为,就充分证明了这些外地兵行事不会有什么下限,到时候要在福山县城里来个明抢,县衙这边也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了。 不过张普成可并没有就此放弃努力,城外这两股武装势力都比守城的明军要强大,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睡上安稳觉,总得找出一个化解危机的办法才行。 张普成来回踱步许久,终于又开口道:“不如这样,设法与那伙海汉人接触一下,打探一下他们的真实意图,看看有没有和解的可能。” 黄曲道:“海汉人与我们并未发生直接冲突,也谈不上什么和解。张大人,你是想效仿与万家军达成的协议,跟海汉人也谈判一次?” 张普成点点头道:“没错,本官正有此意。想那万家军不过是草莽土匪,尚能有沟通余地,这海汉人好歹也知道张贴安民告示,财力又如此惊人,幕后应当有高人指挥。而且奇山千户所的冯大人也为其背书,想来应该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总得试一试才是。” 黄曲一听也有道理,当下这种情况,除了死马当作活马医,暂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于是便于张普成开始商议信使人选和谈判条件。 城外的万家军此时终于等来了一个相对可靠的消息源——从战场上死里逃生的甘强,在外面绕了一个大圈子之后,终于是潜回了万家军在县城外的秘密据点。不过他见到万蒙和蒲学光之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因为体力不支倒下了。 甘强所受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他胸口吃的那颗铅弹虽然被盔甲挡住,但冲击力却仍然震伤了肺腑,一咳一口血,连句通顺的话都说不完整。万蒙看了也不忍再斥责他作战不力,只能先叫大夫来给他诊治伤情。而蒲学光也不好对甘强发作,毕竟甘强算是万蒙的心腹,打狗还得看主人,话说重了万蒙脸上也过不去。 直到下午,甘强服了一剂药,伤情稍稍缓和了一些,这才能将自己与海汉交战时的所见所闻告知万蒙和蒲学光,而他的描述无疑是给了两人又一记打击。 “短火铳?莫非是三眼铳?”万蒙对甘强的描述还是抱有疑惑。 甘强摇摇头道:“并非三眼铳,属下离那人不过丈余,看得十分清楚,那短铳只有一尺来长,单管却可连发,属下胸口中了一记,便险些被冲翻马下,威力着实惊人。” “这也就是说,这些海汉骑手,每个人至少都装备一长一短两支火铳,而且都可以连发……”蒲学光一边说一边皱紧了眉头,甘强是战场老手,不可能在距离敌人极近的地方还看错,他所提供的信息应该具有极高的可信度。但这海汉人的装备也太邪乎了一点,每个人都有马还有连发火铳,来去如风,火力强大,那这仗还怎么打? “军师,你说这到底是武器厉害,还是他们用了邪术啊?”万蒙还记着蒲学光先前的解答,试图从他这里得到一个更为准确的答案。 蒲学光沉吟半晌才道:“这种火铳如此厉害,但以前却闻所未闻,明军阵中也未装备,只怕不是什么好来路,在下还是觉得这与邪术有关。只是海汉人有如此厉害手段,再要与其交战,就要设法逼其锋芒才行了。” “除了镇山炮,军师可有其他破敌良策?”万蒙满怀希望地追问道。镇山炮虽然厉害,但机动能力太差,而且万家军的炮手都是半路出家,并非专业炮兵,万蒙对于自家实力还是有数的。要指望炮兵在开阔地带打败骑兵,那其实还不如早点把队伍拉回山里去,凭借地形与对手进行周旋。只是这一上来就吃了这么大的亏,折了近两百的人手,这口气实在让万蒙咽不下去,还是希望能够找到合适的手段,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但蒲学光肚子里的干货就那么点,而且己方除了兵力上可能会存在一点优势,其他方面全面落后于对手,这还要想出在正面战场上击败对手的方法,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蒲学光想了半天也没主意,还是只能使出“拖字诀“:“如今我们人手不足,稳妥起见,还是先观察形势,等援兵和镇山炮都到了再作打算吧!” 万蒙气呼呼道:“那这附近民众继续投奔海汉人又当如何?” 蒲学光道:“海汉人宣传移民,我们便反其道而行之,安排人散布言论,就说海汉人是为了征集活人修炼邪术,凡是去了芝罘岛的人,都没法再活着回来了。” “这能管用?”万蒙对此手段所能起到的作用并不太相信。 “管不管用,总得试试才知道。”蒲学光一边赔笑着劝说,一边心里暗暗骂娘,我能有什么办法?遇到这样的对手,我也很绝望啊! 正文 第1095章 劳动力缺口 尽管目前是处于历史上的小冰河期,但八月的芝罘岛依然还是较为炎热,太阳落山之前的地表温度基本都稳定在三十度以上,这也让正在抢时间修筑码头和营区的众多战士汗如雨下,十分疲累。尽管后勤部门已经采取了一些治疗和预防措施,但还是每天都会有不少发热中暑的人倒在工地上。 由于船队运力有限,这次北上舰队的人员是以军队为主体,并没有多少民工随队而来,所以前期的各种基建工程,也只能由北上的各支部队进行分担。而这样的局面大概还要持续一段时间,等海汉在本地招募到一定数量的移民之后才能得到改善。 “最快今天太阳落山之前,就能从福山县运回来几百口人了。”孙长弥站在码头边,对钱天敦和王汤姆说道:“当然这还得一切顺利才行,希望他们在那边别出什么岔子。” 孙长弥头上戴着一顶宽边草帽,敞着褂子,裤脚挽得老高,看起来并没有高高在上的首长派头,倒更像是工地上不拘小节的工头。从登陆芝罘岛开始,他就一直驻扎在码头工地上担当指挥,这几天也着实累得不轻。只要离他距离近点,就能看清他眼中因为休息不够而出现的血丝。 “几百口人……能有五成的丁口就算谢天谢地了。”钱天敦对于即将到来的收获却并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对我们来说只能算是杯水车薪吧!” “杯水车薪,总好过没有啊!”王汤姆面对着芝罘湾也只能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回应了钱天敦的评价。 芝罘湾这边的民间状况与他们在出发前的预计是有些差距的,他们认为山东沿海就算没有前两年那么多的难民,但应该也能在短期内从芝罘湾附近招募到一定数量的民众,不管是以金钱雇佣的方式还是以提供伙食为交换条件,总之可以在短时间内弄到一批廉价劳动力,让其从事芝罘岛基地的前期基建工程。但到了这边之后才发现,这附近的沿海地区已经十室九空,为数不多的民众为了人身安全,往往都聚居于县城或卫所驻军据点附近,以寻求官方庇护,轻易不肯离开。 像当初在安南内战时那样,只要将船往海岸一靠,就有大把难民围上来主动要求上船的情况,在这里肯定是不会出现了。尽管海汉预估山东的潜在移民人口仍数以十万计,但要将这些移民对象鼓动起来参与到海汉的计划中,仍需大量的时间和更多的努力。而这种相对较为缓慢的移民征集进度,的确是会对前期基建工程计划的实施产生一定的影响。 其中对此现状最为不满的自然就是军方,即便是钱天敦手下的特战营精英,现在也不得不以体力劳动来取代日常的体能训练,而海军除了排班的海上巡逻执勤人员之外,其他人也悉数上岸在工地搬砖劳动。这样的安排显然对千里迢迢运来山东的军方人员和作战物资都是极大的浪费,这些人手本应该投放到芝罘岛周边地区,增大海汉的控制范围,以此来促进招募移民的速度,这才是正确的部署方案。 但留给海汉施工的时间就这么短短三个月左右,一旦进入冬天,再在室外进行基建施工的难度可就比夏天大得多了。在没有稳定可靠移民来源的当下,那自然还是抢工期比较重要,几名军方大佬心里再怎么不甘,也只能先屈服于形势所需了。 虽然钱天敦嘴上刻薄并不看好福山县的移民前景,但昨天收到骑兵队从福山县城传回的报告后,对于当地可能存在的移民来源,他还是丝毫没有吝啬,当即就决定派出手下的精兵配合海军前往该地区进行增援。 “首长,那几艘移民船回来了,现在正驶往三号码头。”说话间有工作人员来向孙长弥报告了一个好消息。海汉在芝罘岛设定的一号二号码头都位于芝罘湾这边,而三号码头则是在芝罘岛与大陆相连的沙洲以西,这里与夹河入海口之间的直线距离就只有十多里地,从三号码头出发,正常航速下只要一个多小时就能驶入夹河。 “走!看看去!”听到这消息反应最快的倒是王汤姆,一拍钱天敦肩膀道:“要不要赌一把,这次弄了多少人回来?谁答案最接近谁赢。” 钱天敦道:“赌什么?” 王汤姆没急着回应他,而是转头又拉孙长弥下水:“孙部长,要不要一起玩玩?” 孙长弥笑道:“好啊,王司令开条件吧!先说好,都自己人,就不要赌钱财这么俗了!” “赌钱财没意思,我们玩点别的。”王汤姆眼珠一转道:“这样吧,二号营区还需要挖一个千人使用的蓄水池,输的人就把这个工程包下来吧?要是有两家输,那就一起干活。” “好,那我先抛砖引玉,我猜四百人。”孙长弥倒也爽快,王汤姆话音刚落,他便给出了自己猜测的数目。 钱天敦想了想,给出了一个更高的数字:“那我猜五百人。” 王汤姆笑道:“你刚才说得这么刻薄,怎么猜的数字倒一点不少?” 钱天敦道:“昨天送回来的消息说当地有大片贫民区,起码是有两三千人居住,我相信老哈的人应该还是能拉回一些人。” 王汤姆一拍手道:“倒是把老哈忘了,该拉他一起下注才对。” “别了吧,他的人马大部分都派出去了,就留了一个连在岛上备勤,难道还真把这唯一的机动力量差去挖泥巴啊?”钱天敦立刻对王汤姆的意见提出了反对。 “行了你别扯别人了,你也说个数吧!”孙长弥见王汤姆东拉西扯,忍不住催促道。 “那我就往好的方向猜,六百人好了。”王汤姆笑嘻嘻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对移民计划还是很乐观的,相信目前的难关很快就能过去。” 相比安全、物资补给等方面的所存在的问题,劳动力缺口无疑才是芝罘岛基地目前所面对的最大难题,而这个问题又很难通过海汉单方面的努力就得到解决,一定程度上还是要依赖于客观条件。所以对于这件事,各部门的头头们可没有在军事领域那么大的把握,对于能够取得的首批移民成果也都难以作出确切的预估。 三人赶到芝罘岛西南侧的三号码头时,三艘从夹河上游返回的移民船还尚未靠岸。说是三号码头,其实仅仅只是选址命名而已,这里的码头设施和人员配备还十分简陋,除了两道伸入海中的简易木制栈桥和岸边吊运装卸粗重物资的原始吊车之外,就只有几十名由海运部水手和海军临时担当的码头工作人员了。 第一艘船靠岸之后,顺着跳板下到岸上的船长看到码头上居然来了三名首长等着,当下也是十分惶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 而王汤姆已经注意到船舷边探出来密密麻麻的人头,对另外二人打趣道:“看到没?这装得满满当当的一船人!这一船能装两百多人,就算除去船员,三条船估计也不止六百人了,我还该猜多一点才对!” 孙长弥却没有理会他,将船长叫过来问道:“这次装了多少移民回来?” 船长不明其意,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禀首长,此次三艘船共装运移民三百八十七人……” “听到没有?三百八十七人!”孙长弥得意洋洋地对另外两人炫耀道:“这显然只有我的答案最接近准确数字了!你们准备准备,下午就带队挖泥巴去吧!” “等等!”钱天敦却出声制止了正在得意中的孙长弥:“我觉得事情还没这么简单!” 孙长弥道:“你刚才没听清楚?那我再重复一遍,三百八十七人!” 钱天敦笑了笑道:“孙部长,这种帆船,满打满算能装多少人?” 孙长弥道:“刚才汤姆也说了,一条船能装两百来号人。” “那两条船就能把人装完,何必要分成三条船来装?这不是在浪费运力吗?”钱天敦笑着反问道。 孙长弥一想也是有理,回头对那船长又追问道:“两条船运移民,还有一条船装了什么东西?” 船长应道:“今早我们到了目的地,就正好遇上骑兵连跟当地的土匪武装打了一仗,第三艘船上装的,就是押解回来的土匪俘虏……” 这下钱天敦也按捺不住了,不等他把话说完便问道:“俘虏有多少人?” “一百……四十多人吧!”船长倒是大致还记得士兵们押解俘虏登船时所点算的人头数。 “加上三百多移民,那总共就是五百出头了!”钱天敦摊开双手道:“两位,承认了!” 移民三百八十七人分装在两条船上,而战俘显然不便与移民同船装运,所以单独用了一条船来运送。三人当中,孙长弥猜了四百,王汤姆猜了六百,只有钱天敦猜的五百人最为接近。照之前的赌约来看,的确是他赢了。 孙长弥一拍脑门道:“先前话没说死,应该限定移民身份才对!这么一想,你这五百人猜得很刁钻啊!你是纯粹靠运气还是算计到了?” “两种成分都有吧!”钱天敦倒也很坦诚,立刻便向两位同伴解释了自己的想法:“昨天传回来的消息,骑兵营要求增派兵力,是因为他们认为福山县可能会有敌对势力给我们的招募行动增加阻力。我当时就在想,如果我们的部队与对方发生武力冲突,那大概就可以送一批苦力回来,让他们去泡在海水里打桩,把我们的人解放出来。如果有战俘,那肯定是要单独装船的,考虑到船上还要安排武装人员,一艘船顶多就只能押运一百多号人。说白了我就是赌有战俘送回来,如果三条船全是移民,那肯定就不止五百人了。” “那如果战俘一船装不完呢?”孙长弥还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钱天敦笑道:“分两条船装也一样啊!除去水手和押送人员,两条船能装三百左右战俘,再加一船移民,还是五百来号人。” “那照你这么估算,如果三条船全是战俘,没有移民,可能就是我赢了!”孙长弥仍是对钱天敦的好运气有些不服。 “三条船都是战俘,那我们派出去的战船肯定也得跟着回来了。这是海军押送战俘的规矩,以免万一有哪艘船上的局势失控,我们还能凭借火力优势把船给夺回来。”王汤姆解释了之后也是一脸无奈地叹道:“不用争了,细节也全被这家伙算计到了!” 海汉当年在参加安南内战期间,从安南组织运送了大量南越战俘到海南岛当苦力,期间为了确保这些运送战俘的船只不会在海上出现意外,也是安排了一定比例的战船实施押运,就算船上的战俘造反夺船,也休想逃出海汉的掌控。钱天敦从头至尾参与了安南国的内战,之后又在海外多次执行作战任务,自然对于这些不成文的规矩十分清楚。 “服气了,算你狠!”孙长弥这下才算是心服口服,输得没脾气了。 跟这一百多号战俘同船抵达的,还有两匹经过简单伤口处理包扎之后的战马。福山前线的条件显然不适合让它们养伤,所以特地用船以最快速度送回芝罘岛。在这里能够得到哈鲁恭的悉心照料,伤情恢复起来肯定也要快得多。此外还有同时送回的几名伤兵,有两人是在土匪内应作乱时被人从身后捅伤,伤势较为严重,只怕要休养很长时间才能恢复了。 钱天敦看到用担架抬下来的伤兵,脸色顿时就黑了,立刻询问犯事的人是否活捉,但所得到的答案却是当场就被反应过来的战士们击毙了。钱天敦一口闷气憋在心里无处发泄,只能朝着蹲在旁边的战俘一通乱踹,然后吩咐士兵立刻将这些人全部送去芝罘岛东南侧的码头工地做工。 正文 第1096章 调兵遣将 由于目前芝罘岛的工地极度缺乏劳动力,所以这首批抵达本地的移民也就没有再安排所谓的隔离观察期,孙长弥立刻便开始安排这些人分配去各处工地,男子满十四岁的全部被征用为劳动力,而女子和老人则分配到后勤单位,负责洗衣做饭等相对轻松的工作。这些人接下来在芝罘岛吃的粮穿的衣,以及所能享受的其他生存条件,全都是海汉掏的腰包,自然不能白白养着他们。 对于这样的安排,移民们倒表现得比较释然,因为他们在此之前就已经从宣传人员口中获知了抵达芝罘岛之后的安排,用劳动来换取一个相对安全且稳定的生存环境,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海汉又不要求他们卖身为奴为婢,还愿意供吃供住,提供保护,已经算是天大的仁慈了,毕竟就算是他们曾经最为信赖和依靠的地方官府,也难以提供同等的生活条件。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批移民已经亲眼见证了海汉人是如何以少敌多,轻易打败了在福山县作威作福的万家军。在本地官府和驻军都明显乏力的现状下,这支外来武装所表现出的实力显然能够带给他们更多的安全感。而且海汉军杀伐果断,对于混在移民中生事的土匪几乎都是果断处决,毫无拖沓,这种措施对某些心思不定的人也是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震撼。 而那些被作为战俘押送回芝罘岛的人员,待遇可就差得多了。他们将被安排去到的码头工地,一天下来至少有半天时间都泡在海水中,海汉自己人都是安排轮班操作,不过换了这批战俘之后,大概就会让他们在海水里一站到底了。那种上半身晒到脱皮,下半身却泡到脱皮的苦滋味,他们接下来就会有切身的感受了。 这些战俘当中或许也有一些人是无辜的,被迫落草为寇,不过在这种局面下,也不会有谁还会有闲心去分辨谁的身家秦白谁是恶贯满盈,一概以匪徒身份处置。他们日后能不能离开苦役营重新开始人生,只有寄希望于自己命够硬,能够挺得过这段重体力劳动期再说了。 相较于安置这些移民和战俘,军方的几个大佬目前关注的重点却是海汉在福山县城所遇到的阻力。他们来山东之前所预计的主要对手是驻守登州的明军,倒是没想到首先跳出来跟自己作对的居然是地方上的土匪武装。而且根据目前所掌握的信息来分析,这支武装在福山县还颇具影响力,至少是让县城和地方卫所驻军都拿他们毫无办法,甚至在有意避其锋芒,对其诸多鱼肉乡里的行为装聋作哑。 这支土匪武装为什么要跳出来充当绊脚石的角色,答案其实非常明显,毕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福山县就这么点人口,要是被海汉大批招募然后运走,那这万家军自然不能熟视无睹,否则今后很可能这些土匪就得迫于生计放下刀枪,扛起锄头,自己去开荒种地养活自己了。 “这帮人和我们有根本的利益冲突啊!”王汤姆叹道:“要是福山县人口持续大量外流,这帮土匪最后要嘛转行去种地当农民,要嘛就只能转战到别的地方去,像中原的农民军那样,流窜各地劫掠。” “本地的官府怎么不插手管管?”陈一鑫好奇地问道。他接到开会的消息才从工地上赶过来,对于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很了解。 钱天敦解释道:“根据我们的了解,福山县城也没多少驻军,连自保都是问题,根本就拿这万家军没有办法。他们除了坐山观虎斗,大概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郝万清道:“不过照理说福山县衙遇到这种压力之后应该会向距离最近的奇山千户所求援,这姓冯的千户可别跟我们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应该不会。”钱天敦摇头道:“该见识厉害也让他见识了,该给的好处也给他了,以奇山千户所那点兵,大概还不够让他鼓起勇气跟我们拼命。” 对于奇山千户所的真实状况,通过审讯烟台山墩台的明军俘虏,海汉军方已经将基本信息掌握到手,这驻扎几百人的小据点的确很难给防线日渐成型的芝罘岛基地制造麻烦。就算冯飞带着他麾下的全部人马来冲阵,大概连沙洲防线都过不了。如果冯飞想要从其他卫所城池调集援兵来搞场大的,那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做到的事情,集结过程也很难避得开海汉这边的监控措施。事实上钱天敦认为奇山所还会坚持与海汉对着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这样做对其风险太大而且全无利益,只要冯飞脑子没坏掉就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决定。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们可以集中精力先专门对付这个万家军?”郝万清追问道。 “没错。”钱天敦点点头道:“既然利益冲突不可调和,那就只有消灭他们这一个稳妥的选项了。我建议往福山县城方向继续适度增兵,保持对万家军的高压态势。要是他们打算孤注一掷,那就送他们上路好了。” “今天送来五百多劳动力,正好就可以让你抽出一部分兵力投放到别的地方了啊!”王汤姆笑着揭穿了钱天敦的目的。 钱天敦对此也不否认,转开话题向哈鲁恭问道:“夹河以西还有老哈你麾下的两个骑兵连,能不能暂时划给我们指挥?” 哈鲁恭大概还在因为伤了两骑的事心头不快,黑着脸道:“指挥权划给你可以,但我希望作战过程中能尽量避免造成自身无谓的伤亡。” 钱天敦开玩笑道:“行啊,那到时候让你的骑兵部队在后面掠阵好了!” 哈鲁恭两眼圆瞪道:“骑兵不冲锋在前,掠哪门子阵!” “那要是伤到你的人马怎么办?我可赔不起!”钱天敦继续打趣道。 哈鲁恭鼻子里哼哼了几声道:“那要不我去福山县前线督战好了,你把特战营的临时指挥权交给我。” “你真想去前线?”钱天敦问道。 哈鲁恭道:“我知道我没你们作战经验丰富,但我好歹也是军人出身,基本的作战法则和军事素质还是有的。要是带着两个骑兵连两个步兵连还干不了一帮土匪,我这身军服也不用再穿了!” 哈鲁恭穿越之前是退伍骑兵出身,穿越后一直在军中服役,一手打造了海汉目前唯一的一支骑兵部队,资历和贡献自然是没什么毛病可挑。但哈鲁恭也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短板,那就是穿越之后常年都在海南岛,迄今一直没有单独指挥过连级以上单位的作战,在这方面甚至还比不了陈一鑫这样一直在海外服役的后辈。就指挥作战的经验而言,的确是哈鲁恭个人能力中相对偏弱的领域。 不过哈鲁恭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谁要是再反对他的这个打算,那的确就有点不给面子了。钱天敦笑道:“老哈别激动!由你指挥当然也行,不过我看还是让小陈也陪你一起去,他对特战营的情况比较熟,步骑配合的时候也便于沟通和下达命令。” 陈一鑫目前是钱天敦的副官,参加和指挥过的战斗也着实不少了,在座的人对于这个提议自然也不会有异议,当下便决定了由哈鲁恭和陈一鑫率领部队前去福山县进行增援,并伺机解决万家军这个潜在的隐患。 由于骑兵营已经有一半的兵力部署在夹河以西地区,所以这支援军的组成将以特战营的步兵部队为主体。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钱天敦还特地给他们配了一个炮兵连的编制,以增强其火力输出强度。待这支援军赶到夹河上游的临时据点,当地的海汉驻军兵力就将达到七百人左右,这已经足以用来攻打胶东半岛沿海的任何一座千户所城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援军部队的集结几乎就是在新来移民的眼皮子底下完成的,荷枪实弹威风凛凛的海汉军人给他们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力非常大,只要眼睛没瞎的人都能很快意识到这支部队与普通民间武装的明显差异。而期间指挥这些移民干活的工头和民政干部也很配合地抓住了这个宣传时机,向新人们灌输海汉军这支强大武装对海汉安定生活所起到的保障作用。 “你们都看到了吧?这就是保护你们人身安全的海汉军,比光说不练的明军可靠得多,只要有这些人在,你们今后就不用担心会再次陷入到战乱当中!在海汉治下地区生活,远比你们过去躲在县城外的贫民窟里担惊受怕强得多!只要老老实实为执委会干活,你们就不会再忍饥挨饿,风餐露宿,你们以后去到南方,还会得到执委会分给你们的土地、房子,和重新开始生活的机会!如果你们觉得自己需要这样一个机会,那现在就好好干活!只要表现好,下一批去往南方的移民船上就会有你的一个位置!” 这些宣传口号非常具有煽动力,再加上移民们来到芝罘岛后看到这里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自然已经意识到海汉人先前的宣传并非吹牛,而是真的要将此处打造成一个港口。芝罘湾停泊的众多大帆船让这些在海边出生长大的民众也都傻了眼,他们此生还从未见过这么多的大船,而先前搭乘的那几艘帆船,在其中却算是体量偏小的一级了。 打造这样一支庞大的船队需要花多少银子,这些见识有限的百姓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但他们知道海汉人先前说的那些听起来很玄乎很遥不可及的描述,极有可能都是真的,是值得他们奋力去争取的重生机会。而他们现在需要做的,所能做的,也就限定于眼前的工地上。不管是挖土方还是搬运建材,每个人都被分配到了需要完成的劳动量,工头多次重复强调,只有在这里干得最卖力的人,才会有机会优先获得去往南方定居的机会。 由于前方作战部队规模的增加,所以这批前往夹河上游的部队也携带了大量的武器弹药,以备不时之需。特别是随队出征的炮兵连,为了确保其不会因为弹药太少而成为战场看客,每门炮都配了三十发炮弹以及成倍的火药。这支炮兵连装备了三磅炮四门,六磅炮四门,十二磅炮两门,虽然大口径火炮较少,但考虑到作战目标是土匪武装而非坚城,己方还有强大的骑兵和作战经验极为丰富的特战营,这样的火力配置其实已经有一点牛刀杀鸡的味道了。 不过将这些辎重和需要向前线补充的其他物资重新装到船上颇费了一些时间,最后也还是没有来得及赶在天黑之前出发,只能是在第二天早上再组织人员登船出发。 在芝罘岛调兵遣将这半天时间里,夹河据点这边也并没有闲着。尽管万家军依然在城外盘踞,但还是有不少民众在得知上午的战果之后,选择了偷偷摸摸从城南沿夹河河岸绕行,前去海汉营地投奔。当天下午便陆陆续续又接收了三四百人,先前的宣传和武力打击手段双管齐下,现在是开始在慢慢收到成效了。 当天海汉营地里还来了一名自称是福山县衙委派的使者,要求见营地这边管事的人。刘贤与天草四郎作为驻军指挥官接见了此人,并从他那里得到了本地知县的口头表态——只要不攻击县城,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商量。 虽然使者的话说得很婉转,但刘贤和天草四郎都能明确感受到本地官府是在态度上认怂了,就如同他们对万家军所持的态度相类似。对这些地方官员来说,保住治所才是他们施政的第一要务,至于城外这些平民百姓的生死存亡,他们没有能力也不打算管得太多。 正文 第1097章 硬碰硬 海汉目前并没有占领县城这类官方治所的打算,福山县衙的担心多少是有一点杞人忧天。当然这也跟本地官员摸不清海汉的来路有很大的关系,潜意识中是将海汉与万家军这类土匪武装视为了同类。殊不知海汉所谋甚大,在意的也并非这一城一池之地,只要福山县衙这边不主动跳出来作对,海汉自然也不会采取有针对性的行动。 军官们在从浙江出发之前都经过了统一的培训,知道该如何去应对和化解地方官府的担忧和质疑,当下都是好言相劝,称自己这些人只是单纯地想要救助本地这些无家可归的难民,并没有与官府作对甚至造反的意图。至于所装备的各种武器,也仅仅是为了自卫,防御像万家军这样的土匪武装。 这样说法听起来似乎很合理,但其实只要稍稍细想就能发现诸多漏洞,海汉所装备的武器全是属于违禁品,作战水平甚至胜过官兵,远不是普通民团可以比拟的,实力已经大大超出了自卫的需要。如果不是遇到福山县这么弱势的地方官府,照道理说应该是要追究一下海汉武装这些逾矩的地方才对。 不过海汉这边很清楚地方官府所担心的是什么,你想要平安,我便许你一个平安就是了,这福山县城打与不打,并不会对海汉的移民措施产生大的妨碍。最后刘贤还让人取了五百两现银出来,以救助灾民的名义捐给福山县衙,当然这笔银子最后能有多少用到实处,那就只能视地方官员的良心而定了。 使者拿了这笔银子,放放心心地回县城去了。海汉人说什么都没这真金白银好使,这笔钱就充分证明了他们不会对福山县城不利。至于城外的万家军,海汉人也已经表了态,如果他们还要继续动武,那就会对其下狠手了。 “大人,海汉人说了,他们的人不会主动踏入县城半步,而且如果万家军要攻打县城,他们也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出手相助协助官府御敌。”使者回到城中,便向知县张普成汇报了面谈的最大收获。 张普成手指轻轻在白花花的银锭上拂过,口中叹道:“乱世之中,居然还有这样忠于朝廷,舍己为公的仁人志士,本官真是看走眼了啊!” 旁边黄曲提醒道:“张大人,这银两是真,但也不代表他们所说的话就全是真的。且不说他们这堪比军队的武装,就单说这救助民众之法,本官就觉得很奇怪。为何一定要将这些人送走,不能就地救助?” 张普成道:“海汉人不是说了嘛,本地情况复杂,治安不靖,难以组织民众恢复生产。他们在南方有钱有地,正好把人运过去开荒种粮,这样既能安置难民,明年还能运来更多的粮食赈济登州府百姓,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黄曲虽然心头存疑,但也没有实际的证据来证明海汉人意图不轨,但他可不会因为眼前这堆银子就相信海汉人的说辞。奇山千户所那边态度暧昧,现在想来应该也是跟银子有关了。但黄曲手下可用之兵极其有限,也难以对当前的事态做出其他反应,只能安静地当一名观众。 而张普成认为海汉人如果能解决福山县目前所面临的大面积饥荒问题和官府无法应付的治安问题,那就算他们占了芝罘岛建港开埠,吸纳民众为其效力,其实也不是什么罪过。经历了登莱之乱至今的一系列混乱局面,张普成对于海汉的期望值并不高,只要不犯上作乱,其他行为都在可以容忍的范围之内。当然了,能像现在这样,时不时给予官府一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这一文一武正各怀心思的时候,又有手下进来汇报,说是城外又来了不少武装人员,看样子好像是万家军增兵了。 自从海汉人来了之后,张普成和黄曲将办公地点也从城中的衙门搬到了北边城门,城外不远处便是万家军的据点,在城楼上就能大致观察到其动向。当下两人也顾不得商量瓜分银子的事了,赶紧上了城楼查看城外的动静。 这一拨人是从城西方向来的,两人一看都是吓了一跳,这长长的队伍只怕是有千人之众,而且所携带的武器根本就没打算隐藏起来,就这么明晃晃地招摇过市。期间还有数辆平板大车,装得满满当当的也不知道是些什么家什。单从人员规模来看,这次万家军应该是已经调动了主力过来。 “黄大人,这……这该如何是好?”张普成一看这境况就有点慌神了,脑子里瞬间转过千百个念头,甚至已经开始在考虑是不是该在城破的时候以身殉职了。 “张大人莫急,这阵仗未必是冲着我们来的,先看看再说。”黄曲虽然也有点贪生怕死,但终究是名武官,临阵还是相对更镇定一些。 张普成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是是是,这应该是冲着夹河边的海汉人来的!” 上午这两方交战,他们是在城头上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也知道万家军是吃了大亏。不过没想到万家军的调兵如此迅速,下午便又调来了这么多人马,看样子是不肯就此服输了。在这两方分出胜负高下之前,福山县城的安全应该都不会出现问题。 其实城外的万蒙和蒲学光此时也有点骑虎难下,调兵的命令是在上午作战行动之前就发出去了,吃了败仗之后,万蒙又下达了从各个山寨调集土炮到福山县城的命令。但这两道命令存在着时间差,加之火炮运输速度较慢,这大队人马是到了,但重武器最快也得等到下一天才能抵达这里。在没有武器优势的状况下,万蒙是不太敢再让麾下的部队主动出击了,虽然兵力占优,但想到对方手中那种形同邪术的武器,他也不想将自家儿郎推出去白白送死。 “多等一天,等明天镇山炮到了再说!”万蒙犹豫良久,还是决定要把这件事办得更稳妥一些。今天早上就是太过冲动,还没摸清对方实力就出兵,结果输了个血本无归。这种错误犯一次可以说是疏忽,再犯第二次就是真蠢了。等手上有了重武器之后,管对方有什么骑兵步兵还是邪术,到时候一炮打过去统统轰掉。等灭掉对方之后,再缴获一批战马和武器,今后在福山县……不,就算在整个登州府,还有谁能跟万家军对着干? 蒲学光还不忘提醒道:“大当家,明日拿下这海汉人之后,其营地中定然还有不少粮草,也可补充到军中。” 万蒙点点头道:“说到粮草,今日调来的军队可有安排了?” 蒲学光道:“这粮草辎重晚于部队出发,只怕也得等明天才能到。” 万蒙怒道:“那今天这一千多号人的吃住就没有着落了?” 蒲学光道:“大当家勿怒,此事好解决,来个就地征粮便是了!” 万蒙对这个提议稍稍有些犹豫:“就地征粮?这样做岂不是把本地民众往海汉人那边赶?” 蒲学光道:“这个无妨,大当家你想想,明日打败海汉人之后,这些人往哪里去?还不是只有继续留在福山县。不管是投靠我们,还是继续依附于县城里的救济,总之是走不了了。” 万蒙一想也有道理,这些人只要还在福山县,终究都是自己嘴里的肉,现在的主要问题是解决海汉人这群不速之客,挫败其所谓的移民计划。只要海汉人退了,这福山县今后的走势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情。当下便让蒲学光下令去操办粮食,至于怎么个操办法,那就不是他需要在意的事情了。 万蒙一句话,这福山县城外的贫民区顿时就乱作一片,这里聚居的本来就是十里八乡无家可归的战争难民,平时几乎都是靠着县城里不定期发放的救济和野外采摘的各种野菜度日,手中哪有多少余粮。这万家军动手征粮,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态度,挨家挨户翻箱倒柜,不管是粮食还是其他值钱物品,统统收归己有。而这些民众都是散沙一盘,自然也没法组织起来对抗万家军的暴力征缴行动。偶有人试图反抗,必定免不了遭受一顿暴打,期间也不免有人伤重不治。 当天入夜之后,便又有数百人摸黑逃离县城,前去海汉营地投奔。天草四郎不得不安排人在营地外升起了几个大火堆,连夜对过来投奔的民众进行就地安置,免得这些人擅闯营地,被当作奸细对待。不过有了之前的遭遇,海汉军对来投奔的民众就设置了盘查环节,随身物品都需要进行检查,以免再有人将利刃之类的武器带入移民营中。 “为什么天黑了还会有这么多人过来?”刚刚接到消息赶到营地外的刘贤看到这样的状况,也是吓了一跳,赶紧向天草四郎询问情况。 “万家军在县城外征粮,听说已经弄出人命了,这些人也是不跑不行了。”天草四郎叹道:“县城又不敢开城门,唯一能给他们提供庇护的地方,也就只有我们这边了。今晚我先盯着,你早些去休息,明天早点来跟我换班。” 乱世之中,人命如同草芥,不管是县城里的官府还是县城外的万家军,都不会将这些难民的性命放在眼中。真正在乎他们性命的,也的确只有夹河边驻扎的海汉军了。不过海汉这边与其说是在乎他们的性命,倒不如说需要他们成为供海汉驱使的廉价劳动力更准确,保住他们的性命,就等同于在为海汉节约移民开支经费了。 等到了天明时分,原本为安置移民临时圈出的一块地已经完全不够用了。不过这些民众也充分吸取了在县城外的经验,自发在海汉营地外又组成了两个小型营地,只是仓促间也没有搭出什么栖身之所,所有人都是幕天席地过了这一晚。好在现在这个时节天气还暖和,要是再过两三个月,这一夜冻死的人至少就得上两位数了。 “这一晚上又来了好几百人啊!”刘贤早上出来与天草四郎换班的时候,看到这景象也是吃了一惊。 天草四郎在营地外值守一夜,指挥监督手下接收这些难民,此时也是笑了笑道:“这万家军大概也想不到,他们这么一闹,倒是便宜了我们。” “这些人迟早都会跟我们走,时间问题而已。”刘贤对此倒是看得很明白,当下便让忙活了一夜的天草四郎赶紧回去补下觉,由他来接手安置移民的事务。 “我等着喝碗粥就睡觉去。”天草四郎拍拍肚子道:“饿一晚上了,得吃点东西才行。” 早起的炊事班已经煮上了好几锅米粥,加了就近采摘的野菜和昨天从夹河里捞取的河虾,香味弥漫在营地内外,让等候在外的饥肠辘辘的难民们都是伸长了脖子,期盼能早点吃到海汉布施的救济粮。有些人也暗暗后悔,为什么昨天不果断早点过来投靠海汉人,听说最早过来的一批人在昨天就已经乘船去了芝罘岛,到了那边可就有吃有住,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对于昨天县城外又赶来了大批万家军,刘贤和天草四郎倒并不紧张,他们已经在营地外围修筑了比较完善的防线,壕沟、铁丝网、路障、胸墙一样不少,对面就算兵力占优,也别想轻易冲破由特战营把守的营地。何况还有一个骑兵连的人马在外机动,只要对方敢从县城附近出击,骑兵随时都能袭击侧翼包抄后路,攻击方式防不胜防。而且按照海汉一贯的作战方式,今天大概还会有援兵从芝罘岛赶过来。他们现在无需主动出击,只要坚守这个河岸据点就行了。 中午时分,海汉的船队出现在夹河上,而与此同时,万家军的又一支队伍也出现在福山县城以西。双方都在往这里调集人马,一场硬碰硬的战斗即将打响。 正文 第1098章 迎头痛击 “特战营真不愧是王牌部队!这营地建得像模像样的,比我手底下这帮崽子可厉害多了!”哈鲁恭还没下船,就对位于夹河河岸的临时营地给予了好评。 这沿河营地占地面积不算太大,但码头区、营房区、物资区、警戒区等功能区域划分十分清晰,还特地用围栏圈出了一块地来安置骑兵连的马匹,并且在南边留出了扩建营区的空间和能够直接进出营地的骑兵通道。营地规划中对骑兵部队的特别安排十分显眼,这大概是最能让哈鲁恭感到满意的细节了。而在短短两三天中建成这种规模的营区显然不是单靠骑兵连就能完成的任务,更擅长扎营作战的步兵才是修建营区的主力。 相较于第一次踏上海外战场的骑兵部队,已经在外多次执行作战任务的特战营对于前线营地的布置和修建都具有更为更为丰富的经验,就算之前这两天没有穿越者在这里指挥,也能滴水不漏地建好营地并部署外围防线。当然了,这两天从县城附近赶来投靠海汉的民众也没被白白闲置,滞留在此的人员都被组织起来充当了修建营地的劳动力,否则光靠海汉军的人力,要在这么短时间内修建结构完善的营地还是有点吃力。哈鲁恭到来的时候,河岸边仍有数以百计的民工正在挥汗如雨地劳作。 海汉军当然没有将这处临时据点建成城池的想法,在这里持续大兴土木除了扩充营地之外还有两个目的,一是让这些暂时滞留在此的难民有事可做,尽可能消耗他们多余的体力,避免他们闲下来东想西想出现思想问题,二是让其提前适应移民的劳动安排,等去往芝罘岛之后,他们所要接受的劳动安排也跟这边相差不多,早点进入这种节奏也能更快适应移民之后的生活。 这次一下来了两名首长到前线指挥督战,刘贤和天草四郎自然也能明白上头对福山县城这一地区控制权的重视程度有多高。就连炮兵这种大杀器都调到第一线来了,显然芝罘岛指挥部是下了决心要在这边解决掉万家军这块绊脚石了。 哈鲁恭和陈一鑫下船上岸之后,便立刻召集本地驻军排级以上军官召开作战准备会,向众人公布指挥部的意图和作战安排。 “目前在夹河以西地区活动的另外一支骑兵连已经在赶来福山县城途中,预计中午之前就会到。”哈鲁恭指着地图解说道:“步兵负责在正面战场交战,两支骑兵连的主要任务就是迂回到战场以西,截断对方退路。指挥部希望前线能尽快通过武力手段解决万家军的主力,为我们的移民计划扫清障碍。” 陈一鑫补充道:“届时步兵部队由我指挥,哈首长会亲自率领骑兵部队出击敌后。” 天草四郎举手问道:“首长,如果对方不主动出击怎么办?我们要对县城外的贫民区进行清剿吗?” “他们会出来的。”哈鲁恭对此倒是信心满满:“以目前民众投奔我们的速度,顶多再有个三四天,贫民区的人就跑得差不多了,到时候他们可就没掩护了。” “别说这些百姓了,他们要是再拖几天,恐怕万家军的人也要开始跑了。”陈一鑫对万家军的军心稳固程度也极为不看好:“他们之前吃了这么大个闷亏,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调了援军过来应该就是想着要跟我们干一场大的了。拖的时间长了,之前的失利传开,军心就会更加涣散,也会给对手留出更多的时间调整。如果我是万家军的指挥官,我一定会尽快开战,免得夜长梦多!” 陈一鑫的猜测基本全中,万家军虽然调来了上千人马和奉为镇山之宝的土炮,但他们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并非兵力或补给,而是自家阵营中的人心稳定。前日出击损失了几百号人,这几乎算是万家军在近两年的军事行动中损失最为惨重的一次。而之后仓促调兵过来,物资补给未能及时跟上,昨天还要在这县城外的贫民区里就地征粮,这种混乱的安排也很容易影响到军心。 尽管万蒙已经下令封锁之前战败的消息,但万家军这种民间武装本来就是乌合之众,没有多少纪律性可言,新调来的人马抵达福山县城当晚,先前与海汉人交战的战况就在一些下层小头目的圈子里流传开了。而这种消息一旦传开,再想要掐断其传播渠道就很难了。等万蒙和蒲学光意识到消息传开的时候,事态已经难以挽回了。 除了尽快开战击败对手,万家军当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人心不稳的现状,尽管战前准备做得不算充分,但考虑到己方人马的战斗意志在持续下降,当下也只能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跟海汉人再打一场了。 半上午的时候万蒙便下令提前放饭,让手下人马先填一填肚子,然后就列队出发,开始在县城以东集结。不过万家军这一千多号人昨天分散在城外驻扎,又没有统一的安排调度,将这些人马集结起来也是颇费了一番了工夫。 万蒙过去几年中也曾以自己麾下这支“战无不胜”的武装为傲,但看着手下这些人散漫集合的状态,万蒙实在是很想抽人。照这种速度折腾下去,还没等出兵,对面海汉人大概都已经做好备战手段了,连半点奇袭的效果都达不到。 好不容易等到午时三刻,万家军的大部队总算完成了集结,开始从县城往夹河方向推进。而此时海汉的骑兵部队早就已经出发从南面绕过了县城,会合了另一支骑兵连之后,再从县城以西慢慢兜转回来。 部署在河岸阵地的是特战营的两个连以及刚刚才部署到位的炮兵连,虽然总共也就十门火炮,但考虑到射击角度可调,火力输出所能覆盖的范围也非常大了。唯一有点让陈一鑫感到遗憾的是炮兵到位太匆忙,已经来不及再做细致的炮位调整和校射等准备工作了,如果在交战中需要火炮阵地出力,那么射击效果大概只能取决于炮兵们的经验了。 而步兵的备战就相对简单多了,尽管特战营所擅长的并非这种固守工事的防御战,但排队枪毙战术作为最基本的火枪兵战术,他们还是能轻松玩转的。钱天敦甚至还专门从芝罘岛调了五名狙击手过来,专门负责在交战时定点消灭对方阵营中的指挥官和头目,以扰乱对方的作战指挥体系。由铁丝网、壕沟、弧形胸墙构成防线既有纵深,又有众多的火力输出点,当下就等着万家军自行跳到砧板上来了。 只是万家军的动作实在太慢,他们开始在城东集结的时候,陈一鑫便下令进入阵地备战,但等了许久对方还没完成集结,也是让陈一鑫哭笑不得。只是战场条件所限,必须要让万家军与县城外的贫民区割裂开,才能便于骑兵兜底包抄,否则趁着这支半吊子部队集结的时候,直接对其发动攻击,费不了什么力气就能将其驱散了。 眼看对方好不容易完成了集结,磨磨蹭蹭地朝着夹河方向行军而来,陈一鑫才再次下达命令,所有一线阵地进入备战状态。 “黄大人,这一战你比较看好哪方?”在福山城头观战的张普成对黄曲问道。如今万家军冲着海汉人去了,他也彻底放下了心底大石,这两家打成什么结果都无所谓,只要别把福山县城牵连进去就行。 黄曲哼了一声道:“若给本官五百精兵,便足以大破万家军!排出这种乱七八糟的军阵就往上拱,这些人真当对面是吃闲饭的!他们要是能胜了海汉人,本官就把脑袋切下来!” 张普成听他说得如此笃定,当下又问道:“那若是海汉人赢了,会不会趁机向本县提出要挟?” 黄曲道:“大人多虑了,海汉人明显不缺钱粮,只是要人而已。他们在福山县招揽民众,又何曾想过要经由官府许可?前日送银子过来,不就是要让我们对城外发生的事情装聋作哑吗?” 张普成想想也是有理,但至少海汉人要比万家军可靠一点,毕竟万家军除了在福山县境内烧杀劫掠之外,并没有做过什么正面的事情。而海汉人来到福山县好歹还救济了一些百姓,到目前为止也没有流露出要跟官府作对的迹象,态度上还是比较端正的。 只是眼下这种千人级别的“大战”,就算黄曲不提醒,张普成也知道县城里没有足够力量去干涉战局的走向,如果不想惹祸上身,当下作壁上观的确是最理智的处理方式。 万蒙这次亲自带兵压阵,只将蒲旭光和少数无法上阵厮杀的人员留在了县城外,决定要孤注一掷。他本就是心狠手辣的亡命徒,这次吃了大亏后也是激起了久违的凶性,要亲自上阵拼杀。当然他还没狂妄到在战阵最前面带兵冲锋的程度,还是老老实实地将步兵骑兵炮兵排在前头,自己带了一队亲随护卫在最后边督战。 “哟,居然还有几门土炮!”陈一鑫很快就从望远镜中确认了对方阵中的武器,这几门炮虽然炮身不大,但也不是人力能够轻易搬运的,所以仍然是用板车拖了出来,看样子是打算到了阵前再重新架设,由此也能看出对方在使用火器作战方面的经验严重不足。 “傻出新高度啊!这是把我们当成没见过世面的菜鸟了!”陈一鑫辨识清楚对方的火炮部署方式后也是忍不住笑出声,他参加过的大大小小战斗也为数不少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业余的对手。两军对阵之际,哪里还有时间和空间来慢慢架设炮位,这种战术大概也就能打打实力相差悬殊并且没有远程火力输出的对手,遇到海汉军这样的军队就是无异于自杀了。 “传我命令,炮兵等到我的指令之后才可开火射击!”陈一鑫不想浪费了这么好的练兵机会,打算要给己方炮兵安排一次固定靶的实战打靶训练。 海汉火炮的射程毋庸置疑是在对方的土炮之上,而在同等的射击距离上,陈一鑫对自家火炮的射击精准度和炮手的装填瞄准技术都有充分的信心,再加上步炮阵地都筑有沙袋掩体,可以放心大胆地与对方来一场火炮互射的比拼。 万蒙的确是打算让自家的几门土炮来打开局面,但因为这些土炮的射程极其有限,所以他们必须要推进到与海汉军防线相距百丈之内才能架设炮位。而海汉阵地上射程最短的三磅炮也能轰出大约一百五十丈的距离,如果他知道对方手里有这种射程的大杀器,大概立刻就会调头走人了。 万蒙当然也注意到了海汉防线上出奇的平静,对方对万家军的逐步逼近似乎毫无反应。对于这种造型简单的沙包工事,万蒙并不认为其拥有什么防御力,只要火炮开路,步兵骑兵一拥而上,就能冲垮对方的防线了。 万家军磨磨蹭蹭总算走到了预定的射程范围,万蒙便下令步兵戒备,炮手到前面去架设炮位。这个位置在万蒙看来是较为安全的,至少弓箭是肯定射不到这么远。 当然这种部署在陈一鑫看来完全就是笑话,万家军停下来开始布置炮位的时候,他便下令让炮兵集中瞄准那个区域了。而身在军阵后方的万蒙也很难注意到,百丈开完的敌方阵地掩体不声不响地开了几个豁口出来,从豁口处露出了数门黑洞洞的炮口。 万蒙还在盘算着要几轮炮轰之后发动冲锋的时候,陈一鑫的耐心已经到了尽头了,眼看对方已经开始将几门土炮架设到临时用土堆起来的炮座上,便下令道:“目标对方炮位,开炮射击!” 万蒙走神的时候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一声炸响,紧接着又是好几声传来,心道老子还没下令开火,怎么就已经打起来了。定睛再看的时候,却发现前方的军阵已经乱作一团。 正文 第1099章 围剿万家军 在百丈左右的交战距离上,海汉火炮在性能方面所拥有的优势是万家军无法想象的,当然最重要一点的是万家军完全没有料想到海汉阵中藏着性能更好,杀伤力更大的火炮,对于突如其来的炮火攻击没有任何的防备,几乎是在海汉发动炮火攻击的瞬间就乱了阵脚。 第一轮发射的炮弹很准确地击中了万家军试图在阵前设置的四处炮位附近,其中几发炮弹在弹地之后狠狠地撞进了人群,将一帮还没反应过来的土匪撕成了血肉模糊的碎片。侥幸存活的人根本来不及去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惶恐不已地转头逃跑,与后面的战阵撞成一团。 万蒙还算反应快,一见前军生乱,立刻便下令督战队上前制止。而在这种战场环境,要快速制止部队崩溃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立刻就地处决逃兵。 万蒙的督战队都是装备了铁甲长刀,但凡撞见调头往回逃跑的人全是当头一刀。砍倒二十多人之后,万家军的溃败之势才终于止住了。 当然这也不仅仅是督战队痛下杀手的效果,海汉阵地实际上就只进行了一轮炮击,陈一鑫便下令停止主动攻击了。这倒不是他心怀仁慈,而是哈鲁恭的骑兵部队尚未包抄到位,要是这边一通炮击就打得万家军崩溃逃窜,那可能还会有许多漏网之鱼逃入附近山林中,留下不必要的隐患。所以他一见对方架设火炮的企图被己方摧毁,便立刻停手,等待万家军从混乱中恢复过来组织第二波攻势。 万蒙此刻也有些惊疑不定,对方阵中显然也是有火炮之类的厉害武器,但为何只发射了一轮就没了下文,莫不是其杀伤距离跟己方的镇山炮一样只有百丈左右,万家军向后撤出一段便已经够不着了? 万家军的阵中倒还有几门炮,但架在后面,射程又够不着对方阵地。只是刚才尝试架设炮位时就已经被对方轰过一轮死伤惨重,此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将脑袋送到砧板上让对方砍一次了,所以这几门土炮也就成了摆设。然而万蒙敢于在前次战败之后再次调集兵力主动出击,最大的心理倚仗便是这几门万家军赖以成名的土炮了,如今这手段已经用不上了,万蒙也有些犹豫是否还要继续跟对手拼死一搏。 万蒙很想征询一下军师的意见,然而蒲学光留在县城外的据点,并没有跟随自己一起上阵。当然就算是蒲学光在场,大概也很难对这种陡变的局面做出迅速有效的应对,顶多也就是建议万蒙保存实力,日后再战了。 万蒙看着东边死一般沉寂的海汉阵地,心中在琢磨为何对方不趁着刚才占优的势头出击,这战机稍纵即逝,自己这边重新调整好阵型之后,优势可就没了。万蒙认为这应该不是对方指挥失误,而是出于某种原因不能出击,不过他所想到的原因与真实情况大相径庭,他认为海汉军应该是兵力不足,为了避免出击后被万家军包围才选择了固守阵地。 这当然也有可能是海汉人设下的圈套,但万家军花了两天时间才从附近山区把人马和物资调集到这里,要是受挫之后马上撤军,万蒙的威信肯定会因此大受损害。万家军可以输这场仗,但不能以不战而退的形式输掉,但要是胜了这场仗,万家军的收益就很可观了。万蒙很快就做出决定,还是要再跟海汉人拼一次。 万蒙整顿好军阵,便再次下令向前挺进,不过他也想到海汉阵中可能有火炮这类大杀器和那近乎邪术的火铳存在,所以命令手下分散开来,以免密集的阵型会成为对方炮火的活靶子。 但海汉的阵地对于万家军的接近似乎毫无反应,依然是死寂一片,这让万蒙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海汉应该是兵力不足才会故弄玄虚。万蒙见先头部队距离对方的掩体工事已经不过五六十丈,当即便下令加快行进速度,同时让骑兵出击,赶在步兵前面去冲击对方防线。 “等敌军进入三十米距离就自由开火!”陈一鑫见对方已经动了真格,便向防线上各连队下达了命令。 如果对手是正规军队,陈一鑫还不敢将其放到这么近的距离才开火,但万家军的装备和作战水平都比较业余,阵中也缺乏远程武器,很难在冲锋的同时对海汉阵地形成火力压制,放到近处再打可以有效地提高命中率。以海汉军的射击频率和阵前设置的壕沟、拒马和铁丝网,万家军也很难从中找到能钻的空子。 海汉军早就在防线之外做好了不同距离的地面标识,以方便守军判断准确的射程。当万家军骑兵踏入三十米标识范围的同时,海汉阵地上立即枪声大作,而早已经换上葡萄弹的火炮也再次轰鸣,短短几秒内便让冲在最前面的万家军人马倒下了大半。还好万蒙提前下令让队伍散开队形,否则这一通射击之后只怕防线前这几十米距离内连一个活口都不会留下了。 这次陈一鑫可就没有再下令停火了,枪炮轮番对惊慌失措的万家军进行攒射,战场上立刻陷入了一片鬼哭狼嚎之中。 万蒙当然也很快就意识到了己方的崩溃已经不可逆转,这次他也没有再趋势督战队上前拦截溃兵了,因为连督战队的人都已经开始调头逃跑了。万蒙自知大势已去,当下便调转马头准备先逃回县城与蒲学光会合。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西边正有上百骑冲向万家军的后阵,而这支骑兵部队显然并非自家人马。 “要完!”万蒙心头忍不住闪现出这个念头,一提缰绳,大声下令道:“弟兄们,随俺往西突围!” 要想逃回山区老巢,就必须往西走,而这难以避免就要跟这支突然出现的骑兵交锋了。万蒙刚才已经将大部分骑兵派去冲阵,如今身边仅剩了三十来骑人马能随他突围了。他现在已经顾不上再重整部队从容后撤了,海汉人将骑兵部署到自己屁股后面包抄,显然是怀着要将万家军一网打尽的心思,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哈鲁恭在马背上早就盯着万家军中这一小撮骑兵了,虽然他并没有见过万家军的头领万蒙,但凭借常识推断,这群骑兵尚未散乱,其中还有人举着万字旗号,想来万蒙就应该在其簇拥之中了。擒贼先擒王,哈鲁恭自然是将注意力放在了这群人身上。 两支骑兵很快便在旷野上相遇了,万蒙所期望的冷兵器交锋并没有出现,还隔着三十多丈远,他就看到了对方的骑兵纷纷举起了手中的火铳而非马刀。万蒙心中一沉,立刻便想到了前一日从战场脱逃回来的人说起过的连发火铳,没等他有所反应,双方迅速接近,对面一片火光闪现之后,万蒙胯下的战马一个趔趄向前翻倒,将他从马背上方甩了出去,然后重重地甩在了地上。 “把这人拿下!”哈鲁恭已经注意到万蒙身上的铠甲,这可不是民间粗制滥造的玩意儿,而是明军武将的制式铠甲,在这一群敌军骑兵中极为显眼,显然身份不同寻常。当下还有几骑试图过来抢人,都被海汉骑兵用火枪击伤,哈鲁恭见状更是确定此人是万家军中的重要人物。 在冲垮了万家军的骑兵之后,海汉骑兵便迅速展开阵型,对试图四散逃跑的土匪进行驱赶,将其又赶回到一起。有试图反抗者要嘛吃了子弹,要嘛就被马刀砍翻,想要逾越骑兵的控制却已经基本不可能了。 而此时陈一鑫也让一部分步兵从防御阵地出击,参与到追击围剿当中。万家军虽然兵力仍是占优,但其军事素质本来就比较业余,吃了这种败仗之后更是已经失去了指挥和组织,完全成了一盘散沙。对付这种已经一边倒的局面,特战营可算是驾轻就熟了,当即便有人拿出了十人一组的镣铐,开始将已经投降的战俘锁起来。 而一部分试图顽抗的人员就遭到了严酷的镇压,凡是尝试武力抵抗的人员基本上都在第一时间吃到了枪子,而当下这种战场环境,中枪之后肯定没办法及时得到救治,就算没有击中要害,丧命的可能性也非常大。这是因为陈一鑫下达了命令,要求部下尽快控制战场,而海汉兵力相对较少一些,要到这一点就只能采取最直接的手段了。 海汉特战营的参战部队中几乎没有新兵,对于执行这种命令也毫无心理障碍,只要有人没放下武器,立刻就开枪放倒再说。在这种毫不留情的镇压措施之下,意识到己方已经没有翻盘机会的明眼人都果断放弃了抵抗,先力求保下性命再说。 “这……这便结束了?”在福山县城城头观战的张普成对于这个结局来得如此之快,仍是颇感惊讶。他原本以为万家军增兵上千,就算还是打不过海汉人,至少这交战也得持续两三天甚至更长时间,但从万家军发动攻势开始,到现在海汉军打扫战场,期间连半个时辰都还不到,万家军已经溃不成军,在海汉骑兵的追击围剿之下,能逃离战场的人都没几个,双方在交战中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差距也着实太大了一些。 “厉害啊!真是厉害!”黄曲也看得叹为观止,与张普成这个外行有所不同,他当然能看出海汉人在战前布阵中是下了工夫的,早早便在阵地上部署好了火炮,并且将骑兵派到远处,等着万家军列阵出击之后才兜过来抄底,完全是挖好了大坑等着万家军往里面跳。从战略层面来看,万家军还没开战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被海汉人吃得死死的了。 当然了,这种优势可并不是凭借事前布置就能达成如此效果,黄曲自己也是军人,自然看得出海汉的胜势其实是建立在其过硬实力的基础上,这炮兵、骑兵以及最后才亮相登场的步兵,实力全都远在万家军之上,就算双方对调战场位置,黄曲也坚信最后取胜的仍然将是海汉一方。 张普成叹道:“也不知那万家军的匪首万蒙是否被海汉擒获,若是海汉能灭了此獠,那真是本县的一桩喜讯了。” 黄曲应道:“海汉人准备如此充分,万蒙只怕很难脱逃,也说不定已经死在了乱军之中。经此一役,万家军应该很难再恢复元气了。” 张普成一拳砸到城墙上,很是不忿道:“早知这万家军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空架子,当初便不该与万蒙虚与委蛇,要是能拿下他的人头,还可以向登州府报功请赏,哎,错过机会了啊!” 黄曲看张普成言之凿凿的样子,也不忍心用言语打击他。这万家军在海汉人面前固然是不够看,但要是对福山县城动武,那就凭县城里这点驻军,大概能扛的时间也不会比万家军在海汉人面前的表现好到哪里去。想要像海汉人那样以少胜多,也得先有那本事才行。 黄曲此时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这海汉既然已经拿下万家军,那福山县境内可就真没什么势力能再对其进行牵制了,要是海汉人接下来打算作某些逾矩的事情——比如说取代县衙来对地方上进行管制之类,那县衙还真没有任何手段能够对其进行反制,甚至是干扰都很难做到。张普成还在幻想能不能报功的事,殊不知自己现在的处境已经是让海汉予取予求了。 “张大人,我们最好尽快与海汉人再联系一下,确认他们的战果……还有他们接下来的打算。”黄曲提醒道。虽然海汉人之前送来五百两白银,黄曲也分到一份,而今天海汉人又灭掉了万家军的主力,但这并不足以让他认为海汉就是什么好人,始终都对其保持着警惕心。 正文 第1100章 各取所需 张普成得了黄曲的提醒,也很快意识到福山县当下局面的微妙之处,刚才那些想法都太不实际,现在更应该考虑如何跟海汉人保持和平稳定的关系。今后这段时期,自己头上的乌纱帽能不能稳住,一定程度上还得看海汉人是否能老老实实地待着不搞事。以其对付万家军所展现的实力来看,本地官府是肯定没法在武力方面对其实施制约了,福山县衙所能做的就是尽力跟海汉人做好沟通讲好条件。张普成虽然对之前与万家军达成的协议感到后悔,但面对新出现的外部威胁,他所能做的也只有照搬以前的处理方式来保证治下地区的太平。 不过这个节骨眼上,张普成和黄曲可不敢亲自出城去见海汉人,还是派了上次去过海汉营地的信使,去向海汉人表明福山县衙对今天发生在县城外这场武斗的“关切态度”,顺便打听一下海汉人的口风。 而此时的海汉军也正忙着收拢战俘,打扫战场。这一场战斗虽然耗时不长,但抓获的战俘却是前日交战的数倍之多,本地驻军加上滞留在此还没运走的难民,都还没有这一战俘获的土匪人数多。芝罘岛指挥部在战前也没料到这一战的俘虏会有如此数量,这下就连运来这边的镣铐都不够用了,一部分战俘只能暂时用铁丝网圈禁看押。 “这么多战俘,一趟恐怕运不完啊!”哈鲁恭跳下马将缰绳交给属下,兴奋地对陈一鑫说道。 这是哈鲁恭在穿越之后第一次亲自上战场领军作战,虽然时间短暂但战果的确颇为丰厚,而且过程之顺利也超乎他的预计。他所指挥的两个骑兵连在战场上来回穿梭,将敌方军阵切割粉碎,并把试图逃离战场的绝大部分匪军都挡了下来,骑兵的机动力在这一战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堪称是一次教科书式的作战。 陈一鑫也是满脸喜色地应道:“这下倒是可以给芝罘岛补充一波劳动力了……对了老哈,匪军头子万蒙已经抓到了!” “活捉了?”哈鲁恭并不知道万蒙就是他在战场上亲自下令抓捕的那人,听到这消息也颇为兴奋。 “活的,不过从马上摔下来,把腿摔断了一条。”陈一鑫道:“就等你回来一起提审他了!” 好不容易抓到万家军的匪首,自然不会轻易将其处决了事。海汉目前最为急需收集的信息,是关于福山县境内的主要人口聚居点,以及万家军隐藏在山区中的残余势力。这万家军在福山县已经当了好几年的土霸王,对于县内状况的了解可能还胜过本地官府,从其口中应该能掏出不少有用的信息。 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提审万蒙,从福山县城来的使者就已经到了海汉营地外求见。正好哈鲁恭也有意要借这次的战果敲打一下本地官府,便将那使者带到营地内,让他见到了被单独关押的万蒙。 “我们希望能尽快与张知县进行一次会面,商量一下如何救助和安置福山县为数众多的难民。”哈鲁恭对使者表明了海汉的态度:“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可以将剿灭万家军匪帮的功劳,交给张知县去向登州府报功。” 使者听得眼睛一亮,他这次来打探海汉的口风,任务之一就是要劝说海汉人将擒获的匪首交给本地官府处置,不论是死是活,这对于福山县衙来说都是一份不小的功劳。而如今哈鲁恭主动提及此事,倒是省下他不少口水了。不过对方要求与张普成面谈,这倒是需要再磋商一下细节。 “明日一早,县城东门外?”张普成听了回报之后,也是颇为心动,这种功劳可不是随时都能捞到的,像万家军这种已经在登州府存在数年的顽疾能被一朝祛除,平乱之功足以上报到山东承宣布政使司,而上头说不定还会以此向朝廷报功,好处不可估量。 “明日本官出城去面见海汉人,黄大人留守城内,在城头上为本官掠阵吧!”张普成很快做出决定,认为值得为此去冒一次风险。 黄曲这次倒也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他虽然不太相信海汉人真安了多少好心,但既然对方主动提出见面和谈,这种要求总没有拒绝的理由。要是真能以万家军为由向上头报功,他也认为这个功劳的分量至少可以上报到山东都司,捞一份嘉奖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说不定还能因此而得到提升,毕竟胶东半岛登莱两府的军中还有许多空缺职位,现在只要能有军功,获得升职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既是如此,本官明日便集合城中兵士,在东门为张大人保驾护航。”黄曲也立刻表明了支持的态度。反正他现在跟张普成困在这福山县城里,就是一根绳子上拴着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与其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倒不如跟海汉人谈谈,说不准还能借力搏个功名。 哈鲁恭将会面时间定到次日,主要还是因为这边处理战俘打扫战场完全忙不过来。战斗结束之后,便通过电台与芝罘岛取得联系,要求那边再多派一些船来夹河上游装运战俘。 初步统计的结果,这场战斗中俘获战俘一千一百余人,另外毙敌一百七十余人,缴获了包括几门土炮在内的大量武器。不过这场战斗中海汉没能继续保持零伤亡的战绩,哈鲁恭的骑兵部队中有两人战死,六人负伤,战马也伤了好几匹。倒是正面战场上承担火力输出的步兵和炮兵没有出现战损,仅仅只有一人因为步枪炸膛受了轻伤。 对于骑兵在这次战斗中所出现的伤亡,哈鲁恭虽然觉得惋惜但还是坦然接受了。毕竟是以少量骑兵冲积十倍于己的步兵,能将伤亡保持在个位数就已经算做得相当不错了。而这样的战绩还得益于骑兵所装备的先进武器,能够让战士们在战斗过程中先发制人,在保持一定安全距离的时候就对敌人造成杀伤。而阵亡和受伤的骑兵,也几乎都是在子弹打完后用马刀与敌人短兵相接时出的事。这一方面证明了骑兵装备火枪的必要性,另一方面也暴露出骑兵使用冷兵器搏杀的战斗技能还尚有不足之处。 哈鲁恭认为这主要还是战斗经验不足造成的后果,相比海军和特战营这些多次在海外执行任务的老兵来说,骑兵部队虽然成立了好几年,日常训练也从未放松,但实战经验的确比较欠缺,很多骑兵战士都是来到山东之后才第一次正式踏上战场,能够发挥出来的实力或多或少都会打点折扣,要想得到提高,也只能寄希望于实战的锻炼和战后总结了。 海汉选择登州芝罘岛这个地方作为据点,目的之一就是要为今后向北渡过渤海湾在辽东半岛建立据点做准备,而届时所要面对的敌人就是善于在马背上战斗的关外满人,骑兵的素质要是不过硬,后面去到辽东就有得苦头吃了。哈鲁恭来自几百年之后的世界,深知明朝军队战不过满清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骑兵技不如人,所以对于手下部队作战能力的培养一向十分重视,在战马、武器装备和训练方式上都尽力提供最好的条件,目前所欠缺的的确也只有作战经验了。 但哈鲁恭所学习和掌握的骑兵战术几乎都是建立在装备火枪的基础之上,对于真正冷兵器作战的技巧其实所知不多,能够传授给部下的本事也相对比较有限,而南方又很难找到精于骑兵作战的大明武官来协助教学,所以虽然骑兵营已成立了好几年,但战士们的冷兵器作战技能提升速度要明显迟缓于其他领域,哈鲁恭目前也只能寄希望于实战能够让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悟出一些作战技巧。 在这些战俘被运回芝罘岛之前,陈一鑫和哈鲁恭当然也不会让他们就这么闲下来。在对战俘们进行搜身和初步辨别之后,海汉军便将这些战俘分批押往现有的工地,让他们做一些平整地面、开挖土方、运送砂石之类的粗活,为进一步扩建营地做准备。稍微有些遗憾的是,海汉营地里没有足够多的劳动工具,所以也没法充分利用战俘的劳动力,只能动用其中大约一半的人手。 本来已经在开战前登船的难民不得不又重新回到岸上,因为有限的运力要先用来将危险度较高的战俘送回芝罘岛去,而普通民众就只能先滞留此地等候海汉随后派来的移民船。不过对于这样的安排,难民们倒是没有什么怨言,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在船上和河边观看了之前的战斗,目睹了本地曾经的土霸王万家军是怎么在顷刻之间就土崩瓦解,对于海汉军所表现出的战斗力自然也是心悦诚服。大量战俘的到来替代了本来需要由难民们去完成的体力劳动,这么看来再滞留一天半天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当天入夜之前,从河岸据点运走了五百多名战俘,剩下的战俘和难民则要等下一天才能赶来的船队了。不过万家军被俘的头目统统都留在了这边,以备在接下来与地方官府的谈判中用来作为交换条件。 翌日,哈鲁恭带了一个连的骑兵,缓缓策马出了营地,向县城东门方向行去。他在前一日的约定中并没有提及是否能带上武装随从,也并不打算冒险托大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地方官府虽然没有表现过明显的敌意,但双方接触不多,也不能保证县城里的大明官员会对自己心怀善念,而且城外的贫民区里说不定还有匪军余孽混迹其中。只要带上一个连的骑兵,基本就可以保证自己的人生安全了。 县城东门外原本是一处市集,以往在海边居住的民众会将捕捞的海获从夹河运到县城这处市场来出售,时间一长本地各种商品的买卖都自发地汇集到了这里,在福山县算是比较热闹的所在了。不过登莱之乱中各地难民大量涌入县城附近躲避战乱,而这里原本还算繁华的市集也就很快变成了难民营,有点家产的商人大多果断变卖了货物,离开这里南下逃难去了。各种商铺也很快便被难民们据为己有,成了乱哄哄的集体宿舍。 哈鲁恭的骑兵连到了这里之后,便迅速将一处曾经的茶馆清理出来,把寄居在此的几个难民先轰了出去,然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内,只留了一套桌椅,其他的破烂东西全都扔出去了。 哈鲁恭一行人抵达的时候,张普成和黄曲在城头上也看到了。事到临头,张普成不免也还是有些紧张,还特地对黄曲叮嘱道:“若是海汉人不安好心,拿下本官要挟开城,黄大人切莫上当!” 黄曲点点头道:“形势当不会恶化至此,张大人莫要担忧。” 他嘴上安慰张普成,心中却不免想到,若真是出现张普成所说的状况,那当然还是开城投降算了,至少能保住性命。否则以城内这点守军,挡也挡不了几下,到破城之后不免被海汉人迁怒,说不定直接拖出去砍了脑袋,那就太冤枉了。 张普成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下了城楼,让守军开了城门。与海汉摆出的排场有所不同,他只率了四名亲随,加上抬轿的两名轿夫,出城去与海汉人碰头。这倒不是张普成不想摆出排场,只是城里县衙加驻军就这么几十号人,他多带几个人出城,城中防御就更显薄弱了。不过出城之时倒是有数名本地乡绅地主闻讯特地来相送,也算让张普成稍稍有一些心理慰藉,至少地方上的头面人物都以此对他出城与海汉人和谈一事表示了支持,民意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当然张普成也很清楚这些人的目的所在,无非就是希望他能摆平城外的海汉人,避免这福山县城陷入战火之中。 正文 第1101章 交换条件 登莱之乱结束之后,叛军虽然放弃了登州城逃亡东北,但地方上又冒出不少山贼土匪武装组织,福山县的治安状况一直没有得到根本性的好转。对于辖区内的富贵士绅来说,也只有三条出路可选,一是变卖家产南下到江淮地区避难,等待时局好转再尝试返回故乡;二是结社自保,自行组织民团对抗土匪武装;三就是举家迁入县城,依托官府躲避乱局。 如今住在这福山县城里的除了官府人员和家属之外,就是这些乡绅占了多数,只要海汉人不抢钱抢粮抢地,那对他们来说就不算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敌,一切都有商量的余地。先前作为官府使者被派去城外与海汉沟通的人,其实也是县内的一名乡绅。海汉人打着赈济难民的旗号,轻轻松松就灭掉了万家军的主力,这等实力不主动巴结还要等到何时? “张大人,本城父老乡亲的性命,全系于大人之手,还望大人能为百姓考虑,耐心与那海汉人周旋,即便有不合之处,也需得妥善处置才是。待大人回城之时,我等再设宴为大人庆祝。”一名耄耋老者作为城内的民众代表,向张普成婉转表达了众人的态度。 张普成心道我何尝不想跟海汉人达成和平协议,可这主动权如今并不在自己手上,自己这个知县只是地方官而不是地头蛇,拿这伙形同军队一般的海汉人也没什么办法。不过海汉人已经主动示意有合作的意愿,那张普成自然也不会拒绝了——如果断然拒绝,说不定会被海汉人视作敌意的表现,而上一个对海汉采取敌视态度的例子就活生生地摆在眼前,海汉昨天让战俘在城外原野上挖的埋尸坑,在县城城头上就能看得一清二楚,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 张普成的一顶软轿出城没走多远,便到了由海汉选定的这处茶馆。海汉骑兵已经将茶馆附近的一片区域全部清理出来,这两天很多原本居住在城外的难民都已经放弃贫民窟投奔了河边的海汉营地,所以这番清理工作倒也没有费太大的工夫,仅仅只是将为数不多的一些难民驱赶到了警戒范围之外,以确保这会谈场所周边不会有闲杂人等出现。 张普成在茶馆门口下了轿,他首先看到的是几名肤色黝黑,穿着灰色对襟短衫长裤的汉子,他看这打扮便认出他们是海汉的武装人员,前两天在城头上已经看得很眼熟了。其间还有两名衣衫褴褛的本地人,见张普成下轿便朝那几名海汉人点了点头。张普成略一思忖,便明白对方这安排是让本地人辨识确认自己的身份,以防有人冒充。海汉人办事粗中有细,连这种细节都没放过,这让张普成又是暗暗加了几分小心。 很快他就见到了这伙海汉人的头领哈鲁恭,如同其他人一样,肤色也是十分黝黑,头发短得跟和尚一般,不过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场却明显要强过一般人,张普成以前去登州城晋见巡抚孙元化的时候,也曾感受过这种上位者的气势,绝非万蒙这种缺乏底蕴的土霸王所能相提并论。而这黝黑的肤色倒也从侧面印证了海汉人自称是来自南方的说法,张普成自己是济南府出身,以前与来山东做买卖的福建商人打过交道,对方口音极重,所说的话真是完全听不懂,当下不禁有点担心接下来的谈判是否能够顺利进行。 但哈鲁恭一开口就完全打消了张普成的疑虑,完全就是纯正的北方口音,并没有张普成所担心的状况。他是不知道哈鲁恭其实是出身蒙古,就地理位置而言比山东要靠北多了。 虽然谈判对象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县,但哈鲁恭的礼数还是做得很足,邀请张普成入座之后,便让人上茶。张普成见对方这么讲究,紧张的心情也稍稍放松了一点。 不过哈鲁恭终究是一名武官,热茶送上来之后,他便挥手让手下退出去,直接切入了正题:“今天请张大人出城见面,是要跟大人通报一下目前的情况,另外再商量看看是否有合作的可能。” 哈鲁恭顿了顿,接着说道:“相信昨天我方在城外与万家军的交战,张大人应该也已经知道了。我们现已抓获匪首万蒙在内的匪军战俘一千余人,经过审问,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万家军的主力了。虽然还有少部分人员在逃,但已经不成气候,近期也不太可能再威胁到福山县百姓的安全了。张大人如果对战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去我方营地亲眼验证抓捕的匪军战俘状况。” 张普成连出城谈判都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当下可不敢再尝试去海汉营地一探究竟了,当下打个哈哈道:“诸位从南方远道而来,行此义举,实乃大明百姓之幸!不过这些鱼肉乡里的土匪嘛,应当交与官府处置才是,不知哈首领意下如何?” 哈鲁恭笑道:“把这帮战俘都交给福山县衙倒也没问题,但张大人你要想清楚,你这县城里关得了这么多犯人吗?” “这……”张普成不禁被这话怼得一时语塞,只好改口道:“普通匪徒中多有受到胁迫才与其同流合污的状况,但这万家军中的头目、首领,都是在本地作恶多年之人,当使其伏法才是。” 哈鲁恭道:“我们千里迢迢来到山东,其实也不是为了这伙土匪来的,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去处理,所以这些人交给官府处置也没问题。不过我们是做买卖的商人,交易都讲究互利互惠,我们给福山县提供方便,也希望张大人能给我们一些方便。” 海汉人会在谈判中提出一些交换条件,对此张普成倒是早有预料,点点头道:“哈首领不妨先说来听听,若是不违国法,有利地方,本官便做主答应下来。” 哈鲁恭道:“众所周知,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是希望能够帮助本地因为前两年的战乱而陷入无家可归境地的民众,给他们提供基本的生活条件和能够维持生计的工作。但我们是外来人,本地民众对我们的认识和信任都比较少,所以我们希望知县大人能够给予一定的帮助,以便能让我们更好地组织救助。” 张普成道:“本县要如何提供帮助?” “很简单,只需要县衙出具公文,为我们在福山县境内的行为背书,让民众确信我们的救助手段是真实可靠的。”哈鲁恭轻描淡写地提出了一个条件。 如何能在陌生地域获取民众的信任,这也算是海汉在移民工作中必须要面对的一个课题。按照过去几年中在广东、福建、浙江等地所取得的经验,由地方官府出面为移民活动背书,这无疑是最为有效的办法,在这个资讯手段还十分原始的时代,百姓所认知的可靠信息主要就是来自官府的各种公告。哪怕只是寥寥百字的告示,只要盖上官府大印,其效果就会远超海汉自行印刷的各种宣传资料。 海汉来到福山县之后,虽然也很快招揽到了数百移民,但这些人基本都是冲着海汉所提供的生存口粮去的,为的只是活命而非出于信任。除开这些挣扎在生死线上迫不得已做出选择的民众,还有很多对海汉并不信任,移民意愿不那么强烈的百姓,海汉要想将这些人也动员到自己麾下,就必须要先设法取得他们的信任。来自本地官府的背书,无疑是最好用的手段。 张普成脸上微微变色道:“这……只怕不太妥当吧?这要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责任可全都是本官背了!” 张普成并没有被哈鲁恭冠冕堂皇的说法所迷惑住,他很清楚官府背书的意义是什么,光有责任没有好处,岂肯轻易答应下来。 哈鲁恭道:“张大人,不出两年时间,福山县所辖的芝罘湾就会成为整个登州府最为繁华的港口,你这县城也会跟着沾光。到时候如果你还在这里当知县,就算你什么都不做,我们也会想办法给你做出一番政绩,把你送到更高的职位上去,比如登州知州,或者在山东承宣布政使司里谋个位子。你跟我们合作,我们就送你去更高的职位,掌握更大的权力,我要跟你谈的交易就是这么简单。” 张普成道:“以福山县今时今日境况,你这话如何信得?要是这两年中出了什么事,你们拍拍屁股就回南方去了,本官可没地方好躲!” 哈鲁恭笑道:“你放心,只要跟我们合作,保你一条退路。必要时我们可以安排你去南方,给你分房分地,当个吃喝不愁的乡绅。” 张普成怒道:“本官岂是这样的人!” 哈鲁恭道:“刚才只是跟大人开个玩笑,我们既然来了,就不会再离开。至于我们有没有能力把芝罘湾变成繁华的港口,口说无凭,眼见为实,张大人跟我去芝罘岛走一遭,就知道真假了。” 张普成心道本官连夹河边的营地都不会去,又怎会踏上芝罘岛,你这家伙一心要骗本官远离县城,只怕是动机不纯,当下便摇头拒绝了哈鲁恭的提议。 哈鲁恭不像其他经常在海外执行任务的将领一样,拥有比较多跟大明官员接触的经验,所以这话说僵了之后,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圆回来。他认为这应该是张普成觉得预期收益不够稳定,所以才不肯答应自己提出的条件,当下便换了个说法道:“张大人,我是个粗人,说话的方式也比较直接,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你见谅。如果张大人是认为两年后的成效太慢,那我们也有更直接的回报方式,比如说现银。张大人如果有这方面的意愿,可以直接开个价出来,数目好商量。” 张普成听到这个条件倒是不免有些心动了,先前海汉人以赈济难民的名义捐了五百两银子,这笔钱他和黄曲一人分了二百两,剩了一百两打算留着买粮食发放给城外的难民,不过看海汉人这两天的架势,肯定是要把城外的人全都圈走才会甘心,这一百两银子大概也可以省下来了。但县衙出面背书究竟开价多少合适,张普成自己也有些拿不稳,而且他不清楚海汉人在福山县除了招募组织移民之外,是否还有别的企图。 张普成沉吟许久才开口道:“哈首领,你且说一说,你们在福山县除了招募移民一事之外,可有其他计划?” 哈鲁恭听出张普成口气有所松动,当下便道:“张大人,我这么跟你说吧,招募移民这事不单是在福山县一个地方,整个登州府和莱州府都会逐步推进,今后视情况可能还要从更西边的青州府、济南府等地方招募。我们在南方的土地多达数十万顷,需要的劳动力不是几百几千就能满足的,目前在福山县所作的也就只是个开端而已,招募这些难民去南方,既能给他们一碗饭吃,又能解决地方官府的困难,这是对双方都有好处的事情。至于在芝罘岛建设港口,派出马队到处宣传,这些其实都是为了组织移民这个目的。” 哈鲁恭闭口不提海汉在军事扩张和商贸、文化、金融推广方面的打算,只扭着移民这个话题展开,也是想尽可能避免节外生枝,引起张普成的警觉。登莱地区为数众多的难民对于地方治安所造成的危害相当严重,而当下大概也找不出能比海汉这种移民手段更好的处理方式了。张普成思来想去,觉得如果仅仅只是为对方的移民行动背书,倒是可以设法用婉转一些的表达方式来减少官府的责任和风险。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谈妥一个双方都能够接受的价钱。 “那如果本官愿出力相助,你们会出什么价来答谢本官?”张普成心中做出决定之后,便果断抛出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 正文 第1102章 达成协议 当谈判双方的意见分歧可以用金钱来进行量化的时候,问题解决起来就比较简单了。海汉执委会的对外政策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一切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在与大明官员接触的过程当中,花钱收买拉拢一直都是备选项之一。 对于在大明境内组织移民这种需要地方官府给予一定配合的项目而言,收买地方官员远比使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的效果要好得多,如果不是遇到浙江那种信念坚定,要跟海汉斗到底的死硬派官员,原则上都会尽量以和平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以避免后续出现更多的麻烦。毕竟海汉在现阶段的发展目标是从大明招募移民和扩大贸易规模,而非在大明境内攻城掠地,与地方官府的合作才是主旋律。 当然这些钱财可不是白白送出去的,海汉既然将此视作了一种特殊性质的商业交易,自然也会评估其收益是否能够达到自己的目标。比如收买以本地知县为代表人物的地方官府,海汉就会把地方官府能为自己效力的程度作为出价的考量,并且为此还制定了不同的标准。 比如张普成愿意以县衙的名义为海汉的移民招募活动发布安民告示,可以得到一个最基本的出价。如果派人代表县衙到乡间协助海汉进行宣传,那么在此基础上还可以给予更高的回报。假如张普成愿意亲自出面,公开为海汉站队,他所能得到的经济回报还会进一步提升。简单来说就是做多少事拿多少钱,张普成能从海汉这边拿到多少银子,要视他的配合态度和出力程度而定。 张普成听了哈鲁恭的简单解说之后,当下更是被这种分级条件勾得心动不已,如果他愿意无保留地与海汉进行合作,那一年下来差不多能有三四千两银子的收入,他就算在福山县再做十年知县也领不到这么多的饷钱。而且如今的福山县入不敷出,基本毫无油水可言,骤然来了海汉这么一个出手豪阔的大财主,张普成还真舍不得就此放过。 哈鲁恭见张普成沉默不语,心知他还对此事拿捏不定,当下又加了一把力:“张大人,以我海汉的实力,原本不用求助官府也能自行去做,这福山县境内,除了万家军应该也不会有别的势力能干扰我们行事了。我们是出于对官府的尊重,才主动邀请张大人出城商量合作,如果大人认为这种合作没有必要,那我们也不勉强,今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我们不进县城,县衙也不要妨碍我们在本地的行动就好。” 这到嘴边的鸭子要飞!张普成猛然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笑眯眯地应道:“哈首领,本官也没说不能合作,贵方一心要救济黎民百姓,作为本地父母官自然是要支持此等善举。这样吧,本官今日回城之后,便起草一道安民告示,讲明海汉赈济民众之举措,张贴于县城四门以安人心。待他日空闲,本官也会出巡乡间,亲自向各村各庄百姓说明此事,哈首领觉得如何?” “张大人真是体恤民情的好官啊!有张大人主持这件事,本地的百姓应该很快就能解决生存问题了。”哈鲁恭见张普成总算是松了口,当下也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既然张普成话说得这么漂亮,那么哈鲁恭也不吝开启一下商业互吹模式,说几句场面话吹捧一下对方。 “好说,好说!就是不知哈首领先前所谈及的条件……”张普成说到这里拖长了音调,观察哈鲁恭的反应。 哈鲁恭道:“万家军虽然主力已经被我们消灭,但应该还有一些余孽潜逃在外,所以万蒙还需要再审一审,确保万家军不会死灰复燃。这样吧,再过三天,我们就把万蒙押来县城,交给张大人处置。” “首恶当诛!此獠在福山县作恶多年,此番被哈首领的人马擒获,也算是善恶终有报!本官上奏此事之时,定会为海汉义举多多美言几句!”张普成想起这几年来被万家军胁迫,心中也是一直憋着一口恶气,等海汉人过几天将万蒙移交过来,定要将他在县城内外游街示众,方能化解心头之恨。张普成虽然不是什么一尘不染的清官,但对于自己的辖区也还算尽心尽责,只是迫于形势无法与万家军正面对抗。海汉主动出兵消灭了万家军,张普成对此事的确是抱有欣赏和感激的心态。 哈鲁恭拍拍手掌,大声吩咐道:“来人,把礼物拿上来!” 几名士兵抬了一大一小两口木箱子上来,哈鲁恭介绍道:“这口大箱子里装的是海汉一些土特产,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张大人可别嫌弃!”说罢打开箱子,向张普成展示里面装的东西。 这箱子里的物事还真是不少,有海汉最为知名的水银玻璃镜,玻璃文具、摆件等等,也有三亚特酿、水果糖、奶糖这类的食物,火柴、香皂之类的日用品,甚至连刚刚开始推向市场的鼻烟也有,杂七杂八囊括了海汉大部分出口的日用商品,基本代表了海汉现阶段的工业制造水平。哈鲁恭拿出一样便讲解其功用,张普成看得眼花缭乱,心中对于海汉人的评价又不知不觉提升了一个档次。 就算哈鲁恭不善推销,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些东西不是凡品,自然知道其所言非虚。张普成想起自己之前听到的传闻中,海汉人以善于经营贸易而著称,这样看来的确是有些拿得出手的好货色。虽然不清楚这些东西的实际价值,但张普成大致也能猜想到这箱什锦货价值不菲,绝大部分东西自己以前别说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听哈鲁恭说这些东西都在南方十分畅销,是达官贵人家中必备之物,让张普成觉得自己突然就变成了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哈鲁恭说得口干舌燥,抓过桌上的茶杯咕咚咕咚灌了一气,然后指着另一口稍小的箱子道:“这里面是一千两白银,三个月之后再付下一次,张大人可以点点数。” 张普成一边嘴上客气,一边还是忍不住打开了箱子,二十两一锭的银元宝,分上下两层整整齐齐地码放在箱子里。 张普成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合上箱盖,对哈鲁恭道:“贵方这番好意,本官先替本地百姓感谢了!本官也知道你们救人不是白救,但还请善待从本地招募的民众。” 哈鲁恭道:“张大人大可放心,我们海汉治下地区一向太平,粮食也够吃,等这些民众到了南方,肯定比在登州过得安稳!” 张普成听了这话,心头也有点不是滋味,虽然哈鲁恭没有攻击他的意图,但这种对比让他很容易联想到双方施政能力的差距,当下便申辩道:“贵方是经营农场,本官是治理一县之地,这其间还是有区别的。” 哈鲁恭笑了笑道:“我们海汉在南方的领地,比登莱两府加在一起还大出不少,可不止是一县之地。在南方有几十万人接受我们的管理,要论治理地方的能力,恐怕的确是有很大的差别。” 张普成却不是太相信哈鲁恭的这番“吹嘘”,他认为海汉人虽然很有钱,但怎么可能取代地方官府的作用,除非是他们已经在南方竖起造反了。张普成的确料想不到,他现在打交道的海汉已经不再是大明的附庸,而是已经在今年独立出来的一国政权了。当然如果他事前知道这个消息,大概就不会这么痛快地答应合作条件了,这要是被有心人捅出去,那就是里通外番的罪过了,就算革职丢官都是轻的。 当下收了好处,张普成也不想再与哈鲁恭在嘴上一较高下,敷衍了几句,便主动提出了告辞。哈鲁恭正事基本已经谈完,当下也没有再多挽留,让人将两箱礼物用昨天战斗中缴获的匪帮马匹驮上,交给了张普成的手下。 张普成带着两箱子礼物屁颠屁颠地回城去了,哈鲁恭谈妥了这桩买卖,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种与大明官员讨价还价的事情并非他所擅长,但当下就只有他和陈一鑫两人在这边,总得有个人出面跟福山县官府谈判才行。好在过程还算顺利,张普成最终还是没能抵挡海汉的利诱,收了好处之后便答应了合作,也免去了海汉后续不少麻烦。 张普成也还算守信,第二天便在城门外贴出安民告示,对“海汉商团”协助官府剿灭匪帮万家军的义举大加褒奖,并认可海汉在福山县境内通过招募移民的方式来救助本地民众的做法,这基本就是为海汉提供了官方担保。县城外贫民区里原本还持观望态度的人,这下看到官方表态之后,便又有不少选择了前去投奔海汉人——毕竟海汉人能够提供粮食和保护,这都是本地官府做不到的事情。至于告示上说剿灭万家军的行动是由官府主持,这种场面话看看也就算了,这几天城内守军一直龟缩不出,根本没和万家军照过面,明眼人当然很清楚真正出手对付万家军的人是谁。 海汉花了两天的时间,才将这一战俘获的匪徒全部运回芝罘岛。期间根据万蒙的口供,特战营和骑兵营还对县城外的贫民区进行了一次突袭搜捕,试图抓住仍然潜逃在外的万家军军师蒲学光,但这次行动却扑了个空。蒲学光大概是在万家军战败的同时就悄悄溜走了,万家军在城外的据点只留下了几名因为腿脚受伤而无法离开的伤号,所知的信息也极为有限,这对于海汉来说并没有什么价值可言。 不过这个行动倒是再次惊动了县城内的官府,守城士兵还以为海汉要举兵攻城,当下赶紧关了城门,向县衙告急。待张普成和黄曲匆匆赶到,海汉这边事情都办得差不多了,张普成派人出城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在抓捕万家军余孽,对这出闹剧也是哭笑不得。不过这也不能怨海汉人没有事前通报,因为双方此前并没有建立起一个稳定的消息渠道,经过这么一闹腾,双方都意识到要把这个事提上议事日程了,不然县城里的守军每天都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迟早会被搞成神经衰弱捅出更大的娄子。 在海汉舰队抵达芝罘岛的第十天,指挥部对目前的进展作了总结。目前从芝罘岛附近地区已经吸纳招募移民一千一百余人,也算是初步取得了一点成效。考虑到目前芝罘岛还有为数众多的基建工程需要抢工期,这些移民中除了少部分无依无靠的孤儿、妇孺会运回南方外,大部分青壮劳力都会被暂时留在芝罘岛,分配到岛上各个工地参与施工。而类似码头工地这样环境条件最为艰苦的地方,所使用的自然就是在福山县俘获的一千余名战俘了。 虽然海汉没有立刻兑现承诺将移民送往南方,但对于投靠海汉的这些民众而言,这并非不可接受的安排。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其实并不想背井离乡去往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这芝罘岛起码还在登州府境内,在这里生活也还算适应。而且海汉人在岛上大兴土木,不断修筑居住区和各种半永久的基建设施,这显然是要在本地长期扎根下来了,这种举动也给予了民众更多的信心。 此外芝罘湾里停靠的众多船只,也让民众打消了来此之前对海汉海上运力的怀疑——这支庞大的舰队既然能将数千人从南方运抵此地,那当然也有能力从这里将移民输送到南方去。至于迟点早点其实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当下已经没有最急迫的生存问题和安全问题了,而且海汉的首领们也出面承诺,会在冬天到来之前将自愿去南方定居的人全部送走,刚刚脱离恶劣生存环境的移民们对此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正文 第1103章 收拾残局 福山县城以西近二十里,有一处名叫匹山夼的地方,登莱之乱以前曾有上夼庄和下夼庄一南一北两个村庄,居住有近千民众。不过前两年万家军起势之后占领了这一地区,并将战乱中十室九空的两处村庄变成了自家据点。之前万蒙下令调兵集结到福山县城,相当一部分物资和人马就是从匹山夼调过去的。 不过这些从匹山夼出去的土匪有绝大多数都没能再回到这里,当蒲学光领着二十多骑人马匆匆忙忙地跳到这里时,整个匹山夼的活人加起来也不过百人上下了,其中大部分还是土匪们的家属,以老弱妇孺为主。 “让所有人赶紧收拾行装细软,天黑之前一起撤离此处!”蒲学光惊魂未定,到了匹山夼便立刻下达了继续撤退的命令。 他实在没想到在福山县内无敌的万家军竟然在对方手里连一个回合都走不到就土崩瓦解,如果说前一天的交手是自家不小心着了对手的道,那么之后这一次精锐尽出,事前也制定了详细的作战计划,怎地上阵之后才发现对手的武力值跟自己完全不在同一级别上,被打得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最可怕的是连万蒙本人都没能从战场中脱身,据逃出来的人所说,万蒙在与对方骑兵交手的时候已经坠马,之后便再没见着踪影,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蒲学光眼见大势已去,也不敢在县城外再继续耽搁下去,他能料到海汉人腾出手之后,肯定还会对县城外的贫民区进行清剿,此时再不跑可就跑不了了。于是他抛下行动不便的伤员,带着为数不多的手下一路逃回到山区。 考虑到己方在交战中有大量人员被俘,蒲学光认为匹山夼的这处据点也不安全了,只要有人一招供,海汉人随时都可能派人追击到这里来,这里已经不宜久留。海汉这群煞星实在太厉害,蒲学光当下只想尽可能逃得远一些,避开海汉目前的活动范围。 这次在福山县的行动耗掉了万家军的绝大部分主力部队,所剩的能战之兵已经不多。不过对于蒲学光而言,当下形势虽然十分被动,但也并非到了绝境。万家军在这几年中依靠掠夺积累的财富,都还分藏于附近山区的多处据点中,靠着这些钱财重新招兵买马,也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不过蒲学光现在必须得尽快接收万蒙所遗留的这些家产,否则万家军在福山县城失利的消息一传开,很有可能就会树倒猢狲散,各处据点的留守人员说不定会一夜之间将山寨中的金银细软一卷直接跑路了。 蒲学光现在的当务之急除了组织人员继续跑路之外,还得尽快派人控制万家军名下的“七寨十二堡”,以免消息传开后发生变故。万家军中虽然一向是万蒙主事,蒲学光辅佐的格局,但因为据点分散,军中带兵的首领可不止万蒙一人,而这也是蒲学光当下最为担心的事情。 万家军在各处据点带兵镇守的大小头目有十几人之多,不过其中大部分都如甘强一样,参与了这次福山县城外的战斗,而这些人当中的绝大部分都和万蒙一样,没能从战场上安然脱身。倒是先前在战斗中受伤的甘强,因为伤情没有参加第二次的战斗,结果反而侥幸存活下来,跟着蒲学光一路逃回到匹山夼。 但对于蒲学光下达的指令,值守匹山夼的头目却并没有立刻执行,而是对其行为提出了质疑:“大当家没露面,又没有手令,军师就这么下令收拾撤退,这有点不妥吧?” 万蒙派驻匹山夼的头目是他的小舅子何飞,这种安排也算是有意识地把这个距离战场最近的后勤基地交到亲信手中,以确保自己的后路不会出太大的问题。何飞过去是个走村串户的货郎,脑子算是活络,但手上却没什么功夫。所以万蒙不会把带兵打仗之类的任务交给他,而是有意让他发挥所长,安排在后方管理物资补给。 以何飞的出身能在万家军里当到管家一般的职位,自然也是依靠了万蒙的威望,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见军师蒲学光匆匆忙忙地回来就下令撤退,也不提这是否是万蒙的命令,何飞肯定不会照做。 蒲学光沉着脸道:“大当家暂时不会回来,何飞,你先听我号令。” 蒲学光心知自己在团伙内的威望不够,假如透露了万蒙生死不明的消息,那对方很可能立刻就会自立山头,能乖乖听从自己命令的几率不大。所以他根本就没打算要提及万蒙的下落,指望能通过下达军令蒙混过关,然而他们这帮人回来的模样太过仓促狼狈,明眼人一看便知有问题,想就此瞒过何飞却是做不到的。 何飞在万家军中的地位是跟万蒙捆绑在一起的,万蒙人在,他才有分量,万蒙出事,他可就屁都不是了。至于听令于他人,这肯定与万蒙的利益不符,何飞也不会在情况不明的时候就背叛自己的靠山。 “军师,大当家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何飞见蒲学光闪烁其词,当下便已经嗅到了不妙的味道,赶紧开口追问道。 蒲学光担心何飞发作,当下也不敢说出实情,只能找个借口先敷衍他:“我军战败,大当家与在下分头撤退。此地如被人供出,恐会引来对手追击,所以必须要尽快撤离!何飞,过两天我们便与大当家会合,在此之前你先听我号令可好?” 何飞听得半信半疑,不过好在还有人可以验证蒲学光的说法,他便转头去问甘强:“军师刚才所说可是实情?” 蒲学光心头一紧,他回来路上全是在琢磨之后的打算,倒忘了先跟甘强沟通一下意见。这个马匪跟在万蒙身边的时间也很长了,说不好对万蒙有多少忠诚度,要是他把窗户纸捅破,那当下这个局面可就不好收拾了。 甘强看看何飞,又看看蒲学光,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何飞你别紧张,的确是大当家让军师到匹山夼来组织撤退,他带人去了南边的丁家堡,过两日便会与我们重新会合。” 何飞仍有些不信:“大当家调了这么多人过去,居然还打不过,这次的对头能有如此厉害?” 甘强应道:“这次是碰上硬点子了,只怕连明军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你看……”甘强说罢拉开衣襟,让何飞看了他胸口那一大团吓人的青紫伤痕。 “那对头营中装备了颇多火铳,见面便是一阵攒射,若非有大当家所赐宝甲护身,在下此番也回不来了!”甘强说到这里也是心有余悸,脸上的后怕神情倒不是装出来的:“这几日在福山县城外交战,折损了不少兄弟,大当家迫于无奈,才下令后撤。” “竟然如此厉害!”何飞看过甘强身上的伤痕之后,才确认他所言非虚,也就由此相信了蒲学光的说辞,但他对于这种全面撤退仍有异议:“那我们将所有粮草细软都带走,今后是不打算回这边来了?” 蒲学光道:“那对头麾下起码有几百骑,且全是高头大马,人人都有火铳,根本不能力敌。这匹山夼离福山县城就十几里地,骑马要不了一个时辰就到了,不走还等着对头来抄家吗?今后还回不回这边来……那就再说吧!” 蒲学光想得很明白,海汉骑兵的活动范围内是绝不能待的,万家军两次对上对方的骑兵,两次都输得毫无还手之力。匹山夼这地方虽然不太适骑兵作战,但海汉人想将要让骑兵的机动范围覆盖这里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除非今后海汉人主动退出这一地区,否则再回到这里真是很冒险的举动。 何飞心头还有不少疑问,但在这两人的联手之下终于被说动,去集合人手收拾物资了。蒲学光这才对甘强抱拳道:“还好甘首领深明大义,顾全大局,不然要让何飞配合倒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甘强愿意配合自己演出这出戏,蒲学光认为这是一种识时务的表现,还好他不是个死脑筋,否则这场面的确难以收拾。在当前这种局面下,蒲学光当然也不吝用夸奖来拉拢甘强,毕竟带兵的头领就他一人知道此事的前因后果,后续也需要他来配合自己整合万家军剩下的人员和物资,把关系搞好还是很有必要的。 当然了,蒲学光不会幼稚地认为自己说几句好话就能满足甘强,他愿意在这种时候站队到自己这边,显然并不会是因为考虑到了什么义气、大局之类的因素,必定也是想在这乱局中为他自己谋求一份利益。蒲学光先拿大话将其套住,也是想避免甘强撕破脸提出一些非分的要求。 此时甘强脸上已经看不到刚才的不安与惊恐,咧嘴一笑道:“还是军师想得周全,在下一直在想怎么做才让这何飞打消疑心,没想到军师几句话就把这家伙哄住了,倒是省下动手的麻烦了!” 蒲学光听得心头一惊,甘强这话里意思,分明就是何飞如果不肯合作,那他大概就要动用武力手段解决这个麻烦了。何飞本身又并非武人,真要动起手来,哪怕甘强有伤在身也能轻松摆平他。不过甘强说出这种话,显然是没打算再将过去与主子万蒙的情分放在心中了。 蒲学光倒没有想过要干掉何飞,他认为目前万家军所剩人员不多,有用的人还是尽量留下来比较好。何飞虽然多疑,但其管理物资的差事一直做得不错,没了他还得另外找人顶替,这也是一桩麻烦。虽说万蒙生死不明的消息可能会刺激到何飞,但蒲学光认为过几日之后再慢慢告诉他真相,应该也还是有很大机会劝服何飞。 “甘首领,万家军当下遭此重创,更应齐心合力渡过难关才是,都是自己人,凡事还是以和为贵,莫要在这种时候再添混乱了!”蒲学光感觉到甘强的思路有些危险,赶紧向他提出劝告。 “军师说得有理!”甘强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应道:“眼下这个时候,的确需要兄弟们团结一心才行。不过既然大当家暂时不在,总得有个人来担起责任才行……我看不如就由军师来做吧!” 蒲学光吓了一跳,连忙下意识地推辞道:“这怎么可以!甘首领说笑了!” 蒲学光心中虽然隐隐有这个意图,但被人当面说出来还是有些心虚,正待要说几句场面话缓解一下气氛,便听甘强继续说道:“也是,军师毕竟是个文人,这杀伐果断之事,怕是硬不下心肠来。甘某不才,倒是愿意试一试,不知军师是否愿意配合?” 蒲学光张大嘴看着面前的甘强,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万蒙生死未卜,甘强就已经动了要趁这个空档期夺权的心思,意图表现得可比他直白多了。蒲学光本来还打算拉拢甘强当自己收拢万家军的打手,想不到对方也抱着类似的心思,而且主动要占据大当家的位置。 甘强见蒲学光没有标调,便继续劝说道:“军师,你想一想如今的形势,万家军主力几乎全军覆灭,能用之兵已经不多。而剩下留守这些人,有一多半都跟大当家沾亲带故,是亲信中的亲信。这些人跟何飞一样,都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人。如果知道了大当家出事的消息,这些人肯定会抱团取暖,到时候想要掌权,可就会很麻烦了。” 蒲学光哼了一声道:“你既然已经有了主意,那又何必要拉我入伙?” 甘强这下倒不卖弄了,老老实实地说道:“勇气、野心、本事,在下都有,差的就是一个能帮我权衡利弊、出谋划策的人,军师若愿助我,今后这不管叫万家军也好,别的什么也好,你便是稳坐二当家的位子,如何?” 正文 第1104章 芝罘湾归属 蒲学光千算万算,倒是没料想到除了自己之外,还有这么一位仁兄早就打好算盘要接下万蒙的产业,当下也是有些哭笑不得。甘强一直都是万蒙手下得力干将之一,但现在看来也是早就不甘心再寄人篱下了。这次海汉人的强势出现终于让甘强等到这么一个出头的机会,而且当下几乎没有其他有实力的竞争者存在,他自然是要跳出来抢占先机了。 蒲学光原本还打算把甘强当枪使,来实现自己重新整合万家军的意图,但没想到对方也存了要收编自己的心思。他当然可以拒绝甘强的提议,但想想对方之前对旧主万蒙的小舅子都已经起了杀心,当下也鼓不起勇气说出那个“不”字。 甘强见他面色犹豫不决,继续劝说道:“眼下还能挡路的,不过寥寥二三人而已,你我便以大当家的名义发号施令,若是有人不从,正好就有借口将其除掉。军师还有何顾忌?” 蒲学光道:“若是大当家日后平安归来,那又当如何?” 甘强道:“那就要看你我的动作有多快了,要是已经收拾好了局面,大当家归来又能如何?他若识趣,给他在山中安排一处居所养老便是,若是不识趣嘛……” 甘强没有继续往下说,但脸上的阴狠神情已经将他的打算表露无遗。很显然不管万蒙能不能活着回来,他都不打算再奉其为主了。 蒲学光见状也不敢再试探甘强的耐心,他也知道万蒙已经凶多吉少,能平安脱身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要在短时间内迅速整合万家军剩下的人马,万蒙就算还能回来也无人可用,不太可能再从甘强手中夺权了。蒲学光想要上位,那最好还是再等等,待甘强这个出头鸟把万家军内部整顿完毕之后,再寻机将其除掉,自己以为万蒙平反的名义取而代之。 “既然如此,那蒲某就有劳大当家照顾了!”蒲学光做出决定之后改口也很快,立刻便改了称呼。 “有劳军师!”甘强咧嘴一笑,看起来对于能够说服蒲学光这件事也是十分满意。 万家军原本的根据地主要位于福山县西南与栖霞县之间面积一千余平方公里的山区中,蒲学光和甘强都认为这片山区足以掩护自己藏身其中,海汉人就算想追剿万家军,也没有足够的兵力来对面积如此之大的山区进行围剿,理论上他们在今后一段时期内都是安全的,只要别出山再去主动招惹海汉人就行。大不了今后不在福山县活动了,南下去栖霞、莱阳也一样能混口饭吃。 不过海汉趁胜追击的欲望远没有蒲学光等人所担心的那么强,在全歼万家军主力,活捉匪首万蒙之后,海汉将主要精力重新放回到芝罘湾的基建和移民招募上,这两件事才是海汉今年在山东地区的主要任务,至于歼灭地方土匪武装的行动,纯粹只是为了扫除绊脚石而已。进山剿匪的行动势必要投入大量兵力和物资,芝罘岛指挥部可没这么分不清轻重缓急。 在与奇山千户所和福山县衙达成了和平相处的协议之后,海汉在芝罘岛附近地区的行动终于可以公开化了。骑兵加上民政干部的宣传队四处出击,在以芝罘岛为中心,半径约五十里的沿海区域内招募移民。虽然这一地区的难民数量并不算多,但在海汉具有针对性的宣传攻势之下,还是能以每天三位数的进度招收到自愿前来投奔的民众。 目前岛外由哈鲁恭和陈一鑫负责指挥管理宣传和招募工作,岛内钱天敦负责安全防务,王汤姆负责海运船务,郝万清负责民政和情报工作,基建工程则是由孙长弥盯着。众人分工明确,各司其职,让芝罘岛基地的日常运转终于开始踏上正轨。 福山县衙在战后第三天如愿得到了海汉移交过来的匪首万蒙,因其腿伤的缘故,海汉军还特地用了一幅担架抬到县城东门,与官府进行了交接。张普成亲自出面,确认了担架上的人便是万家军匪首万蒙,然后才命人接收,将其抬上一辆提前准备好的带篷马车。 张普成的报功文书其实早两天就已经写好了,现在就等着犯人到位,然后亲自押解去登州府。为了防止走漏消息,此事除了张普成以外,也仅有县衙的几名捕快和把总黄曲知道内情。绑着万蒙的担架从东门进了县城之后,几乎未作任何停留便穿城而过,由西门出了城,朝西北方向的登州行去。 登州城距离福山县城有百里出头,张普成特地带了二十多名由衙役和驻军组成的押解队伍,以防万家军在半路杀出来抢人。不过这个担心稍稍有点多余,当他押解万蒙去登州城的同时,万家军正在几十里外的山区中为了争权夺利而火并,根本不知道他们曾经的首领正被送去登州。 当然了,就算蒲学光和甘强得知这个消息,大概也会装作不知道,并不会真的发兵来抢他回去。对他们来说,现在万蒙死了比活着更好,官府愿意代劳,他们也乐得省下麻烦。 张普成可不知道万家军内讧的状况,他提心吊胆地在路上走了一天半,终于是平安到达了登州城。这登州城内外各区域驻扎的部队全是从外地调来,分属不同的都司卫所,张普成虽然是官身,但也颇费了一番工夫才入城进了知府衙门,求见知府陈钟盛。 陈钟盛听说福山县知县亲自押解匪首万蒙来了登州也是十分惊讶,这万家军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在登莱之乱时期就已经作乱民间,后来官府虽然平乱成功赶走了叛军,但对于这些活动于登州山区的土匪武装却十分头疼,拿不出行之有效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麻烦。 战后这一年多时间,福山县的治安状况非但没得到好转,反而比登莱之乱以前更加恶化,由于万家军的存在,地方上无法组织灾后重建和生产自救,别说收缴税赋了,每年反倒是要组织大量赈济粮运往当地。而福山县和附近的卫所在战后所保留的军队规模很是有限,也难以对万家军进行有效的防范打击,只能任由其一步步坐大。 至于调动登州城的驻军去剿匪,陈钟盛想是想过,但并没有付诸实施。这原因也很简单,目前驻扎在登州的全是战时从外地调来的军队,这些军队的指挥权并不在登州府而是山东都司,陈钟盛想调动这些军队,那就得拿出足够的好处才行。 登州府自战后就一直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陈钟盛自然也拿不出什么实际的好处给下面的军头,要是让这些军队去了福山县,当地只怕会被刮地三尺,到时候搞不好又会重演登莱之乱的最初剧情,陈钟盛可不想为了一伙土匪就去冒这种风险。万家军再怎么在地方上折腾,至少不会跑来登州城闹事,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了。虽然福山县不免因此有诸多抱怨,但陈钟盛除了帮其减免税赋之外,的确也没有别的办法能帮忙了。 陈钟盛的想法就是一个拖字,要嘛拖到这伙人什么时候膨胀得失去理智,举兵来打登州城,要嘛就拖到自己今后调职去别的地方,把这口锅甩给下一任的登州知府。但他的确从未想过,福山县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解决万家军这个痼疾。但万蒙是登州府悬赏捉拿的犯人之一,福山县应该不会傻到随便找到个人冒名顶替就押来登州请功。 “或许只是机缘巧合之下抓到了这家伙!”陈钟盛只能这样理解听到的消息,他甚至可以脑补出万盛因为自我膨胀过度,乔装混入福山县县城结果不小心暴露身份,失手被擒的桥段,这大概还能有不错的可信度。不过既然知县张普cd来了,那他自然也是要出面接见一下了。 张普成的态度很端正,让人将断腿的万蒙连同担架一并抬进了知府衙门里,就和手下一起在天井里等着上司露面。他很清楚这事的影响有多大,知府必定会露面处理,所以并不着急。 “卑职见过知府大人!”张普成没有等待太久便看到了陈钟盛匆匆赶来,立刻便作揖招呼。 “张大人免礼!”陈钟盛一脸笑意,伸手扶了一下张普成,眼光却是看着地上的万蒙道:“此人便是万家军匪首万蒙了?” “正是此獠!”张普成作个手势,旁边立刻有手下递上了盖着登州知府衙门大印的通缉令,上面的画像虽然有些抽象,但具体的文字描述却全都对得上号。 张普成补充道:“卑职已经找相关人员认证过,的确是万蒙无误。” 陈钟盛继续问道:“那为何将他锁在这担架上?这嘴里塞个小球又是何意?” 张普成连忙解释道:“此獠被捕时摔断了右腿,所以只能用担架抬着移动,锁住他也是避免他在押解途中尝试逃跑。至于这口中小球,是为了防范他咬舌自尽。” 这两端连着皮带的口塞球是海汉人提供的,张普成可不知道其中的恶趣味所在,只是照着海汉人给出的解释说与陈钟盛。 陈钟盛的目光并没有在万蒙脸上停留太久,这家伙因为口中咬着小球的关系,嘴角全是口水白沫,看起来很是恶心。至于验明正身的事情,自会有下面的人去做,倒也无需他这个知府亲自操办。张普成既然已经夸口说验过身份,而且这是活口并非死尸,要验证其身份的办法很多,想来应该也不会再出大的差错。 不过对于这家伙怎么落网的,陈钟盛还是想再听听张普成的说法,当下便邀请张普成到公堂后面的书房一叙。张普成来登州城的目的就是为了报功,当下自然不会推辞,脚跟脚地跟在陈钟盛身后去了书房。 两人进房落座,下人上了热茶,张普成这才取出自己写好的文书呈上:“大人,关于匪首万蒙伏法经过,卑职已记录在案,还请大人过目。” 陈钟盛接过手来,打开仔细读了一遍,脸上不免露出了吃惊的神色:“照你文书上所说,是这南方来的商团,协助官府拿下了万蒙?” “确是如此!”张普成不是不想抢功,只是福山县的实际情况摆在这里,硬要说以一己之力打败了万家军也根本就骗不了上司,而且海汉人在福山县城外两次与万家军交手,县城连城门都没敢开过,这事知道的人实在太多,现在吹出去的牛皮迟早会被揭穿,到时候就算上司不追究,也还是不免会在上司心中落个好大喜功、信口开河、欺上瞒下的坏印象。与其这样去争功,倒不如将海汉人愿意为官府出力的原因捆绑到自己身上,从侧面为自己争取一份功劳。 张普成在书面报告中写得很明白,南方来的海汉商团之所以愿意出钱出力出人协助官府对付万家军,是因为商团中有他的旧识哈某,受到大义感召之后才会有此行动。当然了,花花轿子众人抬,张普成也没忘记提及县城驻军在行动中舍生忘死地进行了作战,给万家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福山县有多少驻军,陈钟盛心头还是基本有数的,要说靠着县城驻军就能给万家军制造出足够大的麻烦,陈钟盛并不太信。真要如此,这万家军岂能在登州存活好几年,不但没被灭掉规模还越发壮大。由此想来,只怕还是那外来的海汉商团担当了剿匪的主力。 这并不是陈钟盛最近唯一一次听到海汉相关的消息,事实上在此之前,位于福山县东侧的奇山千户所就发来消息,称有南方来的海汉商团在芝罘岛落脚并兴建港口,其船队规模颇大,有千人之众。这次在福山县协助官府的海汉商团,显然应该就是跟芝罘岛上的是同一拨人。 陈钟盛为了确认此事,再次向张普成发问道:“如今占了芝罘湾修建港口的,是不是他们?” 正文 第1105章 麻痹上级 张普成听陈钟盛这质问的口气有些不善,当下也揣测不出对方心中所想,只能含糊其辞道:“海汉商团船队规模颇大,而且有心救助福山县民众,运来不少粮食作为赈济。他们要在当地长期落脚,就必须得在海边修筑港口码头才行。此事对方已经提前知会过下官,当无大碍。” 陈钟盛道:“前几日威海卫传来消息,有大批海船过境,应该就是他们的船队吧?” 张普成应道:“正是海汉船队。奇山千户所的冯千户已经亲自去芝罘岛看过,当无违规之处。” 陈钟盛听到这里才稍稍安心了一些,继续发问道:“难道这些人从千里之外的南方赶来,就是为了特地运来粮食赈济登州民众,顺便消灭肆虐地方的土匪?” 张普成道:“大人,此中详情,还容下官慢慢道来。” 海汉对于如何跟大明各级官府打交道,已经在南方积累了多年的实践经验,在收买了县级的官员之后,如何让其对上级机关有所交代,将海汉的形象正面化,把海汉的各种手段包装成正常的贸易往来,都有专门的套路可用。既然花了不少财力将张普成、冯飞拉入到己方阵营中,自然是要充分利用他们的职位,对其上级慢慢施展宣传攻势。先前移交万蒙的时候,海汉这边也是专门给张普成提供了参考资料,希望他到了登州之后能为海汉多多美言几句。 张普成自然对此心领神会,他已经拿了海汉的好处,就算为了自己的利益考虑,那也得设法让上司接受海汉人的存在才行。而且海汉考虑得如此周全,甚至专门了专门印制的“参考资料”,这让张普成对其好感也增加不少,毕竟像这么上道懂事的合作伙伴,他以前还从未遇到过。 在张普成的口中,海汉商团是一群充满爱国情结,心地善良的南方海商,他们希望以建立海上贸易线的方式,对登州地区无家可归的难民进行救助,同时提供工作机会,以便让这些难民能够重新自食其力,逐步摆脱对官方救助的依赖。当然了,为了保证这些救助手段能够得以实施,海汉商团也自行组织了民团性质的武装,以对付类似万家军这样的匪帮。 “以工代赈?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只是这海汉商团需从千里之外运来物资,想要救助一州一府之地,这运力只怕会跟不上吧?”陈钟盛听了张普成的介绍之后,觉得这海汉商团行善之心虽好,但面临的现实困难却很大,不禁有些担心这事的可行性。 张普成继续解释道:“海汉商团帆船众多,每月有两批船队往返于芝罘湾与浙江舟山岛之间,且一部分民众受其招募之后,会接受他们安排,前往南方定居。据下官所知,海汉商团已经仔细计算过运力,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陈钟盛并不知道海汉在芝罘湾经营的局面有多大,所知的信息也几乎都是来自沿海各卫所的报告,还远不如张普成说得详细。海汉虽然在南方已经经营出了偌大的局面,但在华北地区却并不知名,也就一些达官贵人家中有那么几件出自海汉的玻璃摆件。即便听说过海汉这个名头,往往也只会认为这是南方的某家商行作坊,根本想像不到这股势力在东南沿海的影响力达到了怎样的程度。 张普成所作出的解释,在陈钟盛耳中听来还是很合理的,这些南方人救人也不是白救,招募民众的目的也比较明显,就是要利用这些近乎免费的劳动力,在芝罘湾为其修筑可长期使用的港口码头。只要他们能给当地民众提供饭碗,陈钟盛倒是不介意这些南方人在芝罘湾开埠建港。当然了,如果他知道芝罘湾里停靠的海汉帆船中有几十艘都是军用舰船,还有上千武装人员驻扎在当地,那估计想法就会完全不同了。 陈钟盛继续问道:“再有三个月左右,芝罘湾海面便会封冻,届时这海汉商团如何打算?” 张普成道:“此事下官也已问过,他们打算在冬天到来之前修筑足够多的房舍和供暖设施,囤积好过冬所需的粮草,不会因为季节原因而终止对本地民众的救助。” “如此甚好!”陈钟盛捻须赞道:“既然这些商人有心行善,那便多给他们一些方便,若是他们要在芝罘湾附近的无主空地垦荒,就尽力成全他们吧!” 张普成心道海汉人要做的事情只怕轮不到自己来成全,他们能主动向福山县衙知会一声就算不错了。别说无主空地,就算是有主的地,被海汉占下来又有谁敢去捋虎须?万家军这种连官府都头疼的匪帮,也差点被海汉给连根拔了,地方上哪还有别家能有底气和海汉人作对。 不过海汉人至少还讲道理,愿意保持沟通的渠道,也乐于给官府掌权的人一些实际的好处,比那只会为非作歹的万家军可要好相处多了。站在张普成的角度,他肯定更乐意选择海汉作为自己的合作伙伴,省心省事有钱收,简直就是无可挑剔。 张普成道:“下官已经在福山县发了告示,允许海汉商团在县内招募民众为其工作。短短数日,已有近千民众得到救助。县城外原本有众多难民聚居,这几日也逐渐散去,有不少人都去投靠了海汉商团。想必今年冬天到来之前,福山县便可解决民众生计问题了。” 陈钟盛道:“张大人此番平乱擒匪,又解决了县内民众生计,本官定会上报承宣布政使司,为张大人表功请赏!” 张普成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正题,当下连忙迎合道:“这都是知府大人领导有方,运筹帷幄,下官只是配合大人的安排,依计行事而已,实在不敢居功。” 这两人一唱一和,这个节骨眼上谁都没有再主动提及这件事情里出力最多的海汉人,也算是一种官员之间的默契了。 陈钟盛见张普成如此上道,当下也很欣赏他这种为官的觉悟,很满意地点点头道:“这匪首万蒙还有悬赏在身,本官没记错的话,应当是不论死活都有白银百两,回头你去替海汉商团领了这笔赏银吧!” 张普成点头应下,心道海汉人财大气粗、出手阔绰,哪里在意这点钱财,就算回头给他们也多半会被拒绝,这笔钱最终的去处多半是要进自己的口袋了。他这次来登州就两个主要任务,一是为自己表功,这个目的已经基本达成,另一个任务就是要设法让登州府默认海汉在福山县的存在。就陈钟盛目前的反应来看啊,这第二个任务也算是基本完成了。 行事如此顺利,张普成也是心情大好,从知府衙门辞别出来之后,张普成决定先去吃顿好的犒劳一下自己,当下打赏了随行人员几两银子,让他们自己去解决伙食。反正这钱是领的通缉赏金,天上掉下来的银子,张普成用起来也不心疼。 张普成只带了一名亲随,便径直去了城中最高档的酒楼“神仙居”。福山县年年歉收,县城外全是饥民,县城里也早就没了饭馆酒楼之类的场所,他这个知县虽然不至于饿死,但平时能吃到的食物都非常单调,几乎都是粗粮为主,肚子里也没多少油水,体重不用刻意控制都是呈现出年年下降的趋势。对张普成来说,难得有机会来一趟登州城,自然是要设法吃点美食补充一下油水才行。而且刚才知府衙门领了一笔钱,不用像以往那样边吃边心疼了。 张普成上了二楼,坐下之后便毫不客气地点了七八道店里的招牌菜,又要了一壶酒,打算在这里大快朵颐。不过菜还没上齐,便有人出声招呼他:“稀客啊!这不是福山县的张大人吗?” 张普成抬头一看,自己倒也认识来人。此人是登莱之乱时期山东都司从兖州调来的援兵将领,名叫上官野,初来登州时的军职是守备,后来在攻打登州城的作战中立下战功,战后提升为参将,就率部在登州驻扎下来。张普成之所以认识他,是因为当初这个上官野曾率部到福山县催缴军粮,那一番地皮刮得之狠,让张普成这个地方官迄今都是心有余悸。 俗话说贼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这军官带着部队到地方上催粮,手段可比万家军这种只会劫掠浮财的土匪强多了。当时上官野在福山县境内连破几处不肯合作的村庄,吓得县内那些没向叛军和土匪低过头的土财主都逃进了县城避难。张普成也曾硬着头皮去向上官野求情,希望他能够让手下收敛一些,然而却被上官野嘲讽为“穷酸知县”,根本就不理会他的请求。 上官野的人马从福山县抢走了多少钱财粮食,张普成没有办法进行准确的统计,但他所能确认的是,这家伙给福山县造成的损失还远比登州城里的孔有德叛军要大。上官野的人马夺走了十几个村庄赖以为生的口粮,并且直接害死了三十多条人命,然而因其官兵的身份,张普成却没法将其绳之以法,甚至连往上面告状也没有任何效果。 张普成虽然拿上官野没什么办法,事后也没能追究他所犯下的罪过,但这个仇还是记在心里的,对于这张讨厌的面孔更是记得十分清楚,一看到便想起了当初不愉快的记忆。对此人他是一点好感都欠奉,也根本不想搭理,只是出于官场礼仪,这才放下筷子,没好气地拱了拱手道:“上官大人,有礼了!” 上官野却似没看到他的脸色一般,径直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了:“张大人一向可好?这是来登州城公干?” 张普成十分冷淡地“嗯”了一声,就差没把“滚开”两个字写在脸上了。但对方好像并不是那么知趣,面对这种态度居然也没有自行离开的意思,还继续跟他搭话道:“本官听说福山县穷得都揭不开锅了,但张大人这派头,倒不像是穷困潦倒的模样啊!莫非张大人是捡到天上掉下来的银子了?” 张普成心道的确是天上掉银子了,只可惜这财源你连碰都别想碰到,当下哼了一声道:“本官自掏腰包在外面吃顿饭,也需要向上官大人汇报吗?” 上官野嘿嘿干笑道:“吃饭当然没什么问题,就怕张大人这银子来历有些不正!” “你这话是何意!”张普成冷不防被对方说中心事,也难免有一点紧张,当下立刻开口否认,连声调都高了两度。 上官野道:“本官听说张大人是押着万家军匪首来登州请赏的,不知是哪路神仙帮张大人拿住了这等要犯?” 张普成听对方主动提及此事,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当下也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提问。海汉人在福山县的作为,照理说没这么快传到登州来,但这上官野说话阴阳怪气,似乎是知道了什么内情一般。 上官野见张普成闭口不答,当下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前几日从威海卫和奇山所发来登州的通报,本官也看过了。适才你在知府衙门与陈大人会面的时候,本官在外面跟你的随从打听了一下,福山县大致是什么情况,本官已经知道了。张大人,这海汉人什么来头,你怕是还不太清楚吧?这伙南方巨枭,你也敢跟他们合作!” 张普成听到最后一句吓了一跳,连忙反驳道:“什么南方巨枭!他们就是一群商人而已,你莫要故意危言耸听,诬陷好人!” 张普成得了海汉的好处,也已经在知府面前备了案,要是海汉人的来路有问题,那他势必也会受到牵连。当然他打心底是不相信上官野的说法,这伙人要真是贼人,他们有钱有势何处去不得,怎么会如此好心,千里迢迢赶到山东登州来救济难民。要是跟海汉人相比,这上官野倒更像是一个打家劫舍的匪徒。 正文 第1106章 真凭实据 海汉人虽然蓄有私军,但在张普成看来,对方一没劫掠百姓,二没攻打县城,主动出兵替福山县收拾了万家军这个毒瘤,之后跟自己的接触也算有礼有节,并没有蓄意威胁的举动,还主动将擒获匪首万蒙这个功劳让给自己,怎么看都不像是绿林枭雄的行事风格。而上官野跟自己本来就有宿怨,这番话听在张普成耳中,挑拨离间、搬弄是非的味道就很重了。 上官野笑道:“张大人,你常年在福山县这种小地方待着,消息闭塞也是难免,这海汉人的来头,估计你也没听说过,才会上了他们的当!也罢,本官今天便做个好人,给你说说这其中内情!” 上官野说到这里,眼神瞥了一下旁边的张普成亲随,没有再继续往下说。张普成知道他的意思,便挥挥手让自己的随从先回避一下。 上官野这才接着说道:“家兄也是在军中效力,当下在浙江绍兴府临山卫当差,对这海汉人过往出身也略有所知,以前书信往来中,对此多有提及。张大人,这伙人可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你可知浙江以南沿海区域,海上贸易航道几乎都已被这海汉人把控?据说他们在福广两省已经权势熏天,就连地方官府也不敢轻易得罪海汉……嗯,就像如今福山县的状况一样!” 张普成听得半信半疑,不由得反驳道:“海汉人开埠建港,目的不过是为了做海运生意,只要他们没有违法乱纪,犯上作乱,那就算生意做得大些又如何?权势熏天……本官可没感受到他们对地方官府有何不敬,倒是比某些放纵部下为所欲为的人有规矩多了!” 张普成话中带刺,上官野自然听得出来,不过他本来就另有目的,当下对于这种嘲讽也是充耳不闻,继续说道:“海汉人在南方已经占了不少地方,所用的手法无非都是他们在芝罘湾这套动作,以赈济地方百姓,协助官府平乱为名,占下来就不走了。然后就以雇佣的名义,将地方上的百姓迁居去别的地方重新安置。他们还会打着种种旗号,让武装人员进驻当地,逐步取代地方官府的地位。张大人,你想想看,海汉人如今是不是正在照着这个套路实施?” 张普成其实一边听一边心中已经在暗暗吃惊,上官野所说的这些手段,海汉人的确正一项一项地用在福山县,而且进度极快,短短数日中,上官野所提到的这些手段几乎都已经施展出来了。之前他并未去细想海汉人做这些事情的真实意图,但现在慢慢一琢磨,好像真的目的不是那么单纯。 不过他还是不肯轻信上官野的说法,摇头驳道:“这些事情,他们的确是在做,但这些目的,却是你臆想出来,并无真凭实据,叫本官如何采信?” 上官野道:“真凭实据都在南方,张大人有空去江浙福广看看吗?” 张普成道:“本官又不是无事可做的闲人,怎能因为几句闲言碎语就放下公务跑到南方去。上官大人若是拿不出什么实证,就不要在本官这里继续浪费时间了!” 上官野见张普成态度坚决,脸色也慢慢黑了下来:“张大人,你可知这海汉人在南方已经立国之事?你与其同流合污,便有里通外番之罪,若是查办下来,非但你这官身保不住,只怕还要牵连家人!” 张普成这次是真被吓了一跳:“立……立国?这……这怎么可……可能?” 上官野见张普成这下情绪波动得十分厉害,心知自己这杀手锏也是收到了效果,当下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些海汉人在南方占下一些海岛,买通沿海地方官府,自以为无人可约束,便于今年自行建了个海汉国,这些受其救助被运往南方安置的百姓,也就顺理成章成了海汉国的国民。张大人,莫说这海汉国并未得到我大明承认,就算他们真与我朝建交,这公然贩运人口之事,那也绝对是大罪了。” 张普成战战兢兢地追问道:“立国之说,可有实证?” 上官野摇摇头道:“适才也说了,实证都在南方,这山东距离他们的地盘有千里之遥,连听说过海汉的人都不多。本官若不是有兄长在浙江当差,消息比这边灵通,也一样猜不到这海汉人的来头。张大人若是真的想要实证,倒是有个简单办法,你回到福山县之后,将那海汉人招来当面一问,可不就真相大白了?” 张普成此时已经完全被上官野带了节奏,当下反问道:“如此忤逆之事,若是他们不承认,又当如何?” “不承认?”上官野哈哈一笑道:“你太小看这帮人的格局了,据我兄长书信中所提及,南方福广两地上至巡抚、布政使、按察使,下到如张大人一级的知县、主簿、典史,无不对海汉人言听计从,各处沿海大城小镇,他们都能出入自由,完全不受大明律约束。他们立国之事并非偷偷摸摸进行,国都便设在南海琼州岛上以发配人犯著称的崖州,只是因为距离山东太远,相关消息还未传过来而已。对他们来说,大概只是看形势来决定是否需要主动提及,而并非承不承认的问题。” 张普成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当下心里也有些虚了,他突然发现自己所掌握的信息远不如面前这个家伙,这种信息不对称所带来的心理劣势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不知究竟是该相信上官野这近乎危言耸听的言论,还是该坚持自己之前的看法,不要理会他的挑拨,与海汉人继续保持合作关系。 张普成突然想到一事,这上官野并非什么好人,为何要专门找到自己提出这件事?他如此煞费苦心想要说服自己相信他所提供的信息,是想以此为把柄来要挟自己,还是要就借此生事谋求某种收益?不管是出于哪种目的,张普cd可以确信对方的举动和言辞肯定是没安什么好心。 张普成生出了戒心,当下反而是冷静了下来:“上官大人,既然这海汉在南方搞出这么大的声势,那照你所说,这里通外番的罪名,那也是该南方官员先受朝廷处置才对。既然如今朝廷还没表态,那又何罪之有?” 上官野见先前的说辞没能吓唬住张普成,当下又换个说法道:“张大人,南方的水太深,你我这种小人物也趟不过去,但山东这边可没有此类先例,你要是把持不住立场,便是犯下此罪的第一人了!” 张普成见对方仍是连哄带吓,当下更觉其中有诈,索性便直接问了出来:“上官大人,你与这海汉人有何过节?想法设法拉本官下水,又是意欲何为?” 上官野见张普成问得如此直接露骨,心知再想靠之前的说辞已经难以起到作用,索性便道出实情:“张大人,你可知这海汉人富可敌国,拥有财宝无数,无论去到何处,都是靠着行贿开路。” 张普成心道这倒很可能是实情,以其私军的作战水平,招募难民的规模,出手送礼的阔绰,很显然不是普通商人能撑得起,起码在登州府境内还没听说过有这种级别的民间富豪存在。前日与海汉人会谈,对方吹嘘在南方拥有数十万顷耕地,如果情况属实,那其富有程度的确难以想象。 便听上官野继续说道:“虽不知张大人从他们手中拿了多少好处,但想必也数目不菲……不过这不是重点,张大人,如果你愿与我合作,要从海汉人手中捞座金山也不是办不到。” 张普成的瞳孔微微一缩,心道原来如此,敢情前面费了这么多口水做铺垫,最终还是为了求财,这倒是与自己认知中不择手段的上官野形象不谋而合。只是那海汉人可不仅仅是有钱而已,想从他们手里捞钱,只怕代价承受不起。他可是亲眼见识过海汉的私军是如何在福山县城两次干净利落地击败了土匪武装万家军,把总黄曲也对其战斗力水平评价极高,认为其实力甚至还在卫所军之上。 最关键的是海汉人在这两场战斗中都未倾尽全力,是以一种很轻松的节奏就击败了对手,所以其私军的真正实力如何,作为看客的张普成也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但以其已经表现出来的部分来说,张普成绝对不会想去招惹这么一个难缠的对手,有万家军这个自寻死路的前车之鉴,张普成连一丁点的非分之想都没有。 上官野察言观色,认为张普成神情的细微变化是被自己说动了,当下继续趁热打铁道:“张大人,海汉人有的是钱,你那福山县根本没有油水,也难出政绩,难道就没想过给自己弄个十万八万两银子,然后辞官回去做个富家翁吗?” 张普成嗤笑道:“十万八万两银子?从天上掉下来么?上官大人说得倒是轻松。” 上官野道:“张大人若是愿意与本官合作,要从海汉人身上榨出这笔钱的确不难。” 张普成道:“莫非你是要绑票海汉人?” 上官野没有做声,脸上的神情却是已经承认了张普成的猜测。 张普成摇摇头道:“上官大人,你想多了,等你今后有机会与海汉人接触,便知此事绝无可能。” 上官野道:“直接来硬的肯定不行,听说那海汉私军战力极强,南方的山贼海盗都是望风披靡,地方驻军甚至也得看其脸色行事。若是本官率大军出击福山县,只怕这伙人见势不妙,径直就从芝罘湾逃回海上去了,到时候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张普成心道你想得倒是简单,那芝罘岛易守难攻,海汉私军又装备众多射程远杀伤力大的火器,去的人少了必定是白送,去的人多那伤亡也会相应增加,人家打不过拍拍屁股就坐船走了,你这伤亡损失可得自己背,到时候可不是竹篮打水的问题,而是要大大折本了。 不过张普成也不说破,就等着看着上官野到底有什么花样。要是对方真打算直接用武力对付海汉人,那他绝对会采取中立的态度在旁边看热闹。 上官野接着说道:“张大人既然已经跟海汉人有过接触,想必他们对你已经具备了一定信任,若是再找个合理借口约见他们,应当也不会拒绝。届时本官便在暗中埋伏人马,将其擒获,让海汉拿钱赎人,岂不是轻松之极?” 张普成道:“上官大人倒是轻松了,到时候海汉肯定把这笔账算到本官头上,好主意啊好主意!” 上官野道:“这个好办,让动手的人扮作山贼,你我联合演一出戏便是了,届时你来充当中间人,替海汉转交赎金,接回人质,岂不是天衣无缝?” 张普成越听越觉得离谱,只觉得上官野这个计划太过粗糙,将海汉人想得太简单。要是自己照着这办法去做,只怕这福山县城随时都会沦陷于海汉铁蹄之下。银子虽好,但与其提着脑袋去拼那虚无缥缈的数目,倒不如稳稳当当地收下海汉每隔三个月就会支付一次的所谓“办公赞助金”。 “使不得使不得!”张普成连连摇头,拒绝上官野的提议:“本官与海汉人素无仇怨,岂能为了钱财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上官野说了半天,见张普成还是不肯合作,当下也没多少耐心了,沉着脸问道:“张大人果真不肯合作?” “恕难从命!”张普成打心眼里认为这个方案行不通,哪肯跟着上官野去冒这种险。上官野搞出乱子还能跑路,他身为福山县知县又能往哪里跑? “上官大人要去找海汉人的麻烦,本官也不会阻拦,但莫要与本官扯上什么关系。”张普成唯恐沾上晦气,当下抬手作势道:“上官大人,请吧!” 上官野气呼呼地站起来离席而去,转身之际压低了声音骂道:“不识抬举!日后有你好受的!” 正文 第1107章 前因后果 上官野气鼓鼓地下了楼,但却并未离开神仙居,而是穿过大堂去了后院,这边院子里还有三间厢房,是专门给达官贵人准备的包间,相对楼里的用餐环境更为私密隐蔽。楼上的张普成很少有机会来这地方,也并不知道神仙居里还有这样的所在,更没想到上官野并不是单枪匹马在谋划这件事。 上官野走到其中一间厢房门前,径直便推门进去了。屋里正在交谈的两人见他进来,立刻便停下了谈话,其中一人开口向他询问道:“事情办得如何?那张普成可愿合作?” 上官野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来,倒了一杯茶一口灌进嘴里,抬手抹了一把嘴角,这才恨恨地说道:“说得老子口水都干了,这姓张的还是执迷不悟,不肯松口!” 那人继续追问道:“难道他态度就如此坚定,听了你的劝说,连半分松动都没有?” 上官野想了想道:“倒也不是没有松动,他听说这海汉已在南方自行圈地立国,也是有些害怕,只是这家伙认定了我要害他,无论如何都不肯与我合作,却是拿他没法!” 另一人这时候也开口道:“你看看,当初你带兵去福山县征粮,好处没弄到多少,这得罪人的后果,如今却显现出来了!” 上官野道:“这个锅是丢给我一个人了?这事也不是我一个人拿的主意,别忘了当初征粮归来,两位也都分到好处了!” “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还是先想想当下这事要如何进行才是!”先前发话的人眼见上官野有些发火,当下赶紧劝解,将话题转回到正事上:“你我兄弟三人要谋富贵,机会就在眼前,莫要再斤斤计较那些陈年旧事了!” 上官野的两名同伙也并非普通身份,一个是同样来自兖州府的武将,名叫郭兴宁,与上官野相识多年,算得上是军中故交。另一人则是来自济南府,任职于山东都指挥使司,名叫廖杰,登莱之乱时以指挥佥事的官职调登州督战,而他所负责的对象便正是上官野与郭兴宁所辖部队。这三人搭档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攻打叛军期间也都上过战场,也算得上是过命的交情了。 不过这次将主意打到初到山东的海汉人头上,其实一开始并不是上官野的主意。他虽然的确有个兄长在浙江临山卫服役,但他那兄长只是个没有实权的挂职试千户,接触到的层面高度有限,所能提供的情报信息价值也就高不到哪里去。真正关于海汉人情报的消息来源,其实是来自廖杰这边。 廖杰并不是山东人,而是出身浙江,他也有一个兄长正好在浙江当差,但所在的机构性质比较特殊,是专门负责侦缉、抓捕、情报搜集等任务的特权衙门锦衣卫。虽然官职仅仅只是百户,但手中权力却很大,上可查官下可抓民,几乎没有干不了的事。最重要的是,他这位兄长从海汉进入浙江开始,便一直在调查搜集与海汉相关的情报,对海汉的状况可谓知之甚详。 是的没错,廖杰的这个兄长,便是在浙江与海汉作对多次,最终以“被失踪”的方式从官场上消失的锦衣卫百户廖训。 廖训与海汉之间的恩怨早就无可化解,所以他研究的内容和角度也都是带着浓烈的敌视,除了他在浙江官场上的几个同伙之外,这些“研究成果”也有一部分通过书信的方式,告知了远在山东登州的胞弟廖杰。 根据廖训以前所提供的资料,这三人对于素未谋面的海汉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认知,他们认为海汉最可怕之处并非其强悍的武力,而是其可怕的财力和源源不断的生财之道,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基础条件,海汉人才得以建立如同军队一般的武装,打造规模庞大的舰队,用大量的金银财宝收买拉拢大明官员。 对大明而言,海汉人的存在是如同寄生在大树躯干上的藤蔓,一点一点从大明身上吸食养分壮大自身,要将其除去就必须先斩断海汉与大明之间各种人员、贸易、文化的交流渠道。但海汉在东南沿海的经营规模太过庞大,牵扯到无数人的利益,就算是崇祯帝亲自下旨也很难再彻底改变现状了。目前在各地仍然坚持与海汉对抗的官府中人,极少是为了维护大明国体,绝大多数人都是跟廖训一样,只是想通过对抗尽可能挽回或减少自身受损的利益,出发点可不是什么爱国忠君之类的高尚情操。 但廖杰等人的想法与廖训略有不同,廖训是因为切身利益受损才跟海汉人有了矛盾,想要将海汉人逐出浙江,夺回原本属于自己控制的海贸市场。而廖杰等人想的却是既然海汉人富可敌国,那就应该想想办法,从这帮有钱的南方人身上狠狠刨出一笔浮财来。 原本这仅仅只是他们在茶余饭后聊天扯淡的一个谈资而已,并没有谁真的打算去实施这个方案,毕竟海汉人的活动区域是在遥远的浙江,他们在登州根本是鞭长莫及。 但一个月之前廖杰接到了浙江送来的消息,他的兄长廖训全家上下集体从杭州城里失踪,官府多方查找也没有半点线索,而同期失踪的还有廖训曾经在书信中提过的他的两位官场盟友。廖杰虽然不知道兄长在浙江究竟出了什么事,但从这失踪人员名单来看,他认为极有可能与海汉人有关。廖训家的遭遇已经与灭门无异,这也是让廖杰对海汉生出了极大的恨意,只是他因为职责所限,也没办法奔赴浙江去调查事情真相,只能先将这笔账记下来,慢慢寻找向海汉复仇的机会。 而廖训最后一次送来山东的书信中,提到海汉人正在浙江筹集各种过冬物资,疑似有向北进发的意图。廖训根据海汉过往的蛙跳式发展轨迹,推断对手或许会跳过江苏,直接向他们之前已经招揽了大量难民的山东进发,时间很可能就是在下一个冬天到来之前。 因为出了廖训这档子事,廖杰自然也就不再像以前那样,把一些针对海汉的谋划停留在口头阶段,而是联络了最为信任的两名搭档,开始一起谋划复仇大计——或者说是发财大计也不为过。 想从海汉人手里抠出钱来,最简单不用动脑的办法,自然是等着对方来行贿送礼。根据从浙江那边送过来的消息来看,海汉人到了当地之后,第一批收买拉拢的官府中人便是沿海各卫所的百户千户指挥使,不少人都得到了海汉给予的好处。这对廖杰、上官野和郭兴宁来说,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毕竟他们目前在登州也算是掌兵的实权人物了,如果有朝一日海汉人来到这边,肯定是避不过和他们打交道的时候。 当然了,考虑到目前登州地区的驻军现状,即便海汉人来到这里之后愿意采用与浙江类似的方式来与官府打交道,那他们也必须要主动一些才行。这是因为登州地区除了驻守各个沿海卫所千户、指挥使之外,还有不少如上官野这样在战时调来的外地将领,光是登州城内外就还驻有七八名参将,十几个守备,这么多人显然不可能以吃大锅饭的方式来平分海汉人给出的好处,谁先出头谁就有可能分到大头。 不过廖杰与海汉有家仇在先,基本上已经杜绝了接受海汉拉拢的可能性,也不会与可能来到山东的海汉人再和平相处,他与上官野、郭兴宁所谋划的内容,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和平的解决方式了。 他们这三人都是一线部队现役军官,手下有兵,作战经验也不缺乏,实力要远远超出浙江那边廖训、于平风和郭正的组合,但他们倒也没有将宝全都押在武力上。根据廖训之前所提供的信息来看,海汉武装所具备的实力已经在浙江明军之上,不仅有庞大的海上舰队,还有训练有素的火枪兵部队,如果要与其正面交手,福建的十八芝和浙江的舟山船帮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虽然廖杰三人都认为武力这种事还是眼见为实,并不完全相信海汉有廖训吹嘘的那样强大,但考虑到正面对抗可能会给自己的部队造成很大战损,他们还是想找到一种更为取巧的方式来压倒海汉。 廖杰认为海汉的体系中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弱点,那就是在南方民间被吹嘘为无所不能的海汉人其实只是很少一部分来自海外的汉裔,这些人才是这个团体的核心。而军队、商团乃至众多为其工作的人,其实都是自大明、安南等国招募而来,是被称作“归化民”的外围人员,个体价值不大。例如海汉在浙江经营的局面,占领了舟山群岛,控制了杭州湾以南的大部分海域,但真正属于权力核心的海汉人其实也只有寥寥数人而已。 这些人就是指挥海汉运作的中枢,廖杰认为其个体价值至少是归化民的千百倍之多,只要能拿住几个海汉的重要人物,便可令其指挥体系失控,甚至进一步要挟对方付出天价赎金。但这个计划也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海汉人非常重视个人安全,几乎从来不会独自外出,走到哪里都有一帮武装护卫前呼后拥,在非海汉控制区活动时更是会有成建制的军队随行,很难有对其下手的机会。 到了这个阶段,其实三人已经很难再继续谋划行动细节,因为他们所知的状况都来自浙江方面的二手消息,也从未真正接触过海汉人。在这种情况下,单纯的纸上谈兵并没有太大的实际作用,只能等到海汉人真正出现后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海汉人来山东的速度比预计的还快,在前些天便陆续接到了胶东半岛东部地区卫所的警讯。奇山千户所的冯飞与海汉达成协议之前,廖杰就已经猜测出现在登州海岸线附近的极有可能就是北上的海汉舰队了。而之后传来的消息很快就验证了他的猜测,海汉人选择了芝罘湾作为落脚地,并且开始与地方驻军和官府进行接触。 廖杰心知机会来了,便召集了上官野和郭兴宁继续商议之前的计划。芝罘湾是福山县所辖,军事方面是在奇山千户所的防区内,根据海汉人过去的做法,他们一般不会跟地方官府或驻军起直接冲突,而是会尝试收买拉拢以获得落脚的机会。福山县知县和奇山所千户,显然是他们必然会接触到的地方官。 廖杰对于当地官员的节操不抱任何希望,福山县是个穷得叮当响的地方,如今年年都要靠登州发放救济才能勉强度日,县内人口连战前的一半都不到,又有土匪肆掠,可以说地方官基本没什么油水。在这种情况下,财大气粗的海汉人对他们来说无疑是财神爷一般的存在,廖训认为海汉人很快就能搞定地方官员,并且会驱使他们给登州这边发来关于海汉商团捐桥修路,赈济民众之类的表功文书,以换取在当地落脚建港的合法许可。 但海汉人所采取的措施还是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不但使用了那些他们在南方惯用的手段,而且还迅速击溃了土匪武装万家军,并且活捉匪首万蒙。张普成押着万蒙进知府衙门的时候,廖杰便已经得到了消息,他虽然没有跟知府陈钟盛一同会见张普成,但那两人进书房详谈的时候,廖杰就已经专门带着上官野和郭兴宁赶过来查验了万蒙的身份。 以福山县的军事实力,廖杰可以确认这绝非是张普成的功劳,而是初来乍到的海汉人做了这笔买卖,将人交给张普成押来登州表功。而这也基本可以坐实张普成与海汉人已经有过接触,甚至达成了某些协议。廖杰自然而然便将主意打到了张普成身上,并一路跟到神仙居,让上官野出面与其接触,尝试说服对方加入到自己的阵营中来。 正文 第1108章 退而求其次 之所以派上官野出马,是因为三人当中只有上官野曾与张普成打过交道,虽无太深的交情,但起码是互相认识的关系。他们所制定的行动计划中,最核心的部分就是让已经与海汉有过接触的地方官员加入,利用海汉人对其产生的信任来引蛇出洞,然后趁其不备,伺机对海汉重要人物进行抓捕。 廖杰认为海汉人既然愿意将万蒙交给张普成请功,这已经从侧面说明了他们对张普成具备了一定程度的信任,想通过这种方式给予他好处。如果己方能把张普成拉入伙,由他去设局骗海汉人离开芝罘湾,那成事的几率必然会因此大增。 只是这个设想显然是出现了他们没有预计到的偏差,张普成因为以前曾受过上官野的欺辱,对他有着极深的成见,根本就不愿与其合作。上官野一套威逼利诱的招数使完,也还是没能劝服张普成就范,原定计划的第一步就碰了钉子。 “张普成不愿合作,那也就由得他去,这笔账先记下来,日后找机会再慢慢跟他算。但我们的计划还得继续实施,不能就此作罢!”廖杰可不会因为这个挫折就放弃谋划许久的大计,因为除了张普成之外,他也还有别的备选对象:“奇山所的冯千户,年前也见过一次,算是知道分寸之人,我们可以尝试拉他入伙。” 奇山千户所距离芝罘湾不过十几里,当地驻军最高长官冯飞肯定也无可避免地要和海汉人打交道。奇山所发来公文在三天前就已经送到登州城,廖杰作为山东都司派驻登州的高级官员,也已经看过了公文内容,基本可以确定冯飞已经与海汉人有过接触。但从海汉人将万蒙交给县衙而非奇山所这个举动来看,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不深,否则这个军功给奇山所才更名正言顺,这倒是给接下来拉拢冯飞留下了活动空间。 冯飞是军方的人,有些事情沟通起来要比张普成这种文官更为方便一些,但肯定得要当面磋商才行。登州城距离奇山所一百多里地,要与沟通就得有人专门走上一遭,而且越快越好。冯飞现在的立场应该还不至于像张普成那样倾向于海汉人,但时间一长,海汉说不定就会拿出更多的好处拉拢他,到时候登州这边再想靠着嘴皮子说服他可就难了。 但这人选又是一个大问题,三人当中只有上官野曾经去过福山县,理所当然成了第一人选。只是先前张普成所表现出来的态度,让上官野自己都有些担心去到当地之后会不会被张普成给出卖掉。他们两人之间本来就有旧怨,张普成借机报复也不是不可能,如果福山县衙已经跟海汉人勾结在一起,那上官野去了当地无异于自投罗网了。 “要不就悄悄过去,不进福山县城,不要跟县衙那边接触。”郭兴宁提出了一个比较无奈的解决办法:“上官兄就直接去奇山所,跟冯飞单独商议此事。” 这样做显然是有示弱的嫌疑,上官野听了之后便有点不乐意:“郭兄,未战先怯,这怕是有些不妥。海汉人就算强横,也没听说过他们敢跟大明官府公开作对,我便是光明正大地去了,他们又能奈何?” 郭兴宁自知失言,连忙补救道:“上官兄说得有理,只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廖兄的兄长在浙江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就在杭州城里待着也一样出了事,海汉人手段颇多,不可不防啊!” 廖训全家一夜间失踪,这在当地历史上都算得上是一桩奇案,知道内情的人普遍认为海汉的嫌疑最大,但海汉究竟是如何毫无痕迹地实现了这个诡异的结果,却没有一个人能拿出相关的实证。不过出了这档子事情之后,浙江官场中一些原本支持廖训,对海汉明确表示敌意的官员,也就此没了声息,不再在公开场合发表反对海汉的意见。就算有人想站出来,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是不是比廖训、郭正、于平风这几号人更有分量。 海汉能在南方搞出这么大的声势,所凭借的肯定不只是运气了,廖杰等人既然有心要跟海汉对着干,自然不敢轻视这个对手。浙江那边廖训等人的遭遇可以算得上是前车之鉴,轻视海汉可能就会付出沉重的代价。 廖杰也赞同郭兴宁的看法:“上官兄,我们所谋之事影响甚大,即便为此委屈一下也是值得的。我看还是郭兄说得有理,小心谨慎为上,勿因小失大,影响全局!” 上官野何尝不知其中风险,只是为了面子才反驳两句,既然同伴已经给了梯子,他也就顺势下来了,点点头道:“如此说来也有道理,也罢,我便只带少量人马扮作平民,不去福山县城就是了。” 廖杰叮嘱道:“上官兄到了奇山所,还是好好相劝,切莫操之过急。如能得冯千户相助,我们也可省去不少麻烦。” 这三人在神仙居后院包房中密谋之时,张普成已经结账离开。上官野的出现导致他实在没胃口吃完这顿饭,虽然他并不完全相信对方的说辞,但还是让他心中对海汉人的来历和目的产生了些许怀疑。假如海汉人真的是在南方自行立国,那他们在福山县所做的事的确是有逾矩之嫌,哪怕他们帮助地方官府收拾了土匪,细细想来也真的还是有诸多不合规矩之处。 张普成认为上官野应该不会只是说说而已,他既然来找自己面谈,想必已经是有了更细致的行动方案。或许上官野会认为自己的方案有一定的成功把握,但张普成却不会这么想,他亲眼见证过海汉人的实力,上官野得手的可能性只是微乎其微。张普成心中对这个结论十分肯定,唯一还有些拿不定主意的,就是该不该将这件事向海汉人通个气,以便从他们那里换取更多的实际回报。 以海汉人所表现出来的豪阔,他们得到这个极具价值的情报之后无疑会给予经济上的回报,如果是在听到上官野那番言论之前,张普成肯定毫不犹豫就去做了,但现在却有点顾忌海汉人来到这边的真实目的。如果他们真是要将地方官府架空甚至取而代之,那自己今后又该如何自处才是? 反抗吗?这显然是很不明智的选择,海汉人实力摆在那里,哪怕要攻下福山县城也顶多就是半日的工夫,真要把海汉人得罪狠了,到时候想求个架空的待遇都难了。 继续与其合作的话,上官野所说的里通外番的罪名也不得不顾忌,去年孔有德带着军队渡海去辽东投靠了后金,朝廷对于叛国行为大为震怒,之后再有类似事件发生肯定要是被严处。假如上官野所说全部属实,福山县这边的状况要是被人举告查实,多半不止是革职丢官的程度了,搞不好连脑袋都得丢掉。张普成虽然爱财,但也不想为了银子把自己性命给丢掉。 形势突然之间就变得这么复杂,张普成唯恐福山有变,也没心思在登州城继续待下去了,出了神仙居之后便召集部下出城,打算尽快回福山县盯着海汉人,看看他们是否真会如上官野所说的那样一点点地架空官府。 尽管张普成心头着急,但两地间相隔百里,他带着队紧赶慢赶,也还是到翌日傍晚才赶回县城。从他押解万蒙出发去登州城,到返回福山县,前后也就三天时间,期间在登州城待的时间不过短短两三个时辰,行程安排得极为紧密。 黄曲听说他这么就折返回来,还以为途中出事,赶紧到县衙与张普成碰头。听说人犯已经交到知府手中,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即使如此,张大人何不在登州城多住一晚,休息好了再慢慢回来便是。” 张普成心道老子倒想多休息一天,但形势不饶人,不赶回来盯着不放心啊!他当下也不敢细说上官野告诉他的那些内幕,只是询问城外的海汉人是否有什么新动向。 黄曲应道:“张大人出发之后,海汉人便组织了四五百人,对城外地区进行清理。如今县城外的民众已散去九成,其中多数都选择了投靠海汉人。他们又从芝罘湾运来不少物资,在夹河边的营地也扩大了不少,据说接下来便要向相邻各县派出人马,继续招募难民。” 张普成听了之后稍稍安心,只要海汉人的心思都放在移民上,他们应该就不会对福山县官府不利。毕竟今后从别的州县招募到的移民,最终也还是要通过福山县才能去到芝罘湾,没了本地官府的协助,海汉人的公信力也会随之下降,这势必会影响到他们招募移民的进程。海汉之前主动对官府示好,目的也就是为了给之后招募移民的活动先铺平道路扫清障碍。 张普成又继续问道:“那本官最近不在城中这几日,海汉人可有登门造访?” 黄曲应道:“他们把县城外清理了一遍之后就回营地去了,这几日都没再来过县城。不过这两日来往夹河之上的船倒是多了不少,或许海汉人是打算顺夹河往上游走,依托水道向附近地区招募移民。” 张普成一听也觉得有些道理,夹河通航条件不错,以海汉派到这边的船体大小来看,再往西南方向的上游走六七十里都没问题。沿河两岸都有不少村镇,如果他们拿着县衙出具的安民告示去当地做宣传,想来应该也会收到不错的效果。 不过想起上官野说地方官府会被海汉人架空,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继续问道:“那近几日城外可有消息回来?” 黄曲点点头道:“韩捕头安排了人在城外,每日都会送回消息。张大人,你可是有什么担心之事?” 张普成含糊其辞道:“这海汉人有粮有兵,驻扎在距离县城如此之近的地方,大小也是个威胁,总得时时关注才行。对了,这次押送人犯去登州城,倒是从知府衙门领了一笔赏钱,除去给下人们的打赏之后,还有黄大人的一份。” 黄曲喜笑颜开道:“那就多谢张大人照顾了!” 擒获万蒙这件事,张普成和黄曲都算是坐享其成,张普成还跑了一趟登州押送犯人,黄曲基本上是什么都没做,能分到一份已经是人情了。 张普成最终还是没有将自己从上官野那里听来的消息告诉黄曲,毕竟这些消息都是从上官野嘴里说出来,而这个人在张普成心中的形象又极为负面,他不想将未经证实的消息告知黄曲,以免对方也受到这种消息的影响乱了阵脚。但这件事不可能一直就这么悬着,张普成打算尽快再与海汉人见一次面,核实自己心头的一些疑问。 张普成为了自己的前途忐忑不安,但海汉方面其实已经没有再将福山县衙作为重点关注的对象。虽然他们并没有派人进入县城,但城内的大致状况却已经通过招募到的移民摸得一清二楚。对于这种不会对己方构成军事威胁的地方官府,海汉一向都是拉拢之后便将其放到一边,只要对方不主动跳出来跟海汉作对,那么海汉也不吝让其继续维持存在。当然其政令出了县城之后还有多大的效用,这就得看其是否有利于海汉的行事了。 对海汉来说,芝罘岛的移民功能只是这处基地多种职能中的一部分,眼下相关工作已经开始上了轨道,指挥部也就开始将关注的重点从移民转移到其他领域。比如近几日逐渐腾出手来的王汤姆,就开始谋划下一步对芝罘湾以西海域进行实地考察,特别是登州城外海的庙岛列岛,更是接下来要重点考察的对象。王汤姆为此已经抽调了包括一艘威严级旗舰在内的十余艘战船组成船队,并以此为班底来实施这次行动。 正文 第1109章 登辽海道 庙岛列岛由三十二个大小岛屿组成,位于渤海黄海交汇处,胶东半岛与辽东半岛之间的海域,总面积五十余平方公里。在登州丹崖山上极目远眺,就能看到如同镶嵌在碧波上的颗颗宝石一般的庙岛列岛。 列岛自北向南分为三个岛群,北岛群包括南隍城岛、北隍城岛、大钦岛、小钦岛等。中岛群包括砣矶岛、高山岛、叽岛等。南岛群包括南长山岛、被长山岛、庙岛、大黑山岛、小黑山岛等。 传说中的蓬莱、瀛洲、方丈海上三神山,其中的蓬莱仙岛就是指庙岛列岛中面积最大的南长山岛。据《史记》中记载,秦皇汉武都曾特地来到登州丹崖山,向海中的蓬莱仙山祈求长生。 王汤姆所关心的当然并不会是这些流传于民间的神话传说,他重视的是庙岛列岛在登辽海上航道中的作用。未来海汉要实现从海路进入辽东地区,控制渤海黄海航道,一定程度上都要依赖于这些岛屿来建设海上据点和物资中转港。 从明初开始,朝廷就是以山东登莱为战略基地,向北经略辽东。洪武四年,明将马云、叶旺就是从山东登莱率军渡海北上,占领了辽东半岛南端,之后再逐步向北向西推进,将辽东全境纳入大明治下。不过当时的辽东久经战乱,地广人稀,物资供应不足,所以军需后勤补给都得依靠登辽之间的海上航道从山东转运,大量的山东兵和家属也因此被安置到辽东驻守。如位于辽阳的定辽左卫就是由五千六百名青州兵组成,而定辽右卫则全是莱州兵。 也正是基于这种密切的依赖和联系,在洪武二十九年进行全国按察司设置的时候,辽东都司的辖区就被编为了山东按察司下属的辽海东宁分巡道,司法监察事务都受山东管辖。几十年之后的正统年间,辽东全境的民政事务也正式划归给了山东布政司下属的辽海东宁分守道。 除了后勤转运职能之外,因为明朝国都当时还在南京,所以登辽海道也是从都城到辽东地区的主干道。如果绕行山海关走陆路,行程要多出千里,因此除了运输物资之外,辽东官员任免、朝鲜使臣往来,也都是通过登辽海道进行运送。登州也是因此从州升级为府,获得了更高的行政地位。 登辽海运虽然在明初起到了稳固辽东统治基础的重要作用,但在进入明中期之后,因为国都北迁、登辽之间的地域利益冲突,以及朝廷实施海禁等原因,使得这条海上通道逐渐荒废直至禁绝,庙岛列岛也一度被流民、逃兵和海盗所占据。 到了万历年间,辽东边防形势日渐严峻,朝廷迫于无奈之下,又下令重开登辽海运。而援助辽东所需的物资和人员,大部分都着落在山东,给这一地区的社会安定和经济发展都造成了沉重的压力。但这样的援助并没能拯救辽东战局,到天启年间,从辽东渡海逃到登莱的难民已有数万人之多,民间的地域冲突也越发严重。 这些矛盾积怨在崇祯四年终于爆发出来,辽军参将孔有德所率部队在吴桥发生兵变,转而攻击山东各府县。而登州城内因为集中了大量的辽东难民,又是孔有德军的出发地,当地居民获悉辽军兵变后,立刻对城内的辽人展开集体屠杀,而孔有德部在破城之后,出于报复也对城中的登州百姓进行了大屠杀。原本在明初建立起来的登辽互助关系,最终是以两地军民互相残杀的惨剧而告终。 其实在吴桥兵变之前,登莱巡抚孙元化、监军道王征已经在筹备以登州为战略基地,从海路进军收复辽东的作战计划。但孔有德这次叛乱将其计划彻底打乱,并且在1633年裹挟了大量人马和武器渡海逃往辽东归降了后金,之后便率部攻下了辽东半岛的旅顺口,彻底中断了登辽海上航道,并且也给之后的明清战局造成了深远的影响。 海汉对辽东地区的谋划其实由来已久,辽东半岛对于控制东北亚地区的战略意义十分重大,可以说是海汉今后的必占之地,但碍于路程遥远,主要基地都在南方的海汉军一直是鞭长莫及,只能按部就班地逐步向北推进。在胶东半岛建立据点的原因之一,就是要为下一步进军辽东半岛作准备。而渤海海峡和位于其间的庙岛列岛,自然也就成为了海汉海军接下来要重点进行考察的区域。 八月底的某天清晨,一队海汉战船驶离芝罘湾,绕过芝罘岛东角之后,便折转向西航行。王汤姆亲自率领这支舰队,对芝罘湾以西沿海地区及渤海海峡进行考察。 从芝罘湾到登州城附近海岸只有大约四十海里距离,以海汉舰队的航速只需大半天时间就能到。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舰队与海岸线之间保持着大约十海里的距离行进,在海上雾气的掩护之下倒也不易被岸上的明军发现。目前登州水城并未恢复驻军,仅仅只有数艘小吨位的交通船,而且极少出海执行任务,也不足以给海汉舰队造成威胁。 在距离登州城还有大约十多海里的时候,王汤姆离开旗舰换乘侦察艇,前往近岸海域观察登州水城的位置。不过因为天气的原因,他在望远镜里也很难观察清楚登州水城出入港湾的航道,又不能离得太近引起守军的警觉,转了一圈只能悻悻离开了。 不过这对王汤姆来说也不算挫折,毕竟登州水城目前只是个空壳子,潜在威胁也很有限,舰队的主要侦查方向还是在登州北边的渤海海峡。 渤海海峡南北两端的陆地相距约六十海里,南部有庙岛列岛纵向分布,将海峡分为老铁山水道、长山水道、登州水道等十几条连通渤海与黄海的水道。不过如今登辽航道海运已断,这一海域也极少会有船只往来了。再加上去年孔有德部叛逃辽东,为了防止后金奸细潜伏在登州近岸处,官府已经将庙岛列岛的民众全部迁入大陆,对这些岛屿执行坚壁清野的防守策略。 当然这种办法是否真的有效,还有待时间考验,毕竟大明失去辽东半岛还只是去年的事,后金未必能这么快就消化完新占领地区。也正因为如此,王汤姆所率的海军可以放心大胆在长山岛登陆,对岛上展开全面的侦查。 王汤姆也随军登上了南长山岛,岛上还有不少空置的民房,不过这地方为数不多的耕地基本都荒废了,已经长满了齐膝高的野草灌木。海汉国防部最开始策划北上行动的时候,这里也曾是备选的落脚地之一。如果以海汉的开发水平,在这个面积超过十二平方公里的岛屿上至少可以安置几千居民。唯一的问题就是这里距离登州城太近,近到天气晴好时就能与大陆隔海相望,实在不便于前期施展手脚,而且港湾条件也比芝罘岛略逊一筹,所以最终军方还是选择了与大陆直接相连的芝罘岛。 南长山岛与北长山岛之间有沙洲相连,不过北长山岛面积稍小,山地丘陵地形占了大半,可供开垦种粮的土地面积也要更少一些。南北长山岛以北的岛屿虽然也可住人,但可开发的面积就要小得多了。 舰队在长山岛停留了大约两个小时,才继续启程向北进发。长山岛以北的岛屿虽然也可住人,但面积就要小得多了。当天天黑之前,舰队抵达了庙岛列岛最北端的北隍城岛。这个岛面积不到三平方公里,在海中只算是一方弹丸之地。由这里再往北二十多海里,就是辽东半岛的最南端老铁山了。王汤姆没有急于连夜前往辽东半岛,下令就在北隍城岛扎营一晚,待明天天亮之后再出发。 翌日清晨,舰队将士用过早饭之后便拔营启航,继续往北行进。从北隍城岛到老铁山之间的海域因为是黄海、渤海交界处,两海浪潮在这里交汇,因此这里的海况也是十分凶险。不过从海平面上观看,因为黄海海水较蓝,而渤海海水较黄,在这里就形成了泾渭分明的水流分界线,也算得上少见的海上奇景了。舰队的将士几乎都是从南方来的,绝大部分人都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一时间也都是对此叹为观止。 “首长,这前边从海面上冒出来的地方,就是老铁山了!” 向王汤姆报告这个信息的是旗舰上的领航员孙丙,他以前是在辽东复州卫从军,后来辽东地区被后金蚕食吞并,多处失守,孙丙为了保命便举家渡海逃到登州。后来登莱之乱初期辽人和山东人互相一通滥杀,孙丙见机得早,带着家人逃离了混乱中心登州城,一路南下逃到淮安府,在海州投靠了在当地招募移民的浙江海商,一路辗转到了海汉治下的海南岛。 因为他出身东北,又是有从军的经历,自然就被有心在东北地区做一番事业的国防部甄选入伍。其后又被分配到了海军,经过一年的作训之后,因其相对比较熟悉辽东半岛附近的状况,便被临时指定为领航员随舰队北上来了山东。这次王汤姆带队考察渤海海峡,自然也就将他带在了身边。当然了,如果要单论对这一海域的熟悉状况,那曾经就读于大连海事大学的孙长弥可能更适合充当领航员,只是他现在在芝罘岛有其他要事在身,专门跟着舰队跑这一趟也是有点牛刀杀鸡的味道,所以最终王汤姆还是选了孙丙这个东北土著来完成这个差事。 “老铁山……”王汤姆看着出现在海平面上的陆地轮廓逐渐清晰,心中却在琢磨另一件事。 按照历史进程,后金应该是在去年就已经攻下了辽东半岛南端的金州卫,极有可能在这里的海岸上也部署了观察哨,以便对来自登莱地区的大明水师渡海作战能做出及时的反应。而海汉舰队的到来如果被后金军发现,那的确是会有提前暴露实力的可能。 但海汉国防部认为如果能让后金产生大明要反攻辽东半岛的错觉,那么后金或许会因此而将一部分注意力放到辽东半岛,由此可以稍稍减轻大明在山海关方向的军事压力。所以对这次的侦查行动,王汤姆并没有打算刻意隐藏行迹——当然了,这种规模的舰队出现在海岸附近,只要眼睛没瞎的人肯定都会注意到了。如果后金在老铁山的高处设置了哨所,那理论应该已经注意到了海上的异常状况。 “孙丙,当初你从辽东出来的时候,想过有朝一日还会回来吗?”王汤姆饶有兴趣地问道。 孙丙应道:“回禀首长,卑职想是想过,但那时候可想不到会以海汉军身份风风光光回来!” “那如果要跟后金人打仗,你还怕吗?”王汤姆笑着追问道。 孙丙两眼一瞪道:“首长,卑职当初逃离辽东,只是不忍家人在战乱中丧命,可不是因为贪生怕死!如今我海汉大军压境,那后金蛮人还不得望风而降,没什么好怕的!” 王汤姆听他说得有点油滑,略感不快:“那如果后金不主动投降怎么办?” 孙丙应道:“那便休怪我海汉大军不客气了!孙丙不才,愿为执委会死战到底!” 王汤姆听他表了忠心,这才脸色稍霁道:“这些东北野猪皮跟我们汉人的恩怨,迟早要算一算清楚,等大军开进辽东,就是你们东北士兵立功的好机会。到时候好好表现,说不定等到收服辽东之后,你也能封个大官光宗耀祖了!” 孙丙连忙一个立正敬了一个军礼,大声说道:“多谢首长提点!” 说话间舰队距离老铁山海岸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临海一面嶙峋的山石悬崖。在其中一处高地,正有一道黑烟从林木间升腾而起。 正文 第1110章 旅顺口 这一道黑烟缓缓升入半空,如同一条盘踞于天地之间的黑龙,在晴空之中分外显眼,只怕在十几里外都能看到。很显然这并不是什么偶发的山林失火,而是山上哨所示警燃放的狼烟,后金军显然没有忽视老铁山这么一个位置绝佳的观察点,在高处部署了人手监视海上的状况。海汉这支舰队从南方过来,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来路,山上的后金哨兵看到了自然是要立刻向后方示警。 “这些野猪皮,警惕性倒还是挺高的!”王汤姆见状也有些动容,后金对于海防的重视程度不低,看样子多半还会在老铁山后方的旅顺地区部署有一定规模的军队。 不过王汤姆此行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对旅顺口进行实地侦查,后金军如果想要对海汉采取对抗措施,那倒是正和了王汤姆的胃口。这次北上到了山东之后,发生的几次大小战斗都是由陆军包干,海军并没有捞到任何功劳。他还特意将探索级战船派去夹河上游协助陆军,结果对手万家军实力太弱,根本进不到舰炮的射程范围内,最后海军还是一炮未发,只能充当吉祥物的角色。 王汤姆自然不甘让麾下将士就这么碌碌无为下去,他策划这次北上考察渤海海峡和辽东半岛的行动,其实也是为了给海军找点事做。海汉今年能把芝罘湾基地的基建工程完成就已经是功德圆满了,并没有余力再跨海对辽东半岛发动正式进攻,但王汤姆还是希望能够有机会让海军练一练兵,不要把打仗的本事生疏了。而且后金的海上武装实力还远不如大明,时不时地捏捏这个软柿子,让后金军忙活一阵,应该会是一件令人身心愉悦的事情。 老铁山这地方临海一面全是峭壁,并没有合适停靠船只的地形,王汤姆下令船队转向东北,沿辽东半岛东侧海岸继续行进。从这里再往前大约五海里,便是辽东半岛南端的重要港湾旅顺口了。 明洪武四年,即1371年,明将马云、叶旺率军从山东登州乘船跨海在此登陆,因为这趟航程一帆风顺,所以将这里的旧称狮子口改名为旅顺口,并就此沿用下来。 旅顺口的港湾位于群山环抱之中,东有黄金山,北有白玉山,西有老虎尾半岛,港湾通过狭长的水道与外海相通,港内隐蔽且防风,并且是北方少有的不冻港。当然在目前这个小冰河时期,港内海面到了冬天会不会封冻,还是要看实际状况才能确定。 如果说芝罘湾更适合于建成民用的贸易、移民港口,那么位于辽东半岛的旅顺口无疑就是军港的最佳选择之一了。这个地方的地形呈现半封闭结构,内阔外窄,出入港口的航道两侧都有制高点,天然的易守难攻,算得上是海汉军方最喜欢的军港地形。王汤姆对这里的兴趣,甚至还超过了北边港湾面积更大的大连湾。 辽东半岛在被后金攻下之前,是隶属辽东都司的金州卫辖区。金州卫于洪武八年设置,编制六千余人,下辖六个千户所,分别是金州左千户所、金州右千户所、金州中千户所、金州前千户所、金州中左千户所、金州后千户所,其中前四个千户所是部署于金州城内。而中左千户所设于洪武二十年,位置便在旅顺口港湾西北海岸,也是明军在辽东半岛最南端的主要据点。 不过大明在辽东部署的这些卫所最终还是没能守住疆土,而给予他们最终一击的,正是曾经镇守过辽东的叛将孔有德。如今这金州卫的辖区,已经尽为后金所占了。 舰队很快就从东侧经过了老铁山,虽然山头上的狼烟还在继续升起,但船上的将士们却并没有多少临阵的紧张感,他们在战前准备会的时候就已经大致了解了后金军的状况,在明确知道对方没有足够的实力在海上给自己造成威胁的前提下,自然也能以比较轻松的状态来面对敌军所作出的反应。 即将到达老虎尾半岛的时候,王汤姆从望远镜中看到了岸边停着几艘不大的帆船,看样式应该也不是军用船只。旁边孙丙向他解释道:“此地本是一处盐场,金州卫曾在此设有专门的盐百户所,想来后金应该也将其保留了下来。” 这盐场距离老铁山不过几里地,在这边也能很清楚地看到老铁山上升起的狼烟,如果有人在这里居住肯定能收到警讯,从船上已经看不到岸边有人迹活动了。 王汤姆问道:“这处盐场过去的产量怎么样?” 孙丙挠挠头道:“卑职并非在此服役,并不清楚其中内情,但过去金州卫所耗食盐,基本都是由此地供应。” 王汤姆心中略一盘算,这金州卫的编制大概有六千多人,再考虑到辖区的民众所需,一年起码有十万斤盐,也就是大约五十吨盐的产能,以这个时代的生产能力而言,倒也不算低了。 王汤姆当下又接着问道:“辽东半岛像这种规模的盐场还有多少?” 孙丙应道:“据卑职所知,在复州卫和盖州卫所辖海岸还各有一处盐场,至于规模便不清楚了。” 王汤姆之所以问起盐场的状况,自然是打起了这几处地方的主意。如果能三不五时派出舰队对这几处盐场进行袭扰战,那么这辽东半岛的食盐供应势必会陷入到不稳定的状况中,而在辽东这苦寒之地,盐铁茶布等物资都是属于硬通货,供应量会直接影响到社会安定。将靠海又地势平坦不宜守卫的盐场作为目标,能让后金在辽东半岛的统治牵一发而动全身,在现阶段来说倒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不过当前的任务是对旅顺口进行侦查,对这盐场动手倒也不急于一时,船队很快便顺利来到了港湾西南的入口处。 这里之所以被称为老虎尾,是因为在这里的半岛尾部深入海中,呈现出狭长的s形弯曲堤坝,因此被形象地称作了老虎尾,算得上是旅顺口港湾的一道天然屏障。 见老虎尾已经出现在视野中,王汤姆便下令所有人员备战,船上的炮兵全部进入战斗位置,旗舰上的蒸汽机也由预热待机切换到动力供应状态。虽然后金军的海上武装力量不强,但极有可能在这处港湾中部署有战船,有必要提前做好战斗准备。 进入港湾的狭窄水道宽度只有大约三百米,而长度大约为一千米,航道西侧是老虎尾沙洲,东侧是拱卫港湾入口的制高点黄金山。后世清末李鸿章就选择了黄金山后方的小港湾兴建旅顺大坞,作为北洋水师的后勤维修基地,同时还在黄金山上修建了规模颇大的岸防炮台。 旅顺口港湾内以这处狭窄水道为分界线,东侧是直径三百米左右的小港湾,适合用来做后勤维修场所或是兴建造船厂,而西侧的港湾面积就大多了,至少有超过六平方公里的海面可供船只通航,也是此次海汉舰队的重点考察区域。 不过没等真正驶入到港湾内,敌军的战船出现在了狭窄水道的另外一头,正好堵住海汉舰队的去路。不过对手的出战阵容显然远不如海汉,只有四艘排水量在三百吨以内的帆船,而且看外形制式明显是曾经隶属于明国水师的福船。 “登州叛军啊!”王汤姆当然很清楚这些原本属于明国水师的战船是从而来,去年孔有德叛逃辽东的时候,带走了登州水城里所有还能浮起来的船只,其中也包括了自天启年间以来,山东都司花费数年时间无数银两才建设起来的一整支水师部队。 这支被孔有德裹挟叛逃到辽东的水师究竟有多少战船多少水兵,目前还没有详细的情报,不过从出现在水道对面的这几艘船的外观来看,至少还保持了较为完整的船体,而且王汤姆也从望远镜中确认了对方船头部署有火炮。 在这么狭窄的水道内,船体较大的海汉战船很难再展开阵型,以侧舷火炮去对上对方船头,双方如果都不退缩,那么只能在这地方迎头对冲了。 王汤姆在看清状况之后并没有犹豫,立刻便下达了作战命令:“冲过去,打掉他们!” 王汤姆对于自家战船的火力优势有着充分的信心,跟明军打了这么几年交道,他对明军的制式战船还是比较了解的。这个吨位的福船上标配武器是大发贡一门,佛郎机炮六座,碗口铳三支,鸟嘴铳十支,此外便是喷筒、烟罐、弩箭、火箭之类的常规武器了。而对面这福船上的大发贡便架在船头上,以其发射速度,王汤姆判断最多能有三发或者四发的机会。至于其他包括佛朗机炮在内的武器,都基本不可能在三十米左右的距离上击穿威严级战船的侧舷船板。 只要能扛住来自对方船头炮位最开始那几炮,一旦进入两军交错的状态,海汉舰载炮火就可以好好教对方做人了。以这种福船的吨位,王汤姆可以确信其船身绝对经不起六磅炮的近距离轰击。光是旗舰侧舷的二十多门炮,一轮射击就足以让其瘫痪了。 王汤姆的命令下达之后,旗舰上立刻鸣响了汽笛,向紧随在后的其他船只传达了作战信号,并做一列的海汉船队便以王汤姆所在的旗舰为开路先锋,径直向北冲了过去。 在双方还相隔大约三百米左右的时候,旗舰船头的48磅大炮率先开火,沉重的炮弹呼啸着划过空中,在距离对方头船主桅四五米的地方掠过。这一下若是撞正了桅杆,那肯定一下就能将其折成两截,也是让观战的王汤姆暗呼可惜。 对方见状也不甘示弱,使用船头的大发贡还以颜色,不过这射程和准头都差了不少,射出的弹丸距离海汉旗舰船头还有二十多米就力尽落水了。 双方在这不过千米的水道中相向而行,接近的速度极快,船艏的炮手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弹药装填,赶在船头交错之前向对方射出了第二发炮弹。这次两边船头之间的距离仅有十几米,这一炮打出去结结实实地轰到了对面的船头上,将其部署大发贡的炮位掀了个底朝天。一片烟尘中能听到对方船上传来的混乱惨叫声,也不知这一炮过去收掉了几条人命。 但这才仅仅只是开始,当双方船只开始交错的之后,侧舷的舰炮一一鸣响,在这种距离下几乎是无一落空地打进了敌军战船的船体中。而对方的佛郎机炮虽然也在拼命还击,但因为威力有限,打上海汉战船的弹丸也仅仅只是在船板上留下了小小的凹痕就被弹入海中。 双方在甲板上火力比拼也不仅仅只是炮战,从后金战船的甲板上飞升起数支火箭,射向海汉旗舰的船帆。只是海汉的帆布不但厚重,而且还作了防火处理,这些火箭即便能够命中也很难立刻收到成效。而这些发射火箭的弓手们却要面对来自海汉战船发射的密集葡萄弹。海汉旗舰上层甲板部署的都是装填葡萄弹和链弹的十二磅炮,这两种弹丸都是标准的甲板收割者,加之海汉甲板的高度更具优势,让后金战船甲板上的士兵避无可避,一炮下去便倒下一大片。 当海汉旗舰驶过第一艘敌船,这艘船已经在一轮炮轰之下变得残缺不全,船上虽然还有侥幸存活的船员水手,但却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战斗力。不过他们的噩梦并未就此结束,紧跟着后面又迎来了第二艘海汉战船的炮轰。 后金战船唯一能给海汉造成实质性麻烦的,也仅仅就是射过来的火箭了,但对于这种明军惯用的海战手段,海汉也早就有了应对之法,甲板上有几队人专门拿着竹筒所制的水枪候着,火箭射上船来还没引燃周围,就会被迅速扑灭。甲板上甚至还有两具用人力驱动的高压水枪,以确保射到船帆高处的火箭也能被及时灭掉。 正文 第1111章 两栖作战 这次出行辽东半岛的舰队中,各艘战船的船长、大副、枪炮长、帆缆长等高级军官都是早年在南方参加过多次海战的老兵,对于这样的战斗场面倒也不陌生,紧随在旗舰之后对后金的四艘战船继续实施炮击。各艘船上虽然也有不少像孙丙这样加入海军时间不长,实战经验不多的新兵,但在沉着的军官们指挥之下,各个岗位倒也运行得较为顺畅,没有因为这场突如起来的战斗而发生混乱。 后金战船在发现双方的火力输出密度差距太大之后,便试图主动将船凑上来展开接舷战。只是他们的战船远不如海汉战船灵活,调整方向的速度也比较迟缓,几次尝试想要撞向海汉战船都被接连不断的炮火打断了节奏。而船上的水兵大概也没有真正经历这种烈度的战斗,在炮轰之下乱作一团,军官的指挥也很难再起到作用。 当然了,即便这几艘船能够成功地贴上来,等待他们的除了已经装填好葡萄弹的甲板炮扫射之外,还有海汉水兵们的步枪攒射,估计得运气逆天才能活着冲上海汉战船的甲板,而兵力、火力和船只吨位都全面处于劣势的后金战船显然很难再有翻盘的机会。 王汤姆对于这场没有太大胜负悬念的战斗并不紧张,他在开战前就将双方的实力差距盘算得很清楚,打掉这几条敌船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与结果相比,他倒更在意手下这些人马在这次海战中所获取的实战经验。 海汉海军曾在东海和南海与多方有过交手经历,战绩也十分傲人。海汉在海南岛之外所占领的殖民地,绝大部分都有海军的一份功劳在里面,现阶段要说打遍东南无敌手也不为过。不过在海汉海军曾经交手过的对象中,明军水师大概是战斗次数最少的一个了。 因为海汉对大明的特殊政策和东南沿海的实际环境,海汉少有与明军水师发生交战的状况。迄今战斗规模最大的一次交锋,大概要追溯到四年前海汉军攻占琼北时期,曾假扮海盗将明军水师诱出至北部湾,对其进行了歼灭。其后海汉海军便逐步控制了东南海域,而福广两省的沿海驻军也因为各自的利益纠葛,都与海汉保持着奇妙的默契,没有再发生类似的武装冲突。直到去年海汉进驻舟山之后,提前收到风声在海上布下圈套,打掉了试图化装海盗作乱的海宁卫指挥使马越的小股部队,也勉强算是一次与大明水师的交手了。 眼前面对的这几艘战船虽然挂着后金的旗帜,但船只是大明所造,船上的人员应该也有绝大部分是来自大明,这也可以视作一次变相与大明水师进行的战斗了。 当双方船队交错而过,队列中最后两艘探索级战船迎上后金战船的时候,对方已经明显没有了继续抵抗的意图。其中两艘战船因为船舱进水严重已经开始倾覆,存活的船员水手正纷纷跳水逃生。好在这处水道本来就极为狭窄,跳船后游到岸边也不过百米左右距离,只要水性过得去的人都能完成。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选择了逃往岸上,也有一些人是将保命的希望寄托在了这个身份不明的对手身上,果断选择了留在船上就地投降。出现这种状况倒也不算奇怪,后金的“水师”本来就是被叛军裹挟逃亡到辽东的原明军水师,其中有不少人的故乡都在海对面的山东,自然很难心甘情愿接受后金朝廷的指派。只是一部分军人的家属当时也被裹挟而来,如今寄人篱下,不得不给后金卖命,但那些没有家人牵挂的士兵,自然是想抓住一切机会回到大明去。 他们虽然并不清楚突然出现在旅顺口的这支陌生舰队是什么来头,但能来这地方的除了大明水师又还能有谁呢?既然现在已经战败,船上督战的后金军官也已经死的死逃的逃,那不如乖乖投降,说不定就能借着这个机会回山东了。至于说回去之后会不会因为叛国罪而受到惩罚,他们目前倒没有去考虑这么多,总之是先想法离开这里再说。于是走在最后面的两艘海汉战船果断放慢了速度,开始打扫战场,收押敌军俘虏。 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不长,但战斗烈度着实不低,参战船只中除了最后两艘船之外,冲在前面的战船都至少进行了一轮以上的炮击作战,靠着火力优势硬生生击垮了试图利用狭窄水道堵住海汉舰队的这几艘后金战船。 在遭受了海汉战舰的近距离密集炮击之后,这四艘敌船受损程度都较为严重,已经基本失去了修复的价值。不过地方正处于航道当中,如果这几艘船沉在这里,势必会影响到日后通航,而后金的战船本来就少,对其影响可能不大,到时候说不得疏通航道的工作还得着落在海汉头上。王汤姆考虑到了这一点,下令其他船只先配合将这几艘半沉不沉的敌船拖出航道,免得影响自己这支舰队在这地方的出入。 眼看战斗结束,王汤姆立刻下令要求各舰报上战损状况。旗舰因为船体最为坚固,船体所受的损伤不大,无非是侧舷上多了一些凹坑,船帆被火箭烧出若干破洞。人员方面有三人不幸重伤,不过这点战损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而跟在旗舰后面的战船接战的时候,敌船经过己方旗舰的炮轰已经失去了大半战斗力,这使得后来者所遇到的压力就更小了,但因为船体的防护力没那么强,倒是有两人战死,致命伤均是来自敌船上佛郎机炮。 原本驻留在港湾之外的几艘后勤补给船也加入进来,稍稍加快了一点打扫战场的速度。从战斗开始到结束,都没有再出现任何船只加入战局,看样子后金在港湾里部署的海上武装也就只有这么几条船了。这点武装力量或许打打海盗倭寇,镇压一下不安分的渔民是够了,但跟海汉这种正规编制装备先进的海军对抗,的确实力还是明显偏弱了一些。 王汤姆没有等待战场打扫完之后再进行下一步行动,而是带着两艘探险级战船便继续向前行进。东侧黄金山背后的小港湾一眼便能看到底,除了几艘倒扣在岸上的小渔船之外,王汤姆并没有从望远镜中看到任何有人活动的迹象,看样子刚才出来迎战的几艘战船也不是出自这边。 那就只剩下了西侧的港湾了,根据目前所知的情报,原金州卫中左千户所所城就坐落在旅顺口港湾西北的海岸上,也就是说后金部署在这里的军队,很可能原本是水陆两军都集结在了这边。不过后金军显然在此地已经没有别的战船了,所以王汤姆也没有太多的顾忌,便下令驶入了这片水域。 这片港湾的西北侧岸上有几片绵延的山区,中间围成了一块临海的平原,金州中左所城便依地势而建,依山傍水,镇守着这片港湾。不过如今城头上已经换上了后金的大龙旗,表明这地方不再是属于大明的地界了。 城外的海岸边有一个规模不小的码头,光是伸入海中的栈桥就有六条,王汤姆目测让自己率领的这支舰队靠岸停泊都还有富余。考虑到后金在海上的实力,也不太可能会专门组织修建这种大型码头,这大概也是坐享了前人的建设成果。此时海边这处码头上倒还有几艘船,但显然都不是明军的制式战船,果然原本驻守在此的几艘战船已经在刚才集体出动了,现在也无兵可用了。 去年被孔有德叛军裹挟叛逃的登州水师远不止那四艘战船,但看样子后金为了便于控制管理这些心思不定的明朝水兵,是特地将其进行了分散部署,以免这些明军聚众造反。历史上后金建立汉八旗的时间是在三年之后,这个时期对于汉人及大明降兵的管理还比较粗放,仅仅只是分配到各地交给带兵的各级军头。 按照满洲八旗的组织架构,每三百人设一牛录额真,又称佐领,每五牛录设一甲喇额真,又称参领,每五甲喇设一固山额真,即一旗的军政长官。后金将大明降军分散部署到各旗,虽然的确是降低了使用这些人的风险,但同时不免也大大降低了他们的战斗力。没有形成建制的部队,能在战场上发挥出来的实力就很有限了。如果当初从登州拉过来的水师全部部署在这地方,海汉想在狭窄的水道中取胜大概就没这么轻松了,至少为此付出的代价会更大一些。 后金军虽然将部署在这里的战船全都派上了战场,但却没有在码头附近部署岸防手段,岸边空荡荡地一个人影都看不到,而中左所所城却在离岸大约一里远的地方,看样子后金军是放弃了半渡而击的机会,打算要踞城而守了。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海汉军来得太快,本地的后金军在接到老铁山狼烟传讯后根本来不及在城外海岸布置岸防工事,仓促间只能将几艘战船派出去,打算挡上一挡,只是效果完全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但明知道对手船上装备有火炮这类远程武器,肯定也不敢尝试将步兵部署到毫无遮蔽物的海岸附近,只能采用最稳妥的办法,退守到中左所城城内了。 王汤姆没有因为对手摆出的示弱之态就放松警惕,拿着望远镜对视野所及范围仔仔细细地进行了一番观察,最终发现中左所城西侧的一处林间似有人迹活动。他对着这个位置观察了半晌,终于从林木间的缝隙中看到了马头闪现,敢情是其中藏有数量不详的骑兵。 王汤姆略一思忖,便想明白了对手可能采取的战术,大概还是指望自己这边派人登陆攻打中左所城,届时城外林中的骑兵伺机而动,就近攻击海汉军的侧翼。以骑对步,肯定要比以骑对海的胜算大多了。 “有点花样啊!”这个发现让王汤姆收起了轻视之心,虽然己方的实力肯定在对方之上,但这帮辽东野猪皮也并非毫无作战经验的菜鸟。他们能够逐年向东、向南不断推进战线,对大明、蒙古两个体量庞大的对手不落下风,这也不是单纯依靠勇气或者运气就能做到的程度。在这种野战环境下,后金军自有其一套来自于实战积累的成熟战术,如果海汉这边太过疏忽大意,也说不定就会着了他们的道。 目前北上部队中的骑兵营基本都部署在了芝罘湾附近的福山县,这次北上辽东半岛的舰队中并没有配备成建制的骑兵。负责野外侦查活动的骑手倒是有几人,但显然不可能将这有限的几骑人马派出去跟后金军的骑兵进行正面厮杀,如果要登陆作战也别指望他们能出多大的力。 王汤姆又再次确认了一下了那处树林的位置,距离海岸线大约有八百米左右。一部分舰炮的射程倒是勉强能达到,但由海对陆发动炮击,这种距离就算能把炮弹打过去,也基本没有准头可言了。如果对方趁着己方攻打城池的时候从林中冲杀出来,估计二三十秒时间就会杀到己方步兵的侧翼,舰载炮火也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其进行拦截狙杀,敌军有一定的机会给己方步兵造成杀伤。 当然王汤姆也可以采用更标准的以步对骑战法,就如同海汉军在福山县城外对阵万家军时所作的那样,建立滩头阵地布下由壕沟、铁丝网、拒马等工事构成的完整防线来应付敌军骑兵可能发动的快速冲击。只是要搞出这么复杂的阵仗,还需要进行大量的土木工程,舰队要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就会成倍增加了。而且水兵们虽然也能在必要时进行两栖作战,但攻打城池堡垒这种目标还真不是海军所擅长的作战方式。 正文 第1112章 袭扰作战 海军的战斗人员构成中,也有一部分是专门接受过两栖作战的特殊战斗部队,也就是王汤姆所构想的海军陆战队。他一直想要组建一支专门用于执行两栖突击作战的步兵部队,但限于部队编制和军费投入,其规模也十分有限,无法做到像钱天敦的特战营那样拥有步兵、炮兵、侦察兵、工程兵、通讯兵等全面的兵种,顶多只能只能执行一些近岸侦查任务或是配合陆军行动。不过这次的行动因为以海上侦查为主要目的,舰队中并没有配备专门的陆军部队随行出征,所以真要登陆作战,王汤姆手上大概也就只有两个连的步兵可用,而且重型武器就只有几门野战三磅炮,火力输出强度比较有限。 王汤姆虽然自信,但也不想让手下士兵去承受无谓的风险,当下不免有些犹豫是该见好就收,还是继续乘胜追击,便命令舰队先在港湾内巡航一圈,将侦查地形的任务完成一部分再说。自己也好趁这个时间再理一理思绪,权衡一下该怎么做才合适。反正对手在这片区域已经没有战船可用,要想从别处调来战船增援肯定不是一时半会能办到的事情,当下也无需担心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就算后金军能以最快速度从别处再调来一批战船,也很难留得住海汉这支舰队。不过在离开这里之前,王汤姆还是希望尽可能详细地了解后金在本地的驻军状况。想获取这方面的情报,也不见得非要对中左所城发动实打实的进攻,之前的战斗打掉了四艘敌船,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俘虏,回头提审这些人,相信一定会掏出不少有价值的情报。 王汤姆很快便理顺思路,下令舰队今天便在旅顺口驻扎下来。不过他并未选择靠近中左所城的这一侧海岸作为泊地,而选择了南边老虎尾半岛海岸,与中左所城正好隔着一个海湾相对。假如后金军想从陆上绕行过来发动偷袭,那么他们就得绕行大约二十里路,期间还要过河爬山才能到达老虎尾半岛这边。 王汤姆留了几艘船在港湾出入水道之外巡逻,以防万一后金军真有战船从其他地方赶来,还可以稍微挡一下,让港湾内停泊的海汉海军有时间进入战斗位置。 后勤补给船“愚公四号”在午后将第一批收押的四十七名战俘送到了老虎尾的临时营地,根据初步的了解,这帮人全是原登州水师的官兵,而负责在船上督战的后金军官要嘛战死,要嘛就已经跳水逃生,目前还并没有俘获到活口。 这个结果让王汤姆稍稍有些失望,这些受到后金监控和行动限制的降军显然不会有太大的权限,所知的军情大概也有限得很。他亲自去看了这帮俘虏,全都是灰头土脸,似乎也没见着其中有身着盔甲的高级军官。 不过倒是有眼尖的人意识到了前呼后拥的王汤姆身份不凡,当下便在战俘队列中大声喊道:“小人有军情禀报!” 王汤姆点点头,立刻有手下将此人带到他身前,还没等士兵踢他膝盖,这人便扑通一下自己跪到地上了:“这位大人,小人知晓金贼军情,还请大人给个活命机会!” 王汤姆道:“你是谁?” 那人连忙应道:“小人乃是登州水师百总潘严,去年被孔贼叛军裹挟来到辽东,一心只想早日归国,先前与王师交战也是被迫之举,实非本意,还望大人恕罪!” “带他回指挥部问话!”王汤姆言简意赅地下达了指令。既然这家伙是个低级军官,那所知的信息或许能比普通士兵更多一些,倒是可以听听他能有什么消息。至于自己的身份,他并不打算对这个俘虏解释太多,就让他误认自己是明军将领或许更容易吐露实情。 虽然海汉军的穿着和装备都与明军大不相同,但制式统一,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一支正规军而非民间武装,而当下有能力将军队派到辽东海域执行作战任务,除了大明还能有谁?王汤姆的外貌虽然跟普通明军将领全幅盔甲的装扮大相径庭,但在这潘严眼中看来,却已想不出他还能有什么别的身份。 临时指挥部是在老虎尾半岛海岸上搭建的一处大帐篷,旁边还有数十顶正在搭建的营帐供上岸的将士居住。舰队中为数不多的陆战队步兵已经派出去驻扎到附近的高地上,绘制地形并担任警戒,目前留守在这处营地的就是王汤姆的警卫排和正在搭建帐篷的几十名水手。而战舰上的大部分人都得继续留在船上,以便有突然状况发生时可以很快进入战斗状态。毕竟这地方还是处于敌占区,就算当下局势占优也不能太过放松。 “既然你也是军人,那就说说你认为有价值的情报吧!能不能将功补过,就看你的表现了!”王汤姆一边说一边示意手下给潘严拿了一个收折小马扎让他坐下说。 “是是是,小人明白,谢大人赐座!”潘严战战兢兢地应下,然后开始讲述他所知的情报信息。 正如王汤姆所见,旅顺口北岸这处原本属于辽东都司金州卫中左千户所的小小城池,已经是在去年就被后金军纳为己有,并且在年初的时候就在这里部署了水陆两军,其中水师便是去年被裹挟叛逃辽东的这些人马为主力,潘严也是其中之一。不过因为他的家人并不在登州,所以是只身到了辽东,倒也没有累赘牵挂,只是单纯为了自己活命才为后金效力。 他们这些从大明来的降兵倒也没有遭受什么虐待,只是行动自由方面受到极为严格的控制,平时都被限制在军营中,不得随意外出活动,更不能驾船出海。在今天发生紧急军情之前,他们这帮人已经大概有一个月没有上过船了,如果不是需要他们出海打仗,那么基本上是每过三四十天才会有一次例行的出海巡逻执勤任务,而且船上肯定会有后金的督战队随行。这种安排当然不是为了给他们减轻负担,而是后金人根本就信不过他们这些降兵,怕他们驾船出海后不管不顾地逃回山东去。 这种不科学的作训安排加上有意拆散分开部署,让这些叛逃到辽东的前大明水师无法再保持较高的战斗力,刚才这番仓促应战,已经充分暴露了他们的现有实力。照潘严所说,水师降兵被拆分为三四个部分,分别部署于辽东半岛上的几处港口,而主力则是留着了金州卫城附近,即后世大连湾海域。这个消息让王汤姆也稍稍松了口气,从旅顺口到金州卫的直线距离超过百里,即便本地后金守军想要向金州卫求援,援军肯定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赶过来的,在金州卫有所反应之前,自己所率的这支舰队应该就已经离开这里了。 部署在旅顺口这里的大明降军,几乎都在先前的海上交锋中出战了,一战尽墨,这个结果大概也会让中左所城里的后金军十分慌张。毕竟在方圆百里之内,也就只有这么一个集中驻扎军队的据点存在,如今对手还没上岸就已经打掉了本地约莫三分之一的人马,换作是谁来面对这样的局面都不免会有些心惊肉跳。 “你们这一营水师只留了四艘福船,海沧船、苍山船都没了,一营五百一十人,算下来应该有三百人左右。这么说,中左所城里驻扎的后金军也就六七百人?”王汤姆听到这里,便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细节。那四艘被海汉海军击败的战船上应该有三百人左右的额定载员,潘严提到在本地驻军中占比为三分之一,由此就能迅速推断出本地余下的后金兵力了。 潘严一听,王汤姆对水师编制如此熟悉,当下更肯定对方身份应当是明军将领,连忙应声道:“大人料事如神,这中左所城里驻扎了金人两个牛录,兵丁六百人上下,加上其随军家属和汉人百姓,当有两千人上下。如今水师大败,想必那城中金贼已将所有人都赶入城中,以踞城而守。” 后金的牛录是以三百丁为单位的基层组织,军政一体,平时为民,战时为兵。每个牛录下分四个达旦,每个达旦由章京和拨什库一文一武两名官员共同管理。而这三百丁也不是一概而论,按地位还分为阿哈、披甲人和旗丁三种。阿哈即奴隶,多为汉人和朝鲜人,披甲人则是臣服于女真的外族,地位稍高于底层的阿哈。至于旗丁就是血统纯正的女真人,地位相对要高一些。 这点兵力在王汤姆眼中看来倒也不算太大的威胁,难怪对手不敢在城外海岸部署防线,这么点人拉出来除了暴露自己实力之外,根本就起不到多大的威慑作用。不过他倒是没忘城外树林里埋伏的骑兵,继续对潘严问道:“那这两个牛录有多少骑兵?” 这下倒是难住了潘严,他惶恐地摇摇头道:“小人确实不知金贼骑兵详细数目,不过城北有处马场,听当地养马的汉人说,至少有三四百匹马。” 王汤姆心道要是能想办法把这批马弄回芝罘岛去,那哈鲁恭只怕睡着了都会笑醒。只是这养马场坐落在城北,想打马的主意就得先把这中左所城拿下,这行动难度也不小。按照马匹数目来推算,这地方至少有拉出一两百骑兵的实力,倒是不可小觑。要知道哈鲁恭手下的骑兵营,真正能上阵厮杀的精锐也不过才两百多骑而已,当然了,依托于先进武器的海汉骑兵在个体战斗力方面肯定远远超出了后金骑兵。 王汤姆率领的部队中没有骑兵编制,后金部署在这里的骑兵即便规模不大,终究是一个不小的威胁,王汤姆也不敢随意派遣步兵登陆。王汤姆想了想又继续问道:“那你知道这附近海岸还有哪些后金军的据点?” 潘严应道:“据小人听说的消息,金贼在金州卫并不自行兴建据点,皆是用我大明遗留卫城墩堡,只是小人并非辽东出身,对此地也不甚熟悉。若是大人抓到金贼俘虏,或许倒能问个详细。以大人这支船队,辽东海上任何一处都去得,所以还有一个法子,若是能联系上驻守皮岛的明军,定能找到打击金贼的法子。” “皮岛?那地方还有明军?”王汤姆倒是听说过皮岛这个地方,不过这次北上之后,倒是没有收到与当地相关的信息。 皮岛位于鸭绿江口东边的海湾中,正好在辽东半岛与朝鲜半岛交汇处。这个岛屿面积虽然不大,但其位置十分紧要,在明末曾一度是明军在东北地区牵制后金的重要军事据点。 1622年年底明将毛文龙率军入住皮岛,翌年朝廷便在这里设东江镇,管辖以皮为中心的身弥岛、广鹿岛、獐子岛、石城岛、鹿岛等旅顺口以东仍由大明控制的岛屿。《明史·毛文龙传》中记载,朝廷对毛文龙“累加至左都督,挂将军印,赐尚方剑,设军镇皮岛如内地”。天启年间辽东失陷后,朝鲜使者无法从陆路出使大明,改走海路基本都要从皮岛经过。而辽东汉人逃至朝鲜之后,也有很多人涌入皮岛这处名义上仍属大明的地方避难。但这岛上因为耕地面积极为有限,难以负担粮饷供应,所以只能依靠登莱、天津和朝鲜国提供粮食支援。 1629年毛文龙被蓟辽督师袁崇焕处死,由副总兵陈继盛接任,翌年刘兴治发动兵变杀死陈继盛,并与后金皇太极秘密结盟。但这家伙也没能就此飞黄腾达,一年之后皮岛再次发生兵变,刘兴治死于乱军之中。之后由都督佥事黄龙赴皮岛接任,只是兵变并未就此停止,同年就发生了第三次兵变。 之后黄龙移镇旅顺,配合山东打击在登州发动兵变的孔有德、耿仲明、李九成等人。但1633年孔有德引后金军攻破旅顺,黄龙兵败自杀。山东方面自顾不暇,这皮岛也就成了被人遗忘的所在。 正文 第1113章 救与不救 对于辽东的地理状况和历史沿革,王汤姆还是有大致的了解,不过在他的记忆中,明将黄龙战死旅顺之后,这皮岛没撑过太长时间就被后金攻克,就此在历史上没了声息。但皮岛究竟是何时易主,王汤姆却没有太深的印象了,到了山东之后也没有听说过相关的消息,这个偏远的地点就已经被指挥部暂时抛到了脑后,直到此时被潘严提起,王汤姆才想起了大明还有这么一块海外飞地。 潘严道:“那皮岛尚有数万汉人,朝廷岂会说撤就撤?早年孙大人还在登莱主事的时候,也曾向朝廷上书力主从皮岛撤军,但朝廷终究还是没批准。这皮岛要是丢了,金贼所要应付的压力就会大为减小,今后只需防着登莱方向一处即可。这辽东的形势,朝廷还是看得很明白的。” 潘严所说的孙大人,自然是指登莱兵变之前的登莱巡抚孙元化,但登莱出事之后,孙元化为政敌所陷害,被崇祯皇帝以祸乱之首判了死罪,在1632年就被斩首于北京西市刑场。孙元化死了之后,登莱还是一团乱,当下也没人再提皮岛撤军这事了。不过在原本的历史发展轨迹中,黄龙在旅顺兵败自杀的消息传回皮岛之后,前都督毛文龙的老丈人沈世魁就在岛上接管了当地军政大权。 沈世魁接掌皮岛之后的太平日子也没过上几年,毕竟这地方在后金国眼中无异于眼中钉肉中刺,必须要设法拔掉才能安心兴兵南下。1637年皇太极率军入侵朝鲜,并迫使朝鲜朝廷臣服,然后联合朝鲜攻打皮岛,都督沈世魁以下数万汉人军民都在这一战中殉难。之后清兵撤走,如约将皮岛控制权归还给了朝鲜,大明才彻底失去了这块海外飞地。 稍微值得一提的是,历史上皇太极是在1636年就将国号改为大清并称帝,所以王汤姆的记忆并不准确,攻克皮岛的已经不是后金军,而是改旗易帜的清军了。当然了,既然在这个时空中海汉已经来到了东北亚地区,并且开始踏足辽东,这后金还能不能在三年后腾出手来攻打朝鲜和皮岛,那也得先划上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皮岛目前是由沈世魁主事这个情况,王汤姆暂时还不了解,需要回到芝罘岛之后设法查询史料才能知道。不过他听到潘严提及岛上还有数万汉人,顿时眼睛一亮——皮岛缺衣少食,补给大部分得依靠外界供应,岛上民众多为辽东躲避战乱逃过去的难民百姓,这不正好就是海汉最擅长吸纳的移民对象吗? “潘严,对皮岛的状况,你还知道多少?”王汤姆对此很感兴趣,立刻便追问道。 潘严当然也注意到对方听完自己所说时眼睛一亮,显然是皮岛上有某些吸引这位大人的因素,当下赶紧抓住机会应道:“禀大人,说到皮岛,小人倒也还算知道一些,当初小人还在登州驻守时,有幸跑过几趟皮岛,给当地送粮草兵器过去。” 潘严这倒不是吹嘘,皮岛驻军的武器几乎都是由大明国内制造,然后在登州装船运送过去,而这个任务基本都由登州水师来完成。登莱巡抚孙元化还在位的时候,潘严便去过皮岛了。不过他去年被叛军裹挟叛逃到辽东之后,由于消息闭塞,对于皮岛的现状也不甚了解了。 但据他以前所知,皮岛及周边几个岛上的汉人难民加上驻军,人口应该至少有五万上下,如果近一两年岛上没有发生大的饥荒或战乱,那么这个数字应该也不会下降多少,只会因为辽东汉人难民的不断外逃而逐渐增加。 王汤姆道:“既然有这么多汉人,那就不能熟视无睹了,得想办法救助他们才行。潘严,你对登州到当地的航线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小人的妹夫就是在这条航线上负责领航之人,每次去皮岛,小人的使命都是协助他记录航程……”潘严说到这里脸色微微一黯:“可惜我妹夫命不够硬,孔贼叛军在登州作乱时,他便战死疆场了。如今登州水师尽墨,皮岛大概也有很久都没从山东获得援助了。” 王汤姆对于潘严家人的遭遇没有太大的兴趣,他现在在意的是能不能联系驻守皮岛的明军,以合作的方式也好,用粮食物资换人口也好,把岛上的汉人难民通过移民的方式转移出来。这数以万计的人口如果能逐步转移到南方去,对于海汉的统治和殖民地开发肯定都能起到不小的促进作用。当然了,要实施这个计划,首先得想办法去一趟皮岛才行,而类似潘严这样曾经去过当地的前明军军官,自然非常适合扮演带路党的角色。 想到这一节,王汤姆对征服海湾对面的中左所城也就没那么大的兴趣了,毕竟就算打败驻守在此的后金军,受限于目前的客观条件,海汉暂时也没办法在旅顺口部署长驻部队。与其冒着付出较大战损的风险去攻打中左所城,倒不如盘算一下怎么操作才能尽快从辽东弄到更多的汉人移民。 既然这潘严已经表现出了愿意合作的态度,王汤姆决定要充分利用好这个“外援”,先将皮岛这条线搭上,免得让这么好的资源白白浪费掉。 “潘严,地图你看得懂吗?”王汤姆说着站起身来,走到旁边悬挂着的一副东北亚地图面前,抬手指向上面:“你能指出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在哪里吗?” 潘严连忙起身回话道:“小人看得懂!” 旁边挂着的这幅两米见方的大地图,潘严已经偷偷摸摸撇了好几眼了。他在军中服役多年,大小也是个军官,自然能看懂这地图上所绘制的便是包括黄海、渤海海域在内的广阔地区。在得到王汤姆的许可之后,潘严走到地图前,很快便指出了旅顺口所在的大致位置。他下意识地看了一下皮岛的方位,发现皮岛连同其旁边的身弥岛、大和岛等岛屿都用文字在这张地图上标识出了位置,心中不禁叹服这地图绘制之精细,他以前所见过的地图,细致程度就远不如眼前所见到的这张。 潘严补充道:“若是从旅顺口驾船过去,昼夜不停两日便能到达皮岛,中途也有獐子岛、褡裢岛、大小耗子岛等几个地方可以落脚躲避风浪。” 王汤姆在心头计算了一下,这次舰队出征带了半个月的口粮补给,要走一趟皮岛肯定是够的,不过考虑到皮岛当地可能正处于饥荒状态,以舰队现有的物资储备,显然不可能给予当地多少实际的援助。此外舰队也必须要先放弃这趟辽东之行未完的一部分行程,直接去往皮岛,不然所带粮草也只够这一路沿海岸线往东北方向摸到鸭绿江口,就差不多得折转返回芝罘湾了。 “明天就去皮岛!”王汤姆很快理清思绪做出了决定:“潘严,你随我的舰队一起去。” 旅顺口这几百后金兵早晚都是海汉的菜,也不用急着现在就吃下嘴。反正旅顺口离芝罘港不过几十海里的直线距离,日后随时都可以再来这边发动袭扰战,留着这些后金兵也是今后练兵的对象。而皮岛这边早一天去,可能就多弄回来几百移民,这些人能为海汉创造的价值比后金兵的性命值钱多了。 潘严心知对方肯用自己,那么自己这条命基本上就算是保下来了,当下连忙跪倒在地磕了几个响头,口中连连道谢。 已经好久没有人在王汤姆面前行过这么大的磕头礼,他也颇有点不适应,摆摆手道:“起来吧,我这里不兴磕头!” “是小人不懂规矩,还请大人见谅!”潘严连忙起身回话,不过这腰却是一直弯着,头也没敢抬起来与王汤姆对视:“小人还没请教,大人贵姓,可是来自山东都司?” 王汤姆笑道:“我姓王,但并不是来自山东都司。” “原来是王大人……”潘严脑子里过了一遍,一时间也想不起山东境内还有什么姓王的大官,但对方这率领的舰队和出行的派头,肯定不是什么守备、指挥使之类的职位,起码也得是参将、总兵这个级别起步,说不定是都统、将军一级的大人物。如果不是山东都司所属的武将,那可能就是从外省调来山东增援。他看王汤姆及其手下都肤色黝黑,像是南方人,但说话却又是带着明显的北方口音,当下更是对王汤姆的身份感到迷惑。 “你不用猜了,我们不是大明的军队。”王汤姆见潘严脸色迷惘,也能猜到他心头所想,索性自行揭开谜底:“我们是海汉海军,也就是海汉国的水师部队,明白了吗?” 潘严一脸茫然地应道:“你们不是明军?海汉国?那又是哪一国?”他满心以为自己是被大明官军所击败俘虏,如今有机会将功赎罪重回大明,谁知这将官竟然说这支强大的军队并非大明水师,而是来自他完全没有认知的陌生国度,这中间的落差让他一时精神有些恍惚了。 王汤姆当下也懒得给他慢慢解释,只是告诫他道:“你以后会知道的。你现在只需要记住,只有我们才能给你好好活下去的机会,你如果想今后过得好点,现在就乖乖配合,明白吗?” 潘严面现惊恐之色道:“莫非王……将军,是要发兵去攻打皮岛?” “攻个屁,没看到我们是冲着这后金野猪皮来的?”王汤姆没好气地说道:“皮岛上的人,不用谁去攻打,大概也快饿死了吧!都是汉人,当然要想办法救他们一救!” 潘严道:“原来如此……是小人唐突了!” 他虽然仍然不知这海汉国出自何处,但也能感觉到对方似乎的确没有什么恶意,那皮岛上就只有几万饥民,并没有什么金银财宝可图,而且最忌惮皮岛的也只有后金,这伙人显然不是跟后金一个路数。回想刚才交战时的状况,潘严隐隐觉得就算登州水师阵容齐备,状态满满,也未必能在这“海汉水师”的手下讨得了好。那艘打头阵的大船上炮火输出之猛烈,让他现在想起来都还有些后怕,明军水师的战船制式之中,似乎的确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大家伙存在。 潘严认为比较说得通的解释,就是这群人大概是某地水师自立门户竖旗造反了,这样似乎才能符合他们既有水兵,又有战船,还全是北方口音的现实状况。只是他们为何要跨海来这辽东跟后金开战,对潘严来说仍然是一个未解之谜。 潘严觉得自己太苦了,去年就是被叛军裹挟来了辽东,如今好不容易有望逃出生天,怎想到又被另一伙叛军给俘虏了。自己在这两年颠沛流离,一直都在跟叛军打交道,就算是想继续做一名忠君爱国的军人似乎也难了。 不过对于王汤姆所说的“援助”,他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如果这伙人是自行造反建国,他们哪来的自信去援助皮岛这种有大量难民聚集的地方?要知道朝鲜国为了给皮岛供应粮食和军费,还专门在国内开征了“毛粮”、“毛税”,意即为大明将领毛文龙所特别征收的税赋,再加上山东这边不定期提供的补给,才让皮岛能够勉强维持运转。 再说了,朝鲜援助皮岛是因为与大明的属国关系,不得已而为之,这海汉国与皮岛又没什么直接关系,刚才若不是潘严自己提到了皮岛这个地方,对方似乎根本就没想起这个偏远的海岛,可见对于这个地方也并没有什么预先的谋划。说去就去,这姓王的大概是不知道几万张嘴一年要吃多少粮食吧! 但潘严军人出身,也知道军中机密不可随意过问,何况自己还是战俘身份,这伙人对皮岛是有其他想法,还是真心想要去实施援助,他现在也不敢多问,只能先唯唯诺诺地应下来。 正文 第1114章 计划变更 王汤姆让人将潘严先押解下去,单独关押,接着便召集了舰队主要军官,商议更改行动计划。这次北上辽东的行动本来是以地形侦查为主,伺机在辽东半岛沿岸发动袭扰战,不过现在半途收到关于皮岛的消息,王汤姆认为这是一个为海汉打开另一个移民渠道的契机,应该优先进行处理。不过要去皮岛就得重新制定航线和相应的物资、人员调配方案,同时还得知会芝罘湾大本营,让他们尽快查询皮岛相关资料,以便能做出相应的准备。 虽然海汉舰队以前没有走过旅顺口到皮岛这段航程,但舰队手中掌握着相关地区的详细海图,又有潘严这个可以担当领航员的前登州水师军官,要完成这段直线距离只有一百海里的航程并非难事。真正不确定的因素还是在皮岛,当地的目前状况如何,岛上军民是否会对海汉这样的外来者充满敌视,如何与当地执掌大权的官员打交道,这些问题都需要王汤姆和参谋们仔细考虑并提前做好应对预案。 王汤姆安排了一条船就在北岸附近一直监视着中左所城动向,不过城里的后金军在这一天之中都没有轻举妄动,直到日落时分都仍是城门紧闭,看样子也不打算主动出击了。王汤姆倒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惕,后金军对本地的地形熟悉程度要高得多,依然需要提防对方发动夜间偷袭。尽管这种可能性不大,但王汤姆还是在老虎尾半岛与大陆相连处部署了一个排的步兵,作为夜间岗哨。其位置与舰队临时营地相距有三四里地,只需发现敌情后立刻示警,就能让营地这边来得及做迎战准备。 王汤姆这个预防措施还真起到了效果,当晚入夜之后,后金军果然安排了一些人手出城走陆路绕道老虎尾半岛,试图对海汉营地发动夜袭。不过这荒郊野外的夜间抹黑行军着实不易,又没法骑马快速突进,到了半夜才终于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到了老虎尾半岛这边。但后金军大概也没想到对手会将岗哨布置到距离营地几里之外的地方,走到这个地段的时候并没有刻意放缓速度隐藏行迹,结果就被海汉部署在此的步兵排发现了。 这带兵的排长在夜间也看不清对手有多少人马,立刻便放了一枚示警烟火上天。当这枚烟火在半空中炸开的时候,短暂地照亮了这片区域,然后海汉士兵们趁机便向仍处于目瞪口呆状态的后金军发动了一轮射击。 烟火的光亮只持续了几秒钟,一切便重归黑暗,这一轮射击也不知道有多少后金军中枪,但却制造出了足够的混乱,惨叫声此起彼伏。而海汉军并没有趁着敌军的混乱继续追击,在这种黑暗环境中作战的风险太大,收效却不见得划算,所以他们还是按照事前制定的策略,完成示警之后便果断后撤,不给对手拉近交战距离进行混战的机会。 后金军这边自知行迹已经败露,而且不清楚对手在黑暗中还部署有多少人马,当下也不敢摸黑行军了,急急忙忙点起火把,收拢乱作一团的队伍,防范敌人乘乱攻击。带兵的牛录章京简单清点了一下伤亡状况,其实倒也没有多大的损失,仅有五人中枪,其中两人不幸命中要害,已经就地身亡。不过黑暗中士兵们互相拥挤踩踏,倒是另有七八人在混乱中受伤。 这章京见己方被敌军所伤者全是火铳所致,当下也不免有些心惊,如果继续向前推进,只怕对手在收到预警后已经部署好了阵地。而且这老虎尾半岛全是丘陵山地,也没法动用骑兵,让自己这些手下去强攻火铳阵地无异于白白送死。他这队人丢在这里还不是最要命的,如果对手等天明后便又去攻打中左所城,那边和可能就因为兵力短缺而难以守住了。犹豫片刻之后,他还是选择了稳妥处理,下令撤军回营。 海汉这边收到示警之后自然也是一番忙乱,不过等了半天对手并没有攻过来,随后由侦察兵传回的消息却称后金军已经悄悄退兵了。 “后金军这么怂?”从睡梦中被叫醒起来督战的王汤姆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有些意外,后金军这一早一晚这两次主动出击,连着在海汉军手下吃了两次亏,居然就这么忍了不过来拼命,这也有点颠覆在他心目中后金军只会好勇斗狠的形象。虽然口头上有点瞧不起对手,但王汤姆也明白站在指挥官的角度,既然夜袭目的已经提早暴露,那么果断撤军才是理智的选择,对手能做出这种决断,正说明了其指挥官具备了基本的战术素养。 这黑灯瞎火的时候,王汤姆自然也不会派兵追击,只是派兵加强了外围的警戒,提防对手再玩别的花样。不过从半夜到早晨,都没有再发生别的状况,看样子对方也是真死心了。 王汤姆前一天晚上已经和手下的军官一起制定好了去皮岛的行动方案和航线,便下令吃过早饭之后就全体拔营离开这里。至于前日交战后俘获的数十名战俘,也统统都塞进船舱,等回到芝罘湾之后再慢慢提审。 把握住机会率先投靠海汉的前明军军官潘严的待遇就要稍好一些,虽然脚镣手铐依然未被取下,但他至少不用跟以前的同伴一起被关押在黑暗密闭又拥挤的船舱中度过之后的航程,而是可以站在甲板上,利用自己脑子里所知的信息来争取新主子的好感。 潘严想了一夜还是没想明白这“海汉国”的来历,当他踏上旗舰甲板之后,很快意识到这支“水师”跟自己以前服役的登州水师有着极大的差别,不仅仅是军服、武器方面的不同,这船的船体构造和帆索体系都与他认知中的大明战船有着明显差异,看样子还真不是他之前认为的大明水师出身。不过有一点是毋庸置疑,那就是这支军队的实力,跟着这样一个靠山做事,总比在旅顺口被金贼逼着与大明作对要好。 昨天登陆上岸的人员收拾停当重新登船之后,海汉舰队不声不响地次第驶离海岸,沿原路从老虎尾东侧的狭窄水道离开旅顺口港湾。在这段水道近岸处,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具被海浪冲刷上岸的尸体,应该都是昨天那场战斗的死难者。不过现在海汉舰队急于离开此地,也不可能再停下来收拾这些遗骸了。 昨天的海战基本算是压倒性的胜利,但在昨天战斗结束后俘虏的人员清一色全是以前驻守登州的明军,一个活的后金兵都没抓到。而昨晚前哨部队与实施夜袭的敌军短暂交锋,也没有来得及查看战果便后撤了,对于敌军造成的杀伤状况并不清楚,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可言。这个结果也是让王汤姆感觉稍稍有点遗憾。要是能抓到一两个出战的后金兵活口,或许对后金在辽东地区的兵力部署状况就能有更加明确的认识了。 王汤姆制定的新航线并不是在旅顺口与皮岛之间划上一条直线,昨晚在与部下军官进行讨论之后,王汤姆意识到其实去皮岛的途中也可以兼顾一下此次的侦查任务,只要顺着辽东半岛东岸,向东北方向稍稍兜下圈子,途中多花一两天的时间,至少可以完成对海岸线轮廓和沿海岛屿的侦查,只是大概没时间派出陆战队上岸去做更细致的实地考察了。 出旅顺口往东的几十里,沿海几乎都是山区地形,一直要到后世大连湾附近,才会有适合靠岸停泊船只的地形。当然这个时代并没有大连这个地名,称其为金州湾更合适。从旅顺口到金州湾只有二十多海里,舰队虽然放慢了速度行进,但也只用了不到半天时间便抵达了海湾南端的半岛。 交通部的孙长弥和越之云在参加穿越前都曾在大连地区长期生活过,这次北上期间,王汤姆也曾在孙长弥的笔记本电脑上看过不少大连的图片,所以他没有费太大的工夫就认出了老虎滩附近的海湾。按照地图所示,绕过老虎滩之后转向北方,就驶入金州湾海域了。 金州湾的面积就比旅顺口大得多了,由两处半岛合抱形成的海湾入口宽度就超过了十公里,湾内的海域面积近百平方公里,足足有十几个旅顺口港湾那么大。而漫长的海岸线上也还有数个向内陆凹进的小型天然港湾存在。不过因为王汤姆手中的地图是来自于几百年之后,港湾已经有许多人为施工形成的海岸线变化,与当下的实际情况有着较大的出入,所以这种实地考察还是很有必要。 王汤姆带着舰队闯入金州湾,目的当然不仅仅只是为了考察这里的地形,他知道后金水师的主力便部署在金州湾内,借着这趟行程特地来看看对方到底有多大的实力。按照战俘潘严所说,当时孔有德叛军裹挟的明军水师规模多达四营,这一营编制有大福船四艘、海沧船两艘、苍山船四艘,共计十艘战船,四个营的战船加在一起还是颇有规模。 昨天在旅顺口对上的,只不过是其中四艘船,但如果主力都在金州湾这边,即便海汉舰队装备先进,也得小心应对才行。毕竟这支海汉舰队的编制只有一大两中五小八艘战船,再加上四艘综合补给船和一艘侦察艇,真要被对方以优势兵力缠上了也会很麻烦。 进入金州湾之后,王汤姆便下令全体进入战备状态,几艘自保能力相对较差的后勤船没有跟随大部队进入港内,而是驻留在港湾外的大小山岛附近,以免万一发生武装冲突时来不及脱离战场。 而眼下最感紧张的并不是海军将士,而是战俘潘严,他希望海汉在这里找到前登州水师的船队,以证明自己提供的信息是准确而有价值的,但如果双方照面,那不免又是会有一场恶斗。从昨天的战斗过程来看,舰载火力十分强大的海汉舰队应该还是会在战局中占优,而水师中有他不少故交朋友,他也不忍心再次看到这些原本隶属大明的汉子就这么折损在海汉的炮口之下。潘严犹豫再三,还是向看守自己的士兵提出了求见王汤姆的请求。 “潘严,你想要我放过这些背叛大明的水师士兵?”王汤姆听了潘严的请求之后也是有些诧异,这家伙在目前的处境下没有一味地只想着自保,还在设法帮过去的同僚战友求情,倒也算是有些义气。 潘严跪在甲板上低头乞求道:“王将军,我们这些人并非存心要背叛大明,只是当初为形势所迫,若是不上船,立刻便成叛军刀下鬼,大伙儿不得已来辽东,也是为了活命而已。除了那少数出身辽东的叛军,谁愿背井离乡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着!” 王汤姆道:“我不打他们,他们也会在后金兵的胁迫下来打我,除了给我带来麻烦,他们还能干嘛?能像你一样选择投靠我们吗?” 潘严一听王汤姆口气有所松动,当下赶紧应道:“若是有机会,小人愿为王将军充当说客!登州水师中有不少能人,熟悉辽东海况,若能投效将军麾下,必能有助于将军平定金贼!” 王汤姆笑道:“你要当说客,那我还得先抓到活口俘虏才行了,这不是比直接干掉他们更麻烦?” 潘严急道:“大可设法传讯于登州水师旧部人员,寻机里应外合,脱离金贼控制。出海之时,一艘船上不过十来名金贼随行督战,只要提前有所准备,定有机会脱身!” 王汤姆道:“说得这么热闹,昨天没见你们的人寻机脱身?” “这……”潘严心道这种事岂能随意拿自己性命冒险,要是没有好的退路,谁敢得罪那些不把汉人当人看的后金兵。 正文 第1115章 巡航辽东 眼见潘严语塞不知如何作答,王汤姆也没再拿话怼他。其实他倒不是没想到潘严所说的这种可能性,只是故意要继续挫一挫潘严的锐气而已。昨天俘虏的这批前明军士兵经过初步提审之后,大部分人对于返回山东这个选择并没有太大的执念,因为回去之后很可能会因叛国罪而受到惩罚,这也是他们到了辽东之后愿为后金作战的原因之一。 王汤姆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这些人既然能为后金作战,那当然也可以在经过调教训练之后,成为海汉手中的武器。特别是这些熟悉渤海、黄海海况的水师士兵,对从南方来的海汉海军而言,的确具有相当大的利用价值,如果真有机会招募到这些人,王汤姆还是很乐于去尝试一下。 舰队在海湾内航行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来到了港湾北部的和尚岛附近。旗舰桅杆上的瞭望兵发来消息,在前方海岸发现了数目不详的帆船停靠在岸边,从船体式样来看,应该便是前登州水师所属的那一批被叛军裹挟到辽东的战船了。 “看样子你的这些同僚警惕性很低啊!”王汤姆在望远镜中确认了这些战船的身份,同时还能看到有不少人影正匆忙地冲上船,应该是发现了不速之客的到来之后才做出的仓促反应。 潘严脸上一红,连忙辩解道:“王将军,这是因为平时金贼管束极严,没有他们的允许,我们也没法登船出海,更别说日常巡逻了。若是在登州,重要水道必有巡逻船,肯定早就已经察觉到外人闯入了。” 王汤姆道:“这些蛮子根本不懂怎么在海上作战,登州水师交在他们手上,简直是明珠暗投!算了,既然都是汉人儿郎,这次就暂且放过,不与他们正面交手。” 潘严一听王汤姆愿意主动回避,当下赶紧叩谢。这种情况下王汤姆没有下令主动出击,就说明这事还有斡旋空间,他以前的战友也不致为了后金白白送死了。 海汉舰队在距离地方战船停靠的码头还有大约两千米的地方调转方向,缓缓驶向港湾东岸。这些战船还没来及从码头驶出,双方之间的距离就已经拉开到后者难以追赶的程度。 潘严又主动向王汤姆报告道:“被金贼所占的金州卫城,便在刚才那处码头往北大约十里处。若将军日后要攻打此地,小人愿为大人牵马坠蹬。” 王汤姆点点头道:“你好好表现,日后自然有机会给你。只要是人才,我这里是不会嫌多的。” 海汉舰队开始调头往南驶出港湾的时候,对手的战船才慢慢吞吞地出了海,不过双方的距离已经拉开,以明军战船的航速,也很难再追上来了。王汤姆只留了一艘船体轻便,航速最快的单桅侦察艇在后方,目的是弄清楚在此驻守的战船数目和大致阵容。而大部队则是在金州湾外会合了停留在此的后勤船,然后继续沿海岸线向东北方向驶去。 距离金州湾大约二十多海里的地方,便是由两百多个海岛组成的长山群岛,总面积约一百七十平方公里。在大明丢了辽东之后,因为后金不善海战的缘故,这些岛屿的掌控权倒是一度都在明军手中。 说到长岛群岛,便不得不提到尚可喜这个人。尚可喜出生于辽东海州,后金入侵辽沈后,父子先后加入了明军。1623年尚可喜投入水师,翌年便去了皮岛与他父亲会合,然后投到了毛文龙的麾下。尚可喜深得毛文龙赏识,被其收为养子,赐名毛永喜。 尚可喜父亲东江游击尚学礼不久之后在与后金军交战中战死楼子山,毛文龙便将他父亲所率领的部队转交给了他来指挥,后来毛文龙在1629年被袁崇焕处死的时候,尚可喜已经是镇守长山群岛的指挥官了,麾下管辖着军民上万人,也算是不大不小的地方官了。 之后东江总兵黄龙接管皮岛,便遇上耿仲裕、王应元发动兵变,被其拘禁在岛上,尚可喜闻讯后率兵赶回皮岛镇压了这次兵变,扶持黄龙重新上位,而他也因此被提拔为游击。 1633年尚可喜因在旅顺平叛有功,被提拔为副将,但同年孔有德引来后金兵攻陷旅顺,黄龙兵败自杀,尚可喜留在旅顺的家人也全部投水自尽。黄龙死后由沈世魁接任了东江总兵一职,因为尚可喜当初镇压兵变时夺去了沈世魁手中的兵权,所以沈世魁也是一直对他怀恨在心,有意要对他进行报复,只是此事被尚可喜部下许尔显得知,沈世魁诱尚可喜回皮岛进行抓捕的计划未能得到实施。 此后尚可喜便派出许尔显、班志富等部下前往沈阳与后金秘密接触,获得了皇太极的重用承诺之后,于1634年正月初一,带着麾下所有将领、士兵、百姓和军用物资投奔了后金。皇太极在尚可喜到达盛京时还专门出城三十里相迎,给予了尚可喜极高的评价和诸多封赏。大明驻守长山群岛的副将摇身一变,就成了后金军中的总兵官。 尚可喜投金之后,皮岛的明军已经无暇顾及此地,而后金认为这地方是鸡肋,驻守军队并无大用,只会无谓地消耗军费和粮草,干脆就放弃了占领,于是长山群岛这地方就成了无主之地。 不过关于孔有德叛军逃亡辽东之后的消息,潘严并不知道,他们这些汉人降军在平时都被严格限制了活动空间和所能接触到的信息层面,对于外界的局势变化并没有清楚的认识。潘严也不知道当初镇守广鹿岛的尚大人已经投靠了后金,快到广鹿岛的时候还在唾沫横飞地给王汤姆解说尚可喜当初与后金作战的种种英雄事迹。 王汤姆之前看过这段历史记录,很清楚尚可喜的人生轨迹在黄龙死后出现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过两年还会被皇太极封为智顺王,然后替大清征战天下,靠着尸山血海杀出来的战功,最后被顺治封为平南王。尚可喜虽然叛变大明有一定的成分是迫于自保,情有可原,但他后来在南方杀汉人的时候可是毫不留情,堪称是货真价值的屠夫。1650年的时候尚可喜带兵攻打广州,城破后将当时大约四十万人口的广州城屠杀了五分之一的人口,手段也是十分辛辣。 王汤姆对于尚可喜没什么好感,当下便冷冷地打断了潘严的说明:“你说的那位尚大人,今年年初就已经带着这些岛上的人投靠后金了,现在住在海州,替后金皇太极效力。” 潘严闻言只觉得难以置信:“这……这如何可能?去年孔有德叛军初到辽东时,尚大人还带兵前来追剿,誓杀孔有德才肯罢休,怎会过了几个月便投了金贼?” 王汤姆也懒得向他说明内情,只是淡淡地说道:“马上就到广鹿岛了,我说的是不是实情,等下你跟着我上岛去看看就知道了。” 广鹿岛位于长山群岛西部,距离大陆只有不到十海里,陆地面积超过三十平方公里,是长山群岛中面积最大的岛屿。岛上土质肥沃,淡水资源也是长山群岛中最为充足的,算是海中的一处宜居地。当初东江镇驻守长山群岛部队所消耗的粮食倒是有大半都是本地所产,状况比起人多地少的皮岛要好过得多。 广鹿岛东南侧海岸有一处面积大约一平方公里的天然港湾,过去驻守长山列岛的明军水师部队,其主要驻地之一便设在这里。当海汉舰队缓缓驶入这里的时候,还能看到海岸边保存完好的栈桥和码头设施。但正如王汤姆所说的那样,这个地方的居民已经全部迁往辽东内陆,如今的海滩上除了成群的海鸟自在起落,根本就看不到有任何人影出现。 潘严傻傻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海港,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自东江镇建立以来,广鹿岛就一直是明军向辽东半岛发动反攻的前沿基地之一,很多时候水陆两军都是在这里完成集结之后才向陆地进发,后金虽然头疼这处眼中钉一般的存在,但因为不善海战也没法跨海来攻。潘严以前来这里的时候,岛上可是一副十分热闹的景象,与眼前的荒芜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舰队在港口靠岸之后,王汤姆便派出了侦骑对附近进行侦查,同时命人去找附近的水源,尽快补充船队的淡水消耗。特别是这艘装有蒸汽机的旗舰,每次使用机械动力期间对于淡水的消耗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因为尚可喜的人马在年初才从岛上撤走,所以这里的民房和各种设施都还保存得较为完好。水手们很快便在码头上找到了两口专门用于为船只补充淡水的井,井口安装了简单的摇臂抽水装置,能将井下的水迅速抽取上来,通过长长的木制水槽直接转运到船上。 王汤姆随意走进了附近的一间房舍,见里面空空如也,房梁屋角都已经结起了厚厚的蛛网,而房中连一件家具都没有,显然是主人离开时将家当一件不剩地全部搬走了。从灶台上遗留的烟火燎烧的痕迹,王汤姆也不难想象出这里曾经充满着生活气息的样子。 王汤姆走出屋外,几队在附近搜查房屋的手下都已经回来复命,并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看样子尚可喜的人马在撤离这里的时走得从容不迫,将能够带走的东西全都带走了,只留下一座空空的岛屿。附近的坡地上还能看出岛民顺应地形开垦出来的一溜溜长条形梯田,看来这个岛盛产粮食的传说应该是真的。梯田密密麻麻覆盖了大部分的山坡,只是荒废了这么长的时间,田里已经长满荒草灌木,远远看过去由田坎分割开来,倒像是刻意种植的花木一般。 这么大的岛,只要农业建设能够跟上,别说万把人,再多几倍也能顺利养活下来。海汉本是以占岛起家,对于岛屿的规划利用堪称是专家级,王汤姆看看岛上的状况,再结合自己所掌握的知识,大致就能判断出这个岛有多大的开发价值了。不过眼下海汉缺少的并非开发岛屿的技术和资金,而是最基本的因素——劳动力。 要对这样一个岛屿进行二次开发,初期所需的劳动力大概就得以千为单位。目前海汉在芝罘岛附近地区的移民招募活动虽然还算顺利,但招募进度却难以满足继续在海外开辟殖民地的需求。如果海汉打算要开发广鹿岛,那么人口的来源恐怕还得着落在辽东方向。不过海汉对于辽东的风土民情并不熟悉,这件事如果能够得到皮岛方面的协助,那进程或许能够稍微快上一点。 “王将军,这广鹿岛下连金州卫,上至定辽右卫,进可攻入内陆,退可去往皮岛或山东方向。占下来的好处无需小人多说,将军也定能想到。”潘严跟在王汤姆后面,见他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便赶紧开口劝他趁机占领这里。 王汤姆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笑着应道:“要占容易,但占下来也得有足够的劳动力在岛上耕种粮食,才能长期驻守。尚可喜把这里的百姓全都带走了,我现在要从哪里找人来这里定居?” 潘严应道:“此事倒也不难,辽东地区少说还有几十万汉人,大多数都在给金贼做包衣奴隶,只要设法给这些人提供一条出路,他们必定会争相来投。不过王将军是外来之师,对辽东状况大概还不太了解,若是能让东江军出手相助,当有事半功倍之效。” “你倒是跟我想到一起了。”见潘严的建议也是先找东江军谈合作,王汤姆的主意就更坚定了。这无人岛早几天晚几天占领没什么差别,但如果能早日说服东江军跟自己合作,那么海汉正式进驻这一地区的时间或许会提前不少。 正文 第1116章 镇江堡 海汉军对广鹿岛港口附近遗留的聚居区域进行了简单的查探搜寻,并没有找到任何遗留在岛上的活人,看得出尚可喜当初撤离此地的时候态度也是十分决绝,不管男女老幼都统统打包带走了。不过岛上的各种生活设施倒还算齐备,各种手工作坊、仓库、私塾、诊所、官衙、军营一应俱全,百姓居住的区域也如同营区一样规划得井井有条,岛上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盐场,基本形成了一个能够自给自足,分工明确的完整社会体系。 考虑到近几年这里一直是大明与后金之间的战斗前线,即便是以海汉模式的海岛殖民地标准来衡量,王汤姆认为广鹿岛的经营状况也足以得到比较高的评价了。稍显不足的大概就是这里的港口缺乏岸防工事,王汤姆没有在这里看到炮台之类的设施,不过以后金过往可以忽略不计的海战能力,曾经在此驻守的明军大概也没想过需要构建岸防工事来防御可能来自海上的进攻。 当然了,在接连得到了孔有德和尚可喜带过去的前大明水师,初步建立起自己的水师部队之后,如今的后金已经不再是一点海战能力都没有的弱鸡了。类似长山群岛这种距离大陆极近的地方,今后也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安全区域了,龟缩在金州湾里的后金水师要杀来广鹿岛只需半天时间,如果海汉想占领这里进行二次开发,首先还得解决掉这些潜在威胁才行。 翌日,舰队驶离广鹿岛,继续向东行进,从大小长山岛之间之间的水道驶出,然后折转向北。既然作为明军驻守地的广鹿岛都已经被清空,长山群岛其他岛屿的状况也不问可知,王汤姆便不打算再一一登陆查探了,只是命人核对了岛屿的位置,对地图上不够详尽之处进行了修正。 当天下午,舰队从石城岛西侧驶过,抵近红崖子附近海岸。这地方过去是属于辽东都司复州卫所辖,后世更名为庄河。这里的并没有接到从南方传来的警讯,所以当舰队驶入近岸海域时,附近正在作业的渔民都被吓得一片恐慌,赶紧调转船头逃往岸边。 要说起来这些地方的民众也是处境艰难,一方面明军打过来的时候,他们需要向明军提供补给,而另一方面这里的实际统治者已经是后金,所以他们也得向后金交粮交赋。但后金和大明,显然都不能接受这些百姓的“资敌”行为,使得处于夹缝中的百姓也很不好过。不管后金军还是明军,对于辽东沿海的部分民众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人,所以一见到大批武装船队出现在海岸附近,他们的第一反应便是尽快回到家中,离这些当兵的越远越好。 不过王汤姆也并没打算要在这里向民间征粮,安排这条航线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考察核对海岸线与手头地图资料的差异,以及沿岸地区的人口分布状况。类似红崖子这种具备一定人口规模的聚居地,今后也将会是海汉招募移民的重点对象。 从红崖子继续往东大约六十多海里,便来到了鸭绿江口,在辽东建立后金政权的建州女真便曾常年生活在鸭绿江支流婆猪江江畔。而大明与朝鲜国之间也基本是以这条水脉为自然国界,再继续往东,陆上便是属于朝鲜国的地界了。 在鸭绿江入海口西岸,是大明在这一地区最为重要的军事据点镇江堡的所在地,位置便坐落于后世的丹东市。天启年间女真攻陷辽阳,毛文龙率部两百人直入女真大后方,就是在镇江堡擒获了叛将佟养真父子,并为大明收服了辽东的数百里江山。不过不幸的是这处据点也已经失陷,目前处于后金掌控之下。 既然到了这地方,王汤姆当然不会错过一探后金驻军虚实的机会,将几艘补给船留在了入海口外的薪岛附近,带着一众战船气势汹汹地杀入了入海口。 镇江堡虽然以堡为名,但其修筑的据点规模却是卫城标准,有着完整的城防体系,城墙高达两丈有余,并且装备有大明自行铸造的大小铁炮十余门,可以算得上是鸭绿江沿岸的一座坚城。不过这座坚城最终还是没有能够挡住后金铁蹄,已经在去年被后金以优势兵力攻破。 后金在这里驻守的兵力不详,不过有一点王汤姆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后金能部署在这里的作战船只肯定不会太多。果然舰队驶入鸭绿江并未遇到任何阻力,直到距离镇江堡已经不远的时候,才在江面上看到了两艘排水量不超过五十吨的帆船。 王汤姆将潘严叫到身前问道:“你以前的同僚有被分到这里的人吗?” 潘严看了看江面上的帆船,摇摇头道:“人员的分配安排,小人也不是很清楚,但这两艘船肯定不是我大明水师的战船。看船上所挂旌旗,应该是金贼所属。” 既然潘严都说这并非水师战船,那王汤姆便不客气了,下令追过去打掉这两艘船。船舱中的蒸汽机很快发出了轰鸣声,立刻船后水花大作,水下的螺旋桨推动着战舰缓缓加速冲向敌船。 那两艘船乍一见到这些不速之客的到来也有些惊慌,立刻调转船头驶向江岸,不过速度稍稍慢了一些,其中一艘船很快被海汉战舰从后面赶上。侧舷的火炮不紧不慢地在不到二十米的距离上轰了七八炮,其中一发链弹直接扫断了这艘敌船的桅杆,让其立刻便失去了前进的动力。而另一艘船倒是趁着这个机会加速开溜,成功逃出了海汉战舰的火力范围。 王汤姆已经通过望远镜观察了河岸的状况,虽然有那么几艘船停在岸边,但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战船存在,看样子后金应该还没来得及彻底消化这个地方,否则以这里跟皮岛之间的距离,不可能不对其加以防范,连一艘像样的战船都没有部署在这里。 被炮火击伤的敌船上倒是还有活口,不过王汤姆现在可没时间停下来审讯他们,自然是要趁着这个机会继续追击下去,给予敌方更大的打击,抓捕俘虏的任务就交给后面的船了。 海汉战舰开火的响动显然也惊动了河岸上的镇江堡守军,隐隐能看到有不少人马正迅速地避向堡内。而镇江堡所在的河岸地形十分平坦,周边数里范围都没有遮蔽视野的建筑或山丘。王汤姆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番,确定河岸上没有骑兵埋伏的可能,这才下令船只靠岸。 由于鸭绿江在每年七八月份都会迎来汛期,所以镇江堡的选址就与河岸留出了将近一里地的距离,以避免每年夏天汛期到来的时候出现水淹七军的惨状。海汉的舰炮在这个距离上基本是没有什么威力可言的,所以王汤姆决定登陆上岸,试探一下这里的后金军有多少斤两。 海汉舰队花了大约半小时时间,抽调了一个连的步兵登陆上岸,期间也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后金军似乎铁了心要踞城而守,根本就没有伺机出来打个半渡而击的想法。 王汤姆见着这种情况也是有些犯嘀咕,以金州卫到这边的距离,照理说应该还没有接到警讯才对。这后金明明是在辽东争夺战中占据了上风,怎么这打仗的风格却如此保守,看起来更像是弱势的一方。 对方如此示弱,王汤姆却反而更加怀疑有诈,当下让人将刚才抓获的战俘赶紧押解过来提审。这次倒是没有让王汤姆失望,被俘的人员中至少有两人是正儿八经的“旗丁”。不过这两个家伙汉语都不太流利,王汤姆便让辽东出身的领航员孙丙来充当翻译,对这两人进行了紧急审讯。 王汤姆不愿在这地方耗费太多时间,当下也就没给这两个家伙留什么情面,先让手下将两人暴揍一顿才开始提问,稍有犹豫便又是拳脚相加,根本不给他们慢慢思考编故事的机会。这种经过情报部门多次验证过的刑讯手段还是挺管用的,两名战俘没扛太久便开了口,告诉了王汤姆关于本地镇江堡的情报。 后金军夺下镇江堡还是今年年初尚可喜叛逃之后的事,攻打这里的后金精锐便是尚可喜的手下引来的。镇江堡这位置扼守国境,又能就近监视皮岛的动向,后金高层对于这个地方还是很重视的,占领之后就调来上千兵马镇守此地。不过这地方在今年夏天发生了一场大的瘟疫,驻守此地的人员死了过半,带兵的统领虽然没出什么毛病,但还是吓得逃回内陆的凤城去了。 顾虑疫病扩散的风险,后金也不敢立刻再派部队过来补充这里的驻防兵力,所以目前在这地方驻防的兵马也就两三百人。海汉海军的到来让他们误以为是东江镇的兵马从皮岛方向来袭,自然是首选缩回城中,依靠城防的优势来进行防御战。 王汤姆听了也有些哭笑不得,当即下令将战俘押走,他可不想被这些家伙靠得太近也传染上疫病。王汤姆本以为后金军是在玩什么花样,但没想到他们仅仅只是兵力太少,不敢托大出城拼杀而已。王汤姆看了看镇江堡的方向,城头上偃旗息鼓,没有任何动静。 如果抽调舰队人马攻城,王汤姆认为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拿下镇江堡,不过他现在所需考虑的问题并不是攻城的难度或者作战可能出现的伤亡,而是攻下这里之后要怎么办。按照战俘所说,这地方的疫情已经持续了数月之久,这城中只怕到处都是病菌,就算打下来也不敢随便进驻。既是如此,打这么一仗的意义就极为有限了,而风险却是要因此增大不少。 王汤姆考虑半晌,还是决定暂时不去冒这个风险,就算要打,那也等下次多带些消毒药品和医护人员再考虑。至于刚才抓获的这些战俘,留在舰队中肯定也是隐患,当下只能将其悉数释放。 这无疑是一个让人十分沮丧的结果,这一路行来,舰队在旅顺口和金州湾都选择了隐忍,没有对陆上目标发动攻击。眼看王汤姆终于下了决心要在这里搞点动作,但偏偏又有这种不可控的风险存在。 “走走走,眼不见心不烦!”王汤姆很是不耐地下达了命令。一行人匆匆忙忙地登陆,滩头阵地都还没布置好,便又匆匆撤离回到了船上。 “直航皮岛!”王汤姆回到船上之后便修订了规划,取消了对鸭绿江上游的侦查计划,改成南下去这一趟航程的终点皮岛。 皮岛这个名字还是当初明将毛文龙所起,因为他自己姓毛,取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意思,将这处荒岛命名为皮岛。这个岛与大陆相距约四公里,面积近二十平方公里,海岸线上有不少小港湾都可供船只避风停泊,岛上最高处海拔三百四十五米。不过这个岛几乎都是由岩石、砂石构成,岛上几乎没有多少可供耕作的土地,所以本地的食物产出一多半都是由海中来,而粮食就只能依靠外界供给了。 1623年明廷在皮岛设立东江镇,迄今的十多年中,皮岛上的生活状况一直都比较艰苦。而毛文龙死后,岛上更是隔三差五地发生兵变,搞得人心惶惶,连尚可喜这样的大将也因此叛逃去了后金,整个东江镇的战斗力早已不复当初。 不过对于一小撮人来说,皮岛仍是他们能够安然享受权力的所在,这地方小是小,但也有几万人口,而这些人都得倚仗他们才能生存下去。执掌生杀大权的那种快感,是外人难以体会的。 沈志祥就是其中之一,他是目前东江镇掌权人沈世魁的亲侄子,在整个东江镇来说,目前他可以算是第三把交椅,在他之上的只有沈世魁和副将金日观。本来还有一个比他小一辈的尚可喜压在他头上,不过这家伙已经被驱逐出去,其地位也理所当然被他取代了。 正文 第1117章 内忧外困 沈志祥虽然取代了尚可喜在皮岛的地位,但以前由尚可喜管辖的长山群岛却并没有被立刻划归到他的名下。沈世魁更属意让老成持重的副将金日观去镇守长山群岛,而不是他这个嘴皮子功夫厉害的侄子。但因为尚可喜和孔有德手下都有水师,如今的后金可不会再坐视明军部署到距离辽东大陆非常近的海岛上,沈世魁有把握对付不善海战的后金军,却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应付曾经的战友同僚使出的回马枪。 不过正当皮岛这边准备重新进驻长山群岛时,尚可喜就领着后金军攻破了镇江堡,这下沈世魁也不敢轻易分兵出去了,因为镇江堡距离皮岛不过三十多海里,战船只需三四个时辰就能杀过来,后金军随时都可能以镇江堡为根据地向皮岛发动攻势。沈世魁就算知道长山群岛是块能出产粮食的宝地,也还是必须先顾及皮岛大本营的安全问题,只能忍气吞声地收缩防线。 对于这种局面,沈志祥自然是很不满意,他好不容易才熬到了机会,却没有办法得到应有的待遇。如今东江镇已经丢了旅顺、长山群岛、镇江堡等地,元气大伤之后,人马都缩防在皮岛附近,他这个所谓的东江镇三把手根本就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兵权也是集中在沈世魁和金日观手中。沈志祥就算是要去朝鲜国催粮,也得有沈世魁的首肯才能申请到船只,远远比不了当初尚可喜镇守长山群岛时的自主权限。 这天沈志祥也依然是被分配到了看似无关紧要的任务,带队在皮岛西北海域巡逻,目的是预防镇江堡方向的后金军向皮岛发动偷袭。不过沈志祥知道发生这种状况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皮岛这边也早就收到情报,镇江堡那边在入夏之前就出现了疫情,当地后金军因此折损了大量人员,已经暂时失去了主动发起大规模战斗的能力。这所谓的出海巡逻,也仅仅只是为了让皮岛上的人心能保持安定的一种手段而已,并没有太大的实际作用。 沈志祥领了这么一个无聊的差事,自然也没什么精神动力去认真完成,出海之后便回到舱房中躺下了。这趟出来至少要在海上待两天,船上又没什么娱乐活动,就只能喝喝酒睡睡觉来打发时间了。 不过这趟任务倒不像他预计的那么平淡,正当沈志祥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候,被手下从睡梦中给摇醒了:“大人,海上有情况!” 沈志祥猛然一下惊醒过来,连忙起身披衣出船舱来到甲板上,果然看到远方海平面上有片片帆影,而且看其行进的方向是朝着皮岛来的。 “备战!备战!”沈志祥很清楚西北方向已经没有明军的据点,从那边来的海船绝不可能属于自己这方的阵营,而且据自己所知这几天岛上也没有派出别的船只前往这个方向执行任务,来者有九成九的可能是敌方战船。 不过沈志祥所率的三艘巡逻船并没有多少战力可言,船上威力最大的武器就是几门小口径佛朗机炮。这玩意儿的射程和威力都极为有限,超过二十丈的距离基本就是摆设了,交战中只能抵近使用。此外每艘船上还各有几支鸟铳,但在海上这种作战环境,这么稀稀拉拉几支鸟铳除了接舷战的时候能起到一点作用,基本就只能当个吓唬人的装饰了。 沈志祥只能寄希望于对方是后金军的船队,那样即便是双方的船只数目存在差距,自己也还是有一战之力,但如果是投靠后金的前明军水师,那大概就先跑路保命了,不管是孔有德还是尚可喜,打仗的经验都要比他丰富得多,正面对上很难有什么好果子吃。 但随着距离的逐渐接近,沈志祥脸上的惊讶也越发掩饰不住,来者并非明军的制式战船,但也绝对不是后金的海船。从对面驶来这十几艘船,竟是他以前从未见识过的模样,根本就分辨不出这是哪一国的船。更重要的是对方这些船只的个头都大得惊人,目测最小的也有五百料左右,这几乎是明军现有战船的上限了。沈志祥所率的这三艘船,个头加在一起差不多才够这个数。 “调头回皮岛!”沈志祥并非莽夫,在意识到双方船只在吨位方面存在的巨大差距之后,他没有选择冲上去硬怼,而是果断回避,打算先将警讯传回皮岛,让岛上的部队能来得及备战,这才是船队在海上执行巡逻任务的主要目的。 不过沈志祥很快就发现自己这个决定还是做得稍迟了一些,对方从西北方向杀过来的速度快得出乎意料。沈志祥大致估算了一下航速,对方至少要比自己这几艘船快了一半以上。照这样的速度跑下去,只怕还没回到皮岛就要被对方给截下了。 “打出信号,分头撤退!”沈志祥果断使用了应急方案,通知另外两艘船分开跑,以分散对手的注意力,加大己方逃脱追赶的机率。三艘船哪怕有一艘能够逃回皮岛,也就能起到应有的作用了。 沈志祥急得满头大汗的时候,王汤姆却在后面笑得不行:“这些明军……跑得这么快,是把我们当成后金水师了啊!” 明军战船为什么溜得这么快,王汤姆自然能猜到七八分,心道这帮家伙打仗未必见得厉害,这逃命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强,居然还知道灵活应变,分头逃跑,不知是训练有素还是已经逃出经验了。 不过王汤姆当然也没打算真要把这几艘明军战船给截下来,只是这误会大概暂时没办法消除了,只能等到了皮岛再说。为了避免对方的误会进一步加深,王汤姆下令让舰队稍稍减缓速度,免得对方还真以为这是准备要去攻打皮岛,回头发生武装冲突就不好收场了。 沈志祥看到后方的船队被越甩越远,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他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对方存心放过,而是觉得自己的分头撤退策略起了作用。不过他当下也不敢放松,仍然是督促船上的水手全速行进,力争尽早赶回岛上。 “敌从海上来,速请都督大人召集人马,准备应战!”沈志祥上岸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掏出兵符,让人赶紧去向沈世魁报警。 沈世魁接到这个消息也是吓了一跳,心说这后金好快的速度,真是一点喘息的时间都不留给自己啊! 东江镇从去年开始就霉运不断,先是前任都督黄龙战死在旅顺,被后金收走了明军在辽东半岛上的最后一块根据地。接着年初尚可喜叛逃后金,刮地三尺带走了长山群岛所有的人员和物资,让东江镇失去了这个对抗后金的前沿阵地。入夏之前后金军又在尚可喜的指点下突袭镇江堡,夺走了距离皮岛最近的陆上据点,将东江镇的势力范围压缩到了皮岛附近的狭小区域内。 东江镇在后金眼中便是眼中钉肉中刺,这一点沈世魁是很清楚的,他也明白对方跟东江镇这些军民肯定是不死不休的结局,迟早会举兵来攻,但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在他原本的预计中,后金至少还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来解决镇江堡遇到的疫病问题,然后以其为前哨集结兵力,等一切准备妥当,大概冬天也到了,这样拖一拖就到明年了。而东江镇可以在此期间养精蓄锐,看看能不能从山东或天津方向得到更多的官方援助,将岛上更多的丁口武装起来,争取重新夺回镇江堡和长山群岛,稳固住东江镇在这一地区的控制范围。 但敌军选择了在夏末秋初的时候来袭,这似乎可以表明对方并不想让皮岛多存活一个冬天。沈世魁虽然很明了己方目前的处境,但他也不是甘心束手就擒的人,当下立刻与副将金日观分头集合部队,准备与即将到来的敌人交战。 目前岛上还有三营满编的水师,战船也还有二十多条,沈世魁认为应该也还有一战之力,便下令金日观率战船先离港待命,等待一个合适的出击时机。假如对方意图攻岛,那己方舰队便攻其后路,假如对方想先对付舰队再攻打岛屿,那就避而不战,尽可能跟对方在海上兜圈子消磨时间。这倒不是畏战的缘故,而是东江镇水师的人员和战船都损失不起,一旦出现折损就难以补充,要是每次都正面接战,那交手几次之后仅是战损就能把水师磨没了。所以当下还是能拖则拖,尽量不要急于跟对手正面交锋,再拖一段时间看看国内形势有没有转机,能不能给皮岛提供更多的兵力和武器来展开反攻。 金日观带着水师船队刚刚离开港口,沈世魁便看到帆影出现在北边的海面上,当下便让沈志祥仔细辨认,是不是刚才在海上追击他的舰队。 要辨识在数海里之外的船只身份是有些困难,不过海汉舰队的标识实在很显眼,旗舰的主帆便是半红半蓝的双色帆,隔着老远也能看一清二楚。沈志祥自然也留意到了这个特征,当下便应道:“正是这支船队!” 待对方驶得更近一些之后,沈世魁已经能够辨识出船体大小,当下的确是被旗舰的身板吓了一跳,不管是以前的东江镇还是登莱两府,都没有这么大块头的战船出现过。不过沈世魁也基本可以断定,这船绝对不是不善海战的后金国能造出来的,他们要是有这本事,东江镇只怕几年前就被抄了老窝,哪里还能熬到现在。 此时岛上的战斗人员基本都已经进入备战状态,水师战船也绕到了皮岛东侧伺机而动,如果对方贸然实施登陆战,那沈世魁倒是至少有五成把握将其拦阻在滩头上。 眼看着这支身份不明的舰队到了离岛几里的地方,对方却慢慢减缓了速度,并没有直接冲击港口,而是停在了海面上。接着从最大的那艘帆船上放下来一艘小艇,几个人划着桨向港口方向而来。 “这是干嘛?难道金贼还打算先礼后兵,劝降于我?”沈世魁哼了一声道:“志祥,你去港口,若是金贼劝降,便让他们死了这条心!” 沈志祥正待领命离开,沈世魁又补充了一句:“来者若是好言好语,便不要伤其性命,将其逐出便是。” 沈世魁虽然前两年在皮岛的一系列兵变中也扮演过不太光彩的角色,争权夺利的事没少干,但他骨子里却是对大明怀有极高的忠诚度。在原本的历史中,1637年清将马福塔率军攻破皮岛,沈世魁被俘后不但不参不拜拒绝投降,而且还狠狠地奚落了马福塔一番,最后被处以斩首之刑,也算是英勇就义的大明忠臣了。 在沈世魁心中,“投降”这个选择并不存在,他在皮岛的意义就是带着本地军民与后金一直战斗下去,就如同他的前任们一样。哪怕敌军已经大兵压境,他也仍将宁战不降,死守到底。眼看敌人派了小艇出来似有劝降之意,他连面见敌军使者的兴趣都没有,便让沈志祥去打发对方。 乘坐小艇前往皮岛面见明军的使者是王汤姆身边的副官之一,目前在这支舰队的旗舰上担任大副的归化籍海军上尉谢立。他在海汉海军正式成立之前就已经是王汤姆的手下干将,这几年也是跟随王汤姆南征北战,立下不少战功。他与南越降将武森二人,是目前海军中最被高层看好的归化籍军官,极有可能会成为穿越者之外首批被任命的归化籍舰队指挥官。 除了谢立之外,小艇上还有东北出身的孙丙同行,临时充当谢立的副手。孙丙早先在辽东复州卫从军,对于这边的状况也较为了解,必要时可为谢立在和谈中提供一些帮助。 由八名水手划动的小艇很快就驶入港口靠岸,沈志祥站在岸边,一脸狐疑地看着正走上跳板的几名海汉军人。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装束打扮,这些人既不是后金人,也不是明军,跟倭寇和朝鲜人的服饰也有着明显的差异。 正文 第1118章 援助与条件 谢立在海军中服役期间,曾与福广多地的明军将领打过交道,对于这样的外交接触也并不陌生。登岸与沈志祥会面之后,便从容不迫地报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此和谈的意图。 “海汉?你们不是我大明的人?”沈志祥听完对方的自我介绍也觉得有点懵,这个国名对他来说十分陌生,他也完全不记得黄海周边有这么一个拥有水师的国度。而对方说话满嘴的北方口音,长相也是汉人模样,除了服饰装扮有些怪异,完全不像是异国来客。 “我们是大明的友邦,只是少于在北方活动,如果大人去过岭南地区,应该就知道我们与当地官府一向合作愉快,也乐于帮助大明解决各种棘手问题,比如赈济难民和抵御外敌。”谢立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我们听说皮岛这边最近的状况不太好,所以特地从登州赶过来,希望能为这里的明军和百姓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沈志祥听得半懂不懂,但听起来似乎是一片好意,也没有要替后金劝降的意思。不过他出于谨慎,还是多问了一句:“那你们和金贼……应该不是一路的?” 谢立应道:“大人误会了,我们和大明才是一路的。金贼是大明的敌人,自然也是我们海汉的敌人。” 谢立其实是南方出身,对于后金在关外的祸害并没有切身体会,也谈不上有多大的仇恨。他投入海汉已有数年,效忠的对象也早就转换为海汉执委会,早就没再把自己当做明人,大明在北方的窘境也并非他真正关心的对象。 不过他所能接触到的信息层面较高,也知道执委会在东北亚地区有很大的规划,后金是海汉必须要出手进行打击的目标之一,这个理由才是海汉将后金作为对手的主要原因,而大明与后金之间的恩怨仅仅只是一个借口而已。王汤姆在半路决定来皮岛一趟,主要目的也是冲着这岛上的人口来的,如果这边的明军态度够好,那顺手扶持一下也未尝不可,对此谢立也是了然于胸,面对明军时的说辞自然也经过了一番有目的的修饰。 沈志祥听了这番表态之后,紧张的心情才稍稍舒缓下来,既然对方并非后金人马,而是来自南方的友邦,那倒是可以接触一下,看看他们究竟能给皮岛提供什么样的帮助,当下便带了谢立去见沈世魁。 皮岛这地方不比大明国内,孤悬海外,物资和军事都很难得到来自大明国内的援助,所以对于愿意主动提供帮助的外国势力,皮岛一向都乐于接纳。尽管这个“海汉国”的名头以前连听都没听过,但光是看对方停在海上这支船队,能造出这么大的海船,那至少在海运方面颇有实力,如果能通过海上航道给皮岛三不五时地支援一些物资粮草,那倒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了。 至于说军事方面的援助,沈志祥暂时还没想那么多。就连近在咫尺的朝鲜国都不敢给皮岛多少明面上的军事援助,这来自南方的外援就更不用指望了。 沈世魁倒比较谨慎,在听过沈志祥的介绍之后,仍然没有轻信谢立单方面的说法:“既是友邦,特使可有什么实证?” 谢立对此倒是有所准备,这次舰队北上辽东之前,王汤姆特地带上了南方各地州府以及登州福山县衙专门为海汉所出具的各种公告,就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向第三方证实海汉与大明之间的“友好关系”。既然沈世魁主动问起这事,谢立便让孙丙将这些文件取出向对方展示。 沈世魁虽然为官多年,但也从来没有一次性见到这么多地方的官府告示,当下不禁也有些傻眼。不过他好歹也是一方大员,基本的涵养还是有的,很快便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一张一张地查看了这些告示。 告示的内容大同小异,基本都是告知民众本地有海汉商团活动,可在官府监管下自行与其贸易或是接受其雇佣,下面都有各地方官的签字和官印,其性质很显然就是官府在为海汉背书。不过这些官府所辖区域覆盖范围之广,足以令人震惊,从两广到福建再到浙江,沿海绝大部分州府的官印都出现在了沈世魁眼前,如果不是海上有这么一支舰队就在眼前,沈世魁肯定会以为面前这帮人是伪造官府告示的骗子。 当然了,其中最显眼的还是最后一张福山县的告示,虽然上面的内容也与其他地方大同小异,但这可是唯一由山东境内官府出具的公文,而且还提及了海汉在福山县协助官府击败土匪武装万家军,并擒获匪首的光荣事迹。而看上面的落款,距今也就只有十来天的时间而已。 对沈世魁而言,这不但意味着更高的可信度,更重要的是证明了这些海汉人已经在山东境内落脚,加上他们强大的海运能力,要为皮岛提供一些援助的确是有实现的可能。而登莱之乱让山东失去了大部分的军用船只,如今来自大明国内的援助时有时无,经常断粮,如果能有一支船队能定期为皮岛提供海运服务,那可就真是解了沈世魁的燃眉之急了。 “来人啊,快给特使看座上茶!”沈世魁很快便做好了权衡,海汉人不管什么来头,只要他们能帮到自己,那就值得以礼相待。至于这特使究竟是汉人还是会说汉话的外国人,那都是细枝末节的问题,不需要这个时候去刨根问底了,实际的好处才是最重要的。 “不知贵方是如何找到皮岛来的?又为何是从北边过来?”待谢立入座之后,沈世魁便迫不及待地问出了自己所关心的问题。他现在需要了解对方来到这里的动机究竟是什么,是自发行为,还是受山东官府所托,顺便再验证一下对方的来历是否还有疑点,毕竟这种天上掉馅饼的稀奇事,还是得小心一点为妙。 这一趟辽东半岛到黄海北部的航程走下来,谢立对辽东地区的形势有了初步的了解,大致也能想到沈世魁心中的疑虑从何而来,当下便向他说明道:“我们这支船队是从浙江北上而来,原本是希望能在登州府修筑码头建立商栈,顺便看看能否将商路拓展到辽东和朝鲜方向,所以便沿着辽东海岸线一路向东北方向行进,旅顺、长山群岛、镇江堡,我们都已经去过了,到了这边之后听说皮岛尚有大明官军驻守,便特意过来探望。如果岛上有什么需要我们出力相助之处,还请沈大人明言。” 沈世魁道:“孔贼在登莱作乱之事,想必贵方也有所耳闻吧?这场大乱之后,山东方面无力顾及东江镇的补给,加之金贼攻势不断,不断蚕食我东江镇辖区,如今物资粮草的确是个大问题。特使也看到了,这皮岛遍地砂石,不宜种植粮食,此事实乃当下燃眉之急。若贵方能从大明代为购粮,组织运来皮岛,或能化解当前窘境。” 谢立心道对方能主动提出这个方案,倒是省下自己不少口水,不用再费时费力去进行劝说了,不过海汉给皮岛的帮助可不会是无偿提供的,谢立也得先弄清对方能够为海汉提供什么样的条件。 当下谢立便问道:“请问沈大人,这岛上现有人口多少?” 沈世魁倒也没有失去警惕性,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也有所保留:“岛上现有百姓四万六千余人,每月至少还有一两千从辽东借道朝鲜逃难至此的汉人。”他只说百姓人口,却对驻军数目闭口不提,也是有意保守军事机密,避免不经意地暴露了实力。 谢立听出沈世魁话里的保留,当下也不点破,只是将话题先转回到粮食上来:“要长期供应这么几万张嘴所需的粮草,我方恐怕也是力有不逮啊!” 沈世魁连忙劝道:“有多少算多少,能有粮食,岛上便能少饿死一些人。” 谢立道:“沈大人刚才也说了,这岛上土质不宜种粮,就算从外界运来再多粮食,也只是救急之举,并不能从根本解决皮岛的粮食问题。以在下之见,这种办法并非上策。” 沈世魁听这口气,知道对方并没有把话说绝,当即便接话道:“特使有何妙策,不妨说来听听。” “妙策说不上,有些粗浅道理倒是想请大人一起参详参详。”谢立见沈世魁也很感兴趣的样子,当下便抛出了海汉式的解决方案:“堵不如疏,与其把这些难民百姓圈养在岛上无所事事,倒不如将其运到其他地方进行重新安置,这样他们在其他地方开荒垦地,产出的粮食还可以抽出部分回哺给东江镇,人也救了,东江镇的粮食供应也可以解决一部分,岂不是两全其美?” 沈世魁叹口气道:“这个道理,本官又何尝不知,只是能产粮的长山群岛已失,一时半会也难以找到别的地方安置这些难民了。原本辽东难民还能直接安置到山东,但登莱之乱这一通杀戮,只怕今后几代人的时间都别想弥合裂痕了。” 沈世魁所指的地域冲突便是登莱之乱期间,山东本地人与辽东移民之间的杀戮冲突,双方都力图将对方除之而后快,根本就没有什么同为大明国民的情义存在了。登莱之乱期间死于这种地域冲突的民众,少说也有数万人之多。这场战乱彻底割裂了两地民众的认同感,双方都把对方视作敌寇,短期内根本不可能再和平相处了。 皮岛上这么多形同累赘的难民,从毛文龙时期就是东江镇的包袱了,然而几任都督都没有能够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只能尽量将难民不断转移安置到能产粮的岛屿上去。但近一年东江镇战局不利,地盘被对手一步步地压缩,产粮岛已经丢了大半,处境已经相当困难,也无力再对岛上的难民们进行安置了。 沈世魁最近为了解决岛上民众的吃饭问题,头发也是白了不少,他的这番叹息倒不是装出来的。黄海周边能安置难民的地方几乎都被后金占领,没办法将岛上民众迁出,如果不是顾及到两国关系,他早就兴兵去占旁边朝鲜国的领地了。 谢立见时机成熟,便旁敲侧击道:“沈大人,如果你能点头,我方倒是可以设法将岛上民众送去南方安置。今后他们在南方的产出,也将以粮赋的形式,抽取一部分送来皮岛,以供大明官军消耗。” “南方?”沈世魁皱眉道:“你是说山东以南?” “没错。”谢立点头应道:“我海汉在浙江、福建、两广沿海拥有诸多岛屿和良田,分批安置几万人绝对不在话下。岛上人口少了,相信沈大人的压力便没那么大了。至于这些移居他地的民众未来所能产出的粮食,我方也可以先行垫付给东江镇一部分,以解岛上的燃眉之急。” 沈世魁没有立刻应声,谢立给出的这个解决方案对他来说无疑是有极大的诱惑力,不但能合理合法地甩掉岛上这些“累赘”,而且今后还将会有持续的产出回报,就利益上来讲应该是划算的。而且刚才看了那么多的安民告示,似乎也能说明海汉在南方的影响力有多大,对方有能力安排成千上万的人到南方屯垦的可信度也比较高。 “你们……真的能把人送去南方安置?”这是沈世魁目前最感到不安的一个点了,在他看来海汉做这件事无疑是在自讨苦吃,将成千上万的人送去南方安置,还要将其产出的一部分送回北方供应皮岛,这怎么看怎么都是不划算的买卖,这些海汉人又不是明人,沈世魁不明白他们为何要主动做出这样的“牺牲”。 谢立对此倒是早有备案,胸有成竹地应道:“我们与大人是初次打交道,大人对我们的运作方式感到不安也是正常的。不过这个好办,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今我们已在登州福山县的芝罘湾设下基地,大人只需派人去当地看看,便知我们所说是真是假了。” 正文 第1119章 眼见为实 海汉搞了这么多年的移民引进,自然清楚什么样的方式最有说服力,对这些初次跟海汉打交道的大明官员而言,就算说破嘴皮也不可能完全让他们打消心头的种种疑虑,最有效的办法还是得让他们真切地见识到海汉在移民方面的实际操作状况。 果然沈世魁对于谢立的这个建议很是心动,闻言便追问道:“何时能去?” “随时都可以。”谢立继续提议道:“要不这样,沈大人派人跟随我们的船队一同返回山东,这样就能看到当地最真实的状况了。” 谢立对于海汉在芝罘湾的建设进展信心满满,虽然海汉到达当地的时间还不长,但基建设施要比这皮岛搞得像样多了,并不担心皮岛的人过去参观后会影响到他们对海汉的信心。这件事对皮岛有百利而无一弊,而且不需承担什么风险,谢立认为沈世魁应该不会拒绝这个能够解决皮岛生存危机的方案。 沈世魁当然还是会有一些疑虑,毕竟这群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表现得实在太好心了一点,要知道这些事就连大明国内都没有人替他想办法解决,一群以前没听说过名号的外国人却要主动站出来替他化解难题,这简直就不合常理。但他的确无法拒绝对方这个解决方案的诱惑,要是岛上这些民众和驻军的生存问题得不到尽快解决,下一次兵变或许又会很快到来,而皮岛的实力在近一年中缩水得厉害,已经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沈世魁望向了自己的侄子:“志祥,你带一队人,跟他们去一趟山东吧?” “卑职领命!”沈志祥也没推辞,便出声应了下来。目前岛上带兵的将领已经没几个人,而沈世魁能信任的人就更少了,沈志祥也知道这差事肯定是落在自己身上。不过从对方表现出的态度来看,这趟行程应该没什么风险才是。 谢立又补充道:“此次临时决定来皮岛,匆忙之间也没有准备什么礼物,只能从船队补给中先挤出粮食一千斤,还望沈大人莫要嫌弃。” “客气了!”沈世魁当然不会把送上门来的粮食拒之门外,以皮岛目前的状况,对粮食供应是万斤不嫌多,百斤不嫌少,只要有粮进来就行。多少不是重点,能保持住粮食进口的渠道,就能安抚住岛上因为饥肠辘辘而不安定的人心。 双方谈完正事,谢立要去去看一看岛上的民众,沈世魁便让沈志祥带着他四处转转。谢立发现这地方的情形与前些日子的福山县城外很有几分相像,都是遍地的简陋窝棚,因为饥饿而两眼无神、黄皮寡瘦的民众,以及空气夹杂着的腐臭气息。 谢立想起一事,对沈志祥问道:“岛上可有足够的医师?” 沈志祥不明其意,但还是回应说明道:“岛上有七八名医师,不过都是医术平平……特使是感觉身体不适?可要传医师来问诊把脉?” 谢立摇头道:“那倒不是,我问此事的原因,是看到这里民众生活条件如此简陋,怕是有发生疫病的危险。如果岛上医师、药材数量不足,那一旦疫情爆发,就很可能控制不住了。” 沈志祥应道:“特使说得是,但这道理我等又何尝不知,只是皮岛交通闭塞,物资和人员都难以进行疏导,只能先维持现状。这岛上都是无路可走的辽东汉人,也不可能将他们赶出皮岛,就算有疫病爆发的可能,也还是得让他们在岛上待着。” 谢立道:“若是一直没有外界助力,皮岛只怕挺不了多久了。届时后金如来招降,岛上的人为了活命,大概也只能降了吧!” 沈志祥摇头道:“都督大人对皇上和朝廷忠心不二,绝对不会选择投降这条路。即便金贼来攻,都督也一定会死战到底。” “若是小沈将军做主,难道会有不一样的选择?”谢立继续试探道。 沈志祥似乎没有觉察到谢立这问题中的套路,很是直白地应道:“我们这些人在海上为大明苦守边陲多年,但朝廷真的在乎我们吗?要人没人,要粮没粮,金贼骚扰蓟辽宣大这些地方的时候,朝廷就会下令让我们进攻辽东,拖住金贼兵力。也只有这种时候,朝廷才会记得海外还有我们这支部队。要依我说,这岛上的人还是先求得活命,再考虑别的事情。命都保不住了,就算忠于朝廷又能有什么用?” 谢立在来皮岛之前,王汤姆就特地指点了他,让他要注意沈世魁的侄子所表现出的态度——这是王汤姆向芝罘岛指挥部汇报之后得到的新指令。谢立虽然不明其意,但还是特别留了心,一逮着机会便尝试对沈志祥进行试探。 谢立所不知的是,指挥部在查阅过资料库之后发现,历史上沈世魁是被俘后慷慨赴义,为清兵所杀,但他的侄子沈志祥却是选择了投降保命,后来被划入正白旗,清兵入关后他带兵打过李自成,还随孔有德南下征战湖广,也算是为了清廷舍生忘死,打的仗比他在明军效力的时期还多得多。 虽然这段情节还尚未发生,提前给沈志祥栽一个“汉奸”之类的罪名未免有些为时过早,但海汉人认为对方既然有叛国投降外族的趋势,那就得提早防备,以免日后把海汉也给一起卖了。当然了,如果抓得住机会,说不定也能抢在前面,将其收为己用,毕竟从他原本的人生轨迹来看,对于大明的忠心应该是比较有限的,这方面远远比不上他的叔叔沈世魁。 谢立一听沈志祥这个表态,的确是与他过去接触的明军军官有所不同。以前他所接触过的那些人哪怕是与海汉打成一片,嘴巴上也绝对还是会挂着忠君爱国那套政治正确的言论,表面功夫都会做得很到位。但沈志祥这口气里明显有对朝廷的不满情绪,对于东江镇的现状和未来也充满了悲观情绪,明显是有一些小心思了。 谢立当下也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深入谈下去,一是避免沈志祥产生警觉,二是这皮岛毕竟是别家地盘,就怕隔墙有耳让人听了去。这沈志祥倒是无所谓,但如果让他叔叔知道,未免就会影响到对海汉的观感。 皮岛上的状况远比海汉预计的更加糟糕,大量的难民只能挤在窝棚里忍饥挨饿,卫生状况极其恶劣,能坚持这么长时间没有发生瘟疫,也不知道是沈世魁和他的前任们管理得力,还是真的全凭运气。谢立虽然过去几年跑过不少地方,也见识过很多难民营,但他也认为皮岛的状况已经处于非常危险的边缘,随时都可能发生崩坏性的事件。 在看过了两处难民聚居区之后,谢立已经基本了解到出本地民众的大致生活水平,便邀请沈志祥一起离开皮岛与海汉舰队会合。沈世魁拨了两艘船给沈志祥,一艘随他南下山东,另一艘则是用来运回海汉舰队赠送给皮岛的千斤粮食。 临行前沈世魁向他叮嘱道:“这一路上好好观察海汉人,看其到底是吹牛还是确有实力。还有,去到当地之后,若是能见着海汉主事之人,当尽力促成合作,若是能得此援助,东江镇或能挺过眼下难关。” 沈志祥以前也曾去过山东,不过都是随自家船队去当地催粮,倒是第一次跟着旁人出海南下。他和谢立一起搭载一艘海沧船出海,将谢立来时所乘坐的小艇栓在船后,缓缓接近停泊在皮岛北侧靠近朝鲜国铁山郡的海汉舰队。 距离海汉舰队越来越近,沈志祥才真正意识到海汉这艘旗舰的体积究竟有多大,小小的海沧船在其侧舷一比划,船舷至少矮了五尺有余,得要顺着垂下来的绳梯才能爬上甲板。而在船舷最为显眼的便是整齐的方格炮窗,沈志祥大致看了一下,至少有二十多个,心头也是十分震惊。如果这些炮窗不是船上的装饰物,那么这艘船的火力怕是强得惊人了。 谢立察言观色,心知对方已经注意到了这艘战舰的火力配置,当下故作无意道:“前几日我们去旅顺口,就遇上了去年叛逃辽东的登州水师。” 沈志祥果然立刻便问道:“那可有与其交战?结果如何?” 谢立笑道:“既然碰上了当然是要过过招了,不过对面的船少,就只有四艘福船,我们三两下就解决完了。” 沈志祥有些不信:“登州水师训练有素,也算一支强军了,贵军能轻松解决?” 谢立道:“口说无凭,我们当时抓到的几十名战俘就在船上关押着,小沈将军登船便知真假,请吧!” 沈志祥听得半信半疑,但还是依言从绳梯爬上了船舷。上到甲板之后,沈志祥发现这甲板两侧果然都布置了数门火炮,单论火力肯定是要强于明军战船了。这些火炮都固定在造型复杂的炮座上,炮身上有油布遮蔽,想来是到战时才会取下。 沈志祥待谢立上来之后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敢问特使,这火炮,贵国是从何处购得?” 谢立笑道:“想买吗?” 沈志祥连连点头道:“若是价钱合适,那便订上几门。” 火炮在作战中有多大的威力,沈志祥是在战场上见识过的,早年东江镇能够守住旅顺口这么一个小地方,靠的也是有火炮这种大杀器。不过过去一年中东江镇接连失地,部署在各处据点的火炮也因而损失了不少,如今岛上的存货已经不多。但这玩意儿又不是哪里都能做出来的大路货,想买也找不到地方,沈志祥乍一见海汉战舰上如此之多的火炮,立刻就起了心思。 谢立将他带到一门舰炮跟前,扯开炮衣,指着炮身道:“你看看上面的字。” 沈志祥略微弯腰,定睛一看,见顺着炮管的方向有两行宋体铭文,一行内容是“海汉兵工四十一车间制造”,另一行的字体却是如蚯蚓滚沙,并非汉字。沈志祥只看懂了第一行,抬头问道:“这炮是贵国所制?这第二行如天书般的文字是何意?” 谢立点点头向他说明道:“这第一行是造炮的单位,第二行便是这门炮的编号,这些编号都有专门造册,若有必要,可以由此查询到具体的制造时间和经手工匠。” 海汉兵工所制的枪炮都有独一无二的编号,由英文加上阿拉伯数字组成,这样一是具有保密性,二来镌刻时也比刻汉字更方便一些。不过这落在沈志祥这样的外人眼中,自然是如同天书一般了。 谢立继续介绍道:“此炮全重六百四十斤,弹丸重十斤八两,五十丈可破两寸厚的船板,是这艘船上威力最小的火炮。” 沈志祥前面还听得聚精会神,听到最后一句差点喷出来。不过谢立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将油布炮衣盖回到炮身上:“火炮的事,我们回头再说,先带小沈将军去见首长。若是小沈将军有什么想法,大可向首长提及。” 沈志祥虽然不知“首长”在海汉国是何等官阶,但看谢立提及时毕恭毕敬的模样,想来应该是真正的大人物了,当下也赶紧整了整衣装。他心里记着出发前沈世魁的叮嘱,也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海汉高层人物行事是什么路数。 谢立带着沈志祥穿过喧闹的甲板,从船后方的楼梯通道舱室中。这艘船的船长室就坐落在船后方,门口还有两名卫兵值守。谢立向王汤姆介绍了沈志祥的身份,便自觉地站到了王汤姆侧后方。 “沈将军,幸会幸会!”王汤姆放下手里的事情,起身与沈志祥见礼。 沈志祥嘴里回应着,眼光却注意到这间舱室的四壁悬挂的各种海图,有几张他能马上认出是渤海、黄海一带的地形,但更多的海图却是完全陌生的海域,很显然对方的航海经验要比自己丰富多了。 正文 第1120章 现实的差距 “等交付给贵方的粮食转运完,我们就立刻出发返回登州。”王汤姆邀请沈志祥入座,然后让卫兵上茶。 沈志祥谢过王汤姆,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不知道贵国船队从这里到登州需要航行几日?” 他问这问题一方面是想了解海汉舰船的实际航速,另一方面也是看看对方是否真从登州过来,这航程是做不了假的,如果对方没有规划过这条航线,那大概就答不上来了。 王汤姆应道:“以大明的里程计算,从皮岛到登州芝罘湾大概相距七百里,顺利的话,一天半就能到。” 皮岛到登州直线距离大约二百海里,如果是开足马力的旗舰,其实用不了一天就能到达,不过考虑到舰队中还有不少是纯风帆动力的船只,肯定没法跟上全速前进的旗舰,舰队整体航速会慢一些,所以王汤姆预计的时间也相对比较宽松。不过以大明水师的水准来衡量,一天半能从皮岛赶到芝罘湾,也已经算是一等一的快船了。 沈志祥又问起了另一个他十分在意的问题:“王大人,听说贵军近日与叛逃辽东的登州水师有过交手?” 王汤姆点头应道:“不但交了手,还抓了四十多个俘虏,小沈将军要是有兴趣,待会儿我让谢立带你去见一见。” 沈志祥道:“那就有劳了!在下在登州水师中有几个故交好友,在登莱之乱中失踪,一直想找机会打听他们的下落,就是苦于无法联系到登州水师旧部。” 王汤姆这几年走南闯北,也积累了不少与这个时代的大明官员打交道的经验,自然能听出沈志祥的弦外之音——你们别想随便找几个人冒充登州水师的战俘,老子在水师旧部里有认识的人,到时候一问便知真假。 王汤姆当下也不说破,不急不慢地说道:“我们前几天还去了金州湾,发现登州水师的旧部都集中在那里,说不定小沈将军的朋友也在那边。等我们在山东这边安置好之后,再慢慢腾出手脚收拾金州这边,届时希望东江镇的官军也能一同出兵,收复辽东。” 沈志祥嘴上客气几句,心里却不太相信王汤姆的说辞。登州水师叛逃到辽东之后,与东江镇的水师也碰过几次,从战绩看是东江镇稍稍吃亏一些,说起来还是登州水师更强一筹。沈志祥认为这海汉舰队看起来虽然有点实力,但打仗这种事不是仅仅取决于武器装备,更重要的还是在于参与和指挥作战的人所拥有的战斗意志和军事素养。那登州水师乃是大明北方的海上精锐,实力可不是吃素的,打起来必有损失,海汉一个从南方来的外邦异国,有什么理由要为大明卖命,主动去到辽东跟后金作战? 至于约定一起出兵,协同作战,沈志祥认为这也只是对方的客气话而已。如果真的一起出兵,军费怎么算?粮草物资从何处来?如果到时候夺回旅顺,这功劳算谁的?地盘又算谁的?说起来很容易,但要实施就不得不面对很多现实问题,而沈志祥并不认为对方有解决这些问题的能力和意愿。这些是大明朝廷都顾不上解决的问题,海汉凭什么要抢着来出这个头,在沈志祥看来,这对于海汉而言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 沈志祥没有寄希望于海汉出兵,但他却记挂着刚才在甲板上所看到的舰炮,当下便婉转地问道:“适才登船后看到船上的火炮,似乎威力不小,贵国铸炮之术很是精良啊!不知与佛郎机人是否是师出同门?” 王汤姆笑道:“佛郎机人最近几年卖到大明北方的火炮,一多半就是我们造的。只不过按照他们的要求,炮身上没有镌刻我们的名号而已。” 前几年登莱总督孙元化在位的时候,便在登州组建新式火器部队,并且设法通过葡萄牙传教士与澳门搭上关系,从葡萄牙人手中购买武器,还聘请了一帮西洋教官向士兵传授炮兵战术。而当时葡萄牙人已经跟海汉达成了合作关系,从海汉这边采购的军火也有一部分流入到大明北方,只是没有炮身铭文,明军并不知道这些炮的真实来历而已。 海汉当然清楚葡萄牙人的这些做法,但当时自身的海上活动范围有限,也并不具备这种军火销售渠道,所以这种买卖也就只有交给葡萄牙代理商去完成。这些早年出售到大明北方的火炮一部分装备在登莱驻军之中,还有一小部分通过海路流入了东江镇的辖区。不过登莱之乱以后,这些火炮倒是有一多半被叛军带走,送到了后金手中,也由此成了后金在战场上压制大明的杀器之一。 对于海汉来说,这些流失到后金的火炮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影响,卖炮的钱也早就收进了口袋,不过对大明来说,这里外里的亏就吃得大了,花费重金购买的武器没用几年就便宜了对手,局部地区敌我实力立刻出现了反转,在辽东战场上节节败退。东江镇的明军想要购入类似的武器装备用于反攻辽东,但却根本没有这种渠道,所以沈志祥看到海汉战舰上的舰炮之后,才会立刻就动了询价的心思。 沈志祥一听王汤姆这回答,当下立刻便追问道:“王大人,那可否向东江镇发卖几门火炮?” 王汤姆道:“那请问东江镇能拿出足够的现银来结算吗?” “这个……”沈志祥脸上也不禁显出了尴尬之色,东江镇目前的状况已经非常窘迫,岛上基本完全没有营收,只能靠大明和朝鲜三不五时的救济艰难度日。都督沈世魁手中虽然也还有一些钱财,但那是留待应急的特别资金,要是提前拿出来用到了别处,只怕日后反攻辽东都没有军费了。 不过机会难得,沈志祥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要先询个价,万一这海汉人善心发作,开个不那么吓人的价钱出来,大家还可以慢慢商量商量。 “王大人,银子不是问题,只是不知道贵国所产火炮作价几何?”沈志祥当然不能在这种时候露了怯,还是强行绷起面子问道。 王汤姆见他问得认真,便忍住笑意答复道:“那小沈将军是想买陆上用的,还是船上用的?” “陆上用的。”沈志祥心想以东江镇现有的船只,即便装备了海汉这种船用火炮也没什么实际意义,只要看看这炮的个头大小,就知道自家的船身结构吃不住这种火炮发射的后坐力,交战时只怕还没把对手打沉,就先把自己的船给震散架了。 王汤姆从办公桌下拿出一本大大的簿子,翻开来放到沈志祥面前,向他说明道:“这是本国军火出口资料,这一页就是火炮相关,小沈将军可以看看哪种合用。” 沈志祥凑过去看了几眼,顿时心里就不淡定了。这资料是一本画册,每种火炮都有一副三寸见方的描图,十分清晰地描绘出了火炮正面和侧视图,旁边配以文字说明,火炮射程、炮身尺寸、炮弹重量、炮管口径、相关配件、发射方式、火炮寿命、操炮人数等等都有详细数据,光是这一页就有十种不同型号火炮的介绍,看得沈志祥眼睛都有些发花。 当然了,最吸引他眼球的,还是标注在资料最后末尾的火炮报价。最贵的单门炮价格就超过五千两白银,而最便宜的小口径炮也要六百两银子一门,后面还注明了含弹丸及专用发射药包、防水拉火管共二十发。 “王大人,这个报价……未免太高了一些,即便是大明兵部督造,也没贵到这个程度!”沈志祥看得暗自咋舌,当下便对王汤姆提出了质疑。 王汤姆不慌不忙地反问道:“当初明军买的佛郎机炮,价格比这便宜吗?据我所知,那时候孙元化大人可没有对价格问题挑挑拣拣。” 沈志祥脸上一红,心道倒是忘了这一茬。当初明军从葡萄牙人手里所购入的海汉外销型火炮,价格的确要更高一些,只是那时候朝廷支持孙元化在登州搞军事改革试点,在军费预算方面给予了很大的支持力度,贵点也都认了,再说当时也没有别家可选。而大明兵部自己所造的火炮,在性能上比起这种进口的“西洋炮”,的确是有着比较明显的差距。 王汤姆先前才说过这些火炮都是海汉制造,那么这中间的门道,自然也瞒不过海汉,沈志祥想直接杀价,结果就碰了个不大不小的钉子。 沈志祥只能强行辩道:“孙大人那时候情况有些不一样,与现今不可同日而语。” 王汤姆笑了笑道:“不管是射程、精准度、发射频率、使用寿命、保养难易,只要小沈将军能找到比我们的火炮更好的同等武器,那我就折价一半卖给你好了。” 王汤姆对于自家的出口军火质量有着极高的信心,这些武器都是在历年的战争中不断地改进性能,尽管只是出口型,但综合性能肯定已经超过了大明自行制造的火炮。正是因为如此,海汉兵工才敢定出高价进行出售。 沈志祥哪能找得到更好的火炮,有那本事也就不用在这里询价了。仅从纸面数据来看,海汉火炮的性能只怕远在大明自行铸造的火炮之上,而这也与东江镇这几年的实战所得出的结论一致,即高价进口火炮的确要比大明自产火炮在使用性能方面要强一些。一分钱一分货,海汉火炮卖得贵,自有其道理在。 沈志祥眼见磨不过去,只能婉转地说道:“实不相瞒,照贵方所报这个价格,只怕我家都督大人难以接受。” 王汤姆道:“如果贵方手头上暂时不太方便,其实我们也还有别的结算方式,应该可以让贵方更容易接受一些。” 沈志祥连忙应道:“愿闻其详!” 王汤姆竖起两根指头道:“很简单,就两个办法,要嘛以物易物,要嘛以贷款的形式向我们购买。” 沈志祥皱眉道:“只是皮岛并无物产,如何能够以物易物?” “那就第二个法子好了。”王汤姆道:“我们借钱给你们,但这个钱是专款专用,只能用于向我们购买军火装备。” “那就是赊欠了。”沈志祥立刻便听懂了王汤姆的意思。海汉说是借钱,但实际上只是名义上借出,钱根本不用过东江镇明军的手就又回到海汉口袋里,跟赊账其实并无差别。当然了,既然是正规交易,这借条肯定是要写的。 王汤姆点点头道:“说是赊欠也没什么错,不过这赊也是有条件的,你们得拿点东西出来抵押才行。” 此时沈志祥已经不知不觉被带入了王汤姆的节奏中,闻言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还继续追问道:“要何物抵押?” “当然是要值钱的东西,比如房产、地皮之类的最好。”王汤姆不动声色地诱导道:“在山东的我们也认可,不过皮岛上的就算了,对我们而言没有价值。” 沈志祥盘算一番,摇摇头道:“东江镇所属房产地皮多在辽东各州县,只怕一时半会难以收回。就算我们肯拿出来抵押,想必王大人也不会收。” 王汤姆听他这话倒是说得很实诚,当下便主动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以东江镇目前的情况,大概的确是拿不出什么现成的不动产了。我看要不这样,就以东江镇的明军自身为抵押品向我们借款,小沈将军觉得如何?” “以明军为抵押品?这活人如何抵押?”沈志祥听完之后很是不解地反问道。 “活人当然可以抵押。”王汤姆见对方已经开始上钩,便继续劝导道:“你们为大明效力,那朝廷是不是给你们发军饷作为报酬?” 沈志祥下意识地点点头表示承认这种说法。 王汤姆便接着又道:“那么由我们海汉出钱对你们进行雇佣,效力期间的军饷用于偿还购买武器的贷款,你觉得如何?” 正文 第1121章 老熟人 沈志祥虽然脑子也算活络,但听到这个建议之后还是连连摇头拒绝道:“这如何使得?堂堂大明官军,只可效命于皇上和朝廷,岂能为外邦雇佣!” “既然阁下认为雇佣这个说法不太合适,那我们换个说法好了。”王汤姆并没有立刻放弃劝说:“以东江镇明军实施的军事行动,来换取海汉在武器装备方面的物资援助,这样如何?” 沈志祥皱了皱眉头,这种说法听起来是容易接受一些,不过以沈世魁坚持的那套老派理念,也未必能接受海汉的这种安排。 王汤姆见他脸色阴晴不定,大致也能猜到他心头所想,便继续劝导道:“东江镇正处于存亡之际,留给贵军能做选择的余地其实不多,大明和朝鲜国目前能给东江镇的帮助,想必小沈将军也心头有数。如果东江镇愿意和海汉合作,我想我们能够提供给贵军的条件会较大明和朝鲜国更为实际一些。” 大明目前正处于内忧外患不断的状态中,无暇顾及皮岛这块海外飞地。而朝鲜国国力贫弱,又处于后金的直接威胁之下,能在明面上给予东江镇的支持的确十分有限。后金的不断打压,再加上岛上这几万形同累赘的平民,使得东江镇能够采取的自救措施越来越少。而海汉能在移民和武器两个领域向东江镇提供援助,正好针对了皮岛明军目前无力自行解决的两个问题,沈志祥自认很难抗拒这样的诱惑。 但现在东江镇作主的人毕竟不是他沈志祥,海汉给的条件再好,他也没法在当下就代表皮岛拍板答应。沈志祥只能干咳两声道:“王大人的好意,在下自然能感受到,不过此事还需等在下回到皮岛之后,与都督大人和金副统领商议之后,才能给出明确答复。不知这火炮资料,能否给在下一份带回皮岛?” “这个没问题。”王汤姆点点头道:“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可以派人上岛,为各位大人们作面对面的说明,有关于这些武器的问题,届时都可以当面释疑。如果贵军批量订购我们的武器,我们也会提供相关的炮手培训服务。” 海汉在对外军售方面的经验可谓十分丰富,针对客户的需求所提供的配套服务已经十分完善,只要逮着机会便会向外推销武器装备,而这些成熟的营销方式对常年居于海岛的沈志祥来说却是十分新鲜,只觉得回去之后无论如何也要让沈世魁看看海汉开出的条件。 王汤姆也知道对方的权限拍不了板,便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再深入讨论下去,当下便让谢立带他去船上关押战俘的船舱,随意提几人出来让沈志祥验明身份。沈志祥跟着谢立下到了船上最底层的舱室,这下面除了临时关押战俘的舱室外,还有装得满满当当的各种物资。沈志祥还是第一次进到这么大的船体内部,一路都在好奇地到处打量,希望能由此加深对这种海汉战船的了解认识。 当沈志祥看到这些关押在船舱里的俘虏时,其实对他们的身份已经确信了大半,这些人身上所穿都是明军水师的制式服装,海汉即便要找人冒充战俘,仓促间也很难顾及到这样的细节。 “沈兄……怎地你也被抓住了?” 沈志祥正打量着这些带着脚镣手铐的战俘,冷不防听到其中有人在招呼自己,他还没分辨出是谁,便听身后的谢立道:“潘严你认得小沈将军?” 沈志祥这才注意到潘严的存在,当下也是惊道:“你竟然在此处!” 谢立一看着两人应该是老相识,当下便让人把潘严从牢房中提出来,除去脚镣手铐,然后带着他们返回上层甲板,到军官用餐的舱室里就座会谈。沈志祥见到潘严,就已经确定海汉在战俘这件事情并没有说谎,当下就没有再刻意隐瞒什么,向谢立讲述了自己与潘严的私人关系。 这两人早在登莱之乱发生前就认识,潘严所在的登州水师每隔数月就要给东江镇运送补给物资,他也随船队多次去过皮岛,在此期间与沈志祥结识。两人年纪相仿也比较谈得来,当时沈世魁还仅仅只是毛文龙的姻亲身份,并未掌握大权,所以沈志祥也只在军中挂职,与潘严一样是个百总而已,两人也是以平辈论交。 不过后来沈世魁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皮岛夺权之后将亲信都提拔起来,沈志祥也因此连升三级当上了兵头,双方现在的身份是有一点差距了。 孔有德叛逃辽东的时候带走了登州水师,潘严也是其中之一,对沈志祥来说这个朋友算是一直生死未卜,而他本来打算向战俘打听下落的对象就有潘严,倒是没想到直接便在船上见着活的了,这下对海汉的说法再无怀疑。而潘严却是以为沈志祥与自己一样,在与海汉发生武装冲突之后被俘,不过他现在看到沈志祥身上并没有脚镣手铐,海汉军官谢立对其客气有加,由此就知道自己判断有误,沈志祥不是被俘,而是海汉请到这船上的宾客。 潘沈两人寒暄几句后,沈志祥向潘严问起被俘的原因和经过,潘严便以战败者的身份,原原本本地讲述了当天与海汉舰队作战的过程。虽然他并没有刻意进行夸张,但还是让沈志祥不时发出了啧啧赞叹之声。 沈志祥就算不是海战行家,但也能从潘严的描述中判断到双方舰队实力差距才会造成了一边倒的战果,心中也是暗自庆幸海汉舰队来到皮岛时没有贸然动手,否则很可能会给自家造成巨大损失。 因为每到一地,潘严就会被提出来确认地形,所以这几天下来,潘严对于海汉的航行路线也非常清楚,证实了海汉舰队沿辽东半岛北上,一路探访了曾经属于东江镇的各处据点。 “关于皮岛,也是潘严提到之后,我们才临时决定要过来看看的。”谢立不失时机地说明道:“本来我们打算看看辽东的情况就回山东,不过听说皮岛这边仍有明军驻扎,首长才说要来这边看看,为明军提供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 沈志祥当下便站起身来,对着潘严深深一揖道:“多谢潘兄从中指引,若是皮岛能因此获救,岛上军民定会感怀潘兄恩情。” 潘严也连忙起身还礼,口中连称不敢。他只知道海汉沿着辽东半岛海岸线一路向皮岛行进,至于到了皮岛之后,海汉人怎么跟岛上的明军接触,具体又谈了些什么内容,为什么沈志祥会出现在这里,他却并不清楚,当下也不敢随口乱说话。 谢立道:“我们目前已经和沈世魁沈大人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会尽快帮助皮岛疏散岛上的辽东难民,减轻补给负担,之后还会设法向皮岛提供一些粮食和生活物资补给。” “那沈兄此次出行,是随海汉舰队前往山东?”潘严听到这里,也猜出了几分端倪。 沈志祥点点头道:“是都督大人派在下前往海汉在山东的驻地,商议合作细节。”因为军火交易的事情并未确定,沈志祥也有意没有提及此节。而今后具体的合作方向,还是得等到他去当地看过海汉人的驻地再说,要是感觉海汉在山东根基不够牢靠,那么东江镇肯定也会在合作程度上有所保留。免得海汉人哪天拍拍屁股驾船走人,还得东江镇来收拾残局。 有潘严这个老相识在,沈志祥寻亲访友就容易了许多,直接便向他询问登州水师中几个熟人的下落。潘严一一据实以答,其中有人已经亡于战乱之中,也有人如潘严一样被裹挟逃亡辽东,不过这批被俘的人员当中,也仅有潘严一人与他认识。 沈志祥这些故交都是军中效力的人,战死沙场也算是可以接受的结局之一,不过两人谈及最近这两三年的时局变化,也难免有点唏嘘。登州出事之前,大明在辽东的控制力至少还能牵制住后金的兵力调动,使其无法将所有资源都投放到与大明接壤的西线去。但登州一场大乱直接断了东江镇的补给线,导致大明在辽东的控制力直线下滑,东江镇在短短一年时间里就丢掉了大半地盘,甚至连反击的力量都没有了,只能将兵力收缩在皮岛上苟延残喘。 不管潘严和沈志祥对大明还怀有多少忠心,但站在他们的立场上,都不愿见到大明被后金一步步压制住。但仅仅依靠东江镇自己的力量,已经很难再改变当下的不利局面,甚至连覆灭也只是时间问题。对于外来的援助,皮岛已经没有挑三拣四的空间,不管是粮食还是武器,能拉到一点赞助是一点,总得先努力生存下来才行。这也正是为何海汉出现之后,皮岛方面会将其当作一根救命稻草拉住不放。 沈潘二人交谈一番之后,沈志祥对谢立一揖道:“在下还有一事相求。” 谢立道:“你不用说我也知道是什么事,潘严从现在开始就暂时恢复自由,来日小沈将军返回皮岛,他可以跟你一起离开。” 沈潘二人对视一眼,均是感觉心头一松。海汉给出这个人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他们二人肯定是要欠下这笔人情债了。 既然谢立不等沈志祥把话说穿就主动示好表态,沈志祥自然也不能没有表示,当下便道:“贵方的合作诚意,在下已经深切体会,他日回到皮岛之后,定会尽力劝说都督,接受贵方所提条件。” 接下来返回芝罘湾的航程中,这两人便被暂时安排在了旗舰上暂住。不过他们的活动范围被限定在首层甲板上,不能进入下层的火炮甲板和动力舱等关键区域,以免船上的军事机密被过度泄露出去。 但仅仅只是甲板上的见闻,就足以让他们眼花缭乱了。海汉的甲板人员体系分为作战人员和水手两部分,作战人员主要负责操作两边船舷部署的十多门舰炮,而水手们则是负责掌控甲板上复杂的帆索系统。虽然甲板上的人员众多,但却是忙而不乱,井井有条,其训练有素的表现让二人也是颇为吃惊。 这两人都是有着较为丰富航海经验的军官,自然很清楚民间水手与职业水兵的表现有何差异,这海汉战船上不管是水手还是炮手,表现显然都是职业军人的水准,而且指挥和执行的效率似乎要比明军水师更高,每个人都很清楚自己的分工和责任,在航行期间没有丝毫的乱象出现。 此外一部分水手所使用的特殊工具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这些用于观察海况和分辨海上方向的仪器均是黄铜所制,看起来十分精致,而船上的指挥人员判断方位和修正航向,基本就全凭使用这些小巧工具之后反馈的信息。 “海汉人自称精于航海,看来倒也不是吹牛。”沈志祥看着甲板上忙碌的水手们,若有所思地叹道:“南方竟有如此厉害的藩属国,为何以前却从未听说过?” 潘严摇摇头道:“沈兄差矣,此国航海造船如此厉害,若是大明藩属国,以前怎会从未听闻过?以在下之见,这海汉国当是近年才在南方崛起的豪强,却并非我大明藩属。再说以其作派来看,你真觉得他们对大明有多少敬畏之心?” 沈志祥一听,也觉得有些道理,虽然这海汉人说的都是汉话,但也并不像朝鲜、琉球、东瀛这些国家来的特使,满心都是对天朝上国的敬畏感。不管是面对明军高官还是谈及后金武装,他们都是充满了谜之自信,似乎应付这些都很游刃有余的样子。 “不管怎样,海汉表态愿意帮明军一起对付金贼,这终归是好事一件,若是操作得当,或许一两年后能重夺辽东也未尝可知。”沈志祥虽然觉得潘严所说有理,但当下也不敢想得太深,只能尽量往好的方向去考虑。 正文 第1122章 芝罘湾新貌 在海汉执委会的时间表上,对东北亚地区所规划的进程倒是与沈志祥的想法差不多,等北上部队在山东站稳脚跟之后,就会筹备跨海进军现今由后金占据的辽东半岛。不过届时收复辽东之后的地盘归属问题,恐怕就不会完全依照东江镇的意愿来进行分配了,毕竟海汉花费了大量资源进军北方,可不是为了给别人做嫁衣。 即便海汉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大举攻入并占领东北内陆地区,但扼守黄海渤海交汇处的辽东半岛南端,却是海汉规划中必须要拿下的战略要地。只要控制了这里,海汉的影响力就可以辐射华北、东北的绝大部分沿海地区,形成从辽东至海南一线的沿大明海岸控制带,在政治、军事、经济方面的战略意义都非常巨大。 当然这种宏伟的规划,在这个时代还很少有人能站在战略的高度去看清海汉的真实意图,就如同潘严和沈志祥都不太明白,这位于南方几千里外的海汉国为什么要自己出人出钱,跑到遥远的辽东海域来为大明出力打仗。在他们看来,这种行动似乎完全无利可图,反而还要承担极大的风险,但他们接触到的海汉人都极为精明,并不像是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的人。 两人在航程途中也私下分析了一番,但也不能确定海汉真正的目的为何。但有一点是两人都确信无疑的,那就是海汉做这些事的原因绝对不是站在藩属国的立场上为大明分忧解难。 从皮岛返回登州的航程非常顺利,一路上天气晴好,舰队只用了大约三十小时就抵达了芝罘湾。能够平安地完成任务回到基地,船上的水兵们都十分兴奋,尽管这次出海任务只持续了一周左右,但因为航行海域都比较陌生,而且大部分航程是在所谓的敌占区之内,水兵们一路上都是出于备战状态,持续数天下来精神和身体都比较疲乏,就等着回到芝罘湾之后得到一个短暂的休整期了。 不过船上还有人比他们更为激动,已经离开登州一年的多的潘严看到芝罘岛的轮廓出现在海平面上时就差点情绪失控,他在此之前可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回到山东,当下差点就泪洒船头了,抓住沈志祥手臂道:“沈兄,前面是芝罘岛!是芝罘岛啊!” 沈志祥的老家在辽东而不是山东,当然没有重归故里的潘严那么激动,不过看到芝罘岛出现在视野中,这已经证明了海汉之前声称已在山东这边建立据点的说法是属实的。这登州是大明的地界,沈志祥也不用再怀疑海汉人会在海上绕来绕去玩别的花样。 沈志祥以前因为执行任务曾多次来过登州,对于芝罘湾这地方也并不陌生,这里在明朝之前一直都是胶东半岛上的重要港口,到明朝实施海禁之后才被慢慢荒废掉,官府对于这里的监管力度也相对偏弱,海汉人选择这里作为据点倒是颇有眼光。不过当舰队绕过芝罘岛东角驶入芝罘湾之后,沈志祥看到这里的状况也不免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在此之前王汤姆和谢立都对他透露过海汉正在芝罘湾兴建港口码头和定居点,但沈志祥认为这些临时设施的建设工程规模不会太大,毕竟海汉人的根子在南方而不是山东,他们要在本地兴修大型设施就势必会面临劳动力严重不足的问题,而海汉人才到山东不久,这对他们来说大概会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所以沈志祥在抵达芝罘湾之前,一直认为这里的据点顶多也就是几座临时栈桥和岸边的大片帐篷罢了。 然而眼前所见的景象与他的预计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状况,在芝罘岛南岸已经建起了长达百丈的码头区,虽然其中的一部分地段并未完工,但整体轮廓已经显现出来。而港内所停泊的船只有近百艘之多,其中也不乏各种型号的海汉战船。港湾内还有不少小船穿梭于芝罘岛与大陆之间,不知是在捕鱼还是在运送人员物资。 随着舰队驶近码头,沈志祥也终于能看清岸上有大量的劳工正在工头的指挥下搬运条石修筑码头,数量至少在千人级别。而岸上不远处就有不少建筑物,从外形不难分辨出其功用,既有高大密闭的仓库,也有整齐划一的居住区,甚至已经铺设出了一段段平整的道路,已经初具港口小镇雏形。很显然海汉在本地的工程规模和施工进度,都远远超乎了沈志祥之前的想象。 “这些在岸上施工的劳工,都是我们从福山县招募来的移民。”谢立很适时地出现在了潘沈二人身边,向他们说明本地的现状:“我们这趟去辽东之前,已经有一千多名劳工在岛上为我们效力了,想必现在这个人数又会增加不少。” 沈志祥指向码头工地道:“怎地还有工头拿皮鞭驱使民众在海水中劳作?这就是你们所说的移民待遇?” “小沈将军不要误会,这些在海水里劳作的人可不是移民,他们是之前被我们抓获的战俘,全是登州境内的土匪。”谢立连忙向他解释,免得产生了误会:“首长们不愿让移民在恶劣条件下劳作,所以才让这些战俘来完成最艰苦的工作,也算是给他们一个赎罪的机会。” “原来如此,倒是在下错怪了。”沈志祥听了这个解释,倒也觉得合理。海汉要在芝罘岛实施这么大的工程,劳动力必然不足,将战俘全都派上工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过潘严听了这个回答之后却是有些担心自己的同僚了,连忙向谢立问道:“那请问这次被贵军在旅顺口俘获的其他人又当如何处置?” 谢立看了他一眼道:“自然是要先接受劳动改造,视其表现再作定夺。” 潘严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贵军能够应允。” 谢立道:“有什么要求,你先说来听听,但如果是想要我们直接放人,那就不必说了。你的情况已经是特例,我们也不可能全都照此处理。” 潘严忙道:“在下岂敢提出如此非分要求!这回来途中在下一直在想,我们这些人就算重获自由,也不能再安然返回山东,更不能继续从军,否则必定会被处以叛国罪。若是能得到贵军许可,在下愿劝说被俘同僚,转投海汉阵营效力!” 这种安排本来就是海汉想要实施的解决办法之一,谢立自然不会出声反对,不过他也没有立刻表态,想看看潘严还有什么话说。 潘严见谢立沉默不语,还以为对方并不赞同自己的提议,当下继续劝说道:“登州水师乃是山东水师精锐,在下这些同僚都是从军多年的老兵,个个都熟悉海况,定能为海汉出力!” 谢立没有立刻作答,却对旁边的沈志祥问道:“小沈将军怎么看?” 沈志祥道:“王大人也说了,海汉和大明是同一阵营,要对付的是后金这个共同敌人。这些人离开登州之时,便已经被判了死刑,若是能让他们好好活下来,那替海汉效力也未尝不可。” 潘严这个叛军军官当着现役明军军官的面,向海汉表示可以说服同僚改投阵营,这其实是很大的忌讳了,若不是他与沈志祥有朋友关系,估计也不敢这么大胆。谢立没有表态,也是不想显得太猴急,在沈志祥面前失了分寸。但好在沈志祥对这事倒是看得挺开,也并没有要对前登州水师人员赶尽杀绝的意思。 当然这很可能是因为沈志祥有不少故交都在登州水师服役,使得他对这支从大明叛逃出去的部队并没有太严重的恶感。但其实要认真追究,东江镇失去旅顺口和辽东其他几处地盘,都与前登州水师有着脱不开的干系。后金手中正是多了这支水面机动部队之后,才能海陆齐发攻打东江镇的控制区,让明军难以招架,只能一步步收缩防线。 “我会把两位的意思向首长转告,具体怎么安排,最终还是得看首长的决定。”谢立自然也不会在当下给予他们肯定的答复,先安抚住两人情绪再说。 “有劳谢大人了!”潘严深深一揖,这是一根很关键的救命稻草,为了被关押在舱底和仍然滞留辽东的水师兄弟,他必须得尽力抓住这个机会才行。若不是身无长物,潘严真的恨不得能把自己家当都送到谢立手中,以换取他的一句承诺。 不过王汤姆当下却没空处理此事,到港之后他与前来迎接的孙长弥碰了头,然后径直去了指挥部,向同事们汇报这次北上的见闻和收获。 这次的北上侦查行动相较原本的计划有了较大的改动,原本只打算行进到金州湾一带就会回转,但最终是将辽东半岛东岸到朝鲜半岛西北这段沿海地带走了一圈,对于辽东目前的形势也有了比较具体的了解。 目前后金夺下辽东半岛,将明军彻底逐出了这片陆地,不过其统治时间尚短,在这一地区的基础并不牢固。后金过去所惯用的将占领地区民众打散迁徙,再从别地迁入人口的做法,辽东半岛还尚未完全铺开实施。东江镇的明军显然已经处于非常困苦的局面,假以时日,就算后金不举兵攻打,岛上的小社会也会因为日益严重的补给问题而逐渐崩溃,而这已经是大明在东北的最后一颗棋子了,一旦丢掉,后金基本上就后枕无忧,可以放心将兵力集中在西线向大明发起挑战了。 以海汉的能力,要独力攻打后金也不是不可能,不过那样就对投入到前线的兵力和物资数量有更高的要求,同时这种用兵也有可能会引起大明的不适。大明朝廷里也有不少聪明人,自然能看穿海汉千里迢迢跑到辽东来打后金,不可能是做好人好事这么单纯的目的,到时候在山东这边给海汉使绊子,那前线就没法打了。 而国防部对于这种可能出现的状况所设计的对策,就是尽可能利用山东和辽东的大明驻军,以他们的名义出兵行动,冠冕堂皇地占领辽东。类似这种方案,海汉以前在南方也采用过多次,或用自己的民团军顶替明军的驻军编制,或是以联合行动的名义,让明军派出少量部队参与行动,打着官方旗号对付自己的目标。而这次王汤姆在辽东海域所选定的合作对象,便是东江镇的残余明军了。 对于海汉而言,东江镇目前的处境其实是很便于海汉动手拉拢,而且现在真正能拯救他们的也只有海汉一家,否则等到两年之后,清将阿济格就会带兵攻入皮岛,将东江镇军民一网打尽。 “与其等着野猪皮攻上皮岛剿杀东江镇的人马,倒不如让我们收为己用,这样我们就可以打着东江镇的旗号进军辽东,行事也会方便得多。”王汤姆向同事们解说道:“东江镇这帮人跟后金斗了多年,实战经验足够丰富,对辽东地方上的状况也熟悉,不管是充当向导还是协从军,应该都是能胜任的。” 孙长弥应道:“我不怀疑他们的战斗能力,但今后东江镇能不能配合我们的行动,我认为还有变数。你回来之前我们查过资料,这东江镇最后一任都督沈世魁可是个死忠派,到最后临砍头都没有背叛大明,不是那么容易收买过来的。” “这要看我们接下来能跟东江镇达成什么样的合作协议了。”王汤姆没有否认孙长弥的忧虑,但他对合作前景还是相当看好:“沈世魁虽然有点愚忠,但他也清楚谁是不死不休的敌人,谁是可以合作的伙伴。我们在提供援助的同时,也能逐渐对他手下的人马施加影响,让他们在政治立场上逐渐脱离大明的阵营,站到我们这边来。” 正文 第1123章 立场决定观点 即便海汉如今在南方沿海地区权势熏天,也做不到让福广两地的官府完全投靠到门下,而海汉在华北、东北地区毫无根基,王汤姆也很清楚这一点,没有指望能将整个东江镇都收归己用,他更在意的是东江镇这块招牌。大明需要这支海外偏师来拖住蠢蠢欲动的后金,而海汉也可以利用东江镇的权限,以合法的方式在辽东海域展开行动,甚至以东江镇的名义对将来占领的地区进行实际控制。 就算沈世魁忠于明廷,以东江镇目前的窘迫现状,他也很难拒绝海汉开出来的合作条件,而且下面还有不少沈志祥这样心思活络的年轻人,随着明廷能给予东江镇的支持力度越来越低,这些年轻军官对朝廷的依赖和忠诚度也会逐渐减少。而当他们通过接触不断了解认识海汉的真正实力之后,心态上也必然会出现变化,再加上海汉极为擅长的洗脑手段,要拉拢东江镇的年轻军官大概只是时间问题了。 钱天敦道:“你带那个沈志祥回来,就是这个目的吧?” 王汤姆笑着摇摇头道:“这可不是我要带他回来,是沈世魁指定他作为代表来登州,看得出目前他是深得沈世魁的信任。据谢立在岛上的见闻和我们所掌握的资料来推断,沈志祥很有可能是目前东江镇的三把手,把他拉过来肯定会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 “那你在旅顺抓到的战俘打算怎么处理?”孙长弥问道:“这帮人应该没法再回到大明了吧?” “他们都很清楚回大明就是立刻下狱,等待军法处置,其中绝大部分人都会被砍头。”王汤姆道:“就算我们放了他们,这群人其实也已经无路可走,他们在辽东为后金效力打过东江镇,回到辽东只会被后金继续当做炮灰来压榨,而东江镇也肯定容不下他们。天下之大,也只有我们这里才能收留这些人了。这些人都是登州水师的人,只要稍加改造训练就能安排进海军服役了,对我们而言还是很有用的。” 海汉过去处理战俘的方式,原则上都是先投入苦役营中,对其一段时期的劳动改造。当然对于某些具备特殊技能或身份的俘虏,海汉也会适当地给予更多机会,让其选择投入自家阵营中效力。目前在海汉军中效力的人员,有不少都曾经有过战俘的身份,其中也不乏高桥南、武森这样的现役军中高官。所以对于军方来说,改造和使用战俘,甚至将其直接纳入军中编制,也并非没有先例。 从海汉来到山东之后所接触的信息来看,不管是登州府还是东江镇,对于曾经的登州水师都有比较高的评价,认为这支部队是山东都司所辖的一支海上强军,而这支部队大部分人是被叛军所裹挟才去了辽东,如今处境微妙无法重返大明,王汤姆自然是起了要将这群人收入麾下所用的心思。前些天在金州湾对其手下留情,其实也有部分原因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如果有了一批熟悉胶东半岛和辽东半岛海况的前明军军人加入,海汉在这一地区的行动势必能够省下许多无用功,这对于今后完成进军辽东的任务也将会起到极大的帮助作用。 “那就把这批人先提出来,单独安排劳动任务吧!”孙长弥当即便顺着王汤姆的意思做出了决定。目前岛上的施工工地都是由他在负责人员调配和监管,这些俘虏到港之后,原本是该直接划拨进苦役营,与前段时间抓回来的万家军俘虏一同劳作,不过既然军方有意要从中筛选启用一部分人,那就不能把这些人当奴隶来压榨了。 “嗯,做给沈志祥看看也好,让他先从侧面了解一下我们的态度。”王汤姆对孙长弥的提议表示了赞同。海汉对待这批战俘的态度宽松一点,沈志祥应该也会有所触动。 孙长弥当即便叫了手下进来,如此吩咐了一番,让其去处理战俘的安排。 王汤姆待其交代完工作,才继续说道:“我们和皮岛驻军接触过后,就移民问题已经初步达成了一致意见,由我们组织海运船只,从皮岛把民众迁出,同时以移民屯垦分成的名义,提前向皮岛提供一些粮食补给,以便让岛上的军民不要饿死。不过从皮岛引出移民的规模,大概就要看我们这边的基础设施建设进度而定了。” “皮岛上大概有多少难民?”刚从外面赶回来的郝万清走到会议室门口正好听到王汤姆的介绍,踏进会议室便十分关切地提问道。 “我保守估计,岛上的辽东难民至少有三万五千人左右。”王汤姆顿了顿又补充道:“应该比我们能在福山县招募的移民要多得多了。” 福山县经过战乱之后,本地民众仅剩万人左右,而其中愿意离开故土另谋出路的人是有限的,目前海汉在福山县的移民招募活动已经持续了半个多月,招募数量正在呈逐步下降趋势,说明本地民众的逃难心理已经开始安定下来,背井离乡也不再是生存的唯一选择。而海汉打掉了在福山县作威作福的万家军,这个措施在一定程度上也促进了本地民众的心理变化,如今已经没了外部威胁,很多人便想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状态。 当然了,海汉的移民措施不会只限于福山县境内,随着活动范围的扩大,招募移民的区域也会向外扩展。所以芝罘岛上的移民营地一直是在不断地进行扩建,按照指挥部的打算,至少要在今年冬天到来之前,保证芝罘岛营地能提供至少五千移民的越冬居住条件。不过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个目标可能还定得偏低了一些,要是真开始从皮岛引入辽东难民,那么芝罘岛这边的人口增长速度可能会远远超过现在,对于生活设施、卫生条件和粮食补给的要求也会随之提高。 “三万多人……那是得好好规划一下才行了!”孙长弥感叹完之后,和郝万清对视一眼,都露出了一丝苦笑。岛上的移民安置工作大部分由他们负责,骤然听说有好几万移民等着从黄海另一边运回来,兴奋之余也不免会烦恼将会由此带来的种种亟待解决的问题。 皮岛与芝罘岛中间隔着一片海,要将这么多人运回来,需要动用的运力也不是小数目。不过这片海既是阻碍也是缓冲,海汉可以自行调控运送移民的速度,避免短期内大量移民涌入芝罘岛造成混乱。 而与此同时,谢立也正带着沈志祥和潘严在岛上参观移民营地,负责为三人带路讲解的是民政部门的干事葛永。 “目前我们在岛上已经兴建起了能够容纳两千移民居住的营区,每五百人分为一营,下设五个大队,每个下设十个小队,每个小队十人。”葛永一边介绍一边抬手指向路边一间间已经搭建起来的木制棚屋:“这里每一间宿舍都是十人房,一间房就是一个小队,房外挂着的牌子,就是这个小队的编号。每天出工、放饭、听训,都是以小队为单位清点人数。” 沈志祥注意到这些棚屋的制式都是整齐划一,地基也明显经过了平整,屋外的排水沟、防火隔离带以及带着烟囱的集**暖设施都十分齐备,可见海汉做这件事并非临时起意,而是经过了极为周全的策划和准备。而从实施的效果来看,海汉在移民这个领域的专业程度也让他叹为观止,如此细致地对营地进行管理,一看就绝非生手所能做到的水平。 沈志祥问道:“那这些民众都是从本地招募?之后都会被送去南方安置吗?” 葛永点头应道:“目前岛上的移民,绝大部分都是来自福山县周边地区。地方官府给不了他们生路,但我们可以,我们在南方有大量的土地需要人手去屯垦,有许许多多的工作岗位要劳动力填补,他们到了南方之后,就可以自食其力重新开始生活,不用再像乞丐一样苟延残喘。不过在他们去南方开始新生活之前,还得在芝罘岛再劳动一段时间,这些营房、码头、生活设施,也都是我们指挥,由他们自己动手建的。这一方面为后续的移民招募作准备,另一方面也是让他们先在这里适应我们的生活方式,最重要的是在此期间学会必须遵守的规矩。” “规矩?”沈志祥对于这个字眼稍稍有点敏感,眉毛微微一扬道:“难道这些移民去了南方之后,就不会再有重返故乡的机会了?” “有啊,当然有!”葛永知道对方可能有所误会,便向他解释道:“如果他们愿意,当然还可以回来,不过在此之前,他们也必须在南方为我们工作一段时间,以便抵偿移民过程中我们所付出的花销。其实我们这次北上到山东的船队里,就有不少水手船员是以前收容的山东难民,小沈将军若是兴趣,稍后可以找他们来面谈,了解一下北方民众去到我们海汉辖区的生活状况。” 葛永避重就轻,将移民要学的“规矩”解释得轻描淡写,并没有谈及其真正性质。普通移民的确有自由在偿还完移民费用之后离开海汉,但这些人去往南方之后会有多大的比例选择加入海汉国籍,又有多少人选择返回大明定居,葛永就有意识没有去提及了。 沈志祥听了这番回答之后也未置可否,其实他也早就注意到了海汉的人员构成。在乘坐海汉战舰前来芝罘岛的途中,他所接触到船员中的确有不少人都是北方口音,特别是船上大大小小的各级头目,几乎说话都带着一点北方腔调。沈志祥不知道这种腔调是海汉官话,下意识地认为这些人的出身地很可能都是在大明北部,所以才故意旁敲侧击地打听海汉的移民政策。 潘严此时也插话问道:“请教葛兄,此地所收容的民众,吃穿用度,全都是用船从南方运来的吗?” 葛永应道:“目前的确如此,昨天从浙江来的船队又运来了四十万斤粮食和一千多匹棉布,还有大量的药材,这些东西肯定绝大部分都是要用到移民身上的。不过等我们扎下脚跟之后,就会组织民众在岛上和芝罘湾附近区域进行屯垦,争取能够在粮食方面做到自产自销,减轻补给的压力。” 潘严听得眼睛都快鼓出来了,他在去到辽东这一年中,平时接触米面的计量单位基本从来没超过十斤,有时候领到手的军粮甚至是以两计算。后金并不想将他们这些降兵降将喂得太饱,一直有意识地控制着他们手中月的存粮不会超过半月,以免这些汉人哪根筋不对的时候就起兵造反了。 沈志祥自然也是颇为震惊,他在皮岛的时候虽然还不至于饿肚子,但也大概知道筹粮的艰难。不管是大明还是朝鲜,一次能给出十万斤粮食的时候可以说少之又少。好在过去有旅顺和长山群岛的产量区,多少能够自行补充粮食,但这两个地方丢了之后,皮岛上的粮食供应问题就一直没有得到有效解决,如果不是有军队在岛上维持秩序,只怕早就出现易子而食的悲惨景象了。 如果葛永不是在吹牛,那仅从这运粮的力度上来说,海汉的执行力就远超大明地方官府了。据他们所知,至少像登州府这种地方要在短时间内筹出四十万斤赈灾粮,除非是官军直接下乡,将那些大地主乡绅挨家挨户的查抄一遍,否则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而海汉如此之大的手笔,也充分显示出了他们在招募移民这件事情上的决心。 “花销如此之巨,贵国将这些难民迁往南方安置,日后真的还能回本吗?”沈志祥不禁向葛永提出了一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正文 第1124章 成本与收益 葛永应道:“几十万斤粮食,千匹棉布,倒也说不上有多大的费用,我海汉国物产丰富,要供养这些难民不是问题。这些粮食都是海汉自行产出,只有棉布和药材是在浙江采购,但对我国来说也不是什么大的开销。” 沈志祥道:“那你们派出如此庞大的船队来山东,在本地建港开埠,修筑驻地,还要讨伐金贼,解救辽东民众,这些费用难道不计算进去吗?” 葛永摇头道:“小沈将军的说法,只怕有些谬误,我们可不会这样去计算费用与回报。” 沈志祥通过这两天的接触,自然能感受到海汉人时时处处透露出来的精明。似乎这群人在做任何事之前都会计算得失,这么成千上万的大规模引入移民,沈志祥相信海汉在事前也肯定盘算过成本与收益,但他认为通过屯垦的方式来弥补移民的费用并不划算。光是维持这些难民、武装人员和战船在芝罘湾的驻扎,只怕一天就得几千两银子,得要开垦多少农田,耕种多少年,才能通过征收税赋把这些开支费用给弥补回来。 沈志祥这个问题其实是问在了点子上,如果将海汉在北方的行动开支全部算入移民费用的话,那么单个移民的成本费用的确是高得惊人,算下来肯定远高于海汉在东南沿海、中南半岛地区招募移民的费用,甚至从荷兰、葡萄牙的人贩子手中花钱购买奴隶,费用也要比这么计算出来的数目少一些。 但海汉在山东、辽东地区的行动并不只是为了招募移民,花费的开销也只有一部分是用在移民身上,把军费和其他建设、活动费用全部摊派到移民项目上,这样的算法肯定是不合理的。而且海汉对于如何通过控制海上通道来赚取收益已经有了比较成熟的操作套路,对于何时能产生收益,如何能够尽快收回成本都有清楚的预期,在前期的投入自然不会吝啬。 这中间的操作对于外人来说实在太过复杂,而且有很多措施是海汉机密,不可能轻易泄露给外人知道,葛永自然也不便详细解说给沈志祥和潘严,只能是打个哈哈尽快带过这个话题。 “我们规划在今年入冬之前,从芝罘湾运走三千到五千人。”葛永继续介绍道:“很快就会有专门的客运帆船从浙江过来,将这里的移民分批运往南方安置。在东南沿海的一些地方,我们已经开始组织建设移民村落,等这些人运抵当地之后就能尽快安定下来。” 潘严问道:“他们到了南方之后,生活环境和条件也是与这里一样?” “会比这里更好。”葛永说到南方,语气里就多了几分骄傲:“我海汉国在南方号称世外桃源,国泰民安,南海诸国都以能移民海汉为荣。两位若是有机会,日后去到南方亲眼看看便知。” 沈志祥对于芝罘岛上的移民营区自然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相比皮岛上如同难民营一般的恶劣环境,这些即将移民去南方的民众已经算是十分幸运了。不过听葛永将海汉国吹得如此之好,他还是不太相信,当下微微摇头质疑道:“地广人稀之国,顶多也就是土地便宜罢了,国民又是从多国引入,如何强大得起来?” 葛永听到这话不禁微微有些怒气,他在加入海汉之前其实也是明人,不过如今早已以海汉国民身份自居,听到这种话便忍不住要反驳两句:“我海汉国在长江以南沿海各地直至南海的影响力,可比东江镇在辽东的势力大多了!东江镇可有实力派出一支这样船队,到岭南两广去转悠一圈?” 这话可是切中了东江镇的命门,前些年还算是东北亚地区一支无人可以忽视的武装,但如今却是自保乏力,需要依靠海汉来搭救的落魄者。皮岛别说派出这么一支船队远征岭南,就算是长山群岛和旅顺口,当下也没有足够的海上武装力量去拿回来,实力是远远比不过海汉。 被对方说中短处,沈志祥脸上顿时现出尴尬之色,若是旁人敢这么不敬,他只怕早就一脚踹过去了,但如今是有求于人,他却不敢立刻翻脸。出发之前沈世魁专门叮嘱过他,务必以拿到海汉的援助为前提,其他的事情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都可以先睁只眼闭只眼妥协下来,尽可能不要与海汉方面起争执。沈志祥来芝罘岛看了之后,当然也意识到海汉对东江镇承诺的援助应该不是空话, “葛永,说话不要这么大火气,东江镇的朋友只是对我海汉国情不甚了解,想来并无恶意。”谢立作为军方代表,赶紧打起了圆场。他的任务是带着沈潘二人在岛上转转,通过亲身参观走访来让对方初步认识到海汉的实力,但要是因为口舌之争而破坏了当下的合作氛围,那他就很难向指挥部交差了。 葛永话一出口其实也意识到自己脾气太冲,当下便向沈志祥表示了歉意。他接到的命令是要让东江镇的使者对海汉的成就感到钦佩,从而信赖海汉所提出的援助条件,这要是把对方怼出火了,那可能就会坏了指挥部的大计了。 这一页算是暂时揭过,葛永便继续带着他们参观移民营地。潘严忽然问道:“这营中怎么不见老弱妇孺?莫非贵国只收纳青壮?” 沈志祥经他这么一提醒,也注意到触目所及全是青壮男子,这样的人口比例肯定是不合常理的。 葛永解释道:“为了营区内治安考虑,我们将妇孺单独分营安置。等到了南方之后,自会安排家人重新住到一起。” 海汉这个安排也是来自于早年安南移民行动时的教训,如果将人员不分年龄性别混合安置在一起,那么总会有一些人恃强凌弱,凭借暴力手段占用更多的公共资源。虽然妇孺单独分营看起来不够人性化,也仍然不能完全杜绝这种情况,但大局为重,至少能让弱势群体的存活率提高不少,营区内的治安事件发生率也因此而大大下降。 几人边看边走,沈志祥忽然停下脚步道:“在下好像听到诵读诗书之声!” “小沈将军没有听错,前面就是我们为孩童开设的识字学堂。”葛永解释道:“我们每天都会给营区中的孩童安排识字课和常识课,平时也会有一些放工的成人去听课。” “还专门请了私塾先生啊!真是有心了!”沈志祥自己算是粗通文墨,也知道读书识字的作用,海汉在救济难民之际还不忘这些细节,看得出对方的确是对移民这件事相当上心。 说话间便已经到了这处临时开设的学堂,外观只是一处简陋的竹棚而已,下面摆着几列长桌长凳,坐着三四十名孩童,前面架着一块黑板,有位先生正在一字一句地教这些孩童诵读黑板上所写的千字文。学堂外果然是有数名成年人席地而坐,跟着教书先生念念有词。 沈志祥见这学堂旁边就是一处面积颇大的厨房,架着至几口土灶大锅,正有一些人在忙着准备饭食,当下不禁好奇地问道:“这么点孩童,还专门盖了间厨房给他们做饭?” 谢立笑着接过话头:“这可不是做给他们吃的,这里本来是军官食堂,本地的海汉军军官都会到这里用餐。不过白天都空着没用,就借出来给孩子们当学堂用了。” “原来如此。”沈志祥这才了然。 “马上就该放学了,两位中午就在这里吃个便饭如何?”谢立主动提出了邀请。当下岛上的几名首长都忙得脚朝天,也没人有空出面来招呼沈志祥,只能由他代劳了。不过上头没吩咐要设宴招待,谢立也不敢越俎代庖擅自作决定,这顿饭只能简单安排了。 沈志祥倒不在意,谢立也说了这里是军官吃饭的地方,从待遇上来说是说得过去的。他也没指望海汉人能在难民营里给自己开设宴席,那样的场景想想也觉得很荒谬。而潘严就更没意见了,他的要求很简单,别跟后金一样克扣口粮,只要食物管饱就行。 潘沈二人在军官食堂用餐的时候,王汤姆等人的会议依然还在继续,不过议题已经从东江镇转移到了本地,在王汤姆率领舰队北上期间,福山县这边也有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发生。 “前几天从登州来了一队人马,大概有两三百人,没进县城,直接绕路去了奇山千户所。”钱天敦向王汤姆说明道:“我们找知县张普成打听了一下,他说过去登州城来人,一般都会先到县城,索要一些补给,照理说不会绕城而过。” 王汤姆也是聪明人,听到这里便接道:“那就是有意避开我们的控制区了?” 钱天敦点点头道:“据张普成所说,他上次去登州与知府陈钟盛还谈得挺好,那边也没有透露出要为难我们的意思。但军方似乎对我们的出现有点不太感冒,所以我在怀疑这次到奇山所的这批明军,是不是跟我们有关。” 王汤姆接着问道:“那奇山所的冯千户,最近跟我们有过接触吗?” “没有。”钱天敦摇头道:“从这队人到了奇山所之后,冯飞还没有派人跟我们接触过,不过烟台山上墩台倒是已经恢复了驻兵值守。” 海汉进驻芝罘湾后的第一次行动,便是由高桥南带队拔掉了烟台山上的明军哨所。对于这批明军的失踪,奇山所自然是认为海汉有极大的嫌疑,但苦于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法跟海汉这边叫板。后来千户冯飞收了海汉的好处,自然也就把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而海汉这边也明确表示了不希望烟台山墩台驻扎过多明军,以免发生不必要的误会,所以在前段时间里,烟台山墩台一直都是空着的。而如今恢复值守,也可以看作是明军态度的一种转化。 当然了,作为带兵大将,王汤姆和钱天敦看待这种问题的时候会更本质一些,王汤姆当即便道:“那就是有意要对我们进行监视了?” “我也觉得是这个意思。”钱天敦点头应道:“我想登州城那边应该是有人对我们的存在不太放心,所以有意识要对芝罘湾加强监控。不过好在到目前为止,暂时还没发现对我们有明显的敌对意图。” “老郝,你这边有什么消息?”王汤姆便将问题抛给了郝万清。 郝万清道:“我已经让龚十七带队去了登州城,希望从那边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不过奇山千户所这边比较难办,这里流动人口太少,生面孔派去奇山所城很容易被注意,所以暂时也只有加大外围的监视力度。” 王汤姆道:“如果要派人去奇山所城,我倒是有一个极好的人选。” “我知道你要说谁,这不行,不合规矩!”郝万清立刻抬手表示拒绝:“原则上我们不考虑使用非海汉籍人员参与这类任务,这是写进了安全部工作条例的!” “你也说是原则上了,条例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嘛!再说了,你要找到进奇山所城而不受怀疑的人,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吗?”王汤姆继续劝说道:“你只需派人扮成随从,跟着去就行了。” “所以你们说的人选到底是谁?”孙长弥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打断话头问道。 王汤姆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还能有谁?当然是这次跟着我回来的沈志祥了。” “这……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啊!”孙长弥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回过味来。 沈志祥是东江镇将领,货真价实的明军军官,他以筹粮之名回到登州这边,走访一下各个千户所,这也是很合理的借口。当然了,沈志祥愿不愿意配合海汉去做这种事,那又是另一说了。 正文 第1125章 跨阵营合作 沈志祥吃着吃着忽然鼻子一痒,转过头对着旁边空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心道莫非是有什么人在背后念叨老子的是非。 海汉这军官餐两荤两素,虽然说不上丰盛,但味道确实不错。据葛永介绍,烹饪这些菜肴使用了多种南方才会出产的食用香料,而他身在辽东军中肯定是吃不到的。 潘严几乎是以旁人一倍的速度吃完了他的那一份,意犹未尽地抹抹嘴,眼神却是盯着别人面前的餐盘。葛永见状叫人又给他端来一人份的餐盘,潘严也不客气,谢过之后便继续消灭第二份。他在辽东期间几乎没怎么吃过饱饭,如今看着食物就有饿鬼投胎的冲动。 沈志祥却是一边吃一边在观察来此用餐的海汉军官,这些人普遍年纪不大,肤色黝黑,无论坐姿站姿都是有模有样,吃饭期间也极少开口交谈,这显然是长期处于纪律严明的环境下才能养成的习惯。 简单吃完这顿饭之后,按照行程安排,接下来是要去参观芝罘湾的码头建设工地,不过此时来了一名士兵在谢立耳边低语了几句。谢立点点头,然后对沈志祥道:“首长请小沈将军到指挥部一叙。” 沈志祥这次过来还没正式会见王汤姆之外的海汉高官,自然没有拒绝这个邀请的理由,当下便随谢立来到了岛上的指挥部。在这里等待他的除了王汤姆之外,还有钱天敦和郝万清二人。谢立替他介绍了钱郝二人身份之后,便退出了房间。 “沈将军,我们有一件事需要请教你。”王汤姆开门见山地说道:“你认识这附近奇山千户所的人吗?” “认识啊!奇山所的冯大人,以前来登州的时候见过几次。”沈志祥不明其意,但还是老实地回答了王汤姆的提问。 “那如果你主动去奇山所拜访他,会显得唐突吗?”王汤姆继续问道。 沈志祥也是聪明人,闻言便已经嗅出了一点味道,反问王汤姆道:“你们是希望让在下去一趟奇山千户所?是要为你们带话过去?” “我们想了解奇山千户所对我们入驻芝罘湾的真实看法,但如果直接去询问,显然会冒犯冯大人,所以希望有人能居中斡旋一下,目前看来,沈将军应该是很合适的人选了。”钱天敦开口应道。 沈志祥试探着问道:“莫非奇山所对你们抱有敌意?” “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我们想弄清这件事,也是以免将来出现不必要的误会冲突。”王汤姆解释道:“我们是很乐于与官府合作的,但可能官府会对我们用于自卫的武装感到紧张,甚至会因此有所偏见,所以有必要尽早把隐患清除干净,这对双方都是好事。我们解决了这个问题之后,才能安心对东江镇进行援助,这其中的道理不用我多解释,想必沈将军也能明白。” 沈志祥心道我要是本地守将说不定更紧张,眼睁睁看着这么庞大的船队停在芝罘湾里,武装人员比千户所城的驻守兵力还多,在没有得到官府许可的情况下就已经进驻,这种阵势怎么可能会被当做善意的表现,简直就是明目张胆入侵大明了。 当然了,登州本地的驻军跟他这个东江镇的代表,出于自身的利益考虑,对待海汉进驻芝罘湾这件事的态度也有很大的差别。登州驻军害怕海汉人以军事手段入侵本地,东江镇可没有这样的顾虑,而且现在海汉人明确表示要为东江镇提供物资援助,并使用包括武力手段在内的方式帮助东江镇重振旗鼓,反攻辽东。站在东江镇的立场上,沈志祥肯定希望海汉能够早日兑现承诺,至于登州驻军的安全和利益会不会因此而受损,他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沈志祥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为了保住东江镇,这件事必须要帮助海汉处理妥当才是。沈志祥深吸了一口气,对王汤姆道:“那在下要如何去做?” 王汤姆和钱天敦都没做声,转头看向了旁边一直没开腔的郝万清。郝万清叹了口气,他本来是对此持反对意见,但军方坚持要尝试这个方案,而沈志祥也表明了合作的态度,这就让他很难再继续反对下去了。他现在所需考虑的是,如何配合军方这次行动,借着沈志祥的身份尽可能详细地收集奇山所的情报。 在芝罘湾以南数里的奇山所城内,冯飞此时也隐隐觉得鼻子有些发痒,使劲揉了两下,大声呵斥道:“上官大人要吃什么,就赶紧去弄,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老子养着你们这帮废物有何用?” 冯飞这几天的日子实在不太好过,登州城突然派了个参将上官野,拿着山东都司开具的公文,以巡视海防的名义进驻了奇山所城。这位上官大人可不好安置,来了之后不但要为他和他的随从人员单独安排食宿,而且以登州卫指挥使的名义,暂时接管了奇山所的指挥权。 冯飞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被架空了,从千户转变成了打杂的管家,每天就被上官野呼来喝去,心情自然十分糟糕。今天上官野突然说想吃羊了,一句话就让奇山所里鸡飞狗跳,这地方连军粮都是算着数目在耗,哪里还有羊可杀,下面的人只能来找冯飞求情,可冯飞也没胆子去跟上官野讨价还价,只能把气又撒在手下头上。 奇山千户所这地方,屯垦的军户在前两年的战乱中已经跑了大半,如今粮食自给自足尚有困难,好不容易靠着空头编制,每月能扣下两三千斤粮食作为库存,这上官野一来便将粮库封存,说是要点算军粮,只留下本地实际所需,其他的全部征用。冯飞几乎被气到吐血,人家一纸封条,便夺去了他几个月的辛苦成果。偏偏这上官野还是外地来的武官,根本就不给他这个地方卫所军官面子,冯飞尝试求他宽容一些,却是碰了硬邦邦的钉子,情况非但没有改善,对奇山所的压榨更是变本加厉了。 不过这都还只是小事,毕竟征粮还不至于让奇山所伤筋动骨,冯飞真正所担心的,是上官野在接管指挥权之后胡乱行事,招惹到不该惹的对象,比如说北边芝罘湾里的海汉人。 原本冯飞已经跟海汉达成了默契,放任海汉在芝罘湾落脚,而海汉定期向他这边进贡钱财,双方各取所需,也不用担心发生冲突。那烟台山哨所的失踪明军,冯飞知道追查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反而会得罪海汉人,最终也是不了了之。而且在海汉的要求之下,冯飞也刻意撤掉驻防当地的安排,转而变成两天一次的例行巡逻。 但上官野来到奇山所的第一天,便带着人马去了一趟烟台山,并要求冯飞立刻恢复山上墩台的值守,而且他还派人加入其中,看样子也是防着奇山所派过去的人故意放水。 虽然上官野并未明言,但冯飞已经能感觉到,这位参将大人大概是冲着芝罘湾北边的海汉人来的。看样子登州城的大人物们对于海汉舰队的出现并不放心,甚至可以说是怀有敌意。冯飞递交到登州的报告都写得十分平淡,只提到这是南方来的海上商队,据说福山县城那边也已经放下成见与海汉人合作,这登州城的敌对情绪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 如果能将这位大爷请走,冯飞恨不得自掏腰包给他雇顶轿子一直抬回登州城去,但目前上官野接管了奇山所城,而且看架势一时半会还不会离开这里,这也使得冯飞感觉十分丧气。他甚至在想,假如上官野与海汉人发生冲突,那么最先被派出去送死的,极有可能就是自己了。 冯飞也想过是不是派人去跟海汉人通个气,以免发生不必要的误会,但当他想去实施的时候才发现,上官野已经安排自己的人手接管了出入所城的城门通道,要出城办事还得有他的手令才行,冯飞也只能打消了原本的念头。 冯飞骂走了手下,正坐着生闷气的时候,忽有手下来报,称城外来了东江镇的人,说是要拜访千户。 “东江镇的人?这个时候跑到奇山所来干嘛?”虽然冯飞隐隐猜到可能也是来这边催粮的,但出于职业素养,他还是决定赶去城门处看一看具体状况。 冯飞到达城门的时候,见上官野已经比自己先到,便过去问候了一声。上官野点点头道:“冯大人来得正好,这辽东东江镇,可认得一人名叫沈志祥的?” 冯飞点头应道:“认得认得,此人便是东江镇都督沈世魁的侄子,如今是东江参将,与大人倒是一级的。” 上官野不屑地应道:“一级?东江镇这两年在辽东节节败退,我看这参将的水分也重得很!罢了,你可知他来此造访是为何事?” 冯飞猜测道:“或是凛冬将至,特地跑来登州征粮的。往年夏秋交际,东江镇都会派人到登州府各地,为越冬所需筹集粮食。” 上官野的疑心似乎打消了几分,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来负责接待。” 上官野倒也不是对东江镇有什么个人成见,不过对方既然是来征粮的,那肯定会跟上官野所属部队产生利益冲突,这种时候王不见王最好,免得彼此脸上难看。 冯飞请示道:“但如今城中粮库被大人所封,下官须得取粮才能将其打发,还请大人启封粮仓。” 上官野摇头道:“你好像误会了什么,本官让你负责接待,不是让你给他们送粮食!东江镇饿不饿肚子,关我们什么事?” 说罢便带着人离开了城门返回驻地,留下一脸惶恐的冯飞。他倒是没想到上官野这么专横,居然并不打算顾及友军的感受,不向其提供援助。 “开城门!”冯飞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心情舒缓过来,下令开城迎接东江镇特使到来。 沈志祥身边只带了十来个随从,其中也包括两名由海汉选派的人员,专门负责搜集情报。当然,也可能还肩负着入城期间近距离监视他的功能。不过沈志祥不在乎这些细节,他现在一心想的就是尽快搞定奇山所的麻烦,以便能让海汉没有后顾之忧地向东江镇输送补给。 “冯大人,好久不见,一向可好!”城门吱吱呀呀打开之后,沈志祥脸上的神情立刻鲜活起来,拱手作揖向冯飞迎了过去。 “沈大人突然大驾光临,真是幸会幸会啊!”冯飞一边客气一边打量沈志祥的队伍,见只有十来号人,当下倒是已经放心了大半。假如这沈志祥也带着两三百的人队伍过来,那奇山所的存粮可真是坚持不了多久。 两人站在城门处寒暄了几句,冯飞便带着沈志祥进了城。这沈志祥如今是参将,说起来也是比冯飞的等级高,加上城里还住着另外一位参将,冯飞也只能照着同样的标准给沈志祥安排食宿。好在沈志祥这支队伍人少,倒也不用太费事就安顿下来。 “不知沈大人此次前来奇山所,所为何事?”冯飞主动问道。 “有公事,也有私事。”沈志祥笑眯眯地应道:“私事嘛,就是过来看看冯大人,久别未见,风采依旧啊!” 冯飞客气两句,又把话题转回来:“那公事呢?” “公事嘛……”沈志祥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就是为了皮岛上数万军民而来!” 妈的果然是来征粮的!冯飞心中暗暗骂出了粗口,但脸上却装出不懂的样子道:“下官不明沈大人的意思。” 沈志祥却没有就着这事继续往下说,话锋突然一转道:“冯大人跟北边芝罘湾里的海汉人接触过没有?” 冯飞打个激灵,心道怎么会突然问到这不相干的事,当下便按照自己给登州府递交报告时的说辞,称海汉船队只是来此经商,并协助官府救济民众,实乃有德商贾云云。 正文 第1126章 利益相关 冯飞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却见沈志祥脸上一直浮现淡淡的笑意,似乎对于自己所说的情况并不是很相信,当下便反问道:“莫非沈大人也与海汉人打过交道?” 沈志祥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不紧不慢地说道:“海汉在南方自成一国,带着军队进驻奇山所的防区,这种逾矩之行,冯大人也能帮着洗成有德商贾,怕是收了海汉人不少好处吧?” 冯飞心中一颤,连忙解释道:“海汉人来此之后并无扰乱地方之举,哪来的军队……”说到此处冯飞突然心中灵光一闪,打住话头反问道:“沈大人这次南下登州,不知道座船停在何处?” 附近离奇山所城最近的海岸就是芝罘湾南岸,如果沈志祥是从海路过来福山县这边,那么他的座船极有可能就是停靠在烟台山附近海岸,而那里已经是海汉人的活动区域了。海汉人每日都派出不少船只在芝罘湾内外巡逻,如果有大明战船驶入这片水域,他们肯定不会视而不见。而且这沈志祥如果没有与海汉人接触过,那又怎么会对其在本地的情况这么清楚? 沈志祥不慌不忙地应道:“当下便停在芝罘湾内。” “那沈大人……是已经见过海汉人了?”冯飞追问道。 沈志祥没有否认冯飞的猜测,点点头道:“见过了。” 冯飞提到心口的大石顿时就放了下来,沈志祥既然是已经与海汉人有过接触,那多半也收到了海汉人给予的好处。他的编制本来就不在登州府,自然也不用顾忌收受海汉好处之后有什么麻烦,应该也不会拒绝对方给出的甜头。 不过沈志祥对海汉的真实态度如何,冯飞还不敢就此断定,当下便继续试探道:“沈大人对海汉人印象如何?” 沈志祥道:“海汉的实力,只要眼睛没瞎,大概都能看明白吧?不过好在他们似乎并没有打算挑起战事入侵大明,只是想建立贸易航线而已。想必冯大人和他们接触的时候,也是得到了类似的说法吧?” 冯飞这下又放心了几分,点点头道:“若不是断定他们没有恶意,本官在给登州的公文中也不会替他们说好话了。” 沈志祥道:“那登州府的大人们对其看法如何?” 冯飞面露为难之色,没有立刻回答沈志祥的问题。沈志祥见状已经猜到几分,当下接着问道:“登州府可有派人介入此事?” 冯飞仍是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沈大人毕竟是东江镇的人,过问登州府的事,怕是不太合适……” 沈志祥事前就已经从海汉人那里得知登州府派人进驻奇山所城,听冯飞这口气,便知其中肯定有隐情了,当下便道:“本来的确是与东江镇不相干,不过海汉人已经承诺要向东江镇提供援助,若是登州这边不安宁,他们也没法安心向东江镇输送物资。本官不是要多管闲事,而是这与东江镇利益息息相关,不得不过问此事。” 冯飞听得目瞪口呆:“海汉……要向……东江镇提供援助?” 关于东江镇的状况,冯飞也是比较清楚的,虽然这个军事集团理论上是归属山东都司指挥,但因其驻扎于海外,很多事情都是由东江镇自行决断,时间一长,这支武装其实已经在海外自成一派。登莱之乱以后,辽东出身的明军成了众矢之的,山东都司很多人都不待见这支主要由辽东汉人组成的部队,因此在补给方面并没有给予东江镇足够的支持,这也是近一年东江镇在辽东战场节节败退的原因之一。 冯飞个人对东江镇倒是没有多大的恶感,但上头有人要卡住东江镇的补给,他也只能照做。东江镇最近这一年中所面临困境,冯飞大致是知道的,在他看来国内提供的补给被有意识掐断之后,东江镇仅仅依靠朝鲜国的支援将难以长期坚持,撤裁编制大概才是最终的结局。虽然这事朝堂上早就有人提过,但一直没有明确的决断,不过即便是崇祯帝不下指令,下面的人也有办法慢慢把这种意图变成现实。 冯飞估计顶多再有一两年的时间,就算朝廷不下令撤裁,东江镇自己也会熬不下去,多半会自动散伙了。只是到那时候说不定就会有许多人为了生存而投向后金,白白又将给大明树敌不少。 但冯飞的确没有想到过,这海汉人到芝罘湾还不到一月,就已经把主意打到了东江镇身上。他们是否真的有能力援助陷入饥荒的东江镇另说,冯飞认为海汉绝不可能在毫无回报的前提下替东江镇做事。这可是一群极为精明的商人,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回报,他们应该不会冒着血本无归的风险去援助东江镇。 沈志祥的话无疑表明东江镇与海汉人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而这种交易似乎不太可能是由沈志祥出面谈妥的,因为冯飞也知道皮岛上的状况,这沈志祥手中并无实权,东江镇真正作主的人仍是沈世魁,这种跨国合作的大事,肯定是轮不到沈志祥来拿主意。这也就是说海汉人很可能已经去过了皮岛,说不定连沈志祥都是他们引来的。 沈志祥道:“详情暂时不便透露,冯大人,我只想知道,登州府的意思究竟如何。如果有人从中作梗,不管是东江镇还是海汉人,东江镇都不会放过他!” 冯飞听得后背一寒,抛开驻扎了数千人在芝罘湾的海汉先不说,这东江镇也不是好惹的主,常年都在辽东与建奴作战,战斗力可要比十年不打仗,一打就垮掉的登州卫所军强多了。当初孔有德叛军能在登莱所向披靡,一部分原因就是卫所军的战斗力太差,根本抵不过这支从辽东撤回山东的部队。而东江镇的战力比孔有德叛军只强不弱,冯飞可不想当初的吴桥兵变再在自己所辖的奇山千户所上演一次。 “沈大人息怒,此事容本官慢慢道来!”冯飞当即遣退了所有手下,这才对沈志祥道:“登州府的确有人对海汉抱有敌意,前两天来了一位参将,已经接管了本地防务。” “所以你是被架空了?”沈志祥一点就透,略带嘲讽地对冯飞问道。 冯飞老脸一红道:“本官也只是遵从上面的命令,做该做的事情。” 沈志祥点点头道:“那位参将姓甚名谁,现在何处?” 冯飞应道:“此人名叫上官野,据说是从兖州府调过来的,眼下便在所城内。” “没听说过。”沈志祥一听是无名之辈,当下情绪便轻松了许多:“这人对海汉态度如何?” 冯飞嚅嗫着应道:“此人虽无名气,但脾气可是不小,接掌本地后便要求千户所所属人员禁足,除烟台山墩台的哨兵之外,不得前往芝罘湾附近区域活动,还另行加派了人手到烟台山,对芝罘湾内的海汉人进行监视。” 类似上官野这种州府一级的驻军参将,山东境内随便能抓二三十个出来,所以对于沈志祥而言,没有名气基本就可以和没有威胁划等号了,顶多也就是需要留意的程度。对于山东这些战斗力低下的明军,沈志祥作为东江镇高级军官还是很有优越感的,心中并没有把其当一回事。 沈志祥简单评估了风险之后,便提出了进一步的要求:“那冯大人能不能安排本官见一见这位上官大人?” 既然冯飞目前已经被登州来的参将给架空,沈志祥也知道跟他继续谈下去不会有实质性的结果,与其在他这里浪费时间,倒不如直接跟正主谈。 “这……”冯飞闻言不禁有些犹豫,他当然不想被卷入到海汉、东江镇和登州城三方的利益旋涡当中去,这三方不管哪一家,都是他得罪不起的。到时候要是中间起了冲突,他很可能会无辜背锅,想想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冯大人,你既然做不了主,就不要替别人充当挡箭牌,小心刀枪无眼,伤着自己!”沈志祥见冯飞犹豫不决,当下便说了几句狠话。 冯飞也知道沈志祥所言非虚,一咬牙道:“也罢,我这便去请上官大人,还请沈大人稍候。” “有劳了!”沈志祥拱拱手,目送冯飞走出了会客厅。 “他要见我?”片刻之后,上官野对于冯飞所带来的消息也有些诧异:“为什么?” “大概……是芝罘湾那边的事。”冯飞很是婉转地说道。 “芝罘湾?”上官野一愣,然后便明白过来:“敢情这东江镇的人,是来替海汉人当说客了?倒是好手段啊!” 冯飞没有应声,这事他既不能承认也不能否认,什么都不说,尽可能把自己从中间摘出来,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不过上官野似乎并不打算让他就此解脱,脱口问道:“既然是来当说客的,想必他先尝试过说服你,不知道冯大人是怎么说的?” 冯飞脸色已十分难看,结结巴巴地应道:“卑职……不明其意,是以才来找上官大人定夺!” 上官野没有立刻应声,闭着眼睛盘算了一阵,这才发话道:“你的事,回头再慢慢清算,先带我去见他!” 冯飞惴惴不安地带着上官野回到会客厅中,介绍了二人会面。两人倒是依足了官场规矩,寒暄了几句才各自入座。冯飞叫人重新上了热茶,然后便作揖道:“两位大人既有要事相商,那卑职便不打扰了。” 这种事情冯飞巴不得有多远躲多远,并不想在这里杵着听二人唇枪舌剑,不过可惜他还是没能走掉,沈志祥已经开口叫住了他:“冯大人不用回避,也没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你留下来,倒是可以提我们做个见证。” 冯飞心道你们神仙打架何必要拉我下水,当下苦着脸道:“这怕是不太合适吧?” 冯飞一边说一边看上官野的脸色,此时只恨不得对方立刻开口叫自己滚出去,他是真的很不想趟进这滩浑水。 然而上官野一开口也同样让他失望了:“冯大人留下来也好,免得我与沈大人说僵了,旁边连个打圆场的人都没有。” 眼见两人都不肯放自己离开,冯飞暗自叹了口气,只能乖乖地坐回椅子上,等待即将到来的风暴。 “大家都是忙人,我就直截了当地说了。”沈志祥率先开口道:“进驻芝罘湾的海汉人,是我东江镇的合作伙伴,希望上官大人不要再继续做一些不太友善的事情。上官大人若能留出情面,东江镇也必定记得这个好处,日后定会加倍偿还!” 沈志祥话只说一半,但话里的意思,他相信对方肯定能感受到——东江镇不但记得好处,坏处也肯定会记下来,到了加倍偿还的时候,过去曾对东江镇使坏的人恐怕就逃脱不了惩罚了。 上官野打个哈哈道:“沈大人客气了,本官并无与东江镇作对之意,只是海汉人在南方以穷凶极恶著称,号称南海最强武装海盗,若是与其合作,只怕后续还会有诸多麻烦。我军在奇山所城设防,也是为了预防他们攻入内陆。以本官之见,沈大人还是尽快劝说东江镇,早日放弃与海汉人的合作为妙。” “放弃?”沈志祥嗤笑一声:“登州城能给皮岛足够的粮食吗?能解决岛上数万汉人难民的生存吗?如果能做到,本官就在这里当场放弃与海汉人合作之事!上官大人,你意下如何?” 上官野倒是没想到对方将话题挑得这么明,山东都司目前对东江镇的政策并没有他参与其中进行制定,所以也不甚了解皮岛的状况,但从沈志祥所说的情况来推断,海汉显然给出了自己难以想象的条件,对其生存条件进行补充,这才换得了东江镇如此死命的维护。但对于沈志祥所闻出的问题,上官野的确难以直接进行处理。 正文 第1127章 互不相让 “沈大人,如今大明正处于内忧外患之中,一切当以大局为重!那海汉狼子野心,介入此事绝非出于好心,必有不可告人之图谋,东江镇切莫做出引狼入室之举!” 上官野当然不可能答应沈志祥的“非分”要求,他来奇山所的目的之一就是搜刮粮食,哪会把自己的收获白白交给东江镇。至于皮岛上的几万难民,这些人的生死又与他上官野何干?上官野在这两个问题上给不了沈志祥丝毫的帮助,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东江镇滑向海汉一方,当下只能用大道理来回应沈志祥的问题,尽力劝说其放弃与海汉的合作。 然而沈志祥可不是那种传统的忠君爱国将领,东江镇已经面临存亡之际,谁能给予皮岛实际的援助,谁才是值得信任的合作伙伴。而朝廷和山东都司目前都没有做出过什么实际的表示,甚至连军粮供应都已经断了很长时间,在沈志祥心中早已经不再是他愿意服从的对象了。 “原来要出钱出力救助东江镇军民的没有安好心,打算饿死皮岛上这几万人反倒是一片好意了!”沈志祥一脸嘲讽之色道:“看来要东江镇自行解散,才能合某些人的心意了!” 上官野道:“沈大人,本官再提醒你一次,海汉人的目的并不单纯!他们在南方便是以贸易为名,侵占我大明土地,行不法之事。你若助纣为虐,便是叛国大罪!这后果你背得起吗?东江镇背得起吗?” “叛国?上官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沈志祥好歹也是在辽东战场上跟后金军厮杀过的人物,可不是几句话就能吓唬住的,闻言只是连连冷笑道:“我东江镇将士在辽东为了大明苦战数年,如今竟然要将叛国罪名硬栽到我等头上!不知这罪名是山东都司所拟,还是朝廷直接下旨了?” 上官野不敢接他这话头,这定罪的权力哪里轮得到他一个参将说了算,他本来是想拿话吓唬吓唬对方,但没想到这沈志祥也是块硬石头,根本就不吃这套,直接就怼了回来。 沈志祥接着说道:“上官大人与海汉之间有何恩怨,东江镇是管不着,但若是上官大人想堵了东江镇的生路,那就对不住了!今日先将丑话说在前面,若是逼得急了,也莫怪我东江镇出狠招!” 其实王汤姆和钱天敦先前与沈志祥沟通的时候,只是希望他能在奇山所城内打探到登州府高层的意图,并未要求他去尝试解决当下的局面。但沈志祥心中却是有自己的打算,东江镇遭受山东方面的欺压也不是近期才出现的状况,他早就憋着一股气没地可发,原本就是打算要借着这机会开喷。见了上官野之后没说几句,心头的火气就被对方勾起来了。 沈志祥本就是东江镇体制下培养出来的军官,效忠的对象从来都不是山东都司,对于山东这边的武官也没有多少好感可言。这上官野句句直指东江镇里通外番,却绝口不提如何协助解决东江镇当下的危机,沈志祥当下按捺不住,便是一通狠话怼了过去,心头倒也因此而舒坦了一些。 上官野完全没料想到东江镇的军官会插手这件事,因此事前也没有相应的准备,被沈志祥这一番抢白之后,竟然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反击。他当然也有翻脸的冲动,但理智告诉他这样做绝不可取,如果沈志祥在登州出了事,那搞不好真的就会逼反已经在悬崖边上的东江镇。尽管朝堂上一直在争论是否应该撤裁消耗巨大的东江镇,但如果真有人自作主张将其逼反,那不管是山东都司还是登州卫都担不起这个责任。而且东江镇战力不弱,若是反攻山东,那势必又是一场大乱。 上官野气得脸色铁青,但却应对乏术。旁边冯飞见他拳头得青筋冒起,担心沈志祥激得他发作,赶紧出声打圆场道:“两位大人息怒,这都是误会啊!上官大人在此监视海汉人动向是职责所在,海汉人援助东江镇也与大明无碍,大家各尽其职,各得其所,何必要起无谓的争执?” 上官野根本没搭他的腔,盯着沈志祥一字一句地说道:“今日之事,本官必上报山东都司,由大人们裁决东江镇的是非对错。沈大人,你好自为之吧!” 沈志祥冷笑道:“那本官也原话奉还,上官大人,既然你抱定心思要跟我东江镇作对,那就好自为之吧!” 两人见面后连茶都还没喝一口便宣告谈崩了,这场短暂的谈判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法再继续谈下去了,双方都是起身拂袖而去,却是苦了冯飞这个和事佬,连该先去劝谁都不知道。冯飞犹豫半晌,咬咬牙还是先去追准备离开的沈志祥,毕竟他也拿了海汉的好处,说起来两人目前应该是处于同一利益阵营当中。上官野这种外地武官惹出事了还可以拍拍屁股走人,而他冯飞可没法随意更换自己的驻地,到时候不管是海汉人还是东江镇要来寻仇找麻烦,背锅的极有可能都是冯飞自己。要论轻重缓急,自然是以安抚海汉和东江镇为先。 “沈大人留步!”冯飞赶上之后叫住沈志祥,想要尝试让他改变态度:“那上官大人没带多少兵过来,也不敢主动去与海汉卯上,顶多就是在奇山所监视其动向,雷声大雨点小。如今山东都司和登州卫都未表明态度,你不用太当一回事,说不定他们过几天就撤离此地了。” 沈志祥道:“此事非我一人之事,东江镇存亡,可能就着落在海汉头上。上官野想要坏我好事,就无异于跟整个东江镇作对!何况此人全无救助东江镇之心,就算没海汉的事,这种人也应该得到教训!” 冯飞见沈志祥毫不松口,当下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那要不沈大人先回去,由本官出面再劝劝上官大人。” “我看劝也没用,这家伙是个记打不记吃的,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还真会以为自己能上天了!”沈志祥提起上官野就是一肚子气,并不愿意就此放过对方。 “沈大人,莫要动手伤了和气啊!”冯飞听得暗暗叫苦,这沈志祥语气这么冲,看样子是很难和平解决此事了,而他公开站哪一边都会有问题。这要是双方在奇山千户所城里动了手,那他冯千户就真的恐成最大输家了。 沈志祥道:“和气?上官野可没想和过!要不是兵力吃亏,估计他早就举兵攻打芝罘湾了。冯大人,你最好把上官野看紧点,要是有什么不对,尽快出城报告海汉,他们自会有处理之法。” 沈志祥已经在芝罘岛转了一圈,对于海汉驻扎本地的军力也有了初步的认识,他并不认为凭奇山所城驻扎这点兵马就能将海汉逐出芝罘湾,假如上官野真的这么冲动,那结局多半会是自取其辱。不过沈志祥也没有被火气冲昏头脑,他知道自己在当下不可亲自出手对付上官野,不然被有心人拿着把柄,搞不好就是一顶造反的帽子扣在东江镇头上了。他气归气,但对付上官野这事却不会自己出头,交给海汉人去处理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冯飞惴惴不安地将沈志祥送出城去,眼见他带着一队手下往北边芝罘湾方向去了,叹口气返回城中,再去劝另一方当事者上官野。 然而上官野的态度并没有因为沈志祥的威胁而软化多少,面对冯飞的劝解,他仍是坚持己见:“东江镇若是与海汉人同流合污,图谋不轨,本官职责在身,岂可坐视不理?山东都司手中已掌握了海汉在南方作乱的实证,清剿这帮海盗出身的乱贼只是时间问题,本官也劝你早些跟海汉划清界限,莫要等到上头清算下来再后悔!” 冯飞暗道老子真心苦啊,早知道有这么大的麻烦,当初就不收海汉那笔好处费了。山东都司有人想对付海汉,却让老子顶在最前面当炮灰,奇山千户所这点人马要拉出去跟海汉人打,只怕连芝罘岛的土地都踏不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上官野现在手上也没多少兵,他也并不敢举兵攻打海汉人的营地,至少还能再拖一拖,有时间尝试别的解决方案。 沈志祥气鼓鼓地回到芝罘岛上,将自己在奇山所城的遭遇告知了王汤姆和钱天敦二人。王汤姆听完之后劝解道:“小沈将军也不用着急,该给东江镇的援助,我们会按部就班地开始实施,就算本地驻扎的明军不肯配合,该做的事也要继续做下去。至于你说的这个上官野,既然他还没有足够的兵力能对我们造成实质性的威胁,那也可以再观察观察。” 沈志祥不安地问道:“如果山东都司和登州卫真向福山县增兵,那又该如何应对?” “真要动手,我们也没在怕的。”钱天敦接过了话头道:“如果他们抱定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心思,那我们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职业军队!只是这样一来,原本进驻辽东的时间可能就得往后推迟了。” 沈志祥道:“若是时间拖得长了,单单是贵国驻扎本地人员之消耗,只怕也是一道难题了。” 沈志祥很清楚这种规模的军队要在远离大本营的地方长期驻扎,所需的物资供应和军费开支都不会是小数目,海汉人虽然是趁兴而来,但若果时间拖得久了,而他们在山东本地又没什么实际的收益,那说不定明年就又撤回南方去了,到时候东江镇未免又将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在沈志祥看来,只有早日解决本地的绊脚石,让海汉人安心扶助东江镇反攻辽东,日后在辽东、朝鲜与海汉之间搭建起海上贸易网,或许才能凭借商业收益来支撑海汉人在黄海、渤海地区的长期驻留。 沈志祥这话没有说得太透,不过王汤姆和钱天敦都是人精,一听便明白他的弦外之音了。王汤姆应道:“小沈将军放心,我们海汉国是做买卖起家的,绝对不会做亏本生意,既然来了北方,当然是已经想好了要怎么赚钱。山东这地方虽然不太景气,但也不是无利可图,等这芝罘湾的工程告一段落,我们就要开始为自己挣活动经费了。” 王汤姆并非吹牛,登州境内虽然有很多地方仍处于民不聊生的状态,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买卖好做,但这种状况可难不倒无所不能的海汉。在北上之前,执委会对于芝罘湾附近的经济开发潜力就作过综合评估,除了芝罘湾这处天然良港之外,当地的物产也是被纳入评估对象当中。 说到这地方的特产,穿越者们脑子里第一个闪出来的就是烟台苹果,不过这水果终究不能当饭吃,在这个时代的登州种苹果远远不如种土豆来得实际,而且也不可能指望种水果能在短期内带来多大的收益弥补北上部队的开支。 好在除了苹果之外,这地方还有另外一个宝藏有待开发。据工业部所掌握的资料,在福山县以西十余里的山区,就有一处储量颇大的铜矿可供开采。按照后世探明的储量,福山铜矿的地质储量超过两千万吨,而铜金属的储量超过二十万吨。这在海汉目前所占领的区域内,储量算是数一数二的大铜矿了。 这么一处宝藏就在眼皮子底下放着,海汉自然不会视而不见,清剿福山县内的土匪武装,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扫清芝罘岛通往这处山区的安全通道。不过要开发这处铜矿,所需面对的困难也不止是本地的土匪武装,仍有一些矿业工程方面的难题要等待专业人员来解决。芝罘岛这边已经接到了来自南方的电报通知,近期工业部矿业司司长田叶友就会从台湾苗栗北上,前来山东考察这处铜矿。 正文 第1128章 两种态度 苗栗当地的油田自开采以来已经平稳运转了几个月,由于海汉现阶段的石油加工手段还很粗陋,炼油厂产能有限,所以原油开采量并不算大。除了储备一定数量的原油之外,工业部更多的是将这处油田当做了培训石油工人和试制各种开采钻探工具的场所,为将来开采真正的大油田作技术和人才方面的准备。 田叶友在指挥完成了最初的钻探开采阶段之后,其实已经没有多少事情需要他一直在现场盯着了。如果不是需要培训产业工人,他早就可以离开苗栗了。当然了,山东这边形势未定,田叶友来得太早也没用,只能白白浪费时间,所以必须得等到北上舰队控制住当地局面之后再动身。 不过即便田叶友来到山东,要开发这处铜矿也不是短时间就能实施到位,这种大项目不但对负责人的专业技术有一定的要求,而且因为其属于典型的劳动密集型产业,对投入矿场的劳动力数量也有较大的需求,以海汉先遣队目前控制的这些人手,大概还不足以在建设芝罘岛基地的同时,分出劳动力去几十里之外开矿。 也正因为如此,王汤姆在辽东听说皮岛还有几万汉人难民无处可去,当即便打定了主意要设法把这些人弄出来,其中一部分人手就可以投放到福山铜矿实施开采。当然了,按照海汉的传统,矿山这种地方也是安置苦役营服刑人员的好场所,日后进军辽东抓获了后金战俘也可以丢到这边,类似下坑道这种高风险的脏活累活就可以让战俘去干了。 福山铜矿开发在即,芝罘岛指挥部也不想再与本地驻扎的明军过多纠缠,想将安保力量先向铜矿项目进行倾斜。根据前段时间俘虏的土匪供述,万家军的主力虽然已经在福山县城一战中覆灭了大半,但尚有军师蒲学光等人逃亡在外,有很大的机会对万家军残余势力进行重新整合。而且福山铜矿所在的位置,似乎距离万家军的一处据点匹山夼非常近,在铜矿勘探开发之前,肯定要再次对其附近区域进行清剿,确保不会被土匪袭扰才行。 奇山千户所的明军虽然也是一个潜在的威胁,但海汉军方认为其发动主动攻势的可能性极低,而且即便是有动作,也不太可能突破芝罘岛南部沙洲上已经成型的防线。指挥部在那里部署了两个连的步兵和十余门火炮,加上数道由铁丝网、壕沟和各种障碍物及砖石防御工事组成的纵深防线,就算是用骑兵冲击也很难在短时间内从外部突破。加之海汉在其附近部署的反监视游动哨,可以说奇山千户所带来的威胁目前还在海汉可控的程度,倒也不急于立刻采取一些非常规手段去解决。 沈志祥带回来的消息多少也有令人宽慰的成分,奇山所千户冯飞并没有与登州来的武将完全站到同一立场上,不管是拿人手短还是他本身就胆小畏战,这对海汉而言终究算是一个好消息。至于那个固执的上官野,由于目前还摸不准他的来路和后台,海汉这边也很难判断出他如此坚持要与海汉对着干的真实原因,大概还得等到安全部的人从登州回来才能拿到进一步的消息。 沈志祥虽然对王汤姆夸下的海口半信半疑,但海汉展现出来的财力的确强大,让他很难去怀疑对方的赚钱能力和手段。不过对于海汉所承诺过的援助,他还是心心念念地不忘提醒对方:“两位大人,那不知何时才能启运救助皮岛的粮食?” “不用等太久,只需两三天时间,我们安排好货船以后,就可以启运了。”钱天敦向他说明道:“首批援助皮岛的物资,主要包括十万斤粮食和一些常用药材。这些货船把物资运抵皮岛之后,希望贵军能安排一批移民乘船返回。” “这是当然,既有协议在先,东江镇必会履行。”沈志祥非常笃定地应道。 对于将岛上难民以移民的方式交给海汉迁出这件事,东江镇高层的意见非常一致,都认为这是可以实实在在帮助东江镇减负的一个措施。这些难民在岛上只能扮演累赘,加速岛上的物资消耗速度,但将其作为移民交给海汉人却可以为东江镇换来粮食和其他援助。以难民换援助,这种合作方式对东江镇只有好处,沈志祥也根本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要拒绝海汉人的善意。 沈志祥已经想好回到皮岛之后,一定要劝说沈世魁加大与海汉的合作力度,毕竟这么有实力又肯主动出力帮忙的合作伙伴在当下可找不到第二家了。只要海汉人肯扶助东江镇,东山再起反攻辽东似乎也并非遥不可及的目标。 至于山东这边的官府,沈志祥已经不对其抱有太大的期望,不在中间使绊子就已经是最理想的状况了。山东这边显然有些人是安了心要跟东江镇对着干,沈志祥心里也是憋着一股气,日后一定要用东江镇的重新崛起来打这些人的脸。 又过了一日,派往登州城打探消息的一队人马终于平安归来,带队的龚十七回到岛上之后,立刻便向郝万清汇报了这一趟的收获。郝万清听了报告之后觉得有些消息必须让军方知晓,立刻又通知了钱天敦和王汤姆过来开碰头会。 “事态可能比我们预计的要复杂,所以找你们过来合计一下。”郝万清简明扼要地直接进入正题:“龚十七,把你这次去登州打探到的情况再说一下。” 龚十七此次去登州打探消息,一队五人是以游商小贩身份为掩护,在登州城内待了四天。虽然对登州城的状况并不熟悉,也没有可以加以利用的人脉关系,但期间利用各种手段,倒也打听到了不少有价值的信息。特别是指挥部最为关切的登州官府对海汉到来所持的态度,总算得到了一些具体消息。 龚十七道:“卑职多方打探,发现登州官府对我海汉船队的到来,持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确切地说,这种差异是存在于文武官员之间。” 根据他的调查,登州府自知府陈钟盛以下,文官普遍都认为海汉船队的到来是一件好事,原因有三。一是协助官府扫掉了毒害地方多年的匪帮万家军,拯救了日益恶化的地方治安;二是为辖区内的难民提供了救助,避免了福山县发生民变的危险;三是重新开通了与浙江之间的海上通商航道,为重振地方经济带来了希望。 这些都是登州官府一直想做但又无力实施的事,海汉的出现实实在在地替官府解决了不少麻烦,而且这都是有据可查的事实,又有福山县衙与奇山千户所作保,真实性没有什么好怀疑的。虽说海汉作为另一国擅自派人登陆大明领土并建立据点,这些行为似乎在外交程序上有些问题,但瑕不掩瑜,官府也必须承认海汉所作出的贡献。最重要的是,海汉没有表现出与官府对抗的敌意,截止目前所作的也都是让人喜闻乐见的好事,这实在很难用“入侵”去定性他们的到来。 然而军方的意见就有些不同了,从龚十七在登州所打听到的消息来看,登州驻军对海汉的出现是充满了戒备心,而且持有这种态度的并非个别高级军官,外地进驻登州的军官在公开场合的论调几乎都是一致的,那就是认为海汉的出现对登州安全造成了极大威胁。能够以武力打击地方土匪武装的海汉军队,自然也能将其矛头指向大明的城池和领地,远道而来的海汉军与占山为王的本地匪帮武装,在本质上没有根本的区别。 至于救助福山县民众这件事,军方认为这仅仅只是初期收买人心的手段,等海汉在福山县扎稳脚跟,这样的举措大概就不会长期持续下去了。毕竟救助难民这种事在官府看来,完全是属于吃力不讨好的行为,海汉人又不是神经病,干嘛要长期做这样的赔本买卖。 而开通海上通商航道这种说法,在军方看来更是海汉欲盖弥彰之举。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据说海汉在南方便是以走私生意发家,他们所称的海上贸易,其实就是大明明令禁止的海上走私了。海汉把走私生意做进山东,可并不是为了帮助地方官府重振经济,完全是为他们自己谋取私利罢了。他们所带来的军队便是这种意图最好的证明,有哪路海商是带着军队出来做生意的?这分明就是准备好了谈不拢就打,用暴力来解决问题。 军方认为海汉的到来对地方治安局面非但起不到拯救作用,反而会让形势变得更为严峻。从目前所知的信息来看,海汉与万家军的交手几乎是一边倒地结束了战斗,实力远远超过对手,而登州驻军连控制万家军都很吃力,又如何能应付海汉这个实力更强的搅局者?最稳妥的办法,莫过于趁着海汉人初来乍到立足未稳,立刻组织一波讨伐,将他们逐出山东海岸。 然而打仗是要花钱的,军方虽然想动手,但如果得不到地方上的财政和物资支持,也很难实施大规模的作战行动。所以近日登州府的文武官员正为了此事争论得不可开交,而且消息已经从官府内部通过各种渠道流传出来,以至于城内民众也都对此议论纷纷。龚十七只需将听到的各种消息进行鉴别筛选归类,就能大致推断出登州官场上目前存在的意见分歧了。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两位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等到龚十七说完之后,郝万清便向王钱二人征询看法。 “明军当中对我们有敌意的人物,有没有什么更具体的情报?或许我们可以由此找到更深层的原因。”王汤姆首先提出问题。他并不认为登州驻军对海汉的敌意是没来由的,特别是在海汉已经向福山县官府和驻军表现出了足够的善意之后,登州明军仍然认为海汉的到来不怀好意,王汤姆认为这可能是有人从中作祟的结果。 龚十七应道:“原登州卫的编制在前两年的战事中折损严重,目前登州驻军中有大部分都是明廷从山东各地调来的部队,所以这些人物的根底,短时间内也很难盘查清楚。” 钱天敦提出的问题更实际一些:“登州城附近目前有多少明军驻扎?” 龚十七道:“根据卑职的统计,驻军规模应当在五到六千人,其中水师还处于重建之中,编制不过七八百人。卑职以为,因为其所属部队太过繁杂,想要整合到一起执行作战任务,大概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卑职在当地听说光是参将一级的军官,在登州城中就有七八人之多。真打起仗来这些人谁听谁指挥,倒也是个麻烦事。” 钱天敦点点头道:“说到这个,沈志祥也提过,登州城派到奇山千户所驻扎的上官野,也是一名参将,看样子当地的高级军官的确是超编严重。” 王汤姆笑道:“麾下就几百人的参将,低配啊!不足为虑!” 钱天敦和郝万清都是会意地笑了起来,龚十七不懂什么叫“低配”,但他也能看出几位首长对于目前的形势并不紧张,想来应该也是有了主意了。 玩笑归玩笑,登州城驻扎着几千对海汉怀有敌意的明军,就算不开战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威胁。要嘛想办法化解对方的敌意,要嘛就得通过更激进的手段彻底解决这个威胁,军方终究要拿出一个应对方案才行。 钱天敦道:“目前搜集到的情报还很有限,也判断不到对方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才跟我们作对。我们现在也只能先采取预防手段,多派些人马出去,加强对登州城方向的水陆监控。” 正文 第1129章 古现镇 福山县城西北方向二十多里外,有一处名叫古现镇的地方。小镇距离海岸线仅五六里地,镇北便有一条小河直通大海,不过这条小河宽不过二十多丈,水深和通航能力都比较有限,体积大的海船很少会直航到镇外,一般也只有一些海边的渔民会驾着自己的渔船来到上游,向镇上居民出售各种海获。 古现镇在登莱之乱以前的常住人口已经有两三千人,算是福山县的人口聚集地之一,不过因为这里的位置更接近登州城,所以战乱对古现镇的影响也远远大过福山县城,很多民众都被迫在战乱期间逃离了家园,说是十室九空也不为过。直到战后镇上的人口才开始慢慢恢复,但由于种种原因,镇上的人口规模只维持在千人左右,一直未能恢复到战前的水平了。 登州下辖的文登县、荣成县、牟平县、福山县、成山卫、威海卫等地,这些地方与登州城之间的陆上通道,古现镇都是其必经之地,每年往来于此的流动人口着实不少,所以镇上居民的生计也是以餐馆旅店之类的服务业为主。据不完全统计,镇上光是客栈旅店就有十多家之多,以千人规模的小镇而论,这数目绝对算是相当惊人了。 这天午后时分,镇上突然来了一支马队,约莫有三四十骑之多。说是马队倒也不是太准确,来人并非驮运货物的商队,倒更像是一支骑兵部队。为首的骑手鞍上插着一杆红蓝两色旗,所有人都是身着灰布短衫长裤,背着个长条背囊,鞍上还挂着马刀,马背上却没有多少随身的行李物品。 一开始还没进到镇子的时候,有人以为这队人是途径此地的明军,但等到了近处一看这些人的装束打扮,跟明军有着显著的差别,而且这些人头发大多剪得很短,头上没有留发髻,很显然不是明人。有几家客栈的老板比较有见识,辨认出了这伙人的身份,立刻便吩咐手下关店歇业。 前几天登州城才来了人在镇上贴了安民告示,说福山县芝罘岛附近来了一群自称海汉的武装海盗,要求民众尽可能不要与其接触,以免发生危险。而这伙人最显著的外形标志,就是红蓝双色旗和修剪得非常短的头发,当下来到镇上的这伙人显然完全符合告示上的描述。 但也并非所有人都对不速之客的到来感到紧张,早在登州的安民告示贴到古现镇之前数天,海汉在福山县的举动就陆陆续续地传到了这里,在部分民众看来,不管海汉人是不是海盗团伙,但他们在福山县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反倒是协助官府赶跑了万家军,还救助了不少当地民众,福山县城城门也张贴有县衙对海汉人的公开表彰。这些事迹是从福山县通过一些当事人流传出来,可信度极高,但登州发出的安民告示上却完全没有提及。 面对登州城和福山县截然不同的两种说法,一部分民众选择了相信登州城发出的告示,也有另一部分人认为海汉在福山县的表现才是真实状况,所以对于海汉人的到来并无太大的抵触心理。不过出于谨慎,也没有哪家店里的人主动跑到街上去招揽这些人。 这队人骑着马从穿镇而过的官道慢慢前行,转眼就已经走过了大半个古现镇。就当所有人都在猜测他们是不是并不打算在这里停留的时候,这队人却在镇上最大的一间饭馆前停了下来。 “就这间了!”孙真翻身下马,麻利地将缰绳挽在了店外的栓马桩上。进镇之后走到这里,才终于发现了一间店外有一大排拴马桩和饮马槽的饭馆,当下也不打算再找别的地方了,便指挥队伍在这里停了下来。 跟在他身后的王进民也翻身下马,不过他的待遇比孙真要好一些,立刻便有手下来接过了他的缰绳,将马牵到旁边去安置了。他们这队人是从夹河河口过来,已经连续走了二十多里地,准备在镇上停下来吃顿午饭,再接着进行后面的行程。 店里这时候已经有小二迎了出来,不过脸上挤出来的笑容颇为僵硬就是了:“各位客官……是在小店吃饭吗?” “店里能坐得下我们这些人吗?”王进民随口问了一句。 “坐得下!坐得下!”店小二看到王进民身后的这些人正从马鞍上解下马刀拿在手里,答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客……客官里边请……” 王进民留了几人在外面警戒,与孙真带着手下进到店内。这间饭馆虽说是镇上最大的,但其实也就上下两层不到二十桌,他们进店的时候,店里就两桌客人,空出来的桌子的确是可以容纳下这支队伍的所有人了。不过这两桌客人此时也已经结束了就餐,正在忙忙慌慌地结账。 王进民和孙真心知这些人是惧怕自己的到来,当下也不说破,只让小二快些拿能填肚子的饭食出来。他们的任务目标并不在古现镇上,本可以从镇外绕行,但有意在这里现身却是另有目的,一是查看本地民众对海汉的态度,二是让外界知晓海汉的活动范围已经到达这里,震慑那些暗中图谋不轨的牛鬼蛇神。 海汉人来到古现镇的消息,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传遍了镇上。孙真这队人还在饭馆里用餐的时候,镇上的人就已经因此有了各种各样的反应。 有的为求安稳选择关门闭户,打算等海汉人离开古现镇之后再恢复正常生活状态;还有的认为古现镇已经不安全了,收拾了金银细软偷偷摸摸出了镇子,赶往登州城躲避。大多数人都缩在屋里,真正敢出来看热闹的少之又少。 不过这其中也有胆大包天的家伙,并不准备安分地接受海汉到来的事实。海汉马队用餐这间饭馆的隔壁是一间两进院子的小客栈,老板甘升经营这家客栈已经有近十年时间了,期间在登莱之乱结束后翻修过一次,因此门脸看起来倒还挺新,日常生意也还不错。 甘升与镇上其他经营客栈的老板并没有什么差别,都是走的和气生财的路子,平日里根本不与人起争执,大家都把他当成好好先生看待,也极少有人知道他除了客栈老板这个身份之外,其实私下还有另外一重身份。 海汉马队在隔壁饭馆门口停下来的时候,关注动静的甘升就赶紧让伙计关了店门,吩咐今天不接纳住客了。他急匆匆地回到后院,推开厢房门进去,合上门之后便慌忙说道:“海汉人到门口了,你赶紧从后门走!” “慌什么!他们又不可能知道老子在这里。再说他们真要抓人,怕是早就把后门给堵了,如今哪还能走得掉!”屋内没有点灯,看不清坐在桌前的人表情如何,但听他语气平稳,明显并不慌张。那人指了指身前的椅子,示意甘升坐下说话。 甘升坐到椅子上,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水道:“你真不走?要是被海汉人察觉到不对,我们两兄弟可就都栽在这地方了!” 坐在暗处那人道:“你怕了?怕被我牵连,所以想赶我走?” “不是啊!”甘升连连摆手道:“为兄只是担心那海汉人要对你不利,怕你出事而已。海汉人此时便在隔壁吃饭,你切莫弄出动静,招来祸事!” 那人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外面的光线照射进来,终于能看清他的样貌。原来这人正是早前与海汉军在福山县城外交过手,并且侥幸脱逃成功的万家军头目甘强。这小客栈的老板甘升,与他正是亲兄弟的关系。 当日万家军大败之后,甘强便与军师蒲学光带着残兵逃入山区,并尝试重新整合万家军的残余力量。这些日子一直在各个据点间来回奔波,处理万家军的重组事务,倒也取得了一些成效。 而甘升在古现镇开的这间客栈,本来就是万家军的一处秘密据点,一方面借助这里往来的客流打探搜集情报,顺便挑选可以下手的肥羊,另一方面偶尔也会暗中通过此处购买补给或是销售赃物。 甘强这次秘密来到古现镇,是为了替藏匿在附近山中的土匪武装筹集粮草。由于海汉人把持了福山县城附近的区域,万家军无法再到当地征粮,只能转而求其次,将注意力转向福山县外围区域。不过古现镇这地方开垦的农田不多,想要直接从本地征粮也不会有太多的收获,甘强的计划是通过甘升这个代言人,从附近的柳行镇、季家镇、潮水镇、福新镇等地方组织购买粮食。 是的没错,由于万家军在与海汉的交锋中损失惨重,目前已经无力组织大规模的武装人员出山攻打村镇直接从民众手中硬抢,只能拿钱到山外买粮食了。而且蒲学光对海汉骑兵的威力心有余悸,也担心一旦出手就会暴露行迹,招来海汉人的快速追击。所以他们打算先以低调的方式弄到粮食,争取先渡过现阶段的难关。 为了隐藏行迹,甘强这次出山所带的人马不多,也就不到十人而已。他也没想到自己运气就这么好,上午刚到古现镇,海汉人在午后也脚跟脚地到了,就像闻着味一般到了隔壁饭馆。 甘强虽然嘴上硬气,但他亲身体验过海汉人的厉害,倒也不敢真的造次。据说海汉人在福山县城贴出的悬赏告示中,他的身价已经从过去福山县衙悬赏的五十两银子提升到五百两银子,而且死活不论,与军师蒲学光在福山县内的通缉榜上并列身价第一。要是不小心露了行迹,莫说海汉人了,这镇上南来北往的也有不少凶徒,搞不好就会有人为了银子来尝试捉拿他。 甘强道:“海汉人不认得你,你去隔壁看看他们有多少人马。还有,设法打听一下,他们为何来此,又准备去往何处。” 甘升犹豫道:“听说海汉人个个精似鬼,这要是被他们看破了,麻烦可就大了!” “你怕个屁啊!”甘强骂道:“他们是人又不是神仙,哪来那么大的能耐!” “那不是……把大当家都给抓了去吗?”甘升脸上的畏惧之色仍然非常明显。 海汉与万家军在福山县的战斗过程在民间有着诸多传闻,而且到后面越传越玄乎,早就偏离了事实真相。在古现镇这地方的说法是,海汉兵个个都是身高八尺,刀枪不入,打仗时所骑的马会化身为龙驹,在战场上来去如风,而海汉兵的拿手武器则是看不见摸不着,却可隔空杀人的掌心雷。 在甘升看来能够将万家军打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的海汉人,其实跟传说中的天兵天将也没什么差别了。他当然也找甘强求证过这些传闻的真实性,甘强虽极力否认,但也说不清万家军究竟是怎么输的,这让甘升更是笃信海汉军不可战胜的传闻,生不出与其作对的勇气。 甘强气得骂道:“那是姓万的自己不中用,失手被擒,海汉人要是真这么厉害,怎地老子与军师却从福山县安然撤出来了?这不好手好脚站在你面前吗?你就去隔壁吃饭,看能不能听到什么消息。” 甘升性子懦弱,也不敢与甘强争执,当下只好鼓起勇气,出门去了隔壁饭店。 饭馆门口站着几个肤色黝黑的海汉兵,手里杵着马刀,横眉冷目地盯着他,甘升目不斜视,战战兢兢地挪着脚步进到饭馆里,也不敢多看坐在大堂里的几桌人,径直到了柜台前。 饭馆掌柜自然是认得他的,僵硬的脸上勉强挤出笑意招呼道:“甘掌柜来吃饭啊!” 甘升应道:“是啊……” 他进来之前原本想好了词,就说这边生意好,不在这里占座吃了,点几个菜让饭馆着人送到自己店里去,但一想到回去之后肯定没法向甘强交差,也只能硬着头皮留下了。 正文 第1130章 怼上门来 这大概是甘升这辈子吃过最尴尬而紧张的一顿饭,整个店堂内除了他之外,就只有这群海汉人占了六七张桌子。甘升找了个临窗的座位侧向而坐,这样可以用眼神余光瞟到海汉人的状况,如果对方以正常音量交谈,那么他多少也能听到一些内容。 甘升点好菜坐下来的时候,海汉人这边还没有开吃,全都端坐在桌前,没有一人发出声响。甘升瞥见小二已经将饭菜端到桌上,不明白这群人是在干嘛,正当他琢磨之时,便听有人沉声说道:“开饭!” 大堂里这几桌人听到指令,这才抓起筷子同时开动,甘升一下明白过来,敢情是在等着他们当中的头目下令,由此细节倒也能看出其日常管束之严格。这种举动虽然是小事,但甘升知道纪律涣散的万家军肯定是做不到的,甚至还会因为食物短缺而发生争抢。 这群人吃饭期间根本没人开口说话,店里就只听见这些汉子唏哩呼噜刨食的声音。甘升原本还指望能从这些人的交谈中收集一点有用的信息,没想到这群人就只顾着吃,似乎完全没有要借此机会交流几句的打算。 明明整个店堂里坐着三十来号大活人,但却没有半点交谈声,这种古怪的气氛让甘升也感到十分压抑。这本该是一个热闹喧嚣的场所,但此时却像处置犯人时的刑场一般静谧,让甘升如坐针毡。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他只怕是早就起身走人了,点的几道菜也吃得味同嚼蜡,心思完全没在饭桌上。倒是点的一壶高粱酒销得极快,左一杯右一杯,很快就喝了半斤多下肚。酒壮怂人胆,甘升总算也没一开始那么紧张了,情绪也慢慢放松下来,还不时侧过头瞟两眼旁边几桌海汉人。 “这位兄台,能坐下跟你聊几句吗?” 忽然一个声音在甘升耳边响起,刚倒进喉咙的一口酒险些呛到,一转头见刚才给众人下令那名身材高大魁梧的海汉头目已经站到了自己身侧,当下紧张得舌头都有些不听使唤了:“这个……呃……请……请坐……” 孙真拉开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在他旁边坐下来,向他问话道:“在下孙真,不知仁兄如何称呼?” 甘升结结巴巴地应道:“在下甘升……是在这……古现镇上开客栈的……不知大爷有何吩咐?” “你不用紧张,我们不吃人的。”孙真当然也注意到对方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和表情显得和善一点:“我就想随便问问,这镇上的百姓都小心翼翼地避着我们,原因何在?为何甘老板能这么自在?” 甘升心头暗暗叫苦,心道别人躲着你们,老子还不是一样怕得要死,只是被人所逼没法躲而已。不过这个话当然不可能直接说出口,当下只能强笑着应道:“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各位大爷如此威武,百姓们自然是有所畏惧。小人不知大爷们在此用餐,进来本来就想立刻退出去的,但想想又觉得不敬,所以还是硬着头皮坐下来了。若是大爷们觉得碍眼,小人这便结账离开。” 孙真哈哈笑道:“那倒不用,我们又不是恶霸,只是途径这里的海汉马队,并不打算惊扰民众,甘老板放心吃饭便是。对了,在下还有一事相询,望甘老板能帮帮忙。” 甘升连忙应道:“不敢不敢,在下若能办到,自当尽力而为。” 孙真道:“我们最近正在协助福山县衙缉拿土匪头目,想请甘老板帮忙认一认人,你既然是开客栈的,说不定有见过。” 孙真做个手势,当下立刻有人站到旁边,将纸卷展开,竟是两幅手绘的通缉令。甘升定睛一看,画上这两人自己还都认识,一个是弟弟甘强,另一个是军师蒲学光,告示最后有福山县衙的落款和官印,顿时就让他的心跳快了起来。甘升不确定孙真此举只是无意识地随便抓个本地人进行询问,还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故意用这通缉令来试探自己。 孙真当然想不到眼前这人会与自己要找的通缉犯有关,他这个举动纯粹也只是想要碰碰运气而已,反正这趟出来的任务之一就是要将告示贴到沿途的村镇,顺便打探万家军残部的动向,多问一人并没有什么坏处。 甘升强自稳住情绪,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阵告示,这才应道:“抱歉了,小人并未见过告示上这两名贼人。若是日后见到,定会立即报官!” 孙真本来也没抱多大的期望,当下听了甘升的回答倒也没有什么失望的感觉,点点头让手下将告示先卷好收起来,然后起身向甘升告辞。 孙真离开之后,甘升心中悬着的一块大石才终于落下了地,虽然对方的话中也没透露多少有用的线索,但他至少是自保成功,没有被对方看出破绽,这个结果已经值得让他谢天谢地了。 很快便有人招呼小二结账,然后一群人呼啦啦起身出了店面,解开缰绳上马离开。甘升慢慢站起身来,探头张望了一下,见海汉马队已经沿着官道向北而去,当下才彻底放松了心情。一阵穿堂风吹过,甘升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冒出的冷汗都已经湿透了衣衫,只是刚才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之中,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失态。 “结账结账!”甘升这下酒意也褪了,赶紧掏钱走人,也顾不上还没吃完的酒菜了。 回到自家客栈,甘强便立刻向他询问收获,甘升摆摆手没理会他,先抱着茶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这才抬手抹抹嘴角道:“还好为兄福大命大,刚才没被海汉人给识破,这种事以后莫要再逼为兄去做了,刚才那海汉头目盘问我的时候,这心都快从喉咙管里跳出来了!” “海汉头目还盘问你了?他们问你什么了?”甘强一听也来了兴趣,他原本就是让甘升出面去打探消息,如果甘升与对方有直接的接触,那就更为理想了。 “海汉人拿着绘有你和蒲军师头像的通缉令,问我有没有见过!”甘升咬牙切齿地说道:“差点把我给吓出毛病!还好为兄沉着应对,没有露出破绽,否则你我兄弟二人此时怕是已经成了海汉人的阶下囚了!” 甘强一听也是吓了一跳,连忙追问道:“那他们可是听到什么风声才追到古现镇来的?” 甘升摇头道:“这就不知了,不过那姓孙的头目说他们只是途经此地,适才离开的时候,我看他们是往北去的。” “那就是往登州方向去了……”甘强摸着下巴的胡渣子,试图揣摩出海汉的目的:“难不成他们是打算要在整个登州府通缉抓捕我们?这也未免欺人太甚了!” 甘强没有料错,海汉的确是准备要将万家军的余孽斩草除根。开发福山铜矿的计划意味着海汉要在当地投入上千劳力,而当地过去是由万家军控制,对海汉来说,万家军的残余分子显然是一个必须要先行解决掉的治安隐患。近段时间海汉通过各种渠道也隐隐听说了万家军内部正进行激烈的兼并,大权已经被蒲学光和甘强掌控,所以这二人自然也就成了悬赏通缉的主要对象。孙真和王进民带的这队人由夹河入海口处沿海岸线向西北方向行进,一路上的村镇都将张贴宣传悬赏内容,以期能从民间获得更多的线索。 “去登州城?海汉人怕是没这么大的胆子吧?”甘升不以为然地说道:“听说登州城的大人们对海汉的看法可是有好有坏,他们去了搞不好只会自讨没趣。” 甘强此时却根本不关心这支队伍的具体去向了,他急于想了解别的信息:“以你刚才所见,这伙人有多少人?” “容我想想……嗯……三十多号人吧,全是二三十岁的青壮汉子。”甘升一边回忆一边答道:“这伙人纪律严明,又全都骑马还携有武器,看样子不太好对付的。” “只有三十来人啊……”甘强忍不住动起了小心思:“若是能把他们引到山区,这马匹就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了。再设伏以优势兵力围攻的话,也未必没有胜算。” “你打算主动去招惹他们?”甘升面露惊惶之色道:“使不得使不得!请神容易送神难啊!到时候打上门来,甩都甩不掉的。” 甘强见甘升一脸怂样,忍不住又骂道:“你怕个屁啊!又不是让你上阵作战,你紧张什么?那海汉人不过三十来人,你还真把他们当成天兵天将了啊?” 甘升嚅嗫道:“你们在福山县城动手的时候,不也是兵力占优吗?” “那是万蒙自己犯糊涂,非要在平原上跟对方骑兵交手,自曝其短,打得过才见鬼了!”甘强辩解道:“若是交由老子来指挥,怎会落个一败涂地的下场!” 甘强自然不会提及第一次与海汉交手之前,他可是很自信地向万蒙请战,结果出去就被海汉人打得找不着北,差点连命都丢了。不过他也是因祸得福,因为受伤而没有出战第二次的交锋,这样才来得及从福山县城撤出,否则早就跟万蒙一样成了海汉阶下囚了。 也正因为如此,虽然万家军已经元气大伤,但甘强依然不肯放弃向海汉实施报复的打算,哪怕战胜对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一旦有机会他仍会继续尝试。 甘升劝了几句,甘强却已经听不进去了,开始盘算要如何将海汉人引入附近山区,在何处设伏才合适。 古现镇西南就有面积近三十平方公里的磁山,这座山原名慈山,即供奉女娲娘娘的慈母之山,古代慈磁二字相通,后来便叫成了磁山。万家军过去在磁山也有据点,如果部署得当,的确是有得手的机会。不过有个难以解决的问题就是时间,要等甘强调遣兵力布置好埋伏,海汉马队早就不知去到何处了。 “你手下有什么好用的人,赶紧派去向海汉人报信,就说发现了悬赏对象,让他们先回来……算了,你还是亲自跑一趟,毕竟你刚跟他们碰过面,可信度更高一些!”甘强决定铤而走险,先将人拉回古现镇再说:“你把人叫回来,先设法拖住他们,我尽快安排人手在磁山里设下埋伏,到时候通知你在何处动手,你便引他们进山。” 甘升连连摆手拒绝道:“不可不可,万万不可,若是被海汉人识破,那就万事休矣!” 甘强怒道:“到时候见势不妙你还可以跑啊!” “跑?跑得掉么?”甘升打心眼里不愿为甘强的计划承担风险:“到时候就算人能跑掉,那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客栈就白白丢了!” “不赶走海汉人,你这客栈迟早都得丢!”甘强见甘升不愿合作,火气也上来了,抬手在桌上重重一拍道:“那海汉人初到福山县,便与我们不死不休地对着干,如今又发悬赏通缉我等,这事哪还有回转余地!当日战败被俘的弟兄,如今可是没见着一个活人回转!现如今对头都追上门了,你不动手,那就等着被海汉人揪出来砍头吧!” 甘升心道还不是你们当初惹出来的祸事,要是不去招惹海汉这帮煞星,又何止到了今天这步田地。但他性子懦弱,既不敢违抗甘强的指令,又惧怕跟海汉人打交道,当下左右为难,差点要哭出来。 甘强见他仍是不肯表态,气得抓起桌上的茶盏,用力扔到地上砸了个粉碎:“你若不肯动手,老子今日便拆了你这客栈!你这老板也不要做了,随老子回山里去吧!” 这客栈是甘升经营多年的成果,他自然是不愿就此舍弃,更不肯去到山里当土匪。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兄弟是暴脾气,说得出便做得出,惹毛了说不定真会一把火烧了这客栈,当下只好先勉强答应下来。 正文 第1131章 举报者 甘强打算在附近山中设伏,再以自己为诱饵,引海汉马队进入山区进行伏击战。这样扬长避短,以有心算无心,听起来是一个不错的想法,似乎也有几分胜算,但实施起来却不是嘴上说说这么简单容易。 以甘强之前与海汉军交手的经验来看,海汉骑兵的机动力极高,又有某种神秘的远程武器傍身,如果无法与对手缩短交战距离,那么就算兵力占优也很难攻到海汉军身前对其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对方在意识到兵力劣势之后也很有可能会迅速撤离战场。所以甘强要选择的交战地点肯定是要以限制对手的机动能力为先决条件,最好是能在对方进入伏击地点后收口断其退路的环境。 磁山山区里的确是有不少具备这种条件的地点,但实际作战仍需考虑向该地点集结人手,进行战前部署的难易度。就算甘强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去制定详尽的作战计划,但他也不能在这种关键问题上随随便便地处理,这可是在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在赌博,一个不小心就会连自己都赔进去。 此外甘强还必须要先跟甘升套好招,在何时带海汉人进山,中间如有变故要如何进行联系,开战时甘升要如何脱身,起码都得有个预案才行。甘升不愿答应甘强的计划,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他认为甘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把这个计划完善到可以实施的程度,勉强实施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自拖罗网,特别是他这个炮灰角色,一旦败露,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了。 如果真要做到有比较大的把握成事,那起码要花两三天的时间做准备才行,但甘强唯恐海汉人走远了追不到,错过这次动手的机会,硬逼着甘升尽快出发,甚至不惜以拆掉客栈作为威胁,让他骑快马去追已经出镇很长时间的海汉马队。 “你先把他们带回来住在这客栈,借口自己编,总之拖他们一两天就好,待我回山把地点定下之后,会尽快派人给你送信,到时候你再带他们进山。”甘强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在脑海中逐步完善自己的计划,一脸兴奋地对甘升继续嘱咐道:“你小心一些,莫要暴露了根底,做完这笔买卖,我跟军师说一声,也给你一个头目做做,以后古现镇附近的事务便交给你来管。” 甘升心中是叫苦不迭,他这个兄弟根本就没把他当成亲人看,逼着他冒生命危险去骗海汉人上钩,而所谓的奖励不过是一个头目的职位而已。甘升很清楚这种职位仅仅只是一个虚名,并没有什么实权,而且有没有命去拿到手都难说。 甘升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对甘强道:“若为兄不幸失手被擒,那又当如何?” “你怎么还没开始做就怕这怕那的?”甘强毫不留情地呵斥道:“若是被海汉人识破,就切莫说破你我之间的关系,否则死得更快!” 甘升听他根本没有提及要设法营救自己之类的话,当下更是心如死灰,摇摇头道:“也罢,那便依你之计行事,其他的就各安天命吧!” 从古现镇往北六七里的海岸线上,分布着百堡村、石屋营村、黄庄等几处人口较为集中的村庄。根据先前投靠海汉的难民所给出的信息,这几个村庄彼此之间相距很近,鸡犬相闻,阡陌相连,据说这片地区至少有上百户人家。孙真打算在这个区域停下来,宣传一下海汉的移民政策,顺便也再张贴一下通缉犯的告示,看看能否从本地百姓口中得到相关的消息。 先前马队在离开古现镇之前,也在街边找了两处显眼的地方贴了通缉告示出去。不过马队人手有限,加之这里并非海汉控制区,也不可能专门留人在镇上等消息,所以贴完告示之后就离开了。如果真有人想向海汉提供相关消息,那要嘛追上这支马队报信,要嘛就只有去福山县城附近的海汉营地举告了。本质点说,这种张贴通缉令的做法更多的是起到震慑作用,受这个时代的交通和信息传播条件所限,对抓捕通缉对象所能起到的作用会很有限,孙真等人也并没有指望依靠这些通缉令就能真的让人把犯人捆好交到自己手上。 不过生活中总是会发生各种各样预想不到的事情,马队走出镇子还没两里地,便有一人一骑从古现镇的方向沿着官道追了过来。待这骑手近了之后,孙真倒是微微有些吃惊,因为这人他刚不久之前才在饭馆里见过。他还记得此人姓甘,是在镇上开客栈的,只是不知道他此时驱马狂奔打算去哪里。 不过这人看到孙真一行人之后,便果断减缓了速度,隔着老远便扯开嗓门招呼道:“请海汉各位大爷留步,在下有要事相告!” “甘老板追得这么急,看来的确是很重要的事情了。”孙真勒住缰绳,让队伍先暂停下来,等甘升说明他要告诉自己的要事。 甘升这一通穷追猛赶,人和马都是累得气喘吁吁,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对孙真道:“在下确有要事相告,只是在此之前,还望孙大爷原谅在下先前所说的话里有不尽不实之处。” 孙真眼睛一亮道:“你说的不尽不实之处,莫非是跟通缉令有关。” 甘升点头应道:“正是如此。” 孙真以为甘升所要求的原谅是跟赏银有关,当下便应道:“只要你所说属实,提供的线索能让我们抓到人,赏银肯定有效!” 甘升瞥了左右几眼,放低了声音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孙真料想他是怕自己这边的人靠不住才会如此谨慎,当下也不多作解释,命令队伍先到官道旁一处空地歇下来。孙真与甘升下马之后,将王进民也叫到一起,一同听取甘升的“爆料”。 甘升开门见山地说道:“这通缉令上与在下同姓的甘强,其实前几天便在古现镇出现过。机缘巧合,在下也正好知道他的去向。只是先前与各位见面那饭馆里还有闲杂人等,在下担心说出的消息会走漏风声,所以佯称不知。只能等到各位离开古现镇之后,再追出来相见。” “甘老板倒是有心了!”孙真点点头道:“那还请甘老板指点,这甘强现今下落何处?” “此贼便躲在古现镇南边的磁山中,只是具体地点还有待反馈。”甘升解释道:“此贼前几天找上门来,以客栈安全逼迫在下出面购买粮草药材,然后设法送进山里去。如今东西已经送进山了,待过一两天在下派去押货的人回来,便可知晓其具体的藏身之处了!” 王进民狐疑地问道:“你们同姓甘,莫非是有什么沾亲带故的关系?” 甘升倒是已经想过此节,摇摇头道:“其实并无亲戚关系,只是此贼为了逼迫在下出面帮忙,硬要扯出拐了十七八道弯的关系,说是跟在下有堂兄弟的辈分在。但是这种说法实在荒谬,若真是与这贼人有沾亲带故的关系,在下也不会在古现镇上开客栈了。” 孙真与王进民交换了一下眼色,都觉得甘升这番话听起来似乎没什么漏洞。不过这古现镇以南的磁山,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骑兵小队要进入这种地域执行作战任务,风险还是比较大的。在他们预定的行军路线当中,可没有任何一段进入山区的行程,几乎全是在沿海的平原地带行进,原因就是为了尽可能规避风险,保证小队在野外的机动力不会受到地理环境影响。 这队人马里只有一个班的人员是隶属擅长山地作战的特战营,剩下的人全是骑兵营的人,就人员配置而言并不适合执行进山作战任务,所以孙真和王进民虽然认为甘升所说有比较高的可信度,但也没有立刻表态要采取相应的抓捕行动。 甘升说完之后,见这两人都面无表情没说话,当下心里也有些发慌,唯恐对方是发现了自己话中有漏洞起了疑心。他的这番说辞也是仓促之间编出来的,自己都不太肯定哪些地方可能存在问题,如果得不到海汉人的信任,那么后续的计划也就完全无法开展下去了。 甘升怕这两人再继续慢慢琢磨会品出味道来,连忙转移开话题道:“在下若是助海汉大爷们捉拿此贼,消息肯定会走漏风声,必定会招来贼人报复,今后恐怕就没法再在古现镇上开客栈了,不知除了赏银之外,是否能对此有所补偿?” 孙真道:“甘老板想要什么补偿?银子还是别的什么?” 甘升咬咬牙道:“听说海汉在招募移民去南方定居,此事当真?” “当然是真的。”孙真听了这话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甘老板要是觉得因为这事会导致今后在登州待不下去,那大可去南方定居,重新开始生活。行程和目的地,包括以后的生计,我们都可以代为安排,无需甘老板费心。” 王进民也说道:“你要是怕出事,我们现在就可以护送你的家人先去芝罘岛,到了那边就不会有危险了。” 甘升摇摇头道:“在下没有家人,孤家寡人一个,随时都能走,只是有点担心去了南方之后是否能适应当地的生活状况。” “这你就别担心了!”孙真拍拍胸口道:“在下便是登州出身,当初登州战乱的时候逃去南方投了海汉国,去的时候孑然一身,如今不是好好地回来了?” “原来孙大爷也是登州出身,难怪口音听着像是本地人!”甘升听到这里,才知道孙真的出身。如果不是孙真去到海汉之后口音在潜移默化之下有所改变,他应该早就能听出来了。 甘升主动提出了想要尝试通过移民离开本地,这无疑让孙真对他的信任又多了一分。不过这对于解决当下的问题却并没有什么帮助,并不能因此而降低骑兵进入山区执行作战任务的风险。孙真考虑片刻,对王进民道:“要不这样,我们先在古现镇附近住下等甘老板的消息,期间派人返回芝罘岛申请支援。” 甘升一听连忙插话道:“在下以为此举不妥,那贼人在镇上或许还有耳目暗中监视,若是贵军大举出动,怕是还没进山就要打草惊蛇了!” 甘升很清楚甘强的计划漏洞百出,最大的倚仗不过就是通过预先谋划来取得兵力和环境的优势,如果这二者任中其一得不到满足,整个计划就完全没了成功的可能。要是海汉人调来更多援军进山围剿,那甘强只怕是要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了,所幸他反应够快,立刻想出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劝说对方放弃这个打算。 孙真一听似乎也有点道理,但这事不向指挥部报备是不行的,这不仅仅是行动风险问题,更重要的是与海汉军规不符,他作为指挥官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安排原计划之外的作战行动。 “那甘老板有什么计划?”王进民见孙真没有表态,便对甘升继续问道。 甘升强笑道:“小人不懂行军打仗,哪会有什么计划,只能将所知情况告知二位大爷,一切全凭二位定夺!” “你说说也没关系,这都是自己人,不会传出去。”孙真也鼓励道。 甘升见对方坚持,只能硬着头皮道:“以在下之见,二位带的这些人马可以先住到在下的客栈中,待过一两天有消息回来,便立刻出发进山,打那贼人一个措手不及!在下对磁山地势倒也还算略知一二,届时也可为二位指引道路。” 孙真听了这番话忽然心头微微起疑,当下也没有表态,只说要先和王进民商量一下。甘升很知趣地走到数丈之外,给二人留出交谈的空间。 见他走开之后,孙真这才开口问道:“你觉得如何?” 王进民摇摇头道:“这人有问题。” “跟我想的一样。”孙真肃然道:“他说我们的援军会打草惊蛇,却建议我们住到镇上,全镇都知道我们的来历,这不是更加欲盖弥彰?” 正文 第1132章 反覆无常 甘升先前的一番说辞其实编得算是很不错了,一开始也取得了对方的初步信任,但这套方案终究没有充裕的时间来反复推敲完善,在细节上仍然难免会出现一些不易察觉到的漏洞。孙真和王进民能得到上头的信任,单独带队出来在陌生地域执行任务,那也都不是好糊弄的人物,甘升因为急于求成而稍有疏忽,就被他们二人给注意到了。 甘升心里一直记挂着甘强要他把人带回自己的客栈住下,以便进行近距离监视,但仓促间却没有顾及到前后照应,与自己先前所说产生了矛盾。既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孙王二人自然是要琢磨一下甘升的真实意图了。 “他想把我们拖在古现镇,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孙真皱眉道:“还是说前面的村镇有什么不想让我们看到的人或事?” “也说不定他暗中与贼人勾结,想要算计我们。”王进民补充道:“古现镇这种地方,被万家军渗透过也不为怪,如果我们住进甘升的客栈,或许提防心就会降低,要是对手趁着我们不备的时候玩些阴招,那还真是防不胜防。” 如果在正面战场上交手,他们自然是不会畏惧万家军这个手下败将,但如果是对手采取投毒、放火、暗杀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那即便他们这队人都是经过特训的战士,也未必能防得住下三滥的江湖门道,可以说已经不亚于让骑兵进入山地环境作战所需承担的风险。 “先前他说不建议我们申请援军,大概也是欲擒故纵,说不定是想借机调虎离山,真正的目标其实是在福山县城那边。” “如果他们兵力占优,也可以在这古现镇附近做文章,设下埋伏,再把我们当作诱饵来围点打援!” “围点打援未免太夸张了,这些人只是土匪,又不是大明官军,哪有那么高的军事素质?” “那如果大明官军也在背后支持他们呢?别忘了登州驻军可并不欢迎我们的到来,而且这甘升的真实身份也还没有完全确认。” 孙王二人脑子活络,片刻便已经推想了五六种可能性出来,甚至比甘氏兄弟先前琢磨的计划更为周全可行。甘升此时要是在旁边听到这二人的脑洞,只怕早就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他不过是个小镇上的客栈老板,手段见识都很有限,一心只想着如何能让对手按照自己的现有思路行事,哪里会有这些天马行空的念头。 甘升在远处看着孙王二人讨论热烈,心中也是惴惴不安,他现在已经没心思去琢磨行动细节,一心在想自己遇到何种情况该如何安全脱身,对他而言,能不能真的干掉这队海汉人,远没有他自己的身家性命来得要紧。他很清楚自己的兄弟甘强并不会真的在意他的死活,如果自己出事,那甘强估计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会跑路,绝不会冒险来营救他。 孙王二人讨论一炷香的工夫才总算停了下来,然后才将甘升叫了回来。 “我们会在镇外那条小河北岸驻扎三天时间,如果这三天之中你有了进一步的消息,便来通知我们一声,到时候再计划下一步的行动。”孙真一边说一边留意甘升脸上的表情,看看他的情绪是否会因为自己的安排而有所波动:“我们还有别的任务在身,只等三天,如果到时候没消息,我们就先走了。” 王进民补充道:“不管这事成与不成,你若是想要移民,随时都可以自行前往芝罘湾,到了那边就会有人指引你去办理相关手续。” 甘升道:“那你们不住到镇子上?” “你刚才不是说了吗?贼人可能有耳目在镇上,我们住进去,不是很容易打草惊蛇了吗?”孙真面露嘲讽地反问道。 甘升猛然察觉到自己刚才那番说辞中似乎有前后矛盾的明显漏洞,当下心头一紧,但他还心存侥幸,赔笑着应道:“孙大爷说得是,在下的确是考虑不周,见笑了!” 王进民问道:“甘老板,你先前说甘强曾胁迫你代为出面采购粮食,那这是第一次,还是你们之前就已经有过合作的经历?” 甘升道:“这个……是第一次……” “那他挺信任你啊,第一次合作就能让你的人去到他在山里的秘密藏身地。”王进民面露笑意道:“既然他这么信任你,要不想个办法,骗他出山来古现镇吧?” “这……在下也想不出什么借口能骗这贼人出山啊!”甘升连忙推脱道。 “借口还不好找吗?现成的就有!”孙真接过话头道:“你就派人传话,说找到了愿意交易的大粮商,但价钱或者交货方式谈不拢,需要他亲自出面处理。他要是真的缺粮,那肯定不会无视这个消息。到时候只要他敢出山,我们就让他栽在古现镇!” 甘升心道虽然购粮一事有虚构成分,但山中缺粮也是现实,对方出的这个主意倒是正好适合万家军的现状。不过站在他的立场上,当然不能冒然答应这样的方案,甘强肯定不会冒险出山自投罗网,要不然就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地骗海汉人进山了。 “这个……好像也不太可行吧!”甘升强笑着应道:“甘强这贼子若是有胆出山,又何必将此事托付给在下去办。” “那我教你个办法好了。”孙真故作神秘道:“你就找人带信,说制住了一整队的海汉人。那甘强与我们素有过节,肯定会出山来接收俘虏。” “至于手段嘛,你可以说给我们的饭食中下了迷魂药。”王进民补充道。 然而就算孙王二人吹破天,这与甘氏兄弟原本的计划相悖,甘升自然也不会真的照做,当下依然是找借口婉拒了他们的提议。 王进民佯装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们要你何用?你若是想要那笔赏银,就好好跟我们配合,明白吗?” 甘升被王进民吼了几句,当下更是紧张无比,哆哆嗦嗦地应道:“是是,是在下失言了,两位莫怪!” 孙真见甘升回话越发谨慎,也没有再露出什么明显破绽,当下朝王进民使个眼色,开始祭出了大招:“等下我就派人回芝罘岛,让那边赶紧提审战俘,询问与这边古现镇、磁山相关的消息。上次抓了近千俘虏,其中肯定有人清楚这边的状况,说不定还会有人知道甘强在山里能够藏身的地方。” 孙真与王进民认为,如果甘升的确与贼人有暗中勾结,甚至本来就是同伙,那么能够揭示其真正身份的手段,或许就是来自其同伙的口供和指认了。两人刚才便套好了招,要用这个来测试一下甘升的反应,他要是心中有鬼,这个时候应该就藏不住了。 果然甘升听完之后脸色微微一变,虽然没多少外人知道他与甘强的真正关系,但万家军中来过古现镇办事的人不少,几乎都是在他的客栈落脚,自然也清楚他的身份。上次万家军在福山县城折了千人,没死的都被海汉人给押走了,这些俘虏中有人知道甘氏兄弟的秘密也不为怪,只要海汉审对了人,甘升的身份曝光大概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甘升原本就没什么信心能够办好此事,这个时候被孙真一吓唬,心里顿时就有些慌了,语无伦次地应道:“这些贼人为了脱身,或许胡说八道也是有的……其言不可全信……” 王进民看他这反应,心里也多少有了底,当下继续敲打道:“甘老板,你要是有什么秘密,最好是自己讲出来,不要等到我们掌握了情况,到时候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甘升听得身子一哆嗦,下意识地问道:“有何不同?” “你现在好好跟我们合作,未尝不能给你一条出路,但你要是玩花样,到最后倒霉的只会是你自己!”孙真说道这里猛然提高了嗓门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还不从实招来!” 甘升吓得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满脸惊恐道:“在下……并无欺瞒二位之处……” “你现在嘴硬,到时候被我们查出底细,可就不是几句话能了断的事情了!”孙真看他已经濒临崩溃,便继续拿话诈他:“只要让我们查到你与甘强有别的关系,你就死定了!” 孙真当下当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坐实甘升的罪名,但这反覆无常的敲打却已经使得甘升的心理防线难以承受。他不过只是一名普通人,心理素质也不算太强,哪里经得起这接连不断的套路攻势。 “两位饶命啊!在下并无害人之心……都是甘强那贼人逼迫在下做的……”甘升一心只想保住自己的性命,当下也顾不得再分辨对方是否真的已经识破自己的把戏,先跪在地下磕起了响头。 孙真听出苗头,赶紧追问道:“甘强此时还在镇上?” 甘升哆哆嗦嗦地应道:“此时……已经进山去了……先前是在的……” “妈的!错过机会了啊!”孙真顿时懊悔不已。 王进民道:“先前我们在镇上吃饭,你出现在饭馆里,大概也不是巧合吧?” 甘升既然已经开了口,当下也就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了,老老实实地应道:“那也是甘强逼迫在下去的……想要借此打听你们的动向。” “你跟甘强,到底是什么关系?”孙真很快就调整了情绪,将审讯回到正轨上来。刚才他一提审讯战俘,甘升的情绪便失控了,很显然是战俘中可能有人知晓他的身份,而这或许便是他为何要与甘强合谋的真正原因。 “甘强……是在下亲弟……”甘升心知已经瞒不过去,只好吐露了实情,同时赶紧尽力撇清与甘强之间的关系:“但在下并非贼人,也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那万家军种种恶行,在下也从未参与!若不是被甘强逼迫,在下万万不敢谋害二位!” “原来如此!”孙真略带嘲讽地说道:“真是打仗亲兄弟啊!那我问你,你们原本是如何打算的?” 甘升不敢隐瞒,便将甘强的计划说了一遍,孙真与王进民也听得暗暗心惊,没想到万家军余孽其实就近在咫尺,而且已经在暗中谋划,要设伏对付自己这队人马了。这也就是对方准备太过仓促,没有充分的时间来完善这个计划,要是他们准备得再充分一些,主事的不是甘强这种粗人,甘升的戏演得再逼真一点,或许真能把自己引进他们的圈套也难说。 “照你所说,甘强在山中设下埋伏之后,就会派人通知你,然后由你带我们进山?”孙真感叹完之后,很快便开始琢磨是否能够利用信息不对称的优势反制对方。 甘升点头称是,孙真又道:“那到时候你打算如何脱身?” 甘升苦笑道:“大概只能……趁乱脱身了!” “那你这个兄弟心可是够狠的,把你派出来就不管死活了!” 孙真貌似无意的一句话,却又再次刺中了甘升心底的伤疤,甘强逼他来做引路人的时候,的确没有考虑过如何才能让他安然脱身。届时埋伏一发动,海汉人肯定知道问题出在甘升身上,就算甘强的计划能够成功,甘升也未必有机会从战场上逃出生天。 “在下这个胞弟……的确是心狠手辣之人……”甘升说了两句就说不下去了,想想自己先前被兄弟胁迫来做诱饵,现在海汉人识破了自己,保不保得住性命都还难说,当下悲从心来,更是沮丧不已。 孙真见他并不反驳自己的评论,心里已经对这两兄弟的状况猜到了七八分,这甘升心性偏软,心志并不坚定,如果加以利用,倒是有机会借他之手诱捕甘强。 “甘升,我现在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听从我们的安排行事,完成之后送你去南方定居,之前的事可以既往不咎。”孙真顿了顿,恶狠狠地说道:“但你要是再玩花样,老子就亲手把你舌头给拔了,明白吗?” 正文 第1133章 追剿余孽 “其实也不用我们亲自动手……”王进民轻轻摇了摇手中卷起来的通缉告示道:“只要把你列入悬赏通缉的名单当中,那想要你脑袋的人估计会排出半里地。你如果有什么不安分的念头,最好先想想后果。” 看似有选择的机会,实际上没得选,不合作的后果大概就是死路一条了,甘升显然不会将这条路作为备选方案之一。而现在被海汉人逮着了把柄,就算想要在此期间脱逃,他也不得不先考虑一下被加入到通缉令豪华套餐的后果。这些海汉人动辄就拿几百两银子出来搞悬赏,甘升自认自己这条命恐怕还真值不了那么多钱,要是自己成了通缉对象,说不定第一个想要砍了自己脑袋去拿赏钱的人就是自己的弟弟甘强。 虽然处境艰难,但甘升也不会就此放弃求生的机会。他跪在地上,抬头望着孙王二人,战战兢兢地说道:“只要能活下去,小人什么都愿意做!” 甘升现在已经想明白了,替海汉人做事,或许还能有活命机会,但替甘强卖命,生还的机会却十分渺茫,他们虽然名为兄弟,但并无什么亲情羁绊。如今这个乱世,还是先保下自己性命才是真理。 在确定了对手的计划之后,孙真和王进民要组织一波反制就不难了,他们让失魂落魄的甘升先返回古现镇,照甘强的安排继续行事即可。同时派人返回芝罘湾,向指挥部申请援军,毕竟眼下这支小分队的人员配置并不适合进山作战,而且在不清楚对手兵力的情况下,还是多预备些人手比较稳妥。最近特战营的人马正闲着没什么任务,倒是正好可以来这边活动活动手脚了。 九月二十日,首批去往皮岛方向的货船从芝罘湾启航出发。这支船队由三艘海汉货运帆船和一艘随同沈志祥来到山东的东江镇所属战船组成,船上运载了大约二十吨刚从浙江运抵本地的粮食,以及其他一些药品和生活物资。这对于正处于粮食和物资短缺的皮岛来说,简直可以说是绝境中的一根救命稻草,沈志祥甚至可以想象到岛上的明军在看到这次带回去的货物之后,会爆发出怎样的欢呼声。 沈志祥这次在芝罘岛亲眼见识了海汉的实力,已经对王汤姆等人的承诺深信不疑了。对东江镇来说,在目前的困境中能有海汉这样主动找上门来的合作对象,真的算是老天爷眷顾了,实在没有什么挑剔的余地。而海汉所提出的要求似乎也很合理,甚至在沈志祥看来有点主动揽事上身的味道,居然要帮东江镇分担皮岛上的难民,这可是东江镇求之不得的条件。 分批疏散送走岛上的辽东难民,并以其换来海汉在粮食、物资甚至军械方面的支持,这样的交易对东江镇来说千值万值,重新崛起似乎也指日可待了。而且海汉似乎也对扶助东江镇重夺辽东很有兴趣,沈志祥认为联合出兵的计划是可行的,现在也仅仅只差沈世魁点头而已。海汉人考虑得十分周全,甚至连沈志祥回去之后该如何说服沈世魁赞同这个计划都替他做了推演,对细节进行了推敲,务求双方的合作不会卡在了沈世魁这一关。路已经铺好,接下来的结果如何,就要看沈志祥的执行力了。 不过如果沈志祥晚一天从芝罘湾出发,他或许会临时更改自己的行程安排,在登州多留几天。因为就在他出发之后的第二天,外出打探消息的小队之一就派人回来报信,称在古现镇附近发现了目前在通缉榜上的万家军匪首之一甘强的活动迹象,并且从抓获的匪帮成员口中取得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小队指挥官孙真申请增派援军前往该地区,以实施后续的围剿抓捕行动。 沈志祥在芝罘岛期间当然也参观了海汉的苦役营,并且了解了这些从本地抓捕的战俘身份和其被俘经过。他对于海汉军谜一般的战斗力很感兴趣,也一直很想近距离观摩海汉军队的作战行动,但偏偏他在的时候就风平浪静,连奇山千户所那边也没什么动静,假如海汉在此期间采取对外的军事行动,那沈志祥肯定会主动提出要求随军出征。 高桥南在进入指挥部之前很仔细地正了正自己的军帽,这才迈步进入。虽然传令兵并没有提及钱天敦的紧急传见是什么原因,但高桥南根据自己跟随钱天敦多年的经验来判断,心知八成是有任务要自己带队出战了。 这对于高桥南和特战营来说当然是好事一件,来到这里除了最初几天还有点活干,到打完万家军之后,特战营便有多数时间处于闲置状态了。虽然在此期间的训练也并未完全停止,但高桥南本来就是不是闲得住的人,眼看着海军同行已经去辽东转了一大圈回来,而自己这边却是一直都没捞到什么像样的差事,唯一的外勤任务就是派人配合骑兵营在福山县周边区域执行侦察任务,但这种任务每次仅有一个连的编制分散出动,对于保持特战营整体的战斗力并无太大帮助。 进入指挥部之后看到钱天敦、王汤姆、陈一鑫几名军方高官以及情报机关负责人郝万清都在场,高桥南便知自己的预感没错,这肯定是有比较大的行动,才会让这帮高官放下各自手头的事情聚在一起商议计划。 如他所愿,钱天敦立刻便简明扼要地告知他侦查小队在古现镇发现的情况,并且委派他作为战地指挥官,率特战营一连、四连赶赴当地,抓捕万家军余党。 钱天敦吩咐道:“甘强这个人只有匹夫之勇,可以死活不论,抓到就行。但如果蒲学光也在,尽量要抓活的,他掌控了万家军藏在山区的物资和财富下落,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是有价值的,不能白白让其流失民间。” 王汤姆也补充道:“正式行动之前,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会从海上把你的部队运往古现镇附近海岸。你们暂时就驻扎在那里,等我们的线人落实情报之后,再出击磁山抓捕目标。” 高桥南问道:“那敌方兵力如何?” 郝万清接过话头回答了这个问题:“目前线人能给我们提供的信息很模糊,而且对方也正在附近区域集结兵力,所以暂时难以推断出比较准确的数目,但根据之前战俘所供述的信息,结合我们对万家军的打击程度来推断,对方能在短期内集结到当地的兵力不会超过五百人。” 特战营的作战人员编制向来都是加强版,两个加强连约莫有四百来人了,即便考虑到地域比较陌生,但以特战营的作战经验和武器装备方面的优势来衡量,要应付兵力相当的土匪武装应该不在话下。高桥南听到这个结论,心头便已经有底了。 郝万清接着说道:“当地目前没有驻扎明军,但行动期间还是要尽可能避免惊扰民众,不要落下海汉入侵之类的口实。现在登州官方对我们的态度尚不确定,暂时低调一点行事,等过了第一个冬天再慢慢跟那些人算帐。” 海汉目前在登州的处境的确有些微妙,一方面官府认为海汉的进驻有利于改善本地治安状况,解决一部分本该由官府承担的赈济问题,甚至可以组织民众恢复生产,重整地方经济。而另一方面军方坚持认为海汉的进驻等同于入侵大明,其行径与登州本地的土匪武装并没有本质的差别,而现阶段对官府的种种示好表现都只是海汉的伪装,一旦站稳脚跟之后,再想将他们驱逐出境可就难了。 尽管从军事实力上来说,海汉无需畏惧本地驻军,但如果明军公开采取行动来与海汉进行对抗,那势必就会影响到海汉在这一地区开展的各种活动。指挥部深知经济上的损失都还是其次,如果因此而耽搁了大政方针的实施进程才是执委会最不愿看到的状况,所以芝罘岛方面也得尽可能避免给登州府的明军提供动手的借口。等明年基建工程完工,各部门的关系理顺,芝罘岛作为海汉在这一地区的主要据点开始运作起来之后,就可以腾出手好好对付那些试图要跟海汉做对的人了。当然了,像万家军余孽这类人,就不用等到明年再动手了,越快扫除掉越好。 高桥南领了命令,便立刻回营召集部下,当天下午就从芝罘岛西岸的二号港口乘船前往古现镇附近海岸,与驻留当地的孙真所率小队会合。 尽管调来了援兵,但想要抓捕匪首甘强也并非手到擒来那么容易。从甘升供认的情况来看,想要不露痕迹地把甘强诱出山来应该不太可能,最可行的办法是顺着对方的思路,仍由小队人马装作上当,随甘升进山去踩对方的圈套,等对方先行发动之后,再由跟在后面的主力实施反扑。 但这中间有一个不易解决的问题,就是海汉军对磁山的地理状况并不熟悉,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也很难提前对这一地区进行实地侦察。而且甘强最终会将伏击地点设在何处,目前也尚未确定,所以这对特战营的临场应变能力也将是一次极大的考验。不过随行的两名安全部情报人员,在当天便伪装成了行商入住到甘升的客栈中,对其进行监视。 九月二十四日下午,甘强终于派人送了消息到客栈,让甘升将海汉军引到磁山中一处叫陈家沟的地方。甘升与信使约定大致时间之后,信使便回山复命去了。甘升则是赶紧来到海汉情报人员所住的厢房,将刚刚到手的消息告知他们。 太阳落山之前,驻扎在海边的高桥南便收到了古现镇传回来的消息,然后召集军官们开了作战准备会,商定了大致的行动方案。从芝罘湾出发前在移民中挑选出的两名本地向导在这个时候就发挥出了作用,高桥南根据他们所说,预先确定了陈家沟的大致位置,也对第二天的行动有了更明确的计划安排。部队连夜拔营,先行绕到古现镇以西的磁山附近驻扎下来。 翌日,甘升如约与孙真等人在古现镇外会合,带他们进山去找甘强。甘升并不知道海汉的作战安排,看到眼下还是只有孙真这一队人马,心里不免也有点打鼓。 甘升这惴惴不安全都写在脸上,孙真自然看在眼里,当下便安慰他道:“你不用担心人少,我们自有别的安排,这次只要甘强出现,就不会再有脱逃的机会了!” “是是,是小人多虑了!”甘升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陈家沟距离古现镇只有六七里地,众人骑马行进一阵之后,便开始进入山区。没了官道之后,也就只有沿着山民进出山区踩出来的小径前行,马队也被拉长了阵形,前后延绵百米。随着山势逐渐陡峭,一些路段不易通过,士兵们不得不下马牵着缰绳前行。 虽然明知尚未抵达对手的包围圈,但越发危险的地形已经让孙真提起了警惕,王进民赶上来苦笑道:“看来今天这活还不太容易啊!” “怕了?”孙真反问道。 王进民叹道:“我倒是没什么,但如果这些战马有什么折损,回去之后我家首长怕是又要大发雷霆了。” “马没了可以再买嘛!山东马多,你又不是不知道。”孙真对于这些战马的价值并没有明确的认识,只是有一句无一句地跟王进民搭着话,以缓解当下的紧张情绪。 “再往前面一里多地,就是陈家沟了。” 孙真得到向导的报告之后,便下令全员进入战备状态。虽然明知援军就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但自己这队人的任务是诱敌现身,必须得要面对敌人的第一波攻势,并且拖住敌人直到援军赶来,所需承担的风险还是相当高的。 正文 第1134章 激战磁山 孙真等人的马队在山沟中缓缓前行时,距离他们大约两三百米的山坡上,高桥南正用望远镜观察前方地形。他所率领的两个连在昨天入夜前就已经抵达磁山,并且派出了几支侦察小分队连夜进入山中潜伏。今天孙真这队人从古现镇出发的时候,高桥南便先行率领部队进入了磁山,而他的手下在更早一些的时候已经在山里拔掉了几拨万家军安排的暗哨——从山外到陈家沟沿途的几处要害地点都在昨天半夜便被海汉侦察兵先行占领,这些土匪等到早上才过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不得不说甘强行事已经算是很小心了,考虑到了提前派人监视进山的通道,以防海汉这边不按套路出牌。但可惜海汉的套路太深,甘强会用的手段,高桥南都已经提前想到并且采取了有效的反制措施,根本是防不胜防。在临战经验这方面,甘强这种土匪头子远远比不了跟多个国家正规军和各种民间武装交过手的高桥南,尽管他占有地利之优,但在硬实力上依然还是处于明显下风。只是甘强陷得太深,就算明知不敌,也不可能再走回头路了。 “营长,那几个俘虏都很嘴硬,拒不配合,要不要用些手段?” 高桥南听到部下的请示,当即转身道:“敌情当前,哪有时间慢慢跟他们磨蹭……算了,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甘强派出来充当前哨的这些人算是他手下的干将了,心理素质倒是比甘升要好得多,明知自己被俘之后或许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吃了一顿拳脚之后依然不肯松口吐露万家军在山中的部署情况。照理说这种状况就该果断对俘虏上大刑了,不过高桥南亲自带队指挥,下边的人自然是要向他通报一声,免得弄出人命了不好交差。 高桥南来到林间,被俘的七人都分别被五花大绑在树干上,其中好几人头脸身上都有清晰可见的血迹,想来是被抓获的时候吃了苦头。高桥南慢慢从这些人面前走过,眼神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其中有人对他怒目而视,也有人刻意回避与他对视,倒是没有任何一人开口向他求饶。 “既然各位都这么要强,那我也不折腾各位了。敬大家是条汉子,便由我亲手送各位上路!”高桥南冷冷地说道:“拿我的刀来!” 高桥南现在率部出战基本都是指挥为主,已经很少亲自上阵厮杀,他的随身武器早就从武士刀换成了归化籍高级军官标配的转轮手枪,所以这佩刀也是由随从替他背着,更多的时候是作为个人身份的象征而非战斗武器了。 高桥南甚至没有给这些俘虏留出太多的思考时间,便指了其中两人吩咐道:“把这两个先放下来!” 适才高桥南扫视众人,这两人便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目露凶光,看起来像是悍不畏死之徒,高桥南就想好了选他们来杀一儆百,以儆效尤。当下便有高桥南的亲兵上前将这两人从树上解开来,用手铐将其反铐住,然后一踢膝盖弯让其跪倒在地,两人从后面按住肩膀,使其无法挣扎。这些人跟随在高桥南身边已久,一听命令便知道高桥南的意图,不需他吩咐便已经将人按在了地上。 高桥南从刀鞘中缓缓抽出长刀,在空中虚劈了两下,沉声说道:“各位今日命陨此地,要怪便怪你们当家的太没本事,只能派你们出来送死!不过各位也不必太难过,稍后在黄泉路上,甘强便可以跟你们会合了!有什么恩怨,你们下去了慢慢再算吧!” 高桥南走到其中一人身侧,缓缓举起手中的刀,旁边两名手下用力将其手臂从背后往上扳,使其头颈伸到一个适合下刀的角度。那人犹自不服,还想大声叫骂,可惜只骂出两个字,连声音都还没提上去,高桥南手里的刀便劈下来了,噗地一声闷响便从颈项间切了过去,一颗头颅径直掉在地上,嘴还在一张一张地叫骂,但却已经发不出半点声音。颈项间冲出的鲜血喷出数尺远,林间的空气立刻便充斥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高桥南砍下第一人的脑袋后,面无表情地提着刀又走到第二人身侧,那人杀猪一般叫了起来:“小人愿招!小人愿招!” “晚了!”高桥南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毫不留情地一刀劈下,鲜血喷涌而出,立时又是一颗人头落地。 这当众斩首的视觉冲击力无疑是非常大的,绑在树上的几名俘虏被强迫围观了整个过程,此时有人的裤裆都已经湿了。而高桥南想要的正是这样的效果,他的眼神缓缓从剩下几人脸上扫过,沉声说道:“现在愿意招供的,可以不用死。” 高桥南话音一落,剩下的几人都拿出了投胎的劲来争取这个不用死的机会。不知道的人看他们咬牙切齿的模样,大概会以为他们跟甘强之间有什么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看到同伴在面前被人砍头是何等的可怕,先前的那些坚持,如今看来全都成了笑话。 高桥南花了两分钟时间解决问题,然后很快就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甘强前几天进山之后就派人通知附近的手下向磁山集结,同时选定了陈家沟作为设伏地点。截止今天早上这些俘虏从埋伏地点出发之前,甘强已经在当地部署了大约四百多号人,基本与指挥部在战前估计的兵力相符。 为了确保自己不会因为失去价值而被马上灭口,剩下几人纷纷表示可以带路前往陈家沟并指出匪帮的埋伏地点,协助海汉军抓捕匪首甘强,这无疑又替特战营提前解决了不少问题。仗还没正式开打,海汉军就已经占据了主动位置。 甘强并不知道对手已经在暗中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掌控住了,直到此时他都认为自己的计划有至少八成以上的把握,只要甘升能照自己的安排将海汉人引入这个埋伏地点,他就不信自己以十几倍的兵力困不住这队骑兵。 至于说胞兄甘升的死活,甘强其实还真没有太放在心上,他认为甘升一向胆小怕事,办事能力又不行,对于自己的“大业”起不到什么助力。这次派他去引海汉军进山,就已经是将其效用发挥到极致了,如果计划能够成功,那么付出这么一个炮灰的代价,在甘强看来也是值得的。 陈家沟的半坡上有一座荒废多年的小庙,里边供的是神仙还是菩萨,因为年代久远也无法考证了,甘强让甘升谎称那里便是自己的落脚地,引海汉军来抓捕。只要海汉军踏入那块区域,甘强便会截断退路,将他们堵在小庙附近,利用弓矢、鸟铳、土炮等武器发动攻击。甘强一直牢牢记着海汉人可怕的远程杀伤武器,这次再交手,他说什么也不想再用人头去怼对方的铅弹了,大不了跟这帮人在山中耗个十天半月,就不信困不死他们。 甘强甚至已经想好了打完这一战之后的计划,如果能够活捉其中一部分人,那么他打算向海汉人索取一笔天价赎金,并以此来作为自己重组万家军,在登州东山再起的启动资金。而有了击败海汉人的战绩之后,自己在登州境内招兵买马,兼并万家军旧部的进程也会加快不少,那些质疑自己能力的家伙,届时很可能会为了躲避海汉的打击而主动加入到自己的阵营中来。虽然当下的路线曲折,但前途是光明的,拿下这一战之后,甘强认为自己与军师蒲学光孰强孰弱,谁该坐上头把交椅,也可以就此作出定论了。 也不知等了多久,甘强终于看到目标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正如他所预计的那样,那支海汉马队大概是挡不住抓捕他的这种诱惑,在甘升的引领下进山了。 “这群蠢货,还带着马进山,是打算在山里跑马吗?”甘强看着在山间小径缓缓前行的马队,心里不觉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感到骄傲。想必就算是军师蒲学光来了,也不可能比自己做得更好了吧? 甘强派去沿途各处设防的暗哨均未传出警讯,这应该说明了海汉人没有其他同伙悄悄跟着进山,可以放心大胆地对眼前这伙人下手了。只等马队进入山间荒庙,甘强就下令动手围剿。 从马队出现的地方到荒庙也就不过一里多不到两里地,但甘强却感觉对方完成这段路程花费了好长的时间,慢到都让他恨不得自己亲自现身去诱敌了。好不容易终于等到对方慢慢腾腾地到了小庙周围停下,装模作样的在外面包围一番之后,才冲了进去。 “动手!”甘强这两个字在喉咙里憋得好辛苦,直到此时终于才喊了出来。 他旁边的人立刻放出了一记烟花,飞到数丈高的空中炸开,几里地之外应当都能看到。这烟花还是万蒙以前花了大价钱从登州明军手中购入,真正的军用品,只是极少能有派上用场的机会,这下也算是开了个洋荤。 埋伏在林间的土匪首先是推倒了数棵已经提前砍伐大半的树木,让其将进山的小径彻底堵死。就算马队有三十多号人,一时半会也休想将这条小道重新清理出来。荒庙周围的林间慢慢有人冒出头来,然后越来越多,成群结队从四面八方摸了过去。 “来了啊!”孙真站在荒庙里,踮着脚从窗棂间的缝隙观察着外面的状况:“子弹上膛,准备战斗!” “快将马都牵进来!”相比山林中的土匪,王进民还是更担心自己带的这些战马,既然已经诱敌成功,这个时候当然是要尽量避免己方的损失。这庙里供奉的塑像早就风化倒塌成了一堆黄土,又没有任何可做掩护的器物,连大殿的门板都早就没了,墙壁和房顶也都塌陷了不少地方。一旦接战,正面就毫无遮掩,要是让马待在外面,难免顾及不到,好在这荒庙大殿占地面积不小,三十多骑人马勉勉强强也能挤下来。 孙真这个时候只能祈求对手不要一上来就丧心病狂地使用火攻,那样的话他们这拨人大概就只有放弃荒庙这个掩体了。而如果暴露在外还要应付周围不断涌出的敌人,那这场仗可就不好打了。当然了,他们最大的倚仗也并非这间荒庙,而是当下不知行进到何处的大部队。 高桥南在林间也看到了这枚烟花,心知那里应该便是匪首甘强所在的地方。他估算了一下位置和距离,便下达了命令:“一连随我向西突击匪首所在区域,四连向侦察小队所在地行进,协助他们突围!遇反抗者不论身份,一律格杀勿论!” 在去年四月攻打舟山群岛的战役结束之后,特战营便没有进行过这种规模的战斗了,期间的战斗任务也就是派了小队人马在苗栗协助其他部队清剿土著部落,还有便是初到芝罘岛的时候,高桥南带队去拿下了烟台山的明军墩台。这种小任务自然没法让打惯了仗的特战营将士感到满意,所以这次进山剿匪,上上下下也都是憋着一股劲要好好表现一番。 荒庙方向的战火率先打响,土匪并没有冒然冲击地势开阔的正面大门,而是首先尝试了从大殿侧后方发动攻势,然而从断壁残垣中不断射出的冷枪却让尝试接近大殿的土匪们一一倒在了十丈开外的地方,对手武器所发射的弹丸连一寸厚的木制盾牌都挡不住,而己方弓箭手展开的反击却很难找到明确的目标,只能指望正从林间靠手拉肩扛弄到前线的两门土炮来开路了。 不得不说甘强在战略的选择上犯了极大的错误,他已经意识到海汉的远程杀伤火力极强,但拉开交战距离与对手以远程攻击武器交手却极为不明智,如果他狠下心来要求手下发动亡命冲锋,从四下里一拥而上,那么躲在大殿里这三十来支枪顶多只有发射两三轮的机会,就会被冲破防线。而一旦将交战距离缩短到白刃战,海汉的单兵战力优势就会被兵力差距给盖住了。 正文 第1135章 剿匪务尽 这种战术选择的失误主要还是因为经验不足,万家军虽说是登州境内势力最大的土匪武装,但其交战对象往往是同级别甚至是更为业余的民间武装,与真正的职业军队交手次数不多。特别是海汉军这种战术比较“另类”的武装组织,甘强以前更是从无接触,对于海汉军以火铳火炮为主武器的作战方式极为不适应,在之前的交战中吃过大亏以后,下意识地认为拉开交战距离才能减少己方损失。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甘强认为在当下这个作战环境中已经吃定了海汉这支马队,不需急着发动总攻,在外面围着也能活活困死庙里这帮人了。在这种情况下,甘强自然不愿让已经不多的手下去冒死冲锋,只是这么一来,给了海汉这边足够的反应时间,他就连回本的机会都失去了。 潜伏在山林中的特战营在发动攻击之前就已经看清了战场形势,并且也清楚对手的实力状况,有提前安排的作战计划,而甘强这边却根本没有想到已经有一支数百人的武装就在距离战场不远的山林中潜伏,更要命的是这次的对手是海汉军中以擅长山地丛林作战著称的特战营,就算是严阵以待也未必打得过,更何况是毫无防备了。 当有人发现从身后来袭的敌人时,特战营的士兵们已经摸到了距离土匪们不到二十米的地方,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迎来了一轮火枪齐射,顿时便有十余人应声倒下。 庙里的孙真也听到外面传来的枪声,当下心情便是一松,一回头看到甘升还跪在地上朝大殿里的塑像残骸念念有词,当下一把将他提了起来:“别怂了,援军到了!” 甘升到了这地方之后便知道双方必有一番厮杀,虽说两边应该都不会对他下手,但乱军之中,刀枪无眼,打起来之后谁也顾不上谁,他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无法自卫,也只能跪在地上祈求神灵保佑了。 孙真职责所在,也必须要保障甘升的人身安全,这不但是履行他对甘升的承诺,同时也因为需要他在战后辨识战俘的身份。而且像甘升这样弃暗投明的人员,日后也可以作为海汉在本地宣传政策的实例——如果死了可就半点用场都派不上了。 既然援兵已经到了,庙里这些人的安全基本就不是问题了,刚才土匪只来得及从外面进行了一波零星攻势,还没接近就被隐蔽在大殿中的海汉士兵击退,殿内倒也还没出现人员伤亡。只有一匹马被大殿外的山林中射出的乱箭射中身体,好在骑兵们提前就将马拴住,倒是没有让惊马奔逃引发更大的混乱。 这远比孙真进山之前预计的情况要好得多,考虑到对手已经设下了埋伏,他们这队人必须要承担起吸引火力的任务,而援军在开战后多长时间能够抵达战场并无定数,极有可能就得面临十倍以上敌人的围攻。孙真等人本来已经做好了苦战的准备,倒是没想到援军来得比预计的快得多,这边才刚刚互相试探完,援军就已经在敌人背后动手了。 当初在福山县城外参战的那些土匪,如今大部分都在芝罘岛上做苦役,当下埋伏在山中的这些土匪中的绝大多数都没有跟海汉军交过手,对于海汉军的作战方式和实力也缺乏了解,接战之初甚至都没弄明白对手的作战方式,便已经接连吃了几波火枪齐射,随着枪声响起,土匪们便如同被收割的稻子一样整整齐齐地倒下去。 期间也有人反应过来,试图用盾牌来化解对手的攻击,然而他们手上的木盾藤盾根本就挡不住近距离射出的子弹,连延缓对手攻势的作用都起不到。而且这些土匪都是甘强临时从各处据点拉来凑数,也没什么作战纪律可言,一看到同伙被对手飞快地杀伤,很多人立刻转头就跑,即便是用摧枯拉朽之势来形容海汉的攻势也毫不夸张。 甘强当然也注意到了异状,不过他所在的地方距离交战的地点尚有半里地之遥,只能隐约看到那处地方乱作一团,中间夹杂着整齐的枪声和凌乱的惨叫声。没等他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自己这边也遭到了不明武装人员的攻击。 高桥南深知在丛林战中要成建制地俘获对手相当困难,一个不小心还会为此付出高昂的代价,所以从制定作战计划时开始,他便没打算把活捉俘虏作为作战目标之一,战前所下达的也是凡抵抗者格杀勿论这样的命令。尽管他也知道土匪中未必全是十恶不赦之徒,但该下狠手解决问题的时候,他绝对不会跟对手讲什么仁慈。 剿杀万家军余党的行动不仅仅是为了斩草除根,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肃清福山县西部的山区,为接下来的铜矿开发做准备。以往这种层面的消息,高桥南是没资格提前获知的,不过这次出发之前钱天敦便已经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这无疑是对他信任程度的一次提升。 高桥南并没有因此而得意忘形,因为钱天敦很明确地说明了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让他了解清剿万家军余党的行动对开发铜矿的必要性。仅仅只是击败这些土匪无法彻底改善这一地区的治安情况,所以借着这次来到磁山抓捕甘强的机会,高桥南决心要将万家军余党连根拔起,为海汉开发福山铜矿扫清最后一道障碍。 基于这样的目的,高桥南对部队的要求就是尽可能歼灭而非仅仅是打败这些土匪,试图抵抗和逃走的敌人,都是优先打击对象。辽东皮岛有几万现成的劳动力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陆续输入芝罘岛,所以海汉对于劳力的需求也没那么迫切了,高桥南也不想为了抓捕活口战俘而承担较大的风险,所以下达了看似冷血的作战指令。 甘强一听枪声在近处响起,立刻就反应过来,肯定是海汉人已经杀到了近前。明明自己的人马已经将海汉马队困在荒庙中,为何还会有大队的海汉兵出现,这让甘强脑子里立时冒出了一堆大大的问号。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海汉人玩了花样,进山的远远不止躲在荒庙里那点人,而是暗中安排了人马算计自己。 甘强此时脑子里蹦出了一大堆粗口,明明安排了人手去进山道路的各处要害值守,为何连半点警讯都没发出?明明此事策划得十分周全,为何会有大队海汉兵潜伏进山?明明之前甘升还让信使报告自己,声称计划进展得很顺利,已经得到了海汉人的充分信任。 等等!甘强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定下伏击地点之后,就只送了一封说明行动计划的书信去甘升那里,为了保密还特地加了火漆封印。海汉人能不声不响地安排了大队人马摸到这个地方,那出卖自己的人大概就只有唯一的知情人甘升了!这个该死的内奸! 以有心算无心,甘强已经明白自己输在了何处,自己这些天急急忙忙地将人手集中到磁山,想设伏给海汉人一点苦头吃,但没想到算来算去,最后中伏的却是自己! 不过眼下可没有时间让他去伤春悲秋,海汉兵几乎是在出现的瞬间就已经取得了场面上的优势,甘强手下的乌合之众完全没有料想到对手会如神兵天将一般出现在近处,进行了象征性的抵抗之后就在火枪攒射之下迅速崩盘了。 甘强眼见大势已去,也没有要跟海汉军死磕到底的意图,当下保命为先,闷头便往西边的山林里钻。他对于磁山的地形还算熟悉,知道自己唯一的退路便是顺着山势向西撤离战场,然后再迂回向南撤入到福山县与栖霞县之间的茫茫大山之中。想要对海汉人实施报复,总得先活着离开这里再说,甘强已经输过一次,现在实在生不出与海汉决战的勇气。 高桥南很快就从乱局中发现了正仓惶撤退的敌军主力,那一面白底黑字的甘字旗在林间实在太过显眼,完全就是一块清晰可见的路标。高桥南此次进山作战的主要目标就是甘强,自然不会眼睁睁地放他离开,当下便指挥部队衔尾追击。 甘强带着队伍一口气跑了一炷香的工夫,一回头看到自己手下的亲兵居然还举着旗帜,而敌军就在肉眼可见的距离紧追而至,当下便是一脚踹了过去:“你是不是傻,赶紧把旗扔了啊!怕海汉人找不到老子啊!” 甘强发现海汉军紧追不放,也不是一点反制措施都没用,途中组织了两次截击,可结果都是一触即溃,战斗意志薄弱的土匪根本就没有与对手拼命的决心,这种截击连拖延时间的作用都很有限。如果不是熟悉地形逃得够快,甘强和这帮手下大概连逃出磁山的机会都没有。 两个小时之后,土匪们终于从南麓逃出磁山,向南是大约二十里地的平原地形,然后才进入到甘强所指望的那片面积达数百平方公里的山区。 花了几天时间好不容易集结起来的人手,随甘强逃出磁山的仅仅只有百余人了,在与海汉军短暂的交锋中就折损了过半人手,还有一些人是在逃亡途中因为体力不支而中途倒下了。这些人手已经是万家军为数不多的战力了,没想到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已经损失殆尽,想要再重新招募一批人手起码得好几个月的时间——这还得在海汉不要再碍事的前提之下才有可能实现。 甘强一想到自己隐忍数年,终于等来机会接管万家军,却没料到一朝便被海汉人捣碎了黄粱美梦,当下真是气得快要呕出血。甘强在心头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卷土重来,一定要抓到甘升这个叛徒,将其当众大卸八块以出心头这口恶气。 不过想要对甘升实施报复,眼下还得先摆脱身后的追兵才行。甘强本以为海汉兵会像上次在福山县交战时那样,取胜之后象征性地追击一段路就收兵了,但这次的状况显然是有些不一样,这都已经出了磁山了,后面的追兵依然不急不慢地匀速跟在后面,也就只差了半里地的距离,看样子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自己。 甘强自问以前与海汉并无过节,见对手如此不依不饶地追杀自己,心头更是愤懑不已。而他手下的这些土匪体力状况参差不齐,几乎是在一边逃跑一边掉人,很多人体力耗尽之后,跑着跑着便栽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而这又给其他同伙造成了更大的心理恐慌。 甘强现在很后悔自己没有在磁山外布置一些马匹,不然这个时候策马狂奔,逃生或许还能容易一点。如今靠着自己两条腿跑路,又不敢停下来休整,只觉得两条腿越来越重,身上的负重已经扔完,再想继续减负就只能脱衣服扒裤头了。 “前面是谷家村了,先进村避一避!”甘强心知如果继续逃下去很快也会跟其他人一样耗尽体力,当下只能是选择到就近的村落里躲避一阵,待体力恢复一点之后再继续逃亡。 这谷家村过去也是万家军控制之下的一个村落,村子里不过三四十户人家,甘强这一群人冲进村子之后,难免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进村了啊!”高桥南很快就追到这里,没有冒然指挥士兵们追进去,先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村庄的状况,基本可以确定这地方应该不可能是甘强提前设置的另一处埋伏。 “守住村口出入道路,不要放跑了任何一人!”高桥南下令道:“以班为单位,由北向南,逐户搜查,不论死活,一定要抓到甘强!” 跟随高桥南一路追到这里的还有两个排的编制,当下一个排在外围戒备,守住村外东南西北的门户,另一个排则是在高桥南的带领之下,进入村落搜捕土匪。 正文 第1136章 无处可逃 不过三四十户人家的村子,即便是逐户搜查也要不了太长时间,这对于逃亡者来说其实无异于绝境。甘强一伙要不是体力透支,也绝不会选择在逃亡途中停下来进村躲避,如今只能侥幸地希望海汉人在某一刻全都变成了睁眼瞎,看不到他们的存在。然而这种妄想并未能得到实现,就在他们进村片刻之后,随即赶到的海汉军便围堵住了村子的几个主要路口,基本就此断绝了土匪们继续逃亡的可能。 高桥南已经审过在途中抓捕的土匪俘虏,确认了匪首甘强就在前面逃亡的队伍之中,这下自然是要将其堵死在这村子里,除非他能上天入地,否则休想再有脱逃的机会。 接下来的事情对于高桥南的手下士兵来说就相对比较简单了,士兵们大喊着“投降免死、缴械不杀”的口号,以外包牛皮的藤盾开路,踹门入户,遇到负隅顽抗者便直接开枪射击,一开始还有人试图反抗,但海汉军开枪射杀了数人之后,便有越来越多的土匪选择了投降,毕竟逃跑就是为了保命,既然当下已经无路可逃,那自然也只能选择次一等的保命手段了。 也有一些不甘束手就擒的土匪选择尝试向村外突围,然而这种举动所招来的打击是非常致命的,守在村口的海汉士兵所得到的指令就是外逃者格杀勿论,自然不会手下留情。当然其中也不免有一些惊慌失措的村民也试图通过这种方式逃避战乱,但这些人看到村外成群结队的海汉兵,多半就缩了回去,并不敢提着脑袋往外硬冲。特别是冲在前面的一帮土匪被乱枪射倒之后,想从村子往外逃的一众人受到惊吓,又开始乱哄哄地往回跑。 甘强此时也在南边的村口进退两难,他特地让几名手下先夹在百姓中间往外冲,看看海汉军的反应如何,没想到那堵路的海汉军只是朝着空中放了两枪以示警告,这些没见识过的百姓就吓得往回跑,留下了自己几个手下在村口空地不知该进还是退。 “这几个人手上还提着家伙,肯定不是好人,开火射击!”在这里指挥的军官也很果断,并没有给这几个土匪留下再次逃回村中的机会。当然了,这种时候即便是出现误判误杀,高桥南肯定也不会责怪下属,毕竟抓捕甘强为第一要务,好不容易将其堵在这里,宁可错杀也不能放人脱逃出去。 一轮枪响之后,那几名土匪就只剩了一个命大的还站着,眼看同伴们都已倒在血泊中痛苦地呻吟,他吓得怪叫一声丢下手中的刀就跌跌撞撞地逃回到村子里。 甘强一看这状况,心知若是再耽搁下去,这小小的村庄很快会被海汉军清理干净,届时自己更是无处可躲,当下便对还跟在身边的二十多名死党鼓动道:“此时若是不逃,海汉人抓住我等,定会酷刑折磨,至死方止!他们部署在村口外也不过十多二十来人,我等奋力一冲,也未必没有脱身机会,只要随我冲出去回到南边山寨里,每人赏银二十两!” 甘强这一番鼓动多少还是起了一点作用,他这帮手下都是亡命之徒,本来也没存什么侥幸之心,听到突围之后便有赏银可拿,也都要决定冒险一试。只可惜他们并不知道甘强现在被海汉悬赏的数目,否则可能等不到海汉人动手,他们之中就会有人尝试拿下甘强去领赏。 一帮人简单准备之后,便一同冲出了村子,试图以最快的速度冲击村口的海汉军防线,但可惜的是他们跑得再快也不可能快过子弹,在连吃了两轮枪子之后,冲出村口的二十多人就只剩下了一半。不过好消息是对面的海汉兵显然已经来不及再次装填弹药,这让甘强信心大增,他认为对方过去的战绩不过是凭借兵器厉害,近身肉搏却未必打得过己方这帮人。对方手里的火枪发射完子弹之后就成了烧火棍,照理说应当抵不过自己这边的刀枪攻击,只要能迅速击倒眼前这些黑黑瘦瘦的海汉兵,那逃出生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这次甘强的判断又出现了严重失误,他看到对面的士兵不慌不忙地从腰间摸出一把一尺半长的尖刃匕首,往火枪头上一套,手里的烧火棍瞬间就变成了七尺长的双持武器,样式可刺可劈,看起来竟似早有准备。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后悔药给甘强和他的手下吃了,即便是发现了对方有所准备,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了。 刺刀从海汉正式成立陆军开始,便是士兵的标配武器之一,而每一个进入海汉军服役的士兵,不分海陆兵种都必须要操练的一个科目就是刺枪术。而海汉军的刺枪术又是源自于穿越众之中的退伍军人们从另一个时代带来的三防一刺解放军标准刺枪术,是真正经过无数实战磨练出来的实用格斗术,新兵们必须通过这个科目的考核,才能真正获得海汉军人的身份。而注重实战的特战营,一向也是将此作为重点训练内容,每一名士兵都有相当丰富的拼刺格斗经验,并且团队协作的能力也远非对面这群乌合之众可比。 双方甫一接战,便有两名土匪在一照面就被扎翻在地,大声惨呼不已。甘强的随身武器早就为了肩负在逃跑途中扔掉了,当下使的是刚才从手下那里拿来的一把腰刀,他自知难有侥幸,奋力劈向对手,指望着砍翻一个就保本,砍翻两个就赚一个。 但他的对手显然对交手距离吃得非常准,根本没有理会他的动作,一挺枪便直刺甘强胸口,要凭借武器的长度优势硬吃他这这一记。甘强的刀顶多能砍到他胳膊,但这一下直刺却肯定会刺入甘强心口。 甘强也算战斗经验丰富,发现势头不对连忙强行变招,用刀挡开了对手的这一记直刺。但没等他从容发动反击,对手的第二刺、第三刺又接连攻了过来,让他只能疲于招架,脚下连连后退拉开距离才能格挡住对手的不断进攻。 其实甘强很快就发现对手的进攻招式极其简单,基本就是刺左、刺右、刺下这三个套路,但动作极快且稳,即便是有两败俱伤的可能也毫不退缩,看得出是经过了长时间的专精练习才会有这样的成果。甘强就算能通过对手的眼神判断出下一步的攻击目标,也依然只能被动地进行防守,而难以利用对手动作中稍纵即逝的空隙去发动反击。甘强只恨自己当下没有趁手的长枪在手,否则顶多两三个回合就能制服对手了。 甘强还在琢磨如何打败这个难缠的对手,他的手下们却已经招架不住海汉兵的刺枪术攻击了。本来人数就处于劣势,又极其不适应对手的这种格斗术,往往一上来就露了空档被对手一枪扎翻。而人数差距拉大之后,海汉兵两三人对付一人,解决起来就更快了。不过片刻工夫,跟随甘强一同从谷家村冲出来的一帮人就悉数被放倒了,而海汉这边仅有两人受伤,战损比也是大得惊人。 这边的枪声和打斗很快就引来了更多的海汉兵,甘强现在就算是放倒对手,也决计逃不出包围圈了。与他打斗的对手主动后撤,脱离了战场,甘强也没敢追击过去,因为还有另外七八支刺刀正在对面等着自己,他大口地喘着粗气,四下看了一圈,周围已经有三四十名海汉兵慢慢围了过来,当下仍是不甘地吼叫道:“谁是带兵之人?可敢战出来与甘某一战?” 高桥南慢慢走出来,一脸嘲讽地看着歇斯底里的甘强道:“你是不是傻?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单挑?赶紧弃械投降,可以暂时留你一条活路!要是继续顽抗,那我就只能下令就地处决你了!” 这甘强一路从磁山逃到这里,还不肯束手就擒,高桥南就知道此人求生的欲望依然很强烈,所以还是先要尝试一下劝降。当然了,如果甘强要负隅顽抗到底,那高桥南也不会介意干掉这个土匪头子,毕竟高桥南想生擒他的目的主要是抓捕万家军另一名大头目蒲学光,但此次抓获的活口不少,想来也不难从这些俘虏的口供中找到蒲学光的下落。 甘强没想到自己的对头竟然如此刻薄地嘲讽自己,气得浑然发抖,但他又的确没有勇气去跟海汉人拼个你死我活,而且当下已经毫无胜算,想要活下去只能选择投降这条路。甘强犹豫了片刻之后,终究还是恨恨地将手中的腰刀扔到了地上。 片刻之后,海汉军在村中临时征用了一间民房,作为高桥南审讯甘强的场所。而各支连队则是抓紧时间进行休整,这场战斗烈度不大,但体力消耗却着实不小,士兵们从一早进山到一路追至谷家村,绝大部分人中间都没有获得过休息时间,连午饭也没来得及吃,直到这时候才总算能补充一下能量了。 “我现在需要知道三件事,第一,蒲学光的下落。第二,万家军目前还在控制中的所有据点。第三,万家军还有多少可战之兵。”高桥南盯着甘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要玩什么花样,只要有不尽不实之处被我们发现,你还是要被处死。” 高桥南心知自己这一战虽然是胜了,但却未必没有土匪从战场成功脱逃出去,说不定蒲学光很快就会得到甘强战败的消息,到时候他要是逃进大山深处躲藏起来,海汉军要将他揪出来也很难。高桥南希望能在消息传开之前,就率部打上门去,不给其留下逃跑的机会。 这甘强认栽之后倒也爽快,不用高桥南上大刑逼供,便一五一十地招了。一口气说完之后,他便向高桥南索要食物,高桥南见他愿意合作,也就没多为难他,吩咐手下端了一碗米饭给他吃。 很快从其他俘虏口中得到的消息也证实了甘强所说基本属实,高桥南当即下令集合部队,准备去南边的一处山寨抓捕蒲学光。不过由于先前的战斗中俘获了大量土匪,高桥南还必须留下一个排的人马,将这些土匪押解去二十多里之外的海边,再用海船运回芝罘岛去。 按照甘强所招供的信息,万家军原本控制的七寨十二堡已经在福山县的大败之后严重缩水,由于人手不足,加之有几处据点离海汉军驻防的福山县城太近,所以他们已经选择了主动放弃,收缩地盘,目前仅仅只剩下了三堡四寨有武装人员驻防,而这次在磁山的行动,又调集了附近三处据点的人手赶来参与,结果连同甘强自己也一起搭进去。照甘强的估算,目前蒲学光所在的那处山寨中已经连百人武装都凑不出来,也谈不上有多强的防御能力了。 高桥南另行挑选了两名愿意合作的俘虏,再加上甘强,让他们带路前往蒲学光的藏身之处。二十五日傍晚,高桥南部抵达磁山以南二十里的东山寨。 这处山寨并不是位于山上,而是在山脚下,过去这地方叫东山村,万家军控制此地之后才慢慢将其改建为军事据点,并更名为东山寨。不过这地方所谓的防御工事也就是木制寨墙和壕沟而已,原本还有两门土炮,但上次万家军在福山县作战时,万蒙下令将炮调过去参战,如今那两门铸铁炮大概已经在芝罘岛上回炉变成犁耙、锄头、镰刀之类的农具了。 而驻守东山寨的人马除了效忠蒲学光的几十名手下之外,剩下的基本都是老弱病残,年轻能打的都在福山县一役中损失殆尽了。 可惜的是特战营这次进山作战考虑到保证机动力,并没有携带野战炮之类的重型武器,否则只消对着东山寨的寨门轰上几炮,自然就能突破这并不算牢固的防线了。 正文 第1137章 尘埃落定 高桥南看了看天色,对于是否该立刻发动攻势还有些犹豫。他带的这帮手下从今早一直忙活到现在,仅是一路急行军数几十里就消耗了极大的体力,中间还与甘强一伙交手两次,这个时候再要强行进攻东山寨未免有些太难为这些士兵了。虽说未必不能在天黑之前打下这东山寨,但如果因为太过疲劳而造成了不必要的战损,那就太得不偿失了,毕竟就算是匪首蒲学光这样的人物,在高桥南眼里其个人价值也远不及特战营中的普通一兵。 东山寨里已经升起炊烟,看来寨内的土匪对于磁山交战的结果仍是一无所知,这倒是让高桥南稍稍放宽了心,起码这趟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不至于扑了个空。 如果歇一晚等明天再动手,当然有可能会出现东山寨在晚上接到警讯,蒲学光连夜带着手下跑路的状况,到时候要再追捕他又得另费一番工夫。高桥南思考一阵,决定还是先休息一晚,让部队稍稍恢复一下体力再说。不过他也没有就此放任东山寨不管,派出两个排的人马,绕到东山寨背后的山林中潜伏——寨子里的土匪要是想连夜逃走,往山里撤退的可能性最大,说不定还能正好堵着蒲学光。 高桥南率部在距离东山寨大约两里开外的一片树林里扎下营盘,不过为了防止行迹泄露,士兵们这一顿是没法埋锅造饭吃上热食了。原本特战营作为王牌野战部队是配备了自热军粮,但高桥南在进山之前就考虑到作战过程中可能需要急行军追击敌人,所以为了减负就放弃了较为沉重的自热军粮和烹饪器具,士兵们只带了炒面之类的作战口粮就进山了。 不过当晚倒是平安无事,或许从磁山脱逃的零星土匪也觉得一口气逃出几十里实在太困难,还不如躲在山中等海汉军撤走比较安全,高桥南所担心的状况也就没有出现。但他还是担心夜长梦多,天色亮起之后便下令开始围攻东山寨。 东山寨外围是壕沟加木制寨墙的设置,一南一北各有一个寨门,南边通往山区,北边则是特战营来时的山间平原地区,东山寨的人在平原上开垦了不少耕地出来,其间也没什么可隐蔽的地方,特战营的人出现之后,很快就引起了寨子里哨兵的注意,吹响了牛角号示警。 高桥南倒不担心寨子里的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他掌握的情报明确指出了东山寨已经没有多少人手,如果土匪敢出寨应战,那正中高桥南下怀,如果想弃寨逃入山中,那南边的山坡上也还有两个排的部队在等着他们,足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当然最有可能的是寨子里的土匪坚守不出,指望靠着寨墙和壕沟来抵抗海汉军的攻势。 果不其然很快墙头上便有越来越多的人头冒出,隐约可见有人张弓搭箭,对准了寨门外的空地。蒲学光曾在福山县城与海汉军有过交手的经历,虽然没有亲自上阵,但也识得海汉军的装束。眼前海汉军如天降神兵一般出现在东山寨外,蒲学光只能大骂甘强这个窝囊废了——海汉军能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在东山寨外,显然是有人指路冲着自己来的,而甘强前几天才从东山寨离开,他出卖自己的嫌疑肯定是最大的。 蒲学光见对方阵中都是步兵,既无骑兵又无火炮,当下也稍稍放下心来。不过他权衡了一下敌我实力,便打消了主动出战的想法。当初在福山县城外与海汉军交手,万家军两度主动出击,结果都是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上千人或战死或被俘,随蒲学光和甘强逃回来的不过百人。有了这样惨痛的教训在前,他是万万不敢再让部下与海汉军在开阔地带正面交战了。何况说不定海汉人将骑兵埋伏在窄外某处,就等着搞一波突袭了。 高桥南没有急于发动攻势,而是让人举着盾牌,掩护一名嗓门大的士兵上前先大声喊话,吼出了海汉对蒲学光的悬赏金额。 蒲学光本来还以为对方是要用上传统的劝降手段,已经打算先怒斥对方一顿以提振士气,却万万没想到海汉人居然如此市侩,一上来便用上了这种拿钱砸人的粗鄙手段。 “快射他!射死他!”蒲学光心知再继续让对方说下去,己方的军心肯定会越发动摇得厉害,当即便让墙头上的几名弓箭手动手,以期打断对方在寨外的喊话。 不过万家军中能打的几乎都在福山县城一役中损失殆尽,目前跟着蒲学光的这些人也都是资质平庸的普通土匪,所用的也只是民间所制的普通猎弓,几名弓箭手射了两轮,居然连一点实质性的威胁都没能制造出来。 然而这个时候寨子里的人都已经听清了海汉军的喊话内容,有不少人的脸色已经开始起了变化。蒲学光对他们来说是高高在上的军师,但现在蒲学光的实际价值似乎已经得到了量化,海汉悬赏的五百两银子对这些土匪而言已经是一笔巨款,其中一些人甚至会为了五两银子杀人,这笔悬赏已足以让他们放弃立场和阵营了。 蒲学光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凉飕飕的,一转头看到几乎所有人都神情古怪地盯着自己,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堆元宝一样。如果不是慑于他过去在万家军中的权威,或许其中一些人已经按捺不住要动手了。 蒲学光自然也明白这种微妙的气氛是为何生成,当下强作镇定道:“你们切莫信那海汉人妄言,他们若是攻破东山寨,这里所有人都得死!你们别以为海汉人会真的拿银子出来奖励投降者,他们只是想要借此手段来造成我们内乱,然后才趁虚而入!” 有人在人群中阴恻恻地应道:“军师何不自缚请降,这样大伙或许还能保下性命,也不用伤了弟兄们的和气!” 蒲学光怒道:“我若开城请降,海汉人必定将你们杀个精光!你们可要想明白了!” 便在此时又飘来城外海汉兵的呼喊声:“投降免死!缴械不杀!捉拿匪首蒲学光者可获****!” 寨子里的空气顿时凝固起来,蒲学光意识到这帮人的心思已经开始摇摆不定,他待要再劝说几句,却有人大喊道:“拿下姓蒲的,兄弟们分了这笔赏银!” 喊话的人是寨中的一名小头目,当下便有人七八人随他一起发动,抽出武器冲了上来要拿蒲学光。不过蒲学光也不是毫无抵抗之力,他身边还有数名死忠部下,抢在前面接下了这波攻势。 然而一旦有人开了头,效仿者就跟着出现了。这个道理很简单,对付蒲学光肯定要比对付寨外那些凶名远扬的海汉兵容易得多,风险也要小得多。拿下蒲学光不但能分银子,还能获得自由,不会作为海汉人的战俘而受到惩罚,这对于濒临绝境的土匪们说算是一根看得见摸得着的救命稻草了,谁也没有理由不去争取这样一个脱身的机会。 几乎是在第一起内讧开始的同时,更大规模的内讧便接着爆发了。蒲学光并非武将,也没有学过任何格斗术,很快便被人给制住了按在地上。但率先动手的几个小团体都各有心思,并不想让这个战果被别人独占,互相又开始拼杀起来,顿时场面一片混乱。这些人没有勇气与寨外的海汉军交战,但跟自己人动手却是毫不畏惧。 在外边喊话的几名海汉士兵本来已经被墙头射出的弓箭逼退,但看到墙头上的人射了几箭就缩了回去,这几人又不依不饶地慢慢逼到近处喊话。而寨墙内此时已经混战成一片,也没人顾得上应付外面的海汉兵了。那宣读悬赏令的声音一直在空中回荡,让已经见血的土匪们更加疯狂了。 高桥南也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手段,能让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土匪内部突然发生内讧。这当然不仅仅是悬赏金额所起的作用,这段时间万家军一败再败,实力大损,内部的权力更迭和人员更替也造成了人心惶惶的局面,谁都不知道下一个被蒲学光和甘强收拾的人会不会是自己,再加上海汉人越传越厉害的凶名和如今越发窘迫的生存状况,海汉军的到来只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眼看墙头上一点动静都没有了,高桥南也有点疑惑,照理说对方就算不站出来对骂,也会使用弓箭逼退喊话者才对,怎么会放任海汉军就这么肆意妄为?难道是在东山寨里憋什么大招? 想到这一层,高桥南也不敢怠慢,让部队慢慢压到近处,仅有的两名狙击手已经瞄准了墙头,若是再有人冒头出来,就先开枪打掉再说。 高桥南见已经距离寨墙不过二十丈左右,对方依然没有任何反应,而围堵南边寨门的部队也没有发出示警信号,当下更是想不出对手在玩什么花招,只能是让小队人马提着连夜制作的几幅梯子,快速逼近到寨墙下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状况。 士兵们很快将梯子搭在墙头爬了上去,然后小心翼翼探出头往里面张望,旋即便打出信号示意部队可以推进。这下高桥南不再犹豫,当即下令发动进攻。 此时寨内的土匪们已经杀红了眼,就算有人看到墙头上有海汉兵翻进来,也无暇去阻止他们打开寨门了。这东山寨尚未与海汉军正式交锋,便已经宣告失守了。 高桥南进入东山寨的时候也被里面的状况惊到了,他万万想不到土匪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了如此严重的内讧。虽然他让士兵上前喊话的确是希望能够离间寨内的土匪,但也并没有真的寄希望于这种手段就能彻底瓦解掉对手的战斗意志,不过从眼下的情况来看,效果显然要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 “看来以后对付这些土匪直接砸钱就好了啊!”高桥南心中不禁闪过一个戏谑的想法。当然了,他也不会单纯地认为这全是悬赏令起到的作用,有很多问题也并不是金钱能够解决的。 士兵们上前分开控制了犹自不肯罢手的一些土匪,然后去南边开了寨门,让部署在那边的两个排也进入到山寨中。这寨子里除了土匪们居住的房舍之外,就只有一些马棚、仓库、柴房之类的设施,边角的小块空地还被开垦出来种了菜,利用寨内一口水井进行浇灌。如果不知道占据这里的是一群土匪,其实看起来与本地的农庄也没多大区别。 通过土匪们的指认,士兵们很快从血泊中找到了犹自哆嗦不已的蒲学光,将他锁住带到了高桥南面前。高桥南见这人满脸血污的样子也是皱了皱眉,下令把甘强提来,让他来确认蒲学光的身份。 甘强看了两眼,便垂头丧气地对高桥南道:“此人便是军师蒲学光了!” 蒲学光见到甘强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试图挣脱旁边两名士兵的控制,作势要扑倒甘强:“你这叛徒竟然引狼入室!早知如此,当初老夫就不该让你活着回来!” 当日两人从福山县城兵败撤回时,甘强还有伤在身,那时候蒲学光要对付他尚有机会。但蒲学光认为自己能够控制甘强,并且利用他来整合万家军残部,这才没有对其动手。想不到养虎为患,最终还是被甘强给害了。 甘强也怒道:“当初若不是你这厮鼓动万蒙去打海汉军,事情怎会弄到如此田地!各位,万家军与海汉交恶,罪魁祸首便是这贼人了!” 甘强说得义愤填膺,恨不得要将蒲学光提起来打一顿,似乎全然忘了他自己的身份也是一个“贼人”。高桥南见这二人毫无廉耻之心,犹自互相埋怨,落井下石,心中顿感恶心,当下便让士兵将他们先分开收押。 正文 第1138章 收获不小 轻松打下了东山寨,擒获了甘强和蒲学光两名在海汉通缉榜上的匪首,高桥南此行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大半。高桥南一边带人清点寨内的物资,一边让人赶紧去厨房弄些热食,从昨天进山到现在,他和部下这帮人忙活一整天连热水都没能喝上一口,还在野外露宿了一夜,就算是铁人也着实有些疲乏了。 东山寨作为万家军在这段时期的大本营和指挥中心,倒是还集中了一些物资储存在这里,主要是以粮草和武器为主。高桥南对山寨内的库房进行了清点,发现这里还存有近万斤粮食,刀枪弓箭的数量大概能够武装三五百人,不过粮食大多已经处于霉变的边缘,而武器在高桥南看来就是一堆只能拿去回炉造农具的废铜烂铁而已,价值都不是太大。 士兵们翻箱倒柜之后,在蒲学光的住处又翻出了两箱金银,但总价值也不过才两三千两银子,这与高桥南所掌握的情报还是有较大的出入。万家军在登州作威作福已经有好几年的时间,特别是在渗透最为厉害的福山县,地皮都被万家军刮去了三尺,甚至连县衙都被挤兑得快要因此而倒闭了,万家军通过各种劫掠所积蓄的现银至少有五位数以上。按照万蒙的交代,万家军的账目一向是由蒲学光在负责打理,而万蒙被捕之后,万家军的这些钱财自然统统都落在了蒲学光手上。 甘强之前的口供也证实了这一点,万蒙出事之后,他与蒲学光搭档收拾残局准备重组万家军。甘强负责军事指挥,而蒲学光就负责后勤和经济,账目和钱财都是在后者手里掌控着。高桥南知道有这么一笔不义之财的存在,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也是他急着要抓捕蒲学光的原因之一,免得节外生枝,让这家伙听到风声之后又将钱财转移去了别的地方。 高桥南带着人把山寨内大致翻了一遍,没有再找到其他收获,立刻便提审蒲学光,让他供出藏匿钱财的场所。 不过这蒲学光能被万蒙奉为军师,虽不是什么绝顶聪明之人,但小心思还是有一些的,哪肯就这么招供,苦着脸道:“这位将军,万家军上次在福山县城外溃败之后,很多人听到消息后便从各处山寨卷款脱逃了,金银财宝所剩无几,如今便只有小人卧房内的两箱金银了。” 早先海汉军在福山县城抓获匪首万蒙,从他口中已经获知了万家军的大致家底,虽说万家军战败之后分崩离析,有可能会有一些人卷了部分钱财另谋出路,但剩下的也绝不止这么一点家底。 高桥南并不相信蒲学光的说辞,当即拿话点醒他:“你可以选择不跟我们合作,但我相信藏匿钱财的地方也不会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只要我们把抓到这些土匪一个一个审过去,总会有人愿意跟我们合作。到时候你对我们没了价值,会是什么下场,你自己想想清楚!” 蒲学光感到高桥南的话中似有所指,当下便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那不知小人价值几何?可有机会重获自由身?” “那要看你的配合程度了!”高桥南回应道:“很简单,我们获得的好处越多,你的罪孽就越小,你想重获自由身,那就得视你有多大的贡献而定了!你别忘了,万蒙当初可是被我们活捉了,万家军大概有多少家底,我们也是有数的!” 蒲学光在心头盘算了一阵,这才咬牙道:“若贵军能赐还小人自由身,那小人愿将万家军所藏匿的钱财全部交出!” “这条件也未尝不可,但你要如何让我相信你所说的话?”高桥南追问道。 蒲学光应道:“小人手头有一本秘密账簿,将军只要对照上边的记录,核对钱财数目,便知小人所言非虚。” “秘密账簿?那我怎么知道这秘密账簿是只有一本,还是有好几本?”高桥南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并没有立刻采信蒲学光的供述。 蒲学光道:“小人命在旦夕,岂敢欺骗将军?将军刚才也说了,万蒙已交代过大致钱财数目,这份账簿上的记录,应当是对得上的。” 高桥南听他说得有理,便问他账簿藏在何处,然后派人去蒲学光所说的地方将账簿取出。 蒲学光藏账簿的地方也并非什么绝密场所,就在卧室地板的一处暗格中。刚才高桥南带人搜过这里,只是将发现的两箱金银弄出去之后,对于卧室里的其他地方就没有再一寸一寸地仔细查验了。 高桥南当着蒲学光的面便开始翻看账簿,这上面记录的条目并非一般常见的进出账,而是何年何月何日,将金银钱财若干埋藏于何处封印。金银的数目都写得很详细,但记录的地点却是十分模糊,都是“枣园”、“虎斑石”、“神仙洞”这类似是而非的地名,这显然只有当事人才能知道确切的埋藏地了。 “你们的花样倒是挺多啊!”高桥南翻看了这本账簿之后,对蒲学光又有了新的认识。这些土匪显然是有一定的危机意识,还知道将劫掠得来的钱财分散埋藏,这样即便有人知道其中某一处藏宝点,对其动手脚也不会伤及到万家军的根本。 蒲学光颇为自得地说道:“不是小人吹嘘,就算是万蒙也只知钱财大致数目,而不知所有埋藏地的具体位置,将军就算能找到其他知情人,顶多也只知其中一两处地点罢了,想将宝藏全部找出来,还真得由小人带路才行。” 高桥南明白他的弦外之音就是在跟自己谈条件了,当下便道:“你带我们将这账簿上的藏宝点全都找到,起出宝藏,数目核对无误,我便还你自由身,过去一切亦既往不咎!” 高桥南刚才翻看账簿的时候已经大致核对过数目,倒是与万蒙所说的数目大致相符,想来不会有太大的出入,到时候清点核算与账簿记录一致,那就可以证明蒲学光所说属实了。 按照账簿上的记录,万家军匪帮在共计十一处藏宝点埋藏了总价值超过十万两白银的金银财宝,其中有两处在万家军战败福山县城之后已经被蒲学光带人取出,用以购买粮食和其他军用物资,兼作日常开销,剩下没用完的部分就是海汉军在他卧房中发现的两箱金银了。而仍然没动过的九处藏宝点,则还藏有至少价值八万两白银的财宝。 这笔钱也是蒲学光和甘强继续维持万家军的架构,并打算招兵买马东山再起的底气所在。只要假以时日,他们完全有机会凭借这些钱财重建这支土匪武装,不管今后更名叫蒲家军还是甘家军,总之都还会有翻身的机会。只是他们根本没料到海汉会这么快就不依不饶地展开了追剿行动,不仅仅是在各处村镇张贴悬赏告示,而且还设局算计了甘强,然后一路追到东山寨来,给不明就里的蒲学光来了个连锅端。 在他们急急忙忙地完成了对万家军的重新整合之后,海汉军将二人擒获,基本就宣告了万家军真正意义上的覆灭。虽然还有一部分残余人员仍在海汉控制之外,但已经成了没头苍蝇,很难再成气候了。 这地方地处山区,与福山县城之间的路程超过四十里,加上高桥南还要带着蒲学光去挖出埋葬在附近山中的土匪宝藏,至少需要两到三天时间才能完成,无暇押运战俘回芝罘岛,便将这东山寨作为了临时囚禁场所,将上百战俘都暂时收押在此。 话分两头,高桥南带着人在山中寻宝的时候,从南方来的一支海汉船队驶抵了芝罘湾港口。这支船队除了为本地带来里大量物资之外,还有新的一批增援人员,这其中包括了一个连的陆军,三十多名民政、农技、医护人员,数十名各种技工,以及获得执委会批准调来此地工作的田叶友和摩根二人。 台湾苗栗油田的运作已经基本步入正轨,而当地的治安状况也在军方的努力之下趋于平和,在油田方圆十多里范围内已经没有敌对的土著部落存在。摩根将当地的防务移交给虞尧之后,便跟田叶友一同从苗栗出发北上。两人在浙江舟山作了短暂停留,然后随运送补给的船队一同北上来到山东。 对于这二人的到来,芝罘岛指挥部自然是十分欢迎。接下来开采福山铜矿的项目必须要由田叶友来主持,而摩根则是王汤姆点名要过来的,一方面是山东基地人口增长迅速,需要医疗专家到本地坐镇,另一方面摩根北上带来的不仅仅是医疗保障,还有他亲自训练的一批狙击手。国防部希望这批人能够加入到收复辽东的战斗中去,在战场上发挥出狙击手的特殊作用。 按照惯例,岛上为两名新来的伙伴组织了接风宴,除了在大陆上忙活的哈鲁恭和陈一鑫之外,其他穿越者都到场参加,并向他们告知了目前在山东、辽东地区的进展状况。 “这么说起来,辽东皮岛倒算是一个意外的收获啊!”田叶友听完之后也不禁有些感叹:“我记得你们当初作计划的时候,可没有把这个地方算进去。” “是的,我们也是到了辽东才偶然得知了这个地方还依然存在。皮岛上的这几万辽东难民,对我们还是有很大的价值。”王汤姆应道:“目前在登州招募移民的进展已经趋缓,今年年底到明年上半年的主要移民来源可能都得着落在皮岛这边。” “那这个东江镇……除了基本的合作项目之外,他们是否愿意在军事上配合我们的行动,或者说接受我们的指挥?”相比移民,摩根更为关心的则是军事方面的情况。 钱天敦应道:“以东江镇目前的状况来说,他们不太可能拒绝我们提出的交换条件,现在的初步合作意向是以粮食换人口,先解决岛上的饥荒问题,然后才能谈到进一步的军事合作,比如说一同出兵攻打辽东。东江镇的军人大部分都是出身辽东,他们对当地的状况比我们熟悉得多,如果能够得到东江镇的配合,那我们在辽东的行动就能相对容易一些。” 田叶友道:“由我们长期向他们提供粮食也不是个办法吧?粮食在南方不算值钱,但这海上的运力可就值钱了,从浙江把粮食运到皮岛,算下来光是运费就比粮食贵了。” 孙长弥点头应道:“这的确是一个问题,皮岛上好几万人口,粮食几乎都靠外界输入,就算我们不缺粮,要长期养活这么多张嘴也是个问题。所以我们打算先收复辽东的长山群岛,利用那里的土地来恢复粮食生产,让东江镇逐步自行解决粮食需求问题。” 相对辽东半岛大陆而言,隔海相望的海岛显然要安全一些,后金目前的海上武装力量还很有限,尽管尚可喜叛逃后金之后,东江镇就失去了长山群岛这个产粮地,但后金也顾虑海上交通不便,并没有出兵占领这些海岛,所以东江镇要将其夺回其实不算太难——前提是海汉海军替他们清除辽东半岛东海岸上的后金水师,解决掉这个安全威胁。 “野猪皮的水师什么水平啊?”田叶友好奇地问道。 “主力其实都是叛逃出去的明军水师,但如果给他们留出发展的时间和空间,再过个两三年就不好说了。”王汤姆道:“就是要趁着他们还无力威胁到山东半岛,先下手为强把他们解决掉。” 田叶友追问道:“这马上就要进入冬天了,今年还来得及吗?” “今年大概很难,最快也得明年开春之后了。”王汤姆对此早有盘算:“芝罘湾开始封冻之前,我们大概还有一次出兵辽东的机会,但我不认为能够一次性解决完后金水师,除非他们的脑子进了水,要把水师部队全部集合到一起跟我们打一场决胜战。” 正文 第1139章 渗透与控制 相较于以前在南方的作战环境,冰天雪地的辽东对海汉军来说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世界,虽然就实力来说无疑是海汉军占优,但国防部认为冒然在冬季进入辽东是一种相当冒险的选择,所以从一开始制定计划时就没有考虑过要赶在北上第一年的冬季发动对辽东半岛的攻势。 不过从芝罘港出动海军,协助东江镇明军收复被废弃的长山群岛,这种行动倒是在海汉的能力范围之内,而且风险也相对较小。毕竟后金水师的实力比较有限,也难以对海汉海军造成实质性的威胁。在完成这一波操作之后,海汉海军的大部分作战船只就得赶在芝罘港封冻之前南下,回到浙江舟山去进行维护保养,待开春之后再北上回到芝罘港驻扎。 入冬之前,芝罘岛基地要完成的另一件大事,就是对福山铜矿的勘探和开采准备。如果进展顺利,那么在这个冬天开始采掘铜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田叶友等人抵达芝罘岛的第二天,便传来了特战营在内陆山区连破土匪武装,擒获万家军匪首两人的好消息。这就使得海汉清理福山县西南部山区的进程大大加快,第二天芝罘岛便派出一个连的陆军从夹河上游登陆,前往福山铜矿所在地担当开路先锋。而田叶友则是在芝罘岛又休整了一天之后,才登陆上岸前往该地区执行勘探任务。 考虑到该地区可能仍有不少万家军的散兵游勇,指挥部特地指派了摩根随行,并且让正在福山县内征集移民的陈一鑫也到县城附近与其会合,然后一同前往铜矿所在地。 福山铜矿位于福山县城以西十五里,正好处在山区的边缘,这倒是稍稍降低了开采难度。如果是位于山区,那无论是运输矿石还是安置矿工,都将是相当麻烦的事情,说不得就要推迟到开春之后再动工了。 田叶友和摩根从芝罘岛乘船直抵夹河上游的临时码头,这地方在经过了一个多月的发展之后,已经自发成为了县城外的一处临河市集。海汉在这里出售一些便宜的日用品和农具,并且在此地长期招募自愿脱离大明的移民。一些没有钱财的本地百姓,也可以拿自家收获的蔬菜瓜果或是鸡鸭等等农产品来以物易物。个别有生意头脑的人已经在市集旁边支起了竹棚卖茶水、小吃等等,借着日渐增加的人流开始生财了。 因为陈一鑫还没赶到这里,便由目前在此地担任主管的归化籍干部葛永带着两人在市集上参观,并向他们介绍这里的经营状况:“此地原本是由军方负责治安,不过近期县城附近治安状况好转,安全方面的事务就由新组建的治安队来接管了。” 所谓的治安队便是由海汉牵头,在本地招募的移民中挑选老实可靠的青壮男子组成,经过简单的操训之后,由军方派人担任指挥官,在这处市集做一些维护秩序的工作。考虑到这些人投靠海汉时间尚短,可靠度还不够,所以也并没有给他们配备杀伤性的武器,只是每人配发了一根两尺长的木棍作为防身器械。因为目前芝罘岛的物资有限,这些治安员的服装也没有统一,只是在每个人的胳膊上都戴着一个式样相同的红色布箍,上面用黄色颜料写有“治安”两字,以标识出这些人的特殊身份。 葛永继续介绍道:“这些治安员除了普通移民的待遇之外,每人每月还能拿到一两银子的劳动津贴,所以工作还是挺积极的。今后本地成立警察机构和民兵组织,这些有工作经验的治安员就会优先转化录用。” 海汉要在福山县境内扎根,从事开矿、贸易、移民等事务,必然要对本地的官场和民间进行渗透和控制,逐步建立起由海汉控制的社会秩序,而造就和维持这种体系运转的条件,除了海汉军方的武力手段之外,也还需要大量的非武装人员来实施高层的各种计划和构想。 海汉并不打算直接进入县城控制县衙和本地的官员,那样的行为与入侵无异,只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根据过往数年在南方的操作经验,在地方治所之外另立体系,自行对地方实施管理,以和平的方式逐步架空官府,这才是最为明智的做法。 在县城外的河岸建立市集,以此吸引人流带动贸易的同时,也顺理成章地开始在本地民间推广海汉的社会管理制度和经济贸易体系。假以时日,海汉殖民体系在本地发展到一定规模之后,在安全防卫、物资补给、运行资金筹措等方面,就可以逐步降低对南方的依赖程度了。 田叶友问道:“那目前福山县衙对我们这些举措的反应怎么样?” “反应……还算平和吧!”葛永稍稍犹豫了一下才应道:“最初几天城里还有捕快过来巡视,不过我们这边拉出治安队之后,他们也就不过来了,想来应该是主动避让了。” 田叶友前两天在岛上听其他人谈论过福山县城的情况,目前城中只有少量驻军和治安人员,在见识过万家军是如何完败于海汉军手下之后,这些人会对海汉比较畏惧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海汉这边既然拉起了自己的治安队伍,那么自然不会欢迎福山县的捕快过来指手划脚。刚才葛永有些犹豫,田叶友认为这其间多半不是他说的那么平和,只怕是直接将对方赶回了县城。 不过这些小事无碍大局,田叶友也没有就此再继续追问下去。他现在更在意的是越来越的民众注意到他们,并开启了围观模式。这倒不只是他们前呼后拥的排场比较吸引人,高鼻深目的摩根也是百姓围观的目标之一。 田叶友笑道:“你来这里是来对了,你看所有人都把你当成明星看待了。” 摩根一本正经地应道:“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认为他们应该不会对我的外貌感到太吃惊。毕竟我也有一点点拉丁血统,在外貌上跟南欧人种差别不大。” 当初孙元化担任登莱巡抚期间,就组建过一支拥有二十多名欧洲士兵的特殊部队。这些外籍军人基本都是以军事顾问身份接受雇佣,来到登州替他训练火枪兵和炮兵的葡萄牙人,他们在登州驻扎期间,很多本地百姓都曾经见到过这些“佛郎机人”。所以摩根外貌虽然与汉人有明显差异,但对登州本地的百姓却未必陌生。 两人在市场上转了一阵,陈一鑫带着警卫班也匆匆赶到了这里,见面之后就向两人告罪道:“本来一早就该过来等着的,临时有些麻烦事脱不开身耽搁了时间,让你们久等了!” “有什么麻烦?需要帮忙吗?”摩根一听立刻便跃跃欲试地追问道。他申请北上山东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这边可能会有比较频繁的作战行动,听到陈一鑫这么一说立刻便来了兴趣。 陈一鑫摆摆手道:“不是你想的那种麻烦事……唉,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我们边走边说吧!” 摩根和田叶友集合了各自的手下,然后与陈一鑫一同离开市集向西进发。陈一鑫在途中才说起了他最近遭遇的一桩不大不小的麻烦,让二人听得也是有点目瞪口呆。 陈一鑫在福山县已经驻扎了一段时间,他的管区是夹河以西地区,以东则是由哈鲁恭负责。而他所要负责的工作不仅仅只是治安方面,民政也同样要过问。结果便有一户乡绅人家,看上他年轻有为,竟然大着胆子托了媒婆来找到他说媒,希望能招他入赘。陈一鑫通过中间人婉言谢绝之后,那乡绅家仍然不肯就此作罢,便换了个方式,设宴邀他到家中做客。 这乡绅在本地也有些影响力,同时还邀请了本地官府中人出席,陈一鑫考虑到要跟地方上的权贵搞好关系,昨天便去出席了这个晚宴,席间酒喝得多了些,就在乡绅家中住了一晚。早上原本想早些告辞离开,又被乡绅拉着一起吃早饭,结果就耽搁了时间。 “小伙子可以啊!”田叶友听完之后便赞道:“送上门的艳福啊!人家姑娘怎么样?看了满意不?” 陈一鑫摇头道:“我又没这方面的想法,所以也没要求跟对方姑娘见面,我是觉得这种事不太妥当,最好不沾为妙。” “你担心什么?怕未来老丈人通过你的关系谋私利?”田叶友笑着追问道。 “田哥你别取笑我了,什么老丈人,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情……”陈一鑫顿了顿,还是点点头承认了田叶友的猜测:“如果跟地方上的权贵联姻,那就相当于成了他们的保护伞,要是打着我的旗号在外面做一些不好的事情,擦屁股的事也还得我来处理。想想这乡绅为什么会主动要嫁女儿给我?还不是看中了海汉的实力,还有我手上的权力!我不想因为这种关系成了别人利用的道具!” 田叶友道:“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就拿我自己来说吧,我老丈人本来就是廉州府的富商,结了亲之后,也就成了海汉的生意合作伙伴,每年随便给些资源,就足够让他赚个饱了。大明士绅主动与我们结亲,无非就是想借助我们所能提供的帮助来获取利益,但我们又何尝没有通过这种关系来实现对大明的渗透和控制?虽然我是不清楚你遇到那家的具体情况,但条件合适的话,也没必要刻意排斥这种事,毕竟你年龄早就到了适婚的时候,早些成家也是好事。” 田叶友是穿越众当中与本时空民众通婚的第一人,在黑土港驻守期间,便娶了廉州府一名海商的女儿为妻,如今已经有了一对儿女,也算是穿越众中家庭美满的代表人物。他对于跟大明士绅富商通婚这种事,看得要比陈一鑫透彻得多,穿越众来到这个时空,就算第一代人自行内部消化,不与土著通婚,第二代就难以避免了,迟早都会与土著结成姻亲。而由此所形成的特权阶级和既得利益者,也是必然会出现的产物,就算陈一鑫现在很排斥,但将来也不可避免会面对这样的状况。 陈一鑫苦笑道:“我初来乍到,对本地情况也不够熟悉,哪敢随便答应这种大事。如果不是这个乡绅之前对我们的到来表现得很配合,我是连吃饭都不会去的。” 摩根好奇地问道:“如果按照老田的说法,这户人家应该是想通过联姻达成某种目的,你去赴宴的时候,他们向你说明了吗?” 陈一鑫道:“对方没有说得很直白,但也有意无意提过几句,大概是想试探一下我的态度。按我的理解就是希望能够得到我们的保护,另外就是想要借助我们的声势,在福山县兼并土地。” 摩根追问道:“寻求保护我能理解,但兼并土地是什么道理?” 陈一鑫道:“这很简单,福山县有大量人口在战争期间或死或逃亡,因此目前县内有许多无主土地处于荒废状态,这个乡绅希望由我们出面,去找县衙交涉,用比较低廉的价钱收购这些土地,然后转手给他。当然了,到时候我们可以与他合作,共同开发这些土地。” “还有这样的操作?”摩根在外面与大明官府打交道的时候极少,也不太了解大明的土地政策,听到这样的答案不禁有些吃惊:“如果能跟县衙达成交易,那直接收到我们自己名下进行开发不就好了,还用得着转让给他?” “在大明,我们和你一样,都是外国人。”陈一鑫解释道:“地方官府如果把大量土地的所有权卖给一群外国人,你猜知县会不会有麻烦?那乡绅就是知道我们的打算,所以才主动提出了这么一个看起来像是脱裤子放屁的解决办法。” 正文 第1140章 长远打算 登州官府对海汉这群异国来客持有截然相反的两种观感,反对派的态度甚至还一度表现得比较强硬,认为海汉的到来形同入侵大明,理应要将其逐出山东才对。但民间的看法却偏向海汉居多,原因无他,海汉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月,就基本解决了困扰福山县数年的两大问题:土匪与难民。 对于缺兵少粮的地方官府来说,在得不到朝廷全力支持的状况下,仅靠自身力量来解决这两个问题几乎不可能办到,而且客观上也存在着一些不太能见光的原因,使得这两个历史遗留问题长久留存于登州境内,福山县的状况只是其中的一个缩影而已。在这个乱世中,有实力自保的地方豪强毕竟只是极少数,当官府无法给予足够的安全保障时,没能力的人只能选择逃离家园或是逆来顺受,而一些有家底有想法的人自然会设法寻找新的靠山——比如不久之前刚用万家军作为祭品来证明了自身实力的海汉人。 在本地人看来,海汉远没有土匪武装和那些驻扎在登州境内的外地军队所造成的威胁大,他们来到福山县之后并没有凭借武力向本地人逼征粮食和钱财,反倒是在自掏腰包解决本地难民的吃饭问题,同时主动出兵驱逐了万家军,基本恢复了福山县境内的正常治安状况。胆大的地主乡绅与海汉接触之后,便很快发现这群人做生意的兴趣远比打仗大得多,而且双方有很多契合的利益共同点,比如在土地所有权方面的合作就是其中一方面。 山东这边的情况与南方不一样,由于前两年发生在登州的叛乱,大明朝廷对这边的安全状况是比较敏感的,如果海汉采用以前在南方的做法,在地方上大举吞并土地,那极有可能会引起大明的敌视,并因此而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海汉应付这种局面自然也有另一套成熟的方案,那就是联合地方上的地主阶级,在农业开发和经贸方面进行合作,简单说就是推广海汉所擅长的农场体制,利用合作来实现对本地农业生产和社会体系的间接控制。而海汉所能提供的帮助除了农业技术和启动资金之外,更重要的便是协助地主阶级完成战乱之后的土地兼并,这对于本地的地主们来说绝对是一个难以抗拒的诱惑。 “难道就不担心现在扶持这些地主扩张,以后会变得尾大不掉吗?”田叶友听完陈一鑫的解释之后追问道。 “怎么去改变这些人的思想,让他们慢慢转换效忠的对象,那就不全是我们军方工作了,得让宣传机构和民政部门去挑大梁。”陈一鑫摊手道:“南方跟我们合作的权贵不少,不是也有很多人慢慢就加入到我们的阵营中来了吗?无非就是利益相关,只要与我们的利益一致,那自然就会维护我们。” “说得也有道理!”田叶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陈一鑫的说法表示了赞同。不过他旋即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上:“那户打算找你联姻的乡绅,应该也有不少家底吧?” 陈一鑫道:“如果以家产而论,那大概的确算是县内数得上号的大户了。这家人在登莱之乱的时候就搬进了县城居住,直到我们最近把万家军清除之后才搬回自家宅院。” 田叶友道:“说真的你如果要长期在华北地区驻扎,在地方上寻找合适的人家结亲也不是坏事,至少能有家人照料你的生活起居。还有,既然我们身处在海汉这个体系中,有些事就得考虑得长远一些,不光是为自己考虑,也要早点为后人作打算。” 陈一鑫不解其意,只能含糊对应道:“我这不是还年轻着吗?也不用照着这个时代的规矩,赶着时间成家生孩子吧!” 田叶友见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笑着摇摇头道:“你怎么好的不学,偏要学你摩根大叔玩单身贵族?” 摩根干咳一声道:“好好说话,我就是没有打算再成家而已,怎么就成负面典型了?” 摩根是穿越众当中少有的独身主义者,来到这个时空已经七年多了,他甚至连个暖床的丫头都没有,所以也有不少人曾经怀疑过他的性取向,但摩根自己称这种独身行为是遵循“神的决定”,并且不打算作出改变。时间长了,大伙儿也就慢慢习惯了他的这种选择,毕竟大家都是做出过加入穿越行动这样不同寻常的决定,照理说这才是一种真正违背了常识的选择。 田叶友没有回应摩根的解释,反而是问了陈一鑫另一个问题:“你知道这几年里,陆陆续续有多少人已经选择了与土著通婚,成家生子了吗?” 陈一鑫自穿越第二年开始就外派到了珠江口驻扎,之后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海南之外的地方,平时能够接触到的穿越者伙伴其实并不多,他对于田叶友所提到的这个问题也着实不清楚,当下只能摇摇头表示不知。 田叶友道:“自我开始,到现在为止,跟土著通婚的人已经有三位数了,生下来的小孩起码也有一两百人了。你以为你现在遇到的这种情况很特殊吗?不,那只是因为你之前一直都在各种岛屿上驻守,几乎都是在跟军队里的大老爷们打交道,很难有机会长时间接触社会而已。” 陈一鑫不解道:“成家生子这种事我可以理解,毕竟绝大多数人都会把传宗接代作为自己人生使命的一部分,但用得着这么赶吗?我当初来参加穿越行动,可不是为了跑到这个时代来结个婚而已。” “唉,你还真是年轻!”田叶友忍不住又摇了摇头:“你以为这些人急着结婚生子,就仅仅是为了解决生理需要和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吗?你想得太简单了!” “那不然还有什么原因?”陈一鑫听得一脑门雾水,他确实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完全不知道这中间还有什么其他不为人知的门道。 田叶友缓缓说道:“我们这一辈人,掌权的时间终究是有年限的,今后总会出现需要向后人进行权力交接的时候,你说到时候谁来接掌海汉的政权?当然就是我们这些人的后代了!你晚个几年结婚生子不要紧,但可能你的孩子还在哇哇学语的时候,我的孩子就已经在机关里实习了。你想想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陈一鑫也是聪明人,田叶友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自然能表明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了。按照田叶友的说法,有些人赶着结婚生子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完成自己的人生使命,而是要为下一代甚至是下几代人提早布局,让自己的家族能够与海汉政权同步成长壮大,长久地存留于统治阶级之中。 一步快,步步快,人家布局得早,那么在下一代人竞争掌权机会的时候,自然也能提前占据比较有利的位置。这种事也不能说有什么不对,毕竟人都是有私心的,为自己的后代打算也是很合理的做法,何况这也并不违背海汉现有的法律和规则。 陈一鑫苦笑道:“我以前倒是真没想过这些……田哥,你在黑土港的时候就成了家,莫非是早就有这方面的打算了?” 田叶友正色道:“你看我像心机那么重的人吗?说实话,成家的时候我可没想那么多,那时候甚至都没打算再回海南岛,反正也不愁吃穿,下龙湾那地方山好水好无污染,就想着干脆在那里安度余生算了。后来是调回海南去勘探石碌铁矿的时候,执委会几个大佬主动找我谈话,说可以把孩子送回三亚这边培养,今后也好早些安排专业和出路。我到那时候才突然醒悟过来,原来大佬们对下一代的安排早就有了规划,我要是不顺应历史潮流而动,那后人顶多就是个富二代,再往后面一两代人,可能就一点政治资本都没了,到时候我田家后人会不会埋怨我这个海汉开国功臣太傻,除了一点钱财就没留下其他什么余荫了。” 田叶友的想法很市侩,但也很实际,陈一鑫不得不承认如果换作自己在田叶友的位置上,大概也会有类似的考量。田氏家族百年之后是烟消云散还是依然位列统治阶级之中,真的很有可能就得要看现在田叶友的安排了。 摩根应道:“你说的这些,其实以前也有人对我说过,但我连后代都不打算要,所以也不会去考虑这些问题。” “那以后海汉国的统治者当中没有摩根家族,这可就太可惜了。”陈一鑫打趣地应道。 摩根耸耸肩道:“这又不会影响国家前景,没什么大不了的。” 摩根的想法在穿越者当中算是一个特例,并不具有普遍性,参考价值也很有限。陈一鑫听完田叶友的解释之后,其实也更倾向于为后代提前铺路这种做法。不过在成亲对象的选择标准上,陈一鑫目前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所以也不急于要获得一个结果。 陈一鑫道:“其实田哥你这些年所勘探出来的矿藏就是最大的政治资本,也没必要非得回到三亚定居去当一名政客。” 田叶友笑道:“政客要勾心斗角耍嘴皮子,我这种老实人可做不了,再说要是想做政客,我就不会这么千里迢迢跑到山东来开矿了。我这行当其实跟你们军人差不多,常年在外东奔西跑,只是换了一种和平的方式进行征战而已。等我孩子长大……我还是培养他们去当政客好了,没这么累。” 大部分穿越众在海汉体系中都是充当着各个领域中的技术负责人,真正从事行政事务管理的也就以执委会委员为代表的一小部分人,这些处在权力金字塔塔尖上的高级人物自然很令人羡慕,但田叶友也知道这些位置不是谁都有能力坐稳的,自己基本上是不可能爬到那个高度去了,但这种希望可以寄托在下一代人身上。等到世代权力更迭的时候,能力强的人肯定更有机会上位。 三人骑着马边走边聊,一路西行大约两小时之后,便来到了预定地点。这处铜矿的位置是位于一处缓坡上,海拔百米左右。提前到这里清场陆军连队已经在山坡下列队相迎,等待他们的到来。 “这边的情况如何?”陈一鑫向带队的连长回敬了一个军礼之后,便直接切入了正题。 那连长应道:“附近最近的村庄在西南大约一里地的地方,不过已经没几户人家了,整个村子才四五十口人。属下带人去盘查过了,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农户,靠着种粮为生,应该没什么问题。另外据他们所说,万家军已经撤离这一地区有一段时间了,近期也没怎么再出山活动。属下划定的警戒区是方圆五里,到目前为止还尚未发现有敌情出现。” “做得不错。”陈一鑫毫不吝啬地给予了赞扬。 芝罘岛指挥部对这处铜矿最担心的并不是产能或者开采技术方面的问题,而是矿场的安全问题。这里曾是万家军活动比较猖獗的地区,难保附近山中是否还会有万家军的余孽存在,所以军方才会派出部队先行过来踩盘,并且安排了陈一鑫和摩根两员大将护送探矿的队伍。 不过田叶友倒是对安全问题看得挺淡然的,到了这里之后只休息了片刻,便带着手下人进入山坡林间,开始结合自己掌握的资料挖掘矿石样本。由于目的性非常明确,准备也较为充分,田叶友组织的这种勘探行动拥有极高的效率,当天中午便已经在地表发现了象征着黄铜矿存在的孔雀石。在经过一个下午的定点开掘之后,有人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就挖出了第一块黄乎乎亮闪闪的铜矿石。经过田叶友的鉴定,确定这是一块铜含量超过50%的黄铜矿矿石。 正文 第1141章 勘探铜矿 “这么快就挖到宝了啊!”陈一鑫从田叶友手中接过矿石,捧在手上转来转去地看,口中啧啧不已:“有了这玩意儿,芝罘岛基地的日常费用也能解决一部分了吧!” “没那么快的。”田叶友摇摇头,毫不留情地给陈一鑫泼了一盆冷水:“就算我们知道这地底下埋着铜矿,也得先修建矿场、冶炼场、矿工生活区,还有最重要的运输线。另外开采铜矿所需的各种蒸汽机械,也要等着从南方运过来,这些设施就位之前,产能不会有多高的。而且今后福山铜矿出产的铜锭,得先运回海南入库,才能折算成相应的资金划拨给你们军方。还有别忘了,矿山矿场现在都是隶属于工业部管辖,开矿的费用也是工业部出的大头,到时候产生的收益也要先分一份出来,并不是由你们军方独占。” 陈一鑫皱眉道:“这铜锭还要运回海南入库?未免太麻烦了点吧?为什么不能就地结算然后加工?” “铜现在是战略物资,生产和使用都是由执委会统一安排,目前我们手头的铜基本都是用在了工业上,而相关的生产车间都在海南,广东以北的殖民地都不具备相应的加工能力,当然是要运回海南之后才能入库。”田叶友解释道:“包括海军陆军所用到的各种铜制军械、武器,也全部都是在海南生产的,浙江舟山倒是已经开始建兵工厂了,不过今年肯定来不及投产了,或许以后能就近生产一些铜制军械。” 对海汉来说,目前控制的铜矿出产地就只有石碌铁矿和台北金瓜石金矿的伴生矿,现有的铜产量还远远达不到发展工业化的需求,福山铜矿这种靠近海岸线的矿藏,肯定是海汉必然要拿下的一处资源产地。随后的开采也不会是小打小闹的作坊式生产,而是要按照工业化的模式进行操作,以求能提升这处铜矿的产能。 确定铜矿的位置仅仅只是制定开采方案的第一步,田叶友所掌握的资料也只有纸面数据而已,接下来还要花很多时间确定矿脉的大致范围、埋藏深度,再选择相应的开采方式,然后计算实施计划所需的物资、人员数量,制定相关配套工程的工期安排。福山铜矿从勘探到正式投产,并不会像陈一鑫想象的那么快。 当晚三人便在这处矿脉上宿营,他们几个都是习惯了常年在野外执行任务,倒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适。而且外面还有近两百人的陆军部队保护他们,这一晚还是睡得相当踏实的。 接下来的两天中,众人便在这片区域内按照田叶友所划出的开采点,分头开挖采集矿石标本。不过田叶友慢慢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在他们挖掘矿石这片区域的外围,开始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民众。田叶友暗自戒备,并向摩根和陈一鑫通报了这个情况。 “估计是来围观我们寻宝,等着捡漏的。”陈一鑫倒是没有多紧张,笑着安慰田叶友道:“有我们的部队在,出不了什么事,反正之后也会在地方上招募矿工,现在让他们看看也没事。” 田叶友不解道:“难道这些人以为我们是在这里偷挖什么宝藏?” “高桥南的部队前两天刚清剿了万家军的余党,抓到了管账的狗头军师,民间传说这伙土匪的宝藏就埋藏在福山县的某些地方,而且数目大得难以估算……”陈一鑫指了指在远处观望的那些百姓道:“他们看到我们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刨了几天土,当然会误以为我们在这里寻宝了。我们现在要是撤了,估计他们会把这方圆几里地都给刨上一遍。” “唉,有这么好的精神,为什么不去开荒种粮?或者来给我们打工也好啊!”田叶友感慨道:“要不找人去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来帮我们干几天活?就说挖到金银财宝了就给他们分一份。” 这样的玩笑话当然只能在嘴上说说而已,就算这些民众愿意接受这种虚假的交换条件,海汉也不会拿自己的名声去作交易。要获得本地民众的信任感很难,但要败掉这种信任却很容易,海汉自从进入福山县以来,行事都比较谨慎,尽可能不与本地民众发生利益冲突。就连这福山铜矿的所在地,海汉也已经先行打听过,确定这边的矿脉附近都是无主荒地,这才直接派了部队过来占下这里。 翌日,来到附近围观的人越发多了起来,仅视野范围内能看到的就已经过百了,其中还有不少人是扛着锄头来的,看样子还真是打算来这里刨食了。只是勘探场地的外围部署了不少荷枪实弹的海汉兵维持秩序,这些人慑于海汉威名也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远地观望。每当田叶友等人在地里刨出矿石,拿在手上仔细观察的时候,远处的看客都会发出一阵赞叹声,仿佛这土里刨出来的不是石头,而是亮晃晃的金元宝一般。 当天晚上,值守的哨兵抓获了几名试图进入警戒区的人,陈一鑫从帐篷里爬起来连夜审问,结果却让他哭笑不得,这些人仅仅是想趁着晚上摸进来看看海汉人到底在挖什么宝贝,打算进到几个挖出来的矿坑里找找有没有漏下的“财宝”。 这些人其实也没什么坏心,单纯只是想发点意外之财而已,但又害怕得罪海汉人,只能偷偷摸摸地搞点小动作。不过这些小动作在职业军队的警戒面前很难奏效,这些人刚刚摸进来就被哨兵给发现了。 被抓住这几人也自知理亏,又知道海汉对付本地土匪的手段相当狠辣,担心自己被当作犯人给抓走,当下拼命磕头求陈一鑫饶恕自己的一时糊涂。他们也知道福山县衙对海汉人的行为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不怎么干涉,如果海汉人真要动手拿人,那官府多半会装聋作哑,不会出面阻止。 事到如今,陈一鑫也觉得这事得想办法遏制一下不好的势头了,不然放任发展下去迟早会出乱子。他想起之前田叶友开的玩笑,决定还是要给这些胆子越来越大的家伙一些教训才行。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做错事情,总得受点惩罚才对!”陈一鑫眼神从这些人脸上一一扫过,看到他们或惊恐或慌张的神情,这才不急不慢地说道:“你们放心,我们一不打板子,二不罚钱,只罚你们在这里劳动三天。三天之后,就还你们自由。你们不是很想在这里挖地吗?那就挖个够好了!” 于是天明之后,工地上又多了几名民工,而且这几人用的还是他们自己带来的工具。他们没干多久,就知道海汉人并不是在挖什么金银财宝了,因为即便是挖到不起眼的石头,也得从土堆里挑出来,拿给海汉人过目。而海汉人对这些石头的兴趣显然很大,拿到手之后还会打理干净上面的浮土,翻来覆去地观察这些不起眼的石头。假如这地方真埋有什么财宝,海汉人显然不会再对石头倾注这么多的注意力。 围观的人群很快也发现了昨天还在他们中间的几名同伴,今天居然就出现在了海汉的挖掘工地上,而且还在帮着海汉人刨地,一时间不由得议论纷纷。 陈一鑫派了两名士兵,去向这些围观者公布了那几人所犯下的过错和受到的惩罚。末了还告诉围观者,这里并没有埋藏金银财宝,感兴趣的民众可以自行提出申请,加入到挖地的队伍中去,但必须要听从海汉指挥安排。参与者可以自行决定是否要带走挖出来的东西,但海汉不会为此支付任何报酬。 聪明人听到这些条件,自然知道不太可能从海汉人的眼皮子底下刨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这地方只怕根本就没什么值钱的宝藏,海汉人在这里挖地的真正目的大概也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但也有认死理,心存侥幸的人,认为海汉人可能是故意拿出这样的条件来哄骗大伙儿放弃,当下还是有十几人大着胆子报了名。 于是田叶友之前的玩笑话也变成了现实,还真有这么一小撮人来充当义务劳动力。但海汉已经有言在前,明说了这里没有埋藏财宝,倒也说不上是存心欺骗。何况大部分围观民众都选择了不去进行这种愚蠢的尝试,最后也不会有多少人会认为海汉的措施是一种欺骗行为。 这处百年来都无人问津的荒地,在短短数日内就被刨得坑坑洼洼,到处都是半人深的土坑。而给海汉当了几天免费民工之后,这些贪小便宜的人自然也知道自己在这里捞不到任何好处,陆续都离开了工地。不过有点见识的人已经猜到海汉人应该是在这地方探矿,只是不太清楚他们所挖出来的这些石头究竟是什么矿石。 在确认了这里的矿脉后,田叶友就已经通过电台通知了芝罘岛,这几天陆陆续续已经开始有民工运来大量的建材和劳动工具,并开始在这里修建必需的基础设施。 想在这里效仿昌化的做法,修建一条从海边直通矿场的铁路,目前看来还不太可能实现,但至少要有一条黄土路来保证前期建设所需的各种建材、工具、生活物资,能比较顺利地运抵矿场所在地。所以在兴建生活设施的同时,大约五百人的筑路队也开始分段修筑一条通往最近处海岸的矿场专用道路,不过这条长度二十里的路即便只是普通的黄土路,其工程量也绝非短时间内能够完成。 由于可以动员的劳动力跟海汉完全不是一个级别,这处矿场在前期的基建工程进度也会相对缓慢一些。在海汉人的翘首期待中,终于迎来了从皮岛运回的首批移民八百余人。 皮岛方面还是比较守信用,按照先前的约定,所挑选的移民都是以青壮为主,抵达本地之后只需调养休息几日,便可投入到各处工地开始劳作。按照双方所约定的交易条件,在入冬之前有望能从皮岛向芝罘岛输出三到四千人。 这也对芝罘岛的接纳能力提出了比较高的要求,按照当前情况预计,这个冬天要在芝罘岛度过的海汉人员加上移民,规模约莫会在五千人左右。这么多人光是一个冬天下来防寒保暖所需的物资,就是一个不小的数目。而目前岛上的营房还数量不够,仍然在不停地施工扩容中。 十月十五日,海汉收到了由福山县衙转发的一封公文,发送方是登州府衙,内容是要求海汉立刻停止在福山县境内大兴土木修建矿场的行为,并声明了福山县境内包括地下矿产在内的一切资源皆属大明,不容外人染指,如不听劝告继续肆意妄为,将会被视为侵占大明领土,并受到相应的惩罚。 公文的措辞比较激烈,一反之前登州府衙比较暧昧的态度,这也让芝罘岛指挥部对登州府的态度转变感到有些困惑。安全部门并没有得到登州府有较大规模人事变动的消息,这种政治态度的突然变化也是让海汉有些应对不及。 “这位陈知府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回事?之前还好好的,这说翻脸就翻脸了啊!”王汤姆在看过公文内容之后也很是不满,把公文往桌上一拍道:“想凭一张纸就收了我们的矿场,这也未免想得太好了!” “话说回来,他们消息倒是挺灵通的,居然还知道我们在福山县开矿的事。”孙长弥笑嘻嘻地说道:“要不让知府大人也来入个股好了,只要有好处拿,不怕他不肯开绿灯。” 郝万清道:“吃相这么难看,我觉得倒是有点像登州明军的做法。从我们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跟我们唱对台戏,是不是觉得我们好说话就等于好欺负了?我看得想法子给这些家伙一点钉子碰碰,让他们知道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 正文 第1142章 争夺铜矿 在此之前登州府对于海汉的来到并没有表现过反对或敌视的态度,知府陈钟盛甚至对海汉帮助福山县清除了万家军匪帮这个毒瘤的行动表示过赞赏,也默许了海汉在芝罘岛修建港口和居所的行为。在还没有面对面接触过的情况下,地方官能有这样的态度已经算是很友善了。芝罘岛指挥部也认为陈钟盛是可以争取的对象,还打算接下来要给他送些更实际点的好处上门,但没想到对方就突然来了这么一手,态度一下子变得强硬起来。 福山县知县张普成自然不敢违背上司的指令,但又不想得罪了海汉这边,毕竟登州城里的大人没有亲眼见过海汉军的表现,但他可是很清楚这帮人的厉害,一句话就是惹不起。张普成把这公文送到芝罘岛,意思也很清楚——这不是我张普成作妖,是登州府的意思,各位就算有什么怨气,也不要把气撒到我头上来。 无论如何,福山铜矿肯定是不会让出去的,海汉选了芝罘岛这个地方当据点,原因之一就是为了就近开采这处铜矿,而且此前无人知晓这处矿脉,现在海汉把地方找到了准备开始采挖,地方官府想在这个时候出来捡现成摘桃子,那海汉岂肯就此放手把这矿让出去。就连一向比较稳重的郝万清,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不禁有些怒气上头。 “大家先别冲动,这张纸只是表明官府的态度,对我们又没有任何的实际约束力,该做的事继续做就是了。如果登州官府真想采用暴力手段来解决这件事,我们也没有必要先采取行动。”钱天敦此时倒是保持了足够的冷静,没有跟其他人一样怒火攻心:“登州城那几千兵如果敢拉出来跟我们打,那我也不介意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但在此之前,我觉得还是应该冷静处理,先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事,会让登州官府的态度突然转变。” 王汤姆听了这话也从刚才的愤怒情绪中迅速冷静下来:“钱司令说得对,不能因为这事乱了我们本来的计划,这个陈知府突然转变态度,说不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搞事情试探我们的反应。” “以不变应万变,不管他们玩什么花样,只要不出兵,我们就不用搭理他们。”钱天敦沉声道:“福山县,现在是我们说了算!他们想收回铜矿,那就拿人头来收吧!” 钱天敦稳稳地说了几句狠话,众人的情绪也随之平静了不少,开始认真讨论起应对之策。 郝万清道:“既然登州府发了这样的公文出来,想必两三天之内就会有进一步的情报送回来,如果他们要出兵,那应该不会瞒过我手下的眼睛。” 上次龚十七带队去登州城打探情报之后,便留下了几人在登州城中潜伏,专门负责收集军政情报。类似部队出征这种行动,事前数天就会开始大量调集物资,征募负责运送辎重的随军民夫,以登州明军的动员能力和指挥水平,应该不可能瞒得过海汉安插在城中的耳目。只要登州驻军有这方面的动向,顶多两天就有会有消息传回来,而这个时间差对海汉来说已经足以做好应对的准备了。 孙长弥道:“田叶友、陈一鑫还有摩根,他们现在还在矿区,要不要给他们派一些增援?” “这个倒不用急,高桥南的部队离他们所在的地方不远,等他们处理完万家帮的事情,就可以先过去增援矿区。”钱天敦对此已经有了应对之策:“高桥南带着两个连,加上矿区的部队,差不多快有一个营了,也就是没重武器而已,但小范围设立防区自保应该足够了。不过从芝罘岛到矿区的这条补给线要尽快建立起来,我们在那边驻扎的部队加上矿工,每天的物资消耗也不是小数目,而且马上就要入冬了,后勤补给必须得跟上才行。这次运来的冬衣棉被,也要尽快启运送过去才行。” 高桥南这个时候正在福山铜矿矿区西南大约二十多里地的山区中,尽管已经在此之前捉拿了万家军余党的主要头目甘强和蒲学光,但清剿万家军分布广泛的各处据点,以及挖掘埋藏在外的土匪宝藏,仍然是花费了他这队人马数天的时间。 当然了,这番辛苦的回报也是相当的丰厚,海汉不仅得到了数百名免费苦力,扫清了潜伏在山区的威胁,更重要的是起获了万家军埋藏在山中各处的财宝,其总价值近十万两白银。由于数目较大,高桥南也担心出现节外生枝的状况,专门花了一天的时间,亲自押着这批货一路到夹河,送上船之后才遵照新的指令,又马不停蹄地赶往矿区与田叶友等人会合。 而在此期间,安全部部署在登州城的探子也终于送回了进一步的消息。登州府衙下达的这份公文的确是知府陈钟盛所起草,并非他人假借其名义使的花招。不过这事后面,似乎仍与登州明军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根据探子所得到的消息,海汉在福山县找矿这件事传到登州城,是有人偷偷从矿区附近挖到了矿石,送去城里鉴定,结果这事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漏子,东传西传之后,便捅到了有心人耳中。 登州这地方原本就没什么值钱的物产,听说新近才出现的海汉人在福山县境内发现了铜矿,自然也就有人起了心思——埋在本地的矿,当然应该归本地所有,这种好东西怎么能让一帮南方来的蛮子给占了去。 当然了,就算有这个念头,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去福山县开矿的实力。开矿可不是什么小本买卖,前期的投入甚大,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负担得起,何况海汉人有钱有势,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排挤出局。如果想以私人力量与海汉人过招,最近覆灭的万家军就是新鲜热乎的前车之鉴,自认实力还不如那支土霸王武装的,就不用出头去招惹海汉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得到官府的许可和支持,否则只消一纸公文,这矿场分分钟就收归国有,前面的投入再多也都得打水漂了。 登州城里眼馋动心思的人不少,但能够同时满足这些条件的人却不多,特别是得到官府支持这个条件,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不可能实现的。 不过凡事也有例外,知府陈钟盛的妹夫郑凡就是个特例。此人在登莱地区算得上是排得上号的大富商,早年从过军,后来去职从商,借着自己在军方的关系和陈钟盛在地方上的威望,很快就发家致富走上了人生巅峰。如今登莱地区的粮食和布匹生意,几乎都是由他所经营的商行在垄断经营。 据说郑凡听到福山铜矿的消息后,便去找到大舅子陈钟盛商量,要将这处铜矿从海汉手中拿过来,收归到自己名下,开采的收益可以分作三份,郑凡、陈钟盛各一份,剩下一份作为上缴国库的赋税,这样各得其所,陈钟盛还能因此而得到一份亮眼的政绩。 当然了,要达成这样对各方都有利好的结果,首先得把海汉清除出局,而这种处理方式在陈钟盛和郑凡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妥,谁让海汉是南方来的外国蛮夷呢? 而这个时候登州驻军也跳了出来,表示了对郑凡的支持,愿意在军事方面提供必要的帮助。当然相关费用肯定是由郑凡来承担。另外军方要求今后开采铜矿所得收益必须分作四份,军方也要占其中一份。陈钟盛在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居然便答应了军方的条件。 安全部的探子是通过认识的低级军官获知了相关消息,可信度相当高,基本可以确认这个决定是由登州文武官员共同作出,并且应该不会止步于书面公文这种约束力较低的手段。如果海汉拒不退让,那么登州驻军直接介入此事的可能性将会非常大。 “如果登州明军要采取行动来抢夺矿场,大概就是最近了。否则等入冬之后下一两场雪,他们就算想出来抢地盘,也很容易被天气影响到行动进程。”郝万清向军方提出了警告:“我建议尽快加强对古现镇以西地区的监控,制定反制对手的行动预案。” 对于安全部的告诫,钱天敦和王汤姆也十分重视,还为此暂时推迟了原定由海军与皮岛明军协同收复长山群岛的行动。芝罘岛向福山铜矿所在地又增派了一批炮兵和武器辎重,以增强该地区的防御力。同时让哈鲁恭将骑兵营的防区调到了古现镇以西的临海平原地区,专门负责监视登州方向的风吹草动。 十月底,天气已经转凉,就在芝罘岛指挥部怀疑登州方面是否会在入冬之前采取行动的时候,终于有了进一步的消息。登州驻军郭兴宁所属部队已经开始集结备战,而粮商郑凡近期向该部提供了五千斤粮食的赞助,安全部认为这两件事应该不是巧合,其出征目标极有可能就是福山县的铜矿。 “接到指挥部的命令,让你先回到岛上去休息几天,等这边的麻烦处理完之后,你再回来主持工作。”摩根向田叶友告知了当前的局面和指挥部的应对措施。 田叶友摇摇头道:“我看没必要,屯了一个营的陆军在这里,还有什么好怕的?就算登州城的明军倾巢出动,也不见得能抢下这个矿场吧?” 摩根道:“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考虑你的人身安全……” “不用说了,我要是回岛上去,这一去一来,中间起码得停工四五天。正是抢工期的时候,我怎么能在这节骨眼上撒手不管。”田叶友依然坚持己见:“你给指挥部回电的时候就说我这里暂时走不了。” 摩根也知田叶友所说的情况不假,当下也没有再坚持劝他离开。矿场的驻军营区现已完成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不过矿工营区仍然还在加紧施工当中。如果不赶在严冬到来之前完成,那么一部分民工就只能回到芝罘岛上过冬,而矿场基建工程的进度也会因此而大受影响。田叶友目前在这边的工地上充当监工,他要是离开了的确会让一部分工地陷入停滞状态。 又过了四天之后,海汉骑兵在登州城以东三十里的地方发现了明军的先头部队。对方的侦骑同时也注意到了海汉骑兵的存在,不过双方都很谨慎,并没有选择交手,远远地观察了一番之后便选择了各自收兵。 当天明军先头部队行进到登州以东六十里的季家镇落脚,同时开始派出成队的骑兵,对驻地周围方圆十里实施管控。哈鲁恭虽然有些手痒,但考虑到对方主力部队还在后面没有露面,这个时候动手很可能会打草惊蛇,所以还是继续保持了克制。 第二天下午,这支明军便已经进入福山县境内,行军速度倒是很快,想来是带兵的将领也希望尽量减少行军所花费的时间,以速战速决的方式夺下福山铜矿的控制权。不过可惜的是他要面对的敌人是海汉,这边根本就没想过要让出铜矿,还提前数日就已经做好了接战的准备。 为了确保行动万无一失,芝罘岛指挥部让两个连的陆军乘船绕到了这支明军的后方,在古现镇附近的海岸悄悄登陆,以便在战斗打响之后包抄明军后路。而这个时候来袭明军的兵力规模也基本已经侦察清楚,由参将郭兴宁领军,包括步骑炮等主要兵种在内的大约一千五百名明军,以及七八百名负责后勤辎重的随军民夫。 虽然海汉投入到这一区域内的部队兵力只有对手的一半左右,但早就做好了交手的准备,因此也毫不慌张。倒是福山知县张普成察觉到了近期海汉兵力调动频繁,提前好几天便让县城恢复了战时戒严状态,每天开城门的时间也压缩到一早一晚各半个时辰。 正文 第1143章 进退两难 郭兴宁面色阴沉地骑在马背上,望着远处土坡上驻足的几名灰衣骑手。这些灰衣人从他所率的明军抵达季家镇开始,就阴魂不散地在部队附近出没,很明显是在监视自己的行程动向。根据己方所掌握的情报,这些人应该就是隶属于驻扎在福山县境内的海汉军了,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猖狂地出现在明军眼前活动,用肆无忌惮来形容也毫不为过。就算是以前在这一区域当土霸王的万家军,见了明军出动一般也都会远远避开,哪敢轻易作出这种有挑衅意味的举动。 郭兴宁也数次下令让手下骑兵驱赶这些探马,但效果着实不佳,这边骑兵刚刚出列,海汉探马便调头撤离,而双方之间隔着两三里地的距离,也很难追赶到对方。但己方一收兵,海汉探马便又会出现在目力可及之处,实在是让他恶心不已。 郭兴宁也尝试了在清早出发之前就悄悄分出一部分侦骑,游离于大队人马之外,以求将海汉探马逼出更远的距离。但对手却是时聚时散,经常会在某个节点上突然集结,将自己派出的侦骑倒逼回来。这一路从登州城行军到福山县,双方一直在隔空斗法,但海汉人显然稍占上风,因为明军确实没有办法彻底阻断对方的侦察措施,可以说己方的兵力和行动方向都已经提前曝光了。 对于这次前往福山县的行动,如果不是廖杰坚持出兵,郭兴宁其实并不想在这个时间点上趟这滩浑水。先前他们三人虽然议定要设法对付在福山县落脚的海汉人,但上官野到了奇山千户所驻扎之后,送回的消息却都表明了这件事情的难度之大,远不似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容易。 在上官野去到福山县之前,他们对于海汉的了解,几乎都是来自廖杰的兄长廖训从浙江通过书信传递过来的只言片语,虽说廖训也曾在信中提到过“海汉军船坚炮利,不可力敌”,“征战南疆数年,从未有闻败绩”之类的说法,但廖训的消息也同样是来自道听途说,并没有与海汉军在战场上对垒的经验,所以他所提供的这些军事方面的信息也很难有多大的说服力。 倒是海汉人如何善于敛财,如何挥金如土,这些信息让登州军方这三人十分在意。他们下意识地将海汉视作了可以狠狠宰上一笔的肥羊,而有意无意地忽略了海汉手中还有一支用钱堆砌出来的强军。他们没见识过海汉军的作战,也没有认为廖训当初所提及的那些形容是真实的状况,只认为海汉是以金钱开路,才能在南方沿海诸州府畅通无阻。所以一开始廖杰将上官野遣去奇山千户所坐镇,并没有给他配备多少兵力,结果上官野到了当地之后就傻眼了,海汉在芝罘湾驻扎的武装人员至少有上千人,他带这点人马连芝罘岛都别想上去,根本就无从下手。 上官野从福山县当地搜集的消息陆续送回登州城之后,廖杰仍然坚持认为海汉人只是虚张声势,毕竟出兵打土匪跟与官军对战完全是两码事,他们既然要在登州境内落脚,就应该不会跟官府对着干。但郭兴宁却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了,海汉在芝罘湾部署了水陆两军,摆出的就是不肯吃亏的架势,直接使用武力威胁,他们也未必愿意就范。 郭兴宁建议廖杰另寻途径,先与海汉人接触一下,看看能不能有其他的方式,让海汉主动掏腰包买一个在登州落脚的权力。这样避免双方正面冲突,也同样能从海汉人手里获得收益,对双方来说应该都是可以接受的结果。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便正好传出了海汉在福山县发掘到铜矿的消息。 照理说地方驻军是不便插手政务,何况廖杰、郭兴宁等人都是登莱之乱期间从外地调来登州,并非本地出身,更不好出面对这些事情指手划脚。但巧的是对这事最感兴趣的郑凡跟文武官员都有交情,他认为这事必须要有军方出面作为保障,才能顺利地从海汉人手里接管福山铜矿,所以便来找到廖杰商议此事。 郑凡对于海汉的了解程度还远不如廖杰等人,单纯地认为海汉人只是一群外国武装海商,所以他所给出的方案可谓简单粗暴,先由登州府衙发公文勒令海汉人让出铜矿,如果对方拒不服从,再由军方出面,以武力方式驱逐海汉人并回收矿区。 登州现任知府陈钟盛就是郑凡的大舅子,所以搞定官府这边对他来说不存在太大的难度,郑凡想拉军方入伙,就是为了这个计划多加一道保险。当然了,这脏活也不是白干的,郑凡向廖杰作出承诺,只要军方愿意参与进来,那么事成之后,他会说服陈钟盛,将这处铜矿的收益也给军方分上一份。 廖杰一开始还是很谨慎,因为这铜矿的开采前景如何也没人知道,要是抢到手之后才发现地底下埋的铜矿就那么浅浅的一层,开采的投入比收益还多,那军方可就是白忙一场了。但郑凡拍胸脯保证,海汉人正在发掘勘探的这处铜矿绝非小矿脉,因为他在几天之前就已经派了人混进工地,确认了海汉人在当地大张旗鼓的动作并不是伪作,而是的确发现了一处大矿脉。海汉人为了开采这个地方,甚至已经组织了数以百计的劳工开始在当地筑路修房,准备开设矿场了。以海汉人过往所表现出来的精明,显然不可能闷着头去做这么大的赔本生意。 同时郑凡也表示了可以用捐助的名义,先行垫付军方行动所需的一部分军费和物资,这样即便是后续的矿场开采进行得不够顺利,起码军方也不至于倒贴。 廖杰很快就被郑凡说动,这种利益分配方式相当于是在矿场拿了股份,如果经营得好,今后数年内都会有稳定的收益。而军方所需承担的任务,大概就只是派出军队去将海汉人驱逐出这一区域,这在廖杰看来应该不算是什么太困难的差事,甚至都没有真正意识到这种行动所要面临的风险。 但郭兴宁却已经在出发之前就隐隐嗅到了不妙的味道,因为在爆出福山铜矿消息的同时,还有另一个听起来没那么劲爆的传闻在登州城里传开,就是海汉军在福山县境内的山区抓获了之前脱逃的万家军头目,并且已将其余党一网打尽,而发生战斗的位置,据说离福山铜矿的所在地非常近。 郭兴宁所在意的并非海汉军清剿土匪余孽的果断决绝,而是他们劳师动众去做这件事的目的何在。基于海汉的商人天性,郭兴宁确信他们的行动除了维护地方治安之外,肯定还有更深层,对其自身有利的目的存在。而这处交战地距离福山铜矿极近,再结合这看似不相干的两件事所发生的时机,郭兴宁认为这并非巧合,而是海汉有意在为开采这处铜矿扫清最后的障碍。 海汉人如何得知万家军控制的地区有铜矿,郭兴宁认为这或许是先前被海汉俘获的土匪用来保命的机密。海汉人将万家军赶尽杀绝这个反应,似乎也能从侧面体现出这处铜矿的价值和海汉为开采这处矿脉所下的决心。登州府衙发过去的公文如石沉大海没有反应,郭兴宁认为海汉人的沉默就已经是表明了否定的态度,即便是出兵福山,也未必能逼使海汉主动退让,反倒有可能激化矛盾,将局面弄得不可收拾。 郭兴宁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廖杰,并表明了所担忧的事情,但他对这些猜测拿不出任何的实证,也无法证明海汉人有武力对抗的打算,所以廖杰最终也还是没有采信他的说法。眼下已经入冬在即,如果再不采取行动,冬季大雪封路,部队出征不便,这一拖可能就要拖到明年开春才能动手。 迟则生变,不管是廖杰还是郑凡都没有这么好的耐心等下去了。所以廖杰还是坚持己见,并且将出征福山驱逐海汉人的任务交给郭兴宁。他希望郭兴宁能亲自去跟海汉人交手,以事实来推翻其心中错误的想法。 郭兴宁并不情愿拿到这个任务,但他也知道廖杰最信任的人莫过于他与上官野了。如今上官野已经在福山县驻扎了大半个月,也尽力侦察了海汉的部署和动向,现在需要动手的时候到了,他郭兴宁不上还能谁上,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廖杰对郭兴宁的要求是速战速决,尽可能不要把战事拖到入冬,只要海汉人放弃矿场乖乖退回芝罘岛去,倒也不用对他们赶尽杀绝。留着这头肥羊,日后还可以慢慢想别的招数来榨取油水。郭兴宁也只能抱着侥幸心理,指望自己之前的想法只是误判,海汉人不会有那么大的勇气来跟朝廷官军正面对抗。 但行军进入福山县境内之后,郭兴宁就发现这种侥幸大概会落空了,只怕是明军还没离开登州城的时候,海汉人就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否则也无法解释为何明军才从驻地开拔没多久,就有海汉探马出现在了部队附近区域。海汉对于明军的到来并非毫无防备,可想而知他们应该已经在铜矿所在的区域作出了相应的部署,自己这次的差事想要顺利完成怕是难了。 但郭兴宁倒也没有因此而慌乱,他虽然早就认定海汉人不会轻易遵从登州府衙的命令让出铜矿,但也没有真的认为海汉军的实力能与明军一战。至始至终,他都认为这只是一群武装海商,而没有将海汉军视作真正的职业军队。 郭兴宁所带的部队都是他从兖州府带过来的嫡系人马,之前在登州参加过平叛之战,也都是经历过战阵历练的老兵了。这次出兵福山县,廖杰还特地拨了几门便于运输的佛郎机炮给郭兴宁,加上原本营中近三分之一的火枪兵,郭兴宁对于打败海汉还是挺有信心的。 只是这海汉探马一路上如同赶不走的苍蝇一样,着实让人心烦,郭兴宁不禁有些担心如果海汉军也像那万家军一样油滑,不肯正面接战,那处理起来也会很麻烦。之前登州驻军就是不想陷入到十分麻烦的治安战之中,才会对万家军的存在睁只眼闭只眼。海汉军比万家军只强不弱,要是也变成类似的局面,那就会变成一桩大麻烦了。 但郭兴宁却没有意识到,其实他的麻烦从踏入福山县地界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在距离目的地还有大约十来里地的时候,郭兴宁接到了垫后人马的报告,称古现镇以东地区突然出现了数量不详的海汉武装人员,并用路障封锁了通往登州城的官道。 海汉人早不动手迟不动手,等到明军过了古现镇才动手,这种动作显然是要掐断郭兴宁的后路了,已经是表现出了十足的敌意。虽说这地方与登州城之间并非只有官道能够通行,但明军后续所需的作战物资却需要通过官道来进行运输,如今这条运输干线被海汉军切断,明军的作战周期和半径也会因此而受到明显的影响。 照理说行军打仗不会对这种事情没有防备,但郭兴宁在此之前都没把对手当成真正的军队看待,自然也不认为对方会采取什么措施来反制自己,根本就没有料想到对方会在开战之前就先行下手切断自己的后路。 这样一来,郭兴宁这路人马的处境就有些尴尬了,继续往前行军,海汉人可能已经在前方部署好了防线等着自己去撞,如果调头去解决后路的海汉人,那这很可能又会演变成另一场赶苍蝇的闹剧,没等明军抵达就自行撤离了。郭兴宁带的人马有限,又不敢轻易在野外分兵,当下竟然是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局。 正文 第1144章 寸步不让 先调头解决身后的海汉军,确保自己的后路和补给线无忧,还是继续前进,以夺下矿场为优先目标,这真是一个让郭兴宁感到很头疼的问题。他事前只认为海汉或许会在福山县与明军正面对峙一番,甚至是爆发小规模的冲突,要吃点苦头之后才会让出矿场,但确实没想过对方居然大胆到敢派出人马包抄自己的后路,用上了这种手段,显然是不打算善了了。 郭兴宁考虑一阵之后,还是不敢兵分两路出击,只让手下一名军官带了四五十骑人马,去后路再探一探海汉人的虚实。如果海汉人只是虚张声势设个路障,那倒是不用太过担心了。这一队人领命出发之后,郭兴宁便下令继续向南向矿场方向行进。 不过从这里开始,郭兴宁发现一路上骚扰不断的那些海汉探马突然就没了踪影,似乎消失在了空气中一般。郭兴宁没有因此而感到轻松,反倒是更加提起了警惕,对方既然撤回了探马,极有可能是因为这里已经完全处于他们的控制之下,不再需要探马的抵近侦察了。 又走了几里地之后,郭兴宁和他手下的人马都发现了周围状况有些不对,目力所及的地方连一个活人都看不到了,路边偶尔出现的农舍也都是空空如也。郭兴宁并不认为这种状况只是巧合,虽然还没有切实的证据,但他下意识地认为是海汉人提前在这一区域搞了坚壁清野的行动,目的是不给明军留下任何获取补给或是打探消息的机会。 郭兴宁不敢大意,当即下令步兵收拢阵形,骑兵护住两翼,做好随时接战的准备。片刻之后前方有侦骑回报,已经看到了南边的矿场高处所升起的海汉双色旗,想来海汉人的营盘应该就在近前了。 郭兴宁很快就看到了这处矿场的真面目,与其说是矿场,倒不如说是一处布防严密的武装据点比较恰当。这处据点建在山坡上,依山势建成了逐级升高的三道防线,每道防线都有木制寨墙和壕沟作为掩护,最外围的一道防线外还有成片的铁丝网、鹿砦等防御工事组成的纵深路障,让骑兵绝对没法从正面冲过去。寨墙上建有密密麻麻的垛口和射击孔,郭兴宁听说过海汉兵几乎是全员装备火铳,如果对方躲在掩体后面作战,那想要攻入这据点的确是相当困难,不付出一定的伤亡只怕难以达成目的。 “果然还是来晚了!”郭兴宁看到眼前的场景又不禁开始头疼,海汉人在这里落脚不过十来天时间,竟然就已经在这里建起了层层叠叠的防御工事,这很显然是从一开始就有防止外人来抢夺的意图。 看了看坡顶旗杆顶端飘扬的红蓝双色旗,郭兴宁心中暗暗咒骂海汉的胆大妄为,这里明明就是大明地界,一群外来蛮夷竟然敢公然占山为王,与官军进行对抗,简直就是目无王法。 既然局面已经到了这步田地,郭兴宁也就不再幻想能通过和平的方式来解决争端了,不跟海汉人过过招,对方肯定是不会主动退让的。虽然对手看似占据了地利,但郭兴宁却并不会因此而畏战不前,在他眼中,这荒郊野外的简陋工事比起当初被叛军控制的登州城,困难程度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 郭兴宁没有急于命令部下出击,而是先在距离海汉据点约莫两里的地方停了下来,让骑兵先去沿着对方阵地的外围绕着看看,是否有更适合发动攻势的地形环境。不过他也知道这种可能性不大,对方既然花了这么大的工夫在矿区北边修建防御工事,大概也就是因为这里是防御弱点,才需要特地加强这里的防线纵深。 果然骑兵离得远远地转了一圈之后便回来了,这处矿场的位置位于山坡上,也就只有北边的地势稍微平缓一些,另外几面的坡度就比较陡峭,就算是没有防御工事也很难让大部队在短时间内冲上去,至于骑兵就更没有机会了。 “这帮南蛮倒是挑得个好地方!”郭兴宁听了手下的回报之后也不免有些受打击,对方的防御措施越是周全,就越说明他们的抵抗意愿坚决,备战措施充分。明军想要拿下对手,所需付出的代价也会因此而加大。 郭兴宁将手下的主要军官召集到一起,如此这般地下达了多条作战指令,然后让他们分头准备去了。这海汉据点虽然看着像个扎手的刺猬,但他可不会轻易被对手的阵势给吓阻住,孰强孰弱,终究还是要手上见真章的。 郭兴宁的战术说简单其实也很简单,想要攻入矿区,首先得攻破外围防线,要攻破外围防线,就得先清除掉防线之外的各种路障。这种环境如果是让步兵上前,冒着对方的远程火力去慢慢移开鹿砦、拔出木桩、剪断铁网,那伤亡必定惨重。郭兴宁的应对之策,就是要尽可能快速地破坏掉外围的路障,所以他没有使用持盾步兵,而是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骑兵。 骑兵当然不可能骑到进处下马去破坏路障,他们所使用的武器是一种末端拴着长绳的铁制抓钩,另一端便系在马鞍上,将抓钩远远抛出钩住地上的路障后,便驱马往回跑,借助畜力将地面的路障拉开。即便是那些比较沉重的拒马鹿砦,只要数骑合力,也一样能将其迅速拖离原本的位置。这种战术在过去曾被用于登州平乱的战斗当中,并且取得了不错的效果。这次出征福山县,郭兴宁也算做足了功课,还记得带上了这种比较冷门的作战工具。 片刻之后,几十骑人马便从明军阵中奔出,冲向海汉阵地前的路障。这些骑兵也不是第一次干这差事了,距离拿捏得也算准确,离路障还有十来丈的时候便开始操纵胯下战马减速转向,同时扬起手中的抓钩,用力抛向对面的路障。 “把人打下来!”在矿区的木制寨墙背后,摩根向由他指挥的狙击手们下达了开火命令。 这次随摩根一起北上的狙击手有大部分还是并未毕业的学员,进驻胶东半岛也算是一种历练。不过即便名义上还是学员,这些人其实也都是从现役军人中选拔出来的尖子,对于战阵并不陌生。这次跟着摩根一起来到矿区驻扎的就有近十人,全都部署在了地势较高的第三道防线上。他们的位置与明军骑兵的高度落差有十来米,基本能对战场一览无余,尽管明军距离他们有近百米的距离,但已经是处在了狙击步枪的杀伤半径之内了。 枪声次第响起,正试图破坏路障的明军骑兵立刻便有几人应声从马背上栽倒下来。既然双方已经准备好了撕破脸斗一场,摩根也就直接下了狠手,让手下全瞄着人打,目的就是要挫一挫明军的锐气。 眼见有同伴不断落马,这些明军骑兵也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混乱,他们并没有想到对手在这种距离上还能用火铳准确地击中自己。他们所接到的命令是破坏路障而非与对手隔空对战,当下多数人便策马往回跑,试图尽快撤离战场,也有人想要尝试去救助受伤坠马的同伴,但不可避免地招来了新一轮的集火。 在进行了两轮射击之后,约莫有七八名明军中枪落马,而其他人则是惊惶地撤离了交战区。不过海汉狙击手们开枪的时候,大多数明军骑兵已经抛出了手中的抓钩,所以路障也不可避免地被破坏了一部分,特别是绕在木桩上的铁丝网,被这些抓钩一拖,顿时就扯走了一大片,有些埋得不深的木桩也被一并扯了出来。 海汉军的铁网路障在过去投放到战场上一向非常管用,不管是封锁交通要道还是作为己方阵地的外围防御工事,每次都会成为敌军步卒的噩梦,士兵们就靠这路障拖延对方推进的速度,然后从容不迫地从近处的掩体后面用火枪进行攒射,靠着这种战术,阵地战基本是战无不胜且伤亡极小。而且过去所遇到的骑兵部队对于这种路障也并无应对良招,这些高度不等的铁丝网就如同一道道的绊马索,骑兵是根本不敢往里面硬冲的。 但今天与这支登州来的明军交战,对方所使用的办法简单而有效,迅速就对海汉设置的外围防御工事造成了破坏,这倒是指挥官们在此之前所没有预料的。如果不是海汉这边的武器性能占优,大概很难对来去如风的骑兵造成有效的杀伤。这支部队是货真价实的大明官军,一支与海汉军性质一样的职业军队,可不会像以前海汉军对付海盗或土匪那样一击即溃了。 郭兴宁也观察到了海汉的应对方式和己方的作战效果,虽然己方折损了一些人马,但在他看来这种伤亡程度还是可以承受的,当下又加派了二十多骑,与先前出阵的骑兵一起,再次对海汉阵地发起冲击。 “还敢来!”摩根看到明军去而复返,忍不住叫出了声。刚才他只是没弄明白对手的作战方式,直到对方冲到近处抛出抓钩,他看懂对方意图之后才下令狙击手开火,火力输出强度有限,杀伤的敌军人数也不算多。但既然对方还想来故技重施,那这次就不会再只有几支步枪开火射击了。 这一次海汉军没有等明军骑兵再冲到阵前抛出抓钩,便果断开火射击,而且是三道防线上所有士兵一同开火,以立体火力对冲上来的几十骑明军实施打击。上百支步枪同时开火的威力就比刚才零星的狙击大多了,冲在最前面的十多骑几乎是同时中枪。而这时候也没有多少精准度可言了,普通步枪百米开外无法精确瞄准,只能连人带马一起作为靶子射击。 明军骑兵中也有身手厉害之人,在马上弯弓搭箭进行反击,然而这种零星射出的箭矢威力极为有限,而且骑兵弓的威力本就较小,射出的弓箭几乎都飞不到海汉兵的头上,反倒是会为其招来一阵火枪攒射。 交战的场景让郭兴宁看得心头一沉,虽然知道海汉人大量装备了火枪,但没想到这威力如此之大,派出去冲阵的骑兵几乎是瞬间就倒下了三分之一。训练装备这么一批骑兵的消耗极大,郭兴宁苦心经营数年,手下骑兵也不过就维持在两百骑上下,这次也是悉数都带了出来。如今看到自己手下的精锐成片倒下,这无疑是在郭兴宁的心口狠狠地捅了一刀。 好在他手下这些骑兵也都有一定的作战经验,发现势头不对,立刻便再一次转头后撤。虽说丢下了一些人马,但总算有大半人成功脱离了战场。但接连两次受挫之后,士气肯定已经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郭兴宁见手下折损不少,当下也是动了真火,就算海汉人愿意休战议和,他也不会再同意了。郭兴宁心道你阵中有火枪兵,难道我便没有吗?当即下令步兵出战,由举着大盾的士兵在前掩护,火枪兵隐藏其后,慢慢向海汉阵地靠拢。郭兴宁希望自己部下的火枪射击能对海汉阵地形成火力压制,然后再尝试破坏其外围的防御工事。 但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很残酷的,海汉在这处阵地上部署的兵力虽然远不如明军,但火力输出强度却不是明军能够匹敌的。而且一边是火枪难以直接射穿的木制寨墙作为掩体,另一边却只有盾牌作为掩护,明军在这个回合的处境也仍是非常吃亏。 最要命的是,海汉阵地上还部署了数门小口径野战炮,其射程和威力也远胜明军阵中的佛郎机炮。眼见明军步兵结阵推进,陈一鑫便下令炮兵做好开火准备。那木制寨墙有不少地方是活动的,往两边一移便露出一个豁口,每个豁口便是一处炮位,装填完毕等着明军来送菜了。 正文 第1145章 进退维谷 明军士兵隔着老远也看不真切海汉阵地上的动向,看到寨墙打开了数处缺口,还以为对方要出阵迎战,小心翼翼地等了半晌却没有动静,只好继续行进。 海汉炮兵们早在开战之前两天就已经校准了射击范围,并且在阵地外做了若干隐蔽的距离标识,临阵无需再作观瞄计算,只要等着对手踏入提前计算好的火力打击范围就行了。 陈一鑫举着望远镜,确认明军步兵进入到火炮预瞄的区域之后,便果断下达了开火命令。虽然这次军方部署到矿区的火炮全是小口径炮,但配上了专门对付密集阵形的葡萄弹之后,这小炮就相当于是一支大口径的霰弹枪,即便是单门火炮的杀伤力也不亚于数十支火枪的攒射了。 海汉阵地上每一声炮响,就伴随着整排整排的明军惨呼倒地。他们手中外包铜皮的木制盾牌用来挡挡普通弓箭还行,但这由火炮发射出来的葡萄弹是决计挡不了的,黄豆大小的弹丸铺天盖地飞过来,将盾牌连同躲藏其后的明军士兵都打得如同马蜂窝一般。 海汉这边的步兵自然也没有闲着,在火炮开始射击后,士兵们立刻对已经失去盾牌保护的明军进行了补枪。枪炮火力共同打击之下,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给明军造成了沉重打击。当然了,这也无可避免地将海汉的真正实力暴露在了明军面前,让对手意识到了他们这次所面对的敌人有多么可怕。 刚才这一番枪炮齐鸣,看得郭兴宁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他虽然也知道海汉人会很扎手,但的确没想到对方居然还在阵地上部署了数门火炮。明军猝不及防之下,被这一通炮轰所造成的伤亡也是相当惨重。即便是保守的估计,郭兴宁认为伤亡应该已经上到了三位数。 虽然明军阵中也有几门佛郎机炮,但刚才还没有来得及运到火线上架设炮位,前面的步兵就已经溃败了。缺乏掩护的炮兵自然不敢自行上前作战,只能是跟着溃兵又拖着炮退回了阵中。 郭兴宁现在的处境就点尴尬了,短短不到半天时间,进攻接连受挫,麾下可战之兵已经折损了超过一成,然而却没能收获多少实际的战果,仅仅只是破坏了一部分对方阵地外围的防御工事,连海汉人的毛都没摸着。郭兴宁当然可以敦促手下继续攻打海汉阵地,但他现在已经拿不出更好的手段来反制海汉人,如果强行进攻,所得到的后果极有可能是更加惨重的伤亡数字。 郭兴宁也很想不通,自己手上步骑齐备,还有炮兵协助,全都是经历过战阵的老兵,按道理说要收拾一群武装商人应该是手到擒来,来之前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要如何接受海汉人的投降,然后让他们滚出福山县,但没想到却在这荒郊野外的第一战就碰得头破血流。究竟是继续作战,还是退兵保存实力,郭兴宁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中。 便在此时,他先前派出去扫荡后路的骑兵匆匆赶回来复命了,但人却已经少了近三分之一。这队骑兵在古现镇外与海汉人发生了战斗,但结果也是显而易见,他们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反而是成了对方的活靶子,在被海汉兵射倒了数人之后,慌慌张张地撤了回来。至于打通后路的任务,自然只能暂时抛在脑后了。 在刚才亲眼目睹了自己部下与海汉人战斗的经过之后,郭兴宁对于这队骑兵的遭遇也就没那么惊讶了。以海汉人的作战方式,这队人马在缺乏警惕性的状况下,的确是很容易会被对方打个措手不及。他现在更在意的是海汉人在自己后路部署了多少人马,是不是还能沿着官道顺利地撤回登州城。 但手下的反馈却是给郭兴宁头上又浇了一盆冷水,海汉人显然是事前就已经算好了明军的动向,在后路所做的动作根本就不是骚扰,而是实实在在地要切断明军回撤的路线。据手下所见,当地至少有两三百海汉兵,又占据了有利地形,甚至在海边还有几艘海汉的武装帆船作为水面掩护,郭兴宁这一路人马想要原路返回登州城,只怕要经过一番恶战才行。 不过好在郭兴宁还算谨慎,出发之前仔细研究过地图,准备工作做得还算扎实,虽然这条临海岸线的官道被海汉人给截断了,但他还记得至少两条穿越山区返回登州城的路线,只是其间地形崎岖,大概需要付出来时一倍以上的行军时间才能回到大本营。当然了,这个方案的前提是海汉人不会从其据点杀出来追击,否则形势会如何发展还很不好判断,毕竟海汉人手头还有数量不明的骑兵,要是抓着机会衔尾追击,对明军来说将是一个难以摆脱的麻烦。而这支骑兵现在身在何处,郭兴宁对此完全没有半点主意。 郭兴宁此时已经意识到对方的战前准备远比己方做得充分,完全就是设好了套等着自己这队人马来钻,而从其从海上运兵切断自己后路这个动作来看,海汉人显然是没打算在矿区中死守,而是想要打一场歼灭战,在福山县境内尝试剿灭自己这支明军了。 此时伤亡状况也已经大致点算清楚,刚才几次冲阵,有一百三十余人没能撤回来,其中大部分都已经战死当场,少数失去行动能力的伤员也没法从战场上抢回来了。加上后路掉的人头,目前的伤亡状况还尚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但连受挫折之后,士气已经难以为继了。 而这还不是最要命的,郭兴宁发现仗打到现在,他除了知道敌人有骑兵,装备了火铳火炮之外,似乎就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信息了,连对方兵力多少,如何部署,由谁指挥,统统都不知道,而对方却是从自己出了登州城不久就开始抵近侦察,早就把己方的兵力和动向摸得一清二楚。在这种信息不对称的状况下,明军接连受挫也就不足为怪了。 自己的实力和动向都早早暴露出来,而对手却始终躲藏在了迷雾中,让郭兴宁根本摸不透其实力,这种被动的局面就已经非常危险了。这郭兴宁现在已经收起了所有的侥幸和轻视,开始考虑要如何从这场乱局中脱身了。 而此时海汉阵地上的气氛就相对要轻松得多,刚才明军的几波攻势根本就没能真正威胁到海汉的防线,打到现在海汉所付出的代价也仅仅只是一些弹药而已,人员方面还没有出现伤亡状况,阵地的遭受破坏的程度也还在可以承受的程度。按照陈一鑫的估计,就算明军的骑兵倾巢而出,大概也没办法再将海汉阵地外围的防御工事清理干净了。这也就是说,这队明军基本上不可能从正面攻破海汉阵地了。 “还好还好,比想像的要轻松一些。”摩根这个时候也终于坐下来休息,喝上一口刚刚泡好的热茶。他上次指挥的战斗还是在台湾苗栗对付当地土著部落,对手的实力可是远远不及这次在山东对上大明正规军,虽然嘴上说得轻松,但刚才指挥作战的时候,他可是一秒钟都没坐下过。 “你看,停工三天用来修防御工事还是很值得的,要不然这帮兔崽子大概就直接冲上来踹门了!”田叶友颇为得意地说道。 因为矿区的劳力有限,原本军方没想要修筑纵深这么大的立体防御工事,但田叶友认为既然要修,那就一步到位修建半永久式的防线,并且说服了军方让矿区的其他基建工程全部停了下来,专门花了三天时间来修建防线。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显然非常英明,明军的攻势被完全阻断在了防线之外,同时也给海汉军擅长的火器攻击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这个陈一鑫也已经从第一道防线撤下来与他们会合,商议接下来的行动方案。 “我看明军也没什么心思再攻了,该我们采取主动了。”陈一鑫提议道:“敌军以北还有我们的步兵和骑兵,正好给他们来个南北夹攻!” 海汉提前部署了部队去切断明军后路,当然不是为了做做样子,既然这次撕破脸要打,海汉军方就安心要吃掉这支明军,占据上风之后,陈一鑫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唯一比较麻烦的是,为了能让防线固若金汤,之前在矿区以北修筑的防御工事并没有预先留出一条出击的通道,所以海汉军要出击还得从东边绕出去,差不多要多走两里地才能绕到北边的正面战场上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让明军觅得了一线生机。就在海汉指挥官们还在讨论是否应该马上主动出击的时候,郭兴宁已经先一步作出了决断。 登州境内因为战乱原因,目前壮丁已经成了稀缺资源,而且民间对官军严重缺乏信任感,类似郭兴宁这样的外地将领很难从本地补充兵员,在这里拼得太狠,实力就会大打折扣,到时候他这个参将身份,搞不好就会跟上官野一样,成了没兵可用的挂名虚职。 而这次与海汉人交手的经历,对明军来说是非常重要的情报,郭兴宁认为必须要让登州府乃至山东都司掌握海汉的真实情况才行,否则下次再派兵对付海汉,多半还是会因为缺乏足够的情报而吃大亏。 不管是出于大局考虑,还是为了自己今后的地位能有保障,郭兴宁都认为自己必须要马上撤离此地才行。至于说福山铜矿,郭兴宁现在也顾不上了,郑凡那么想要这地方,就让他自己带人来抢好了。 郭兴宁知道现在自己正处于腹背受敌的状态,耽搁太多时间很可能就会让自己这支部队陷在这里走不了了。趁着海汉人还没主动发动攻击,现在当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了。 郭兴宁没有选择原路返回去跟后路的海汉军硬碰硬,而是下令军队转向西边,直接进入到山区中。他打算一路向西穿过山区,然后再折向西北面的登州城,以避开北边正等着堵截自己的海汉军。这条行军路线比来时长了近一半,而且大部分是在山区行军,回程无疑会比来时辛苦得多。不过也唯有这条路线,才能尽快摆脱对手的追击。 郭兴宁的计划倒是没什么问题,撤退时机也把握得很准确,但他万万想不到的是,海汉人居然还在矿区以西的山区部署了一小股精锐部队。这支精锐虽然只有不到两百名士兵,但率领他们的却是海汉陆军中的干将,特战营营长高桥南。 陈一鑫让高桥南带了一队人埋伏在矿区之外,原本的目的是在必要的时候干扰明军的攻击行动,与矿区据点一动一静,互相进行策应。不过明军的攻击强度和效果都很有限,高桥南并没有接到出击的指令,就在山林中目睹了明军的接连受挫。 当看到明军突然拔营,朝着西边急行军而来的时候,高桥南也如同吃了兴奋剂一般,立刻向手下将士下达了作战指令。虽然对方的兵力是高桥南所率部队的四五倍之多,但高桥南却是信心十足,毕竟这附近的地形是特战营最为擅长的山地丛林环境,在这种野外作战当中,特战营的战斗力将会有环境加成的效果。 郭兴宁的突然撤离果然是让海汉军有些防备不及,陈一鑫从望远镜中观察到这一动向之后,只能是无奈地摇头叹息道:“还是慢了一步啊!” 田叶友听他这么一说,连忙也上前拿起望远镜张望起来,口中冷笑连连道:“这些家伙嗅觉倒是灵敏得很啊!就看他们有没有足够的运气能逃掉了!” 摩根用手在胸前化了一个十字,很是诚挚地说道:“高桥南会好好招呼他们的,我们只要派人跟在后面收尸就行了。” 远处马背上的郭兴宁突然打了个寒颤,抬头望天,见一粒粒的雪花正缓缓从天空飘落下来。崇祯七年胶东半岛的第一场雪,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来了。 正文 第1146章 林间追杀 “居然下雪了啊!” 高桥南伸出手去,接住了天空飘落下来的小小雪花。雪花触手即融,还没来得及看清就化作了一小滴水,让他的手心微微一凉。高桥南离开故乡已经有近八年时间,在此期间几乎都在南方生活,一次都没再感受过雪天的滋味,而这场突如其来的降雪,却是让他不禁想起了过去在东瀛的的生活,以及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美丽雪景。 不过这样的情绪只是在高桥南脑子里闪现了一下,就被他迅速抛到了脑后。当下正在执行重要的作战任务,可不是走神思念故乡的时候。他带队潜伏在山林中,目的是要监控东边平原上的这支明军,如果战局吃紧,他这支部队就要担任起从后方吸引敌军火力的作用。当然了,在明军想撤离战场的时候,这支部队的任务就是尽可能瓦解对手的战斗力,拖住其后撤的速度,以便能让友军从各个方向赶过来完成包抄。 明军所发动的三次攻势,高桥南全都看在眼中,对于这支明军的实力也有了比较客观的认识。他认为比起自己之前所遇过的对手,这支明军的实力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虽然三次进攻都被海汉击退,出现了不小的伤亡,但却并没有乱了阵脚。 高桥南认为明军最为不妥的地方,就是事前对自己的对手和战场环境的侦察严重不足,选择的进攻方向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如果明军能在交战前侦查到矿区据点的状况,他们很可能就不会这么冒冒失失地选择进攻这里,完全可以绕过矿区直接去县城,依托县城和奇山千户所城已有的防御工事来与海汉慢慢周旋。到时候海汉想解决这个麻烦,就不免会破坏自己在山东登陆以来好不容易营造出的善人形象。 看完这三波攻势之后,高桥南已经可以笃定这支明军无法攻入矿区了,如果再以这样的添油战术打下去,折损的士兵只会继续增多,等到伤亡到了一定比例,他们肯定就会自行崩溃了。如果对方的指挥官还没有傻到无可救药,那就只剩两个办法,一是倾巢而出,直接用一波流来冲击海汉阵地,或许还有机会冲入到矿区营地内展开厮杀;另一个方案就是放弃继续进攻,果断脱离战斗撤出战场。 前者九成九是死局,而后者还算有一线生机,前提是其后撤路线不会正好撞上自己的部队。如果是将高桥南换到同样的位置上,那他认为自己大概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在战局严重不利的状况下设法保存实力,对于指挥官来说是一种理智的选择。 高桥南刚刚冒出这个心思,就看到这支明军开始有了新的动作。他们并没有向矿区发动第四次的进攻,而是转换了行进方向,朝着自己所在的这片山区来了。 “还真打算要跑路了啊!”高桥南喃喃自语道:“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啊!” 高桥南放下望远镜,下达了作战指令。前些天他带着队伍押着万家军的匪首在山林间挖掘藏银的时候,就基本已经摸清了这方圆几十里内的地理状况。虽然还说不上对这里了如指掌,但相比山外的这支急于撤离战场的明军却已经胜过不少了。其中一些适合打埋伏的地点,他在此之前就已经留了心,只要明军选择走山区撤向登州城,那必定会经过其中几处,以有心算计无心,高桥南认为己方的已经提前占据了明确的优势。 郭兴宁也注意到了降雪,虽然看着稀稀拉拉的没下多大,但以他过往的经验,却知道这种初雪搞不好就会连着落上好几天。而他手下的人马出来得比较仓促,并没有全部换成冬装棉服,要是回程途中气温骤降,势必会影响到部队的战斗力。从这里穿过山区回到登州城的路程至少有一百好几十里,考虑到这片野外环境比较陌生,至少要两天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回去,必须得尽快动身才行了。 直到明军进入山区为止,矿区的海汉军都还没有追出来,这让郭兴宁稍稍放松了一些,他最担心的就是海汉军会像来时那般阴魂不散。以明军目前的状态,要是被对手缠上,只怕很难再有效地展开反击,而郭兴宁已经不想让自己的部队在回到登州城之前出现更多的人员折损了。 不知道是寒冷的天气作祟还是别的什么神秘原因,进入到山区之后,郭兴宁总觉得自己的后脊梁一阵阵地发凉。出于一名职业军人的敏感,他认为自己可能是感受到了某种潜在的威胁,但环顾四周山林,除了自己这队人马在行进,却没发现附近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迹象。 “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郭兴宁确定自己的感受仅仅只是因为多疑之后,不禁暗暗鄙视了自己一把,看来真是太久没有指挥作战,在海汉人手里吃了亏之后,连行军也变得疑神疑鬼起来了。 其实此时海汉军与明军的距离比郭兴宁想象的还要近得多,只是这支埋伏在山林中部队全部是身着全套迷彩军服,连脸上都用迷彩面罩遮了起来,只露出眼睛和口鼻在外,不少人还在军帽上插了不少灌木枝叶,就连所装备的主武器步枪也用树枝对枪身进行了伪装。只要隔个几丈远,就很难注意到隐蔽在林间的海汉士兵了。 当初穿越众从另一个世界带过来的迷彩服,绝大多数都已经装备时间太长而替换掉了,但就算是被磨穿洗烂,这些迷彩服也没有被丢弃,被老兵们收回家当了压箱底的传家宝。而现在装备野战部队的迷彩军服和其他配套军品,都是在三亚的染坊订制而成。这次带到山东的除了特战营目前列装的四色山地迷彩之外,甚至还有几百套雪地迷彩,预备在陆军进入辽东地区期间使用。 高桥南带着几名手下就埋伏在距离明军行进路线仅仅数尺之遥的草丛中,屏息静气耐心地等待明军大部队走过之后,瞅个空子冲出去摸掉了走在最后面的几名明军。他们没有使用步枪,等前边的明军听到响动回来找这些垫后的人,却发现他们的惨呼声已经远在数丈外的山林中了。 一些明军救人心切,没等军官下达命令便冲入了林间,但这山林便如会吃人的恶魔一般,冲进去的人就立刻没了动静。随后赶到的军官阻止了士兵们冒然往林子里冲,虽然不清楚林中发生了什么状况,但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到这是海汉人在玩阴招了——整个福山县境内,目前也就只有海汉人敢对明军发动袭击了。 海汉在后路发动偷袭的消息很快传到郭兴宁这里,但这个信息并没有引起郭兴宁足够的重视,他认为这只是海汉部署在山中的小股部队发动的零星偷袭,如果停下来去林中追剿这些敌人,能不能追得到先不说,因此而耽搁了行军进程,让海汉人的大部队从山外赶上来,那事情可就大了。 “收拢队伍,小心戒备,继续行军!”郭兴宁现在也不敢再托大,只想尽快让部队脱离战斗。至于这些隐匿在林间发动袭扰的海汉武装人员,他现在只能视若无睹,顾不上与其算帐了。 郭兴宁想息事宁人,高桥南可不是这么好打发。尽管天上在飘着小雪,气温比起前几天骤降不少,但高桥南心中却是火热一团。他在行动之前所接收的指令,本就是要尽可能拖住明军并杀伤其有生力量,而在林间作战无疑是特战营最喜欢的环境之一。虽然这里的自然环境与南方有着比较明显的差异,但这段时间在附近的山林中来回奔波执行任务,倒也已经适应得差不多了。 小试牛刀之后,高桥南的人马便开始各施手段,不断对林间行进的明军发动小规模突袭。为了确保自身的安全,特战营的突袭基本是以小队人马集中一处放冷枪的方式为主,在林间抵近到二十米左右的距离上,朝着明军较为密集的地方射击一轮便立刻撤走。如果明军追击入林,临近的几个小队便会在林中合围将其解决,反之小队便会立刻寻找下一个适合实施突袭的地点再次行事。 高桥南目前指挥的部队就两百来号人,正好是特战营中一个加强连的编制,而他行动之前便将指挥权下放到班排一级,以班为单位结成行动小组,以排为单位在局部协同行动。这种指挥体系给予了部下极高的行动自由度,但同时这套作战方式的难度也非常高,因为不能过于暴露自己的踪迹,各级指战员几乎都只能以自己所在的小团队为基础各自为战,而无法通过喊话、乐器或是旗帜之类的手段来传递信号,如果一旦溃败,想要重新在林间集结都会十分困难,也只有特战营这种经过常年训练的野战部队敢这么操作。 在林间行进了大约一个时辰后,郭兴宁已经感受到了来自林间的袭击频率正在不断提升,现在已经不需要手下报告,只消听到不时在林间响起的火铳射击声,他就知道海汉人在哪个方向又发动了袭击。而这些海汉人的确非常难缠,根本就不会现身出来冲杀,全都是躲在林子里放冷枪,打完就跑毫不恋战,往往让明军连反击的机会都找不到。 郭兴宁现在已经开始后悔选择了进山撤退这个方案,因为他发现这无边的山林并没有给自己的部队提供很好的掩护,反倒是成了对手藏匿行迹发动偷袭的最佳掩体。虽说对手的兵力明显不多,从这零零星星的枪声中就能判断出来他们并没有太多人手在林中集结,但给明军造成的杀伤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 对于这样的状况,郭兴宁已经拿不出什么有效的应对手段,只能是催促手下部队加快行军速度,以期能摆脱海汉人的纠缠。但这样的应对方式显然不会有什么显著的效果。而因为接连不断的袭扰又无法实施有效反击,明军的战斗意志也在逐步濒临崩溃。 在行军两个时辰之后,明军的体能已经无法再支撑快速行进,只能先停下来进食休整。郭兴宁喝了几口水,却没什么胃口吃干粮。自进山之后的战损已经与攻打海汉据点期间的伤亡持平了,照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自己这队人马大概很难安然回到登州城了。 郭兴宁现在已经反应过来,能够一路上不断地给明军制造麻烦,这隐匿在山林中的绝非海汉人的零星侦察小队,而是对方专门提前部署在这个区域,就等着在明军通过山区后撤时实施截杀的精锐部队。但可悲的是即便他现在知道对方的手段和目的,也依然想不出有效的应对方法,对方根本就不打算现身出来正面对决,明军空有一帮可战之兵,却只能一直在明处充当活靶子。 明明这地方是大明地界,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但偏偏却被一帮外来者打得找不着北,这种屈辱感让郭兴宁的怒火几乎要盖过了理智。但他知道自己还不能就此认输,如果不能带着部队回到登州,那很可能登州城内就会无人知晓在福山铜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郭兴宁召集了数名骑手,让他们分头突围回登州,因为时间仓促已经来不及慢慢写信,只能让他们传达郭兴宁的示警口信了。 当然了,想在这山区里跑马是肯定跑不起来的,所以这些骑手的行进速度就算比步兵快也快不到哪里去。至于他们能不能够从海汉人部署的包围圈突围出去,那就只能各安天命了。 明军停下来歇息期间,海汉也偃旗息鼓没有再发动攻势。郭兴宁知道这是对手也在抓紧时间休整补充体能,自己的部队如果想要摆脱猎物的角色,那么接下来就到了考验意志和体能的时候了。 正文 第1147章 午夜偷袭 高桥南在距离明军临时营地大约半里的一处高坡上,用望远镜确认了有数名骑手离开了大部队,各自分头向西北方向进发。他大致能猜到对方指挥官这么做的目的,是打算向登州城报告警讯顺便求援,但明军这些骑手走的明显不是同一条路线,想要将其全部截获可就太难了。 这山区方圆几十里,要推测大部队的行军路线还稍微容易一点,毕竟其军中还有不少辎重和伤员,对通行条件有一定要求。但这些单独行动的骑兵可以走的路线就太多了,别说高桥南身边也就两百来人,就算再加十倍的人手,也未必能封锁住所有通向登州城的山路。而高桥南手下并无骑兵,想要赶上对方骑马的脚程也不太实际,所以他没有下令去追击明军骑手,而是加紧完成对明军临时阵地附近区域的控制。 暮色将近,高桥南知道对方在连续作战之后不太可能再选择连夜行军,所以明军多半会在这里宿营一晚,等到天亮之后再出发。而这对他来说,这就意味着有一整晚的时间可以用来做文章,慢慢收拾这支明军。 高桥南估计这里距离登州大约还有七八十里,其中山区路程大约占一半,出了山区之后,特战营想要再用之前的方式来袭击明军就很难了。而山区之外的友军是否能赶在前面堵住明军出山的道路,高桥南也并无半点把握,毕竟距离登州太近,过于招摇的行动很可能会加深与登州官府之间的误解,而这并不是海汉想要的结果。 明天留给特战营的行动空间,也就剩下不到四十里的山路了。高桥南认为对方指挥官在反思今天的受挫之后,明天大概不会再一路小心翼翼地慢慢推进了。在山林中拖得越久,他们所要遭受的袭击次数也会只多不少,在当前这种情况下,想要脱身的最好办法应该就是急行出山,尽快离开这个不便防备和展开反击的环境。 如果对手选择了这样的应对策略,高桥南这支队伍想要将明军全截留下来肯定是办不到的,为今之计,只能尽可能对其造成杀伤,如果能活捉或是毙伤其主将最好。高桥南与手下几名军官简短商议之后,决计不等第二天了,连夜就动手,趁着明军身心俱疲,体能还没恢复的时候,给予其致命一击。 午夜时分,高桥南亲自带队,去摸明军营地外围的暗哨。这几处暗哨在天黑之前部署的时候就被海汉军用望远镜观察到了位置,所以在黑夜中非但未能起到预警的作用,反倒是成了活靶子。 这几处暗哨其实选的位置也算用心,都是在几米高的树杈上,一是视野相对开阔,二是不易被野兽或敌人上树偷袭。但高桥南对付这种高处的暗哨自有妙招,派出几人从不同方向慢慢接近其位置,在接近到十米之内后,不用上树,其中一人弄出响动引其注意,其他人则直接用弩箭攒射将暗哨解决。 这套摸哨的办法还是以前钱天敦传授下来,作为特战营的一个必修科目一直保留至今,同一个班内的士兵多半都一起训练过这个套路,倒也无需临时操练就可配合行动。解决了两处暗哨之后,便打通了从南边接近明军营地的路线。 因为是发动夜袭,高桥南也担心战斗打响后场面太乱会误伤自己人,所以干脆将部下集结到一起,准备由同一个方向发动攻势。这样在黑夜之中不至于自乱阵脚,也便于高桥南能统一指挥。 高桥南并不打算与明军缠斗,这次他所要的效果就是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击溃这支明军,所以全员都使用步枪作战。不过所有人也都提前上好了刺刀,作好短兵相接的准备。 郭兴宁天黑之后就一直有莫名的焦虑,明明海汉人已经停止了攻击,但他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郭兴宁认为海汉人不太可能在打得顺风顺水的时候突然收兵,说不定躲在暗处是在谋划什么别的阴谋,他召集手下军官商量了第二天的行军路线,又来回巡了几遍营才回到帐篷里歇下来。 这一天折腾下来,郭兴宁虽然没有亲自上阵厮杀,但也已经累得不行,脑袋刚沾上枕头便迷迷糊糊昏睡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便在睡梦中听到帐篷外面有火铳射击的声音响起。 郭兴宁一下惊坐而起,便听到帐篷外有人惊呼,心知或是海汉人的夜袭,当下赶紧起身。他因为担心晚上出事,睡下的时候就没脱衣服鞋袜,此时抓了自己的佩刀便赶紧出了帐篷,正好撞上前来报告的一名军官。 郭兴宁急道:“可是敌人袭营?” 军官应道:“启禀大人,敌军从南边打进来,所用武器俱为火铳,弟兄们防备不及,已经死伤不少人!” 郭兴宁气得吼道:“难道南边的哨兵就没有示警?” 军官急道:“营外的暗哨不知为何全无消息,等发现敌军的时候,已经杀进营里了!如今是战是退,还请大人下令!” 这支明军临时在山林间扎营,也来不及修筑什么防御工事,仅仅只是在营地外围一定距离上部署一些暗哨,留出示警之后采取反应的空间。暗哨被海汉军摸掉之后,就只剩下在营地边缘值守的哨兵了,但这些哨兵示警的时候,海汉军已经杀到近前,刚敲响铜锣就被乱枪放倒了。而营内昏睡的明军惊醒之后不明就里,也难以立刻组织起来展开防御反击。 郭兴宁眼见溃兵不断从南边的营地往这边逃过来,心知要在这黑夜中收拢溃兵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何况今天这一整个白天都在被海汉军翻来覆去地蹂躏,麾下士兵早就没了抵抗的意识,就算能把人重新收拢,也很难让他们在当前这种局势下继续跟海汉人对战了。 还不等郭兴宁作出最后的决断,他的一众亲兵已经涌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将他抬上了马,然后牵着马赶紧与溃兵一起往北边撤。这些人倒也不只是担心郭兴宁的人身安全,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怕自己主子一时头铁,要下令跟海汉人决一死战的话,他们这些当亲兵随从的人就全得跟着陷在这里陪葬了。 郭兴宁自知大势已去,对于亲兵的安排也没有表示异议,如今除了逃命这条路,又还能怎么办?要是真在这地方跟海汉人拼老命,战死也就罢了,万一被海汉人活捉,再用自己性命来要挟登州官府,那岂不是成了奇耻大辱。于公于私,郭兴宁都得保全自己性命,先逃回登州城再说。 南边不断响起的枪声像催命符一般驱赶着这支明军在黑夜中向北边逃窜,有些人慌不择路,逃进林子里便很快与队伍脱离,迷失了前进方向。也有人体力透支,跑着跑着就倒地不起了。 郭兴宁的运气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因为顾虑会引来追兵,也不敢打起火把照明道路,结果才逃出一里多地,马蹄就踩进一个土坑把腿给折了。魂不守舍的郭兴宁也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不过还好有旁边亲兵接着,倒也没有受伤,只是这匹跟随他好几年的坐骑就没法带走了。 当下亲兵们给郭兴宁换了一匹马骑上继续前进,结果没跑多远又以完全一样的方式栽了跟头,运气真是差了极点。这下子身边也再没有备用马匹,郭兴宁只能选择与手下一起徒步逃命了。 海汉军在夜间发动的这次突袭非常顺利,顺利到甚至超出了高桥南的预料,他原本还以为明军会象征性地抵抗一下,但接战之后发现对方完全没有战斗的意图,几乎是在发现有敌来袭的同时就已经作出了逃跑的决定。 高桥南还唯恐有诈,没敢放开去追击,依然是指挥部队以火枪阵开路,层层推进,直到把明军营地扫荡一空之后,他才发现对方并没有在营地内外设下什么伏兵,而是真的就这么不管不顾地逃了。高桥南大感后悔,又赶紧带着部队继续追击。不过他们扮演追兵角色有一个优势,就是不用再担心暴露行迹,可以点起火把照亮前行道路,比起摸黑逃命的明军在行军速度上会稍快一些。 但黑夜之中也根本就找不到敌军主将是逃向了哪个方向,高桥南只能从溃兵丢弃的各种武器、物资,来判断明军主力的撤退方向,然后朝着这个方向追击下去。至于能不能由此追到敌军主将,那就只能全凭运气了。 这两伙人一前一后,相隔不过里许,前面逃命的人只要回头就能看到追兵的火把,也根本不敢停下来,而后面的海汉军也不肯就此作罢,就这么不依不饶地坠在后面追赶。 逃了快两个时辰之后,已经筋疲力尽的明军前面出现了一条五丈多宽的小河,黑夜中也不知道这水有多深多急,最开始慌不择路跳下去的几人似乎没游上对岸就消失在河水里了,跟随在后的不敢跟着下水,只能等军官的指令了。不过郭兴宁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不忧反喜,他记得从现在这条逃生路线返回登州的途中是有这么一条小河存在,只要沿着河岸往西边的下游方向走,那边有不少村子,就会有桥能够过河。 果然明军沿着河岸向下游行进了约莫两里地之后,便找到了一处过河的石桥,所有人都是大喜过望,赶紧踏上了这条逃生通道。郭兴宁也是心头一松,因为根据地图上的标识,过了这条河往北就全是平原了,而且距离登州城已经不到三十里,可以设法向驻防在附近的明军示警求援了。 高桥南只迟了片刻便率军追击到这里,但明军部队已经过河,撒开了脚步往登州城方向去了,这要是再继续追下去,风险可就要比山区作战大多了。高桥南虽然不甘,但也知道此时此地不可再冒然追击下去,只能悻悻收兵。 当然这半天一夜的作战也并非毫无收获,除了毙伤明军过百,还在追击过程中活捉了大约七八十名战俘,基本都是在逃跑途中体力不支倒下。也有少数俘虏人员是自觉逃脱无望,为了保命自行从山林中出来投降的。 而这支明军的旌旗、武器、物资,逃亡途中已经丢弃大半,高桥南在原路返回时,便让手下士兵将其中有用的物品全都先收拣起来。特别是代表明军所属部队和指挥将官的各种旌旗,这些东西可是回头向指挥部请功的凭证,只要在途中看到都一面不拉地收了。 高桥南唯恐矿区那边的上司们等得急了,命人骑着途中缴获的两匹马,先赶回矿区报信去了。这次山林中的交手因为高桥南手下所能指挥的兵力有限,未能将这支明军困在山里,虽然颇有斩获,但最终还是被对手逃了出去。 昨夜为了发动夜袭,高桥南和手下这些人几乎是彻夜没有休息过,这回程的时候为了节省体力,也就不再那么赶了。足足走了一天,中途停下来休息了五六次,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到了矿区,向摩根和陈一鑫复命。 对于这次不算特别圆满的战果,摩根和陈一鑫并没有责备高桥南指挥不力,事实上要追根究底,还是战前的部署稍稍有些失误。假如将部署到古现镇附近的陆军部队调给高桥南指挥,只留骑兵营在明军来时的后路骚扰,或许逃入山中的明军就绝无幸理了。亦或是提早在战场侧翼的山林中弄出些响动故布疑阵,让明军不敢从这个方向撤离,而是选择直接原路返回,就可集中兵力到古现镇堵住明军,然后和矿区的部队来个前后夹击,也必然会比特战营这样连夜追击的效果要更好一些。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接下来要考虑的或许就是推测对手会有怎样的反应,己方又该如何去应对了。 正文 第1148章 登州府的反应 对海汉而言,在芝罘岛建设军事基地和移民转运营地,以及开采福山县境内的铜矿,这些都是由执委会经过长期研究之后作出的决策,为此已经投入了大量的人员和资金,做了长时间的准备。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海汉在胶东半岛的这些举措都是决心满满,不容有失。如果有人想试图跳出来阻止海汉的行动,那不管是土匪武装还是大明官军,对海汉来说性质都一样,就是必须要除掉的绊脚石。 虽然海汉自登陆以来一直在努力尝试与本地官府搞好关系,试图用好处收买然后逐步架空的方式来控制地方,但现在看来这种做法所起到的效果仍然比较有限,登州城里的文武官员对于海汉的示好并不买账,他们更想得到的是直接的收益,比如一处刚刚被发掘出来的铜矿。 虽然海汉不想在登州主动发起战争,但如果地方官府表现出了太大的敌意,海汉倒也不会回避用战争手段来解决利益争端。这次明军出兵也说得上是师出有名,但双方要各凭本事过招,缺乏准备的明军显然是吃大亏了。 这次出征的郭兴宁部一千余人,能好手好脚回到登州城的大概只有一半左右,而且出征时所带的各种武器、物资,在仓惶回撤时也丢了大半,大概算得上是登莱之乱以后,登州本地驻军在执行任务中损失最为惨重的一次。 而原本应该在福山县策应其行动的奇山千户所,甚至还根本没来得及获知福山铜矿那边的战况,郭兴宁部就已经战败撤走了。不过这倒是给当地驻扎的明军免去了一场祸事,否则以奇山所的位置,只能就近对芝罘岛发动攻势,其结果可能要比郭兴宁部的遭遇更为惨烈,说不得钱天敦等人一个命令下去,海汉军就索性把奇山所城给连根拔了。 郭兴宁战败逃回登州城,势必会让海汉的军事实力曝光一部分,而登州官府大概也不太可能就此偃旗息鼓,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接下来最有可能出现的状况,自然是登州驻军再次集结,以更充分的准备和更多的兵力,对福山县境内的海汉机构设施发动打击。 “如果由我来指挥明军,那我会从整个登州境内调集大嵩卫、靖海卫、威海卫、成山卫的兵马,对福山县实施围攻。”陈一鑫指着地图,向摩根、田叶友、高桥南等人说明自己的想法:“如果他们能调集上万人的军队围攻福山县,那我们还真的只能暂时放弃福山铜矿,把控制区缩回到芝罘岛一线。” “这不太可能。”摩根摇头道:“我不相信这几个地方卫所能有充足的兵力来配合登州府的指令。我听说奇山千户所的编制就只有一半左右,其他卫所的状况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再说现在整个登州都缺粮,他们能在短期内筹备到足够的粮草跟我们打一场持久战吗?” 田叶友道:“小陈的意思,应该是指最坏的打算吧?” 陈一鑫点点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明军要想实施这样的作战方案,的确存在摩根大叔刚才所说的问题,最重要的是,他们应该已经来不及赶在入冬之前行动了。” 虽然今冬的第一场雪只下了一天就停了下来,但从阴沉的天色来看,恐怕这场雪仅仅只是拉开了降温寒潮的帷幕而已。登州驻军想要卷土重来,应该很难赶在下一场雪到来之前出征了。假如还要调集各个卫所的驻军,那时间至少还得向后延个十天半个月。如果明军不想在一年中最寒冷的几个月待在野外作战,那么极有可能会将他们的报复行动推迟到明年开春之后。 当然了,到了那个时候,双方的实力对比肯定又会有新的变化了。随着芝罘岛军事基地的日渐完善,明年海汉是铁定要增加部署到这里的兵力,以便为进军辽东作准备。到时候明军想要将海汉逐出登州,只会比现在更加困难十倍百倍。 田叶友问道:“那芝罘岛指挥部现在有什么新的指示?” 陈一鑫应道:“暂时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加强对登州方向的监视。好在这里离芝罘岛也不算太远,真有什么状况可以马上向岛上求救,援兵当天就能赶过来。” 田叶友道:“既然你们都说近期不会再打仗了,那我就安排工地上尽快复工了,趁着大雪还没开始下,还能抢几天工期。” 需要抢时间的不仅仅是矿区的各种基建工程,还有大量的过冬物资也需要在大雪封路之前运抵矿区。至少有两个连的部队和数百名劳工需要在矿区度过这个冬天,取暖御寒所需的柴火可以就近置办,但煤炭、冬装被服,以及一季所需的粮食,都得尽快从芝罘岛基地运到这边来。 不过相比登州境内的卫所,福山铜矿的待遇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像福山县以西的威海卫、成山卫两地下辖各处卫所,现在就面临着过冬物资输送不便的难题。原因也很简单,当下由海汉所控制的福山县沿海区域,便正好横亘在登州城与这两处据点之间,登州城前往威海卫和成山卫的官道,也得从福山县穿过。 登州府衙内,知府陈钟盛,山东都司指挥佥事廖杰,以及陈钟盛的妹夫郑凡,这个时候刚刚听完从福山县仓惶逃回来的郭兴宁对战斗过程的描述。现在让他们最感为难的还并不是这一战的损失和夺取铜矿计划的失败,而是要如何保障登州城与威海卫、成山卫之间物资运输通道的安全。 考虑到目前双方的关系正处于恶化之中,登州官府想将过冬物资安全运往这两地,就很难绕过海汉控制的地盘,安全自然也得不到保障。但如果放任不管,这些地方驻扎的明军就将会度过一个非常艰难的冬天,到时候若是因为寒冷气候导致的非战斗减员太多,这登州上上下下的相关官员都不好向上头交差。 陈钟盛阴沉着脸道:“海汉人如此骁勇,倒是我们动手之前没有想到的,廖大人,你先前打下包票能轻取对手,如今弄成这样,又该如何是好?” 陈钟盛对于海汉人的恶感并不强,前次福山知县张普成押送万家军匪首万蒙来登州城,他还曾对海汉协助官府剿匪的做法大加赞赏,默许了海汉人在当地落脚修筑定居点的做法。但因为他妹夫郑凡和军方的人一起打下包票,说是只用武力胁迫就可使海汉人让出铜矿,无需登州府掏腰包支付军费,而其后的收益也将会十分丰厚。 陈钟盛不知海汉实力,对郑廖二人的说法信以为真,认为海汉人仅仅只是一群外国武装海商,不会因为一处尚未开采的矿藏就得罪地方官府。所以他便以登州知府的名义发了公文,要求海汉撤离铜矿所在地区,其后又同意了军方出兵,前往福山县驱逐海汉人。然而没想到郑廖二人当初信誓旦旦的结果根本就没有出现,海汉人竟然采取了极其强硬的态度,将郭兴宁部打了个落花流水。 虽说陈钟盛个人尚未有什么损失,但他已经意识到这次的莽撞决定怕是踢到铁板上了。想那海汉人初来乍到就跟登州地头蛇万家军过了招,必定是对其自身实力十分自信,而这次踩上门去的明军更像是在送菜,虽然郭兴宁声称在交战中斩杀敌人数百,但陈钟盛却根本不信——你都斩杀数百敌人了,敌军没崩盘你的部队倒先崩了? 陈钟盛问这话的目的也很明确,这主意是你军方先提出来的,现在搞砸了别想拉本官一起背锅。军方要是解决不好这事,那他也不介意向巡抚大人那里参上一本。 廖杰能做到三品武官,除了军事方面的能力之外,察言观色的官场本事自然也不会差,陈钟盛这话里话外什么意思,他还是听得明白的。对于郭兴宁在福山县吃的亏,他现在同样是一肚子火,不过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向自己同一阵营的伙伴撒气,毕竟这烂摊子还得大家齐心合力才能收拾好。 廖杰当即应道:“海汉人冥顽不灵,肆意妄为,的确是超乎本官想象。以本官之见,此次郭大人马失前蹄,倒也不见得是海汉人有多厉害,应该还是郭大人托大了一些,准备做得不够充分。” 郭兴宁听了这话心头也是暗自不爽,他原本想多申请些兵马,但廖杰却认为海汉人不会采取武力抵抗措施,再增兵也只是徒增消耗。如果当初能多些人马出征,又何至于轻易被海汉人给截了后路,逼迫他不得不选择从山区撤离战场。廖杰现在这么一说,显然就是要将责任全都推到他郭兴宁头上了。 不过廖杰倒也顾及到了郭兴宁的情绪,话头一转道:“郭大人率军远征,踏入海汉陷阱之后还能与其奋力拼杀两日,已经是殊为不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今之计,一是如何调整策略应对海汉人,二是要解决成山卫和威海卫的补给运输问题。” 郑凡插嘴道:“各位大人,既然海汉人把持了陆路,那何不转走水路?登州水城至最远的成山卫也不过两日航程,且海上航行受降雪影响不大,何苦要冒险去走陆路?” “郑凡,你有所不知,那海汉人可怕之处,陆路还在其次,水路才是其最为擅长之领域。”说到这个话题,廖杰不得不给郑凡科普一下对手的厉害了:“海汉人以海起家,在南方沿海各地都是以控制海上贸易航线为主要敛财手段,与其竞争的海商海盗都是悉数被灭,手段极为凶残。据奇山所打探到的消息,海汉停靠在芝罘湾内的战船多达数十艘,甚至还抽空去了趟皮岛,跟沈世魁谈成了合作,其活动范围之大可想而知。海汉人说不定已经在登州城附近海域布置了船只监视水师动向,想要避过他们的耳目把货运去东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郑凡仍不甘心:“在下有快船数艘,那海汉人就算发现,也未必能追得上。” 廖杰摇头道:“家兄在南方当差,据他在书信中所说,海汉战船在海上航行速度,远非大明帆船可及,南方沿海水师无不叹服。福建水师甚至还斥巨资,向海汉人购入了战船数艘以充实力。你的快船虽然不差,但对上海汉人的战船却未必能有优势。不过你若坚持要试一试,本官也不会反对。” 郑凡听了这话就闭上了嘴,不管海汉人的战船是不是真的有传闻中那么快,他都没必要拿自己的家当做赌注。他主动掏腰包参与这事的目的是为了谋取更大的利益,但现在发现明军并不是那么管用,那自然就要进行风险管控了,前面搭进去千人的军费军粮就已经很苦了,要是后续再搭几条船进去,那可就是真是亏大了。 陈钟盛板着脸道:“这陆路去不得,水路也去不得,那如何是好?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成山卫和威海卫的将士饿肚子不成?” 廖杰道:“饿肚子恐怕难免,但不至于饿上一整个冬天。” “那廖大人是有解决之法了?”陈钟盛追问道。 廖杰沉声道:“也说不上解决,无非就一个拖字。那芝罘湾冬季会封冻,海汉战船几乎全是大船,定然不能在港湾内过冬。本官估计再有十天半个月,海水初冻,海汉战船就会调头南下去南方过冬。届时我们在从海上运送物资过去,就不用担心被半途拦截了。” 陈钟盛听完廖杰这个办法也有些无语,廖杰这主动示弱就已经表明了军方的态度,如果说军方在陆上尚有与海汉一战的决心,在海上就完全没有跟海汉交手的心思了。但想想登州的状况也的确很无奈,水师尚在战后重建之中,根本没有与对手交战的能力,不低声下气地躲着还能怎么办。 正文 第1149章 互相推诿 “那廖大人的意思,福山铜矿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郑凡一听这表态有些急了,他掏钱赞助军方出兵对付海汉人,可不是为了做慈善,而是想着抢占铜矿来获取回报,如今眼见明军有撒挑子不干的征兆,成本都还没收回来,他自然不愿就此放手。 “怎么会不了了之?”廖杰脸色一沉道:“海汉人违抗官府命令在先,杀伤官军在后,霸占官办矿场,贩运大明子民,这全是杀头重罪,不将其匪首擒获归案施以严惩,岂能平复登州人心?只是由此次交手可看出对方战力着实不弱,对我军行动也有所防备,冒然行事未必能战而胜之,总得筹划周全才能再次出兵镇压。” 郑凡听了廖杰的表态,这才稍稍安心了一些。但知府陈钟盛混迹官场已久,却是能听得出这廖杰的表态中有一多半只是在打官腔。他给海汉人扣了那么多罪名在头上,却没有提到要将其悉数消灭或是逐出登州,只提了一个“擒获匪首”的小目标,而这种目标在陈钟盛看来可没什么说服力,到时候实在搞不定海汉人,就从登州大牢里抓几个替罪羊砍了脑袋,也能糊弄住如郑凡这样的局外人了。 “廖大人,如果本官没理解错,你的意思是要等到开春之后再采取行动吧?”陈钟盛不紧不慢地发问道。 廖杰点头应道:“如今入冬在即,福山县物资粮草都十分缺乏,难以支持大军作战,若是派出大军征讨海汉,作战期间遇上雪天,那就比较麻烦了。本官以为,等开春之后再动手,风险要比这个时候小得多。” “那若是海汉人趁机在地方上作乱,廖大人可有应对之策?”陈钟盛听这廖杰话中全是推诿之词,当下也有些生气了。当初廖杰来劝他动手的时候,可是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能够很快就摆平对手,不会节外生枝弄出别的麻烦,但如今福山县的局面显然已经控制不住了,而军方却打算先将这个烂摊子丢到一边不管。这后续要是弄出什么祸事,那首先倒霉的可就是他这个地方官,而不是临时调到登州来担当军事指挥的廖杰。 廖杰正色道:“陈大人,福山县的官府衙门和卫所驻军都还在,如今也没向登州城告急求援,说明当地的状况还没有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又何必如此着急?若是海汉真要在当地作乱,那我们再设法援救不迟。” 陈钟盛听他绕来绕去,就是拿不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当下也没了继续商谈下去的兴趣,冷哼一声便端茶送客了。郑凡出面将廖杰和郭兴宁送走之后,又连忙折返书房,向陈钟盛讨教方略。 “这廖杰十句话有八句都靠不住,你怎么会找了他合作?”陈钟盛看到自己这个妹夫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郑凡骂道:“如今将我也牵连进来,你到底知不知道这麻烦有多大?” 郑凡当下不敢反驳,他也知道这件事到了当下这个状况已经是办砸了,廖杰在事前的承诺并没有得到兑现,而他在此之前投入的银两和物资也全都算是丢到了水里。军方现在吃了这个亏之后拿不出有效的应对办法,也是让身为知府的陈钟盛处境非常难堪。 郑凡小心翼翼地应道:“海汉人虽然态度强硬,但观其以往言行,倒也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或许此事还有回旋余地。” 陈钟盛不听这安慰还好,一听忍不住就拍了桌子:“郭兴宁的人马在福山县折了一半,这还不够穷凶极恶?你知道登州平乱之后这一年里死了多少当兵的?还不到这次死在福山县的十分之一!海汉人早就在福山县设好了圈套等着廖杰他们踩进去,你还当他们心存善念?” 郑凡嚅嗫道:“郭大人不是说他也斩杀了不少海汉人吗?想来战败也只是因他临阵指挥失误吧?”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也活该你被他们蒙蔽啊!”陈钟盛恨铁不成钢地指点郑凡道:“郭兴宁的人马回来的时候丢盔弃甲,好多人都打着空手逃回来的,郭兴宁自己的坐骑、旌旗、随身武器全都丢了,还是在城外等着人给他送出去之后,才重新整队进城的。郭兴宁自己身上都没带伤,你还信他跟海汉人死战了一场,你是不是傻?” 这些信息,自有人报告给了陈钟盛知晓,但郑凡却并不是全部都知道,但他也去了城门迎接执行剿匪任务后“凯旋”归来的明军,所以郭兴宁的状况他倒是看在眼里,现在仔细回想起来,郭兴宁除了样子有点狼狈,精神有点疲惫之外,的确身上是没见着有伤。要真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与海汉人苦战一场之后,才因为兵力不足而回撤,那或许应该会从更多的细节上体现出来才对。而郭兴宁出现在登州城的形象,显然并没有把这些细节处理好。 郑凡能靠经商发家,头脑自然也不差,一经点醒之后,便很快回想起了诸多先前所没有留意到的细节。当然了,郭兴宁部在福山县究竟遭遇了怎样的状况,这对于郑凡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以弄清的秘密,他只消回头差人去找郭兴宁手下的士兵花钱打听一下,就能得知事情真相了。不过听了大舅子陈钟盛的这番指点,郑凡其实已经相信了七八成了。 “那刚才廖大人这意思,是不是要反悔,就此撒手不管了啊?”郑凡急忙追问道。虽然这个问题他刚才已经当面问过廖杰一次,但现在他知道军方跟自己和陈钟盛并不完全是一条心,当下也有些担心自己的投资会血本无归。 “这倒未必……”陈钟盛捻须应道:“若是能抢下那处铜矿,对廖杰他们也是有莫大的好处,虽说这次折了些人手,但也还能捂得住盖子,只要不闹到山东都司就不会有麻烦。还有一点,我看廖杰对海汉人似有旧怨,在这事之前就跟我提过多次,说海汉人在登州落脚是个隐患,要及早将其逐出,只是那时候海汉人刚协助官府抓到了匪首万蒙,使得我一时没有识破其真面目,纵容了他们在芝罘岛落脚生根。” 郑凡道:“廖杰跟海汉人的旧怨,小弟倒是略知一二。廖杰先前曾与小弟提及过,他有个兄长在浙江当差,也是与海汉人不甚对付,今年在杭州城里一家老小全部无故失踪,廖杰一直怀疑此事与海汉人有关。” “原来如此!”陈钟盛点头道:“廖杰早先反对让海汉人进驻登州,这就说得通了。不过既然是有宿怨,那他恐怕更不会善罢甘休。他先前说要等待开春之后再动手,也不是不无道理,只是听他言语间多有不实不尽之处,恐怕他也对驱逐海汉一事没有太大的信心了。” 郑凡又问道:“那若是廖大人开春之后还要出兵攻打海汉,小弟是否还该参与其中?” 陈钟盛抬头盯了郑凡一眼,沉思片刻之后才道:“让这海汉人在福山县待着终究是个隐患,即便没有铜矿这事,也得想办法将其逐出登州才是。若是廖杰还要采取下一步的行动,你也可适当资助一些,但莫要投入太多……总之对他主导这事,我是不太看好。” 郑凡连忙问道:“可是有什么内幕消息?” 陈钟盛摇头道:“内幕消息也说不上……其实你应该也说了,海汉人已经跟东江镇搭上了线。” 郑凡应道:“听说东江镇还来了人,去奇山千户所给海汉人当说客,希望说服上官大人撤离当地。” 陈钟盛问道:“那你想过没有,东江镇明明受山东都司所辖,为何不与我登州府合作,反倒是要与海汉人同流合污?” 郑凡猜测道:“莫非……是海汉人能提供给东江镇的条件,远胜过登州府?” 陈钟盛微微点头道:“那你可知东江镇目前最需要什么?” “这个嘛,小弟当然是知道的!”郑凡立刻便应道:“今年东江镇在胶东半岛所筹集的军粮,就有一多半都是小弟为其操办的。只是东江镇需求量极大,又拿不出足够的银子,所以也只能买些陈年糙米糠谷,总之是赚不到钱的买卖。另外听说布匹、铁料、药材,也都是东江镇极为需求的物资。” 陈钟盛道:“东江镇所辖地区物产不多,很多东西都得由山东供给,朝廷又一直想要撤裁东江镇的编制,因此军费方面也不会给他们多少宽裕。朝廷调拨的就只有几千军人的开销,但那东江镇还养了几万辽东逃出来的百姓,你说他们如何拿得出足够的银子来购买粮食和物资?” 郑凡嘘唏几句,忽然反应过来:“原来他们与海汉人勾搭在一起,就是因为海汉人能给他们提供粮食和物资?” 陈钟盛道:“虽然还没切实的证据,但事实应该也不会相差太多。你想想,海汉人根基在南方,居然有能力在登州构建据点,还在福山县内大量招募难民为其效力。到登州两个多月了,从来没听说过他们在地方上大量求购粮食和其他物资,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们完全有能力从南方运来粮食和物资,供应他们在登州的一应所需。想来东江镇那边也是拿了海汉给的好处,才会为其出面与奇山千户所谈判。” 郑凡不解道:“可是东江镇并无足够的财力购买他们所需的东西,海汉人也是生意人出身,难道就这么大着胆子赊销给东江镇了?” “你也知道他们是生意人,但生意人做买卖,难道所得回报都是现银吗?”陈钟盛指点道:“你跟廖杰谈的买卖,不也是一个道理。” 郑凡恍然大悟道:“想必是东江镇也答应了海汉一些见不得光的条件,用以换取海汉所提供的粮食和物资。不过这么说来,东江镇此举岂不是与叛国无异?” 陈钟盛冷笑道:“那东江镇虽受山东都司辖制,但早就自成一系,根本不听这边指挥。除了伸手要钱要粮要兵,他们还做过什么?去年孔贼兵败叛逃辽东,东江镇没能在旅顺口截杀叛贼,放其逃去了建奴领地,这也就罢了,之后竟然被叛贼引兵南下攻陷了旅顺,连总兵黄龙都兵败自杀,这是何等的无能!去年东江镇副将尚可喜竟然携麾下军民万余人,带着全部的战船、军械和物资,渡海投奔了建奴,你说这东江镇还有几个能用之人?留其在海外空耗朝廷银粮,倒不如早些撤裁了干净!” 郑凡没有官身,也不敢妄议政事,当下只能顺着陈钟盛的意思连连称是,不过心里却是有些不太了然,想那东江镇的明军连饭都吃不饱,哪还能有跟建奴作战的本事。只是不知东江镇有什么吸引海汉人的地方,让他们愿意自掏腰包去辅助东江镇。 陈钟盛继续说道:“东江镇如今是沈世魁主事,此人也是商贾出身,行事重利轻义,难说他会不会为了自保而出卖大明。你既然与东江镇有过生意上的往来,且想办法去一趟东江镇,探探那边的底细,尽力查明海汉人与其勾结有何图谋。” 郑凡苦着脸道:“这……怕是不太妥当吧?先前听廖大人说那海汉人在海上如此厉害,若是被他们知道了,以后我郑氏船行只怕是片帆不得出海了。” 陈钟盛骂道:“你当海汉人傻,查不到你底细么?郭兴宁的兵马出城没走多远就被海汉人盯上了,这登州城里要是没海汉奸细,我这脑袋砍下来给你当凳子坐!你掏钱资助出兵这事,多半已经传到海汉人耳朵里了,莫要再有什么侥幸念头!” 郑凡叫苦不迭道:“既是如此,那去东江镇打听消息岂不是十分危险?兄长莫要推小弟进火坑啊!” “你这脑子居然能做生意,我也是服了!”陈钟盛只能耐着性子教他:“海汉人都能跟东江镇谈条件,你不能去谈吗?就算跟东江镇谈不拢,不能换个对象直接跟海汉人谈吗?” 正文 第1150章 各行其是 郑凡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兄长刚才不是说过,要设法将海汉人逐出登州,这为何又要与其谈判?” 陈钟盛道:“那福山县如今已落入海汉掌控,廖杰那帮人要开了春之后才会行动,中间这几个月总得想点办法稳住海汉人才行。要是他们真在登州作乱,你老哥我第一个就要倒霉!” 郑凡一想也是有理,便接着问道:“那若是海汉人提出一些非分的条件,比如说福山铜矿的归属,又当如何处理?” 陈钟盛犹豫片刻后才应道:“你可用私人名义与其探讨合作可能,但不可代替官府对其作出任何承诺!” 郑凡一听就明白了,陈钟盛这是想一边稳住海汉人,一边给未来翻脸留下伏笔。让他去以私人名义稳住海汉人,等以后时机成熟,一纸公文就可堂而皇之地宣布将铜矿收归国有。当然了,这次的公文发出去之后根本没奏效,下次这种措施能不能起到应有的作用,最后还是得看明军的表现是不是给力了。 但这种事情要具体操办起来,也不是陈钟盛说说那么容易。上头动动嘴,下头跑断腿,要办好这事可不光是跑断腿了,还得跨海去东江镇跟那边已经不太受大明约束的明军打交道,甚至后续还需与海汉人接触。这些事情牵连太大,郑凡也不可能放心交给手下人去操办,只能自己亲自出马了。 换个人大概还有撂挑子不干的机会,大不了前面扔进去的钱就当打水漂了。但郑凡没有选择的余地,他能在登州混得风生水起,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有大舅子陈钟盛这个知府当靠山。要是登州因为海汉人的到来而再次陷入大乱,让陈钟盛的官位受到影响,那他郑凡今后也别想再轻轻松松地把控各种生意资源。 当然了,郑凡并不算是目前登州城内处境最艰难的人,刚吃了一场败仗的登州驻军上下,现在还得为收拾这个烂摊子而头疼。 经过核对清点,郭兴宁部在与海汉人持续两日的交手中,死伤和被俘等未能随军撤回登州城的人员,共计折损四百七十三人,其中还包括了各级军官十余人。在孔有德叛逃辽东之后,这是登州驻军战损最为严重的一次军事行动。 作为山东都司驻登州的指挥官,廖杰策划的这次行动可谓是失败得彻彻底底,不但没能达成事前制定的军事目的,反而是损兵折将颇为狼狈。要不是郭兴宁见机得早,果断选择了撤离战场,后果可能会更加不堪设想。 关于这次的行动,廖杰因为托大,并没有提前向山东都司报备,没想到就这么被海汉人狠狠坑了一把。现在他还得替对手把盖子捂紧,不能让战败的消息传出去,否则上头清查此事,他少不了要吃个“妄动刀兵、指挥不力”之类的罪名。所以郭兴宁部战败逃回登州城,非但没有受罚,反而是以“缴费凯旋”的名义风风光光地入了城。 但这次闯的祸也不是在入城时做做表面文章就能完全掩盖过去,郭兴宁手下可是实打实地折了几百号人,而且他这支部队出征时所携带的军械物资几乎全都在溃逃途中丢弃了,要保留这支部队的编制,就得重新补充人手,以及配齐所需列装的各种军械。搞定这些事情的同时,还要对从战场成功逃生归来的这批人下封口令,对战死及被俘人员给予抚恤,才能有效地封锁消息,避免事情闹大到无法收场的境地。 不管是人手、军械还是抚恤金,都不可能从天而降,而是要实打实花银子才能有效果。至于说这笔钱由谁来出,这对登州驻军而言可算是一个极大的难题了。 “大人,要将后续处理干净,至少要两万两银子,这……这该如何是好?”郭兴宁计算了一番之后,愁眉苦脸地将结果告知了廖杰。 按军职高低不同,这四百多将近五百号人的抚恤金就得近万两银子,剩下几百人的封口费总得要两三千两,另外重新征兵,配发武器铠甲等军械,再怎么省也得有万把两银子的开销,郭兴宁说的两万两已经是非常保守的数目了,实际操作下来估计两万五千两都打不住。 廖杰黑着脸道:“你问我,我能问谁?难道向都司衙门打报告,说登州驻军被一群外国海商给打败了?只怕银子没要下来,你我二人的官职就先丢了!这所需的银两,你先尽力垫上,日后再慢慢想办法吧!” 廖杰所说的想办法,便是指今后通过多报、虚报、吃空饷等手段,慢慢从军费中再把这部分钱给抠出来,理论上只要郭兴宁的编制还在,迟早是可以把这笔费用收回来的。 不过郭兴宁并没有认可廖杰所提的办法,仍是叫苦不迭:“廖大人,两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我一时间哪里筹得出来啊!” 廖杰拿起桌上的茶杯,慢慢饮了一口,不急不慢地说道:“郭大人,你调来登州这一年多时间,也从地方上捞了不少好处,如今正当用钱之际,你就不太吝啬了!” 像郭兴宁这样在登莱之乱期间从外地调来的明军,在战后搜刮地方的力度并不会比孔有德叛军差多少,那些在战争结束后还选择南下逃难的民众,其中有一多半其实就是因为受不了这些外来明军的压榨,对官府在平定叛乱之后的表现感到绝望才离开了家园。廖杰、郭兴宁、上官野这一批被分配进入登州驻守的军官,或多或少都以这样的方式从民间榨取了一笔财富。 郭兴宁见廖杰把话说透了,只好无奈地诉苦道:“卑职顶多……能拿五千两银子出来。” 廖杰干咳一声道:“五千两银子?连抚恤金都不够发……要不这样吧,等这事完结之后,你去成山卫或是威海卫驻扎。那些边远卫所缺兵少将,你去了正好可以加强当地对海汉的防御。” 郭兴宁听得心中暗爆粗口,这不就是打算照着打发上官野的方式来打发自己吗?当初上官野的部队在攻打登州的战役中死伤惨重,而战后也一直没有争取到足够的军费来进行重建,上官野虽然挂着参将头衔,但手底下可支配的兵力也就只是维持在把总的水平。 廖杰把上官野差去奇山千户所,主要就是两个理由,第一自然是因为他官职够高,去当地驻扎可以把控指挥权,镇得住场子;二是他所率部队兵力不多,去到当地驻扎不至于给奇山所增加太大的负担,也不会引起海汉人过于强烈的反应。而如今郭兴宁的处境就与上官野比较相似,手下兵力折了一半,士气更是大受打击,如果廖杰要把他打发到边远卫所长期驻扎,那基本就不用妄想翻身了。 “那……卑职愿出八千两!”郭兴宁心知事关自己前途,也不敢再继续抠门,只能咬咬牙加了码。 廖杰斥道:“如此小家子气,何以成就大事?这样吧,你出一万两,剩下的部分,本官想办法从都司下拨的军费中慢慢扣出来。你先将属下安抚好,莫要让事情闹得不可收拾。至于其他的,我们再从长计议!” 这话让郭兴宁的心态再次爆炸,默默在心中给廖杰来了个素质十连发。他要拿出这笔钱不止得掏干自己的全部家底,而且还要另行举债才行。至于廖杰所说剩下部分的解决方案,郭兴宁现在也很难相信了,他认为廖杰的说辞只是要逼迫自己掏钱封口,先把战败的事情捂住,免得被上面追究责任,并没有真的打算再另行花钱,重新组建由自己指挥的这支部队。 当初廖杰决定出兵去福山县以武力手段驱逐海汉人,郭兴宁并不完全赞同这个方案,但最后还是不得不遵照命令去执行。之后战败这个结果,郭兴宁认为自己虽有临阵指挥失责,但提出这个行动方案的廖杰也同样应该承担一部分责任。然而从廖杰时候的反应来看,除了想要尽力捂盖子减小战败的负面影响,并没有任何打算要一同承担责任的表现。 郭兴宁觉得虽然廖杰目前还没有把自己当作一颗弃子,但很显然这次的战败已经让廖杰对自己的信任大打折扣,甚至不愿意拿出太多的资源来扶持自己东山再起了。如果再悲观一些,郭兴宁认为明年开春之后对付海汉人的行动,很大概率也不会再有参与其中的机会了。而可悲的是他现在没有足够的力量来反抗这种看似不公的待遇,还不得不按照廖杰的吩咐去做,毕竟他要想保住自己的官职,就离不了廖杰所提供的庇护。 相较于战败之后陷入完全被动的登州官府,海汉目前的处境就堪称轻松了。在击溃来袭的明军之后,海汉也没有刻意隐藏消息,福山县城和奇山千户所都先后知道了登州来的一支明军在县内吃了大亏,已经灰溜溜地撤回去了。 因为登州府先前发了公文,所以福山县衙和奇山所也都清楚这支明军来本地的目的就是为了驱逐海汉人,然而结果却是让地方官员们大失所望,登州来的明军非但没能把海汉逐离此地,反倒是狠狠一脚踢在了铁板上,把自己给弄瘸了。 事后海汉派人带了话给知县张普成,让他放宽心,海汉与登州明军的冲突不会影响到县城的安定局面——当然前提是福山县衙不要自己加戏参与其中。张普成收到这个消息,总算是将提到喉咙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他原本担心冲突激化之后海汉就会抢占县城作为据点来对抗明军,但现在从实际的交战结果来看,明军甚至连海汉在野外刚开始建设的矿区都拿不下来,双方战力的差距之大,让海汉根本就用不着把战场摆到福山县城来解决问题。 虽然这种结果可以暂时保全县城的安全,但也不免让张普成感到一丝悲哀,福山县城的平安无事并不是因为得到了明军的保护,而是海汉人不打算费这个事而已。而县城之外的世界,已经不是自己这个知县所能做主的对象了。 奇山所城里的上官野和冯飞也同样收到了海汉托人送来的招呼,只要奇山所不主动惹事,那么双方仍然可以和平共处下去。不过今后奇山所凡有百人以上出动的行动,须得先向海汉知会一声,以免发生不必要的误会。此外海汉还希望奇山所能放弃位于芝罘湾南岸的烟台山墩台,撤走驻防该地的明军。 对于这样看似建议,实则是不容辩驳的通知,上官野和冯飞也没有反抗的能力。奇山所的驻军兵力还不如这次栽在海汉手上那支明军,想动手自然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够不够。 上官野心惊之余,也不免联想到郭兴宁现在的处境。廖杰事前就派人送来密令,要他择机配合郭兴宁在福山县的行动,比如说趁着海汉人应付郭兴宁的时候,带兵攻入芝罘岛。不过这种纸上谈兵的作战方案完全就没有实施的机会,奇山所这边甚至还没得到明军进入福山县境内的消息,那边郭兴宁部就已经战败溃逃了。 这么窝囊的战绩,上官野知道廖杰是肯定会设法捂盖子不往上面报,而郭兴宁作为指挥官,这次只怕是要倒霉了。看样子之前送回登州城的那些情报,完全就没有引起廖杰的足够重视,否则怎么会败得如此之快。 海汉人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他们对抗明军的决心和实力,上官野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遵从海汉人的要求,将烟台山墩台的驻军撤回以示配合。他实在不敢确定对手会不会因此制造借口来攻打奇山所城,这种可以规避的风险,还是尽量不要去刺激对手为妙。 至少该侦察的情况,前些日子都已经侦察得差不多了——上官野如是安慰自己。 不过上官野万万想不到,就在他下令撤回墩台驻军的第二天,便有一支庞大的船队不声不响地离开了芝罘湾,朝东北方驶去。 正文 第1151章 重返长山群岛 这支离开芝罘港北上的舰队中除了数艘战船之外,还有二十余艘排水量在二百吨左右的客货两用帆船。其目的地并非胶东半岛沿岸,而是与芝罘岛隔海相望的皮岛。 率领这支船队出行的依然是海军司令王汤姆,他前次已经带队去过一次皮岛,也算是熟门熟路了。这次前往当地的目的有三,一是向东江镇运送救济物资,二是与东江镇高层进行当面会谈,三是协助东江镇重返紧邻辽东半岛的长山群岛。 自上次与东江镇接触以来,海汉已经向皮岛运去了价值数万两白银的粮食、布匹和其他生活物资,而作为交换条件和回报的一部分,皮岛也已经向海汉输出了二千余名身体健康的青壮劳力,其中一些人在芝罘岛短暂停留之后,已经被转运去了南方的舟山定海港,再由那里分配安置到东南沿海各处殖民点。在接下来的一年中,还将会有上万辽东难民通过芝罘岛的移民营地转运到南方各地,双方将以此手段来逐步解决皮岛上的难民危机。 对海汉来说,东江镇不仅仅只是一支不受朝廷重视的落魄明军,只要对其利用得当,不但能从东江镇辖区内收获大量廉价劳动力,而且可以让其作为海汉进入辽东的带路党,降低在当地执行作战任务的难度。大明现在已经无力重夺辽东,但海汉却是一直对这块扼守北方海疆的咽喉要地十分有兴趣,特别是辽东半岛最南端的金州地区,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被执委会提前划入了必须掌控的地区名单中。 这一地区过去曾是东江镇的辖区,而海汉现在想做的,就是借用东江镇的名义,对当地实施武装占领。当然了,东江镇的明军将领未必肯接受海汉的方案,所以王汤姆必须亲赴皮岛,与对方面对面地磋商今后的合作细节。 在此之前,东江镇将领沈志祥已经到过芝罘岛,亲眼见识了海汉的军事实力,海汉也专门安排了措施给他灌输一些东北地区局势变化的信息,让他能意识到海汉介入这一地区对大明,特别是对东江镇的好处,以及双方合作之后获得双赢的美好前景。 从沈志祥回到皮岛之后东江镇作出的反应来看,对方应该还是比较能够接受海汉目前提出的合作条件,这也为双方接下来探讨更深入的合作提供了可能性。不过路还得一步一步走,这次海汉要帮助东江镇重返长山群岛,等开春之后当地就可以尽快开始耕种粮食,明年年终就能解决一部分吃饭问题,海汉的物资运送压力也会随之减轻一些。 当然了,粮食问题只是其中一部分的原因,海汉希望通过这样的手段,让东江镇在整个冬季都能对辽东半岛东海岸线保持足够的压力。这是因为这次的行动之后,北上舰队的主力就将离开山东南下,回到舟山定海港过冬,顺便对战船进行保养维护,没办法再持续对后金控制区施加压力了。而在此之前,王汤姆必须要与东江镇方面就未来的合作方式达成初步的协定。 两天之后,海汉船队平安抵达皮岛附近海域,然后派出一条小船登岛向明军告知了来意。随后明军也派人来到舰队的旗舰上,与王汤姆议定了双方会面的时间地点。 第二天上午,在皮岛以西紧邻主岛的一处方圆不到一里的无人小岛上,王汤姆与东江镇现任总兵沈世魁见了面。这个岛距离皮岛不到百丈,岛上也没有什么隐蔽的场所,登岛之后就能将岛上状况尽收眼底,双方都是划着小船登岛,这样彼此也都能放心一些。 不过海汉一向在细节方面准备得极为周全,所以登岛之后立刻在岛上寻了一处地势平坦的地方,三下五除二支起了一顶大遮阳篷,然后摆上收折桌椅,旁边还架上了煮茶的行军炉。这整个过程耗时不过几分钟,这让几乎同时登岛的沈世魁一行人看得目瞪口呆。还是王汤姆主动先上前招呼,双方这才互相见礼,然后一同到遮阳篷下入座。 “听志祥说,海汉各位大人都是善于享受之人,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沈世魁落座之后,便打量起这些器具来。他是商人出身,对材质做工自然是看得比较仔细,明军虽然也有野战帐篷和收折桌椅之类的装备,但质量却是没这海汉人用的东西好。特别是那煮水的炉子极为小巧,既不是烧柴也不是烧煤,火苗却燃得颇旺,如果不是当着海汉人的面,沈世魁大概会对此啧啧称奇一番了。 王汤姆笑着应道:“人生在世,累死累活,也就是想让自己活得更舒坦一点,像我们这样常年在外面漂泊的人,也就只能尽量吃好穿好来慰劳自己,让沈大人见笑了!” 沈世魁叹道:“想当初老夫在辽东经商时,也算是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只是没想到风云变幻,辽东改旗易帜,老夫阴差阳错之下却成了东江镇总兵,如今只能在这荒岛上过着节衣缩食的苦日子,也不知是否还能有改变时局的机会!” “有啊!当然有!”王汤姆便顺着这话头说起了自己此次的来意:“辽东一向都是我们汉人的领地,怎么能让金贼这群关外野猪皮给占了去!沈大人如果有收复辽东的意愿,我们海汉很乐意出力相助。” 王汤姆的这句“我们汉人”让沈世魁心中一暖,尽管他也知道面前这些人其实并非明人,但对方既然自认汉裔,他当然也是乐见其成的。沈世魁并非想不到海汉人出钱出力帮助东江镇是另有目的,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海汉人至少还没提出什么太过分的要求,而且他们也是将后金政权当作了敌人看待,在政治立场上是与明军一致的。海汉所提供的援助对于处于困境的东江镇来说,有着不可抗拒的诱惑力。 不过沈世魁的头脑也很清醒,他知道以东江镇现有的武装力量,要反攻辽东击败后金,几乎无异于痴人说梦,哪怕就算海汉愿意给予军事上的支持,他也不愿轻易让手下的人马去辽东半岛战场上充当炮灰。所以对于王汤姆的说辞,沈世魁依然是保持了比较冷静的头脑:“王将军,东江镇如今缺兵少将,衣食短缺,难以与建奴正面交锋,老夫以为,还是先拿回长山群岛,解决吃饭问题为上。待我东江镇实力恢复一些,再作别的打算不迟。” 沈世魁的回答基本还在王汤姆预料之中,他这次出发之前,芝罘岛指挥部就已经对东江镇的武装实力做过大致评估,认为其在短期内所能投入到作战任务中的兵力不会超过三千人,而这么点人对于地域广袤的辽东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别说打败后金,能占住一两处据点就算不错了。所以海汉也没有对其寄予过高的希望,接下来进军辽东的节奏和进度,还是必须要把控在自己手上才行。 “长山群岛是肯定要拿回来的,这也是本人这次来皮岛的目的。”王汤姆先给沈世魁吃了个定心丸,然后再将话题延伸开来:“但我们的最终目的是要从后金手中夺回辽东,所以不管是长山群岛,还是辽东的其他什么地方,都是我们进军辽东打败后金的一块跳板而已。我希望我们双方能够缔结战略同盟,以联合部队的形式,在辽东地区展开行动。当然了,考虑到东江镇目前的状况,我们也会从人员、武器、训练和交通运输方面给予贵方一定的援助。” 沈世魁没有因为王汤姆开出的优厚条件而欣喜若狂,他毕竟商贾出身,对于这种情况的第一反应,是考虑对方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海汉人并非善男信女,他们在登州和旅顺口所采取的措施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在没有弄明白海汉的真实意图之前,沈世魁还是不敢冒然答应王汤姆的结盟提议。 沈世魁干咳一声道:“老夫冒昧问一句,那贵国想从东江镇……不,应该是辽东地区才对,贵国想从这里得到什么好处呢?王将军能不能明白地说出来,免得老夫东猜西想,弄出误会就不妥了。” 王汤姆没有急于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让手下先将刚泡好的热茶送上来:“这是产自浙江杭州府的龙井,今年年初采制的新茶,想必东江镇这边是很难买到的。沈大人可以尝尝,如果喜欢这味道,待会儿我叫人留下几斤茶叶。” 沈世魁苦笑道:“东江镇连粮食都买不到了,哪还弄得到南方的好茶!别说喝茶,若不是贵国出力相助,这个冬天怕是很多人连米汤都喝不到了。王将军有心,老夫先谢过了!” 王汤姆抿了一口茶,慢慢放下茶杯,然后抬手屏退了身边的亲兵随从。沈世魁见状,知道王汤姆可能是要说到重点了,当下也依样画葫芦,让包括沈志祥在内的手下全都退到数丈之外。 “沈大人既然主动问起,那我如果不坦诚一点也实在说不过去了。”王汤姆不急不慢地说道:“我们所求其实不多,也就是想在辽东半岛能有一处落脚的港口而已,就像我们在登州正在修建的芝罘港一样。” 沈世魁微微眯眼,继续问道:“那老夫要问了,这港口今后是属于海汉,还是仍旧归我大明所辖?” “使用权归我国,归属权可以慢慢商量。”王汤姆见沈世魁面露不解之色,便向他解释道:“就比如登州的芝罘港,名义上当地仍然是归属大明,不过实际的管理和使用权限都在我们手上,当地的所有规则和律法,也以我国制定的为准。但我们也尊重地方官府的存在,绝大部分事情可以双方商量着办,我们也可以用物资援助或者租金的方式,给予地方官府一定的补贴。” 沈世魁不置可否,接着向王汤姆提问道:“既然王将军考虑得这么细致,那想必是已经选好地方了?” 王汤姆点点头应道:“旅顺口。” “好眼光!”沈世魁赞道:“当年我大明自山东渡海,入辽东灭前朝余孽,便是在旅顺口登陆上岸。那里的天然港湾,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王汤姆继续说道:“港湾归我们,军功给东江镇,沈大人觉得怎么样?” 沈世魁考虑片刻,点点头道:“老夫觉得可行。不过此番交易,仅限于旅顺口一地,王将军可别忘了。” 王汤姆笑笑道:“沈大人的意思我明白,好说,好说。” 上次海汉在旅顺口俘获的前登州水师百总潘严随沈志祥一起从芝罘港回到皮岛,向沈世魁详细说起过海汉舰队的作战方式,所以他并不怀疑海汉军有夺下旅顺口的实力。但沈世魁担心海汉贪得无厌,占下旅顺之后还会继续染指别处,所以先将丑话说到前面,以免今后被海汉钻了空子。 不过王汤姆却不担心这种约定,在海汉的规划中,东江镇其实也是今后的吞并对象。这几千明军士兵中的绝大部分都在辽东与后金作过战,其中有不少人都可以作为海汉军的兵源进行吸纳。只要假以时日,这墙角肯定是会慢慢挖下来的。到时候东江镇成了空壳,此前的承诺自然就会失去约束的效力。 当然了,这些交换条件目前都还只是停留在口头上的意向性承诺,而双方也不可能为此签署书面协议,所以其实还是存在着一定的变数。而目前实际可以操作的,就是由海汉舰队协助皮岛军民重返长山群岛。 按照在此之前沈志祥与海汉在芝罘港议定的大致方案,海汉将要为重返长山群岛的大约五千名军民提供一部分粮食和生活物资,并且在来年开春的时候为他们提供粮种和农具,以使该地区能够顺利恢复农业生产。而其中的诸多细节问题,都仍需要王汤姆和沈世魁二人敲定。 正文 第1152章 北方商业航线 王汤姆与沈世魁的会谈持续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期间在征得沈世魁的同意后,海汉这边又派了几名厨子上岛,摆开各种家什,专门给二人做了一顿午饭。又有士兵专门抬了一张八仙桌上到岛上,正儿八经地摆开了一桌宴席。双方先前谈得还算愉快,沈世魁也不疑有他,还叫了沈志祥一同入席。 有菜当然不能没酒,王汤姆带来的是浙江绍兴府出产的陈年女儿红,虽然黄酒度数不高,但酒劲着实不小,几杯酒下肚之后,席间气氛也慢慢热络起来。 “老夫平日在皮岛也是吃的这些海产,倒是没有这么多的菜式做法。”沈世魁一边吃一边对王汤姆手下厨子的烹饪技术大加赞赏。 他虽然贵为东江镇总兵,在这皮岛上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地位,但由于岛上的物资极度缺乏,实际上的生活状况其实也很艰苦,能够吃到的肉食基本都是来自海里。不过这岛上的调味料就只有不要钱的海盐,连油酱醋都是紧俏货,更不用说海汉烹饪菜品惯用的多种香料了,自然也弄不出什么特别的味道。 王汤姆笑道:“现在从东江镇到浙江的海上航线算是通了,今后各种南方的物产都会陆续运抵北方,沈大人以后可以享受到的好东西还会有很多。再说辽东物产丰富,沈大人以前也做过买卖,今后在北边把海上贸易重新操办起来,东江镇军民的生活水平肯定会比现在提升很多。” 沈世魁道:“以前听说海汉精于航海和商贸,今日一会,果然名不虚传!想必贵方在进驻登州之前,就已经打算好了要控制这渤海黄海一带的海上贸易航线吧?” 沈世魁久居北方,就算他以前没怎么跟海汉打过交道,但从对方在北方沿海所选择的两处落脚点来推断,他也能看出海汉所谋甚大。这登州北海岸的芝罘岛与辽东半岛南端的旅顺口,一南一北之间的连线正好掐在了渤海黄海的交界线上,说巧合他肯定是不信的。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海汉人早就谋划好了这种布局,而其目的就是要控制这片海域的通航权,进而控制周边沿海地区的海上贸易。 从事海上贸易能有多丰厚的利润,关于这一点,沈世魁还是比较有发言权的。他当初弃商从军,一部分原因是与毛文龙结有姻亲,弄个官身不难;另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为了以军队身份作为掩护,在渤海黄海海域从事海上跨国走私贸易。东江镇的战船能畅通无阻地来往于辽东、朝鲜和大明之间,不用向任何一方缴纳商业赋税,利润还是颇为可观的。在孔有德部叛逃辽东之前,甚至连后金控制下的一些部落也同样是东江镇走私贸易的对象——产自辽东山区的各种兽皮、药材,在大明都是能卖出好价钱的紧俏货。 在很长一段时期内,得不到大明国内太多支持的东江镇,都只能将走私贸易作为了财政收入的一个重要部分,而负责经营这些项目的沈世魁,也由此才逐步进入到了东江镇的权力高层当中。对于海汉人出现后所带来的竞争压力,他要比沈志祥敏感得多,同时也比较担心今后的局面究竟是在现有的经营范围内展开竞争,还是两家合作把生意做大。 王汤姆明白沈世魁的弦外之音,当下应道:“沈大人放心,我们一向是讲究大家一起发财,没有吃独食的习惯,既然讲明是合作,那该有的分工和权益,我们也会和你一一解释清楚。哪些土特产从你们手上收购,哪些南方货交给你们在本地发售,这些条件都可以慢慢协商。如果东江镇打算自行派船队南下,我们也可以提供沿途的导航护航,帮忙在产地组织采购。沈大人要是还觉得不放心,可以派人随我们的船队南下,去江浙、福广沿海州府,打听一下我们的商业信誉。” 沈世魁毕竟算是老江湖了,王汤姆这碗迷魂汤虽然配方不错,不过他也没有因此而失去神智。王汤姆漂亮话说了一堆,但也并没有否认过沈世魁刚才的提问,这就相当于是默认了他的猜测,即海汉的确是打算要以武力控制住黄渤海地区的海上贸易航线,并以此来长期获取丰厚的贸易收益。当然了,王汤姆的话中还是留有余地,意思是只要东江镇愿意合作,那么就可以在海汉控制的贸易体系内继续做买卖,甚至可以将贸易范围拓展到遥远的南方。 要是放在几年前,沈世魁肯定会对王汤姆的提议嗤之以鼻,海外蛮夷也敢对大明官军指手划脚,简直就是目无王法,东江镇连后金这种劲敌都没屈服过,又怎么会在一群外来者面前低头。但今时不同往日,东江镇已经虚弱到连自保都乏力的地步,如果没有海汉提供帮助,那沈世魁大概在这个冬天就必须要为获得生存资源作出艰难的决定,要嘛直接入侵朝鲜硬抢,要嘛就只能向后金投降。而这两个选择对沈世魁来说,都有悖于他内心一直以来所坚持的忠君爱国理念。 海汉人的意图对大明而言的确不是太友善,但起码他们的利益目前是与大明一致的,虽然与其合作可能会导致大明失去对这片海域的控制权,但起码还凭空多出了让东江镇重振旗鼓,夺回辽东领土的机会。当然了,话说回来,在登州水师与东江镇水师都已经消耗殆尽的当下,谈什么海上控制权都是空话,在这个海域内,现在最强的海上武装力量毫无争议就是海汉人的舰队。 这一点无需王汤姆说明,沈世魁现在用肉眼就能确认——就在距离荒岛大约两里地的海面上,海汉舰队的战船默默地驻留在那里,密密麻麻的船帆和庞大的船身,就已经充分显露出了这支舰队的可怕战斗力。先前他曾听潘严说过海汉舰队的作战方式如何蛮不讲理,但还是亲眼见识过这支舰队的真面目之后,才能有这样的实感。 沈志祥从芝罘岛考察回来之后,曾对他说过海汉人已经控制了长江口以南的绝大部分海域,沈世魁看到眼前这支舰队之后,才明白这种事情还真不是吹出来的,如果海汉人手里多几支这样的舰队,那的确可以控制住面积相当可观的海域。 作为镇守边陲的大明将领,照理说对于海汉这种野心勃勃的外来者,就算不采取武力驱逐的手段,也得小心提防才是,但东江镇目前的处境却必须要依赖于海汉的帮助才能东山再起,沈世魁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就算他对海汉人的野心不太能接受,当下也只能先捏着鼻子默认了这样的安排。 “即是如此,那今后要承蒙贵国多多照顾了!”沈世魁放下筷子举起酒杯,语气诚挚地说道:“今日东江镇与海汉国,便在皮岛结盟,共谋大事!” 王汤姆笑眯眯地与沈世魁碰了杯,口中说道:“预祝我们能合作愉快!” 前期该做的工作基本都做到位了,这次来皮岛与沈世魁会晤,拿下对方也是王汤姆意料中的事情。虽说目前沈世魁肯定仍然对双方的合作前景抱有疑虑,但假以时日等他从这种合作中尝到甜头之后,王汤姆相信东江镇也会如同南方那些与海汉合作的明军部队一样,慢慢地转换立场,在利益关系的趋势下变成海汉的附庸。 在接下来的一天中,几艘海汉帆船停靠到皮岛海岸的码头,由岛上居民将船上装的粮食和各种生活物资卸到岸上,这些货真价实的援助也让本地人对这支挂着红蓝双色旗的舰队稍稍减少了一些戒心。虽然在此之前海汉已经通过海运向这里输送过援助,不过当时的货运船队可没有这么多体型庞大的战船随行。这些海汉战船将会成为东江镇军事盟友的消息在岛上传开之后,早先弥漫在皮岛上的那种悲观绝望的气氛也得到了明显的好转。 沈世魁在海汉人到来之前就宣布了近期将会选派数千人重返长山群岛定居,但岛上军民都并不看好这样的安排,因为原本镇守该地区的尚可喜在去年叛逃到辽东投降了后金,谁也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就顶着后金的官帽杀回长山群岛了。不过海汉人的到来给这个计划增加了一道保险,这支舰队显然要比尚可喜带走的那些破烂木船可靠得多。 当然了,如果皮岛这些人得悉海汉舰队将他们送到长山群岛之后就会离开,而不是留在那里保护他们,或许心情就没这么轻松了。至少在这个冬季中,长山群岛上的居民们还需要自行组织防御才行。考虑到目前东江镇的战斗能力已经十分低下,除了最基本的防御措施之外,他们所能做的就是祈祷后金不会那么拼命,在寒冬腊月的时候组织跨海征伐。 之后的两天,岛上便开始组织前往长山群岛的人手。东江镇认为需要运送大约五千人前往当地,才能保证有足够的劳动力重建岛上的生活和军事设施,并在开春之后迅速组织春耕。不过即便是出动皮岛所有的船只,加上海汉舰队现有的运力,也无法将这么多人一次投送到当地。经过计算之后,至少也得跑上三趟才能完成这个有些艰巨的任务,但王汤姆并不想在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任务上浪费太多时间,他更希望能腾出时间,到辽东半岛东岸的金州湾和旅顺口再走上一遭,看看后金在当地的海上军事部署是否有了新的变化。 双方协商之后,决定由海汉舰队帮忙运输第一趟,然后由东江镇自行完成后续的输送。好在两地相隔不算太远,一个往返也就两百多海里,以东江镇现有帆船的航速,三天左右就能跑一个来回了。这样就算是蚂蚁搬家的运法,半个月也足够把人运完了。 捞到镇守长山群岛这个任务的,自然就是沈世魁的侄子沈志祥了。沈世魁膝下无子,平日就把沈志祥当儿子在看待,有这种栽培后辈的机会,他自然是举贤不避亲,让沈志祥领了这个差事。虽然海汉人也明言要等开春后才会对辽东半岛展开军事行动,但到时候配合其行动的肯定就是距离辽东半岛最近的长山群岛驻军了,不出意外的话,沈志祥届时也能跟着轻松捞一份军功在手。 沈志祥前些日子去芝罘岛考察的时候就已经与王汤姆等人混熟,这次双方船队一同从皮岛出发,他也是毫不避嫌地直接登上了海汉舰队的旗舰,与王汤姆同船离开。 “这次能顺顺利利跟沈大人谈妥,也是多亏了小沈将军出力,来人,把东西拿上来。”王汤姆在船长室里接待了沈志祥,然后命人抬上了一口箱子:“聊表谢意,小沈将军不要嫌弃。” 箱子里装的是白花花的银元宝,二十两一锭,整整五十锭。沈志祥看过之后合上箱盖,笑嘻嘻地说道:“王将军真是太客气了,这本来也是在下分内之事,何必还送这些俗物!” 王汤姆道:“这些只是小钱而已,只要小沈将军好好跟我们合作,今后荣华富贵绝对不是问题。大明给不了你的东西,我们可以给。” 沈志祥假意推辞道:“这就不太好吧?在下好歹也是明军参将,岂能作出对不起朝廷之事?” 王汤姆道:“我并不是要你背叛大明,只是希望你能多帮我们做一些事情。我们在辽东站住脚跟,只会对大明有百利而无一害,对你也是一样的道理。你要军功,今后有的是后金人头给你拿去领功,你要发财,我们也会给你铺好路,让你成为东江镇的军中首富。我们的实力和诚意,也已经充分展示出来了,小沈将军,愿不愿意走这条阳关大道,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正文 第1153章 再访辽东 虽然手头关于东江镇的情报资料比较有限,但芝罘岛指挥部还是尽力研究了对方组织结构和人员配置,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沈志祥可以作为重点拉拢对象来经营关系。现任东江镇总兵沈世魁膝下无子,最为信任的后辈就是沈志祥,而因为东江镇的特殊历史原因,朝廷和兵部也很难直接影响这里的人事任命,沈世魁今后多半是要将总兵位子交到沈志祥手上的。 原本东江镇还有一个能与沈志祥争一争位子的尚可喜,但因为受到沈世魁的排挤,去年已经叛逃投了后金。副将金日观一向以沈世魁马首是瞻,肯定也不会反对他的意愿,如今东江镇再无其他人能与沈志祥竞争接班人的位子。海汉往沈志祥身上投资,风险相对来说会比较小,而未来的收益却是可期的。 如果只是要强行进入辽东,海汉凭借自身的武力当然也能做到,不过这种做法势必会引起明廷的不满和警惕,而海汉在东北亚地区的长远规划中并不打算与大明真正交恶,甚至在未来可见的一段时期内还要帮忙出力,维护大明政权的稳固,让其在北方继续抵御后金武装的南下势头。所以找一个合理合法的幌子作为行动掩护,对海汉来说不仅仅是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更重要的是能继续维持大明与海汉之间“和平”相处的关系,不至影响到双方之间日益密切的经贸关系。 而海汉日前在登州与明军发生的武装冲突,在王汤姆看来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登莱巡抚孙元化因为孔有德判乱而被朝廷处死,距今不过才两年时间,有这个前车之鉴,现在谁敢让登州重新陷入战乱?先前指挥部决定放开手脚给登州明军吃一记苦头,就是看准了登州官府碰了钉子之后没胆子声张,反而会因为担心责罚而自行捂盖子。 而相较于登州官府和驻军的配合程度,海汉反倒是更在意东江镇的作用。其所属明军几乎都是辽东出身,对于当地情况远比南方出身为主的海汉军更为熟悉,有了这股助力,海汉在辽东的行动就可以打着明军的幌子,很多事情处理起来也方便得多。眼下只要拿下沈志祥,可以说就相当于是拿下了小半个东江镇,接下来海汉军在辽东的行动,就不用再担心被明廷追究了。 也正因为如此,海汉愿意给予沈志祥一些十分优厚的条件承诺,明确地表示出愿意对他进行扶持的态度,希望能以此来拉拢对方,彻底投靠到海汉阵营中来。 沈志祥不置可否地应道:“王将军说的这些话我是信的,不过我也很想知道,贵国对东江镇今后的发展究竟是什么打算?先前对我家大人说过的那些场面话就不必再重复一遍了,毕竟他所知的贵国状况几乎都是由我转述的,如果他亲眼去芝罘岛看过贵国在当地实施的举措,或许就没这么容易答应合作了!” 王汤姆笑道:“你这话倒是说得直白……那好,我就给你说说今后可能会出现的形势好了。” 沈志祥这样发问,王汤姆当然能从中察觉到他的野心。东江镇虽然现在处境落魄,但好歹也曾是镇守辽东的主力部队之一,麾下尚有数千兵马,还有数万民众供其差遣,辽东汉人也只认这支偏师,所以有很多人逃难都是往朝鲜方向的皮岛逃,而不是逃往海对面的山东。有这样的基础,加上海汉的有意示好拉拢,沈志祥自然也会觉得自己是有一些讨价还价的资本,所以没有立刻答应王汤姆的条件,而是想再作一些深入的探讨。 “如果接下来我所说的话触犯了东江镇,还请小沈将军见谅!”既然是要本质讨论,王汤姆就先将预防针打在前面。 沈志祥肃然点头道:“好说好说,请王将军畅所欲言,不要有什么顾忌。” 王汤姆道:“大明现在最主要的敌人就是辽东的后金国,最近几年双方的战局走势,相信小沈将军也很清楚,大明已经是胜少负多,辽东都司的地盘丢大半,而且短时间内也看不到夺回的希望了。后金每年都会南下袭扰宣大地区,大明也只能疲于应付,拿不出有效的应对手段。假以时日,后金攻破大明北方防线也只是时间问题了。我冒昧问一句,如果没有我国介入,小沈将军觉得以东江镇的现状,还能支撑多久?” 沈志祥前面听得投入,倒是没有想到王汤姆突然提出了这么一个非常本质的问题,当下犹豫了片刻之后,这才回答道:“东江镇得不到朝廷的支持,终究是撑不久的,以在下之见,顶多还能苟延残喘一两年时间。建奴不灭东江镇,终究是不敢放心南下。” 王汤姆继续问道:“这是你个人的看法,还是东江镇高层普遍的看法?” 沈志祥望向王汤姆道:“实话说吧,这其实就是我家大人的看法,否则他哪肯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与贵国的合作!” 王汤姆点点头道:“沈大人审时度势,眼光倒是准的。其实我国也对辽东局势持有类似的看法,最迟后年,后金就会出兵解决东边的隐患,不只是你们东江镇,还有朝鲜这个藩属国。朝鲜就不说了,不过是一群匹夫,指望不上他们出力,但那时候的东江镇,大概也集不起多少兵力来与后金对抗了。” 沈志祥对于王汤姆的说法深以为然:“朝鲜国上上下下都是一群怂包,一面对大明唯唯诺诺,一面又害怕得罪了建奴。他们除了能给东江镇供应一点粮食之外,确实难堪大用。” 王汤姆继续说道:“朝鲜人不但难堪大用,而且毫无忠心,关键时刻可能还会反戈一击,总之是不能信任的对象。你们跟朝鲜打交道,也要多留些心眼,不要被人给卖了。” 在原本的历史中,清太宗皇太极于1636年率军十万入侵朝鲜并迫使其臣服,史称丙子胡乱。这场战争的目的是为接下来攻打明朝解除后顾之忧,敲打朝鲜这个不识时务的国家。清军仅用时不到两月,就逼降了朝鲜,让其断绝了与原宗主国大明的关系,接受满清册封,连使用的年号都由明朝年号改为了满清年号。而时任朝鲜王朝第十五任国王的李倧被迫与满清议和,世子李凒和次子李淏都被送到奉天作为人质,而主张反清的大学士尹集、吴达济、洪翼汉三人被当众处死,从此朝鲜便成了满清的藩属国。 当然了,皇太极也没有忘记皮岛上的东江镇余党,下令朝鲜派兵协助清军攻打皮岛。在经过两个多月的苦战之后,岛上明军大部分阵亡沙场,沈世魁、金日观等主要将领都以身殉国,东江镇的编制也终于被彻底消灭。岛上唯一一个投降了满清的高级将领,便是沈志祥。 对于这些细节,王汤姆当然不能和盘托出,那样沈志祥不但不会相信,反而可能因此而产生猜忌。不过既然东江镇高层对未来形势走向已经有了比较清楚的预判,王汤姆顺着这个节奏往下说就比较容易了。 王汤姆道:“我们不希望大明战败,但直接出兵讨伐后金,或者是向大明提供军事援助,那也不是我们现在能够做到的事。所以我们只能设法拖住后金的脚步,不让他们那么轻松就扫除掉南下的障碍。扶持不了大明,但我们可以扶持东江镇,虽然你们的实力下滑得厉害,不过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资源来进行恢复,我想你们应当还是可以跟后金好好过过招的。” 沈志祥道:“那容我也冒昧问一句,若是能够击退建奴收复江山,今后辽东这地方,到底由谁说了算?” “东江镇的地方,由东江镇说了算。”王汤姆沉声应道:“但由我国所管辖的地方,当然是由我国说了算。” “就类似芝罘岛一样?”沈志祥追问道。 “没错,海汉辖区之内,由海汉执委会管理,执行海汉律法。”王汤姆道:“关于这些内容,我跟沈大人单独会谈的时候已经向他解释过了,原则上他也已经接受了我们的条件。” 沈志祥道:“既然如此,那我还有最有一个问题,假如有朝一日,贵国与大明起了冲突,是否会将东江镇也列为攻击目标?” 王汤姆道:“我跟沈大人缔结的盟约并不是代表海汉与大明,而是海汉与东江镇,我们不会单方面撕毁盟约,我希望东江镇也能这么做。” “明白了,我也希望不会有需要东江镇作出选择的那一天。”沈志祥也是聪明人,自然听得懂王汤姆话里的意思,这既是告诫,同时也是承诺。 谈到这个份上,事情就算基本敲定了,王汤姆也不需要沈志祥弄什么签字画押的东西来证明双方的合作关系,话锋一转说起了另外的事情:“现在已经开始入冬了,我们的舰队在护送完皮岛人马之后,很快就要南下回浙江,所以这个冬天应该不会再有大的战事爆发。” 在沈志祥上次到芝罘岛的时候,海汉这边就已经给他放过风声,所以他现在听到王汤姆的话也不觉得惊讶,点点头道:“王将军此番奔波辛苦,完事了倒是可以回到南方好好休息几个月。待明年开春之后,再来辽东对付建奴不迟!” 王汤姆道:“这个冬天你也别太闲着,除了组织你手下的人马重建长山群岛的各种设施之外,你挑选一些亲信和精干人手,到芝罘岛去接受军事培训。” 沈志祥有些不以为然道:“东江镇虽然不算强大,但俱是辽东都司作战多年的老兵,九成以上都是在战场上见过血的,对辽东地理气候也都适应,何须再作什么培训?” 王汤姆解释道:“你们的作战方式都是使用冷兵器为主,而我们所使用的武器,你也在芝罘岛见过了,作战方式跟你们是截然不同的。先培训一批军官,再由这些军官回去培训士兵,才能从整体提升东江镇的作战实力。” 沈志祥叹道:“贵国武器虽然犀利,但造价不菲,以东江镇此时的财力,怕是无法列装如此昂贵的武器。” 沈志祥去到芝罘岛考察,自然也少不了参观海汉特地安排的实战演练,几乎完全使用火铳火炮作战的海汉陆军以其先进的作战方式和强大的杀伤力,给沈志祥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他当时也特地打听了海汉这些武器的造价和使用成本,希望能够引入到东江镇列装部队,但最终只能在高昂的价格面前低下了头。 “我们可以用无息借款的方式,向东江镇出售一批武器,帮助你们组建一支全火器的新军。”王汤姆脸上浮现出了商人式的微笑:“至于借款嘛,可以分作几年慢慢偿还,也可以用青壮移民折价抵押,这种小问题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此话当真?”沈志祥眼睛一亮,立刻追问道。要是能组建一支全部装备火器的强军,那反攻辽东的把握无疑又将大了许多。至于说购买这些军火的开销,到时候打回辽东了,还怕从建奴身上弄不出钱来? “当然,而且我们会优先考虑引入小沈将军的部下作为培训对象。等开春之后,我们就会运来一批武器,所以时间上最好不要耽搁,争取到明年春天就能形成战斗力。”王汤姆笑道:“就是不知小沈将军有没有兴趣进行这方面的军事合作?” “有有有!当然有兴趣!”沈志祥连连点头应道:“事不宜迟,在下这便去集合手下,先列个名单出来……对了,王将军觉得多少人比较合适?” “三十到五十人吧!”王汤姆略一思忖,给出了一个大致的范围。 “好好好,那在下先告辞了!”沈志祥听了这个消息之后远比先前收银子更为兴奋,当下便已经坐不住了。 王汤姆送走沈志祥,坐回位子上喝了一口水,他抬眼从舷窗望出去,看到皮岛的轮廓正慢慢消失在远方的海平面上。 正文 第1154章 炫耀武力 首批从皮岛运往长山群岛的军民,其落脚的地方被安排在最靠近大陆的广鹿岛,这个面积超过三十平方公里的岛屿地势较周边其他岛屿更为平坦,岛上土质肥沃,淡水资源充足,以前曾是东江镇治下主要的产粮区。不过去年镇守此地的尚可喜裹挟长山群岛全体军民投敌之后,岛上就彻底荒废了,很多生活设施都需重新修缮之后才能使用,所以这次选派的人员中,木匠泥水匠等各种工匠也是占了不小的比例。 “连门板都全拆走了啊!这尚可喜做得真是够绝的!”沈志祥从岛南侧的柳条港登陆后视察岛上原本的居住区,对其遭受破坏的状态也颇为不满。 王汤姆笑道:“你也别抱怨了,他临走的时候没有放火把岛上的房子全烧掉,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上次我们来这里看过了,除了把岛上所有值钱不值钱的东西都搬空了之外,倒是没有搞什么大的破坏。你带来的工匠只要简单修补一下,就能安排人住进去了。” 沈志祥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要是尚可喜当初放火把岛上的房子都给烧掉,那势必需要投入大量人力来重新修建居住区,恐怕很难赶在寒潮来临之前入驻。如今这些房子虽然被拆走了所有门板,但房子结构倒是没受到破坏,并不会对人员入驻造成太大的影响。 这一批要安置在广鹿岛上的居民多达两千余人,为此东江镇和海汉都派出了大量士兵维持秩序,组织民众尽快将物资转运上岸,然后按提前分配好的编制来安排住处。虽然大多数民众都已经在长期的饥荒状态中饿得面黄肌瘦,但重返广鹿岛无疑是给他们注入了一针强心剂,认为这是东江镇东山再起的一个契机,干活的情绪还是比较高涨的。 海汉军在岛上停留了两天时间,确定移民进程顺利,周边海域也没有什么安全隐患之后,这才启程离开了广鹿岛,驶往西南方向的金州湾。临走之时,之前已经获释的战俘,前登州水师军官潘严主动要求随行为海汉军担任向导,正好他也是这次沈志祥向海汉推荐的受训军官之一,完成这次的任务之后就可以顺便搭船到芝罘港了。 前次海汉舰队造访辽东半岛,潘严也正好在船上,不过那时候他是身戴镣铐的战俘囚犯,随时可能因为说错话被海汉水兵扔进海里喂鱼,处境与今时今日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他被沈志祥保释去到皮岛之后,东江镇便给他委任了一个水师把总的职位,从阶下囚又恢复了明军军官的身份。 不过潘严曾与海汉有过交手经验,又在海汉战船上待了多日,早就清楚海汉的实力,所以虽然现在换了一重身份,但在海汉人面前依然是表现得十分谦卑。上船之后看到军服上有军衔标识的海汉军官,都是卑躬屈膝小心应对,不敢有丝毫的架子。 “王将军,卑职潘严,前来报到!”潘严进到王汤姆的船长室之后,便立刻单膝跪地行了大礼。 “起来回话吧!”王汤姆跟明军的交道打得多了,也知道这是明军中常见的套路,不以为意让他起身说话。 潘严起身之后低眉顺眼地站着,静待王汤姆的吩咐。 王汤姆见他态度还算端正,便开口道:“潘严,这次去金州湾,我们大概就不会像上次那么留手了。如果要跟你过去的同僚交手,你能狠得下这个心吗?” 潘严应道:“阵营不同,都是为自己所奉之主而战,有何下不了手?不过若是对方战败被俘,卑职念在过往旧情,也还是会替他们求情。” 王汤姆道:“只要不是罪大恶极之徒,被俘后还是能保住性命的,我们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杀人,何况你过去的同僚还都是汉人,这个你不用太过担心,我们自有分寸。” 潘严道:“王将军仁义,卑职先替他们谢过了!请王将军放心,到了战场上,卑职一定尽心竭力,绝无懈怠!” 王汤姆对潘严这番表态还是比较满意的,当下便将他分配到旗舰甲板上,给甲板火炮指挥官打下手,学习海汉火炮的观瞄操作和基本的海上炮战技术。 王汤姆并不担心让潘严了解海汉武器性能和作战方式之后会造成泄密,因为这些都是建立在海汉海军所装备的舰船和火炮基础之上,双方的军事技术差距实在太大,外人即便知道这些信息也找不出在正面战场上击败海汉海军的办法。之前海汉在福建帮助当地水师培训高级军官,也全都是在海汉的战舰上实地授课,效果非常理想,让明军水师军官意识到双方的战力差距之后,反而更能打消他们心中潜藏的反抗念头。 有了过去的实际操作经验,对于为东江镇培训军官的计划,王汤姆也是早有安排。这次由沈志祥挑出的培训人选,水师部分的人员已经随同海汉舰队一同出发,而步兵军官则会在长山群岛这边安定下来之后,再乘船直接前往芝罘港接受培训。 除了潘严之外,也还有另外几名明军军官目前分别部署在其他战船上,临时担任起各个基层操作岗位的职责。而在这样的实战条件下接受培训,其效果也将远胜过课堂上的空洞理论讲解。这次算是今年在东北亚地区最后一次海上行动,王汤姆打算也趁这机会看看这批明军军官中是否有可造之材,要是有合眼的,便带回浙江去好好操训一个冬天。 海汉舰队中的民用客货船将继续在广鹿岛与皮岛之间帮忙运输人员和物资,所以直扑金州湾的这支舰队中除了几艘补给船之外,其他全是作战船只。从广鹿岛到金州湾的航程不过三十多海里,海汉舰队只用时半天,便已经抵达了金州湾外。王汤姆传令打出旗语,让补给船向南至海湾外的大山岛附近等待,其他船只则是气势汹汹地列队杀入了金州湾中。 上次海汉舰队来到此处走马观花地示威一番,时间才过去不到两个月而已。在此驻守的后金水师显然已经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加强了海外附近的监控力度。海汉舰队刚刚驶入海湾,便看到岸边和海面上的小船同时燃放起示警烟火信号。 “倒是吸取教训了啊!”王汤姆看着半空中显眼的烟火信号,脸上冷笑连连。 既然已经露了痕迹,王汤姆便也彻底放弃了悄悄接近敌军码头实施偷袭的念头,下令启动船上的蒸汽推进系统全速前进。海汉军中除了王汤姆所在的这艘旗舰“威远号”之外,另外还有两艘探险级战船也安装了蒸汽动力,不过这玩意儿使用起来响动太大,又有煤烟和蒸汽从烟囱里不断排放,所以先前并未投入使用。 潘严本来正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北边海面上的情况,忽然感觉从脚下的甲板传来某种有规律的间歇震动,他转头去看旁人,却见海汉船员水兵都是面色如常,似乎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异状。潘严正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的时候,这种震动的频率却逐渐加快了,震感也越发的清晰起来。潘严心知这不可能是自己的错觉,正回头打量王汤姆是否在甲板后方指挥,却见船艉处那齐腰粗的烟囱里开始冒出了大股烟气。 潘严之前以为那烟囱是通向甲板下方的厨房,还一直觉得海汉人在这个细节上的设计实在怪异,竟然要弄这么大的烟囱来通气,但此时看这烟囱里排放出来的烟气,这显然不是厨房烧饭炒菜能折腾出来的动静了。 潘严一把抓住旁边海汉军官的手臂道:“出……出事了!” 那军官怒道:“你大呼小叫的慌个鸟啊!这不还没开打吗?” “不是!你看后面!”潘严连忙指向船艉的烟囱道:“是下面着火了!” “火你个大头鬼啊!好好盯着前面别分心!”军官一听自然知道这家伙为什么会惊慌失措了,这在旗舰上受训的人员中并不少见,很多人第一次经历蒸汽机发动的时候也有类似的猜测和反应。不过当下已经进入作战状态,也顾不得给他解释这其中奥妙,只是让他先专心应敌。 潘严见军官发火,心知这肯定是自己猜测有误了,当下也不敢再追问下去。不过随着船身震动频率逐渐趋于稳定,他发现自己所在这艘船的航速似乎也在加快,本来齐头并进的另外几艘船,都慢慢被甩到了身后。潘严在水师服役多年,也算得上是一条老海狗了,他可以肯定这种航速的变化绝不会是自己的错觉,只可能是来自这艘船上某种不为自己所认知的操作。 是有人在下面划船助力?这当然不可能,潘严知道两侧船舷都是密密麻麻的炮位,根本就没有安排划桨的空间。而他也可以确定这不是因为海上的风力突然发生变化,这从桅杆上挂着的风帆状态就能很清楚判断出来。潘严当下百思不得其解,却没有将这种异状与船身的震动和烟囱里冒出的大量浓烟联系到一起,因为他实在想象不出,海汉在这艘船的底舱中安放了一台超越这个时代认知的机械怪物。 不过远处海面上出现的点点帆影,很快便让他没有心思再去琢磨这航速变化的奥秘了。停泊在金州湾内的敌军水师反应非常快,在接到警讯片刻之后,便已经有数艘帆船迎出来接战了。 但很可惜的是他们面对的对手是这个时代远东地区综合实力最为强大的海上战舰,拥有着超高的航速、强大的火力、坚固的船身,以及一帮受过良好训练,作战经验丰富的正规海军,即便他们悍不畏死,也不可能从这样的对手身上占到任何便宜。 “只有六艘船啊……先打掉他们再说吧!”王汤姆在望远镜中看着迎上来的敌船,并没有多少紧张感,因为他很清楚以这些船的吨位和火力,很难对自己的旗舰构成威胁,甚至连近身接舷作战都是妄想。 “威远号”利用自己的动力优势抢占到了上方头,从这支敌军水师西侧快速掠过,并且在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上利用舰炮向敌船进行了两轮速射攻击。 潘严在开战前所接到的任务便是在交战中数清有效打击的次数,并且要记下炮弹射中对方船体的大致部位和效果,所以他也趴在船舷上看得格外仔细,唯恐错失了细节。 根据潘严的观察,在这两轮攻击中至少有七发炮弹分别命中了三艘敌船。这些炮弹击中船体的效果几乎都是一模一样,在船板上开出了一个个大洞。其中两发的弹着点是在吃水线附近,只怕很快就会给对方造成船身进水的麻烦。 潘严对于这样的火力输出强度只能表示服气,这艘海汉战舰的火力之强大,几乎顶上一整支明军水师的总和了。而对方所能的反击手段,潘严是再熟悉不过,因为这几艘船明显就是以前登州水师所属的战船,而船上能用的远程武器无非就是一些火箭和小口径的铜发熕、佛郎机炮而已,其射程、威力和射击精度都并不足以威胁到这艘庞然大物。倒是有几发从对面射过来的弹丸打在了“威远号”的船舷上啪啪作响,但并不足以射穿这艘船厚厚的船板,全都被反弹到海里,只在船舷上留下了浅浅的凹痕。 但对方这几艘船所要经受的炮击并未就此结束,潘严看到跟在“威远号”后面的另两艘海汉战舰也开始与其接战,同样也是舰炮轰击,隐隐能看到那几艘前登州水师的战船上冒出了浓烟,想来大概是被海汉战船发射的炮弹击中了船上的引火物。 潘严暗暗叹了口气,心知这几艘船根本就不是海汉舰队的对手,那些曾经的同僚身陷在这样一场实力不对等的交战之中,只怕结果是凶多吉少。 正文 第1155章 扫荡金州湾 潘严看到对手的惨状,心里也在为自己暗暗感到庆幸,前次能从海汉战舰的炮火蹂躏之下侥幸存活,运气可以说是相当好了。这后金水师成立不到一年,其中大部分人员都是来自前明军水师,但看样子这种阵营转换非但没有让他们找到飞黄腾达的机会,反而是撞上了海汉这个大煞星。 “威远号”没有再回头去找那几艘战船的晦气,而是继续加速冲向金州湾深处。根据这段时间从各种途径搜集来的情报,后金水师在辽东半岛的主要驻扎地点便是金州湾,显然不会就只有已经露面的这么几艘船。考虑到舰队所携带的弹药数量,王汤姆也没妄想能一举全歼后金水师,但有必要趁着这个机会对其造成重创,以保证这个冬天他们不会有余力去骚扰长山群岛或是南边的胶东半岛。 要找到后金水师停靠的码头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金州湾的港湾面积有限,适合修建大型军用码头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处。没过多久,桅杆上的瞭望员从望远镜中发现了后金水师的藏身之所,并且确认了有数艘战船正慌慌张张地驶离岸边。 “肥肉啊!”王汤姆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大为振奋,他并不担心对手战船在数量上所占据的优势能够困得住自己这艘旗舰,毕竟双方的吨位和航速都相差太远,只要“威远号”的操作不出岔子,不刻意放慢航速让敌船围上来,那敌军能够对“威远号”造成的威胁基本都在可控范围之内。而“威远号”利用自己的炮火优势,对敌军战船造成杀伤却要相对容易得多,就算实心炮弹不易将船击沉,但将其船身打出若干透明窟窿还是不难。 潘严在目瞪口呆的状态下随“威远号”一同风驰电掣地冲入了后金战船的队列中,隆隆的炮声不断从两侧船舷传出,这艘海上怪兽几乎是不间歇地在向火力范围之内的目标吐出炮弹,潘严从未想过海战还能这么操作,在他所学习的海上战术中,基本都是在象征性的火器对射之后,双方就应该进行接舷战,靠着短兵相接来分出真正的胜负。因为大家的装备水平基本都处在同一水平线上,战船数量和总吨位占据明显优势的一方,在海战中几乎不可能失败,而眼前这种状况的确是大大超出了潘严的认知。 虽然潘严也有一次与海汉海军交手的经历,但此时他才意识到,上次人家是有意收了手,或者是受限于当时在旅顺口港湾内比较狭窄的作战环境,并没有发挥出全力。如今在金州湾里海面开阔,海汉战舰超乎寻常的机动力能够充分发挥出来,所展现出来的战斗力也是远远胜过了前次在旅顺口的表现。 出港迎战的后金水师战船至少超过二十艘,但绝大部分还不到“威远号”一半的吨位,以“威远号”的航速而言,敢在海上尝试阻拦这个庞然大物无异于螳臂当车。 第一艘作出这种冒险尝试的敌船是一艘苍山船,这种战船装备有两门佛郎机炮,火铳七八支,火箭、烟筒、火砖、弩箭等武器若干,全船载员三十多人。不过潘严认为这艘船上应该不会是齐装满员,因为当初登州水师部队被裹挟叛逃到辽东的时候,人员就只有正规编制的六成左右,而金人不善航海,能随船出海作战的人不多,几乎不可能补齐这种程度的缺额。 这艘苍山船从远处就开始计算速度,试图在海上绕出一道弧形航线,从“威远号”前进的方向进行横向拦截。如果以“威远号”所具备的机动能力,要避开这种近乎徒劳的拦截也不是太大的问题,但王汤姆杀得兴起,并不打算采取避让的策略。 “瞄着船头的位置撞过去,不要留手!”王汤姆对舵手下达了命令,然后让大副立刻拉响船上的汽笛警报,提醒船员和水兵注意即将到来的冲撞。 潘严当然也听到了高昂的汽笛声响起,不过他并没有弄明白这个信号代表着什么意思,正在左右张望之际,还是旁边的海汉军官一把将他按在了船舷边上:“抓紧缆绳,马上要撞船了!” 潘严奇道:“怎么不避开对方……”话说到一半他就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他也发现这个问题有些多余,以“威远号”占据绝对优势的船体大小,的确并不需要避开对方。“威远号”的船头还外包有坚固的钢制撞角,对方这么横过船身来拦住去路,简直跟找死没有两样了。 当对方船上的水手们发现这艘海汉战舰非但没有尝试减速或躲避,而是加速直冲而来的时候,已经没办法再进行避让闪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船体高大的“威远号”由南向北撞上了自己所在这艘苍山船的船头。预想中用自己的小船卡住对手大船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威远号”船头的撞角如同野兽的利爪一般轻松撕裂了苍山船的侧舷船板,然后借助巨大的动能将整个船头撞得粉碎。在水手们的惊呼声中,“威远号”船舷的众多舰炮以几乎贴到敌军脸上的姿势发出了轰鸣,葡萄弹铺天盖地的打在了苍山船的甲板上,将船上的人员和甲板一起打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潘严看到两船将要撞上的时候,就已经蹲下身子,抓紧了船舷旁的缆绳做好应对的准备。随着船体的猛然一震,潘严便听到另一艘船上传来不断的惊呼之声,还没等到他从船舷探出头去张望,便听到炮声次第响起,期间还夹杂着凄厉的惨叫声。 潘严站起身来,扶着船舷探出去看了一眼,便立刻不忍地转过了头。饶是他从军多年,也从未在海上交战中见到如此血腥的景象。那艘苍山船前部包括船头在内大约四分之一的船体都已经变成了大大小小的碎木板漂在海中,海水正大股大股地从船头的破损处涌入内舱,甲板上的血泊中躺满了或死或伤的水手,断腿残肢触目皆是。虽然还有不少伤者尚未断气,依然在发出痛苦的嘶叫和呻吟,但整条船上已经看不到一个能站起来的人了。 当“威远号”将这艘船抛到身后的时候,潘严注意到船身已经下沉了近半,而目力所及之处,并没有任何一个人跳船逃生,看样子这条船是一个活口都留不下来了。如果从两船相撞开始算起,整个交战的过程快得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就已经宣告结束。至于战斗的结果更是呈现出一边倒的架势,“威远号”除了侧舷的船漆被刮花了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别的肉眼可见的损伤。 能在海战中如此快速又彻底地吊打对手,潘严别说亲历,以前甚至连想都没想过。虽然双方的船体和武装水平的确存在着明显的差距,但能以这种蛮不讲理的方式干净利落地收拾掉对手,潘严对海汉海军的实力还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充分展现出了船上的指挥官对自家战船坚固程度的自信,而从船上炮兵的反应速度也堪称完美,在撞击完成之后立刻就对敌船进行了火力覆盖,让对方连逃生的机会都彻底失去了。 而这种下重手的打击方式所收到的震慑效果也是立竿见影,原本还有几艘想靠近之后进行拦截的战船,看到同伴的这种惨烈下场之后立刻都打消了原本的念头,转而保持距离尝试以船上的远程武器来作为进攻手段。但可惜的是不管是射程、准头还是杀伤力,这些前明军战船上装备的武器都很难与海汉舰炮进行正面抗衡,能够起到的攻击效果非常有限,也难以凭借船只数量上的优势对横冲直撞的 “威远号”进行反制。 在“威远号”将另一艘福船打断主桅之后,剩下的后金战船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对手并不是他们凭借数量优势就可以挑战的对象,不管是单挑还是一拥而上,基本都只能在其面前扮演靶子角色。虽然所有人都能想到这艘大船上的弹药并不是无穷无尽,耗下去迟早能将对方弹药耗光,但谁也不愿再上前去充当炮灰的角色了。而此时对付最先出击那六艘战船的海汉舰队也已经完成任务,赶来介入到这一个战场之中。 后金战船见大势已去,便开始主动脱离战场,驶往金州湾外海。王汤姆担心在外围等候的补给船遭受袭击,便分出几艘船前去接应,“威远号”则带着其他战船继续沿海岸线进行扫荡。 如果要死命追击,那大概逃往外海的敌船中十之六七都会被海汉战船撵上,不过能不能击沉或是俘虏就是另说了。海汉这些作战船只所携带的弹药的确有限,王汤姆也不敢托大到将弹药一口气全都打完,而且船上的蒸汽机所使用的燃煤和淡水也都数量有限,所能支持的续航里程并不能够支持长途追击,将这些宝贵的储备全部用完也是非常冒险的做法。所以尽管有机会对后金水师造成更大的打击,但王汤姆还是比较克制地选择了保守一些的战法,将精力转移到侦察敌情上。 天黑之前,海汉舰队从击伤击沉的后金战船上俘获了四十余人,这次的俘虏身份没有再让王汤姆失望,其中竟然有好几名后金军官。王汤姆组织舰队在金州湾南侧寻了一处荒无人烟的小港湾停靠休整,同时连夜提审了后金战俘,断断续续也从其口中掏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后金在金州湾的经营进展非常迟缓,除了在和尚岛西侧发现的战船锚地之外,就再没有其他像样的海岸码头了。当然了,这也是跟发展水面作战部队耗资巨大,收效却十分缓慢的客观规律有一定的关系,毕竟后金是马背民族,靠着陆战起家,对海上作战并不擅长,也不可能像海汉这样重视制海权到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地步。 对后金来说,组建庞大的水师跨海攻击山东或华北,并非一个明智的选择,那光是准备工作可能都需花上数年时间,而且跨海作战极易受制于气候状况,进退都极易出问题。相比之下,远不如他们所擅长的陆上进攻来得容易,每年只要放牧一般驱赶马群去到宣大地区,组织几千骑兵就可以进入大明境内大肆烧杀抢掠,来去如风也不用担心因为天气原因给困在某地,岂不比这毫无把握的海战强多了? 是以尽管这两年先后有登州水师和东江镇水师投降后金,但也并没有因此而引起后金统治者对海上作战的足够重视,几乎是以降军的原班人马组建了后金水师,并没有在建造船只方面加大投入,只是派了若干军官到水师进行管理指挥。而由于后金高层对降军还缺乏信任,这支后金水师的活动范围也被限制在了驻地附近,以免出到远海区域后失去约束,会有人尝试再次叛逃返回大明。 在这样外行指挥内行,内部又严重缺乏信任的状况下,后金水师所能发挥出来的战斗力自然就所剩无几了。在今天的作战中敢于对海汉舰队发动冲击的几艘战船,几乎都是由后金军官指挥,以水手们的家人性命和个人前途为威胁,逼着他们强行向“威远号”发动冲锋。 而这种莽撞战术的后果已经摆在了桌面上,今天的交战中共有四艘后金战船被先后击沉,另有不少于十艘战船不同程度被击伤后退出战场,消灭的后金水师人员至少在三百人以上,但海汉军这边的伤亡状况却只维持在个位数,高下分得一清二楚。 但根据俘虏的口供,后金水师在两个月前遭受海汉的突袭之后,也意识到双方的战力可能存在着较大的差距,因此将一部分战船分配到了辽东半岛西边复州卫、盖州卫等地的海岸驻扎,以避免像旅顺口那支部队一样被对手来了个连锅端。海汉今天在金州湾里所遭遇的虽是后金水师主力,但也并非全部战力。 正文 第1156章 舰队南归 后金不愿将有限的水师武装拿出来跟海汉海军硬碰硬,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尚未摸清海汉的路数,不知道这支武装的来历和目的,也不清楚海汉会在何时发动下一次攻击;另一方面上次在旅顺口吃亏之后,后金也尚未琢磨出跟一支装备了大量火炮的武装船队作战的合理战术。将有限的水师舰队分散到辽东半岛海岸多地部署,也算是一种迫于无奈的应对办法。 这种办法看似笨拙,但在当下这个时机却是的确起到了保存实力的作用,海汉海军的南下时间表已经进入倒计时,也不可能再绕到辽东半岛西海岸去剿杀后金水师的残部了。 不过王汤姆来时也知道仅凭这么一两次的突袭,也不太可能将后金水师完全剿灭,能让其伤筋动骨,在这个冬天里无力对东江镇地盘和芝罘岛发动袭击,就已经算成达成了战略目的了。而来年开春之后海汉将在辽东展开持续的军事打击行动,届时才将会是后金水师的真正末日。 今天在金州湾这场战斗算不上太激烈,海汉舰队全程占据着比较明显的优势,但已经有一部分战舰消耗了过半的库存弹药,不得不连夜从随队出征的综合补给船上转运作战物资。王汤姆在指挥这场战斗时并没有命令限制麾下船只的火力输出强度,所以这弹药消耗量也是较平时训练高出不少。 第二天一早,舰队起锚南下,直扑下一个目标旅顺口。因为两个月前已经走过一趟,这次故地重游,海汉舰队也是轻车熟路便摸到了港湾口。当时双方在老虎尾半岛的狭窄航道进行了一次几乎脸贴脸的近距离交锋,不过现在已经看不到那场战斗所遗留下来的痕迹了。 王汤姆出于谨慎考虑,依然是先派人从老虎尾半岛登陆,到制高点上对港湾内的状况进行侦察,以免后金在里面玩花样。不过在上次受到重挫之后,后金大概是暂时放弃了这处港湾,登陆的士兵并没有发现海湾内有船只活动的迹象。 海汉舰队畅通无阻地驶入了旅顺口,大大方方地在港湾内转了一圈。港湾北岸金州中左所城里的后金军当然也发现了这支招摇过市的舰队,但他们上次就已经见识了海汉舰队的厉害,当下仍是采取据守不出的应对策略。而王汤姆也知道本地驻扎的后金军中有数目不少的的骑兵,如果派出小队士兵登陆,恐怕会在机动力上吃大亏。所以他也很谨慎地没有选择在陆上展开行动,转了一圈确定后金军没有在这里部署作战船只,便果断下令离港南下。 回程期间,王汤姆也不忘顺路去黄海渤海交界处的庙岛列岛转上一遭,确认这些岛屿依然是处于无人岛的状态,没有被大明或后金任何一方派人占领。 回到芝罘岛之后,王汤姆留出了两天的时间让舰队进行休整,并作了南下之前的最后一次补给。在他带队离开山东之后,这里的海上武装力量就会减少到接近于零的水平。只有少量的渔船和客货两用帆船会继续留在芝罘港附近,而作战船只则将全部返回浙江,趁着冬季进行必要的维护保养。如果远在海南三亚的胜利港造船厂有新研究出来的舰船装备,也会选择在这个时间送到舟山,由当地的船厂对现有的船只进行改装。 在此之前王汤姆也召集军方的所有高级指挥官,在芝罘岛开了一个为期一天的碰头会,主要内容就是部署冬季的防御措施,以弥补海军离开之后的空缺。 虽然王汤姆要作为指挥官带舰队离开芝罘港,但摩根在此之前已经来到山东,加上钱天敦、陈一鑫、哈鲁恭,军方领兵的将领依然是维持在四人的水平上。其中钱天敦和摩根留守芝罘岛,哈鲁恭率骑兵驻扎在福山县城附近,陈一鑫则继续守卫福山铜矿,协助田叶友在冬季完成开采之前的基建工程。 以海汉目前在芝罘岛和福山县的兵力和兵种构成而言,要应付登州境内的明军小规模骚扰应该不在话下。另外芝罘岛与大陆之间沙洲上的半永久防御工事也已经基本完工,大陆上的人员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回到芝罘岛上,将防线收缩到最小的作战半径之内。以明军现有的武装水平和作战能力,就算派来几倍的兵力,也不太可能突破海汉陆军的火力网,从陆路攻上芝罘岛对敌人来说基本是不可能达成的目标。 对海汉而言,目前仅有的防守漏洞大约就是来自海上,海军南下之后留下的空档只能由陆军来填补,好在芝罘岛北岸以峭壁居多,大股部队几乎不可能从北边海上对芝罘岛发动攻势。如果想从海上攻击芝罘岛,只能将东西两侧的港湾作为切入点,而由海向陆的攻击,海汉所拥有的防御优势就更为明显了,想要尝试这种操作就得先做好遭受岸防炮点名的准备。 此外由东江镇选派过来的数十名学员也分两批抵达了芝罘岛基地,海汉在过去几年为安南、占城、大明等国培训了大量武装人员,相关的培训内容也都有很强的针对性,对于如何训练出一支可以在军事行动中配合海汉军的协从武装,已经有了比较成熟的操作模式。 他们当中的陆军军官都将在这里接受一个冬季的军事培训,主要是学习火铳火炮的使用方法和相关的战术,以及海汉军的一些惯用套路。在开春之后,海汉就将向东江镇提供一批“先进”的制式武器,提升其战斗能力。而类似潘严这样的水师军官,则将随同舰队一同南下前往浙江,在舟山定海港接受培训。 除了重新部署防御,制定应急方案,安排训练计划之外,王汤姆此次南下还将带走两千余名暂居在芝罘岛上的移民,所以还有一批民用船只要随舰队一同南下。在这批移民被运走之后,海汉在本地所控制的移民大约就只剩下一千二百人上下,几乎全是能干活的青壮,由芝罘岛与福山铜矿对半分掉了这些劳动力。 就在军方召开会议期间,又降下了一场大雪。而这次的降雪就比前些天的断断续续的几场雪大多了,气温也随之下降了一大截。对于绝大部分出身南方的海汉士兵来说,即便是换上了厚厚的冬装,也仍然难以完全适应这种寒冷的天气。 海汉在此之前已经在芝罘岛上修建了大片集**暖的营房,让驻军和民众在岛上过冬倒是压力不大。比较困难的是才开工不久的福山铜矿地区,这边虽然也是按照芝罘岛营房的标准进行修建,但工期太短,所建成的营房数量并不足以安置现有的驻军和民工,迫于无奈之下,只能增加居住密度,在一间营房里硬塞进两到三倍的人。 好在过冬所需的粮食、被服、取暖燃料等物资倒是没有什么压力,相关的筹备和运输工作是早在来山东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了,可控程度和实施状况要远远好于铜矿基建工程的工期进度。而福山铜矿通往海边的道路已经建成大半,必要时芝罘岛也可以向当地补充物资和人员,虽然当地的生活条件稍微有些艰苦,但至少还不会发生物资短缺的状况。 十二月二十日,由王汤姆率领的海汉北海舰队从芝罘湾缓缓起航,为数众多的战船从港湾分批驶出,场面蔚为壮观。如果让登州城里那几位仁兄看到这个场面,或许就会毫不犹豫地打消脑子里某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了。 “唉,羡慕啊!”孙真在码头上看着船上兴奋挥舞双手作别的水兵们,忍不住感叹出声。 王进民侧头看了他一眼道:“羡慕什么?没回山东的时候,心心念念要回来,现在回来了,你又觉得待不住了?” 孙真应道:“回来没找到家人,这登州还有什么好牵挂的?要论过日子,这地方别说比三亚,就算比澎湖、舟山都远远不如……” 王进民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他话头道:“那给你在福山县分几十亩地,说个媳妇,让你就地退伍回去过日子,你还想回南方吗?” 孙真瞪眼道:“要有这种好事,我还去南方干嘛?” 王进民笑道:“这不就是了?你觉得日子不好过,还不是因为部队里约束太严了。” “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孙真连忙否认道:“我对执委会的忠心天地可鉴,绝无二心!首长让我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也就是嘴上羡慕一下,可没什么别的想法!” “我们两兄弟说话你怕什么,难道我还会打你小报告不成?”王进民对于孙真的谨慎小心也是感到有些好笑:“不过你们特战营明年估计就要挪地方了吧?” 孙真点点头,左右看看没有旁人,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的消息,明年多半是调要去辽东了。” “去打旅顺口的野猪皮?好事啊!”王进民不无羡慕地说道:“可惜打旅顺没我们骑兵什么事,只能给你们加油了!” 孙真道:“我们去的地方未必是旅顺口,上头的意思是要在辽东半岛海岸线发动袭扰战,打乱后金军的军事部署,我听说以前陆军在安南作战时也采取过类似的战术。至于有没有你们骑兵的份,那就要看你们哈首长能不能安心放你们去了。” “那看来明年国防部的重点就是放在辽东了!”王进民听完孙真所说,心中对来年的军事部署也有了大致的猜测。 对他们这些出身北地的海汉军人来说,其实也早就明白自己最终还是会回到北方来履行使命。海汉对于辽东的规划虽然只是高层的机密,但他们这些基层军官也并非对此一无所知,从日常的训练内容,物资筹备等等细节,基本都可以推测出国防部下一步的目标和方向。从个人情感上来说,只要不是被派去攻打大明的城池,他们基本上就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而前往辽东与后金作战,这无疑可以缓解大明所面临的外部军事压力,他们也更乐于接受这种性质的作战任务。 孙真接着说道:“不过要占领旅顺口,明年多半还会向这边增派部队,要是不想办法在本地开荒种地,单靠着从南边用船运过来,估计还比较麻烦,毕竟现在还多了个东江镇,那边听说可是个大包袱,岛上好几万张嘴等着吃饭。” “那就不是我们能操心的事情了,首长们肯定能考虑周全的。”王进民压低声音道:“我最近在福山县城那边听说一些消息,本地有大地主想跟首长联姻,这要是谈成了,估计土地的事情就好办了。” 这个八卦消息让孙真也是很感兴趣,当下便追问道:“哪位首长被人看上了啊?” “还能有谁?陈首长啊!年轻有为,身居高位,又还是单身,这在那些地主眼中,怕不是肥肉一块。”王进民说到这里,还特地叮嘱道:“这消息你可别到处说,诽谤首长这个罪名,我可是背不起的。” “你放心吧,这罪名我也背不起的。”孙真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表示会意。 其实关于有本地乡绅找陈一鑫说亲这件事,在海汉阵营中也并不是只有他俩才知道,至少在陈一鑫所率的部队中并不是什么秘密。穿越者在海汉社会体系中的地位虽高,但也并不妨碍普通民众会探寻他们的一些私人生活状况,并对此进行私下的讨论。针对名人的这种窥私欲,本身就是大部分人的一种自然习性,不管是在哪朝哪代都无法禁绝,在海汉社会中也是一样。就算是规矩森严的军中,也不免还是会有很多人对首长们的八卦新闻感兴趣。 不过当事人自己就没这么轻松愉快了,陈一鑫在这个月已经迎来了第三次媒人造访,这让他感到有点难以招架。对付这些巧舌如簧的媒人,要比在战场上对付敌人困难多了。 正文 第1157章 实际的考虑 陈一鑫刚一进屋,田叶友便笑嘻嘻地站起身道:“说曹操曹操到,那你们慢慢聊,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旁边坐着的一名身着宝蓝色绸袍的中年男子连忙起身相送,然后向陈一鑫拱手道:“陈大官人,有礼了!” 陈一鑫摆摆手道:“都说过不要叫我大官人什么的了!叫首长!” “是是是,在下失言,还望陈首长见谅!”中年男子连忙道歉。 “姜先生,你今天过来造访,还是为了之前的事情?”陈一鑫的语气中明显带着不耐烦。他刚才正在矿场工地上监工建造蓄水池,是田叶友派人来通知他有人造访,他才匆匆地赶了回来。但见到这个名叫姜盛的儒生,他就猜到对方的来意了。 姜盛赔笑道:“陈首长,在下今日是代表马大官人,为贵军送来一批慰劳品,有白面两千斤,粳米两千斤,肥猪十头,耕牛两头,白银五百两。礼单和东西,适才田首长已经收下了。” 陈一鑫这下知道田叶友为何会急急忙忙地叫人通知自己回来了,敢情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得了这姜盛的好处才有这样的举动。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东西在福山县绝对算是重礼了,很多百姓家中连二十斤粮食都未必拿得出来,这边却是一口气送来几千斤,甚至还有牲畜和现银,这出手堪称十分阔绰了。而福山铜矿矿区距离芝罘岛较远,平时的补给也不是那么方便,对方给的这些慰劳品的确非常实际,也难怪田叶友没有加以回绝了。 当然了,陈一鑫认为这也并不能排除田叶友这么做是有故意“卖友求荣”的念头,毕竟对于乡绅提亲这件事,田叶友一直都在劝他尝试先进行接触再作决断。收了这笔礼物,其实也是变相起到了逼陈一鑫与马家接触的效果。 至于这个出钱送礼的“马大官人”,才是这件事的正主,福山县本地乡绅马东强。姜盛的妹妹嫁给了马东强做妾,这马东强想推出来与陈一鑫联姻的女儿,便是姜盛的外甥女。马东强也算有些头脑,并没有找三姑六婆出面说媒,而是让姜盛这个有秀才功名的儒生出面与海汉接触,若非如此,恐怕根本就没法得到与陈一鑫面谈的机会。 在此之前陈一鑫也受邀去过马家庄作客,不过对于联姻这件事,陈一鑫当时是委婉地表示了拒绝。之后姜盛也来过两次矿区,再次提过婚事,却都没能得到陈一鑫的正面回应。但马东强并未就此气馁,他认为有必要让海汉人看到自己的诚意和经济实力,不能让对方觉得自己只是想借着嫁女儿这种手段来贴大户而已,所以这次又派了姜盛出面当说客,并且下了血本备了一份大礼送过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陈一鑫就算对这种推销方式不感冒,但人家是实打实送了一份厚礼过来,而且自己的同伴已经把礼给收下了,他也不好黑着脸跟姜盛说话,当下语气也缓和了不少:“姜先生和马大官人的好意,我也很感谢。不过无功不受禄,这礼物也太贵重了一点,实在受之有愧。” “陈首长这话就见外了!”姜盛能被马东强派来当说客,这口才自然是不差的,当下立刻便应道:“海汉军来登州之后,清剿地方土匪,救助本地百姓,铺路修桥,广施救济,这些事情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如此义举,自然是要鼎力支持才是,我妹夫张罗送来这些东西,只是聊表寸心,陈首长千万不要推辞。” 陈一鑫当然不会被他这些场面话所迷惑,笑了笑道:“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明人不说暗话,请姜先生说明真正的来意吧。” 姜盛也报以会意地一笑:“既然首长明白,那在下就直说了。我家外甥女年方二八,虽不敢自吹貌若天仙,但在这十里八乡也是出了名的佳人,自五岁起便跟着在下读书识字,诗书典籍都读过不少,算得上是德才兼备之女,可以说出身无可挑剔。我家提出与首长联姻,也是一番好意,为何首长每每拒人于千里之外,莫不是看不起我家外甥女?” 陈一鑫否认道:“这就是先生误会了,大家面都没见过,可以说是素昧平生,我并没有看不起马家小姐的意思。在我们海汉国,男女婚嫁,那是要有一定的感情基础之后才会考虑的事,不是只要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就能定下来的。” 姜盛若有所思道:“那以陈首长的意思,海汉习俗是男女双方先要见面认识一番,再谈婚论嫁?这倒也不是不行,在下回去之后便可安排,让陈首长与我外甥女见面,就看阁下什么时候方便了。” 陈一鑫摆摆手道:“我刚才说这只是其一,不是全部原因。” “在下愿闻其详。”姜盛自然不肯就此罢休,继续寻求对方能给出合理的解释。 陈一鑫道:“我就明说了,马大官人想把女儿嫁给我,要说纯粹是看上我这个人,那我是不信的。马大官人想借着我们的势,兼并福山县的无主土地,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吧?而你们家的马小姐,怕是什么内情都还不知道,就被许配给我了。” 姜盛面现尴尬之色,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这种出于利益考量的目的,虽然也不是说完全见不得光,但被对方当面这么直白地点出来,终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陈一鑫继续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马大官人想把家业壮大,这种想法也无可厚非,只是拿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来作为交换条件,这未免有些不太人道。我也知道你们明人对婚姻的想法不一样,但我不会勉强你们接受我的观点,同样的,我也希望你们不要把自己的观点强加给我。” 姜盛道:“在下不敢有强加观点之念,只是陈首长看待此事也不必太过偏颇,我外甥女今后幸福与否,也并非就完全维系于这场婚姻的成败上。陈首长以为,她不嫁与你,今后便能寻到自己的如意郎君,过上美满日子了?其实不然,就算不嫁于首长,她日后的婚配对象也多半会是从未谋面的人,多半可能是中了功名的本县儒生,亦或是临县的乡绅地主,顶破天能被登州城里的官老爷看上,嫁入官家做个贵妇。如果是这些归宿,陈首长觉得那就是应该由她所享的幸福了吗?” 陈一鑫当下也无语作答,对于百姓家的儿女婚配,他没有权力和义务去干涉,也没有精力去管这种民间事务,但正如姜盛所说的那样,马家大小姐今后的婚配对象,也未必会比他陈一鑫更好,多半还是会出于家族长远利益的考量,嫁给一个她并不认识的对象。至于婚后生活能不能幸福,那也只能是看个人的运气了。 姜盛继续说道:“诚如陈首长刚才所说,我妹夫想要促成这门亲事,的确是有实际的考量,若能借此姻缘壮大家族实力,自然是最好不过。但要说半点没有为在下这外甥女用心,那也不尽然。否则芝罘岛上有海汉首长数位,为何就偏偏挑中了陈首长?这当然看中了首长您年轻有为,与我外甥女年纪相仿,日后过日子也能和睦一些。这些心思,难道不就是为她考虑了吗?” 陈一鑫道:“话虽如此,但两国风俗不同,我总觉得有些不妥。” 姜盛见他语气有所松动,当下又换了个角度劝说道:“陈首长没回来之前,在下与田首长也聊了一阵,得知他便是在南方与我大明富商结了姻亲,而且已经育有子女,如今家庭美满,岂不是这跨国联姻最好的例子?据田首长所说,海汉首长多有迎娶大明女子为妻妾之事,为何陈首长如此抵触?” 陈一鑫心道好你个田叶友,这卖队友倒是卖得彻底,连自己的料都往外曝,回头要给郝部长说一声,这保密意识也太差了点。 姜盛趁热打铁道:“我妹夫前些日子也特地上了芝罘岛去参见各位首长,各位首长的意思,也是要在地方上扶持愿意亲近海汉的士绅。若只是金钱往来,岂不是落了俗套下乘。以在下拙见,从古至今,要想两国修好,自然是以联姻为最佳手段,血脉通,则人心通,这道理不管是在皇家还是在民间,都是一样的,不知陈首长如何看待?” 陈一鑫叹口气道:“我并不是反对海汉与大明之间的跨国婚姻,只是不想让别人来干涉我的选择……唉,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姜盛连忙应道:“明白!怎么会不明白!陈首长的意思,就是要自己作主,这其实与我们主动提亲并不相悖啊!您想想,您先见一见在下的外甥女,若是看得顺眼,聊得契合,那再说后面的事不迟。若是陈首长觉得不合眼缘,亦或是话不投机,那到时再回绝此事,也不算晚。我家只是提亲,又不是逼婚,陈首长莫要觉得有什么为难。” 姜盛这话倒是说得陈一鑫颇为舒服,他之所以一直不愿接受这种安排,主要还是内心对于这种旧式的包办婚姻有着莫名的抵触情绪。而且他也不愿自己的人生被这个时空的土著居民所左右,毕竟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是为了支配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被他人支配。但如果能够体验到一些过去未曾经历过的事情,陈一鑫倒也不是完全拒绝去尝试。 陈一鑫道:“但现在这里的工地上事情很多,我一时半会也走不开,我看这事……” “不碍事,不碍事,在下可自备车马,将外甥女送过来,与陈首长会面。”姜盛眼见这事有了眉目,哪里还肯让陈一鑫找借口糊弄过去,连忙自告奋勇地将事情揽下来。 陈一鑫听得有些哭笑不得,这要是被不知内情的人听到,哪会认为是嫁女儿,简直是有些拉皮条的味道了。但他也能感受到对方的盛意拳拳,再把话说绝了,似乎也有点不合情理,当下只好让步道:“这寒冬腊月的时候,哪好让马小姐出远门来这荒山野岭的地方,我看还是这样吧,我过两天抽时间再去一趟马家庄好了。” “此话当真?”姜盛喜笑颜开地追问道,一定要陈一鑫拿个准话出来:“陈首长可莫要消遣在下!” “当真当真,我们海汉说话一向算话!”陈一鑫苦笑着应道,心里只想着赶紧把这姜盛打发离开。 姜盛倒也知趣,当下便起身道:“那在下就先回马家庄恭候陈首长大驾了!” 陈一鑫将他送到院子门口,姜盛又回过头道:“陈首长,你说的过两天,是从今天算起的第三天,还是从明天算起的第三天?” 陈一鑫叹口气道:“从明天算起。多的话你现在别问了,我保证到时候来就是了。” “好好,那到时候再详谈便是,陈首长留步!”姜盛得意洋洋地辞别陈一鑫,然后上了停在门口的小轿,屁颠屁颠地离开了。 “这……这叫什么事啊!”陈一鑫目送姜盛离开之后,脑子里也是一团混乱,明明自己对这说亲之事并不感兴趣,怎么被这姜盛一通劝说,最后竟然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再去趟马家庄见那马大小姐。这要是被田叶友知道,只怕少不了又得笑话自己一番。 陈一鑫所料不差,不多时听说姜盛已经离开的田叶友便转回来了,挤眉弄眼地对陈一鑫道:“小陈,跟姜盛谈得如何?” “田哥,你这到底是帮我还是害我啊!”陈一鑫不禁苦笑道:“我千里迢迢来登州是来带兵打仗的,结果在这边结门亲事,这传回三亚去不得被人笑话死!” 田叶友收起笑意道:“谁笑话你?你要是说声成家,执委会马上给这边发贺电你信不信?多少人都想给你张罗亲事,只不过你一直在外面驻扎,不知道这些事而已。” 正文 第1158章 马小姐 或许正如田叶友所说的那样,会为这种事情感到苦恼的,大概也就只有陈一鑫自己了。穿越集团十之七八的成员都是单身来到这个时空,除了极少数能内部配对成功的,绝大多数想要成家的人还是得将这个时空的居民作为自己的婚配对象。而海汉的主要活动区域是以大明为主的汉人地区,同根同宗的明人也顺理成章成为了穿越者们接受度最高的对象。在穿越者现有配偶中,大明出身的汉人占据了绝大多数。 而这些婚姻当中除了极少数人是以“自由恋爱”的方式结成夫妇,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夹杂了各种各样的利益纠葛在其中。通过联姻这种方式来寻求海汉庇护,或是为了与海汉巩固经济、政治方面的合作关系,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其他目的。就像田叶友的老丈人家,当初就是为了能与黑土港保持稳定的煤炭贸易合作,才主动向田叶友提亲,而这段跨国联姻也是促成了他老丈人家成为廉州府经营规模最大的煤商、甘蔗种植户和船行老板,整个家族依附着海汉迅速成为了一方权贵。 类似的事例不胜枚举,在两广地区,特别是海南岛上,富商乡绅争相与海汉联姻的情况其实十分常见,甚至有不少地方官员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也暗戳戳地将家族中的小姑娘推销给海汉的大佬们充作妻妾,用以拉拢双方的关系。 陈一鑫以前没有遇到过这种场面,只是因为他待的地方几乎一直都是海汉控制区的边缘地带,刚刚开始与当地社会高层熟悉起来,他就又被调派往下一处地方执行任务去了,根本就没有发展出这层关系的时间和空间。而这次在山东登州的状况也算是一个特例,本地的治安状况在过去几年中一直处于极度混乱的状态,即便是有钱有势的地方豪强,想要自保也相当吃力,而海汉的出现立刻就让人眼前一亮,不但有钱而且有军队,做事也讲究规矩,对地方上的有钱人来说简直就是一顶绝佳的保护伞。 至于说这种跨国联姻是不是有叛国之嫌,这位马东强马大官人却并不在意。他已经专门在衙门里找人咨询过了,《大明律》里关于与外国人通婚的内容,也就只限定了蒙古人和色目人。《大明律·户律三》中有记载,“凡蒙古、色目人,听与中国人为婚姻。务要两厢情愿。不许本类自相嫁娶。违者,杖八十,男女入官为奴。其中国人不愿与回回、钦察为婚姻者,听从本类自相嫁娶,不在禁限。” 在大明律的涉外婚姻规定中,并没有提及到海汉人,所以明人与海汉人通婚一事,也算不上什么犯忌的事情,至少在朝廷下文禁止之前是合法的。虽然海汉人与登州府的驻军似乎有点不对路,但在马大官人看来,这海汉人却比登州城那帮不讲规矩的丘八可靠多了,至少海汉到了福山县之后,可从没有过向地方上摊派征收大笔钱粮的举动,这不比那刮地三尺的外地明军厚道多了?要是能给自家女儿找个海汉姑爷,今后这福山县大地主舍我其谁? 但马东强一早送走大舅子姜盛之后,就总觉得心里惴惴不安,似乎自己漏了什么事。想想准备的礼物份量也着实不算少了,对姜盛该叮嘱的也都说得差不多了,但还是觉得有些患得患失。 关于联姻这事,马东强前前后后着实下了不少工夫,他一开始完全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去夹河边,想看看那打败万家军的外国海商是什么来头,但看到年轻英伟的陈一鑫之后,马东强便有了结识心思,想办法找了海汉士兵一打听,说这位年轻军官在海汉国的军队中地位颇高,乃是带兵打仗的大将,而且还是单身尚未成家。 这么年纪轻轻就成了军中大将,马东强按照常理推想,陈一鑫多半是海汉国中的权贵家族出身。若是能攀上这门亲,今后登州马家在本地还有谁敢来欺辱?只要嫁出去一个女儿,就能换回一个官府都搬不动的大靠山,这买卖在马东强看来是绝对划算的。到时候要跟福山县衙提兼并本县无主土地的事情,应该也会有底气得多。 当然了,马东强作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可没想过要跟自己女儿沟通意见。在他看来这种安排对女儿已经极其不错了,他更多的是担心海汉这边愿不愿意接受这种提亲,而不是自己的女儿愿不愿意接受这种单方面的安排。 马东强的担心在之后变成了现实,虽然陈一鑫态度十分客气,甚至前段时间还来过一趟马家庄赴宴,但却一直没对联姻的事情松口,甚至都没提过要见一见自己的女儿。马东强虽然有些气馁,但又不愿就此放弃,对方越是婉拒,马东强越觉得这事须得尽力办成。思来想去之后,他觉得原因应该还是因为对方缺乏对自己的信任,而他家产、宗族都在福山县搬不走,不可能像那些难民一样去投靠海汉,唯一的解决办法,就只有通过加大筹码来凸显自己的诚意了。 这次马东强狠下心来,将庄子里的粮食储备拿了大半出来,以慰劳品的名义送给海汉,唯恐份量不够,还加了牲口和现银。宗族内部不少人都反对马东强这种冒险做法,就连本来赞成此事的大舅子姜盛,也有点担心这种举措最终会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但马东强最终还是坚持这样做了,他觉得要是这样还行不通,那才能甘心放弃提亲的事情。这些东西送出去做个人情,或许日后也能从海汉人那里收到一些回报。 马东强直到中午坐上饭桌,才终于找到了自己一上午都心神不宁的真正原因:“怎么玉玲人没在?没叫她吃饭吗?” 马东强口中的“玉玲”便是他打算用以跟海汉联姻的小女儿马玉玲,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今天起床之后还没见她出现过。 马东强三个儿子都在成家之后自立门户搬出去了,这个家里也就马东强和一妻两妾,马玉玲是第二房小妾冬梅所生,也是家中年纪最小的孩子。这桌子上少个人吃饭,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到。 马东强见小妾冬梅面色有些古怪,没有立刻回应自己,当下便追问道:“玉玲怎么了?” 冬梅慌忙应道:“没……没怎么……就是不舒服,不想出来吃饭。” “不舒服?”马东强察觉到有些不对,当即便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待我去看看她!” 冬梅脸色煞白,连忙起身跪下来:“老爷,请饶过玉玲吧!” 马东强哼了一声,没有理会小妾,径直便出了吃饭的花厅。马家这院落一共四进,马东强和一妻两妾都住在第三进院子,而女儿马玉玲住在第二进院子里。马东强到了马玉玲所住的厢房,将门推开一看,屋内果然空无一人。 马东强心道不妙,进屋快步走到衣柜前将柜门打开一看,日常所穿的衣服也收走了七七八八,上个月才给她做的一件新棉袄也没了。 “这臭丫头,竟然离家出走!”马东强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他在与海汉联姻这件事下了血本,却没想到最后坑了自己的并不是态度暧昧不明的海汉人,而是自己的亲闺女。 马东强一回头,见冬梅也已经跟了过来,垂头丧气地跪在门口,当下斥道:“你这个当妈的怎么教她的?你知道这麻烦有多大吗?你要哭等会哭,快说她人去哪儿了!” 冬梅哭哭啼啼地应道:“孩子不想嫁给南国蛮夷,老爷又何必逼她?” “你个老娘们别口无遮拦的,让人听了去,这马家庄上下几百口人都得完蛋!”马东强听到自己小妾称海汉人为“南国蛮夷”,当下就有捂住她嘴巴的冲动。 马东强知道海汉人虽然行事有规矩,在福山县救助了不少百姓,但并不代表他们就是善男信女,那夹河边的几棵数人合抱的大树上,还有几十颗人头挂着,全是当初与海汉交战的万家军匪徒。听说前些天海汉人又派兵进山,将万家军的余党剿杀得一干二净,之前从战场脱逃的蒲学光和甘强也都已落网。有了这种前车之鉴,马东强可不想冒任何得罪海汉的风险,特别是小妾冬梅这种嘴上没个把门的,要是被外人听了去向海汉人举告,那别说联姻了,马家庄能不能存留下去都是问题。 马玉玲不愿嫁给海汉人,马东强其实多少也知道,不过他并不在意女儿的态度。在他看来这次物色的女婿已经是人中之龙,无可挑剔了,自己女儿如果能嫁过去,那已经算是极大的福分了。但他着实没想到女儿还有这么刚烈的一面,居然事到临头还玩出这么决绝的招数。 “老爷,姜爷回来了!”便在这个时候,有家仆来向马东强报告了姜盛归来的消息。 姜盛一进第二进院子,见马东强面色铁青地站着,旁边跪着自己的妹子姜冬梅,当下奇道:“这个时候不吃饭,你们在这儿杵着干嘛?” “你问问她干了什么好事!”马东强气鼓鼓地应道。 姜盛不明其意,但还是打圆场道:“我从矿场赶回来,饭都没来及吃,你们要吵架能不能等我先吃了饭再吵?” 马东强虽气,但也记挂着正事,闻言连忙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有我出马,自然不在话下!”姜盛得意地应道:“送去的东西已经全都收下了。陈首长经不住我苦口婆心的劝说,最后终于是松了口,他说了三日后便来马家庄与玉玲见个面。后面的事情,就等他先见过玉玲再说吧!” “唉!祸事啊!祸事啊!”马东强听了这个消息之后非但没有半点喜悦之情,反倒是大呼祸事。 姜盛不解道:“何来祸事之说?你不是一直都想让陈首长再来一趟马家庄吗?” “本来是好事一桩,但如今……玉玲不声不响地跑了!”马东强叹道:“到时候陈首长过来见不着人,岂不是以为我们故意戏耍他?” “跑了?”姜盛一听也是吓了一跳,连忙转头问自己妹妹:“冬梅,真有此事?” 姜冬梅哭丧着脸点了点头道:“玉玲她……不愿嫁给……海汉人,所以昨晚便收好了衣物,今日一早就溜出去了。” 姜盛连忙追问道:“她去哪儿了?你赶紧告诉我们,还有三天时间,只要能把人找回来,一切都尚有转机!若是迟了,马家庄危矣!” 姜冬梅被这两人连哄带吓,最后终于吐露实情道:“她一人去了登州。” “登州……那是投奔她大哥去了!”马东强一听,立刻便判断出了女儿的目的。这种十多岁的小姑娘离家出走,必然得有个落脚之处,而马东强的大儿子目前便住在登州城里,马玉玲要去登州,也只有这么一个投奔的对象。 姜盛道:“那我这便修书一封,差人送去登州。” 马东强摆摆手道:“写信怕出岔子,她大哥也不见得能拿得住她。既然她今早才走,无轿无马还带着行李,凭两条腿走不远的,我便亲自走一趟,尽快将她追回来。” 从马家庄到登州城有百余里路程,如果步行赶路,脚程快也得两天。马玉玲才走半日,现在骑马追赶,应当是能赶上的。 马东强说动便动,叫了两名随从,带了些干粮、饮水、银两和护身武器,便骑马出发了。临走之前,马东强将家中事务暂时托付给姜盛,让他先别把马玉玲离家出走的消息泄漏出去,以免海汉人听说之后徒增麻烦。 不过马小姐本人可没他父亲和舅舅想的这么刚烈,离家出走不假,但大小姐走出来之后便有些后悔了。她为了隐藏行迹天没亮就出了庄子,又没敢骑走家里的马,这打包的行李背一大包,两只手还要各提一坨,走了没多远就歇了三四趟。走了一上午,才走到距离马家庄七八里地的地方。 正文 第1159章 阴差阳错 马玉玲为了避免被家人发现,走的时候连个仆从都没敢带,出来之后才发现事情远不像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她虽然不算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但毕竟独自出远门的机会不多,根本没想过独自背着几大包行李走远路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临走的时候觉得这件衣服舍不得,那件衣服一定要带上,还有什么胭脂香粉头钗耳环手镯,一样都不可落下。姜冬梅在她临走时还塞了五十两银子,半贯铜钱在包袱里,份量跟加了两块砖差不多,本来是怕她出门在外有需要用钱的地方,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如今却是成了她想一扔了之的累赘了。 这母女俩都着实缺乏社会经验,让马玉玲一个小姑娘带着这么多东西独自出远门,简直就是作死。如果不是海汉在先前这几个月里已经将福山县境内的土匪势力扫荡得干干净净,只怕马玉玲走出马家庄之后很快就会被连人带东西一并抢走。 虽然只走了半天时间,而且还是比较平坦的大路,但马玉玲的体力却已经消耗殆尽了。等她坐在路边吃完干粮,发现出门时带的一皮囊水也已经快要喝完,却不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水源可以补充。眼看这天气阴沉沉的,怕是很快又要下雪,但能否赶在天黑之前抵达预定的目的地古现镇,马玉玲却是连半点信心都没有。 马玉玲原本计划的是用两到三天时间赶到登州,但现在看来,只怕路上就得走个六七天。她打算去大哥家里避避风头,顺便也借此向家人表明自己誓死不嫁的决心,等父亲答应自己的要求再回马家庄去。但以自己实际的脚程,可能还没等走到登州,家人就已经从马家庄追出来截住自己了。她相信母亲肯定会替自己保守秘密,但这种保密必然也是有时限的,顶多能有一天左右的时间留给自己跑路,如果在这段安全时间里跑不出足够远的距离,在留上就被家人给拦回去,那自己这趟离家出走就会变成笑话了。 现实的状况永远都会比预计的更糟,马玉玲预估自己有一天的时间跑路,但实际上她偷偷摸摸的行动也只为自己争取到了半天时间,在她坐在路边歇脚,苦思接下来的行程该如何完成时,她老爹马东强已经在庄里收拾行装,准备出发来逮她回家了。 从福山县城附近一路向西到古现镇,就只有一条官道可走,而过了古现镇之后,去往登州城的路线就可以选择走向北的官道或是向西抄近路走乡间小道了。马玉玲想在途中避开家人的追赶,那起码得在此之前赶到古现镇以西的地方。但她觉得以自己现在的状况,起码要走到明天中午才能到达古现镇——也可能永远到不了古现镇,在此之前就被家人给截回去了。 如果想顺利脱身,要嘛抛掉这些沉重的行李轻装前进,要嘛就只能改变预定的逃亡路线,先去别的地方躲几天风头,再看心情是去登州城还是回马家庄。但问题是福山县境内认识她的人不多,认识她爹的人却不少,要是被人发现了她的身份,多半都会去马家庄报信让家人领她回去。想要在外隐姓埋名地躲几天,对她而言还真是一件不易办到的事情。 马玉玲考虑良久,还是决定先看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村镇能补充一点饮水,她歇脚这处三叉路口,一条是来时的路,一条是往西去往古现镇,还有一条却是往南折向山区。在马玉玲的记忆中,南边似乎没有什么大的村镇存在,但这条路却是修得比官道还要宽,而且看这里动土的痕迹尚新,应该是才修好不久的一条新路。 马玉玲也听说本地的土匪都已经被彻底剿灭,所以倒也不会担心这条路是通往某个土匪窝子。登莱之乱爆发之前她曾随父兄去过登州,也在古现镇上住过一晚,从这地方到古现镇至少还有十几里地,而南边这条新修的大道说明显然是有人口聚居地就在附近,有人组织修路连通官道,那这地方应该要比古现镇近得多,或许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找个客栈躲起来住上十天半月,总比去到登州之后就被父兄押送回家要好。 马玉玲越想越觉得可行,当下便起身,咬牙将大包小包背上身,慢慢朝着南边去了。一个多时辰之后,马东强带着随从驱马途经此地,并没有在三叉路口犹豫太久,稍稍看了一眼南边的这条新路,便继续往西赶去了。 而对此毫不知情的马玉玲此时却很是兴奋,因为她已经看到了道路前方的确是有一处座落在山坡上的村庄,外围修筑的木寨墙将村庄环绕包围,里面的建筑依地势次第而建,看起来规模比自己生活的马家庄也不遑多让。这自北向南的大道,便是通向了这处村庄的入口处。此时天上终于开始飘雪,马玉玲奋力拖着自己的行李,咬着牙走完了最后一段路程。 村庄外面有几名杵着齐眉棍的年轻后生,看样子是负责在外面放哨警戒,远远便叫住了她:“小姑娘,你来这里干嘛的?是来找人吗?” 马玉玲道:“小女子出门访亲,想借地方避避雪,不知这里可有客栈?” 几名后生互相看了看,忍不住笑出声来,其中一人问道:“小姑娘,你可知这是何处?你还是早些回家吧,这地方不收过路人入住。” 马玉玲未明其意,但看这几人说话还算友善,也不像是坏人,当下大着胆子道:“小女子家离这里有点远,今天是赶不回去了,几位大哥行行好,帮小女子在这里寻个住处,避避风雪可好?” 几名后生一听,都觉得不好把这小姑娘往外赶,但这地方规矩森严,他们也不敢擅自做主。当下其中一人便道:“那你在这儿等着,待俺进去请示一下。” 马玉玲也未觉对方的举动有什么不妥,头两年登州大乱的时候,所有村庄都是如此作派,以防被奸人混进村内。马家庄有段时期比这里还严得多,外人想要进庄,不但要出示路引,还得有庄内的人作保才行。如今福山县虽然已经没了乱兵和土匪,但人家谨慎小心一些总不是什么过错。 又过了片刻,那后生带了另外一人出来,看面相也不过二十多,只是并非寻常明人百姓的打扮,一身灰色对襟短衫直筒长裤,脚上是黑色中筒布靴,小腿上还扎着绑腿带,头上带着一顶带帽檐的灰色小帽,腰间扎着一条寸许宽的牛皮腰带。这人身上穿着的衣裤不像明人那般宽袍大袖,式样颇为服帖,加之他本身又高又壮,这一身行头穿在身上,看起来整个人也显得很有精神。 “孙爷,就是这小姑娘了!”带他出来的后生颇为客气,明明两人看着岁数差不多,他却称这灰衣人为“孙爷”,足见其地位存在的差距。 姓孙的灰衣人上下打量一下马玉玲,不急不忙地问道:“姑娘是从哪里来,准备往哪里去啊?” 马玉玲听对方口音便是登州本地人,当下又放心了一些,但她怕泄露身份,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来历,当下便现编道:“小女子姓林,登州栖霞县人氏,来福山县探完亲准备回家。眼看天色不早又遇上下雪,所以想来贵庄借地方避避风雪。” 栖霞县位于福山县西南,两地中间是连绵不断的数十里山区,从这地方到栖霞县县城,起码还有七八十里地,马玉玲这么说倒是没什么破绽。 “原来是林姑娘。”大个子灰衣人点点头道:“你身上可有携带引火之物、兵刃之类的东西?如果有先拿出来由我们替你保管,离开这里之时再还给你。” 马玉玲摇摇头表示否认。本来她母亲姜冬梅还试图要给她装一把防身小刀在包裹里,但马玉玲觉得行李实在太沉,小刀在她看来也没什么用,所以最后走的时候也没有带上。至于引火之物,她本来就没打算在野外露营,所以也根本就没带这些用不上的东西。 对方只是嘴上问了一下,并没有真的搜查她的行李,叫了一名后生替她提着行李,便带着她进了这处村庄。 马玉玲很快注意到这处庄子里的住房外观和大小全是一模一样,而且还有正在修建之中的新房。这些房子都是土坯墙加人字屋顶,看起来似乎也都像是刚建成不久的新房。而村子里目力所及之处,没有老人和小孩,几乎全是青壮,有不少人都穿着与带路这名灰衣人同一式样的衣服,看起来颇为怪异。 马玉玲虽然觉得这些人的着装有些古怪,但也还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直到她被带到一处开阔地,看着上百名衣着统一的灰衣人在这处地方排着整整齐齐的方阵操练,才突然意识到这地方并不是什么村庄,而是一处军营! 发现这个真相之后,马玉玲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她虽然不知道眼下这些人的真实身份,但也听说过军营绝对不是女人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马玉玲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了曾经听过的一些传闻,当初登莱之乱的时候,叛军和前来平乱的明军,这交战双方在本地干过的恶行可都着实不少,马家的亲戚也有在此期间受到迫害的实例。凡是当兵的,在马小姐眼里都不是什么好人,对方就这么将她带进来,只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马玉玲心头发慌,但却不敢出声询问,唯恐被对方看破自己心虚,脑子里却是在想自己怎地如此糊涂,摆着官道不走,偏要走到这鬼地方来求宿。现在就算自己想走,只怕对方也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开了,也不知如果报明自己的身份,对方会不会看在父亲马大官人的面子上放自己一码。 但她转念一想,要是这帮身份不明的大兵知道自己家境殷实,说不定会以自己的安全为条件,要挟家中拿出一笔赎身份来。还是先不要急着表明身份,看看形势再说。 “孙真,你带这位姑娘是谁?是你的家人还是老乡?” 马玉玲正在走神之际,前面带路的大个子灰衣人突然停下脚步,她几乎撞上了这堵肉墙。她回过神来才注意到,原来是有人叫住了带路的大个子。 马玉玲看不到前面的状况,便歪着身子从大个子身侧探出头来,见前面出声发问的也是一名年轻的灰衣男子,不过他身上的衣装布料明显就要高级多了,并非棉布而是一种看起来又厚又笔挺的料子,对襟短衫之外还穿着一件同样是灰色的大衣,脚下是穿着包小腿的皮靴,手上戴着一双黑色的皮手套。而最能彰显出这人身份的,还是他身后几名横眉冷目的武装护卫。 马玉玲这一探出头去,便发现对方的眼神一下便盯到自己脸上来了,她当下吐了吐舌头,赶紧缩回了头,心道这下可能要完,被这大个子的上司抓了个现行。以前她听舅舅姜盛说过,军中规矩极严,只怕是逃不过一顿惩罚了,不知道等下会不会因为犯禁而吃军棍。 孙真站得笔直敬了一个军礼,然后才应道:“报告首长,这位林姑娘是探亲途经此地返回栖霞县,想借住一晚躲避风雪。属下见她可怜,便想收留下来,让她跟厨房的赵妈妈、刘大嫂她们一起住,待天气好转再送她离开。” “一个小姑娘,带这么多行李出远门?栖霞县离这里好几十里地,也没人送你?”年轻的军官似乎立刻就发现了某些盲点:“孙真,你检查过她行李吗?” 孙真挠头道:“这小姑娘的行李……属下不太好去翻吧?” 但年轻的军官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这件事:“让女兵来检查就行了,来人,去通知医务班的冯班长立刻到这里来。” 片刻之后,便来了一名同样身着灰衣的女兵,将马玉玲的几件行李拿到一旁开始翻查。马玉玲虽然很想阻止对方的这种无礼举动,但却因为害怕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泪在眼眶中来回打转,不知该如何应对当下的状况。 正文 第1160章 保护伞 虽然有田叶友和建设部派过来的工头在主持福山铜矿的基建工程,但因为人手不足,陈一鑫也必须经常在工地上充当监工角色,最近很少到校场监督矿场驻军的日常训练。今天也是下午开始降雪之后,陈一鑫监工的一处露天工地不得不暂时停工,所以他才回到营地,在校场上集合了自己的部下,打算让他们多适应一下北方地区的冬季。 当然了,这其实对陈一鑫自己来说,也同样是一种全新的经历。他出身福建,在穿越之前并没有经历过北方的冬天,所以与绝大部分出身于南方地区的部下们一样,今年也是首次在这种寒冷的环境下过冬,需要有一个适应期才行。这种适应不仅仅只是生活上,对于部队来说,更重要的是保持较好的作战状态,所以即便是天上已经开始下雪,陈一鑫还是坚持让部队集合训练。毕竟真要打仗的时候,对手也不见得都是登州明军这种怂包,可能根本就不会考虑下雪休战这种事,早些适应雪天作战也是驻军部队必须要具备的军事素质之一。 福山铜矿这边,除了驻军便是矿工,常住人口几乎都是青壮男子,只有炊事、医卫等后勤部门才有少量女性,所以当陈一鑫看到孙真带着一个年轻姑娘从校场边经过,立刻便将他叫住进行盘问。 小姑娘从孙真身后探出头来偷望,陈一鑫瞪了她一眼,便见小姑娘吐吐舌头缩回了头,这个俏皮的表情让陈一鑫不禁心中一动,但也仅仅就只是那么一瞬间而已,旋即便恢复了神智。 对于这个小姑娘所说的“探亲”理由,陈一鑫并不太相信。这福山县前几年的治安状况十分糟糕,没有哪家敢让年轻女子单独出远门,何况中间还要穿越几十里的山区,这片地区以前可是万家军的控制范围,虽然万家军是被打掉了,但这里的治安状况也并未真正恢复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水平,一个小姑娘要孤身走这段路实在太有违常理。 而且陈一鑫看着对方这几大包行李也颇为可疑,一般来说出远门行李带得多,都会用箱子来装运,这小姑娘的行李却全是用布打的包裹,而且看这包裹布花花绿绿的,似乎是床单之类,怎么会有人弄成这样出门?这与其说是走亲戚,倒更像是逃难,陈一鑫心头犯疑,自然是要叫人好好检查一番。 叫来的女兵在检查行李期间,陈一鑫见这小姑娘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当下更是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了。很快女兵就翻查完了这几大包行李,过来低声向陈一鑫汇报了结果。 “你的行李里,全是金银细软和新衣服,你这是刚走完亲戚,还是把哪家小姐的闺房给打包带出来了啊?”陈一鑫听完之后,便板着脸对马玉玲问道:“你好好解释清楚,这行李是怎么回事?” 马玉玲还没回话,她身前的大个子孙真先出声了:“首长,这行李……有什么不对吗?” 陈一鑫道:“你觉得会随身带着五十两现银出门的小姑娘,会是她这个落魄模样吗?” 孙真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能带五十两现银出门的小姑娘,别说在福山县,就是在整个登州范围来说,肯定也是大家闺秀、富家子弟的水准了,独自出远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说前呼后拥多大的阵势,起码几个随身使唤的老妈子、丫环是得有的,大包小包的行李更不可能自己动手搬运。这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来历显然不是那么简单。 这时候检查行李的医护兵已经将其中值钱的东西全都挑拣出来,呈到陈一鑫面前。除了现银和铜钱串之外,还有金银饰物若干,挂着黄豆大小珍珠串扇坠的檀香扇一把,甚至还有一支产自海汉的玻璃毛笔小心地用棉布包了装在细竹筒里。这些七零八碎的小东西加在一起,市价也得几十两银子了。 “林姑娘,那你就说说吧,这些东西从哪儿弄来的?”陈一鑫看过属下呈上的证物之后,脸色更是难看了许多。他实在不愿将面前这个穿得干干净净,长得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跟妙手空空的入室盗贼联系起来,但种种不合常理之处,都在指向他所猜测的这个结论。如果对方长得难看一些,他可能已经让孙真把人抓起来了。 “这些……都是小女子自己的东西……”马玉玲心中十分委屈,但她也料到了对方可能会对此产生的猜测,因此语气并不十分坚定,因为她一时间还没想到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 “你的东西?”陈一鑫嗤笑一声道:“你怎么证明这些东西是你的?” 马玉玲哭哭啼啼地应道:“这些饰物都是小女子亲手挑选的式样,那对金镯子上雕的图案是莲花,檀香扇上的桃花图是小女子自己所画……还有那支笔,是爹爹托人从浙江带回,送给小女子及笄之年的礼物,一直都舍不得用,连笔头上的胶都没化开。” 陈一鑫一对东西,倒也说得丝毫不差,不过他仍是不敢大意,又追问道:“那这包裹里的衣物,各是什么颜色,什么料子,你可说得出来?” 他心想若对方是盗贼,总不至于连这打包带走的衣服都一件一件仔细看过,如果不是属于她自己的东西,肯定是对不上号的。 但陈一鑫这回是真的错了,马玉玲离家出走前收拾行李的时候就挑挑捡捡了大半夜,带走的每一件衣服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又怎么会不记得。当下便如数家珍一般,将包裹里的衣物式样布料说了一遍,只略去了几件亵衣不提。 这下就轮到陈一鑫傻眼了,马玉玲所说的情况完全属实,半点错漏都没有,而且女兵把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检视的时候发现,这些衣服的确是与马玉玲的身材相符。如果要硬说她是比照着自己身材偷衣服的女贼,陈一鑫也觉得似乎有点强词夺理,这么做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最关键的是,马玉玲此时已经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这一副惨兮兮的模样,让陈一鑫实在开不了口再说一些伤人的狠话。 马玉玲觉得自己太憋屈了,为了逃婚离家出走,结果一出门就诸多不顺,好不容易找了个地方避雪,却发现自己是意外闯进了军营,而且还被人当作了偷东西的女贼看待。这种冤枉是她以前从未蒙受过的委屈,如今周围却根本不会有人替她说话,她想想自己接下来可能会被当作贼人关入大牢,家人也根本找不到自己,这眼泪就如决堤一般止不住了。 “行了行了,你先别哭!”陈一鑫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这小姑娘,当下只能让女兵帮她把行李先收起来,然后带她去吃点热食。在陈一鑫的认知中,心情不愉快的时候吃点东西,算是缓解情绪的一个有效手段,虽然当下的情况不一定对路,但也只能先试试了。 女兵带走了马玉玲,陈一鑫沉着脸将孙真叫到跟前,向他询问事情经过。刚才自己这番自作聪明险些就地翻车,这么多属下可都是眼睁睁地看着他是怎么把一个小姑娘给弄哭的,现在也只能想办法尽力挽回这种不好的影响了。 孙真也知道自己这个无意的举动险些害得上司丢脸,当下也不敢隐瞒,把之前在矿场外看门的几个后生也找了过来,你一句我一句地将马玉玲出现的全过程补充清楚。 “难道真是我误判了?”陈一鑫突然觉得自己的聪明才智和生活经验在这件事情上面一点都没能起到该有的作用,反而成了引导他产生误判的罪魁祸首。如果因此而伤害到一个无辜的小姑娘,那他的确会在心中感到过意不去。他本来就是正义感比较重的人,否则也不会对这种不相干的小事过问得如此清楚,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对自己刚才的态度感到不安。 除此之外,陈一鑫也仍然觉得这小姑娘独身出远门的行为有悖常理,这其中必然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情。回想刚才的情形,如果只是因为言语上受了冤枉,那这小姑娘哭得似乎也太夸张了一些。陈一鑫虽然不太懂小姑娘的心思,但既然这事已经摆在面前了,不能就此逃避了事,还是要把事情理个明白才行。 在问过了孙真等人之后,陈一鑫便将操练队列的任务交给了下属军官,自己径直去了营区旁边的军官食堂。刚才他给女兵下的命令,就是让其先把小姑娘带到这边来吃饭。 走到食堂门口,他已经看到了小姑娘坐在桌边的背影,忽然想起一事,回头对几名随从吩咐道:“你们就在门口等着。” 之所以把随从留在门口,陈一鑫也是担心等下跟小姑娘谈话再次翻车,让自己下属又看了笑话。进去之后,女兵首先看到他,连忙起来敬礼道:“首长好!” 陈一鑫见小姑娘面前已经摆上了一碗热腾腾的拉面,当下点点头道:“我有话跟她说,你先到门口等着。” 陈一鑫还没坐下来,厨子听到声音已经出来了:“首长,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陈一鑫道:“不用了,你忙你的去。” 陈一鑫遣走厨子,这才拉开椅子在马玉玲对面坐下来,见她已经擦干了脸上的泪痕,稍稍放下心来,指了指她面前的大碗道:“刚才这一通哭,哭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吧!” 马玉玲没有动筷子,可怜巴巴地问道:“军爷,这里每个人都对你毕恭毕敬,想来你的官位一定很高吧?” 陈一鑫干咳一声道:“其实我就是个小军官而已,没什么官位不官位的。” 马玉玲一脸委屈道:“那请问军爷,小女子擅闯军营,是不是要被打军棍惩罚啊?” 陈一鑫失笑道:“谁要打你军棍啊?再说你也不是擅闯,是有人带你进来的啊。你还是先吃面吧,放久了可就不好吃了!” 马玉玲追问道:“那吃完后是不是就要被赶出去了啊?” 陈一鑫哭笑不得道:“你怎么这么多问题?你赶紧吃,不吃我现在就赶你出去了!” 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反倒是起了作用,马玉玲不敢再问,连忙拿起了筷子。陈一鑫见她已经开动,便起身去到后厨,倒了一杯热茶,端出来放到马玉玲面前的桌上。他看这马玉玲吃相倒也算端庄,而且先前从她行李中搜到有未吃完的烙饼,看样子应该还没怎么饿着肚子。 陈一鑫耐心等她吃完放下筷子,这才开口道:“林姑娘,刚才是我态度有些问题,先给你赔个不是。你想在这里躲避风雪,这也没问题,等雪停之后,我就派几个手下护送你回家。” 马玉玲听到前面半截还面露喜色,但听到最后一句却不免有些慌张,连连摆手拒绝道:“不不……不用了!” 陈一鑫道:“什么不用了?” “雪停之后,小女子自行上路便可,军爷不用派兵护送了!”马玉玲可不想被一帮当兵的押送回马家庄,当下连忙表示谢绝。至于她先前谎称要回栖霞县,实际上那边她连一个亲戚都没有,以前也从未去过当地,只是知道去栖霞县的路差不多要途经这个地方,顺便撒个谎而已,却没料到对方竟然当真,还要派人护送,这去了当地岂不是分分钟要被揭穿。 陈一鑫见她态度决绝,心中略感奇怪,当下坚持道:“你一个女孩子家,雪天独自走这荒山野岭的路,本来就非常危险,你又大包小包的带这么多行李,让你一个人走,你怕是一天下来也走不出几里地。” 陈一鑫这番话倒是正好说中了马玉玲来时的窘迫状态,当下说得她小嘴一瘪,眼泪便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陈一鑫见状连忙劝道:“哭不能解决问题,林姑娘要觉得有什么委屈,可以说出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地方。” 马玉玲带着哭腔道:“小女子的确是遇到麻烦,只是这事……军爷怕是帮不上忙。” 陈一鑫见这楚楚动人的委屈模样,忍不住就大男子主义爆发了:“还有人欺负你不成?你别怕,说出来,我可以保护你!” 正文 第1161章 主持正义 保护?马玉玲听得也有点懵,她只是想着如何能够顺利从这处军营中脱身离开,可没有想过要从对方这里寻求什么庇护。她不知道对方是出于善心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才好。 陈一鑫见马玉玲神情古怪又不说话,只当她是真有为难之处,当下便又说道:“林姑娘,你不用有什么顾忌,尽管说出来,我会想办法帮你。大的地方不敢说,但在福山县周边,还没有我们海汉军做不到的事情!” 马玉玲差点惊呼出声,虽然她也隐隐猜到这个军营里驻扎的就是最近在福山县混得风生水起的海汉军,但亲口听到这年轻军官说出来,仍是不免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在登莱之乱期间,马玉玲便随家人住进了福山县城里躲避战乱,一直到后来海汉来到这里,将万家军逐出县城周边区域,清理了城外的贫民窟,让福山县内的治安状况得到了好转之后,马玉玲才随家人搬回到马家庄居住。而在这个期间,她并没有亲眼见过海汉军的真面目,所有相关的信息都是来自于各种道听途说,对于海汉军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外国军队”这个层次。 家里长辈想安排马玉玲嫁给这支“外国军队”里的大官,以此构建马氏家族与海汉之间的联姻关系,从而换取海汉提供的庇护和商业资源,她自然是不愿屈从于这种利字当头的政治婚姻。虽然家人说对方是“年轻有为、尚未成家”,但马玉玲并不相信这种说法,想那人已经在海汉军中坐上将军这种位置,再怎么年轻只怕也是三四十岁了,怎么可能还没有成家,说不定孩子都跟自己一般大了。再说这一嫁就要嫁出国,传说海汉国在南方数千里之遥的海岛上,她可不想嫁到离家乡那么远的地方。 但马玉玲也知道这种家族安排很难违背,她个人的口头反对并不会让父辈改变主意,而她又不可能直接向这桩婚事的对象表示拒绝,除了离家出走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逃婚方式了。但万万想不到自己才离“虎穴”,又入“狼窝”,竟然误打误撞地进到了海汉的军营,而且还遇到这海汉小军官一脸正义地要替自己打抱不平,这种神奇的遭遇也真是不知该如何形容才好。 但这一天下来兜兜转转,事情似乎也并没有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她非但没能逃离福山县,反而是让局面变得更为复杂了。马玉玲想到此处,不觉又辛酸又委屈,眼眶一下便红了。 陈一鑫见她又要哭出来,连忙劝解道:“凡事都有解决的办法,你先告诉我你遇到什么麻烦,我们才能一起设法解决啊!” 马玉玲应道:“既然军爷一番好意,那小女子就实话实说了。其实是家中长辈,要逼迫小女子嫁与军中将领,小女子不甘这般安排,所以收拾东西自己从家里逃出来了!” “啊?”陈一鑫听了这番解释也有些傻眼,他着实没想到对方所说的“麻烦”是这种事情。不过这倒也能很好的解释为什么对方所带的随身物品明明是富家大小姐的水平,但这出行的方式却颇为狼狈,甚至引发了他在此之前的误会。 不过陈一鑫的意识里可没有把这事联想到海汉军和自己,而是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此前在登州本地风评不佳的明军。由于目前驻扎登州的明军大多是登莱之乱时期从外地州府调来的援军,所以这些人在登州行事也是很少会有什么忌惮,以军需之名在在民间强征钱财米粮,以剿匪之名欺压迫害良善,甚至是强抢民女,在最近两年的登州都不算是什么稀罕事。 陈一鑫认为这小姑娘家境出身似乎还算不错,她所遭遇的或许还不是最坏的情况,应该是家族希望将她作为“祭品”来换得驻军的庇护。当然了,他是决计想到对方献祭的对象不是旁人,恰恰就是他自己。 虽然海汉并不畏惧明军,前些天还刚跟登州驻军干了一场,不过要为这种民间事务就跟明军杠上,这无疑是一种极为不理智的举动,要是被军中前辈知道,陈一鑫也不免要被骂个狗血淋头。可要让他就此撒手不管,他又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陈一鑫想了想,只能先婉转地劝慰道:“或许你与对方相见之后,双方能看对眼也难说……要不还是先回家,毕竟你一人孤身在外,去向不明,家人肯定会为你担心的。” 马玉玲当然不会被他两句话就给劝回去,但她也不敢明说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就是海汉军人,否则万一这小军官认得那人,岂不是变成了羊入虎口?她也能看出这小军官其实是有意要帮自己一把,但如果自己在言语上出现漏洞,那就很有可能让局面变得难以收拾了。 马玉玲想好说辞,便开口应道:“军爷有所不知,家中替小女子安排要嫁那人,乃是杀人不眨眼的武夫,脾气暴躁不说,且年纪已经不轻,小女子便是嫁过去,也难有好日子过!若非如此,小女子又怎会在这寒冬腊月的时候冒险独身出走……” 马玉玲将自己的遭遇稍稍添油加醋一下,便已说得绘声绘色,让陈一鑫很难再去怀疑她这十句话里有几句真几句假,而且越发不会将此事联想到自己身上了。 陈一鑫终究年轻气盛,听到这里,心中的正义感已经压过了顾忌,当下便应道:“既然你不想嫁,那就不要嫁了,没有谁能逼得了你!你先在这里住下来,有什么事,我会替你作主!” 马玉玲心头一喜,但还是不放心地追问道:“那如果家里给小女子安排那人以武力相胁,要强行带走小女子,岂不是牵连了军爷?” 陈一鑫此时已经是把马玉玲的事当作了自己的事,闻言便拍着胸脯打包票道:“我先前不是说了吗?有我保护你,没人能强行带你走。谁要不服,大可来这里试试!” 马玉玲倒是没想到这初次见面的海汉小军官竟然肯如此帮忙,只是她也能想到日后等这事真相败露后,这小军官多半是会因为插手自己这事而倒霉,当下又是感动,又是羞愧,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涌出了眼眶。 “唉,你怎么又哭了……”陈一鑫见马玉玲又一次落泪,当下仍是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又说了什么不太合适的话,触动了小姑娘的脆弱神经。 “小女子……只是心存感激,不知该如何回报军爷才好!”马玉玲这话倒是毫无虚言,她平时极少有机会与生人接触,而家人也多是教育她人心险恶,不可随意去管他人闲事。 就算是她的父辈谈及海汉,也都只提及海汉军战力超凡,以武促商,手段了得,却极少谈论海汉人日常行事的举止。前次有海汉人到马家庄做客,她虽没见到对方本人,但家中为此准备多日,父辈们还特地出庄迎接,卑躬屈膝之态她都是看在眼中。原本马玉玲以为这海汉人必定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物,断然不会管自己遇到这些破事,但没想到这小军官倒是个性情中人,初次见面还没怎么说过话,就愿意替自己揽下这么大的事情。 “要是家里安排的人有他这样的英雄气概就好了……”马玉玲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但她旋即便将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掐灭在萌芽状态了。 “这是小事情,我让人先安排你住下来,其他的慢慢再想办法解决好了。总之你别再哭哭啼啼的就行,这里是军营,你一个小姑娘,整天在这里哭鼻子,未免会让人误会。”陈一鑫站起身来告辞:“你哭了这么久,多喝点热水,补充下水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先走一步。” “军爷留步!”马玉玲见他转身要走,连忙起身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陈一鑫停下脚步应道。 “还没请教军爷尊姓大名?”马玉玲问道。 陈一鑫道:“我姓陈,有什么生活上的问题,你先跟刚才带你过来的女兵说,要是她解决不了,你让她来找我。” 马玉玲微微屈膝行了个福礼道:“民女见过陈军爷!” “不要军爷军爷地叫,把人都叫老了,你以后叫我陈大哥就行了。”陈一鑫摆摆手道:“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陈一鑫到了门口,将医护女兵叫到跟前叮嘱了几句,让她带马玉玲先安顿下来。矿区目前驻军加上民工也有七八百口人,多这一张嘴吃饭也就是添双碗筷的小事而已。 刚离开军官食堂,陈一鑫便碰上了田叶友。 “听说你从外面弄了个小姑娘回来啊?”田叶友捉狭道:“可以啊小陈,人家大地主主动给你提亲你要百般推辞,原来你喜欢玩这个恶霸强抢民女的调调!” 陈一鑫哭笑不得道:“什么强抢民女!这小姑娘是被家里逼婚,自己离家出走恰好走到我们这儿了,想借地方躲避风雪而已。你说这天上下大雪,难道要把人家赶出去不成?” “逼婚?这倒是有点意思。”田叶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这是跟你同病相怜啊,难怪你要出面帮忙了。” 陈一鑫苦笑道:“人家比我苦多了好吗?我好歹还有选择的权力,这小姑娘难道能对包办婚姻说不吗?还好是被我们收留了,要是被她家人在半途抓回去,说不定要吃些苦头了。” 田叶友道:“你收留人倒没什么问题,但如果人家家人听到风声,找到这里来要人,你给是不给?你要不给人,那这跟强抢民女的性质也差不多了啊!” 陈一鑫道:“我这是助人,不是抢人!” “这只是你单方面的想法而已……”田叶友正说着,看到女兵带着马玉玲从军官食堂里出来了,当下便先停住了话头。 待两人走远之后,田叶友才笑道:“陈一鑫啊陈一鑫,难怪你这么主动把事情揽下来了,这小姑娘长得如花似玉的,你小子是看在人家的美貌上才出手的吧?” 陈一鑫俊脸一红道:“田哥你别冤枉好人,我可没那么龌蹉的想法!” 田叶友摆摆手道:“行了,你也别不承认,这要是把小姑娘换成个四十多岁跟老公打完架离家出走的胖大嫂,你想想你会管这事吗?” “我……”陈一鑫确实昧不下良心说假话,要真是田叶友说的这种情况,多半在孙真那一关就已经把人轰走了,哪还有自己出面的可能。而且他也没法否认,这位“林姑娘”的长相秀美,的确很符合他个人的审美观。 “我出手帮她,是欣赏她这种不畏压力,敢于追求幸福的勇气!”陈一鑫总算想出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虽然听起来有点官方,但这也的确是他内心的想法,或许也是与他自己对于这种旧式婚姻的抵触观感有一定的关系。 田叶友见他说得认真,当下也不开他玩笑了,便认真问道:“那这小姑娘姓甚名谁,家在哪里,她家里给她安排的结婚对象是什么人,你都问清楚了吗?想好怎么解决问题了吗?” 陈一鑫摇头道:“小姑娘说不了几句话就开始哭,除了知道姓林,暂时没问出其他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我安排她先住下来,等情绪稳定一点了再慢慢问吧。” 田叶友微微点头道:“总得知道具体的情况才好想办法解决,不过你这事要是让钱司令和国防部的头头们知道了,怕是要挨骂了。” 陈一鑫道:“事情不出都已经出了,还能怎么样?我刚才跟小姑娘说了会保护她,总不能出尔反尔,反正是不能让她嫁给她不愿嫁的人。” “这样插手民间事务,怕是会对舆论不利啊!”田叶友已经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状况,当下对陈一鑫道:“你最好尽快解决这事,拖久了不管对小姑娘对你,还是对我们海汉,可能都会有不好的影响。” 陈一鑫点点头应道:“田哥,我明白的。” 正文 第1162章 无影无踪 海汉在来到登州之后能够这么快控制住福山县的局面,除了强大的武力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做事讲究规矩,很多明明可以直接用武力解决的事情,海汉还是尽可能在通过宣传、协商、收买等比较缓和的方式来处理,并且没有急于在这一地区实施土地兼并的措施。虽然因此而多花费了一些时间和金钱,但却得到了宝贵的民心。除了大量投奔海汉的难民之外,就算是福山县本地的地主阶级,对海汉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恶感,类似马东强这样的乡绅才会动了心思要跟海汉联姻。 对福山县本地民众来说,海汉军的自我约束力很强,到了这里之后也没有闹出过什么负面新闻,在一部分人眼中甚至是比明军还有更为可靠的所在。但如果解决不好这逃婚小姑娘的事情,让外界误以为海汉在这个过程中充当了某种不太光彩的角色,那很有可能就会对好不容易得来的口碑产生影响,甚至进而影响到海汉在本地的后续发展规划。 关于这种事情,过去并不是没有先例,早在海汉初到三亚,开发田独铁矿的时候,就有管不住自己裤裆的穿越者跟当地黎族女子弄出事来,而田叶友当时就是在主持矿场运作,对这些事情自然比较了解。虽然跟陈一鑫遇到这事性质不太一样,但如果收留小姑娘这事被有心人往负面的方向带节奏扩散消息,那造成的不良后果却极有可能是相似的。 陈一鑫在军中服役已经有七年时间,南征北战也去过不少地方,田叶友这一提醒,他自然也想到了其中的道理。这件事最理想的处理方式,当然设法说服女子家中主动退婚,然后悄悄将小姑娘送回去,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过这种打算是否行得通,田叶友和陈一鑫可都没什么把握。这还得等小姑娘情绪稳定下来之后,再慢慢过问其中细节,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之后,才好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 马玉玲在福山铜矿安顿下来的时候,她父亲马东强却是已经急得火烧火燎。他确认马玉玲离家出走之后,便带着随从追了出来。马玉玲离开马家庄的时候是独身离开,也没有骑走家中的马匹。而这一路向西,只有到了古现镇才有车马行,马东强认为追到这里就会有女儿的消息了。 但马东强在路上问了为数不多的几个行人,都说没有见过这么一个独身上路的小姑娘。马东强心道这丫头脚程竟然如此之快,半天时间就走出了这么远,倒是小瞧了她的本事。不过这条官道只能一直通向古现镇,而且以前也带马玉玲去过登州,她应该很清楚这条路线,倒也不用担心她走错了路。 至于半途上折转向南这条新路的来历,马东强自然是知道的,这是海汉人为了在山区开矿而特地抢在入冬之前修筑的一条路。目前海汉人向矿区运输物资和人员,就是通过这条连接到官道上的新路来进行,只是附近乡民都知道这条路所通向的地方是属于海汉的军管范围,出入都要接受盘查,出于对海汉军的敬畏,一般也不会特意去走这条路。 马东强当然不会认为自己的女儿会冒冒失失去走这新出现的道路,毕竟只要分得清东南西北,就不会在这个岔路口走错方向。于是他也没有在这里多犹豫,直接便顺着向西的官道继续追下去了。他就算想破头也想不到,自己女儿竟然就真的自作聪明,选了这条常人都不会走的路走下去。 天黑之前,马东强一行人便赶到了古现镇,他吩咐一名随从去饭店订房间,带着另一名随从先去造访镇上的两间车马行。如果女儿先到了古现镇,那么照常理她会在这里雇佣车马,然后再继续向登州进发才对,即便她要在镇上歇一晚再走,那也应该会提前雇好车马,所以想打听她的动向,最好的去处就是镇上的车马行。 然而现实的状况却是让马东强大失所望,今天并没有一个独身小姑娘去镇上两间车马行雇佣车马。马东强唯恐有马玉玲让人代劳的可能,没有就此放弃,仔细询问了一番,连镇上的饭店旅店都没有在这一天中预定过车马。一整天下来唯一被订的一辆马车,下单的还是从登州往福山方向去的客人。 马东强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妙,赶紧又挨着将镇上所有能住店的地方问了一遍,依然是没有任何的收获,似乎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来过古现镇。 直到这个时候,马东强都没有想过女儿是不是在半途上出了什么事,毕竟从马家庄到登州,古现镇是官道上的必经之处,而马家庄到古现镇这段路在海汉反复清剿县内土匪之后,已经算是比较安全的通道了,寻常毛贼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敢在这条路沿途搞事。马东强认为很有可能是女儿为了不暴露行迹,选择了绕镇而过,根本就没有进入镇上。只是由古现镇向西至登州城,就至少有两条以上的路线了,现下很难推想出马玉玲会选择哪一条路。 马东强一行人都是骑马出行,一方面马匹需要休息时间来恢复体力,另一方面连夜摸黑追下去也并不方便,年久失修的官道很有可能会让他们的坐骑折了腿。所以尽管马东强心中焦虑,但出于慎重还是选择了在古现镇歇一晚,待第二天再向登州行进。 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马东强便带着随从出了落脚的客栈,沿海岸线向北行进。在古现镇以北二十多的地方,便是途中的另一处人口聚居地季家镇。季家镇的人口规模原本比古现镇还大一些,但因为其更靠近登州城,在战乱期间所遭受的破坏也是更为严重,所以目前反倒没有古现镇繁荣。 但马东强在季家镇上的寻亲活动依然是收获全无,镇上似乎没人在近两天内看到有独身的小姑娘途经此地,即便马东强为此悬赏了十两银子,但在他们逗留季家镇的半天时间里,依然没有收到真实可靠的消息。 到了这个时候,马东强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走到这里,行程已经差不多走了一半,如果不去登州城落实一下情况,马东强也没有心思回头。现在也不可能再去另外的路线进行查找,为今之计,也就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去登州看看这丫头是不是悄无声息地进了城。 出了季家镇之后,马东强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关城门之前进了登州城,然后径直去到大儿子家中,结果不出所料,依然是扑了一个空。大儿子马才根本不知道父亲的来意,听马东强细说了缘由之后才知道是家里小妹竟然为了婚事离家出走了。 马才不知这事轻重,还好言劝慰道:“父亲不必如此紧张,以孩儿之见,小妹或许躲在哪个闺蜜家中,等过几日父亲消了气,自然会瞅空子回家去。小妹蕙质兰心,应该能照顾好自己。” 马东强叹气道:“你有所不知,现在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了,若是她在外面多待几日,马家庄也会被拖入危机之中!” 马才不解道:“为何有此一说?难不成父亲为小妹安排的婚事,还有时限?” 马东强道:“这也是为父自讨苦吃,想方设法求爷爷告奶奶,还掏干了腰包,才让海汉那位带兵将军答应了三日后到马家庄与你小妹见面,想不到这丫头唯恐为父害她,竟然不声不响地跑了!你想想三日之后,海汉将军来到马家庄看不到人,岂不是会以为为父有意拿此事欺骗他?要是一个不开心,将马家庄上下全充作奴役,那可就麻烦大了!” 马才应道:“岂有此理,这是当登州官府无用?听说前几天兖州府来的参将郭兴宁才与海汉军打了一场,狠狠挫了海汉人的锐气。” 马东强不屑道:“你是说登州派去福山驱赶海汉人的那支明军?没在福山县全军覆没就算他们命大了!为父那两天可是亲眼看到了不少明军俘虏,被海汉人捆成一串一串的押送回营。这姓郭的还有脸回城吹打赢了?” “果真如此?”马才听了这番话有些惊讶:“登州城里也有传说这支明军入城之前,曾经在城外重新列队,补发了武器旌旗,以掩盖战败之实。这传闻初听十分荒谬,孩儿还曾与人辩驳真假,想不到竟然是真的!” 马东强道:“如今福山县境内,县衙和奇山千户所都已经成了摆设,真正主事的是海汉人组织的“芝罘港管理委员会”。海汉人打算在福山县开矿,这知府大人想要虎口夺食,却没料到海汉人根本没打算让步,就跟官军硬碰硬地干了一场。若非海汉人强横无敌,为父怎会主动向其提出联姻。可惜你小妹不能体谅为父苦心,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从家中不辞而别,如今连人也找不到了,唉!” 马才皱眉道:“若是海汉人要追究,倒是的确不好解释。不过父亲为小妹物色这对象,到底是怎样一人?” 马东强道:“以为父眼光来看,堪称是人中龙凤,岁数与你相仿,尚未婚配,年纪轻轻便已是海汉军中大将。听说海汉军在福山县剿灭万家军之战,也有他一份指挥之功。为父专门花钱找人打听了一下,据说此人在海汉国内也颇得其朝廷恩宠,十几岁就开始在外征战,为海汉国开疆拓土,迄今已是战功无数,可谓是前途无量!” 马才啧啧道:“如此厉害的人物,小妹若是嫁过去,倒也不算吃亏了。” “就是这个道理啊!”马东强拍腿叹道:“为父也是这么劝她,可这死丫头说什么都不信,觉得为父所说都是在骗她,又嫌海汉国太远,不愿嫁出国门。殊不知她不嫁这海汉豪门,迟早也得嫁给旁人,而且男方不太可能再有如此之优越的条件。这联姻既能为我马氏一族在乱世中寻得庇护,又能让她日后生活美满,还能在海外开枝散叶,让家族多一条出路,数举兼得,何乐不为呢?” 马才沉吟道:“事虽然是好事,但如今最紧要的,还是赶紧找到小妹的下落。父亲这一路从马家庄到登州,就没寻得半点消息?” “沿途一路打听过来,竟无一人见过玉玲这般的独身女子。后来别说独身,只要是年纪相仿的女子,都统统打听了一遍,但依然毫无进展。为父猜测,如果不是半途中走了其他路线,便是出了什么事……” “出事不太可能吧?”马才否定道:“福山县到登州这段路都是官道,沿途村镇不少,也没听说有野兽作祟,土匪也被海汉人打光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才对。倒是小妹少于出门,或许途中辨识方向有误,走到岔路上去了。” 马东强道:“为父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但如今三天时限,已经过了一天,还剩两天时间,若是找不到这丫头,这麻烦可就大了。” 马才道:“不如这样,明日孩儿便于父亲分路返回马家庄,再将小妹来登州可能会选的几条路线细细过滤一遍。如果还是找不到,便张榜悬赏,顺便也能对海汉人有个交代。” 马东强一时也想不出别的解决办法,倒是马才这主意比较靠谱,当下便应承下来。父子两人又研究路线直到深夜,才各自回房睡去。 翌日一早,父子俩便各率随从数人,从两条路线分别行进,返回福山县马家庄。两人沿途逢村镇便停下来打听马玉玲的消息,只是马小姐根本就没走到这些地方来,他们再怎么打听,也不会有任何有价值的情报,完全只是白费工夫而已。 不过马小姐完全不知道她的父兄在外找她找得有多辛苦,她现在住在矿区营地中倒是逍遥自在得很。 正文 第1163章 三日之约 陈一鑫安排马玉玲在营中住下之后,也没有特地下令限制她的活动区域。毕竟这么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姑娘,也着实很难让人有多少防备之心。于是在陈一鑫和田叶友都在工地上忙活的时候,马玉玲倒是有机会在营地里四处走走看看,直观地了解海汉这个让她曾经颇为排斥的群体。 矿场营地里除了驻扎在此的特战营和炮兵之外,剩下的人员主要就是从登州本地以及皮岛招募来的青壮民工。不过马玉玲唯恐其中有本地人识破自己的身份,也不敢去与这些人接触,只是远远地观看驻军日常训练和民工劳作。 秩序可以说是马玉玲对这里最为直观的感受之一,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是井井有条。从清晨营地中响起的起床号开始,所有人都在按照统一设定好的日程安排开始一天的运作。马玉玲问过照顾自己的女医护兵之后,才知道原来这处营地其实是正待进行开采的一处矿场,而营地之外的那条新修筑的道路,也是为了日后便于运输矿石和物资所修的配套工程。 马玉玲现在也弄不清自己昨天顺着这条岔路走到矿场,到底是幸运还是倒霉。如果没来到这里,或许自己已经被家人追上抓回去了,在这里至少暂时还能得到海汉人的庇护。但如果自己的身份曝露,那下场说不定要比被家人抓回去还要惨得多。虽然那个姓陈的小军官看起来正义感满满,但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婚配对象是他的上司,甚至是上司的上司,他是否还能有同样的勇气继续保护自己呢? 即便是有这个勇气,也未必有足够的能力吧!马玉玲想想这种地位的差异,也觉得有些绝望,一方是看守矿场的小军官,另一方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就算前者反对这桩婚事,只怕也很难顶得过自上而下的权势压力。而这登州虽大,自己又能去到何处?就算是逃去大哥那里,等马家庄的家人赶过来,还不是一样要被乖乖抓回家。 马玉玲要是知道家人与海汉这边已经达成了三日之约,只怕心中会更加难过,回去就要被强行婚配,不回去会害家人被海汉问责,那更将是左右为难的局面。不过这种压力现在并不在她身上,为此而感到的紧张的是正在苦苦搜寻她行迹的那些家人。 距离马家庄的路程越近,马东强的心中却越是不安,他这一路从登州返程,找得要比去时更为细致,却依然是没有获得任何与马玉玲相关的消息。他已经隐隐有了感觉,女儿离开马家庄之后并没有直接去往登州,而是走了另一个自己所没有料想到的方向。至于交给儿子马才去走的另一条路线,马东强的直觉也认为不会得到什么收获,因为那条路线马玉玲从未走过,在这种独自离家出远门的状况下,正常人应该都会选择比较熟悉的一条路线。 但马家庄往北是大海,且没有出海的码头渡口;往东是海汉人控制下的夹河,早就已经封渡,只有海汉船只才能同行;往南是绵延数十里的山区,环境比较复杂,带着行李出门的独身女子长途跋涉并不容易。这三个方向对马玉玲而言都并非出路,只有往西前往登州城,才是理论上比较安稳的出走路线。 马东强并不相信自己女儿有本事将行迹掩盖到天衣无缝的程度,反复寻找都没有丝毫消息,那只可能是她根本就没从这个方向走。想想事情的前因后果,马东强又猜测会不会是自己小妾冬梅袒护女儿,母女俩联合起来欺骗自己?或许马玉玲压根就没离开过马家庄,只是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由冬梅谎称女儿已经离家前往登州,以此将自己骗离福山县。 这似乎是目前能得出唯一比较合理的解释了,至于其他一些不太好的可能,马东强现在并不愿意去细想,他只希望回到马家庄之后,能够得到女儿下落的确切消息。要不然的话,再过一天时间,就得面对海汉人的质问了。 马东强冒雪赶路,紧赶慢赶终于是在当晚回到了马家庄,而儿子马才所走的路线要更绕远一些,估计得明天才能到了。 马东强回家第一件事,便是询问女儿马玉玲是否已经回到家中,然而结果却令他十分失望,家人都以为他会从登州带回马玉玲,而他却以为马玉玲藏在马家庄里没走。虽然在他离开这两天,姜盛也带着人在村庄内外找过,但的确是没有发现马玉玲的踪影。而他将小妾冬梅叫来仔细盘问了一番,也没发现姜冬梅言语间有什么破绽。反倒是姜冬梅听说马家庄到登州来回找了两趟都没发现女儿踪影,顿时就急得泣不成声,抱怨马东强不该强行将女儿许配给海汉将领,否则也不会逼得女儿离家出走,搞成如今这个下落不明的状况。 马东强当然也觉得很无奈,他给女儿策划这桩婚事,原本是想在为家族利益考虑的同时,也尽可能给女儿找到可靠的夫君,但这中间阴差阳错,却将一桩好事变成了当下这种情况。如今最后的希望,大概就只能寄托于尚在途中的马才身上了。 马东强虽然在外奔波两天半,身体已经极为疲倦,但心中一直记挂马玉玲的去向,一晚上辗转反侧,几乎都没怎么睡着,直到快天明时才终于沉沉睡去。不过他也没能睡太久,便有下人叫醒他,说是大少爷马才已经到家了。 马东强起身披了外套,便匆匆赶到前院花厅中,见马才和随从还在掸身上的雪花,却没见着女儿马玉玲的身影,当下脸色不禁一沉道:“没找着你小妹?” 马才脸色也不太好看,躬身应道:“孩儿一路探访,未曾打听到小妹行迹。孩儿心知时间有限,也不敢在外多耽搁,所以连夜赶路回来,好让父亲早些定夺。” 马东强见马才双眼通红,头上肩上都还有未曾掸去的积雪,想来这一天一夜急行百里从登州城赶回来,虽然有坐骑,但也仍是个相当辛苦的差事,当下也不忍再责怪他办事不利。马东强抬手轻轻帮他掸了掸肩头的积雪,口中吩咐道:“快些去给大少爷弄点热食,还有烧一碗热姜汤,莫要因这场雪给弄出病来!” 马东强现在找不着女儿,已经是极大的损失,万万不能再因此把儿子也搭进去了,当下便安排马才去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着急的人也不止马东强一个,负责出面与海汉沟通此事的姜盛同样是此事的背锅者之一,这时候也是慌到不行,马才出去之后,他便急急问道:“如今找不到玉玲,明日便是三日之期,海汉人到了庄上看不到人,该如何交代才好?” 马东强在回程途中已经反复考虑此事,当下已经有了大致的对策,沉声应道:“今天中午之前,便派人到庄外各处张贴寻人告示,悬赏百两查找玉玲下落……对了,县城外也去贴上几张,事情弄得大些,莫要让海汉人生出疑心来!” 姜盛忧心忡忡地说道:“这不早不晚,刚好在海汉人要来马家庄的前一天贴出告示,只怕海汉人不疑心都难啊!” “那还能怎么办?如今人都找不到了,总不能等人家陈将军到了家里才说,那样只怕会让他误会更大!”马东强也是一脸的无奈。 马东强在福山县也算得上是一呼百应的人物,他已经说出去的话,总不能再吞回来。虽然联姻的事情不能在谈妥之前向外公开,但实际上知道这事的人已经不少,特别是马家庄的宗族亲戚,基本都已经或多或少地听说过宗族当家马东强打算跟海汉人联姻的事。这其中也不免有人对这个计划持反对意见,甚至还有不少等着要看马东强笑话的人。 马东强对于这些状况自然是心中有数,如果这事处理得不够圆满,一方面是要开罪海汉人,给马氏一族带来巨大的麻烦,另一方面他自己在宗族中的地位也会大受影响,而这两种糟糕的结果,对马东强而言都是不可接受的。如今很有可能没办法在时限到来之前找回女儿,所以他现在必须要设法将这件事造成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为今之计,也就只有先将寻人告示张贴出去,起码要在海汉人到来之前,就让外界知道马家小姐目前失踪未归的消息,然后再设法安抚海汉人,让其不要追究此事。马东强现在也只能庆幸他所看上的海汉将领对于联姻一事并不热心,曾经几次三番推辞,想来这次临时有变故,只要好好解释,再多给些好处作为补偿,也不至于会让对方太过恼怒。 至于马玉玲现在的真正下落,其实马东强所抱的希望已经不是太大了。这场雪从马玉玲出走当天下午开始落下,一直持续到今天还没停,虽然说不上是鹅毛大雪,但这么连着下了两三天时间之后,温度早已经降到了能冻死人的程度。马玉玲要是没有一个确定的去处,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流浪在外,以她的小身板只怕是撑不过这么三天两夜的时间。 这种推断可以是非常悲观,但根据马东强现在所掌握的线索,似乎也都指向了这唯一的可能性。自己让姜盛去张罗的寻人告示,很有可能最后找到的只是一具冻死在郊外的尸体。不过这种丧气话他暂时还不能对家人说出来,一切的一切,都得先拖过明天这个鬼门关再说。 不过马东强并不需要等到明天才见到海汉人,当天下午,孙真便带着一个排的士兵来到马家庄。虽然双方相约的时间是次日,但出于安保方面的考虑,海汉军肯定是要先进场确定环境的安全。虽说不至于要清空整个马家庄,但至少要确保马宅内外和进出村庄主要通道的安全,这样万一有什么意外状况,武装人员还可以及时掩护首脑人物撤离。此外对于村中的水源,马家准备的食物,以及明天要用的厨房和下厨的人员,统统都要提前进行监控,有些新鲜食材今天就得先弄一顿出来,让马家人先吃吃确保不会有人下毒。 登州不是福广沿海,海汉虽说在明面上控制了福山县内的形势,但治安状况还没有像南方那样可以比较轻松地公开出入明人聚居区。出于安全起见,陈一鑫的安保队伍可不止打前站这一个的排特战营人员,另外还会有专门负责他人身安全的警卫班随行,也是要务求万无一失。 陈一鑫前次到马家庄做客的时候,就实施过类似的安保手段,而且上次姜盛去矿场游说的时候,海汉就已经提前跟他就安保事务打过招呼,所以孙真带着海汉军进村的时候,也没有引起什么乱子,倒是有不少村中百姓出来看这西洋景。毕竟海汉兵上次就进过村,表现算得上是秋毫无犯,村民对其印象也是不错。 孙真带着人将马宅里里外外查过一遍,然后让马东强将宅子里的下人随从统统集中到一起,一一核对了身份,然后去厨房守着厨子做了晚饭,确认了所有环节都没有问题。 不过要开饭的时候,孙真还是想起了最关键的问题:“明日陈首长要与马小姐会面,我们需要先确认一下马小姐的身份。” 负责与海汉衔接的姜盛问道:“这还要如何确认?” “请马小姐出来,让我们认下人就可以。从今天晚上开始,到明天会晤完毕,会有我们的女兵贴身保护马小姐的人身安全。”孙真说完指了指身后两名同样身着灰色军服的女子。说是保护,实际上也是一种变相监视,以防对方偷梁换柱,换个丑八怪来欺骗首长相亲还没什么,要是换个女刺客那可就麻烦大了。 姜盛舔舔嘴唇,艰难地说道:“其实……我这外甥女外出尚未归来……” 正文 第1164章 啼笑皆非 孙真一时没有听懂姜盛这话里的意思,皱眉应道:“明天便要与首长会面了,怎地今天还出门在外?马小姐去的地方,离马家庄远么?可需在下派人去接回来?” 姜盛嚅喏道:“不是出去作客,而是……是……” “是什么是,有事赶紧说!”孙真也察觉出来对方的态度有些不对,赶紧追问道。 姜盛应道:“其实……我外甥女在三天之前便出门了,但去向不明……马大官人亲自出马,一路找到登州,又从登州找回来,也未找着人……” “你说什么!”孙真腾地一下便站起身来,声调也提高了不少:“马小姐人不在了?怎地不早说?” 姜盛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角冒出来的冷汗,战战兢兢地应道:“孙爷,这不是想着能把人找回来,就不会耽搁正事了,哪知道全庄上下动员里里外外找了好几天,也还……还没……” “你先打住!”孙真抬手制止了姜盛的辩解:“我问你,马小姐为什么要离开马家庄?她的目的地是什么地方?她的随行人员找到了吗?” “这……这个……”姜盛张大了嘴,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孙真提出的这三个问题,如果要照实回答,那很有可能会得罪对方,但如果有意欺瞒,要是被对方查实真相,只怕是更难交代。 孙真见他言语闪烁,心知此事必有隐情,当下便吩咐道:“来人啊,去请马大官人来一下!” 不一会马东强便出现了,他一进屋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还强行赔笑道:“军爷可是觉得饭菜不合胃口?” “不关饭菜的事。马大官人,我且问你,你女儿如今是什么状况?”孙真也不想跟他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问道。 马东强一看面如死灰的姜盛,便知这事估计没能与孙真沟通好,当下只能低声下气地解释道:“军爷,小女三天前闹脾气,只跟她娘亲说了声去登州大哥那里暂住几日,就悄悄从家中跑掉了。在下听闻消息之后便赶去登州,想在路上拦回她,但不知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就一直没有找到她的下落。到了登州之后也没找着人,昨日又急急忙忙从登州赶回来。明日之约,在下只能向陈首长当面请罪了!” “马大官人这套戏法玩得可以啊!事到临头,你说人不在了?”孙真并不太相信这两人的说辞,怎么可能会这么赶巧,就正好是在双方谈好见面时间之后出了状况,这中间要说没猫腻,孙真是决计不信的。 马东强苦着脸道:“在下所说,俱是实情,今天午间,便已经着人去县内各处张贴寻人告示了。” 孙真仍是不信,两眼一瞪道:“那把告示拿来看看!” “这便去拿!”姜盛急急忙忙去拿了一张告示回来,放在孙真面前的桌上:“孙爷请看,这便是寻人告示了!” 孙真在海汉入伍后就被安排参加了扫盲班学习识字,他现在也基本能认得六七百个常用字了,想要大致看懂这张告示上的内容不难。他粗看了一遍,上面所写内容倒是大致与姜盛和马东强刚才所说相符,马小姐外出访客至今未归,悬赏百两求相关线索云云。不过看完这告示对马小姐的外貌描述,离家时的衣着等等,孙真隐隐觉得有些模糊的印象,一时却又想不起这印象是从何而来。 孙真放下告示,在房里来回踱步,思考该如何处理此事。马东强和姜盛对望一眼,都是心中惴惴,有心想要再辩解几句,却又不敢开口惊扰孙真。 孙真此时想的却是更具政治意味的东西,他入伍已经有两年多时间,接受过专门的政治培训才能升到目前的排长位子上,考虑问题也比以前当老百姓的时候更为全面细致。马家出了这档子事,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对自己的上司陈一鑫和海汉军会有什么影响。马家庄在福山县算是大户宗族,如果马小姐失踪这事传开,或许就会有某些对海汉不利的言论传出来,毕竟马家与海汉之间,前者是处于完全弱势的一方,而普通人往往都会不分青红皂白去同情弱者,而将过错都归结于实力更强的另一方。马小姐要是出了什么事,只怕本地舆论很快就会自动将这口锅扣到海汉身上。 要是有心人带带节奏,事态恶化起来会相当快,到时候可就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了。当务之急,一定要尽快查明真相,如果能找到马家小姐自然最好,即便找不到,也得先防患于未然,要设法把事态走向控制住才行。 不过孙真终究只是个低级军官,虽然想到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但却拿不出具体有效的解决方案,而且他也没有资格向陈一鑫建言明日是否还履约来马家庄做客。好在他自知能力不足也没有逞强,当下便叫了两名士兵进屋,当着马东强和姜盛二人的面,对这两名士兵下令道:“你们立刻连夜返回矿场告知首长,马小姐目前无故失踪,不在马家庄内,要如何定夺,请首长下命令,我会在这边待命,同时协助马家查找线索。” 孙真拿起桌上的寻人告示,遮起来交给传令兵:“把这个也带回去,让首长过目。” 马东强急道:“军爷,你这样一来,陈首长岂不是会将此事怪罪于在下?” 孙真三言两语将传令兵打发走,这才摇摇头道:“现在还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跟你说,第一要紧是找人,人找到了什么都好说。第二,如果找不到,又或是马小姐出了什么意外状况,这事要如何向外公布消息,你最好先想想清楚。还有,马小姐为何突然离家,有没有人跟她一起,你们两人一直绕来绕去没有回答我,是想对我隐瞒什么?” “在下不敢!”马东强咬咬牙,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此事其实是在下教女无方,小女对家中安排这桩联姻婚事不满,反对不成便偷偷离家出走了。她临走之时只跟她母亲说要去登州,并没有家人仆役随行,是以没人知道她的去向下落。” 孙真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既然你女儿不愿接受这桩婚事,又何苦逼她?难道等过门之后天天摆脸色给我们首长看吗?你家这事要传出去,那不得变成了是我海汉逼婚啊?” 马东强连忙告罪道:“军爷息怒,在下自当对外说明事情经过,不会令陈首长蒙冤受辱。” 孙真摆摆手道:“你别跟我解释这么多,没用!回头你自己去跟首长当面解释!马大官人,你最好是赶紧祈祷你女儿没出事,否则你们马家日后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孙真这话并非虚言恫吓,如果因为这桩联姻的事情而让陈一鑫的名声受损,那么海汉肯定将会把马家从本地的合作名单里彻底划掉,而今后的福山县境内,多半也容不下一个曾经“陷害”过海汉首长的家族存在。马东强想用女儿来换取家族起飞的契机,但他可能没有想到的是,这桩交易固然能为马家赢得极好的发展机会,但也有可能会因此而牵连整个家族陷入到巨大的麻烦中去。 不过当事人马玉玲可不知道她的家人此时的心情,她此时正准备与一群海汉士兵一起去听宣传干事朗读下午才从芝罘岛送过来的《海汉时报》。尽管这是本地得到的最新一期的官方报纸,但其实出版时间已经是一个月之前,再考虑到从事件发生到写稿发行之间的时效性,报上刊载的消息顶多只能算“旧闻”了。 真正的大事要闻,各处远离三亚的殖民地官署都是通过电台传播的消息来获知,不过这种信息传播手段也仅限于高层人员使用,而且详尽程度比较有限,往往就是一两句话的粗略消息,远不及报纸上写得详细。而且对于距离海汉国国都数千里,包括士兵们在内的海汉国民来说,这报纸几乎就是唯一的消息来源,让他们可以了解到海汉国内近期所发生的事件。 因此每次最新一期的报纸运抵之后,都会召开类似这样的集体宣讲活动,由宣传干事当众朗读报纸上的新闻内容。必要时还会对一些重要消息加上解读,以帮助听众能够正确解读执委会等高层权力机构的大政方针。 马玉玲这两天都是跟营中为数不多的女兵和女性后勤人员住在一起,所以当这批人要集中起来接受宣讲活动的时候,她也跟着搭了便车。而海汉为了能够起到最大的宣传效果,原则上这种宣讲活动都不会刻意避开本地为海汉工作的民众,愿意旁听的只要到边上坐着就行。马玉玲虽不明这种活动的意义,但见同住的人都要参加,她问了问没什么忌讳,便也就跟着来了。 宣讲活动是在食堂内进行,因为场地大小有限,所以分批进行。马玉玲怕进去占了别人的位子,特地走在最后,到门口就发现那位陈姓军官在第一排坐着,而屋里除了这位仁兄左右还有空位,其他地方都已经坐得满满当当,正当她犹豫要不要折返的时候,对方仿佛是看出了她的窘迫,招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旁边的位子。 马玉玲脸上一红,但还是慢慢走过去坐下了。陈一鑫倒也没什么别的心思,朝她微微一笑,便将注意力转移到前面的宣传干事那里。下午报纸送来的时候他还在工地上忙,所以他也还没看过报纸的内容,打算听听看有什么自己之前所不知的消息。 宣传干事见陈一鑫朝自己点了点头,便拿起醒木在桌上啪啪拍了两下,室内便立刻安静下来。早期招募的宣传干事有不少都是卖嘴皮的说书先生出身,所以这用醒木的习惯也就慢慢流传开来,到现在几乎已经成了基层宣传干事们的标配随身物品之一。 宣讲活动都是按照版面从头版头条读起,今天也不例外,宣传干事清清嗓子,便开始照本宣科地朗读起来:“本期《时报》头条,乃是执委会与国防部联合发布嘉奖令,对今年荣立战功的驻外部队及主要将领提出表彰。” 首先位列其中的是上半年在台湾苗栗地区指挥作战有功的摩根、虞尧等人,他们在当地的杰出表现为海汉开采出磺坑油田扫清了障碍。马玉玲是根本就不知这嘉奖令上所说的台湾苗栗在何处,所以听着也没什么感觉,只听懂了这是海汉朝廷对在外征战武将的肯定和表扬。 不过接下来的嘉奖人员就与她相关了,只听宣传干事念道:“……驻华北特遣队作战勇猛、表现突出,特提出嘉奖,驻军将领王汤姆、钱天敦、哈鲁恭、陈一鑫……” 宣传干事念到名字开始,下面的听众便噼里啪啦鼓起掌来,马玉玲不明其意,见旁边这位也在轻轻鼓掌,听到“陈一鑫”三个字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说的驻扎福山县的海汉军吗?这念到名字的可都是他们的上司,也难怪这些海汉兵会死命鼓掌了。看来此人颇得海汉朝廷重视,家中长辈想找他联姻,倒也是颇有眼光了,只是那地位高高在上的武将,不免都是杀人如麻的粗鲁之辈,岂会有身边这位小军官一般斯文体贴。 陈一鑫哪知道旁边这位在胡思乱想什么,才听了片刻,门口进来一人,快步走到陈一鑫旁边低声说了几句。 陈一鑫脸色微变,立刻一下站起身来,那宣传干事还以为他要讲话,连忙停下了朗读,看着陈一鑫等他指示。陈一鑫吩咐道:“你继续读报,我先出去一下。” 陈一鑫走到门外,便有两名士兵急急迎上前来,其中一人从衣服里掏出一张捂得发热的纸递到他面前,然后向他报告了马家庄发生的状况,末了说道:“孙排长说他会留在马家庄调查事情经过,请首长定夺如何处置此事。” 陈一鑫听完之后,将那寻人告示拿在手上仔细看了一遍,又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看自己刚才所坐的位子,幽幽地说道:“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正文 第1165章 真相大白 陈一鑫头脑自然要比孙真清醒得多,几乎没花什么时间思考,他便已经将重点怀疑对象放在了屋内那位在此避难的“林小姐”身上。其外貌、年纪、衣着、出现时间,基本都能跟马家庄离家出走的马小姐对上号,寻人告示或许是为了保障其安全,没有提及那些贵重的随身物品,不过陈一鑫认为这种细节查证起来也就只是一句话的事了,只消拿一两件“林小姐”的东西去马家庄一问便知。假如“林小姐”与失踪的马小姐系为同一个人,那这事还真是让人啼笑皆非了。 不过这小姑娘到底是离家出走过程中无意间走到了矿场营地,还是有意奔着自己来的,陈一鑫却暂时还难以作出确定的判断。假如是后者,那这姑娘的心思可就太深沉了,逼真的演技基本骗过了这里跟她接触过的每一个人。 当然了,陈一鑫更愿意相信对方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所发生的这些事情也真的仅仅只是巧合而已。他实在没办法把这么一个清纯可人的小姑娘,跟套路颇深的心机婊联系到一起。要想验证这件事的实情,倒也不是什么难事,陈一鑫瞬间就已经想到了好几个办法可以达成目的。 “你们稍事休息,然后回去告诉孙排长,我明天还是会按照预定的时间去马家庄跟马东强会面。”陈一鑫决定还是选择稳妥一点的处理方式,至少得先弄清这中间是否有人在耍花样。如果都是巧合还好说,但要是有人存心从中搞事,那他也不介意采取一些雷霆手段来进行处置。 打发走了孙真派回来送信的人,陈一鑫又对自己的随从低声吩咐几句,然后回到屋内,坐回原位继续听宣传干事读报。他状若无意地侧头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马玉玲,却见她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也正盯着自己,当下勉强挤出一点笑意,赶紧将眼神转开。 马玉玲其实很想问问陈一鑫,那宣传干事念出来的那些地方到底在哪里,距离福山县有多远。对她而言,登州之外的世界都是一片混沌,而这个海汉国的疆域却似乎很大很大。她从听到的内容来判断,海汉有包括大明在内的许多邻国,驻扎在登州的这支海汉军队,不过只是其众多驻外部队中的一支罢了,听起来这海汉国对外发动过的战争应该着实不少。 此事宣传干事已经读完了头版的内容,开始读海汉国内新闻部分:“……海口市市长邱元出席海口港三期工程奠基仪式,据悉三期工程完成之后,海口港的货物吞吐量将在现有基础上提升一倍,有望取代儋州港的地位,成为琼北地区第一大港。” “……昌化钢铁基地四号高炉顺利投产运行,工业部部长白克思亲临现场,指导监督钢铁工人炼出了第一炉铁水。据悉四号高炉投产之后,将有望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国内钢铁产能严重不足的现状。” “……民政部本年移民统计数据出炉,年内引入移民人数和获批入籍国民人数将双双创历史新高,来自江浙、华北地区的新移民数目增长幅度最大,预计来年南海殖民区汉人国民比例将稳步增长。执委会委员宁崎对本报记者表示,来年还将继续加大从辽东地区救助战争难民的力度,预计将有数万辽东难民运往国内各地进行安置。” “……三亚造船厂近日下水第一艘重载干散货帆船,据悉这种被命名为‘愚公级’的货船将首先投放到海南岛与黑土港之间的货运航线,承担以煤炭、粮食为主的干散货运输任务。” 对于这些发生在海汉国内的新闻,其实普通士兵也只能听个一知半解,毕竟他们入伍之前多半都是农夫、渔民、小手工业者之类的社会底层出身,见识和眼光也都很有限,并不能完全理解这些项目的推进对自己国家的积极意义,但这些新闻写得还算直白,至少能做到让人不明觉厉,听起来还是很不错的。 至于马玉玲更是听得茫然,她原本还以为这宣讲会是跟说书差不多,宣传干事在台上讲讲故事,大家在台下听个乐呵,却没想到这台上讲的虽然每一句都能听懂,但说的什么意思却完全不明白。但她也能听出这大概是海汉国朝廷施政的内容,只是这些听起来与军事无关的东西,为什么还要特地花时间宣讲给士兵听。她很想问问身边的陈一鑫,只是当她转过头去,却见陈一鑫神情十分专注,而且拿着一支笔边听边在做记录,当下便不敢开口打扰他了。 陈一鑫已经远离海汉权力中心很久了,上次回到海南岛也只是在三亚待的时间长一点,其他地方的建设成果根本就没机会去实地见证。对于国家的发展状况,也只能通过类似《海汉时报》这类的官方媒体来进行大致的了解。他虽然是军中将领,但也明白海汉国力的增强可不仅仅表现在对外征战这个方面,人口的增长,工农业的发展,基建项目的完善,海外贸易线的拓展,都是这个国家逐步走向强盛的标志,也是海汉军力能够继续提升的保障。 工农业的发展会让军队有更好的装备和后勤供应,人口的增长代表着更丰富的兵源,也会随之带来海汉军的兵力增长,关注这些看起来与己无关的消息,其实也是在关注自己未来的发展前景。相比之下,马家的事情只能算是鸡毛蒜皮,陈一鑫的注意力当前都放在了消化报上的信息,并没有关注旁边这位听众的感受。 读报宣讲持续了大约一个半小时才散场,原本宣传干事还想请陈一鑫上台训话,但陈一鑫摆了摆手,示意他宣布解散。 马玉玲见众人都开始起身往外走,便也跟着站起来,正待向陈一鑫告辞时,对方却先开口道:“林姑娘,你先坐下,我还有话说。” 马玉玲不明其意,但还是乖乖听话坐回了原位。陈一鑫却坐着没有出声,看样子竟似要等屋内的人全部走完了之后再开口。 最后陈一鑫将自己的几名贴身侍卫也都差到门外等候,这才开口道:“事情是这样,明天我要出去执行任务,或许要一两天之后才能回来。” “啊?是出去打仗吗?那陈大哥可得小心一些!”马玉玲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忧虑。 “不是打仗。”陈一鑫盯着马玉玲的脸,试图将她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也一丝不漏地收入眼中:“是要去见一位姓马的姑娘!” 马玉玲果然听得脸色微微一变,但并没有立刻作声,静静等地陈一鑫把话继续说下去。 陈一鑫一边观察马玉玲的表情,一边慢慢地说道:“这位马姑娘的家人,打算要通过联姻的方式和我们海汉结盟,而我们也准备投入更多的资源,在本地扶持一些合作对象,马家本来也是候选者之一。所以这件事不管是对海汉还是对马家,意义都非常重大。林姑娘,听说你是因为对家中安排的婚事不满才偷跑出来的,那我想冒昧地问问你,对这种由家族长辈安排的婚事是什么看法?” 马玉玲此时脸色已经变得煞白,她猜不准对方究竟是已经看破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故意玩起猫捉耗子的游戏,还是仅仅无意地拿这事试探自己的看法。 但她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键,如果是前者,那她说什么其实都是白搭,就算现在跪下来忏悔,只怕也为时已晚。如果是后者,那也应该将自己的想法明明白白说出来,否则倒霉可不是她一个人,整个马家都会因此而遭受牵连。 马玉玲慢慢低下头道:“想必马家当家之人安排这桩婚事,也是为了家族前途考虑,只是不知他们是否问过这位姑娘自己的心意;要嫁于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可能还要远赴海外,从此过上人地生疏,举目无亲的日子,这马家姑娘又是否甘心接受这种安排。” 陈一鑫听完马玉玲的话,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出声应道:“看来这位马姑娘可能并不愿意为了家族牺牲个人的幸福,要她强行接受这样的安排,或许是太不人道了。” 马玉玲道:“若海汉人都是像陈大哥这般通情达理,那或许马小姐将来嫁入海汉豪门,日子也不会太惨。” “海汉豪门?”陈一鑫惊讶地反问了一句,心中暗道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豪门中人。 马玉玲解释道:“那位与你同姓的上司,既然是海汉朝廷倚重的大将,在海汉国内也必定是豪门了。若非如此,那马家岂会如此积极想要与人家联姻?” 陈一鑫听到这话倒是放松了不少,心道原来你还不知道本大爷的身份,那这事倒是挺有意思,当下干咳了一声道:“是啊,我这上司名气大,脾气也大,要是有人悖了他的意思,吃顿军棍都是小意思。听说马家人花了不少工夫游说他,才总算让他答应再去一趟马家庄,亲自见见这位马小姐,若是看得对眼,那再说后面的事。但这位马小姐要是心怀不满,要当着陈首长的面耍耍脾气,那马家可能就要倒霉了。” 马玉玲心道本小姐还在这里坐着,那姓陈的明天去马家庄铁定扑空,这事可就麻烦大了,当下急忙问道:“若是没见着马小姐,那……那又会怎样?” “没见着?”陈一鑫有心逗逗小姑娘,当即沉下脸道:“敢用这种婚姻大事戏耍我海汉将领,那想必是活腻了吧!少不得要抄家拿人,全部治罪了!” 马玉玲泪腺立刻就崩了,当即哇地一声便哭出声来。陈一鑫本来只是想逗她好玩,没想到一句话便将小姑娘吓哭了,赶紧换了语气劝道:“你别哭啊!我只是随便说说,不会真的发生这种事!” 马玉玲啜泣道:“陈大哥有所不知……小女子……便是……便是马家小姐!” 陈一鑫这时候怕吓着对方,也不敢承认自己已经识破了她的身份,当下还得配合着演戏:“啊?你就是马东强的女儿啊?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你家人知道吗?” 马玉玲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将三天前离家出走的经过讲给了陈一鑫听,她原本也是无意走到这里,后来发现这地方是海汉军营,就更不敢表露真实身份了。 陈一鑫听了觉得细节上基本与孙真派回来的人所说相符,倒也不太可能是马家特地安排的苦肉计。如此说来,这马玉玲误打误撞到了矿场营地与自己相见,倒还真是一段难得的巧合了。 陈一鑫看马玉玲哭得梨花带雨,当下也是心中不忍,好言安慰道:“马小姐,你也别担心了,我会替你劝劝你家人,让他们收回原本的安排。” 马玉玲一听反而哭得更厉害了:“我家事到临头才反悔,那不是更要被你家大人责怪?到时候被你们抄家拿人,谁来救我家人?不行不行,这可不行!” 陈一鑫叹口气道:“我好好劝劝他就是,他虽然是我上司,但还是愿意听我说话的,应该不会因为这事责罚你的家人。” 马玉玲道:“陈大哥,你人微言轻,为小女子强出头只怕反被牵连,此事万万不可。” 陈一鑫原本想自己做个好人,把话圆过去让小姑娘放心就行了,却不曾想对方居然还在为他考虑,并不愿意接受这种“帮助”,让他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只好反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马玉玲轻轻抹去脸上泪水,目光坚定地说道:“小女子已经想好了,只是需陈大哥再帮我一个小忙。” 陈一鑫心道难道你还要继续逃跑去别的地方,当下不动声色道:“你先说来听听看,我能帮则帮。” 马玉玲道:“既然你家大人还未见过小女子,那便趁这机会连夜赶回马家庄,明日如约与大人见面便是。当下知道小女子身份的只有陈大哥一人,还请替小女子暂时隐瞒几日。” 陈一鑫讶然道:“你要回马家庄?” 马玉玲点点头道:“唯有如此,才可解此困局。” 正文 第1166章 再见面 陈一鑫不禁叹了口气,马玉玲为什么要在逃离马家庄之后又作出这样的选择,他其实也能想到其中原因。马玉玲并不想遵从家里的安排接受这桩婚事,所以才会偷偷离家出走,但自己刚才说的那番半开玩笑的话,大概是真的吓着她了,这小姑娘担心家里因此而遭受迫害,哪还能安心再在外面躲着。而且她的身份已经曝露,如果不想让好心收留她的陈一鑫等人也被拖下水,她就只能尽快回到马家庄去,将这场麻烦在爆发之前消弥于无形。 马玉玲见陈一鑫沉默不语,还以为对方是在替自己担心今后的状况,当下强自挤出一丝笑意道:“陈大哥不必为小女子担忧,得蒙收留这几日,小女子已感激不尽。日后若是有缘,自当有机会再见……” 话说到这里,马玉玲心头也是一酸,自己今后便要嫁给这人的上司了,即便再见面的时候,对方在自己面前可能只有卑躬屈膝的模样,很难再像现在这样面对面坐着说话了。 陈一鑫此时的心情也有些复杂,他当然可以选择向马玉玲坦承自己的身份,甚至是立刻向她表示取消这桩尚未谈定的婚事。但这么做的后果反而可能会让局面无法收拾,极有可能会伤及对方的名声。当下最妥善的处理办法,的确是如马玉玲所说,先让她悄悄回到马家庄中,尽可能不要与自己扯上关系,否则日后说起来这马家小姐曾在相亲之前就住进了海汉营地,那不管双方有没有成亲,这档子事可都没法说清了。 陈一鑫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决定以大局为重,当下沉声说道:“那我派人连夜送你回去,不过你回去之后,暂时别告诉你家人这几天的去向,就说是返回马家庄途中碰到我们的运输队,央求他们送你回来的。” 马玉玲点头道:“小女子绝不会牵连陈大哥,此事自当保密。” 陈一鑫见马玉玲误会自己的意思,也只能苦笑应对,毕竟对方只是十多岁的小姑娘,放在穿越前那个时代才刚上高中而已,哪能想到这么深,考虑这么远。他如果多作解释,反倒显得自己格局太小。反正到了明天一切都会真相大白,他也不急于在现在说明了。 陈一鑫当下便让马玉玲先回到住处收拾她那些行李,然后将自己的警卫班长叫了进来,向他如此吩咐了一番。他身份敏感,并不能亲自护送马玉玲回去,所以这个差事也只能交给手下人去办。 片刻之后,陈一鑫在营地门口送别马玉玲离开,他为此还专门调动了一辆带篷马车,虽然是运货的车,但总比让马玉玲徒步或骑马完成矿场到马家庄的十多里路要轻松得多。加上有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护送,安全上应该不会存在问题。 “一路小心!”陈一鑫知道明日多半还会再相见,所以也没有太多的离别情绪,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马玉玲可就没他这么放松了,她自知今日一别,自己与这小军官的缘分便算是就此终结,虽然还说不上有多深的个人感情,但危难之时被对方所搭救,而且人家在知晓自己的身份之后也没有上报,而是默默替自己掩盖行迹,这已经足以让她感激不已了。这份患难时欠下来的人情,只怕是很难再有机会报答了。 马玉玲咬了咬牙,从行李中拿出一件小东西,鼓足勇气走上前去,将这件东西塞到陈一鑫手中,以不容拒绝的口气说道:“陈大哥的恩情,小女子无以为报,便以此物替代,陈大哥莫要嫌弃。今日就此别过,多多保重!” 马玉玲说完之后,便转身上了马车,没有再回头看陈一鑫一眼。陈一鑫慢慢抬起手,手心中是那把挂着珍珠吊坠的檀香扇,隐隐有香气透出。陈一鑫叹了一口气,向等候在旁边的士兵做个手势,示意他们可以出发了。 陈一鑫忽然发现自己再次处在了一个很为难的境地,今天他是作为马玉玲的保护者存在,但明天去到马家庄,要是跟马玉玲见面,那势必就得披露自己的真正身份了,到时候岂不是会十分尴尬?对方要是误会自己一直在隐瞒身份戏耍她,那这可就有点说不清了。 看了看手里的檀香扇,陈一鑫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突然发现自己今天这叹气的次数,可能比过去的一个月加起来还要多了。与这马家小姐相处不过两三天时间,陈一鑫却觉得自己的压力已经比前些天登州明军来袭时更大了。 马东强这一晚过得很不好,在竭力向孙真解释了前因后果之后,他所得到的答复只有“听从首长定夺”这么一句话,哪怕是口水说干也没有得到对方更多的谅解。并且孙真的人马已经以安全为由,封锁了马宅内外,禁止马家上下离开这处宅院,所以他除了回房等消息之外,也没有别的事情好做了。 姜盛则是留在了孙真身边,充当和事佬和传话筒的角色。孙真在晚饭时分派回去送信的两名士兵,在两个时辰之后便赶回来了,他们带回来的消息也是让马家人稍稍安心了一点。 “陈首长明天还是会来马家庄?”马东强听到姜盛带过来的这个消息,脸色终于是稍微和缓了一点:“还好之前没有敲定婚事,否则这事麻烦可就大了!” 马东强很清楚海汉与马家现有的往来关系并不是建立在联姻的基础上,而是对方有意要在福山县扶持这么一两家听话的代理人,联姻这事纯粹是出于马东强为了绑定双方的关系而提出的策划,对方并不看重这个可有可无的环节。既然陈一鑫表示会按照约定来马家庄会面,那就说明他还没有因为这个突发状况而对马家反感。只要双方能会面,那很多东西都还有得谈,即便陈一鑫对这桩尚未确定就要告夭折的婚事有什么不满,马东强相信只要好处给到位,也都还有挽回的机会。 至于马玉玲的真实去向,马东强现在已经不愿再去多想,找了三天都没任何消息,在陈一鑫来马家庄之前多半是没什么指望了。要说马东强有没有悔意,那肯定是有的,但他现在已经顾不上去花时间后悔这个决定,而是要尽快将由此与海汉之间产生的裂痕弥补起来。 姜盛连连称是,马东强又问道:“那孙军爷态度和缓一些没有?” “倒是比之前好多了。”姜盛想起先前孙真发怒的模样,仍然是心有余悸:“适才让厨房给海汉人做了宵夜送去,想来也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总不好再对咱们发脾气了。” “没事就好。”马东强点点头道:“这几天累得不行,先去睡会儿,不然明天就没精神了。你弄完了也早些歇了吧!” 两人总算是暂时解决了眼下最大的危机,都已经困顿到不行,于是便各自回房睡下了。马东强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却有人在屋外敲门叫他起床,马东强披了袄子下床开门,气鼓鼓地斥道:“天都还没亮,叫哪门子叫!” 那下人慌慌忙忙地应道:“老爷……小……小姐回来了!” 马东强的瞌睡瞬间就清醒了:“人在哪?” “已经进了前院了……”下人还没说完,马东强已一把将他刨开一边,径直往前院快步去了。 马东强到了前院一看,见除了女儿马玉玲之外,院子里已经站满了海汉兵,连孙真都已经出来了。 孙真一把将马东强拦了下来:“这就是你女儿吧?” “正是……”马东强正待确认女儿的状况,孙真却又发话道:“你现在先不要忙着责骂女儿,有什么话,等明天见过首长再说。你先回屋休息,你女儿有我们的女兵照看,不会有事。” 这时候姜冬梅也闻讯赶来,不过她也同样没有得到与马玉玲直接接触的许可,都被强行赶回了自己住处。 陈一鑫所下达的指令中其实并没有这个措施,这完全是孙真看到马玉玲之后作出的临场反应。他从护送马玉玲的海汉兵那里确认她的身份之后,便知道这小姑娘当天大概是误打误撞才进了军营,而陈一鑫大概也是看了自己送回去的寻人告示,才识破了她的真实身份。到这里孙真才想起来,为何自己看到寻人告示的时候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孙真不知道马玉玲和陈一鑫在矿场营地发生了什么事,陈一鑫会遣人连夜将她送回来,万一这中间有什么猫腻是不能让马家人立刻知道的,那就得先控制住场面才行。所以他先赶走了马玉玲的家人,清场之后才询问马玉玲发生了什么事。 但马玉玲却什么都没说,提着她那几大包行李自行回房了。既然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孙真自然也不敢对她呼来喝去,只能叫女兵去看住她,免得再出什么意外。回过头来询问护送马玉玲回马家庄的这些人,他们却也不知道陈一鑫与马玉玲谈话的内容。孙真心知这大概只有等陈一鑫自行来揭晓秘密了,当下便也不再多问,先安排护送马玉玲的这队人住下来。 第二天一早,马家庄上上下下便忙碌起来。这前两天下的雪化了之后,进出村庄的道路变得泥泞一片,马东强着人组织了上百青壮,急急忙忙地从附近拉来黄土碎石,将路面临时修整了一番。刚弄完不久,从矿场营地来的海汉队伍就到了。 马东强、姜盛,以及宗族中的长辈人物,都候在村口迎接陈一鑫一行人的到来。陈一鑫已经来过一次马家庄,与这帮人全都见过面了,所以倒也没什么架子,远远便下了马徒步过来与马东强等人见礼,然后一同进入马家庄。 马东强一早便忙上忙下,还没来得及去见女儿,所以并不知道马玉玲昨天其实是陈一鑫派人护送回来的。双方落座之后,他便急吼吼地表功道:“托了陈首长福气,小女昨天夜间已经平安返回家中。” 陈一鑫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人没事就好。先说正事吧,我前次来也提过了,冬天这几个月正是农闲时节,马家庄也有不少青壮,这么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组织一下,来矿场这边替我们做事。我们这里可包吃住,工钱按人头算,马大官人意下如何?” “其实要不是前几天下雪,庄上已经组织人过去了。陈首长放心,这事回头就办。”马东强拍着胸脯应承得极快,要借着这难得的机会好好挣下表现。 除了婚事之外,双方自然还有更多重要的交易要谈,而在此之前,马玉玲的婚事也仅仅只是马东强拉拢陈一鑫的一个由头而已。双方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也都没有将联姻的事当作会谈的重点。某种角度来说,如果没有这些事务上的合作,双方的联姻其实也并不会具备太大的必要性了。 双方的会谈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眼见快到中午时分,马东强便主动提出让陈一鑫去见一见女儿马玉玲。陈一鑫虽然心头为难,但先前就已经答应过马家,事到临头倒也不好再推辞,便点头答应下来。当下马东强便亲自带路,去了马玉玲所住的院子。 院门口还有海汉士兵把守,从昨晚到现在,还没有放马家人进过院子,马东强倒也自觉,到了门口便停下脚步,让陈一鑫自行入内。 陈一鑫推门进去,一眼便看到身着皮袄的马玉玲在院中背对自己而站,两名女兵看到陈一鑫进来,连忙向他敬礼:“首长!” 陈一鑫点点头,做个手势示意她们先出去。待女兵出了院子之后,他干咳了一声以示自己的存在。 马玉玲缓缓转过身来,看到陈一鑫的一瞬间明显眼睛里放出了光芒,但旋即便看向左右,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马小姐,我们又见面了。”陈一鑫还是率先开口招呼道。 马玉玲慌慌张张地说道:“你怎地一人进来了?你上司呢?” 陈一鑫应道:“你是说陈一鑫?” “他难道没来?”马玉玲紧张地问道。 “那你希望他来还是不来?” “我……我希望他永远都不要来!” 陈一鑫尴尬地应道:“既然你这么不想见到这个人,那……我就先走了。” “你……”马玉玲忽然明白了什么:“原来你就是陈一鑫!” 正文 第1167章 缘分使然 虽然前几天两人在营地里碰面的时候着实不少,昨晚临别前还交谈过一阵,但从未像眼下的气氛这样尴尬。陈一鑫见马玉玲也已经看破自己身份,当下也就不再作戏了:“前几天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向马小姐做自我介绍,本人就是陈一鑫。” “那你……早就知道小女子是谁了?”马玉玲又气又羞,她离家出走的原因就是想要避开陈一鑫,但没想到自己竟然自投罗网,跑去对方身边还不自知。她想起对方昨晚还说什么“抄家拿人、全部治罪”的话来恐吓自己,顿时就觉得他后来派人护送自己连夜回马家庄也是算计好的手段。 陈一鑫自然是要为自己澄清一下:“我要是一开始就知道你的身份,那就不会让你留下来了。其实是昨天我们的人到了马家庄之后,才听说你离家出走的事,然后送了消息回来通知我。我虽然有点怀疑你的身份,但也不敢确定,所以只能拿话试探你。如果有得罪到你的地方,那我向你道歉。” 马玉玲对陈一鑫的解释将信将疑,通过这几天的接触,她认为对方并不是一个坏人,跟她想象中五大三粗的军汉形象也有着很大的差别,但这件事前前后后的巧合太多,让她不免对陈一鑫言行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而且想想自己昨天临别时的小儿女姿态,还送了对方一件信物,马玉玲简直恨不得立刻找条地缝钻进去。 陈一鑫见马玉玲闭口不语,认为她大概是并不相信自己所说,当下只能苦笑道:“马小姐,我对你没有任何的坏心思,也已经下了封口令,不准任何人再提及这几天里关于你的行踪下落,所以只要你自己不说,今后也不会有人知道你这几天的去向。还有,关于联姻这件事,一直以来都是你家里单方面的主张,我从来都没有松口答应,所以你也不要有任何压力,回头我会跟令尊说清楚,让他主动放弃联姻这个想法。” “你……你可是嫌弃小女子容貌不佳?”马玉玲听了陈一鑫这番安慰之后,反而是鬼使神差地问起了原因。 陈一鑫连忙否认道:“那当然不是,马小姐天生丽质,可以说是非常漂亮了。” “那便是嫌弃小女子擅自离家出走,胆大妄为了。” 陈一鑫苦笑道:“马小姐小小年纪就敢作敢为,有自己的想法,我也是非常佩服的。我在你这岁数的时候,还没有试过离家出走是什么滋味。” “那就是觉得小女子抛弃家人,无情无义了?” 陈一鑫道:“马小姐虽然离家出走,但也是事出有因,而且昨天你听说家人可能会受到牵连,立刻就自曝了身份,要赶回马家庄。这怎么能说无情无义?明知家人安排的婚事是自己不能接受的,但为了家人还是选择牺牲自己的幸福,我觉得马小姐是一个非常明事理的人,也很敬佩你作出的这种选择。对于马小姐,我自认是做到了尊重有加,自始至终没有嫌弃马小姐的想法。” 马玉玲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为何要让我爹放弃……联姻……”她声音越说越小,到了最后已经细不可闻,不但脸蛋,连脖颈处的皮肤都红了,想来这几句话也是她鼓足了勇气才敢说出口。 “啊?”陈一鑫吃惊地应了一声,他再怎么迟钝,当然也能察觉到对方的意思。原本是想着跟马玉玲解释清楚,然后让马东强打消联姻的念头,这事也就算是了结了,但现在看来事情只怕是跟他的预计有所偏差,这位马小姐似乎已经改变了最初的想法。 陈一鑫舔舔有些干涩的嘴唇道:“马小姐,我记得你直到离开营地之前,都一直不愿接受你家里的安排,怎么才回来一晚就改主意了……不会是你家里人逼迫你这么说的吧?” 马玉玲终究只是十多岁小姑娘,不可能直白地说出“见你年轻英武温柔体贴所以动了心”这样的话,当下也是又羞又急,扭头便往屋里走:“你若真没那心思,走的时候把小女子昨天送你扇子留下便是!” 陈一鑫目瞪口呆看着她走进屋里反手关上房门,良久才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对这马小姐也不是全无好感,至少对方长相和性格都还是挺对他胃口,也受过基础教育,有一定的文化基础,沟通起来还是比较容易。如果不是顾及到对方的家庭背景,陈一鑫倒也不介意跟这位马小姐相处一段时间慢慢来培养感情。不过这马东强在地方上也算是有名有号的人物,自然不会在没有婚约之前就把女儿交给他,他所期望的那种“自由恋爱”的过程很难得以实现。 到底是继续坚持自己的恋爱婚姻观,还是先把握住眼前这个看起来还算不错的机会,这让陈一鑫一时间竟然有些难以作出决断。从刚才这马小姐的言语表现来看,只要自己这边在马东强面前松一松口,她多半是不会再反对这桩联姻婚事了。 至于马玉玲刚才说到那件信物,陈一鑫就只能报以苦笑了,因为他今天根本就没把那玩意儿带过来,谁能料到马玉玲会把这檀香扇当作了让他表态的道具呢?当然也有可能是小妮子就笃定他没把东西带在身边,才故意拿这话来怼他。 不过马玉玲说这话是有意还是无意那都不重要了,陈一鑫毕竟是军人,不会花费太多的时间去考虑儿女私情,所以他很快就作出了决定,返身离开了这处院子。 马东强见陈一鑫回来,当下也不急于问他是否满意,而是先吩咐下人开席。马氏宗族里的头面人物基本都已经到场,整整三桌人,就等着与陈一鑫共进午宴了。海汉这边没有别的陪客,陈一鑫便拉了孙真坐在自己旁边,顺便也可让他帮自己挡一挡酒。 马东强见陈一鑫脸上也没什么明显的表情,也拿不准他的想法,在席间便没有主动提及联姻的事情。事实上除了联姻这件私事之外,他今天已经与陈一鑫谈定了不少合作项目,如今是可以拿出来向宗族长辈们表功了。 除了上次会面时就已经谈得七七八八的矿工劳务合作之外,海汉还将在今后三年内向马家庄大量采购本地出产的粮食和蔬菜,价格将略高于登州粮商过去的收购价。只要不出现大的天灾人祸,马家庄在今后几年内都可依托于农业生产获取一份稳定的收益。而购买这些粮食蔬菜的花销,其中一部分将以海汉出产的武器、农具及其他一些生活日用品进行折价交换。 海汉军将协助马家庄组建训练一支百人规模的地方民团武装,确保马家庄具备一定的自我防御能力。马家庄与驻福山县海汉军结成联防关系,在必要时可以向海汉申请军事援助和保护——这也是马家最为看重的条件之一。今后马家庄要向外开辟商路,这些民团武装也将成为可靠的武装押运力量。 在乱世之中能找到一个有力的靠山殊为不易,而主力就驻扎在芝罘岛上的海汉军显然要比百里外登州城里那些丘八可靠得多,这支军队虽然是来自外国,但至少来了之后没有危害地方的行为,反倒是让福山县的治安环境大为好转。马东强已经去芝罘岛参观过海汉的军事基地,对其实力已颇为信赖,能请到这么一个强力保镖,就算是花些钱财也是值得的,至少还没听说过海汉人收钱不办事或者办不好事的情况。 此外,马家也将利用自己在本地的人脉,为海汉与官府之间的“沟通”牵线搭桥。马家世代都在福山县生活,虽然没出什么大官,但在福山县和登州的官衙里做事的族人却也为数不少,各种官方动向相关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海汉安全部派人潜入登州进行侦察和情报搜集,在当地给予配合帮助的便是马家族人。而海汉与福山县衙所达成的默契,其中也有马家人从中活动的功劳。 这种帮助当然也不是无偿付出,在海汉逐步控制福山县之后,马家也将借助海汉的权势,兼并县内因为战乱而出现的大量无主土地。对于马家这样的地主阶级来说,土地和金银才是这世间最靠得住的东西,与海汉达成的种种交易,最终目的也都还是冲着这两样东西去的。 还有一桩让马东强无法拒绝的交易内容,就是由海汉提供的商品专卖权。他在此之前已经去过芝罘岛,看了海汉商务部提供的各种样品,虽然有些东西的原理和用法还不太明白,但他倒是立刻便意识到了其中的商机。而且海汉人所提出的专卖代理销售制度也让他很感兴趣,在未来两年内他可以垄断海汉商品在登莱两州的经营权,而且海汉还将提供给他全套的市场推广方案,这可都是在南方沿海地区施行了数年的成功经验,也不用他自行摸索走弯路了。 这种经营模式能赚到多少银子,马东强现在还难以推断,但海汉人所提供的服务几乎无可挑剔,一部分商品在初期还可以先赊账,待下次进货的时候再进行结算,销路不好的东西也可以退货。如果马东强这边周转不灵,海汉甚至还可以提供低息贷款给他,确保他的生意不会因为本钱问题而终止。在马东强看来,海汉已经考虑得十分周全,这种合作可谓想亏本都难,他确实没有理由拒绝这样的邀约。福山县这边不会有人向海汉人征税,这种走私买卖的利润有多么丰厚,马家人也根本不需要海汉人来说明了。 在敲定了诸多合作项目之后,马家宗族已经很难再有人发出什么反对的声音。尽管海汉对大明而言是外国,朝廷也暂时还没有认可与海汉的通商关系,但摆在眼前的利益是非常实际的,谁又会跟唾手可得的好处过不去呢? 午宴告一段落之后,马东强让儿子马才继续作陪,自己则是邀请了陈一鑫到书房就座,商谈这最后也是对他私人最为重要的一件事。 “先前陈首长已经见过小女,不知首长意下如何?”马东强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搞定这件事,那就真的是大功告成了,家族里添一个海汉姑爷,今后马家在登州怕是横着走都没事了。 陈一鑫应道:“这件事嘛……我刚才也仔细考虑过了,能跟马小姐在这里会面,说起来也是有冥冥中注定的缘分,但至于这缘分是不是能成一家人,我现在也不敢跟马老爷打这个包票。” 马东强一听,便发觉陈一鑫的口气比以前松动了许多,当下只觉得有戏了,也没细想陈一鑫为何会说跟自己女儿有缘分,连忙劝道:“陈首长说得有理,既然投缘,老夫觉得不妨多见一见面。马家庄到矿场不过十多里地,坐马车一个时辰便到了,大家多多走动走动,慢慢熟络起来就好了。” 陈一鑫笑道:“马老爷不怕宝贝女儿被我拐跑了吗?” 马东强摆摆手道:“没什么好怕的,要再不给这丫头许个好人家,只怕她自己都要往外跑了……”说到这里马东强自觉失言,连忙话题一转道:“老夫听说海汉学堂男女兼收,女孩子除了识字,也是可以考学考官的?” 陈一鑫点点头道:“没错,在我们海汉国,女孩子不用遵从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只要有本事,也是可以做官的。我看马小姐也是念过书的人,就这么闲在家里有点浪费人才,如果有机会的话,倒是可以来我们这边学一些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马东强故意引出这个话头,一心想的便是如何撮合这二人,陈一鑫既然松了口,他自然也就抓着机会顺杆往上爬了:“好好好,回头便跟小女说说,让她去首长那边多学些本事。”至于说去了之后要学些什么,他却根本一句都没过问。 正文 第1168章 为国联姻 马东强当然不是真的指望女儿能从海汉那里学到什么当官发财的本事,只是想制造一个理由让这两人多多见面而已。他自认女儿马玉玲不管是长相还是学识,在十里八乡之内绝对算是同龄女子中的佼佼者了,而陈一鑫在见过女儿之后的态度迅速转变,似乎也恰好证实了他的这种观点。这个时候来个趁热打铁,必定能大大提升这桩联姻的成功可能。 陈一鑫也没有刻意反对马东强的提议,矿场营地的人员管制远不似芝罘岛基地那么严格,如果马玉玲想要时不时过来走动一下,倒也不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至于说马东强提及的“上课”,陈一鑫倒是真的有兴趣找机会给这位马小姐提升一下文化水平,至少在常识方面让其能够接近到海汉国民的平均水准,否则以后两人连共同语言都很难找到几句。 不过也不是每个人对待跨国联姻都像陈一鑫这么纠结,兜上一大个圈子又回到,比如在浙江舟山值守的海军将领石迪文,近期便要举办婚事,迎娶宁波知府曲余同的侄女。 虽然在此之前穿越集团中也有成员与大明官员联姻的先例,不过大多停留在官职比较低的层次,影响力也比较有限,这知府级别的联姻还真是有史以来第一桩。尽管嫁给石迪文的只是曲知府的侄女而不是亲女儿,嫁过门之后也不是大房而是小妾,但其政治意义却不容忽视。 王汤姆是在率舰队从芝罘岛离开之后收到舟山发来的电报,才知道石迪文在浙江不声不响地搞出这么大的事情。虽然不知道石迪文是如何做到的,但也不禁大为佩服他的手段和魄力。有了这层关系,今后海汉在浙江采取动作无疑要容易得多,而执委会也势必会延长石迪文在浙江的驻扎时间,以充分利用他手上这份现成的关系。 石迪文这桩婚事所定下的婚期,王汤姆算算日子正好能从山东赶回去参加,于是南下途中也就没有再作停留,一路从胶东半岛直奔舟山定海港。 北上舰队抵达舟山当天,正好是海汉历跨年的日子,虽然远离三亚,但舟山管委会也仍是组织了庆祝活动,码头上张灯结彩,很是热闹。石迪文早早便到了码头上,迎接北上舰队的归来。两人时隔五个月再次相见,也不免有很多唏嘘。 石迪文已经提前设下宴席,替王汤姆一行人接风洗尘。席间王汤姆找到机会,便问起石迪文这桩跨国婚事的由来:“我才走了几个月,你这边就把知府家的小姑娘拿下了,动作倒是够快啊!赶紧说说,这中间怎么操作的?改天有机会我也实践实践!” 石迪文苦笑道:“哪有你想的那么好!我这叫侠之大者,为国联姻!你以为我想啊?” 王汤姆皱眉道:“这话怎么说?” 石迪文摇摇头道:“现在说话不太方便,等会散了席再慢慢跟你说。” 在场作陪的有双方手下的高级军官和舟山本地各个部门的干部,还有正在定海港贸易的几名浙江商人,的确是人多眼杂,不宜这样的公众场合谈及私人秘密。 待散席之后,石迪文将王汤姆带到自己办公的地方,让人上了热茶,又传令下去暂时停止会客,这才跟石迪文说起了其中缘由。 “曲余同这个家伙,心思很深沉的。”石迪文喝了一口茶水,缓缓说道:“他一方面想借助我们的势力捞钱,同时巩固他在浙江官场的位置,另一方面又一直提防着我们,害怕我们突然对宁波发动偷袭,牵连他丢官。你带着舰队北上之后,曲余同就慌了,他以为我们是要放弃舟山这地方走人,跟他解释这是去北方开辟新港口,他又认为我们可能是要入侵山东。但我们现在在浙江的各种活动,也没法绕过宁波,所以后来就问他有什么重新建立互信的好提议,结果这家伙居然提出联姻……嘿嘿,想把他的前途跟我们绑在一起,倒是好算计啊!” 王汤姆北上之前也在浙江待了一段时间,对本地的社会环境也有一定的了解,听他这么一讲,便已经能脑补出大致的情况了。 宁波知府曲余同毫无疑问是一个投机主义者,海汉在进驻浙江舟山群岛期间先行清剿了本地几乎所有的民间武装势力,充分展示了自己的战争实力。所以浙江官场上对海汉抱有强烈敌意的人几乎全是在距离舟山四百里的杭州府,而近在咫尺的宁波府可没什么人敢跳出来公开跟海汉唱反调。在收到海汉主动送去的各种好处之后,曲余同几乎是没有什么犹豫就默许了海汉在舟山的各种动作,并且后来还配合海汉从浙江内陆为其提供商业和移民资源。 不过海汉在六月间突然出手,在杭州城里拔了于平风、郭正、廖训这三颗钉子,在浙江官场上掀起的风波着实不少。虽然没有任何真凭实据能将这三人的失踪跟海汉联系到一起,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三人算是浙江官场上反海汉的主导人物,要说三人的失踪与海汉毫无关系,恐怕也不会有几个人能信。 事情传开之后,曲余同自然也设法向海汉打听过相关消息,但这对海汉而言是不可对外透露的绝密行动,知情人全都对此讳莫如深,也一致坚决否认了与其相关。但这样苍白的辩解并无实证,也很难让曲余同彻底打消对海汉抱有的疑心。便正好是在他疑神疑鬼的时候,海汉舰队从舟山港起航北上,而这支规模达到上百条船的庞大船队出行,就不免会让曲余同生出了误解。 其实到这个时候的形势发展都还是在海汉的预计之中,海汉也计划好了用更多的实际好处来稳定宁波府官场的人心。但曲余同在这个节骨眼上表示要跟海汉划清界限,并将限制海汉在宁波府境内的各种活动。 尽管明知对方的态度可能只是一种讨价还价,以退为进的手段,但为了不妨碍大局,石迪文还是很主动地向曲余同表示“一切都可以商量”。于是曲余同那边就提出了一个看起来有些激进的方案,即双方通过家族联姻的方式来巩固现有的合作关系。 这个方案其实与陈一鑫在登州的遭遇大同小异,差别就在于陈一鑫所遇到的对家是地方豪绅,而石迪文这边对上的却是大明的朝廷命官,堂堂四品的地方大员。这种联姻的政治意义也远非陈一鑫那边的状况可比,也不是海汉某一个人就可以作出决断,自行答应或者拒绝对方。 王汤姆北上的时候,舟山基地的穿越者几乎都跟着他悉数出发了,只留了石迪文在浙江坐镇指挥,而对方提出联姻,很显然这个对象就石迪文了。 石迪文心知这事比较大,第一时间便向三亚的执委会进行了汇报,得到的答复是尽快调查清楚曲余同提出这个方案的原因,至于是否要与对方实际接触,执委会倒也没有给出定论,只是让石迪文“酌情处理”。 要调查这件事的真相倒也并不困难,很快曲余同自己就主动将答案公布出来:在杭州城发生了于平风三人失踪的事件之后,有人以“勾结外番”的罪名,偷偷向上头打了曲余同的小报告。虽然这种不痛不痒的罪名很难真正让曲余同翻车,但如果朝廷有人想借此立威,又或是扶持自己人上位,那还是很有可能会将曲余同从现在的职位上调离。 曲余同想洗白自己几乎是不可能了,如今宁波府可是有不少海汉人的产业,他也不敢真冒着开罪海汉和本地富商的风险去清除掉这些业已开始运转的行业,有心人真要收集他的“罪状”,在宁波府走一圈随便就能弄到一大笔。所以不甘放弃现有环境的曲余同所想出来的应对办法,并非设法洗白自己,而是打算走另一个极端——要告我勾结海汉,那我就好好勾结给你们看,除了我曲余同之外,还有谁能维持宁波府的和平! 曲余同希望通过联姻的方式,将双方在明面上的关系也捆绑到一起,同时通过海汉向浙江官场施加压力,不接受任何人取代他曲余同的位子。虽然其目的是为了保住在宁波府的地位,但这种手段可谓是破釜沉舟,决心极大了,与当年罗升东投靠海汉的举动相差无几。 当然石迪文也不会听信他的一面之词,让安全部在杭州城设法打探了一番,得到的消息倒是印证了曲余同的说法。浙江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和提刑按察使司三大衙门的风向都很一致,认为海汉人在浙江地区的行事有点缺乏控制,而其根源便是在于统辖舟山群岛的宁波府施政不力,于是这顶帽子便扣在了曲余同的头上。 三大衙门的意见如此统一,也就难怪曲余同会着急了。但要认真说起来,他背这个锅也确实不冤枉,海汉从攻打舟山开始,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便已经将杭州湾以东海域划为己有,在宁波府铺开了自己的商业体系,并且利用军事和经济手段影响杭州湾周边各州府的官场风向,这在一定程度上的确是得益于宁波府的配合。如果没有曲余同这号人物,海汉在浙江打开局面的进程或许会比现在要慢上许多。 从这个角度来说,曲余同也算得上是海汉进入浙江的有功之人,而先前的划清界限,其实更多的目的是做给杭州府的高官们看,他自己也知道这种表现为时已晚,很难挽回上头对自己的印象。所以私底下又反其道而行之,直接走了另一种极端,选择主动将自己绑上海汉这条大船。 不管曲余同是出于自保还是“对先进社会制度的向往”,既然他已经表示了投靠海汉阵营的意愿,那么原则上海汉也不会拒绝大明官员作出这样的选择,哪怕曲余同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贪财又怕事,似乎并不是什么好官,但对海汉来说就算是千金买马骨,也得尽可能将他保下来才行。就算保不住他的官位,也得保下这个人,也算是给浙、福、广三地众多与海汉合作的大明地方官员作出一个表率。 当然了,这件事的处理方式也需要慎重,不然大家看了有样学样,为了自保或者是往上爬,全都要设法将家族里的小姑娘嫁给海汉联姻,那也是桩挺麻烦的事情。执委会肯定不会为了这事专门派人过来处理,所以担子最终还是落到了石迪文身上。 王汤姆听完前因后果,忍住笑问道:“那是最后这姑娘是执委会让你娶的?” 石迪文叹道:“执委会的大爷们说得倒是轻巧,你不娶人家也行,只要摆平曲余同让他别闹,护着他让他别出事就可以。问题是曲余同这家伙就一口咬定了非得联姻,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王汤姆跟他相识多年,却不是太相信他的这些抱怨:“你这家伙一向都是外貌协会的,你真要看不上的姑娘,能松口娶回家?” 石迪文嘿嘿干笑两声道:“曲余同做这事虽然的确不太地道,但他侄女的确是小美人一位。我本来是想看看人要是不合眼缘,就设法把这桩事情给推了,毕竟没兴趣也不好祸害人家小姑娘不是?但看过之后还真是对我胃口,不答应下来感觉有点对不起自己。” “说到底还是看脸的世界啊!”王汤姆不禁感慨道:“你家里那位知道这事没跟你闹腾?” 石迪文摇摇头道:“地位都不一样,有什么好闹的?人家官家小姐,嫁过来做妾,这还不知足吗?” 石迪文的老婆也是前两年娶过门的大明女子,不过出身没那么显赫,只是普通的读书人家庭而已。至于结婚的缘由嘛,当然姑娘的样貌是让石迪文看对了眼。他老婆也算是知书达理之人,嫁过门已经替他生了个儿子,今年年初也从三亚搬到舟山岛来定居了。 正文 第1169章 各有打算 石迪文当初成家的时候倒也没有太挑剔对方家世,因为不管女方是什么出身,对于这帮见多识广的穿越者来说,其实绝大部分人也都是土里吧唧的乡下小妞而已,娶过门之后还要花时间慢慢调教才行。当然了,有文化基础的总要比纯文盲好得多,至少双方沟通的时候会相对容易一点。而石迪文的老婆也算是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样貌也是上等,个人的硬件软件都算是相当不错了。 不过石迪文老婆平民出身,自然对他迎娶小妾这事也没什么发言权,石迪文只要自己拿主意就行。这还好在对方只是曲知府的侄女,要是亲女儿,那这正房小妾的位置估计还不太好协调,对方肯定是不会甘心当老二。石迪文要是不想当负心郎,那就只能推掉这桩婚事了。 王汤姆听完之后也不禁感叹道:“我接到电报的时候还以为是你主动出击,把曲余同家的小姑娘勾回来了,弄了半天结果是人家硬塞给你的。” 石迪文嘿嘿一笑道:“不过我也不吃亏啊,女方给的陪嫁可不少,宁波城里还有一处三进的宅子呢!” 王汤姆笑道:“你的身份又不能去宁波城里住,这陪嫁你收了跟没收也差不多。” 石迪文目前是舟山的首席长官,军政商一把抓,作用非常重要,个人安全也是一等一的紧要。他就算是要离开定海港巡视附近岛屿,那也得先给三亚大本营发电报申请报备才行。海汉驻广州的办事处,这么多年了也还没搬进广州城内,就浙江目前的环境而言,执委会不太可能同意他进到宁波城里常驻。 以海汉现有的富庶程度,这么一处三进院子的房产,自然不会真的让石迪文这个级别的官员放在眼里,也只是当作谈资拿出来开开玩笑而已。再说曲余同那边的目的是为了保住官位,不管石迪文是不是会接受,这样拿一套宅子当陪嫁也是要以此表现出自己的诚意。 石迪文何尝看不穿对方的小把戏,但既然人已经看对眼了,这些陪嫁的钱财、房产,他也不会特别放在心上了。毕竟这些都是场面上的东西,真正的重点还是在于联姻之后,双方的关系如何进一步巩固,海汉能给予曲余同哪些帮助,而曲余同又能给海汉提供什么样的方便。 石迪文正色道:“曲余同那边的意思,是希望我们能对杭州湾周边的地区施加一定的军事压力,让杭州的三大衙门都紧张起来,这样他才有机会跟上头讲条件,由他出面来摆平危机。” 王汤姆眨眨眼,摸着下巴上的胡须茬子,若有所思地问道:“所以你发电报的意思不是催我赶回来喝喜酒的?” “你想喝酒,随时都可以喝啊,何必赶这几天,是吧!”石迪文并没有否认他的猜测:“你想想,如果这个时候摆酒设宴,大张旗鼓娶曲余同的侄女过门,那不是傻子都知道我们跟曲余同穿的一条裤子?到时候他想让我们配合跟上头做文章,那还怎么唬得住人!” 王汤姆叹道:“还以为赶回来有场热闹看,结果是催着我们回来演戏让别人看热闹的。 国防部当初为了北上山东组建了一支由王汤姆指挥的双旗舰舰队,并且从南方调来不少船只补充,以此作为今后北海舰队的雏形。但这支舰队的主力作战船只大部分是来自于原本驻扎在舟山的东海舰队,王汤姆带着船队北上之后,海汉在舟山的武装船只也随之大为减少,执行日常警戒和自卫绰绰有余,但要对杭州湾附近展开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对浙江官府产生震慑的效果,舟山这些船却还有点不够看。 话说回来,如果随便派几条船在杭州湾兜几圈炫耀一下武力就能达到效果,那曲余同也不用祭出联姻这种大招来拉拢海汉了。曲余同也知道这种行动不但花费大,而且牵连多,海汉要动手可能还得从别处调集军队到浙江集中,这种劳神费力的事情不给足理由和甜头,精明的海汉人肯定是不会接受的。 石迪文道:“以我之见,曲余同的想法就是演戏要演全套,等我们炫耀完武力,杭州府那边开始着急了,他再站出来当好人,对我们进行招抚,最后把家里的小姑娘都拿出来当讲和条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要摆平了将要爆发的战事,到时候也就没人能对他的作为说什么闲话了。” “唉,这城里人套路真是多,算不过算不过!”王汤姆假意感叹两句,还是将话题回到了正事上来:“那曲余同想让我们出兵搞事,总得有个什么由头吧?总不能是听说朝廷要撤了曲余同另外换人,我们看不下去才出来替父母官打抱不平这样的狗屁理由。” “你说这个理由当然是不行的。”石迪文摇头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要找个理由出兵,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无非就是想办法在明面上吃点亏,然后我们就有理由追究责任了。安全部的人已经在作准备了,就等你把人马从北方带回来再动手。” 王汤姆还是很谨慎地问道:“那演戏具体要演到什么程度,国防部和执委会有没有拿出具体的指导意见来?” “以威慑为主,但如果遇到武力对抗,那也可以酌情给予打击。”石迪文应道:“这是前天三亚发来电报的原话,来自执委会的意见。” 王汤姆琢磨道:“这就是让我们也不要弄得太过火,控制住力度是吧?你这几个月应该也没闲着,想必已经有打算了吧?有什么行动方案,拿出来一起参考参考。” 钱塘江下游入海处的杭州湾周边地区,其实也就嘉兴府、杭州府、绍兴府和宁波府四个州府,顶多再加一个嘉兴以北,隶属江苏的松江府。这几处州府中,海汉渗透得最深的无疑就是紧邻舟山群岛的宁波府了,掌权的文武官员都已经暗中加入了海汉的阵营,但既然是要做戏给浙江官场的高层看,那么这场戏的戏台就不能再放到宁波府,只能在其他几个府辖区内作文章。 当然了,要达到最佳的效果,自然是直接兵临城下,让海汉军进入到杭州湾深处活动,甚至从海上封锁杭州出海的航道,派出陆军在沿海地带登陆。让浙江官场认为不可控的战争随时可能爆发,这样才能让曲余同这种主和派在关键时刻跳出来当主角。当然了,如果这个戏的力度控制得不好,让浙江的高官们认为战争已无法避免,真的破釜沉舟跟海汉干起来,那局面可能就会难以收拾了。别的不说,曲余同这个知府到时候肯定是干不下去了。 在正式的大戏开演之前,也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比如海汉方面就先得跟宁波府这边做好沟通,免得部队出动的时候引起地方上的恐慌。而曲余同出场的时机也需掌握得恰到分寸才行,出场早了就会抢戏,而且可能会引起上级的怀疑,出场晚了可能会被别人抢戏,那就很是尴尬了。这时机的掌握,也得曲余同与海汉的行动做到同步才行。 这个武力震慑行动所需动员的兵力和船只其实已经不亚于发动一场小规模的战争,而且过程中也的确有爆发战争的可能,所以海汉方面的准备工作也都得按照作战而非演习的标准来实施。刚刚从北方归来的海军人马和船只都需要数天时间进行休整,所以两人商议之后,将行动的时间定到了一个月之后,以留出充分的准备时间。 不过对海汉而言,年头上这个时候倒是有一个利好消息送上门来。按照历史上的记载,崇祯八年正月间,高迎祥、张献忠、老回回、罗汝才、革里眼、左金王、改世王、射塌天、横天王、混十万、过天星、九条龙、顺天王等十三家农民军攻陷了河南荥阳,并且于正月十五日攻下了明中都凤阳,也就是明太祖朱元璋的故里。 农民军攻陷凤阳之后,立刻便毁坏了皇陵,焚烧了朱元璋出过家的龙兴寺,一口气斩杀了留守中都的数千明军。这么猖狂的行为可以说已经动了朱家执掌天下的根基,明廷自然不会对此毫无反应,当即便从周边各省调集精锐兵力七万余人前往河南会战,并且任命了洪承畴为五省总督,山东巡抚朱大典作为其副手,由二人统率此次围剿农民军的行动。 不过这场战斗并不会在段时间内结束,而由此所产生的影响也将波及数省,就算是远在南方,跟河南战场隔着几千里的福广地区,也因此而加收了赋税,并且象征性地调派了上千人马,千里迢迢赴河南协助剿匪。不出意外的话,浙江这边也将很快接到朝廷的命令,组织人马经安徽进入河南参加会战。在这种时候,浙江可不能再出什么乱子,要是弄得难以收拾,到时候下课的可就不止是一个知府曲余同了。 农民军在河南刨了朱家的祖坟,这事的严重程度甚至超过了后金军年年南下征伐,毕竟野猪皮们抢走的只是人口和浮财,似乎并没有直接影响到大明王朝的根基。而相比之下,海汉即将在浙江作出的一些动作就不至于引起太大的反弹了,执委会和国防部都认为浙江官府会在内外压力作用之下选择妥协,毕竟大明现在这个阶段是要集中全国的武装力量清扫中原的农民军,而海汉的动作却至少是在可以谈判解决的范畴之内,只要不在浙江攻城掠地,官府应该都会设法通过谈判的方式来寻求解决双方的冲突。 十几天之后,杭州府钱塘江北岸通盛码头,一支挂着“石”字旗号的船队缓缓靠岸。码头上的力工们一拥而上,等待着船主的雇佣。这些常年混迹于此的力工都知道,这支挂着石字旗号的船队其实就是舟山海汉人的船队,只是海汉人的双色旗太过招摇,为了方便出入钱塘江,便用了这么一个替代品。而海汉人一向出手阔绰,雇佣力工的价钱至少比市价多出一成以上,结算也很爽快,所以也在短时间内就成为了最受本地力工欢迎的雇主。 不过海汉人一般都不会直接跟力工们打交道,只有带队的工头才有资格上船跟海汉老板讲价钱,力工们只能耐心地在岸边等待结果。这支由三艘帆船组成的船队,看船舷吃水颇深,怕是装运了不少货物,对力工们也是一件肥差了。 “让让,都让让,顾爷来了啊!”随着一阵吆喝,人群中分出一条路来,几名膀粗腰圆的黑衣汉子将挡路的人全都推搡到旁边,清理出一条路来,让紧随其后的一名中年男子得以顺畅通行。 这位被称为“顾爷”的中年男子姓顾名辉,其实也是通盛码头上的包工头之一,不过据说他有官家背景,所以码头上最好的地段,最肥的差事,往往都是由他拿了去,这海汉人的业务也是其中之一。有些力工见顾辉出现,自知这支船队的活儿多半又被他包下了,只能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便悻悻地转头离开了。 顾辉在码头这些力工面前排场颇大,但顺着跳板上了船之后,便立刻换上了一副谦卑的面孔:“林大官人,好久不见,你这可是又富态不少啊!” 被称作林大官人的便是六横岛三林帮的林德,在三林帮彻底投靠海汉之后,他们三兄弟也都各自陆续在海汉体系下获得了任用,比如林德现在就在舟山管委会下属的航运处挂着一个“副主任”的职位,虽然他手里没有任何实权,但由此所得的各种便利却是能带来实打实的经济收益。林德过去便经常跑杭州府这边负责做些买进卖出的事,投靠了新主子之后也依然是从事相关事务。他平均一个月就要来一趟通盛码头,所以跟这码头上的地头蛇也都比较相熟了。 正文 第1170章 幕后交易 相比以前在三林帮坐第三把交椅的时候,林德现在在外行事可是收敛了许多,面对顾辉的吹捧也只是淡然一笑应道:“这都是多亏了海汉首长们赏碗饭吃,顾爷见笑了!” 顾辉又随口吹捧几句,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这次船队运了什么好东西过来?可需力工卸货?” 林德应道:“跟以前差不多,也都是些市面上好卖的海汉货,这三条船上的货都要卸到通盛丙号仓,你给安排一下,尽快把货卸完,明天还要赶着装一批绸缎回去,记得让你的人早点过来做事。对了,这次还有新运抵浙江的一批海汉特酿,这玩意儿可是好东西,喝起来比黄酒带劲多了,等下我让人给你拿两瓶回去尝尝鲜。不过让你的人干活时小心些,轻拿轻放莫要打碎了瓶瓶罐罐。” 顾辉连忙谢过林德,然后走到船舷边,招呼手下的人赶紧去开工。这三船货一卸一装,他少说也能收个二三十两银子进口袋了,所需花费的工夫却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这银子着实来得轻松愉快。 通盛码头上建有大大小小的仓库数十间,但分属不同的业主。丙号仓也是在顾辉所管理的地盘中,与他手下这帮力工一样,都是隶属于杭州府通判王大人名下的产业。有这么大牌的靠山作为后盾,顾辉在通盛码头操作各种事务的底气也要强得多,对于海汉这种外界尚存争议的客户,他接洽起来也比别家的工头更为自如。 当然了,至于王大人跟海汉之间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那并不是他这种小人物应该去关心的事情,他只需要把码头上的事情经营好就行了。不过他也知道相比这些货物后续的销售贩卖,码头上所获取的利润其实微不足道,这些海汉货在杭州府销路极好,很多东西的价钱都是一直居高不下。虽然也听说上头一直想要对海汉货下禁令,但这进口生意涉及到千百人的饭碗,还有幕后若干大人物的利益,哪里是说禁就能禁掉的。 照过去的经验来看,这批货顶多能在丙号仓里待个两三天,就会被来自浙江各地的客商陆续提走。而这几船货所能带给海汉一方的收益,顾辉保守估计至少也在十万两银子左右,但这也仅仅只是海汉在浙江沿海诸多销售地点之一。海汉每个月能向浙江境内倾销多少货物,凭顾辉现有的见识还难以想象出来。 林德跟顾辉交代完事情,便下船进城办事去了。顾辉回到码头上,坐在竹棚下烤着火盆监工,守着手下的力工将船上的货物一件一件地卸到岸上。闲得无聊,他便将刚才船上管事给他拿的两瓶三亚特酿拿了出来,又让人去码头上的小饭馆切了盘猪头肉,装了一盘盐水花生,安逸地开始享受起来。 “小顾,你倒是好享受啊!” 顾辉正喝得开心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招呼自己,连忙回头去看。他一看清来人,立刻便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连手中筷子都来不及放下,就慌忙招呼道:“陈管事怎地亲自来了?这么冷的天气,有什么事差下人过来招呼一声便是,何须您老人家自己走一趟!” 来者看样貌约莫有五十来岁,倒也担得起老人家这个称呼,不过顾辉这样谦卑可不是看在对方的年纪上,而是身份使然。这个姓陈名奇的老者乃是王通判家里的心腹管事,王家在杭州府经营的这些产业,一多半都是由他在出面打理。要说起来顾辉只是人家手下的诸多工头之一,平时连在陈奇面前说话的机会都不多,要是知道对方来码头视察,那顾辉只怕早就集合手下人在这里毕恭毕敬地候着了,哪还能有喝酒吃肉的悠闲。 陈奇看了看小桌上摆的酒菜,笑了笑道:“三亚特酿啊!小顾,你知道这酒在市面上卖什么价吗?” 顾辉赔笑道:“这酒在市面的行情,小人自然是知道的,平时哪喝得起这么贵的好东西。适才到港的海汉船队,带队的林爷跟小人相识已久,所以赏了两瓶酒下来。小人闲着无事,就想先尝两口,让您见笑了!” 这海汉出品的甘蔗酒口味如何是见仁见智的问题,不过其包装所用的玻璃瓶做得非常漂亮,就凭这包装已经是让其档次提升不少。海汉前期通过各种途径找了不少浙江名人,许以重利让其吹捧这种南方出产的酒类,手段虽然有些陈旧,但效果却是相当不错。在众多代言人的共同努力之下,三亚特酿这个品牌很快就打入本地的高端市场,成为各种宴请场合的宠儿。 加之其供应量极为有限,每个月投放到浙江市场上的数量也不过一两千瓶,经常是处于有价无市的状态,所以在本地可算是非常紧俏的商品,一斤装的三亚特酿能卖到十二两银子。甚至还有精明的商人在本地加价收购三亚特酿,将其贩运到内陆地区,出售的价格便能翻上近一倍,从中获取的利润更为丰厚。 以顾辉的收入,倒也不是消费不起这种高档酒,不过这玩意儿着实卖得太贵,他肯定是舍不得自掏腰包买来喝。再说在陈管事这种明眼人面前,说话还是谦逊一点比较好。 陈奇没有理会他的解释,眼神却盯在不远处的码头上,数十名力工正在挥汗如雨,将三条海汉帆船上的货物卸到岸上。 顾辉搭话道:“您老人家要是没什么事,就请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小的让人再去炒两个热菜过来,您喝两杯酒歇歇脚。” 陈奇对这个提议却没什么兴趣,转头对他问道:“就是这三艘船今天到的?卸下来的货,等下运进哪个仓?” 顾辉连忙应道:“便是这三艘船了,林爷吩咐这船上的货都运进通盛丙号仓。对了,林爷还说明天装完采买的绸缎就走。” 陈奇继续问道:“丙号仓现在是谁在打理?章瘸子还是李老三?” “回管事,是李老三在负责。”顾辉见陈奇接连问起工作上的事,当下也不敢再嬉皮笑脸地应付,打起精神一一作答:“如今丙号仓常年租给了海汉人,所以除了李老三之外,还有两个海汉派过来的人也常驻在丙号仓。” “你晚上是在码头值守还是回家?”陈奇又问了一个听起来有点奇怪的问题。 “若是没什么要事,小人一般在晚饭时分就下工回家了。”顾辉老老实实地应道:“您老若是有什么事,不妨吩咐下来,小人一定给您办得服服帖帖的。” “没什么事,今天路过这里,便顺路来看看……行了,你好好盯着卸货,莫要出什么岔子!”陈奇拍拍顾辉肩膀,也不等他答话,转身便走。 顾辉愣了一愣,连忙快步跟上相送。他的确没弄明白陈奇来码头走这一圈的目的是什么,刚才问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根本就不值得他这样的“大人物”花时间亲自来码头确认。而且顾辉在陈奇手底下做事已经有四五年时间,这还是他与陈奇私人对话时间最长的一次,但感觉谈话内容完全没有营养,他试图拍拍马屁,人家也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顾辉带着满脑子的问号送走了陈管事,但很快他的心思就被码头上的事情给拉了回来,有个力工大概是没吃早饭就来开工,卸货的时候手上一滑,一箱子三亚特酿直接砸到了地上。这一幕正好被刚刚坐回椅子上的顾辉看个一清二楚,当即便跑过去一顿臭骂。这一箱子内装六瓶酒,就算是货主的成本价估计也得五十两上下了,一个月才赚几两银子的力工干一年都未必赔得起。 顾辉蹲到地上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里面虽然塞满了稻草作为缓冲,但还是有一瓶磕在了箱盖上,将瓶颈撞断了。顾辉叹了口气,合上箱盖,然后一巴掌扇在闯祸这力工脸上骂道:“你知道这酒要卖多少钱吗?当你三个月的工钱啊!你要怎么赔!” 那力工挨了打却不敢还嘴,口中只是连连告饶,请求顾辉宽恕。顾辉又骂了几句,见对方不敢还嘴,这才意犹未尽地说道:“算了,你在这里做事的时间也不短了,便信你一次。刚好早上林爷赏了两瓶酒,还有一瓶没开封,先拿来补这打碎的一瓶便是。至于这银子,就每个月从你工钱里扣出来,一个月二两,扣你半年,你可服气?” 那力工哪敢说不服,虽然明知这酒的本钱要不了十二两银子,但他当下的确是拿不出钱来赔偿,这笔赔款就足以让他倾家荡产。而且要是惹恼了顾辉,只怕是这力工的饭碗也得就此丢掉,所以也只能接受顾辉的解决方案。而这在外人看来,还少不得要夸顾辉一句“仁义”,自掏腰包先帮手下垫了赔款,对货主也能有合理的交代,的确也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 “滚滚滚,先去搬货,这箱酒便由我来处理!”顾辉很是不耐烦地打发走了闯祸的力工,自行将箱子搬到了刚才喝酒的地方。 顾辉将箱子打开来,将那瓶撞破的三亚特酿慢慢取出来,举到鼻子前面闻了闻,脸上微微有些变色。事实上他刚才开箱查验受损状况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有些不对,这打碎的酒瓶并没有散发出酒香味,里边装的液体绝对不是他刚才喝到肚子里的酒。他主动揽下这件事,一半的原因就是怕被旁人识破其中端倪,惹出更大的麻烦。 顾辉伸出手指沾了一点洒出的液体,放进嘴里一尝,立刻便吐了出去。这玩意儿要是三亚特酿,白送也不会有人喝的,而且也绝对不是酒变质的味道。顾辉捻了捻手指头,感觉这液体滑滑的,倒是有些像是某种油脂。 海汉人为什么要把这种奇怪的东西装在三亚特酿的瓶子里冒充好酒,顾辉想不明白,但有一件事他很清楚,如果海汉人是有意这么做,那么肯定不会希望有人识破他们的把戏。听说杭州城里曾有几位大官跟海汉对着干,几个月之前突然在一夜之间便集体消失了,到现在都还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一个小小的码头管事,自然不愿招惹到别的麻烦,所以察觉到东西不对之后,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将林德送给自己的酒先顶上充数,免得海汉人清点货物的时候发现异状。 顾辉将没开封的一瓶三亚特酿装回箱子里,让一名力工放回去,然后将撞破的那一瓶偷偷拿到旁边通往钱塘江的沟渠边倒掉,破掉的瓶子也直接扔进了齐腰深的排水渠中,算是毁尸灭迹。 果然之后点算货物的海汉人并没有察觉到这批货中有损坏的情况,顺顺利利就办理了入库交接,与顾辉结算了工钱。顾辉交接完毕之后,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去,提着剩下的半瓶酒哼着小曲回家去了。 而这个时候这批货的货主林德正在杭州城中的某处园子里会客,坐在他对面的不是旁人,正是今天上午在通盛码头露过面的陈奇。 “林三爷,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今晚便会有人在城外动手。”陈奇顿了顿道:“只是贵方准备的引火之物,真的好用?” 林德放下酒杯,轻声说道:“陈管事放心好了,这种火油产自南方,一点便着,极难扑灭,作引火物比烈酒还厉害。我们如此大费周章的安排,也是为求万无一失。” 陈奇又道:“那三艘帆船也一并烧掉,未免有些可惜。” 林德不屑道:“海汉首长们都是做大事之人,三艘帆船算什么?待这事办妥之后,三十艘、三百艘帆船,也能轻轻松松赚回来!陈管事,你家大人好处都收了,不会到这个节骨眼上才来反悔吧?” 陈奇赔笑道:“我家大人言出必行,自然不会反悔。不过贵方之前所说的行动尺度,可也一定要遵守啊!” 林德点点头道:“理当如此,请陈管事转告大人,一切都按约定执行。” 正文 第1171章 古怪的火灾 入夜之后的通盛码头全然没有了白天的热闹喧嚣,忙碌了一整天的力工们都已经各自回家歇息去了,整个码头上也就只有各个仓库里还有零星的留守人员。而停靠在码头的帆船上也是一片寂静,似乎船员们都已经早早在船舱中睡去了。 但午夜时分,数辆马车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通盛码头上,而海汉船队的船员水手们也出现在了岸边,不声不响地将马车上的东西搬上船去,然后又从船上搬下来不少东西装车运走。与此同时,丙号仓里几个人正在将白天运进来的酒箱一一打开,将三亚特酿打开来,把里面装的火油浇洒到仓库各处。 二更时分,钱塘江边突然冒出了冲天火焰,岸边的库房和江边的几艘帆船几乎是在同时起火,火势蔓延极快,周边地区开始有人出来看热闹的时候,这场大火已经在熊熊燃烧,难以靠近了。在几里之外的杭州城城头上,值守的士兵也已经看到了这处火头,立刻便向上级禀报。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之后,从杭州城里出来了一支数百人的明军部队赶往失火地点。不过这支部队并不是赶去灭火的,而是去火场周围维持秩序,避免有人混水摸鱼作出违法之事。同时也是为了督促周围民众尽快撤离,以免造成更大的人员损失。 此时火势已经无法控制,尽管着火地点就在钱塘江边上,但围观民众根本无法靠近高温的火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火将仓库和岸边停泊的几艘船烧成了灰烬。 这场大火一直持续到天明时分,直到烧无可烧之后才自然熄灭,断壁残垣冒着青烟,隐约可见其间还有已经烧到卷曲碳化的尸体。杭州府衙此时已经派来数十名衙役捕快封锁了现场,准备调查火灾原因。自去年六月杭州城外那场诡异的客栈大火以来,附近地区还没有出现过这种程度的火灾,对于本地的捕快们来说,这将又是一桩难以处理的麻烦。 带队的捕头名叫韩正山,现年四十一岁,可以说是正当壮年的时候,而他也是杭州府的四大捕头之一,专司侦破刑案。他昨天半夜便已经接到了通知,但因为天明之前只有军队能够出城,所以他也得跟其他人一样,等到天明才匆匆带队赶来火场。 到现场的第一时间,韩正山就听说了一个很是不妙的消息:岸边被烧掉的三艘帆船,全是隶属于海汉名下。而已经烧成了一片废墟的仓库,据说里面也是装满了昨天才运抵此地的海汉货,其价值至少是数万两白银。 “通盛码头的管事和工头,都召集到场了吗?”韩正山问道。 很快四名男子便被人带到韩正山面前,其中便有昨日与海汉接洽过的顾辉在内。他也是快到清晨的时候才被人来家里叫醒,说是通盛码头失火,让他赶紧过去看看。但等顾辉赶到码头的时候,火都已经灭得差不多了,他也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昨天还好端端的码头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韩正山很快从管事和工头口中证实了被烧掉的仓库和帆船的归属,正如他先前所听说的小道消息那样,船和货都是海汉人的,而这座仓库却据说是自己的上司杭州府通判王元名下的产业,这让他更是觉得头大。 没过多久,船主林德和一些货主也从杭州城赶过来了。这批运来杭州的货物,其中大部分都已经完成了销售和货款交割,只是暂时放在这里的仓库待货主自行提走而已,因此受害者也是颇为不少。 林德铁青着脸,向韩正山抱拳道:“韩捕头,在下便是这三艘船的船主,昨日在下进城会友,晚饭耽搁了时间没能及时出城,侥幸避过了这一劫,但这三艘船上还有船员二十余人,请韩捕头尽快确定他们的伤亡状况。此外船上还有昨日所收货款,共计白银八万余两,请韩捕头快查验一下这些银子是否还在船上!” 韩正山还没来得及回应他,一群货主又涌上来叫苦不迭,要韩正山尽快查明仓库失火原因,确定责任人,以便让他们挽回部分损失。韩正山花了一炷香的工夫,才终于让这些人闭上嘴等他先去查验火场状况。 韩正山从事这个行业已经有二十年时间,见过的失火案也着实不少,他来到码头看到现场之后,便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失火的两处火场分别是仓库和码头停靠的三艘帆船,而这两地间直线距离至少有三四十丈,照理说不应该同时起火才对。而且船上留有船员二十余人,现场却是连一个活人都没有找着,难不成全都是在睡梦中就被烧死了? 韩正山先查看了据说遇难人员较多的三艘帆船,这三艘船的水上部分几乎都已经烧得七七八八,周围有数艘小艇用撑杆暂时固定住了漂浮在水面上的船体,否则可能已经被江水给冲走了。几名仵作正在指挥码头力工,将残余船体中的遗骸抬到岸边,暂时用席子盖起来。韩正山过来查看的时候,已经捞上来了五六具烧得乌黑的尸骸。 “情况怎么样?”韩正山叫过一名仵作问道。 那仵作压低声音道:“大人,此事怕是别有内情!船上这些人,并不是被火烧死的。” “此话怎讲?”韩正山追问道。 那仵作蹲下身来,揭开了盖在尸骸上的草席:“大人请看,目前发现这几具尸体上,或脖颈或心脏,都有明显由利器造成的致命伤,虽然被大火焚烧,但仍能清晰辨识。以其严重程度而言,这些人只怕是先被杀死之后,才被大火焚烧至此。” 韩正山也蹲下身仔细查看了几具尸骸的状况,果然是如那仵作所说,其中两具尸体的脖子明显是被利刃砍断了一半,而另外几具尸体胸口被利器贯穿的伤势特征也非常明确,这种伤口绝无可能是由火灾所造成。 韩正山皱眉问道:“那船上有没有发现大量银子?” 仵作摇头道:“这个倒是暂无发现。不过如果真有大量银子在船上,以昨晚这种火势,也不太可能全都熔掉。” 白银熔点虽然只在千度左右,但真要让其达到熔化状态却得更高的环境温度才行。韩正山知道官府熔炼浇铸官银,也得用上铁坩埚和硼砂一类的助熔剂才行。昨晚这场无名火虽然来得迅猛,但也不太可能将林德所声称的八万多两白银烧得无影无踪。在船上找不到银子,要嘛是林德在撒谎,要嘛就是这八万两白银大概在火起之前就不翼而飞了。 但码头上有这么多昨天才与林德完成交易的本地商家,这八万两银子几乎都是他们交给林德的货款,银货两讫,可是有不少人在场目睹了交易过程,就如昨晚这场大火一样做不了假的。结合这些船员的可疑死因,倒是后一种可能性比较大了。 但目前证据不足,韩正山现在也不敢妄下论断,查验完这几艘货船的残骸之后,他便回到码头上,去查看起火的丙号仓。 捕快们在丙号仓内也同样发现了三具死因可疑的尸骸,只是过火之后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不易辨认了。韩正山将码头的管事和工头叫来一问,说这丙号仓里过夜的也就一名看库的老头和两名海汉雇请的看守,倒是正好合上了尸骸数目。 不过在完成现场勘察之后,韩正山又发现了新的疑点,这火头最初是从仓库内燃起,而且起火点起码有五六处之多,很难用一般的灯烛失火来解释这场大火的原因了。虽然韩正山并不想承认,但就火场的情况来看,这九成九是故意杀人之后纵火焚烧掩盖行迹的做法,看起来手段也与船上的状况十分类似。 随着调查的进行,案情已经开始在韩正山的脑子里慢慢清晰起来。海汉每月来到杭州的贸易船队或许早就被人盯上,昨晚这伙人在半夜下手,将船上和仓库里的人悉数杀害,夺走财物,然后纵火焚烧现场。就算贼人在进出现场时留下了足迹车辙之类的痕迹,昨天半夜来到火场围观的人群和明军也早就把这些痕迹破坏殆尽了。 韩正山认为要在午夜时分做下这么大的案子,杀人、越货、纵火一气呵成,只怕不是三五个人能完成的。而且码头上另几处仓库的值守人员,晚上也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呼救之声,待发现着火的时候出来查看,动手的贼人早就连人影都没了。 既然贼人极有可能是冲着钱财来的,那么昨天海汉船队到来之后,知道船上所运载货物内容和银货交割状况的,大概也就只有码头上的管事和参加交易的这些商人了。韩正山认为极有可能其中某人便与贼人内外勾结,提供了这些关键的信息,才会发生了晚上的这一桩惨剧。 但杭州府一向治安不差,韩正山也根本没有听说过附近州府有什么成群结队行动的江洋大盗出没。何况海汉人据说武力十分强悍,初到浙江便把杭州湾之外的各路好汉收拾得服服帖帖,这替海汉人跑腿的林德过去不就是宁波府六横岛上的匪帮头目之一吗?竟然有人敢在海汉这尊太岁头上动土,韩正山也真是有些看不懂了。 韩正山回到码头上,便又被群情激昂的商人们给拦住了。而作为最大苦主的林德显然成了这群人的喉舌,大声问道:“韩捕头,你现场也看过了,可有什么结论?我船上这些人到底是如何死的?船上财物何在?” 韩正山张了张嘴,却没有立刻应声,他知道此事既然牵连上海汉,便不再是简单的纵火案件了。过去海汉货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在杭州城外的码头进行交易,也就是去年六月那几位上窜下跳反对海汉的大人无端失踪之后,海汉货才逐渐由暗转明开始公开贸易。而这几个月来从中得益和对此眼红的人着实不少,官场上也仍有不少反对海汉借贸易名义进入浙江的声音存在。这个时候海汉在杭州死了这么多人,损失了这么多的银货,一个细节处理不好便可能会演变成一场大麻烦。 如果这个时候就立刻公开宣布这是一桩人为纵火案,那么很可能会影响到后续的侦破工作,而且韩正山也很难确定海汉方面对此会有怎样的反应。所以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打了官腔应道:“此案尚待收集证据才能推定案情,各位还请稍安勿躁,各家可先自行统计财货和人员折损状况。另外近期各位货主船东,以及通盛码头的管事工头,都不要随意离开驻地,以便配合衙门调查。” 林德哪会就此放过他,在人群最前面高声责问道:“我手下伤亡多人,韩捕头看了半天现场,连死因都不说一下?听说昨晚火起之时,便有明军在场将想救火的民众隔离在外,可有此事?这些明军意欲何为,韩捕头能否当众解释一下?” 韩正山心道老子只是捕快,又不是当兵的,哪来的资格替明军出头解释?他昨晚虽不在现场,但也知道明军赶赴火场的目的,只是这话由他来说不太合适,得由明军自行出面解释才行。但这么一折腾,这节奏可就全被林德给带跑偏了。 林德高声道:“适才在下已找人打听过,火场中烧死的人俱是被人以兵器所杀,而非烧死,试问杭州府哪来如此之多训练有素的贼人,可在午夜不声不响解决几十条人命,搬走了大量财物,纵火毁尸灭迹,而不留下丝毫痕迹?” 林德这番话虽然还没有指名点姓,但听到的人却会不由自主地把他所说的“训练有素的贼人”,与先前提及的明军联系到一起。是啊,杭州府内最训练有素的武装组织,除了明军之外,又还能有谁呢? 韩正山脸上变色道:“大胆!竟敢胡言乱语,妖言惑众!就算你是苦主,如今案情未明,也不可制造谣言,诬蔑无关之人!” 正文 第1172章 事件发酵 林德看似在愤怒之下说出的言论,细想起来却是有条有理,正好指出了这古怪大火的几个关键之处。第一,死于火场的受害者全是被人先行杀害之后才放火,凶手试图以这种方式来掩盖其行凶手段;第二,船上的大量现银消失无踪,凶手的目的极有可能是谋财害命;第三,能在海汉船队抵达杭州当天夜里就完成这样的堪称周密的行动,可见行凶一方蓄谋已久,训练有素,熟悉周围环境,并且参与作案的人数应当不少。 而昨天失火前后,唯一公开出现在火场附近的武装人员,便只有起火之后从杭州城匆匆赶来的明军了。以明军的组织能力,专业技能水准,对周边环境的熟悉状况来说,倒的确是很符合林德所指出的这些特征。而且凶手杀人灭口,毁尸灭迹,手段堪称残暴,这显然是跟海汉有着极深的恩怨,而杭州附近众所周知对海汉恨之入骨,又有对其加害的能力和手段,好像就只有官府里的某些人了。 林德没有明确指出凶手身份,但所说的话却有着非常强的指向性,几句话就把火烧到了官府这边。韩正山身为公门众人,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拖明军下水,不管这事真相如何,要是被林德带了这个节奏,那他后边想要调查案件,所需面临的客观困难就更会多了。 韩正山驳斥林德的言论,心中也是暗暗恼怒手下这些人嘴太大,现场调查都还没结束,就已经将所得到的信息泄露出去,这势必会让自己的处境变得十分尴尬。他可是万万想不到这些关键信息并非是由自己手下泄露,而是因为林德本来就是纵火案的策划者之一,事前又已经得到指点,所说的这些话全都是安排好的台词,字字诛心。想要为官府洗白,首先就得澄清林德所说的这些话,否则只能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 果然林德立刻便反驳道:“若是在下胡言乱语,就请韩捕头公布案情真相,指出在下所说有哪里不对?韩捕头即便能禁我一人之口,又岂能禁天下人之口?是非曲直,明眼人自会有公断!” 林德非常笃定韩正山没有办法澄清任何事情,因为这场大火所设计的目标的确就是明军,甚至连那些尸体上的伤痕也都是用明军制式武器制造出来,后续也还会有其他指向明军的证据,根据形势需要再陆续进行曝光。任何人从火场遗留下的各种信息去推导,最终所能得出的结论大致都不会偏离这个方向。 韩正山还没想好要怎么反驳林德这极具煽动性的言论,在场的众多商人就已经鼓噪起来。他们花重金购入的货物还没到手,就被昨天夜里这一把火烧了个精光,肯定迫切需要官府查明真相。而韩正山在相关问题上打官腔,关键信息反而还得由林德这个受害人来主动披露,这种状况肯定会令众多损失惨重的商人感到不满和愤慨。 韩正山一看场面控制不住,只能让手下衙役先拦住这些群情激奋的受害人。这些人想要知道案情进展无可厚非,但要是就这么当众宣布调查结果,极有可能会让林德这种人又抓到带节奏的机会。若不是考虑到影响问题,他真的很想下令把这林德先给抓起来。 但可惜的是,韩正山并不知道这件事的内幕,他也料想不到此案造成的影响发酵之快,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所能控制的范围。就在明军和杭州府捕快还在钱塘江边处理火灾现场的同时,关于这场无名大火的种种消息也在杭州城内城外多处开始流传起来。 海汉人把生意做进浙江,对杭州的民众来说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市面上也经常能看到来自海汉国的各种日用品。尽管市舶司并不认可这种跨国贸易,甚至在早期还尝试过对海汉货征收重税,但在城外类似通盛码头这样的地方,半公开的走私行为其实已经运作得非常顺畅。在利益的驱使之下,许多本地商家都会代理出售利润丰厚的海汉商品,而市舶司的人在拿到足够多的好处之后,也就对这种并不合法的操作方式装聋作哑了。如果不是官府高层一直没有松口,估计海汉人早就自己进杭州城开设店铺了。 对于海汉商业带来的冲击,本地商人自然是有喜有忧,不免也会有一部分商家对这个强势的竞争对手心有不满,但总的说来民间对于海汉的出现并没有什么大的恶感,毕竟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海汉在杭州湾外的舟山群岛驻扎了数以千计的武装人员,将原属大明的大片海域强行占为己有,其举动已经与入侵无异了。而官府高层不敢担这失土之责,所以也没有将这种事大肆宣扬,更不敢动兵开战,只能是在贸易领域给海汉使点小绊子。 在这种环境之下,杭州城外这场大火的出现就不免立刻成为了街头巷尾的热门话题。在议论失火原因的同时,谁将是这场火灾的最大输家,也成为了民众最为关心的问题之一。 韩正山还在勘察火灾现场的时候,海汉在这场火灾中的损失状况却已经非常诡异地在城内传开了——除了极少几名进城过夜的人员,运送这批货物的二十多名水手全部葬身火海,三条帆船也成了陪葬品,就连已经搬运上岸的货物都没能幸免,存放货物的库房被人放火烧了个精光。此外海汉前一天所收的数万两银子货款,也在大火中无影无踪了。 这种人财两空的惨剧,自然是让人十分同情。而行凶者下手之狠辣,也是让本地民众人心惶惶。这可不比去年夏天那场客栈大火,那次的惨剧据说是厨房灶膛里没有熄灭的火头引发,还算是天灾,但这次的大火显然没那么简单,而且从结果来看,似乎也不是什么巧合造成的祸事。 到了中午时分,城内外各处酒楼饭肆、茶馆旅店,关于这场火灾就开始有了更新的版本流传开来。有二十余人在这场火灾中丧生,但死因却是被人以兵器杀死之后纵火毁尸灭迹,而且明军在第一时间就封锁了火场,似有掩护凶手行迹的嫌疑。而负责调查这起案件的杭州府捕头韩正山在勘察现场之后,对案情支支吾吾不肯明言,还不许苦主声张内情,表现极为古怪。 一切的信息,似乎都在显示着这起火灾的背景不简单,民众在猜测凶手身份之余,也不免会好奇从来不吃亏的海汉人对此会有何种反应。但绝大多数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在对待这起事件,根本就想象不出由此所造成的后果将会是多么严重。 韩正山在通盛码头的案发地点待了一整天,快天黑的时候才匆匆赶回城中衙门。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水,手下便来通知他,说是王通判要立刻召见他。 韩正山知道通盛码头的产业跟王元有关,对方又是府衙主管刑案诉讼的官员,急于了解案情和侦破进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当下也不敢耽搁,赶紧又起身去见上司。 王元见着韩正山之后立刻十分热络地招呼道:“坐坐坐,来人啊,给韩捕头看茶!” 待韩正山象征性抿了两口茶水之后,王元才笑眯眯地问道:“通盛码头的火灾,韩捕头可有什么调查结果?” 韩正山在王元手下当差已久,知道他是笑面虎脾性,脸上挂着笑意的时候,心里却是有计较的,当下也不敢大意,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此案疑点颇多,卑职目前所能确定的,大概就是这起大火并非天灾,而是人祸。遇害者身上都有致命外伤,而火场也有纵火痕迹,加之苦主存放在火场的财物失踪,以卑职之见,此案当是谋财害命之举。只是对于何人作案,目前还未找到相关线索。” 王元微微点头道:“能一夜之间作下这种大案而不留痕迹,行凶者想来也不是新手,既然作案后还有余力搬走财物,那想必该是结队行动了。” 韩正山连忙拱手应道:“大人真是明鉴!卑职也是如此认为。” 王元又道:“杭州府附近可有能做下此案的匪帮?” 韩正山略一犹豫,摇摇头道:“卑职未曾听说附近州府有此等江洋大盗结伙行事,而且此事做得可称干净利落,绝非临时组成的队伍所能完成。” 王元收起脸上笑意,声音也冷了下来:“韩捕头,你老实回答我,这件事谁的嫌疑最大?” 韩正山支吾道:“此事……证据尚不确凿……卑职也不知凶手是谁……” “你不是不知,你是不敢!”王元哼了一声道:“敢动海汉人的货,还把事情做得这么绝,除了浙江都司那帮莽撞行事的武夫,还能有谁!” 韩正山根本不敢接他这话,事实上他今天在通盛码头勘察现场的时候,就已经生出了这样的怀疑,而且林德这家伙有意无意也在往这个方向带节奏,多多少少对韩正山的破案思路也造成了影响。 这也不能怪他不够精明,实在是海汉设下的局太具误导性,任谁看到这样杀人越货毁尸灭迹的大案现场,也不会想到案中最大的苦主便是作案者,竟然丧心病狂到上演这样的苦肉计。作为一名破案者,韩正山根据火场遗留的线索去推导结论,自然就会踩进海汉设置好的陷阱里。 但他即便有这样的猜测,也绝对不敢当众说出来。他虽然是杭州府的捕头,吃的公家饭,但在军队面前却仍是普通人一个。得罪海汉人或许还不会直接影响到韩正山今后的仕途,但得罪了军队,他这么个小人物今后可能就别想再在杭州城立足了。 王元能这么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不管是出于义愤还是因为他在码头的产业蒙受损失,韩正山还是有几分钦佩他的勇气,毕竟以王元的职位品级也仍然得罪不起浙江都司那些大人物。但他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位看似愤怒的上司也是通盛码头纵火案的合谋者之一,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王元可要比他韩正山清楚得多。 如果说先前林德带的节奏,只能让韩正山将信将疑,那王元抛出观点之后,韩正山就更加确信了这个案件的所谓“真相”。能实施这种手段的人,除了驻地明军,又还能有谁呢? 但理智提醒韩正山,现在可用于下定论的证据尚不充分,还没有实证能证明这件事与军队有直接联系。所以尽管他很想附和上司两句,但最后还是强行忍了下来。 王元意犹未尽地说道:“海汉那边不算这么多条人命,就这一进一出的直接损失,起码也要值十几万两银子了。事情搞得这么大,本官担心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啊!” 韩正山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海汉人总不可能举兵来攻打杭州城吧?” 王元听了这话之后,便瞪着他没有说话,韩正山一想也觉得这话有些不妥,连忙道歉道:“卑职只是随口一说,大人勿要往心里去。” 王元虽然大概知道海汉的计划,但也拿不准对方到底是会演一出有分寸的大戏,还是趁机作乱,行攻城掠地之实。刚才韩正山这无意的一句话,的确是说中了他心里最为担心的部分。若不是韩正山立刻改口,他还有些怀疑自己这个下属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不过王元也明白这种事情点到就好,说得太多反而容易显得刻意,何况从消息传开到造成舆论效应,中间也需要一个充分的发酵时间。海汉人要的效果是小事闹大,大事闹僵,借此来展开更大的动作,王元也不必急在在一时半会,逼着韩正山去追查驻军。最迟明日,海汉那边应该就会有状纸递到府衙这边,那才是正戏开始上演的时候。 正文 第1173章 舆论阵地 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通盛码头大火的各种小道消息在一天之内就已经传遍了杭州城,除了主管地方行政的杭州府衙之外,位于城内的浙江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三大衙门也陆续收到了风声。不过这几个衙门或是出于谨慎,或是不屑为之,并未对外界的某些“谣言”作出及时的澄清。不管是官僚作风还是别的原因,这种比较迟钝的对应无疑对整个事件的发酵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火灾发生第二天,杭州府衙便收到了宁波府商人林德携本地受害商家递交的联名诉状。因为火灾直接受害者牵连极多,所以递交诉状的队伍声势极大,足足有近百人之多。而这支队伍又带动了更多的人参与围观,在府衙外形成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人群。 林德露面的目的可不只是递交一纸象征意味浓厚的诉状,而是要尽可能在舆论阵地上把事情闹大。所以他并没有到衙门门口递上状纸了事,而是先对围观人群发表了一番颇具煽动性的演说。 “各位乡亲父老,在下宁波府人士林德,昨日城外通盛码头大火,遇害的二十余人中,绝大部分人都是替在下做事的船员。这些人过往并无恶迹,不该遭此恶报,杭州府衙与钱塘县衙虽都派人到场侦办案件,却故意无视火场内外众多实证,对案情避而不谈!在下损失银钱事小,但二十多条无辜人命事大!今日递上这状纸,一告谋财害命的行凶之人,二告办案不力的捕快,三告掩盖真相的衙门!就算在这里寻不到公理道义,在下也要以此手段将火灾真相告知天下人,不会让他们白白冤死!” 林德字字句句都指向衙门在隐瞒火灾实情,但又故意不对所谓的实情加以说明,是因为他知道相关的传闻已经按照预定的计划,在杭州城内外传播开来。他越是不说清楚,民众就越会以为那些传闻都是真的,而他现在刻意不提自己背靠的海汉阵营,也是为了先博取到更多的同情分。 林德这番表演显然收到了不错的效果,在场民众顿时议论纷纷,认为林德的遭遇真的是有不可说的势力进行打压的结果,。如果真是有他所说的黑幕,那二十多名在大火中遇难的死者,大概也很难有沉冤得雪的机会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通盛码头大火的各种小道消息在一天之内就已经传遍了杭州城,除了主管地方行政的杭州府衙之外,位于城内的浙江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三大衙门也陆续收到了风声。不过这几个衙门或是出于谨慎,或是不屑为之,并未对外界的某些“谣言”作出及时的澄清。不管是官僚作风还是别的原因,这种比较迟钝的对应无疑对整个事件的发酵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火灾发生第二天,杭州府衙便收到了宁波府商人林德携本地受害商家递交的联名诉状。因为火灾直接受害者牵连极多,所以递交诉状的队伍声势极大,足足有近百人之多。而这支队伍又带动了更多的人参与围观,在府衙外形成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人群。 林德露面的目的可不只是递交一纸象征意味浓厚的诉状,而是要尽可能在舆论阵地上把事情闹大。所以他并没有到衙门门口递上状纸了事,而是先对围观人群发表了一番颇具煽动性的演说。 “各位乡亲父老,在下宁波府人士林德,昨日城外通盛码头大火,遇害的二十余人中,绝大部分人都是替在下做事的船员。这些人过往并无恶迹,不该遭此恶报,杭州府衙与钱塘县衙虽都派人到场侦办案件,却故意无视火场内外众多实证,对案情避而不谈!在下损失银钱事小,但二十多条无辜人命事大!今日递上这状纸,一告谋财害命的行凶之人,二告办案不力的捕快,三告掩盖真相的衙门!就算在这里寻不到公理道义,在下也要以此手段将火灾真相告知天下人,不会让他们白白冤死!” 林德字字句句都指向衙门在隐瞒火灾实情,但又故意不对所谓的实情加以说明,是因为他知道相关的传闻已经按照预定的计划,在杭州城内外传播开来。他越是不说清楚,民众就越会以为那些传闻都是真的,而他现在刻意不提自己背靠的海汉阵营,也是为了先博取到更多的同情分。 林德这番表演显然收到了不错的效果,在场民众顿时议论纷纷,认为林德的遭遇真的是有不可说的势力进行打压的结果,。如果真是有他所说的黑幕,那二十多名在大火中遇难的死者,大概也很难有沉冤得雪的机会了。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通盛码头大火的各种小道消息在一天之内就已经传遍了杭州城,除了主管地方行政的杭州府衙之外,位于城内的浙江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三大衙门也陆续收到了风声。不过这几个衙门或是出于谨慎,或是不屑为之,并未对外界的某些“谣言”作出及时的澄清。不管是官僚作风还是别的原因,这种比较迟钝的对应无疑对整个事件的发酵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火灾发生第二天,杭州府衙便收到了宁波府商人林德携本地受害商家递交的联名诉状。因为火灾直接受害者牵连极多,所以递交诉状的队伍声势极大,足足有近百人之多。而这支队伍又带动了更多的人参与围观,在府衙外形成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人群。 林德露面的目的可不只是递交一纸象征意味浓厚的诉状,而是要尽可能在舆论阵地上把事情闹大。所以他并没有到衙门门口递上状纸了事,而是先对围观人群发表了一番颇具煽动性的演说。 “各位乡亲父老,在下宁波府人士林德,昨日城外通盛码头大火,遇害的二十余人中,绝大部分人都是替在下做事的船员。这些人过往并无恶迹,不该遭此恶报,杭州府衙与钱塘县衙虽都派人到场侦办案件,却故意无视火场内外众多实证,对案情避而不谈!在下损失银钱事小,但二十多条无辜人命事大!今日递上这状纸,一告谋财害命的行凶之人,二告办案不力的捕快,三告掩盖真相的衙门!就算在这里寻不到公理道义,在下也要以此手段将火灾真相告知天下人,不会让他们白白冤死!” 林德字字句句都指向衙门在隐瞒火灾实情,但又故意不对所谓的实情加以说明,是因为他知道相关的传闻已经按照预定的计划,在杭州城内外传播开来。他越是不说清楚,民众就越会以为那些传闻都是真的,而他现在刻意不提自己背靠的海汉阵营,也是为了先博取到更多的同情分。 林德这番表演显然收到了不错的效果,在场民众顿时议论纷纷,认为林德的遭遇真的是有不可说的势力进行打压的结果,。如果真是有他所说的黑幕,那二十多名在大火中遇难的死者,大概也很难有沉冤得雪的机会了。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通盛码头大火的各种小道消息在一天之内就已经传遍了杭州城,除了主管地方行政的杭州府衙之外,位于城内的浙江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三大衙门也陆续收到了风声。不过这几个衙门或是出于谨慎,或是不屑为之,并未对外界的某些“谣言”作出及时的澄清。不管是官僚作风还是别的原因,这种比较迟钝的对应无疑对整个事件的发酵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火灾发生第二天,杭州府衙便收到了宁波府商人林德携本地受害商家递交的联名诉状。因为火灾直接受害者牵连极多,所以递交诉状的队伍声势极大,足足有近百人之多。而这支队伍又带动了更多的人参与围观,在府衙外形成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人群。 林德露面的目的可不只是递交一纸象征意味浓厚的诉状,而是要尽可能在舆论阵地上把事情闹大。所以他并没有到衙门门口递上状纸了事,而是先对围观人群发表了一番颇具煽动性的演说。 “各位乡亲父老,在下宁波府人士林德,昨日城外通盛码头大火,遇害的二十余人中,绝大部分人都是替在下做事的船员。这些人过往并无恶迹,不该遭此恶报,杭州府衙与钱塘县衙虽都派人到场侦办案件,却故意无视火场内外众多实证,对案情避而不谈!在下损失银钱事小,但二十多条无辜人命事大!今日递上这状纸,一告谋财害命的行凶之人,二告办案不力的捕快,三告掩盖真相的衙门!就算在这里寻不到公理道义,在下也要以此手段将火灾真相告知天下人,不会让他们白白冤死!” 林德字字句句都指向衙门在隐瞒火灾实情,但又故意不对所谓的实情加以说明,是因为他知道相关的传闻已经按照预定的计划,在杭州城内外传播开来。他越是不说清楚,民众就越会以为那些传闻都是真的,而他现在刻意不提自己背靠的海汉阵营,也是为了先博取到更多的同情分。 林德这番表演显然收到了不错的效果,在场民众顿时议论纷纷,认为林德的遭遇真的是有不可说的势力进行打压的结果,。如果真是有他所说的黑幕,那二十多名在大火中遇难的死者,大概也很难有沉冤得雪的机会了。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通盛码头大火的各种小道消息在一天之内就已经传遍了杭州城,除了主管地方行政的杭州府衙之外,位于城内的浙江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三大衙门也陆续收到了风声。不过这几个衙门或是出于谨慎,或是不屑为之,并未对外界的某些“谣言”作出及时的澄清。不管是官僚作风还是别的原因,这种比较迟钝的对应无疑对整个事件的发酵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火灾发生第二天,杭州府衙便收到了宁波府商人林德携本地受害商家递交的联名诉状。因为火灾直接受害者牵连极多,所以递交诉状的队伍声势极大,足足有近百人之多。而这支队伍又带动了更多的人参与围观,在府衙外形成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人群。 林德露面的目的可不只是递交一纸象征意味浓厚的诉状,而是要尽可能在舆论阵地上把事情闹大。所以他并没有到衙门门口递上状纸了事,而是先对围观人群发表了一番颇具煽动性的演说。 “各位乡亲父老,在下宁波府人士林德,昨日城外通盛码头大火,遇害的二十余人中,绝大部分人都是替在下做事的船员。这些人过往并无恶迹,不该遭此恶报,杭州府衙与钱塘县衙虽都派人到场侦办案件,却故意无视火场内外众多实证,对案情避而不谈!在下损失银钱事小,但二十多条无辜人命事大!今日递上这状纸,一告谋财害命的行凶之人,二告办案不力的捕快,三告掩盖真相的衙门!就算在这里寻不到公理道义,在下也要以此手段将火灾真相告知天下人,不会让他们白白冤死!” 林德字字句句都指向衙门在隐瞒火灾实情,但又故意不对所谓的实情加以说明,是因为他知道相关的传闻已经按照预定的计划,在杭州城内外传播开来。他越是不说清楚,民众就越会以为那些传闻都是真的,而他现在刻意不提自己背靠的海汉阵营,也是为了先博取到更多的同情分。 林德这番表演显然收到了不错的效果,在场民众顿时议论纷纷,认为林德的遭遇真的是有不可说的势力进行打压的结果,。如果真是有他所说的黑幕,那二十多名在大火中遇难的死者,大概也很难有沉冤得雪的机会了。 (本章完) 正文 第1174章 报复行动 作为这起事件的制造者之一,王元并不打算把调查案件这个锅一直背下去,局面发展到了当下的程度,也到了他该甩锅的时候了。至于甩锅的理由再充分不过,府衙并无调查军队的权限,这事只能移交给提刑按察使司,由拥有权限的上级司法机关去查明真相。在此之后锦衣卫和东厂会不会也介入到调查之中,那就不是他王元需要担心的问题了。 当然了,也正是有王元私下打过招呼,林德才会准确地在这个时机再次出现在府衙。否则来早了两边衙门还未将手续交接完,这锅还来不及甩出去;来晚了提刑按察使司那边直接宣布了接手案件调查,就无法让林德起到引导舆论的作用了。 果然林德立刻顺着杆就往上爬,又在府衙外演了一出,义正辞严地指责各个衙门之间互相推诿责任,罔顾受害者的利益,有意拖延调查进程,以此手段包庇凶手。 林德这番尽心尽力的演出所能起到的效果之一,是让提刑按察使司在接手案件的同时,就背负上“办案不力”的罪名,而且他知道按察使司绝无破案可能,所以当下把话说得再狠也不可能被打脸。只要把舆论往“官府和军队沆瀣一气”这个方向带,接下来停滞不前的案件调查自然会将这种论调坐实。 不过这番节奏带完之后,林德就得尽快跑路了,浙江按察使跟承宣布政使同为一人,已经是本省最高行政长官,绝不可能再坐视他在外散步这些于官府不利的言论。到时候要是真把他抓起来治罪,远在舟山的海汉首长们可来不及救他。而且事情发酵到目前的程度,已经达到了预计的效果,林德继续在杭州城待下去的作用有限,风险却要成倍增加,是时候抽身离开了。 在离开杭州之前,林德最后一件任务就是代表海汉,向官府提交最后通牒。这当然也不会送一封书信到各个衙门就了事,林德还得将这事主动宣扬开,以便能让杭州府的民众更好地理解局势的严重程度。 于是就在提刑按察使司接手通盛码头大火案的第二天,浙江三司衙门、杭州府衙、钱塘县衙都接到了署名为“海汉国东海定海港管理委员会”的信函,其中的内容也是大致一样,便是要求官府限期破案,交出真凶,否则海汉将会采取一系列的报复措施。信中的言辞倒也不算激烈,不过并没有给浙江官方留下什么辩解的空间,给出的时限也卡得很死,只留下了即日起的五天时间。 别说五天时间,就算是五十天,官府也别想破了这个案子,之所以留出时限,也是象征性的做法,让海汉显得仁至义尽,占据道德制高点。同时这五天也是留出一定的空间,用以观察浙江官府的反应,要是官府有头脑清醒的人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或许不用大动干戈也能达成目的。 但管委会可并没有真的把希望寄托在浙江官府的完全让步上,毕竟以大明一直以来的秉性,哪怕是毫不占理,也绝对不可能就此对外番低头。更何况他们现在也不知道除了凶手之外,海汉这最后通牒真正的目的何在。 在各个衙门收到信函的同时,舟山定海港也悄无声息地进入到备战状态。出入港湾的民船被限定航道和活动区域,与舰队停泊的军港拉开距离。而回到舟山度过了短暂休整期的海军士兵已全部归营,开始准备接下来的行动。 目前海汉在舟山的大将就只有石迪文和王汤姆二人,而石迪文在浙江待的时间相对长一些,此次行动便仍是由王汤姆作为一线指挥,石迪文则坐镇舟山负责后勤调度和全局统筹。安全部每一天都会用快船从杭州送回事件最新的进展消息,虽然时效性有一定的滞后,但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算是极高的效率了。 对于林德在杭州的表现,王汤姆和石迪文都十分满意,认为他很好地把握住了时机,成功扮演了一个受害者的角色,并且将杭州府的舆论引导到了对海汉较为有利的方向,至少在道义上占据了主动,这对于海汉接下来出兵示威的行动来说,可谓意义重大。 “林德回来以后,可以给他加点担子了!”王汤姆提议道:“这件事完结后肯定要在杭州设立办事处,我看他应该可以胜任。” 石迪文也表示了赞同:“林家这三兄弟倒是真的好用,也算是我们到浙江之后的一大收获了。” 这次行动中在台上唱主角是林氏三兄弟的老幺林德,但他的两位兄长林行和林思其实也在行动过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林德在明面上展现个人演技的时候,在杭州城中指挥散布各种言论的就是老二林思,而负责在行动过程中操纵那艘幽灵苍山船将尸体运进火场,把活人和值钱财物接走的,则是老大林行的任务。 此次的苦肉计得以顺利实施,这林氏三兄弟当记头功。而且等他们从杭州城撤回来之后,还要配合舰队出击,担任海军在杭州湾、钱塘江地区行动期间的向导。等干完这一波,三兄弟获得提拔基本也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当然了,这三兄弟今后不管怎么个提升法,都只会在行政和贸易领域获得机会,由于其出身背景的关系,不可能在海汉军中执掌兵权,其委任状也不会由王汤姆和石迪文这种军中大佬来签发。如果他们真想让家族进入海汉军队体系,那大概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代人了。 海汉的一套组合拳已经挥出,而且已经结结实实地打到了浙江官府的脸上。海汉人发出的最后通牒其实并没有制造出足够的紧张气氛,这在官员们眼中看来更像是虚言恫吓的手段,并不相信海汉人真敢采用军事手段或是其他比较极端的方式来解决这起事件。现在最让官员们感到不安的,其实是如何澄清市面上各种离谱的谣言,挽回官府的清誉。 要解决这个问题,最有效的办法莫过于尽快破案了,只要能查明真相,抓到真凶,追缴赃物,公开审判和处置凶手,自然就能把官府从目前的不利局面中拯救出来。 但问题就在于说来容易做起来难,要侦破这起案件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破案难度并不在于证据太少让办案人员无从追查,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个案子的客观证据所能提供的信息着实太多了一些,多到官府根本就没办法用“意外失火”这样的理由来掩盖杀人纵火的事实。而所有已知的证据都在将行凶者的身份指向明军,这让前期负责侦办案件的杭州府捕快根本就无法继续调查下去。 即便是在提刑按察使司接手案件,并引入锦衣卫参与协查之后,案件侦破也依然没有取得更大的进展。所有的线索到了神秘苍山船这一步就戛然而止,尽管钱塘江至杭州湾沿岸配有苍山船的所有驻军据点都进行了排查,但也还是没能确认案发当天出现在通盛码头附近的那艘战船是出自何处。 既然查不出实证,军方自然是大呼冤枉,认为这是负责办案的按察使司有意打压,并不乐意予以充分的配合,而按察使司却认为军方似乎在故意隐瞒罪证。但外界却普遍认为这是官官相护造成的恶果,毕竟那位苦主林德最后一次出现在杭州府衙外的时候,曾咬牙切齿地说过官府必定会袒护凶手,就算是换了衙门来调查也难有结果,看起来似乎是知道了不少骇人听闻的内幕。 如今几天过去,纵火案非但没有取得什么进展,反而是又流出了不少三司衙门互相扯皮的传闻,越发坐实了官府中有人故意阻碍案件调查的说法。就算是身兼布政使与按察使两个职位的王畿从中协调,要求浙江都司予以配合,也难以推动案件调查取得更多的进展。 杭州城里各大衙门都为了这起案件搞得焦头烂额,但似乎没人留意海汉最后通牒中声明的五日之限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在官员们还在争论是不是该为这起案件彻查沿海州府驻军的时候,从宁波府传来了海汉战船从舟山群岛大举出动的消息。 宁波知府曲余同在浙江官场上是一个争议很大的人物,有人认为他为了一己之私,放任海汉人以占领舟山县,形同卖国无异。但也有不少认为舟山这种长久以来就游离于官府管辖之外的地方,换一个遵纪守法的主人也没什么坏处,至少海汉人办事要比以前占据当地的武装走私商有规矩多了,对大明也仅仅只是提出了通商方面的要求。 海汉清理了舟山群岛之后,当地的倭寇和海盗被一扫而空,反倒是给浙江的海上贸易带来了更好的发展环境。而曲余同能处理好当地官府与海汉之间的关系,没有激化矛盾引发大明与海汉之间的战争,这就已经很能显示出他为官的本事了。 至于有些人为什么要拼命反对海汉人的到来,其实明眼人都很很清楚。比如去年无故失踪那三名以反海汉著称的官员,其私下与舟山原主汪加林的关系也并不是没人知道,他们因为自身利益受损而反对海汉,那么现在就必然也会有人因为从海汉那边得到好处而选择站队。 不过当前浙江官场上主要的风向仍是倾向于对海汉要遏制其行为,还有少数人是希望能撤换曲余同,把宁波府这个油水极多的地盘给让出来,所以布政使王畿也一直在考虑是否要上书朝廷,对曲余同的任命进行调整。然而就在他悬而未决之际,杭州便出了通盛码头大火这个事,所以也就只能暂时将曲余同的事放到了一边。 如果不是宁波府传来紧急军情,王畿还真有点忘了前几天收到那封看似玩笑的最后通牒。但当他看过宁波送来的消息之后,就知道海汉人这次可不是嘴上说着玩玩而已了。 据悉海汉此次出动了作战船只数十艘,第一时间就抵近了宁波府甬江入海口的招宝山据点,并对当地进行了象征性的炮轰。虽然没有造成明军人员伤亡,但却在宁波府引发了极大的恐慌,城外民众蜂拥进城避难,唯恐海汉人打上岸来。 不过海汉海汉人并未在宁波府逗留太长时间,很快舰队便驶出甬江,向北进入杭州湾。曲余同在报告中声称“海汉战船众多,驻军寡不敌众,为保存实力仅派快船尾随监视”,就这样一直目送海汉舰队穿过杭州湾,进入嘉兴府地界。 仅仅过了一天时间,嘉兴府便也发来紧急军情,称海宁卫下属的乍浦、澉浦两处卫所均遭受海汉舰队袭击,虽然海汉人没有登陆向所城发动攻击,但却毫不留情地击沉了他们能找到的所有停靠在海岸上的明军帆船,其间也伴随有个位数的明军伤亡出现。目前嘉兴府已经集合了所有军队,提防海汉突然登陆发动更大规模的攻势。 海汉人的主动出击终于是成功引起了浙江官场高层的注意,这时候所有人才突然意识到,前些天发生在杭州城外的纵火案所造成的影响并没有因为时间流逝而慢慢平息,海汉人并没有因为案件侦破工作的停滞而就此认命,他们是要以自己的方式来向浙江官府讨回一个所谓的公道。 不管纵火案的真凶是不是明军,海汉向浙江沿海地区发动战争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而大明面对这样的状况从来都是刚正面,不会选择逃避。正确的处理方式就是由浙江都司立刻调集各州府的部队,赶往出事地区,对胆大妄为的海汉人进行无情的打击,让他们知道侵犯大明帝国的可怕后果。 但目前有一个小小的难题摆在浙江官员们的面前,那就是包括杭州驻军在内,从浙江各州府调集的八千余名精锐,刚刚在五天前接到朝廷调令北上前往河南,参与剿灭农民军的行动去了。 正文 第1175章 兵临城下 农民军在河南刨了朱家的祖坟,这对于整个大明而言都是了不得的事情,崇祯帝震怒之下,要求全国各地派出精兵到中原参与围剿战。江浙之地一向富庶,近年来也无战事,所以朝廷下令之后,浙江都司立刻就从各州府调集了精锐部队,由浙江都司指挥同知霍斌胜率领往河南去了。如今留守在各州府的驻军实力因此大打折扣,别说组织起来抵抗海汉入侵,可能连保存自身实力都难以保证。 海汉在进入浙江之后的作战行动虽不频繁,但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足以引起浙江都司的关注。再加上海汉军在南边福广沿海的名气,浙江都司也很清楚这个对手不好招惹。否则去年于平风等人就不会一直耍阴招,而是直接调集军队去舟山跟海汉开战了。之前听说海汉主力离开舟山,原本还让浙江都司的官老爷们暗自松了一口气,但没想到因为这么一场无名大火,海汉人就撕破了脸皮要开战了。 从宁波府和嘉兴府传回的战报来看,当地驻军对于来袭的海汉军几乎毫无抵抗力,尽管战报上声称“三军用命,阵斩敌兵若干”,但这样一边表功一边要求杭州府尽快派援兵退敌,而且自家的战船几乎悉数毁坏,这中间的门道自然十分明显。 海汉军精于海战,这一点是众人皆知的事情,福广两地水师甚至对其十分倚重,前几年陆续向海汉人购买了不少战船和武器,连水师军官也会在海汉军中接受培训。面对这么一个强劲的对手,浙江都司并没有足够的把握在海上战胜对方,即便是要派出军队增援地方,也只能在陆上协防,所能起到的作用其实比较有限。 这其实还是其次,最关键的一点是现在无人能够确定海汉军这次武装入侵的具体目标和活动范围,他们或许只是在杭州湾附近炫耀一下武力,但说不定在发现明军无力抵抗的状况后,就会顺着钱塘江进入杭州府境内生事。假如现在将拱卫杭州城的军队派往嘉兴等地增援,那海汉要是由水路摸到杭州来了,又该要如何应对才是? 此外浙江明军可没有海汉这样的动员效率,即便只是打一场小规模的局部战争,也不是仓促间就能立刻拉出部队开战。等杭州这边的军队准备好出征,海汉人还在没在嘉兴那边活动都难说了。 基于这样的现状,杭州城中的官员们不免产生了严重分歧,一部分认为应该立刻出兵给海汉人一点颜色看看,最起码也得尽快打退其攻势,保全大明颜面才行;另一部分人则认为海汉在嘉兴等地的行动只是骚扰性质,说不定目的就是要借此调虎离山,吸引明军主力离开杭州,再从水路发动攻势。而且以目前的状况来说,要立刻出兵援助嘉兴等地也是难以实现的操作。 最终还是反对派的意见占据了上风,毕竟杭州城是浙江的经济文化中心,重要的衙门几乎都在杭州城里,这里的安全环境要比其他沿海州府更为重要,有限的精锐兵力还是放在杭州城更为稳妥一些。至于已经遭受海汉袭扰的地区,也只能回复当地“严防死守,等待救援”,毕竟海汉兵力有限,就算能在沿海打下一些地方也不可能长期占领,终究还是会退兵的。 只要没有丢掉城池,目前所发生的这些状况都尚在可控状态,不用向朝廷报告遭到外邦入侵,也无需承担相应的责任。如今大明内乱未平,如果浙江这边再爆发大规模的战争,那自布政使以下的官员都是要担责任的,没人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弄出一些会令当今圣上感到不快的状况。 杭州城里的官员们还在为是否出兵争执不下的时候,海汉军在嘉兴府海盐县的武原镇实施了登陆。这次登陆行动基本没有遭受到任何的抵抗,因为海汉海军在此之前已经将澉浦、乍浦两处千户所下属的作战船只全部击沉在码头上了,虽然没有攻破这两处临海的千户所城,但已经起到了足够的震慑作用。海汉很大胆地选择了在这两个千户所之间的海盐县登陆,明军也根本就没有派出人马来进行阻止。 海汉军在武原镇登陆并不是为了攻打海盐县城,纯粹只是为在这个特定区域展示武力而已。之所以选定这个地方的原因也很简单,这里没有明军驻扎,不用担心爆发正面武装冲突。 相比龟缩在千户所城里避而不战的明军,本地的民众对于海汉军的出现反倒是没有那么紧张。自去年海宁卫指挥使马越莫名其妙死在海上之后,嘉兴府对海汉的查禁就放宽了许多,海汉商品也得以进入到嘉兴府的市场上售卖。武原镇本身就是海滨小镇,又没有明军驻扎,毫无意外地成为了嘉兴府商人走私海汉商品入境的窗口,本地民众也有不少人放弃了农耕打渔的生活方式,投身到这个新兴的暴利行业中。 相较于过去的糊口方式,从事走私贸易的收益显然要高得多,尽管本地人多半只能依附于真正的走私商做些跑腿出力的粗笨活,但这些普通人的收入水平还是较以前大为提升。这也使得本地民众对于海汉的看法更趋于正面,对于这群盘踞在舟山群岛的“武装商人”并不反感。 这次虽然海汉是动了武,但在开战之前的数天,杭州城所发生的纵火案已经在海汉有意操作之下传开了,嘉兴府的民众也知道杭州府的明军对海汉使了阴招,杀人烧船劫走财物,把海汉得罪狠了。如今海汉所展开的报复行动,客观来说也是合情合理,再说海汉的行动只针对明军不伤及平民,所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海汉军登陆之后,百姓大多只是躲在家中闭门不出,倒也没几个人选择拖家带口地逃去县城避难。士兵们在镇上张贴了不少安民告示,说明自己的来意只是为了对明军“不仁不义”的举动采取报复,但不会将报复施加到百姓头上。海汉军的登陆行动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大约两小时之后便撤回到船上,但因为天色渐晚,舰队并没有立刻开拔去下一站。 庞大的舰队就停靠在武原镇的海边,陆陆续续走出家门的本地民众都能很清楚地看到这支舰队。真实的视觉冲击要比一万句的宣传都管用,这支舰队的存在就足以让百姓明白,现在谁才是杭州湾里的主宰。 翌日,海汉舰队南下进入钱塘江,在其南岸绍兴府的谢塘镇、沥海镇进行了短暂逗留。由于临山卫指挥使魏山去年就暗戳戳地跟海汉建立了利益关系,所以海汉在绍兴府的行动没有遭遇任何抵抗,最后只是象征性地将曹娥江入海口封锁了半日,这样临山卫也就有充足的理由向杭州告急了。 客观的说,海汉在杭州的行事并不激进,舰队巡游了宁波、嘉兴、绍兴三地,但真正动武也只是在嘉兴府炮轰了一堆无人守卫的木船而已,并没有各地官府在向杭州告急的文书中声称的“激战”。不过这并不妨碍这几处地方官府继续向杭州城请求援兵,不管是真挨打还是假挨打,似乎都在有意无意间帮助海汉设局。 如果仅从这些告急公文中来分析局势,那么海汉差不多已经占领了杭州湾沿岸这几个州府一半以上的面积,很快要轮到杭州城变得岌岌可危了。心慌意乱的浙江都司只能下令从相邻的湖州、严州、金华三个地处内陆的州府调兵,不过这个调动并不是准备组织部队赶去出事的地方救援,而是全部集中到杭州城拱卫,以免胆大包天的海汉人万一要攻击杭州,至少还能有足够的军队用以构建防线。 在开战四天之后,海汉舰队终于从水路逼近了杭州城。尽管浙江都司在此之前已经是以临时抱佛脚的方式将钱塘江上游的水师全部集中到一起,但这种措施在面对海汉这些火力强大的战船时也很难起到太大的作用。 “浙江都司就这么点本事?”王汤姆很是不屑地看了看钱塘江上的几十条明军战船,回头对潘严道:“你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潘严是在海汉舰队第一次造访辽东半岛期间抓获的俘虏之一,因皮岛将领沈志祥为其作保,他才得以脱身重操旧业,再次进入明军水师服役。不过他因为曾经叛逃辽东的经历,已经不可能再回到登州军中,只能去皮岛为东江镇卖命了。而海汉与东江镇的军事合作中包括为其培训水师军官,这潘严也因表现出众而被挑中,随舰队一起南下来到了浙江。 虽然潘严过去和现在都是在明军中服役,但王汤姆很清楚他早就已经不可能再跟朝廷一条心了,不用担心他向大明出卖海汉的秘密,所以这次出击也带了他在身边,算作是实战培训的一部分了。 潘严在辽东期间已经两次见识过海汉海军的本事,早就对其佩服得五体投地,此时听王汤姆主动提问,他倒也没有多想,老老实实地应道:“就凭这些小船,尚不足以威胁到我方舰队。以卑职之见,既然此行目的并非消灭明军水师,当可以炮火开路,吓阻对方。若有不知进退者,再将其击沉便是。” 王汤姆试探道:“你看到我们跟明军打仗,难道心里就没有一点波动吗?” 潘严正色道:“卑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今是海汉海军学员,自然该站在海汉舰队一边。” 王汤姆微微点头道:“你能有这样的觉悟就好。” 王汤姆很快就下达了开战命令,双方这次出战的船只数目相差不大,但排水量却差了不止一个数量级。至于舰载火力就更不用说了,就算明军所有船只加在一起,火力强度还尚与海汉购买的这艘旗舰相差太远。而临时凑合到一起的浙江水师显然只是一支作战经验稀少的乌合之众,海汉的舰载火炮开始隆隆作响之后,便很快有数艘明军战船调转方向,尝试脱离战场。 很显然,海汉的武装船只早就名声在外,而这些临时集中起来的浙江水师却并没有太坚强的战斗意志,一看对方开始使用火炮攻击就纷纷脱逃。不过半个时辰,除了几艘被击伤无法动弹的船之外,其他的船几乎都逃了个精光。而海汉对于这种主动脱逃的行为也没有进行追击,只是调整了队形开始封锁江面。 在海汉制定的报复计划中,对钱塘江航道进行武装封锁是最为重要的手段之一。断绝了这条对杭州极其重要的交通线之后,整个城市的运转都会受到一定的影响,而且民间的怨忿也会急剧增长。如果城里的官员们无法保证钱塘江的正常通航,那么当今世上唯一能做到这件事的大概就只有海汉人了。 这里的钱塘江面宽约五里,即便是强如海汉,也花了近两个小时才部署好水上封锁线,开始拦截过往船只。如果是民船,原则上都会劝其原路返回,实在想尝试硬闯的,就只能先将船扣下来了。 在天黑之前,海汉总共扣押了七条船,但成功驱离的船只却是这个数字的十几倍之多,也足见这段航道的繁华程度。而海汉人兵临城下的消息已经在杭州城内传开,有部分士绅开始担心官府是否能够好好应对海汉的攻势,因为一直到现在,官府既没有对纵火案进行结案,也没有接受海汉的诉状,很显然对方是憋着一口气来的。 对于形势的急转直下,懵逼的不光是城内外的普通民众,就连官府中人也不免感到惊讶,谁也料想不到海汉真的就这么直挺挺地顺着水路杀到了杭州城下,甚至连钱塘江的航运也封了,要战估计是战不过了,但如果就此去跟对手讲和,那未免也太丢脸了。 正文 第1176章 海汉的要求 杭州自1366年被明军攻占,由元代的杭州路改为杭州府之后,在大明统治期间,这座江南重镇就再未经历大规模的战事。即便是历史上清军在1645年打到杭州,时任大明的监国潞王朱常淓选择了直接投降,这座城市也仍未被战火染指,终大明一朝都算是一处太平福地——当然了,这种可能性只会在海汉没有来到这个时空的前提下才能实现。 在这样的历史环境下,海汉军在崇祯八年年初兵临城下,所引发的恐慌和混乱也是大明建国以来前所未有的程度。原本居住于城外的民众在发现海汉舰队的到来之后,大多立刻收拾家当涌入城中避难。这也导致了杭州城内的客栈旅店全都一夜爆满,仍有大量难民因为找不到临时住处而露宿街头。 为了避免出现有人冻死街头的状况,官府倒也想了不少办法安置难民,一面动员城中居民开放住所安置难民,或是捐出一些被褥,一面在街头布置了许多火炭盆供难民们烤火取暖,并大量发放姜汤和热粥,以保证难民们能有足够的体能熬过寒冷的冬夜。同时城中驻军和衙役也加大了巡逻力度,以防有人在城中趁乱生事。但这样的手段也只能应急,如果海汉不退兵,城中的混乱状况也只会愈演愈烈。 不过现在最着急的人倒不是这些难民,而是时任地方长官的这些官僚,此时在布政使司衙门里,杭州知府何冠之正在向浙江布政使王畿和都指挥使刘峰等人汇报安置难民的情况。杭州本是江南鱼米之乡,周边地区物产也算丰富,城中现在最缺的倒是不是各种生活物资,而是安置这些难民的场所。 “城中尚有数千难民无处安置,各位可有什么主意?”听完何冠之的汇报之后,王畿便向在座众人征集意见。城中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几乎都已经到场,也算是近期少有的一次官员集会了。 知府同知曾升应道:“下官以为,难民太多难免占据城内交通要道,每日又要消耗大量物资施救,于守城不利。海汉军兵力有限,无力包围杭州城,可安排民众往城北、城西方向疏散,德清、武康、余杭、临安等县都可分流难民,总比全都挤在这城中好得多。” 通判王元立刻出声反对道:“杭州城都无法安置,到了县城就能解决?曾大人此言差矣,眼下当务之急是设法让海汉人退兵,而非考虑这些难民的长久安置。难道各位大人打算跟海汉人打上一年半载不成?” 知府何冠之摇头道:“别说一年半载了,怕是十天半月都难以支撑。今日水师与海汉人交手状况,各位也都知道了。水师一触即溃,根本不是海汉人对手,想将海汉逐出杭州湾,只靠眼下这些手段是不行的。要想让海汉人退兵,还得从根源上解决才行。” 何冠之所说的“根源”是什么,在座的人其实都很清楚。海汉人之所以会兴兵讨伐,由头就是前些天发生在通盛码头的那场无名大火。大家都知道海汉是这起案件的直接受害者,但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天,调查却并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凶手的身份没有找到,失踪的财物也依然没有下落。海汉人当时发给杭州府的最后通牒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现在再看却已是满满的讽刺。 但没人会在当下这个场合直接提及查案的事情,因为这事目前是布政使兼按察使于一身的王畿在负责,提及这桩迟迟不能破获的无头案其实多少会扫了他的颜面。再说海汉人虽然是打着讨公道的名义出兵,但明眼人也不难看出海汉是在借题发挥,故意把事情闹大。只是目前尚无与海汉接触的渠道,所以官员们也暂时还弄不清海汉这么大动干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总不可能凭他们那几千人马就妄想跟整个大明开战吧? 王元干咳一声道:“如今杭州府精兵都去了河南平乱,要与海汉人开战就有些麻烦。以下官之见,海汉人封锁钱塘江,乃是向官府示威之举,倒也未必见得真想打仗。若是能好好沟通,或许可劝解他们自行退兵。” 都指挥使刘峰冷哼一声道:“海汉人今天才到杭州,不过是稍占上风,各位就想着要和谈,是不是太着急了一点?” 浙江官场上反对海汉的主力就是军方人员,而且是以浙江都司衙门高层官员为主的群体。但沿海州府已经有不少卫所的指挥使、千户拿了海汉的好处,所以这种态度在基层并没有得到很好的贯彻执行,政令出了杭州基本上就没什么效果了。都司衙门一直憋着一股气想找机会给海汉一点颜色看看,但今天这个战绩着实太拿不出手,刘峰本来就心头不快,听王元提到议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王元被他驳斥也不多做辩解,心道既然你要去碰钉子,那我又何必要拦着你。海汉那边早就跟他通过气,不必强行出头提议和谈,王元也乐得省事。反正最后局势恶化,都司衙门这些主战派肯定是要背这个锅的。 王畿问道:“那刘大人可有什么解决办法?” 刘峰沉吟道:“海汉人精于水战,只要避其锋芒,等他们上岸,便可设法围而歼之。” 刘峰这番话其实也只是自我安慰而已,且不说海汉会不会登陆攻打杭州城,就算是下船上岸,目前守卫杭州城的这些明军部队的战斗力也未必能挡得住对方,至于什么围歼就更是痴人说梦了。他身为浙江都司指挥使,对于海汉的作战方式并非一无所知,但当下形势却不容他退让,只能硬着头皮吹一波了。海汉军要是真上岸了,他多半会下令缩防踞城而守,不会与对方正面交手。 不过他这话中还是露了怯,王畿应道:“等其上岸,不如主动驱赶,刘大人,既然你这么有把握战而胜之,那何不率军出击,与其决战于钱塘江畔?” 刘峰道:“海汉人来势汹汹,当先以固守之态挫其锐气,再寻机与其周旋。若是出城跟他们正面对战,岂不是正好遂了他们的意?” 王畿认为自己已经了解到对方的态度,当下也不再跟他辩论下去,他现在要的是尽快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不是这样磨磨蹭蹭的消耗时间,让事态向着失控的方向继续发展。刘峰既然畏战,那就不太可能指望军方来解决眼下的麻烦了。 参与这个碰头会的官员不管是主战还是主和,所有人都很清楚海汉人这次来到杭州,只怕不会轻易退兵。但又没有人愿意主动站出来承担相应的责任,所以讨论一番最终还是没有讨论出一个可以立刻实施的方案。最后只能是让刘峰加紧调兵遣将,增强杭州城的防御,不给海汉再留下可趁之机。 翌日清晨,海汉便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派出了两个连的陆军在杭州城以东五里的钱塘江下游北岸实施登陆。由于明军都已经缩回到杭州城附近驻防,在这里并没有明军部队来露面阻止海汉军的行动。不过这个登陆行动倒也不是一点阻力都没有,附近几个村庄组织的民团武装很大胆地进行了尝试,试图将这群外来入侵者赶回到船上去。 对于海汉军来说,这些举着乱七八糟武器,队列散乱连基本阵形都没有的民团兵实在难称劲敌,别说相比各国的正规军,就算是海汉到了浙江之后在舟山岛上训练的民兵,也比这群乌合之众像样多了。 海汉这次的行动要求尽量减少对无辜民众的杀伤,但类似这种自己打上门来的状况就不在其中了。率先登陆的一个排被军官集合起来,然后对大约五十丈开外还在整队中的民团随意放了几轮枪。随着夹杂在枪声中的惨叫声不断响起,原本就惴惴不安的民团顿时一哄而散,其中一些人甚至随手就丢掉了武器和旗帜,以求能逃得更快一点。 很显然这些人并没有接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可能只是临时抓来凑数的农夫而已,这种民间武装靠着人数优势吓唬吓唬山贼土匪还凑和,遇到海汉军这样实战经验丰富的对手就真是白送了。 指挥这场战斗的军官用望远镜确认了一下战果,对面大约有五六个人中枪倒下,不过都已被同伴连抬带拽地带离了战场。对方对于战斗伤亡的承受能力很弱,或许这就是太平日子过得太久造成的负面效应了。不过这样对海汉军来说也是好事,毕竟这次的行动没有必要制造太多杀戮,能以最小的动作将这些无知乡民驱散就足够了。 当然了,海汉军这边也并不会就此掉以轻心,因为现在根本不知道附近是否有明军在暗中窥视这场强弱差距悬殊的战斗。如果是有正规军出战,那应该就没这么轻松了。何况海汉有限的骑兵部队几乎都去了山东,现在这支登陆的陆军当中仅有几骑侦查兵,要是周围有明军骑兵埋伏,那还是会有相当大的风险存在。 为了确保不会出现兵力有限的登陆部队被明军堵在岸上撤不下来这种极端状况,海汉军的参谋们在制定行动方案时也是煞费苦心,规划的陆军活动区域都在近岸处,并且派出数艘战船在河面上一路随行,如果遇到大股敌军,可以立刻撤向河岸,就算限于地形不能马上登船,至少也可以退到舰炮射程范围之内,得到重火力的保护。 不过参谋们显然是高估了明军的勇气,除了初登陆时那一波民团骚扰之外,陆军部队登陆后向杭州城方向行进了两三里地,依然没有见到明军的踪影。 王汤姆在旗舰上得到回报的消息也稍稍有些诧异,他认为明军就算放弃在江面上的舰船对抗,但应该不会坐视海汉在杭州城附近直接登陆,至少会派出军队遏制己方的行动。但从现在的局面看起来,对方似乎真的就打算踞城死守了。 不过仔细想想,对方的这种应对方式或许也是出于无奈,毕竟杭州府及周边地区的精锐明军有大部分都已经北上离开浙江,目前能拉出来跟海汉军过招的都是二流部队,明军高层大概也很清楚这种状况不宜正面对战,所以才会选择收缩防线。 中午时分,先头部队已经能清楚地看到杭州城头了。直到这个时候,杭州城里才终于派出了使者,与海汉军进行接触。而来者并不是官府中人,只是一名受托而来的丝绸商人。 这商人名叫郑太生,在此之前也是与海汉有生意上的往来,还曾在舟山港面见过石迪文等人。不过官府排他当使者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恰好”就是知府何冠之的妹夫,勉强也算是半官方人士,身份也勉强能获得交战双方的信任。在接受了搜身检查之后,郑太生被水兵用小船送上旗舰,见到了这次领军的王汤姆。 王汤姆虽然不认识郑太生,但船上自有认得他的人,一介绍身份,王汤姆便知这是代表杭州府当说客来了,当下便开门见山地问道:“郑老板既然是来讲和的,想必也应该有一些好处给我们吧?” 郑太生正色道:“在下不是来讲和,只是来劝王将军速速退兵,莫要坏了两国关系。” 王汤姆摆摆手道:“我们跟大明没有正式建交,也说不上有什么关系。再说我们的人在杭州出了这么大的事,官府处理的时候考虑过两国关系吗?” 郑太生干咳一声道:“关于通盛码头大火一事,城内主管刑名诉讼、侦拿缉捕的衙门都在追查,还请王将军稍安勿躁,多宽限几日,定会水落石出,将元凶缉拿归案予以重判!” 王汤姆哼了一声道:“套话就不必说了,要是能破案,也不用我亲自走这趟了。派你来的大人就没说点别的?” 郑太生道:“王将军若是有什么要求,倒是可以先提出来,在下可代为转告。” 王汤姆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沉声说道:“我的要求很简单,第一,查明真相交出凶手;第二,官府治理无方,给我方造成巨大损失,必须要十倍赔偿才行;第三,开放浙江各州府的通商权限,今后不再限制海汉商人和货物进入。先做到这三点,我们再谈停战的事。” 正文 第1177章 碰钉子 郑太生听完这三条要求,脸上也不禁有些变色,这要是能答应下来,那就不是大明的作风了。当下连连摇头道:“王将军此言差矣,查明真相本是官府职责,这个不需多说,但此案是在大明国境之内,当受大明律所辖,抓到犯人之后也当由我大明的衙门处置才对。还有这赔偿一事,怎么怎能由官府承担?至于第三点……在下倒是愿意代王将军传话,大明与海汉若能通商,对两国都是好事一桩。不过上头的大人们会怎么想,在下就不能保证了。” 王汤姆面露讽刺笑意道:“杭州城里的官老爷真想破这个案子吗?怎么我听说的消息,是凶手背景太大,官府不敢把案子继续追查下去呢?我看不如把凶手交给我们处置,毕竟我们可不像官府有那么多的顾忌。至于赔偿这件事,我们的人在杭州府的地界出了事,官府抓不到凶手,那我们不找官府索赔找谁?二十多条人命,不拿钱赔,是打算拿命来赔吗?” 王汤姆这个话说得太狠,郑太生根本没法接,他虽然是大着胆子接了这差事,但并不打算真为了大明,为了城里那帮官老爷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关于通盛码头大火案的真相,他自然也已经听过了不少传闻,虽然其间也仍有种种未解之谜,但当前的确是明军的嫌疑最大。假如这事真是明军所为,那官府的确会在查办案件的时候遭遇极大的阻力,这案子悬而不决也是情理之中的状况。海汉死了一堆人,钱财也大受损失,自然不肯就此作罢,不过索要这赔偿数目着实太大,郑太生也不敢替官府应承此事。 但如果就这么回去,郑太生也很难向上头交差,只能苦着脸哀求道:“王将军,万事好商量,何必大动干戈?在下斗胆说一句,贵国若是能主动退兵,官府也愿意坐下来与贵国慢慢商议解决之法,这样和平解决,双方都能少许多麻烦,将军若是能答应,在下回城之后也好劝说各位大人考虑将军适才所提那些条件。” 王汤姆轻轻摆了摆手道:“我刚才提出的条件,不是让城里的各位官老爷用来讨价还价的筹码,条件可以不用答应,大家战场上见真章就是。我知道城里那些老爷们还没吃疼,心里总还会抱有幻想,不过等他们撞得头破血流再来谈判,到时候就不会是现在这种程度的条件了。郑老板觉得跟我谈不下去,那也不勉强,你回去把我的原话转告城里的官老爷们就行。” 郑太生战战兢兢地应道:“在下只是临危受命,并无与海汉作对之意,还望将军不要怪罪。” 王汤姆笑道:“听说郑老板在此之前跟我们在生意上有不少合作,我也希望这次的事情不要影响到我们的商业关系,我们打仗归打仗,买卖还是要继续做的。等这事平息以后,欢迎郑老板再来定海港作客。” 郑太生在王汤姆这里没有求到半点让步,只能灰溜溜地带着对方所提出的三条要求回城了。而这些要求在官员们的眼中自然是不可能妥协的非分想法,眼看着海汉军已经开始在城东河岸边搭建营地,做出要长期作战的姿态,杭州的明军就算再怎么不济,也总不能就这么看着对方肆无忌惮地在城外扎营,总得对此有所反应才行。 于是郑太生回到城中的第二天,明军以实际行动表明了态度。浙江都司指挥佥事祁杰,参将高学武等人,率两千余名明军自城东望江门出城,朝着钱塘江下游的海汉营地缓缓行进。 这支明军的前锋部队刚出城门,就已经被城外远处的海汉侦骑所发现,等其在城外集结完毕,朝着海汉营地进军的时候,海汉这边已提前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尽管明军从城内拖出了两门炮壮声势,但这在海汉陆军眼中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威胁,昨天日落之前,他们就已经从补给船上卸了八门炮到岸上,并连夜在营地防线上布置好了炮位。虽然今天还没来得及校射,但双方炮兵同样都是在陌生环境中作战,海汉军在火炮的武器性能和作战经验等方面都有比较大的优势,胜算肯定比对方大多了。 “别打得太狠,我们要的是震慑效果,不是打歼灭战。还有,不要三两下就打跑了,那样收不到足够的震慑效果。”王汤姆并没有亲自上岸督战,在旗舰上听到报来的军情,只是淡淡地吩咐了几句,甚至连走出船长室去甲板上观战的兴趣都没有。 尽管他也知道明军阵中同样装备了火枪火炮,但双方的战术水平相差太大,明军想凭借有限的兵力优势生吃海汉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王汤姆对麾下部队的作战能力很有信心,两个连的陆军加上营地防御工事,应该足以给这支明军一些教训了。 对于太平日子过得太久的浙江明军来说,海汉军的作战方式是他们从未遇到过的,在这种正面战场上想要击败已架设好防线的海汉军,基本上只能依靠纯粹的兵力优势或是拥有大量的骑兵,靠人命和机动力来抵消其火力输出的优势。但浙江明军显然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现在所遇到的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对手,一直行军到距离海汉营地仅有不到一里的地方才停下了脚步。而这个距离其实已经进入了海汉火炮的有效射程之内,可见对方的指挥官对于海汉陆军的作战方式并没有足够的了解,还是在按照这个时代惯用的作战方式来部署战阵。 遵照王汤姆的命令,登陆的海汉部队没有耐心地等到对方布置好进攻阵型,便率先开炮轰击对方。在一里的距离上想要精确命中某个具体的目标无疑非常困难,不过好在明军正在为接下来发动进攻而重新集结阵形,要命中以百人为单位的目标区域可难不倒海汉炮兵。 在完成了弹药装填和观瞄之后,四门六磅炮和四门十二磅炮组成的火炮阵地上一阵轰鸣声陆续响起,在对面的明军还在目瞪口呆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八枚实心炮弹已经呼啸着砸进了明军军阵之中,顿时响起一片惨叫之声。 明军并没有想到自己的对手居然会用这种方式进行“偷袭”,猝不及防之下,已经有了十几人伤亡。海汉军利用火炮偷袭倒是其次,真正令明军感到震惊的是对方的火炮射程竟然比己方的炮远得多,在这个距离上可以轻松地把炮弹射到自己的阵地上。 “往后撤!快快后撤!”指挥佥事祁杰一看这阵势,连忙一扭坐骑缰绳就往回走。他现在很庆幸刚才没有急于去属下面前训话刷存在,否则刚才前边的队伍被炮弹所伤到的人里边可能就有他一个了。 不过他这扭头一走,跟在身边的一大群护卫随从,举着旌旗的亲兵,也都乱哄哄地转了头。后面的部队不知就里,听到炮声响起之后便看到主官调头往回逃,顿时就引发了一片混乱。若不是参将高学武等军官及时制止,恐怕已经发生了踩踏事故,这军阵还没正式开打就得直接崩了。 但顾忌到海汉火炮的射程,明军最终还是不得不将自己的阵线又向后挪了约莫二十多丈。其实这个距离只要调整火炮角度,射程依然是够得着的,无非就是精准度进一步下降而已,不过海汉这边既然存心要给明军一些教训,自然也不会再急着驱赶他们——明军再往后退,差不多就该退进城里去了。而海汉这次的行动可并没有打算要攻打杭州城,那样做对于海汉来说除了进一步激化矛盾之外并无益处。 于是在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杭州城头的文武官员们亲自目睹了这两千多明军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地主动发动攻势,而每次攻上去的结果都是大量的伤亡,根本连海汉营地的边都摸不着。由多种路障组成的纵深防御带加上射程较远的火枪火炮构成的防线,对于缺乏远程火力打击能力的明军来说就是一个噩梦。 类似的情形在一个月之前的山东登州也出现过,不过那次参战的明军醒悟得比较快,交锋两三个会合之后就选择了主动撤退。而这次在杭州城外所对上的明军指挥官显然头要铁得多,眼见伤亡人数已有三四百人之多,仍然在不断催动部下向海汉营地发动冲击,颇有一点飞蛾扑火的架势。 在城头上观战的文武官员全都黑了脸,他们虽然也没有真的指望这支明军就能把对手打得屁滚尿流,但至少场面上应该打得有来有往才像话,而眼下的状况却是明显被海汉军吊打,再这么继续打下去,这两千人多号人全战死在城外也未必能取得什么像样的战果。 “收兵吧!”布政使王畿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便转身下了城头。对于这种近乎送死一般的战斗,他实在没有心情再看下去。虽然城外带兵的将领勇气可嘉,但这种战斗方式并不能改变双方的实力差距。他虽然是个文官,但也看得出来海汉人留有余地,只是固守营地不出,却丝毫没有增兵或是后撤的迹象,看来也是对明军的能力吃得很稳。海汉人的有恃无恐让他看得一肚子火,却又找不到地方可发泄,想想之前郑太生带回来的三条要求,王畿的心绞痛差点就当场发作了。 当下这个状况,最脸上无光的还是浙江都司这帮人,毕竟先前主战拼命反对和谈的是他们,现在在战场上被对手吃得死死的也是他们。都指挥使刘峰气得牙都快咬碎了,但他也知道当下还不能意气用事,杭州城内外虽然还有数千可战之兵,但绝不可在当下这个时候就投入到战场中去。海汉人要是在此之后攻打杭州城,那还得有足够的人马守卫城池才行。 刘峰在战前就知道海汉军打仗厉害,但没想到竟然厉害到这种程度。他原本只是想借此来摸一摸海汉军的底细,但没想到对手打得极为保守,并没有展示出真正的实力。而己方除了伤亡惨重之外,最可怕的是这头阵打不下来,军心也会因此而大受影响。 但事已至此,再让城外的军队强行撑下去也难有收获,只能徒增伤亡而已,刘峰虽然心中不甘,但也只能下令鸣金收兵了。而海汉军看到明军回撤也并不出营追击,看样子根本就不在乎这一仗是否能够尽可能多地剿杀明军。 但刘峰还是做戏做全套,到城门处迎接了灰头土脸的这支明军。指挥佥事祁杰一直在后边压阵,倒是平安无事,但参将高学武亲自率军冲了两波,左肩部吃了一记枪子,是吊着胳膊回来的。这还得多亏他身上的盔甲削弱了子弹威力,否则伤势只会更为严重。而他们带出城去的两千多明军,回来时就只剩一千七八了。按照初步的统计,明军在这一战中的伤亡超过六百人,其中有一半人都留在了战场上未能再撤回来。这大概也算得上是自大明开国以来,明军在杭州地区伤亡最大的一次战斗了。 刘峰主动对高学武问道:“以高将军之见,可有退敌之法?” 高学武很是无奈地摇摇头道:“海汉人火器犀利,不可正面力敌之,若想退敌,还需得从其后路考虑,断其补给才有希望。” 刘峰心道世人都知道海汉的补给线是水路,可问题就在于光知道没用,这浙江地面上就没有能在水上打得过海汉人的部队存在。想切断海汉人的补给线,指望不中用的水师出战,还不如指望老天爷赶紧多下几场大雪,把钱塘江全都给冰封起来。当然了,出现这种特殊气候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且到时候只怕海汉还没撤军,杭州城里就有数以千计的人要冻死街头了。 正文 第1178章 捂盖子 高学武的建议虽然中肯,但在刘峰看来却多少有些不切实际,想要利用军事手段切断海汉军的补给线,其难度并不比在正面战场上击败他们容易多少。如果明军真有能力做到这一步,那海汉军大概连钱塘江都进不来,更别说在杭州城外登陆了。但高学武作战也算英勇,战场上的表现并未给明军丢脸,刘峰也不好把话说得太重,只让他回城好好休养伤情。 早先浙江组织精锐部队北上中原参与平叛的时候,能力强的将领也已被调走大半,如今杭州城能独当一面的带兵大将并不多,类似高学武这样的将领已经算是其中佼佼者,否则也不用让指挥佥事祁杰这种半吊子上阵指挥了。刘峰麾下无人可用,硬着头皮让祁杰上阵,结果差点弄得自家部队还没开打就直接崩盘,这种表现肯定不能再对其委以重任了。 刘峰当然可以继续派出军队发动攻势,杭州城的军队不够,还可从浙江各州府调集人马,毕竟从整个浙江来看,如果真要全面开战,几万明军还是凑得出来的。但问题就在于用单纯的兵力优势来对付海汉所能取得的效果不好,而且如果让事情闹到无可收拾的地步,浙江官场也没法向朝廷作出交代。要知道前段时间朝廷下文让浙江出兵的时候,可是专门嘱咐了不可让地方生乱,以免破坏了朝廷先安内,再攘外的大局。这才一个月都不到,就让外国军队打到了杭州城下,朝廷要是知道了其中前因后果,浙江都司这帮官员都得承担相应的责任。 原本对主战派就颇有微词的布政使王畿看了今天的战况,其态度不用再多问也能看出来了,很显然不能指望事情闹大之后这位布政使还能与自己站在同一战线面对朝廷的质询,刘峰必须得想办法自救才行。 于是当天夜间,一支明军悄悄摸出杭州城,尝试向钱塘江边的海汉营地发动一次夜袭。但说是夜袭,其实也没有多少隐密性可言,毕竟海汉营地距离杭州城太近,城门这边一有风吹草动,海汉基本都能实时监控。尽管明军在接近海汉营地后大胆地发动了冲锋,但效果并不理想,营地内的海汉守军以火枪射击作为了回应。 尽管天色为明军的攻势提供了极好的掩护,但极差的能见度其实也是一把双刃剑,明军为了不变成活靶子,放弃了在进攻中使用火把之类的照明工具,这在降低海汉士兵射击命中率的同时,自然也给他们通过营地外的障碍区造成了极大的麻烦。想要在黑夜中快速通过纵深三十多米,由高低错落的铁丝网,大大小小的陷马坑,横七竖八的鹿砦拒马组成的防御工事,即便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也不易完成,而且头顶和身边还不断传来子弹划破空气的呼啸声,以及同伴中枪受伤后的惨叫声,很容易就会在黑暗中迷失前进的方向。 最终还是有少数幸运儿借着夜色的掩护穿过了这片防御工事,但这时候他们才发现海汉的寨墙外居然已经挖了一道五尺多宽的壕沟出来,虽然里面还没有放水,但跳进这壕沟里就根本够不着寨墙的上沿了,而明军出城夜袭的时候,并没有携带梯子之类的工具,这个时候除了搭人梯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 不过对于这种原始的攻击手段,海汉应付起来自然很容易,居高临下的戳刺让人梯上端的人几乎避无可避,好不容易才抵达终点的明军士兵就这样被一个个地戳翻在壕沟里。绝望的明军发现仅凭抵达壕沟处这零星的人马根本无法攻入海汉营中,甚至连制造混乱的机会都不大,只能选择放弃无谓的攻势,向后撤离战场。 明军在夜袭中丢下多具尸体后,仍未能取得明显的进展,眼看苦战无果,最终还是只能无奈地撤回城中。海汉军这边得到的命令是固守营地,见对方主动后撤也没有出营追击,以防黑夜中另有埋伏。天明时清点战果,士兵们在营地外的防线上发现了一百三十多具尸体,不过营地正面的各种防御工事也被破坏了大半,还需重新布置才行。此外由于明军在黑夜中摸到了比较近的地方,弓箭手一番攒射,倒也给营内的海汉军造成了数人伤亡。 王汤姆在清晨视察了交锋的战场,看到了营地外围寨墙上横七竖八插着的箭矢,当下也有点感叹明军的执着。白天明军的冲击被海汉的长射程武器阻止在较远的安全距离上,也难以对海汉士兵造成直接的杀伤,但夜间明军摸到近处之后,这种闭着眼的覆盖式射击反倒形成了杀伤。好在伤亡有限,而明军也无法确认他们所取得的战果。 王汤姆下令好好入殓阵亡士兵,稍后安排专门的船只将他们的尸骨运回舟山,火化之后再集中运回三亚的陵园安葬。海汉军目前最大的短板仍然是兵力不足,即便战力已经可以吊打对手,但由于兵力太少,仍然无法在面积较大的区域内展开攻势。类似这次攻击杭州,如果兵力足够就完全可以分兵去附近州县展示武力,进一步向浙江官府施加压力,但现在却只能将参战部队都集中到这里,以抵消对手在兵力上的巨大优势。 按照事前所制定的行动计划,在杭州城下的战斗要尽量控制在十日之内解决,否则拖的时间太长,把小规模冲突生生拖成了全面战争,那就与海汉的震慑目的不符了。如今在杭州城下的交手已经让明军折损了数百人,这样再继续打下去,局面恐怕真的会向无法收拾的方向发展,王汤姆内心也稍稍有些犹豫,是否还需要加大对杭州的攻击力度来施加压力。 不过他的顾虑其实有一点点多余了,杭州城里现在已经吵翻了天,一些有路子的富人士绅设法买到路子,开始举家撤离杭州。而海汉军正在调兵遣将,接下来就是围攻杭州城的说法也在城内不胫而走,信息的不对称导致许多民众对此信以为真,即便是无法离开杭州城外逃的人,也开始设法囤积生活物资和补给。城内的粮食价格在短短两天之内就翻了五倍之多,但就算这样也仍是供不应求,只能由官府来接手管控粮食买卖。 尽管官府声称城内的粮食储备足够至少两个月的消耗,但粮食价格的急剧变动和官府出手管控市场的举动,仍然是让民众感到十分不安。杭州城在大明统治下这两百多年来一直都是过的太平日子,还从未被敌军兵临城下而无力反击,不管是官府还是民间,对这种状况的承受能力都相当差。海汉军虽然还没有正式对杭州城发动攻势,但城中的社会秩序却已经乱了。 按理说如果双方都是铁了心要打一场,那么大家各自拿出家底来,在杭州城血拼一场决出胜负才是正常的状况,但微妙的是双方各自都有顾忌,都意识在控制冲突的烈度,不想将战争规模提升到国战这种回不了头的高度。 一度占据上风的主战派在出城作战的明军接二连三的受挫之后,影响力也随之大降。不管是官方还是民间,都对战胜海汉并将其逐出杭州的前景表示出悲观的态度。如今钱塘江的出海航道被海汉军封锁已经进入到了第四天,受影响的可不止是杭州城而已,目前因为航路受阻而无法出海的船只都在上游的富阳一带江岸停靠。不管是调查案件还是赔偿损失,在商人们看来海汉提出条件就说明至少是有谈判的余地,一味用武力解决当下的僵局只会让局势更加恶化。利益受损的富商们都在通过各自的路子对杭州城里的官员们进行游说,希望官府能够改变态度,尽快与海汉展开和谈。 就在这个时候,一根救命稻草终于出现在快要溺水的官员们面前。宁波知府曲余同派人从陆路经绍兴府在钱塘江上游渡江来到杭州,送上一封公文,内容是请命出面前往杭州城外与海汉人和谈,以解浙江危局。而曲余同自愿出面的资本,就是他过去这一年中曾与海汉人多次打过交道的经历——原本被浙江高官认为的瑕疵,如今却成了拯救时局的契机。 尽管在此之前有不少人都对曲余同的立场颇有微辞,但在这种两国交兵的时候,人家能主动请命出使到敌方控制区去谈判,即便是看不惯他的人也很难再出声指责这种勇气。至少在杭州城里叫嚣着打打杀杀的这帮人,可没有哪一个敢以使者身份主动出城去造访钱塘江边的海汉军。 布政使王畿原本也是倾向于找机会撤换曲余同现在的职位,让朝廷找一个态度更强硬的官员前往宁波府任职,以改变海汉在当地为所欲为的局面。但通过这几天的武装冲突,他也逐渐意识到要跟海汉人打交道是一件多么麻烦的事情。海汉在宁波外海落脚一年多,而宁波府一直没有生出乱子,光是能做到这一点就殊为不易了。明军接连受挫之后,现在杭州城里没人敢站出来承担责任,曲余同能在这个危机时刻主动站出来请命,也算是非常有心了。 当然了,考虑到某些人的面子问题,王畿还是很客气地再次召开了碰头会,向军方告知了曲余同的建议。刘峰等人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当下的局势已经不容再有任何闪失,即便海汉人攻不下杭州,但这样的对峙再多持续几日,就没法捂盖子瞒过朝廷了。当务之急,是要尽快让海汉退兵,这个时候也不能再过多考虑政见相左的矛盾了。 前几日的碰头会上,喊打喊杀的人着实不少,但这次却没人再坚持要以武力解决现有争端了。虽然仍然有个别人对曲余同选择这个时候出头的目的表示怀疑,也不愿信任他有解决危机的能力,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能够提出更为实际有效的解决办法了,说得难听些,让曲余同出面已经有些死马当活马医的味道了。如果曲余同也失败了,那王畿就只有彻底撕破脸向朝廷告急,以便能从临近几省调集更多的军队来对付海汉军了。 于是在寥寥无几的反对声之下,王畿拍板决定立刻委任宁波知府曲余同为谈判特使,代表浙江官府与海汉方面进行接触。王畿在会场上就亲笔起草了相关的委任文书,然后立刻命令亲兵随来送公文的信使原路返回宁波,以便能让曲余同早点动身出发。 杭州城里的官员们惴惴不安的时候,曲余同却正在自家宅院中设下家宴,款待秘密到访的海汉使者。在海汉军演出的这场大戏中,宁波府并未受到太多的骚扰,海汉军只是蜻蜓点水一般在甬江入海口驻留了短时间,便离开宁波进了杭州湾。而此后海汉在各州府的行程进展,每日都会由海汉特使送来曲府,这也让曲余同能极好地掌握整个行动的执行状况。 关于递交给杭州城的文书,其实也是早就起草好了,只等海汉这边通知一个合适的时机送过去而已。曲余同现在已经彻底上了海汉的船,不管这艘船的方向如何,他也只能作为乘客一路跟随了。好在海汉这边并没有背弃诺言,到了杭州城下便扎下营来,并没有再主动采取进攻措施。 这也让一度很担心海汉人假戏真做攻打杭州的曲余同终于放下心来,他很清楚杭州城里的大佬们只要发现打不过海汉军,就会为了逃避责任而设法向朝廷隐瞒这边的乱象,只是想要解决战争危机,他们还缺乏一个可靠的沟通渠道。这个时候由曲余同出面来做解决危机的和事佬,不管是好感还是功劳都能收获颇丰。海汉的戏份已经演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应该他这个角色登场亮相了。 正文 第1179章 和平谈判 来自浙江布政使司的公文在出了杭州城以后,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自杭州横穿绍兴抵达宁波,仅仅用时一个白天就送抵了宁波城里的知府衙门,呈上到曲余同面前。曲余同将信使遣去休息之后,便拿着公文回到书房,与海汉特使许克商议接下来的行动步骤。 严格的说许克只能算是海外的编外特聘人员,因为他毕竟是福建许家的人,留在浙江这边做事也是因为他常年潜伏宁波,对这边的状况比较熟悉,在替海汉做事的同时也可以代表许家处理在浙江的事务。而海汉也正是看上了许克在本地的各种人脉关系,将联络知府曲余同的任务交给了他。海汉从舟山出兵之后,许克便以新任幕僚的名义进驻了知府衙门,负责在双方之间传递消息。 海汉军初到浙江的时候,许克便是充当了带路党的角色,亲身经历了海汉在东海扎根的全过程,所以对于海汉的实力也非常清楚。与他在福建的家人一样,许克也是早就决定要抱紧海汉这条大腿,加之他的身份比本地人更易得到海汉信任,所以在海汉进驻浙江后的一年多里也是混得风生水起,在很多场合都以海汉代言人的身份出现,替海汉出面与大明各方进行接洽。这次被派到曲余同的身边担任临时幕僚,也是充分体现出了定海港管委会与地方官府高层对他的信任。 曲余同对许克也是毫无隐瞒,直接便将杭州发来的公文递给许克过目:“许先生看看,可有什么需要留意之处?” 许克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微微点头道:“看来时机已到,曲大人可以收拾行装出发了。” 曲余同摩拳擦掌地应道:“行装倒是早就收拾好了,待本官将手头事务交代一下,今日便可出发。” 海汉与明军在杭州城下的对峙多持续一天,事态就会越发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多发展一分,一旦上头的人觉得和谈已经无法解决当下的僵局,那曲余同可能连出场的机会都要失去。而他费尽周折找海汉策划这出大戏,目的就是想在危难时刻站出来扮演“救国忠臣”的角色,并以此来保住自己宁波知府这个油水丰厚的职位。 当然了,曲余同其实也知道海汉人肯答应出力帮他,也不过只是顺水推舟的举动而已。自打去年杭州城内三名高官神秘失踪之后,浙江官场上反对海汉的声音虽然小了一些,但海汉仍然没有取得在浙江境内通商的官方认可,这大半年里能打点的关节都已经打点到位了,最后的阻力基本就集中在浙江三司衙门里的高官。这些高级官员考虑更多的是政治前途而非短时期内的个人经济收益,所以用银子也很难让他们改变一些既有规则。唯一能起到作用的办法,大概就是动用武力在浙江境内制造一定规模的混乱,以政治前途来逼迫这些官员就范了。 如果不是站在大明的阵营,曲余同其实也会赞同海汉这种攻敌所必救的思路,只要找准了高官的软肋下手,要让浙江官府转变态度并非无法办到的事。只是他身为大明官场中的一员,也深知自己的行为其实等同于叛国投敌,只是他已经陷得太深,不帮海汉完成这件事也脱不了身,还不如为了自身利益搏上一把。 许克将公文递还给曲余同道:“那曲大人尽快启程吧,在下这便去安排人通知沿途海汉军队,免得起了误会。” 曲余同客气道:“有劳先生了。” 如今海汉已将钱塘江航道封锁,曲余同又不可能骑一天的快马赶去杭州,只能乘船从水上走,势必要先跟海汉这边打好招呼,不然路途中肯定要被江面上的巡逻船不断地拦截下来。而且为了避嫌,他也不便直接去海汉营地,还是得先到杭州城,跟大人物们见个面通通气再说。 许克这边派人放出消息,曲余同去往杭州的路途便十分顺畅,海汉方面甚至还专门派了一艘“探险级”战船一路护送,以确保曲余同在途中不会出什么岔子。 曲余同顺风顺水到了杭州城,入城后便立刻得到了王畿的接见。为了从宁波搬他这支救兵过来,一去一来又消耗了两天时间,杭州的局势已经让王畿实在是等不及了。 这两天中明军没有再次尝试发动无谓的攻势,反倒是海汉在钱塘江边的营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了上千驻军。而且根据城外探马回报,海汉从下游某处码头运了不少火炮上岸,陆陆续续都在运往前线,这显然是要在杭州城大干一场的前兆了。王畿等人虽然笃定以海汉的兵力难以占领太多地方,但对方要是想攻破城池捞一笔就跑,那高大的杭州城墙也未必真能挡得住海汉炮火。 而最近杭州城中的传闻也越发丰富,不知从哪里开始流传出来海汉军前几年在南海的各种战绩,打安南******,打佛郎机人,打红毛人,一路从南海打到浙江,似乎从未有闻败绩。虽然其中肯定有夸大其词的部分,但民众对于这些未经证实的传闻却很容易相信,毕竟海汉军在城外驻扎多日,而明军却显然拿不出什么有效的应对办法,这已经足以证明海汉军的实力了。 海汉军在城外也没闲着,就在营地外架起了火炮阵地操练起来。不过好在他们的目标不是杭州城,而是有意在城外圈定了一处主人已经逃入城中的宅院,来进行实弹打靶训练。隆隆炮声响起,将那处宅院打得尘土飞扬,城头上的守军明知对方的攻击目标不是自己,但看到坚固的砖墙在炮弹打击下变成一堆堆的瓦砾,依然是不免心惊胆战。 城中的官员们认为这是海汉军的一种示威行动,但海汉军会不会突然失去耐心,将示威行动变成攻打杭州城的行动,谁也不敢妄下定论。而且以海汉军目前所展示出来的火炮数量和作战水平,就连都指挥使刘峰也不得不暗自庆幸没有再派出守军大部队出城去与海汉决战,否则这么多火炮一起发动,所将造成的人员伤亡必定会是一个可怕的数目。 从城外传来的炮声无疑是让城内原本就已经很紧张的气氛更加濒临崩溃,尽管官府一直对民众宣称杭州城固若金汤,海汉军绝对不可能攻破这座坚城,但城外时断时续的炮声却仿佛是重重地打在官府脸上。虽然海汉军实际上并没有攻打城池,但城内有不少人都已经在盘算城破之后要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了。 那些过往与海汉有贸易往来的商人,原本在前些天还是官府的眼中钉肉中刺,但最近几日却一下子成了香馍馍,家中的门坎都要被访客踩平了。 众所周知,海汉在浙江最有影响力的莫过于他们的贸易体系。尽管官府一直没有认可海汉在本地的通商权,但实际上民间有许多商人早就跟海汉建立了合作关系,这其中也不乏有官员在背后提供支持的商家。而大家都知道这些人有路子与海汉联系,甚至是有某些共同的利益,城破之后能够保得周全的大概就是他们了,自然就有许多人想通过这些路子来求个安全——就算抱不到海汉的大腿,能借到个屋檐挡风遮雨也好。 仗没开打,这杭州城的民心却已经垮了大半,原本历史上清军在十年后打到杭州,这里的军民会选择不战而降,开城迎接清军,看来倒也不是毫无征兆,从现在对待海汉军的态度就能看出一二了。 当然了,社会气氛会在短短数日内转化到当下的状况,也不仅仅只是城外海汉军示威的作用,前期以各种身份混入城中的海汉眼线着实不少,也正是依靠着这些人在城里不停地散播各种言论,带官府的负面节奏,才会让舆情朝着不看好战果的方向迅速滑落。而城内的各个衙门对于这些舆论攻势的反应显然有些后知后觉,等察觉到的之后已来不及澄清,也没法追查其源头了。抛开单纯的军事实力先不谈,在宣传战场上海汉也是占据了明显的上风。 在这样情况下,自愿代表大明担任和谈使者的曲余同终于抵达了杭州城,对于正处于热锅蚂蚁状态的王畿来说无异于救命稻草。王畿甚至来不及通知军方的人过来,便先行单独接见了曲余同。等刘峰等人接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这两人已经谈得七七八八了。 “本官已与曲大人议定,由曲大人代表浙江都司,出城与海汉人商议退兵之事,各位大人可有什么意见?”王畿待人来齐,便迫不及待地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刘峰应道:“让曲大人独自前往敌营,未免有些危险,以本官之见,起码还要去一名武官,也好有个照应。” 曲余同一听便知刘峰是什么意思,这当然不是真的在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而是信不过自己,想要派人同去以便监视自己的言行。不过去到海汉营中之后自然有人照应,曲余同倒也并不担心刘峰的人能玩出什么幺蛾子,当下一揖道:“多谢刘大人关心,下官来得匆忙,加之宁波防务要紧,所以未带武官随从同行,这人选安排,但凭大人吩咐。” 刘峰进曲余同也不反驳,一口便答应下来,当下倒不便再为了反对而反对了,只能应道:“那便由指挥佥事祁杰祁大人,随你一同前去,你们遇事多商议商议,莫要独断专行,中了海汉人的套!” 曲余同应道:“适才听王大人说起,前几天祁大人还率军出城迎击海汉军,下官对祁大人的勇气也是佩服得紧!” 祁杰就在旁边坐着,听闻这话脸色也是有点为妙,只是拱拱手应道:“曲大人过奖了!” 前次祁杰率军出城,还没开战就差点乱了自家阵脚,回城之后也是被刘峰好一顿训斥,之后的行动就没有让他再到一线参与了。刘峰不是看在祁杰跟随自己多年的份上,连撤他职的心都有了。这次曲余同主动请缨要去跟海汉人和谈,刘峰便想好了要派个亲信同去,一是监视曲余同的言行,二来如果真的谈成了,那这退兵之功,军方也是要占一半的,祁杰也能将功补过,在官场上挽回一点颜面。当然了,如果谈判破裂,那就让祁杰将锅一股脑扣到曲余同头上去。 对于刘峰提出的人选,王畿等人也没有表示反对。当下这种形势,的确多去一个人比较好,毕竟海汉人先前提出的条件极为苛刻,可以预见这次谈判的进程不会特别顺利,能多个脑子想想办法也是好的。至于祁杰的军事素质,王畿经过上次的事已经信不过他了,但当下杭州城里似乎也找不出几个能胜任的人选了,祁杰好歹是刘峰的心腹,忠诚度方面倒是没什么可挑剔的,政治素质说不定比早就跟海汉人暗中来往的曲余同还可靠一点。 官员们一边商量谈判策略,一边派人出城,向海汉告知了停战谈判的决定。王汤姆这几天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终于是等来了正戏,当下便答应了使者的要求。 于是两个时辰之后,杭州城东望江门缓缓打开,以曲余同和祁杰为首的使团队伍出了城,朝海汉营地方向行来。王汤姆也早早派了部下出营,将营外的防御带清理出一条两米宽的通道,让大明使团得以顺利进入到军营之中。 王汤姆也到了军营大门处迎接,他在北上山东之前,就在宁波见过一次曲余同,所以这两人互相是认识的,不过在祁杰这个“外人”面前,他们自然是要装出初次见面的模样,以免露了破绽。双方见礼之后,王汤姆便将二人迎入大帐中,吩咐手下上了茶水,然后开始正式谈判。 正文 第1180章 变本加厉 三人落座之后,祁杰才好好打量了一下对面这位据说是统帅着整个海汉水师的大人物。黝黑而粗糙的肤色彰显出他在海上待的时间应该非常长,结实而不臃肿的身体表明他并非长期生活在养尊处优的环境中,似乎只有身上的黑色裘皮大衣和长筒皮靴能将他和身边穿着灰布冬装的普通海汉士兵区分开来。 当然了,这仅仅只是祁杰的第一观感,当他与王汤姆的眼神对上之后,便明确地感受到了一股上位者的威势,这可不是普通人所能装出来的,只有在战场上统领过千军万马的将军,才会有这样不怒自威的气势。传闻中这王汤姆曾率军与多国军队作战而从无败绩,这次终于看到真人,给人感觉倒的确是一个厉害人物。 “王将军,今日本官与祁大人前来拜访,是为化解两国误会而来,希望将军能尽快退兵,避免杀戮,早日还两国百姓太平日子。”曲余同首先主动提起了来意。王畿对他的要求就是尽可能将这次的武装冲突以误会的性质解决掉,不要搞成了国与国之间的正面冲突,那样的话就很难收场了。 王汤姆点点头道:“我也很希望我们之间发生的这些状况只是误会,我们来到杭州的原因,相信两位大人都很清楚。但关于通盛码头大火案,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还是一点眉目都没有,别说抓到真凶,连凶手身份都还不清楚,你说这怎么能让人信服?既然官府查办不了,那就只有我们自己出手了。” 祁杰插话道:“官府查办大火案虽不太顺利,但也一直在进行追查,贵国自恃受害者身份,便派出军队兵临城下以武力相要挟,这种做法似乎也不太合适吧?” 王汤姆的眼光回到了祁杰身上,沉声说道:“一直在追查又抓不出凶手的原因是什么呢?我可是听说了不少关于浙江官场上官官相护的传闻,查不出真相的原因,大概只是因为凶手是官府动不了的人吧?官府不敢动,我们可以代劳啊!这没有什么要挟不要挟的,我们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求一个真相,要一个公平的结果。” 王汤姆就差没点明说明军就是凶手了,祁杰虽然明白他话中所指,但这个话头可不能接,他很清楚外边的传言对明军有多么不利,而唯一自证清白的办法就是抓到元凶。但杭州城各个衙门追查多日的结果,除了已知的一切证据都指向明军之外,就再无更多进展了,看似证据颇多的案子,生生就成了无头公案。军方虽然也有点怀疑其中有人故意捣鬼引海汉入局,但着实想不到这事从头到尾都是由海汉所策划,哪里查得到什么真凶。 王汤姆提高了嗓门道:“关于我方的要求,上次那位郑老板来的时候就已经提得很清楚了,但是官府对此没有给予合理的回应,反倒试图用武力方式驱逐我们……对于贵方这种态度,我只能表示很遗憾。” 这话让祁杰听得简直想拍桌子骂娘——你海汉军封了钱塘江,部队都推进到杭州城外了,我不动武驱逐你,难道还要打开城门请你进来作客?这里可是大明治下,不是你海汉国的领地! 当然了,在目前这种比较被动的局面下,祁杰为了避免激怒对方,让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收拾,也只能先忍下这口气。毕竟现在大明一方求的是对方能尽快退兵避免事情闹大,而不是一定要在战场上分个高下胜负了。 曲余同道:“王将军,本官也了解了一下贵方先前所提出的三个条件,其中确有值得商榷之处。比如这案件真相尚在查探之中,当下真凶未明,又怎能将凶手交与贵方处置?火场失踪的钱财数目和下落也尚未查实,要谈具体赔偿数目也太早了一点。至于通商权限,这个不是不能谈,但贵方以武力相胁,这样谈出来的协议未免会有失公允。” 曲余同来杭州之前,就已经跟许克及其他幕僚一起对可能遇到的状况进行了推演。如果是曲余同单独出面谈判那自然什么都不用多说,只要照海汉的意思去办就行;但如果有人随行,曲余同自然也不可能把亲海汉的立场表现得太过鲜明,以免事后无法向他的上司交差。所以当着祁杰的面,曲余同该演的地方还是要演,不管最终的谈判结果如何,至少讨价还价的过程还是得有。 王汤姆摇摇头道:“曲大人,你大概没有理解我们提出的要求,我们要的不是讨价还价,而是不打折扣的执行。如果当初官府能够重视这起案件,处理好善后事宜,事情根本就不会弄到现在的地步。如果你们真想议和,那就先满足我们提出的条件,再谈退兵的事,这样会显得比较有诚意。” 曲余同故作惊讶道:“这如何使得?大家谈好条件,各退一步,岂不才是正理?” 王汤姆冷笑道:“条件不是不能谈,但谈条件的时机早就过了。如果前两天我们被祁大人率领的明军打败,你们还会有这闲心来找我和谈吗?” 祁杰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心中大感不快的同时,也有点震惊于海汉的情报之准确。他那天出城应战一直都是在后面压阵。虽然打出了旗号,但隔着一里多远,海汉营地也未必能看得清,何况还跟自己的身份对上了号。由此可见,海汉对杭州守军的情况并非一无所知,极有可能是在城内有可靠的情报来源。祁杰很想反驳王汤姆的说法,但问题是自己的确吃了败仗,败军之将又何足言勇,说话根本就硬气不了。 曲余同将祁杰神情看在眼中,心知这是王汤姆有意要打压他,让自己来掌控谈判节奏,当下便主动接过话头道:“王将军早先所提的几条要求,都需要不少时日方可实施,如今贵军驻扎在这钱塘江边,战事已经让杭州大乱,民不聊生,要实现这几条要求所需时日只怕会更长,拖下去对双方都有害无益,王将军何不在彼此都能接受之范围内寻个折中之法,这样也就不用再折腾下去了。” 王汤姆道:“曲大人说的道理我都懂,我也不愿让军队驻扎在这里白白耗钱,更不想跟大明为敌。但通盛码头的事情,官府必须拿个说法出来,想让我们马上退兵,那就白纸黑字签下协议,尽快执行承诺的条件,免得日后又改口抵赖!这就是我能让步的底线,如果曲大人还有其他的要求,那就请回吧,不用在我这儿浪费口水了。” 祁杰忽然开口道:“缉拿凶手和开放通商倒也罢了,本来也是官府职责,但贵方要求官府对实际损失作出十倍赔偿,这个怕是有点过分了。这钱要赔也该凶手来赔,怎能算在官府头上?” 王汤姆驳道:“抓不到凶手,这责任不是算在官府头上,难道算到杭州百姓身上?不想赔这笔钱也行,那我就换个说法,我这边出兵已经这么多天了,官府就把军费给报销了吧!我要求也不高,一天按十万两银子算就行。” 祁杰听得倒抽一口冷气,王汤姆这狮子大开口着实吓到了他,一天十万,那官府不拿出百万雪花银来,怕是满足不了海汉人的贪婪了。可整个杭州一年的税赋都还没这么多,再说要从官库中调用这么多银子,短期内也很难补上缺口瞒过朝廷。再说目前海汉军这次行动给浙江境内造成直接间接的经济损失,起码也有几十万银两之巨了,这笔银子又该找谁讨去?难道要找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凶手吗? 能让浙江官府将注意力放到巨额赔款上,这就正是海汉想要达到的效果。军方策划了这样一次声势浩大的军事行动,最主要的目的可不并不是为了从浙江官府手中敲诈一笔钱财。抓捕凶手、赔偿损失,其实都是为了最后一个要求开放海汉在浙江境内的通商权做掩护。 一直以来海汉想要的都是浙江这个消费力旺盛的市场,而借此机会让海汉的贸易体系合法化,公开化地运作起来,才是真正做到了收益最大化。至于大火中烧掉的三条帆船和价值有限的货物,以及后续军事行动的经费开支,相较于获得通商权之后可观的收益而言,真的只是可以牺牲的小数目而已。苦肉计所付出的代价虽然不小,但与所能获得的回报相比就显得非常划算了。 而海汉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也是煞费苦心地编了两条浙江官府不可能实现的条件出来,不管是原本就不存在的凶手,还是数目巨大的赔款,站在官府的立场很显然都无法满足海汉的要求,而海汉一共也就只提出了三条要求,如果一条都谈不拢,那议和肯定无望。这样说起来,就算是祁杰这种对海汉一直抱有敌意的官员也会下意识地认为第三条要求相对比较容易实现,从而将注意力放到另外两条难度较大的要求上进行讨价还价。 曲余同事前就与海汉有过密切沟通,自然明白海汉的真正目的所在,当下便出声打圆场道:“以本官之见,这赔款数目可以慢慢再商议,当务之急还是尽快达成协议,平息战事,恢复各州府的秩序。” 王汤姆点点头道:“曲大人这个提议,我可以接受,但这个协议由谁出面来签?请恕我说一句不太礼貌的话,我还是希望能有品级更高一些的官员来出面签署这个协议,不然其合法性会存疑。” 祁杰心中暗骂粗口,心道老子堂堂四品朝廷命官,现在屈尊降贵来跟你一个敌酋谈判,你居然还敢嫌弃品级太低?如果不是当下身处海汉营中,祁杰真的很想立刻招呼手下将这嚣张跋扈的海汉军官给绑起来好好教训一通。 王汤姆哪会管他心里如何计较,几句话谈完正事,便端茶送客,让他们先回城请示上司的意见。反正现在最着急的不是海汉这边,杭州城里这帮官员若是想拖延时间,那王汤姆也不介意在这里多住几天。部队已经在营地附近临时征用了一处宅院,他也不用屈居在旗舰狭窄的船长室里,每天好吃好住,比在舟山岛上待着要清闲多了,表面上是在执行任务,但就眼下这战斗强度而言,说是在度假其实也不为过。 曲余同和祁杰只是负责谈判的使者,并没有当场拍板做决定的权限,沟通这个份上,海汉已经是寸土不让,他们也只能拿着现有的成果回去复命了。至于杭州城里的大佬们是不是愿意放下面子接受现有的条件,那也不是他们现在能够确定的事情。 送走两名大明官员之后,王汤姆将潘严从后面叫了出来。潘严出身北方,而且已经成了大明叛将,王汤姆也不用担心他会从中使坏,所以这次谈判他特意让潘严在后面旁听,想问问他的意见。 潘严躬身道:“大人,卑职以为城中这些文武官员均未识破大人妙计,否则今日谈判重点便会放在最后一条上,而不会纠结于凶手和赔款。不过听大人先前所说,浙江都司对海汉颇有敌意,恐怕还会在中间使绊子阻挠和谈。” 王汤姆微微摇头道:“这个倒碍不了事,他们凭现有的兵力打不过我们,又担心事情闹大,不能从周边地区抽调更多的部队来杭州作战。要是不答应我们的条件,那就继续耗着,我们这边无非就是补给船多跑几趟而已,正好舰队也熟悉熟悉钱塘江流域的地形,说不定以后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你说是吧?” 潘严听了这话心里也颇为复杂,作为曾经的大明武将,他也不可能对大明毫无感情,但或许是因为自己站在了强者的阵营中,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脱离了大明武官的这一重身份,眼见海汉在浙江如此强势地“欺负”本地驻军,他却隐隐有一种快感。 正文 第1181章 亲自出面 乱世之中,依附于强者无疑是一条最稳妥的生存之道,而在潘严看来,海汉这个强者的实力甚至是在大明之上。因为仅仅就是舟山这么一个海汉治下的海外领地,稍稍做些动作出来,就足以让浙江官府乱作一团,疲于应付。曾经号称所向无敌的明军,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接连受挫,不得不主动和谈来央求海汉尽快退兵。以潘严的见识,着实想象不出海汉国国力究竟有多么强大,才能在距离国土千里之外的地方保持如此厉害的军事实力。 在海汉军中待的时间越长,潘严就对海汉这个国家的兴趣越发浓厚,他所接触到的海汉士兵大部分都曾经是大明国民,剩下的一般都是来自南方的黎苗族裔和安南裔,此外还有极少数个头矮小的东瀛人,深目高鼻的波斯人,肤色黝黑的昆仑奴,甚至是金发碧眼的西番在从军服役,军队的人员构成可谓极为复杂,由此也可见海汉这个国家的疆域应该不小——尽管王汤姆曾说过海汉国领土大概只有大明一省之地的面积,但潘严认为这种说法可能只是对方在故意说笑而已。 但接触越多,潘严就越发不懂海汉人的想法。军事实力如此强大的一个国家,对于土地却并没有太大的奢望,明明可以利用军队来攻城掠地,但偏偏要走经商的路子,借助贸易这种见效缓慢的手段来拓展势力范围。比如这次海汉军顺风顺水攻到杭州城下,占据明显的战场优势,甚至可以说是破城有望,但其目的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竟然是要借此来逼迫浙江官府同意开放通商权而已。又是上演苦肉计又是动用军队,搞了这么大一出戏就为了在本地做买卖哪能顺当一点,这在潘严眼中简直就是如同牛刀杀鸡一样的举动。 但同时潘严也知道海汉人极为精明,一直以来所采取的行动都是计算好了才动手,绝对不会做亏本买卖,这么做必有深意。只是自己脑子还不够聪明,一时半会也琢磨不出海汉人选择这种策略的真正理由,但先前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肯定是为了要从大明获取更大的利益。 王汤姆问道:“今天钱塘江上有什么状况发生吗?” 潘严连忙收回心思,躬身应道:“从上游来了几艘货船,装的都是运去定海港的货物,船主也有管委会签发的入港许可。卑职按照大人先前的吩咐,检查之后都已放行了。” 海汉军虽然名义上已经将钱塘江航道封锁,但实际上也并非没有后门可走。凡是与海汉有生意往来,正在往返舟山定海港途中的船只,只要出示港口管委会所签发的入港许可,依然可以通过海汉在钱塘江上的盘查。这样就变相将海汉合作商家的损失降到最低,而那些跟海汉没有贸易往来的商家,就只能自认倒霉了,必须先暂时停止在钱塘江入海口附近的活动。 至于江边的渔民生计,倒也没有受到太大影响,海汉依然允许这些小渔船在近岸处进行捕捞活动,只是不能再随意进入江心的主航道活动。而杭州城附近的渡船全部被封禁,想要渡江只能到上游海汉控制范围之外的地方去找船。 这段时间的军事行动对于定海港的进出口贸易显然会造成不小的负面影响,但海汉方面确信挺过了这段困难时期之后,围绕定海港进行的跨国贸易规模就将会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目前暂时的封航,也是为了更全面地向官府施加压力,毕竟杭州城里靠航运吃饭的人着实不少,高官们就算不肯向海汉低头,也得考虑到本地的民怨程度,更何况很多官员本来在私下就有份参与到民间航运的经营中,也算上是既得利益者中的一员了。 当然被海汉舰队针对得最厉害的对象并非民间船只,而是上游各州府所属的武装帆船。这些隶属浙江水师的作战船只在海汉舰队挺进钱塘江的时候就已经吃过大亏,如今已经没人再会主动前往下游去跟可怕的海汉战船作战了。浙江都司自知在水上不是海汉对手,也只是象征性地下了“严防死守”的命令,并未再强行要求水师主动出击,所以这几天里钱塘江上倒是风平浪静,没有出什么大的乱子。 王汤姆道:“过几天这事解决了,我放你两天假,你可以去杭州城里转转。这江南第一大城,还是有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你在北边肯定享受不到。” 潘严犹豫道:“卑职是朝廷叛将,如今又在将军麾下效力,要是被人识破身份,只怕走不出杭州城啊!” 王汤姆笑着摇头道:“你想多了,到时候就算官府知道你是我们这边的人,也不会把你怎么样。很可能还会特地派人保护你,不然要是你在杭州出点什么事,搞不好就是一桩大麻烦了!” 潘严一想似乎也有道理,浙江官府这次吃了个大亏,以后是断然不会再让类似的事件成为海汉兴兵的理由。到时候官府应该已经答应了开放通商,自己只要以商人身份进入杭州城,应当也不会引发什么麻烦。他自小在北方生活,这还是第一次南下,对江南的风土人情也是十分好奇,王汤姆愿意给假期让他去杭州走走看看,那自然是乐意至极。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祁杰和曲余同从海汉营地出来,便骑马回到城中。王畿等人早就聚在布政使司衙门里等得心焦,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二人归来。 “下官幸不辱命,海汉人已经答应撤军了!”曲余同坐下之后,一开口先报上了一个好消息。 有人听到之后便暗自松了一口气,但王畿却没有这么快就被曲余同的话术给迷惑,追问道:“那海汉人先前所提的条件呢?” 曲余同奇道:“不答应他们的条件,又如何能让他们自行退兵?” 王畿冷哼一声道:“既然是讲条件,总得讨价还价才对。曲大人不会是要告诉本官,海汉人提出的条件,你统统都原封不动地答应下来了吧?” 曲余同摇头道:“若是那样,这杭州城里随便去个人都能谈成了,下官又何苦要特地请命从宁波赶过来?请祁大人替卑职说句公道话,海汉人是不是让步了?” 众人的目光立刻便汇聚到祁杰这边,祁杰叹口气道:“海汉头目的确退让了一步,他们提出的条件不必全部立刻执行,只要签下协议,他们也会退兵。” 祁杰对于谈判结果的感受很难用满意来形容,他不喜欢海汉人,同样也不喜欢以使者名义参与和谈,态度却十分容易妥协的曲余同。是以这谈判结果到了他口中,说出来的效果就没有曲余同那么令人开心了。 王畿怒道:“这也能叫退让?这明明是羞辱我等朝廷命官!难道以后要让这帮南方蛮人拿着这一纸停战协议来继续要挟我们吗?” “大人息怒,请听下官分说其中奥妙。”曲余同早就做好了完全准备,见王畿发怒并不慌张,他确信自己可以说服对方接受现状,答应与海汉议和的条件。 “各位大人,海汉人的三个条件的确极为无理,本官了解之后,与各位大人的心情都是一样的。此等海外蛮夷,行事不知进退,断然不可助长其嚣张气焰!”曲余同心中早有预案,当下先拿话稳住了在场官员:“但本官以为,当务之急,是要说服其军队退出杭州湾,我大明既不愿将其诉诸武力,那便只有晓以大义,令其认识到当下做法的谬误之处,他们才会主动退兵。” 曲余同绝口不提军事上的失败,只说己方是不愿用武力解决问题,倒也是给军方留下了一点颜面。这无奈之下的主动议和,在他口中反倒是成了体谅番邦的仁义之举,让王畿的脸色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曲余同一边整理思路,一边继续说道:“海汉出兵,所为之事便是通盛码头大火案,本官听说此案疑点甚多,且查办进度缓慢,只怕短期内也不会有结果出来。若是随便从杭州大牢里找几个替罪羊判罪砍头,海汉人也未必认账。他们索要的赔偿数目极大,甚至远超杭州一年赋税,完全不可能实现。但若是一口回绝,这谈判就毫无余地可周旋,所以本官先答应了他们的第三条要求,开放浙江通商权,此事对我大明并无直接损失,反倒是市舶司可借此有所收益,算是对双方都有好处的事情……” 曲余同话音未落,便有人反驳道:“开放浙江通商权,就怕海汉人贪得无厌,得寸进尺,尝到甜头之后要求会越来越多。” 曲余同摇头道:“这位大人此言差矣,据本官所知,海汉人一向奉行贸易为先之策略,有生意做,便不会有战事,我们只需开放通商权,便可替大明消除东海上一个心头大患,这又何乐而不为?海汉在南方福广两地与当地官府多有合作,甚至向官府出售威力巨大的新式武器,帮明军培训军官,替官府剿灭海盗维护海疆安靖。既然南边能与海汉合作,我浙江为何做不得?” 王畿捻须道:“你说到南边,本官听说海汉人建国之地,便是强占了我大明琼州岛南隅,这又当如何?” 曲余同道:“大人,这些都是没有真凭实据的传闻而已,不足采信。试想那琼州岛地处天涯海角,蛮荒之地,海汉人怎会选择那种地方建国?以他们的实力,起码也得在大陆打下几座县城府城才会考虑建国之事吧?为何南方从未听闻官府与其开战,反倒是合作甚密,总不至于福广两地的官员全都叛国投敌了吧?海汉人若是真想入侵大明攻城掠地,又何必止步于杭州城下,这杭州湾附近各州各府,岂不是都是极好的下手对象!” 浙江的官员极少会有机会去往琼州岛,关于海汉的信息,的确有大部分都是来自于各种传闻,真正的第一手资料并不多。曲余同给海汉的这一通洗白还是分析得有条有理,王畿也听得微微颔首道:“你继续接着说。” 曲余同道:“海汉人既然不是存心要来打仗的,那他们不管口头上如何强硬,所提的条件如何苛刻,必然还是会留下让步的空间。这大火案的凶手,我们可以慢慢查办抓捕,海汉人索要的赔款,我们也可以用库银不足的名义先拖着,只需先把第三件事落实,表明一下诚意,他们就会退兵,这难道还不算是一种让步吗?” 刘峰在旁边接话道:“曲大人,你刚才也说了,海汉人要求把协议内容白纸黑字写下来,日后他们以此为要挟,又当如何?” 曲余同面不改色地应道:“此事好办,只需在协议上做点小文章,不写明这两条的兑现时间便是。” 刘峰嗤笑道:“海汉人出了名的精明,他们会注意不到这种细节之处?” 曲余同道:“下官以为他们即便注意到了,也不会再特地挑出来说事。刘大人可能没有留意到,不想打仗的其实不止是我们这边,海汉人也是一样。只不过当下这种对峙局面继续拖延下去,我们的处境只会越来越被动,而他们却没有这么多的顾忌。” 王畿此时已经听懂了曲余同的观点,开口替他总结道:“你的意思是,海汉人只是以此示威,现在想要一个体面的结束方式,然后就离开杭州湾?” 曲余同点头应道:“大人果然明鉴,下官以为海汉人只是想拿些实际的好处回去,能向其国民有所交代。而哪些好处能得到,哪些好处不可能从我们手中得到,他们其实是心里有数的,而且也在此之前的沟通中有所透露。只是杭州城的各位大人们少于有跟海汉人打交道的机会,对他们的行事风格不甚了解,所以才会让对峙的局面持续至今。” 王畿沉吟道:“那若是要与海汉签署这停战协议,你认为由谁出面比较合适?” 曲余同听王畿这么疑问,便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大半,当下躬身作揖道:“大人为浙江之首,自然是由大人亲自出面最为合适。” 正文 第1182章 停战协议 王畿身为浙江布政使兼按察使,本地最高行政和司法长官,自然不会有任何人质疑他的权威。不过这出面与海汉人签署停战协议,说起来并不是什么脸上有光的好事,王畿当下便有些犹豫,没有立刻回应曲余同的话。 旁边自有察言观色之人,见王畿脸色凝重,当即便出声质疑曲余同的建议:“曲大人所提之法不太妥当,王大人身为浙江大员,岂能屈尊降贵,亲自出面与那海汉蛮夷签署这城下之盟?日后若是传扬开来,不免对王大人官声有损。” 而王畿所顾忌的也正在于此,大家都清楚现在官府是迫于海汉武力威胁,才不得不选择停战议和这条路。谁出面去与海汉人签署协议,谁就会被冠上一些不好的风评,甚至有可能在未来局势发生变化时成为背黑锅的责任人。如果有可能会影响到自己的仕途,王畿肯定是不愿去出这个头了。 曲余同对此早有预案,当下便立刻反驳道:“这怎么能说是城下之盟?海汉是南方番邦,慕我大明繁华之名而来,允许他们在浙江境内经商,这是天国上朝对番邦小国的恩赐!” 那人犹自不服,继续辩道:“那海汉的另外两条要求也得白纸黑字写入协议,又当如何解释?” 曲余同道:“这还不简单?不管是大明还是外国人,在杭州出了命案,官府本就有追查真相之责,这跟他们提不提要求有何干?至于赔偿之事,大可以抚恤之名一笔带过便是。本官再说一次,海汉人目的与我们一样,要的是一个能体面结束这场闹剧的机会,他们要求官府首脑人物出面签下书面协议的原因也正在于此。此事操作得当,便是浙江官府收服番邦人心,扬我大明国威的大好事一桩,但若是处理不当,两国交战,黎民遭殃,还请各位大人都将后果考虑清楚再说。” 曲余同这番洗白可以说是相当厉害了,乍一听还颇有道理。俗话说官字两个口,如何解释两国间这一通武装冲突,最终还是要看官方的说法。只要双方能稍有一点默契,那么把这场武装冲突演变成两国冰释前嫌,大明提携小国的故事也是有可能的。而操作处理此事的浙江官府,非但无过,反而是大大地有功,说不定上报朝廷之后还能获得嘉奖表彰——当然那还得好好构思一下奏折的内容才行。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吃曲余同这一套,比如刘峰对他这种不知不觉就把海汉洗白的做法很是不快:“曲大人,照你这么说来,海汉入侵大明,伤我军民,那也这么一笔勾销了?” 曲余同不动声色地应道:“既然要把账算清楚,今时今日,刘大人可有与海汉决战于杭州城下之决心?刘大人或许会说,海汉此时猖狂,不过是因为近期浙江军力空虚所致,那待北上剿匪的军队回来,再与海汉算清这笔帐不就行了?下官可从没说要将此事一笔勾销,签了这协议,也不代表今后就不能开打了。” 刘峰被他这一通怼,脸色顿时就黑了。曲余同这种说法,无疑就是在指责军方的无能才造成了当下不得不向海汉妥协的局面,如果军方觉得签署停战协议不可接受,那大可再派兵出城去与海汉战个你死我活——当然要是再吃了败仗,只怕议和的条件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跟海汉拼命当然不可能,只要海汉不攻打杭州城,浙江官府已经不打算再将战事进行下去了。如果让朝廷知道浙江这边竟然被一支外国来的武装部队搅得不得安宁,那在场诸位谁都别想再过太平日子了。 刘峰自己也深谙其中道理,所以才会认可了王畿的议和决定,但心头还是有一股气难以平复。这被曲余同一番夹枪带棒的嘲讽,更是气得七窍生烟,正待发作之时,王畿却发话道:“大局为重,还是先让海汉退兵为上!” 王畿的话无疑就已经为这件事定下了基调,刘峰要是再继续跟曲余同争执下去,那不免就会被冠上“不顾大局”的罪名,当下只能哼了一声,狠狠瞪了曲余同一眼,先将这笔帐记在了心里。 既然王畿已经表态了要跟海汉和平解决当下的战事,那其他人再拼命反对也是无用,特别是对海汉反感最为强烈的军方,因为之前的战绩不佳,现在也的确无法作出硬气的表态。而大方向确定之后,细节问题处理起来就容易多了,不管是破案和赔偿的实施时间表,还是开放通商权的具体地区,双方可操作的空间都要大得多。而王畿对曲余同此次表现也由一开始的不满转变成了欣赏,决定将后续的细节磋商也一并交给他出面处理,这种安排倒也正合了曲余同的心意。 曲余同辛辛苦苦配合海汉演这出戏,主要的目的就是要保住自己宁波知府的官位不被撼动,如果能在王畿面前尽可能多地博得一些好感,那么成事的把握自然也会随之大增。而王畿现在把谈判的差事全权交给曲余同,基本就已经肯定了他在此次事件中所起到的作用,今后谁想打宁波知府这个位子的主意,就得先掂量掂量布政使大人的意思了。 当然了,如果王畿属意别人,另外安排他人接手此事,那就别想从海汉那里轻松过关了。除了曲余同之外,其他官员出面很难再获得海汉的信任,换个人想要把谈了半截的停战协议完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最终也还是会把事情交到曲余同手上。 海汉与曲余同之间事先就已经达成了默契,这停战协议具体怎么操作也早有预案,浙江官场上虽然有不少人都怀疑曲余同的立场,但也不得不承认曲余同跟海汉谈判的结果要比预计的好得多。至少在他的操作之下,浙江官府和各位大人的颜面基本是暂时保住了,否则让海汉再这么继续闹腾下去,乱了浙江,大伙儿不但要丢脸,而且还会有丢官之虞。 如今双方的对峙已经超过十日,钱塘江下游的航运几乎处于完全停滞状态,大量与此利益相关者已经在杭州城里吵翻了天,官府所承受的压力也快到了崩溃边缘。王畿如果不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也不至于被曲余同几句诡辩就给带偏了方向,他敲定策略之后便催着曲余同赶紧实施,于是曲余同回到城里还不到两个时辰,便又马不停蹄地出城赶去见海汉人商议后续的处理。 “王畿这么快就拍板了?”王汤姆也没想到双方谈完之后才过了不到半日,曲余同便带来了浙江官府决定接受条件,停战议和的消息。 曲余同赔笑道:“布政使大人也是顾及民生,不愿让战火祸害到浙江百姓,也不想让两国之间误会越来越深,才会有此决定。” 这话王汤姆听了就听了,可不会当真。曲余同即便与海汉已经有了比较深度的合作,但他毕竟还是大明的地方高官,说话做事肯定要站在大明的立场上考虑,设法帮上司开脱责任也是情理中的事。王畿为什么会这么快答应下来,王汤姆心里大致还是有数的,杭州城里有海汉的暗桩,有关城中的舆论风向、大事小情,情报人员都会及时送出消息。城里议和派的声音逐渐占据上风,又没有足够的战力来继续进行武力对抗,选择妥协只是时间问题。 接下来的事情相对就容易多了,双方只需将事前就议定好的停战协议内容拿出来,依照当前的形势做一点小小的改动即可。不过为了能让城内的同僚们不起疑心,曲余同这次没有立刻将谈好的协议内容呈上,当天回城之后装出一副殚精竭虑的样子,只声称协议细则还在讨价还价之中。王畿也不便催促,只能勉励他好好把控局面,尽量为官府争取到更好的条件。 又过了一天之后,曲余同才将协议内容上报到王畿处,获得他的首肯之后,又与王汤姆这边议定了双方碰面的时间地点,基本敲定了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这个环节。 在通盛码头大火案过去了大半个月之后,大明与海汉两国的代表终于是在杭州城东通盛码头的废墟旁举行了会面,就大火案及后续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签署和平协议。 这份协议中当然从头至尾都没有提到过“停战”两个字,因为按照约定,两国之间并没有爆发过战事,海汉军前些天在杭州湾各州府的军事示威行动也将被一笔抹掉,浙江官府会将其记录为海汉协助官府缉拿大火案真凶的措施。至于双方军队在杭州城外所发生的军事冲突以及因此造成的人员伤亡,双方都很有默契地只字不提,而此事件也不会见诸于官方记录。简而言之,双方都不会承认在崇祯八年的年头上发生过小规模战斗,更不会将近期杭州城外的武装对峙定性为海汉对浙江的入侵。 关于通盛码头大火案的调查,浙江官府在这天向海汉移交了并不存在的“凶手”十五人,双方都同意就此终结案件,并且海汉承诺不会就此案再向浙江官府讨要说法。至于这十五名从杭州大牢里提出来的死刑犯原本是什么罪名,海汉又要如何处置他们,那就不是问题的重点了。 说服了海汉接受浙江官府交出的替罪羊,并放弃大火案的继续调查,这也算是曲余同在最后时刻为浙江官府“争取”到的好处之一,让王畿也松了一大口气。这个案子一日不结,海汉就一直有借口搞事情,曲余同的“努力”无疑是让浙江官府免除了一个原本可能会持续很长时间的大麻烦。杭州府衙和协查此案的其他衙门近期都承受着巨大压力,得此消息也全都对曲余同感激有加,将其视作了大救星。 至于海汉先前所提出的赔偿金,浙江官府仅需向海汉交付三艘与大火中烧毁船只相仿的帆船,作为官府对治安失察的补偿。而且这三艘船都不会以官方的名义交付,而是另有私人以捐助、赠予的方式完成交接,以保全官府的颜面不会受损。考虑到海汉在大火中有大量财物失踪和被毁,浙江官府很“大度”地给予了海汉商品入境贩卖免征赋税一年的待遇。反正海汉商品以走私的方式进入浙江市场也有两三年时间了,在此期间市舶司本来就没从海汉手里收到过税银,这个条件对大明来说并无太大的实际损失。 当然了,这个限期免税待遇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浙江官府对海汉开放通商权协议的一部分,而关于通商权的内容,才是这个协议的真正主体。为了掩饰浙江官府在外交和军事上的重大失败,这次的停战协议实际上就是以开放通商权的名义来起草和签署,而通盛码头大火案及相关后续处理的内容,只是在这协议中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这也是王畿对曲余同的“谈判结果”感到比较满意的主要原因,光从这份协议的内容上来看,根本就不会意识到这是双方在战场上扳过手腕之后的结果,而是天国上朝出于仁慈,对于千里迢迢来此做买卖的外国番邦商人给予的一些微不足道的优惠政策而已。 协议中约定,大明开放宁波府舟山岛给海汉商人修建商用设施,允许海汉人在当地长期居住并从事商业活动。这其实就相当于默认了海汉目前在舟山群岛的势力范围,虽然没有提及海汉在当地拥有的自治权和驻扎武装部队的权力,但谁也不会不识趣地在这种时候去挑骨头。 此外海汉商人还将拥有在浙江沿海的温州、台州、宁波、绍兴、嘉兴、杭州等地自由通商的权力,不过海汉籍人士进出当地城池,需主动向官方报备身份。这也是为了避免再出现类似通盛码头大火案的事件,到现在官府都还无法落实火灾遇难者到底有多少人是海汉人,多少人是他们所雇佣的明人船工水手。如果有了合理的登记制度,或将在一定程度上减少这种被动状况的出现。 正文 第1183章 逐步推进 虽然官府的想法不错,但这种所谓的登记制度也是属于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措施,海汉国民大部分都是来自大明的汉人,除了当兵的青壮和已经进入官僚队伍的干部需要剪短头发,身份特征会比较明显,大部分人只要换上大明服饰就根本无法从外貌分辨国籍。而极少数的穿越者若是要进入浙江沿海的城池活动,那安保措施的阵势只怕会比知府出巡还大,哪里还需要专门进行登记。 之所以要在协议中加上这相关内容,目的主要还是为了大明和地方官府的脸面考虑。不管事后的实际执行效果如何,这至少能表现出官府对海汉人的出入境管理是有章可循的,一切皆在掌控之中,高官们也不会因为海汉人进入浙江境内活动而落下“监管不力”之类的话柄。 “王将军,协议签署之后,希望你能尽快执行,率领部下撤离杭州。”王畿签完字放下毛笔之后,对旁边的王汤姆沉声说道:“早些了结这里的事,对大家都好!” 王汤姆应道:“王大人放心,我们会遵照协议内容,即日开始撤离杭州。我也希望浙江官府能够尽快兑现协议中对海汉所作的承诺,早日开放各州府的通商权。” 双方虽然已经签署了和平协议,但这也不代表他们心中就已经放下了之前的恩怨,能毫无芥蒂地与对方相处。不管在此之前是赢家还是输家,这份协议也仅仅只表示双方的关系跨入一个新的阶段而已,过去就有的利益冲突仍会继续存在,就算不会像这次一样撕破脸大干一场,双方在桌面下的过招也仍会进行下去。 如果算上动手之前的筹备期,海汉这次大动作前前后后花费的时间已有两个月,期间所做的准备工作着实不少,参与行动的人员规模也创下了过去一年之最,甚至远远超过了去年夏天从杭州绑架官员的行动。行动中担当主角的海汉东海舰队虽然多数时候只是维持着实战训练的强度,消耗比真正的战争时期要小得多,但要维持海军和杭州城外陆军的运转,每天的开销依然是十分巨大的数目,再对峙下去怕是要将舟山一年的军费预算提前耗完,早日收兵回营也是海汉自身的需要。 就行动效果而言,过程的顺利和最终的结果其实都已经超出了海汉军方在策划时的预计,一次虚张声势的行动就让浙江各州府紧张到不行,杭州湾沿岸所有的县城都是城门紧闭,唯恐被海汉军攻破。除了在杭州城外遭遇了两拨明军主动发起的攻击,海汉军在整个行动过程中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包括水师在内的明军基本都是一触即溃,战斗意志十分脆弱。 王汤姆认为这也是跟浙江地区太平日子过得太久,军队疏于训练,久无战事考验所造成的结果。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解释为何离大陆非常近的舟山群岛,会在很长一段时期内成为海盗和武装走私商人的乐园,而官方对此却拿不出什么有效的办法能将这些地区重新纳入治下。当然了,如今海汉已经成为了舟山群岛的新主人,官府想拿回这一地区的控制权更是希望渺茫,海汉只要不主动放弃舟山群岛,基本上今后就可以将这块区域定性为海汉国的海外领地之一了。 王畿心有不甘地看了看江岸处停靠的海汉战舰,对王汤姆道:“贵国水师虽然厉害,但也莫以为凭此就可天下无敌,我浙江水师隐忍不发,只是不想将战事扩大,希望今后贵国战船不要再随意出现在钱塘江上!” 王汤姆岂会让对方在言语上占得上风,当下便立刻反击道:“王大人,我们到浙江已经有一年多了,请问在此之前我们的战船进过钱塘江吗?如果不是大明治安太差,我们又哪会需要出动战船来为商人们讨还公道?” 王汤姆撇清自家的同时,也顺便踩了大明一脚。王畿听得心头怒火乱窜,但当下也不是发脾气的场合,他就算对王汤姆不满,当下也只能先忍下这口气,否则这好不容易才达成的停战协议,可能墨迹未干就要作废了。 虽然双方在这签约仪式上貌合神离,各有打算,但最终还是没有影响到协议的签署和接下来的执行。在海汉集合人马拔营离开的同时,浙江布政司及下属的市舶司也将同步向各州府发出公文,宣布了允许海汉人进入这些地区通商的决定。 或许是心头不太痛快的原因,王畿在完成签约之后,也没有再多花时间与王汤姆进行交流,便告辞返回了杭州城。官府早已经准备好了安民告示,待王畿回城之后,便由衙役去街头人多之处张贴出来,抓紧时间将舆论带到有利官府的方向。 这安民告示的最主要的内容,自然是为官府成功解除了杭州城的困局歌功颂德,同时将双方协商结果的一部分公诸于众。战争这种敏感词自然不会在告示中提及,之前关于明军在城外的行动也被解释为“剿灭制造了通盛码头大火案的匪徒”,而海汉军封锁钱塘江的行为则被解释为“协助官府查封水道”,如今海汉退兵,官府的解释是大火案已经告破,专门赶来杭州协助破案的海汉人员自然也就撤回到海上去了。总之在此之前的种种异象,官府似乎都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哪怕民众对于这些解释不会完全采信,他们大概也不能从官府那里得到更为合理的说法了。 不过民间热议的问题却并非海汉退兵,而是新进出台的开发海汉通商权的相关内容。这个东西表面上似乎是海汉武力胁迫之下的产物,但实际上在浙江本地的既得利益者们也是促其成事的一个重要推动力。围绕海汉通商合法化的游说与反游说,过去一年的时间里都一直在官场中不断上演,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利益集团牵扯其中,只是缺乏海汉军这么一个力度颇大的定音锤敲下来而已。 在双方签署最后的书面协议之前,协议内容其实已经由某些人官方剧透,开始在小范围的上层人士间流传开来。与海汉有生意往来的人无不弹冠相庆,这就意味着他们今后贩运海汉货物不用再偷偷摸摸地行事,也无需担心自家买卖会被官府查禁了。 按照去年两国间的走私贸易状况来看,这门生意的年贸易量计数单位起码是百万两白银,利润空间也非常可观。在此之前,浙江地区的海汉货物进口贸易几乎都是被少部分拥有代理权的商家所垄断,但大部分人当初在舟山招商会上花钱买到的代理权在今年就会到期,届时海汉肯定会提前召开新一届的招商会,所以错过上次机会的后来者也很快就会有新的机会加入到下一轮的游戏中。在这个时候海汉得到了浙江沿海各州府的通商权,不问可知,今年在招商会上争夺地区经营代理权和专营权的竞争将会比前次更为激烈。 这还仅仅只是进口贸易的部分而已,对海汉的出口贸易同样是一大块肥肉。江浙地区的纺织品、药材、粮食、矿产、瓷器、工艺品等等,都是海汉一直大批量采购的对象,甚至连制造这些货物的各类手工艺人和工匠也都成为了海汉网罗的目标。 海汉自1633年攻下舟山之后,一直在向浙江本地的商界灌输“贸易至上”的思想,以利益和资本来驱动人心,如今一年多过去,这种策略也逐渐开始产生了成效。民众的关注点已经不再是海汉在浙江的存在是否算是对大明的一种入侵,而是跟海汉通商之后,自己能够从中获得哪些好处。 杭州城中布政使王畿的府邸,在海汉撤军的当晚便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宴会,以此来庆祝此次事件的“圆满”解决。作为与海汉谈判过程中立下头功的大功臣,宁波知府曲余同也受邀出席了此次宴会,并且得到了极高的褒奖。 “此次有劳曲大人临危受命,最终力挽狂澜,救杭州于水火之中,本官且代杭州十万民众,谢过曲大人!”王畿虽然对海汉仍有许多不满,但对“表现出色”的曲余同却已经完全转变了看法,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 曲余同连忙拱手作揖道:“保家卫国、安靖地方,此乃下官分内之事,王大人谬赞了!” 王畿道:“只是本官观海汉人自恃武力,行事莽撞,只怕日后遇到类似状况,还会采用这类蛮不讲理的解决之法。宁波府与舟山隔海相望,算是首当其冲的要地,今后还要劳烦曲大人多多受累,把守住这处国门才是!” 既然说到了自己的辖地,曲余同就要借题发挥一下了:“下官陆陆续续跟海汉人也打了快两年的交道,自以为对其还算比较了解。海汉人重利,只要让其安安稳稳地做买卖,他们其实也并不好战。听说他们去年已经在山东登州建了据点,开始在当地发展了。对他们来说,舟山只是一个由他们经营的贸易港,而非进攻我大明的桥头堡。宁波虽然与舟山一衣带水,但因为本地商人与海汉贸易关系甚是密切,宁波若乱,海汉利益必定受损,所以海汉人非但不会就近在宁波生事,反倒会尽力维护当地治安,保障通商安全。” 王畿轻轻哼了一声道:“你这宁波府倒是开了浙江先河,率先就自行与海汉通商了!” 曲余同道:“大人,海汉人所作所为,其实全都是为了贸易,将其拒之门外,不过是白白给自己树敌,他们若是要在沿海闹事,各州府今后都不得安宁。倒不如息事宁人,开门放他们进来做买卖,官府也能从中获取不少税赋。海汉尝到甜头,自然不会再兴兵闹事,大家各取所需,岂不美哉?” 王畿应道:“怕就怕这些海汉人得寸进尺,出尔反尔,说是做买卖,做着做着就生出别的野心了!” 曲余同道:“大人言之有理,下官也有这样的看法。所以要杜绝后患,下官以为还是需要以收服人心为上策。” “那你给本官说说,要如何收服人心?”王畿颇有兴趣地追问道。 王畿经过这次的事,已经认为曲余同是一个非常有想法的官员,所以对于如何处理与海汉的长期关系,他也非常愿意听听对方的意见,毕竟在座的官员虽然不少,但真正与海汉面对面打过交道的却为数不多,而曲余同常年在宁波执政,能够近距离观察海汉动向,所拥有的相关经验肯定是远远超过旁人了。 “那下官便斗胆说几句。”曲余同整理一下思路,便沉声说道:“首先便是要设法对其实施教化,下官认为可派儒生到其辖区游学传道,设立书院学堂,向当地人传授我大明理学。只有明理,才能知是非,才不会再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王畿深觉有理,点点头道:“你接着说。” 曲余同便继续说道:“其次便是要设法让其利益所在与大明共通,伤大明即是伤其本身。海汉国民中有不少都是以前逃难出去的明人,只需好好加以利用,这些人的人心很容易就会偏向故国。除了通商这个最简单有效的办法之外,下官认为还可以让两国国民通婚联姻,待血脉相连之后,海汉想要再对大明开启战端,也很难得到其国民的支持了。” 王畿有些不以为然道:“民间通婚能有多大作用?两国之间每年能有多少嫁娶,短时间内哪能多到影响国策的程度!曲大人此计未免有些想当然了。” 曲余同道:“大人说得是,若只是民间通婚,那没十年八年甚至一两代人的时间,很难看到成效。所以下官以为此计要想迅速见效,还需社会上层人士带头示范,由两国高层联姻方可起到足够大的影响。” 正文 第1184章 利益取舍 王畿对于曲余同的这个说法并不认同,摇头反驳道:“我大明与海汉尚未正式建交,怎可能有高层通婚一说?就算海汉有此想法,皇室宗亲也绝不会同意与这种蛮夷小国通婚。” 曲余同心道海汉若是蛮夷小国,那我大明被其欺负到家门口都无力反击,这又算什么水平?当然这个话只能在心里想想,说出来可就是大不敬了。当下还是规规矩矩地辩解道:“是下官说法有误,这所谓高层并非是特指皇室宗亲,地方上的达官贵人才是下官所指。众所周知,海汉人自称是从东边大洋跨海而来,他们在南海所建之国只是分支,其中血统正宗的海汉人其实不多。这些人在南海海汉国中俱为贵族,比如大人先前会面的那位海汉水师大统领王汤姆便是其中之一。” “曲大人的意思是,设法牵线搭桥,安排本省达官贵人与海汉高官通婚联姻?”王畿这次就明白曲余同的意思了,沉吟着说道:“你这想法倒是有点意思,若是能成事,倒也不失为一种有益尝试。不过海汉人终究是外邦蛮夷,操作这种事风险不小,除了生意人,只怕很难会有人愿意主动出这个头。” 王畿所说的也是实情,像他和曲余同这样品级较高的地方大员,轻易不会拿自己的政治前途做赌注。与海汉这种尚未建立正式邦交的外番联姻,可绝对不是什么政治正确的选择,假如今后两国关系有什么反复,这种联姻关系随时都可能会对政治前途造成负面影响。而以海汉这种动不动就兵临城下玩武力威胁的套路而言,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他们从今以后都会老老实实地做人。 曲余同沉默了一阵,才压低了声音对王畿道:“下官愿为大明做这出头之人。” 王畿闻言不禁脸色大变,还好他们是单独在书房里谈话,没有第三人旁听,除了曲余同也没人注意到他这小小的失态。 “曲大人,这种事……可不是拿来开玩笑说大话的!”王畿依然不太相信曲余同有这么大胆的念头:“你想做这种尝试,可有仔细考虑过后果?” 曲余同正色道:“下官既然在大人面前提出此事,自然也考虑过可能会由此所带来的后果。但此事若是能奏效,长远来看,于国于民都有不小的益处,下官以为还是值得一试。” 王畿见他说得认真,当下也严肃起来:“你可知这要是有些许差错,就会被人说成勾结外邦,对你今后官声很是不利。” 曲余同心道这道理老子自然明白,可海汉这大靠山的实力,你没去舟山亲眼看过又怎能了解。要不是早先主动提出了与舟山主官石迪文联姻,海汉又怎肯信任自己,策划了这场大戏来保下自己的知府官位。海汉人做事有多狠辣,从这次的苦肉计就能看出一二了,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抱紧海汉这条大腿,那自然不能再瞻前顾后,临时反悔了。 海汉方面多次暗示过他,如果宁波官府不愿配合海汉的贸易和移民政策,那么他们有可能会采取一些非常规手段来保证自己在舟山的权益不受威胁。至于这些非常规手段是什么,曲余同没问也不想知道,总之对方有能力保住自己的官位就行。就算今后有可能因此会影响到自己的官声,曲余同也必须照着既定的计划继续执行下去,否则到时候可能就不是丢官的程度,而是自己在宁波的根基都会被海汉给连根铲掉了。 对于王畿的质疑,曲余同也早有预案,当下肃然应道:“王大人,舟山本就是宁波府辖区,如今被海汉人占据,若是他们人心不平,时时在浙江闹事,弄得民心不宁,下官这官声又能好到哪里去?倒不如勉力一试,若是能有成效,也算是尽到父母官之责,就算不能成事,至少也为后来者留下一点经验。” 曲余同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俨然是一副为国赴难的清官形象,不过这种戏路骗骗老百姓可能有用,想要忽悠到王畿这混迹官场数十年的老油条,还是差了一点功力。王畿可不相信曲余同的心思能有这么单纯,或者换句话说,能混到知府这个位置上的官员,考虑问题的方式和深度都不可能这么浅显。 “曲大人,这里也没有外人,你也不必作出这么大义凛然的样子。”王畿决定要再点一点对方:“海汉人在宁波府辖区做买卖,要说他们没给你进贡,本官是决计不信的。曲大人,你老实说,你这联姻的想法,是否跟他们给你的好处有关?” 曲余同心头一颤,连忙否认道:“海汉人的确是有示好之举,不过与下官所说的通婚联姻并无直接关系。若是贪图他们所给的好处,下官就不会主动申请出面与其谈判,而是缩在宁波府过太平日子了。” 曲余同也知道自己若是全盘否认,那反而不太合常理,海汉做事一向是金钱开道,武力相辅,这是尽人皆知的事情。他们在舟山待了一年多,如果没跟宁波府的衙门接触,没有向曲余同等当地官员行贿送礼,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海汉进驻舟山以来,几乎从未跟宁波官府起过正面冲突,此次海汉军进杭州湾之前,也没听说他们在宁波府境内有什么大动作,这双方之间要硬说一点猫腻都没有,显然就是骗人的鬼话了。所以曲余同也顺势认了账,但他可绝不会承认联姻这个设想是为了从海汉人那里获得更多的好处。 而曲余同能洗白自己的最有力证据,就是这次为浙江官府出面谈判了。在包括王畿在内的外界人员看来,好在曲余同对海汉人的状况有足够深的了解,才能在谈判过程中把握住对方的心理,劝说他们放弃军事对抗的做法,以和平协议的方式解决了当下的危机。曲余同当然可以选择缩在宁波府看热闹,毕竟海汉人兔子不吃窝边草,在杭州府闹得天翻地覆,在宁波府却只是蜻蜓点水一掠而过,但他还是选择了冒着风险出头,这无疑是深得王畿好感的一个举动。 果然曲余同的辩白得到了王畿的理解,王畿点点头道:“本官自然是信你的,不然先前也不会将谈判事务交给你全权处理。你若是真与海汉人有勾结,那让你去谈判岂不是成了引狼入室之举?” 曲余同心中暗道一声惭愧,事情还偏偏就是王畿猜测的这样,他和海汉人早就商量了好一整套的操作方案,整个事件都是编排好的剧本而已。好在他演技不错,虽然过程中也有人质疑,但最终还是很顺利地演完了整出戏。不过曲余同也是知道海汉对大明并没有大举入侵的想法,所以才肯配合海汉的方案行事,在他自己看来倒也说不上是引狼入室,顶多算是损公肥私而已。 王畿继续说道:“你有报国之心,这是好事,不过此事在浙江尚无先例,须得谨慎从事。以本官之见,最好在事成之前莫要对外宣扬,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真能成事,也尽可能低调处理,以免闲话太多。” 曲余同深深一揖道:“大人训诫得是,下官一定谨记在心。” 王畿继续说道:“早先便有人与我提过,称宁波府与海汉过从甚密,疑有暗中勾结,谋利卖国之嫌。只是宁波府这两年还算太平,曲大人治理地方也算尽心尽力,并无大过,是以本官一直将此事压下没有上报朝廷。曲大人,你有你的治政方式,有应付海汉人的手段,这都不是问题,但要切记自己的身份,别做出忤逆不忠之事。这宁波府,我看还是在你手下管着比较妥当,好好做事,莫要让我失望!” 王畿这话就已经说得很直白了,曲余同听得背上冷汗都冒出来了。很显然王畿对他的动向并非一无所知,但最后还是在考虑大局稳定的前提下决定相信他,而且王畿大概也明白,就算换个人去宁波执政,其实也于事无补,多半还是跟曲余同一样,变成态度暧昧的******。既然现在曲余同还可以用,而且还掌握了跟海汉人沟通的渠道,那就没有太大的换人必要了。 曲余同听了这番话,便知道自己长期以来所担心的问题总算是有了一个比较理想的结果,当下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连忙再次谢过王畿,心中已经在盘算等王畿今年办寿的时候,须得好好操办一份大礼送过来才是。 话分两头,王汤姆与王畿签署了和平协议之后,海汉军便很快拔营离开杭州,乘船返回东海舟山岛。而被禁航十余日的钱塘江下游江段,也终于恢复了往日千帆竞渡的热闹状况,心急似火的商人和船主们终于能够重新开始运作自己的生意了。 就在城里的官员们设宴庆祝此事和平解决的时候,运载着新一批海汉货物的帆船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抵达了杭州城外。海汉军在这次的任务中消耗了不少军费,定海港管委会也希望能够尽快恢复贸易到战前水准,将行动期间消耗的军费捞回来。因为能够准确地掌握停战谈判的进程,还未签订协议的时候,这批货物就已经从舟山启运了,行动不可谓不快。 除了盈利方面的考虑之外,还有一个促使海汉如此快速重新铺货的原因,就是要借此手段来给本地的合作伙伴树立信心——只要战事一停,生意就可以继续做起来了,没有谁能把海汉逐出浙江,哪怕是官府也不行。而且根据双方签署的官方协议,今后这些买卖都将由地下灰色性质变成了合法的公开交易,这无疑也给偷偷摸摸贩卖海汉货的商人们节约了不小的渠道成本,不用再特地为此去收买相关的衙门。 尽管大明与海汉之间刚刚才结束了持续大半个月的武装对峙,但这场小规模战事似乎并没有影响到本地商界对海汉货的热情,运抵杭州城外的三船货物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已经被搬空了。 海军实习军官潘严在撤离之前就得到了王汤姆批给他的假期,所以他并未随大部队一起撤回舟山,而是换上便服之后,以行商身份进了杭州城。 潘严在进城时还特地仔细看了一下杭州的城防,这江南第一大城的称号果然名不虚传,城墙既高且厚,就算用火炮轰击,只怕十天半个月也难以轰垮这城墙。而海汉因为兵员精贵,一向都是不提倡强行攻打坚城的。潘严觉得即便是放手进攻,海汉军能在短时间内攻破杭州城的希望也不大。 当然了,如果潘严知道当初海汉是如何在安南攻破了顺化城,或许就不会这么想了。杭州城虽然修得坚固,但也并非无懈可击。海汉只要充分利用手头掌握的黑科技,破城而入也只是时间问题。 潘严进城之后,便按照指点,径直去南城某条街上找到名为丰盛米行的铺子。这处铺子的老板就是林氏三兄弟中的老二林思,同时这里也是海汉安全部在杭州城内的情报站之一。 潘严在经过身份查验之后,便被带到后院与林思会面。在杭州暂住的日子,他可以每天都住在丰盛米行的客房里,相较于住外面的客栈旅店要安全得多。 林思在此之前并不认识潘严,也不知道他是从北方跟着王汤姆回来的,但潘严的介绍信上表明他是享有专员待遇的高级军官,那就必须好好接待才是。所谓专员待遇,便是指由各地管委会或是执委会直接指派,到地方上执行公干的归化籍高级干部。潘严虽然并没有加入海汉国籍,但他的外军学员身份却是为他争取到了这个专员的临时待遇。有了这一重身份,他在杭州期间的吃喝拉撒和安全问题都会有专人照顾。 正文 第1185章 利益为先 考虑到情报安全问题,潘严的介绍信上也注明了他所能接触情报机密的级别权限,只限于半公开的人员和行动,以及保密级别为“丁等”的书面文档资料。当然了,林思自己其实也只是安全部的编外情报人员,所拥有的权限也仅仅只比潘严高上一级而已,真正在杭州城里潜伏的情报人员和信息渠道,他有八成是接触不到的。不过林思在杭州城的主要工作就是明面上的迎来送往,跟各行各业的人打交道。而按照介绍信上所标注,潘严此行的任务是“调研”,需要在杭州城公开活动,所以上头便将潘严的接待工作交给了林思,由他来安排潘严在杭州期间的一应事务。 林思先带着潘严大致参观了一下丰盛米行内外,这才将他带入内院的花厅落座。潘严颇为好奇地问道:“刚才看仓库里存粮足有万斤之多,难道这米行竟然不只是用来做做样子而已,而是真在经营之中?” 林思应道:“潘爷不要小看了这丰盛米行,去年经此处运去舟山岛的粮食,就不下百万斤!听说潘爷是从北方来的,去年舟山舰队北上山东时所带的粮食补给,也有一部分是由这里组织采购的,说不定潘爷南下之前就享用过。” 潘严在旅顺口被俘之后,到芝罘岛和皮岛都各待了一段时间,也大致知道海汉从南方运粮的安排和援助皮岛的情况,听起来倒是与林思所说相符。海汉治下的产粮地主要集中在福广两省及中南半岛沿海地区,受运力限制已经很难同时满足浙江和山东两地殖民地所需,而这两地目前的粮食产量还难以做到自给自足,所以也会从本地就近采购粮食。 如果算上运费和人工成本,付出的代价其实已与南方运过来的粮食相差无几。特别是去年开始海汉要向皮岛提供援助,一下子多了几万张嘴吃饭,粮食需求量就更大了。而丰盛米行也因此贸易量大增,一跃成为了杭州乃至浙东地区都数得着的大粮商之一,也是海汉在浙江最主要的粮食采购渠道。 潘严问道:“米行背后是海汉各位大人在策划经营,难道这杭州城中竟然无人察觉到?” 林思笑道:“你当杭州城这十万人都是瞎的吗?明眼人当然是有的,可知道又怎么样?这米行本来就是公开经营,做的也都是合法买卖,不偷不抢,童叟无欺,官府总不能强加罪名关了这店铺。” 潘严仍不死心地问道:“可前些天双方就在城外对峙,也没人来找你麻烦?” 林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地应道:“这间米行,直接归我管辖的员工有七十余人,其中大部分都是明人,但间接靠着这米行吃饭的,只怕有几千人之多。这其中既有一些粮食贩子,也有衙门里的人,谁想动这间米行,谁就是动了几千人的饭碗。更何况官府的人也不是傻子,你们在城外与明军对峙,他们要是把这米行抄了,那连唯一的传话渠道都没了,万一战事吃紧,岂不是自绝后路?” 潘严慢慢体会林思的话,试着解读道:“这就是说,有些人明知这是海汉的生意,但还是会为了利益和后路,维护丰盛米行?” 林思点点头道:“浙江官场上对海汉抱着反对意见的,多半都是因为海汉的到来导致利益受损的人,但也有不少人因为海汉而得到了好处,转而投入海汉阵营。就比如我们几兄弟,在首长们来之前,也算是东海上小有名气的海商,看似自由但所受限制颇多,自己也觉得难成大事。投了海汉之后,方才知道过去格局太小,这世上尚有许多可为之事。官场上的人想升官发财,对海汉来说都是轻而易举,只要低头效力就行,没有多少人能抵挡住利益诱惑,你看那宁波知府曲余同,不就是最好的例证之一吗?” 关于曲余同效力海汉的前因后果,潘严早先也听王汤姆等人提过,所以也比较清楚前两天的这场谈判背后隐藏的真相其实是早就安排好的利益交换。而浙江官场上与曲余同情况类似的官员,显然不会只是个别现象,林思虽然掌握不到具体的信息,但就他所接触到的层面而言,的确也能感受到衙门里有不少人在想方设法地维护海汉相关的产业,而这种行为大概只能解释为他们其实是在维护自己的利益——就和曲余同与海汉合作的动机一样。 林思在丰盛米行管的是日常经营,所以米行的账目平时也有接触,暗账的资金流动量并不比明面上的粮食购销和日常开支少,而这些暗账的资金去向有一多半都是官府中人的口袋。谁要动丰盛米行,首先就要面对来自这些大大小小保护伞的阻力。 潘严虽然不是太了解杭州的情况,不过他头脑也算不错,听林思这么一说就大致明白了。无独有偶,海汉在山东登州的经营也是类似的路数,只是为时尚短,加之登州目前能够经营的项目不多,没有杭州的局面铺得这么开而已。而且据说登州最大的粮商背后就是知府大人,海汉人想插手粮食生意这个行当,肯定没杭州这么容易,毕竟江南就是产粮区,货源可是要比仍处于缺衣少食状态的登州丰富多了。 “不过这粮食生意,基本都是在往里边贴钱,听说市面上各种海汉货都极为抢手,且利润颇丰,为何不不将这些赚钱的买卖收回来掌控在自己手中?”潘严继续提问道。 林思应道:“潘爷,钱是赚不完的,如果只想着自己把钱都赚了,一点汤都不留给旁人,那谁还愿意为你做事?首长们手段极高,将各种商品拆散了出售地区专营代理权,拉了一大帮有钱有势的商人替自己干活,虽然看似少赚了一些钱,但所起到的效果却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莫说你看不明白,在下以前也算是做了多年买卖,开始的时候一样看不懂首长的路数,但时间一长,这厉害之处便慢慢显现出来了。” 海汉所推行的一系列商业体系,在这个时代是相当超前的操作方式,能够真正理解其中妙处的人并不多。林思本身也并非什么商业奇才,虽然身在这个体系当中,但他所能理解的程度也仍是十分有限,还处于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阶段,也很难透彻地给潘严解释清楚其中奥妙。不过就把他的切身感受作为例子拿出来说,也可以让潘严初步认识到海汉在商业推广方面的成功之处。 潘严道:“在下虽然不懂做生意的事,但在北方也算见识了首长们经营地方的手段,着实也佩服得紧。只在海岸上占下一块地皮,就能开埠建港,驻军移民,不过两三月时间就架空地方官府,接管了一县之地。只是首长们似乎对占领地方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控住一片安全区域之后就不再往外扩张了。” “关于潘爷所说这件事,在下倒是请教过首长。”林思向他解释道:“其实就两个原因,一是没有足够的人口和兵力去控制面积太大的区域,二是不想因此而招惹大明,导致两国陷入战争状态。” 潘严道:“在下倒是觉得除了这两条理由之外,还是因为首长们对大明颇有情义,本就不愿与大明起了冲突。林兄可知海汉军已经去到辽东,还出手替大明教训了关外敌寇。” “还有这种事?”林思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潘爷稍等片刻,在下先去吩咐厨房弄几个菜,再热两壶黄酒,边吃边聊。” 不多时厨房便置办出了一桌简单的酒菜,因为要谈及一些涉及机密的话题,林思也没有再找旁人作陪,两人落座之后,林思便将手下都遣出房间,然后替潘严斟上了酒,这才又接着先前的话题往下聊:“潘爷,你先前所说海汉军在辽东活动,究竟是何状况?若是不涉及军中机密,可否跟在下说说其中内情?” 潘严道:“看林老板对打仗如此有兴趣,为何没有投军从戎?据在下所知,海汉军的招募似乎并不严格,只要年龄大致相符,没有明显恶疾在身,就可以自行报名申请入伍了。” 林思叹道:“潘爷看得明白,在下的确是有过投军的念头,怎乃家中长辈从来都是奉行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说法,不管是明军还是海汉军,都是不许去的。家兄还特地找了首长打招呼,不要收在下入伍,唉……如今也就只有偶尔听护航来杭州的军爷们说说故事,过过干瘾了。” 潘严听得也有些吃惊,他倒是没想到这位仁兄一副商人作派,内心却有一个从军的梦想。不过很显然他的从军梦真的只是在做梦而已,估计也没有机会转换身份真正体验军人这个职业了,如此说来,倒是也可以理解他为何会对海汉军在外作战的消息有着这种程度的热忱。 潘严道:“说来惭愧,在下本来在登州水师服役,如今调去东江镇听命,与海汉首长们打交道的时间不算太长,所知的战例也不多。林老板若不嫌弃,在下便挑几件能说的随便聊几句。林老板随意当故事听听就是,莫要当真。” 林思心领神会地应道:“在下懂的,酒桌上说的都是故事,当不得真的。” 潘严自然不会把自己被俘这一段经历拿出来说事,至于海汉与东江镇之间的盟约,似乎也有比较敏感的政治意味,不便对外人提起。而海汉军真正与后金军队交手的经历,主要还是发生在辽东半岛金州湾的两次作战,而且海汉舰队前一次去金州湾的时候,他还是被关押在船上的战俘之一。 潘严想了想,便以海汉舰队在第二次造访辽东半岛期间的经历为基础,拣了几段战斗过程说给了林思听。 浙江这边自舟山船帮覆灭之后,就已经基本没有战事了,这次虽然海汉舰队大肆出动直抵杭州城下,林思却在城内没有机会亲眼目的这一“盛况”,所以来自北方的作战消息,而且是由当事人之一亲口描述,对于他这个“军迷”来说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海汉军在辽东大破后金水师,由于并没有公开进行宣传,这事在大明国内所知的人极其有限,浙江这边更是半点消息都没有得到。林思虽然是在海汉人麾下做事,但他的级别也还接触不到这个层级的情报,能听到辽东的战况自然格外兴奋。 潘严当时就在海汉旗舰上,此时想起当日作战时的紧张状况,情绪自然也随之高涨起来,言语间不觉多了许多北方俚语,更显军人豪迈血勇之气。林思边听边喝,酒劲上来,听到痛快之处忍不住牌桌叫好,大呼过瘾。 林思本是浙江出身,以前也没有去过北方,并没有像北方边疆的百姓那样体会过后金的可怕可恨之处,但大致还是知道后金年年南下叩边,朝廷疲于应付,丢了关外不少领土的被动状况,此时听到海汉军在辽东痛击后金军,也不免生出同仇敌忾之感。 潘严说完一段故事之后,林思才感叹道:“这后金乃大明劲敌,海汉首长们能主动带兵出击,却丝毫不贪军功,实在难能可贵。如此壮怀激烈,方为热血男儿本色,当浮一大白,潘爷,在下再敬你一杯!” 潘严心道老子当时也算是出了一份力,倒也当得起你这杯酒,当下便举杯一饮而尽,然后抹了下嘴道:“要说情义,海汉各位首长可比这朝堂上蒙蔽圣听的昏庸大臣强多了,原本驻守辽东的明军连补给都拿不到,每年都在丢失领土。朝廷不但不加强军备,反倒是想方设法要撤了这些驻防明军的编制,你说这叫什么事?” 林思叹道:“在下来杭州之前,也曾听首长说过,皇上被奸臣所蒙蔽,根本不知道如何应付北边的敌人,海汉势单力薄,就算有心相助,也很难救得了内忧外患的大明。” 正文 第1186章 杭城见闻 林思投效海汉的时间已经有一年多,来杭州之前也时常会接受海汉立场的政治观点灌输,对于当前大明政治形势的了解程度甚至还超过一部分官府中人。他也知道海汉对于大明的态度并不像其他周边小国那样充满敬畏感,反倒是明显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谜之优越感。一开始他认为这是海汉人见识太少而暴露出来的无知狂妄,但后来就慢慢发现无知的不是海汉人而是自己。 这帮海外来客所掌握的各种先进技能的确是闻所未闻,不管是经商、打仗还是治理地方,他们无所不会,无所不精,算无遗漏。虽然林思自己也曾是不受官府管辖的武装走私商中的一员,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海汉在这些离岸海岛上所展现出来的经营水平远高于他和他的同行,而且与官府相处的关系也和谐得多。林思最初只是臣服于对方的武力,但后来心态慢慢改变,对于海汉的态度也从最开始的被迫听命变成了发自内心的服从。 林思被灌输的观点之一,就是海汉在大明沿海地区的各种活动,其实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协助大明维持统治。不管是在南边清剿海盗,建立通商航线,还是去北边救助难民,抗击北虏,这些行动所得到的客观效果的确是有利于大明。尽管在此过程中海汉毫不客气地将一部分近岸岛屿收归己有,但这在林思看来其实无伤大雅——即便是海汉人没来的时候,这些岛屿也是置于海盗和武装走私商的控制之下,同样也是官府管不到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职业的影响,林思很多时候都是在跟外国人打交道,对大明的忠诚度其实很有限,但海汉在灌输这些政治观点的时候都会从忧国忧民的角度出发,时间一长林思也受到不小的影响。所以他与潘严议论起这些千里之外的战事也不会一无所知,口气不像是以利为先的生意人,倒颇似体制内的官僚。 潘严跟他聊起这些话题,倒也没有先前所担心的对牛弹琴状况出现,反倒是聊得十分投机,当下便道:“可惜当世如海汉这般能看清时局的人实在太少,就算有这样的人,也没有海汉首长们的本事,能纵横四海,灭敌于千里之外。” 林思应道:“潘爷若是有心,大可改换阵营,投效海汉。” 潘严连忙摇手道:“在下何德何能,哪有为海汉效力的本事?” “首长们既然放心让你一人来杭州调研,这便是对你的信任和器重了。潘爷可别以为谁都能有这样的待遇,这丰盛米行开业一年,你还是第一位造访这里的外地军官。”林思啧啧道:“就连福建许家那些军爷,来浙江也都是在舟山岛上待着,没见有谁跑来杭州露脸的。” “福建许家”是什么来头,潘严倒是听王汤姆提到过,福建总兵许心素据说就是由海汉扶持上位,而福建军方与海汉也因此一直维持着极为密切的关系。福建明军很多高级军官,特别是水师部队的一线指挥官,据说都会在海汉军中接受培训进修,学习先进的战法。而福建水师的战船武器,有不少是从海汉批量购入,可以说在军事上对海汉相当依赖了。以潘严的角度来看,这与目前东江镇的处境也是极为相似。 事实上福建许家的嫡系军官可不仅仅只是在临近福建的澎湖基地受训,其中一部分军官也会前往三亚及其他海汉控制之下的地方游学考察。相关的范围可不仅仅是大明海岸线附近的海汉控制区,现在连南海等地也陆续有人去了。当然去往这些地方的军官除了接受培训之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替福建许家下属的海上贸易确认新的航线和中转港,以打通福建前往南洋乃至西洋的贸易航线。 潘严心道许家的人都没来过,那倒的确算是特殊待遇了,不过他出身特殊,也不敢随意妄言。他也知道林思是海汉安全部门的人,对方说的话也不知道是出于真心还是故意试探自己,要是说错了话,很可能回头就会被报上去,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 潘严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与林思谈话的内容,的确将会是林思下次提交工作报告中的一部分。不过他所担心的出格言论其实没有那么敏感,海汉也不会指望像他这样的前明军军官会在短时间内就彻底转变原有的政治立场。只要不是在背后恶意诋毁海汉,亦或是透露出某些反动的思想,都不至于因此而给他自己招来麻烦。 潘严不敢在这个话题上跟林思谈得太深入,便假借酒意上涌,告辞回房休息。林思见状也不勉强,反正潘严应该还会在杭州待上数日,谈话聊天的机会还多,也不急在这一刻了。 潘严来杭州之前,王汤姆给他特批了二百两银子的活动经费,虽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他本就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要在短短几天内见识一下杭州的风土人情倒是已经够用了。林思平时干的活就是迎来送往为主,也是很懂得接待工作的套路,知道这些当兵的进城之后必办的一件大事就是去风月场所解决生理需要,第二天便给潘严指点了几处好玩有意思的地方。林思本来还有意亲自作陪,不过潘严还是婉拒了他的好意——逛个青楼都有人跟着一起去,那未免也太压抑了一些。 林思倒也没有坚持,只是叮嘱潘严小心不要露了身份,若是遇到不好解决的麻烦,切莫强行出头,只消立刻花钱找人送信回米行,这边自会设法为他解决问题。潘严心道老子被叛军裹挟去了辽东之后就一直夹着尾巴做人,早就被磨平了棱角,哪会在窑子里主动招惹是非,爽完给钱走人就是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不过青楼这种地方白天是不宜去的,所以潘严将白天的行程安排为城内一日游。林思本来要为他安排向导,潘严也婉言谢绝了,他只想在城内随意走走看看,并不打算去某个具体的地方。 这杭州号称江南第一大城,繁华程度即便是战前的登州也远远不及,城内商业店铺鳞次栉比,街上行人接踵摩肩,潘严身处其间,很难想象这个城市在两天前还处于军事封锁的状态。而城内的民众似乎对于刚刚过去的这场危机也缺乏足够的认识,他在走动间听周围民众谈论的话题,竟无一人是在讨论海汉这次兴兵与退兵的原因,仿佛这场危机并未发生过一样。 当然了,这也有可能只是官府的宣传工作做得到位,让民众以为前些天的封城举动仅仅只是为了抓捕通盛码头大火案的真凶,而堵在城外封锁钱塘江的那支外国军队也只是配合官府的安排而已。真正知道崇祯八年年头上这桩武装冲突经过的人,在民间其实不多,而海汉在进入对峙后就控制了行动力度,并且在事后也配合了官府的宣传方向,没有再在民间散播那些对官府不利的传言。 换作别人也就罢了,潘严曾经在北方战乱地带服役,自然很清楚官府这些粉饰太平的伎俩有多么厉害。身处战场之外的民众往往被官府所蒙蔽,还以为自己仍处于太平盛世,只有战乱已经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时候才会意识到这个世道并不是官府所说的那么平安。 地处山东的民众不知道隔海相望的辽东半岛已经被后金夺下,只有偶尔跨海逃到登莱的辽东难民才会让他们意识到辽东的战事。而地处南方的民众也同样不会了解登莱之乱给山东造成了多么大的损害,更不知道在海外还有东江镇这样的明军在生存线上苦苦挣扎,像海汉这样能够掌控全局信息的人,几乎不可能在大明民间存在。 潘严中午在城中随意找了一间人气不错的酒楼吃饭,隔壁正好是坐了一桌商人,杭州本地和来自外地州府的都有,所谈论的话题也正好与海汉有关,潘严有意无意地便支起耳朵听了一阵。 不过这桌人谈论的话题却并不是海汉军前些天在杭州府境内胆大包天的军事行动,而是浙江布政使司新近宣布的开放海汉通商权一事。这事虽然已经张贴告示公布出来,但在民间引发的讨论却不多,究其原因,是因为大部分民众意识不到这件事会对自己的生活有什么切身影响,无关痛痒之下自然不会有人在意。甚至是审核、宣布这个决定的浙江官府,也未必能想到海汉大闹杭州湾,搞了这么多事情,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拿到这个看似鸡肋的通商权。 但仍有一些人凭借着敏锐的嗅觉和某些特殊的消息渠道,察觉到了这个决定对今后一段时期内本地进出口贸易将会起到的正面影响。比如潘严旁边这桌大明商人,就正好是属于这类人。潘严听了一阵,便知道这群商人在此聚餐,目的是要在下一次的招商大会中拿下几个代理专营权。 这些商人似乎都不是什么大商家,没有足够的财力单独操作,所以打算要通过联合的方式,共同出钱以求在拍卖中占得先机,之后再按照出钱的多少比例来分配经营收益。这样的经营方式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物,北方也有很多商家是用类似的股份合作方式在经营,但让潘严比较惊讶的是这群商人在此之前并无与海汉合作的经历,仅仅只是因为海汉进入浙江一年来的经营状况,还有这次布政使司颁布的通商法令,让他们认为这是一个不容失去的商机,必须要设法从中为自己捞到一些好处才行。 潘严曾经对海汉大费周章来弄这么一个通商权的做法不是特别理解,认为这完全是小题大做,而且效果未必能立竿见影,毕竟这是用军事威胁拿来的成果,大明民众有可能会因此而对海汉产生畏惧和反感的情绪,从而影响到他们的合作热情。 但现在看来还是自己想得太简单,这些利益当先的大明商人可不会在乎海汉在此之前是否武力入侵了杭州,一本万利的跨国贸易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而且由开放通商权所带来的效应远远不止面前这几个明商,听他们所说,各州府县都有不少商人在听闻消息后蠢蠢欲动,就算是没有实力争夺地区专营权的小商家,也开始在各寻门路,打算先提前找好供货渠道,啃不上骨头也至少能喝几口汤。 潘严到舟山之后便参观过当地的贸易港运作,对于海汉以商促武,以武保商的发展策略也有了一定的认识。海汉每年从与大明的贸易中赚取海量收益,而其中的相当一部分会以军费的形式用以发展军事,制造战舰和枪炮。王汤姆曾经不无调侃地对他说过,海汉制造武器、训练军队的经费,一多半都是通过贸易的方式产自大明这个巨大的市场。从某种角度来看,其实说是大明在出钱替海汉组建军队也不为过。而这些军队反过来也为海汉不断地拓展海上贸易航线和海外市场提供了有力保障。比如这次能迫使浙江官府开放通商权,一锤定音的力量便是海汉引以为傲的军队。 但大明的国民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样的现状,官府仅仅是因为自身利益受损,或是担心海汉借机入侵大明,才会对海汉的贸易方式持否定态度,根本没几个人意识到这种贸易关系背后所隐藏的本质,其实是一方对另一方的财富掠夺。当然以潘严现在的立场,他对于海汉的做法并不反感,反而很是佩服能够想出这一套操作模式的海汉高层。而且值得庆幸的是,海汉虽然是在以有心算无心,但至少没有真的入侵大明领土,屠戮大明国民,一定程度上反而是在帮助大明维持统治。 正文 第1187章 市场状况 潘严一边享受美食,一边竖着耳朵听旁边这伙浙商聊生意经。因为口音差异的问题,他其实只能听懂其中五六分内容,剩下的就靠半蒙半猜来理解。听了这些商人的讨论,他也意识到海汉所策划的这场大戏可不是小题大做,而是实实在在地影响了这些商人的选择。这些小商人尚且有如此热情,那些手中握有资源,背后靠山强大的大商家,得到消息只会比这些人更早更为全面,只怕早就已经在暗中规划要如何从中分一杯羹了。 潘严吃完饭付了账,摸着吃得圆滚滚的肚子走出了酒楼。虽然海汉军中伙食也不差,不过油水肯定是不如酒楼里的菜用得足,这一顿也是吃得心满意足,算是完成了他品尝地道江南美食的小小心愿。 时间尚早,潘严决定在城里四处转转,刚才听了这桌商人的议论,他倒是想去看看城中商铺有哪些海汉商品出售。在这次行动之前,他在舟山岛看过海汉向大明出口的主要商品,大致还有些印象。 很快潘严就在沿街店铺中发现了各种产自海汉的商品,出现频率最高的是自然是各种玻璃制品,其中最受民众关注的就是大大小小的玻璃镜。相比前几年供货量不足的时候,如今海汉的货源已经能够送抵杭州湾外的舟山定海港,玻璃镜价格也因此已经降到了普通民众可以接受的程度——当然了,这只是小尺寸玻璃镜的价格,面积较大的玻璃镜价格依然还是居高不下。大部分人购买的都是尺寸比较小、售价较为便宜的化妆镜,也只有那些不差钱的达官贵人,才有财力花几百上千两银子买一面半身玻璃镜。 除此之外,透明的平板玻璃也是颇受有钱人家喜欢使用的建材,将家中书房的窗户纸和明瓦换成更为透亮的玻璃来增加屋内的采光,已经是杭州本地有钱人家的一种新兴风尚。潘严在舟山岛上参观过已经开始试运行的玻璃作坊,对于海汉所掌握的这些稀奇古怪的制造技术也是十分佩服,等当地的玻璃作坊运作起来之后,就可以就近向浙江市场大批供货了。届时玻璃制品的价格还将进一步下降,这就意味着会有更多的民众成为海汉商品的使用者。 不过潘严并无在浙江置产长住的打算,他知道自己培训结束之后就会回到辽东,前往东江镇效力,所以这些玻璃制品对他而言也就是看看稀奇,并没有多大的消费欲望。 潘严从卖玻璃镜的店铺出来,见隔壁是一间书店,他曾在舟山岛见过海汉自行印刷的书籍,比如《陆军训练纲要》、《航海技能》等等,据说也会印制一些四书五经之类的典籍出口到大明,当下便决定进到店里看看有没有产自海汉的书籍出售。 这个时代的书店很多都是前店后厂,即制稿、定版、雕刻、制版、印刷、出售都是在店内一条龙完成。而雕版书籍的制作成本在雕工、纸张原料等方面相差不大,利润主要就视印制数量而定了,印得越多自然成本越低,但印多了之后也未必就能迅速售清回收成本。也有少量实力较强的书商会制作铜活字或木活字来印刷书籍,降低制版的人工成本和所需时间,不过这种级别的书商数量极少,一省之地可能也就两三家而已。 这些成本相对更低的书籍除了在自家店铺出售之外,也会批发给其他小书商出售,而对于活字印刷已经玩得非常纯熟的海汉似乎也在从事这个行当,据说目前在浙江的书籍市场上已占据了不小的份额。 潘严进店之后,当下便有伙计过来招呼他。潘严也不想浪费时间去拐弯抹角地打听,而是直接开口问道:“你这店里,可有海汉印的书?” 那伙计居然对此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立刻便应道:“这位老爷是问对地方了,本店今日一早才新到了一批海汉出的书,印刷精美,价格公道,老爷这边请!” 潘严随他的指引来到一排书架面前,见上面所摆放的书籍都是市面上最常见的经史子集,随手抽出一本翻看,果然是熟悉的纸张和字体。与市面上常见的同类书籍相比,纸张更为白皙光滑,字迹也更加清晰,充分体现出了海汉在造纸和印刷技术方面的领先。 书店伙计在旁边介绍,这些海汉书籍的价格比市面上的同类书籍低了足有两成,可以算得上是质优价廉,非常受到读书人的欢迎。 潘严有些好奇地问道:“当初海汉人是自己带着样品来向你们推销吗?” 伙计摇头道:“海汉人怎会做这种耗时耗力之事,是有不少读书人自行登门询问是否有海汉书籍出售,老板觉得有销路,才会想办法去找海汉人进了货。” 潘严道:“这些读书人为何会有这种举动?” 伙计解释道:“海汉发售的七彩玻璃文具甚得本地读书人追捧,他们出售文具之时往往会用上赠书促销的手段。那读书人得了四书五经中的某一本,发现这书印刷精美,自然是想凑齐一套。海汉人又不直接出售,只跟他们说自行到城中书店购买。” 潘严恍然大悟,对海汉人的商业手段更是佩服,竟然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给自己的新产品搞市场推广。他们只需提前找一两家书店铺货,同行们察觉到市场行情之后,自然也会有样学样,开始上架出售海汉的印刷品。 那伙计继续不住口地向潘严推销,建议他成套购买,以换取玻璃文具赠品。是的没错,在书店里也同样有反向促销的措施,不管读书人是打算买书还是买文房四宝,肯定都会接触到其他的海汉产品。 潘严虽然不是读书人,最终也没架住这伙计巧舌如簧的推销,掏钱买了一本《曹子建集》,一本《小字录》,不过他不想带着两本书去逛青楼,便询问那伙计是否可以先将书寄存在店里。 伙计倒是很会做人,当下便应道:“老爷若是携带不便,先放在店里自然是可以的,要是觉得麻烦,也可以给点打赏,小的回头便找人送去老爷府邸,省下来回取书的麻烦。” 潘严一想这倒也是个办法,便又掏了几枚铜钱,讲明丰盛米行的地址,让伙计找人送过去。潘严从店里出来还没走出多远,身边窜过一个半大小孩,手里提着的赫然便是刚才已经打包好的两本书,看样子这书肯定会比他先到家了。 看着街上熙来攘往的人流,潘严突然有一种就此停步的想法,这里的人似乎都在过着无忧无虑的太平日子,对于近两年一直在外漂泊的他来说简直是一种奢侈的生活。如果能留在这里当一个小老百姓,似乎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不过这样的情绪并没有困扰潘严太长的时间,他还是很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自己能来到杭州的最大原因,只是因为海汉看中他的本事,愿意给他一些超规格的待遇。在完成冬季培训之后,他就得回到北方继续替东江镇效力卖命,同时担当起东江镇与海汉之间沟通和协同行动的职责。他在未来几年的去处肯定是辽东的战场,而非江南水乡的安逸生活,若是运气够好,几年之后说不定也能混成带兵大将,到时候荣华富贵的日子也同样是有机会享受的。 潘严在城里逛了半个下午,眼看着日头偏西,他才慢慢朝着预定的目的地去了。林思给他介绍的这处地方名叫“碧春园”,在杭州城里算是比较高级的青楼了。 这碧春园并非传统青楼的模样,从外面看就是一处十分安静的私宅,大门口停着两顶软轿,看样子还有人比潘严来得更早一些。潘严走到门口的时候,便有青衣小厮过来招呼,问明来意之后便引他入内。 进到院子之后,潘严见这中庭小桥流水,绿树红墙,园林景致颇为养眼,倒也符合这碧春园的名字。只是如今正值深冬,树上的枯叶未免多了一些,花草也几乎都处于休眠状态,显得稍稍有些萧条。 青衣小厮将潘严带到花厅坐下,立刻有人斟了热茶端上来,潘严逛了许久也有些口渴,端起茶杯刚喝了一口,便有一名穿着紫色棉袍的女子从后堂出来招呼他:“这位大爷看着面生,莫不是第一次来碧春园,不知怎么称呼?” 潘严见这女人也有些紫色,但已是徐娘半老,料定对方应该便是这里老鸨之类的角色,当下便拱手应道:“在下姓潘,是从北边来的粮商,听本地朋友说这地方不错,特来见识一二。” “潘老爷可是来对地方了!”这老鸨立刻顺着潘严的话,开始吹嘘起这处青楼的好处:“这院子里的姑娘,俱是江南出身,色艺俱全,个个都嫩得很……本城许多达官贵人,也会时常过来光顾,潘老爷若是常来玩玩,一定能结识不少人物。” 这老鸨也算是有些见识,明白花钱来这地方玩的主顾,很多人都不只是单纯地为了嫖,而是将这里当作了一个消遣、社交的场合,特别是商场、官场中人,往往都会借此笼络自己的社会关系。潘严既然自称外来的客商,老鸨自然是要有针对性地宣传一下这里的好处。 潘严笑道:“达官贵人可以先放一放,你且先介绍几个可人的小姑娘来,莫要耽搁了老爷的时间!” 不多时老鸨便带来了一队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潘严挑了个顺眼的,老鸨便遣退了其他人,让这名叫秀珠的姑娘带潘严去房间里“单独交流”。潘严见快到晚饭时分,便又叫了几样酒菜,让小厮送到房中。 潘严许久没碰过异性,到了房中按捺不住,便先将秀珠按到床上发泄了一通。歇了片刻之后,潘严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便起床吃东西。那小姑娘却是被他一番折腾弄得疲乏了,仍在床上沉沉地睡着。桌上本来准备了灯烛,但潘严一时间找不到点火之物,当下也懒得穿衣出去叫人,索性便就着屋顶明瓦投下的光线,独自坐在桌边吃了起来。 潘严正吃得开心,忽然听到窗外似乎有人在低声交谈,他听觉灵敏,隐约便听到“海汉”、“大火”之类的词,当下心生警觉,便放下筷子,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侧耳倾听窗外的声音。 便听一个男子声音问道:“你适才说那通盛码头之事可能是海汉的把戏,此事真的可靠?你可知此事牵连极大,若是妄言,怕有性命之虞!” 另一个女子声音应道:“告诉小女子消息的人,当日便在码头上与海汉人有过接触,据他所说,海汉当日从船上卸下的货物中有些猫腻,且后来细细回想起来,古怪之处颇多。至于真假,小女子可不敢打包票。” 那男子道:“也罢,待我问过那人便知真相。你说吧,要多少银子才肯透露此人身份?” 那女子道:“大人刚才也说了,此事关系重大,要是说错话怕连性命都不保,小女子自然是得多要些银子自保,那就二百两吧!” 男子声音稍稍大了一些:“你疯了么?二百两银子,你赎身都要不了这么多!” 那女子应道:“小女子就是打算给自己赎身走人,不然这消息放出去了,小女子这条命怕是真的保不住,还是拿笔银子早些走掉的好。” 潘严听到这里,已经将事情推测出了大概,这女子大概是从某个嫖客那里听来了一些消息,便打算以此为交换条件,向这男子索要二百两银子,然后赎身离开这里。她称这男子为“大人”,说明对方应该是衙门里的人,这倒是不能大意了。 通盛码头大火案的内幕,潘严大致是知道的,海汉将这件事的手脚处理得极为干净,以至于浙江官府查了数日还是头绪全无。虽说目前大火案已经宣布结案,强行将罪名栽到了一群不存在的强盗头上,但如果案情起了反复,对海汉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正文 第1188章 知情人 窗外庭院中那一男一女大概也没想到这间没有灯火的房间里其实是有人在,而且正靠着窗边,在仅有一墙之隔的地方偷听他们的对话。潘严屏息静气,静悄悄地贴墙而站,不让屋外的人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他虽然不是海汉军的直属人员,但既然现在是在给海汉效力,遇到这样的事肯定得弄个明白才行。何况这次的行动他也有份参与,对于通盛码头大火案的内幕多少也知道一些,一听之下便知外面这二人的对话恐怕不是随意编造出来的,如果不是有人故意设局要引自己上钩,那么就是真有人发现了大火案中的蹊跷之处。 潘严一边听着外面的对话,一边在心中暗自盘算,觉得自己身份暴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昨天才到杭州,这城里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恐怕一只手就数得过来,而且这些人对海汉的忠诚度肯定比他高多了,断不至于有出卖他的理由。 至于说另一种可能,潘严倒是觉得出现的机率较大。他当日虽然不在通盛码头上,但也能想到这种在杭州城外排得上号的贸易码头,一天下来会有多少人走动,其中有人与海汉有过接触,或是注意到海汉船队某些细微漏洞也不足为怪。军方策划的行动方案虽然也算周密,但也并非做到了天衣无缝,要不是舆论节奏带得好,加之海汉军兵临城下所施加的巨大压力,让官府慢慢查探下去说不定真会识破海汉在这件事上玩的把戏。 虽然目前冲突双方已经达成默契宣布和解,但浙江官府吃了这么大的亏,这口气一时半会肯定是无法缓解的,要是被他们查出了大火案的真相,说不定形势就会出现新的反复。潘严虽然是海汉军的编外人员,但他也知道上头肯定不会允许有这样的“意外状况”发生。既然这女子声称另有消息来源,潘严便在暗暗琢磨,要如何确定她的身份,然后顺藤摸瓜去找到她所说的那个目击者。 不过窗外那男子似乎比潘严的脑子转得更快,便听他连连冷笑几声后才道:“你以为你不说,我便找不到那人了?只消去问你家老板,将你近两个月的恩客列出,看看有谁是在码头做事的,想必一抓一个准!” 那女子并不吃诈,犹自坚持道:“你当来这里的人都是真名实姓,把身家都报与老板知道?那你就去试试看好了!” 男子继续威胁道:“就算你老板不知对方姓名,但终究会有线索,无非是多花些时间罢了,待我找着了人,你可是一文钱都别想要到了!” 那女子沉默良久才道:“那便再减掉二十两。” “一百五十两,多一文钱我都不想听你这消息了。”男子立刻还价道:“但你若给我假消息,必定让你下半辈子在大牢里度过!” “好,你拿银子来,我把那人名字告诉你。是不是假消息,你去找到那人一问便知!”女子最终选择了妥协,接受对方的报价。 男子应道:“我身边没这么多现银,待明日再来找你。” 两人刚谈定价钱,远处传来呼唤之声:“翠娥、翠娥,人在哪里?快快出来接客了!” 那女子急道:“来唤我了,那便如此说定了,明日见面再说!” 潘严听到两人脚步远去之后,这才慢慢将窗户推开一道缝隙向外面张望,见窗外已经空无一人,但他可以确定自己刚才所听到的这番对话并非幻听,而是确有其事。一阵寒风从窗户缝隙中涌入,让仅仅穿着贴身单衣的潘严打了个冷战。忽然屋中灯光亮起,原来是那小姑娘秀珠已经醒来,下床取了工具点燃了灯烛。 潘严合上窗户回到桌边坐下,秀珠已经取来他的棉袍从身后披到他肩上:“老爷多穿件衣服,天寒地冻,莫要贪凉。” 潘严笑道:“老爷是从北方来的,那边可比杭州冷多了,少穿些也不妨事。” 秀珠又道:“这些菜已经凉了,可需叫人拿去厨房热一热?” 潘严心道这江南青楼服务是周到一些,以前在登州逛窑子哪会有人管你吃喝冷暖,哪怕只是收钱做戏,人家这服务也能让自己更舒服一些。不过他心中记挂的全是刚才听到的对话,也没什么心情再享受这温柔乡了,当下便拉住她手道:“不必了,你且坐下,我有事问你。” 待秀珠坐下来之后,潘严才开口问道:“你可知这碧春园里,有位叫翠娥的姑娘?” 秀珠脸色微微一变道:“原来老爷是要来找翠娥的,莫不是她刚才有恩客光顾,所以才点了小女子服侍?” 潘严连忙否认道:“并无此事,只是介绍我来这里的朋友认得她,托我问问她最近境况如何。” 秀珠脸色稍缓道:“这位翠娥姑娘,平日脾气可是不小……听说最近一直闹着要从园子赎身走人,也不知是傍上了什么大主顾,难道就是潘老爷的朋友?” 潘严心道我也很想知道要掏钱给她赎身这位朋友是谁,可惜刚才只能隔窗偷听,没能得见庐山真面目。潘严摇摇头道:“想给他赎身的并非我朋友,不过我朋友托我打听一下,这位翠娥姑娘,可有什么来头比较大的恩客?” “这个嘛……小女子也不是很清楚。”秀珠稍稍顿了一下又道:“毕竟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在背后议论别人闲话,总是不太好。” 潘严也算是老江湖了,一听对方这语气,自然知道她是有料可以报的,当下便取了一锭五两的银子放到她面前桌上:“些许心意,秀珠姑娘拿去买点胭脂水粉。” 秀珠小手在桌上一拂,便将那锭银子收了起来,这才接着说道:“翠娥的恩客有不少都是衙门里的人,所以老板也对她比较客气,要是换个人敢这么明着说要赎身走人,只怕早就被打断腿丢到城外乱葬岗去了。” “衙门里的人?”潘严下意识追问了一句,心里暗自将这个消息与刚才在外面跟翠娥对话那个男子的身份对应起来。 “也不是什么大人物,真正的大人物怎会来这里抛头露面。”秀珠的语气明显有些酸涩:“她也就是仗着认识几个什么捕头、校尉之类的小官,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潘严再多问几句,这秀珠却说不出什么具体的信息了,或许也是不想因为这点钱而冒险,毕竟她在这里指名道姓,说不定哪天人家正主就听到风声找上门来了,她一个没有根基背景的青楼女子,岂能斗得过官府中人。 偶然间得到了如此重要的信息,潘严当下也没有心思再在这地方待下去了,便收拾行装结账走人。秀珠显然有些失望,原本这客人是说好要在此过夜,但没想到人家刚入夜就改变主意要走了。不过出于职业素养,还是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依然依足规矩,将潘严一直送出了大门。 潘严出来看到门口已经多了不少等候生意的软轿,当下一招手便有轿夫过来揽生意了。他上了软轿,便毫不耽搁,吩咐轿夫径直赶回丰盛米行。 林思看到他回来明显有些诧异:“潘爷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你不是说要在外面过夜?” 潘严拉着林思就往后院走:“出事了,进屋再说!” 林思虽然不明其意,但看潘严脸色凝重,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当下便与他一起进了后院的书房。潘严将林思推进书房,又探头看了看外面四下无人,这才反手将书房门关上,心急火燎地说道:“还好今天去了青楼,不然可能就出大事了!” 林思奇道:“怎么潘爷这话听起来好像有哪里不对?” 潘严摆摆手道:“你先别挑我话里毛病,听我把话说完,今天去你介绍那家碧春园碰上怪事了!” 潘严当即将自己在碧春园的所见所闻择要讲了一遍,林思也越听越是吃惊,他在行动期间的任务就是在杭州城内散播各种对官府不利的言论,对于事情的真相自然是知道的。想不到冲突已经宣告结束之后,官府里却依然还有人在追查案件真相。这真要是有人拿到大火案的真凭实据,那的确有可能会给海汉带来不小的麻烦。 “林老板,你在杭州地面上熟,这事该如何处理,还得你这边拿个主意才行!”潘严很是急切地说道:“要是时间拖得久了,恐怕事情就会出变数了。” 林思忙应道:“潘爷别慌,天大的事也自有解决之法,此事你我处理不了,待我立刻通知安全部,让他们派人过来。” 林思目前其实也是属于安全部指挥的编外人员,不过因为他的出身背景稍微有点特殊,所以考察期也比较长,现在还没有正式被纳入安全部的编制。但林思很清楚安全部日常的运作方式和担任的责任,潘严刚才所说的情况显然已经威胁到海汉的安全,需要有更高权限的人出面处理才行。 安全部原来在浙江的外勤部门负责人龚十七已经在随同郝万清一同北上去了山东,接替他职位的是从海南调任过来的林南。这位仁兄也算是安全部的资深人士,早几年曾参与儋州叛乱案、三亚反谍案等重大案件的侦破工作,也有多次指挥外勤组行动的成功经验,是深得执委会信赖的归化籍情报人员之一。龚十七离开浙江之后,林南便常驻在杭州城里,指挥搜集整理本地的各种军政情报,此前也参与策划了这次海汉自导自演的苦肉计。 林氏兄弟也是借着姓氏,跟林南攀了远亲,所以近期也是很受安全部的器重。比如林思负责的这个丰盛米行,就是海汉在杭州城明面上的办事处了。而林南则是潜伏在暗处,维护指挥另一套不见光的情报体系保持运行。 潘严刚才所说的事情,以林思的权限已经不能自行处理,必须得先向他在本地的直接顶头上司林南报告一声才行。林思当即便着人去请林南过来,当面商议此事该如何处理。 林南来得很快,风风火火便赶了过来,进书房之后径直问道:“什么事让你们如此告急,居然发了红色警讯给我?” “林主任,事情是这样的,潘爷他今天在外面消遣的时候,偶然听到了一个跟我们有关的消息……”林思忙不迭地拉着潘严,将他的见闻又向林南转述了一遍。 林南听完之后眉头紧皱,看样子对这个消息也很是头疼:“竟然有这样的事?那须得快些处理才行。” 林思出主意道:“卑职以为当务之急,便是尽快切断消息传播之渠道,避免进一步扩散开来。不管此事是真是假,这消息要是传开,未必会对我海汉不利。” 潘严也应道:“在下不才,此事也愿为林主任效力。” “大家都是为执委会做事,不用分这么清楚。”林南淡淡地提了一句,并不会不知分寸地应下潘严的话。 潘严也自觉失言,赶紧连声称是。 “潘严,照你刚才所说,这个名叫翠娥的姑娘,就是掌握关键信息的人了,上线下线都可以从她这里找到线索。那我们的反制行动,就从她这里开始下手!”林南很快就已经拿定了主意,对另外二人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潘严道:“果然高见,但不知林主任打算如何动手?” 林南道:“拖到明日,这姑娘怕是就收了银子跑路了,等不得了,今晚便动手吧!” “这么快?”潘严忍不住惊叹了一声。他原本以为林南来了多半还要先设法验证一下自己所说是否属实,然后再慢慢策划行动,期间可能还得要向舟山岛提出申请,得到许可之后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但没想到林南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感觉到这个状况比较危急,已经没时间按部就班地照着规矩来了,当即就拍板决定要动手。 正文 第1189章 连夜动手 这个突发状况已经来不及向舟山岛请示汇报,林南当下便让人先去各处通知外勤队的人到米行这边集合,准备连夜动手。他手底下有一支十多人的外勤队伍,平时就以各种店铺伙计、手艺匠人等身份藏匿于杭州城内,只有行动前才会召集他们出现。这其中有龚十七留在浙江的手下,也有林南从海南带过来的旧部,都还算得上是行家里手,倒是林思和潘严二人从未参与过这类行动,不知要从何处着手才是,只能听从林南的安排。 林南倒也没有独断专行,向二人征求意见道:“如今线索都着落在这碧春园的**身上,你们可有什么法子,能不着痕迹地把她带出园子?” 潘严看看旁边的林思,沉吟着应道:“在下临走的时候特意多问了一句,能不能将她们带出去过夜,服侍在下那姑娘说是不易成事,生客肯定是不行的,老板也不会放人。” 林南听完之后,眼神便转向了林思。林思见两人都直愣愣地盯着自己,连忙摆手道:“你们不要以为我是熟客,我其实也只去过那地方两次而已,觉得环境还挺不错,所以才介绍给了潘爷。要不,试试出个高价,或许老板就会放人了。” “如果真能花钱解决,那倒能省下不少事。”林南点点头道:“但要是没法把人带出来,那就只能动手硬抢了!” 林南有着丰富的外勤任务经验,并不会将希望全部寄托于正常手段解决问题,为了以防万一,外勤队还是必须要提前做好行动准备。此外还需在城中提前备好一处僻静场所,用以审问那名知情的**。对他们来说目前最为要紧的就是时间,如果拖到明天之后,可能就会让官府有了介入此事的机会,而那绝对不是他们愿意见到的状况。 “此事恐怕我们三人都不宜出面,还得另找人选才行。”潘严补充了一句。 潘严这话的确是指出了目前的一个大问题,他和林思的身份可以说都是半公开的,如果他们带走这名女子,碧春园那边发现人失踪之后肯定会报官,很容易就会追查到丰盛米行这边来。而林南的身份根本就是见不得光的,他若是露面去做这件事,今后就很难再在杭州城里潜伏下去了。但问题就在于找个生面孔去碧春园,即便出得起价钱,也未必能顺利把人带出来。 林南手下的人效率还是不错,半个时辰之内,就陆陆续续来到了米行集合。不过这帮人大概是因为平时掩饰身份的影响,明显都是带有社会底层民众的特征,要想从中挑一个气质样貌像样一点的成员,扮成上流人士去碧春园把**翠娥带出来,看起来也并非易事。 但如果要动手把人绑架出来,且不说过程中会不会引发冲突,光是要将这翠娥从碧春园众多女子中找出来就是一件麻烦事。他们这一帮人可都不清楚此人长相如何,住在园中何处,只能是到了现场之后再设法打探消息。 “还是先尝试第一种办法,实在不行,后半夜再动手来硬的!”林南心知此事耽搁不得,一定要在今晚就处理妥当才行,当下还是果断作出了决定。 于是从林南手下当中挑了一名肤色相对比较白净的成员,换上林思提供的全套服装,扮演一名来杭州做买卖的外地豪客。虽然言谈举止并不算是十分合格,但仓促之间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选来完成这个任务了。 此时天色已晚,虽然准备并不周全,但已经不能再耽搁时间了,林南当下便组织众人分头出门,留了林思在米行策应,潘严则是自告奋勇地跟在林南身边一同行动。出了米行之后,林南便带着潘严上了路边一辆黑篷马车,两人刚在马车中坐下,马夫便催马起动了。 潘严忍不住问道:“林兄,若是此事办得不够顺利,舟山那边会不会怪罪下来?” 林南侧头看了他一眼,沉声应道:“过程顺不顺利不是最重要的,只要结果能对首长们有所交代就好。只要我们能圆满解决此事,就算有一些出格的举动,上头也不会怪罪。” 什么样算是出格的举动,潘严不知道,但之前的行动他有份参与,自然知道海汉在此之前的行动中采取了怎样的夸张措施,要是被浙江官府发现其中真相,那铁定是会撕破脸开战了。而安全部这些人马随便怎么折腾,应该也不会再超过之前军方行动的出格程度了。海汉若是不想前面下的工夫全部功亏一篑,那就得尽力将补救措施做到滴水不漏才行。 外勤队分批抵达碧春园附近之后,那扮作豪客的成员便带着两名随从进园子去了,而林南和潘严则是继续在马车上等候。如果能够顺利把人带出来,届时就会把人弄上这辆车,然后赶去已经备好的审讯地点。 虽然先前就已经给那个成员叮嘱了不少需要注意的地方,但林南和潘严都还是会担心其演技是否能够合格。如果耽搁得久了,等下城内夜禁开始,就算把人弄出来也不容易带走了。 杭州城的宵禁时间是一更三点敲响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点敲响晨钟之后才能开禁。而现在就已经过了一更天,对于外勤队来说,留给他们行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不过进碧春园的小组出来得比预计的更快,只是他们三个人进去,出来还是三个人,并没有把目标人物给带出来。带队的成员到马车上把里边的情况一说,也是让林南和潘严面面相觑,良久作声不得。 原来他们要找的这个翠娥已经不在园中,刚被人接走不久,算算时间,应该就是在潘严离开这里之后。不过进去这人也算机灵,掏了五两银子,买到了一条有用的消息——晚上接走翠娥的人,是杭州府衙的捕头韩正山。 “林兄,此人是否很难缠?”潘严见林南面色凝重,便主动向他问道。 林南点点头道:“先前杭州府衙主办大火案的捕头,便是这人。” 潘严寻思道:“难道我之前听到与翠娥对话那男人就是他?那他是去而复返,连这一夜都等不得了!” 林南道:“不管你当时听到的人是不是他,我们都得去他住处走一趟了。” 韩正山是否还在追查大火案,这在林南看来是次要的,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找到翠娥,从她口中掏出有用的信息,找到那个目击者,掐断这条人证的线索。当然如果翠娥已经将所知的情况告知了韩正山,那么林南也不介意为了保守秘密顺手多处理一个人。 自从通盛码头大火案发生之后,韩正山的日子就很不好过。他是最早负责调查此案的捕头,前期的调查压力几乎全都集中在他这里,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明军,然而他却根本没有调查军队的权限。而且他的上司杭州通判王元因为有直接利益牵扯其中,并不希望韩正山有任何不利于海汉的发现,或多或少对调查工作起到了一定的阻碍作用。 尽管不久之后因为案情导致的局势恶化引发了高层的重视,让上查天下查地的锦衣卫也加入到调查中来,但锦衣卫的到来并没有让他的调查工作顺利多少,反倒是双方因为缺乏沟通而让锦衣卫仅仅承担了调查军队的任务,以至于后续的调查工作进展十分缓慢。此时海汉军已兵临城下,大量民众涌入杭州城避难,所有的衙役都被派上街头维持治安,让他的调查工作也变得难以为继。 当然了,不管是韩正山还是目中无人的锦衣卫,最终都没能查明大火案的真相。尽管最后官府与海汉人通过谈判取得了和解,但负责侦办此案的韩正山却并没有因此而觉得松了一口气,反而觉得十分憋屈。他知道这案子里有颇多古怪之处,只是碍于侦破手段和来自上头的压力,难以调查清楚前因后果。 虽然案子在名义上已经结案了,双方还像模像样地签署了协议,官府向海汉移交了“凶手”,但韩正山并没有完全放弃这起大火的调查,打算慢慢去寻找案子的真相。不过他也知道上面的高官未必都想让此案真相水落石出,要是察觉到他还在追查,说不定还会设法阻挠他的调查。而且距离大火案越久,各种有效的证据就越来越少,所以韩正山也只能慢慢地理顺案情,指望能有所发现。 或许是冥冥之中注定,韩正山居然从看似完全无干的渠道获得了重要的消息,他久未光顾的碧春园相好翠娥竟然是让人带了消息,暗示有关于大火案的消息可以提供。于是韩正山急急忙忙地赶到碧春园,将翠娥拉到一处无人墙角里询问,最终作价一百五十两银子,以购买翠娥口中的“目击者”身份信息。其实当日出入过通盛码头的人,韩正山大部分都已经当面问询,但并没有收到太多的有价值信息,他只能寄希望于这名目击者是当时调查工作的遗漏部分。 韩正山原本已经跟翠娥谈好第二天再去找她,但回到住处之后却觉得心神不宁,总觉得要出事,当下便又返回碧春园,将翠娥带了出来。以他的身份地位,碧春园这边自然不会为难,只是韩正山并不知道这样一来,自己却是已经惹了一桩祸事上身。 韩正山所住的地方距离浙江府衙只隔着不到半里路,是一处独门独户的小院子。他早年丧妻,并无子嗣,之后便一直打光棍打到现在。这处小院子平日也只有他一人居住,是以为了方便谈话,他便将翠娥接回到这边。 韩正山当着翠娥的面,从卧室衣柜中捧出一个木箱,打开箱子从里面数了十八锭银子出来:“这里便是一百八十两银子,那目击大火真相之人的身份,你快些说出来!” 翠娥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哪里理会他说了什么,径直便伸手去摸银子。韩正山将她手一把刨开:“先说了正事,再拿银子!” 翠娥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很职业的笑容:“大人将小女子接出来,又不是几句话说完就要回去,这长夜漫漫,还怕没时间说正事吗?” 韩正山见她一脸魅惑的神情,心知这女子是想顺路把自己这笔过夜买卖也做了,多收一笔是一笔。不过自己从碧春园把人带出来,本来也是按照过夜计费,不管这一夜用什么姿势度过,过夜费终究也是要给的。 “你这小娘皮,还真是不老实!”韩正山此时心情也放松了下来,心道反正办案也不急在这一时,待会儿问明情况,将翠娥留在家中,自己连夜去拿人就是了。 这两人过去就勾搭在一起,韩正山也算是翠娥的老主顾了,双方都是熟门熟路,倒也没什么生涩顾忌,三两下扒了衣服便滚床单去了。 这两人在昏天黑地厮混的时候,海汉特勤队也急急忙忙地从碧春园朝这边赶过来了。林南已经没有别的退路可走,只能是带队径直来找韩正山。他甚至不能确认这是不是对方故意设下的一个圈套,等着自己来自投罗网,但现在形势紧迫,已经没时间让他慢慢落实情况之后再行动了。饶是林南执行外勤任务的经验十分丰富,此时在寒冷的冬夜中却是紧张得冒出了冷汗,要是自己判断失误,这外勤队的人搞不好就得全折在杭州城里。 外勤队潜伏在杭州已久,对于这些官府中人的住所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所以林南倒是不用临时抱佛脚,现去找韩正山的住址了。此时已经一更二点,林南计算路程,恐怕去完韩正山家之后,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赶回丰盛米行或是另一处备选地点了。计划不如变化快,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正文 第1190章 抓捕 林南所乘的马车在距离韩正山住所还有半条街的地方慢慢靠路边停了下来,等待徒步赶来的手下从不同方向慢慢包围目标。由于并不清楚韩正山是否是在借此设伏引自己上钩,林南只能多加几分小心谨慎,不可让对方轻易得逞。如果在附近发现了成群活动的可疑人物,那么林南手下的人立刻会各自散去,放弃这次的行动。 林南从车厢暗格中取出一把两尺长的短刀递到潘严面前:“不知道潘兄用什么武器趁手,不过当下条件有限,暂时没得挑选了。” 潘严接过手来掂了掂份量,又轻轻将刀从鞘中抽出一截,虽然车厢中只有透过车帘照进来的微弱光线,但寸许宽的锃亮刀面将这光线完整地反射到了潘严眼中,手指传来光滑而冰冷的触觉,经验告诉他这是一把百炼钢打造的好刀。 不过这种材质的刀在海汉军中并不罕见,而是几乎成了普通士兵的标配,这也是让潘严感到十分羡慕的一点。海汉军的单兵装备除了没有像样的盔甲,其他无论是武器还是服装、作战用品,其质量都远超过明军的水平。当然了,跟海汉军在一起待的时间长了,潘严也知道海汉军惯用的战术对盔甲的需求非常低,由于其武器性能优势巨大,敌人能在战场上与进入面对面近距离厮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他们的单兵装备中根本就没有盔甲这一项,这也使得海汉军的机动力较明军高出不少,后勤辎重的压力也大为降低。 像这种使用百炼钢打造的佩刀,在大明或许要卖到二十两银子以上,而明军普通士兵列装配发的佩刀虽然尺寸更大一些,但造价却不会超过二两银子。不问可知,林南带的这队人,应该都是装备了类似的武器,海汉在这方面行事真是财大气粗,毫不吝啬。 潘严合上刀鞘,将刀插入腰带,然后用外面的袍子遮住,这样只要不是有人上来搜身,很难看出他身上携带了一柄利刃。 而林南身上除了同样的短刀之外,还有一把六联发的火帽转轮手枪,这玩意儿除了军警部门的高级官员,以及穿越者的贴身侍卫之外,也就安全部的少数外勤人员有资格装备。当然了,目前这种环境并不适于使用手枪这种动静很大的武器,林南将其带在身上更多是出于职业习惯,以防万一。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已经有部下过来向林南报告,在韩宅附近没有发现异常迹象,而外勤队搭人梯从墙头看了院子里的状况,屋里点着灯烛,应该是有人在家。 “动手吧,动静小些,把出入通道都给堵住了,不管什么活物都不可放走!”林南低声下达了行动命令。既然决定了要行动,他就不会再留任何余地,不管院内有没有埋伏,现在都只能孤注一掷了。他手下这队人都是见惯生死的老手,对于这种场面不会有什么怯场退缩的表现,只要命令下来,他们自会坚决执行,至于行动细节也不需林南再强调了。 韩正山完事之后搂着翠娥在床上沉沉睡去,忽然间就无端惊醒过来,一睁眼见桌上的蜡烛才燃去一半,此时正好听到远处传来的暮鼓声,才知道自己并没有睡着多久。他觉得有些口渴,便从被窝中爬起来,准备下床喝口水。 韩正山刚下床,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院子里走动。他倒没有立刻往坏处去想,毕竟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就是府衙,而周围混子可都很清楚这院子是谁在住,不会有人跑到这儿来偷鸡摸狗。再说他自恃身手还算不错,寻常两三个毛贼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 韩正山不慌不忙地提了自己的腰刀,走到门口拉开门打算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不料门刚一打开,便感觉到两把冰冷的利器一左一右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还没等他想明白发生了什么状况,是不是应该尝试挣扎反抗,便有人迅速夺去了他手中的腰刀。 因为室内点着灯烛的缘故,韩正山的眼睛此时才适应了室外的环境,他赫然发现院子里至少有七八个人不声不响地站着,这下就算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绝对不是上门偷东西的毛贼了。 “要活命就别动!”有人在韩正山耳边低声警告道。 韩正山并不打算拿自己的性命来冒险,出于职业原因,他能感觉到对方的话并非空头威胁,而是真能下得了狠手。他毫不怀疑自己要是有所动作,架在脖子上的两把利刃就会立刻割破自己的脖子。这帮人应该不是来求财的,而是冲着自己来的。 就在这同时,已经有人上来将他两支胳膊扭到身后,用金属镣铐锁住了手腕,然后在其身上一番摸索,以防他身上还藏匿有别的武器。另外几人则是不声不响地摸进了屋里,确认了屋内的状况,然后将韩正山押回屋内。 片刻之后,韩正山终于见到了正主,一名面色冷峻的黑衣中年男子。对方并没有遮挡自己的面部,看来竟似对其行为并无忌惮。 “在下杭州府捕头韩正山,阁下是否找错人了?”韩正山强自镇定,主动开口向对方发起询问。 对方并没有立刻回应他的问题,而是先让一名手下过来,辨识确认了韩正山的身份,这才点点头道:“韩捕头,我们找的就是你。” “恕在下眼拙,不认得阁下是谁,既然是来找韩某,那可否报名身份告知来意?”韩正山追问道。 “为了这个人!”林南指了指旁边已经被反铐双手堵住了嘴的翠娥:“我想知道她今晚对你说了些什么。” 韩正山强笑道:“原来是为了这青楼女子……老兄,在下只是花钱带她回来玩玩,别无他意,你若是喜欢,将她带走便是!” 韩正山努力让自己说得轻松一些,但后背的冷汗却已经不断冒了出来。他可不会傻到真认为对方是为了翠娥这个**找上门来争风吃醋,且不说谁会为了这么一个身份卑微的女子得罪杭州捕头,就算真有这种人存在,也不会是眼前这人,因为对方所问的是翠娥对他说了什么,这明显是意有所指了。但问题是他今天与翠娥谈话的内容,应该只有他们两人自己才知道,怎地会有第三者对此感兴趣,难不成这翠娥是将她手上的消息还告知了别人? 林南脸上却没有任何笑意,依然是用很冷漠的声音问道:“韩捕头,我们这么多人来这里找你,可不是为了跟你闲扯淡。你如果还不说,等下可能就没机会说了。” 韩正山哪敢把自己在进行的事随便说出来,这事牵扯极大,能弄出几十条人命的凶手,肯定不会介意为了掩盖真相再多干掉几个人,他可不敢随意把相关信息暴露给外人。何况这群人身份不明,来意不清,说太多只会先自曝其短,还是要先看看形势再说。 林南见他闭口不语,当下作个手势,立刻便有人拿了布团塞在他口中,将他押到旁边。不过林南似乎并不打算让他回避,当下便让人将翠娥押到面前。 林南沉声道:“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别耍花样,你老老实实地回话,我留你一条命,听明白了吗?” 翠娥在睡梦中被抓出被窝,身上就只穿着肚兜亵裤,现在被一群拿着刀的男人围着,当下是又怕又冷,眼泪早就将脸上的胭脂水粉冲成了一道道的沟渠,看起来颇为凄惨。听了林南的话之后,她也只是拼命点头,完全不像韩正山那样沉得住气。 林南做个手势,当下便有人取出她口中的布团,以让她能够正常说话。 “今天韩捕头去碧春园找你,所为何事?你不要告诉我,他是因为喜欢你,所以去给你筹赎身费!”林南不急不慢地说道:“你想清楚再回答我,要有不尽不实之处,别怪我不客气!” 这翠娥不过是一个稍稍有点姿色的青楼女子,或许还有一点小聪明,但何曾见过这种刀架脖子的场面,心里早就慌得不成样子,根本扛不住对方这种紧完松、松完紧的节奏变化,当下连编谎话的心思都没了,连忙应道:“韩捕头一直在调查通盛码头大火案,小女子偶然间得了一些相关消息,便打算将此事告知韩捕头。小女子与韩捕头并无深交,冤有头债有主,还望大爷饶命,不要牵连无辜啊!” 翠娥根本想不到面前这群神秘人物的身份和来历,她只是下意识地认为这群人应该是跟韩正山有宿怨,突然登门是来寻仇的。但刚才林南与韩正山的谈话,她却完全没有从中悟出这群人的真正目的。 韩正山在旁边一听林南的问题,自然就已经猜到了几分对方的来意。不管对方的身份如何,但其目的显然是为了查明翠娥所知关于通盛码头大火案的信息。而对方知晓其中秘密之后,还会不会留下他们二人的性命都不好说。而翠娥这个傻女人显然没意识到这其中的凶险之处,还以为只要老实交代,对方听完就会安然离去。他有心阻止,但嘴已经被对方堵住,只能呜呜作响,根本无法影响到对方对翠娥的审讯。 林南追问道:“所以你知道的消息,都已经告诉韩捕头了?” 翠娥虽然感觉到对方的关注点似乎有些不对,但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表示承认。 林南立刻吩咐道:“先把他弄到旁边屋去。” 当下便有人架起韩正山,将他拖出了屋子。林南此举也是为了预防两人串供,当下只要分头审讯,便很容易能够获知是否有人说谎了。而这个翠娥心理较为脆弱,显然是个极好的突破口。 “听说你认识的某个人,知道通盛码头大火案的内幕,我想知道这个人是谁,在哪里能够找到他。”林南的声音并不严厉,但语气坚定不容抗拒。 翠娥哆哆嗦嗦地应道:“此人也是小女子主顾之一,姓顾名辉,便是在通盛码头上做事。至于他家在何处,小女子实在不知。” “顾辉?”林南觉得这名字似乎有点印象,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当下便道:“你接着说,他是怎么跟你说大火案的事情。” 翠娥道:“他前几天来碧春园,喝了不少酒,后来便说到大火案。他说当日从船上搬到仓库里的海汉货物有些问题,似乎是与大火案有关,却又不说详情。问他为何不去报官,他却只称不敢。小女子寻思或许韩捕头能帮他一把,便将此事知会给了韩捕头。” 一直在旁边静听没有出过声的潘严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吐槽道:“你这个帮忙帮得好啊,一百五十两银子就把这顾辉卖了!” 翠娥听得脸色大变,她根本想不到自己与韩正山之间商议的交易竟然还会有第三人知道,甚至连具体的价钱都清楚,而从刚才韩正山的表现来看,显然不太像是他主动说出去的。 林南顺着话头道:“我们知道的事,远比你知道的多,所以你别想着要对我们有什么隐瞒。如果你所说的跟韩捕头所说的对不上,跟那个顾辉所说的有出入,那就对不起了!” 林南连哄带吓,终于是彻底击溃了翠娥的心理防线,将她所知的信息掏得一干二净。审完之后也顾不上休息,将翠娥押下去之后,又赶紧提审韩正山。好在距离清晨解除宵禁的时间还早,有足够的时间来慢慢处理这两名俘虏的审讯工作。 “韩捕头,你的姘头把该说的都说了,我劝你最好也不要再隐瞒任何事,因为你们所说的情况如果有对不上的地方,那我就只能采取非常手段了。”林南先对韩正山警告一番,然后才开口问道:“听说通盛码头大火案已经结案好几天了,为什么你还在查这起案件?是哪位大人给你下的命令?还有谁在跟你一起调查?你手里有哪些实证,都好好给我讲一下。” 正文 第1191章 真相重要吗 对于韩正山的捕头身份,林南并没有多少顾忌,他所担心的是韩正山背后仍有官府高层人物不肯放过大火案的调查,指使了韩正山来干这种脏活累活。海汉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才得到了浙江官府的让步,断然不会容忍有人破坏这来之不易的成果,调查大火案知情人固然重要,但林南认为更要紧的是查明背后的主事者,尽早掐断风险的根源。 韩正山听了林南的问题,忽然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会这么在意大火案真相的,除了必定会想方设法阻碍案件调查的真凶之外,大概就只有海汉人了。当然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两者的身份其实是重合的,还认为海汉应该也是想要拿到关键信息,然后自行追查案件真相。不过他并不能完全肯定对方的身份,而且对方出现后的举动也明显缺乏善意,他并不确定自己所说的话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韩正山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阁下可能忘了,在下是杭州府的捕头,这查案本就是在下职责所在,分内之事,有何不妥?虽说上头已经宣布结案,但在下以为其中还有一些细节有待澄清,正好又得到了相关的消息而已。此前并无哪位大人下令,当下也没有人协助我调查此事。” “看来你是打算一个人把事情揽下来了?”林南微微摇头道:“韩捕头,在我好好跟你说话的时候,你也最好以同样的态度回答我的问题,不要想着跟我玩什么小聪明,不然最后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 林南并不相信韩正山的所作所为是在单干,以通盛码头大火案所造成的社会影响,以及后来双方所达成的协议,局势走向已经不是个人力量所能扭转,就算韩正山能查到些什么,以他的影响力也难以翻起多大的浪花。以林南的角度来看,如果不是有人指使,除非是韩正山跟海汉之间有什么化解不了的私人恩怨,才会推动他去做这种螳臂当车的事情。 韩正山听得暗暗心惊,对方这种态度分明是没有把自己的捕头身份当回事,看样子要是不好好合作,对方似乎是要用些手段让自己吃苦头了。但问题是自己所言非虚,对方却根本不肯采信,这就很麻烦了。 韩正山叹口气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在下所说俱是事实,阁下若是不信,那也没办法。” 林南沉默一阵,转换了话题问道:“翠娥所说的大火案知情人,你可认得?” 林南已经从翠娥口中问出了有关的信息,这韩正山若是闪烁其辞有所隐瞒,立刻便能听得出来。 韩正山心知翠娥肯定扛不住这群人的逼问,如今保命要紧,再跟对方兜圈子怕是要出事,当下便照实回答道:“翠娥说那人,在下的确认得,那顾辉是通盛码头上的劳工管事,先前查案时也跟他谈过,据说当日海汉的三艘货船到埠,就是由他接下的卸货生意。” 听韩正山这么一说,林南忽然就想起来顾辉是谁了。他虽然不会出面去处理生意上的事务,但林思这边都会定期向他回报相关的情况,而海汉在杭州的进出口贸易多半都是从通盛码头运送货物,在当地负责承接货物装卸的便是这个顾辉了。 不过如果顾辉的身份仅仅只是一个码头工头,那还不值得引起林南的注意,顾辉能一直承接海汉的业务,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背后的靠山是杭州府通判王元。正是有了这层特殊关系,林南才能记得他这号人物的存在。 但王元与海汉有着比较深度的合作,可以算得上是海汉在杭州官场上的利益代言人之一,怎么会允许其手下散播这类于海汉不利的言论?而且韩正山应该也是归其管辖,他现在追查案情真相,难不成是王元给他下的命令?如果真是王元牵扯其中,那事情就比较复杂了,而且也是林南不想看到的局面。 海汉为了收买王元,前期可是做了不少工作,付出的经济代价也着实不小,为的便是要在杭州获得一顶有力的保护伞,但如果这个环节出了问题,那今后海汉在本地的行事可能就会多出不少麻烦。林南如果不能先确认这一点,那随后的行动也不好作出相应的安排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顾辉,应该是为你上司王大人效力的吧?”林南决定直接发问,不跟韩正山慢慢兜圈子:“你追查大火案,是不是有王大人的意思?” 韩正山见对方一语道破顾辉的背景,心中更是肯定了对方的身份,他当然也知道自己顶头上司跟海汉人有些见不得光的利益纠葛,不过因为双方所掌握的信息并不对称,韩正山只是简单地认为对方应该也是跟自己一样,想要调查大火案的真相。殊不知林南这一番动作,全部都是为了相反的目的,只是要彻底阻断官府的调查。 “在下刚才已经说过了,此事只是在下为尽职责,并非哪位大人的指令。”韩正山不敢确定强行拉上司下水是否合适,只能是照实回话:“至于顾辉言行,在下先前也并不知情,若非翠娥提及,在下也不知道他此前接受调查时还有所隐瞒。” 林南察言观色,认为韩正山说谎的可能性不大,这也让他的心情稍稍放松了少许。如果王元没有介入此事,那处理起来就会容易得多,只需把这几个知情人的嘴封住就行了。他刚才审问翠娥期间已经基本能够确定,目前涉及此事的就只有翠娥、韩正山和顾辉三人,如果在韩正山这里得到验证,那么接下来只要再将顾辉也控制起来就行了。 但因为此事牵涉极大,林南仍然不敢大意,又将提过的问题翻来覆去打乱了继续盘问韩正山,以此来观察对方是否在先前的供述中有不尽不实之处。一直盘问到三更之后,林南才大致确定自己所得到的口供应该基本属实。林南与另一组继续审问翠娥的手下核对了一下口供,确认两人的供述也是一致的,这才下令把两人先暂时分开羁押到另外两个房间。 “干你们这行真是不容易。”潘严由衷地感叹道:“就这么问了快两个时辰,我是听得头都大了,也亏得你们还能记得他们说过些什么。” 林南苦笑道:“职责所在,不敢懈怠。这事影响有多大,潘兄应该也知道,半点失误也是容不得的。” 潘严点点头道:“这是自然,若是出了差错,大伙儿都没法向首长交代。那这涉事几人,要如何处置才是?” 林南面色一肃道:“他们知道的事太多了,留下来终究是个隐患。” “那……是要将他们灭口?”潘严试探着问道。 林南摇摇头道:“在这里灭口,不免就得要处理尸体,打扫现场,要是没弄干净,反而又会留下新的隐患。我打算把人弄回舟山,让首长决定该怎么处置他们。” 潘严道:“等天明就将这两人弄出城去?这事好操作吗?” 林南应道:“这倒是不难,城东望江门有我们的人,等城门一开就可以直接出城。稍稍有点麻烦的是那个顾辉,要在白天把人绑走估计不是那么容易。” 潘严出主意道:“那是否可让林思那边派人引顾辉出来,到僻静之处再下手?他与顾辉有生意往来,想必应该容易成事。” 林南想了想,还是摇头否定了他的建议:“林思要在杭州城常驻,还是不要将他牵扯进来的好。我看不如借用韩正山的名义,找人扮作捕快去找引他出来。” 潘严赞道:“林兄妙计,这样一来就没什么后患可言了。” 众人忙活了大半夜,熬到这个点也都饿了,林南让手下去厨房里翻找一番,却只找着了几个冷馒头。这深更半夜的,外面又是宵禁期间,根本没法出去找吃的。好在米缸里有米,当下便生火煮饭,泡菜坛子里捞了两大碗青菜头出来切了,也能将就着对付一顿了。 一队人吃完宵夜,林南还特地吩咐手下去将厨房收拾干净,不要留下明显的痕迹。这时候有手下来报,韩正山要求再跟他见面谈一谈。林南本来觉得大局已定,没有必要再跟他浪费口水,但转念一想,万一韩正山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事情,也可以再听一听,当下便改了主意,让手下去将他押过来。 韩正山被押出去单独关押这段时间里,大概也是想通了,见到林南之后便主动问道:“打开天窗说亮话,阁下可是海汉人?” 林南不动声色地应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韩正山道:“既然阁下不否认,那便当你们是了。你们若是要追查大火案真相,在下也可协助,何须要弄成眼下的局面?” 林南道:“真相?你想要什么样的真相?浙江官府和海汉都得到了各自想要的结果,大火案的真相还重要吗?你若是真查出了不一样的真相,那双方的协议岂不是就成了废纸一张,浙江官场自布政使以下都要被打脸。要是通商权被取消,海汉的利益也会因此大受损害,比起被烧掉那三艘船不知道多出多少倍。如你先前所说,你是自己决定要追查这个案子,但你作出决定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韩正山这些日子里满脑子都是如何调查大火案,即便是双方在事后通过一连串的接触之后达成了和解,以协议的方式解决了大火案的争端,他也一直都没有放弃继续追查案情真相。但听到了林南这番话之后,他才意识到或许当事双方对于大火案的真相并没有那么迫切的期望,对于案情的追查可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韩正山突然感觉自己心中的某些信念正在慢慢崩塌,原来自己所坚持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可能分文不值,甚至是绊脚石一样的存在。对方来到这里的目的并不是要调查所谓的“真相”,而是要阻止自己不识时务的举动。 但韩正山还是觉得有些不甘心,继续向林南问道:“那这场大火中烧死那么多人,你们难道对此就无动于衷?那可是二十多条人命!难道你们就不想让他们沉冤得雪,让凶手归案伏法?” 林南可不会向他解释大火案的真相是海汉提前搜罗了二十多具尸体来布置所谓的凶案现场,既然韩正山认为海汉是受害者之一,那就继续让他保持这样的错觉好了。不过对于韩正山这种出于职业精神和道义的坚持,林南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给予对方一些肯定。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关于这起案子的真凶,自然有其伏法的时候,但这件事不应由你来完成。韩捕头,你虽然是在尽自己的职责,但恕我直言,你的确是管到了不该管的闲事。如果你没有其他要说的,那谈话就到此为止吧!” 林南做个手势,当下便过来两名手下,要将韩正山押出去。韩正山连忙问道:“你们难道要为此将在下灭口?” “你若老实一些,我们也不会害你性命。”林南顿了顿道:“但你所知道的事情太多,我们是不能让你再在杭州城待下去了。” “你们……竟敢绑架公门中人!”韩正山此时已经有些色厉内荏,他也知道眼前这伙人绝非善类,莫说绑架,惹急了将自己就地灭口也是有可能的。但若是真被绑出了杭州城,只怕生还的机会也很渺茫了。 “韩捕头,我们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威胁,何况你只停留在口头的程度。”林南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静静听着远处传来的更鼓声,然后才接着说道:“还有一个时辰就开城门了,我建议你抓紧时间好好养足精神,因为接下来的一两天时间,你就得在船上度过了。相信我,要在船舱夹层里晃荡那么久,绝对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正文 第1192章 返回舟山 韩正山在公门做事这么多年,各种凶险的场面也见识过不少,但从未遇到自己在查案过程中被人绑架,而绑架自己的人却是案件受害者之一这种奇怪的局面。更奇怪的是对方绑架他的主要理由,是不希望他再继续追查案件真相,这对韩正山而言简直是匪夷所思。如果不是被镣铐锁住了手脚,他真的很想跳起来扇面前这家伙一巴掌,看看他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居然会采取这么不合清理的做法。 林南却很清楚以韩正山的身份地位,很难有足够的政治敏感度来看待大火案对大明海汉双方所带来的影响,他甚至可以确信如果韩正山的上司知道了这个情况,也同样会设法阻止调查工作继续进行下去。所谓的案情真相并不能挽回浙江官府的颜面,只会让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事态重起纷争,而这种发展绝对不会是浙江高官想要看到的状况。 站在客观的角度来看,韩正山不算是坏人,但他的确是一块必须要尽快清理掉的绊脚石。林南不想害他性命,但也绝对不会容忍他继续在杭州出现了。倒是把韩正山弄到舟山之后,可以择机向上头首长说点好话,看看能不能把这家伙发配到其他远离大明的海外殖民地去效力。不过要是这韩正山到时候仍不服软,自己一心做死,那就真没人能救得了他了。 眼见已经过去了大半夜,林南和潘严也有些乏了,便在桌上趴着合了一会儿眼,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有手下进来摇醒他们,称已经过了五更天了。 “收拾收拾准备出发!”林南清醒过来便立刻下达了命令:“把屋里打扫干净,别漏了什么东西!” 潘严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便开口建议道:“林兄,不如把那女子的东西留个一两件在这里。” “这是为何……”林南话问到一半便反应过来:“你是说制造他们私奔的假象?但这可信度有点低吧,一个府衙捕头放弃前途带一个**私奔?他又不是拿不出赎身费,谁会相信他会偷偷摸摸拐跑一个**?” “百姓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实。”潘严却有着不同的看法:“如果有人要给他们的失踪找到一个看起来合理的理由,这肯定要比双双被人绑架的可信度高得多。” 林南眉毛一扬,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潘兄说得也有道理,要是半点线索都不留下,反倒是会让人往不好的方向去联想。” 林南当即叫了一名手下进来,让他将这屋里值钱的金银细软都收起来,然后选几件时令衣物也一起打包带走。这样后来者查看这里的时候,应该很容易就产生“韩正山是主动离开”这样的印象,而不至于把他的失踪联想到绑架的方向上去。 林南来时所乘的马车就停在院子大门外,已经有手下将驮马牵出去套好,然后把动弹不得的韩正山和翠娥抬进车里,用了两床棉被把人大致罩住就算完事。 潘严看了有些紧张道:“要是出城时遇到盘查怎么办?” 林南对此很是自信:“不会的,望江门的守城明军都会自动无视我们的存在,每个月几百两银子可不是白给的。” 海汉进出杭州的人员和财货大部分都是走城东望江门进出,所以每个月交给守城明军的“孝敬”也着实不少。收钱办事,海汉出入望江门自然也就享受了免检待遇,只需向守城明军打声招呼就行。 而林南的自信也很快就得到了验证,当这队人快行至望江门的时候,林南便派出手下去前边跟明军打了招呼,然后轮到他们的时候,路边的明军直接就挥手让他们赶紧通过,丝毫没有拦下马车看一眼的意图。马车里的韩正山和翠娥都神志清醒,也知道出城之后大概就没办法再脱身了,但他们在车厢里却没办法弄出什么动静,因为他们除了嘴被塞住,手脚被铐住之外,还有两把冷冰冰的刀锋架在脖子上,根本就不敢有任何异动。 林南这队人出城之后,便兵分两路,一路押解两个倒霉鬼直奔通盛码头,另一路则是去寻那顾辉去了。原本他们并不知道顾辉的住处,还是昨晚审韩正山审出来的结果,当初调查大火案的时候,韩正山曾去顾辉家中走访过,殊不知日后竟然会成了海汉抓捕顾辉的助力。 顾辉能跑去碧春园这种地方潇洒快活,家里自然没有旁人。他所住的地方环境比较复杂,码头上的民工几乎都是在此聚居,大片大片的棚户屋就是他们的住所。林南带队找了一阵,才找到了顾辉所住的小院。 冬季天色亮得晚,加之最近通盛码头也没多少生意,所以顾辉这个时候还尚在屋内沉沉睡着。林南也没打算敲门,让手下翻墙进去开了门,然后几个人摸到门口,确认屋内有人,用利刃插进门缝挑开门栓,一群人一拥而入,将刚刚惊醒的顾辉按在被窝里动弹不得。 “顾辉,你的事情发了,跟我们走一趟吧!”已经换上一身公门服装林南根本不给顾辉分辩的机会,示意手下将他手脚用镣铐锁了,然后直接提出了被窝。 顾辉还待要张口呼救,已经有人将一团破布塞入他口中填了个结结实实,顿时就发不出声了。一左一右两名壮汉夹住他的胳膊,立刻就拖着他往外走。顾辉惊恐之下拼命挣扎,林南见状便又命两名手下加入其中,将他两条腿抓住,四个人一用力,便将他抬了起来,马不停蹄地离开这片棚户区。偶尔有早起的民工撞见这一幕,也被一声低沉有力的“衙门办事,无关者退避”给喝退了。 此地已经是杭州城之外,所以林南办事也不用有什么顾忌,直接就上了硬手段绑人。这地方也没有官方治安机构,因为距离杭州城不远,所以城外最近的巡检司都在几里地之外,反而是成了一个灯下黑的地方。这一队人抬着顾辉出了这片民工聚居区,竟然也没有遇到丝毫的阻碍。 通盛码头这边常年都会有至少一两艘隶属于海汉安全部的船停在岸边,以备不时之需,这些船并不会用海汉身份招摇过市,而是会以外地海商的身份作为掩护。潘严与另一队人马押解着两名俘虏顺利抵达码头,登上了其中一艘帆船,两名俘虏被带到底舱,放进了专门关押人犯的船舱夹层中藏起来。这样即便是有人登上这艘船,也很难发现船上还夹带了“私货”。潘严在甲板上没等太久,便看到林南那队人从远处急速赶过来。 “幸不辱命,没费什么事就把人抓到了。”林南大口喘着粗气,一边说一边示意手下将顾辉也弄到船舱里去。 “三个人都到位了,那启程回舟山吧!”潘严想想自己这趟杭州之旅真是进行得十分仓促,只在杭州城里过了两个晚上,本地好多名胜古迹还没来得及去看看,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遗憾。不过昨天这一夜过得实在是刺激,倒也多少算是一种弥补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林南自然是要跟船回去,向上级汇报这个突发情况。不过他手下的人倒是不用撤离杭州,大部分还是会原路返回城内继续潜伏。官府会对这几个人的失踪作何反应,大火案的调查是否还会有人悄悄进行下去,这都将是他们持续关注的目标。假如这事还没能断根,那么可能后续还得由安全部来组织几次类似的行动。 由于大火案刚过去不久,所带来的余波前几天才慢慢平息,码头上也没有多少客船和人流,站在船上还能看到远处被烧毁仓库的残垣断壁。天色刚刚亮起,这艘船便驶离了通盛码头,顺钱塘江驶向下游。 从通盛码头到舟山定海港大约近两百海里航程,以这艘福船的航速,约莫两天左右可到。不过就这么走一趟空船回去未免有些浪费资源,所以第一天停靠绍兴府临山镇一处码头过夜的时候,林南还组织去岸上采购了一批绍兴黄酒、腐乳、日铸茶等土特产,顺路运回定海港去。这些东西一般不会再进行转售,等运回海南之后,大多会成为首长特供的限定品。林南为了弥补潘严意外中断的假期,还特地从镇上酒楼点了一桌酒席送到船上,顺便也庆祝一下这次的行动能够顺利收尾。 不过被关押在船舱夹层里的三个人可就没那么舒服了,这夹层为了做得隐蔽,宽度还不及两尺,三个人裹在被子里扔进去,几乎是被卡得动弹不得,每隔半天才被提出来喂食水和食物,顺便上个厕所,完事之后就又被塞回去。他们所待的夹层几乎已经是船舱最底,颠簸厉害空气闷不说,一盖上船板就完全没有一丝光线,被长时间禁闭在这种环境中真是一种极大的折磨。 次日准备出发的时候,海况又不太好,于是这艘船在绍兴府又多停留了半日,等待天气好转之后才出发。等回到定海港的时候,距离他们出发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天。 虽然离开定海港的时间不算很长,但潘严却是有了一种回到自家地盘的踏实感。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明明身为大明子民,但在杭州城待着却不如回到舟山自在,这种差异本不该出现在他的身上。眼看着港湾内停靠着的那些不属于大明的巨大战舰,潘严却有一种别样的自豪感,仿佛自己已是海汉阵营中的一员。但他也知道再过两个月开春之后,海汉舰队就会再次北上,到时候他也得回到皮岛去为东江镇效力了,届时跟海汉的关系顶多算是盟友,可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没有距离感了。 林南这批人的突然归来没有来得及提前通知定海港管委会,船只进港靠岸之后,才有人匆匆赶去通知了主管本地行政安全事务的石迪文。正好王汤姆也在和他商量工作,接到消息后两人便一起赶到了码头上,以尽快听取林南的当面汇报。 三名俘虏也被抬下了船,不过由于在船舱夹层中关押的时间太长,这三人的身体状况都变得十分虚弱,只有韩正山还能勉强站起来,带着茫然的眼神打量周遭的情形。 韩正山最先注意到的当然是码头边整齐停靠的武装舰队,看着船头和桅杆上悬挂的红蓝双色旗,韩正山也意识到这里大概就是海汉人在东海上占领的舟山岛了。 前些天海汉兵临城下,官府不但将城中所有军队调派到一线守城,就连衙门里的捕快也都提着单刀和水火棍上了城墙,而那时候韩正山也有幸从城墙垛口远远看到在钱塘江江面上活动的海汉舰队。但那时候所见的状况,跟现在近距离的观看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力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离他所站的地方十丈开外就是一艘身形庞大的海汉战舰,在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其侧舷上密密麻麻的炮窗,这也就难怪杭州湾各州府的水师都是一触即溃,根本无法阻止海汉战船的行动。 海汉的军营就建在距离码头不远处,在码头上就可以听到部队操练时传来整齐划一的口号声。韩正山脸色煞白,因为他知道自己既然已经被带到了舟山,恐怕是真的没有生还的机会了。想到这里他不禁狠狠地瞪了一眼旁边还萎靡在地的翠娥,要不是这娘们多嘴多事,说什么大火案另有内幕,自己又怎会沦落到现在的境地。 韩正山正胡思乱想之际,便听那顾辉忽然开口呼喊道:“林老板救我!” 林德就站在王汤姆和石迪文的身后侧,不过此时却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完全没有颐指气使的富商作派了。他虽然听到了顾辉的呼喊,但却只是侧头看了一眼,根本就没打算应声。 正文 第1193章 婚嫁之事 严格的说,韩正山和翠娥二人都是被顾辉牵扯进来,如果不是他多嘴说出自己在通盛码头大火发生之前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这两人也不至于会身陷囹圄。回过神的来的翠娥这时候也不知道哪来的气力,一把便扑倒了顾辉,不住地又哭又叫,两只手不断向对方身上捶打。旁边的士兵连忙上前将二人拖拽分开,避免出现更加难看的场面。 此时王汤姆和石迪文已经听完了林南的口头简要汇报,对于这件事的大致状况也有了初步的了解。对林南未经请示就在杭州城所采取的临时措施,他们也不会有太大的质疑,毕竟从结果来说还是比较圆满地达成了目的。 “你这趟辛苦了,不过暂时还不能给你放假,先把这个顾辉好好审一审,看看他知道些什么。”王汤姆吩咐道:“如果还有别的人牵扯其中,你回头把该处理的都处理干净,不要再留下什么后患了。至于这两个人,既然他们知道的信息有限,那先分头关押,等你查清案情以后再作安排。” 林南低头应下,然后命令手下将三人押解离开码头。舟山岛上去年就已经建好了专门收押战俘和罪犯的苦役营,像这类从浙江各地因为各种原因掳回来的人,都是被关进苦役营里服时间不等的劳役。视其所犯事情的严重程度,有些人大概就不会再有重获自由的机会了。还有一些罪行不重,但身份敏感或是掌握了某些重要信息,对海汉在本地的发展构成客观威胁的人员,就会被辗转分配去到别的地方继续服完苦役。这次被带回来的三人,基本上都可以属于后者这个范畴,他们就算能够保下性命,今后大概也不会有重返杭州城的机会了。 之前策划的苦肉计会存在一些细节上的漏洞,这事王汤姆和石迪文心里也是有数的,毕竟此事牵扯的方方面面太多,有人在某个环节察觉到了异常也是在所难免。好在这次运气不错,王汤姆让潘严留在杭州度假,结果潘严阴差阳错就撞上了密谋此事的韩正山等人,加之林南应对得当,及时制止了事态的继续恶化。 “潘严,你这次的表现不错,把你留在杭州是留对了,去逛个青楼都能撞到这些反动分子,你还真是福将啊!”王汤姆毫不吝啬自己对潘严的赞赏。 潘严连忙拱手应道:“只是机缘巧合,卑职不敢居功。此事还是林兄指挥得力,若是交给卑职处理,断然不会这么顺利成事。卑职跟随林兄一起行动,倒也学到不少东西。” 王汤姆点点头道:“虽然你也立了功,但这个假期可能就没时间再补了,接下来海军的冬训就开始了,你也得跟着部队一起训练。” 潘严应道:“此乃卑职份内之事,自当尽力完成。那杭州城虽然繁华,但卑职以为却不如这定海港安稳,去过一趟也就够了。” 潘严这话倒是发自内心,并非虚言。杭州乃是江南第一大城,城中的繁华程度的确不是潘严过去到过的地方所能比拟的,但奇怪的是潘严在城中丝毫没有作为大明子民的归属感,反倒是觉得处于军事管制之下的定海港更适合自己。即便是没有发生这档子事,他本来也打算只在杭州玩个三四天就返回舟山了,酒池肉林的日子反不如规矩重重、粗茶淡饭的军营里待着舒服。 对顾辉的审讯工作在当天就有了初步结果,其实顾辉并没有掌握任何的真实凭据,当时唯一的物证,被码头力工摔坏的瓶子和里面装着的火油,都已经被怕事的顾辉自行扔进了钱塘江里,就算他能将这事告知韩正山,也很难通过口头描述就给海汉安上一个纵火的罪名。至于其他一些顾辉所认为的“异常”状况,都只是他个人的观感,并没有任何实证,官府拿到这样的供述也不会改变现有的局面。 “这么说起来,倒是虚惊一场了!”石迪文在听完林南的汇报之后,也不禁感叹道:“不过还好你们动手够快,没让局面失控。这事要是被韩正山捅到上面去,也指不定会有什么反复。” 海汉虽然与浙江官府已经达成了和解,双方都不愿再将大火案的纠纷旧事重提,但如果浙江官府知晓了海汉在大火案中所使的手段,那大概就没办法再忍下这口气了。即便是当下浙江的兵力部署比较空虚,浙江官府为了大明颜面,说不得也只能跟海汉拼死一搏了。 林南应道:“此间事了,卑职就尽快返回杭州,以防那边还生出别的麻烦。” 林南虽未明说,石迪文也能想到他所指的麻烦是什么。这**翠娥被包夜带走,第二天不现身,碧春园那边肯定要设法找人,等找到韩正山家中,就会发现这两人一起失踪了。至于在城外被强行绑走的顾辉,就要看什么时候才会有人去报官了。这三人失踪的麻烦可大可小,具体怎么处理,就得看官府的态度了。安全部职责所在,肯定得全程盯着此事的后续发展了。 石迪文点点头道:“也好,你休息一晚,明天再返回杭州吧。” 林南又道:“听闻首长近期将要大婚,卑职也备了一份薄礼,望首长莫要嫌弃。” 石迪文要与宁波知府曲余同家联姻这事虽然尚未传开,但安全部作为经手此事的单位,自然早就掌握了其中情况。安全部在浙江的机构目前是由石迪文代管日常运作,所以对林南来说,这顶头上司的马屁该拍还是要拍的。 石迪文苦笑道:“有心了!到时候如果来得及,也回来喝杯喜酒吧!” 石迪文与曲家的联姻在杭州谈判结束之后便已经提上了议事日程,曲余同日前从杭州回到宁波之后,便派使者来到舟山,称其已经将联姻的前期准备做好,也争取到了浙江官府高层人士的认可和支持,现在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着石迪文这边点头了。 双方当初议定这桩婚事都是有各自的目的,曲余同是为了借助海汉的力量来稳固自己的地位和官职,而石迪文则是想借此来获得浙江地方上的更多支持,毕竟在他的职业规划中,可能还将会在浙江这边待上数年时间,而海汉对浙江的影响力仅仅通过军事施压和贸易渗透来进行加强是不够的,通过联姻来将浙江官场上有实权的人物与海汉的利益绑定到一起,大概算是一种见效快且收益稳定的好办法了。 不过双方都想将自己所能获得的利益最大化,所以婚事的举办也就有很多的细节需要协商沟通,比如地点、时间,邀请宾客的名单等等。而处理这些事务对于只擅长带兵打仗的石迪文而言,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他当然很想弄个西式婚礼,只要有个简单的仪式就算完事,但显然曲余同更希望能够大操大办,尽量增强这桩联姻的影响力。 而作为石迪文至交好友的王汤姆,则是义不容辞地担当起了证婚人。王汤姆作为海汉国防部副部长,海军总司令,身份地位也足可以代表海汉执委会出席这个婚礼了。当然了,目前舟山也没有其他穿越者常驻,这个人选实在没有挑剔的余地。 宁波知府与海汉高官联姻的消息,也正在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展开宣传。主要的基调便是要将这桩婚事塑造成两国和平的象征,而曲知府让自家后辈嫁入海汉,是为了终止两国间的战事争端,其政治意义不亚于昭君出塞,文成公主进藏。 当然了,大明终其一朝都没有出现过皇室与外邦和亲的情况,号称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虽然后三条的执行有待商榷,但不和亲倒是执行得很彻底,明朝公主大多是下嫁给了朝廷重臣的后代,以加强皇室与权臣、贵族之间的关系。这虽然只是一个民间版的两国联姻和亲,但其政治意味还是相当浓厚,曲余同也因此坐实了浙江官场上最善于与海汉沟通的称号。不管这种评价是好是坏,曲余同至少已经达成了事前的目的,暂时保住了自己的知府官位。 不过对曲余同而言,与海汉的关系早就不只是“沟通”的程度了,双方有太多的共同利益存在,借助联姻将现有的关系公开化,能有一个更堂而皇之的理由来加强双方在政治、经贸、文化、军事等多方面的合作。 海汉这边出席婚事的宾客名单有限,基本都是驻舟山的高级干部。而曲余同那边要请的对象可就多了,列入邀请名单的宾客,光是宁波府大大小小的官员就有数十人之多。这些官员能够稳稳地保着自己的位子,基本上也都是作出了与曲余同类似的选择,跟海汉有着或深或浅的合作。而曲余同与石迪文的这桩联姻,也同时成为了宁波官员们明确展示政治立场的舞台,哪些人是支持两国和平相处,哪些人仍对海汉抱有敌意,到时候一眼便知。没有对邀请作出正面表示的人,那都可以开始打包行李准备走人了。 宁波府乃至其他州府的诸多商人对参与其中的兴趣可比官员们大多了,这种在大人物面前露脸的机会一年也未必能有两次,特别是深居简出的海汉高官,对于大明商人们来说都算是很神秘的存在。借着这个机会混个脸熟,刷一刷好感度,说不定日后也能从海汉这里得到更多的回报。现在已经有海汉将在开春之后在舟山召开“春季交易会”的风声传出来,这个时候多多跟海汉走动一下,届时或许就能在竞争中占得一丝先机了。 在婚礼筹备的间隙,从杭州城也传回了韩正山等人失踪案的后续消息。正如潘严所策划的那样,有意制造出来的现场加上在民间散播的言论,让韩正山和翠娥的失踪变成了一起八卦意味十足的桃色事件。 杭州府捕头为何要放弃优厚待遇拐了一名**私奔,这其中原因没有人知道,民众更津津乐道的是由此所衍生出来的各种故事版本。有两人两情相悦私定终身的纯爱版本,也有韩正山贪赃枉法被发现在即,只能带着姘头跑路的法治版,还有人认为韩正山此举只是因为在之前的大火案调查中承受了太大的压力,已经对捕快这个工作心灰意冷,这才选择了不声不响的默默退出。虽然有极少数人对这二人的生死存有疑问,但并不是民间的主流意见。 而韩正山的同僚们对其家中的勘察也没有太大的收获,他们只能从遗留下来的物品确认翠娥的确是到过韩正山家中,而这两人在离开之前似乎还在家里做过一顿饭,很显然走得非常从容。家中摆设整整齐齐,很难让人将所见到的状况与绑架联系到一起。经过了两三天的调查寻访之后,杭州府只能将这起事件定性为普通的失踪,而且也没有再安排人手进行追查。 至于工头顾辉的失踪所带来的水花就更小了,虽然后来也有人报官称顾辉被身份不明的公人带走,但杭州府衙和钱塘县衙都没有派人传唤顾辉,自然跟报案人所说的情况对不上号,也没有任何人会将这起失踪案与同日发生在杭州城内的韩正山失踪案联系到一起。衙门只是例行公事地做了记录,便将报案人打发走了。这钱塘江上每天都会有人投水自尽,说不定失踪的这位仁兄是赌输了钱想不开跳江自杀了。对于衙门来说,失踪案除非是有明确的线索,否则根本就没法追查失踪人员的下落。 安全部对于这三人的处理可算是非常干净,基本斩断了所有可供追查的线索。就算有人要追查这些人的下落,也很难将其失踪与海汉联系到一起。 正文 第1194章 委曲求全 韩正山从业多年,去过各州府大牢的次数也记不清有多少了,但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身陷囹圄,以囚犯的身份被关进大牢之中。最要命的是这处大牢并非大明所辖,他连伸冤上诉的机会都没有。准确的说,是连公正判决的环节也被省去了,可以说海汉人动手抓捕他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这样的一个结局。 韩正山自然是觉得非常冤枉,他所做的事情不过只是职责所在,并非出于要跟海汉人对着干的念头,但海汉人似乎并不是这么认为,而是将他视作了必须拔除的安全威胁。从杭州城中实施绑架,一路运来舟山岛投入大牢,韩正山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这帮武装海商暗地里所做下的勾当,与他们表面上倡导的和气生财可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去年夏天杭州城内一夜之间三名高官集体失踪,韩正山当时也有份参与这起案子的调查,但当时没有查出来任何有用的线索。虽然期间也有人怀疑海汉有犯罪嫌疑,但终究没有找到实证,调查工作拖拖拉拉地进行了半年仍然没有一个靠谱的结论。但韩正山现在却几乎可以断定当时的高官集体失踪肯定与海汉有关,他们这套绑架的手段十分熟练,撤退线路也早就规划妥当,明显不是第一次使用了。 韩正山不过只是主持调查一起与海汉有关的大火案,就已经被视为绊脚石,不惜出动人马将自己从杭州绑架到舟山,想想去年失踪的三名高官,那可都是明目张胆叫嚣驱逐海汉的人物,实施了不少措施来反对海汉进入浙江地区,海汉人对其会有什么观感不问可知,要下手除掉这几个人大概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而且从海汉人事后的反应来看,韩正山没觉得他们有表现出任何的惶恐不安,这种淡定的反应也从侧面说明海汉人已经将类似的处理方式当成了家常便饭。他们连有品级的朝廷高官都能下手,要对付自己这个小小的府衙捕头自然也不会有任何的顾忌了。 但从海汉人目前的表现来看,韩正山觉得暂时还不用担心自己的性命安全,对方如果仅仅只是要灭口的话,大可以在杭州湾就把自己扔下船喂鱼。既然特地用船拉回舟山来关着,那就说明对方并不打算收走自己这条性命了。只是突然从执法者变成了阶下囚,这样的身份转换让他一时间还难以适应。 事到如今,顾辉当日到底在通盛码头上看到了什么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大火案的真相是什么,也同样失去了追查的意义。而且另外那两人已经被海汉人分开关押,韩正山也没有机会再从他们那里得到更多的细节信息了。对于韩正山而言,尽快了解这里的环境,尽可能为自己争取到好一点的生存条件,甚至是脱身重获自由的机会,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尽管目前的身份是海汉的囚犯,但韩正山也不得不承认海汉的监狱比起他认知中的大牢,生存条件要优越不少。事实上若不是周围有高墙将囚犯们与外界隔离,再加上武装人员昼夜不停的监视巡防,韩正山甚至都不会把这里看作是关押犯人的大牢,而更像是一个收罗各色人等的临时营地。 韩正山进来之后并没有被关进不见天日的牢房,而是立刻就被分配了劳动任务,内容非常简单,就是拿着一把小铁锤砸石头,将大石头砸小,小石头砸碎,砸到指头大小就差不多合格了。在牢房中间的一块平地上,近百人就坐在地上,拿着小锤叮叮当当地砸石头,根本就没人对他的到来表示关注或好奇。 “太阳下山之前,砸出三篮子石子,你才能吃到晚饭。”一名士兵面无表情地丢了一把锤子在他面前道:“不许随意起身走动,不管你要撒尿还是喝水,要先举手请示,得到同意了才能动,明白吗?行了,做事吧!” 韩正山很想就势抓起这锤子砸到对方脸上去,但理智告诉他不可冲动,这么做的后果只会让自己处于更被动的局面,没必要强行给自己找苦头吃。韩正山虽然心中不甘,但想想自己总得先把吃饭问题解决了才能考虑脱身的事,当下也只能熄了脾气忍下这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照着旁边人的模样开始砸石头。 眼看海汉兵走远了,韩正山便侧头对旁边的人问道:“这位老哥,海汉人为什么要安排大伙儿砸石子?” 旁边那人看他一眼,口中应道:“海汉人要在舟山岛上建房修路,开埠建港,都得要石子作为建材,懂了吧?” 韩正山道:“就这么百十来号人,一天才能砸多少石子,就够他们所用了?” “够个屁!”那人应道:“你以为就只有这点人?舟山苦役营起码一两千号人,一多半人每天从日出到天黑都在干这活。” “这么多苦役……”韩正山一听这数字也吓了一跳,杭州大牢里关押的人犯最多时也不过三四百人,这海汉在舟山私建的监狱竟然关押了这么多人,对他来说的确有些匪夷所思。关押在此的这些人显然不会是海汉国民,如此之多大明子民被海汉人收押在此,杭州那边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也足见海汉人在这边经营出的局面已经脱离了大明的掌控。 海汉在舟山岛大兴土木,这显然是做了割据此地长期经营的打算了,而目前浙江官府对此似乎并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应对措施,基本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当作不知道。但韩正山见识了海汉人的手段之后,却已经意识到这帮人的危险程度远非过去占领舟山的各路武装走私商和海盗可比。光是他先前下船处的那个巨大的军用码头,就绝非民间能够自行营造的工程,而驻扎在此的武装舰队也不是以前的走私帆船能相提并论的对象,其野心之大,从这些地方就可见一斑。 韩正山在此之前也多多少少听过一些海汉在南方经营的状况,不过他并没有把传闻当真,毕竟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海外番邦,怎么可能把福广两地的官府都弄得服服帖帖?但如今真跟海汉人打过交道之后,他才明白这些传闻并非无的放矢,这帮人到浙江不过一年多时间,就经营出了目前的局面,而他们在南方已经经营了七八年时间,在当地的规模和对大明的渗透程度肯定也远非浙江可比。假以时日,浙江大概也会步了福广两地的后尘,无力也无心再去反抗海汉施展的种种手段。 韩正山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问道:“此地看守并不严谨,难道就没人尝试逃走?” 那人像看傻子一般看了他一眼,不屑地应道:“逃?要往哪里逃?跳海游回陆地上去吗?还是逃进山里去当野人?能让你坐这里敲石子就不错了,你要是去工地上干两天,怕是要哭着喊着回来敲石子!” 韩正山听得有些无语,不过从对方的回答中他也得到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囚犯应该也有不同的分工,他们这种敲石子的只算是比较轻松的工作,从事重体力劳动的日子更难过。而这地方虽然看管不算太严,但因为与大陆隔绝,囚犯们似乎也没有多少尝试逃脱的欲望。 韩正山还待再问,那人已经不耐烦地说道:“你这新人,不好好做事,晚上没饭吃才有得你好受!” 韩正山想起刚才看守所定下的工作量,再看看日头,只能长叹一口气,然后拿起锤子继续敲石头了。不管日子怎么艰难,总得先活着才能有希望。 韩正山所待的这处苦役营只是舟山群岛六个苦役营中的一个,关押的对象也是以程度较轻、危害不大,今后会进行二次安置的人员为主。也就是说这些人并没有性命之虞,今后重获自由的机会很大,能看到生的希望,自然也就没几个人会选择冒险脱逃。要知道一旦尝试逃跑,轻罪就会变成重罪,刑期也会从有期变成无期。至于敲石子这么“轻松”的活就别想了,立刻就会被安排去最苦最累最危险的工地劳作,能撑过两三个月就算命大了。 韩正山不知其中还有这些差别,只当是这些囚犯缺乏反抗精神。但初来乍到,他也不敢乱说话,否则要是有人向看守举报,自己也会吃不了兜着走。他在公门中服役多年,这种龌龊事早就看得多了,身处大牢之中,自我保护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眼见日头偏西,韩正山要完成三篮子石子却还有半篮没有完成。有负责验收成果的工头点收到他这里,只是摇摇头道:“你接着做吧,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才有饭吃。” 韩正山又花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定额任务。不过他还得等着另外几名同样是没能按时按量完成劳动任务的囚犯,要所有人都做完之后才能集体离开这里去吃饭。 韩正山在船上这几天进食休息都极为不规律,身体也虚了不少,此时已经是饿得眼冒金星,站都站不稳了。好不容易熬到集体收工,看守这才让他们集合整队,去食堂吃饭。 此时正餐时间早就过了,食堂里也只剩下一点残羹剩饭。不过韩正山已经顾不得嫌弃这硬得顶牙的糙米饭和完全没有油水的咸菜,狼吞虎咽地大口吃着,仿佛碗里装的全是美食一般。 韩正山三两下就把碗里的刨得干干净净,但仍然觉得肚子里空荡荡的,只能是舔着嘴唇看着旁人吃。看守见状道:“你若是想吃饱吃好,明日干活便多卖力一些,只要能超额完成任务,饭桌上便有奖励!” 韩正山心道老子在杭州城的时候每日都有人排队请吃饭,何时曾有过这样的苦日子。但如今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脱毛凤凰不如鸡,竟然落得个吃剩饭都要看人脸色的下场。韩正山这才恍然大悟,为何刚才那些囚犯敲石子的时候全都是一副心无旁贷的模样,原来都是为了能填饱肚子。 好不容易等到另外几人也吃完了饭,韩正山心道总算可以回去休息了,看守却下令他们去厨房洗锅洗碗收拾残局。这也是苦役营的规矩之一,凡是最后一批收工的人,就要承担起打扫食堂和厨房的任务,而韩正山进入苦役营的第一天就赶上了这个差事。 韩正山在杭州的时候一年下来也干不了这么多的活,饶是他身体还算强健,干完活之后也觉得累得不行。好在终于完事,可以回到监舍里休息一会儿了。看守又带着他去领了被褥枕头,这才安排他去监舍入住。 这处苦役营的居住安排跟移民营地其实是一样的,都是十人一间的屋子,五个上下铺依次排开。韩正山被看守领到其中一间,交给了这间屋子的头目:“赵三彪,这个新人叫韩正山,明天开始由你带他上工,顺便也教教他这里的规矩。” 赵三彪点头哈腰地应下来,恭恭敬敬地送走了看守,这才对韩正山招招手道:“进屋说话。” 韩正山见那赵三彪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拱拱手道:“在下韩正山,有礼了!” “外面那套规矩,就不要带到这里来了。”赵三彪根本没正眼看他:“我不管你以前是干嘛的,到这里就要守这儿的规矩。这个号的弟兄都叫我赵三哥或者彪哥,你懂事听话日子就好过,要是想当刺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韩正山心道像你这样的泼皮,老子一年不知道要抓多少,当下也不理会他装逼,见屋内有一张空床,口中说声“借过”,便将他刨开到一边,走过去将被褥放下,然后一屁股坐下去了。 赵三彪没想到这新人如此桀骜,当下不怒反笑道:“倒是有些脾气!弟兄们,给这家伙一点颜色瞧瞧!” 正文 第1195章 苦役营的规则 韩正山能混到杭州府四大捕头之一的地位,各种凶险的场面不知见过多少,即便是这次被海汉人抓捕也没有乱了心志,这赵三彪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泼皮,哪里会将他的威胁放在心上。韩正山见屋内众人慢慢朝自己围过来,叹口气站起身道:“招呼打在前面,等下断胳膊断腿的,可别埋怨我下手太狠!” 赵三彪倒是不吃他这套,破口大骂道:“待你躺下了可莫要开口向爷爷求饶!” 韩正山一个箭步就窜到赵三彪身前,未等对方有所反应,便一脚踹在他心口上,将人直接踹得飞了出去,然后面朝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韩正山这一下动作极快,周围的人也没想到他竟然敢主动出击,根本就没人反应过来去拦他,竟然就一击得手了。 只要是眼睛没瞎的人,这时候自然已经看出来这位才是惹不起的真大爷,动作这么俐落有力,显然不是什么老实巴交的角色。这也是韩正山的一身公服早就被海汉扒掉,如今裹件烂棉袄在身上,看起来的确比较落魄,赵三彪一照面没把他放在眼中,大概也是受了外表的误导。 “在下韩正山,杭州府捕头,还有谁不服的,也可以站出来过过招。”韩正山环视周围众人,仍是小心提防着有人发动突袭。不过他这个身份还是很能唬得住人,虽然一时难以判断真假,但在场的人听他自报家门之后,都是你看我我看你,加上有赵三彪这么一个鲜活的例子就躺在面前,没人再敢主动出击了。 僵持之中,赵三彪终于呻吟着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韩正山道:“好……好你个……” 韩正山根本不给他叫嚣的机会,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头:“你若是不服,再与我比过便是,打到你服为止,如何?” 赵三彪倒也是个爽快人,一屁股坐到地上,向旁边吐一口带着血的唾沫,然后应道:“不用比了,我服了,今后这个号你韩老大说了算。” 韩正山道:“牢里这套规矩,我比你懂!你号头老大的位置,我没兴趣抢。你继续做你的老大,我当我的散人,大家互不招惹就行。但谁若想让我过得不安生,我韩正山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这时候已经有人将赵三彪扶到旁边床上坐下,赵三彪喝了一口水,涮了涮嘴里的血沫子,又全都吐掉,然后对韩正山道:“你说你是杭州府的捕头,何以也被关进了这地方?莫非杭州城已经被海汉人打下来了?” 韩正山道:“那怎么可能!只是机缘巧合之下,被我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海汉人为了保住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便动手将我绑来了舟山。” 韩正山满以为这家伙会追问下去,但没想到那赵三彪竟十分知趣,并没有追问韩正山所知的秘密是什么,而是转开话题说起了另外的事:“你在杭州是捕头也好,牢头也好,进了这苦役营,有些规矩还是必须要知道的。我若不说与你知道,回头看守要找我麻烦,你便好好听着,至于要不要守这里的规矩,你大可自行决定。你若是在这里犯了事,找你麻烦的人可不会像我这么好打发!” 韩正山听了这番话,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动手这下的确有点唐突,这赵三彪要给自己立规矩或许并不完全是出于恶意。不过打都打了,韩正山当下也不会向其低头认错,只是点点头道:“你且说来听听。” 他并不怕对方能玩出什么花样,牢里边的各种把戏他早就见得多了,如果赵三彪想借此从他这里占到便宜,那只怕是打错了如意算盘。但如果能从对方口中多了解一点苦役营相关的信息,终究是对自己有利的事。 苦役营的规章制度,基本还是按照当年任亮留下来的规矩在执行。早上起床号,晚上熄灯号,囚犯按所住的号头分组接受劳动任务,以及劳动积分制度等等,都全部沿用了既有的一套规则。这其中也有不少对韩正山来说十分新奇的东西,比如这积分制,他就听赵三彪翻来覆去说了几遍才明白。 按照韩正山的理解,这劳动积分不但可以用来在苦役营中换取更好的生活条件,甚至还可以用来抵扣刑期,提前获得自由身。不过韩正山对于这一点并没有太大的指望,他被抓回来之后没有任何人宣布过他的刑期和具体处罚,直接就被丢进苦役营里。人家有期徒刑的才有缩短刑期的资格,而他目前似乎还看不到这样的希望。 “所以你便是靠着这积分,升到了号头老大的位置?”韩正山听完他的讲述,已经对这海汉苦役营的运作法则有了一定的认识。 苦役营日常的奖惩措施,都是通过这个积分体系来进行操作,囚犯在苦役营里的刑期、待遇、地位、劳动强度,统统都与积分直接挂钩,而获取积分的来源通常只有两个,一是通过完成日常劳动任务,二是在特殊事件中立功受奖。后者发生的几率微乎其微,所以绝大部分囚犯也只能通过完成劳动任务来获取积分,想要比别人的积分多,那干活就得要加倍卖力才行。 依靠武力值是很难在苦役营中获得狱霸地位的,做过这种尝试的人都已经被调离此地,派去了劳动强度和风险更大的工地上卖命。各个号子里管事的头目基本都是众人中积分领先的人,韩正山将赵三彪当作了传统意义上的狱霸,上来就动了手,孰知这赵三彪只不过是靠着勤快听话才被提拔起来,威风还没耍成反被韩正山当成了立威的道具,也着实是运气不好。赵三彪很清楚营中规矩对斗殴的处罚有多严苛,当下自然也不敢还手了。 果然赵三彪苦着脸道:“我本只是想吓唬吓唬你,谁料你脾气竟然如此暴躁,若是被看守见到了,你少不得要被关上几天禁闭!” 韩正山道:“何为禁闭?” “便是将犯错之人关入地底一间不见光的小黑屋里,空间狭窄连躺都躺不下去,每天就只给一点水和食物糊口。”赵三彪说起禁闭,脸上也不禁显露出恐惧之色:“就算是刀口舔血的江湖好汉,进去关上几日之后也会服服帖帖,不敢再随便造次。” 韩正山听了不禁看了看自己所住的这间囚室,虽然面积不大,但至少除了铺位之外还有一点点的活动空间,而且采光通风都跟普通民房一样,只是窗棂、窗框、门板、门框都是铁制,外面还上了锁,禁止了囚犯们出入的自由。照赵三彪刚才所说,囚室内每日都会有人轮流打扫,屋角的茅厕还专门建有下水通道,用过后只需按闸放水就可冲净,倒是比传统大牢那种不见天日的环境好多了。当然了,条件这么好的囚室,同样也是囚犯们在海汉人的指挥之下自行修建起来的。 韩正山又问道:“你既然当上了号头,想必除了地位提升,应该还有些别的好处吧?” 赵三彪一只手轻轻揉着胸口刚才被踹了一脚的地方,慢慢应道:“真好处就一个,我出工一天的积分,比其他人要多一半。原本要攒够两年的积分才能出去,但现在只要一年四个月就够了。不过这个号要是出了什么乱子,我这当号头的也有连带责任。刚才真要跟你打起来,关禁闭的人也少不了我一个,所以你别以为是我怕了你,我是不想惹出麻烦把自己牵连进去罢了!” 韩正山当然明白这家伙只是面子上过不去才说几句场面话,不过既然大家已经把话说明白了,他也不想再摆什么架子,毕竟今后一段时间很可能还得同住在一个屋檐下面,抬头不见低头见,得罪狠了也是个麻烦事。他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当下便抱拳拱手道:“刚才多有得罪,见谅了!” “好说,好说。”赵三彪本来也没真打算要跟韩正山干到底,既然对方懂事给了台阶,他也就坡下驴应道:“一场误会,说开了就好,韩捕头是杭州来的大人物,也莫要跟我们这些草民一般见识。” 韩正山摆摆手道:“什么捕头!今后休要再提,进了这鬼地方,怕是以后都出不去了!” 旁边有人插话问道:“韩老哥是被判了多久的苦役?” 韩正山摇头道:“根本就没跟我提过要关多久,我看他们是不打算再把我放出去了。这后半辈子,大概就要交代在这高墙里了吧!” 赵三彪却并不认同他的这种说法:“韩老哥,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你若真是有重罪在身,海汉人绝不会对你如此怜悯,早把你扔码头工地泡海水去了,哪有这么清闲的活留给你!这处苦役营里关押的都是刑期短的犯人,依我看你也就是关个一年半载,顶多两三年,终究还是能出去的。” 赵三彪进来的时间早,对于这里的运作状况自然更为了解,韩正山听了之后,心头不禁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情不自禁地追问道:“果真如此?若能从此地脱身,待返回杭州之后,必引官军攻打此地,解救各位脱困!” 赵三彪心里暗骂一声傻子,官府若是拿海汉有办法,哪能容他们在舟山岛上经营出现在的局面。兴兵来打舟山,只怕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不过他嘴上却安慰道:“韩老哥也别着急,就算有机会脱身,此事也需从长计议。你若不好好干活,拿不到足够的劳动积分,甚至是完不成任务倒扣分,那你出去的时间可就遥遥无期了。这劳动积分的计算规则极为繁复,你须得早日熟悉才行,否则海汉人随便找些借口,便东一下西一下将你积分扣光了,你干再久也是白忙活。” 韩正山不是傻子,自然也能听出赵三彪这番话带有一定的目的性,潜台词就是你韩正山可以不服我,但你如果不服这里的规矩,今后就别想离开这里。 对方身为这个号的号头,有责任要管束住自己这个新人,并且要设法让自己服从这里的规矩和制度,老老实实地充当廉价劳动力的角色。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这番话的确也有些道理,在这里干活的人,多少都对有朝一日重获自由抱有希望,而每日劳作所获得的积分,大概就是他们维系希望的工具和寄托了,而这一点对于他韩正山也是一样的效果。他可以凭一己之力在这个号子里对抗号头赵三彪,但却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反抗海汉人制定的游戏规则。 “既是如此,那还得有劳彪哥,再给我说说这积分细则。”韩正山想清楚前因后果之后,也不得不在现实面前低头了。如果找不到越狱的时机,那么通过赚积分缩减刑期可能就是他离开这里的唯一机会了,要是不把规则吃透,今后的确可能会出现赵三彪所说的那种情况。 于是从第二天开始,韩正山不再是杭州城里威风八面的捕头,而是正式成为了舟山牛角湾苦役营第三营区第七小队一名普通的碎石工。每天要敲完大约五百斤的石头,才能得到当天的积分和两顿食物,繁重的体力劳动让他很难再有精力去考虑别的事情,预定要对周边环境进行的侦察也只能草草收场。 这个营区四周都是近两丈高的圆木高墙,只有朝南的方向开有一个出口,供人员和物资出入。但高墙之内还有一道蛇腹铁丝网,将囚犯们的活动范围限制在其中,让他们根本就没有机会摸到高墙的边。否则以这种高度,韩正山相信自己徒手就能攀上去。这一高一矮,一外一内两道屏障,再加上非出工时间就一直上锁的囚室,就是试图脱狱者所需面对的最大障碍。 但这在韩正山眼中还并不是最麻烦的事,只要准备充分,他确信这些屏障不足以能长期困住自己。真正麻烦的是,他并不知道高墙之外是什么情形,即便逃出这处所在,也未必能离开这个该死的岛屿。 正文 第1196章 重获自由的机会 韩正山也不敢将自己的想法向他人表露出来,虽说这里每个人都想要早日离开,但有胆识策划越狱的人大概没几个。而且这处苦役营关的都是刑期较短的犯人,一旦失败就会有期变无期,他们也着实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风险。 而且按照这里的规矩,检举揭发他人的不轨行为,一旦查实就有积分奖励,韩正山可不敢相信这些人的人品能高尚到不会为积分出卖自己。像赵三彪这样嘴上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当回事,心思却极为细密的家伙,只要察觉到自己有越狱的意图,恐怕第一时间就会去向看守报告。 到了晚上,腰酸背疼的韩正山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心里却是在想同样被抓来舟山的另外两人,大概也被分配到其他苦役营里敲石子去了,今后可能也不会再有碰面的机会了。韩正山其实心头还有一些疑问,比如翠娥找到自己帮忙究竟是为了赎身费,还是为了她的另一个姘头顾辉?而顾辉当初又是掌握了什么对海汉人不利的证据,竟然能惹到海汉将相关人等全部都绑回了舟山囚禁起来。海汉人明明很忌惮自己这几个人所知道的信息,但为什么只是囚禁,不采取更彻底的解决办法?只可惜很多猜测都只能埋藏在心里,他知道自己不会再有探寻真相的机会了。 在苦役营里待了几天之后,韩正山也慢慢了解到这里的人员构成状况。比如他所在的这个号头关押的全都是以前在舟山群岛地区活动的海盗。大部分人拿起武器就是海盗,放下武器就是渔民,所以官府一直以来也很难将这一地区的海盗活动彻底杜绝。而海汉人的做法就显得简单粗暴,将抓到的海盗全部先判个重刑,然后让这些海盗互相指认,以此来换取减刑的机会,于是但凡加入了海盗组织的人员,基本就没有人能从海汉的反复排查中逃掉了。 不过类似赵三彪这种在海盗组织里本来就是小喽啰的角色,基本都判得比较轻,一般刑期都不会超过三年。只有那些头目、首领级别的人物,才会被重判甚至是直接处死。而且据赵三彪等人所说,在其他营区里还有不少明军俘虏存在,但听口音似乎并非江浙人士,而像是来自北方地区。 韩正山进入苦役营的第十三天,收工之后这个号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被看守带走了,只留了他一人在囚室中独守。韩正山隐隐觉得会有事情发生,但又完全摸不着方向,想不出海汉人为何要将他一人留下来。 不过一个时辰之后,赵三彪等人就回来了,只是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古怪。韩正山主动开口问道:“看守将你们带走,可是有什么特别安排?” 赵三彪叹口气道:“韩老哥,我们这些人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今后各自保重吧!” 韩正山奇道:“这是为何?难道是海汉人善心大发,要提前释放你们了?” 赵三彪道:“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唉……一言难尽啊!” 韩正山一听有重获自由的机会,自然好奇心大增,连忙追问道:“究竟是何事,可否告知在下?” 赵三彪道:“刚才看守把我们叫出去,告诉我们有一个提前出营的机会,条件就是接受海汉的统一安排,去南方扎根落脚。” 韩正山道:“去南方?那是福建还是两广?只要没离开大明,倒也不是什么为难之事,怎么你们一个个脸色如此难看?” 赵三彪苦笑道:“若真是去往岭南,大伙儿又何须哭丧着脸回来……海汉人要安排去的地方,可比岭南之地远多了!” 韩正山想了想道:“那莫非是海汉所占的琼州岛?听说当地已被海汉人改造一新,海汉国都三亚号称南海第一港,全然不复天涯海角穷山恶水之名,去到那里也未必是坏事。” “琼州三亚自然是好的,那些看守说起三亚都将当地形容成天堂一般,可这种好事哪里轮得到我们这样的人?”赵三彪摇摇头否认了韩正山的猜测:“海汉安排去的地方,比琼州岛远多了,据说是在三亚以南两千里的占城国海滨,一个叫做头顿港的地方。” “头顿港?这地名倒是没听说过。”以韩正山的见识,也只听说过占城国的存在,至于更具体的地方就根本不了解了,他只能猜测着问道:“那这地方应该距离舟山很远了吧?” “超过五千里。”赵三彪的脸色着实不太好看:“据说从舟山直航当地中途不停,都得要大半个月才能到。” 一路向南航行大半个月能达到什么地方,韩正山不知道也想象不出来,总之是远离大明的地方了,或许只有当年三宝太监下南洋的时候才去到过那些地方吧。海汉人在那么远的地方都有领地,可见其势力范围真的相当大了。当然了,以海汉惯常的手段来推测,当地大概也是类似于舟山岛这样的存在,不过占城之类的南洋小国,想必要比大明好下手多了,被海汉占了地估计连反抗的念头都不会有。 被安排去到这么远的地方,才能换来梦寐以求的自由,这也就难怪赵三彪等人的脸色会这么古怪了。到底是留在舟山岛服满刑期,还是背井离乡前往几千里之外的南海之滨做一个自由人,这对于他们真的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毕竟去到那么远的地方定居,那就真有可能是有生之年都回不来家乡了。 韩正山突然想到一事,便又问道:“既然是我们这个号都被分去南方,那为何单单把我排除在外?” 赵三彪道:“这个我也已经问过了,上头说你初来乍到,还不具备重新分配的条件,所以此次安排去南方的人员名单并没有将你列入其中。这对你未必是坏事,你也别太在意。” 韩正山心道即便是安排了我,我也未必愿意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当下又随口问道:“把你们安排去那么远的地方,生计要如何维持?总不能还是敲石子吧?” 赵三彪摇摇头道:“那倒不至于,上头说了,去到当地就按劳力人口,一人先分三十亩耕地,头三年免一切赋税,粮种、工具,还有住处,都是统一分配,不需自己掏钱。若是不愿耕作,海汉也会安排别的事做,总之有活干不会饿死就是了。” 韩正山心道这些条件倒算是优厚,三十亩耕地种菜种粮,足以养活一家人了,前期也无需移民自行投入,就算不是囚犯,一些在本地活不下去的贫民大概也会设法加入其中,去南方搏一条生路。早前曾听说海汉在浙江广招移民,看来果然是有些门道。只是如此一来,与自己同住的这些牢友大概就得全部换过了,又得重新适应环境。 不过赵三彪接下来所说的话,立刻重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听说牛角湾苦役营的囚犯,以后都会有缩短刑期的机会,优先安排到海外安置。” 这个消息对韩正山来说喜忧参半,喜的是他似乎看到了提前重获自由的机会,忧的是或许实现自由的地方将会远离大明,而且今后可能都不再有返乡的机会了。 上头的命令来得快,执行得也快,第二天一早,看守便让所有人打包行李准备出发——当然是除开韩正山一个人。而或许是即将踏上漫长的海上征途,这天的早饭也比较丰盛,除了日常的糙米菜粥和泡菜之外,竟然还有白面馒头和咸鱼,也算是难得的待遇了。韩正山虽然不在离开的名单当中,但也贴着享受了特殊待遇。 临走的时候,赵三彪将韩正山叫到一边,跟他说了几句老实话:“你若想要活着离开这里,便不要在营里生事,特别是越狱之举,万万不可尝试!” 韩正山强笑道:“在下并无此念。” “你不用装了,有好几晚我半夜醒来,都看到你站在窗前门前摸摸索索的,不用问就知道你是在看怎么卸掉窗棂和门锁,没错吧?”赵三彪也笑笑道:“若是有人举报你,你早就被拖出去泡海水泡到发涨了。莫要心急,或许过段时间,你也会像我们一样离开这里,冒险可不值得。我不说,别人看到了可就不一定了。” 韩正山心中暗暗吃惊,没想到自以为隐蔽的行动却已经被赵三彪察觉到。对方没有悄悄举报他,也算是非常厚道了。当下抱拳道:“在下欠彪哥这份情先记下了,山水有相逢,他日外边再见,必有回报!” 赵三彪等人吃过早饭之后便收拾行李,集合出发了。而今天在工地上敲石子的人数显然减少了很多,连往常一半都不到了,看来这一批被送去南方的囚犯还真是为数不少。韩正山敲着石子,竟突然觉得有一丝落寞的孤独感。他本来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但这些天的遭遇不断地打击他的意志力,在牢里待的时间长了,果然心志也不可避免地开始变得脆弱了。 韩正山在苦役营里敲石子的时候,王汤姆和石迪文正在研究三亚发来的公文电报。在过去的一年中,海汉对外的主要精力都是放在了北边的开拓工作上,从去年四月的国庆之后,海汉陆海两军有近半的机动兵力都集中到了浙江、山东两地,而由此所带来的资源倾斜也不可避免地让南海地区的开发建设进程停滞下来。如今北方已经进入冬季,海汉在山东和浙江的军事行动也全部告一段落,执委会希望将重心重新回到南边,继续巩固加强海汉在南海地区的控制权。 目前海汉在南海主要是以中南半岛东海岸上的数个港口,加上位于中南半岛、马来半岛、婆罗洲海域交界处的安不纳群岛,马六甲海峡东入口处的星岛,苏门答腊岛与婆罗洲之间的邦加-勿里洞岛,这一系列据点和殖民地所串联起来的直接控制区。 位于中南半岛的各处港口依托于大陆,开发建设的难度稍低一些,而南海各处岛屿据点远离三亚大本营,物资和人员的输送都极为不便,开发进程也要相对慢得多。加之去年海汉将大部分的海上运力集中到了北方,推进北上计划的执行,南海这边所能得到的资源就相对更少了。如今执委会决定调整资源配置,首要任务便是运送更多的汉人到南海各处据点,增强汉民族对当地的控制,同时增多的劳动力也将有效加快当地类似港口、道路、居住区、种植园等大型基建工程的建设速度。 目前海南岛周边区域的移民数量都逐渐趋于稳定,不会像前几年那样有大波的廉价移民涌入海汉了,更多的是有目的性的引入一些掌握特殊技能的技术移民,比如各行业的匠人,思想开明的文人,与海汉有深度合作的商人等等。 而廉价劳动力的来源则逐渐向南北方向转移,南边是从南亚、中亚、西亚乃至北非等地贩运而来的奴隶,这些人主要被安置在南海各地的种植园里劳作;北边则是来自中原、华北、辽东地区的战争难民为主,这些人基本都是汉人,与海汉在语言、文化、生活习惯方面都没有太大的差异,重新适应环境的速度要比那些外国奴隶快得多,也是执委会最乐于接收的移民对象之一。 不过随着冬季的到来,北方航线暂时陷入停滞,海汉的移民来源也因此大受影响,所以执委会要求包括浙江在内的大明南部各处殖民地都加大征收移民的力度,以尽可能填补南海殖民地开发所存在的劳动力缺口。当然这个任务也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毕竟海汉在南海地区的劳动力缺口不是小数目,任何一个据点填进去几千人口也都不会嫌多。在这样的状况下,各地用来关押战俘和囚犯的苦役营,自然也就成为了相关部门的关注对象。 正文 第1197章 屈服 海汉在过去两年北上的进程中小规模战事不断,俘获的人员自然也不少,在浙江、山东两地都有不少俘虏收押于当地的苦役营里,舟山岛上的苦役营更是多达数个,按照不同危险程度来区别收纳囚犯。其中绝大部分人并没有重罪在身,只是因为过去所处的阵营与海汉敌对而不幸成为战俘,原本也只需经过一段时间的劳动改造之后就会获释,由海汉重新进行安置。不过现在既然南方劳动力缺口太大,那么这些罪行不重,甚至只是因为身份原因而被收入苦役营的人员,完全可以提前将其运往南方那些急需劳动力的据点进行安置。 在这种大环境之下,类似赵三彪这种情况的服刑人员就成为了首批“幸运儿”,由海军、民政部和交通部协同运作,将他们运往南方作为移民进行安置。按照过去的经验来推断,他们在当地落脚一年半载之后,就会逐步意识到国籍对自己今后安定生活的重要性,其中大部分人应该都会主动提出入籍的申请。 当然可能也会有那么一些死性不改的家伙,到了南方之后依然会触犯海汉法律,那到时候可就不是进苦役营这么简单了。南海各处据点都有不少私人投资运营的热带经济作物种植园,其中的劳动力是以奴隶为主,那环境可要比敲石子的囚犯差多了,而且劳动强度大得多,生存条件却比牲口差不了多少。这些运去南方的人员再有犯事,多半就会被当作奴隶卖给农场主,其结局很可能就是在种植园里活活累死。 尽管在进行这种人员输送之后,一定程度上会减缓本地各种建设项目的进展速度,但王汤姆和石迪文认为这也未必是坏事。这些囚犯中大部分人的身份都比较敏感,他们所知道的信息会妨碍到海汉在本地的统治,原本就不能让其再回到浙江生活,早点把这些人运走也是好事,这样现有的苦役营营地空出来之后,可以很方便地改造成移民营地,接纳开春后就将从山东、辽东地区源源不断运来的移民。 首批启运的除了近八百名本地囚犯之外,还有差不多同等数量,由山东芝罘港据点送回来的俘虏。其中既有当地的土匪山贼,也有少量被俘的明军人员,还有一部分是在登州境内及辽东皮岛收罗的难民。这支运送移民的船队从舟山出发之后,会在澎湖、香港、三亚、金兰港几处地点停靠休整,最终目的地是占城与安南交界处的头顿港。 不过头顿港也仅仅只是南海诸多处于人口短缺状况的据点之一,所以王汤姆和石迪文商定,索性借着这个机会,尽快将本地罪行较轻的囚犯都清理干净,减轻治安方面的压力,让舟山继续朝着商业港而不是监狱岛的方向发展。现有的六处苦役营,在进行人员清理之后只保留一处,其他几处全部改建为移民营地和仓储库房,以此来进一步加强本地的人口接收能力。 最终会被留在本地服苦役的囚犯,基本都是终身监禁,不可能再转换身份成为海汉国民,也没有再运去别的地方作为移民重新进行安置的价值。这些人的数量不多,只要集中关押就不会出大问题。而类似韩正山这样的囚犯,其实抓回来囚禁只是要封住他的嘴而已,对海汉的威胁也极为有限,只要离开浙江就是路人一个,将他送去遥远的南海正好可以圆满解决这个问题。 当然了,考虑到安全和保密问题,与韩正山同案的另外两人肯定不能跟他送去同一个地方,必须要分开安置才行。事实上在这第一批南下的人员中,妓女翠娥就已经被带走了。韩正山和顾辉,今后也不太可能通过官方渠道获知她的去向,这三个人在余生中碰面的机会大概是微乎其微了。 韩正山可想不到自己的命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由他人作出了决定,现在的处境也容不得他去考虑太长久的将来,虽然从赵三彪那里了解到自己今后或许也会成为南下移民中的一员,但他暂时还不会将此列为自己唯一的出路。有可能的话,他还是希望能够在舟山岛尽快解决自己的出路问题,避免被迫背井离乡远走他方的结局。 赵三彪等人被送走之后,果然他也很快被调整了监舍,跟一群山东土匪住到了一起。不过有了先前与赵三彪等人相处的经验,这次韩正山没有再弄出什么麻烦,就跟这帮人混熟了。 从这些人口中,韩正山才得知海汉军去年已经北上山东,并且在登州站稳了脚跟。而当地官府的反应与浙江这边类似,对于这伙外来武装并没有太好的应对办法,也无力将他们驱逐出境,只能是睁只眼闭只眼地无视其存在。至于土匪山贼这类民间武装,自然更不是海汉的对手,与韩正山同一囚室这些山东人说起当时与海汉军交手的经历都是心有余悸,庆幸自己命大能够从战场上存活下来。 至于被俘之后背井离乡来到南方,这些山东人倒是很看得开:“俺们进山当土匪,不也就是为了求口饭吃?只要能糊口,干啥都行!说实话这地方至少今天睡下去不用担心明天没饭吃,有吃有住不用冒着风险出来打家劫舍,这不比窝在山里当野人强?” 韩正山对这种言论很是无语,他的确不太能理解这些人的心态,也想象不出他们过去的生活环境到底是恶劣到了怎样的程度。但很明显的一点是这些人对于目前的囚徒生活并不反感,甚至反而有些安于现状。而且这里是浙江不是山东,即便是脱离了现在这个环境,他们也没什么求生的办法,总不能又就地落草为寇,所以能够提供吃住的苦役营,在这些人眼里反倒是成了庇护所一般的存在。只要老实干活不闹事,海汉人也不会对他们施加额外的惩罚,除了每天干完活之后累得跟狗一样,其他倒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以后会不会被分配到更远的南方,这些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反正都没机会再回到山东了,在哪里落脚不都一样。他们对于未来的要求很低,低到韩正山只能感叹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帮山东人来到舟山的时间只比韩正山早了个把月,但按积分高低排下来,韩正山自然又没资格竞争号头,只能继续当群众。不过他对这种安排也并不排斥,在这地方出头与否,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倒是对海汉在北方的种种行为更感兴趣,每天下工之后,便会与这些山东人聊一聊他们所知的状况。 对海汉的了解越多就越是心惊,韩正山这才逐渐意识到这个国家可不是番邦小国,其国力足以支撑他们的军队在距离本土数千里的海外打一场货真价实的局部战争。海汉军在山东的行动,比其杭州城外虚张声势的恐吓可要厉害多了,光是被运来南方的战俘就有上千人,其中甚至不乏有很多当地的明军——当然了,明军俘虏的关押地点是与这些土匪隔开的,以避免这些家伙在营中发生斗殴。这么比较下来,海汉在浙江的行动尺度已经算是非常克制了,如果他们真安心要大闹一场,浙江这边似乎也没什么办法能够有效地制止海汉军的行动。 在进入苦役营的第二十一天,也就是韩正山的上一批牢友离开七天之后,这帮山东人也以同样的方式被调离了苦役营。与之前那批人有所不同的是,山东人明显是将这次的调动看作了自己重获新生的契机,对于这个安排非但没有排斥,反倒是喜形于色,连打包行李都显得格外的欢快。 这批山东人将要被调去的目的地安不纳群岛,韩正山同样是闻所未闻。据说其主岛要比舟山岛的面积大出不少,而且当地的常驻居民人口也有数千人,并非一无所有未经开发的荒岛。这些山东人到了当地之后,都可以分地分房享受新移民的待遇,对他们来说肯定要比以前当土匪,现在当囚犯的日子好多了。 临走时当号头的山东大汉将自己的羊皮袄脱下来留给了韩正山:“听说俺们要去那地方一年四季都热得要命,这羊皮袄是穿不着了,就留给你吧!不过估计你也穿不了多久了!” 韩正山谢过之后,苦笑着回应道:“是啊,过不了多久就要开春了,这衣服是穿不了几天了。” “俺意思是你可能等不到开春,也会被运去南边了。”山东大汉咧嘴笑道:“俺们这批人一走,这营地就只剩下几十号犯人了,看守说很快就会清空这里,今后用这地方接收北边来的移民。若是有机会到安不纳岛来,记得要来找俺们喝酒啊!” 韩正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这话,他虽然内心很抗拒以新移民的身份被安排到南方数千里之外的蛮荒地带,但也明白这样的命运并非他所能抗争的对象。或许从现在开始,是该提前考虑一下今后去到南方之后的出路问题了,否则等到了那边之后,自己又会陷入到极大的被动之中。 如果想要获取南方的信息,韩正山也并非毫无门路,事实上他刚到舟山没几天的时候,苦役营里就有官方组织的宣讲活动,内容便是向囚犯们介绍南海的地区的自然环境、生活条件等等。不过那时候韩正山对于这些不相干的东西毫无兴趣,虽然同一囚室的赵三彪等人都会去听宣讲,但这个活动是自愿参与,韩正山就一次也没去过。不过现在看来,或许先侧面了解一下当地情况才是明智的选择。 但这个宣讲活动每隔五六天才会有一次,韩正山还没等到参加下一次的活动,新一批南迁囚犯的名单就已经公布了,而他的名字也赫然在列。到这个时候为止,韩正山在舟山苦役营里待的时间甚至都还没满一个月。 韩正山大着胆子去找了自己所在营区的管教,询问是否可以申请留在浙江。管教的回答倒也爽快:“你一定要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的案子比较特殊,七年之内你是无法从苦役营获释的,但如果愿意去南方,那么三个月监管期一过,你就可以恢复自由,只是限定不可离开当地。半年之后就可以申请加入海汉籍,等有了海汉国民身份,你就算想回浙江也是可以的。” 当然管教也没把话说得太明白,即便再怎么顺利,韩正山想入籍海汉,至少也是一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他的心态大概就会跟现在大不一样了。就算他还心向大明,想回来揭发海汉的“阴谋”,这种跨地区的人口流动也必须得有相关部门的批准才行,并不是他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 至于七年刑期,管教其实也就是顺口一说而已,韩正山入营之后就被划为了要迁往南方的人员,所以司法部门根本就没打算要给他量刑宣判,就等着批次顺位到之后把他运走了事。之后的事情就是民政部门和当地管委会负责了,舟山岛的司法部门也就顺势省下了这个环节的麻烦。 韩正山处于信息不对称的另一端,哪能想到海汉这边的规划,不过他在公门多年,也知道衙门判罪可轻可重,其间活动范围极大,这管教所说也未必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他被抓来这边的时候身无分文,而且对方也不会因为他过去的身份而卖他面子,实在没有跟对方讨价还价的倚仗。 苦苦在狱中撑七年,还是南下做个自由人,这大概就不再是什么难以作出抉择的选项了。韩正山不敢肯定自己是否能在苦役营中活到七年之后,但通过另一个选项来重获自由却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不管对海汉有多大的恨意,他终究还是无法拒绝自己对自由的渴望。 正文 第1198章 南下之旅(一) 前几批由舟山出发运往南方的服刑人员都是乘坐专门的移民船上路,但最后这批人因为船次安排不过来,就只能搭乘老式的客货混装帆船了。韩正山的运气还算不错,他所搭乘的这条船货舱里装的是江浙产出的各种农产品、纺织品和瓷器,倒也还算干净,隐隐还能闻到茶叶的香气。听说另一条搭载服刑人员的船上装的是运往南边做种的各种牲畜家禽,那船舱里的味道可想而知会有多可怕,在里面待上几天怕是要被熏个半死。 “这下该清理的都清理完了,等下可以通知工程部门去拆除牛角湾苦役营的铁丝网和围墙了。” 王汤姆站在办公室的露台,正好可以看到远处码头几艘帆船正在缓缓驶离岸边。除了两艘装运最后一批服刑人员的客货混装帆船之外,还有一艘搭载了一个陆军连的武装运兵船随行。这批士兵倒也不是专门负责押解囚犯,只是正常的驻外部队周期性换防,准备要返回海南休整,于是就顺路护送一下这两艘民船了。 “我记得上次安全部的林南抓回来那个杭州捕头也在这批人里边吧?”石迪文应道:“把这人送走了,杭州大火案的事也总算是可以了结了。” 王汤姆回身返回屋内,对石迪文道:“这个姓韩的好歹是在衙门做过事,估计到了南方,民政部也会给他安排差事做,肯定要比留在舟山敲石子有前途多了。” 韩正山此时可没有具体地想象过去到南方之后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因为他根本就没来得及了解自己要去的地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环境,对他来说前途充满了未知数,当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没办法去做出什么具体的规划和准备。 韩正山所带的行李不多,他从杭州离开的时候十分匆忙,除了身上的衣物之外一无所有。到了舟山之后,前后两批牢友离开的时候陆续留了一点个人物品给他,但就算这样他的个人物品也仍然少得可怜,包括山东人临走时留下的破皮袄在内有限的几件衣物,他几乎全都套在了身上。因为是最后一批离开苦役营的人,他被允许带走一床破旧棉被在南下途中使用。再加上一个缺了口的木碗和一双竹筷,这就是他目前全部的家当了。 同行的这批人比他的境况也好不了多少,被留在了最后一批清理的服刑人员,几乎都是与韩正山一样刚进苦役营不久,才把这边的情况摸清就要换地方了。这些人多数都是近期在舟山群岛、石浦港等海汉辖区内犯了事的人,不过基本上也都不是什么重罪,有人命在身的基本都被转去其他重刑犯集中的营区了,不会有机会去南方重新开始。 众人登船之后虽然已经被取掉了手铐脚镣,但依然还是被严格地限制了活动范围,不能上到甲板活动,吃喝拉撒睡都只能在货舱里待着。不过对他们来说,目前的处境可是要比苦役营里的日子好多了,毕竟按照他们所接收的信息来看,抵达目的地之后就能够重获自由,身份也不再是卑微低下的囚犯了。 尽管这样的安排意味着他们可能在余生中都无法再次回到家乡,但对于未知世界的好奇心还是大大地冲淡了这样的愁绪,众人上船后讨论最多的话题,毫无疑问便是此行将要去往的目的地了。与前几批南下的服刑人员有所不同,他们在登船后都仍然没有得到具体的目的地信息,只知道是距离浙江十分遥远的南方某地。 韩正山从这些同行者身上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被抓进苦役营的时间甚至比自己更晚,对海汉所了解的程度自然也更低。有人猜测是福广,也有人猜测是更靠南边的安南国。韩正山听了这些猜测之后都觉得不太靠谱,在他看来,海汉安排的地方大概根本就不会与大明接壤,以免让包括自己在内的这些人有机会从陆路溜回大明,揭穿其拘禁大明国民的行为。 但韩正山对于自己的猜测也没有多大的把握,他对海汉的了解并不比船舱里关着的这些人多,作出的判断也只是基于来到舟山之后所接触到的信息。作为一名从业多年的捕快,他深知掌握足够的信息才能推断事实真相的道理,但现在所知实在太少,也难以就此判断出海汉的真正安排。但有一点是韩正山现在就可以确信无疑,在离开浙江南下之后,海汉这个神秘国度的真面目也会逐渐展示在自己面前。 船队离开舟山定海港之后便沿着浙江海岸线南下,当晚抵达石浦港。因为要在这里装运一些货物,所以船队进港停靠,歇息一晚再走。韩正山这批人虽然没有被获准下船上岸活动,但靠岸之后还是给了他们一炷香的时间进行甲板放风,可以利用这个短暂的时间稍稍呼吸一下户外的新鲜空气,活动活动筋骨。 韩正山虽然没来过这地方,但石浦港的大名还是知道的,据说前年海汉人初到宁波的时候,就曾在石浦港展示过武力。当时的传闻称海汉在这里协助官军击败了前来偷袭的武装海盗,但韩正山现在却认为这种传闻大概也有虚构夸张的成分,海汉人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所做的事情都带有很强的目的性,所谓“协助官军”,搞不好其实是“胁迫官军”才对。 在看到码头上的景象之后,韩正山更是肯定了自己的这种猜测。虽然石浦所城就在视线所及的地方,但码头上却并没有看到明军装束的人出没,要知道这地方原本就是军港,如今停靠在此的却全都是商船和民船。石浦所驻扎的明军会对此视而不见,韩正山只能认为这是他们已经屈从于海汉的淫威之下了。 但韩正山失望之情刚刚涌上心头,便看到一队明军出现在了视野中,朝着船队停靠的这个码头疾行而来。 虽然韩正山并不对这队稀稀拉拉二十来号人的明军抱有什么希望,但看到明军的出现还是让他心绪稍稍一振,如果这队明军是来找海汉人的麻烦,或许自己能由此得到脱身的机会也难说。同在甲板上的其他人也不免都生出了类似的心思,不过众人害怕被船上的海汉兵赶回船舱,倒也没人敢出声喧哗,只是默默地集中到了靠近码头的船舷一侧,观察岸上的动向。 这队明军到了码头上之后,并没有选择装运了服刑人员的这两艘船,而是直奔那艘武装运兵船去了。韩正山从舟山出发的时候亲眼看到上百名海汉兵登上了那艘船,这么一小队明军要是想上去找麻烦,只怕是要自取其辱了,当下心中不由得一紧,倒是希望这些明军赶紧离开,免得万一起了冲突会吃大亏。 这队明军在岸边站了片刻,船上便也下来了一队海汉兵,但令韩正山大吃一惊的是,双方人马并没有出现剑拔弩张的状况,倒是看到两边带队的军官见面之后拱手作揖,有说有笑地寒暄起来,看样子很有可能不是初次见面了。很显然,这队明军并不是来找麻烦的,仅仅只是过来跟熟人打个招呼而已。至于船上荷枪实弹的海汉兵,在他们眼中似乎并没有什么碍眼的感觉,也丝毫不忌惮对方来到这里是怀有什么不轨的目的。 韩正山如果知道石浦所千户马灵在两年前就已经选择了投靠海汉,只怕是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事实上不只是石浦所,昌国卫和整个宁波府的明军都已经没有要跟海汉对着干的心思了,军中一些死硬派也早就被清理出去,倒是马灵这种识时务的人混得风生水起,借着海汉将石浦港建成贸易港的东风,也算是发了笔不小的财。 目前海汉在石浦港附近的宁波、台州两府的鼻烟生意,就是由石浦所千户马灵在代理专营,而这门生意目前能给他带去的收益,每年可达数千两白银,未来还有不小的发展提升空间。只此一项,就足以让马灵放弃明军的立场,专心与海汉合作做这能赚大钱的生意了。 这次南下换防的陆军连长,之前曾在石浦港驻防过一段时间,与马灵也打过不少交道,所以双方算得上是有点交情。马灵听说故人途经此地,自然是要过来露面打个招呼。 明军的表现让船上满心激动的看客们瞬间褪去了热情,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这些明军绝对不可能从海汉人手里解救自己了。有人悻悻地骂道:“我大明海疆交在这么一群兵痞手里,怕是迟早要完!” 韩正山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虽然没有对这些明军帮助自己脱困这种可能性抱有太大的希望,但也绝对不想看到他们跟海汉军嘻嘻哈哈的场景。海汉军一个月前已经打到了杭州城下,充分暴露出了实力和野心,但这些明军的表现却像是完全不知道这桩才过去不久的大事一样。 他们真不知道海汉军的所作所为吗?宁波知府曲余同跑到杭州代表浙江官府出面跟海汉人谈判,这事不可能在宁波本地还没传扬开。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石浦所的这些明军早已经投敌,跟海汉人一个鼻孔出气了。以宁波驻军这样的表现,也就难怪海汉当初从舟山岛出兵,似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就一路推进到了杭州城下。 当然了,宁波这边会沦落到这样的状况,仔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连杭州城都已经被海汉渗透到了一个十分可怕的程度,韩正山自己的遭遇就是最好的例证。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海汉人如果真的安心要攻打杭州城,说不定城里就会有内应直接开城门迎其入城了。 军队都已如此堕落,可想而知地方官府也好不到哪里去。韩正山想起传闻中海汉在福广两地与官府的关系相处得极为“融洽”,岭南那些地方山高皇帝远,朝廷所能施加的影响更为有限,想必其状况大概也是如同这里的明军一样,早就已经臣服于海汉人的武力和财力双重作用之下了。 “没救了!”韩正山此时心里就只有这么一个念头。面对强势到来的海汉人,唯一能够守护大明的力量却只有这种让人心寒的表现,长江以南沿海地区,大概是再无可与海汉抗争的力量了。 “放风时间结束,所有人立刻回舱!”随着海汉兵的催促声响起,韩正山才从沉思中慢慢回过神来。他身边的这些人也都是垂头丧气,看来刚才目睹的场景所造成的打击着实不小。想要在离开大明地界之前获救脱身,现在看来也仅仅只是一种奢望了。 船队在石浦港歇息了一晚,期间还顺带装运了一批土特产货物。本来这是要另外安排船只运去福广,不过既然有船队顺路而且恰好还有空着的舱位,海运部门就本着充分利用运力的原则,将货物装上了这几条船。 这些土特产主要是来自附近地区,有天台山云雾茶、三门青蟹、温岭高橙、黄岩枇杷等等。不过这样一来,韩正山等人在船舱中的生活空间又被压缩了近半,在船板上打的地铺也只剩下了每人两尺宽的位置。当然了,在这种处境下表示不满是无用的,敢向守卫抱怨空间太挤的人有很大概率会被拖去另一条运牲口的船上睡猪圈鸡窝,相比之下还是这里的环境稍微好一点。 第二天早上,饥肠辘辘的韩正山终于吃到了出发之后的第一顿热食。由于在途中不用再参与体力劳动,他们的伙食供应也被压缩到每天一顿饭。这基本就是难民待遇,吊着命不会死就够了。而为了尽可能减少体力消耗,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躺着不动,这样多少会饿得慢一点。 正文 第1199章 南下之旅(二) 对这帮身份特殊的移民采取克扣口粮的措施,倒也不是民政部门就差这么点粮食,主要目的还是借助这种手段来减少在帮人在途中制造麻烦的几率。这些服刑人员吃得太饱又没事可做,难免就会胡思乱想,所以在押解过程中只提供少量食物,让其一直维持着饥饿感,也就不那么容易在船上生事了。这套措施虽然不太人道,但从海汉长期通过海路转运人口的操作经验来看,总体效果还算比较理想。 韩正山以前当捕头的时候就知道大牢里也会有类似的措施,用以限制体力旺盛的囚犯们在狱中闹事,所以对于海汉的这种操作倒也没有感到特别意外。他知道这种情况下抱怨起不到什么作用,不如躺着睡大觉来减少体能消耗,还可以有效缓解身体的饥饿感。 尽管被货物占去大部分空间的船舱里变得很是拥挤,不过好在现在是冬季,这么挤挤倒也能暖和一点,所以众人也都没有过多的抱怨,只盼着能够快点到达下一站,得到一个短暂的休整时间。 船队从石浦港驶出之后,在浙江境内便再未靠岸停泊,昼夜兼程驶向南方。三天之后,韩正山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旁边有人说船已靠岸,便也跟着起身查看。等了片刻之后,甲板上的看守让众人先在船舱中列队等候,接下来会有让他们上岸放风的安排。众人听到之后都是一片欢呼,离开舟山之后这几天一直在船上待着,脑子早就被晃荡成一团浆糊了,能够重新回到陆地上,对他们而言大概是比吃饱饭更为迫切的需求。 大约又等了半个时辰之后,货舱顶上的舱盖才终于打开,将韩正山等人放了出来。韩正山上到甲板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积颇大的海湾,码头规模相比之前到过的石浦港也不遑多让。远处的高地上,一座异域风情十足的石头城堡矗立,隐隐可见城墙上架设火炮的垛口。不过停靠在码头的船只数量却不多,除了自己所在的船队之外,岸边停靠的多数都是船体不大的渔船和小型客货帆船。除此之外,可以明确地感受到这里的气温要比浙江高出一些,看来果然是进入南方地界了。 当下便有人向看守打听这里是什么地方,得到的回答是鸡笼港。韩正山对于这个地名毫无印象,待那看守细细解说之后,才知道这里并非大明地界,而是在与大明隔海相望的台湾岛北端,距离此地最近的福州府有五百里水路之遥。 看守不无卖弄地告诉众人,这个地方原本是佛郎机人的领地,在两年前才被海汉以武力收入囊中。远处山坡上的城堡,便是以前佛郎机人修建的据点,不过如今已经是鸡笼港管理委员会和本地武装指挥部的所在地了。 韩正山虽然还是不太明白这个港口到底是在什么样的一个地理位置,但海汉不惜动用武力赶走佛郎机人,夺下这里的控制权,很显然不可能是因为闲到无事可做。想必此地要嘛是某条重要航道上的必经之地,要嘛就是本地有什么特别的物产。 韩正山所料确实不差,海汉当初动手占领这个地方,一方面是因为这里的地理位置处于台湾海峡北端,既可以控制南下北上的航道,又可以作为海汉控制区与东北方向的琉球、东瀛等国的航道。另一方面在鸡笼港附近的金瓜石矿区,是海汉治下开采规模最大的一处金矿所在地,算得上是目前海汉国库黄金储备的主要来源之一,其战略意义甚至比地理位置还更为重要。 不过韩正山虽然推断准确,但也并不知道这些内情,看起来这里的繁荣程度应该远不及舟山,假如被留在这里落脚生根,那今后的日子大概也会过得比较艰难了。 韩正山的担心很快变成了现实,看守宣布将有二十人会留在这里,上岸之后立即进行人员分配。韩正山心里也不免有紧张,如果留在这里,固然能离浙江更近一些,但这地方形同荒野,留下来只怕很难有什么好日子过,当下心情也是有些忐忑和矛盾。 上岸之后,便来了几名管事模样的人,不过他们并没有对这批人进行逐个挑选,而是直接照着花名册念了二十人的名字,然后将选中的人带离了码头。韩正山没有被列入这个名单之中,这让他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隐隐觉得有一点遗憾。 不过接下来看守宣布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非常开心的消息,今天晚上可以不用再睡在拥挤的船舱中,而是在码头的一间库房里过夜。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暂时告别颠簸起伏的水上环境,好好睡一个踏实觉了。 当然了,这样的待遇也不是白白得来的,在此之前他们要先充当力工,将船上的一部分补给物资卸到岸上。这个活搁在平时倒也不算特别繁重,但这帮人在海上漂泊了数日,现在脚踩到地上的感觉都还是轻飘飘的没有实感,加之一直就没有吃饱过,体能状况也不是很好,所以干起活来也着实不轻松。五十斤一袋的大米,韩正山只背了两趟就已经气喘吁吁,感觉脚都有点站不住了。 平时一炷香时间就该干完的活,这帮人足足弄了半个多时辰才算完成任务,其间自然也没少被看守喝斥加快速度,不过众人的身体状况的确已经跟不上了。完事之后绝大部分人都累得瘫倒在地,歇了好一阵才在看守的催促之下勉强爬起身来,前往指定的仓库里休息。 让众人感到欣慰的是,这一番忙活之后,倒是吃到了一顿加餐,而且份量要比前几日在船上的一日一餐多得多。韩正山吃完这顿饭之后也有一种异样的满足感,突然觉得人生种种,吃饱饭睡好觉才是最有意义的事情,其他的欲望都可以暂时先放到一边。至于以前在杭州府当捕头的经历,虽然时隔才月余,现在想想却恍如隔世一般。 虽然被允许上岸休息,但韩正山这批人依然还是被严格限定了活动范围,不能踏出这间空荡荡的仓库半步。按照看守给他们的解释,这个鸡笼港属于军事管制区,即便他们现在已经基本脱离了囚犯的身份,但仍然不能在这个地区自由行动。 这种理由当然只是听听就好,据韩正山所知,海汉在其本土之外的所有殖民地都是军事管制区,这也就意味着不管船队停靠哪个港口,他们都会因为同样的原因而无法获得行动自由。但能在陆上歇一晚,终究还是难得的优待了,韩正山在这个夜晚睡得格外踏实,甚至早上醒来的时候他还有一种身在杭州城家中的错觉。 天亮吃过早饭之后,韩正山等人便被赶回了船上准备出发。在他们登船的时候,看到一帮海汉兵正在合力将一个极为沉重的箱子吊装到那艘运兵船上,上上下下足有二十多号人在协同。韩正山第一反应是海汉兵竟然没有找自己这帮免费苦力去做这活,但转念一想既然有免费苦力放着不用,想必这箱子里装的东西十分重要,不能让外人触碰了。 韩正山所料不差,这箱子里装的是金瓜石矿区过去几个月挖出来的金矿石,只经过了初步的熔炼,装箱之后运往三亚,再由那边专业的冶炼车间进行提纯熔炼,制成标准的库存金条送入国库备用。这一箱子金矿石的价值大概超过八十万两白银,自然是要交由军队押运才能放心。 船队从鸡笼港出发之后,先向西北方向绕过了阳明山,然后折向西南沿海岸线向南行进,经过了两天的航行之后,抵达了下一站澎湖马公港。 相比人烟稀少的鸡笼港,澎湖这边可就热闹多了,这里不单是海汉在福建海域的主要贸易口岸,而且同时也是海汉海军在福建海峡区域规模最大的一处军事基地,同时也是北方移民南下的主要转运港之一。单就日常出入这里的船只数量而言,几乎是跟浙江的舟山定海港在同一档次。 到了这里之后,韩正山等人便被带到岸上,他们之前搭乘的船到澎湖就是折返点了,接下来的路程就需要换乘移民船来完成了。不过在那之前,他们还得在白沙岛的移民转运营地待上两天时间,等待有关部门安排船次。 韩正山进入移民营地之后,才真正意识到海汉的移民规模有多么惊人。这个移民营地的接收规模至少在四五千人左右,目前大约有两千人住在这里,等待民政部门给他们分配下一步的目的地。而这里的移民来源也是五花八门,既有辽东、山东等地为躲避战乱逃难出来民众,也有江苏、浙江、福建、广东各地接受招募或是雇佣的移民,更有少量来自朝鲜、东瀛、琉球、安南、占城、暹罗等国的外国人混杂其中。韩正山他们这几十号人的到来丝毫没有引起任何的波澜,很快就被打散分配到各个营区当中。 韩正山不知道海汉人是以什么样的标准将这么多的移民分门别类地进行安置,但他知道自己留在这里的可能性不大,根据这里的工作人员所说,移民营中的人员绝大部分都会分配到外地安置,不光是往南运送移民,也同样有往北去的。韩正山想起自己在舟山所接触那些为海汉效力的人,的确有不少是来自南方。这种南北跨地区交叉安置移民的手法,也是让韩正山大开眼界。如果按照这样的标准,韩正山料想澎湖应该不会是自己的终点,南下的旅程还将继续。 果然在移民营地住了两天之后,韩正山再次被选入了新一批的南下移民当中,搭乘移民船前往海汉在南方控制的殖民地。但到了这个时候,他仍然不知自己的终点会是何处。 移民船上的环境条件要稍好于前一段旅程所搭乘的客货混装船,船舱里有固定的三层铺位,不用再打地铺挤成一团了。另外通风和采光条件也要好很多,即便一层船舱中要容纳上百人,也不会因为太闷而无法呼吸。 最重要的一点是从澎湖出发的移民船,伙食供应就恢复到一日两顿的水平了,这让饿了好些天肚子的韩正山仿佛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尽管据说两顿饭都是菜粥,但韩正山却觉得这相比每天只能吃到一顿的日子,已经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船队出发的时候韩正山再次领教到了海汉的实力,除了那艘一路护航的武装运兵船继续同行之外,这次南下的移民船有六艘,装载移民多达一千余人,此外还有四艘货船同行。而这种规模的移民船队,据说每个月都会有一到两支从澎湖出发,由此也可想而知海汉组织的移民规模有多大了。 接下来船队一口气在海上行进了三天多时间,然后驶入了一处海湾。移民们得到了到甲板上观看入港过程的许可,韩正山自然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早早挤到船舷边占了一处位子。 根据船员的讲解,这处港湾名叫铜锣湾,位于广东珠江口附近,而海湾对面就是大明地界,距离比舟山岛到宁波之间的航程还要近得多。这里港口的繁荣程度,比起舟山定海港、宁波石浦港、台湾鸡笼港、澎湖马公港等地又要高出了一个档次,数百料的大型帆船在岸边比比皆是,码头上运送货物的板车川流不息,岸上的建筑物也要明显多过先前去过的几处港口。 海汉人精于海上贸易的传闻,韩正山在杭州的时候就有所耳闻,但当时却对这样的说法并没有一个直观的概念。但这一路行来,见识了海汉开发建设的各地港口之后,韩正山才真正意识到海汉所精通的可不仅仅只是传统意义上的生意而已,这种通过港口来对海域、航道进行控制的手法,才是海汉真正可怕的地方。 正文 第1200章 南下之旅(三) 这一路行来越是往南,韩正山就越能感觉到海汉影响力的强大,而所见的这些隶属海汉的贸易港在基础建设方面的完成度也越高。比如眼前铜锣湾海岸的这片港区,可不单单只是几个客货运码头而已,海岸线上依地势而建的大片居住区表明了至少有数以千计的常住人口在这里生活。目力所及的地方并没有看到大片的农田或是种植园,这就说明本地的收入来源极有可能是依靠着往来船只带来的海上贸易,以及相应而生的中介、劳务、仓储、住宿、餐饮等各种服务业,而这样以贸易为中心的社会分工状况在大明绝对是不多见的景象。 包括韩正山在内的移民们在这里得到了更多的行动自由,他们被组织起来分批上岸参观本地的港口运作,并由官方领队的解说中更多地了解到这里的现状。这里日渐成熟的贸易市场和便利的交通条件,以及完善的配套设施和相关制度规章,使其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取代了广州城外珠江码头的作用,成为广东沿海地区规模最大的一处贸易港。 其实即便没有相应的解说,明眼人从港区的繁华程度也不难推想出海汉经营此地所投入的资源有多大,而海汉对于贸易的重视和依赖程度,都是大明地方官府无法效仿的。 韩正山自杭州来,对于这样的状况有着更为切身的认识,杭州在浙江的地位与广州类似,都担当着区域内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角色,但海汉在舟山开埠建港之后,浙江沿海贸易的中心便逐渐由杭州转移到了杭州湾之外的舟山岛上,这几乎就是广东这边贸易中心转移过程的翻版。两地情况有所差异的是,海汉人在浙江的立足时间尚短,舟山贸易港的影响力暂时也还比较有限,而广东这边是海汉经营了数年的大本营,香港在经济领域的影响力也不是舟山目前可以比拟的对象。 虽然韩正山从未去过广州,但从领队的介绍和自己当下所见的状况来看,也不难推测出海汉是如何通过经营自家的港口来逐步从广州夺取贸易份额——同样的手段,他们已经在浙江施展了一年多的时间,韩正山多少也有些了解。广东官府要想改变这种资源外流的状况,大概也只有采取闭关锁国的手段,禁止海汉在广东地区开展任何形式的贸易,并且得将海汉彻底逐出珠江三角洲地区才行。 广东官府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海汉在浙江立足未稳的时候,就已经让官府无法招架,今年更是直接打到了杭州城下,逼着浙江布政使王畿签订了城下之盟,向海汉开放了浙江境内的通商权。浙江尚且如此,作为海汉传统地盘的两广地区自然就不用多说了,这边地方官府被海汉渗透的程度,只会比浙江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有人想尝试用暴力手段将海汉拒止在外,只怕下场会比浙江那几位出头的仁兄还要更惨,光是来自广东官场内部的压力大概就足以让其丢官卸任了。 韩正山在参观过程中注意到本地维持公共秩序的并非前几站所见的海汉兵,而是身着黑衣,腰别木棍,头戴藤盔的青壮男子。按照领队的介绍,这些人被称为“警察”,其职责范围倒是与韩正山过去的差事差不多。 韩正山看了一阵,忍不住向领队发问道:“这些人只带根木棍,若是凶徒持有利刃,岂不是要吃大亏?” 那领队看了韩正山一眼,还是很耐心地给他解释道:“这你可就看走眼了,你看他们胸前挂着的铜哨,出事时可吹响引附近同伴来增援,腰间那牛皮小包里放的是精钢手铐,用来锁住拿下的犯人。带队的警官还配有连发火铳,一颗弹丸便可在几丈外取人性命。若是自以为会点功夫,靠着刀枪棍棒就能在海汉地界为所欲为,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这几年想来发财的各路好汉也不是没有,还没见有谁能顺利得手脱身的,没死的也全都关进苦役营里去了!再说这里还驻有海汉陆军,什么场面应付不了!” 韩正山听到“苦役营”这三个字不免心中一震,他现在虽然已经被划为待分配的移民,但先前在苦役营里度过的日子却还历历在目,一听到别人提及这个话题还是难免有些敏感。在舟山苦役营里敲了近一个月的石子之后,他可不想再回到那个环境之中了。 从澎湖运来的移民,最终有近三百人留在了这个港口,但其中仍然没有韩正山的名字。这就意味着他要继续随移民船向南行进,而最终的目的地可能会如他先前所预料的那样,是在远离大明的南海某地。不过韩正山此时已经不愿再去细想那些不确定的未来,至少从已经到过的这几处海汉港口来看,生活条件再怎么差也要比苦役营里好多了。 移民船队在香港休息了一天两夜,再次启程出发的时候,船队里又增加了一艘运兵船和一艘探索级战船,都是换防回三亚轮休的部队。而离开香港之后,船上的戒严也进一步开禁,移民们每天都能分批到甲板上透气活动,每次放风的时长也由过去的一炷香左右增加到了一个时辰起步。 在出发后的第二天,船长终于向众人宣布了下一站的目的地——海汉国的国都三亚。这个消息让移民们都不禁发出了惊叹之声,他们一路上已经逐渐见识到了海汉国力的强大之处,对于这个海洋国度和未来的生活都是充满了期待,如今竟然有机会去到海汉国的国都,自然不免大为兴奋。 不过也有类似韩正山这样的知情者,早就知道海汉国所谓的国土其实是强占了隶属两广的琼州岛,只是这边的官府与海汉勾结一起,将相关的状况一直隐瞒不报。虽然这事并非密不透风,浙江也有所传闻,但不知两广官府给朝廷大佬们许了多少好处,以至于大明一直没有向海汉宣战,尝试夺回这些地区的控制权。 韩正山其实对于琼州岛的位置、大小、历史沿革都没有明确的认识,但既然海汉能占下来建国,想来应该也不是小地方了。这一路上都听说那三亚号称南海第一大城,他其实也很想要去见识见识海汉国的大城究竟是什么模样,相比自己生活多年的杭州城孰优孰劣。 既然这支移民船队要停靠三亚,那么不出意外,船上的部分移民将会被留在当地安置,而这无疑是移民进入海汉社会的最佳落脚点了。即便韩正山对海汉仍有诸多抵触情绪,也不免生出了一丝侥幸心理,或许自己也会有机会被选中,留在海汉的国都安家落户。韩正山自认有些能力,即便不当捕头,凭借对各种江湖门道的了解,也足以白手起家混个温饱了,若真能有这样的安排,今后倒也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不过天公却不太作美,这南下一路都是顺风顺水,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却遇上了连日风暴,船队不得不放弃了原本直航三亚的路线,转而沿着海岸线一路向西行进,花了近两天的时间避开风暴海域,再转向南下驶往琼州岛。原本四五天就能完成的航程,硬生生花了七天时间才到地方。 船队还未驶入港区的时候,在甲板上放风的移民们就感受到了这里的特别之处,海面上不但有成群结队的商船,更有悬挂海汉旗的战船来回巡弋,让人想起这里果然是海汉国都所在地,海上的巡防也毫不放松。 几艘挂着三角帆的小艇,以惊人的航速从海面上飞驰而过,让甲板上的众人都看得目瞪口呆。水手解释说这些小艇都是海运部用来试航的样品,是最新造船技术的产物。这种快艇在海况理想的时候,可以用不到三天的时间从三亚航行到香港。 但让韩正山感到有些疑惑的是,船队停靠的码头看起来并不繁华,远远不及香港、澎湖等地,码头上稀稀拉拉停着几条船,这看起来哪有半分南海第一大城的模样? 韩正山将自己的疑问向旁边一名水手问起,那水手像看傻子一般看着他道:“这里是专门安置移民的码头,离三亚城区还有十来里地,进出港的商船又不会停靠这地方,当然看起来会比较冷清。” 移民船队停靠的是鹿回头半岛的移民专用码头,与码头相邻的便是可以容纳数千人同时入驻的大型移民营地,所有经三亚中转或是要就地安置的移民,全部都安排在这里入境。 韩正山下船之后,便知道自己刚才的判断有多离谱了,这地方仅仅只是停靠的船比较少而已,但岸上设施的建设水准却是已经大大超过了先前途经的几个港口。这里的路面都做了硬化处理,韩正山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笔直平整的道路,从码头一直通往远处的营区。而目力所及之处的建筑物,几乎全是砖石构造,不似前几站的港口码头多以竹木建筑为主,由此也可见海汉在营建此地的时候花费的心思和资源都更多。 移民们下船之后是例行的整队集合,韩正山在苦役营里就已经熟悉了相关的口令,执行起来倒也轻松自如。有些手脚慢,脑子拎不清的人,不免就会受到喝斥,而集合区的周围全是成群结队的黑衣警察,当下也没人敢出言顶撞或是故意作出违反命令的举动。 对照花名册点算人头之后,移民们便被分批带离集合区,前往下一处地点接受“净化处理”。所谓净化处理也就是让移民们进入澡堂好好洗个干净,这对韩正山来说倒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自从被海汉人在杭州城中绑走,他都没有再洗过一个像样的澡了。至于他身上那几件从浙江带过来的衣服,也全都因为有虱子,在澡堂被勒令脱下上缴了。 当然海汉人也没有让他赤条条地待着,洗完之后另行发了衣物给他。出了澡堂再一看,几乎所有移民都是换成了统一的蓝布套装,倒也有一种异样的整齐。韩正山看得暗自咋舌,仅是这发放给移民的免费衣物一项,海汉的投入就不是小数目,这财大气粗之名倒是时时处处都能体现出来。 接下来便是划分宿舍,韩正山不得不承认这里的居住环境的确很整洁,不管是营区内还是宿舍内,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按照带领他们入营的民政干部所说,这种整洁是首长们的硬性要求,每天都必须对生活区进行卫生扫除,并且还有严格的考核标准。 “这里的卫生状况,是跟你们每个人的劳动积分息息相关的!”民政干部大声说道:“不管你们今后被分配到哪里落脚,劳动积分都是你们的命根子!你们今后要申请入籍,提升劳工等级,买房买地,生老病死,都要跟积分挂钩!所以别以为这是不重要的小事,每天打扫卫生,是跟你们吃饭睡觉同等重要的事情!” 韩正山这些天在船上也听了不少移民政策的宣讲,对于这劳动积分制度倒是有了一定的了解。其实这跟他在苦役营的积分制相差不大,只是移民和海汉国民的劳动积分所挂钩的各种待遇更多,作用更大。想要在海汉社会体系里好好生活下去,甚至是寻机往上爬,都无法绕开这个积分制度。不过韩正山也没想到,连这种公共卫生都要跟个人积分挂钩,看样子这移民营里待着也清闲不了。 工作比他想的来得更快,分配完宿舍之后没多久,便有人来召集他们集合,开始给他们分配劳动任务了。让韩正山有些哭笑不得的是,来到三亚之后的第一个劳动任务竟然是重操旧业,每人领到一把小锤敲石子。 正文 第1201章 入职培训 韩正山看了看手里的锤子,样式、大小、份量都与自己在舟山苦役营中使用过的锤子一模一样,看来也是这个差事标配的制式装备了。自己在舟山敲了一个月的石头,还以为南下之后就脱离苦海了,没想到走了几千里海路之后还是得继续做这枯燥乏味的劳动任务。 抱怨归抱怨,为了自己能吃饱穿暖,为了宝贵的劳动积分,韩正山也只能先选择屈服,老老实实坐到地上开始叮叮当当地敲起来。好在这移民营的劳动强度要比苦役营小了不少,像韩正山这样经过“锤炼”的人倒是觉得还挺轻松的。 按照工头的说法,这是让等候分配期间的移民能有点事情做,移民现在所享受的生活条件可不是白给的,人人都得做事,以劳动来补偿他们所得到的优厚待遇。这样的安排当然也无可厚非,毕竟要养着这么数以千计的移民,每天的吃住花销都是一个巨大的数目,海汉就算有金山银山,也不会奢侈到不求回报地供养他们。 从各地被移民船打包运来这里的人几乎都是跟韩正山一样一贫如洗,当下只能靠着出卖劳动力来维生,对于这样的安排除了无条件的服从之外,很难再生出对抗之心。毕竟现在衣食住行都得仰仗海汉官府提供,寄人篱下也就只能乖乖听话了。 当然在这些移民中也有一些幸运儿,凭借着自己的技能或出身,成为了首批被挑走的人员。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有一技之长的匠人或手工艺者,哪怕是只会编个簸箕箩筐的入门篾匠,也是优先获得分配的对象。还有一些人原本出身明军,被俘之后便投了海汉,如今也成了海汉军征召入伍的对象。听说只要入伍便可立刻获得海汉国国籍,省去漫长的考察期和申请手续,包括韩正山在内的很多人都不禁心生羡慕。 移民们在此之前已经通过民政干部的宣讲初步了解了海汉国民与非国民的待遇差异,自然也明白想在海汉国长期生活下去,取得国籍就是第一个需要达成的目标。而对于新移民而言,可能要为此花费半年以上的时间,而这些人只要入伍就能入籍,这样的待遇就连韩正山也不禁有一丝参军的心动。在他眼中海汉军罕有敌手,参军入伍似乎也不是风险特别大的行当,而且听说海汉军军饷颇丰,肯定要比自己今后敲石子的收入高得多了。不过没等韩正山想明白其中的利弊得失,便有民政干部传他到营地管理处单独谈话了。 “你来这里之前,是在衙门里当捕快对吧?”坐在韩正山对面藤椅的民政干部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头发剪得极短,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拿着一份文件,老气横秋地对他说道:“登记资料上说你在衙门里干了十几年,这可属实?” 韩正山从杭州到这里,一路走来早就被现实磨平了棱角,心知对方主动问起自己过去的经历出身,这可能会是自己翻身的机会,当下恭恭敬敬地拱手应道:“回禀首长,韩某十七岁便进了钱塘县县衙做事,十九岁就做了捕快,二十三岁那年亲手擒获劫走官银的匪首,被知府大人亲点提拔到了杭州府衙做事,二十七岁便坐上了捕头的位子,迄今破案无算,在杭州也算小有名气。” “资历倒是不错!”民政干部听得连连点头,倒是并不反感的他自报履历的回答。当下扬了扬手中的文件道:“你的资料,我已经全部过目了,虽然在杭州的时候犯过一些错误,但也算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也在苦役营里待过一段时间,对自己过去的错误可有深刻反省?” 韩正山心道这嘴上反省谁还不会,当下连忙应道:“韩某当初对海汉国多有误解,如今已幡然悔悟,深知过去种种不当之处,今后愿尽心竭力,为海汉国效命!” 韩正山虽然不太清楚对方询问自己的目的,但这种阿谀奉上的话,他在衙门里服役多年,运用起来还是十分纯熟。如今再坚持大明国民的立场,对于改善自己的处境已经毫无益处,韩正山考虑实际状况,自然得要抓住机会为自己争取一个出头的机会。 那干部对于韩正山的表态看来也十分满意,当下便又接着说道:“鉴于你以前的工作是当捕快维持地方治安,所以打算将你分配到同样职能的部门,你可有什么想法?” 韩正山听得懵懵懂懂,但也知道对方是在征求自己对工作分配的意见,当下连忙应道:“韩某自当服从首长分配,不敢挑三拣四。” “既是如此,那你先回去,等分配通知吧!”干部放下茶杯,在资料上写了几笔,然后就打发韩正山走人了。 韩正山走出办公室之后,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毕竟对方并没有向自己承诺什么,但回想刚才这番对话,又似乎看到了一丝曙光。他现在已经知道那身着黑衣黑裤的“警察”便是海汉国的捕快,心中不禁幻想起自己穿上那身行头的模样。 果然在移民营里又敲了两天石头之后,韩正山就被带出了移民营地,前往另一处隶属于司法部的培训中心。不过由于路程较远,韩正山还得与其他几名同样被挑选出来的移民跟随带领他们的警官先乘船到三亚港,然后再登岸去乘坐火车。韩正山不知道什么叫做火车,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跟着去就是了。 众人乘坐的交通艇从鹿回头半岛西侧绕过,进入三亚河与临春河入海口形成的三亚港。到了这里韩正山才明白了为何此地会被称为南海第一港,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同时见到这么多的海船,密密麻麻地分布于港湾之类的各处码头。杭州城外钱塘江上不多见的四百料大福船,在这里却只算是船体个头中等的普通帆船,比其大上一倍的巨大帆船比比皆是,让韩正山看得目瞪口呆。 两条大河的河岸绵延数里全是码头,所停泊的船只也不知有多少,但这还仅仅只是三亚两处港口之一,据说另个建设时间更早,设施更为完备的胜利港,其港口规模还要在这三亚港之上。以韩正山的见识,暂时想象不出那会是怎样的一番场景了,但单就眼前所见,南海第一港这个称号的确可以说是名不虚传了。 在三亚港登岸之后,韩正山才正式见识到了三亚城区的面貌。这里并没有高大的城墙,宽阔的路面上人流车流熙来攘往,街边店铺鳞次栉比,不像杭州或是其他他到过的城池里那样充斥着臭烘烘的味道。海汉人对卫生状况要求极为严格,不问可知这整洁的街面也是其管束之下的成果了。街上不时会看到穿着绿色马甲的人,拿着簸箕扫帚在不断地清扫过路牲畜的排泄物。 而路上的行人外貌也是五花八门,除了比例居多的汉人之外,也有深目高鼻,须发卷曲的波斯人,金发碧眼的西方番人,肤黑如碳的黑人,剃着古怪月代头的日本浪人,还有身上纹满各式图案的本地黎人。韩正山不知道什么叫做国际化都市,但也能由此看出这三亚的确是有不少国家的商人出入,其在南海的经贸地位也由此可见一斑。 韩正山目不暇接地边走边看,跟随队伍走到了一处外形如同衙门一样的地方,不过那大门上方挂着的牌匾上却是写着“三亚港火车站”几个大字,韩正山猜测此地便是乘坐“火车”的地方了。带队的警官去买了票,然后分发给众人,口中叮嘱道:“待会儿上车的时候,便把这车票交给门口验票的人,莫要拥挤,排队上车。今后你们要乘坐这火车,便都是如此操作。” 韩正山接过车票,见这小纸片上面只印有“单人单次乘坐”的字样,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不过视野范围内却没看到哪里有车,只是在旁边的石子路上有两条看似铁制的轨道铺设在枕木上,向两边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也不知通向何处。而旁边已经有数十人在候车,都站在地面上所划出的黄线之内,看起来倒是秩序井然的样子。 韩正山曾在舟山苦役营里见过类似的轨道,由畜力拖动的板车便是在这种铁制轨道上运输石材和囚犯们敲碎的石子。不过那种轨道可比眼前所见的袖珍多了,韩正山看这轨道几乎有自己小腿一般粗细,不禁感叹海汉修这轨道的投入之大,光这精铁就不知要用去多少。而且这“火车”体积不知有多大,才装得下如此之多的人,亦或是分乘数辆车才行。 韩正山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远处传来汽笛鸣叫之声,将他从思绪中唤回现实。他侧头去看发声处,只见有冒着白烟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沿着轨道驶来,老远便能感受到这东西行进时带给地面的振颤感。火车缓缓驶进车站之后,韩正山才将这个大家伙的真身看明白,通体都是黑铁所制,下面有两排硕大的车轮架在轨道上,但前后却并无驮马或其他牲畜拖拽,也不知这么大的铁家伙是如何在轨道上跑起来的。而其后拖着数节连接成一串的车厢,便是乘客们的位置了。 韩正山还没琢磨明白这火车的运行原理,队伍便开始登车了,果然在车门处有一人将他们的车票一一收走。韩正山进车厢寻个位子坐下来,忍不住向带队警官问道:“为何这车钱不由这车夫直接收取,却要多一道手续,印成车票来卖?” 警官应道:“这还不简单,一是避免收钱的人贪污,没票就上不了车,收钱的人必须给票,只要统计卖了多少票就知道收了多少钱。二来是便于统计客流,调整火车班次。第三个原因是缩短上车耗费的时间,你想若是在车门处排队挨个收钱,这得多耽搁多少工夫?” 韩正山一琢磨的确是有道理,这制度倒是考虑极为周全,当下又问道:“那为何这叫做火车?在下观其外面并无牛马拖拽,又是如何做到自动行进?” 警官应道:“这你可考到我了,我也只知道这火车是烧煤的,因而得名火车。至于如何自动行进,那便是首长们才知道的机密了。” 说话间这火车已经吭哧吭哧地重新开动起来,韩正山看着车厢外逐步向后退去的景物,这才确信自己真的是在前行。他虽然完全不懂这东西的运行原理是什么,但却立刻联想到了其可怕的功用——这东西要是用来运送军队,岂不是一日千里? 不过转念一想,他就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个重要的条件,这玩意儿显然只能在铺设的轨道上行进,而这种轨道的修建肯定得需要经年累月的时间才能完成,想靠这个来运输军队去战场怕是不太现实。 想到这里,韩正山的心情又莫名地轻松了少许,觉得这火车虽然运力惊人,但终究还是受限颇多,又要修路又要烧煤,哪怕是富如海汉也不可能将其修到大明境内去。东西是好东西,但用途好像也就这么回事了。 以韩正山的见识,当然不能那么快就明白火车这种交通工具对工业发展和社会变革所具备的重大意义,不过由此所带来的便捷交通是显而易见的,哪怕他是初次乘坐火车,也很快就意识到了这种大众交通工具对于提升民众出行效率的显著作用。 不过韩正山的第一次乘坐体验很快就结束了,不久之后抵达胜利堡车站,带队警官便招呼众人下车,在站台上集合清点人数之后,才带着他们出站,前往车站旁边的警察司报到。 出站之后,韩正山的目光立刻被宽阔的胜利广场和远处的胜利堡所吸引,虽然看起来仅仅是一个规模不大的城堡,但看到城头上满是迎风招展的海汉双色旗和外围的护城河,韩正山也能大致猜到这是一处重要的所在。 正文 第1202章 南方以南 胜利堡在海汉正式建国之后,便没有再进行过大规模的改扩建,只是把堡内原本提供给穿越众的居住区全部进行了清理搬迁,将胜利堡内的区域完全作为国家机关的办公地。就算这样堡内的场地也依然严重不足,一些增设、扩编的部门也只能将办公地建在胜利堡之外,司法部的办公地点是在胜利堡内,但下属的警察司却是位于胜利堡外广场西侧的一栋三层灰色小楼中。 韩正山虽然不懂海汉这些国家机关的分工和从属关系,但这栋楼大门前挂着的牌匾上“海汉警察司”几个大字还是认得的,不断有身着黑色制服的警察进进出出,看起来颇为繁忙。带队警官将他们这批人在楼外整队集合之后,按四人一批带进去办理登记手续。 韩正山的个人资料在舟山苦役营的时候就已经登记过一份,这份资料的副本也跟随他一起漂洋过海来到了三亚,不过因为他接下来要入职的部门属于特权机关,所以还必须得登记一份包括手印在内的更为详细的资料才行。韩正山现在一心只想尽快脱离移民营,恢复到正常的社会生活中来,他本身就是衙门中人,对这些手续和登记内容的必要性也算比较了解,所以也不存在多少抵触情绪,就按着吩咐一一照办。 韩正山这一队总共十来个人,办完这些手续已经到了中午时分,不过带队警官并没有带他们去吃饭,而是分乘两辆马车离开了警察司,朝着西边的山区行进。 相比财大气粗且上面有人的军方,警察司的训练基地可就没那么阔绰了,所选的位置也没有陆军海军那么便利,是位于胜利堡以西山脚下的一块坡地,即便是三亚本地人也未必知道这块圈起来的地方是隶属哪个部门。这块区域原本也是密林,在前几年不断的伐木作业之下才慢慢清理出来,然后由司法部征用,用来建成警察司的培训基地。 培训基地占地大约五十多亩,以一个建有环形跑道的运动场为中心,周围建有宿舍和教室,以及各种室内外训练设施。整个基地可以容纳大约四百名学员入驻,至于培训周期就要视学员的资质而定了。有些部队退伍下来的老兵,以及类似韩正山这种原本就从事这个职业的人员,本身具备了一定的专业能力,培训周期相对就会短一些。 虽然培训基地的规模比不了军方,但这终归是特权机关,基本的福利还是有的,学员们到这里之后,立刻便领制服、吃饭、分配宿舍,下午就开始基础训练,时间安排得极为紧凑。 基础训练以体能、个人技击、团队协作为主要内容,这对于韩正山来说倒是没有太大的难度。尽管他当上捕头已有数年,很多事情只要下个命令就有人去跑腿,已经不需他再亲历亲为,但他也一直没有丢下身上的功夫,要论个人打斗能力,一起受训的大部分青壮小伙也未必是他对手。当日在杭州失手被擒,只是因为毫无防备,假如给他时间作出反应,那动起手来可能就不是一两个会合能结束的战斗了。 而除了这些身体上的训练之外,培训课程的另一个主要内容就是理论课了。这不仅包括海汉基本的治安管理制度和法律条文,更有法理学、痕迹检验、查缉战术、公文写作等专业学科。这些分门别类的学科对于韩正山来说也具有很强的新鲜感,有些理论他也知道,但从未想过像海汉人这样将其归纳总结,形成专门的学科去向新人传授。这样的集体培训方式或许训练不出多少神捕,但能合格的学员至少能力下限都不会太低。 目前在培训基地兼职做讲师的基本都是警察司里的高层人员,其中也不乏如火箭一般提拔起来的新人,比如符力就是其中之一。当年那个懵懂的黎族少年在走出大山数年之后,如今已是海汉警察司的高级警监之一,手里的权限相比杭州四大捕头之一的韩正山可大多了。 在新一批的学员当中,符力自然也注意到了韩正山这个“异类”的存在,警察司里出身是前大明捕快的人着实不少,不过大多都是出自海南岛本地,在官府易主之后自然而然就被海汉警察司给收编了。而来自北方的移民中则罕有韩正山这样的公门中人,一般来说有公职的人也不会轻易选择背井离乡,韩正山这种状况算是一个特例了。 韩正山在培训期间所表现出来的专业能力,在同批学员中无疑是非常突出的,当了多年捕头所拥有的办案经验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弥补理论知识方面的缺陷,所以在培训仅仅进行了五天之后,符力便将韩正山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单独谈话。 “韩正山,我时间有限,就开门见山跟你说了,以你的能力,如果只分配去做个街头巡警,未免有点大材小用,你自己可有什么想法?”符力一边打量韩正山的神情,一边开门见山地问道。 韩正山在海汉人手底下待了这么多天,早就懂得察言观色的道理在这里也是通用的,他一边听一边就在琢磨符力的意图了。很明显这位年轻的上司对自己是有那么一点欣赏之意,但这么直接了当地问出来,自己若是回答得不妥,未免就会让自己好不容易留下的好印象打了折扣。不管上司是不是要提拔自己,一个稳妥的回答总归是不会有错的。 韩正山脑子里飞快地转过念头的同时,躬身应道:“韩某只知为海汉国,为执委会效忠,至于做何差事,自当由上官决定分配,韩某不敢妄议,但定会尽职尽责,不负上官信任。” 符力笑了笑道:“不愧是在衙门里做事多年的人,你这回答倒是圆滑得紧。我且再问你,若是给你一块地方管理治安,你可有做好的信心?” 韩正山心想这个海口倒是不能乱夸,否则容易露馅,连忙应道:“韩某初到海汉国,诸多情况不熟,不敢担此重任。” 符力道:“你也不用太过谦虚,你以前在杭州城当捕头的经历,我也大致了解过了,你的能力方面不是问题,只要你今后忠心海汉,前景也是一片光明。我海汉国正处开国之后的盛世,每年都在不断开疆拓土,纳入治下的地区在不断增多,相应所需的治安官员也有极大的需求。韩正山,只要你好好表现,我便保你培训结束之后外放当个派出所所长。” 海汉稳住海南岛的根基之后,近两年向外扩张的速度也在加快,新兴的殖民地除了需要大量移民去填补之外,同样也需要有一批管理者前往该地区组织民众建设地方,治安官也是其中必不可少的重要一环。普通警察虽然可以批量进行培训,但合格的地方治安官却不是短期培训就能造就的,个人的工作经验非常重要。像韩正山这种在府衙里当过捕头的人物,的确也算是稀缺资源了,当时舟山那边决定提前结束监禁期,将他先送回三亚来供警察司挑选,多少也是冲着他的这个特殊身份作出的决定。 符力认为韩正山是个可造之材,但他的优点长处同时也是他身上最显著的隐患,长期在大明官府效力的从业经历,让其可靠度和忠诚度都严重存疑。特别是他被带回海汉之前的行为,完全可以视作敌对态度,安全部那边没有直接下灭口令已经算是比较宽容的处理方式了。虽然韩正山已经到苦役营里转了一圈,但待的时间不长,劳动改造这种手段所起到的效果也堪忧,很难保证他内心是否真的已经放下过去,安心认命效忠海汉。 符力信任韩正山的专业能力,但对他的政治立场却暂时无法做到完全信任,不过按照过去收服大明官方人员的一些经验,一个非常有效的手段就是给予对方一定的社会地位和权限,让其意识到自己在海汉社会体系之下仍然能有上升的渠道和可能性,这样就能更容易让对方放下最后的心理防线和和忠于大明的念想,全身心地为海汉效力。 派出所只是管理民间的初级治安机构,也没有多大的权限可言,但对于刚刚来到海汉才一两个月,甚至连国籍都还没有取得的新移民来说,已经算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差事了。如果是按照正常的流程来走,即便是顺利通过培训成为一名警察,至少也要熬个两三年的资历之后,才会有机会提拔到更高的工作岗位上去。符力许他一个所长的职位,已经算是非常破格的待遇了。 韩正山在培训基地上了几天课,自然也知道这海汉的警察系统中是如何划分等级,这派出所的所长一职,在他看来跟大明地方上统领巡检司的巡检差不多,职能也类似,虽不算什么高官,但大小也是有些权力的。以他进入海汉的契机而言,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这样的机会,可以说是幸运之极了。 韩正山心想这要是再推辞下去,说不定就错过机会了,当下习惯成自然,双膝一曲跪到了符力面前:“若能得首长赏识,韩某必尽心竭力回报首长再造之恩!” 符力伸手轻轻一扶道:“起来说话,我们海汉国不兴跪礼,没人教过你吗?” 韩正山连忙起身应道:“教过教过,是韩某太激动,忘了这规矩,还请首长见谅!” 符力提高声调道:“但派你所去之地,大概会远离大明和这三亚,你可愿去?” 韩正山心知这是对方考验自己的态度,当下也顾不得再细想,咬牙应道:“这天涯海角之地都来了,韩某还有何处去不得?” “好!你有这样的态度就最好不过!”符力满意地点点头道:“你且先回去,等培训课程结束,我自会替你安排后面的分配。” 韩正山一激动差点又跪了下去,好在反应及时站住了,当下千恩万谢才告辞离开。虽然符力根本就没提会把他分配到什么地方,但韩正山感觉对方应该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这事十之七八是定下来了。想想从浙江一路到三亚几千里折腾下来,能得到这样的结果倒也不算太糟,起步虽然只是个小官,甚至可能连官都算不上,但相比一同从舟山苦役营出来的这些人,自己的境遇应该算是最好的一级了。 第二天开始,韩正山就被调到了基地内的另外一个班继续接受培训,这个班上几乎全是现役警察,来这里是进修高等治安管理课程的。换句话说,这批人接下来要走的路都是与韩正山类似,进修完之后就会迎来职位的提拔了。 这进修班的理论课可就比韩正山刚进来时的警员入职培训要高深多了,内容包括政治理论、海汉法学、社会学、犯罪学、治安学总论、户政管理、公共秩序管理、特种行业管理、消防管理、道路交通管理、突发事件查处、涉外警务等等科目。韩正山在听得头晕脑胀之余,也着实佩服海汉人治学有方,想当初他在公门里混的时候,哪有这么系统的培训体制,小半是靠师傅带,大半都是自己流血流汗摸索出来的经验。而海汉人把治安管理这套东西研究得之透彻,让他也不禁叹为观止。 要说培训基地内的生活条件还是不错的,伙食也较移民营好了不少,但唯一让韩正山感到不爽的,就是这里限制了出入自由,在培训期间完全没有机会出去外面见识一下这三亚城的繁华。不过好在这进修班的培训期也只有短短一个月而已,三下两下就混过去了。 这天韩正山再次被符力叫到了办公室单独谈话,符力先了解了一下他目前的学习情况,然后就切入了正题:“你的分配去向已经下来了,去南方。” 韩正山皱眉道:“可是这里……不就是南方?” “是,但我说的南方,是比这里更靠南的地方。”符力强调道:“是南方以南。” 正文 第1203章 发展纲要 早在舟山苦役营时期,韩正山就曾听那些被分配去南方的囚犯提到过一些陌生的地名,据说是位于南边数千里的地方。他这一生未出浙江,也很难想象出几千里到底是一个怎样的距离,直到自己被作为移民运往三亚,这一路行来才对这个距离有了具体的概念。但真到了三亚之后,他很难想象再往南去还有多大的未知区域,海汉在那些并非汉人传统统治区的地方又是如何生根落脚的。“南方以南”四个字说来简单,但对韩正山来说却代表着充满不确定性的未来。 符力见他不应声,认为他或许是心中还有顾虑,当下便接着说道:“三亚虽好,但也不是人人都能留在这里,就算留下来,也不见得就会有好的发展机会。你若想留在三亚,便只能从最底层的普通巡警入职做起,想必你也会心有不甘。你若是还想往上走,那最好还是接受安排,去条件艰苦的地方打拼几年。” 韩正山回过神来,连忙躬身应道:“韩某戴罪之身,哪有资格挑三拣四,能得到首长赏识便已感激不尽。不管分配到何处,韩某自当尽力而为,报效执委会!” 话虽是说得漂亮,但韩正山离开符力办公室的时候,脑子还是有些懵。听符力刚才说话的口气,似乎要被分去的地方并非三亚这种繁华城市,而且可能生活条件也不太好,只怕今后是要过上一段时间的苦日子了。 韩正山走后,符力从办公桌抽屉中拿出一份资料,在上面写上了韩正山的名字,然后叫了秘书进来,让他将这份资料送去警察司。 不久之后,这份资料就递送到了警察司司长任亮的办公桌上,内容是这一期警员进修班的人员分配意见书。进修班学员在完成培训课程之后,基本都是要从普通警员提拔到更高的岗位上,所以符力这个兼职导师对学员分配去向的意见也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符力师从任亮已有数年,任亮对他的能力和忠诚都十分放心,大致过目了一下之后,便在上面签了字,将其归档到接下来要上报执委会审批的文件中。对于这种基层管理人员的任命,各个主管部门提交了人选之后,执委会一般都不会再挑毛病,不出意外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了。 两天之后,执委会常务会议上顺利通过了这份《1635年警察司人员任用名单》,而与其同时通过审批的文件中,还有一本大部头的计划书《1635年南海殖民规划纲要》。在这部《纲要》中,提及了海汉今年对海南岛以南地区的大致发展规划,包括基建、殖民、贸易、情报、军事、生产等诸多领域,而在殖民这一栏中,也提到了今年要向南海各殖民点输送的人口规模和职业构成。在此之前一部分相关工作已经提前进入准备阶段,等这份规划通过审批,近期就会开始付诸实施。 自1633年海汉组织南海各国建立贸易联盟之后,就暂时停止了继续向外扩张兴建殖民地的脚步。这倒不是海汉执委会已经停下了开疆拓土的野心,而是当时海汉自身的状况难以支撑起更大更分散的帝国版图了。 各国使者在南海安不纳岛上签署贸易联盟协议的时候,海汉的疆域南至邦加-勿里洞岛,北到杭州湾,南北端的距离超过四千公里,这甚至远远超出了同一时间大明疆域的南北端跨度。而且海汉的扩张策略一直是以蛙跳战术为主,实际控制区多为南海要害地带的海滨港湾或是海岛,与海南岛本土之间的交通运输、贸易往来、人文交流、军事调动都较大陆地区更为不便,这也使得海汉在南海的一部分统治区面临着政令不畅,开发缓慢的窘境。 而海汉为了引进人口、拓展商路的考虑,从1634年开始将发展重心放到了北边,整个国家的资源都向北方进行了倾斜,南方殖民地就不可避免地进入了维持现状,缓步发展的节奏。直到海汉在山东的基地站稳脚跟,并且能够做到自保无虞,正常运转之后,执委会才决定将南方殖民地的发展重新提上议事日程。 以南海各处殖民地的现状,要想加快发展速度,就必须要向当地投入更多的资源,特别是来自大明的人口。海汉是汉人政权,汉人的比例是殖民地政治稳定的必要条件之一,所以人口的迁徙也就成为了这个发展规划的重要部分。这其中不仅仅包括充当基础劳动力的普通移民,还有众多负责技术和管理的人员也得随同南下,到新的环境中扎根落脚。比如司法部就得挑选若干部属,前往殖民充当法官和治安官,在新殖民地建立起正规完善的司法体系。 虽然海汉国在外人看来国力强盛,但要进行这种大规模的人口、物资调动,也仍是一个难度极大的任务。要知道这可不是像山东那样只有一处殖民地,在三亚以南的南海地区,海汉的据点和殖民地已有七八处之多,要在同一时期对这些地方都进行扶持式的发展,对执委会和相关部门来说也都是不小的考验。 值得庆幸的是海汉在这些地方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设施和驻扎人员,并非一切从零开始,倒是可以省去军事方面的麻烦。而且自南海贸易联盟成立之后,海汉在南海地区的安全问题倒是没有再出现什么明显的危机,即便当初曾与海汉过招好几个回合的荷兰人,在近一年里也都熄了火气。当然了,他们的这种低调表现,或许还是跟1632年的巴达维亚之战惨败于马打蓝大军之后尚未恢复元气有关,否则以荷兰人的秉性,大概不会这么忍气吞声咽下了海汉赏赐的苦果。 虽然基层管理人员的挑选和任命都要经过执委会审批,但实际上也都只是走个流程而已,高层真正要通过讨论来决定的人选,还是只有个别的重要岗位,比如说分配到各地的民政主官。 南海各处殖民地在早期都是以军管的形式建立管理体系,民政工作也是由军方全权代管,状况稳定下来之后再逐步派出民政官员去当地,跟军方交接地方政务。时至今日,南海也仍有少数殖民地是由军方眉毛胡子一把抓,没有建立起独立的民政体系。而执委会希望能借着这一波巩固南海殖民地的规划,将各处殖民地的民政体系都建立起来,让驻军能够回归到正常的位置,将由军方代管的民政和贸易领域的工作理顺。 “你们军方对人选还有什么意见吗?”宁崎扬了扬手上的资料,对颜楚杰问道。 颜楚杰应道:“你和施耐德挑的人,我肯定是放心的。一定要说有什么担心的话,那大概就是工作经验方面吧,毕竟这次派出去的人几乎都是一直在三亚待着,也不知道这次放出去之后能不能适应需要独当一面的岗位。” 这次将要派往各殖民地接管民政事务的官员都是穿越者,但治理地方比较有经验的一批人,目前都各自有稳定的岗位,想抽调这些人不免就会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麻烦,比如三亚的周恒行,儋州的张新,海口的邱元,昌化的乔志亚,广东的马力科,香港的游益汉等人,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合适的人选补位。所以宁崎在列出人选之后,也就只有逐个将这些有经验的地方官划掉,退而求其次另外选人。 如今已经是穿越集团来到这个时空的第八个年头,当初在榆林湾登陆的四百多号人,仍有很多人在这八年中没有离开过三亚或者海南岛。其中自然是有一些人压根就没有太大的个人野心,能够在三亚舒舒服服当个土皇帝,享受自由自在,衣食无忧的生活就满足了。而还有一些人是因为工作岗位的原因,在培养出合格的接班人之前,只能以海南岛为根据地,没办法去到太远的地方,比如蒙贺这种从事it行业的,穿越后负责维护胜利堡大数据库的技术人员,就一天都不能离开三亚,只能在这地方守着。 还有一些没有走出去的人,只能说是因为时运未至,错过了几次大的外派机遇之后,就只能在本地的工作岗位上待着了。有这种境遇的人在穿越集团中为数不少,谭举任就是其中之一。 谭举任是广东人,也是穿越行动筹备期最早到广州报到的人员之一。不过因为他当时年纪才二十出头,也没有特别突出的个人技能,所以在穿越之后并没有立刻被执委会委以重任,而是将他留在了胜利港,在民政和商务两个部门兼差做事。因为阴差阳错失去了早期的几次外派机会,谭举任便一直留在三亚这边效力。 当然了,虽然失去了早期抢占山头的机会,留在三亚任职倒也不见得是坏事,除了生活上时时处处都能享受到的巨大便利之外,在这里可以更方便地接触到高层,对于各种政治风向的把控也会比身处外地的官员清楚得多。八年下来,谭举任的工作资历已经刷得差不多,所欠缺的也就是一个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了。 穿越众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获得更大的权力和上升空间,最有效的莫过于两条路,一是成为某个部门的领导或是技术领域独当一面的人物,而谭举任的状况显然不太符合这样的路线,所以他只能选择第二条路,那就是外放到三亚之外的地方去担任地方官。 但海汉疆域虽大,地方行政一把手的位置却比较有限,如果不算海南岛本地,那么分布在海外的殖民地加上驻大明办事处,一共也就二十来个地方。而这些地方要嘛早就有人占着位子,要嘛就是处于军管状态,根本就没位子,所以这第二条路,也不是随时都能走得通。 谭举任长期在胜利堡工作,对穿越众内部的升迁调任看得多了,也很清楚自己的上升通道还欠缺“执政地方”这把梯子才能继续往上走,只是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他也只能耐心地等待时机出现。直到去年年底执委会高层开始重新讨论南海殖民地的发展问题,谭举任听到这消息就知道自己的等候多时的机会终于要出现了。 海汉在南海的诸多殖民地中,还有好几处地方仍是处于军方的管理之下,但这些地方迟早要军政分开,将地方事务交还给行政单位来管理。而按照海汉一贯的行事原则,海外殖民地的行政一把手肯定要由穿越者来担任,过去是驻军长官兼任,而今后这个职位就要交出来委任给新人了。 海汉对外派人员的选拔都是本着主动报名加执委会指派的双重操作模式,谭举任自知人微言轻,个人影响力有限,要指望执委会直接指派自己外放任职是不太现实的事,所以他就选择了主动报名,先确保自己有进入选拔名单的资格。 这次谭举任没有再像以前一样错失机会,很快宁崎便找他进行了单独谈话,确认他的决心和分配意向。谭举任自知机会难得,便主动提出要去最艰苦偏远的地方履职。这也是外放官员刷资历和功勋最快的途径,待够两三年之后,或许就能迎来更大的提拔了。谭举任正当壮年,这点时间也等得起,只要好好表现,今后未必没有机会进入部委乃至更高的权力机构任职。 在综合考量了候选人的个人状况和殖民地的实际需求之后,谭举任终于如愿以偿,被列入了这次南下的官员名单当中。等到开春,各方面的准备工作到位之后,他便要随船队南下,前往南海某地担任行政主官。 谭举任得到通知之后也是大喜过望,不过在执委会正式公布人选名单之前,他还是必须得保持低调,以免出现节外生枝的状况。 正文 第1204章 实习期 谭举任虽然还不清楚自己被分配去的目的地究竟是何处,但尚处于军管状态的南海殖民地也就那么几处,他自己也能估算到大致的范围。不过据说那些地方的生活条件极为艰苦,远不似三亚这么富足便利,得早些设法将准备工作做得更充分一些。 谭举任以前就听说外派官员能在出行前享受很多特殊待遇,比如托运的个人物品原则上不设重量上限,就算从三亚拆栋房子运去就任地点,在理论上也是可以的。此外还能向上面申请一些特殊物品和装备,比如武器、药品、充发电装置、卫浴设备甚至是定制家具等等,这些需求也得早些去办理提交相关的手续。 谭举任只是此次南海殖民地开发计划中数千名南下人员之一,不过因为他的身份比较特殊,所以待遇自然也远非普通移民可比。像同样被列入南下人员名单中的韩正山,可就没有什么能申请的特殊待遇了。 韩正山顺利地结束了为期一个月的培训,虽然在最终考核中因为不熟悉海汉治安条例而有些瑕疵,但他已经是高层指定了要用的人,所以考官对他不算完美的表现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放过去了。而且韩正山虽然在考核中暴露出明显的短板,但其长处也很突出,多年的从业经验是同期进修的警员们所不具备的优势,而这种工作经历在警察这个特种行业来说,绝对算是不可忽视的资本了。警察司能在他初来乍到的情况下就对其委以重任,所看中的也正是这一点。 考虑到韩正山在海汉的适应期过短,在正式出发之前,符力还顺手给他安排了一个短暂的实习期,以便让他能尽快熟悉海汉基层治安机构的日常运作模式。 “你就是韩正山?”黄同阳放下手上的介绍信,看了看面前站着这人。 韩正山身着全套崭新的黑色警服,站姿笔直,甚至连头发都已经剪短,看起来与普通警员别无二致。不过从其面相来看,倒也不难看出其年纪已经不小了,这在基层警员当中可是不多见的情况。 韩正山连忙点头称是,黄同阳又接着问道:“那你是退伍转业的老兵?” “卑职是从大明来的。”韩正山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以前在衙门里做过事,承蒙首长赏识,来了海汉又给了这个差事。” “哦……明白了。”黄同阳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这介绍信上只提到安排韩正山到胜利港派出所实习,却没有详细说明其个人情况,黄同阳见他年纪不轻,身上却隐隐有股同行的味道,不免就会猜测他的来历。黄同阳自己是退伍军人转业来的警察司,自然也就朝着这个方向去推测,只是没料到对方是大明捕快出身。 既然韩正山是大明捕快出身,那上级的这种安排就可以理解了。警察队伍中本来就有许多人是从捕快和巡检司转投过来,这样的状况并不稀奇,有些来得早的人甚至已经爬到了比较高的职位。比如现今海南岛上最大的一处苦役营,石碌矿区苦役营的负责人余震,投效海汉之前就曾是崖城知州衙门的一名捕快,如今管理着数以千记的囚犯,日子可要比以前当捕快的时候风光多了。 不过对方既然不是海汉军出身,而是从大明投过来的移民,那黄同阳就不用讲什么战友情来拉拢关系了,干咳了一声道:“韩正山,你既然是来实习的,那我作为本派出所的所长,就先给你讲讲我们这个派出所的情况。” 胜利港派出所是海汉在三亚地区成立的第一个正式的基层治安机构,现任警察司司长任亮当初还亲自出任过所长一职,所以这个派出所可以算得上根红苗正。因为派出所辖区地处海汉国的核心地带,表现都是被高层清清楚楚看在眼里,所以这里也是成了获得海汉执委会嘉奖次数最多的模范派出所。 “你看看我们这里的奖状,本派出所每一年都是名列警察司年度考核前三甲!”黄同阳十分自豪地向新人展示办公室墙上挂着的各色奖状:“还有这边,全是破获大案要案的嘉奖,这张是去年破获西班牙间谍案之后,执委会签发的嘉奖令!” 1634年年初发生在胜利港的西班牙间谍案,可以说是黄同阳职业生涯中的一大亮点,他有幸全程参与了侦破缉拿的过程,并且在结案后得到了执委会的嘉奖。如果不是考虑到自己的家人都在三亚,黄同阳大概去年就已经遵从上面的安排,外放北方某地去做权限更大的地方治安官了。当然了,留在三亚也有好处,这地方就是海汉的京城,留在这里做个派出所所长,就相当于是做京官了,虽然官职小点,但留在三亚按部就班靠着资历慢慢升上去,也不失为一条可靠的发展路线。 不过黄同阳官职虽然没变,但警衔却是已经因为间谍案立功而提升了一级,今后若是要再往上提拔,这警衔就不至会拖了后腿。他目前继续担任胜利港派出所所长,也算得上是一种低职高配了。 韩正山倒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所在,但这个派出所的地位特殊,即便没有黄同阳的解说,他也能想象得出。他当初在钱塘县衙当捕快,与后来被提拔到杭州府衙之后干的差事一样,但实际体验就是两码事,杭州是浙江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不管是收入还是权力,都要远胜县城,这个道理套用到海汉这边也是一样。 韩正山岁数比黄同阳还大出不少,不过在黄同阳之前已经见过了年纪更轻的警方高官,他倒也不觉得自己谦卑一些有何不妥,当下也顺势说了不少吹捧的话语。 黄同阳手下的警员几乎都是由渔民、农民、水手、土著山民选拔而来,哪里会像韩正山这种在衙门里混过多年的人一样,懂得看脸色曲意逢迎,当下也是听得十分舒坦受用。 “你在这里实习期间,踏踏实实做事,莫要犯错,待你实习期满,我自会为你在实习书上写几句好话。”黄同阳决定给这个大龄实习生稍好一点的待遇,毕竟这个派出所像他这么懂规矩会说话的聪明人实在不多。 “卑职多谢所长大人照顾!”韩正山知情识趣,立刻便躬身谢过。他在衙门里打滚多年,各色人等都见过,想要奉承上司几句简直就是信手拈来。他也能看出自己这位顶头上司似乎很吃这套,当下便知自己在这个所谓的实习期内应该比较好过了。 不过韩正山还是有些小看了黄同阳的觉悟,这可是1628年由移民身份直接入伍,在安南战场上经过战争考验的老兵,早就把自己视作海汉国民,政治信念还是比较坚定的。而且黄同阳长期在首长眼皮子底下当差,孰轻孰重分得很清楚,绝对不会因为听了实习人员几句吹捧就失了志,该委派给韩正山的工作任务,还是会照章办理。 “郑高,这个新人就交给你来带,唔……就先从巡警做起吧!你今天出警巡逻的时候,把他也带上。”很快黄同阳便将自己的得力手下召来,将韩正山交给了他来安排工作。 郑高与韩正山互相认识了一下,然后便带他去装备库领了出巡要用的武装带、藤盔、警棍、铜哨和手铐等物品。韩正山略带羡慕地看着郑高领到了一把黑乎乎的转轮手枪,清点过弹药之后,便将其装入牛皮枪套,挂在腰间的武装带上。他在培训期间已经摸过这种火帽击发的手枪,体验过其可怕的杀伤力,深知这种武器交由经过训练的人来使用,在近战中是几近无敌的存在。不过在海汉警队中,也只有巡警队的带队警官和为数不多的武装警察才会在执行公务期间配枪,就连黄同阳这种职位,平时也是不会随时携带枪支的。韩正山这种实习人员,自然就更没机会摸到枪了。 “怎么?羡慕吧?”郑高察觉到了韩正山的眼神,不无自得地拍了拍腰间的枪套道:“有这玩意儿在身,不管什么飞贼大盗,统统都讨不了好!” 对于警察来说,这佩枪不仅是防身制暴的利器,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能带着这玩意儿出街巡逻,本身就是一件脸上有光的差事。不过韩正山的羡慕也主要是对使用这种武器的权力,而非这种带枪出巡的排场,毕竟他在杭州的时候当了多年捕头,出去办事基本上也都是前呼后拥的架势,排场并不会比这里的巡警队长差多少。 郑高在派出所的院子里集合了自己的队伍,算上韩正山这个临时加入的实习人员一共七人。郑高向同队众人简单说明了韩正山的身份,然后对特地叮嘱道:“不管遇到什么状况,没我的命令和允许,不得随意离队自行活动,明白吗?” 韩正山连忙应道:“明白明白,先前的培训,教官们都是有反复讲过的。” 郑高犹自有些不放心地问追道:“若是遇到突发情况,要如何应对?” 韩正山道:“若是小事,便以铜哨短吹提示犯事之人,不从者则口头告诫,或视情节轻重决定是否抓捕;若遇不可控之局面,便以铜哨长吹召唤同事,合力解决麻烦。” 郑高点点头道:“本地虽然汉人居多,但也有许多外国人活动,你说的话,人家未必听得懂,所以处理突发情况也要讲究方式方法,不可急躁,明白吗?” 韩正山应道:“属下记住了。” “出发吧!”郑高见韩正山沉着冷静,丝毫没有新人常见的慌张,倒也对他的表现比较满意,当下便带队出发,开始执行今天的巡逻任务。 胜利港派出所的辖区说起来也着实不小,东边自田独河入海口西岸始,西至鹿回头半岛东端,南边到榆林半岛的岸防工事之外,北到胜利堡大门,包括鹿回头半岛与榆林半岛之间的胜利港造船厂厂区在内,这中间的沿海狭长区域全是其辖区。单单是沿着这个范围走上一遭,就差不多有近二十里地的路程了。 当然巡警队的巡察路线并没有那么绕,基本都是巡察固定的重点区域,比如胜利港港区、造船厂、胜利港广场及景观大道附近的商业区。而榆林半岛、胜利堡这种由军方直接管辖的“禁区”,警队原则上是不会随意进入的。 韩正山到三亚已经有月余,但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移民营和培训基地中度过,真正开始切身体验到三亚的繁华,却是自这次巡逻伊始。而郑高知道他是新移民,带队巡逻的同时也就顺便给他科普了一下本地的一些信息。 “你现在所见的这片码头,以前可都是荒无人烟的海滩,首长们八年之前渡海来到三亚,在这里开埠建港,才逐步有了今日之景象。”郑高一边走一边向韩正山介绍道:“这里是三号码头,主要停泊从国外来的客船,你看这进进出出的,几乎全都是外国人。他们到港之后,便要先去港务中心报备,获得入境的临时身份许可,方可在本地逗留活动。” 韩正山心道八年时间就能将荒僻海湾建成如此繁华的港口,这也着实是厉害,有这等能力,也难怪海汉人能那么快就在舟山站住了脚跟,将当地逐步建成杭州湾外最大的贸易港。当然了,舟山港的建设水平与这胜利港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但韩正山心里有一个憋了许久的疑问,这个时候便忍不住向郑高发问道:“属下观这胜利港毫无防御手段,胜利堡也只是普通石头堡垒一座,没有高墙坚城,若是有敌来犯,那要如何抵御才是?” 郑高愣了一愣,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当这里这没防御手段么?你看看海湾东面,那边就是海军的大本营,那密密麻麻停在岸边的可不是商船客船,全是海军的军舰!这南海之上,若是海汉海军自认第二,没有哪国敢自称第一!想从海上攻打胜利港,怕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正文 第1205章 巡警队 韩正山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海湾对面的岸边停了不少大船,只是相隔距离较远,看不清楚那些船的外形。他在杭州城头和舟山定海港都曾见识过海汉舰队的威风,既然这里是海汉海军的大本营,再加之又是海汉国的京畿重地,那驻扎在此的舰队规模也就可想而知了。 郑高又指向南方道:“那边港湾出口处的榆林半岛,山坡上的灰白色建筑可曾看到?那便是扼守胜利港进出航道的炮台了,三亚港那边也有同样的设施。这炮台前前后后修了好几年才完工,上面有多少炮我是不知道,但听所长说,有了这些岸防炮台,就算是跟海汉舰队同等水平的敌军来攻打港口,也得统统折在这地方!” 韩正山看了看远处的榆林半岛,果然能在山林间隐隐看到一些整齐的建筑,不过如果不是郑高指点,他大概不会想到那些建筑竟然是特地修筑在航道旁边的岸防炮台。这胜利港看似把守不严,但实际上是外松内紧,防御手段可着实不弱,甚至比起他以前待的杭州城还要更强一些——若是杭州城外能有类似这样的岸防炮台,又何至于让海汉战船截断钱塘江,并且安然在城外江边扎下了营地。 郑高接着说道:“驻扎在三亚附近的海汉海陆两军,加起来起码有几千之众,想从外面攻入三亚,怕是比登天还难!” 韩正山好奇地问道:“那这里开埠以来,可曾真的遭受过外来攻击?” 郑高想了想才道:“听说首长们刚到此地的时候,曾被明军和倭寇袭击过两次,不过都被首长们轻松击败了。在那之后,就再没出现过外敌入侵的状况。但这防御手段却不可荒废,若是没有军队保护,这地方不知道会召来多少海盗劫掠。” 三亚号称南海第一港,商业贸易规模极大,每天市面上的财富流通量都是天文数字,暗中眼红者不知道有多少,但海汉军在南海是出了名的厉害,想把主意打到这里的人,自然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有多少,是不是真有向海汉挑战的资本。就目前的战绩来看,曾经在南海地区试图挑战海汉地位的尝试统统都已宣告失败,暂时还没有出现真正能威胁到三亚安全的对手。 继续朝着港区方向走了一段,韩正山的眼睛忽然直了,盯着前面海岸停靠的一艘巨大如山的船舶说不出话来。郑高倒是见多了这种反应,几乎每个初次来到胜利港的人见到停靠在田独河口的“新世界号”都会有类似的表现,这么大的一艘船对普通人来说是不可想象的存在,何况这艘船并不是木头所制,而是通体都由钢铁制成。 新世界号虽然入港之后就基本没有再动过,但其存在的意义却丝毫不亚于本地的另一个精神象征胜利堡,对于穿越者们来说,这艘船是另一个时空的遗迹,而对于普通民众来说,这就是充分体现首长们无所不会、无所不能的具体事例之一。 “这就是首长们当年渡海来这里时所乘坐的船,有了这艘船,才有了你如今所在的三亚,才有了当今的海汉国!”郑高介绍的时候也颇为自豪,毕竟这玩意儿就连大明也造不出来,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世间……竟有如此大船!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虚!”韩正山早就听说过海汉大铁船的传闻,没亲眼见证之前自然是将信将疑,但今天看到这大家伙之后,不可避免地如所有初次见到这艘船的人一样发出了感叹,但他很快也发现了蹊跷之处:“这船若是精铁所制,又是如何浮在水面之上?无帆无桨,又是如何渡海而来?” 郑高解释道:“这个我倒是略知一二,将铜盆置于水上,一样可以浮起,这大铁船据说便是同样的原理,至于如何驱动,其实这船底下有很大的暗桨,发动之时远比风帆船航行更快。” 韩正山听得半信半疑,待要再追问下去,郑高唯恐自己这半罐水的学问被他问到答不上来,赶紧让他收声好好巡逻,韩正山也只能将满脑子的问题先压回去。 韩正山很快就发现,这巡警的差事看着威风,实际上却并不轻松,要管的事情比大明的衙役还多得多,普通的治安纠纷就不说了,这东家丢了猫西家跑了狗也要来向他们求助,甚至那些外国来的商人在本地消费之后结算不清账目,也要找到他们主持公道。很多事情要是放在以前,韩正山估计连个正眼都不会多看,直接便让手下赶人了,但现在却得按照海汉的处理方式,耐着性子去摆平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不过经由这些与民众接触的机会,韩正山也很快了解到海汉社会的基本状况。对于大明而言,海汉只能算是一个“年轻”的小国家,但这个国家的社会制度却是与大明一脉相承,汉人的文化在这里仍然占据统治地位,韩正山在这里很快就找到了熟悉的感觉。但在此基础之上,这里又充斥着多种多样的异域风情,有很多让韩正山感到新鲜的事物存在。 以韩正山的直观认识,这是一个由汉人文明掌权的国家,海汉人也自认是汉人后裔,语言文字都与大明相通,但国民却有三成左右并非汉人,由来自海汉内外的各种族裔组成。不过海汉国的法律对治下民众的区分并没有种族之分,只有国民与非国民的差别,而两者间在社会地位、福利待遇、个人前途等方面都存在着明显的差异,这也是新移民想法设法要通过入伍等途径来快速获得国民资格的主要原因。 不管原本出身是哪一国哪一族,只要获得海汉国民资格之后,在律法上就是平等的,并不会因为族裔归属而得到特别的优待或是遭遇歧视,这一点实现起来虽然困难,但海汉倒是做得不错。韩正山已经从郑高口中知道,那位在培训期间给予自己诸多照顾的年轻高官符力,其出身便是三亚附近的黎族山寨。 要是放在过去大明统治时期,符力这种人物就算能继承黎峒的一峒之主,官府也顶多就是给个百户或者巡检的虚职,不会真的对其委以重任。而海汉却花费资源将其培养成才,正儿八经地当上了官,这在大明的环境下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 在大明社会地位低下的黎人、苗人等族裔都能在海汉获得上升通道,韩正山对于自己的前景自然也多了一份信心,好歹他在从业经历和专业方面的经验远远超过这些半路出家的同僚,只要接下来吃透海汉的官场规律,假以时日肯定会有出头的机会。 因为途中用了大量时间来处理事务,巡警队一个上午也就走了三个码头,连胜利港港区的一半都没走完。不过中午的伙食不错,虽然吃饭的地方只是码头上的水手食堂,但因为忙了一上午,肚子里早就空荡荡了,韩正山吃起来也就觉得格外可口。相较于当初在苦役营和来南方途中的伙食,韩正山已经觉得这里的待遇没什么好挑剔了。毕竟他现在刚刚开始实习,还没有稳定的收入,暂时也没办法去附近的高档酒楼饭馆享受更高级的美食。 吃过午饭之后,郑高拿起桌上的藤盔,下令出发。下午的巡逻路线是沿着港区海岸线继续向西行进,直至胜利港造船厂折返。 “怎么样?体力还行吧?”郑高倒也没忘记关照一下新人,毕竟这实习生年纪也比较大了,未必能撑得住一整天的巡逻任务。 “属下没有问题。”韩正山倒是回答得很爽快,他在培训基地期间的体能训练可不是白费的,这种步行巡逻虽然很是消耗体力,但刚才吃了个饱,再撑半天倒也没什么问题。而且这种巡察街面的任务,对他来说也是轻车熟路,并不会存在精神紧张而导致体力消耗过大的状况。 在这个下午,韩正山终于碰到了他实习期间的第一起治安案件。两名窃贼从通风口翻进一处仓库中,从里面扒了两箱货出来,他们本想伪装成码头力工,扛着货大摇大摆地离开,却被码头上的工头识破了身份。最后在码头力工和水手们的合力堵截之下,将他们逼进了一间库房里。这个时候郑高所率领的巡警队正好巡逻到此,便顺理成章地接下了这桩差事。 “库房里是放的什么货物?可有易燃之物?”郑高没有急着指挥手下往里冲,而是先守住唯一的出口,然后将守仓库的人叫来,询问里面的货物堆放状况。 韩正山本来还觉得郑高有点大题小作,冲进去将两名窃贼抓了便是,何必还在门口耽搁时间,但接下来所得到的答案却让他明白了按照操作规程办事的重要性。 这处仓库中存放的货物倒也不会易燃易爆,但却仍具有很大的危险性——本月将交付给安南国的一千二百付步兵盔甲和数以百计的盾牌、长枪、腰刀,以及两百支崭新的二八式燧发枪,都存在放在这个仓库中。毫不夸张地说,这里面的武器足以武装起一支千人左右的部队。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遵循枪弹分离的运输原则,那两百支步枪的配套弹药并没有存放在这里,窃贼就算会使用燧发枪,也没办法用上仓库里的存货。 考虑到进入采光条件不好的仓库会有一定的危险性,郑高还是决定先进行劝降,让码头工头去找了个铁皮喇叭过来,这玩意儿在码头上用来指挥装卸货物,就不需扯着嗓子吼了,倒也算是十分常见的工具。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警察包围,立刻出来投降!”郑高拿到喇叭之后,便站到仓库门口开始对里边喊话。 喊了几遍之后,仓库身处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回应声:“去尼玛的,老子刚从苦役营出来,就算死也不会再回那地方去!” 韩正山听得心头一颤,虽然他已经脱离了那个可怕的环境有一个多月,但有时候一闲下来,手臂还是会不自觉地作出敲击石子的动作。仓库里这一声嘶吼,又让他想起了被敲石子这个劳动任务所支配的恐惧,尽管不知道里面的人以前是犯过什么事,但这种对苦役营的感受,他却是完全能够理解的。 郑高铁青着脸将铁皮喇叭塞到了旁边人的手里:“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想回苦役营……那就成全了他们!来人啊,去通知港口步兵队,让他们过来处理!” 虽然港区有派出所这种治安机构,但也有陆军派驻在港区的小股武装部队,以防有特殊状况发生。这可以算是陆军的应急快速反应部队,不过出动的时候不多,一般也只有警察那边处理不下来,或是有高风险任务的时候才会轮到港口步兵队出面。 当然了,轮到步兵队出面的时候,事件的严重程度也会升级了,如果有人试图跟步兵队进行对抗,那么基本就是主动找死了。郑高手头虽然有一把手枪,但其他人手上却只有木制警棍,如果那两名嫌犯在里面用库存的武器武装了自己,冒然进去抓捕他们的风险还是相当大的。 “队长,不如先让属下进去一试?”韩正山看到这样的机会,却是不肯就此放过。他可是在刑侦缉拿一线打拼多年的老江湖,能坐上杭州府捕头的位置也并非侥幸,是实打实凭着自己的功劳升上去的。他以前亲自捕获的各种江洋大盗、绿林飞贼,加起来也有好几十人了,其中会功夫的好手也不少,一样折在他的手下。现在只是抓捕两名穷途末路被堵死在仓库里的窃贼,他自认得手的把握极大,完全可以搏上一搏。 “你能行吗?”郑高带着狐疑的眼光重新打量了一下韩正山,这可是第一天上岗的实习新人,居然有这样的胆量申请出击,着实让他刮目相看。 正文 第1206章 运作机制 韩正山面色沉稳地应道:“队长放心,属下处理这种毛贼不在话下,多拿一副手铐进去就行。各位同僚在外面等着便是,待我将他们拿住了,再通知你们。” 郑高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虽然心里还有些将信将疑,但还是让人又取了一副手铐给他,口中叮嘱道:“若是势头不对,赶紧退出来,莫要拿自己性命去拼!” 韩正山点点头道:“属下记得了!” 韩正山一手举着直径约莫尺半的藤盾,一手擎着警棍,由大门慢慢步入仓库中。这木警棍手持处刻有防滑木纹,底端固定有牛皮绳,套在手腕上就可避免打斗中脱手飞出,虽然长度不过两尺,但份量不轻,手上稍稍加力就足以敲断骨头。韩正山以前所使的武器是单刀,这警棍虽是钝器,但他自认刀法熟练,用这警棍一样能用出劈、刺、架等招数,对付毛贼已经足够了。 这仓库内部空间颇大,进深足有十几丈,而白天的采光就靠房顶上的数块明瓦,里面的能见度比较低,这也是郑高不愿带队进来抓捕嫌犯的原因之一。要是被那两人躲在暗处偷袭,郑高可不敢说自己一定能护得手下的周全。 众人在仓库大门外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韩正山慢慢悠悠地从大门出来了,身后跟着垂头丧气的两名嫌犯,手腕上均是戴着韩正山带进去的手铐。这两人灰头土脸,其中一人额头上还有老大一个青包,看样子是在韩正山手下吃了些苦头。 “幸不辱命,两名嫌犯都已抓获,请队长查验!”韩正山脸不红气不粗,身上也没见有打斗留下的伤痕或污迹,看样子拿下这两人并没有让他费太多的事。 “你可以啊!”郑高重重拍了拍韩正山肩头,这下是真的对韩正山刮目相看了,上岗第一天就能有这样英勇的表现,这个新人绝对算是胜利港派出所近两年的实习人员中最厉害的一个。 韩正山倒是没太多得意的神情,态度依然很谦恭:“这都是郑队长您指挥有方,属下只是稍稍出点力而已,不敢居功。” “行了,你也别跟我谦虚了,大家都看在眼里的。”郑高笑道:“等回去之后,我也会如实向所长禀明状况,给你请功!” 出了这桩突发事件,巡逻也就此提前结束,郑高带队押着这两名犯人返回派出所,办理收押手续。这两人从田独矿场苦役营放出来还不到半月,因为没什么维生的技能,又不愿出卖劳力赚辛苦钱,所以才重操旧业,指望靠盗窃来换取收入。只可惜他们运气不够好,第一趟买卖就撞上了巡警队,这下子从哪儿来又得回哪儿去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事是韩正山出面处理,要是真让郑高召来了步兵队,军方出面可就不会手下留情了,直接将他们击毙在仓库里都是有可能的。 韩正山的亮眼表现在胜利港派出所也引起了小小的轰动,许多人都争相打听这个“新人”的来历。黄同阳也对他的表现颇感意外,不过他所知的情况要比下面的人多得多,清楚上面把韩正山分来这里实习是因为即将把他送去南海某地当治安官,在此之前对其进行突击培训,以满足下一个岗位的职能需要。 虽然韩正山有功夫在身,但黄同阳并不希望他在实习期间出什么事,否则自己也很难向上头交差。所以韩正山第一天的巡逻结束之后,黄同阳便对他的工作安排进行了重新调整,不再担任出外巡逻的任务。 韩正山自己倒是无所谓,抓捕两名蟊贼对他来说只是牛刀小试,而巡逻这种技术含量不高的活,他做起来也没多少成就感可言,体验一下也就够了。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更希望能够留在派出所里待几天,好好观察一下海汉的治安机构到底是怎么运作的,与大明的做法又有哪些异同之处。 关于自己今后的工作去向和安排,韩正山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要去一个陌生环境独当一面,他更多考虑的是自己做事的方式方法是否能与海汉的制度相配合。如果这一点做得不够好,那么他这个地方治安官能做多久也就不太好说了。而他最大的短板所在,正是融入海汉社会体系的时间太短,对于海汉警察机构的运作机制不够了解,这便是需要在实习期内尽快弥补的缺陷。 因为韩正山在本地还没有固定的住处,所以黄同阳便安排他暂时住在派出所的值班宿舍里。这宿舍就在派出所办公区的一角,狭小的屋子里就摆着四张双人床和一个大衣柜,供值守夜班的警察轮换消息,住宿条件跟韩正山先前待过的移民营和培训基地差不多,也是简陋到无法更精简的地步。不过韩正山自己倒是无所谓,这地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至少在衙门里睡觉也睡安稳点,不会再做那种一觉醒来又要去敲石子的噩梦。 第二天开始,黄同阳便让韩正山留在所内,协助处理内勤事务。派出所的职能除了处理治安事件之外,还有管理国民户籍、特种行业,宣传法制,预防灾害等等,还要协助民政、商务、外交等部门对进出胜利港的外籍人员实施登记管理,从某种角度来说内勤的工作量甚至还超过了负责外勤的巡警。 处理这些案牍文书的工作,对韩正山来说就不免有些头大,他所擅长的并非文职,而是在外面破案拿人。只看了几份卷宗下来,脑子便有些昏昏沉沉了。 黄同阳巡视到他这里,便伸手在他面前桌上敲了两下,韩正山一下清醒过来,连忙起身应道:“属下适才有些走神,还请所长莫怪。” 黄同阳道:“看你不像玩笔杆子的人,不过你既然是要被分去外地当治安官,这些文书工作终究也是要接触的,就算不用你亲自做,至少也得懂这中间该如何操作。其中道理,不需我细说了吧?” “是是是,属下明白!”韩正山自己也曾是在衙门里独当一面的人物,自然明白这其中道理。很多事的确不需要当头的亲自操作,但如果当头的不明白其中的门道,就很容易被旁人欺上瞒下玩出猫腻来。加之这警察部门又是特权机关,里里外外有别样心思的人肯定少不了,韩正山想要当好地方治安官,就不能不多个心眼,早些把该掌握的东西全都学会。 韩正山得了提醒之后,态度便重新端正起来,一旦将精神投入到工作当中,他也逐渐从这些看似繁琐沉闷的文书中更多地了解到了海汉社会的状况,而这些比较深入具体的信息又往往是仅靠巡逻难以获知的。一个管理者需要掌握的信息,几乎都体现在这些文档案牍里了,韩正山所需要做的,便是学会如何从中将真正对自己有价值的部分提取出来。 这内外事务都接触过之后,韩正山也不得不佩服海汉这些衙门的运转效率的确是要高过大明官府,比如前一天经他手抓捕回来的两名盗窃犯,第二天就已经整理好了口供卷宗,提交到法院等判决了。按黄同阳所说,这种案子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一般递上去当天就会宣判,而且作为惯犯,必定刑期会加重,只怕至少也是五年起步了。 而类似这样要由胜利港派出所过手的治安案件,每天都有数起,处理的方式也与此大同小异,犯事的只要不是海汉国民,几乎都是在最短时间内走完流程,等法院一下判决书,立刻就从号子里提人送去苦役营了。韩正山也由此明白为何海汉苦役营能常年保持着规模颇大的囚犯编制,都跟这抓得快判得也快的运转机制有关。 在此之后韩正山还有幸见识了一个奇景,几名明军士兵押着个明人装扮的男子来了派出所,说此人乃是海汉警方近期通缉的人犯,在港口寻找船只出逃时正好被他们逮了个正着。 海汉警方张贴在港区的通缉告示,韩正山也在巡逻期间见到过,多半都是在本地犯下重罪的在逃人员,而且往往悬赏颇丰,一般都是流通券百元以上,对普通人来说绝对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不过令韩正山感到震惊的并非有人抓住了通缉犯,而是这家伙居然是由几名明军抓来的,这海汉国国都,怎么会有明军公开活动? 黄同阳适时向他解释了这个奇特现象:“这是崖城水寨和榆林巡检司的联合执法队,你可以把他们理解为我们派出所的编外力量。” “可是……这里不是……海汉国吗?”韩正山结结巴巴地问道。他实在不太明白海汉在已经占领琼州岛全岛的情况之下,为何还会让这些大明官方机构继续运作。 “是海汉国没错,但我们特地保留了大明的一些机构,以便于处理和应对一些特殊情况。”黄同阳继续说明道:“你看,每年从大明来到三亚,由此进入海汉的移民多达数万,这些人往往并没有把海汉视作单独一国,甚至以为这里还是大明领地,对于我们的管理措施,他们当中可能会有一部分人不会服从,所以这种时候就需要有一些他们耳熟能详的机构来出面维持秩序了。” 黄同阳这么一说,韩正山脑子里这道弯便很快转过来了,敢情这些人只是穿着明军的制服,打着明军和地方巡检司的旗号,在为海汉做事。但类似这样为海汉效力的大明机构,是只有琼州岛上才有,还是说已经成为了海汉控制区的一种惯用套路,这对韩正山而言真是一个细思极恐的问题。 韩正山好奇地又问了一句:“那这些人……是明人还是海汉人?” 黄同阳沉默片刻才道:“你已经是自己人了,我就给你交个底吧,榆林巡检司的头头魏平,崖城水寨参将罗升东,从六七年前就开始为海汉效力,去年已经正式入籍海汉了。他们都把家从崖城搬到了三亚这边,你若有兴趣,改天可以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韩正山听得倒吸一口冷气,这些地方上的武官本该当起为大明守土之责,但他们显然是选择了另外一条路。若是地方上都是这种人,那也就难怪海汉能不声不响地吞掉琼州岛了。 现实与韩正山所想的其实也差不多,那些冥顽不化,一心要跟海汉作对到底的地方官员,要嘛丢官去职,要嘛就不知所踪,甚至是死于非命,早在前几年就已经被陆续清理干净了。而类似魏平、罗升东这类早期投靠海汉的官员,如今早就在三亚混得风生水起,各自手中都有不少赚钱买卖,哪里还会将曾经的身份放在心上。若是有人以为这里的巡检司和明军是大明派驻在此,出于某种不利于海汉的目的去向他们寻求帮助,那就完全是自投罗网了。 “这套路真是防不胜防啊!”韩正山明白了海汉的这套把戏之后,也只能感叹自己见识太少,完全想不到居然还能有这样的操作。 这天韩正山正在誊写一份卷宗之时,黄同阳通知他去一趟警察司,说是那边有高官要召见他。韩正山奇道:“好端端怎地突然要召见我?莫不是上次抓那两名窃贼,还要当面给我嘉奖?” 黄同阳笑道:“恐怕不是这事,应该是你的工作安排下来了,所以上头要找你当面谈话了。” 韩正山听了不免有些惴惴不安,他虽然也希望能早日独当一面,但想想这么快就要终止实习,心里对于自己是否能够胜任今后的工作岗位也仍有一丝疑虑。不过黄同阳倒是很看好他:“想当初我从部队退伍转业回来,还不是就在学习班学了几天就直接上岗就任了。你以前在衙门里做过事,加上这些天的实习,当个治安官绰绰有余了。” 正文 第1207章 面试 南海殖民地的人员增补计划马上就要进入实施阶段,目前各个部门抽选出的南下人员都在进行最后的调整落实,而警察司这边预计要向南海地区派出数名治安官和将近二百名警察,也算是南下队伍中的大户之一了。委任到各殖民地的治安官,在南下之前都要安排单独谈话,以确认其个人状况能够胜任接下来的任务。此外还有数名即将赴南海上任的行政官员,也要在出发之前和即将成为自己下属的治安官见一见面,沟通一下工作上的安排。 谭举任就是其中之一,他今天来警察司是为了见到接下来要与自己搭档的归化籍治安官人选,不过任亮所介绍的情况让他稍感不安,因为这个治安官的出身着实有些特殊。 “你是说这个人在浙江被关过苦役营,来到三亚才两个月,现在连正式的国籍都还没拿到,而你们打算把他派给我当治安官?”谭举任摇头道:“这好像不太符合我们用人的规章制度。” 海汉国家机关任用的人员,原则上都要先取得国籍才行,警察司对这个规矩应该很清楚,谭举任相信这并非是任亮的疏忽,所以他现在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浙江的事情,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误会,但既然把他抓回来了,我们也是想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充分发挥他的个人能力。”任亮顿了顿道:“他以前是杭州府的捕头,专业能力是相当不错的。所以弄回来之后都没再让他接受基本的入职培训,直接就塞到进修班里了。从他在培训期和目前实习的表现来看,是足以胜任治安官的位子了。前两天还单枪匹马在港区抓了两个窃贼惯犯,身手也是不差的。至于国籍问题,这不就是一张纸的事,回头我写个条子送到民政部去,出发前就把这事解决了。” 谭举任点点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人的能力可以独当一面,但政治上靠得住吗?这可是在杭州衙门里当过差的人,是不是能确定已经放弃了过去的政治立场,向我们效忠了?” 任亮道:“你看,投效我国的大明官员也不是少数,现在在各部门挂着职务的起码也有几十人,还有不少已经入了籍,不也都用得挺好的?何况这人只是个捕头,连官都算不上,在杭州也没有家庭牵挂,我们认为他对大明的忠诚度是比较有限的。大明能给他的条件,我们也能给,而且会给得更多更好,我相信他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对海汉来说,任用曾经在大明官府内任职的人员的确并非个例,早期有罗升东、魏平、李清扬等人为代表,后来占领琼州岛之后,岛上各地官府都有不少人选择了转投海汉麾下效力,如儋州知州严明君、参将李进,昌化把总肖吟等人,都是在这一时期先后改旗易帜转换阵营。至于警察司里有在衙门当差经历的人就更多了,毕竟有工作经验,任用后的培训适应期就更短,相应的用人成本也会降低。 这其中也不是完全没有政治立场的隐患,但海汉在对国民灌输政治观念方面的措施远非他国可比,加之与大明之间并无正面冲突的态势,所以绝大部分人在投效海汉之后,思想都会比较安定,不会因为自己作出的选择而产生太大的负罪感。时间一长,适应并融入了海汉的社会体系之后,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什么非分的想法了。 这时候任亮的秘书进来报告,说韩正山已经来报到了。任亮吩咐秘书将他带进来,然后转头对谭举任道:“当然了,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你手上,毕竟这是给你准备的人,你要觉得不合适,也可以考虑再做做人员调整。” 谭举任道:“原来你们还准备了备用人选?” “你想多了,才来两个月的人都准备派出去了,哪来的备用人选!”任亮摇摇头道:“你要是对这个人选不满意,那就自己先兼任治安官,等下一批人培训完吧!” 对于这样的建议,谭举任只能以白眼对应了,他所熟悉的工作领域是民政和商贸,治安方面的能力肯定无法与专业人员相提并论,否则也不用专门任命一个归化籍的治安官来协助他。当然了,如果真的不合适,谭举任也不会勉强自己接受警察司的安排,毕竟要去的地方还有驻军,在此之前也都是由军方代管地方治安,把这种状态再多延续一段时间就是了。 韩正山被秘书领着进了办公室,他抬头打量了一眼屋里坐着的两人,便赶紧又垂下了脑袋。任亮他是已经见过了,知道这位便是海汉警察司的负责人,所有穿黑衣制服的警察都归他指挥。不过旁边这位仁兄看着面生,但从着装和其放松的坐姿来看,应该也是首长级别的人物。 韩正山按着警队的规矩,向两人敬礼自报身份,然后便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等待任亮的指示。 “韩正山,这位是民政部的谭举任首长,也是你离开三亚之后的直接上司,你们多亲近亲近。”任亮笑眯眯地向两人作了介绍。 韩正山连忙又再次向谭举任敬礼,心知自己的前途或许就维系在面前这位大佬身上了。 谭举任点点头道:“听说你以前是在杭州府当捕头的,来海汉的时间也不长,能说说你现在对海汉国的看法吗?” 要观察一个新移民的政治立场和心理状态,谭举任认为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不加掩饰的直接提问,不给对方留出思考的时间,如果对方想在语言措辞上玩一点欲盖弥彰、口不对心的花招,他相信凭借自己和任亮的眼光应该能够轻松识破这种小把戏。 韩正山自然也明白这是上司给自己出的一道考题,当下沉声应道:“卑职当初并非自愿投效,所以初到海汉时心中多有愤懑不服,但自知实力有限,倒也生不出对抗的心思。之后蒙首长赏识,将卑职从苦役营里抽调出来,送来三亚接受培训,见识海汉盛世之后感触颇多,如今又得首长信赖,提拔卑职委以重任,唯有效忠执委会作为报答。” 谭举任不置可否,继续问道:“那你对这次任命的职位有什么想法?” 韩正山道:“卑职以为,治安官一职,是有治理与安定双重职责。卑职过去在衙门里专司缉拿抓捕,对这差事倒也不算陌生,不过海汉国法令较大明更为细致周全,卑职也仍在不断熟悉之中。只是目前尚未知晓就任地区的具体状况,暂时也难有什么具体的规划,还望首长见谅。” 谭举任心道这人倒也还算踏实,若是韩正山为了挣表现,对这个提问夸夸其谈吹上一通,那他的印象分肯定就要因此而大打折扣了。韩正山的回答中规中矩,表明了自己的出身,也不着痕迹地提到了自己的专业能力,虽然谦卑倒也不失自信,而且性子沉稳这一点是谭举任比较欣赏的特质,他可不想给自己弄一个办事咋咋呼呼的手下。 谭举任又问道:“那你可知要去的地方,生活条件大不如这三亚?” 韩正山应道:“首长说笑了,卑职是在苦役营里待过的人,如今哪会挑剔什么生活条件。” 对韩正山而言,在苦役营度过的那段时间的确是人生中最为艰难的一段经历,甚至是现在都还时常于梦中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将其称为他心中难以化解的心理阴影也不为过。相比当初那段日子,眼下的生活的确是好过多了,而且马上就要重新掌握权力,这可是海汉的普通国民都享受不到的待遇。 最重要的是,接下来就有机会跟在象征海汉权力金字塔顶端的“首长”身边做事了,就连他实习期间的上司黄同阳都对这种机遇十分羡慕。简单来说,这就意味着韩正山的社会地位从苦役营释放的囚犯,一跃成为权力金字塔上仅次于“首长”的高级存在。尽管他的职位可能只是一个基层治安官,但抬手就已经能够摸到这个金字塔里的最高一层天花板了,权力之大,前途之光明,远非他当初的杭州府捕头可以相提并论。 当然了,这些想法也是他近期才逐渐在黄同阳等人有意无意的指点之下产生的意识,让他彻底打消了原本混日子的想法。海汉国去年才正式建国,虽然他韩正山没有赶上开国功臣这一趟车,但现在开始好好打拼,今后也未尝不能成为海汉官僚体系中的大人物。这个国家对外扩张的速度是如此之快,说不定几年之后地方治安官就会被提拔为更高阶的实权官员了。 至于为此可能要去到条件艰苦的殖民地待一段时间,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韩正山是真没把这当回事,养尊处优的海汉人都去得,那地方总不见得能比苦役营里更差。反正今后也回不了大明了,倒不如趁着这机会为自己的前途好好搏一把。 这次面试持续的时间并不长,谭举任只提了几个问题,而任亮则是全程旁观没有介入,直到他看到谭举任对自己轻轻点了点头示意面试可以结束了,这才对韩正山吩咐道:“你先回去工作,具体的安排等通知。这里有一份资料,你拿回去先看一看,若是有不懂的地方,这资料上也有可以为你释疑的人,你可自行去寻求解答。” 韩正山上前双手接过资料,然后退出了办公室,这才拿起资料看了一眼封面,上面印有《南海移民指南》几个字。虽然任亮只字未提这东西有保密的性质,但韩正山还是立刻十分小心地收到了怀中,唯恐被旁人看到。 这当然并非什么秘密档案,只不过是民政部编写的一份针对南海地区的移民指南而已,其中主要介绍了南海地区的地理概况,以及目前海汉在南海的几处主要殖民地位置,各处殖民地政、军、文、卫、商主管部门的分工等等。当然最重要的部分,还是对即将去往南海的新移民提出的各种建议,如饮食、着装、疾病防控、当地人文等等,算是一个科普性质的文档。考虑到一些移民的文化程度可能极低,看不懂大段的说明文字,指南中还大量使用了简单易懂的配图来进行说明。 这个指南没有在市面上公开发售,但即将南下的移民都会被集中起来学习其中的内容,也说不上有多大的保密必要。不过韩正山还是如获至宝,拿回派出所之后连黄同阳都没给看,一直贴身收藏,只在独处时才拿出来翻上几页,反复诵读,用心将上面的内容全都记在脑子里。 又过了约莫七八天之后,韩正山的调令终于下到了派出所这边。 “兹抽调胜利港派出所实习警员韩正山,即日起停止实习,另有任用。韩正山自接通知两日内,持身份证明自行前往警察司人事处报到……”黄同阳放下手里的调令,抬头对韩正山道:“恭喜你啊,这可是要出头了,今后回来三亚,记得请所里的同事们吃酒!” “一定一定,多谢所长照顾,他日再回三亚,属下一定摆酒相邀!”韩正山立刻满口答应下来。他的实习期太短,以至于还没到下次发饷的时候就被调走了,如今也拿不出钱来请客,只能先记在账上,以后有机会再说了。 “下次见面,就不会再是上司下属的关系了,你这次跟着首长南下去当殖民地治安官,这级别就跟我一样了。”黄同阳说起来也有些羡慕韩正山的运气,到海汉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已经混到了跟自己平起平坐的行政级别。 “所长在京城当差,那肯定要比属下这种外放的职位升得快了,下次回来,所长肯定已经高升到司里去了。”韩正山说场面话的工夫也不差,几句话就说得黄同阳笑逐颜开,没有再计较这提升速度的差异。 正文 第1208章 入籍手续 虽然已经接到了警察司签发的调令,不过在正式出发之前,并没有固定住处的韩正山还是只能在派出所的值班休息室里继续暂住。好在他本来也没什么家当,住在这里倒也不会有太多不便,反倒是可以继续搭着派出所解决近期的吃饭问题。 韩正山拿着自己的临时身份证明去警察司人事处报了到,办完手续后得到了新的指令,要他前往民政部的户籍管理处办理入籍手续。加入海汉国籍是每一位新移民的头等目标,已经深知其中意义的韩正山自然也不会例外,他要想安心南下,就得先把这个事办妥了才行。 与韩正山想象中的情况有些不同,民政部的户籍管理处并没有人满为患或是排出不见首尾的长队,仅仅只有五六个人在门外排着等候。韩正山唯恐找错地方,还特地向前边的人打听了一下。 前边那人抬手一指大门侧面的牌匾道:“户籍管理处,没错,就这儿!” 韩正山奇道:“海汉每年入籍的人这么多,怎地这里却如此冷清?” 那人回头看他一眼道:“看你身着警服,怎地还不知道这办户籍的规矩?每年入籍的人虽多,但多是集体统一办理,真来这衙门办入籍的,都是特事特办!” 韩正山其实也不是完全不懂,这入籍由民政部负责,而派出所平日进行的户籍管理,也是由民政部提供的相关资料,这基本的分工常识他是知道的。只是他到三亚后的实习期尚短,还没有正式接触到入籍手续这方面的事务,所以不知这移民入籍其实大多是由用人单位统一提交办理,以免那些文化不高又不懂海汉相关制度的新移民在办理手续的过程中耗费不必要的时间。而当事人只要在入籍申请获得批复之后的集体宣誓仪式上出席,念完效忠海汉的誓言就可以了。 自己跑来户籍管理处办手续的,几乎都是属于有关部门出于各种原因而拿到“特批”,需要在短时间内就办好入籍手续的人员。普通移民入籍走手续流程可能需要五至七天,而这些拿着各部门介绍信和手续来的特殊移民基本都可以在当天就办完入籍手续,也算是民政部给他们专门开的一个快速通道了。 韩正山见这人一副明人打扮,头上也还留着发髻,并未剪成海汉式的短发,又如此熟悉海汉的移民政策,便试探着问道:“老兄跟在下是同行?” 那人摇摇头,抱拳应道:“在下吕义,松江府人士,来海汉之前乃是一名大夫。” “那家乡倒是离得近,在下韩正山,杭州府人士。”韩正山叹道:“原来是吕大夫,那也难怪会拿到特批入籍资格了!” 新移民想要获得特批入籍的待遇,除了参军入伍这种技术含量最低的手段之外,其他的途径就是以技术工种为主,必须要有一技之长方可获得特别待遇。而医护人员一直都是海汉的特别招募对象,只要是曾以行医为业的移民,哪怕医术不是特别精湛,也能在很短时间内获得入籍的资格。 松江府距离杭州不过三百里,说起来的确不算太远,这也是韩正山到了三亚之后,所遇到的人当中家乡距离杭州最近的了,不免就生出了一丝亲近感。当下两人便闲聊了几句,韩正山才知道对方原来也是近期刚到三亚,接着就被分配了南下的任务,而官方给出的好处之一便是可立刻获得海汉国籍。吕义虽然初来乍到,但在移民营里也基本弄明白了海汉国民与非国民的待遇差异,于是便应下了这桩差事,打算到南海待几年搏个出身。 韩正山问道:“松江府乃是繁华之地,照理说行医不会缺衣少食,吕兄为何流落到了三亚?” 吕义叹道:“韩兄有所不知,在下只不过是救治了几名感染风寒的海汉水手,便被官府百般刁难,禁止在下继续行医。那几名得过在下帮助的水手听说后,便登门劝说在下移民,并许以重利相报。在下想着家乡也待不下去了,索性便收拾东西一走了之,跟着海汉移民船来了三亚。” 韩正山沉吟道:“那想必是当地官府中有人与海汉结有宿怨,借此机会找茬了。吕兄肯抛下一切,千里迢迢来三亚,倒也是够果断的。” 吕义好奇地问道:“韩兄莫非也是被奸人所害,才背井离乡来了这里?” 韩正山来三亚的缘由过程颇为曲折,而且也比较敏感,他可不敢把这事拿出来随便乱说,当下打个哈哈把话题绕开:“在下承蒙首长们赏识,给了个南下去殖民地当治安官的差事,日后说不定跟吕兄还有照面的机会!” 两人闲聊一阵,很快就轮到他们进去办理手续了。这屋里被一道柜台隔断,柜台左右各有一个办事员负责处理事务。韩正山走到左边,将自己所带的身份证明、介绍信、个人档案等相关资料递了进去,然后惴惴不安地看着办事员翻阅这些资料。尽管他很清楚自己的资料没有任何错漏,又有警察司开出的介绍信保底,入籍这事基本上已经板上钉钉了,但依然还是有些紧张。他也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担心入籍手续出岔子,还是对国籍更改之后的身份转换有点五味杂陈。 韩正山对入籍手续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他所持的警察司介绍信上可是签有司长任亮的大名,并且也盖了官印在上面,就算是宁崎看到也会直接放行了,何况是下面的基层办事员。 “我如今也是海汉国民了啊!” 片刻之后,拿着入籍文书走出来的韩正山不禁感叹不已,但这还不是他最终的身份证明文件,相关的身份号牌和户籍簿子并不是马上就能做好,还得等上几天才能领到手,届时凭这一纸文书就能拿到了。不过要说起来,他的入籍手续其实已经办完,名义上已经是正儿八经的海汉国国民了。 “恭喜韩兄!”说话间吕义也已经办好手续走了出来,他的介绍信直接就是民政部内部签发的,更不会存在任何的争议,三下五除二就办完了。 “同喜同喜!”韩正山回过神来,连忙也向吕义拱手道贺,不过语气却听不出有多少兴奋的感觉。 能顺利拿到海汉国籍,这放在普通移民头上那的确是一大喜事了,不过他们都是属于海汉国家机关对口招收的专业人员,这国籍本来就是许诺给他们的奖励条件之一,不像普通移民那样需要经过漫长的审查期和优胜劣汰之后才能入籍,欣喜的情绪自然也就没那么强烈了。 韩正山倒也很想邀对方去馆子里大吃大喝一顿,庆祝一下这个人生转折点,但可惜他口袋里空空,吃饭都还得回派出所去解决。而吕义自称才到三亚不久,韩正山估计对方的境况比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当下也就不提吃饭的事,与吕义话别之后,便自行返回派出所了。 办完入籍手续的第二天,韩正山便接到新的通知,即日起到位于鹿回头半岛的移民营地报到,开始接受为期七天的移民干部培训。这也意味着他将彻底告别胜利港派出所的实习生活,从此翻开自己职业生涯的另一页篇章了。黄同阳还特地调了一辆马车过来,让郑高将他连人带行李送到火车站,顺便把火车票也给买好,这种照顾也是让韩正山感激不已,心道日后若是再回三亚,那一定是要请黄所长到酒楼去吃顿像样的作为报答。 韩正山再次回到了他初到三亚的落脚地,不过这次回来,他的个人状况跟当初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韩正山从移民船上下来的时候可以说是除了身上的衣物之外一无所有,而短短月余过去,现在却是以海汉警察、即将上任的地方治安官身份回到这里,身上这身黑色制服就足以让这里初来乍到的新移民们瑟瑟发抖,这样的场景是他下船时完全想象不到的。 当然了,以韩正山现在的身份地位,不会再被安排到简陋拥挤的移民宿舍中居住,而是有专门供干部居住的高级宿舍,两人一间,居住条件算是他到三亚以来最好的一处了。之所以这里会建有条件如此优越的宿舍,是因为民政部的入职培训基地便设在这里,以便培训期间就能够近距离接触移民,学习办理相关的事务。而这次的南下干部培训班是由民政部牵头,协同商务、交通、军警等部门举办,所以尽管韩正山是警察司的人,但也是一并安排到这里接受培训。 韩正山很欣喜地在报到处看到了自己的熟人,昨天曾在民政部见过面的大夫吕义。两人攀谈几句之后,才发现他们竟然是被分配到同一班,按照分班规则,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去往南海的目的地也将是同一个殖民地。 “这倒是真的巧了!”吕义对于这样的巧合也颇为惊讶:“那在下今后就要烦劳韩兄多多照顾了!” “不敢当不敢当,听说南海多发各种热病,到时候怕是在下受吕兄照顾才是。”韩正山知道吕义的职业在殖民地的重要性,当下回应也是十分客气。 两人来报到的时间比较早,宿舍也都还没有分配,于是两人顺理成章便住进了一间房。当天下午便开始了培训课程,他们所在的培训班共有十一人,分别来自司法、卫生、交通、商务、民政、农业等多个部门,而培训的主讲人对他们来说也已经是见过面的熟人了。 “在此之前我已经跟在座诸位都单独见过面了,大家应该也已经认识我了。接下来的一段时期,在这里的各位和我将一起共事,我就是各位的直接领导,希望大家团结一致,好好合作,在南海做一番成绩出来,壮大我海汉国的同时,也为自己赢取一个大好的前程!”谭举任没有急于开讲课程,而是先给在场诸人理顺了工作关系,对于这些新上任的干部们来说是必须要有清楚认识的重点。 谭举任已经看过他们每个人的资料,并且也都进行了时间或长或短的面谈,说实话他对于分派给自己这批干部的个人素质并不是很满意,因为这中间有不少人都是刚刚才从普通归化民提拔起来,甚至是像韩正山、吕义一样的新移民,根本没有多少在海汉社会中的生活经历,对维持这个社会运转的各种规章制度,对他们即将要履职的岗位,都缺乏深刻的认识和相关的操作经验。 去到南海的目的地之后,谭举任作为行政长官就得要分管当地除军事之外的所有事务,而这帮看起来还有点懵懂的干部就将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只是他现在仍然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对这些人如臂指使,而这些人又是否能够很好地贯彻执行他的执政意图。要想让这帮人到了地方之后不至于手忙脚乱,这出发之前的最后培训就显得尤为重要。 谭举任必须要在这几天中让他们明白自己的分工和责任,并且每个人都得清楚各个部门之间应该要如何来协同运作,以保持殖民地的正常运转和发展。当然这几天的培训课程也不是由他一人来完成授课,会有其他部门的官员轮流过来讲课,以确保这些学员所将接收到的信息都足够专业。 “完成这几天的培训之后,我们就会乘船从三亚出发了。所以我希望各位摒弃所有的杂念,安安心心把眼前的事情做好,这是你们必须要完成的工作,也是你们应该要尽力去把握的机会!”谭举任给手下们画出大饼:“工作尽心尽力的,在岗位上做出成绩的,我都会看在眼里。表现得好的,我也会向执委会申请嘉奖表彰,助你们早日升官发财。好好做事,我不会亏待各位!” 正文 第1209章 基层官员 海汉的干部培养体系,可以说是隐藏在国家高速发展大好局面下的一块短板,虽然执委会从穿越之初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将会带来的隐患,并且也为此作出了诸多努力,采用了自行开科取士,任用大明投效官员,各部门都自行开设干部进修班等等措施,但毕竟立足时间太短,合格的干部数量依然远远跟不上海汉国的扩展速度。 也正因为如此,南海一部分殖民地在建立之后的一段时期内都只能由军方管制,而难以组织起持续有效的殖民建设。这种状况迄今也没有得到太大的改善,所以这次南下的干部队伍中,才会出现如韩正山、吕义这样几乎是以临时抱佛脚的形式招入的人员。如果严格按照用人标准来衡量,他们这种新移民根本连任用干部的资格都没有,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虽然他们在个人资历方面有所欠缺,也还是被有关部门破格录用了。 谭举任虽然对这帮手下的能力也心存怀疑,但他当下也没有更换人选的余地,就算能换,换来的其他人也不见得比现有的人选好到哪里去。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提升自己这些手下的实力,让他们在抵达殖民地之后能够更好地贯彻自己的执政意图,做出一点像样的成绩来。 谭举任讲课的内容主要是殖民地的权力架构和部门分工协作机制,这对于刚刚正式踏入官僚体系的干部们来说,其实很难立刻理解中间的门道。倒是韩正山这种曾经在衙门里待了多年的“老公务员”,听了谭举任的讲解之后会有颇多收获。 按照韩正山的理解,海汉对于执政的分工要比大明官府更为细致,考虑得更为周全,而且有现成的模式可用套用,每个人都很清楚自己的责任所在,这种分工合作的方式会比大明官府的运转效率更高。不过韩正山认为这也是与海汉所具备的惊人财力有关,像他上司谭举任将要履任的这个地方,据说人口还不如大明一县之地,而这分管干部就有十几人之多,韩正山可不敢想像一个县衙有这么多管事的人与县太爷分权。 按照大明的官僚体制,知县之下有县丞一人、主簿一人,分掌粮马、巡捕、税征、户籍等事务,典史一人,掌管文书收发,若是无县丞或主簿的小县,其职能则由典史代管。再往下就是三班衙役和民壮,乱七八糟加起来有百十来号人。但海汉的基层官僚编制要大得多,按照谭举任的说法,他们这批接受培训的干部都是基层官员,再往下才是如三班衙役一样的勤杂人员。这当官的都十几个人了,整体的人员编制自然是要比大明的县衙编制多出不少人头。 加之在海汉官府机构里做事的饷钱都不低,维持这么大的机构编制所需投入的资金自然是要远远大过了大明的县衙一级官府,考虑到经费开支,这样的模式在大明显然是行不通的。但人多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韩正山这一级的基层官员责权更为明确,而他们的主管领导谭举任就能把更多的精力放到殖民地的规划与实施过程中的指挥工作上,而不是为了处理大大小小的民间事务忙得焦头烂额。 以韩正山的眼光见识,其实也说不出海汉这种用大投入来换高效率的做法,与大明官府相比到底孰优孰劣,但海汉能在来到大明边界的短短数年内立国并向外不断扩张,可见这套运行模式的作用还是相当显著。海汉这套官僚体系能留给外界质疑的问题,无非是国民几乎全是来自以大明为主的他国投效,在海汉的统治下这些国民的忠诚度到底有多高,或许将会是海汉的一个软肋。 当然以韩正山抵达海汉之后的见闻来看,海汉国民对于他们的统治者敬畏感十足,很多人都将“首长”视作天神下凡一般的存在,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贰心。即便是有些人心念故土,但也不会对当下的生活状态有太多的抱怨,毕竟像海汉这样在治下地区几乎没有战乱之虞的环境可不好找了。特别是面临着内忧外患的大明,除了江浙和福广这沿海地区还算比较太平,内陆和北方都已经陷入到连年战乱当中,海汉这几年移民人口能够飞速增长,一定程度上也是拜大明战乱所赐。 而谭举任在谈及这个方面的时候也毫不避讳地表现出了优越感:“大明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地方发生内乱?有人可能会说是天灾,是人祸,但这些只是表面现象,真正起到决定作用的原因是有太多的百姓吃不上饭,而官府又没办法解决他们的生存问题。这种状况在我国就不会出现,我们有远远超过国民生存所需的粮食收成,有强大的武装军队庇护,有你们这样的基层干部支撑着各个部门机构的运转,还有英明的执委会为我们指明前进的方向,这个国家乱不了!” 如果没有来过海汉,亲眼见证这里的情况,那么在座这些人大概都不会相信谭举任的这番吹嘘,不过现在听到这些话,包括韩正山在内的所有人却都觉得这是毫不夸张的大实话。海汉国内的富足安定,是他们每个人都能切身感受到的状况,也是海汉国民愿意臣服于执委会统治之下的最大原因。 但除开这些鼓舞人心的政治宣传之外,谭举任所讲的专业领域学识就让韩正山听得很是吃力了。这一是因为他出身江浙,对谭举任带着浓重广东腔的海汉官话就不是那么容易听明白,二来谭举任所讲的内容有太多他不理解的用词和概念。谭举任说十句,韩正山大概只能半蒙半猜地听懂六七句。 韩正山转头看看旁边坐着的吕义,见他也是面带迷茫之色,心道吕义是松江府出身,想必状况也跟自己差不多。不过他是当大夫的,除了治病救人之外,只需要去当地带几个学徒出师就算完成任务,对于谭举任所讲授的行政管理方面的理论知识倒也不用掌握那么透彻。 而一同听课的其他人中,倒是有两三个人一直在拿着笔记录谭举任所说的话。韩正山注意到他们所拿的并非普通的毛笔,而是一种金属笔尖的笔,面前还都摆着一小瓶墨水,写一阵便要用笔蘸墨,用法倒是与毛笔一致。谭举任在派出所的时候也见过黄同阳使用这种笔,据说笔尖是精钢所制,海汉人称之为“钢笔”,写出的字笔画极细,一张纸可以书写的内容也比毛笔要多得多。 能熟练使用这种钢笔进行书写,显然不会是新近才抵达海汉的移民,韩正山不问可知,这几个同僚肯定是在海汉国入籍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韩正山当下便决定等谭举任讲完之后,要去找这几位仁兄套套近乎——不是为了他们使用的书写工具,而是把他们做的笔记借来看看,免得错漏了这讲话中的重要内容。 这批将要随谭举任南下的干部中既有韩正山、吕义这样的新移民,也有几名已经在机关里工作了较长时间的老归化民。虽然无法全部启用有经验的干部,但执委会还是希望能安排出以老带新的阵容,让南下的工作组在当地开始工作后可以快速上手,不至于因为经验欠缺而让所有部门都无法良好运转。至于类似治安官这种相对不那么稳定的职位,有谭举任和当地的武官盯着,倒也不太会出什么大的岔子。 而随后几天的课程,都是由各个部门的“首长”亲自登上讲台授课。这些学员们虽然已经有干部职称,不过在“首长”面前也丝毫不敢表现出松懈怠慢,不管听不听得懂也得打起精神硬撑下来再说。韩正山倒是通过这些课程又加深了对海汉官僚体系和各个部门的了解,每天与吕义等人闲聊的话题,也都是在讨论相关的内容。韩正山自嘲小时候若是有这样的学习劲头,只怕早就考上了功名,如今至少也是个秀才甚至举人了。 当然了,在培训班里所学到的这些东西,跟大明科举要考的经史子集并没有什么联系,而是让这些菜鸟干部们在短时间内尽可能掌握管理民众,维持机构运行的方式方法。这些理论并不高深,他们所欠缺的也就只是实践经验罢了。 从培训第三天开始,所有学员在主官的带领下,到移民营中开始挑选和登记南下的人选。谭举任所分配到的移民配额是八百人,这其中包括了一百七十余名已经确定下来的归化民,剩下的名额就要从移民营地中挑选了。 按照民政部一贯的做法,在几天之前就已经开放了自愿报名,而移民所将得到的好处除了移民补助、土地、房屋等等诸多优厚待遇之外,还有就是被统一缩短到一百天的入籍考察期。只要在抵达当地一百天之内没有犯下明显的过错,那么就可以自动获得海汉国籍并享受国民待遇,这对新移民来说,要比留在本地竞争有限的入籍名额容易多了。 当然了,新移民们并不知道他们将要被分配的具体地方在哪里,否则其中很多人可能会因此而打退堂鼓,毕竟要去到三亚以南几千里的海外,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接受的前景。 韩正山当然已经通过这几天的授课知道了自己将要去往的目的地,但其实知道跟不知道的差别也不是很大,因为他根本就想象不出当地到底会是什么样的环境。但有一件事是确定无疑的,那就是被分配的地方再怎么遥远,也同样是海汉治下的国土,所有的规则和社会体系跟三亚并不会有太大的差别。最重要的是当地驻有海汉军队,倒也不用太担心安全方面的问题。 对海汉了解程度有限的新移民,更关注的是去往当地和留在三亚的待遇差异是否划算。不过即便他们不参与南下移民,最终的分配也不见得能留在三亚,多半还是会派往外地,到时候就未必有主动报名南下这样的优厚待遇了。当新移民们意识到这一点后,报名的人数还是相当多,大大超过了官方最初的期望值。 这样一来,谭举任等人的任务就轻松多了,他们只需要从报名者中挑出合格的人就行了,而不用强行从移民营拉走一帮人,用武力押送他们去南方的殖民地。 韩正山也是挑选移民的面试官之一,但因为移民人数众多,这种面试其实也就只是走个过场,让他们这些新上任的干部熟悉一下工作流程而已,根本就没有挨个进行审查的时间。只要看看四肢健全,没有明显的肢体残疾或是疾病,智力正常能听懂命令,基本上都能合格。不过韩正山还是对其中一部分人留了意,因为到达当地之后,他就得在短期内组建起治安机构,而仅凭他和将要跟着分配过去的七八名菜鸟警察,大概很难有效管理当地的治安状况,所以必须还得要扩大编制才行,而征召对象肯定就在这些新移民当中了。 对移民的登记挑选工作一直持续到培训期结束的时候,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各种补给物资便开始逐步在三亚港和胜利港装船,而韩正山等人则要在此期间让即将南下的这批移民了解他们的职权分配,知道自己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期内该听谁指挥,向谁负责。换言之,就是将他们前几天所接受的培训内容,转换身份然后再对这些新移民进行宣讲。这一方面是加强他们对于自身工作的理解,另一方面也是让这些移民对抵达当地之后的社会分工有所了解,不至于到时候对干部们的指挥有误解或抵触情绪。 三天之后,一切准备就绪,南下移民船队出发在即。 正文 第1210章 出发南行 此次南下移民计划的规模颇大,谭举任和他的这帮手下,以及挑选出来的数百移民,也只不过是其中将被派往南海某地的小分队之一。除了数量众多的移民和派遣人员之外,还有几支南下执行换防任务的部队一同出发,整个船队的人数将超过四千人,运输的各种补给物资也有数千吨之多。这也是自1633年海汉与安南、占城等国组成联合舰队下南洋军演之后,时隔一年再次由官方组织的一支超大规模南下船队。而这还仅仅只是首批南下的人员,后续至少还会有两三批人员被派往南方殖民。 而对于这支船队中的大部分人来说,也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见识并参与如此规模的远洋船队出行。特别是那些刚到三亚不久,连移民营地都还没出过的新人,在码头上集结时大多都看傻了眼。不管他们接下来的目的地是哪里,看到这样一支庞大的船队,心中多少也能安定一些。 韩正山看着码头上排着长队登船的人流,心中也是感慨不已,海汉这个国家的动员能力之强大,远远超乎他的想象。这么几千人要运去几千里之外定居,所需的可不止是短期内糊口的粮食和一些生活物资而已,也难怪海汉能够组织海军远征浙江,甚至还派出了舰队前往更北方的山东建立殖民地。一个建国不久的小国能有这样的国力,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实实在在地发生在自己眼前,想想以前一心觉得大明天下无敌,如今看来目光着实有点短浅了。 在鹿回头半岛装载移民的帆船,绝大多数是跟韩正山当初从浙江南下途中换乘的移民船同一型号,不过数量可比澎湖出发的移民船队大多了,数十艘移民船在码头上一字排开,上千人分作若干队伍沿着栈桥登船,光是这个场面就让人不禁心潮澎湃。 韩正山远远看到谭举任正在接受海汉高官的接见,据说来人便是执委会里几名位高权重的大首长,平时可是很难有机会看到他们在外边抛头露面。不过像他这种级别的基层干部,根本连凑上去靠边蹭点仙气的资格都没有,所以也只能在划定的等候区伸长脖子望几眼了事。 但凡有大规模的船队离港远征,执委会的头面人物都会到码头相送,这已经成为了海汉的惯例之一,这次也不例外。不过这种象征性的仪式都不会持续太久,几句勉励叮嘱的场面话讲完,外派官员们就得登船准备出发了。 韩正山上船之后,发现这趟差事的居住条件要比当初来三亚的时候好了很多,不用在跟移民们挤在甲板下的船舱里,而是可以与其他干部一同享受甲板上的高级隔舱。当然了,这种高级隔舱也只是相对于甲板下的通舱吊床而言,实际上仍然是八人一间狭窄的舱室,靠着两侧舱壁放下四张双人床之后,就只剩下中间大约两尺宽的狭窄过道了。 哪怕只是细微的生活条件改善,韩正山也能从中感觉到地位所带来的待遇差异,这让他对于这次离开三亚南下的忧虑又稍稍减缓了一些。虽然不能留在三亚发展似乎是一个遗憾,但想想由此所能换来的权力和地位,韩正山认为为此作出一点小小的牺牲也是值得的。他在来海汉之前已经习惯了手里握有特权的生活,现在要让他重新回到平民百姓的生活状态,一是难以适应,二是心中也有不甘,既然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那自然是要抱着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念头,南下去殖民地搏一把前途了。 该装船的各种货物补给在前几天就已经陆续完成了装船,所有人员登船之后,码头上的水手便开始解开固定船只的缆绳,让帆船缓缓驶离岸边。数十艘移民船、货船和综合补给船组成的庞大船队鱼贯驶出,绕过鹿回头角之后,与从胜利港驶出的海军舰队会合,然后一同向南方海域进发。 在三亚西南大约一百五十海里开外,便是此次南下船队的第一站,位于安南国东海岸中部的商业贸易港岘港。船队将在当地稍做停留,卸下三亚运往当地出售的货物,并运走产自附近秋盆河平原的一批粮食。 韩正山这次没有再像来三亚时那样被禁止离开船舱,只要船长没发出禁令,他们这些南下干部都可以自行在甲板上活动,甚至还可以去驾驶舱看看船长是怎么根据海图来判明前进的方向。 韩正山所在的这条移民船已经在三亚与南海之间跑过七八次来回,船长丁旭是五年前从安南黑土港入籍的归化民,不过如今已经满口海汉官话,根本就看不出他与汉人有什么区别了。对于这些出海经验并不算丰富的乘客,这名船长还是显得比较有耐心,不紧不慢地向他们讲解一些粗浅的航海知识。 韩正山一开始还只是当消遣来听,但多听了一阵之后,便逐渐留意到了更多的信息。听这船长所说,海汉国在南海所控制的区域之大,似乎还要胜过在大明海岸线上的控制范围。不过因为南海的人口远远不及大明,海汉在当地所能召到的劳动力极为有限,因此这些地方的建设发展主要还得依靠外来移民实施。海汉大费周章从海南岛组织移民,千里迢迢把人运到南方,也正是因为这种不得已的原因。 当然了,更复杂的政治、军事方面的考量,韩正山不懂,这位船长也同样不懂,所以他们能够认知到的原因,相对还是比较浅显的。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认识到海汉的强大,毕竟这种长距离的海上移民活动,韩正山以前可真的是没有见识过,他唯一听闻过类似的事件,大概还要上溯到秦始皇派徐福带着童男童女渡海去找神仙那事了。 虽然三亚与岘港的直线航程仅有一百五十海里,但庞大的船队行进速度只保持在五到七节左右,因此完成这段航程也得需要至少一天半左右的时间。韩正山倒是乘着这个机会,好好观察了一下船队中担任护航任务的海汉战船。 他在杭州城头曾远远看过海汉战船,从浙江南下的时候也曾在舟山定海港,澎湖马公港等地看过停靠在码头上的战船,但这次南下却是有半支舰队的编制担任护航任务,在海上看到这些海汉战船灵动威武,劈波斩浪的身姿,与那停在港口的模样又大不相同了。海汉号称南海无敌,一多半的底气就是来自于这支强大的海军。 众人在船上闲着无事,便询问船长丁旭关于下一个目的地状况。丁旭让副手把着舵盘,自己掏出了烟杆烟叶,不慌不忙地点上抽了两口,这才对众人说起了目的地岘港的状况。 “这岘港本是安南国的一处天然港湾,那时候安南国还分南北朝廷,岘港便在南边朝廷的地盘上。不过这岘港一北一南,分别是南边朝廷的国都顺化城和南边第一大港会安港,这岘港当时只是一个渔村而已。后来我海汉国帮着北边朝廷打仗,一口气将顺化城和会安港都给打掉了,安南国欠了天大的人情,便在南边划了几块临海荒地出来,作为补偿交给了我海汉国经营,这岘港便是其中一处。” 有人插话问道:“老丁你当时去参战了吗?” 丁旭摇摇头道:“首长们拿下岘港的时候,丁某那时候还在黑土港附近当渔民,还没投效首长,所以这些事也是后来听别人说的。” 韩正山道:“老丁你说你是五年前入籍的,那这打仗的时候,至少是在五年之前了?” 丁旭看了眼韩正山道:“你倒是心细……没错,当初海汉大军打会安港是七年前,而攻打顺化城,正好便是六年前眼下这个时候。那顺化城号称安南第一雄城,光是护城河就有内外两道,哪怕有三五万军队围城也难以攻入,但海汉军据说就去了两三千人,便将这城直接拆了半边,守军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韩正山既然已经知道丁旭所说这些都是道听途说而来,当下就没怎么专心听他吹牛皮了,心里却是在琢磨另一件事。据他所知海汉人是在天启七年才来到琼州,算起来那第二年就跨海打了会安,第三年攻破顺化城,这打仗的本事可以说相当厉害了。还好他们将武力都用到了安南这边,要是攻打两广地区,那官府怕也很难招架得住。 他琢磨完这个念头,便听那丁旭犹自滔滔不绝地在跟众人讲当初的安南战事:“……南边的阮氏朝廷,若不是首长们出面作保,留下了一些族人,恐怕早就被北边的郑家杀个干干净净了。你们若是在国内遇到姓阮的安南裔国民,十有七八便是阮氏家族的人了。” 韩正山一想,当初在警察司培训基地上进修班的时候,讲课的官员便有一人叫做阮经文,想必应该也是丁旭所说的阮氏族人了。 有人不解地问道:“既然安南朝廷欠下首长们这么大的人情,那为何首长们不直接讨要一两座城池,也免得在荒山野岭的地方建据点这么麻烦。” 丁旭摇头道:“这你就不懂了,莫说安南的城池,就算大明的城池,对我海汉又能有多大作用?首长高瞻远瞩,找安南国讨要的几块海外飞地,俱是未经开发的天然良港,于开辟南海航线大有好处。再说荒地有什么关系,这三亚也只用了八年时间,便建成了眼下的光景,假以时日,这些海外港口不都会慢慢变成一个个热闹的港城?” 韩正山回想自己从浙江南下时一路所停靠的各个港口,果然也是很符合丁旭所说的这种情况,海汉人并不热衷于进入内陆占领城池,而是喜欢在临海港口和海上航道要害处建立据点。以其独特的经营手段,这些海港的确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成为了繁华的商业港口和人口聚居地。随着海汉移民的不断迁入,这种临时据点也会很快就演变成隶属海汉的领土了。 自古以来的国家要扩张,无不是以大陆为基础攻城掠地,但海汉却独辟蹊径,所占领土不是岛屿便是临海港口。韩正山了解得越多,便越是佩服海汉这种另类的手段,只可惜他的上司谭举任是乘坐军方舰船,否则他还真想当面向谭举任请教一下,这海汉的对外扩张策略到底是有多少奥妙在其中。 船队在第二天驶抵了岘港,距离港口还有十几海里的时候,在甲板上便已经能看到岘港外围的高大山岭了。 就港口建设水平而言,岘港与几乎同一时期开始启动的香港相近,移民们看到海外也有如此之大的海汉领地,在船上便已经欢呼起来。不过韩正山在南下途中已经见识过了海汉的数处港口,因此对于岘港的建设规模倒也没觉得特别惊讶。 船队入港停靠,当地驻军和警察已经提前在港口划定了活动区,船上的移民可以在短暂的停靠期内分批下到岸上放一放风,但不允许离开划定的活动区。此次的南下船队中只有极少数人被安排在岘港落脚,绝大多数移民只能在这里短暂停留,连走马观花的参观都不会有,就得继续往南行进了。 码头上的力工们用绞盘熟练地操作高大的吊臂,将船上的货物吊装上岸,其中大多数都是比较廉价的初级工业品,如各种铁制的农具等等。这些东西虽然利润不高,但在安南南部的市场占有率却相当不错,货物在岘港批发给安南国内的商贩,再由他们分销到内陆地区。 韩正山在码头上看到来接货的安南商人兴奋地开箱验货,不禁脑洞大开,心想海汉若是把农具换成武器,那不是随时都能在别国武装起数以千计的人员?这安南和大明没因此生出内乱,倒也是海汉手下留情了。他可不知道海汉每年向国外出口的武器交易量颇大,而最大的两个买家便是这与海汉相邻的大明与安南了。 正文 第1211章 中南半岛 作为海汉最主要的政治盟友和军事合作伙伴,安南每年向海汉提交的军购订单总价是一个极为惊人的数目,同时也是海汉在军事装备出口方面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特别是近几年安南国内逐渐太平,朝廷也在学着海汉的执政思路,加强海上贸易与农林产品的规模化经营,国内的经验状况已有了明显好转,在下订单的时候也不再需要使用大量的移民配额来抵销货款了,不过以物易物的交易模式倒是一直保留下来。 海汉对于安南的市场也一向非常重视,安南人口较为密集的中部和北部区域离三亚的航程,要比福建和广东珠三角地区近了不少,而且与大明一样是属于农耕国家,用来销售海汉的初级工业品再合适不过。尽管这些铁制器具是跨海运来,但价格却要比安南本土同类产品的成本价还低,而根据两国早年达成的官方协议,安南对于从海汉进口的货物没有任何门槛,这就为海汉用工业品在安南赚取剪刀差提供了最大的便利。 这些工业品虽然利润没有军品那么高,但对以农业人口为社会主体的安南来说却是非常实用的生产和生活工具,韩正山以前认为海汉人只是卖卖玻璃制品、高级酒、军火之类的贵重商品,倒是没想到在安南这边的操作方式有所不同,卖到民间的货物竟然是以廉价日用品为主。 当然这也只是韩正山比较片面的看法,事实上在较为富庶的安南北部地区,海汉出售到市面上的商品中便不乏各种更为贵重的商品。其京城升龙府每年从海汉进口的玻璃制品,甚至比广州这种大城市也不会差太多。而利润最为丰厚的军事装备,都是送到北方的涂山半岛军港,直接与安南军方当面交割,再由其内部分发列装到各地驻军,并不会在岘港这样的民用港口公开交易。 韩正山也留意了安南本地出售给海汉的货物,基本都是以稻米、畜禽为主的初级农产品。事实上海汉国内的粮食生产已经在自给自足的基础上有了一些富余,可以向海南岛以北的各处海外殖民地进行输送。而南海地区的部分殖民地因为开发程度有限,当地的粮食产量还不足以支撑自身的消耗,便会就近从安南、占城等粮食出产大国购买,而运往目的地的运费也基本可以抵销从海汉国内组织粮食的差价了。 以韩正山所掌握的经济常识,自然难以意识到双方在贸易内容上的差异意味着什么,但有一点他是看得很明白,海汉在本地的影响力之大,已经与国内并无差异。虽然这地方名义上是安南国“借”给海汉经营,但韩正山在这里所见到的状况,不管是海汉人还是安南人,都是将这里视作了海汉的领土,交流用海汉官话,交易用海汉流通券,唯一的衙门是隶属海汉的岘港管理委员会。 韩正山问了几个水手,才知道安南国在岘港并没有设立官方机构,完完全全将治理权交给了海汉。甚至就连海汉海军的战舰也可自由进港停泊,安南国对此并无限制,看起来对海汉就是完全不设防的状态。或者换个说法,安南国的执政者似乎也并没有把这里再当作自己的国土,而是与安南接壤的海汉领地。 这到底是完全的信任还是出于对海汉的畏惧,韩正山还真是不好判断。不过海汉在此常驻的部队数量极少,仅有一个连的陆军是正儿八经的作战部队,都驻扎在港湾入海口附近的山坡炮台。海军也驻扎了一个装备维修排在这里,不过成员大部分都是专业船匠,只是在此协助过往海军船只完成维修维护工作而已。平时的治安工作全是由警察负责,军队只担当对外防御的职责,这或许也是让安南比较放心的原因之一。不过此次海汉南下船队规模庞大,进港之后还是派了专人去附近的安南官府送上公文,以免安南官方对此有所误会。 作为距离三亚航程最短的安南东海岸大型贸易港,岘港的繁华程度大概算得上是整个东海岸首屈一指的港口,甚至远远超过了海汉早期在北部湾开发的黑土港。如今这里的常驻人口已经多达两万余人,其中大约有一半是海汉国民,剩下的人里面一部分是正处于入籍考察期的准国民,还有一部分是在这里为海汉打工的安南人。当然了,很多安南人是做着做着就觉得不如加入海汉籍拿到更好的待遇,然后就向海汉提交了入籍申请。而安南官府对于这种人口流失一直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双方都是自愿行为,官府便也不插手干涉,任由人口自行流动。 韩正山了解了岘港的状况,再琢磨琢磨也就明白了为何海汉能够从大明源源不断地吸收移民。不管是安南还是大明,地方官府对于海汉这种实力的存在都不免会心存畏惧,谁也不想为了一些**的去留而主动招惹麻烦上身。更何况被海汉所占领的地方,附近的官府多多少少都会从海汉人手中获取到各种好处,这些官员一般也都会给予海汉行事的方便,其立场究竟会站在本国还是海汉一边还真是说不定。 韩正山转念一想,那浙江舟山何尝不是大明的岘港,被海汉人占去了一年多时间,浙江官府却并没有采取什么行之有效的措施来驱逐海汉。反倒是海汉反客为主,竟然将军队开到杭州城下,逼着浙江官府变相承认了他们在舟山岛的权益。这安南国国力远不如大明,不过执政的高层倒是心思活络,直接就把这地方送给了海汉,不用大家为此撕破脸皮,还能以此换来海汉的各种援助和支持,倒也不失为一个比较平和的解决办法。 韩正山很想在岘港走走看看,毕竟相较于与大明一样是汉人政权的海汉,这里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外国,他也很想见识一下异域的风土人情,但怎奈上级划定的活动范围就限于港区之内,就连饭食都是在别处做好之后送到码头上来,哪怕是他这种级别的干部也没有资格走出限定区域。他在船上的时候还听船长丁旭说过这岘港风景极佳,甚至还有首长在这边圈地盖楼,每年过来度假,但现在连码头都出不去,看来是没法一饱眼福了。 不过老天爷似乎十分眷顾韩正山,一直以来的好运气也没有离他而去,当他正打算放弃这个念头的时候,便有人来通知他去上级那里报到。韩正山赶紧放下饭碗,抹了一把嘴就赶着去见谭举任了。 “你跟我去趟附近镇上,顺便跟这里的治安官交流一下,学学人家是怎么治理这地方的。”谭举任吩咐完之后,也不再多问韩正山的意见,便返身上了一辆马车。 韩正山也不敢再多问,便小步快走跟在后面。同行的除了他之外,还有谭举任的随身秘书和四名贴身护卫,以及赶车的马夫。不过秘书是谭举任的亲信,也跟着坐进了马车,车里还有过来接谭举任的本地工作人员,韩正山与四名护卫坐不进去,就只能一起徒步跟随了。好在地方不远,也就一里左右的路程,韩正山倒也不会觉得太辛苦。 但很快韩正山又发现同样的马车还有好几辆,后面也都是跟着护卫,也是朝着同一个方向在进发,看来这船队里的首长是全都出动了。 到了目的地之后,韩正山很快便明白情况了,原来是本地的执政官员要宴请谭举任等人,所以派了数辆马车到码头上来接他们。 以韩正山的级别,肯定是没法跟首长们同席的,甚至连同一个屋檐都做不到,包括秘书在内的随行人员全部被请到另一间花厅就座,这边也同样设有宴席,而出面陪同的则是本地的治安官、移民官、商务主管等等。这些人与韩正山一样,统统都是归化民,交流起来倒也不存在身份等级的差异。 韩正山一见桌上的菜,顿时心中叫苦不迭,这倒不是他有什么进食方面的忌讳,而是后悔自己刚才在码头上那顿吃得太快,肚子都已经吃了个半饱,如今被拉过来面对这么一桌海鲜大餐,大概是吃不下多少东西了。 “各位同事远道而来,我们岘港这地方也没什么特产,但海鲜肯定是不缺的,管饱管够!做菜的大师傅是在胜利堡里培训过的,保证口味正宗,各位不要客气,首长们常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来来来,大家动筷子吧!” 岘港本地的移民官也兼任宣传干事,这边外来干部们的接待工作便是由他来主持,热络地招呼众人开动。不过考虑到等会吃完饭可能还有首长接见的环节,众人也不敢放得太开,酒肯定是不适合在这里畅饮了,不然等下在首长面前失态可是大事。韩正山原本就不是贪杯之人,只是象征性地碰了一下杯,打湿了一下嘴唇,便将酒杯放回桌上了。 韩正山很快就与本地的治安官搭上了话,无独有偶,这名叫做秦彪的治安官在投靠海汉之前是在琼州府城当捕快,跟他算是同行了。两人道明身份来历之后,自然就多了一份亲切感,吃了一阵之后便下席坐到旁边喝茶聊天了。秦彪说起当初投效海汉的经历,也仍是唏嘘不已。 “想当年琼北大乱,海盗都打到府城外了,若不是首长们带兵来救,琼州岛怕是早就成了强盗窝子。后来首长们赶走海盗,便顺势接管了琼北,我也是为了混口饭吃,便也投了海汉。进来之后,还是被安排做了老本行,前两年听说海外殖民地召治安官,我便咬咬牙报了名,渡海来了这岘港。” 韩正山一边听一边心中琢磨,这海汉当年借着打海盗之名将琼北占了,这种鹊巢鸠占的行为,恐怕也有诸多台面下的小动作,不过如今海汉已经立国,大明也无力再从其手中讨回已经更名为海南的琼州岛。这秦彪就算是知道其中内幕,如今身为海汉官员,也决计不会再提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了。 韩正山当下应道:“秦兄来这岘港当官,想必也有不少收获吧?” 秦彪有些误会了他的意思,连忙摆手道:“首长们最痛恨的便是贪腐,这不该捞的钱,我是决计不敢动手的,身有官职而触犯法律,责罚加倍啊!” 韩正山连忙说道:“在下不是说钱财之事,只说这仕途历练的收获。” “哦!”秦彪这才恍然道:“我要是不来这岘港,留在海南岛多半也是当个普通警察,来这里当个官倒也的确不错。岘港这地方风景优美,气候宜人,附近的秋盆河流域就是产粮区,不用担心灾荒年饿肚子。就算以后卸任了,我大概也会在这里继续住下去。” “秦兄在岘港治理有方,想必以后也是要升职往上走的,岂能在这里归隐?”韩正山不失时机地吹捧道:“听说在海外殖民地当过治安官的,今后都能升进司里甚至部里做事。” 秦彪点头应道:“当初上头将我派来岘港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说法,四年治安官任期做满,便可调回海南任职,官升一级肯定是跑不了的。当然了,若是自己主动要求继续留在海外,那就得看上头的意思了。” 韩正山问这事就是为了打听一下殖民地治安官的待遇,听秦彪这么一说,倒也放心不少。既然几年后就能提拔官位回到海南岛,那么这种海外任职的经历倒也不算吃亏。至于说其中有没有好处,韩正山可不相信秦彪真有那么清白,管地方治安的哪会一点好处都没有,就算不伸手,人家也会主动把钱往你兜里塞的。他适才在镇上也看到了青楼、赌场、典当行之类的店铺,这些场所的经营者不主动打点关节买顶靠得住的保护伞,他是绝对不信的。 正文 第1212章 治安官的职责 对于这些见不得光的门道,韩正山倒是无需向秦彪请教要如何操作,他在杭州当捕头的时候也没少收好处,这些伎俩早就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他更感兴趣的是,在岘港这样的海外殖民地当治安官,将会面临怎样的困难和挑战。虽然在三亚培训的时候,讲师们也有谈及到这方面的问题,但能够面对面与一位现任治安官请教,韩正山不会错失这样的机会,再说谭举任先前让他随行的时候,也明确表示过要他与本地治安官多交流交流,想必也是出于类似的考虑了。 “困难?”秦彪听了韩正山的提问之后,沉吟了片刻才应道:“别的殖民地,我不太了解情况,也不敢妄言。单说这岘港,最大的困难或许便是这两国的治权了。” 韩正山不解道:“此地不是由我海汉国全权把控吗?” 秦彪点点头道:“话是如此,但岘港的常驻人口里边,只有大约一半人是海汉国民,也就是说这些人才适用于海汉法律管束。当然按照我们现行的做法,对于非国民的犯罪行为也同样可以处理,只是本地人员构成复杂,有些来此贸易的安南人地位显赫,犯事了也不好处理。这其中难处,想必韩兄也能想到。” 秦彪所说的这种情况倒是不难理解,岘港本就是从安南国国土上划出来的一块飞地,来这里贸易的商人中,比例最大的便是安南人。而这些有资格跟海汉做跨国贸易的商人,其中又有不少背景深厚,甚至是代表了安南官方的利益。这些人如果在岘港犯事,海汉治安官要处理他们,自然也得考虑到惩治措施对两国关系可能会产生的影响。 虽说派出所的外墙上就刷着“执法必严、违法必究”的醒目标语,但他们都是业内人士,也知道这些标语所象征的精神也并不是适用于每一个人。特别是像岘港这种环境比较特殊的地区,处理治安事件的时候就不免有更多的顾忌。韩正山先前以为海汉对本地的掌控已经达到了百分之百,但现在从秦彪的描述来看,情况却并不是那么乐观。 “那如果遇到秦兄所说的情况,一般又是如何处理?”韩正山继续请教道。 秦彪应道:“先走正常程序呗,如果对面身份确实比较硬,那就得请示首长了。一般来说,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重罪,最后多半都是私下解决了。” 韩正山笑道:“这么说来,与大明的衙门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秦彪点点头道:“的确如此,不过也有一点是大明官府比不了的。” 韩正山道:“愿闻其详。” “海汉国民在安南境内犯了事,安南官府是没资格判处刑罚的,只能将人犯交由我们来处理。”秦彪叹道:“据说这也是当初执委会和安南朝廷签下的协议之一。” “这个倒着实厉害了!”韩正山的目的地并不是在安南境内,所以对于海汉与安南所签署的这条外交协议,他在培训期间也并没有听说过。由双方在这个问题上的政策差异,也能看出海汉在两国交往关系上的确要更为强势一些。 秦彪道:“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难题了。说实话这地方比海南岛好管得多,本地全是没背景的**,哪像三亚,随便一个路人说不定就是首长家里的佣人,根本得罪不起。听说你们还要去南方更远的地方,那敢情好,当地肯定一多半人都是从南洋买的奴隶,管起来更容易!” 关于海汉在南海殖民地的经营状况,韩正山在三亚培训期间也有所了解,的确是存在秦彪所说的这种状况,由于当地远离汉人聚居地,所以汉人移民极少,为了补充劳动力,海汉也只能从南海各地的奴隶市场购入几乎毫无人权可言的奴隶。因为文化和语言的差异,这些奴隶想要获得海汉国籍,所需付出的代价要远远超过汉人移民,而治安机构对他们的管束也更为轻松,毕竟这些人连行动自由都没有,每日就被关在种植园里劳作,触犯法律的可能性也相对小得多。 两人就这么一直闲聊着等到首长们参加的接风宴结束,谭举任出来的时候双颊微红,看来是在宴席上喝了一点酒。上马车之前谭举任倒是没忘了问问韩正山:“与本地治安官谈过了吗?” 韩正山连忙俯身应道:“适才已经谈过了,卑职收获良多。” 谭举任没有再细问下去,点点头道:“那就好,先回去再说。” 南下船队在岘港只停留一晚,清晨便要出发,所以船队里的官员们也就没有在镇上留宿,吃完这顿接风和送行一体的宴席之后,便回到了码头上。货物的装卸都已经赶在天黑之前完成,倒是不会耽搁第二天的出发。 韩正山没有回到自己的船上,而是被谭举任带到了他所住的军舰上。在这里每个穿越者都有一间单独的舱室,而居住条件自然也要比韩正山所在的移民船好得多。 “坐下说吧!”谭举任指了指面前的凳子道。他住的虽然是独立舱室,但空间着实不大,两尺半宽的床,加上一套靠着舷窗的桌凳,便已经将室内空间占去了大半。桌前的舱壁上点着两盏带玻璃罩的油灯,将室内照亮。谭举任坐在床沿上,屋里也就只有一根凳子可坐了。 韩正山谢过之后,这才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上司将自己单独召来,怕是有重要的指令,韩正山丝毫不敢怠慢,静待谭举任的指示。 “你跟本地治安官谈过之后,有什么感想?”谭举任问了一句看似很空泛的话。 韩正山想了想才应道:“在海外殖民地当治安官,似乎比在国内要容易一点。” 谭举任笑道:“你倒是会抓重点!那我再问你,如果把岘港交给你来管理,你会怎么做?” 韩正山道:“大概……也不会比秦大人做得更好了。” 韩正山这些旧时称呼一时半会还改不过来,谭举任也不急于在这个时候去纠正他,只是顺着话题继续往下说:“秦彪在本地的做法,多少也是有些迫于无奈,毕竟这里的环境不比国内,必须要考虑到安南国的感受。这也没什么错对可言,在大的局面下,当然是国家利益优先,细节的尺度倒是可以先放一放。” 谭举任所说的这番话,韩正山每个字都能听懂,但就是不太明白其所指为何。很显然上司对于岘港的治安状况也比较了解,才会作出了这样的点评,但究竟是褒是贬,韩正山却没有听出一个明确的态度。 谭举任接着说道:“我们要去的目的地,环境形势没有岘港这么复杂,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有那么多外交方面的难题需要处理。但有件事我希望你明白,南海很多地方的治安形势没有你们在培训期间了解到的那么太平,如果形势需要,你们警察部队也得武装起来参与作战任务。” “啊?”韩正山听到这个消息倒是真有点反应不过来。先前他还特地向秦彪询问过南边殖民地的情形,得到的回答却是完全不一样的答案。 谭举任又补充道:“之前还是挺太平的,不过进入今年有些地方的外部环境起了变化,所以可能治安压力也会变大。你也不用奇怪为什么早先在三亚培训的时候没有这方面的信息,因为我也是刚才吃饭的时候才听说的。” “首长……当地……不是应该还有驻军吗?”韩正山有些疑惑地问道。按照他所接受的培训,警察部队只担任地区的治安维持工作,至于作战任务原则上都是由军方负责的。绝大部分基层警员并没有接受过作战训练,要临时拖上战场去执行作战任务岂不是白白当炮灰? 谭举任道:“驻军当然有,一般情况下也轮不到让你们上战场。我跟你说这件事,是要你对这种状况有所准备。” 韩正山心道这怎么准备,老子手里连把能杀鸡的刀都没有,说好的佩枪也只能抵达目的地之后从军方手中领取,至于手下全都只有警棍一根,上战场无异送死。但对于上司的指令,他也不敢提出质疑,只能点头先应下来,暗暗祈祷别让自己撞上这种倒霉事。 韩正山心情复杂地回到自己所乘坐的移民船上,几个同事询问他今天随谭举任去镇上赴宴的情形,他也只是简单几句带过,收拾收拾便上床睡觉了。只是躺在床上的时候,他脑子里依然是不停在想,南方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才会让上司如此慎重地将自己叫去谈话。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各船清点完人员无误,便从岘港拔锚起航继续向南行去。他们的下一站是一百八十海里之外的归仁港,在那里也同样有一批货物需要与当地商人进行交接。 经过了近两天的航行之后,船队顺利抵达了归仁港。这里的经营状况与岘港相似,不过因为起步稍晚,港口的建设规模明显不如岘港。但归仁的天然港湾条件还胜过岘港,狭长的港湾南北方向距离达二十多里,就算是万吨轮也能轻松进港停泊。港湾内的海岸上还有海岸在此地建设的大型盐场,其产出供应安南南部民间所需尚有富余。 有了岘港的经历,韩正山再看到船上卸下成百上千的铁制器具就不会再感到惊奇了。海汉对安南南部的出口商品大同小异,归仁这里也不例外。而归仁港内陆地区水系丰富,有大片的冲积平原用于粮食作物种植,也同样算得上是宜居之地。 不过这里的开发程度有限,本地的海汉国民大概只有岘港的三分之一左右,附近市镇的繁荣程度也不及岘港。但韩正山听本地人说,海汉在这附近地区已经投资开发了大量的经济种植园,从去年开始已经有了收益,今年便逐渐步入正轨,将会有相当丰厚的经济收入。只是韩正山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些经济作物的名称,也很难从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中推测出海汉在这里的经营状况到底如何。 船队在归仁港原本也是计划只停留一晚,但进港期间天气就开始恶化,附近海域风高浪急。为了安全起见,最终船队在归仁港等待了三天时间,待天气状况好转之后,才从这里出发继续南行。 在归仁港以南一百三十海里之外,便是海汉目前在南海地区规模最大的一处综合军事基地金兰港。这里常驻有一支满编的武装舰队,以及两个营编制的陆军作战部队。来到这里之后,包括韩正山等人在内的移民们再次用自己的双眼确认了海汉在海外的军事实力,要知道这里距离海汉的京城三亚已经足足有一千四百多里,换算成航程也有八百海里。要在距离国土这么远的海外长期部署如此规模的军队,韩正山认为也只有海汉才能做到了。 当然这地方也并不全是军事用途,面积颇大的金兰湾内分别修建了军用与民用港口,在这里同样也不乏前来贸易的各国商船出没。船队随行的部队有一部分船只和人员就将留在这里,换防本地的驻军。而交接换防的过程需要两天,移民们也可以在这里稍事休息。当然了,上岸放风的活动范围依然是有严格限定,想在这里游山玩水是不可能实现的。 不过随行的干部有稍好一些的待遇,他们被组织起来参观了这里的军事基地,甚至登上了驻防舰队的旗舰甲板,近距离感受海汉最强大的战舰。这种安排当然是一种非常直观有效的爱国主义教育手段,包括韩正山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免折服于这强大的武力之下,体会到号称南海第一的海上武装究竟有怎样的实力。 “如果能留在这地方当治安官,那可就真是轻松愉快了!”韩正山在参观期间,便忍不住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正文 第1213章 向南再向南 金兰湾里驻扎着数千人规模的海汉军队,这里的治安自然是不会太差,而且这里因为军事基地的特殊性质,港区内只有面积不算太大的一块非军事区被纳入到警察司的治下,治安官的工作相对也比较轻松。不过韩正山与这里的治安官当面聊过之后,也了解到在这里当差基本上是不太可能有什么立功受奖,越级提拔的机会了,只能慢慢熬资历,靠着年限来提升职位。这也就是说,轻松的工作环境也是有代价的,这里并不适合韩正山这样希望能凭借自己的本事搏出位的人,想要爬得快,还是得去有风险的南海一线地区当差才行。 韩正山想起先前上司谭举任找自己谈话的内容,也只能叹一声富贵险中求,既然目的地的风险更大,那想必立功的机会也能多些。再说如今分配去向已定,也容不得自己事到临头来打退堂鼓了。 按照执委会的安排,金兰港大概将是这次南下殖民船队航程中停留时间最长的一站。为了能够让新移民们安心南下,特地在这里安排了为期两天的军事演习,向新移民们展示军方的实力。 韩正山作为南下干部中的治安官,这种活动同时也是在考验他的组织管理能力。好在他在这方面还算有一点工作经验,加之出发前在移民营已经跟这些人有过一定的接触,指挥这些移民到码头上的指定地点就位倒也不算是很困难的任务,充其量也就是繁琐一点而已。 说是军事演习,其实也就是日常出海操演的程度而已,唯一比较特殊的地方,也就是拖了几艘破破烂烂的旧船到海上当靶船打,以便能让码头上的民众能够直观地感受到海军武力的强大之处。韩正山已经有数次机会从不同角度不同距离观察过海汉海军,因此对于观看这种演习的适应性倒也还好,但有为数众多的移民还是首次看到海军的武装展示,俱都是兴奋不已,大呼小叫此起彼伏。 韩正山看着远处海面上的海汉战船开炮轰击靶船,心情倒是十分平静。要是这种场景搁在几个月之前,他大概会为此而感到胆战心惊,就如同当初在杭州城头看到钱塘江上的海汉舰队一样。但如今身份转换,他已经成了一名海汉国民,这火力强大的战船也就由对手变成了自己的保护者,实在没什么好担惊受怕的了,可以安然接受这强大武装的存在。 至于端坐在观礼台上的那些大人物们,反应就更为平淡了。对此韩正山倒也能够理解,毕竟海汉海军在南海打过不少海战,而且从无败绩,这些高官们对于这种给新移民看的打靶演习大概也很难有太多的热情。 而第二天的演习连实弹打靶的内容都取消了,干脆就只是个检阅式,包括这支南下舰队中的战船在内,总共三十余艘作战船只自北向南缓缓驶过港区码头,以此方式来结束了为期两天的演习。 演习结束,韩正山将移民带回宿营地之后,又赶去向谭举任复命,才从上司那里听说了这次演习匆匆收场的原因。据称附近海域发现了海盗活动踪迹,所以军方临时削减了演习内容,以便让海军舰船尽管出港执行任务。 “海盗?”韩正山听到这个消息不免有一点诧异:“在三亚培训的时候,教官不是说南海这边的海盗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吗?” “没那么简单的。”谭举任缓缓摇摇头,向他解释道:“南海国家众多,海域广阔,国际关系复杂,而且还有不少从西方来的国家在南海建立了殖民地,海上武装势力的冲突也从来都没停止过。虽然我们常年都在对南海海盗势力进行清除,但说实话,容易对付的也就只是那些民间武装势力而已,而且南海地域实在太大,也很难将其彻底根除。所谓清理干净,其实只是指我们在南海所经常往来的航道比较安全而已。” 韩正山花了一点时间消化了一下谭举任所说的话,才开口继续问道:“首长的意思,是说南海上其实还是有海盗活动,只是慑于我国海军厉害,才不敢轻易接近我国所经营的南海航道?而且从事海盗买卖的,可能还并不限于民间?” “你的理解大致没错。”谭举任点点头道:“他们不是不想来,只是有前车之鉴,不敢来招惹我们而已。但我们的海上安全也不是说一劳永逸,仍然还是需要保持足够强大的威慑力才行。在金兰湾这里设立的军事基地,目的也正在于此,我们不管是民间还是别的什么来头,只要被我们抓到现行,那就绝不会轻易饶过。” 谭举任没有把话说得太透彻,但韩正山已经基本听懂了其中的意思。很显然在南海海域搞事的除了民间海盗之外,可能还有各国官方组织的私掠船,而这种性质的海上武装才是海汉真正的威胁,清除起来大概也会比较麻烦。军方部署在金兰湾的这支舰队,其任务之一便是应付这些潜在的海上威胁,所以在接到消息之后,才会急匆匆地中断了演习,让作战船只出海去搜寻可疑船只。 “那船队接下来的航程,会不会受此影响?”韩正山请示道。他目前已经是负责管理手下这批移民的治安官,对于日程安排自然得更为上心一些。 谭举任摇头道:“应该不会有影响,会有海军护送我们南下,不用太担心安全方面的问题。你回去准备一下,不出意外,明天还是会按时起航。” 韩正山明白这是上司结束谈话的意思,当下便立正敬了个礼,然后退了出去。所谓准备一下的意思,大概就是明早要早些起来,督促这两天在岸上帐篷里休息的移民们打包行李登船了。 翌日,天气晴朗,船队也没有遇到任何耽搁,在各船清点完人数之后,便陆续拔锚起航驶出了金兰湾。韩正山站在甲板上,望着西边渐渐远去的陆地,心中不禁有些感慨。他这一生中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跑到远离大明的海外定居生活,而且这地方之遥远,是他过去完全难以想象的距离。 从三亚出发已经好几天了,但他在船长室里看过秦彪的海图,到金兰湾也才只走了全程的大概三分之一而已。在三亚培训的时候教官曾说过他分配的地点是非常靠南边的地方,但直到踏上这段征途之后,他才明白这个“非常靠南”到底意味着什么。 值得庆幸的是,从三亚一路航行到这里,途中都没有遇到什么大的麻烦,一旦出现恶劣天气,船队都会稳妥地靠近海岸线行进,或是干脆就找地方停靠等待天气好转。而且传说中的海盗船也没有在船队附近海域出现过,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护航的海军战舰都是在船队外围行进,就算有意图不轨的船想凑过来,看到海汉战舰的身影也自然会知趣地遁走了。所以相比于南海上那些跑单帮的商船,海汉这支船队的安全系数可要高得多了。 当然了,其实船队的航线此时还并没有远离大陆进入远洋海域,因为在离开中南半岛之前,他们还要停靠最后一站头顿港。从金兰港到头顿港的航程有近两百海里,而最短的航线便是沿着中南半岛的东海岸线行进。两天之后,船队便顺利抵达了位于安南与占城两国交界处的头顿港。 头顿港所在的海湾东南部分原属安南国,西北部分属占城国,不过当年安南内战结束之后,海汉早就毫不客气地将头顿半岛据为己有,这里也由此成为了海汉在安南南部海岸线占据的四处殖民港之一,同时也是海汉在中南半岛上最靠南的一处据点。 头顿的行政长官邱信已经在这地方待了好几年,不过眼下看来他并没有想要挪窝的意思。在接风宴席上,谭举任找了个机会特地向他问及此事,而邱信的的回答也很有意思。 “如果我想调回三亚,那我的外派资历的确够了。前两年的确想过,但现在我已经看开了。回三亚对我个人能有什么好处?最上面的位置都有人占住了,我回去顶多也就是在某个部里当个司长,这基本就是摸到天花板了……”脸色微红的邱信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意犹未尽地抹了抹嘴角,然后继续说道:“留在这里,毫不夸张地说,我就是土皇帝!我想要的,这里都应有尽有!” 谭举任在外任职的经历几近于零,对于这种状况并不是很了解,当下疑惑地追问道:“邱老哥的意思是这边好捞钱?” “捞钱?”邱信笑着摇摇头道:“钱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有什么用?说起来海汉国都是我们的,就算是躺着不动,红利也够吃几辈子了。兄弟,是权力!权力才是好东西啊!大权在握,生杀予夺,这种滋味等你上任了就明白了。” 谭举任听得倒懂不懂,他当然也明白权力的重要性,若非如此他也不用主动申请这外派的差事,乘船几千里去尚未开发成型的海外殖民地任职。但谭举任自己的目标是通过外派来完成对履历的镀金,最终的目的还是要调回三亚,以求为自己争取到更高的职位。在他看来这海外殖民地长官的任职只是一个过渡期,而非最终目标,这与邱信的想法是存在着明显的差异。 邱信抬手指了指头顶道:“你看我住这院子还行吧?” 谭举任应道:“我从岘港一路过来,邱老哥这房子大概是这几处殖民地里修得最好的官邸了!” 邱信这院子基本还是传统的中式院落,不过建筑规模颇大,就算是最为繁华的岘港,那边的行政长官官邸也没他这院子一半大。如果要按照三亚那边的住房标准,邱信这官邸肯定是远远超标了。说得直白一点,执委会不太可能掏钱给他建这么大的官邸,那么这处官邸的建设费用可能就会存在某些问题——至少谭举任是这么认为的。 邱信点点头道:“谭老弟会不会以为我是以权谋私克扣公款才能建起这院子?其实修这院子的费用并不是由我国出的,安南出了一半,占城出了一半。你一定会问,他们为什么要掏钱替我修这么大的官邸,其实答案很简单。这头顿港过去是两国交接的地方……当然现在已经是三国交界了,而这两国都担心我们海汉会偏袒其中一方,把头顿港的出海口划给那一国。所以他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争取我国的好感,至少要保证不会有明显的政治倾向。” “在这里能代表海汉国的,那就只有邱老哥你了!”谭举任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就恍然大悟。 “没错,所以两国的官员都要争着奉承我,知道我想建官邸,就抢着出钱出力,帮我修了这处院子。而我需要做的,就是保持中立看他们表演……哦对了,还有在三亚托人设计了这处院子的施工图,仅此而已。”邱信不无自得地夸耀道:“你看,我既没有损害海汉的利益,也没有对这两国承诺任何条件,就得到了这么一处院子,这就是权力带来的直观好处。如果回到三亚,我能分到这么大的一块地来建房吗?说句不客气的话,执委会那几位住的地方都不见得有我这里宽敞。” 对于住房问题,谭举任倒是认可邱信的说法,穿越众最开始住的公房是统一大小户型的鸽子笼,后来又有了花园洋房和别墅区,再后来有些乐意折腾穿越者就自行找执委会批了地,然后自己组织人手盖房,而官方会在财政给予一定的建房补助金。但谭举任在三亚待了这么些年,的确没见谁折腾出来这么大的一处院子。而且如今三亚也开始进入到寸土寸金的土地开发状态,就算自掏腰包建房,执委会也未必见得会批准在城区内划出一块面积比足球场还大的宅基地。 正文 第1214章 抵达安不纳 邱信以自己的官邸为例,向谭举任说明手握大权的好处,的确是十分的直观生动,以此来推测他在头顿港的生活状态,不问可知应该是过得非常自在了。毕竟占城与安南这两国都十分重视与海汉的外交关系,都担心海汉会偏袒对方,而他作为海汉在此地的代言人,自然也因此而享受到的极好的待遇。而回想前几站殖民地的状况,因为没有占城国这个竞争对手,当地的官员倒是没邱信这种程度的福利,说到底还是这头顿港的位置好,正处于两国交界,否则他虽然贵为殖民地一把手,也很难靠手里的权力换来这么多的好处。 谭举任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因果关系,当下笑着摇头道:“殖民地的土皇帝的确是好做,但你这边的环境,别处可复制不了。” 邱信并不否认谭举任的说法,点点头道:“老弟你说的没错,我当然也看明白了,所以我才不打算调回三亚。我年纪已经大了,说实话也争不过你们这样的年轻人,能多享受几年就是几年吧!当初参加行动跟着陶老板跑到这边来,不也就是为了过这人上人的日子吗?” 谭举任一时默然,对方说得不错,虽然很多人当初的确是抱着建功立业的幻想来参加穿越行动,但现实跟幻想终究是有差距的。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在原本的社会环境中就是毫不起眼的普通人,并没有什么突出的领导能力或者学识,与这个时代的人相比也就是多了几百年的见识,而且这点长处还不一定都能在治理国家的过程中派上用场。 最终能从这个团体中出人头地的,其实大部分还是那些在原来时空里就取得了一定成就的佼佼者,而邱信这个样相对资质平庸,岁数又偏大的穿越者,的确上升的空间就很有限了,在头顿港这种海外殖民地当土皇帝,倒也不失为一种合理的选择。 当然了,谭举任的价值观跟邱信可不太一样,他认为自己虽然本事有限,但胜在年轻,一切都还有无限的可能,就这么找个殖民地躺着养老实在太早了一些。不过人各有志,他也不能断言说邱信的选择就是错的,人家在这里过着太上皇的日子,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也不用考虑政治方面的竞争压力,悠哉游哉过日子也挺好。 船队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完成了在头顿港的补给,期间还带上从本地征召的一百多名移民,然后出港继续向南行进。告别头顿港之后,接下来的一段航程就要进入南海腹地的远洋海域了,下一站安不纳群岛与头顿港之间的直线距离足足有四百海里,要完成这段航程至少需要四到五天的时间,而前提是航程中不会出现恶劣天气或其他突发状况。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在船队离开头顿港一天半之后,海面上突然狂风大作,接着便迎来了一场声势颇大的暴风雨。即便是船队中吨位体积最大的战舰,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也只能如同小舢板一样被大浪抛高压低,完全挣扎不得。 谭举任躺在船舱的床上,用床边的安全带将自己固定在床板上。这是他在出发前所接受的训练之一,在海上遇到恶劣海况时的应对办法,以免在剧烈的船体颠簸中受伤。他在三亚的时候极少出海,也从未遇到过现在这样的恶劣天气,心头除了慌乱还是慌乱,心中甚至有一丝后悔自己放弃了三亚的安逸生活,硬要跑来这环境莫测的南海做什么官。这要是因为大风大浪挂在了海上,估计事后连尸骨都找不到,三亚那边开完追悼会多半也只能立个衣冠冢了。 谭举任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忍受着剧烈颠簸带来的不适,他原本出海的时候就少,对于这种程度的风浪的确谈不上有什么适应能力,胃里边早就已经翻江倒海了,全靠意志在撑着不至呕吐。 而装载移民的船上,状况可要比谭举任这边惨烈多了,移民船的居住舱都在二三层甲板,里边已经充斥着呕吐物的恶心味道。韩正山职责所在,却不能像上司那样安然躺在舱室里等待风暴过去,他此时也在下层船舱中,努力安抚移民们的情绪。他原本也不是惯常出海的人,不过从浙江一路到了这里,几千里下来倒也慢慢已经适应了海上的生存环境,至少要比这船上大部分的移民好得多。 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持续了整整一天时间才逐渐平息,在此期间因为强烈的不适感而完全无法进食的谭举任觉得自己命都丢了一半,虽然风浪已经平静下来,但他整个人的状况却依然是处于眩晕状态,连下地走路都有点困难。 而整个船队的大多数人状况都不比谭举任好到哪里去,除了那些常年在海上与风浪为伴的老水手之外,普通人哪里经得住这么一整天的颠簸折腾,只能躺着喘大气慢慢恢复身体状态。 这一整天的风暴给船队造成的影响可不止是乘客们的身体状态,船队慢慢将被风暴驱散的队形重新收缩到一起,同时各船都立刻开始了受损状况的统计,一些船上的风帆不可避免地在这场风暴中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毁,而且有几条船的受损状况不是途中的小修小补就能解决的,只能等到了下一站之后停下来更换船上的受损风帆。好在绝大部分船只的受损部位也就集中在甲板上的帆索,船体倒是没出现什么的大的问题。不过风大浪大,船上的舱室也不免进水的状况发生,一部分货物因此也被抛了水,只能先搬到甲板上晾着。 不过人员方面的折损就不可避免了,在这场风暴中共有七人失踪。所谓失踪的意思,其实也就是掉进海里找不到了,而这七人无一例外全都是船上的水手,风暴期间在甲板上坚持作业不幸遇难。此外还有因为各种原因意外受伤的伤员数十人,不过基本上都没有性命之忧。而船上看起来最为无助的乘客,因为整个风暴期间都被封闭在船舱内,因此倒是没有出现人员方面的损失。 韩正山所在的船上不幸损失了两名水手,当他来到驾驶舱的时候,看到船长丁旭的脸色也非常难看,韩正山也只能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先安慰一下丁旭。 “算上这次出事的两个弟兄,我这条船,在南海已经损失七个人!”丁旭牙咬得紧紧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中挤出来了:“这趟回去,又得多两家孤儿寡母了!” 丁旭虽然十分不甘,但这种天灾谁也没办法应付,在风暴中失踪的水手当然最终会被定性为因公殉职,其家人也会得到海运部门发放的抚恤金,可这样的人员损失是船上所有人不愿意看到的。 有几艘移民船和货船在风暴中随波逐流到了数海里之外的地方,好在每条船上都备有烟火信号弹,花了不少时间之后,终于还是都被找回来归队了。但如此一来,整个船队的行进航速也被受损船只严重拖慢,只能保持在三到四节的平均航速缓缓前行了。 于是在原本航程所需的时间之上,船队又多花了两天时间,才终于驶抵了安不纳群岛海域。好在这次船队出行时的补给带得十分充足,虽然时间耽搁了两天,倒是没有出现食物和饮水方面的危机。 船队在途中就通过电台向安不纳岛当局发送了消息,以便让这里提前做好接纳这支规模庞大的出船队入港停靠的准备。不过因为途中遭遇了风暴的缘故,不少船上的船帆都有明显损坏,以至于这支船队驶入港口的时候看起来的确是有些灰头土脸,让码头上围观的人群大感惊讶。 目前在安不纳群岛掌管大权的是陆军的穆夏柏,而他也是兜兜转转一大圈之后又回到了这里。1631年的时候穆夏柏就驻防这地方,并且率领守军击败了试图想要夺回控制权的荷兰船队。不过后来他被调回安南,而这里先后交给冯安楠和罗杰掌管。不过前年罗杰南下调往星岛基地,国防部便又把他调回老地方了。 但安不纳岛却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军管区,从前年开始这里便已经在转型建设成南海中的娱乐天堂,各式各样的赌场、酒店在岛上如雨后春笋一般拔地而起,而岛南侧由生物学家章运主持修建的野生动物区也已经初具规模,成为了来到这里的观光客们必去的一处所在。 有财力来到南海腹地这个岛屿上游玩的人,不是大富之家出身,便是各国政要,而岛上的一切也都是为这些挥金如土的达官显贵准备。尽管截止目前还在收回成本的阶段,但商务部认为盈利的前景是可以期待的——毕竟安不纳岛的开发方案可是施耐德亲自制定并实施的,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容有失。 当然仅靠岛上的旅游设施还不足以吸引来足够的客源,毕竟赌场青楼这些娱乐场所哪个国家都有,没来过的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特别稀奇,而岛上的那处野生动物区虽然有不少珍禽异兽,但也只是个猎场,不好这个的人也不会特地渡海来这里玩打猎。 但施耐德自有妙招,每年上半年在岛上开一次南海商贸交易会,下半年则是安排了南海贸易联盟成员国会议,期间则是穿插有各种不定期举办的小型庆典、贸易洽谈会,甚至是跨国军事大比武等等。来参加活动的对象基本上都是非富即贵,光是两个大型活动,就足以维持安不纳岛的人气和知名度。而海汉对于商业机构的经营可谓炉火纯青,各种来自数百年之后的经营手段都用在这个地方,根据商务部的统计,来这里游玩的回头客比例高得惊人,特别是那些每年会来此参加大型会议的上层人士,几乎每个人都是在岛上的各种商业机构办了一堆会员卡。 谭举任在来此之前自然也早就听说过安不纳岛上的种种繁华,不过当他下船之后,也依然对眼前的景象觉得有些目眩神迷,因为这里的港口基建水准,看起来竟然要比三亚还高。虽然港口面积不大,但整个港区的地面以及通往附近市镇的道路几乎都做了硬化处理,而施工所需的水泥必须要跨海运来,考虑到有限的运力,这样施工的成本可想而知。 而港口上目力所及的各种建筑物,可不像三亚那些灰扑扑的青砖房子一般朴素,这里的房子对于外墙面的处理显然要上心得多,要嘛是用涂料粉刷,要嘛就是干脆用切割的石材或瓷砖进行了包裹,而且建筑外观明显经过了比较用心的设计,充满了各种异域风情和缤纷的色彩。 “这地方……还真是……”谭举任一时间也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来表达自己对眼前景象的看法,但单就基建水平而言,这里的确是他这趟南行所见的最高水准了。谭举任不知道海汉商务部在这里投了多少钱才能打造出目前的环境,但很显然所花费的心血已经颇多了。而据他此前了解的情况,这里目前仍是处于一期工程阶段,换句话说后续至少还会有数年的开发建设投入,执委会和商务部对这里的看重程度,由此也可见一斑了。 岛上提前接到了船队的电报通知,目前已经在港区北侧划出了一块地方,搭建了大量帐篷,作为船队人员的暂住地。这也得亏了岛上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各种活动,来此游玩的权贵往往随从众多,而这些人显然不可能全都跟随主人一起入驻价格高昂的酒店,因此岛上也预备了大量的帐篷,提供给身份卑微的下人们暂住。虽然船队一口气来了几千人,帐篷也有些不够用,但至少可以分流一部分人上岸暂住,不用全挤在船上了。 正文 第1215章 安不纳见闻 谭举任当然不用跟移民们一样住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本地管委会早就为远道而来的穿越者们准备好了酒店套房和丰盛的接风宴,而且还安排了数辆四轮马车到码头上来接他们。 这种在三亚造的黑色箱式马车可不是便宜货,不单单是车厢上的玻璃窗户值钱,车下的弹簧减震系统和橡胶车轮也都是海汉所独有的配置,乘坐舒适性远胜传统马车,当然价格也是高出一大截。先前船队在岘港落脚时,当地管委会派来接谭举任等人赴宴的马车,技术含量就远远比不了这种新式马车。 据谭举任所知,这玩意儿目前因为零部件供应不足,产能极为有限,在三亚只有少数高官的配车换了这种新型号。就连不少外地富商捧着银子到三亚来买,也得先排号等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行。但这里竟然一口气派出了八辆,财大气粗的程度也显露无遗,想必光是把这些车的零部件运来安不纳岛组装也得费不少工夫。 “上车上车,都上车,回头慢慢再来参观好了。”穆夏柏很热情地招呼目瞪口呆的众人上车,对于这样的反应他已经习以为常。商务部的构想是把这里建造成本世纪远东最大的海上销金窟,下船后的第一印象就显得非常重要,而这样的设计效果显然已经达到了,绝大多数初次来访的人都会被这里的建设水平所惊讶,就连这些与穆夏柏来自同一时空的伙伴们也不例外。 坐在马车上,谭举任忽然想起了头顿港的邱信,对他而言当地便是天堂,作为土皇帝可以予取予求,随心所欲。但如果真要论生活水平,恐怕还是这安不纳岛要高出了不少。这地方除了交通不太方便之外,其他方面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人均所能享受到的资源甚至可能比三亚还更好一点,能被分到这里当官倒真是美差一桩。 接风宴的档次果然没有让来访者们失望,除了在三亚能够吃到的一些海汉招牌菜之外,更有东南亚地区特有的一些风味菜,而且席间所提供的酒水并非国内宴席上常见的“三亚特酿”,而是另有准备。 “都倒一杯尝尝,这可是从欧洲运过来的好东西!”穆夏柏很是热情地招呼众人道:“不是我吹牛,这玩意儿在三亚市面上是买不到的,想喝就得来安不纳岛才有!” 谭举任举起手里的玻璃杯看了看吗,又闻了闻,感觉似乎就是普通的葡萄酒,喝了一口入嘴,感觉口感比一般的葡萄酒似乎要更甜一些。 从欧洲进口过来的葡萄酒其实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物,海汉跟葡萄牙和荷兰搭上线之后,也会通过这两国的商船从欧洲进口一些商品,其中便有不少穿越者心心念念的欧洲葡萄酒。但由于这个时代由欧洲到远东的航线太过漫长,葡萄酒的保存技术也比较原始,通过海上长途运输之后,这些酒的品质多少都会出现下降,口感远不及穿越者们在以前那个时空所喝到的欧洲葡萄酒。所以买了几批尝尝鲜之后,穿越者们就逐渐失去了兴趣,索性就让农业部研究如何在海南岛繁育葡萄酿酒了。 “这真是欧洲进口过来的葡萄酒?怎么感觉比以前的好喝一点?”很快便有人品出了一些味道。 “真是欧洲进口的!”穆夏柏点点头,又继续补充道:“是从葡萄牙买来的。” “这酒叫什么?为什么跟我们以前喝到的不一样?”谭举任又喝了一口,果然也不免生出了类似的疑问。 穆夏柏应道:“这个酒目前还没有什么固定的名称,不过如果你们当中有喜欢喝葡萄酒的人,应该听说过波特酒吧?这就是最原始的波特酒了。” “波特酒?原来这个就是波特酒啊!”谭举任虽然以前没喝过,但这个酒名倒是早就听说过了。要说起来,这个酒还真算是葡萄牙的特产之一。 波特酒是产自葡萄牙北部杜洛河流域的一种葡萄酒,不过在眼下这个时期还并没有真正出名,在原本历史上是在17世纪末英国商人偶然间发现了这种由当地修道院所酿制的葡萄酒,并给予了命名和推广。其特别的口味来自三个原因,一是当地特殊土壤环境所产葡萄的风味,二是这种酒在酿制过程中不等葡萄汁发酵结束就进行蒸馏,三是为了能让这种酒在长途运输后保持品质,其中还添加了一定份量的白兰地。 在场这些人对于欧洲葡萄酒倒是没有这么深入的研究,听了穆夏柏对其酿造过程的一番解释之后才恍然大悟。这玩意儿在葡萄牙本国都尚不出名,其产能必定有限,也难怪穆夏柏刚才夸海口说在三亚也买不到了。要说稀罕,倒着实是一件稀罕物。 有人当下便对这酒起了兴趣:“这酿制办法也不算多复杂,可以在国内复制吧?” 穆夏柏应道:“酿制办法当然可以复制,但气候、原材料可没法复制,就算把人从葡萄牙请到国内来弄,做出来的东西肯定还是会有差异的。不过以后农业部要是有兴趣,倒是可以找葡萄牙人谈谈,让他们从当地修道院弄几个会酿酒的传教士过来,给三亚特酿开发个新系列出来。” 当下便有人反驳道:“弄传教士过来,那还得给他们建修道院,这事执委会怕是不会同意,上头对宗教可是看得很紧的。” “那就没办法了。”穆夏柏摇摇头道:“不过我从葡萄牙人手里买这酒也不是为了要往国内卖的,有这么个名头,加上供应量又少,在本地卖卖高价,还是会有很多人愿意买单的,送回去当成内部特供酒就什么搞头了。” 有人打趣道:“老穆你在这边待久了,这商人习气变重了不少啊!是不是以后退役转业,就要去商务部当差了?” 穆夏柏正色道:“不瞒你说,我还真考虑过这个路子,就是不知道施总看不看得起我们这种大老粗。不过真要让我去跟那些外国商人玩勾心斗角的把戏,那我也觉得这差事有点难办。” 谭举任笑着接话道:“穆哥,你想的就是能一直守着这安不纳岛吧?带兵还是做买卖,这区别对你来说应该没那么打紧。” “小谭懂我!”穆夏柏赞道:“说实话当初把荷兰人从这里赶走之后,我就觉得这地方挺不错的,现在又建设得这么好,能留在这里生活当然是好事了。不过我们当兵的人,当然是得跟着命令走,安排去哪里就到哪里驻扎。今后如果还要在南海动武,那也说不定三亚一个电报过来,就会被调去别的地方了。” 在安不纳岛这样犹如海外天堂一般的环境中长期生活,自然不可避免地会被慢慢消磨意志,就算是穆夏柏这种老兵也不例外。不过他还没有像头顿港的邱信那样安于现状,玩笑归玩笑,但真要打仗的时候,他仍然将是军方在南海地区的带兵大将之一。 穆夏柏很快又将话题转回到行程安排上:“刚才我在码头看了一下,受损的船要完成维修,估计得花个三五天的时间,这几天各位就在岛上住着,我会安排你们四处参观一下,看看这地方近两年来的建设成果!” 这样的安排对于众人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在穿越前也很难有出国度假的机会,穿越之后这几年也基本都是在海南岛上度过。能够借着这次南下的机会在这号称南海销金窟的安不纳岛上玩几天,算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安排了。众人前几天在海上吃了不少的苦头,到现在终于拨云见日,心情大为好转了。 “老穆,那你先给我们说说,这岛上都有些什么好玩的啊?”有人当下便开始打听起来。 穆夏柏不无自得地应道:“要说好玩的,别处有的,我们这儿都有,而且档次更高。别处没有的,我们这儿也有!大家都是自己人,在岛上吃喝玩乐,都不用花钱!不过各位如果玩得开心了要给打赏,或是要在赌场里赌个痛快,那就请自己掏腰包了!” 这岛上主要的产业可分为三大块,一是以港口为经营主体的转口贸易,二是为数众多的热带经济作物种植园,三是商务部投入巨资打造的特色观光娱乐业。 安不纳港并没有安南海岸那几处殖民港一样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所以这里的港口建设规模和可开发的程度也都比较有限,好在目前这个时代的造船技术还比较原始,倒也不用担心什么万吨轮不易进港靠岸之类的问题。像这次南下的船队,虽然船只众多,但还是能够全部进入码头泊位停靠。而这里的地理位置正处于南海中心,加之又是南海贸易联盟召开年会的地点,所以往来此地的各国商船着实不少,而转口贸易以及相关的运输、仓储、销售及金融方面的业务,商务部自然也不会错过机会。 对于港口和岛屿的经营,海汉已经积累了太多的经验,这些已经被实践证明了价值的开发模式,用在安不纳岛也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而岛上原本就有的种植园,也因为港口贸易规模的逐步扩大而得到了促进,近两年种植园的规模也还在逐年增加之中。 “如果你们手上有比较多的闲钱,想投资一些不动产留给后人,那我建议你们在安不纳岛弄几个种植园做长线投资,稳赚!”穆夏柏谈到这个问题时,不遗余力地向听众们推销岛上的种植园项目。 安不纳岛面积超过两千平方公里,除了南边划出几百平方公里的土地给生物学家章运搞野生动物区之外,岛上还有面积颇大的地方处于完全未经开发的原始状态。类似橡胶、香料、油料之类由经济作物加工所得的产品,都算得上是完全不愁销路的硬通货,而且稳定收益时间长,经营风险也比较小,在这几年里一直是外来投资的主要项目之一。 不过在安不纳岛的投资有一定的门槛要求,那种小打小闹的经营申请一般都得不到批准,所以在这里建设种植园的除了海汉官方之外,绝大部分都是如琼联发、广东商盟等商业组织出面,直接包下上千亩地来进行开发。 而规模较小的种植园,则基本都是由穿越者投资,然后直接交给农业部以集体农场的形式来经营,收益按比例分配。这种经营模式虽然收益没那么可观,但胜在稳定省心,种植园所有者根本不用千里迢迢跑到安不纳岛来经营,在三亚躺着就把钱赚了。与其所是投资,倒不如说是执委会给穿越者们变相发放的一种福利。 当然这种福利也未必是人人都会要,有些人就觉得把手头的钱投到千里之外的海岛上有些不稳当,亦或是本来就有收益更好的投资对象。像这次跟随船队来到这里的穿越者们,其中绝大多数人便没有通过官方在安不纳岛投资经营项目。但这次的行程之后,或许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就会改变原来的想法,拿出一部分家当在安不纳岛做长远投资了。 为访客们安排的观光旅程中,自然也有参观本地种植园这一项内容,原本对于这项参观内容没有什么想法的人,在认真听完穆夏柏的推介之后,也纷纷决定在行程中加上这一项内容。毕竟穆夏柏很大方地声称自己在岛上也有两百亩的种植园,并且打算在今年再增加投入,将种植园的面积再扩大一倍,这样鲜活的事例就显得很有说服力了。 当然岛上种植园经营规模的扩大,也会反过来促进贸易、航运乃至岛上人口的发展,这也是毫无疑问的趋势。按照穆夏柏的估计,年内岛上的种植园面积就将会突破十万亩,这在海外殖民地绝对算得上是一个不小的数目了。 正文 第1216章 南海销金窟 面积如此之大的种植园,所需的劳动力自然也不是一个小数目。海汉当年从荷兰人手里夺回安不纳群岛的时候,这里的常驻人口不过三千上下,但海汉不断地向这里输送移民,几年下来人口已经翻了快十倍,比安南那几处殖民港的规模大多了。 如此之多的移民当然也不全都是从海南岛运过来的汉人,其中也有一部分是就近从安南、占城等国交易过来,另外还有不可忽视的一个群体,就是由各国人贩子贩运至此的奴隶了。 这些奴隶大多来自南亚、西亚甚至是东非地区,而主要的贩运者则是葡萄牙和荷兰这两个已经与海汉建立官方贸易关系的国家。事实上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南海败在海汉手下之后,巴达维亚的奴隶市场并没有受到两国关系影响,从那时候就已经有奴隶贩子在偷偷摸摸地向海汉出售人口了。到后来荷兰在巴达维亚保卫战中实力大损,不得不放下与海汉的旧怨寻求贸易合作,奴隶贩子更是没了顾忌,就将这人口生意直接摆上了台面操作了。 尽管这门生意并不是那么人道,但海汉急于要开发安不纳岛,执委会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抱有太多的圣母心态。更何况对于这些因为各种原因而背井离乡成为奴隶的可怜人来说,被海汉这边的主顾买下,投放到安不纳岛的种植园里劳作,也未必完全是一件坏事。按照海汉的法律,这些奴隶只要完成一定年限的工作之后,一样可以脱离奴籍身份重获自由,乃至申请入籍海汉成为正式国民也不在话下。其中还有一些被军方挑中,或是有航海、文化、手工艺等方面特殊技能的幸运儿,在到埠很短时间内就已经脱离了奴籍,被重新分配到更能发挥他们特长的岗位上。 而这样的人口政策,也使得安不纳岛上的人种呈现出多样化的状态。占据绝对多数的依然是汉人,但除了汉人之外,从欧洲至远东这沿途各地的各色人种,在岛上基本上都能见到,单就这一点而言甚至已经超过了号称南海第一港的三亚。 而作为经营者的管委会,也从各个族裔中挑选了不少头脑灵活的年轻人,教授他们说汉语识汉字。这倒不是要急于让他们融入海汉社会,而是岛上的经营前景,需要一批通宵汉语与各族裔语言的翻译。而这个措施也不只是为了指挥这些被贩卖到安不纳岛的奴隶,毕竟大部分情况下只需要皮鞭就能达成这样的目的,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培训翻译人员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能够应付越来越多来到安不纳岛的外国人。 由于安不纳岛的港口条件实在有限,所以这里也很难像岘港或是三亚那样作为大型贸易港口来进行开发运作,而现在能将这样经营成为南海中的一处转口贸易港,更多的是依托于岛上种植园的出产,以及由商业机构和观光娱乐业撑起来的人流。除开来此定居的移民和奴隶,安不纳岛的外来客流其实是以非汉裔为主体,所以在语言文化方面的差异也非常突出,通宵各国语言的翻译就成了岛上不可或缺的一个职业。 “我们现在有二十多个翻译,但一到生意旺季,这点人手是远远不够用的。”穆夏柏不无感叹地说道:“每年岛上搞大型活动的时候,港口差不多就像你们到来这么繁忙,往往一天就有很多个船队抵达这里,接待工作根本忙不过来!” “那为什么不向三亚求援?”有人问道。 “问题就在于有些种族的翻译,三亚那边也没有,只能由我们这边自行摸索解决。”穆夏柏苦笑道:“要教会这些外族,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谭举任道:“我记得穿越之前常在网上看到那些教黑人小孩说中文的短片,教他们说话应该不难吧?” “那只是让他们跟着念而已,要让他们理解我们所说的话,再与他们自己的语言融会贯通,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穆夏柏对谭举任的问题有些不以为然:“宁崎为这事可是专门往这边跑好了好几趟,我们这帮人上上下下,也只有他以前当老师的时候教过留学生,还算有那么一点点的教学经验。” 谭举任一听宁崎都为这事专门跑来安不纳岛,而且还不止一趟,也可见上面对这事的重视程度了。当然他有所不知的是,宁崎来安不纳岛可不光是为了训练翻译这种“小事”,同时还肩负着别的重要使命,比如代表执委会出席南海贸易联盟的官方会议等等。不过穆夏柏当下只是把这事拿出来吹下牛皮,当然不会说得那么详细了。 岛上培训翻译是为了应付逐年增加的外国客流,而吸引这些外国人来到这里的原因,除了政治和贸易方面的考量之外,主要便是本地观光业所起到的作用了。 安不纳岛上的观光业主要分为南北两个部分,南方不用多说,自然是以章运打理的野生动物区为主体,以珍禽异兽和狩猎为主要卖点。当然这狩猎也不是见什么就能杀什么,而是划出了专门的狩猎区,供来此消遣的达官贵人们玩乐,而且比较危险的食肉猛兽一般也不会放到狩猎区里,以降低伤人风险。 而观赏区里则是有章运想法设法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各种动物,可以说是一个面积超大的野生动物园,而这里依靠门票、周边商品等手段赚取的利润,基本都用在了维持日常运转,从商人手里收购外来生物,以及章运的生物学研究工作上。说白了也没指望真靠着这个项目赚大钱,更多的目的只是为了吸引客流,为安不纳岛这个销金窟添加一个独特的旅游项目,顺带也为章运倡导的自然科学研究做一些贡献,毕竟这位可是立志要在这个时空取代达尔文的人物,就算要往里边不断扔钱,执委会也对此给予全力支持。 就目前的运作情况来看,野生动物园的投入还远远没有收回,但好消息是收入已经基本能够填平日常开支,而且一些精明的商家也看中了这里的商机,正打算要投入一些资金,购买野生动物区内外的广告位为自家生意做宣传。 有客流,自然就有将流量变现的机会,而海汉对此也早就有了十分成熟的商业操作模式,何况会来岛上游玩的客人可没有什么低收入人群,广告宣传的针对性强,回报也相当丰厚。 而北边以港口为中心的市镇区域,则是集中了岛上的绝大部分商业机构,吃喝嫖赌,样样俱全,而且都是高档场所,一般城市中的普通娱乐场所可没法相提并论。当然了,消费水平自然也是水涨船高,普通人看了绝对只有绕道而行,谁让这里所针对的消费人群都是非富即贵呢? 海汉对于产业的划分依然是遵循了穿越者们所掌握的规则,第一产业是提供生产物资材料的产业,这也是最为重要的基础产业部分,包括安不纳岛在内的所有海汉领土都不会放弃对第一产业的开发。 第二产业便是指加工业,这部分产业的初加工作坊散落分布在各种原材料的产地,但深加工的高级生产部门就主要集中在海南岛上,正是靠着工业化的技术壁垒才使得海汉能从出口贸易中赚取丰厚利润的依仗,所以也不会轻易在海外设立这种高级生产部门。比如安不纳岛上虽然有面积颇大的种植园,但本地的加工作坊却并不具备对这些生产原料进行深加工的能力,原材料在采收之后,深加工部分还是只能运回海南岛去进行处理。 而第三产业则是包括了商业、金融、不动产、运输、通讯、服务业等非物质生产部门。对于这个时代除海汉之外的绝大多数国家来说,还并没有意识到其重要性,更不会有执政者从国家政策层面对其加以扶持。海汉对于第三产业的重视程度,绝对算得上是世界第一等。 如何通过第三产业来创造价值,为海汉赚取更多的收益,执委会的一帮老狐狸自有全盘计划,而具体到安不纳岛这个地方,第三产业的实施便是以服务业为主体,顺带着推广海汉的商业和金融模式。这套操作方式其实并不新鲜,安不纳岛也不是第一处使用这个套路的海外殖民地,但这里的自身定位和客户群体本来就不太一样,经营水平的确是要胜过别处的殖民地。 “老穆,多说无益,你还是赶紧带大伙儿去实地看看,这才能体会你说的不一样啊!”有人已经没有耐心再听穆夏柏慢慢介绍岛上的情况,急着要去实地考察一番了。 穆夏柏笑道:“这就等不及了?好好,我马上就去给你们安排一下。” 从三亚出来这帮人无一例外全是男人,所以这“考察”的第一站不需多说,自然便是先去烟花之地。这种场所在岛上共有二十多家,海汉官方虽然没有直接出面经营,但流进这里的钱也有相当一部分最后是以分账或是税赋的形式进到了海汉的腰包里。 谭举任不是什么圣人,而且他又没有成家,在三亚的时候自然也到过这种地方消遣,因此并没有太大的拘束感。在他看来这里的玩法倒不见得有多么高端,毕竟三亚也有不少专门服务高端人群的场子,而这里最大的一个特点,莫过于人种繁多,从白到黑,应有尽有,倒是可以满足猎奇心理的嫖客。不过谭举任可没有这样的心态,只是点了一个顺眼的汉人样貌的女子,坐下来一问才知道对方是大明与安南的混血,倒也会说汉语。 谭举任对于这个行业并没有多少好奇心,也没打算从这青楼女子口中套路经营上的诀窍,简单沟通几句之后,便带着女子回房休息去了。穆夏柏早先就已经表态,他们在岛上的吃喝玩乐一律公费报销,谭举任倒是不用再自掏腰包了。 第二天一早,神清气爽的这帮人便嚷嚷着要去南边的动物区狩猎。毕竟这群人几乎都是长期在办公室里伏案工作,难得有这样出来放风的机会,自然是不肯定轻易错过岛上的任何一处玩乐设施。而打猎对他们来说绝对算得上是新奇事物,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上次接触武器大概都得追溯到穿越初期了,那时候防卫人手严重不足,所以绝大部分穿越者都领到了防身武器。当然了,除了训练时使用了一下,后来也就基本没再摸过了,这今年海汉日益发展壮大,根本就难有外部势力再对海南岛形成实质性的威胁,他们就更没有接触武器的机会了。 穆夏柏对于这帮人提出的要求也是来者不拒,一口便答应下来。不过从他们现在所待的市镇到南边的动物区,其间的直线距离超过六十里,而且因为自然环境比较复杂,并没有修建好道路,所以要去往该地区还得花大概半天时间坐船才行。 听了穆夏柏的说明之后,便有一些人打了退堂鼓,这一去一来,路上可就得花一整天的时间了,今天马上出发,到了那边也只能玩半天,住一晚明天玩玩再返程,那光这一处地方就得花两天时间了,而之后至少还要花一两天时间考察本地的种植园。他们只是在这里暂时落脚几日等待船只修复,并不是真来度假的,时间很是有限,有些对野生动物和打猎并无兴趣的人便不愿跑这么远了。 谭举任倒是觉得无所谓,而且他本来就打算好了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去探望一下老朋友章运。他们在穿越之前的准备期就认识了,也算比较谈得来,虽然谭举任并不懂章运的专业,但这倒不妨碍他们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不过最近几年章运一直在海外考察,为他的传世大作收集资料,两人倒是很长时间没有碰面了。 正文 第1217章 野外环境 作为高官的穿越者们出行可不是拍拍屁股就走的事,他们身边都配有专门负责工作的秘书,负责安排生活起居的勤务人员,负责安全防护的警卫员,前呼后拥也是一大帮人了。虽然打算去南边走一圈的不过几个人,但算上随从人员也是有好几十号人了。 穆夏柏当下便吩咐人去准备一条船,并让自己的副官作陪,带这些人去岛南的动物区游玩。这港口还有数千外来人员暂时驻扎,他可不敢丢下这个摊子到处跑。在港口附近的市镇作陪还无所谓,但要去到几十里之外的地方游玩,万一出了什么状况他可脱不了责任。 “去把韩正山叫来,让他跟着一起去。”谭举任趁着前往码头的工夫,对自己的秘书吩咐了一句。从这一路上的表现来看,他觉得韩正山倒是挺靠得住,前几天遇到海上风暴时候,韩正山所在的船上有两名水手不幸失踪,但船上移民都是毫发无损,这显然跟韩正山在船上的管理有一定的关系。趁着途中这段时间多多沟通一下,到了目的地之后开展工作应该也能更顺利一些。 韩正山接到通知后立刻便赶到码头与上司会合,他并不知道接下来是要去什么地方,但看到有好几位首长同行,倒也已经猜出了几分——想必首长们是要趁着停船维修的这几天时间,四处游玩几日了。能被叫上参与这种私人行程,这应该便是上司对自己的信任了。 穆夏柏为这帮人安排了一艘探索级战船,这倒不是担心途中会有什么安全问题,更多是考虑到战船航速较快,可以缩短往返途中所需的时间。要说安全,这安不纳岛可能是南海中最安全的地方了,虽然岛上流通的财富数量惊人,但目前这种国际环境下,没人敢对这地方动手。原因很简单,各国在这里都有不小的利益,对安不纳岛下手得罪的可不仅仅只是海汉,而是整个南海贸易联盟的参与国。敢冒这种天下大不违的主,还得面对岛上一个加强营的海汉驻军,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就算能上岛实施劫掠,能不能安然离开都很难说。 一行人登船之后,便很快解缆升帆从码头起航了。虽然途中还有几个小时的航程,但众人想到能在野外放风狩猎,倒也颇为兴奋,商量着要如何才能玩得尽兴,丝毫没有南下期间在船上那种沉闷感。 韩正山虽然是随从人员,不过高官们在一起高谈阔论的时候,他这种身份是没资格参与的,只能隔得远远的有一句无一句的听着。这些人说话又各自带有口音,韩正山听了半晌之后,才大致明白原来他们是要去岛南的某个地方狩猎。韩正山当年在钱塘县做捕快之前,倒是做过一段时间的捕猎营生,对在野外捕鸟打兔之类的手段也还算熟悉,当下便暗自回忆操作细节,打算找个机会给上司露上两手,卖弄一下本事。 战船的航速果然是要比民船快得多,原本需要半天的航程,只用了不到三个小时就已经完成了。不过这岛南的港口就远远比不了安不纳港那么繁华了,码头规模也要小得多,仅仅只有两个码头六条栈桥,其中两条栈桥旁边停靠了几艘船。 “看样子这边倒是清静……”有人很快就发出了感叹:“这边可是真正的原始森林啊!” “上次这么在野外厮混,记得还是才到三亚那会儿,之后还真没怎么在野外待过了!”谭举任也不无感慨地应道。像他们这样的文职人员,近几年的确是少有到野外活动的机会,甚至连城区都很少出了,有时候穿越者之间互相打趣,也会提到说当初为了改变整天宅在屋里的生活状态才参加穿越,想不到来到这个时空之后宅得更厉害了。 这当然也是没办法事情,毕竟就靠这么几百号人治理一个国家,千头万绪的事情实在太多,并没有多少时间能停下来好好休息。他们这些人虽然没有执委会那几位一样的风光,但对于民众,对于这个国家来说,仍然是大权在握,高高在上的统治阶级,所担负的责任和工作也是相当多的,就算有休假安排,也不是自己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像现在这样说一声就能走的行程,实在是难得一遇,所以尽管这地方比较偏远,也还是有这么几个人愿意乘船过来走上这一遭。 船还没靠岸,谭举任远远便看到了在码头上挥手的章运,当下也是笑着扬手朝他的方向挥了挥示意。下船之后两人相见,情绪都颇为激动。 “你黑了不少啊!”谭举任重重地拍了拍章运的胳膊:“还长结实了!” 章运笑着应道:“这地方一年到头都是大太阳顶着晒,你来待一年你也得黑!怎么样,出海这么久了,坐船应该已经适应了吧?” “还行。”谭举任可不好意思跟朋友说自己前几天在风浪中吐得七荤八素的惨样,随口便糊弄过去。 章运看他这种反应,多少倒也猜到几分,当下也就没有追问下去,免得让谭举任难堪,赶紧招呼已经下到岸上的另外几人。虽然这几人以前跟他没有那么熟,不过远来是客,章运自然也是要招呼好他们。他虽然是个学者,但在张罗和经营这个野生动物区期间,迎来送往的事情倒也做了不少,社交方面比谭举任这种在机关做事的人可能还要强上那么一点。 众人与章运也都是认识的,当下笑嘻嘻地打过招呼,便嚷嚷着要去游园打猎。 “各位各位,请先听我说几句!”章运赶紧提高了嗓门招呼道:“各位的来意,今早老穆已经发了电报过来通知我,不过有些需要注意的问题,我还是得先给各位说清楚,免得出现危险就不好了。” 章运要强调的主要是两个问题,一是狩猎所使用的武器和范围,二是参观野生动物区的时候需要跟随向导,不可随意走动。 “等等,你的意思是,狩猎区和野生动物区是分开的?”谭举任很快抓住了章运话里的重点问道。 章运点点头道:“那当然了,把你们放进猛兽区里去打猎,万一出了事谁负责?狩猎区打打兔子、水鹿之类的,过过瘾就行了。你们只是来玩的,又不是真要搞什么野外围猎,对吧?” 章运当初在规划这个项目的时候就考虑得很清楚,将放养了猛兽的区域与划出来供游客打猎的地方隔离开来。毕竟从世界各地搜罗猛兽极为不易,不管是伤了人还是被人伤到,对章运而言都是不可接受的损失。从经济收益方面考虑,这样也可以将一个项目分成两个内容来向游客收费,收入自然是要因此而多出一份。 “你这边还真有猛兽啊?”当下有人吃惊地问道:“狮子老虎之类的都有?” “有啊!”章运不无自得地开始晒自己的成绩:“非洲狮、孟加拉虎、苏门答腊虎、马来熊、河口鳄、鬣狗、爪哇豹……我还在找人从非洲弄犀牛和河马过来,不过这种事耗时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办成。” “乖乖……这……得花不少钱吧?” 众人都听得一脸的惊讶,他们并不是没什么见识的土著,当然知道这些猛兽都并非这安不纳岛的原栖息地,要从外地捕获这些猛兽并将其送到岛上,所需的人力物力财力可都不是小数目。这可不是坐在办公室里签发几张文件,下面的人就能照章办好的差事,没有章运这种专家坐镇指挥,这些猛兽要去哪里才能捉到都是一个不小的难题。 “是花了不少钱。”章运对此坦承道:“如果不是执委会特批,这个项目可没法靠我个人拉扯起来,为这些动物动用的资源太多了!” 找当地猎人抓捕活的野生猛兽,安排专门的船只运输,运到这里之后为其规划栖息地,每一个环节都需要投入大量资金。大概也只有海汉这种财大气粗,眼光又足够长远的政权,才会愿意投入大量资源来实施这种看似没有太大实际意义的项目。章运生而有幸,加入到这个团队当中,否则他现在可能还在原来的时空当生物老师,跟教学大纲和顽劣学生作斗争,哪有可能主持规模如此庞大的科研项目。 “那这应该也是一次性的投入吧?我的意思是等这些动物稳定下来,就可以自行繁衍生息,不用再花钱从外地捕捉了。”谭举任问了一个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章运苦笑着摇摇头道:“哪有那么简单?且不说生存环境改变之后的适应能力,就算运来这里的动物能够好好存活下来,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形成自然种群。繁衍下一代,那得有了一定的种群规模之后才有可能实现,现在还说这个还为时尚早了一些。” “那专家给点意见吧,我们是先参观还是先打猎啊?时间有限,明天下午就得往回走了。”有人向章运提出了要求。 章运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各位坐了这么久的船,应该也比较累了,今天下午就先参观一下园区里的动物,等休息一晚养好精神,明天上午再玩打猎吧?” 对于章运的安排,众人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不过在参观野生动物之前,还是得先把午饭问题给解决了,毕竟对于中国人来说,吃饭大过天,没有什么事能比吃饭还重要。 吃饭的地方是在一个船型屋样式的竹楼里,这地方的就餐环境一般,但伙食倒是有些特色,吃的全是山珍野味,而且有不少是众人闻所未闻的东西。大概也只有章运这样的专业人士,才知道哪些野味该怎么做出来会可口。众人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听章运介绍这些菜肴的原材料,倒是又长了不少见识。 “我这里吃饭真的很贵的,比玩打猎还贵一些。”章运在席间一本正经地说道:“毕竟打猎只要把动物杀死就完事,我这边还得打理出来做成美味佳肴端上饭桌,收费高一些也是很合理的。” 章运的玩笑自然不会有人反驳他,来这里消费的人群非富即贵,也并不会在乎这里吃饭是不是要比别处的价高一些,何况他们这帮人在岛上吃喝并不需要自掏腰包,众人也都很捧场地笑了起来。 吃完饭之后,章运便吩咐下去,让手下开始作进园观赏的准备。在等候的时间里,章运向众人解释道:“这野外放养有食肉猛兽,我们又没有什么防护能力足够强的越野车,所以只能委屈一下各位,由人工护卫进去参观。” 当下便有人问道:“那是要全程步行?” “那倒不用。”章运摆摆手道:“我们有专门的观光马车,全程都可以坐车游览。不过如果想要在里面转上一整圈,半天肯定是不够的。” 没有足够的时间将这里游览完,这倒是在众人的意料之中,毕竟岛南这块半岛地区的面积也有好几百平方公里,就算划出去了一大块地方作为狩猎区,剩下放养有猛兽的地区也不是一天半天就能逛完的。而且观光客们能乘坐马车,但护卫人员却只能徒步行进,所以这游览的速度也不会有多快,半天时间只够走马观花地看看罢了。 章运还有一句话没说完,这块区域里放养的猛兽毕竟数量稀少,活动范围又大,如果运气不好,还未必能够看到。不过这话说出来就未必有些打击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章运打算另外想想办法,让他们能够过一下眼瘾。 很快章运手下的护卫便召集起来,竟然多达四十余人,一部分人手持长矛,腰间还挂着猎刀,另有少数几人持有军队目前列装的三一式步枪,看得出这人力防卫的部署倒也投入不小。当然平时接纳观光客并不会出动这么多人,章运也是看这次来的全是自己人,安全重要性不一样,所以特地多加了一倍的人手。就这样他还招呼让众人的随身警卫人员也全部加入,还给这些警卫都发了一根长矛,以确保万无一失。 正文 第1218章 章运的杰作 “用得着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吗?我们只是进去逛一圈,你这弄得跟要去攻城打仗一样!”谭举任看到这么大的阵势也有些哭笑不得,他们过来参观的本意只为了到野外环境散散心,这么多人前呼后拥,层层簇拥,这场面哪里还有什么散心的味道,当下不禁有些责怪章运小题大作。 章运却正色道:“食肉猛兽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些野兽没有经过任何形式的驯化,根本就不会对人类感到畏惧,对它们来说,我们就是活生生的食物,是捕食的对象,它们可不会跟你一样,就抱着随便看看的心态在附近活动。你要是看到它们出现,那原因只有一个,它们是来寻找食物的,能阻止它们的也只有靠着人多势众和手头的武器了。” “可你召集的人也太多了一点吧?”谭举任指了指周围已经开始列队集中的护卫人员道:“你不是说这里猛兽数量不多,还达不到自然繁育的种群规模吗?” “话是这么说,但这么多猛兽种类加在一起,总的数量也可不少了。”章运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再说为了让你们看得过瘾,我还打算想办法把猛兽都引出来,这不就得多加些小心才行吗?你们要相信我,这是我的专业,不要在这种环境下逞强冒险,要是万一被老虎给拖走,那可就没后悔药吃了。” 虽然众人觉得章运的说法还是有些耸人听闻,但对于他的专业知识却没人会怀疑,而且讲究安全第一的确也没错,跟猛兽面对面不是闹着玩的事,毕竟小心无大错,章运的安排也是可以理解的。 用来乘坐的游览马车很快也到位了,一大一小两辆车,众人一看都乐了,这大的一辆是游览车,造型基本上就是拉货的平板大车在进行加大加长之后,装了几排藤制座椅和顶上的油布遮阳篷,四面通风便于观察,虽然稍显简陋但也的确符合其功能。这辆观光马车可供十人左右乘坐,前面用了四匹马拉车,以保证有足够充沛的动力。 而稍小一些的另一辆车就是普通货运马车的造型了,这辆车并不是用来供人乘坐,而是运补给的。虽然行程只有半天左右,但这么几十号人,途中肯定也还得停下来吃吃喝喝补充体力,拉车的马匹也需要吃一些精料。另外车上还带有应急的药物、军用帐篷,以及最重要的东西——用来吸引猛兽的二百多斤鲜肉。当然这些诱饵都很小心地用油布包裹起来,外面又堆放了不少植物香料冲淡其血腥味,否则可能刚出发就得被野兽围上了。 看到章运所做的这些准备工作之后,众人也再次确认了他在这方面的专业性。而且章运也会全程陪同并解说,有他这样的专业人员同行,安全系数自然也就更大了。众人说说笑笑地上了观光马车,章运确认人员和装备都到位之后,便果断下令出发。 安不纳岛南侧的半岛地形比较特殊,一道东西方向的狭长海湾几乎将这块面积超过二百平方公里的区域与主岛彻底分割开来,只是在东侧有大约不到两公里宽的陆地相连。章运充分利用了这种地形,以铁丝网加上高大的木制支撑桩,在陆地上修筑了一道贯穿这个狭窄连接带的隔离高墙,墙顶还特地设置了防野兽翻越的反向檐结构。 从马车上远远望向这道铁网高墙,其实只能看清每隔十米左右竖立的支撑桩,很像是一排整齐的篱笆。走到近处之后,才发现这道篱笆墙竟然高达六米左右,而这些支撑桩也全是要两人才能环抱的大圆木,铁网下沿靠外一侧还有无数的木制支撑架,以防野兽冲撞之下铁网变形开裂。单就这眼前所见,就能推想到当初修建时的工程量有多大,筑起这道一千多米长的铁网高墙,金钱上的投入且不提,要为此所动用的劳力只怕也不是小数目。 果然章运主动开口介绍道:“当初为了修这道隔离墙,最多的时候在这里投入了超过两千名劳工。这些圆木都是就近从附近森林里采伐,而铁网是在海南岛做好之后运过来的。现在这边每天还是会有专门的人手沿着这道隔离墙巡逻两次,以确认这道墙没有出现可供猛兽脱身的空隙。” 谭举任心道其他材料费不提,光是建造这道隔离墙的花费就不知道得要多少门票才能收回来,这种大工程也只有财大气粗的海汉才舍得投入了。不过走到近处之后,谭举任发现自己的认知还是有一点偏差,这入口处的门楼两侧,竟然还有不少醒目的广告牌存在。 这个时代的商人对于宣传广告方面的主动意识还没有觉醒,顶多是在自己经营区域内做点招牌、布幡之类的标识物,以便能让客人方便地找到自家商铺。真正能有意识在自己经营区域之外的地方花钱投入宣传,也只有类似福瑞丰、海丰号、琼西书院这样与海汉接触颇深,对于广告手段的必要性和好处有比较明确的认识,又有足够经济实力的商家,才能放下顾忌在这个方面烧钱。 在这里打出的广告中,幅面最大,位置最好的也正是这几家海汉的忠实支持者。时至今日,这几家的经营范围早就不限于在大明、海汉这两国了,跟随海汉的商路拓展,在南洋开辟更广阔的业务范围,这是他们当下的发展策略之一。而要实现这样的目的,只是闷头做事可不行,必要的宣传手段也得跟上才行。当然了,他们能具备这样的超前意识,也都是来自海汉的有意灌输和示范效果。 比如这安不纳岛的旅游广告,不单海南岛上各处大城都能看到,就连广州城外的珠江码头附近也有,这些广告能起到多大的直接效果不好说,毕竟安不纳岛距离大明实在太远,但对于宣传海汉的高大上形象却是非常有效。要知道安不纳岛这块海外飞地在三十多年前就已经被大明彻底放弃,而如今却被海汉从荷兰人手里抢过来纳入治下,甚至还在岛上搞出了旅游项目,由此也可见海汉国力的强大了。 而这些商家把广告做到安不纳岛上来,也是瞄准了这里的高端消费人群,做有针对性的宣传。海丰号和琼联发都是综合性的商业组织,广告内容强调的是其货源的丰富性和销售网络的覆盖范围。而琼西学员是教育机构,宣传方向自然是以教育项目为主,刻意强调了学院的那些高精尖专业,比如航海、冶炼、探矿、农技、蒸汽机操作与维护等等,全是各国眼中的香馍馍。 虽然这些专业只要以留学生的身份进入海汉的官方学院中也能学到,但海汉给予各国的留学生名额都有严格的限制,能学到本事的只是极少数人。这样一来,入学门槛偏低,基本上只要交钱就能学本事的私营学院,也将必然会成为各国权贵们打算从海汉偷师时,除了官方渠道之外的首选。 这些广告牌立在这里当然不是白给,也是要向海汉官方付钱的,而这部分收入也会一并记入野生动物园的收益当中,就连谭举任这些懂行的人看到,也不禁要暗自佩服商务部的操作手段了得。 韩正山在胜利港派出所实习期间长了不少见识,类似这样的户外广告牌,他也在胜利港码头看到不少,自然明白这些牌匾的意义所在。不过他想的是这么偏远的安不纳岛都有人花钱来做宣传,肯定不是做给里边的动物看,那看来这里的人流量应该也不差就对了。 事实上在这帮人从岛北过来之前,昨天便有一波来自安南的游客在这边玩耍,不过今天已经被安排去狩猎场游玩,倒是碰不上他们这支队伍了。 高大的门楼下,是安装有滑轨的两扇大铁栅栏门,打开之后足有三丈来宽。过了这道大铁门之后还有一个由铁网在地面上围成的硕大矩形围栏,围栏的另一头是另一个一模一样的门楼和大铁门。设置这个围栏的目的,是防止游客乘坐的马车返回安全区的时候,有野兽跟随进入,这样守卫们可以将野兽关在安全区内进行围捕或者猎杀,以避免其逃脱。 在接连穿过了两道铁门之后,观光团队终于是进入了真正的野外环境之中。众人乘坐的观光马车在前,运载物资的货运马车之后,数十名护卫在周边团团围住,还有六名骑手骑着马在外围游弋,以确保能够尽早发现周围出现的猛兽。 他们目前行进的环境是一处密林,中间用人工开出了大约两丈宽的通道,砍伐留下的粗大树桩随处可见,不问可知这里砍下的树木多半都是用在了这个隔离区域之外的各种建筑上。 章运还特地叫上了他那两名亦徒亦子的学生,章动和章植,由他们来担任游玩期间的向导和解说。这两兄弟对于这片区域的熟悉程度显然相当不错,一边行进一边向游客们介绍本地林间的各种动植物,并且指点众人观察林木间各种闪现的野生动物。 谭举任一边听着一边向章运打趣道:“你这倒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导游也让学生来做了。” 章运正色道:“我这地方可不是那种骗一个算一个的黑心购物行程,什么货色都能干得下来。要是没有足够的专业知识,你觉得他们能解说这么细致吗?” 谭举任点头道:“这倒也是,普通导游怕是没这么大的本事。这两兄弟再跟着你学两年,应该就能出师了吧?” 章运一本正经地应道:“出师还早,就算我自己也还在不断的学习当中,大自然的各种奇妙之处,可不是做做导游就能完全体会到的。我安排他们两兄弟在这边做事,其实也是借着这个机会让他们熟悉巩固已经掌握的知识,能有足够多的时间在野外环境下搞科研。” 章运说得头头是道,谭举任自然也找不到什么根据来反驳他,不过看这两兄弟仍然轮换着在不停地进行解说,谭举任觉得章运的教学方式似乎也挺不错的,就这二人对于生物学的掌握水平,当今世上也很难有人与其相提并论了。 按照这两人介绍,这林间除了马来熊之外,倒是没有其他猛兽出没了。不过这种原始森林中各种有毒的蛇鼠虫蚁为数不少,谨慎起见,章运也不敢让这帮身份显赫的游客下车去近距离接触大自然。 团队花了一炷香的工夫通过了这片丛林,然后眼前一亮,丛林之外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平原地带,地平线上可以看到远处起伏的山脉轮廓,但目测那应该是在几十里之外的地方了。 章运大声介绍道:“下面的行程,各位就得打起精神来了,因为我先前所提过的那些食肉猛兽,大多数都生活在这个平原上。它们随时都会出现在我们眼前,至于各位能不能看到,那就要碰碰运气了。” 众人一听,纷纷拿起了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四下张望起来。原本章运这地方也有不少单筒望远镜,用来租给游客使用,不过都是在三亚制作出来的货色,又是民用版本,其质量和精度远远比不上军队使用的版本,更比不了执委会以前配发给穿越众的双筒望远镜。众人来这边的时候就带上了自己的装备,这个时候终于也是派上了用场。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目标:“左边!狮子狮子狮子!” 说话的人激动得语无伦次,一手举着望远镜,一手指点同伴们观看的方向。他其实也不是没见过狮子,只是在这种自然环境而非囚笼之中看到这种猛兽,自然心情兴奋得有些难以抑制了。 没过多时众人都从望远镜里确认了目标,这是一大一小两只母非洲狮,正在大约两千米之外的一棵大树底下无聊地来回走动。如果不是手里拿着高倍望远镜,这个距离上几乎不可能确认它们的物种。 正文 第1219章 野外游乐 谭举任当然也从自己的望远镜里确认了这两只猛兽的存在,心中不禁暗自佩服章运的手段,要在现有条件下捕获这种猛兽之后将其运来南海,中间不知道得遇到多少麻烦。在看到这两只狮子的时候,谭举任瞬间就觉得专门乘船跑来这荒山野岭值了,他相信同来的几名伙伴也会有一样的想法,因为这种场景可能此生都难得一见,也只有在安不纳岛上的这处野生动物区才能实现了。 谭举任当然也不难想到,那些远道而来的观光客在亲眼看到这些存在于传闻中的猛兽时会是怎样的心情,那么会不会有人抱着猎奇的心态,要求章运把这些猛兽也加入到狩猎对象的豪华套餐中,或是干脆掏钱向他购买猛兽的所有权,运回国用以炫耀自己的身份地位。 谭举任脑补了一番之后,却见章运和他的两名弟子都没出声,正一人拿着一个小本写写画画,不知道在记录什么东西。 章运写完一段文字之后,抬头见谭举任正愣愣地看着自己,便笑着解释道:“我们当导游只是副业,搞科研才是正事,每次进来观察到猛兽都要做相应的记录,记下它们出现的时间、地点,以确定它们的活动范围和生存状况。” 谭举任对这些专业知识一无所知,只能顺口哦哦几声表示回应。刚才这段时间他几乎都忘了章运的学者身份,而是把当作了这个旅游项目的经营者来看待。不过章运显然并未忘本,他很明确自己创立这个项目的初衷是为了搞科研,相关的工作也没有因为经营事务而受到影响。 “走吧,继续向西行进!”章运做完记录之后,很快便发出了继续前行的指令,于是稍作休整的队伍又重新整队出发了。 但令人稍感失望的是,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中,观光客们没有再遇到狮子老虎之类的猛兽,只是在一条小河边看到了一条头顶浮在水面的鳄鱼。如果不是章运的指点,他们大概只会认为那是一段漂浮在河面上的枯木而已。 “看来必须得采取一些手段了。”章运看了看天色,决定祭出大招。 章运找了一处开阔地,确定上风方向之后,便命令手下将带来的肉饵投放到周围,然后所有人撤离到大约二百米开外的一处高地驻守,静静等待目标出现。 野兽的嗅觉要远比人类灵敏,他们这群看客在离开布饵地点一段距离之后就已经闻不到血腥味了,但很快却有野兽闻着味道赶来享用这顿大餐了。 率先出现的是几条鬣狗,一只苏门答腊虎紧随其后,很快那两只曾经被众人远距离围观过的狮子,也与一小群土狼同时在附近现身。 众位观光客自然是看得大呼小叫兴奋不已,这可要比去动物园看铁笼里来回打转的野兽刺激多了。章运却是习以为常,与两名学徒耐心解答着看客们提出的各种问题。 眼下的场景对他们这些经营者来说并不稀奇,基本上只要有成批客人来到这里参观游玩,都会安排这样的手段来引出野兽争食,以满足观光客们的观赏需求。当然了,这样的服务并不在门票价格包涵的服务范围之内,类似专业的解说和布置肉饵这类服务,那是得额外加钱才有的。不过会漂洋过海来此游玩的观光客自然不会在意这点小钱,既然只要花钱就能享受到更好的服务,而自己又并不缺钱,那自然是服务越周到越好。 不过这撒下的肉饵着实不算太多,一群野兽疯狂瓜分之下,很快就只剩肉渣了。来得慢的自恃武力,便下手抢夺其他先来者的口中之食,顿时又是引起一片混乱。看客们倒是因此大饱眼福,他们来这里当然不只是打算远远看着它们吃肉,能看到这些猛兽为了食物互搏,那自然是最大的收获了。 而这个时候章运在出发前谨慎的布置也体现了价值,若不是有大量护卫人员在外围严阵以待,那这些意犹未尽的猛兽或许就会将观光客们当作了下一轮的攻击目标。 众人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观看这群猛兽的聚餐过程,直到它们吃完肉饵之后逐渐散去,众人的情绪才终于重新平静下来。 “这可真是刺激!”谭举任放下水壶,抹了抹嘴,依然掩饰不住脸上的兴奋,对章运大声说道:“这趟来值了!” 章运笑了笑,下令继续前进。他在这里已经待了很长时间,类似这样的场景也见得多了,并不会像这帮观光客一样兴奋。能让这帮客人看到这里的猛兽活动,这一趟也就不算白跑了。 虽然放养野生动物的隔离区有好几百平方公里之大,但真正能让游客们参观的区域其实仍然比较有限,也就只有一块大约二十平方公里左右的平原地区。这块平原以西的地方,仍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密林,像观光马车这种大家伙是根本无法进去的。就连章运等人要考察岛西侧地区的自然环境,也不会徒步从东侧入口穿越过去,而是会选择乘船绕行到西边海岸再上岸进入密林。 谭举任等人的行程比较紧,这半年时间也就只够他们坐着马车在平原地带随便转转,走马观花地看个热闹,象征性地转了一圈之后,章运就下令返程了。 “如果有客人要求在这里面多玩几天,你们要怎么办?”回程路上谭举任好奇地向章运问道。 “多掏钱啊!还能怎么办?”章运笑着解释道:“想在野外过夜也不是不行,但肯定要配备更多的警卫人员和物资补给,这可都是要花钱的。上次来了个占城国的王爷,就在这里边整整游荡了五天时间。可惜你们没有足够的时间,不然倒是可以在这边多玩几天。” 谭举任叹口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正事要紧……不过以后应该还会有机会来吧!”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谭举任当然也从自己的望远镜里确认了这两只猛兽的存在,心中不禁暗自佩服章运的手段,要在现有条件下捕获这种猛兽之后将其运来南海,中间不知道得遇到多少麻烦。在看到这两只狮子的时候,谭举任瞬间就觉得专门乘船跑来这荒山野岭值了,他相信同来的几名伙伴也会有一样的想法,因为这种场景可能此生都难得一见,也只有在安不纳岛上的这处野生动物区才能实现了。 谭举任当然也不难想到,那些远道而来的观光客在亲眼看到这些存在于传闻中的猛兽时会是怎样的心情,那么会不会有人抱着猎奇的心态,要求章运把这些猛兽也加入到狩猎对象的豪华套餐中,或是干脆掏钱向他购买猛兽的所有权,运回国用以炫耀自己的身份地位。 谭举任脑补了一番之后,却见章运和他的两名弟子都没出声,正一人拿着一个小本写写画画,不知道在记录什么东西。 章运写完一段文字之后,抬头见谭举任正愣愣地看着自己,便笑着解释道:“我们当导游只是副业,搞科研才是正事,每次进来观察到猛兽都要做相应的记录,记下它们出现的时间、地点,以确定它们的活动范围和生存状况。” 谭举任对这些专业知识一无所知,只能顺口哦哦几声表示回应。刚才这段时间他几乎都忘了章运的学者身份,而是把当作了这个旅游项目的经营者来看待。不过章运显然并未忘本,他很明确自己创立这个项目的初衷是为了搞科研,相关的工作也没有因为经营事务而受到影响。 “走吧,继续向西行进!”章运做完记录之后,很快便发出了继续前行的指令,于是稍作休整的队伍又重新整队出发了。 但令人稍感失望的是,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中,观光客们没有再遇到狮子老虎之类的猛兽,只是在一条小河边看到了一条头顶浮在水面的鳄鱼。如果不是章运的指点,他们大概只会认为那是一段漂浮在河面上的枯木而已。 “看来必须得采取一些手段了。”章运看了看天色,决定祭出大招。 章运找了一处开阔地,确定上风方向之后,便命令手下将带来的肉饵投放到周围,然后所有人撤离到大约二百米开外的一处高地驻守,静静等待目标出现。 野兽的嗅觉要远比人类灵敏,他们这群看客在离开布饵地点一段距离之后就已经闻不到血腥味了,但很快却有野兽闻着味道赶来享用这顿大餐了。 率先出现的是几条鬣狗,一只苏门答腊虎紧随其后,很快那两只曾经被众人远距离围观过的狮子,也与一小群土狼同时在附近现身。 众位观光客自然是看得大呼小叫兴奋不已,这可要比去动物园看铁笼里来回打转的野兽刺激多了。章运却是习以为常,与两名学徒耐心解答着看客们提出的各种问题。 眼下的场景对他们这些经营者来说并不稀奇,基本上只要有成批客人来到这里参观游玩,都会安排这样的手段来引出野兽争食,以满足观光客们的观赏需求。当然了,这样的服务并不在门票价格包涵的服务范围之内,类似专业的解说和布置肉饵这类服务,那是得额外加钱才有的。不过会漂洋过海来此游玩的观光客自然不会在意这点小钱,既然只要花钱就能享受到更好的服务,而自己又并不缺钱,那自然是服务越周到越好。 不过这撒下的肉饵着实不算太多,一群野兽疯狂瓜分之下,很快就只剩肉渣了。来得慢的自恃武力,便下手抢夺其他先来者的口中之食,顿时又是引起一片混乱。看客们倒是因此大饱眼福,他们来这里当然不只是打算远远看着它们吃肉,能看到这些猛兽为了食物互搏,那自然是最大的收获了。 而这个时候章运在出发前谨慎的布置也体现了价值,若不是有大量护卫人员在外围严阵以待,那这些意犹未尽的猛兽或许就会将观光客们当作了下一轮的攻击目标。 众人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观看这群猛兽的聚餐过程,直到它们吃完肉饵之后逐渐散去,众人的情绪才终于重新平静下来。 “这可真是刺激!”谭举任放下水壶,抹了抹嘴,依然掩饰不住脸上的兴奋,对章运大声说道:“这趟来值了!” 章运笑了笑,下令继续前进。他在这里已经待了很长时间,类似这样的场景也见得多了,并不会像这帮观光客一样兴奋。能让这帮客人看到这里的猛兽活动,这一趟也就不算白跑了。 虽然放养野生动物的隔离区有好几百平方公里之大,但真正能让游客们参观的区域其实仍然比较有限,也就只有一块大约二十平方公里左右的平原地区。这块平原以西的地方,仍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密林,像观光马车这种大家伙是根本无法进去的。就连章运等人要考察岛西侧地区的自然环境,也不会徒步从东侧入口穿越过去,而是会选择乘船绕行到西边海岸再上岸进入密林。 谭举任等人的行程比较紧,这半年时间也就只够他们坐着马车在平原地带随便转转,走马观花地看个热闹,象征性地转了一圈之后,章运就下令返程了。 “如果有客人要求在这里面多玩几天,你们要怎么办?”回程路上谭举任好奇地向章运问道。 “多掏钱啊!还能怎么办?”章运笑着解释道:“想在野外过夜也不是不行,但肯定要配备更多的警卫人员和物资补给,这可都是要花钱的。上次来了个占城国的王爷,就在这里边整整游荡了五天时间。可惜你们没有足够的时间,不然倒是可以在这边多玩几天。” 谭举任叹口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正事要紧……不过以后应该还会有机会来吧!” 正文 第1220章 前往终点站 谭举任等人当然不是真为了打猎才跑来这地方,对他们而言打猎只是个未尝试过的新鲜活动,而并非真正的兴趣爱好,如果是军方的高级将领过来,或许才对这种活动有不一样的兴趣。但对他们这些文职官员来说,这也就是尝个鲜而已,到野外环境散散心,舒缓一下上任之前的压力,这才是此行最大的目的。 再说杀生这种事,对他们而言也是比较陌生的体验。这可不是日常为了口腹之欲去宰杀鸡鸭鱼的体验,而是单纯为杀而杀,说实话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乐于享受杀戮带来的快感。谭举任本人就是其中之一,他的心思其实也不在猎杀动物上,胡乱放了几枪之后,就索性把枪交回到随从护卫手中,自己专心跟章运聊天去了。 到了后面,几名主客兴致都放在了骑马赏景上,打猎的事全交给随从们去过瘾了。不过为了这些当兵的杀得兴起,造成无谓的杀戮太多,章运也特地吩咐他们不得使用步枪,只能用冷兵器操作。此外还限定了活动范围和时间,免得这帮人放出去之后跑到太远的地方。 韩正山倒是一直等着这个表现的机会,当下便策马扬鞭冲杀出去了。他倒也不是什么嗜杀之人,而且在海汉待了这么久,也明白上面这些首长并不热衷于杀戮,否则像他这样知道太多海汉内幕的人,恐怕早就因为保密需要而被沉到钱塘江里了,连舟山岛都别想去。不过眼下能有机会表现一下自己的本事,他倒也不想白白错失,至少要让上司知道,自己当初能坐上杭州府捕头的位置,可不是运气使然。 一番折腾之后,章运下令让四散出去的护卫们收队,于是尖锐的哨声立刻在旷野中反复响起,召唤在外活动的猎手们归队。一番清点之后,果然还是韩正山的战果最为丰厚,除了野鸡野兔这类较小的目标之外,他竟然凭一己之力射杀了一头水鹿。虽然看个头并非成年鹿,但所有人射杀到的猎物中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大块头猎物。 众人看了之后,自然也要嘻嘻哈哈地点评一番,恭喜谭举任找到了一员得力干将。谭举任嘴上应承着,多少也是觉得脸上有光,向一脸期待的韩正山点了点头以示鼓励。韩正山自然能看懂上司脸色,当下心里也是宽慰不少,暗道这番辛苦没有白费。 这些已经捕杀的动物自然不会就这么丢弃掉,章运下令统统运回度假村去,尽快料理出一桌宴席给这帮观光客践行。按照他们的日程安排,吃完午饭就得上船往回走了。 谭举任看着被韩正山射杀的那头水鹿还是有点唏嘘,章运看出他的想法,当下便安慰道:“你放心好了,这头鹿也不会被浪费,鹿肉弄给你们吃,鹿皮剥下来鞣制皮革,鹿骨慢慢处理了用来制作骨骼标本,全身上下都有用处的。”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谭举任等人当然不是真为了打猎才跑来这地方,对他们而言打猎只是个未尝试过的新鲜活动,而并非真正的兴趣爱好,如果是军方的高级将领过来,或许才对这种活动有不一样的兴趣。但对他们这些文职官员来说,这也就是尝个鲜而已,到野外环境散散心,舒缓一下上任之前的压力,这才是此行最大的目的。 再说杀生这种事,对他们而言也是比较陌生的体验。这可不是日常为了口腹之欲去宰杀鸡鸭鱼的体验,而是单纯为杀而杀,说实话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乐于享受杀戮带来的快感。谭举任本人就是其中之一,他的心思其实也不在猎杀动物上,胡乱放了几枪之后,就索性把枪交回到随从护卫手中,自己专心跟章运聊天去了。 到了后面,几名主客兴致都放在了骑马赏景上,打猎的事全交给随从们去过瘾了。不过为了这些当兵的杀得兴起,造成无谓的杀戮太多,章运也特地吩咐他们不得使用步枪,只能用冷兵器操作。此外还限定了活动范围和时间,免得这帮人放出去之后跑到太远的地方。 韩正山倒是一直等着这个表现的机会,当下便策马扬鞭冲杀出去了。他倒也不是什么嗜杀之人,而且在海汉待了这么久,也明白上面这些首长并不热衷于杀戮,否则像他这样知道太多海汉内幕的人,恐怕早就因为保密需要而被沉到钱塘江里了,连舟山岛都别想去。不过眼下能有机会表现一下自己的本事,他倒也不想白白错失,至少要让上司知道,自己当初能坐上杭州府捕头的位置,可不是运气使然。 一番折腾之后,章运下令让四散出去的护卫们收队,于是尖锐的哨声立刻在旷野中反复响起,召唤在外活动的猎手们归队。一番清点之后,果然还是韩正山的战果最为丰厚,除了野鸡野兔这类较小的目标之外,他竟然凭一己之力射杀了一头水鹿。虽然看个头并非成年鹿,但所有人射杀到的猎物中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大块头猎物。 众人看了之后,自然也要嘻嘻哈哈地点评一番,恭喜谭举任找到了一员得力干将。谭举任嘴上应承着,多少也是觉得脸上有光,向一脸期待的韩正山点了点头以示鼓励。韩正山自然能看懂上司脸色,当下心里也是宽慰不少,暗道这番辛苦没有白费。 这些已经捕杀的动物自然不会就这么丢弃掉,章运下令统统运回度假村去,尽快料理出一桌宴席给这帮观光客践行。按照他们的日程安排,吃完午饭就得上船往回走了。 谭举任看着被韩正山射杀的那头水鹿还是有点唏嘘,章运看出他的想法,当下便安慰道:“你放心好了,这头鹿也不会被浪费,鹿肉弄给你们吃,鹿皮剥下来鞣制皮革,鹿骨慢慢处理了用来制作骨骼标本,全身上下都有用处的。” 谭举任等人当然不是真为了打猎才跑来这地方,对他们而言打猎只是个未尝试过的新鲜活动,而并非真正的兴趣爱好,如果是军方的高级将领过来,或许才对这种活动有不一样的兴趣。但对他们这些文职官员来说,这也就是尝个鲜而已,到野外环境散散心,舒缓一下上任之前的压力,这才是此行最大的目的。 再说杀生这种事,对他们而言也是比较陌生的体验。这可不是日常为了口腹之欲去宰杀鸡鸭鱼的体验,而是单纯为杀而杀,说实话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乐于享受杀戮带来的快感。谭举任本人就是其中之一,他的心思其实也不在猎杀动物上,胡乱放了几枪之后,就索性把枪交回到随从护卫手中,自己专心跟章运聊天去了。 到了后面,几名主客兴致都放在了骑马赏景上,打猎的事全交给随从们去过瘾了。不过为了这些当兵的杀得兴起,造成无谓的杀戮太多,章运也特地吩咐他们不得使用步枪,只能用冷兵器操作。此外还限定了活动范围和时间,免得这帮人放出去之后跑到太远的地方。 韩正山倒是一直等着这个表现的机会,当下便策马扬鞭冲杀出去了。他倒也不是什么嗜杀之人,而且在海汉待了这么久,也明白上面这些首长并不热衷于杀戮,否则像他这样知道太多海汉内幕的人,恐怕早就因为保密需要而被沉到钱塘江里了,连舟山岛都别想去。不过眼下能有机会表现一下自己的本事,他倒也不想白白错失,至少要让上司知道,自己当初能坐上杭州府捕头的位置,可不是运气使然。 一番折腾之后,章运下令让四散出去的护卫们收队,于是尖锐的哨声立刻在旷野中反复响起,召唤在外活动的猎手们归队。一番清点之后,果然还是韩正山的战果最为丰厚,除了野鸡野兔这类较小的目标之外,他竟然凭一己之力射杀了一头水鹿。虽然看个头并非成年鹿,但所有人射杀到的猎物中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大块头猎物。 众人看了之后,自然也要嘻嘻哈哈地点评一番,恭喜谭举任找到了一员得力干将。谭举任嘴上应承着,多少也是觉得脸上有光,向一脸期待的韩正山点了点头以示鼓励。韩正山自然能看懂上司脸色,当下心里也是宽慰不少,暗道这番辛苦没有白费。 这些已经捕杀的动物自然不会就这么丢弃掉,章运下令统统运回度假村去,尽快料理出一桌宴席给这帮观光客践行。按照他们的日程安排,吃完午饭就得上船往回走了。 谭举任看着被韩正山射杀的那头水鹿还是有点唏嘘,章运看出他的想法,当下便安慰道:“你放心好了,这头鹿也不会被浪费,鹿肉弄给你们吃,鹿皮剥下来鞣制皮革,鹿骨慢慢处理了用来制作骨骼标本,全身上下都有用处的。” 谭举任等人当然不是真为了打猎才跑来这地方,对他们而言打猎只是个未尝试过的新鲜活动,而并非真正的兴趣爱好,如果是军方的高级将领过来,或许才对这种活动有不一样的兴趣。但对他们这些文职官员来说,这也就是尝个鲜而已,到野外环境散散心,舒缓一下上任之前的压力,这才是此行最大的目的。 再说杀生这种事,对他们而言也是比较陌生的体验。这可不是日常为了口腹之欲去宰杀鸡鸭鱼的体验,而是单纯为杀而杀,说实话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乐于享受杀戮带来的快感。谭举任本人就是其中之一,他的心思其实也不在猎杀动物上,胡乱放了几枪之后,就索性把枪交回到随从护卫手中,自己专心跟章运聊天去了。 到了后面,几名主客兴致都放在了骑马赏景上,打猎的事全交给随从们去过瘾了。不过为了这些当兵的杀得兴起,造成无谓的杀戮太多,章运也特地吩咐他们不得使用步枪,只能用冷兵器操作。此外还限定了活动范围和时间,免得这帮人放出去之后跑到太远的地方。 韩正山倒是一直等着这个表现的机会,当下便策马扬鞭冲杀出去了。他倒也不是什么嗜杀之人,而且在海汉待了这么久,也明白上面这些首长并不热衷于杀戮,否则像他这样知道太多海汉内幕的人,恐怕早就因为保密需要而被沉到钱塘江里了,连舟山岛都别想去。不过眼下能有机会表现一下自己的本事,他倒也不想白白错失,至少要让上司知道,自己当初能坐上杭州府捕头的位置,可不是运气使然。 一番折腾之后,章运下令让四散出去的护卫们收队,于是尖锐的哨声立刻在旷野中反复响起,召唤在外活动的猎手们归队。一番清点之后,果然还是韩正山的战果最为丰厚,除了野鸡野兔这类较小的目标之外,他竟然凭一己之力射杀了一头水鹿。虽然看个头并非成年鹿,但所有人射杀到的猎物中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大块头猎物。 众人看了之后,自然也要嘻嘻哈哈地点评一番,恭喜谭举任找到了一员得力干将。谭举任嘴上应承着,多少也是觉得脸上有光,向一脸期待的韩正山点了点头以示鼓励。韩正山自然能看懂上司脸色,当下心里也是宽慰不少,暗道这番辛苦没有白费。 这些已经捕杀的动物自然不会就这么丢弃掉,章运下令统统运回度假村去,尽快料理出一桌宴席给这帮观光客践行。按照他们的日程安排,吃完午饭就得上船往回走了。 谭举任看着被韩正山射杀的那头水鹿还是有点唏嘘,章运看出他的想法,当下便安慰道:“你放心好了,这头鹿也不会被浪费,鹿肉弄给你们吃,鹿皮剥下来鞣制皮革,鹿骨慢慢处理了用来制作骨骼标本,全身上下都有用处的。” (本章完) 正文 第1221章 抵达星岛 安不纳岛是这支南下船队航程中的最后一个休整地点,离开这里之后,船队将会兵分三路,向东、向南及西南方向各自前行。向东的一路船队是以海洋航路考察为主,将沿婆罗洲岛海岸线完成一次环岛航行,途中也会经过巴拉望岛、苏拉威西岛、巽他群岛及爪哇岛等南海主要大岛,考察当地风土人情,顺便寻找适合殖民开发的沿海港湾,最后回到安不纳岛,然后再向北折返。 往南走的船队是前往苏门答腊岛与婆罗洲岛之间的邦加-勿里洞岛,海汉在这两个岛上已经建起了两处锡矿和冶炼作坊,并且驻有少量军队。不过为了避免三百多海里之外巴达维亚城里的荷兰人误会,海汉目前在当地还没有真正开始大兴土木,就连引入移民,兴建定居点的工作,也都是在不声不响地慢慢推进。 往西南方向前进的船队则是前往马六甲海峡东端的星岛地区,1633年年底海汉海军抵达这里之后,便留下了人手在当地驻防,并将星岛划为了海汉的势力范围。之后又数次增兵,在当地建起军事据点和军用码头,以稳固海汉在当地的威慑力。 谭举任此行的目的地就是星岛,他所率领的八百移民,也全部都是被分配到该地区定居。作为海汉占领该地区之后首批由海南岛派往该地区的移民,他们将担负起在当地建立定居点,开垦农田并实现自给自足的任务。而在这批人成功落脚之后,海汉还将会陆续往该地区投放第二批、第三批移民,目标是在三年内将当地的常驻人口发展到万人规模。 星岛当地在此之前都是由军方代管,谭举任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首任行政长官,他在出发之前多次参加了执委会专门为此召开的特别准备会,对于星岛这个地方在海汉发展战略中的特殊意义也已经很了解了。 星岛是目前海汉控制区中最靠西的一块海外飞地,海汉在这里设立据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控制马六甲海峡航道。从印度洋进入太平洋南海海域的主要航道就只有两个,马六甲海峡和巽他海峡,后者目前是由占据地利的荷兰人控制,而马六甲海峡的情况相对复杂一些,既有当地的数个土著小国,也有葡萄牙、荷兰这种西方海上强国的介入。不过海汉可不会忽视这处战略要地的存在,崛起之后便将此处列为了必须掌控的目标之一。 在现有的交通条件和科技水平下,疆域的扩张也是有限度的,这里基本上就将是海汉国今后很长一段时期内的西大门了。再往西去,以海汉现有的人口和运输保障能力,就很难确保更远的新殖民地的人种构成,到时候就未必能在当地维持稳固的汉人政权了。而类似这种会影响统治稳定的风险,海汉执委会目前并不想承担。与其继续向人种、文化差异都十分明显的西方扩张,那当然还是远东地区的大明、安南、朝鲜、东瀛等国更值得下力气去深耕细作,毕竟这些国家与海汉文化相通,无论是要从其国内获取移民人口,还是要在当地开辟贸易市场,显然都要比往西去容易得多。 “星岛就是我们海汉国的西南边陲重镇!” 谭举任依然很清楚地记得,在临出发之前的践行会上,陶东来是如此斩钉截铁地向他表明过星岛的战略意义。而星岛对于国家的重要性,就意味着他谭举任所得到的任命也是同等重要,陶东来的弦外之意,他自然也听得明白。 该表的决心,在三亚出发前就已经表完了,接下来就是将这些表态付诸实施的阶段了。从安不纳港到星岛的三百多海里航程,也是这段南下之旅的最后一段海上航程了。谭举任已经将一路游山玩水的心思慢慢收回来,接下来的一段时期,他都将在星岛上度过,是时候好好研究一下如何开展工作了。 在安不纳港兵分三路之后,谭举任这一支船队就只剩下两艘探索级战船护航,不过好在安不纳岛与星岛之间这一海域经过了多次清剿,安全方面倒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船队保持着五海里的航速,稳稳地向西南方向驶去。 三天之后,海平面上终于看到了象征着马六甲海峡东端的民丹岛轮廓,这让船上包括谭举任在内的所有人都终于松了一口气。漫长的南下航程,终于迎来了终点,不用再在船上忍受风浪的不断颠簸,这对每一名乘客来说都可以算是一种解脱。 马六甲海峡的东端出入口有大量岛屿分布在海面上,而最靠北是由马来半岛与隔海相对的民丹岛、巴丹岛形成的一道宽约十多公里的海峡,这也是马六甲海峡前往东北亚方向路程最短的一条航道。而海汉在此地建立的据点,就坐落在马来半岛的最南端,与其一衣带水的星岛上。 穿越之前这个岛就是新加坡国,曾经来过这地方的穿越者其实不少,比如目前镇守在这里的带兵大将罗杰在穿越前就曾不止一次来过这里,国防部将他派到这里,多多少少也有一点这方面的考量。不过谭举任倒是没有这样的经历,这还是他一生中第一次来到这地方,新鲜感还是很强的。他在船上望着北边的海岸,心中已经开始勾划上任之后的开发方案了。 相较于先前到过的几处殖民地,星岛的港口在谭举任看来还是规模偏小一些,比金兰港这种大型军港自然是差得远了,但比起本身就不具备天然港湾的安不纳岛又要稍好一点,至少可用来修建港口的海岸线要比安不纳岛长一些。不过星岛的面积只有安不纳岛的三分之一左右,可供开发的面积也相对要小一些。但对于海汉而言,这已经是南海殖民地中管辖面积较大的一处了。南边的邦加-勿里洞岛虽然面积颇大,但海汉在当地实际控制的辖区却不过几十平方公里而已,而星岛这边却是将整个岛都划归己有了。 当然了,这地方原来也并非无主之地,按实际控制权来说,应该算是柔佛苏丹国的领地,不过因为柔佛国与葡萄牙、苏门答腊国等多方战争不休,这星岛作为一片无人区,在海汉到来之前其实是被当成了各国战争的缓冲地带,因此海汉在占领这里的过程中并未遭遇到太大的抵抗和压力。 “欢迎来到星岛基地!”罗杰主动上前,与刚刚下船的谭举任紧紧握手:“一路辛苦了!” 跟随在罗杰身后的,是他手下分管本地各项事务的军官,他也向谭举任一一作了介绍。在接下来的工作过度中,这些军官将会把自己临时负责的地方事务交接给谭举任手底下的人。而谭举任也依葫芦画瓢,将自己手下的几名分管干部向罗杰作了介绍。 罗杰也带来了几辆马车迎接谭举任和他的手下人,不过这马车可就比不了安不纳岛上的高级马车了,仅仅只是最普通的中式马车。因为从三亚运送大件货物的成本极高,所以这马车也是驻军在本地伐木自行造出来的,仅有少量零配件是从大本营运过来。 谭举任当然不会嫌弃这种马车的档次不够,在来星岛之前,他对这里的状况也已经有大致的了解,明白这样的待遇就基本已经算是本地的最高水准了。不过他还是想充分表现出自己有备而来的状态,当下拒绝了乘车的邀请:“我还是骑马吧!” “这么着急要巡视领地了?”罗杰一边开玩笑一边让手下腾出一匹坐骑给他:“刚坐了几天船下来,你可别勉强!” 谭举任点点头,从士兵手中接过缰绳,抬手把住马鞍,一脚踩上马镫,手脚一起用力,翻身便上了马,动作倒是极为干净利落。他在从三亚出发之前专门去练了一段时间的马术,就是考虑到星岛这边的基建设施可能比较简陋,并不是像三亚这样去哪里都能坐马车或者火车。 罗杰见他上马动作熟练,当下也是朝他点了点头表示赞赏。他之前与谭举任并不算熟识,仅仅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号人而已,心中其实也有点忧虑上头从三亚派过来的人是否能适应星岛这边相对艰苦的生活环境,不过此时见谭举任态度如此积极,当下倒也放心了不少。 于是谭举任让几名手下乘坐马车,他则与罗杰骑马并肩同行。其实正如罗杰所说,在船上待了几天之后下到岸上又立刻骑马,海上颠完到陆上还接着颠,这种感觉并不舒服,不过为了以后工作着想,他也只能状若无事地咬着牙把这一关过了再说。 星岛的基建开发状况还比较原始,从港口码头的建设水平就可见一斑,虽然海军也在这里常驻有几艘战船,但因为目前建成的港口实在太小,其停靠的港区并没有与民船停靠区彻底隔离开,仅仅只相隔百米而已。而从港区通往附近市镇的道路,也仍是比较原始的黄土路面,可见这港口日常的人员和货物流量并不大,甚至连铺设石子路面的必要都没有。 从移民船下来的新移民们此时还是一片茫然,虽然他们已经得到了通知,这里就是他们此行的终点站和今后的落脚地,但初到陌生环境还是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好在罗杰的部下已经在对他们进行组织疏导,准备将他们领去已经准备好的宿营地。 对于移民的安置也是谭举任到这里的首要工作之一,所以他很快主动便向罗杰谈及了此事:“本地的移民安置工作准备得怎么样了?” 罗杰应道:“我们从去年年底开始,就在修建安置移民的房舍了。但这边的情况,谭主任你应该也知道,从事工程建设的人手是远远不够用的,很多时候都得从部队这边临时抽调士兵参加。到目前为止,已经建成的两个移民村大概可以接收六百人左右,剩下的人只能先暂时住着军用帐篷,等最后一期工程完工之后再搬进去了。不过基本的生活设施都已经可以投入使用了,今天你先休息一下,明天我带你过去看看实地情况。” “辛苦了!”谭举任对于罗杰所说的状况其实并不是很满意,他当然更希望本地的移民接受工作已经全部完成,移民们一到就能立刻入住建好的村落。但罗杰所说的情况也的确属实,星岛本地的人口仍是以驻军为主,百姓和军属加在一起不过才四五百人,再加上少量从周边地区就近招募来的移民。 想要实施较大的基建工程,靠这样的人口基数根本就凑不出足够的劳动力,所以才会出现罗杰所说的调军队参与建房的状况。但就算如此,移民村的基建工程依然没有完成预期目标,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小小的遗憾了。 “等这批移民安置下来,尽快安排他们参与修建工程吧!”事到如今,谭举任也只能设法补救这个窟窿。这次跟着他来到这里的八百移民,青壮劳力占了四分之三,这股有生力量投入之后,应当能对本地基建工程进展缓慢的现状起到一定的改善作用。 两人在马背上边走边聊,很快便已经抵达了距离港口仅有一里之遥的市镇。这里也是星岛目前最主要的人口聚居地,一条东西走向的小河将整个市镇分为南北两个部分,南边靠近港口的是军营,而小河的北岸则是民众聚居的村落,中间有三道桥梁联通两岸。 之所以采取了这样的区域规划,主要是考虑到军事防御的需求,军营距离港口近,便于对海上来犯之敌作出快速应对。而如果来敌规模太大,部队还可以后撤,依托河流这道天然屏障组织第二道防线。而军事区和民众聚居区的分隔,也更便于进行管理,比如现在谭举任来了,这交接工作的环节就要容易得多。 正文 第1221章 星岛现状 与南下途中的各站有所不同,为谭举任一行人举行的接风宴是在驻军营地的军官食堂里举办的,而非高档酒楼或私人官邸。原因也很简单,这里没有任何高档消费场所,而罗杰的住处跟“官邸”两个字也还扯不上太大的关系,初到这里的时候住的是从三亚带过来的活动板房,后来又盖了一个单独的院落,换成了砖石结构的小平房,也就仅此而已了。 这倒也不是罗杰甘于贫寒,实在是这里的客观条件还不够谈什么物质享受,因为劳动力短缺,加之工程技术人员有限,还要以码头、道路、桥梁、移民村落、给排水设施等基建工程为优先,其他的建设项目就只能往后排了。就连抵达这里已经一年有余的驻军,如今也仍是住在木头营房中。罗杰的居住条件在本地而言已经算是最高级别了,但相对其他殖民地的一把手来说,这样的待遇的确是稍显寒酸。 如果只是招待谭举任一个人,那罗杰的住处倒也能凑合着摆一桌,不过这接风宴可不止他们两人出席,各自的手下干将都要到场作陪,营区也就只有军官食堂才比较方便了。 环境虽然比不了安不纳岛的高档场所,但好在这厨师也同样是三亚胜利堡里接受过樊大厨手把手培训的学徒,手艺也着实不差。而且这地方临近海岸,海鲜也着实新鲜,所以做出来的美味丝毫不逊色于谭举任在前几站享用的宴席。 这接风宴上大家酒幌交错,自然也不太适合谈论正事,谭举任就随意拣了些南下途中的趣事作为谈资。谈及在安不纳岛打猎经历的时候,罗杰顺口接话道:“谭主任喜欢打猎的话,那倒容易,改天有空带你去北边打猎好了。我这儿没章运那么多限制,随便打都行!” 星岛北部地区目前仍是未经开发的无人区,面积达数百平方公里,有山有水,地理环境与安不纳岛上的野生动物区相差无几,只是动物的种类没有那么多而已。罗杰每隔月余就会组织手下在岛北的荒野中搞实兵实弹演习,完事就顺便来一波围猎,让士兵们能长久保持集体作战所需的状态。对于安不纳岛上那种经营性质的狩猎,罗杰自然是无感的,章运那地方这个不能杀,那个要保护,哪有在这边打猎自在畅快? 谭举任对于狩猎这项活动其实并无太大兴趣,他会跑去那边的原因,倒是看望朋友的成分更多一些。不过既然罗杰主动相邀示好,他自然也不会回绝这份好意,当下便笑着应承下来。他现在初来乍到,与已经执掌本地军政大权一年多的罗杰搞好关系才是最要紧的事,接下来要接管本地的行政事务,还有很多细节都得依靠罗杰帮忙才能处理好。 不过谭举任倒也没忘了正事,接风宴结束的时候,他主动提了一下希望让新任治安官韩正山到军营接受一个短期的枪械使用培训,以便上任之后能够尽快开展相关工作。这对罗杰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当即便吩咐给了自己的副官,让其去联系韩正山安排训练日程。 罗杰给谭举任准备的住处,跟他自己的驻地是同一档次,也是一个单独的小院,家具和其他日用设施倒是已经准备齐全,可以说已经达到了拎包入住的标准。谭举任先前已经参观过罗杰的住处,所以对这样的待遇倒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洗漱完毕躺倒在床上,谭举任想起南行这一路的经历也是颇为感慨。以前对海外殖民地的认识多是停留在纸面上,只在往来的文件中提及,并没有一个直观的感受,这次拿了外放的差事一路行来,终于有了切身体会。海汉的日益强大自是不必多说,能在距离本土几千里之外的地方开辟一块殖民地,这本身就是一种国家实力的象征,而各处殖民地依托各自的环境选择了不同的开发方向,也让他有了很多感触。 岘港、归仁港都是比较纯粹的商业港口,发展方向以海上贸易为主;而金兰港是军民一体,以军事用途为主,当地则是以配合驻军需求为发展方向;头顿港地处中南半岛南端最主要的出海口,同时也是安南与占城两国交界的地方,地理位置得天独厚,虽然目前还不算繁荣,但发展潜力巨大;而安不纳岛地处南海腹地,执委会视其为笼络南海各国权贵政要,收集军政情报的中心,对当地投入最大,前景自然一片光明。 这些殖民地各有优势长处,发展方向各自不同,这些参观访问的经历也令谭举任开始思考,星岛所具备的优势和最佳的发展方向。 执委会的计划是将星岛建成海汉国今后一段时期内的西南边陲桥头堡,原则上还是以军事战略要地来审视这里的功能,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非常务实的选择。在这个时代,通行于太平洋和印度洋之间的商船数量远不如他们过去所在的那个时空,想要将星岛建成新加坡一样的地区贸易枢纽港,目前的东西方海上贸易量还难以满足发展需求。 海汉进入这一地区之前,葡萄牙人在马六甲海峡的影响力最大,星岛西北大约二百公里外的海岸上,便是葡萄牙人赶走原来的土著之后占领的马六甲城。来往于两洋之间的葡萄牙商船,自然会优先选择自家的港口停泊。荷兰人倒是很想介入这一地区,但可惜每次尝试都被葡萄牙人驱赶出去,所以荷兰商船穿行于两洋间的航线根本就不经过马六甲海峡,而是选择了走靠近巴达维亚城的巽他海峡。因此这两国在远东活动的商船,都不太可能将星岛作为必停港口之一。 而马六甲海峡区域内的国家,目前都是将海汉视作了新的外来威胁,即便没有公开撕破脸皮,但暗自提防肯定是不可避免的,自然也不会有船跑到星岛来停靠。 真正可能将这里作为转口贸易港的外国商船,在现阶段不会很多,基本上都是来自大明和印度洋海域的国家,短期很难发展到海南岛或是大明沿海贸易港的规模。而且本地现有的人口规模和需求,也注定星岛现阶段的发展方向不可能是贸易港这样的定位。首先进行农业开发,设法养活现有的常住人口,尽可能在除军备之外的物资供应方面做到自给自足,这才是星岛近期比较实际的发展目标。 但截止目前,谭举任对星岛的了解更多是来自于纸面资料,实际的接触也仅限于今天登岸后走马观花地看了几眼而已,这种程度还远远不足以用来规划长期发展。谭举任自己也很明确这一点,所以他没有急于去细想太长远的东西,该怎么履职,还是等到对本地进行实地考察之后再说。 翌日,罗杰便亲自现身,带着谭举任考察星岛的现状。而这个考察行程,又再次回到了谭举任昨日上岸的地方,毕竟这里是个临海殖民地,港口对此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这地方在我们之前那个时空叫做吉宝港,是新加坡南端最重要的港口。南边这一小一大两个岛,原来的名字叫布拉尼岛和圣淘沙岛,不过现在这两个岛都划给了海军使用,暂时还没有命名。”罗杰顿了顿,不无骄傲地说道:“按照执委会对新地名的命名原则,我们可以申请以自己的名字来命令这两个岛。” 谭举任道:“按照大明的命名,这地方不是应该叫做淡马锡吗?” “淡马锡是指整个星岛这地方,但小的附属岛屿还是可以自行命名,这可是名垂青史的好机会!”罗杰说到此处,朝谭举任挤了挤眼睛道:“举任岛,举人岛,也算是个不错的彩头!” 谭举任哭笑不得道:“这里的人又不会去考大明的科举,叫举人岛有什么彩头可讲!” 淡马锡这个地名,是从明朝才开始叫起,不过早在十四世纪初,元朝就曾派人到一个叫做“龙牙门”的地方寻找大象,汪大渊《岛夷志略》里对“龙牙门”的描述是“门以淡马锡番两扇,相交若龙牙状,中有水道以间之”,其实这龙牙就是指星港西侧航道出入口一块可供航海者辨识方位的大尖石。 而这本元代人所著的《岛夷志略》到了明代也备受关注,曾被编入《永乐大典》及《四库全书》,就连郑和下西洋的时候,这本书也是船队的参考资料之一。 “郑和的船队当年就在这个地方停靠过,我们在这里还找到了船队当时遗留下来的一些生活用具和埋在高地的石碑。”罗杰不无炫耀地继续向谭举任介绍本地的人文历史:“两百年前这地方也曾经是一个港口城市,而且有不少汉人在这里生活过。” “那后来怎么变得萧条了?”谭举任只知道这地方在海汉到来时已经变成了周围多国战争缓冲地带,并没有多少常驻人口,早就变成了荒岛一个,但却并不太了解这地方是怎么突然就衰落的。 “这地方原来是马六甲苏丹王国的领地,不过这个政权在二十多年前被葡萄牙人灭掉了,现在星岛北边的柔佛苏丹国就是逃亡贵族重新建立的政权。葡萄牙人在1613年把岛上的市镇全部焚毁,所以这个岛从那时候起就基本上是处于无人区的状态了。”罗杰耐心地向谭举任说明道:“我们来的时候这里空无一人,所以没费吹灰之力就直接占下来了。” “葡萄牙人做事倒是挺狠的!”谭举任听完之后不禁感叹了一句。很显然葡萄牙人当时就有能力攻占这里,但他们当时已经占领了西北方向的马六甲城,对于星岛这边的小港口自然不是那么放在心上,加之人口有限又没法分出足够人手对这里实施长期占领,所以干脆就放火烧掉岛上的所有设施,谁都别想在这里立足。 “以前挺狠,现在嘛……挺怂!”罗杰给予了毫不客气的评价:“我们来了之后,葡萄牙人也派船过来转了一圈,看到我们插的旗,屁都没放一个,调头就走了。” 谭举任很是捧场地笑了几声,然后关切地问道:“那现在附近有什么势力是对我们表现出了明显的敌视态度吗?” “敌对倒还不至于,但对我们忌惮的国家着实不少……基本上周围的国家都在这个名单上。”说到这个话题,罗杰的表情也就没那么轻松了:“他们虽然不敢公开跟我们做对,但使些小绊子,拖慢我们的发展速度,还是有很多手段可用的。你看我们到这里落脚已经有一年多了,人口还是少得可怜,能从周围国家招募到的移民极其有限,这里边多少也有人为制造的阻力。” 海汉的扩张模式对于基础设施建设的要求极高,而这又相应地带来对劳动力的需求,但像星岛这样距离海南岛数千里的海外飞地,几乎是单纯依靠国内送来的移民搞开发建设,这速度自然也就快不到哪里去了。 罗杰接着说道:“当然了,我们目前的状况,也不能主动跟周围的国家开仗,依靠武力去掠夺人口。执委会还是希望能够通过南海贸易联盟这样的商业组织,用利益来逐步软化周边国家的态度,毕竟市场对我们来说也非常重要。” “这方面有什么显著的进展吗?”谭举任抱着希望问道。 “没有!”罗杰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道:“截止目前还没看到有什么态度软化的迹象,而且外交工作也不是我擅长的领域。所以从去年开始我就在给执委会打报告,要求派个专门负责行政和外交事务的搭档过来。” 说到这里罗杰抬手在谭举任肩上拍了拍道:“今后这些事就得由你负责了,有什么需要我这边配合协助的,都可以尽管提出来,只要力所能及,我一定会给你搭把手。” 正文 第1222章 实际困难 谭举任要负责的可不仅仅是外交和引入移民的工作,事实上就连这港口的开发和基建工作,今后也是他职责的一部分,担子着实不轻。而目前的港口建设水平,比起路上经过的几站尚有明显差距,没能充分利用这地方天然深水良港的优势。当然了,谭举任知道这也并非罗杰的过错,实在是本地的客观条件就只有这样,不管是劳动力还是有指挥大型工程经验的技术人员都严重不足,有再好的规划也难以实施到位。 星岛与海汉其他殖民地有所不同的是,这里已经远离汉人聚居区,而周围的国家与汉人政权也没有太多的往来,民族文化存在着巨大的差异,想要像其他海外殖民地一样大量从周边地区吸纳移民,在这里却要面对更大的困难。何况周边国家已经意识到海汉进入这一区域所带来的威胁,绝对不会像安南、大明一样对海汉近乎“吸血”一样的移民手段视而不见,罗杰说过这些国家对海汉的移民需求采取了明显的抵制态度,这无疑是一个相当令人头疼的问题。 在罗杰的任期内,这个问题还并未见到解决的希望,而且从目前所知的国际形势来看,谭举任觉得这种状况只怕还会持续很长时间。如果海汉不采取简单粗暴的武力手段来改变现状,仅仅依靠贸易和外交方面的努力来打通关节,那大概仍是需要经年累月的运作之后才会见到成效。 罗杰现在拿出来的态度当然可以理解为工作交接,不过谭举任总觉得他的话有点如释重负的味道,与其说是工作交接,倒更像是甩锅成功的感觉。但谭举任也不能说对方不厚道,毕竟这些事本来就不该由军方来负责,自己南下赴任的职责之一就是来接手这些麻烦,设法克服当下的困难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 “……我们军方的目标,就是让这里的军用码头能够容纳一支满编舰队常驻,当然了,港口配套设施和维护战舰所需的船厂,也是必须要有的。”谭举任脑子稍稍走神的时候,罗杰仍在滔滔不绝地展望着未来:“等有了足够强大的海军舰队入驻这里之后,我们才能真正掌控住马六甲海峡的通航权,让周边国家对我们俯首称臣!” 谭举任看了一眼码头工地上正在劳作的这批民工,不禁苦笑着微微摇了摇头。如果这里的劳动力充足,物资补给能跟上,要建成罗杰所勾划的军用码头倒也不是难事,这样设施齐全的军港在海南岛以南以北的海外殖民地都已经有成功的先例。但眼下在码头施工的不过百十来名劳工,就这点人手,要干到何年何月才能实现罗杰所说的愿景? 现在岛上的民众也就一千多不到两千人,只算青壮劳动力,满打满算能凑出一千出头,如果将其全部投入港口工程,那施工进度当然会快上不少。但星岛这地方也不是就只有港口一处工地,民众的生活区到目前也没完成建设,还有上百新移民暂住在帐篷里。此外为了满足本地的粮食需求,进行大规模的农业开发也迫在眉睫。需要大量投入人力的工程,谭举任现在随随便便就能想到七八个,根本不可能集中劳动力来突击建设军用码头。 当然了,站在罗杰的角度,提出这样的规划也无可厚非,毕竟星岛是战略要地,现阶段对海汉来说军事意义甚至还大过了贸易需求,这扩建码头自然是要以军方的意见为主。但现在统管岛上工程营建的事务马上就要转交到谭举任手上,今后的劳动力调配安排,大概就得两人商量着来办了。 对于罗杰的说法,谭举任随口附和了几句,但却并没有立刻表明支持的态度。罗杰对这种细节倒也不以为意,看完码头之后,便带着谭举任去到了军营。昨天只是过来吃饭的时候走马观花地看了一下,还没来得及仔细逛一逛。此外今天在军营还有一个专门为谭举任一行人所作的特殊安排,就是驻军部队的阅兵式,以表明军方对新到任行政长官的支持态度。 目前驻扎在星岛的陆军部队编制是一个加强营,在三个步兵连的基础上加配了一个炮兵连,此外还有营部直属的卫生、通讯、后勤编制,再加上海军几艘常驻战舰上的人员,本地的常驻兵力大约是在一千三四百人左右。这相比于谭举任到来之前的本地的民众人口,已经是多出了将近一倍,在海汉的海外殖民地当中也算是比较特别的人口比例。 “我们这里算是边陲重镇,所以本地的驻军也是一线部队,日常训练是抓得很紧的。”罗杰顿了顿,不无自豪地说道:“一直是按照备战的标准在执行训练。” 罗杰所说的“备战”可不仅仅是军队职能中的“备战”,而是说手下这支部队的状态一直是按照随时上战场的标准在训练,这就需要军官和士兵都长期保持高度戒备状态,肯定是要比那些驻防地远离边境的部队辛苦得多。 谭举任虽然没有从军的经历,但走了这么多地方,基本的眼力劲还是有的。这检阅的队伍从远处起步走过来,表现出来的精气神的确是与其他地方的驻军有所不同,甚至是让谭举任脑海里隐隐浮现出了“杀气”两个字。 “你手下这帮人,在这边执行过作战任务吗?”谭举任好奇地问了一句。 罗杰侧头看了看谭举任,见他似乎并无他意,轻轻点了点头,口中却应道:“没有。” 谭举任先是一愣,以为自己是遇到了精分现场,但看罗杰面色沉稳,又不像是脑子发病的模样。当下略略一沉思,才明白罗杰的意思——军方或许是有一些作战性质的任务,但并不是以海汉军的名义出动。这样做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军方高层不希望这些行动引起周边国家的紧张,甚至是因此而引发更大的误会。 眼下这个场合人多眼杂,当然不适合追问行动细节,谭举任虽然心中好奇,但也只能先压下来,打算等以后有了机会再慢慢细问其中奥妙。 其实这里面的事情倒也不算复杂,海汉不远千里派兵占领星岛这么一处战略要地,目的就是要在未来对马六甲海峡形成实际控制。但要做到这一点,对于当地地形、海况乃至风土人情都必须相当熟悉才行,虽然海汉手头有详细的地图,但实地考察仍然必不可少。而海汉在这一区域的威慑力还远远没有达到为所欲为的程度,如果公开派出战船到马六甲海域游弋,势必会引起周围国家的警惕与不满,加重现有的国际矛盾,这并不是海汉高层想看到的结果。 在这样的客观环境之下,军方自然也就会采取比较低调的行动策略,比如用民间船只来掩饰行动人员的身份和目的,这对于善于航海的海汉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对外还是必须要保守秘密,免得消息传出去之后节外生枝,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作为负责直接指挥这些侦察行动的高级军官,罗杰自然不会在公开场合承认海汉军有过这类行动,哪怕是些许口风也不会露。 士兵们在阅兵式上的表现简直无可挑剔,在谭举任看来这已经是他南行以来看到军容最为整齐,士气最为高昂的一支部队,可见罗杰先前夸下的海口并非吹牛,他手下的部队的确是保持着极好的备战状态。谭举任也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让罗杰大感脸上有光,对他的印象也是又有不少增益。 韩正山就站在谭举任身后不远处,聚精会神地看完了阅兵式。南下诸站之中,也只有这星岛才在他们到来后举办了阅兵,但与谭举任的想法有些不同的是,他认为罗杰安排的这个活动多少有向谭举任示威的意思。韩正山在海汉待的时间已经不算短了,对于海汉官场的状况已略有了解,知道海汉不像大明一样文尊武卑,而是武官的地位更高一些,地方上由武官作主的情况着实不少。自己的上司是过来从罗杰手上分权的,他可不认为罗杰会对谭举任有多少好感,以阅兵的名义展示武力,给新来的行政官一个下马威,这似乎才是这场表演的真正目的。 韩正山在杭州当差的时候,也有看过浙江明军的操演,单论声势似乎并不弱于海汉军,但这武器装备的差异却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一方是以冷兵器为主,少量的火绳枪为辅,另一方是几乎全员都里装了更为先进的燧发枪,且着装更为轻便,省去了厚重的头盔护甲。 在三亚培训的时候,韩正山也试用过海汉军列装的步枪,自然明白这玩意儿要比明军装备的鸟铳、鲁密铳之类的火枪厉害得多,不管是射程、杀伤力、精准度还是装弹速度,海汉军的步枪性能都是明显占优。这也可以解释为何海汉军不用配备全套的护甲头盔,是因为海汉军所需面对的敌人几乎不太可能在强大的火力压制下突进到短兵相接的距离。 韩正山对于海汉的权力机构和官僚体系还缺乏全面的认识,就他目前所掌握的信息来进行推断,认为海汉武官的地位优势正是来自于军队的强大战斗力,而自己的上司在当下的环境中应该是处于了一个相对弱势的地位。 “回头得找个机会跟首长说说这事……”韩正山看着校场上队列整齐的海汉军,心中暗暗拿定了主意。不知不觉当中,他已经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前途命运,与上司谭举任捆绑到了一起。 看完阅兵,又在军营里视察了一圈,已经是到了中午时分,谭举任等人便又到军官食堂里吃了一顿。不过今天就只是日常伙食,没有大鱼大肉了。 下午的安排,便是前往本地的民众聚居地巡视了。目前本地已经建成了两个移民村落,而这次新来的数百移民将分别安置到这两个相距不过两里地,几乎称得上是鸡犬相闻的村落中。 相较于谭举任一路上到过的几站,这里的汉人移民比例反而是最高的一处,据罗杰给出的统计数据,本地民众中汉人比例高达九成。而这次谭举任所带来的移民,也仍是以汉人为主,因此这个比例没有受到明显的影响。当然了,对于已经获得海汉国民身份的民众来说,并没有什么种族之分。区别他们社会地位的考量标准,仅仅只是劳动积分和等级的差别。 相较于军营,移民村落的生活条件似乎还要稍好一些,房屋都是木结构加上土坯墙和茅草顶棚,依然是中式结构,而非东南亚地区常见的竹木高脚屋。谭举任随意进了几户移民家中查看,屋里的陈设倒是与其他殖民地的居民差不多,虽然简陋但也设施齐备,农具、炊具、寝具全是统一配发的,生活条件虽不富足,但也能满足基本需求。 由于在此之前本地劳动力多被分配去兴建各种基建工程,这就导致目前开垦的农田规模有限,粮食产量还达不到完全自给自足的水平,因此粮食依然是实行配给制,岛上的存粮都在军方的粮仓中,民众家中的余粮确实不多。不过好在此地临近大海,又有各种营养丰富的野生瓜果,就算短期粮食供给紧张,也不至于会饿死人。 当然了,对谭举任来说,粮食问题可绝不能忽视,自给自足是必须要尽快实施的农业目标。这次南下的队伍里就有专门配备的农技员,以及由农业部配发的大量粮食、蔬菜和热带经济作物的种子,接下来在本地就要大规模地开始农田水利和大型种植园的建设。不过这也有一个绕不过去的必要前提,那就是得有足够的劳动力投入才行。 “人口才是这里最大的硬伤啊!”谭举任在查看了移民村落的状况之后,心中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正文 第1223章 人口问题 要想加快本地的基建进程,就必须要先解决劳动力严重不足的问题,而劳动力的来源,又必须要依赖于基础人口的增加。而星岛现有的常驻人口数量,还远远达不到提供足够劳动力来实施这些基建项目的水平。最要命的是,这里不像其他殖民地,要嘛有一定的人口基础,要嘛近处就有稳定的移民来源,想在短期内让本地人口暴增,在这里基本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谭举任心中暗暗后悔,从三亚出发前他也觉得执委会批下来的移民人数少了些,那时候就该再争取争取,让执委会再加点码,哪怕是只增加一倍,对劳动力的调配也会比现在灵活得多,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处处都捉襟见肘。 “先前我在安不纳岛考察的时候,看到那边的种植园大量使用了奴隶,这个办法,我们这边能不能参考一下?”谭举任一边思考,一边向罗杰提出了自己想到的解决方案。 指望短期内从海南岛大量运送移民来星岛显然不太实际,如果执委会有过这样的打算,那星岛的人口数量就不会是现在的水平,所以谭举任只是想了想就放弃了朝这个方向努力的打算。而另一个能在短期内让本地人口快速增长的途径,就只有通过奴隶买卖了。虽然这种方式肯定需要花费大量金钱,但对财大气粗的海汉来说,能花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 罗杰笑了笑道:“谁卖给我们?” “奴隶贩子啊!”谭举任顺口应道,但随即便觉得不对,罗杰先在安不纳岛当过一段时间的一把手,后来才调来星岛,这跟人贩子打交道的经验,照理说也不少了,肯定不会是外行。他作出这样的回答,应该是另有隐情。 果然罗杰接着便解释道:“向安不纳岛出售奴隶的,主要是荷兰和葡萄牙的人贩子,但从去年开始,他们就已经有意识地减少了供应。这个情况,你在安不纳岛的时候没人告诉你?” 谭举任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他在安不纳岛考察期间,的确没有仔细过问当地的奴隶买卖状况,而穆夏柏好像也没有主动提及过这方面的情况。当然也有可能穆夏柏曾经提到过,但正好是在谭举任等人去岛南游玩期间,使得他错过了这个信息。 罗杰见状继续说道:“南海的形势,相信你也应该做过功课,我们的控制区已经推进到了葡萄牙和荷兰的临近地带,虽然他们表面上与我们一团和气,但应该也已经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威胁。虽然不敢明着跟我们对抗,但暗地里使点小手段,延缓我们的发展速度,那还是能办的。” “你的意思是……他们有意控制了向我国出售奴隶,目的就是拖慢我们在南海的扩张速度?”谭举任一听便反应过来,向罗杰求证自己的猜测。 “除了这个理由之外也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了。”罗杰点点头对他的猜测表示了赞同:“他们向我们继续出售奴隶,从某种角度来说其实等同于自掘坟墓。我们在南海的开发建设速度越快,他们的活动区域和能够下手的地方就越少。他们现在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只要脑子没蠢到家,都会想到在奴隶买卖上采取措施来对付我们的人口需求。” 海汉在南海地区的拓展史是伴随着葡萄牙和荷兰的不断退却,原本由葡萄牙掌控的安南会安港,荷兰人控制的安不纳群岛,统统都是折在了海汉手上。失去了会安港之后,葡萄牙在马六甲海峡与大明澳门之间这超过一千五百海里的航程就已经没了属于自己的中转港,只能依靠海汉的港口来完成途中的停靠补给。不过之后双方各取所需,葡萄牙倒也通过海汉得了不少实际的好处,当年在会安港的损失也早就已经回本了。 而荷兰的状况还要更惨一些,东印度公司在战败后失去了面积超过两千平方公里,位于南海腹地的安不纳群岛。在大明福建扶持多年的郑氏家族也在海汉军的打击之下彻底覆灭,不但荷兰在福建海峡的影响力大受损失,就连在台湾岛的据点大员港也被海汉挟制。为保住巴达维亚前往东北亚地区的贸易航线,东印度公司最后也不得不放下面子,向海汉表示服输。 这两国当然不甘一直被海汉这么压着,但奈何海汉武力强大,两家在正面战场上都远远不是其对手。而且海汉完全看不出来停手的意思,之后沿着中南半岛东海岸线一直向南推进,原本这两家以为海汉到了安不纳岛就会收手,毕竟再往南走,距离海南岛的航程就实在太远,海汉也难以就近吸纳移民搞开发。不得不说海汉的短板,还是瞒不过殖民行家的眼睛,但他们仍然低估了海汉南下的决心。 1633年海汉组织了阵容强大三国联合舰队巡航南洋,向周边各国展示武力,并且借此机会组织了南海贸易联盟,还果断将殖民地向南推进到了星岛和邦加-勿里洞岛一线。 邦加-勿里洞岛距离巽他海峡和巴达维亚港的航程都在二百海里之内,快船一天就到,这对荷兰人来说已经算是一个相当危险的距离了。而马六甲海峡这边的形势更为夸张,海汉所设立的星岛据点距离葡萄牙人占领的马六甲城仅一百海里出头,可以说已经怼到脸上了。 在海汉做出这样强势的姿态之下,葡萄牙和荷兰要是还允许奴隶贩子不加限制地向其出售青壮奴隶,那可就真的是慢性自杀了。于是从1634年开始,这两国不约而同地开始控制奴隶买卖的流动去向,禁止奴隶贩子再向海汉出售青壮奴隶,以减缓海汉在南海殖民地的建设进程。 安不纳岛本来就有一定的人口基础,海汉占领当地之后投入重金大力开发,又引入了民间资金规划了大量种植园,在这两国下禁令之前就已经通过各种渠道购入了大量奴隶,岛上的人口也有了一定的规模,因此去年才颁布的奴隶买卖禁令对其影响相对较小。而星岛这边起步时几乎是一穷二白,周围的国家又对海汉在这里设立据点抱有敌意,很难从周边地区吸纳到自愿前来投奔的移民,这购入奴隶的路子一断,人口增长速度当然就会放缓了。 谭举任听了罗杰的解释,这才深感自己的情报搜集工作做得不够细致,竟然连这么重要的消息都漏过了。说来还是在安不纳岛停留期间太过放松,否则这种事只需稍稍留意打听一下,就不至于半点风声都没收到。现在才向罗杰提出这样的问题,这简直就是自曝其短的做法了。 不过好在谭举任也不是什么脸皮太薄的新手,当下干咳了一声道:“这么说来,就算我们愿意出钱,也已经完全买不到人了?” “要买还是能买到的,但情况也不理想。”罗杰继续说明道:“除了这两国的奴隶贩子之外,也还有其他国家的从业者,只是他们相较于这两家没有什么优势可言,所以走的路子也不太一样。” 除了葡萄牙和荷兰这两个海上强国的奴隶贩子之外,其实还有不少出入两洋间的商船也会兼职贩卖人口。只不过这两国几乎垄断了青壮奴隶的市场,其他国家的贩子想做这行买卖就得另辟蹊径了。比如贩卖手艺人、美女、长得奇形怪状的异人,甚至是幼童。这些种类的奴隶因为物以稀为贵,往往身价较高,利润也较普通奴隶来得更为丰厚。可对于急需劳动力的星岛而言,这些人的作用却极其有限,甚至有可能反而成为累赘。 海汉虽然在购买奴隶这件事情上一向出售阔绰,但对购买对象也是有要求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买一堆回来,那罗杰也没办法向上头交差。这些主打偏门的奴隶贩子,能够提供给星岛的合适奴隶自然十分有限,即便有那么一些零星的青壮劳力,开出来的价格往往也要比葡萄牙和荷兰奴隶贩子的批发价高出不少,对海汉来说十分不划算。 “那应该也会有聪明人,从葡萄牙人和荷兰人手里购买奴隶,然后转手向我们出售吧?”谭举任仍是不死心地问道。 罗杰点点头道:“的确是有人在我们的建议之下去这么做了,但是好景不长,没跑两趟,就连人带船一起失踪了。这么大的南海,失踪了可就没法找了。” 谭举任听了之后也是一时哑然,真会有那么碰巧的事吗?他可不太相信,这种状况更有可能符合某种阴谋论,比如葡荷两国知道这些中间商的行径之后,直接在海上处理了一心向钱的奴隶贩子。即便是在几百年之后,倾数国之力,花费经年累月的时间也难以在南海找到几百名失踪人员,就更别说是现在这个时代了。只要连人带船一起沉入海中,这就算是海汉手眼通天,也休想再找到失踪者的下落了。 这毕竟只是赚个倒手的差价,利润实在说不上有多丰厚,还远远没到让人疯狂的程度。这样一来,就算海汉出得起价,也没人敢拿自己的命去拼这个发财机会了。 “看来买奴隶这条路也走不通啊!”谭举任不禁发出了无奈的叹息。 “能够尝试的路子,我基本上都已经尝试过了,说实话我也是挺无奈的。”罗杰顿了顿道:“我是巴不得你带来的移民不是八百人,而是八千人!没有足够的人口,我们这地方的发展速度也没法提高。” 谭举任沉思片刻才道:“那移民来了之后,实际分配的耕地有多少?” “按人头,每人三十亩。”罗杰应道:“标准是农业部和民政部制定的,我们这里也是不打折扣照着执行的。” 谭举任当然知道官方对移民的耕地分配标准,问这事也只是再求证一下,当下又提出了一个办法:“如果我们向三亚提出建议,增加移民分配耕地的配额,你说能不能吸引到更多的移民主动申请来这里定居?” “要用优厚条件骗些人过来倒是不难,但时间一长这里的口碑也会受影响。”罗杰见谭举任好像不太明白的样子,便耐心说明道:“就算是按照目前的分配标准,也很少有人能把分配的地全部耕作完,本地的青壮劳力有相当一部分时间都在从事集体组织的基建工程,根本没有足够的精力打理自家的耕地。这还好在海外殖民地的新移民头三年都不用缴公粮,不然他们可能还得倒贴。我们就算分五十亩,分一百亩给新移民,那也只是个名头,土地又不能私有,他们能用到的地不过十多二十亩,农民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肯定会认为我们是故意骗他们到这里来当苦力。” “那申请把苦役营的囚犯发配到这里来怎么样?”谭举任依然不死心地追问道。 罗杰摇摇头道:“这个路子我也打过主意,不过执委会认为邦加-勿里洞岛的锡矿比我们这里更需要劳动力,所以往南海发配的轻刑犯都送到那边去了。” 谭举任忽然觉得自己头有点疼,这人口问题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困难,想来想去,竟然就没有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他原本还以为是因为罗杰在民政方面不太上心才会造成星岛现在的局面,但这番实地考察了解情况之后,他才发现问题的确有些棘手,罗杰不是没有想办法解决,而是同样也在为这事感到苦恼。 “看样子我们要在这地方继续艰苦下去了。”谭举任很清楚现有的人口并不足以让星岛快速起飞,按照执委会安排的殖民速度,这地方想要得到足够多的劳动力还遥遥无期。人口少,各方面的基建工程都只能缓慢推进,生活条件的改善也会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想要像其他殖民地那样快速发展,在可预期的未来似乎将会是一个难以实现的目标。 正文 第1224章 军事培训 谭举任在为人口问题大感头疼的时候,他的部下韩正山已经在驻军军营中报到,参加军方给他安排的培训课程。虽然罗杰在接风宴上一口答应了谭举任的要求,不过军方也没有为他个人专门开特训的打算,只是让韩正山到部队跟着士兵们同吃同住同训练,顺便教他一下枪械使用方面的技能。 当然了,罗杰没忘特地给部下军官招呼一声,说明韩正山的身份是前来赴任的治安官,以免手下人不知分寸,把韩正山当作新兵一样来操练。要是让谭举任觉得军方有意为难他的手下,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就不好了。 “从今天开始,就请韩大人先委屈几天,训练、生活都得按着军中规矩来,韩大人不会有问题吧?” “军令如山,韩某自当遵从。不过兄台不必以大人相称,直呼姓名即可,既然是在军中,自然也该依着这儿的规矩来。”韩正山初来乍到,也不敢随意拿架子,在接待自己的军官面前显得十分谦卑。只是这军官竟然不是汉人,而是一名肤色黝黑,须发卷曲的异族大汉,但张嘴又是一口海汉官话,让他觉得有一种奇妙的错位感。他在三亚接受培训的时候,军中来的教官倒是有黎苗族裔,但终究也是出身于汉人统治的地方,而且都是黄种人,外形看着也不会有这样明显的差异。 “在下马库斯,在南海特战大队担任排长,职位肯定没你高,直呼姓名也不太合适。”黑大个军官倒是分得很清楚,对韩正山提出的建议表明了态度。 所谓“南海特战大队”,就是罗杰当初在安不纳岛任职的时候,仿造钱天敦组建直属部队的方式,自行筛选组建的一支武装部队。这支武装的人员以岛上的各国移民为主,其中也不乏被奴隶贩子贩卖到此的异国青壮,出身东非的马库斯就是其中之一。他因为身体条件出众,被罗杰选入军中受训,后来国防部长颜楚杰在1633年巡视安不纳岛的时候还接见过他,并随同联合舰队南下,在途中保护章运等人登上婆罗洲岛进行考察。 颜楚杰视察了这支部队之后,其合法性自然也就得到了高层的认可,不过“南海特战大队”这个临时名称却依然在这支部队内部保留了下来,并且在驻地移到星岛之后补充兵力,由加强连的编制扩编到营,成为了罗杰的直属指挥部队。因为这支部队兼具了两栖作战的功能,所以对外的编制是海汉军南海星岛两栖合成营,不过像马库斯这种当初在安不纳岛由罗杰亲手带出来的“老兵”,还是依然会习惯使用“南海特战大队”来称呼自己所在的部队。 马库斯入伍已经有近两年时间,汉语越发纯熟的同时,对于海汉的体制多少也有些了解。上面交这个任务给他的时候也特地说明了韩正山的身份,所以他的态度也是十分客气。 “原来是马排长,失敬失敬!”韩正山拱了拱手道:“在下官方职务是星岛治安主任,其实也就是替首长们跑腿办事的小人物而已,马排长不必太客气了。” “那我就称呼你韩主任吧!”马库斯也不想在这种细节问题上拖拉太久,当下便拍板决定了。韩正山并非平民百姓,直呼姓名有点不敬,但叫大人好像又不太合海汉规矩,干脆还是叫职务比较稳妥。 军装作训服倒是不用再另外准备了,衣服裤子连带鞋袜,韩正山在三亚培训期间就领了一套,前前后后也没穿多久,南下的时候就一并打包在行李里带过来了。 “那就先说正事吧!”理清了称呼之后,马库斯便主动谈及了韩正山此行的任务:“上头交给我的训练目标有二,一是让你熟练掌握步枪的使用技能,二是熟悉新兵训练流程。但时间有限,也不可能照着新兵训练的内容全都来一遍,只能缩短训练时间,靠你自己记忆领悟了。” 韩正山态度倒也端正,连声应下。马库斯见对方没有对安排提出什么质疑,便向他告知训练的主要内容和项目。马库斯给韩正山安排的训练内容就是新兵训练简化版,其中包括队列、体能、射击、战术、器械、救护、行军等等。 为了能够更好地向韩正山作出示范,帮助他理解各种训练科目的作用,马库斯还专门调了一个班的士兵过来,与韩正山一同进行训练。不过在开始最基础的队列训练之前,马库斯先将韩正山叫到一边,让他看了一遍士兵们的队列操训演示。 “韩主任可知这训练的意义何在?”马库斯待演示结束之后,便向韩正山发问。 这个问题倒是难不倒韩正山,他在三亚受训期间其实也练过几天队列,只是训练所要求达到的水平远不如这正规军严格而已。他一边回想一边应道:“在下记得队列训练目的有三,一是训练士兵的纪律性,二是锻炼士兵意志力,三是保持整齐划一的军容。若有错漏,还请马排长指正。” 马库斯满意地点点头道:“你说得没错,队列训练是让新兵认识军容军纪重要性的基础科目,练得好,才有希望成为战斗部队,练得不好,就是散沙一盘!” 海汉军对于队列训练的重视是成军以来的传统,不管是海军还是陆军,亦或是驻外将领自己组织训练的精锐部队,这队列训练都是必不可少的训练科目之一。虽然这个科目十分枯燥乏味,但其重要性在军中是有共识的,在基础训练中所占的比重极大。 特别是针对民兵的训练,队列更是占了大部分的内容,原因也很简单,民兵的军纪远比正规军松散,而战场上严格按照军令行事,远比他们的个人武勇更为重要,队列训练正是弱化个体意识强调整体战力的有效手段。这对于韩正山未来要负责的民兵训练计划来说,其意义甚至大过教民兵去掌握复杂的战术。 “既然韩主任也明白队列训练的作用,那我就不多废话了,开练吧!”马库斯伸出大手在韩正山背上一拍,韩正山差点脚底下就站不住,还好他也算是练过把式的人,下盘还是比较稳的,换个人来多半得踉跄出去好几步。 尽管马库斯言语上十分客气,但训练场上可就不会再讲什么情面和职位了,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好在这队列训练也只是枯燥,对于体能的消耗倒也还在韩正山能够扛住的程度,熬过半天的训练时间问题不大。 至于专门的体能训练,韩正山目前的状态却扛不下来,他原本岁数就已步入中年,精力大不如年轻人,再加之这南来几千里,生活环境大变,要马上适应这热带的水土气候也是不太可能办到的。马库斯真要安排他去操场上跑个三千五千,韩正山怕是要累个半死。他所接受的训练并不是要将他自己练成超级战士,所以这些难度较大的训练内容倒也不用照着军人标准去一一完成,只要了解其操作方法、评审标准和训练目的就行,以保证今后能够将训练方法用到民兵头上。 尽管马库斯有意放水,但韩正山半天折腾下来也是累得不轻。他在培训期间要与驻军同吃同住,所以训练完之后就由马库斯带他去了军官食堂吃饭。不管韩正山累得没什么胃口了,当下也没吃下去多食物。马库斯怕他晚上饿着,特地让厨房打包了两个馒头——这在本地可是好东西,毕竟面粉都是从几千里之外运来的,也只有军官才能吃到面食。 不得不说韩正山现在的干部身份也帮他变相争取到了一些福利,伙食是一方面,此外住也是按照马库斯同级军官标准安排,入住两人一间的军官宿舍。马库斯为了方便照顾韩正山,还特地让副排长换了住处,把床位腾给了韩正山。 韩正山以为晚上没事做就可以躺床上早些休息,却被马库斯拉起来:“晚上有扫盲识字班,你去旁听吧?” 韩正山道:“在下幼年读过私塾,倒是识字的,这识字班就不必去了吧!” 马库斯愣了愣,接着又道:“那就去参加政治学习,听宣传干事读报!” 这读报之风,也算是海汉的一大特色,韩正山初到三亚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不管是移民营地、警察司的培训基地,还是后来在胜利港派出所实习期间巡察到的那些茶楼饭馆,统统都有专人负责读报,宣讲时事。特别是官方机构中,晚上都会安排各种各样的宣讲活动,读报也是其中之一。他倒是想不到这距离三亚几千里的星岛军营,居然也会有同样安排,也由此可见海汉对于这群众宣传工作的重视,简直是到了堪称夸张的程度。 当然了,韩正山也知道海汉定期发行的报纸上有各种国家大政方针,体制内的人要是对此不够重视,不免就会被视为责任感不够,严重点甚至连忠诚度都会受到质疑。这马库斯虽然是异族军官,但看他直愣愣盯着自己的模样,韩正山毫不怀疑这家伙是有借此考验自己的用意,当下只能先强忍疲累,跟着他去参加宣讲活动。 星岛距离海汉本土实在太远,所以送到这里的报纸上刊登的新闻也没多少时效性可言,考虑报纸的采编流程和出版周期,等送抵星岛这边进行读报宣讲的时候,可能距离事件发生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了。当然紧急的事务可以通过电台来获知三亚的最新动向,但对于本地普通的民众和军人来说,这些官方或非官方出版的报纸,就几乎是他们了解国际国内形势的唯一途径了。 以星岛目前的状况,军营里自然不会有那种能够容纳数百人的礼堂式建筑,活动聚集的人一多就只能安排在室外进行。好在这里操场够大,足可容纳数千人同时入场。但考虑到宣讲效果,这里都是以排为单位安排士兵们参与,这样一份报纸讲两天,每个排轮上一遍,差不多下一期的报纸也要送达了。 韩正山跟着马库斯来到操场上,发现马库斯手下这个排的人员都已经到齐,整整齐齐坐了个方阵。士兵们看到马库斯到来,便齐刷刷地从小板凳上站起身来。第一排还特地留了两个空位出来,显然是马库斯已经提前打过了招呼。韩正山也不推辞,便跟着过去与他坐到了第一排。 接着便是宣讲干事走到前面,开始给众人读报讲解。不过韩正山听了片刻,便已经失去了兴趣,因为这一期报纸是在他离开三亚之前发行的,所以他在三亚的时候就已经听过了宣讲,时隔一个月再听一次,上面那些新闻对他来说都已经毫无新鲜感了。 但对于本地驻军来说,这些消息却是真真正正的新闻,特别是那些发生在遥远北方的战事,更是令这些士兵们感叹不已。一方面他们很羡慕北方的同僚有机会杀敌立功,另一方面却也很庆幸星岛这边的安宁不需要他们豁出性命踏上战场去维护。 实际上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有些甚至是去年发生的事。比如海汉军去年年底在辽东半岛扫荡后金军的战绩,就是时隔近四个月之后,才通过报纸这个载体传播到星岛这里,士兵们才由此得知,在万里之外的遥远北方,也同样有海汉军队在为了这个国家与外敌作战,并且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战绩。 但至于报纸上那些对北方部队“踏雪卧冰”之类的形容,这些身处热带的士兵却很难想象出来那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就连宣讲干部对此也难以作出形象的解释,毕竟他是出身海南岛,这辈子还没去到过海南岛以北的地方,也同样完全不了解北方的自然环境。 正文 第1225章 国家利益 虽然出身南方的士兵们很难想象出遥远北地的自然环境,但这倒是并不妨碍他们通过报纸上的消息了解国家对外战事的进展状况。事实上自1631年穆夏柏率军在安不纳岛击败荷兰武装船队之后,海汉军在南海地区已经近四年没有再实施对外作战的军事行动,而南海特战营是在罗杰到安不纳岛接任穆夏柏的位子之后才组建的,所以这支部队实际上自成立以来还没有真正执行过对外作战的任务,而他们对海汉国正在参与的战争也只能通过报纸之类的媒介来进行了解。 这些士兵对于海汉国疆域究竟有多大,并没有一个切实的概念,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出身南洋,甚至连海南岛都还没去过。不过按照报纸上所说,这发生在北方的战事距今已经过去近四个月的时间,在国境另一端进行的战事要过这么长的时间才能传播到星岛,他们倒是由此可以推断海汉国的控制区大到了何等惊人的程度。 韩正山倒是知道海汉的实际疆域其实远没有听上去这么大,其海南岛以北的控制区,除了有一个面积颇大的台湾岛之外,其他地方也都是跟南海一样的小块殖民地而已。但海汉在海上的实力着实厉害,这些殖民地之间全靠海运连接维系,远在北方的战场也是以此支撑。这些状况,也只有韩正山这样从北到南走过一遭的人,才会有一定的认识,而这些常年待在南海的军人对此的认识就很模糊了。 当然了,地理知识的缺乏也并不会妨碍军人们为海汉的胜利而感到欢欣鼓舞,尽管他们可能连海汉在北方的作战对象是谁都不清楚,但宣讲干事大声读出海汉军在某地歼敌若干,俘虏若干的数据时,他们便齐齐鼓起了掌。 这种朴素的爱国情感,让韩正山也不禁为之动容,他加入海汉国的时间不长,而且是以一种非常规的方式来到这里,对这个国家的感情也说不上深厚,走到现在这一步也更多是在为自己的个人前途打算。但看到这些士兵的热情,他突然意识到海汉国的强大,也并不只是一小撮高层精英人员的治理有方,还有许许多多的普通人对这个新生国家的发展充满了期待,并给予了全力支持,甚至会为了守卫这个国家而踏上战场拼杀。 “我……如今也是海汉国的国民了啊!”韩正山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手上也自然而然地跟着鼓起掌来。而他在从三亚出发之前,同样也是听到这条新闻,那时候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意识。 海汉的崛起,是如此的迅速而又势不可挡,韩正山回想自己首次听说“海汉”这个名称,似乎距今也才两三年时间而已,如今自己也从明人转换身份成了海汉人,而且还已经在海汉国做了官,这想想简直如同是在梦境中一般。 但韩正山并不需要使劲掐自己来确定是不是在做梦,他曾在苦役营待过一段时间,如果是梦境,那时候就早该被惊醒过来了。他忍不住转头看了看周围这些外表与明人有着明显差异的异族士兵,周围火堆发出火光在他们的脸上晃动不停,但依然可以看出这些人兴奋的神情。韩正山相信自己的眼睛,确信这些士兵的情绪并非伪装出来,假如马库斯立刻下令,这些士兵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扛起步枪奔赴战场。 回想当初在杭州城内,守军得知海汉舰队封锁了钱塘江,可是有不少人都在瑟瑟发抖。杭州守军虽众,但敢出城与海汉军拼杀的又有几人?就连韩正山自己,当时心中也不免出现了“若是海汉军攻破杭州城,便设法从北门逃离”这样软弱的想法。以这种的士气去抵抗海汉军这些求战心切的狂热战士,也就难怪当初浙江明军只能在战场上节节败退了。 而接下来的这条新闻,就是与韩正山息息相关的了。海汉在今年一月出兵杭州湾,并且借助军事手段胁迫浙江官府低头,签署了两国通商协议。韩正山因为多事,被海汉安全部人员绑架至舟山岛,便是在此之后所发生的。当然了,报纸上的新闻对海汉当时采取的军事行动进行了一定程度的美化,称海汉军进入大明境内是为了协助当地官府破获一起伤及海汉利益的纵火案。 马库斯忽然探头凑到韩正山旁边,压低声音问道:“听说韩主任就是杭州出身?” 韩正山拿不准马库斯是出于好奇的无意询问,还是明知他来历却故意要提此事,当下也有些哭笑不得,老老实实地应道:“大军兵临杭州城下时,在下便在城中。” 马库斯愣了片刻,突然面露恍然大悟之色道:“原来韩主任是在城中策应大军,那想必以前是在安全部当差了,失敬失敬!” 韩正山听这黑大汉咬文嚼字也是觉得别扭无比,而这番言论更是让他不知该如何接话才好。马库斯以为他当时就已经在为海汉官方效力,但他其实并非如马库斯想象那样就职于情报部门,而是时任杭州城的捕头之一,是试图通过大火案去抓海汉把柄的大明官府中人。以往他还是很以这个身份为傲的,甚至在来到海汉后的数次面试中,也将此当作了赢得海汉高官青睐的实力象征。面对马库斯敬佩的眼神,他突然发现自己实在没办法将真相说出口。 “不敢当,在下那时候只是无名之辈而已,与这行动并无牵连,马排长过奖了!”韩正山略微犹豫一下,半推半就地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他不能明确地承认或否认对方的猜测,也只能采用这种办法蒙混过关了。 马库斯眼珠子转了转,点点头道:“既然韩主任说没有牵连,那就当是没有了吧!” 很显然他并不相信韩正山的推脱,明明已经说了当时在城中,又怎么可能跟城外的海汉大军毫无关系?只是马库斯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这韩主任当时尚在海汉的敌对阵营中,根本就没想过要为海汉效力这种事。按照马库斯的理解,既然韩正山当时可能是在为安全部这种神秘部门效力,那自然不便对外透露太多,推脱也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韩正山当然也能看出马库斯的想法,但他自知此事不可细说,说多错多,自己以前的大明捕头身份在这地方可没什么用,反倒是有可能败掉自己好不容易挣来的一点好感,当下便也不多作辩解,心中盘算等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向马库斯澄清此事。 韩正山知道海汉报纸的舆论导向可不会把大明塑造成高高在上的宗主国,而海汉也并非附庸大明的番邦小国。类似之前发生在浙江的武装冲突,还有在山东展开的军事行动,海汉报纸都是声称这些行动是在当地官府的请求之下展开的,海汉只是看在友邦的面子上,出力帮助大明解决地方上的麻烦那而已。虽然说得比较婉转,但“优越感”三个字早就跃然于纸面之上了。 在这样的舆论环境之下,韩正山可不敢冒然发表任何于海汉形象不利的言论,哪怕他早就肯定杭州城外的大火案另有猫腻,海汉陈兵杭州湾也不见得安了什么好心,但这些事情终究都已经过去了,再追究其中真相也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 “报纸上怎么说就怎么信吧!”韩正山也只能以这样的心态来安慰自己,毕竟现在自己的身份已经不是杭州捕头,而是海汉殖民地的治安官了,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只是自寻烦恼而已。 至于海汉因此次行动从浙江官府手中获得的通商权,对于这些军人们而言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理解其中的意义。这种时候宣传干事的作用就要充分发挥出来了,由他来讲解通商权将带给海汉的实际好处。 “……有了通商权,我国出产的各种货物就可以畅通无阻地在浙江境内发卖,我国国民也可以用经商名义进入浙江境内。各位,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我们不需要派出军队,就能通过经济和文化的手段对当地进行改造,让当地环境能够适应海汉的需要!” 台上的宣传干事说得唾沫横飞,到激动处还忍不住挥舞了几下手臂,以充分表现出自己的情绪。这样的演说极有煽动力,韩正山能感受到身边的这些军人对此反应也很强烈,哪怕他们可能并不是完全理解了通商权的意义,但也能从宣讲干事的解读中确认国家的强大。 大明,这个远东地区的巨无霸,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地被海汉蚕食。但韩正山认为大明估计很少会有人留心到这种趋势,特别是那些非沿海地带的朝廷高官们,心思估计都用在了处理北方的内忧外患上,大概更是察觉不到海汉的发展势头。这当然也没什么稀奇,毕竟在海汉兵临城下之前,韩正山也从不认为海汉真的会成为大明的威胁,在他眼里这不过是一群特别有钱的武装海商罢了。 当然了,他现在不会仍是这么粗浅的看法,对海汉了解越多,就越是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这个国家掩饰不住的对外扩张野心。经商也好,驻军也罢,其实都是在为其对外扩张的目的服务,过去站在对立阵营有很多看不明白的举动,如今都是一目了然。 海汉不惜冒着战争风险进犯杭州,一番相持之后,最终却是虎头蛇尾地退了兵,战前提出的诸多要求也只有浙江通商权一项得到了官府的兑现,这在当时的韩正山看来完全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动作,海汉人既然已经狮子大开口了,就完全可以在战局占优的形势下索取更多,但最后居然是这样草草收场,也就难怪浙江官场上有许多高官在事后都连呼庆幸,认为海汉人重利轻义,只要给些好处也就不成气候了。 但韩正山从海汉阵营中所得到的信息却并非如此,当时驻浙海汉军队的所有行动,其真实的目的似乎就在于取得这个通商权,而非大火案的凶手,或是其他割地赔款之类的要求。浙江官府自认在局面不利的情况下拣了个大便宜,几乎没有作过多的讨价还价就与海汉签署了通商协议,殊不知这才是海汉的真正目的所在。 海汉人要如何通过经济和文化手段来改变浙江,韩正山不懂也想不出来,他毕竟只是个管治安的捕头,眼光见识都比较有限,想象不到那些高端的操作手法。但从浙江一路南下,他已经可以完全确认,海汉的这套改造手段是相当管用的,福广两地很多地方都已经进入了海汉的间接控制,甚至影响力已经不比地方官府差多少。至于海南岛就更不用说了,就他的经历而言,那里连坚持“琼州岛”这个旧称的人都不多了,俨然已经是海汉国的腹地所在。 报纸读完,马库斯宣布散场,韩正山却还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沉思。马库斯招呼他两声之后,这才回过神来,一转头发现场中也就剩下他们两人,士兵们都已经回宿舍休息去了。 “韩主任是对刚才的宣讲有什么想法吗?”马库斯好奇地问道。 “感觉受益颇多。”韩正山不好直说自己心中感慨,只能先随口唬弄一句。 马库斯叹道:“是啊,听说钱天敦大将军的部队在北方征战不休,但我们这边却是闲到不行,真想向首长请命,调到北方去参加战斗!” 韩正山看了一眼马库斯,心道你这膀粗腰圆的身板,倒的确很适合上阵搏杀,但转念一想海汉军装备的几乎全是火枪火炮,哪还需得着面对面的近身搏杀,当下忍不住问道:“你都没有真正踏入过战场,难道就不害怕吗?” 马库斯正色道:“首长经常教育我们,若是在战场上为国捐躯,那便是海汉的大英雄,世代受香火供奉,万人传颂。我为国征战,有何可怕?” 正文 第1226章 继续培训 马库斯这番慷慨激昂的表态,倒是让韩正山听得呆滞了片刻,良久才回应道:“马排长真是……真是……英勇过人啊!” 韩正山料想不到这异族黑人竟然已经被洗脑到这样的程度,连“香火供奉”这种概念都已经深植心中,对海汉的忠诚度只怕比大多数国民要强多了。至少像韩正山这样的新进海汉国民,是绝对不会把“为国捐躯”这样的行为跟自己联系到一起的。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这马库斯对打仗一事的执念可是真的很深,就算明知战场风险极大,也还是想要有机会去完成自己作为一名军人的使命。 马库斯却不以为意道:“职责所在,不敢懈怠!英勇是称不上的,毕竟我尚无战绩,只是每次听到其他部队作战的消息,都免不了心中发痒。” 对于马库斯的好战,韩正山也不免心中震惊,忍不住问道:“马排长,你入伍之前……我的意思是来海汉之前,你在家乡是做什么的?” 韩正山在安不纳岛考察的时候,就听说过有被贩卖到这边的外国奴隶,因为身体条件好被选入军中的事迹,这马库斯很显然就是其中之一。但这样的出身显然不好直接拿出来讨论,所以韩正山这问题也是问得比较婉转。 “我那时候是一名战士!”马库斯很严肃地回答道:“但我的武器只有长矛和匕首,依靠它们无法打败那些奴隶贩子!那些白人俘虏了我的部落首领,所以我只能用投降来换取他的安全。” 韩正山心道这就难怪了,马库斯以前就是干这行的,所以才会这么好战。既然打开了话匣子,他便继续问道:“那如果今后还有机会回到家乡,你会怎么选择?” 马库斯沉默半晌才道:“如果可以回去,那当然很好,但不管走到哪里,我马库斯都是海汉人!这个身份,不会再改变!” 韩正山一听,看来这位是铁了心要为海汉卖命了。不过想想其实也合理,毕竟马库斯离开家乡的时候已经沦落为任人贩卖的商品,是到了海汉之后才重获新生。而且马库斯现在已经有一个小军官的身份,又学了一口流利的海汉官话,这足以说明那位罗杰首长对他还是有些看重的,马库斯想要报答这份重生之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早了,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还得出操。”马库斯似乎也不想就这个让他左右为难的话题继续深入探讨下去,果断结束了这段谈话,催促韩正山动身。 虽然韩正山这训练下来也觉得身心疲倦,但晚上休息得却不是太好。与他同屋的马库斯打起鼾声势颇大,犹如滚雷阵阵,持续不断。韩正山也不知道自己翻来滚去耗了多少时间才睡着的,反正醒来的时候感觉仍是处于严重睡眠不足的状态中。 唤醒他的自然不是马库斯的鼾声,而是早晨营地里响起的起床号。好在他在三亚期间待过的移民营和培训基地都有类似的设置安排,倒也不会因为突如其来的号声而乱了方寸。韩正山起床之后按部就班地进行洗漱,然后便随马库斯一道去操场上集合。 清晨出操对于睡眠不足的人来说真是一种折磨,韩正山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完成绕操场跑圈的集体任务。尽管考虑到他的具体状况,马库斯只给他安排了两圈任务,跑步长度是其他人的一半,但仍是让韩正山出了一身大汗。 跑完之后便是集体吃早饭,不过韩正山跟着马库斯吃军官食堂,倒也不用像普通士兵一样去排大长队。而在海汉当兵最大的好处之一,便是顿顿管饱,而且吃得还算不差,韩正山也因此能够理解,为何会有为数不少像马库斯一样奴隶出身的异族人士会安安心心地待在军中服役,这衣食住行全都有海汉官方负担,对这些人而言军营可能比他们过去的生活环境好得多,自然不会有抵触的情绪。 至于遵守军纪军令,乃至对海汉这个国家的忠诚,那都可以通过日常训练来慢慢积累,由量变形成质变,在这方面马库斯无疑就是一个非常形象的范例了。 上午半天依然是枯燥的队列训练,用马库斯的话来说,这是为了“巩固昨天训练成果”。下午才开始步入正题,结合民兵装备的制式武器,讲授最基本的一些战术和相应的训练项目。 在海汉国内,绝大多数的民兵部队列装的依然是以长矛为主的冷兵器,这种武器的制作和训练成本都非常低廉,装备保管也无需花太多的心思。而且长矛兵配合海汉军正规部队作战也比较容易上手,毕竟在海汉来到这个时空之前,本时代最为先进的战术就是长矛兵和火枪兵的混合编制,比如历史上被称为“步兵之花”的西班牙方阵,就是以这种搭配在16世纪的欧洲战场上威震天下,并且以此将西班牙的军事优势保持了百年时间。 海汉配备的长矛当然不像西班牙长矛那么夸张,毕竟海汉在火枪方面的性能优势更大,对长矛兵的依赖就相对更小一些,正规军甚至已经完全取消了长矛兵的编制,只有民兵还继续保留了这个兵种。 当然民兵编制中也同样有火枪手的存在,不过数量相对较少,而且很多情况下都是由退役士兵来担当这个任务,以降低训练成本和使用火枪兵的风险。 韩正山作为本地的治安官,将会是民兵部队的直接指挥者,对于这些战法自然也是得做到了然于胸才行。马库斯让人取来了几支长矛,现场给韩正山演示要如何进行训练,这些训练项目又是如何融入到战术当中去。 “民兵不是主力部队,所以不需要有多强的个人战力,只需做到行动统一,能按照指挥配合主力部队作战就够了。”马库斯很严肃地说道:“但你作为指挥官,就必须要了解正规军的作战方式,这样才能在需要出动民兵的时候作出正确的指挥。” 韩正山连连应下,这道理他当然听得明白,不过新兵入伍都要训练百日之后才进行考核,而他就只有短短数天的培训时间,这能学到的东西自然十分有限。回头还要将这些技能转授给民兵,韩正山也越发察觉到这个差事的难度。 趁着中途休息喝水的工夫,韩正山向马库斯打听道:“星岛这里以前没有组织民兵吗?” 马库斯应道:“首长一开始倒是想过,但移民数量实在太少,挑不出几个合格的。而且这里劳动力严重不足,就连我们也经常被调到工地上应急,组织了民兵也没有训练时间。也就是看到你们这批移民来了,首长才把这事又提出来了。” 如果是谭举任在场听到这番话,大概会对马库斯的说法作出反驳,就算增加了这次到来的移民,本地的劳动力数量距离实际需求也依然会有巨大的缺口存在,要从青壮移民中挑选几十人参加民兵不难,难的是要将这些人手抽出来脱产搞民兵训练,就势必会影响到本地的基建工程进度。 而韩正山对于本地的人口情况可就没有谭举任了解得那么透彻,只是隐隐觉得如果星岛以前就有民兵的编制,那么自己接手的过程或许会比现在要容易一些。这一天下来要学习的东西太多,韩正山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要爆炸了。大明虽然也有民团之类的民间武装组织,但其战术方面的要求可远不及这海汉民兵,照韩正山的看法,这民兵训练出来,只怕比很多地方的卫所兵都要更厉害了。 到了晚间躺在床上,脑子里纷乱的心思逐渐沉静下来,韩正山才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首长们对于组建民兵这件事的要求可谓十分急切,甚至连自己这个指挥官也只有几天培训时间,这是不是因为星岛面临着某些外部威胁,军方认为有必要尽快组织一支后备武装,才会作出了这样的安排。 韩正山听马库斯还没开始打鼾,知道他没有睡着,便主动出声问道:“马排长,最近这星岛附近,可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马库斯应道:“韩主任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韩正山道:“在下觉得这组织民兵之事,似乎稍显仓促,所以猜测莫不是有外敌觊觎,首长们担心本地安全,才会如此心急火燎地要组织民兵。” 这次马库斯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出声回应道:“不管有没有外敌,做好打仗的准备,便是我等军人本分。韩主任身为本地治安官,那自然也得要负担起相应的责任。” 马库斯这番回答不置可否,韩正山也是听得有点云里雾里,他待要再问时,马库斯已经颇为不耐地说道:“早些睡了,不然你白天又没精神。” 韩正山暗道冤枉,不是你这鼾声如雷,我晚上怎么会休息不好?再转念一想,这马库斯性子憨直,也不像是藏得住心思的人,居然绕开自己的问题没有正面回答,那或许真有什么猫腻也说不定。 想当初就是因为两国交战才导致自己背井离乡,这往南走了几千里,难道还是避不开战事?不会这么倒霉吧!韩正山心中暗自感概,脑海中又转过一堆乱七八糟的念头之后,才沉沉睡去。 “可能会爆发战事?” 谭举任此时也在与罗杰商谈本地的发展规划,他要求罗杰减少征调本地劳动力修建军用设施的频率,因为这样一来就势必会延缓其他的民用基建工程进度,但这次罗杰却给了他一个看起来不太容易反驳的理由。 “只是可能。”罗杰解释道:“但哪怕百分之一的可能,我们也要先做好百分之百的准备。我想你也知道,在战时或者战争即将爆发时,军队的需求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所以你刚才提的要求,我暂时不能答应。” 罗杰所说的是穿越初期执委会确定的一条基本原则,以此在战时集中优势资源,确保当时还十分弱小的海汉不至因战事而分崩离析。不过海汉高层中,军方一向强势,所以这条基本原则也在之后一直保留下来,哪怕今时今日海汉控制区的南北两端已经相隔万里,也丝毫不会妨碍军方以此来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谭举任很快便冷静下来,他并没有立刻听信罗杰的言辞,军方借着这种名义为自己争取好处也不乏先例,在罗杰出示实证之前,他还是对此持保留态度。 “南下之前没听说有这方面的消息,而且我到星岛也几天了,怎么你现在才跟我说有这事?”谭举任不急不慢地对罗杰提出了质疑。 “我也说了,现在只是有一些风声和征兆,不可能确定何时何地会开战。我如果拿着未经实证的消息往上报,那最后没出事的话,我这不就是成了捕风捉影的举动了?”罗杰立刻便反驳道:“但如果真要等到证实之后才开始备战,那怕是就来不及了!” “那你确定这不是在开玩笑?”谭举任追问道。 “我不会拿军国大事来开玩笑。”罗杰肃然道:“如果不是这样,我又何必要心急火燎的组织训练民兵?有这时间让他们去修桥铺路,开垦耕地不好吗?” 谭举任见他说得严肃,当下也不由紧张起来:“那到底是谁打算跟我们作对?” 罗杰道:“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目前对我们持敌对态度最明显的,莫过于北边的柔佛苏丹国。但我觉得光凭他们自己的力量,还不足以跟我们叫板,所以应该是有别的势力在后面支持他们。” “柔佛?我记得南海贸易联盟成立的时候,柔佛国也派了代表到安不纳岛参加会议来着?”谭举任一边回想一边应道。 “柔佛国现在也是南海贸易联盟的观察员国。”罗杰补充道:“他们虽然没直接参与结盟,但其实和联盟内的一些国家也已经有双边协议。这两年联盟在安不纳岛开会,他们都有派人出席。” 正文 第1227章 幕后黑手 对于海汉而言,南海的每一个国家都是可以争取的贸易对象,也包括曾经与海汉有过交战经历的葡萄牙和荷兰在内。但建立贸易关系并不等同于国与国之间就此步入了和平,比如这柔佛国就曾与葡萄牙、苏门答腊、亚齐、暹罗等国发生过战争,其前身马六甲国更是被葡萄牙人所灭掉,这种深仇大恨可不是做几笔买卖就能化解的。 海汉目前所占领的星岛,从历史沿革说起来,也曾是马六甲国的领地,后来葡萄牙将此处夷为平地之后,继承马六甲国遗产的柔佛国便将这里作为了与葡萄牙地盘之间的缓冲地带。但没想到突然杀出来个海汉把这地方给占了,柔佛国自然会对此深感不满,只是他们也知道葡萄牙曾是海汉手下败将,自己连葡萄牙都打不过,跟海汉开战的取胜机会更是渺茫,是以一直隐忍不发,只是严守柔佛海峡,禁止民众前去海汉人的地盘。 “柔佛国……应该不是我们的对手吧?”谭举任虽然对南洋各国军事实力不是太了解,但想想这柔佛国曾经被葡萄牙人打得屁滚尿流,实力应该也强不到哪里去。 “要在正面战场上开战的话,我手下这一个营就足够扛下他举国之力了!”罗杰对于自身的实力非常自信,侃侃而谈道:“柔佛国的军队还是比较原始的作战方式,武器基本是以冷兵器为主,更没有什么战船可用,能给我们制造的威胁也很有限。”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紧张的?柔佛国如果不是清楚自己的份量,大概早就对我们动手了吧?”谭举任不解地问道。柔佛国的军事实力远不如海汉,贸然开战只是自找麻烦,双方的军事统帅应该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能保持目前这种尴尬的和平状态。、 “光靠柔佛自己,肯定是不敢来招惹我们。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可能是背后有人推柔佛出来做这个出头鸟。”罗杰举例道:“比如给他们许一些好处,给予一些军事方面的援助。” “谁胆子这么大?”谭举任讶然道:“南海这边还有人敢这么跳?” 罗杰反问道:“那你觉得会是谁?” 谭举任心中首先想到的自然是竞争对手葡萄牙和荷兰,这两个老牌海上强国在远东的影响力颇大,海汉出现以前,他们甚至已经打通了东北亚地区的海上贸易通道,将触角伸到了大明和东瀛。如果不是海汉的突然崛起打断了历史的进程,这两国现在的光景肯定要好得多。虽然他们目前与海汉保持和平往来的关系,但这种和平更多的是建立在海汉军事实力稳稳强过他们一头的基础之上,完全就是靠着打仗打出来的和平,要说这些西方人对过去所发生的事毫不介怀,那谭举任是决计不信的。 这两国是眼睁睁看着海汉一点一点在蚕食自己在南海的控制区,没有谁会甘于这样被竞争对手挤出去,他们想在暗中搞点事情出来也是情理之中。而另推一国出来做炮灰,以幕后黑手的身份给海汉制造一些麻烦,看起来倒是一种比较稳妥的做法。最重要的是,这两国具备了生产火枪火炮的能力,相较于尚停留在冷兵器时代的本地国家有明显优势,由他们来提供军事援助,估计没有哪一国能够受得了这样的诱惑。 但谭举任又转念一想,葡萄牙与柔佛国有化解不了的灭国大仇,这两国可以说是死敌,在这件事情上合作的可能性实在太小,那么嫌疑对象就只剩下一个了。 “是荷兰人?”谭举任愤然道:“早就知道这帮红毛鬼狗改不了****,前年联合舰队南下的时候,就该乘势捣毁巴达维亚,把荷兰人彻底逐出南海!” 罗杰却出乎他意料地摇了摇头道:“不是荷兰人,恰恰相反,我们所得到的相关情报,就是荷兰人主动提供的。” “荷兰人给我们提供情报?”这个弯转得有点急,谭举任花了一点时间才反应过来:“那就是说在暗处使坏的,跟荷兰人也有利益冲突?不会是葡萄牙人吧?柔佛跟他们可是有不解之仇的啊!” “不是葡萄牙。”罗杰立刻便否认了这个猜测,然后说出了一个谭举任意料之外的答案:“英国人。按照荷兰人给出的情报,现在偷偷摸摸在怂恿柔佛找我们麻烦的,是英国人。” “怎么英国人也来趟这潭浑水了!”谭举任听到这个消息,着实有些惊讶。 事实上英国东印度公司的成立时间要比荷兰东印度公司还早了两年,1600年的最后一天,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授予了该公司皇家特许状,给予其在印度及远东地区的贸易特权。不过英国人并没有得到什么先发优势,因为荷兰人早在成立公司之前,就已经在东印度地区持有了一定的影响力,所以英国人初期并未能在当地建立起一个持久的据点。直到1608年,英国东印度公司在才印度西海岸的苏拉特建立了第一个贸易点。 但这样的进度是远远跟不上竞争对手们的发展速度,在这个时期英国人没能对荷兰、葡萄牙在东南亚地区的香料生意产生实质性的威胁。直到1612年,英国人在武装冲突中战胜了葡萄牙人,从而得到了当时统治印度半岛的莫卧尔帝国皇帝贾汉吉尔的青睐,并且由此开始了他们的快速发展期。 到17世纪20年代,英国开始从印度进口大量白棉布,以取代英国人身上厚重且难以清洗的羊绒面料。不过对于南洋地区的香料市场,英国人却难以绕开葡萄牙和荷兰的垄断在当地建立长期据点。1623年荷兰人在香料群岛处死了十名英国商人,并最终将英国东印度公司排除在利润丰厚的香料贸易之外。 英国人在这个时期的远东殖民队伍中只能算是弱势群体,葡萄牙、荷兰以及固守菲律宾群岛的西班牙,他是一家都干不过的。特别是葡萄牙和荷兰两家分别把持了马六甲海峡与巽他海峡这两个印度洋进出南海的咽喉要道,让英国商船难以安全地通行于远东地区,有时候甚至不得不改变身份扮作其他国家的商船,才能蒙混过关。 然而这还并非最糟糕的状况,近几年新冒出来的海汉国显然也对南海地区有着极大的兴趣,更要命的是他们竟然还具备了与其野心相称的强大实力,老牌殖民强国葡萄牙、荷兰和西班牙都先后在其手中栽了跟头。对于英国人来说,这无疑是旧患未去,又添新忧,有了这么一个强势角色的出现,他们想要在南海地区获取资源的难度就更大了。 听完罗杰对时局的详细解说之后,谭举任也终于意识到英国人的确是有干出这种事的动机,毕竟他们还没有在海汉这里碰过钉子,对于海汉的畏惧感也远不如葡萄牙和荷兰这些吃过大亏的先行者。英国人想要冒险尝试挑战海汉,倒也不无可能。 “不过这种冒险,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实际的好处吗?就算能给我们制造出一些麻烦,也不代表他们就能在远东取代我们的位置,这一点,英国人不会看不明白吧?”尽管如此,谭举任仍是有不能理解的地方,英国人对于后果的估计是不是过于乐观了一点? “原因很简单。”罗杰肃然道:“因为英国人也盯上了我们这个地方。他们做梦都想在马六甲海峡弄到一块地方,甚至很可能已经在暗中跟柔佛国谈妥了条件。取代我们,英国人应该没这么大的野心,但如果能把我们从星岛挤出去,这个目标对他们而言还是很实际的。” 听到这个原因,谭举任心中顿时豁然开朗。或许英国人想要的并不是取代海汉在南海地区的地位和影响力,而是一个能够让其顺畅通行于两洋之间的支撑点。 马六甲海峡的绝大部分地区分别被暹罗、柔佛、葡萄牙、亚齐、苏门答腊等国瓜分,只有海峡东南角的出口处有这么一片空闲地带,但或许是担忧周边敌对势力的反应,英国人下手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让海汉抢在了前面。 而海汉进驻这地方已经过去了一年多时间,周边国家对于海汉的态度却似乎是默认了这个地方的归属权,英国人当然会对这样的局面大为不甘,难免也会生出“我上我也行”之类的侥幸想法。 英国人没有足够的能力对这一地区的国家实施灭国之战,也干不过在这里立足已久的葡萄牙人,这样一路看下来,倒是初来乍到的海汉似乎相对弱小一点。尽管海汉在过去几年中的战绩十分惊人,但那终究只是存在于传闻之中的事,英国人对此也没有多少实感。何况海汉驻扎在星岛这地方的人口实在不多,军队加上民众,总数也不足两千人。这比起其他势力所控制的地区可是要少多了,而通过武力将海汉逐出这一地区,似乎也有了实现的可能性。 或许是处于慎重考虑,或许是不打算正面得罪海汉这个实力颇强的对手,英国人才会选择了充当幕后黑手,指使怂恿别的国家站出来当炮灰。能赶走海汉自然最好,即便失败,英国人也无非就是损失一些经济方面的投入而已。英国东印度公司虽然暂时还比不了荷兰东印度公司财大气粗,但这点投入还是拿得出来的。 谭举任很快就自行脑补出了英国方面的意图,这对于通晓大致历史进程和国际形势的穿越者来说并不困难,所欠缺的也仅仅只是能够证明这些想法的证据了。 “那荷兰人给了我们什么情报?”谭举任好奇地追问道。关于英国人在暗中捣鬼的说法,都是来自荷兰人的情报,但如果荷兰人提供的证据在他看来不可信,那么罗杰的担忧也就缺乏足够的依据了。 罗杰应道:“他们声称英国人在去年下半年到今年年初,至少向柔佛国出售了三批军火,其中包括数量不详的火绳枪和火炮,以及盔甲和冷兵器。而柔佛购入这些军火的目的,很有可能是要用来对付我们。” “声称?应该还有更可靠的实证吧?”谭举任很敏锐地抓住了罗杰话中的字眼:“就算这些秘密进行的军火买卖难以搜集到人证物证,但如果英国人插手这事,总会有其他征兆吧?” 罗杰点点头道:“从今年年初开始,在星岛靠港补给的英国船比以前至少多了三倍以上,我认为他们选择这里补给的目的不会很单纯。” “英国船……就这么明目张胆地从马六甲海峡经过?”谭举任愕然问道:“他们不担心被葡萄牙人截住吗?” 罗杰摇头道:“不,这些英国船并不是东印度公司的船,而是拿到了英国皇室特别许可的私人商船,也就是跑单帮的。他们往往会打着别国的旗号,趁着夜间在马六甲海峡进出,以免引起葡萄牙人的警惕。西方国家在海上跑的这些盖伦船外形都相仿,海面上隔得远些就根本看不出是哪一国的了。不过英国水手的浓重口音,可别想瞒过我的耳朵。而且这些水手中的一些人,对这里的兴趣明显不太正常,我认为他们是在偷偷摸摸地考察这里的港口状况和军力部署。” “既然你觉得不对劲,那为什么不拒绝让英国帆船进港停靠?”谭举任好奇地问道。 “拒绝?我认为没这个必要!”罗杰嘴角浮出一丝笑意道:“如果英国人觉得走马观花地看看这里的港口,就能在战场上击败我们,那我可真是要笑出声了。不瞒你说,我倒是希望他们能够轻视我们,早一点跳出来。这些洋鬼子,不好好敲打敲打,他们是不会收手的!” 谭举任心头一惊,罗杰这么说来,似乎是在以逸待劳,等着英国人玩完花样之后好开战了。 正文 第1228章 集训备战 罗杰的自信当然不完全是蔑视对手的狂妄,海汉的军事实力的确是远超同时代的国家,有这种骄傲的资本。何况这些西方国家在远东的武装力量还并非正规军,仅仅只是贸易公司组织的私人武装而已。即便强如荷兰东印度公司这种有实力跟大明开战的角色,在与海汉过招时也是连战连负,最后输到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只能跟海汉签了和平协议。而英国人在远东地区的军事实力明显要弱于曾与海汉交手的西方同行,他们如果要跟海汉对着干,吃瘪的几率本来就非常大。再加上现在又有人提前揭露他们的行迹,让海汉有了防备,这成事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不过这荷兰人主动给我们提供情报……怕也是没安什么好心吧?”谭举任很快回过神来,注意到这个局面中似乎并不是那么引人注目的荷兰人,他们在这中间又是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荷兰人……”罗杰笑了笑道:“他们当然是巴不得我们跟英国人早点开干,不管哪一方获胜,对他们而言都是有益无害。嗯……如果两边能同归于尽,那肯定是最好的结果。” 以荷兰人的立场来说,不管是海汉还是英国人,都是恨不得能除之而后快的竞争对手,主动向海汉提供这些情报,当然就是为了挑拨这两家的关系,让双方的矛盾能早日爆发出来。假如在此期间能有什么浑水摸鱼的机会,荷兰人或许不会袖手旁观,趁机下黑手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那照你所说,柔佛都已经开始备战了,我们现在才开始准备操练民兵,这还赶得上趟吗?”谭举任有些担忧地问道。 “你猜,我们和柔佛相比,谁训练火枪兵的速度会更快?”罗杰却丝毫没有慌乱之色,谭举任从他脸上清晰地看到了“胸有成竹”四个字。 谭举任愣了一愣,也会意地跟着笑了起来,虽然他不是军事专家,但这中间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要说训练火器部队的经验,这个时代还有谁能跟海汉人相提并论呢?除了兵力方面仍是短板之外,无论武器装备、训练水平、作战经验、单兵素质、指挥体系,海汉军都可以算作世界一流的水平。为海汉征战四方,开疆拓土的这些士兵,绝大多数人在入伍之前都只是平民,从来没有接触过火枪火炮。正是因为海汉军成熟有效的训练体系,才能让他们在很短的时间内摇身一变成为合格的战士。在训练士兵这方面,海汉的实力也同样强大,至少像柔佛这种军事实力偏弱的南洋小国,在训练方面不可能赶上海汉的步伐。 当然了,很多事情都是说来容易做起来难,训练火枪兵的难易程度,那也是相对而言,真正身在其中的人,可不会觉得这事有多简单。比如正处于培训期间的治安官韩正山,就不会认为这种训练是什么轻松愉快的事。 韩正山本来自认在三亚经过了基础培训,也算是摸过步枪的人,他认为在这边的相关训练应该会比较轻松才对,但事实却并非如此。他在三亚受训期间所使用的步枪仅仅只是最老式的火绳枪,但在星岛这里,教官马库斯却要求他还得掌握燧发枪的使用和维护技能。不仅如此,还有韩正山曾经艳羡不已的连发转轮手枪,也是列在此次训练项目之中。 能使用这些常人接触不到的高级武器,韩正山自然是很开心的,但问题是他不像新兵一样有百日时间可以慢慢熟悉武器,而是要在短短几天的培训时间内就得达到新兵的单兵技能考核要求。要达成这样的效果,唯一的办法就是加强训练强度了。 “枪法可以慢慢练,但你这两天必须要掌握这些枪械的构造原理和使用方法,而且要牢牢记在脑子里!”马库斯在训练场上并不会真把韩正山当作官员来对待,提出的要求也是十分严厉。 于是从训练的第三天开始,韩正山就进入到了跟铁疙瘩打交道的时间。他突然发现这佩枪也并不是什么好玩的差事,步枪比腰刀之类的冷兵器可要沉多了,手枪虽然轻巧得多,但弹药的装填和保管都比较麻烦,而且这玩意儿发射时的后坐力不小,手腕如果吃不住劲,子弹就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此外这枪带在身边,就如带了个半点离不得身的宝物一般,丝毫大意不得。不管是军人还是治安官,丢枪都是重罪一桩。韩正山并不喜欢这种麻烦,他以前当捕头的时候,很多时候出门办事就连腰刀都不用带,前呼后拥的场面下,一般也不会用他亲自出手。但现在当了海汉治安官,却反而没了这样的待遇,警队之中只有官员才能佩枪,这个包袱也没法让手下人替自己来背,他今后都必须亲自保管配发给自己的武器,不管步枪还是手枪都一样。 休息时间,韩正山注意到这里的部队也正在组织实弹训练,不过这些职业军人的枪法可要比他强得多了,二十丈距离上的铁制等身靶被打得乒乓作响,让他也是赞叹不已。 “你手下这些兵……枪法可真好啊!”韩正山见马库斯过来喝水,当下便对他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马库斯看了看正在打靶的手下,微微摇摇头道:“正常水准,要说枪法好,他们这些人还排不上号!” 韩正山以为马库斯是打算要自卖自夸,当下便很捧场地说道:“那有机会倒是要见识一下马排长的枪法了!” 马库斯愣了一愣才应道:“我说的不是自己,是另有其人。韩主任,你知道狙击兵吗?” 韩正山很茫然地摇摇头道:“巨鸡兵?那是什么兵?在下未曾听过。” 马库斯道:“狙击兵乃军中精锐,枪法极为厉害,可在百丈之外一枪爆头!” “百……百丈之外?一枪爆头?”韩正山一脸惊讶,但却并不相信马库斯的形容:“百丈之外也太夸张了吧?人都看不清了,怎么打得中?何况这步枪有没有百丈射程都不好说。” “狙击兵用的自然不是这种步枪,而是特制的狙击步枪,枪身上面还镶着一支用来瞄准的望远镜……”马库斯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望远镜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韩正山连连点头应道。他在南下途中曾见过船长使用这种据说可清晰看到数里外景象的工具,但对其原理却是全然不懂。 马库斯接着说道:“有这种利器在手,再加上特殊的训练,狙击兵才能完成百丈爆头。” 韩正山道:“即使如此,为何不广为采用,将士兵所用的枪都更换成更厉害的狙击步枪?这上了战场,天下哪还有可敌之军?” “谈何容易?”马库斯连连摇头道:“据说一支狙击步枪造价超过普通步枪百倍,弹药也需特制,而适合培训为狙击兵的人更是得千里挑一,头脑、勇气、技能缺一不可,并非能大量培训的兵种。” 韩正山细细一想也是有理,若是海汉真能大量培训这么可怕的作战人员,那恐怕现在的疆域早就无法满足他们的野心了。这特制枪支造价有多高,韩正山倒觉得不是决定因素,毕竟海汉有钱天下皆知,而且真要以此手段打下了江山,难道还怕收不回成本吗? 倒是这用枪之人,的确是像马库斯所说那样存在着培训问题,他自己已经摸过步枪,明白这玩意儿不只是手熟或者眼神好就能玩转,军中精锐除了苦练之外,往往也需要某方面的特别天赋。 韩正山好奇地问道:“那本地可驻有这狙击兵?” 马库斯点点头道:“有啊,不过就四个人。他们也会定期来这里训练,我还有幸跟他们切磋过枪法。” “结果如何?”韩正山追问道。 “我怀疑我跟他们不是一国的人。”马库斯很是夸张地摇摇头道:“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马库斯不愿讲解当时切磋的详细情形,想来应该也是在人家手底下吃了大亏,讲出来不免有些丢脸,韩正山见状也不再追问下去。但他心中仍在回味马库斯刚才所说的话,如果百丈之外就能用步枪精准命中目标,这放在战场上真是相当可怕的能力了。 韩正山现在已经学习了海汉步枪战术的基本作战原理和阵形,知道海汉步枪的射击精准度虽然强于大明军队所用的火铳,但超出的部分也仍然比较有限,而排队的攒射可以有效提高射击频率,火力覆盖范围和命中率,但缺点就是单兵作战的效能较差,难以满足精准打击的要求。而狙击兵倒是正好可以弥补这个缺陷,专门用来狙杀重要目标。 不得不说韩正山的运气不错,就在不久之后,他便在马库斯的提示之下,注意到了前来训练的几名狙击兵。这几人所用的步枪都套在长长的枪袋中,斜背在后背上,每人手里还提着一个牛皮包,马库斯说那里面装的便是拆下来的瞄准镜和专用弹药了。 原本狙击兵的训练,普通士兵是不能上前围观的,不过马库斯和韩正山身份不一样,所以这个规矩对他们倒是无效。但两人也不会靠得太近干扰到他们的训练,只是在其身后几丈开外的地方静静旁观。 狙击兵们放下行装,简单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便取出枪械和配件,将其组装到一起。韩正山注意到这所谓的狙击步枪果然外形跟自己接触的三一式步枪有所不同,最明显的便是枪管又粗又长,可想而知这枪的份量要重得多。 此外这枪管前部下面,竟然还有一个双脚收折托架,打开来放到地上,便能夹住长长的枪管了。但这种托架也对射击姿势提出了要求,因为只有人趴到地上,才能让这托架发挥支撑作用。 韩正山见几名狙击兵都趴到了地上,当下轻声对马库斯问道:“他们为何要用如此别扭的射击姿势?” 韩正山在此之前所学的都是站姿或蹲姿射击,从未见过这种趴在地上射击的姿势,不禁大觉奇怪。马库斯显然是早就看过了他们的训练,反应倒是十分平静,轻声应道:“我以前问过他们,他们说卧姿射击身体最稳定,有利于精确射击。” 韩正山听得似懂非懂,只好接着往下看。这四名狙击兵两人一组,每组一人持枪瞄准,另一人拿着望远镜观察目标,似乎还口中念念有词,只是隔得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东西。 而他们所要射击的靶子,比起普通士兵的枪靶的确是要远了好几倍,是用铁链固定在木桩之间的一块人形铁板,向着士兵的这一面刷了白漆以便于瞄准。韩正山先前试射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个遥远的靶子,但当时他可没觉得这靶子是用来给士兵射击的,毕竟与射击位之间的距离太过遥远,步枪上用于瞄准的标尺也没这个刻度了。但之后听马库斯说起,才知道这靶子原来是狙击兵训练专用。 很快狙击兵便开始了实弹射击,两组人当中其中一组的首发射击脱靶,而另一组射击之后紧随枪响,便传来了远处子弹命中铁板靶子的撞击声。 “果……果真能在如此距离上命中目标!”虽然先前就已经被马库斯打过预防针,但亲眼见证这个近乎奇迹的景象,还是让韩正山激动不已。 “厉害吧?”马库斯也咧嘴笑着应道。韩正山的夸张反应,大大地满足了他作为一名海汉军人的虚荣心。 “厉害厉害!此枪如此犀利,战场上乱军中取敌将首级,当能易如反掌矣!”韩正山脑子还是灵活,立刻便想到了这种步枪在战场上的具体用途。 接下来的打靶就顺畅多了,韩正山默默在心中替两组人记了数,一组十发八中,另一组十发七中。虽然不是全中,但在看他看来这样命中率已经相当吓人了。要知道他刚才试射二十丈的枪靶,成绩不过才十发一中而已。这狙击兵打的靶子还远了好几倍,其射击难度可想而知会有多大。 正文 第1229章 捉襟见肘 韩正山看着看着,很快发现了这古怪射击姿势的另一个好处,那便是充分的隐蔽性。这样趴在地面的姿势,在百丈开外很难观察到其存在,要是放在野外环境,选一个有遮蔽物的位置潜伏下来,只要主动不开枪暴露位置,那几乎就等同于隐身了。 韩正山当下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与马库斯听,马库斯听完之后笑道:“你说这事,他们早有准备,出任务的时候会穿一件形如乱草的套衫在外面,往草丛里一趴就根本看不着人了。而且脸上和裸露在外的肌肤都会涂满油彩,决计看不出人形。” 虽然没见识过马库斯所描述的景象,但韩正山倒是已经对此深信不疑,海汉人既然能发明狙击兵这样的兵种,又岂会没有配套的战术?这伪装潜伏之术,只要海汉人花点心思研究一下,想必也根本难不住他们。 这两组人射完十分之后,休息了片刻,接着组中两人交换分工,继续射击。大概是手热了的缘故,这次两组人的命中率都得到了进一步的提高,各自都仅有一发脱靶。韩正山看得入神,还是马库斯催了他两次,这才极不情愿地返回去继续自己的训练。 对于海汉的军事实力,韩正山已经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评价了,“无敌”听起来有些夸张,但似乎也只有这个词才能形容出海汉军在他心中的形象。虽然狙击兵这种精锐在海汉军中数量极其稀少,但其威力却极为惊人,韩正山甚至认为其作用有可能比炮兵还大,因为火炮威力虽巨,但精准度却远不及这狙击步枪,要在战场上对敌军指挥官进行精确点杀,那显然还是刚才见识的狙击兵更适合一些。 当然了,该如何配置兵种指挥作战,韩正山很清楚自己只是一名门外汉,负责对自己进行培训的黑人军官马库斯,也要比自己专业得多。所以他也没有妄加评论,老老实实地练自己的去了。 与此同时,韩正山的顶头上司谭举任却在为如何分配劳动力而头疼。他原本在南下时还认为自己带来的移民可以有效缓解本地的劳动力不足状况,但来到这里实地看过之后,他发现实际的劳动力缺口远远超出他的预计。 星岛还有不少基建工程因为人手不足而进展迟缓甚至是陷入停滞状态,比如说尚未能让所有移民入住的移民村就是其中一例。目前还有近两百名移民因为住房不足而暂时住在帐篷里,为他们营建住处当然是谭举任上任之后首先要解决的问题之一。 此外谭举任还有农业开发方面的计划想要尽快实施,为此他专门从农业部申请了两名技术员带过来,目的就是想组织民众尽快开垦一片种植园,早一天把经济作物种下去,就能早一天让本地民众获得收益。尽管经济作物的真正收益期可能要在几年之后才开始,但众多成功经验表明这仍然是殖民地最值得经营的项目之一。在这个领域投入大量劳动力来加快开发速度,在谭举任看来是非常具有性价比的选择。 然而这两个最基本的基建项目都在劳动力分配这个环节卡了壳,原因是罗杰希望能够将人力资源集中到港口工程,尽快完成码头和防御工事的建设,以便能让本地驻扎更多的战船,以及让港区获得可靠的岸防火力。 军事防御重要吗?当然重要,这一点谭举任也毫不质疑,特别是在罗杰已经对他说明了当下的周边局势和潜在风险之后,必要的备战措施肯定是要优先实施才合理。 但这也并不代表其他的基建和开发项目就不重要了,对谭举任来说,这些工作就是他的政绩,是他证明自己价值的手段,就如同带兵作战的战绩对罗杰的意义一样。如果将人力全都交给罗杰调配,那回头自己这工作报告要怎么写?就靠吹嘘自己拥军工作做得好吗? “码头要修,其他的事情也不能落下!”谭举任的态度十分坚决,他知道自己如果继续让步,罗杰无疑会把本地的劳动力全都带走——说不定还会顺便从中挑一批人去接受民兵训练。 罗杰叹了口气道:“时间不等人啊!如果之后真的爆发战争,那我们现在所做的事可能就会决定战局走向,你要以大局为重啊!” “稳住人心,也是大局!”谭举任对于罗杰拿“大局观”来压自己有些不满,他自认来到星岛之后这几天还是比较配合罗杰的安排,双方的工作交接也在按部就班地进行当中,但罗杰要在这个劳动力分配的问题上硬压自己一头,谭举任却不肯轻易就范了。 罗杰见他不肯让步也有些头疼,他很清楚执委会派谭举任过来的目的,除了加强基建开发等民政、经济方面的事务之外,其实多少是有分权制衡的目的在里面。对方并不是他的下属,而是平级的行政官员,除了战时,他并没有权力硬性要求对方在地方事务上服从自己的安排。从其反应来看,谭举任显然不是那种唯唯诺诺得过且过的人,当然了,如果是那种性子比较软弱,只想当土皇帝混日子的人,大概也不会申请来星岛这么偏远的所在,毕竟这地方的艰苦程度,大概跟穿越初期的三亚有得一拼了。 两人商议许久,最后终于谈定了瓜分劳动力的比例:军方要走了其中六成,而剩下的四成留给谭举任分配。虽然两人都还是有点心存不甘,但对于星岛当下的状况,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分配方案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虽然谭举任对于开发星岛也有一些规划,但手上没有足够的人手可用,这些规划一多半根本就无法实施。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将正在接受培训和进行工作交接的几名手下全都召回来,让他们也拿起扁担锄头去劳动。 当然了,就算加上那么几号人,谭举任所能指挥的劳动力数量也仍是远远不足,而他自己身份地位再高,也不可能一个人当一百个人来用,想要将所有规划同时实施肯定不现实了。 “还是先解决生活问题吧!”谭举任也只能无奈地作出了抉择。 人的生存要求无非是吃穿住行,行就不用说了,星岛上的民众出行基本都是靠两条腿,有限的牛车马车一般只是用来拉货,虽然艰苦点,但本来岛上民众的活动范围就比较有限,也没有什么需要长途跋涉的差事。至于穿衣,即便是穷得叮当响的新移民,也能享有民政部发放的工作服,绝对不会让移民沦落到衣不遮体的地步。吃饭倒也不是问题,虽然本地的粮食产量还尚不够自给自足,但定期到来的补给船会让星岛的粮食储备量一直保持在两个月的消耗以上。 目前唯一没有得到妥善解决的问题就是住了,由于岛上劳动力的缺乏,没有能在这批移民到来之前修建起足够多的安置房,谭举任决定集中手头有限的人手,先尽快把这个问题解决。 星岛的移民居所分为两种,一种是以竹木结构加上土坯墙建成的住宅,另一种则是传统砖石结构修建的中式院落。不过后一种房屋因为本地的砖窑产能有限,所有也只有为数不多的人能通过抽签的形式住进去。 谭举任想要在短时间内解决移民的住房问题,想靠扩建砖窑来增加产能显然不太实际,因为砖窑生产所需的劳动力也不比盖房少多少了。所以他也只能选择相对比较简陋的土坯房来解决当下的住房问题。 谭举任最后得到了大约三百名民工,而他所需完成的房屋数量则是四十间以上,这可并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好在这些人当中也有几名有经验的工头,倒是可以协助他对工地进行指挥。 这些民工被谭举任分为了两组,一组人负责在现有的移民村落外围平整地基,另一组人则负责去准备各种建材所需的原材料。谭举任在穿越初期曾做过类似的工作,虽然中间已经时隔数年,但他再上手时倒也还算顺畅,心里甚至是不自觉地想起了七八年前那段艰苦的岁月。 民众对于这些劳动任务的安排倒是没有太大的怨言,反正只要听指挥完成每天的劳动任务,就会有相应的劳工积分到手,劳动强度大,或是技术含量高的差事,得到的积分自然也会多一点。只有每个月的劳动积分累积够了,才能继续享受由海汉官方提供的生活条件,否则可能会因为偷懒而被收回国民身份。 人手和材料充足的前提下,搭建一套民房的时间大约需要三天时间,而谭举任指挥着民工们同时开建五套房,粗略算下来,一个月之内大概能够完成目前的住房需求。当然了,前提是他手下这些民工不会再被罗杰给带走一批,否则人手肯定是不够了。 尽管人手可谓捉襟见肘,但谭举任也没法以一己之力改变星岛当下的状况,也只能先照此局面来修订自己原本的规划,该推迟的推迟,该改动的改动。他在三亚制定工作计划的时候,可并没有预料到南下之后会遇到这么困难的局面。 三亚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出现过劳动力不足的状况了,不管是什么需要大量用人的工程,只要相关文件在胜利堡里签发之后,很快就能调派人手投入实施阶段。据谭举任所知,光是建设部下属的各种施工队伍,就有超过三千名建筑工活跃在三亚的各处工地上。像这样盖几间移民安置房竟然凑不出足够人手进行施工的状况,在三亚基本是不可想象的。 为今之计,谭举任也只能指望上头安排的后续移民能够早日到来。按照他出发前从执委会那里得到的信息,年内至少还有两批移民会送抵星岛落户,不过有很大概率都得要等到下半年去了。在那之前他大概还得有几个月的时间忍受现状,此外就是祈求罗杰所说的战事不要那么快到来,否则岛上所有人都得在其战时征调令之下停工待命,临时充当军伕。 不过好像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四月二十日,武装巡逻小队在星港以北三十里的一处海湾中发现了不明身份的船只活动,当时这艘船正在试图靠向星岛海岸,但发现巡逻小队之后便匆匆调转方向驶往了柔佛海峡北岸。 “普通渔船不会冒险来这边登陆,很有可能是柔佛的间谍船。”罗杰在接到报告之后不敢大意,立刻通知了谭举任碰头,将这个消息告知他。尽管谭举任只是行政长官不涉军事,但星岛目前就他们两个穿越者坐镇,在本地有重大事件发生的时候,也只有他们两人商量作出决定了。 海汉在星岛的驻地就集中在岛南侧的星港附近,在岛北并无居民,所属渔船也不会绕到北边的柔佛海峡去活动,更不会见着巡逻小队掉头就走,所以这船只的身份倒是可以立即就排除掉自家所属。而柔佛海峡的北边,就是目前对星岛虎视眈眈的柔佛国了,所以罗杰的这个推测算是有理有据,极有可能就是事实。 “我们不是有船在柔佛海峡巡逻吗?有没有办法杜绝对方的这种刺探活动?”谭举任也同意罗杰的看法,但他想得有点太过简单了。 罗杰摇摇头道:“这基本上是不可能办到的,柔佛海峡东西两端的长度足有百里,我们也不可能有那么多的战船部署到那边。事实上海军目前在柔佛海峡的巡逻频率只有每周一次,陆军的巡逻队是三天一次,所以要完全防止外界从北边进行渗透是不太可能实现的。这次也只是运气好,正好撞上了而已。” 谭举任倒也知道这是因为星岛驻军兵力有限,不可能将防御网撒得太广。一个营的编制听起来人不少,但星岛的海岸线长度足有一百多公里,而面积更是有七百平方公里,平均一平方公里还分不到两名军人,仅靠着陆海两军频率有限的巡逻,要能彻底防得住外界渗透就太玄幻了。 正文 第1230章 战争可能 谭举任之前没有认真考虑过军事防御方面的问题,但经罗杰这么一说,才意识到本地驻军的兵力还是显得有些薄弱,要护住整个星岛并不现实。而且岛上修建的防御工事几乎都是集中在岛南的港口附近,对于岛北的防御措施基本就只能依靠并不频繁的巡逻。如果真有人打算对星岛动手,那岛北的无人区的确是一个极好的下手目标。 “如果……我是说如果,”谭举任特别强调了一下自己的出发点:“有外国武装分子从岛北的柔佛海峡渗透过来,我们能拿出什么有效的防御手段吗?如果这些人想要混到近处,能及时发现他们吗?” 罗杰苦笑道:“说来你可能不相信,但这个时候,本地人少的好处就突显出来了。只要附近有生面孔出现,基本都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至于抓捕行动,那还要视发现的对手人数而定,我们都有相应的行动预案。” 海汉在殖民地建设的移民村落可不是谁都能混进去的,首先这些移民绝大多数都已经取得了海汉国籍,对于海汉的各种制度都有了一定的了解,即便互相之间不够熟识,但外人想要混入这个群体却会因为对海汉社会制度的不熟悉而很快暴露。而本地人口稀少,自然会让陌生人更容易被注意到,想要混入村子打探消息只会是自投罗网了。 谭举任闻言先是一愣,接着便明白了罗杰的意思。假如这地方是像三亚那种繁忙的港口,那要安排几个探子混进来可就容易多了,虽然三亚的各种反谍措施也算十分得力,但依然还是会有各国间谍以各种身份作为掩饰不断潜入。而星岛这地方平时会来停靠的外国商船民船都极少,水手船员也会被限定活动范围,根本没机会潜入。想干这种事的人只能选择海汉无法防范的星岛北部,但从那边进来的暴露风险也不比正面潜入低多少。 谭举任继续追问道:“那如果……形势更严峻一些,比如有大股武装人员从北边登陆直接发动攻击,我们能防住吗?” 罗杰听了这个问题,脸上的神情有些微妙:“你……不会是怕了吧?” “怕就不来这里了!”谭举任的语气十分坚定,他南下之前自然也考虑过来这边的风险,毕竟这地方的地理位置十分紧要,是连接两大洋的必经航道之一,对这地方有意的肯定不止海汉一家,爆发战事的可能性是客观存在的。不过他认为这种风险是值得冒的,毕竟这几年升得快的人,基本上都是外放加上累积战功才得到了快速提拔,而自己来南海的目的也正在与此。 罗杰对他的表态不置可否,点点头道:“那就最好。不过你可以放心,以柔佛的实力,举全国之力也武装不了万人,能用船成批送到星岛上的,有两三千人就顶破天了。这点人手,想攻破岛上的防御是不太可能的。” 谭举任道:“料敌从宽,你先前不是说过,英国人可能在暗中向柔佛出售武器,帮助他们武装军队,这会不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军事压力?” 罗杰摇摇头道:“英国人能卖给柔佛的军火数量不会太大,因为欧洲现在还打得一塌糊涂,这些欧洲国家可没有多余的军火运到地球另一外面的远东来贩卖。在这个前提之下,他们能提供给柔佛的武器,弹药也不会有多充裕,柔佛训练的火枪兵不会有太多实弹练习的机会。你也练过步枪,应该明白实弹训练的重要性。” 实弹训练当然非常重要,别说才开始摸枪的新手,就算是海汉军中的老兵,也必须要用定期的实弹训练来保持作战技能的熟练程度,备战期间的实弹训练更是必不可少的环节。至于像狙击手这种军中精锐,更是用大量弹药硬生生堆出来的射击技术。谭举任虽然不是军人,但这种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而以柔佛现有的条件,高级武器只能依靠外国提供,那势必造成其高级兵种的数量和作战技能熟练度都难以达到一个合格的程度——至少在海汉眼中肯定是不合格的。在兵力上不占据太大优势的状况下,罗杰认为柔佛手中即便是有一些列装了火枪火炮的部队,也很难在正面战场上给海汉军造成真正的麻烦。 “可惜没抓到人,不然审一审,可能就会知道他们打算在什么时候发动了!”谭举任说到这里,也是愤愤地锤了一下拳。虽然这种侦察渗透并不会给海汉制造出多大的实际麻烦,但有苍蝇在周围飞来绕去,终究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特别是在当下这个时候,军情告急显然会影响到谭举任手头上的工作安排。 “虽然这次的试探是被我们撞破了,但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会就此收手,所以我打算在柔佛海峡附近设立四到五处哨所,对当地进行监视。万一有什么状况,我们也能尽早得到预警信息。”罗杰道出了自己的应对策略。 谭举任还没来得及表态,罗杰便已话锋一转道:“备战工作,也需要你这边给予一些配合。” 谭举任叹口气道:“那有什么是我这边能出力的?” “人手!”果然罗杰毫无意外地提出了这个要求:“我需要一些人手来配合哨所的设置。” “调人过去搭建哨所?”谭举任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那倒不用,修建半永久建筑太容易引人注意,对方如果留意到就会刻意避开我们设立哨所的地方,所以我打算还是暂时让士兵们搭建帐篷。”罗杰解释道:“我需要一些人手,是打算用来向哨所输送给养。如果把补给用船送过去,我担心对面如果安排了暗中监视,也会因此发现我们的哨所。” 海汉在岛上的基地距离北边的柔佛海峡还是挺远的,近的地方三十多里,远的地方有五十里左右,在这样的距离之外设立哨所,自然是要依赖于基地的后勤保障。而岛上驻军兵力有限,这输送给养的任务要交给军人来做,未免就有浪费资源之嫌,调派民众去完成任务才是正解。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谭举任也找不到理由反驳。而且罗杰的意思是这些人手不能从现在军方指挥正在修建港口防御工事的民工中抽调,而是要从谭举任这边继续调人。基地到柔佛海峡之间有大片的原始森林地带,其间也难免会有野兽出没,这差事还不能交给老弱妇孺去做。 “那按你的意思做吧!”谭举任有些无力地应道。外敌当前,这种时候当然不能再跟罗杰争执人员分配的问题,而是要尽快采取应对措施消除隐患才是。虽然谭举任并不害怕本地爆发战事,但如果这些措施能有效降低己方风险,那他也没有理由去反对罗杰的安排。 两人大体议定了应对策略之后,便立刻投入实施。罗杰从军中抽调了五个班,以班为单位组成五个小队,将其部署到北边的柔佛海峡海岸线附近。这几处部署点都是罗杰提前研究过,算是比较理想的登陆点,虽然无力对整个柔佛海峡都进行监控,但卡住几处关键地带监视对手动向,应该已经算是目前最有效的应对策略了。 而谭举任手下的民工,又按照一比一的比例被抽走了几十人,协助士兵们将辎重物资运往部署点。之后他们还得按照三至五天一次的频率,向各处哨所运送补给物资。这样一来,倒是还有不少时间能够留在移民村的扩建工地上继续劳作,谭举任的怨气也因此降低了不少。 虽说战争阴云似乎已经笼罩在星岛上空,但谭举任并不希望因此而影响到本地的基建工作。就算战事真在未来某个时候爆发,也不可能会让外敌夺走星岛的控制权,至少在他看来,柔佛能给星岛制造的麻烦会非常有限。当然了,这样的信心也是来自于罗杰的沉稳,而且他看得出罗杰似乎早就在等待这样一个动武的机会了,如今有人想主动送上门来,罗杰自然是不会轻易错过表现的机会。 谭举任奉行的是恪守职责,不对自己并不了解的领域指手划脚,所以对于军方的安排,他在了解情况之后并没有发表太多的意见,因为他很清楚胡说八道反而容易自曝其短,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处理才是最优方案。当然了,如果反过来说,真要是出了什么纰漏,没有插手其中也可以少承担很多责任。 在这种不紧不慢的节奏中,韩正山也终于结束了他的入职培训。尽管他自己觉得过程并不算太顺利,对于在这么短时间内被集中教授的各种民兵相关训练技能也掌握得不够熟练,但最终马库斯还是让他通过了考核。 不过当下岛上的青壮全部被分配了其他任务,暂时也没法挑选合适的人员来组织民兵训练,所以韩正山目前倒是没有这方面的压力。他很想找个机会请马库斯吃个饭,感谢对方在培训期间给予自己的关照,但这岛上根本就没有营业性质的酒店饭馆,连他自己吃饭都得去集体食堂,也只能暂时打消这个念头,等以后有机会再说了。 换上崭新的黑色制服,栓上武装带,拍了拍腰间的枪套,韩正山长出了一口气,他自出杭州以来的一路颠沛流离,到这里总算是划上了句号。从这一刻开始,韩正山便彻底告别了过去的身份,不管是曾经的杭州捕头也好,苦役营里的俘虏也好,统统都不会再影响到他今后的前途,海汉国星岛殖民地治安官韩正山,才是他今后面对世人的身份。 分给韩正山的办公地点,自然是远不及他曾经待过的实习单位胜利港派出所,这星岛派出所仅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落,北边是韩正山审理案件和处理文书的正房,东厢房是放置文件和警用装备的屋子,西厢房则是隔成了几间囚室,用以临时羁押犯人。南边进门两边的倒座房一半是接待民众,处理一般事务的窗口,另一半则是警察们的宿舍。 韩正山手下目前也只有七个人,全是从三亚调过来的。不过其中有两人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当了大半年差,倒是不至于八个人全是新手。当然了,像韩正山这样当过捕头的经历,在警察司内部倒也不会有人把他看作是新手,否则这星岛殖民地的治安官也轮不到他一个初登场的新人来做。 由于星岛本地在此之前一直都是施行严格的军事管理制度,加之人口较少,成分也是很单一的军人和移民,因此这里的治安状况可以说是相当好,好到韩正山上任之后与军方交接事务,竟然没有任何未处理完的遗留案件。饶是他来海汉之前在衙门里混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甚至听说过有哪里的县衙能将手尾处理得如此干净。 这对于韩正山个人来说,自然是好事一件,省下麻烦无数。不过这样一来,他想要在上任初期办个什么案子来立立威,搞一搞新官上任三把火之类的名堂,就显得比较麻烦了。而且他跟上司谭举任相处的时间较短,也还摸不太准自己这位上司的脾性,要是人家不想看这种冠冕堂皇的表面文章,那可就是弄巧成拙了。 韩正山思量再三,决定还是先主动去拜访谭举任,向他请示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如果谭举任希望自己在上任之后能有所表现,那接下来才好安排手段,看看能不能在移民中抓几个典型出来立威。 韩正山没有在谭举任的官邸找到他,一问才知道上司亲自跑到移民村的安置房工地上监工去了。韩正山当下便准备过去,不过一想又多了个心眼,便先回派出所叫了几名手下同行,以巡逻的名义去了移民村。 正文 第1231章 形势所迫 韩正山在衙门里做事的时间长了,对于官员的心思也摸得比较透彻,自然知道若是自己一人前去找谭举任就显得太着痕迹,在上司心中留下一个“钻营”的印象就不妥了。带几个手下以巡逻的名义过去“偶遇”一下,挣表现的同时又能找机会把该办的事情办了,这才是最妥当的做法。 派出所的位置正好位于东西两个移民村之间,与派出所相邻的还有诊所、农技所及谭举任的官邸,这样将管理机构放在两个村子之间的规划,也是为了便于兼顾两边。目前派出所刚从军方手中接管本地的户籍,这些天的工作主要便是与民政部的移民干部一起将这些户籍文件整理归档,临时抽走几个人倒是问题不大。 移民安置房的修建工作都集中在西村,近期建好的新房几乎等不到土坯墙彻底干透,就已经在安排移民入住了。不过目前仍有过百移民暂时住在帐篷里度日,谭举任将此视为自己上任之后的第一要务,所以近几天都是亲自当场监工。 谭举任从三亚出发之前也料想到履任之后可能会有大量基建工程需要自己出面组织,所以还特地去建设部恶补了民房和民用设施的建筑知识,虽然没有什么实际操作经验可言,但要临时客串一下工头监督施工标准,倒也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谭举任对于目前的建设进度也没有太多可抱怨的地方,以他手头这点人,当下已经算是做得相当不错了。当然如果没有柔佛这个外在威胁的存在,那本该会有更多的人力可用,他完全可以在修建安置房之余,安排人手去兴修农田水利工程,或者是开垦用作种植园的新土地。但现在外敌当前,他也只能先顾全大局,优先满足军方的人力需求。 工地现场其实是有好几名真正的工头指挥,所以倒也不用谭举任亲自下场操作,他只需远远坐在遮阳篷下面喝茶就行了,旁边还有村长和几名长者相陪。当然了,谭举任也不会真的闲到喝茶度日,既然村中负责管事的人都在,他也趁着这个机会再了解一下本地移民的生活和生产状况。 谭举任与乡民相谈甚欢的时候,便正好看到韩正山带着人“巡逻”至此,当下将他叫到身前,与众人作了介绍。其实这些人韩正山也认得,他与军方交接户籍的时候,两个村子的负责人都到场现身了。不过现在既然是上司亲自引见,众人自然也就配合着一起再演一下了。 韩正山是带着目的来的,自然不会打个招呼就走,便示意手下拿着户口簿子装模作样去核对本地居民去了,而他自己则是留在了谭举任身边。 谭举任与乡民谈完正事,将他们打发到一边之后,这才不急不慢地说道:“你有什么要说的,现在就可以说了。” 韩正山没料到自己小心掩饰,依然还是被上司一下看穿了心思,当下便也不作刻意辩解,老老实实地应道:“卑职就是想请示一下首长,近期可有什么需要派出所出力之事?” 谭举任侧头看了他一眼,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却是让韩正山心中一紧,似乎自己的目的都被看了个一干二净。 “最近也不用安排民兵训练,你这边把户籍交接的工作处理好就行了。”谭举任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至少要在这地方待两三年,有些事情不用太急切,明白我意思吗?” “卑职明白!”韩正山连忙低头应道。他能感觉到上司的确是看穿了自己的想法,并且不希望他这边有什么目的性太强的操作,所以特地点了自己两句。 你明白个屁!谭举任心中却在暗自骂道。他在三亚的时候,手下也有不少归化籍干部,对这些人掌权之后急于表现一番的念头自然是熟悉的,像韩正山这样拐弯抹角来请示的,已经算是非常懂事的人了,所以他也不会把话说得太重。但必要的指示还是要给出的,否则这韩正山会错意,按着他自己的想法去操作,保不齐就惹出什么乱子来。 谭举任其实并不是反感新官上任三把火之类的做法,甚至他自己也有过这样的念头,在三亚的时候就策划了一大堆开发项目,这南下途中一路考察之后又有了不少新想法,都准备到了星岛之后逐步实施。可真到了这里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很多规划暂时只能停留在构想阶段,星岛还没有足够的客观条件来实施,特别是需要动用大量劳动力的各种基建工程和开发项目,基本上都动不了工,数量有限的劳工只能优先满足军事方面的需求。 要不是出了柔佛这档子事,谭举任也想上任之后立刻铺开项目大干一场啊,但眼下的工作重心是协助罗杰维持星岛殖民地的正常运转,同时加强军事防御准备迎接战争的到来。这个时候谭举任可不希望民间再出什么乱子。特别是韩正山刚刚接手的治安工作,军方可是干干净净地完成了交接,这边要是一上手就整出什么案子来,那非但起不到立威的效果,反而有可能让罗杰多心,让民众不安。 谭举任担心韩正山拿不住尺度,所以继续说道:“近期所有单位都要先配合军方,做好常规备战的工作,一切以军方需求为优先考量。至于移民村的治安工作,我就要求一个稳字,能做到吗?” “卑职定尽力而为。”韩正山要是还听不懂谭举任的意思,那这地方治安官也不用再当下去了。上司既然不想自己这边表现得太激进,那照着吩咐做就是了,他也不会狂妄到去违抗这种指令。不过谭举任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倒是让他想起了之前在军中培训时,曾琢磨过这么急安排自己入营培训,是不是因为之后可能会爆发战事,需要自己这个治安官尽快组织民兵训练。 不过当时黑人军官马库斯并没有回应自己的困惑,所以这个疑问也就一直存留下来,但现在上司一边说近期不会组织民兵训练,一边又一切以军方要求为优先。这到底是吹的什么风向,让韩正山也有些糊涂了。 韩正山想问又不敢问,站在旁边犹豫了半晌。谭举任见他不出声又不走,料想他是还有什么事情,便主动开口问道:“你要还有问题就说,要没了就去办你的事,不用在这儿守着我。” 韩正山咬咬牙道:“卑职……的确有一事不明。” “你说吧。”谭举任也不以为意,他现在的确是当韩正山是自己人,只要不是涉密的问题,他倒也不介意为下属解惑答疑。 韩正山压低了声音道:“卑职不懂,既然最近无需训练民兵,那又谈何一切以军方需求为优先?” 谭举任应道:“不训练民兵,是因为最近本地青壮都在各处工地上忙碌,抽不出人手。以军方需求优先,是因为除了这里建移民安置房的工地之外,全是军方的基建项目,明白了吗?” “那首长筹划的农场种植园怎么办?”韩正山在南下途中也曾听谭举任说过他的计划,当下不禁关切地追问道。 谭举任叹口气道:“眼下没人手啊,只能往后推迟了。人力分配得先满足军方的需求……说不得会耽搁很长时间,总之先放下吧。” 韩正山知道谭举任对他自己的策划极为重视,这种无奈的口气,似乎真是有不可抗力的因素。但前几天看谭举任与罗杰相谈甚欢,应该也不会是罗杰有意在这种事情上压制自己的上司。那军方为何如此着急要完成所谓的工程,不光是把谭举任带来的农业开发项目中止了,甚至连民兵训练也也暂停了? 韩正山前几天就在军营中,据他所知军营里倒是没见到任何动土的迹象,很显然这些需要大量劳动力的工程并不是在军营内。而军方会在军营之外大兴土木,韩正山立刻联想到的便是防御工事了。 防御工事修得这么着急,韩正山不禁又想到前些天曾对马库斯提出过是否会有战事的问题,既然眼下已经问到了这么深入,他便大着胆子继续问道:“首长,是不是……要打仗啊?” 谭举任抬头望向他道:“你从哪听来的消息?” 韩正山连忙辩解道:“卑职自己瞎乱猜的,首长莫怪!”赶紧将自己推测这个结论的依据和过程一一道出,以证明自己并非是通过道听途说得到的消息。 “你前些年的差事倒是没白干!”谭举任听完之后也知道这应该是韩正山自己推导出来的结论,而这种能力跟他当了多年捕头的经历肯定脱不了干系。能有这么一个心思缜密又有掌握专业技能的治安官做手下,对谭举任而言可以省下很多心力了。自己先前还担心韩正山听不懂弦外之音,现在看来实在是多虑了,这家伙不但专业技能不差,而且很懂得为人处世,情商也是不错。 韩正山听谭举任这么一评价,便知自己猜测的状况应该便是实情了,即便有偏差也不会太多。不过军国大事,他哪敢妄言,当下反倒是不敢接谭举任的话头了。 便听谭举任缓缓说道:“如今星岛外面有些不太平,所以驻军最近会有些加强岛上防御的动作,打仗倒不见得会打,但有可能会爆发零星的小规模武装冲突。你作为治安官,一是要注意民众的情绪,不要让移民变成惊弓之鸟,如果真有战事来临,你要设法安抚住民众。二是要注意日常防范,星岛驻军数量有限,说不好就有外国奸细潜伏到附近,侦察我们的状况。这件事做好了,你也是有一份功劳的。” 韩正山连忙低头应下,心中却在暗暗猜测自己今天若是不主动来问,那谭举任是否会将这些内情告知自己。回想自己刚才问话,其实颇有点冒失,也不知上司会如何看待。 他正心神不定之际,谭举任便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就算你今天不来,我也打算要找你谈谈这事了。既然你已经察觉到了,那也省下我费口水给你慢慢解释。总之你记着我说的话,照做就是了。” “卑职谨记在心!”韩正山这下就应得十分爽快了。 海汉在长期持续的对外战争中已经积累了较为丰富的军事经验,罗杰的应对方式已经算是比较稳妥的了。海汉向北边的柔佛海峡派出了数支小队担任警戒,仅仅过了四天便有了实际收获。其中一支小队在清晨发现了自北边渡过海峡而来的一艘小船,在附近海岸停靠之后,有六人偷偷摸摸地上了岸。于是这六人便立刻成为了追踪目标,海汉的士兵们跟踪了四五里地,确定这些人没有同伙在附近躲藏,便果断出手对其进行了抓捕。 这六人发现行迹暴露之后便立刻抽出凶器试图负隅顽抗,而指挥抓捕行动的班长是个曾在安不纳岛与荷兰人交过手的老兵,当即便下令对着打头的家伙开枪射击。倒下两人后,其余四人放弃抵抗惊慌逃窜,不过还是一个都没能成功脱逃。 班长留了三人在当地继续监视海岸线,押着活下来的四名俘虏立刻返回了岛南的基地。罗杰听说抓到活口也是大为兴奋,下令立刻提审俘虏。一番手段下去之后,这几人都陆续张嘴招了供。罗杰核对了几人所说,细节倒也基本都能对得上,口供的可信度还算比较高。 正如罗杰所预料的那样,这一队人都是来自柔佛军中,而来此的目的也正是为了近距离侦察星岛的军事部署状况。不过他们的上司似乎没有意识到海汉对此已经采取了防范措施,竟然整队人在下船之后就被包圆了。 “再问问他们,是否还有同伙在岛上,柔佛接下来打算怎么做。”罗杰对于本地土著的语言一无所知,只能是找了翻译过来帮忙。他手下的南海特战大队中也不乏这一方出身的人,便临时充当起了他审问俘虏的翻译。 正文 第1232章 战争阴云 谭举任这边接到罗杰派人送来的通知,赶紧放下手里的事情,也急急忙忙地赶到军营与罗杰会合。虽说指挥作战是罗杰的事,但谭举任作为本地区的行政长官,遇到这样的大事自然也得亲自过问才行。 “现在什么情况?”谭举任见到罗杰之后立刻便开口问道。他可不像罗杰一样,曾经亲身参与过战斗,虽说对于柔佛这个对手并不存在惧怕心理,但面临战事爆发的紧张感仍是不可避免的。这次听说已经抓到了柔佛派过来的探子,他心中就有了一种冲突即将爆发的预感。 “都招了,这队人全是柔佛军的探子,他们潜入星岛的目的就是查明我军的部署状况。”罗杰肃容应道:“但这队人当中没有高级军官,也提供不了更多有价值的信息,更不知道柔佛高层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就这样?”谭举任可不会认为罗杰派人通知他过来,就为了交代这么几句话。罗杰要是没获得一些关键情报,那大可送一份口供笔录给自己过目就行了。 罗杰屏退了手下,这才对谭举任道出重点:“根据的俘虏的口供,的确可以肯定是英国人的东印度公司在背后捣鬼,荷兰人给我们的情报应该是可信的。”、 “那英国人除了给他们提供武器之外,还有什么别的花样?”谭举任听到这个消息反而镇定下来,在此之前就有相关消息表明英国人可能介入此事,这倒是在意料之中的状况。但罗杰特地提及此事,肯定是有更多的发现。 罗杰应道:“英国人还派了军人进入柔佛,帮助他们训练使用火器的新式部队。” 谭举任道:“这个……也不算意外吧?英国人既然提供了武器,肯定也会提供后续的服务。” “你说得没错。”罗杰点点头道:“不过英国人派到柔佛的人手多得有点过分了,我有理由怀疑他们或许是想在合适的时机下直接介入战事。” “他们派了多少人?”听到罗杰这么一说,谭举任的好奇心也上来了。 “至少五百人。这是俘虏给出的数字。”罗杰给出了一个听起来的确有些夸张的数目。 与海汉最早进行全面军事合作的国家是安南,海汉在安南涂山半岛建立的军事基地,其主要的功用就是为安南培训使用火器的新军。冯安楠和穆夏柏这两员海汉大将,曾先后在涂山基地担任过总教官的职务,如今安南军中不少高级军官都曾是他们两人带过的学徒。海汉向安南提供的这些军事援助,也是为双方后来结成盟国打下了坚实基础。 但以海汉与安南之间如此密切的关系,以军事观察员名义派往涂山基地的教官,在最多的时候也不过几十人而已。而且以安南的国力,建立新军的前期也只有千人上下的编制,这柔佛国力远不如安南,能列装新式武器的部队规模只会更小,哪会需要太多的教官? “五百人?这大概不是军事援助,而是要直接驻军了吧?”谭举任虽然不是军事专家,但毕竟见多识广,这种数字意味着什么,他还是能立刻看懂其内涵。 罗杰点头道:“英国人可能不甘于只充当幕后黑手,打算要亲自下场操作了。” “胆子很大啊!”谭举任感叹道:“他们这么干,就不怕惹祸上身?” “没挨过打,哪会知道疼呢?”罗杰脸上却是现出了一丝期待,对于英国人表现出来的企图,他并不会因此而感到惧怕,反倒是引发了他的兴趣。 在罗杰看来,柔佛国的军事实力十分有限,并不足以给海汉制造出太大的麻烦,但如果能跟英国人面对面地过一过招,罗杰倒是会打起精神认真应对。毕竟他选择星岛这个地方驻守,可不是打算在这里当个屯垦军团的土皇帝,而是要找机会与外国武装交战,以战功来换取更高的地位和权力。柔佛的实力弱了些,换作英国人当对手,取胜之后的成就感肯定要强得多。 “不过英国人在远东,真有这么多人手?”谭举任倒是没有急着跟罗杰一起兴奋,他想到的问题更细致一些。 这些西方国家在远东地区的操作方式,几乎都是通过所谓的贸易公司来进行殖民活动,因为路途太过遥远,能从其本土来到远东的国民数量非常有限,往往一处殖民点也就几百号人。像荷兰这样已经在爪哇岛上建城多年的老牌殖民强国,巴达维亚城里真正的荷兰人也不过才几千而已。英国人的据点都在远离此地的印度半岛,能够部署到南海的武装人员也不太可能太多,要在柔佛投入数百人执行并无绝对把握的任务,这种部署对英国人来说无疑需要下极大的决心才行。 罗杰立刻就揭晓了答案:“当然不会全是英国人,应该还有他们从各个殖民地收罗来的雇佣兵,我想,真正的英国人能在其中占到十分之一就不错了。” 罗杰的这种猜测显然要合理得多,英国人在这一地区的影响力极为有限,一次投入太多人手所需承担的风险太大,不过大量使用雇佣兵的话,那倒的确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有效办法。以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财力,要武装几百名雇佣兵肯定不是问题,就算这批人全部损失了,也不至于让英国在亚洲的经营状况伤筋动骨。 罗杰不等谭举任回应,便又话锋一转道:“但这批人的存在,我们是不能忽视的。柔佛国的军队,就算来几千我也不会怕,毕竟他们很难在短时间内适应新的作战方式,但这些雇佣兵就不一定了,如果他们是由英国人手把手训练出来的火枪兵,那我们还是得小心应付才行。” 谭举任明白这才是罗杰找他过来面谈的真正原因,便单刀直入地问道:“那你需要我这边怎么配合?” 罗杰应道:“以现有的情报,我还暂时判断不出对方可能会选择的主攻方向。就这么等着对方摸上门来也不是个办法,所以我打算反其道而行之,主动摸排对方在柔佛海峡对面的兵力部署状况,搜集第一手的情报。” 说到这里罗杰顿了一顿,才继续说出了自己找谭举任来的目的:“我打算亲自带队,所以外出期间需要你来坐镇指挥。” “你亲自带队?去柔佛?这会不会太冒险了一点?”谭举任立刻表示了质疑:“柔佛对我们来说是一个陌生地域,难道派你手下的得力人员去执行这个任务不行吗?” “派手下去当然也可以,但他们不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我才是。我需要对柔佛的状况有一个明确的判断,才能作出有针对性的部署。别人给出的信息,再怎么详细也不会胜过我自己的双眼。”罗杰很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没有因为谭举任的质疑而产生丝毫动摇。 谭举任见这条路走不通,便又换了一个角度继续尝试说法罗杰:“那如果正好在你离开期间,柔佛就发动了攻势怎么办?他们可以选择从北边的海峡进攻,那当然也能从海上直接绕到南边来攻击港口,难道到时候让我来指挥你的部队吗?” 罗杰应道:“这个问题你也不用太担心,如果柔佛人愿意在海上绕行几十海里来攻打南边的港口,那我们应付起来只会更轻松。你想想看,北边的海峡最窄的地方就只有一两海里的航程,小舢板也能慢慢划过来,可以尽可能多地向星岛投送兵力。但如果要攻击的目的地远在几十海里之外,那敌军指挥官会使用小船吗?他们只能使用稍大的帆船,但兵力投送能力就会因此大受影响了,而且后勤补给也会更麻烦。再说我们在港区还有几艘战船,有岸防炮台,有成型的火力防线,有可以退守内陆的纵深,想突破南边的防御,柔佛能拿多少人命来填这个坑?” 谭举任不得不承认罗杰的说法也有道理,海汉自入驻星岛以来便从未停止过修建港口岸防工事,虽说这地方不可能在短期内变成胜利港那样牢不可破的关隘,但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往里边闯的。星港港区有以岸防炮台为核心的防御工事,十门大口径岸防炮加上数艘战船,足以应付一般级别的海上袭扰,而炮台附近区域还有以铁丝网、壕沟和碉堡等工事组成的纵深防御区,除非对手有能力在短时间内在港口投放大量兵力并构筑滩头阵地,否则想直接攻打港口真是有送死之嫌。 柔佛国这种海运业并不发达的南洋小国能玩出海汉难以防御的两栖登陆战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就算是海汉这样的军事强国,要发动千人规模的两栖登陆作战,也需要最高参谋部策划许久,多个作战单位配合行事方可实施。就算是荒芜人烟的柔佛海峡对岸,罗杰也不敢说随意发动登陆战,更何况是他自己注入了不少心血才营建起来的星港防御体系。 谭举任沉默半晌才道:“柔佛可能的确没有发动海战和两栖登陆战的能力,那英国人呢?你刚才也说了,如果英国人要亲自下场,那我们就得小心一些应付了。” “你说的这种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没有。”罗杰承认了谭举任的担忧是有道理的,但他依然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但我也说了,星港的防线应该是经得起战争考验的,我们在这道防线上部署了上千名士兵,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海汉军上一次在南海地区的防御战当中投入这么多人手,大概还要追溯到当年帮安南人守卫争江横山防线的时候了。就连1631年荷兰人反攻安不纳岛的时候,穆夏柏手下的守岛部队也没这么多人可用。如果有上千兵力的正规军,加上完整的防御工事,都还守不住一个港口,那我们还是早点打包回三亚算了!” 罗杰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谭举任要是还对自家实力表示质疑,那就的确是有些过头了,不过出于慎重,他还是得把丑话说在前面:“我怕自己的专业水准不够,你最好还是留一个得力的人在港口,免得万一真有什么事,我手忙脚乱下错命令可就麻烦了。” “我手下的阮富,你见过了,他人很稳重,也是老兵了,我把他留在星港这边。如果出现突发状况,你可以授予他临时指挥权。”罗杰对此也是早有准备,立刻便告知了自己的计划。 阮富是在海汉进入安南不久就参军的老兵,虽然是安南裔,但多年下来早已与其他说汉语写汉字的海汉国民无异。安南内战结束后海汉得到南方四港的控制权,那时候阮富便以连长的职位进驻了金兰湾,后来又被调到罗杰手下,然后来到了星岛。不管是军事素质还是政治觉悟,阮富都令罗杰十分放心,所以他手下的陆军部队多数时候也是交给了阮富在指挥。 “你放心,我会用电台跟你保持联系,这边如果有状况发生,我收到消息会尽快赶回来的。”罗杰拍拍谭举任肩膀,再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那你这个任务,需要出去几天啊?”谭举任见罗杰主意已定,方方面面考虑得比较周全了,也就不再坚持反对意见,而是认真跟他探讨可行性了。 罗杰应道:“我计划明天白天出发,到达北边海岸之后等到晚上再行动,趁夜间度过海峡。但到了那边之后,会待多久现在还不好确定……三天吧!三天之内就返回星岛。如果有其他状况,我会用电台联系你。” 谭举任继续问道:“那你打算带多少人过去?” 罗杰道:“人越多越容易暴露,我打算带一个班就够了。” “那需要海军战船过去提供掩护吗?” “海军还是留在港口这边吧!”罗杰笑了笑道:“我只是过去侦察敌情,不是打算过去灭掉柔佛国,如果没有必要,我是不会主动暴露行迹的,不用太担心。” 正文 第1233章 潜入柔佛 尽管罗杰将这个行动计划描述得十分轻松,但真正实施的时候却不会这么大而化之。虽然只是小队人马出动几天的侦察行动,但本地的驻军却都进行了动员,并且被要求在此期间进入战争戒备状态。而罗杰所挑选的人马更是军中精锐,基本都是入伍两年以上的老兵,大部分人都是有军官职位在身。曾经当过韩正山军训教官的黑人军官马库斯也在其中,他身大力不亏,除了自己的单兵装备之外,十几斤重的野战电台和电池也将由他承担行动期间的背负任务。此外本地仅有的四名狙击手,也将被罗杰带走一半。 考虑到要在野外连续行动几天,并且在此期间无法从星岛获得补给,侦察队需要带到海峡对面的物资装备也着实不少,除了能保证全员所需的口粮、药物、寝具等等,还有绳索、弹药、枪支等等。这一队人所需携带的物资,已经超过了人均五十斤。不过他们在行动期间也不会把所有东西都背在身上,到了对岸之后就会找一个隐蔽地点建立临时驻地,留下一部分备用物资,然后轻装前进执行侦察任务。 按照罗杰的规划,侦察队将以登陆点为圆心,对周围地区作扇形搜索。每天划出一块区域进行侦察,完毕之后返回登陆点的临时驻地过夜。这样做虽然能够搜索的范围不会太大,但罗杰从俘虏那里得到的情报是柔佛军已经开始在海峡附近地区集结,无需深入内陆便应该可以掌握到对手的备战状况了。 罗杰在与谭举任谈话的时候,负责承担运输任务的两条快船载着一部分物资已经在去往柔佛海峡的路上了。虽然运送侦察队只要一艘船就足够,但出于谨慎考虑,罗杰还是多调了一条船备用。不过引人注目的战船就免了,罗杰担心自家战船打破巡逻规律出现在柔佛海峡会引起对方的警觉,反而容易因此暴露了侦察行动。 谭举任第二天也特地起了个大早,到军营这边送罗杰等人出发。虽然罗杰将所有事情都交代得很清楚了,但谭举任首次担此重任,心中难免还是会有些惴惴不安。罗杰也看出他的情绪还不是太沉稳,当下便安慰他道:“行了,你也不用担心太多,把家里看好就行。三天一过,这指挥权就得交还到我手上了,你还是好好想想这几天怎么过过将军瘾吧!” 谭举任失笑道:“我可没有当将军的野心,多的话不说了,你自己多加小心,等你回来给你接风庆功!” “出发!”罗杰翻身上马,下达了命令。一众手下鱼贯上马,慢慢朝北边行去。 跟在谭举任身后的韩正山看到自己的熟人马库斯在队尾,也朝他挥了挥手致意。马库斯在马背上看到韩正山,他有任务在身,不便停下来搭话,却是以中式礼仪抱了抱拳算是回应。 谭举任目送这一行人身影慢慢消失在晨雾中之后,这才离开军营返回自己的官邸。 虽然罗杰将驻军的临时指挥权交给了谭举任,但他并不打算在罗杰离开期间占用军方的办公室,更没有先前开玩笑所说的当将军的念头。虽然名义上这几天他要代理罗杰行使指挥权,但只要不爆发战事,军中的各项工作都仍会按部就班地进行下去,并不需要他直接插手管理。即便有什么紧急状况,也有阮富可以独当一面。谭举任所能起到的主要作用,其实还是稳定军心,让所有人知道还有首长在星港坐镇,这就已经足够了。 相比军中事务,谭举任还是更关心自己手头上的事情。目前移民安置房的修建进度已经完成三分之二,很快就可以解决目前的民众住房分配问题。等了结了这件事之后,他才能集中精神开始实施本地的开发大计。星岛现有的这点耕地面积可远远达不到谭举任的期望值,他希望能够尽快在本地开始推广集体耕作,以提高现有的农业生产效率。此外就是大力推广种植热带经济作物的农场,有了稳定收益的农场和种植园之后,本地的经济状况才能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当然这一切的规划都有两个绕不过去的前提条件,一是本地能有足够的劳动力来开发这些项目,二是周边环境的安全稳定。如果实现不了这两点,那么就算谭举任规划得再怎么完美也难以成功。而现在看来,这两个条件似乎都有点遥不可及,局势的发展显然没有遂他的意,只能将计划的实施时间向后推迟了。至于要推迟到什么时候,谭举任心中也没数,现在除了看一步走一步,似乎也想不到什么靠谱的办法了。 罗杰一行人骑着马,向北行进了大约二十里,前面已经是驮马无法同行的密林,只能下马徒步前进了。侦察队一行人下了马取了背包背上,便继续向密林中行进,而几名士兵则是带着马匹原路返回星港营地。 在密林中又穿行了约莫十里路,侦察队终于来到了星岛最北端的海岸线,从这里向北看,隔着不到两千米宽的柔佛海峡,便是马来半岛最南端的大陆了。罗杰甚至连望远镜都不用,仅凭肉眼就能看清对岸蜿蜒起伏的海岸线,而那里便是此次所要去的目的地了。 罗杰之前设立的五个临时哨站,这里便是其中之一了,之所以选择这里作为穿越海峡的出发点,还是主要参考了俘虏的口供。俘虏乘船渡过海峡的地方尚在东边数里,交代的柔佛军集结点也是在对岸偏东数里的地方,罗杰特地避开柔佛军集结的地段,为的也是尽可能地隐蔽侦察队的行迹,不被对方所觉察到。 提前一天出发的两条船却并没有出现在这里,它们要等到今天入夜之后,才会从东端的海峡入口处驶入,然后与侦察队在此处会合。而侦察队现在所要做的,就只是耐心等待夜晚的到来。 入夜之后,两条船按照约定的时间出现在了海岸线附近,船上一闪一闪的灯光迅速吸引了哨兵的注意,那是事前约定好的信号。岸上迅速给出了回应信号,指引两艘船摸黑慢慢地驶往岸边。这里的海岸线上没有什么暗礁,倒是不用担心船只在夜间靠岸会触礁搁浅。隔岸还有七八米的时候,船上的人抛出缆绳,由岸上的人用人力将船拖至岸边,然后船上便放下了一块跳板,供侦察队登船。 罗杰等人迅速上船,然后船上水手用撑杆将船撑离海岸,借助风向水流慢慢飘向北岸。另一艘备用船则是直接留在了这边,并不参与行动。 从船头望向北岸,只能见到黑乎乎的一片,没有半点灯光。根据情报,柔佛那边距离海岸线最近的村庄也距离海岸线有好几里地,选择的登陆点附近可以说是无人区,风险也相对较小。 罗杰这几年在海外也跑了不少地方,但这一刻不知怎地,突然回想起了当年穿越集团在榆林湾登陆的那个夜晚,他所乘坐的船驶向海岸线时,似乎也是这样的光景。不过那时候充满了对前景的惴惴不安,而如今却是在为海汉这个国家开疆拓土,为自己的战绩而打拼了。当时在一起打拼的北美五人党,如今也天各一方,各自奋斗了。想要再次五人聚首,也不知得等到何年何月去了。 不过这种天马行空的突然走神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罗杰在军中待了这么些年,指挥部队征讨四方,心志之坚定早就已经非当初可比,只是恍神片刻,便将注意力重新回到了眼前。罗杰虽然对谭举任说得很轻松,但这任务的风险可不会因为这种轻松的态度而变低,只带小队人马进入柔佛国的陌生地域进行侦察,这大概已经算是近几年自己参加过的行动中风险最大的一次了。 这段海峡水面不宽,罗杰等人所乘的帆船很快便抵达了对岸,几名士兵不等船只停稳便从船头翻过船舷跳入水中,涉水上岸,以确定岸边的地形是否能够让船停靠。其他人则是在甲板上注视着海岸上的状况,如果有什么异动,那么就只能立刻取消这次侦察行动了。 好在一切顺利,帆船很顺利地靠岸,一行人通过跳板登陆,然后将运来的各种物资迅速转移上岸。人员和物资都下到岸上之后,这艘船便无声无息地驶离了海岸,转回南边去了。按照约定,接下来的三天里,每天晚上的固定时刻,交通船都将回到这里,以防有什么突发状况也能够及时将侦察队接走。 离海岸不远处便是一片茂密的红树林,罗杰确定了一下方向,便指挥手下向北行进。士兵们提着大包小包的物资,借着天上的月光默不作声地进入了红树林中。这种树木生长于海岸潮间带上部,会受到周期性潮水的淹没,所以这儿还不是能停下来休整的地方。 红树林的根系十分发达,有呼吸和支撑树木本体的功能,在其间行进也颇为费力。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了这片红树林之后,前方是一片真正的原始丛林。罗杰停下来研究了一下这里的土质,确定这里已经不是潮汐所能影响到的地段,便随即下令在前方找一处合适的地方建立临时营地。 很快便有士兵找到了一处不错的地方,一个高约十几米的土丘,在上面可以监视到附近很大一片地域,如果再爬到树上去,再有望远镜的加成,这个监视范围在白天至少可以扩大到方圆五里左右。只要在土丘上设置一些简单的防御手段,就能将这里变成一个拥有制高优势的临时据点了。最棒的是土丘的旁边就有一处地下泉水涌出,而且毫无咸味,是百分百的淡水,这就连寻找水源的麻烦也省下了。 罗杰查看之后也对这个地方十分满意,便招呼众人将物资搬运上去,并部署了几人在外围警戒。天亮之前的几个小时,他们需要抓紧时间休息一下,等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再出发,以便能够在安全距离上确认目标。 安顿下来之后,罗杰看看时间,才晚上十点左右,他出发前与谭举任约好,每晚都会在这个时间段用电台联系。便让马库斯将电台拿过来,由他亲自操作联系了星岛基地,告知行动进展。 按照事前的计划,他们出发时只需要带足一天的补给就足够了,每天晚间还是要回到这里来休息,所以行动期间需要携带的物品倒也不算太多,主要便是武器弹药,一天的口粮、饮水,以及望远镜、指南针、外伤药、绳索、火柴等必要物品。 罗杰手下这支小分队的装备与部队列装的内容有些许差别,他们所使用的主武器并非目前陆军部队装备最多的三一式燧发枪,而是近一年来才开始陆续在特种作战部队和陆军一线军官中配发的七连发步枪。这种仿造斯宾塞m1865式的步枪在问世之后,就受到了使用者的大力追捧,其超高射速和方便的装填方式所带来的火力输出强度提升有目共睹,操作熟练的士兵甚至能达到每分钟21发的射击频率,这个射速至少达到了三一式步枪的五倍以上,其作战威力可想而知。 当然了,这种后膛步枪由于枪身结构的复杂化,以及需要使用黄铜弹壳的定装弹,其生产成本也是远远超出了三一式步枪。所以尽管所有人都清楚这种步枪是跨时代的高级武器,执委会和军方也一直都没有作出要对陆军进行大面积换装的决定。即便是像星岛驻军这样处于边陲一线的部队,所配发的三三式连发步枪也只有二三十支而已,普通士兵甚至连见到实物的机会都不多,也只有班排级以上的军官才能按任务所需,临时装备这种作战成本极高的武器。 正文 第1234章 侦察敌情 执行潜入敌后侦察这种风险度较高的任务,与敌军直接交手的可能性不小,罗杰自然不吝将最好的装备发放给手下使用,关键时候这可是保命的玩意儿。有这十来支连发步枪在手,即便是遇到比较被动的局面,也大可使用多层火力掩护,分批后撤的战术脱离战场。这一队人的火力输出水平,大概已经等同于五倍以上的海汉陆军了,而至于武器更为原始的对手,在火力方面的差距就更大了。 至于罗杰自己的主武器,仍是使用当初穿越时带过来的hk416自动步枪,加上一把mk23手枪。不过近年由于库存弹药日益减少,而子弹复装技术水平又比较有限,使用复装子弹对于枪膛枪管的磨损较大,罗杰已经极少使用它们来作日常射击训练了。平时罗杰也和手下这些军官一样,使用新的三三式连发步枪训练,只有执行作战任务的时候,才会将自己的看家宝贝从仓库里取出来使用。 罗杰与星岛基地通电完毕之后,便让马库斯收好电台,自己则是起身帮着手下一起搭建帐篷。这次行动虽然共有十一人,但为了尽可能减少辎重,只带了四顶双人帐篷过来,剩下三人正好负责夜间值守。虽然这帐篷布本身就是以军绿为底色的迷彩帆布,具有一定的视觉隐蔽效果,但罗杰等人还是很小心地从附近又砍了一些灌木,在帐篷外面布置了二层掩饰。这样只要距离稍远一些,就很难发现这土丘上面竟然还有几个帐篷的存在。 罗杰并不清楚这附近会不会有柔佛的巡逻队出没,所以这些隐蔽手段必须要在天明之前就完成,一个安全的后勤基地对于接下来几天的行动意义重大,罗杰也是不遗余力地要将这第一个环节尽可能布置得天衣无缝,接下来的几天才能少操一点心。 完成这些基础工作之后,罗杰看看时间,距离天明大约还有三小时左右,当下便布置了天明前的值守人员,然后让剩下的人都抓紧时间休息。 罗杰钻进帐篷里躺下,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尽管在这种环境下想要睡着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不过罗杰也不是第一次身处战地,很快就将心理调节过来,沉沉睡去了。倒是他手下有好几个人都是初次执行这样的作战任务,精神难免比较紧张,就没他睡得那么舒坦了。 只有马库斯这个大心脏,倒是没人会担心他睡不着,反而是罗杰怕这家伙的鼾声太大暴露目标,特地把他支去守夜了。马库斯倒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抱着步枪就屁颠屁颠地去了。 或许是因为今天路途上的疲累所致,罗杰再次醒来的时候竟然是被马库斯从睡梦中唤醒,原来外面已经天色将明,是时候出发行动了。 罗杰翻身起来钻出了帐篷,确定没有下雨,便示意众人抓紧时间啃一点干粮,然后检查随身装备准备出发。最近这一地区的天气状况并不稳定,随时都会有突如其来的风雨出现,难得天气晴好,罗杰也希望能抓住这个时机展开行动。 因为担心在野外生明火会暴露行迹,所以罗杰在这几天的行动中也特地准备了野战干粮,虽然味道不是那么好,但短短几天时间,坚持一下倒也问题不大,再说晚上回到这边还可以吃到不那么便于携带的自热军粮,稍稍弥补一下营养和口感的不足。众人各自检查好身上的装备,罗杰便下令出发。同时留下了昨晚值夜的三人守卫这里。虽然昨晚一宿没睡,不过白天能见度好,只需两人同时值守即可,他们三人可以轮流休息几个小时,等晚上再补一补瞌睡恢复精神,倒也问题不大。 按照之前俘虏所给出的口供来推测,柔佛军在这边的集结地点应该是位于东边数里的平原上,这也就成为了罗杰此行的重点考察目标。不过此时距离海汉抓到柔佛探子已经过去了两天多快三天时间,柔佛军方面是否有什么兵力部署的变化也说不清,所以罗杰还是十分小心地按照军事侦察的标准操作方案作了布置。 罗杰将连同自己在内的八人分为两队,中间相隔大约三十米距离,向东齐头并进。这是两队在林间能够保证清楚观察到彼此状况的一个安全距离,同时视野也更为开阔。如果遇敌可以立刻展开更大的火力输出面,需后撤时两队人也能分批次输出火力掩护同伴,算是小队野外作战的一种战术套路。 此外罗杰要求众人都尽可能隐藏行迹,不要主动与外界发生接触,哪怕是发现了落单的柔佛民众或士兵,也不可抱着抓捕俘虏的心态轻易动手——即便要抓活口,那也要等到返回星岛前再说。罗杰不希望让柔佛军或是英国人察觉到自己的侦察行动,从某种角度来说,他更希望在侦察清楚敌情之后,对手能够继续实施他们既定的计划,把星港当作毫无防备的攻击对象,而海汉军就可以以逸待劳地等着他们送上门来了。 当然了,罗杰也并不会真的把对手想得那么不堪一击,作战情报信息的暂时遮蔽,或许海汉能够勉强达成这样的效果,但要让对方丝毫都察觉不到海汉的戒备,那可能比潜入敌后侦察更难完成。被海汉抓捕的那一队柔佛探子,只要过了约定的时间没有返回海峡北边,柔佛军肯定会察觉到这个环节出了岔子。而且谁又敢保证混入星岛的探子,就只有被抓住的那一队人呢?罗杰都知道趁夜渡海摸过来,对手如果安心要越过海峡进行侦察,也不会想不到这样简单的手段。 罗杰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在林间行进,所有人脸上都用绿黑相间的油彩涂满,再加上从头到脚的迷彩服装,将身体隐蔽得十分彻底。狙击手的步枪枪身上缠满了各色布条,让原本的外形轮廓荡然无存,不仔细看根本辨识不出那是一支长长的步枪。这队人在林间行进,即便是偶然间被人看到一两眼,也很可能会被认为是眼花导致的错觉。 罗杰一边行进,一边不忘让手下在来路沿途做上只有自己人才会察觉的记号,以免回去的时候还要再花时间去辨识方向。侦察队用了大约一个半小时,终于是来到了这片密林的边缘,透过树木的缝隙望出去,已经可以看到远处的平原上有农田耕作的痕迹,在这附近应该就会有人口聚居的村落或市镇存在。 尽管视野所及的范围内还没有看到有人活动的迹象,但罗杰还是很谨慎地命令手下暂时不要走出森林的边界,他们这身伪装出了林子,隐蔽的效果可就没那么理想了。在确定目标所在位置之前,还是待在林子里比较安全。 罗杰拿出自己的望远镜,开始确认平原上远处的状况。他手里拿的可不是三亚出产的铜制望远镜,而是当初穿越时从另一个时空带过来的高级货,可以清晰观察到三千米之外的情况。 “继续往东走!”罗杰花了几分钟时间查看周围环境,最终也没有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最后还是决定沿着森林边缘继续往东再走一段看看。 大约半小时之后,呈现在罗杰眼前的场景已经证明了他上一个决策的正确性,森林外的平原上出现了一个村庄,而村庄之外竟然是连片的帐篷,大大小小少说也有数百顶之多。至于这些帐篷的主人,已经出现在了罗杰手中望远镜的视野中。 “是柔佛军。”罗杰轻声宣布了他的观察结果:“我们找对目标了!” 罗杰从望远镜中看到了手持武器结队而行的柔佛军人,以及插在营中各处的军旗。目前的发现已经证明了俘虏的口供基本属实,柔佛军的确是在靠近海峡的地方集结了上千人的部队,虽然还没有发现俘虏所说的英国人,但罗杰认为他们应该就在柔佛军驻地附近,说不定对面某处僻静营地中住的便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英国人。 柔佛军的驻地距离罗杰等人藏身的密林最近处只有大约一里左右,这个距离相对还算安全,而且用来执行监视任务的确十分合适。若不是他们这队人兵力实在太少,在这个角度冲出去对柔佛军进行正面打击,肯定会有不错的收获。 “要是有炮火支援和空中打击力量就好了!”眼下的情让罗杰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穿越之前的那个世界的战争,只要用无线电呼叫增援报明方位,很快这处营地就会被重火力打击所覆盖,顷刻之间就能清盘,连脱身的机会都不会有。 眼下当然不可能有来自后方的火力支援,罗杰也只能意淫一下,然后抓紧时间在自己准备的地图上对照方位,将这处柔佛军的驻地标注出来。 为了能够获得更好的观察视角,罗杰还命令一名手下轻装上树,使用望远镜在高处清点柔佛军帐篷的大致数目,并以此来推测此地的驻军兵力。 这无疑是一个相当费时费力的差事,但当下也只有这种手段才能在完全不接触对手的情况下测算其兵力,顺便也能找找尚未发现的英国人。 虽然罗杰认为英国人出于对包括海汉在内的周边国家的顾忌,在柔佛的行动很可能是低调而隐秘的,但他还是叮嘱自己的手下,注意查看对手营中是否有红白蓝三色的旗帜,这大概是他现在所能想到的最为醒目的英国标志了。 说到英国国旗的来历,就不得不提到1603年登基的英王詹姆士一世,他同时也还有另一重身份,即苏格兰国王詹姆士六世。虽然身为两国国王,但这位老兄在任期间并没有作出什么名垂青史的政绩,如果硬要给他找那么一点可供后人吹嘘的历史功绩出来,那么或许有两件事是值得记住的。 一是詹姆士下令编纂了英文版的圣经,而英语后来能称为世界最通用的语言之一,这亦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二就是后世英国所使用的国旗,被称为the union jack或者the union flag的米字旗,也是自他这里伊始。 在此之前,英格兰自1200年起,一直是使用白底红十字的圣乔治旗作为国旗,而苏格兰在稍晚一些的时候将蓝底白色x型十字旗圣安德鲁旗定为国旗。詹姆士一世在英国登基统一两国之后,便将这两面旗帜的图案重叠起来,充当大不列颠的国旗。1801年爱尔兰与大不列颠组成联合王国之后,这面旗帜上又加入了代表爱尔兰的白底红色x型十字旗圣帕特里克旗,最后便形成了后来象征着英国的三色米字旗。 现在虽然还没有象征爱尔兰的圣帕特里克旗加入,但英国国旗已经是具备了三色米字旗的基本模样,可以说非常好辨识了。而这面旗从诞生之日开始,就是一面航海旗帜,军民皆用,即便是东印度公司这种非官方的民间武装贸易组织,也同样会使用米字旗作为自己的阵营象征。如果这里有英国人,那么就应该有代表英国皇家的旗帜出现。 而清点帐篷所耗费的时间显然要比寻找显眼旗帜多得多,爬到树上去观察的侦察兵直到一个多小时之后才慢慢溜下来,向罗杰报告了自己的收获。 据他的点算,目力所及的范围内大约有四百多顶帐篷,但这柔佛军或是实力原因,帐篷制式并不统一,大大小小的帐篷里究竟住了多少人很难一概而论,只能推算一个大概数字,不低于两千人。要说挤下了三千人,那也是有可能的。但那本该十分醒目的三色米字旗,他倒是半点踪影都没看到。 罗杰略微思忖一阵,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这英国人要嘛是低调到连旗帜都不挂出来,要嘛就是驻地不在此处。罗杰认为前者的可能性并不大,英国人虽然是偷偷摸摸地在柔佛这边搞小动作,可他们的目的终究是为了要在马六甲海峡里占据一处落脚地,以彰显其国家利益的存在,连旗号都不打出来那未免也太怂了。 正文 第1235章 集结点 英国人的下落先暂且不提,在这里发现的柔佛军队倒是跟俘虏的口供对得上号,驻军地点和大致规模的信息也基本一致。先前被海汉抓到的那几名探子,性命应该是能保下来了。 两三千人的军队规模说多不多,罗杰最在意的也并非这些部队的战斗力如何,他现在更重视的是敌军部队的后勤辎重要如何保障,毕竟对方预设的战场是在星岛,虽然中间只隔着一道狭窄的海峡,但物资和人员的输送可要比单纯的陆上作战复杂多了。如果柔佛打算跟海汉全面开战,那运输就将会是他们绕不过去的一大困难。 要在短时间内向星岛投送大量人员和物资,所需的船只不是小数目,而且这种由陆下海,再由海登陆的运输路径,也非常考验军方的指挥协调能力。罗杰认为像柔佛这种在近年并无显赫战绩的小国,军队的实力和作战经验都比较有限,想要顺畅地指挥如此复杂的军事行动多半力有不逮,这个环节很可能就需要英国人的协助了。 英国人在海外兴建殖民地的过程中曾实施过许多武装登陆行动,对于这个领域的操作经验肯定是远远超过了柔佛军。而据俘虏所说,他们正在柔佛军中充当军事顾问的角色,想必也会在海运这个比较擅长的领域出力相助。 罗杰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拿出地图来仔细查看了一番,在他们目前的位置向东不远处,便是一条河流的入海口,而那处地方河面比较开阔,可能会有河流冲积形成的天然港湾存在。如果柔佛军要集结大量船只,又要防备被海峡对岸的海汉所察觉,那么将船停泊到河流入海口内倒是一个很不错的隐蔽手段。而这个地方距离柔佛军的驻地不远,物资和人员登船也比较方便,罗杰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便决定去探一探那处所在。 于是侦察小队稍事休整之后,便再次出发向东行进。罗杰手头的地图是根据三亚大资料库里存储的卫星图来绘制的,但时间相隔数百年,地形地貌也会有一定的差距,特别是入海口这种地形几乎年年在变的地方,地图的参考价值就更有限了。所以海汉每到一处地方,必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对手头的地图进行修正。 而这次也不例外,这个入海口的位置要比地图上标准的距离更近,这或许是因为河流的流向有所不同而造成,不过也因此替侦察队省下了不少脚力。在距离林子边际还有数十米的地方,罗杰已经看到了树林外有影影绰绰的人迹活动,当下立刻让队伍停下前进的脚步。仔细辨认之后,罗杰发现那应该是柔佛军的巡逻小队,这就让他越发肯定了先前的猜测。 为了避免人多暴露行迹,罗杰让其他人先停下,自己带了两人慢慢向树林边缘摸过去,确定巡逻队已经走远之后,才探出头来观察外面的状况。 在宽约一里的河道两岸,密密麻麻地停靠着上百艘帆船。不过柔佛国的造船技术显然还相当原始,这些帆船普遍船体不大,跟海南岛那边常见的渔船差不多大小,一艘船顶多也就能装十来个人。即便如此,这些船也不知道是搜罗了多少地方才凑出来的,以柔佛的国力能在短时间内征调这么多船,应该已经是殊为不易了。 在这些小船当中,也有那么五六艘船体稍大,外形比较惹眼的帆船。罗杰一眼就可以确定,这种只有西方殖民者才会拥有的盖伦船,可绝对不是柔佛国能造出来的货色。罗杰拿出望远镜,仔细观察一番之后,终于在其中一艘帆船的桅杆上看到了耷拉着的三色米字旗。毫无疑问,英国人的驻地应该就是在这附近的河岸了。 在距离英国帆船不远的河岸上,已经建起了一个小小的货运码头,可以看到码头上已经堆放了不少打包完毕的物资,还特地搭建了竹棚遮挡风雨,看样子对方的备战工作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了。码头上仍有一些民工在将物资源源不断地搬运过来,不过显然这种纯靠人力的运输方式效率是很低的,远远不及海汉码头的运作方式。 罗杰很快注意到码头上的确是有几个金发碧眼的西方人在指指点点,想来应该便是前来援助柔佛的英国佬了。眼见远处的巡逻队慢慢折返回来,罗杰连忙示意两名手下随自己一起后撤。这丛林边缘的树木较为稀疏,等巡逻队到了近处,他们三人可是遮掩不住身形的。 侦察队在这里逗留了足足两个小时的时间,换了几处观察位,并基本确认了柔佛巡逻队的出现频率。只是俘虏所声称的五百英国武装分子,到目前并未能得到确认。除了找到几艘英国所属的帆船之外,侦察队所观察到的西方人大概还不足五十人。 罗杰看了看时间,还是下令原路返回驻地。这要是还不往回走,天黑之前肯定就走不到地方了,而在林间摸黑行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敌军尚在集结之中,倒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半会就要把情报全部收集完。 侦察队返程轻车熟路,行军速度要快了不少,总算是赶在了天黑之前回到临时营地。经过这一天的侦察,基本已经确定了柔佛军在海岸的集结点,以及英国人的实际参与。不过现在尚未确认柔佛准备实际投入作战的兵力,以及英国人是否真的派出了数百武装人员参与此次行动,所以接下来的一两天里他们仍有任务需要完成。 临时营地这边倒是安宁无比,一整天下来连个鬼影子都没见过,看样子这附近的确是没有人迹活动。留守营地的几人都是闲了一天,见罗杰带队回来便主动请战,要求参加第二天的行动。不过罗杰本来就打算好了要让手下众人轮流参与,倒也没有驳回他们的请战,很痛快地应承下来。 按照约定的时间,罗杰用电台与星岛基地取得了联系,简要告知了目前的行动进展。他也没忘了提醒坐镇星岛的谭举任,加快备战工作的推进。柔佛的备战内容虽然看来简陋,但罗杰在战术上并不会因此而轻视对手,说到底决定战争走向的是人,而不仅仅只是取决于装备的优劣差异。先进的武器装备和作战手段固然可以给海汉军带来极大的优势,但要将优势转化为胜势,那还是得军人们齐心合力去奋战才行。 事实上星岛基地的备战工作从罗杰率军进驻的那一天开始就没停下来过,所修建的各种防御设施,日常的所有军事训练,以及囤积在基地的大量粮食和物资,统统都是为了某天可能到来的战争在作准备。海汉执委会拿下这个咽喉要地,就没想过这地方能一直太平下去,所以在占领之后一直没有投入太多资源对星岛进行商业开发,或许也是执委会秘而不宣的原因之一。 翌日的行动,前一天留在营地看家的马库斯也终于轮换上场,参与到外出侦察的小队中来。罗杰依然还是按照昨天已经侦察好的行动路线,带着众人径直向柔佛军的集结点而去。人高马大的马库斯提着三尺长的加大号开山刀走在最前面,由他从林间开出来的道路足以让后面的队友轻松通行。他黝黑的肤色只需抹上一些绿色油彩就有足够的迷彩效果了,倒是在伪装方面省下不少事。而他身上的背包也都要比旁人大了一号,有他在队中,整队人的总体作战负重都可以略略上调一档了。 在距离昨天的观察点还有大约一两里地的时候,罗杰下令放慢前进的速度,并小心观察昨天撤离时在途中有意布下的一些暗记,以确认对手没有发现侦察队昨日在此进出的动作。 罗杰首先派人去昨天的观察点确认对手在河岸集结点的状况是否有什么明显的变化,然后带队从林中往这条河的上游方向行进。昨天所找到观察点已经非常接近入海口,附近区域已经仔细观察过,并没有找到英国人的营地。罗杰认为英国如果真派过来大量人手,那么他们的营地或许会设在更上游一点的位置,以便能从附近的村庄中便捷地获取补给。 罗杰的推测很快便得到了证实,在侦察队向上游移动了大约两里地之后,他们终于找到了此行的重要目标,英国人的宿营地。 这里的河岸边也同样停靠着好几艘盖伦船,仅从目前发现的帆船数量来看,的确有可能是有大批英国武装人员已经抵达了此地。这处营地外围有稀疏的篱笆,将其与外界隔离开来。罗杰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儿,营地中的确是有不少看起来像是雅利安人种的武装人员正在列队操练。从他们装备的火绳枪来看,应该便是英国人手下的雇佣兵了。 “这帮杂碎还练得挺齐啊!”罗杰一边用望远镜观察这帮人,一边喃喃地吐槽道。虽然对方是海汉的对手,但罗杰并不会因此而瞧不起对方的实力,这些雇佣兵的训练水平并不差,至少在军官的指令下作出的战术动作都很整齐,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来衡量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根据这片营地中的营房和帐篷数量来推测兵力倒是不难,与俘虏交代的数目相差也不会太大,而且英国人应该料不到对手会派人潜伏到这地方来侦察,所以疑兵之计这种高级操作应该也是不存在的,推算出来的兵力有着较高的可信度。 当然了,仅仅只是找到英国人的营地并不能说此次任务就圆满完成了,罗杰希望能够通过观察对手的战前训练,确认其将会在作战时采用的主要战术,最好还能确认接受英国人培训的柔佛军规模,那么接下来应付对方发起的进攻就更有把握了。 从罗杰所观察到的情况来看,火枪兵几乎都是由身着统一服装的英国雇佣兵来担当,而柔佛士兵则是负责用长矛和盾牌为他们身后的高级兵种提供掩护。这些大约有四尺多高的盾牌立在地面连成一片之后,就几乎是给站在后方的火枪兵提供了一道掩护住大半个身体的胸墙。火枪兵甚至可以直接将火枪架到盾牌上端完成发射动作,然后撤下腾出位子,让后一排的火枪兵补位上来继续射击。如果对手冲到比较近的距离上,那么在盾牌之间伸出的长矛也将会有一定的杀伤力。 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比较聪明的设计,其实海汉军也曾在作战中采用过类似的手段,只不过没有使用这么多的人力,而是将战场运输补给的小车设计了可以竖立起来作为掩体的功能,以求能够最大限度地节省在战场上投入的人力。 当然了,柔佛军与英国人的这种人力掩体的运作效率显然要更高也更为灵活,这道盾墙不但可以随战斗前后左右自由移动,而且即便某个位置的人员折损,也可以马上由候补人员将漏洞弥补起来。从这个角度来说,的确是要比海汉的车阵掩体更为灵活便利。 罗杰看明白对方的战术之后,当下便开始考虑要如何破解对方的手段。如果这盾牌的厚度不够挡下海汉步枪射出的子弹,那么这一切都是徒劳,排得再紧密的盾墙也只是形同虚设而已。但如果这盾牌足以挡下步枪子弹,那海汉军的固有战术或许就要作一些微调了。 假如是后一种情况,那么能通过射击对敌军士兵造成有效杀伤的面积就要小得多了,顶多只有身体的三分之一左右,这就要求士兵们在射击时的瞄准要更为精确才行。但要达到这一点,那么交火距离就必须进一步缩短,以保证射击精准度,而这无疑会增加士兵们的风险。 当然还有另一种以力破巧的解决办法,那就是把大炮推出来,对准这火枪阵直接轰他个七零八落。 正文 第1236章 万事俱备 以力破巧的战术说起来简单,但要实施也并非毫无困难,前膛炮的发射速度有限,很难在短时间内实现密集的火力输出。要弥补这个不足就只能增加阵地上的火炮数量,以此来加强火力输出的强度。星岛基地的火炮数量的确不少,但炮兵规模却是有限的,仅仅只有一个炮兵连的配置,如果除开港口岸防炮的操作人员,剩下的炮兵大概就只够操作六到八门火炮了。 理论上来说,这个数量级的火炮也足以应付千人级别的战斗了,不过罗杰在穿越集团中待的时间长了,也不免与其他军方高层一样患有火力不足恐惧症,遇到这种状况只会将火力输出的及格线无限拔高,恨不得能在阵地上布下百门大炮,一口气就能把敌军全轰成渣。 罗杰推测对方阵中可能不止有英国人援助的火枪兵,应该也有炮兵的配置,只是这炮兵不知躲在何处操练,眼下却是没有发现踪迹。假如能够掌握到对手的火炮部队信息,那么交战的时候应付起来就更为轻松了。 但他又转念一想,对手要将火炮作为主攻手段的难度实在太大了,沉重的火炮要在这边上船,到海峡南边下船,到了岸上之后也没有可供通行的道路,要运至几十里之外的星港附近部署,那可是对辎重能力的极大考验。 类似这样的情况,海汉军在以前的作战中也曾遇到过。1633年海汉军在台湾北部攻打西班牙人控制的淡水城时,就曾经因为战前准备不够周全,部队在淡水河登陆之后,沉重的火炮却因为河岸的泥泞而无法快速部署到战场,险些因此延误了战机。如何能在两栖作战中将火炮快速部署至陆上阵地,这对海汉来说也一直是有待改进的作战科目。海汉军都无法解决的问题,罗杰认为对手也不可能高明到哪里去。 如果对方要坚持使用火炮,那么就只有退而求其次,要嘛选择重量较轻的小口径炮以减轻运输压力,要嘛就得放弃从星岛北岸登陆,而是用船将火炮运到南边的星港附近再实施登陆。前一种方案会影响战场上的火力输出强度,而后一种看似容易,但柔佛军并没有足够的海上运力将陆军全部直接投送到星岛南边,而如果仅仅只是把炮兵送到接近星岛基地的位置,等着大部队抵达后再协同作战,以柔佛军的指挥协调能力,加上海汉已经有了防备,罗杰认为那样的做法其实跟主动送死也没什么差别了。 不管选择哪一种方案,肯定都会大大降低柔佛军的作战能力,对于海汉而言倒是个好消息。因此虽然没有看到对手的火炮,但罗杰倒没有因此而产生太多的忧虑,能够大致确认对手的兵力和作战方式,这一趟就已经算是没有白跑了。 罗杰原本考虑过从柔佛军的集结地点绑几个活口回去,最好是能抓到一两个前来助战的英国佬,好好打探一下他们到底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来搅这潭浑水。不过在这里实地侦察之后,罗杰的这个心思却慢慢淡了下来。原因无他,也就只是觉得对手所能制造的威胁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大,而且目前已经基本掌握了对手的备战状况,接下来完全可以在星岛这边从容部署,等着对手自己送上门了。到时候英国人踏入星岛还想全身而退,那怕是要比登天还难了,没有必要当下就冒着打草惊蛇的风险去抓活口。 于是侦察队不声不响地来,走的时候也全无声息,没有任何人察觉到敌军曾经出现在他们驻地的附近,并且十分轻松地收集了大量有价值的情报。如果英国人知道有这样的状况发生,就算不取消行动,恐怕也会立刻将行动时间提前了。 大功告成之后,罗杰便率队返回了海岸边的临时营地。罗杰并不担心柔佛军是否还有第二处集结点,以对方的军事素养来看,他们大概并不具备同时在多处地点发动两栖攻势的能力,就连海汉也不敢轻易在强大对手面前尝试这么跳脱的战法,一个不小心被对手困住其中一处,想要重新集结到一起都难。以柔佛军的实力,要是敢在海汉面前玩这种花样,罗杰怕是要从睡梦中笑醒过来。 当然了,既然柔佛已经请了英国人当军事顾问,那想必这种低级错误是不会出现的。原定的三天行动时间还剩下一天,罗杰打算再侦察一下附近的海岸线状况,来日如果要在这边发动两栖登陆战,也好提前找好合适的登陆地点。 不过在此之前,罗杰还要通过电台将今天收获的情报告知大本营,并且立刻作出相应的部署。目前既然已经确定了柔佛军在海峡北边的集结点,考虑到柔佛的海上运力和协调指挥能力,登陆地点必定离出发点不会太远,这样就可以在海峡南边的星岛海岸大致划定一块区域,从当地找出最适宜进行千人规模两栖登陆的位置,提前作出有针对性的监控和准备。 这种准备工作越早进行,到时候开战的收益就能越大,罗杰连一天都不想多等,通过电台便向星岛基地下达了指令,明天就开始对北海岸的重点地段进行实地勘察,等罗杰回去之后立刻召开作战准备会。 第三天的侦察行动在罗杰的小心指挥之下依然波澜不惊,他们甚至都没有进入到柔佛军的警戒区域,而是在己方登陆点附近海岸寻找更为合适的登陆位置,并绘制了相应的军事地图。 没等入夜,罗杰便下令收拾行装踏上返程。这三天所遗留下的废弃物也没就此丢弃,罗杰让士兵们全都收到一起,挖了个坑埋到地下,尽可能不留下有人驻扎过的痕迹。一行人早早回到会合地点等候,入夜之后没过多久,接他们的船便从对岸驶来碰头了。等明早潮水涨起,将海岸边的脚印淹没掉,就真的很难再找到他们这一行人来过这里的痕迹了。 回到星岛之后罗杰等人在附近的哨所暂住了一晚,这边已经给他们提前准备好了热食,让啃了三天行军干粮的士兵们得以大快朵颐。期间罗杰也没忘记询问近几天是否还发现柔佛探子潜入星岛,但不知是否对手已经起了疑心,暂停了这种动作,亦或是更换了潜入地点,海汉这边部署的临时哨所并没有新的发现。 对于这次行动如此顺利,罗杰自己还是比较满意的,十一个人去,十一个人完完整整地回来,甚至没有与敌军有过任何直接接触,便顺利地完成了侦察任务,并且收集到的第一手情报也具有极高的价值,要说是一次近乎完美的行动也不为过。 唯一感到有点失落的人大概就是马库斯了,这家伙满脑子心思就是打仗,并不喜欢这种静默侦察的方式。加上他满心以为返回之前会搞一把大的,不说烧了敌军的补给仓库,起码也要抓几个活口回来审问审问,但罗杰一声令下,整队人便上船回来了,并没有他预想的行动内容。 在篝火照射下,罗杰见手下这黑大个一脸郁闷,多少也猜到几分,当下便将他叫到跟前问道:“马库斯,你对我们这次行动有什么想法?” 马库斯瓮声瓮气地应道:“报告首长,卑职以为回撤之前,该给敌军留下一点教训。” 罗杰道:“要给他们留个教训不难,但如果因此惊动了敌军,让他们改变了原来的作战方案,那我们的侦察行动不就白费了?” 马库斯张大了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上司的问题才好。他的忠诚和个人武勇是长处,但对战争目的和手段之间的关系,理解却不是太透彻。而这对于他今后的军官生涯来说,无疑是一个很醒目的短板。 罗杰倒是颇有耐心,继续向他解释道:“首先你得明白,我们组织备战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击退来犯之敌吗?不!仅仅击退是远远不够的,我们要一举击溃他们,不给他们留下翻身的机会!” 罗杰一边说一边用力地晃了一下拳头以加重语气,这让马库斯的情绪也随之高涨起来。 “我们在星岛驻守的兵力有限,不太可能把战场放到柔佛海峡以北的区域,要想达成这样的战果,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让对手自动进入我们预设好的战场。但现在是他们要发动战争来打我们,我们是处于相对被动的一方,那又要如何实现这个战略目的呢?”罗杰顿了顿,让马库斯消化一下,这才又接着说道:“那当然是侦察他们的战备状况,找出他们可能的主攻方向和行军路线,然后设好埋伏等着他们自己踩进来!” “我知道你很好战,这对一名军人来说是好事,但如何才能最大效率发挥战斗力,给予敌人最沉重的打击,这还是需要动脑子想想的。”罗杰伸手指了指马库斯的大脑袋道:“别整天只想着打打杀杀,多装些有用的东西!等这边的事情料理完了,我打个报告送你去三亚进修一段时间,好好学学兵法,不然以后怎么带兵打仗!” 马库斯被他这么连指点带喝斥的一通教训之后,其实也已经基本想通了其中关键,他并不是脑子蠢,只是没有去细致思考这些利害关系的主观意识,但上司给他一解释,他也能想明白其中道理。 马库斯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首长,进修什么的就算了吧,那三亚离这儿几千里,一来一回就得一两个月了,这多耽误正事啊!要是这期间又跟外国人打仗,卑职这不就错过了杀敌的机会!” 罗杰笑骂道:“你懂个屁!你不回三亚去陆军学员进修,就拿不到晋升的资格,以后怎么提拔你当更大的官?你要当一辈子排长吗?” 马库斯挠挠头道:“卑职愚钝,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关于军中的这些晋升的规则,入伍时间已经不算短的马库斯并非不知道,只是他心思单纯,也没什么权势欲望,平时根本就不会去想这些事情。不过若非如此,罗杰大概也不会对一名黑人手下这么上心,肯花这么多工夫来提点他。在罗杰看来马库斯虽然憨直,很多时候也不太爱动脑子,但胜在淳朴、忠诚,交给他的任务都会一板一眼不打折扣地完成,可靠度非常高,所以罗杰才会在此次的侦察任务中带上了他。 第二天早上,罗杰没有急于带队返回星港,而是直接前往他所划定的重点勘察地区,亲自查看当地的地形,以判断柔佛军可能会选择的登陆地点。其实他在抵达星岛初期就已经巡视过这些地方,对当地地形也有大致的印象,只是事关接下来制定作战策略,他也必须要小心确认这些细节才行。 不得不说这里的地形对于防守方来说并无太大的优势,在他所划出的长达二十多里的海岸线地段,并没有什么利于防守的天然屏障,而海滩也是一片平坦,连能让部队充当掩体的遮蔽物都少之又少。 当然了,如果海汉安心要在这种环境下设伏,那倒也难不倒罗杰,现在应该还有充足的时间来挖掘战壕,修建掩体,在滩头设立反登陆防御工事,部署重火力武器来构建火力网,可以用来构建优势的战术很多。 但有一个难题是罗杰绕不过去的,那就是如此之长的海岸线都可以用来登陆,而且岸上的环境都相差无几,他就没法确认对手最终会选择其中哪一个地点作为目标,而海汉的兵力并不足以封锁住这么长的海岸线。如果要赌其中一处,那正好赌中的几率似乎也太小了一点。 现实的状况与罗杰的预计多少有些落差,看来对手也应该考虑过登陆环境的问题,在其集结点对岸的这一片区域,的确很适合用于发动两栖登陆作战。海汉军想在这里设伏不难,但要阻止对手的登陆,实现起来的难度恐怕会相当大。 正文 第1237章 破釜沉舟 “还是兵力太少啊!”罗杰盯着空荡荡的海滩,只能发出无奈的苦笑。 要应付柔佛军的攻势,最有效的打击办法自然是半渡而击,在滩头就击溃他们的登陆部队。不过从实际的情况来看,海汉军要实现这个作战计划的难度的确有点大,罗杰心知无望,只能先放弃这个不易施行的方案。 星岛的地势太过平坦,如果不在海岸线上开战,那么一路往南基本上都无险可守,想在途中设伏狙击对手的可行性跟滩头决战也差不多。罗杰想来想去,这决战地点似乎真的只能放在岛南侧了。 但岛南的星岛基地是移民村在北,驻军基地在南,柔佛军自岛北南下,首当其冲的将会是移民村,这可并不算是理想的交战地点。村落固然可以作为军队部署阵地的天然掩体,但这样的做法势必会在民间造成不小的恐慌,特别是才到本地不久的这批新移民,刚落脚就要面临战争的威胁,恐怕没几个人能受得了这种刺激。 罗杰想想也是头疼,这件事处理起来要比他预期的程度难得多,他也不敢冒然作出决定,还是要再跟身边这些人商量商量才行,特别是目前主管民政事务的谭举任,肯定得要征求一下他的意见才行。 “你的意思是,准备放弃在柔佛海峡建立防线的计划,而是要把敌军放进来打?”谭举任听完罗杰的讲述之后,便确认自己的理解是否有误。 对于罗杰所说的情况,谭举任要说一点不吃惊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按照罗杰出发前给他透露的计划,海汉军会设法在柔佛海峡附近直接粉碎敌军的入侵行动,战事也不太可能直接波及星岛基地这边。但罗杰去了一趟柔佛回来便改变了主意,打算将敌军放入星岛再伺机决战,这听起来就是一个相当冒险的方案。 罗杰应道:“我是这样打算的,但还得要征求你的意见才行。在柔佛海峡决战也不是不行,但我们的兵力太少,能控制的范围有限,如果敌军受挫之后直接绕开我们的阵地,那提前所做的各种布置就白费了,要阻截敌军就只能放弃固守。但我们最大的优势就在于阵地战,如果在野外跟对手打游击,那双方的实力差距反而会缩小不少。” 谭举任道:“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但话是如此,难道就真的没办法在岛北击败柔佛军?” “如果只是要达到击败他们的目的,那的确可以办到,我们甚至可以不动用陆军,只要把几艘武装战船派到柔佛海峡日夜不停地巡航就能起到威慑作用。”罗杰话锋一转道:“但如果只是暂时性的退兵,那也只是解一时之困,打消不了对手的野心,他们迟早还会来第二次、第三次。但我希望一次就能把他们打痛,痛到今后都直不起腰跟我们叫板!我要让他们知道,星岛这地方已经归了海汉,谁敢惦记谁就要倒霉!” 罗杰说到最后已经是声色俱厉,杀气腾腾,谭举任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平时跟普通人打交道的时候居多,来到这里跟罗杰接触,对方也一直是和颜悦色,还是第一次显露出这种肃杀的态度,让他不免有些心惊肉跳。 罗杰当然也注意到了谭举任的脸色变化,当下赶紧控制了一下情绪,以尽量平和的心态继续说道:“我想要的不是击退他们,而是消灭!我要消灭柔佛军的精锐,要一战耗尽他们的元气!还有那些偷偷摸摸搞事的英国佬,也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 谭举任战战兢兢地问道:“那你……具体打算怎么办?” “我需要你的配合!”罗杰望着谭举任的眼睛,很诚恳地说道:“虽然过程会有一些风险,但我相信最终的胜利必定是属于我们的。” 虽然罗杰的语气斩钉截铁,但谭举任内心还是不免有些犹豫。他从三亚来到这里的时间不长,工作也只是刚刚完成交接,还没有完全上手,就遇到了外敌入侵这样的突发状况,哪怕他南下之前就有在边陲抵御外敌的觉悟,但事到临头还是有些心乱。 以海汉军的实力,打败柔佛这种国家的军队自然不在话下,可罗杰现在想要的并不仅仅是战而胜之,而是要消灭对方的主力。这无疑将会大大增加作战的难度和风险,也超出了谭举任预计的程度。 谭举任相信驻军能够保障星岛基地的安全,就算再怎么不济,他也确信自己的人身安全不会出现问题。但如果到最后这场防御战的战果并不理想,甚至是海汉这边只能以惨胜收场,那这个责任还是很重大的,他虽然不是军官,但作为本地的行政长官,同样也得为此担负一部分责任。像他这样到穿越第八年上才开始得到外放机会的官员,可就没有早期先行者那么大的容错空间了,一旦犯错,搞不好就会被执委会认为是能力不足所致,再调回三亚去负责内务,这辈子可就真没多大盼头了。 想到这一层利害关系,谭举任便打算再劝劝罗杰,再考虑一下,选择更稳妥的作战方式来应对即将到来的战事,但罗杰却似乎看出了他的态度还在摇摆不定,抢在前面说道:“举任,我知道你千里迢迢来南海的原因就是不甘于平凡,想要在外面作出一番功业,现在就是你实现愿望的机会!这一战我们可以中规中矩地打退对手,但也可以赢得漂漂亮亮。只要你信任我,这次你我一定会一战成名!” 谭举任被罗杰完全说中了心事,心底的锐气也再次被激发出来,咬咬牙道:“那好,你要我怎么配合你,说吧!” 韩正山是在饭桌上接到了谭举任传来的通知,他原本还在与大夫吕义商量制备一些防御虫蚁叮咬的药物发放给移民,但突然传来的命令要他立刻赶到谭举任办公室报到,他也只能放下吃到一半的饭碗,飞快地赶去面见上司。 “把移民从村中全部迁出?”韩正山听了谭举任的命令也是吓了一大跳:“首长,这移民安置房的工程还在收尾,怎么就突然要放弃村子了?莫非是这移民村地下埋有什么不祥之物?” “别瞎猜脑补!”谭举任立刻否认了韩正山的猜测,认真解释道:“罗将军认为近期会有外敌从北方入侵,目的是破坏我国在这里的殖民工作。到时候首当其冲的就是移民村,出于安全考虑让移民们迁出,暂时由军方接管当地,借助村落的房屋部署战线和阵地来进行抵抗作战,你明白了吗?” 韩正山皱眉道:“那敌军何时发动攻击?如今可还来得及疏散转移民众?” 谭举任道:“根据目前情报,敌军已在进行最后备战,近日随时可能发动攻势。至于移民村的民众,也不用往外地疏散,让他们迁出移民村,暂时入驻到军营中就行。等这一场仗打完,就立刻安排他们住回去。” 韩正山瞪大了眼睛应道:“首长……竟是要以移民村为饵,诱敌军来攻?这兵行险着,可真是厉害了!” 谭举任本想否认,但转念一想,罗杰要将己方阵地设在移民村中,又何尝没有存着这样的心思?那柔佛军从北边攻来,自然是打定了主意要先攻破移民村,再与海汉军决战港口,如今自家军队埋伏于村中,反过来算计对手,倒也没什么不妥。谭举任当下便又改口道:“虽然这么做会冒一点风险,但以我军实力,一定可以完成罗将军的计划,歼敌于城下!” 星港基地并没有修建城池,移民村外也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防御工事保护,谭举任这句话多少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不过意思总算是传达出来了,韩正山倒也能理解。但他心里的感受其实跟谭举任先前听到罗杰宣布作战计划的时候也差不多,心惊肉跳站了多数,剩下的便是担忧这种主动将战线拉到自家门口的的做法是否真能奏效。战场形势瞬息变化,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岔子,这海汉军岂不是要被赶下海去? 不,赶下海都还不一定,港口的船只以战船为主,装不了多少人,本地的驻军加移民能不能撤出一半人都不好说,到时候可就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这破釜沉舟的背水一战,风险可是着实不止谭举任说的那么“一点”啊! 还是谭举任的声音将韩正山从惴惴不安中唤了回来:“作战是军队的任务,而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协助我,立刻组织动员民众从村子里迁出来,把场地留给军队部署阵地。同时组织本地所有的青壮,按照军队的需求,加紧在移民村附近修建防御工事!同时安抚民众情绪,不能让他们因为战事来临而太过惶恐,要让民众了解,我们这样做的目的是给予敌军最致命的打击,明白吗?” “是!”韩正山收回心神,连忙应了一声。对于打仗这事他确实不在行,不过来到海汉这几个月中,他也听说过海汉军号称战无不胜的各种宣传,虽然尚未被洗成无脑吹,但好歹在杭州城见识过海汉军的威风,现在慢慢冷静下来,多少也恢复了一些信心。而且此次的对手据说只是临近小国的土著军队,实力比起大明官军不知道差了多少个档次,海汉军要将其击退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才对。 在韩正山接到命令一小时之后,军方和行政人员便来到了移民村,开始组织动员民众暂时迁出村子。其实这段时间军方组织民工抢修各种防御工事,在民间就已经多少有些风声了,一些见识比较多的民众也猜到可能近期会有战事发生,所以当官方证实这个事情的时候,倒也没有引起太大的混乱。而且官方的措辞是“让民众迁入军营暂住数日,以便军队能够更好地提供保护”,这样就大大降低了民众的恐慌情绪。 为了能够让民众安心,谭举任还特地组织村中的干部、长老,带着他们去查看本地的物资库存状况,向他们展示了粮草、药物、军火的储备状况,足以应付近期作战所需。而军方则向民众宣布,安不纳岛已经有一支由两艘探险级战船,以及两个步兵连组成的援军正赶来星岛增援,无需担心本地兵力出现问题。 事实上军方所采取的措施远不止求援而已,从侦察队返回当天,罗杰便下令加大了对柔佛海峡的监控力度,特别是已经判定为敌军可能发动登陆的海岸地区,更是增设了多处游动哨,日夜不休地监视海峡对岸的动向。不过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罗杰却是有意暂停了武装战船对柔佛海峡的定期巡航,免得对手顾忌太多,迟迟不肯出手。 而对于移民村的临时改造工作也在即日展开,岛上几乎所有的民工资源都集中到了移民村外。时间紧迫,要在两座移民村之外各建一道防护墙是来不及了,罗杰只能制定了一个相对比较简单的施工方案。 施工人员将外围村舍的房顶掀掉一部分,在上面搭建射击平台,朝向村外的墙面也掏了不少射击孔,以供士兵在屋内向外射击,以此构建出一个简单的立体火力网。房舍之间的空隙和道路全部用土包石块垒起来,形成多个街垒战斗点,同时将数门火炮部署到村口的主干道上。村外再以传统手段部署纵深铁丝网、鹿砦、陷坑等其他防御工事,以来延缓敌军攻打村子时的推进速度。 而位于两个移民村之间的各种行政机构官邸,则被罗杰征用来作为战地指挥中心,在这里同样也进行着类似的防御改造。虽然这中间没几栋房子,而且位置十分紧要,但这些建筑物都是砖石结构,相对更为稳固,距离两边的移民村也在火力能及的范围之内,敌军要先攻打中路就得承受三个方向的火力夹击。而士兵和民众看到罗杰身先士卒选择这种位置来指挥战斗,信心自然也会因此增加不少。 正文 第1238章 战事来临 在罗杰制定的作战计划中,这东西两个移民村组成的防线,加上两村中间由各种官方机构临时改建成的火线指挥部,将承担起正面硬抗对方攻势的任务。本地民众已经全部迁入南边的军营中安置,与移民村之间隔着一条东西走向的小河,环境相对比较安全,不会被战火直接波及。 不过罗杰并不打算将所有兵力都部署在这道防线上,他想要的战果不是击退对方的攻势,而是要在这道防线的阻击之下,尽可能多地歼灭对方的有生力量。所以他只是将一半的部队部署在此,而另一半则留作机动,在战场侧翼埋伏的密林中埋伏,等待关键时刻杀出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作战计划涉及到上千民众的紧急搬迁,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实施已是殊为不易,如果不是星港长期处于军管状态,民众对于官方的指令一向是习惯性地服从,这样突如其来的安排只怕是要弄出不少的乱子。韩正山原本以为这会是个苦差事,但实际操作下来发现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百姓的配合度还是相当高的,也能由此看出他们对海汉军和官府的信任程度非常深。 韩正山随机问了一些人,得到的回答都是相信官府能够击退外敌,守护住他们的家园。而且罗将军也说了,等退敌之后,所有本地民众都将获得半个月份额的劳动积分奖励,一应损失官府都会承担,如果有人在战斗中伤亡,也会按照最高标准给予抚恤金并承办后事。至于在此期间的房屋和农田损毁,等事后再来慢慢修补就是了,反正所有人的吃穿住行都还是由官府负担,只要人没事,其他方面真没太多可抱怨的理由。 “有钱任性啊!”韩正山也只能发出这样的感叹了。他不禁回想起了海汉军推进到杭州城下的时候,官府可绝对不会表态说会对战争造成的民间损失负责。也只有海汉这种财大气粗的国家,才会这么大包大揽,减轻民众在战争中的直接损失。也难怪海汉民心可用,在面临战争的时候还能比较安定地听从官府安排,该搬家的搬家,该出工的继续出工,真正做到了忙而不乱。 海汉在军事行动方面的效率是相当高的,从罗杰下定决心诱敌深入,到防御阵地基本改造完毕,中间仅仅只用了两天半的时间。而在此期间从北边传来的消息,海峡对面的柔佛军似乎也已经进入到了开战前的最后侦察阶段,在海峡中活动的船只明显多了起来,期间也不乏摸黑到星岛这边登陆上岸的零星探子。在当地值守的部队遵照指令,并没有对这些柔佛探子进行截杀,只是小心翼翼地进行监视,不让对方发现海汉已经有所防备。 罗杰心知对手可能即将发动攻势,便下令全岛即日起进入战争状态,战船封锁港口,陆军部队进入阵地待命。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罗杰制定的作战计划中,这东西两个移民村组成的防线,加上两村中间由各种官方机构临时改建成的火线指挥部,将承担起正面硬抗对方攻势的任务。本地民众已经全部迁入南边的军营中安置,与移民村之间隔着一条东西走向的小河,环境相对比较安全,不会被战火直接波及。 不过罗杰并不打算将所有兵力都部署在这道防线上,他想要的战果不是击退对方的攻势,而是要在这道防线的阻击之下,尽可能多地歼灭对方的有生力量。所以他只是将一半的部队部署在此,而另一半则留作机动,在战场侧翼埋伏的密林中埋伏,等待关键时刻杀出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作战计划涉及到上千民众的紧急搬迁,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实施已是殊为不易,如果不是星港长期处于军管状态,民众对于官方的指令一向是习惯性地服从,这样突如其来的安排只怕是要弄出不少的乱子。韩正山原本以为这会是个苦差事,但实际操作下来发现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百姓的配合度还是相当高的,也能由此看出他们对海汉军和官府的信任程度非常深。 韩正山随机问了一些人,得到的回答都是相信官府能够击退外敌,守护住他们的家园。而且罗将军也说了,等退敌之后,所有本地民众都将获得半个月份额的劳动积分奖励,一应损失官府都会承担,如果有人在战斗中伤亡,也会按照最高标准给予抚恤金并承办后事。至于在此期间的房屋和农田损毁,等事后再来慢慢修补就是了,反正所有人的吃穿住行都还是由官府负担,只要人没事,其他方面真没太多可抱怨的理由。 “有钱任性啊!”韩正山也只能发出这样的感叹了。他不禁回想起了海汉军推进到杭州城下的时候,官府可绝对不会表态说会对战争造成的民间损失负责。也只有海汉这种财大气粗的国家,才会这么大包大揽,减轻民众在战争中的直接损失。也难怪海汉民心可用,在面临战争的时候还能比较安定地听从官府安排,该搬家的搬家,该出工的继续出工,真正做到了忙而不乱。 海汉在军事行动方面的效率是相当高的,从罗杰下定决心诱敌深入,到防御阵地基本改造完毕,中间仅仅只用了两天半的时间。而在此期间从北边传来的消息,海峡对面的柔佛军似乎也已经进入到了开战前的最后侦察阶段,在海峡中活动的船只明显多了起来,期间也不乏摸黑到星岛这边登陆上岸的零星探子。在当地值守的部队遵照指令,并没有对这些柔佛探子进行截杀,只是小心翼翼地进行监视,不让对方发现海汉已经有所防备。 罗杰心知对手可能即将发动攻势,便下令全岛即日起进入战争状态,战船封锁港口,陆军部队进入阵地待命。 在罗杰制定的作战计划中,这东西两个移民村组成的防线,加上两村中间由各种官方机构临时改建成的火线指挥部,将承担起正面硬抗对方攻势的任务。本地民众已经全部迁入南边的军营中安置,与移民村之间隔着一条东西走向的小河,环境相对比较安全,不会被战火直接波及。 不过罗杰并不打算将所有兵力都部署在这道防线上,他想要的战果不是击退对方的攻势,而是要在这道防线的阻击之下,尽可能多地歼灭对方的有生力量。所以他只是将一半的部队部署在此,而另一半则留作机动,在战场侧翼埋伏的密林中埋伏,等待关键时刻杀出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作战计划涉及到上千民众的紧急搬迁,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实施已是殊为不易,如果不是星港长期处于军管状态,民众对于官方的指令一向是习惯性地服从,这样突如其来的安排只怕是要弄出不少的乱子。韩正山原本以为这会是个苦差事,但实际操作下来发现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百姓的配合度还是相当高的,也能由此看出他们对海汉军和官府的信任程度非常深。 韩正山随机问了一些人,得到的回答都是相信官府能够击退外敌,守护住他们的家园。而且罗将军也说了,等退敌之后,所有本地民众都将获得半个月份额的劳动积分奖励,一应损失官府都会承担,如果有人在战斗中伤亡,也会按照最高标准给予抚恤金并承办后事。至于在此期间的房屋和农田损毁,等事后再来慢慢修补就是了,反正所有人的吃穿住行都还是由官府负担,只要人没事,其他方面真没太多可抱怨的理由。 “有钱任性啊!”韩正山也只能发出这样的感叹了。他不禁回想起了海汉军推进到杭州城下的时候,官府可绝对不会表态说会对战争造成的民间损失负责。也只有海汉这种财大气粗的国家,才会这么大包大揽,减轻民众在战争中的直接损失。也难怪海汉民心可用,在面临战争的时候还能比较安定地听从官府安排,该搬家的搬家,该出工的继续出工,真正做到了忙而不乱。 海汉在军事行动方面的效率是相当高的,从罗杰下定决心诱敌深入,到防御阵地基本改造完毕,中间仅仅只用了两天半的时间。而在此期间从北边传来的消息,海峡对面的柔佛军似乎也已经进入到了开战前的最后侦察阶段,在海峡中活动的船只明显多了起来,期间也不乏摸黑到星岛这边登陆上岸的零星探子。在当地值守的部队遵照指令,并没有对这些柔佛探子进行截杀,只是小心翼翼地进行监视,不让对方发现海汉已经有所防备。 罗杰心知对手可能即将发动攻势,便下令全岛即日起进入战争状态,战船封锁港口,陆军部队进入阵地待命。 在罗杰制定的作战计划中,这东西两个移民村组成的防线,加上两村中间由各种官方机构临时改建成的火线指挥部,将承担起正面硬抗对方攻势的任务。本地民众已经全部迁入南边的军营中安置,与移民村之间隔着一条东西走向的小河,环境相对比较安全,不会被战火直接波及。 不过罗杰并不打算将所有兵力都部署在这道防线上,他想要的战果不是击退对方的攻势,而是要在这道防线的阻击之下,尽可能多地歼灭对方的有生力量。所以他只是将一半的部队部署在此,而另一半则留作机动,在战场侧翼埋伏的密林中埋伏,等待关键时刻杀出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作战计划涉及到上千民众的紧急搬迁,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实施已是殊为不易,如果不是星港长期处于军管状态,民众对于官方的指令一向是习惯性地服从,这样突如其来的安排只怕是要弄出不少的乱子。韩正山原本以为这会是个苦差事,但实际操作下来发现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百姓的配合度还是相当高的,也能由此看出他们对海汉军和官府的信任程度非常深。 韩正山随机问了一些人,得到的回答都是相信官府能够击退外敌,守护住他们的家园。而且罗将军也说了,等退敌之后,所有本地民众都将获得半个月份额的劳动积分奖励,一应损失官府都会承担,如果有人在战斗中伤亡,也会按照最高标准给予抚恤金并承办后事。至于在此期间的房屋和农田损毁,等事后再来慢慢修补就是了,反正所有人的吃穿住行都还是由官府负担,只要人没事,其他方面真没太多可抱怨的理由。 “有钱任性啊!”韩正山也只能发出这样的感叹了。他不禁回想起了海汉军推进到杭州城下的时候,官府可绝对不会表态说会对战争造成的民间损失负责。也只有海汉这种财大气粗的国家,才会这么大包大揽,减轻民众在战争中的直接损失。也难怪海汉民心可用,在面临战争的时候还能比较安定地听从官府安排,该搬家的搬家,该出工的继续出工,真正做到了忙而不乱。 海汉在军事行动方面的效率是相当高的,从罗杰下定决心诱敌深入,到防御阵地基本改造完毕,中间仅仅只用了两天半的时间。而在此期间从北边传来的消息,海峡对面的柔佛军似乎也已经进入到了开战前的最后侦察阶段,在海峡中活动的船只明显多了起来,期间也不乏摸黑到星岛这边登陆上岸的零星探子。在当地值守的部队遵照指令,并没有对这些柔佛探子进行截杀,只是小心翼翼地进行监视,不让对方发现海汉已经有所防备。 罗杰心知对手可能即将发动攻势,便下令全岛即日起进入战争状态,战船封锁港口,陆军部队进入阵地待命。 (本章完) 正文 第1239章 正面交锋 对于联军来说,此次备战的时间还是稍显仓促了一些,双方的统帅都认为手下的军队尚未达到最佳的状态,但形势突然发生变化,也容不得他们慢慢折腾了,只能抓紧时间强行起兵攻打星岛。 如果依照霍格的想法,他更希望能实现兵分两路,南海北陆齐头并进,对星岛基地进行夹击,以谋求将兵力的优势最大化利用。但柔佛的海上力量实在令他失望,整个国家甚至都找不到可以称之为“战船”的载具,早几年或许还有一些战船,但在与周边国家的战争已经损失殆尽了。 无奈之下,联军只能征用民船来承担运输军队的任务。想用这种阵容去挑战号称南海第一的海汉海军,这无异于是在花式自杀,霍格可不会作出这么糊涂的决定,只能退而求其次,放弃从海上攻打星港的想法,将主力部队全部通过柔佛海峡投放到星岛,从陆路向海汉据点发动攻势。 根据联军所掌握的情报,海汉的移民就安置在据点偏北的地方,从岛北往南攻过去,首当其冲就是民众聚居区。如果能够驱赶民众往南逃窜,冲击海汉驻军据点,那将会是非常理想的局面,说不定就能一举攻破海汉防线了。 当然了,想获得这样的局面还有一个必要的前提,那就是海汉对于柔佛的打算毫无察觉,没有任何针对性的部署。而对于这一点,两位联军统帅却并不是十分确定。他们曾派人潜入星岛侦察却是有去无回,巴蓬担心失踪人员是被对手抓捕,之后也不敢再做类似的尝试,只是对预定的登陆地点附近加强了监控。 既然已经有了企图暴露的可能,联军就更不敢耽搁了,完成人员和物资的集结之后,便立刻展开了行动,组织部队渡过柔佛海峡进入星岛。 两名统帅最为担心的便是登陆途中遭遇海汉伏击,全是小船的船队不管遇到海上还是陆上的攻击,都很难有反击的能力,这也是联军没有选择从海上向岛南港口发动攻势的根本原因。但这个令人十分担心的状况并没有出现,联军没遇到丝毫的阻力就顺利从预定地点登陆了星岛,也没有发现海汉军的踪影,这令他们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是放回了心底。 海汉人完全没有防备!这个消息令联军大为兴奋,他们在出发前被告知可能会在登陆时就面临一场硬仗,如果冲不过第一关,就不用考虑后续的行动了。但现在看来对手完全就没有在这里设防,之前的担心就显得有一丝多余了。 不过大举向南推进之前,联军还是按照标准操作流程,在滩头进行了重新集结,并且建立了临时阵地,以便于存放从柔佛国内运过来的补给物资。星岛上只有南侧才有海汉人居住,其他地方都是荒野一片,在攻下海汉据点之前都不太可能就地筹措补给,只能依赖从国内经柔佛海峡运输过来。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联军来说,此次备战的时间还是稍显仓促了一些,双方的统帅都认为手下的军队尚未达到最佳的状态,但形势突然发生变化,也容不得他们慢慢折腾了,只能抓紧时间强行起兵攻打星岛。 如果依照霍格的想法,他更希望能实现兵分两路,南海北陆齐头并进,对星岛基地进行夹击,以谋求将兵力的优势最大化利用。但柔佛的海上力量实在令他失望,整个国家甚至都找不到可以称之为“战船”的载具,早几年或许还有一些战船,但在与周边国家的战争已经损失殆尽了。 无奈之下,联军只能征用民船来承担运输军队的任务。想用这种阵容去挑战号称南海第一的海汉海军,这无异于是在花式自杀,霍格可不会作出这么糊涂的决定,只能退而求其次,放弃从海上攻打星港的想法,将主力部队全部通过柔佛海峡投放到星岛,从陆路向海汉据点发动攻势。 根据联军所掌握的情报,海汉的移民就安置在据点偏北的地方,从岛北往南攻过去,首当其冲就是民众聚居区。如果能够驱赶民众往南逃窜,冲击海汉驻军据点,那将会是非常理想的局面,说不定就能一举攻破海汉防线了。 当然了,想获得这样的局面还有一个必要的前提,那就是海汉对于柔佛的打算毫无察觉,没有任何针对性的部署。而对于这一点,两位联军统帅却并不是十分确定。他们曾派人潜入星岛侦察却是有去无回,巴蓬担心失踪人员是被对手抓捕,之后也不敢再做类似的尝试,只是对预定的登陆地点附近加强了监控。 既然已经有了企图暴露的可能,联军就更不敢耽搁了,完成人员和物资的集结之后,便立刻展开了行动,组织部队渡过柔佛海峡进入星岛。 两名统帅最为担心的便是登陆途中遭遇海汉伏击,全是小船的船队不管遇到海上还是陆上的攻击,都很难有反击的能力,这也是联军没有选择从海上向岛南港口发动攻势的根本原因。但这个令人十分担心的状况并没有出现,联军没遇到丝毫的阻力就顺利从预定地点登陆了星岛,也没有发现海汉军的踪影,这令他们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是放回了心底。 海汉人完全没有防备!这个消息令联军大为兴奋,他们在出发前被告知可能会在登陆时就面临一场硬仗,如果冲不过第一关,就不用考虑后续的行动了。但现在看来对手完全就没有在这里设防,之前的担心就显得有一丝多余了。 不过大举向南推进之前,联军还是按照标准操作流程,在滩头进行了重新集结,并且建立了临时阵地,以便于存放从柔佛国内运过来的补给物资。星岛上只有南侧才有海汉人居住,其他地方都是荒野一片,在攻下海汉据点之前都不太可能就地筹措补给,只能依赖从国内经柔佛海峡运输过来。 对于联军来说,此次备战的时间还是稍显仓促了一些,双方的统帅都认为手下的军队尚未达到最佳的状态,但形势突然发生变化,也容不得他们慢慢折腾了,只能抓紧时间强行起兵攻打星岛。 如果依照霍格的想法,他更希望能实现兵分两路,南海北陆齐头并进,对星岛基地进行夹击,以谋求将兵力的优势最大化利用。但柔佛的海上力量实在令他失望,整个国家甚至都找不到可以称之为“战船”的载具,早几年或许还有一些战船,但在与周边国家的战争已经损失殆尽了。 无奈之下,联军只能征用民船来承担运输军队的任务。想用这种阵容去挑战号称南海第一的海汉海军,这无异于是在花式自杀,霍格可不会作出这么糊涂的决定,只能退而求其次,放弃从海上攻打星港的想法,将主力部队全部通过柔佛海峡投放到星岛,从陆路向海汉据点发动攻势。 根据联军所掌握的情报,海汉的移民就安置在据点偏北的地方,从岛北往南攻过去,首当其冲就是民众聚居区。如果能够驱赶民众往南逃窜,冲击海汉驻军据点,那将会是非常理想的局面,说不定就能一举攻破海汉防线了。 当然了,想获得这样的局面还有一个必要的前提,那就是海汉对于柔佛的打算毫无察觉,没有任何针对性的部署。而对于这一点,两位联军统帅却并不是十分确定。他们曾派人潜入星岛侦察却是有去无回,巴蓬担心失踪人员是被对手抓捕,之后也不敢再做类似的尝试,只是对预定的登陆地点附近加强了监控。 既然已经有了企图暴露的可能,联军就更不敢耽搁了,完成人员和物资的集结之后,便立刻展开了行动,组织部队渡过柔佛海峡进入星岛。 两名统帅最为担心的便是登陆途中遭遇海汉伏击,全是小船的船队不管遇到海上还是陆上的攻击,都很难有反击的能力,这也是联军没有选择从海上向岛南港口发动攻势的根本原因。但这个令人十分担心的状况并没有出现,联军没遇到丝毫的阻力就顺利从预定地点登陆了星岛,也没有发现海汉军的踪影,这令他们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是放回了心底。 海汉人完全没有防备!这个消息令联军大为兴奋,他们在出发前被告知可能会在登陆时就面临一场硬仗,如果冲不过第一关,就不用考虑后续的行动了。但现在看来对手完全就没有在这里设防,之前的担心就显得有一丝多余了。 不过大举向南推进之前,联军还是按照标准操作流程,在滩头进行了重新集结,并且建立了临时阵地,以便于存放从柔佛国内运过来的补给物资。星岛上只有南侧才有海汉人居住,其他地方都是荒野一片,在攻下海汉据点之前都不太可能就地筹措补给,只能依赖从国内经柔佛海峡运输过来。 对于联军来说,此次备战的时间还是稍显仓促了一些,双方的统帅都认为手下的军队尚未达到最佳的状态,但形势突然发生变化,也容不得他们慢慢折腾了,只能抓紧时间强行起兵攻打星岛。 如果依照霍格的想法,他更希望能实现兵分两路,南海北陆齐头并进,对星岛基地进行夹击,以谋求将兵力的优势最大化利用。但柔佛的海上力量实在令他失望,整个国家甚至都找不到可以称之为“战船”的载具,早几年或许还有一些战船,但在与周边国家的战争已经损失殆尽了。 无奈之下,联军只能征用民船来承担运输军队的任务。想用这种阵容去挑战号称南海第一的海汉海军,这无异于是在花式自杀,霍格可不会作出这么糊涂的决定,只能退而求其次,放弃从海上攻打星港的想法,将主力部队全部通过柔佛海峡投放到星岛,从陆路向海汉据点发动攻势。 根据联军所掌握的情报,海汉的移民就安置在据点偏北的地方,从岛北往南攻过去,首当其冲就是民众聚居区。如果能够驱赶民众往南逃窜,冲击海汉驻军据点,那将会是非常理想的局面,说不定就能一举攻破海汉防线了。 当然了,想获得这样的局面还有一个必要的前提,那就是海汉对于柔佛的打算毫无察觉,没有任何针对性的部署。而对于这一点,两位联军统帅却并不是十分确定。他们曾派人潜入星岛侦察却是有去无回,巴蓬担心失踪人员是被对手抓捕,之后也不敢再做类似的尝试,只是对预定的登陆地点附近加强了监控。 既然已经有了企图暴露的可能,联军就更不敢耽搁了,完成人员和物资的集结之后,便立刻展开了行动,组织部队渡过柔佛海峡进入星岛。 两名统帅最为担心的便是登陆途中遭遇海汉伏击,全是小船的船队不管遇到海上还是陆上的攻击,都很难有反击的能力,这也是联军没有选择从海上向岛南港口发动攻势的根本原因。但这个令人十分担心的状况并没有出现,联军没遇到丝毫的阻力就顺利从预定地点登陆了星岛,也没有发现海汉军的踪影,这令他们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是放回了心底。 海汉人完全没有防备!这个消息令联军大为兴奋,他们在出发前被告知可能会在登陆时就面临一场硬仗,如果冲不过第一关,就不用考虑后续的行动了。但现在看来对手完全就没有在这里设防,之前的担心就显得有一丝多余了。 不过大举向南推进之前,联军还是按照标准操作流程,在滩头进行了重新集结,并且建立了临时阵地,以便于存放从柔佛国内运过来的补给物资。星岛上只有南侧才有海汉人居住,其他地方都是荒野一片,在攻下海汉据点之前都不太可能就地筹措补给,只能依赖从国内经柔佛海峡运输过来。 (本章完) 正文 第1240章 坚固防线 谭举任见罗杰面色凝重,也知道已经到了要紧的关头,当下便起身告辞。罗杰将他送出门外,告别时又特地叮嘱道:“万一……我是说万一这边有什么闪失,到时候你先接管指挥权,具体的指挥由我手下的人去做,然后通知老穆赶紧过来主持大局。” 谭举任摆摆手道:“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自己当心一些,我可不想上火线打仗!后勤我会二十四小时盯着,你安心对付柔佛人就是了。” 虽然罗杰对这次的作战很有信心,不过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他也不敢打包票说百分百不会出差错,而且他主动把指挥部设在火线上,这种措施所承担的风险本来就比较大,换作谭举任肯定是不敢这么拼。罗杰先将突发状况下的应对做个交代,也是对整个团队负责,谭举任自然明白他的用心,不过这个节骨眼上还是要给罗杰加油打气才行,不能对这种应急安排表现得太过热心了。 送走谭举任,罗杰也没有再返回办公室,而是直接上了火线。敌军抵达这边还有一段时间,罗杰想要充分利用这段时间再巡视一下自己布置的阵地,顺便给士兵们打打气。特别是那些入伍以来还从未经历过战事的士兵,这或许将是他们职业生涯的一大考验,罗杰必须确保他们至少能发挥出平时训练的大半水准,这样战争的走向才能有利于海汉一方。 令罗杰感到欣慰的是,士兵们的士气倒是相当不错,尽管很多士兵没有真正经历过战事,可能也不是完全理解为何上级要将阵地安排在移民村,而不是主动出击,留出更多的战略纵深来进行他们所学到的穿插作战,但他们对于罗杰的信任的确是毫无保留的,确信这个作战计划必定能够消灭来犯之敌。本地的物资和武器弹药储备都很充足,加上已经有援军在赶来星岛的路上,所以士兵们倒也没有太多的顾虑。 下午三时,侦察兵的回报称敌军距离海汉阵地已经不足五里,而且对方应该也明确了海汉基地的方位,正在停下来休整,估计很快就会发动攻势了。海汉部署在野外的两个连也随之调整了埋伏的位置,等待敌军主力发动进攻之后,再从外围包抄其后路。 霍格此时其实比罗杰更为着急,前出的探子回报,海汉的移民村没有任何人进出,周围的农田也完全没有人迹,很有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已经让民众全部回到安全地区了。霍格知道留给海汉准备的时间越多,稍后攻打据点的难度就越大,而且如果海汉将民众全部转移,放弃了移民村,那么他所设想的攻打移民村然后裹挟民众冲击海汉据点的作战计划就行不通了。到时候如果变成对峙的持久战,那处于野外的联军要对付守卫据点的海汉军,就没什么优势可言了,反而会因为后勤补给的问题而难以持续长期作战。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谭举任见罗杰面色凝重,也知道已经到了要紧的关头,当下便起身告辞。罗杰将他送出门外,告别时又特地叮嘱道:“万一……我是说万一这边有什么闪失,到时候你先接管指挥权,具体的指挥由我手下的人去做,然后通知老穆赶紧过来主持大局。” 谭举任摆摆手道:“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自己当心一些,我可不想上火线打仗!后勤我会二十四小时盯着,你安心对付柔佛人就是了。” 虽然罗杰对这次的作战很有信心,不过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他也不敢打包票说百分百不会出差错,而且他主动把指挥部设在火线上,这种措施所承担的风险本来就比较大,换作谭举任肯定是不敢这么拼。罗杰先将突发状况下的应对做个交代,也是对整个团队负责,谭举任自然明白他的用心,不过这个节骨眼上还是要给罗杰加油打气才行,不能对这种应急安排表现得太过热心了。 送走谭举任,罗杰也没有再返回办公室,而是直接上了火线。敌军抵达这边还有一段时间,罗杰想要充分利用这段时间再巡视一下自己布置的阵地,顺便给士兵们打打气。特别是那些入伍以来还从未经历过战事的士兵,这或许将是他们职业生涯的一大考验,罗杰必须确保他们至少能发挥出平时训练的大半水准,这样战争的走向才能有利于海汉一方。 令罗杰感到欣慰的是,士兵们的士气倒是相当不错,尽管很多士兵没有真正经历过战事,可能也不是完全理解为何上级要将阵地安排在移民村,而不是主动出击,留出更多的战略纵深来进行他们所学到的穿插作战,但他们对于罗杰的信任的确是毫无保留的,确信这个作战计划必定能够消灭来犯之敌。本地的物资和武器弹药储备都很充足,加上已经有援军在赶来星岛的路上,所以士兵们倒也没有太多的顾虑。 下午三时,侦察兵的回报称敌军距离海汉阵地已经不足五里,而且对方应该也明确了海汉基地的方位,正在停下来休整,估计很快就会发动攻势了。海汉部署在野外的两个连也随之调整了埋伏的位置,等待敌军主力发动进攻之后,再从外围包抄其后路。 霍格此时其实比罗杰更为着急,前出的探子回报,海汉的移民村没有任何人进出,周围的农田也完全没有人迹,很有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已经让民众全部回到安全地区了。霍格知道留给海汉准备的时间越多,稍后攻打据点的难度就越大,而且如果海汉将民众全部转移,放弃了移民村,那么他所设想的攻打移民村然后裹挟民众冲击海汉据点的作战计划就行不通了。到时候如果变成对峙的持久战,那处于野外的联军要对付守卫据点的海汉军,就没什么优势可言了,反而会因为后勤补给的问题而难以持续长期作战。 谭举任见罗杰面色凝重,也知道已经到了要紧的关头,当下便起身告辞。罗杰将他送出门外,告别时又特地叮嘱道:“万一……我是说万一这边有什么闪失,到时候你先接管指挥权,具体的指挥由我手下的人去做,然后通知老穆赶紧过来主持大局。” 谭举任摆摆手道:“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自己当心一些,我可不想上火线打仗!后勤我会二十四小时盯着,你安心对付柔佛人就是了。” 虽然罗杰对这次的作战很有信心,不过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他也不敢打包票说百分百不会出差错,而且他主动把指挥部设在火线上,这种措施所承担的风险本来就比较大,换作谭举任肯定是不敢这么拼。罗杰先将突发状况下的应对做个交代,也是对整个团队负责,谭举任自然明白他的用心,不过这个节骨眼上还是要给罗杰加油打气才行,不能对这种应急安排表现得太过热心了。 送走谭举任,罗杰也没有再返回办公室,而是直接上了火线。敌军抵达这边还有一段时间,罗杰想要充分利用这段时间再巡视一下自己布置的阵地,顺便给士兵们打打气。特别是那些入伍以来还从未经历过战事的士兵,这或许将是他们职业生涯的一大考验,罗杰必须确保他们至少能发挥出平时训练的大半水准,这样战争的走向才能有利于海汉一方。 令罗杰感到欣慰的是,士兵们的士气倒是相当不错,尽管很多士兵没有真正经历过战事,可能也不是完全理解为何上级要将阵地安排在移民村,而不是主动出击,留出更多的战略纵深来进行他们所学到的穿插作战,但他们对于罗杰的信任的确是毫无保留的,确信这个作战计划必定能够消灭来犯之敌。本地的物资和武器弹药储备都很充足,加上已经有援军在赶来星岛的路上,所以士兵们倒也没有太多的顾虑。 下午三时,侦察兵的回报称敌军距离海汉阵地已经不足五里,而且对方应该也明确了海汉基地的方位,正在停下来休整,估计很快就会发动攻势了。海汉部署在野外的两个连也随之调整了埋伏的位置,等待敌军主力发动进攻之后,再从外围包抄其后路。 霍格此时其实比罗杰更为着急,前出的探子回报,海汉的移民村没有任何人进出,周围的农田也完全没有人迹,很有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已经让民众全部回到安全地区了。霍格知道留给海汉准备的时间越多,稍后攻打据点的难度就越大,而且如果海汉将民众全部转移,放弃了移民村,那么他所设想的攻打移民村然后裹挟民众冲击海汉据点的作战计划就行不通了。到时候如果变成对峙的持久战,那处于野外的联军要对付守卫据点的海汉军,就没什么优势可言了,反而会因为后勤补给的问题而难以持续长期作战。 谭举任见罗杰面色凝重,也知道已经到了要紧的关头,当下便起身告辞。罗杰将他送出门外,告别时又特地叮嘱道:“万一……我是说万一这边有什么闪失,到时候你先接管指挥权,具体的指挥由我手下的人去做,然后通知老穆赶紧过来主持大局。” 谭举任摆摆手道:“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自己当心一些,我可不想上火线打仗!后勤我会二十四小时盯着,你安心对付柔佛人就是了。” 虽然罗杰对这次的作战很有信心,不过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他也不敢打包票说百分百不会出差错,而且他主动把指挥部设在火线上,这种措施所承担的风险本来就比较大,换作谭举任肯定是不敢这么拼。罗杰先将突发状况下的应对做个交代,也是对整个团队负责,谭举任自然明白他的用心,不过这个节骨眼上还是要给罗杰加油打气才行,不能对这种应急安排表现得太过热心了。 送走谭举任,罗杰也没有再返回办公室,而是直接上了火线。敌军抵达这边还有一段时间,罗杰想要充分利用这段时间再巡视一下自己布置的阵地,顺便给士兵们打打气。特别是那些入伍以来还从未经历过战事的士兵,这或许将是他们职业生涯的一大考验,罗杰必须确保他们至少能发挥出平时训练的大半水准,这样战争的走向才能有利于海汉一方。 令罗杰感到欣慰的是,士兵们的士气倒是相当不错,尽管很多士兵没有真正经历过战事,可能也不是完全理解为何上级要将阵地安排在移民村,而不是主动出击,留出更多的战略纵深来进行他们所学到的穿插作战,但他们对于罗杰的信任的确是毫无保留的,确信这个作战计划必定能够消灭来犯之敌。本地的物资和武器弹药储备都很充足,加上已经有援军在赶来星岛的路上,所以士兵们倒也没有太多的顾虑。 下午三时,侦察兵的回报称敌军距离海汉阵地已经不足五里,而且对方应该也明确了海汉基地的方位,正在停下来休整,估计很快就会发动攻势了。海汉部署在野外的两个连也随之调整了埋伏的位置,等待敌军主力发动进攻之后,再从外围包抄其后路。 霍格此时其实比罗杰更为着急,前出的探子回报,海汉的移民村没有任何人进出,周围的农田也完全没有人迹,很有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已经让民众全部回到安全地区了。霍格知道留给海汉准备的时间越多,稍后攻打据点的难度就越大,而且如果海汉将民众全部转移,放弃了移民村,那么他所设想的攻打移民村然后裹挟民众冲击海汉据点的作战计划就行不通了。到时候如果变成对峙的持久战,那处于野外的联军要对付守卫据点的海汉军,就没什么优势可言了,反而会因为后勤补给的问题而难以持续长期作战。 (本章完) 正文 第1242章 这是村庄还是堡垒 村庄中的火力输出强度远远超过了联军的想象,几乎是在片刻之间就摧毁了这支先锋小队的防护体系,造成了不小的杀伤。而在这种情况下还要顶着对手的枪林弹雨往前强攻就太疯狂了,带队军官也只能让部队先行后撤,到安全区域重新整队等待后方指挥官的命令。 在联军作出后撤的举动之后,来自村庄中的枪声便戛然而止。罗杰察觉到对方的动向之后便立刻下令停火,他并不想对这支来探路的小队敌军赶尽杀绝,现在对方的主力都还尚未出动,自己这边的牌也不能出得太快,以免打草惊蛇。而且现在想要速战速决的一方是对面的联军,罗杰现在巴不得把战斗时间拖长一些,以便能给绕后到柔佛海峡去断对手后路的友军留出更充分的行动时间。 远处的霍格看到交战的过程的确吃了一惊,双方只进行了极为短暂的交火,自己这边的部队就败退下来了。而先前设置的盾牌防护手段,似乎并没有收到理想的效果,海汉人的火力依然造成了不小的杀伤。不过好消息是村中开火的枪声明显比较稀疏,霍格认为这或许是因为海汉仓促之下还来不及将部队全都部署到村子里,只有零星的武装人员在进行抵抗。 霍格并不会责怪带队的军官下达了后撤的命令,他本来也没真的指望一支先锋小队上去就能将对手的村子攻破,只是派出去试探一下对手的部署状况而已,这个战术目的已经基本达到了,没有必要再徒增伤亡了。霍格当即下达了指令,派出几队人分别往东西两个方向查探,看看是否能找到别的行军路线绕过这片宛如陷阱一般的水稻田地。 先锋小队的交战情报很快便送抵了霍格这里,他们在交战中损失了十七个人,而对于敌军的伤亡状况却因为观察视线受阻而无法确认。跟随战报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一张弹痕累累的大盾,霍格仔细查看之后,便明白了对手的伎俩——海汉人手中有两种火枪,威力稍小的一种,射出的子弹的确无法彻底穿透这厚重的木盾,但另一种子弹明显威力大出许多,在盾牌上留下了清晰可见的弹孔。从弹孔直径来推断,这种大威力火枪的口径也要比普通火枪更大一些,可算是一种破甲利器了。 遇到这种有针对性的武器,霍格也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了,谁让联军的情报收集工作做得不够充分呢?如果早知道对手有这种杀器,那么他或许会建议在大盾前后都加包一层铁皮来增强防护力——当然那样会大大加重盾牌的份量,很可能单人就无法操作盾牌了,这么沉重的家伙要长途运输也将会是一个新的难题,此外部队作战的阵形和战术也需要重新演练才行。 好在敌军手里的这种杀器似乎数量极少,霍格仔细询问带队军官之后,得知仅有数名盾牌手被穿射击伤,而阵中受伤的步兵,大部分都是位于盾牌手倒下之后留下的豁口。这也就是说对手的战术是依靠少量的大口径火枪来击破盾牌防护,然后其他火枪再瞄准这个突破口进行攒射。 霍格感觉到这个战术很具有针对性,似乎对方指挥官对于联军的进攻手段早有防备,但他们又是从哪里弄到了这方面的情报? “这应该只是某种巧合!”霍格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他实在承受不起己方作战情报泄漏这样的可能性。如果海汉人连联军的战法都提前知道了,那么此次行动可就不具备什么突袭的性质了。 “主力部队离我们的距离大概还有多远?”霍格向自己的副官询问道。 “大概还有四五英里。”副官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但我们的火炮还要更慢一些,今天天黑之前估计是到不了了。” 这个消息的确让人有点沮丧,因为从岛北到这里并没有道路,重型装备的运输极为麻烦,没办法跟随步兵同时抵达战场。霍格想指望使用火炮来打破局面,这个想法至少在今天是不太可能实现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村庄中的火力输出强度远远超过了联军的想象,几乎是在片刻之间就摧毁了这支先锋小队的防护体系,造成了不小的杀伤。而在这种情况下还要顶着对手的枪林弹雨往前强攻就太疯狂了,带队军官也只能让部队先行后撤,到安全区域重新整队等待后方指挥官的命令。 在联军作出后撤的举动之后,来自村庄中的枪声便戛然而止。罗杰察觉到对方的动向之后便立刻下令停火,他并不想对这支来探路的小队敌军赶尽杀绝,现在对方的主力都还尚未出动,自己这边的牌也不能出得太快,以免打草惊蛇。而且现在想要速战速决的一方是对面的联军,罗杰现在巴不得把战斗时间拖长一些,以便能给绕后到柔佛海峡去断对手后路的友军留出更充分的行动时间。 远处的霍格看到交战的过程的确吃了一惊,双方只进行了极为短暂的交火,自己这边的部队就败退下来了。而先前设置的盾牌防护手段,似乎并没有收到理想的效果,海汉人的火力依然造成了不小的杀伤。不过好消息是村中开火的枪声明显比较稀疏,霍格认为这或许是因为海汉仓促之下还来不及将部队全都部署到村子里,只有零星的武装人员在进行抵抗。 霍格并不会责怪带队的军官下达了后撤的命令,他本来也没真的指望一支先锋小队上去就能将对手的村子攻破,只是派出去试探一下对手的部署状况而已,这个战术目的已经基本达到了,没有必要再徒增伤亡了。霍格当即下达了指令,派出几队人分别往东西两个方向查探,看看是否能找到别的行军路线绕过这片宛如陷阱一般的水稻田地。 先锋小队的交战情报很快便送抵了霍格这里,他们在交战中损失了十七个人,而对于敌军的伤亡状况却因为观察视线受阻而无法确认。跟随战报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一张弹痕累累的大盾,霍格仔细查看之后,便明白了对手的伎俩——海汉人手中有两种火枪,威力稍小的一种,射出的子弹的确无法彻底穿透这厚重的木盾,但另一种子弹明显威力大出许多,在盾牌上留下了清晰可见的弹孔。从弹孔直径来推断,这种大威力火枪的口径也要比普通火枪更大一些,可算是一种破甲利器了。 遇到这种有针对性的武器,霍格也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了,谁让联军的情报收集工作做得不够充分呢?如果早知道对手有这种杀器,那么他或许会建议在大盾前后都加包一层铁皮来增强防护力——当然那样会大大加重盾牌的份量,很可能单人就无法操作盾牌了,这么沉重的家伙要长途运输也将会是一个新的难题,此外部队作战的阵形和战术也需要重新演练才行。 好在敌军手里的这种杀器似乎数量极少,霍格仔细询问带队军官之后,得知仅有数名盾牌手被穿射击伤,而阵中受伤的步兵,大部分都是位于盾牌手倒下之后留下的豁口。这也就是说对手的战术是依靠少量的大口径火枪来击破盾牌防护,然后其他火枪再瞄准这个突破口进行攒射。 霍格感觉到这个战术很具有针对性,似乎对方指挥官对于联军的进攻手段早有防备,但他们又是从哪里弄到了这方面的情报? “这应该只是某种巧合!”霍格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他实在承受不起己方作战情报泄漏这样的可能性。如果海汉人连联军的战法都提前知道了,那么此次行动可就不具备什么突袭的性质了。 “主力部队离我们的距离大概还有多远?”霍格向自己的副官询问道。 “大概还有四五英里。”副官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但我们的火炮还要更慢一些,今天天黑之前估计是到不了了。” 这个消息的确让人有点沮丧,因为从岛北到这里并没有道路,重型装备的运输极为麻烦,没办法跟随步兵同时抵达战场。霍格想指望使用火炮来打破局面,这个想法至少在今天是不太可能实现了。 村庄中的火力输出强度远远超过了联军的想象,几乎是在片刻之间就摧毁了这支先锋小队的防护体系,造成了不小的杀伤。而在这种情况下还要顶着对手的枪林弹雨往前强攻就太疯狂了,带队军官也只能让部队先行后撤,到安全区域重新整队等待后方指挥官的命令。 在联军作出后撤的举动之后,来自村庄中的枪声便戛然而止。罗杰察觉到对方的动向之后便立刻下令停火,他并不想对这支来探路的小队敌军赶尽杀绝,现在对方的主力都还尚未出动,自己这边的牌也不能出得太快,以免打草惊蛇。而且现在想要速战速决的一方是对面的联军,罗杰现在巴不得把战斗时间拖长一些,以便能给绕后到柔佛海峡去断对手后路的友军留出更充分的行动时间。 远处的霍格看到交战的过程的确吃了一惊,双方只进行了极为短暂的交火,自己这边的部队就败退下来了。而先前设置的盾牌防护手段,似乎并没有收到理想的效果,海汉人的火力依然造成了不小的杀伤。不过好消息是村中开火的枪声明显比较稀疏,霍格认为这或许是因为海汉仓促之下还来不及将部队全都部署到村子里,只有零星的武装人员在进行抵抗。 霍格并不会责怪带队的军官下达了后撤的命令,他本来也没真的指望一支先锋小队上去就能将对手的村子攻破,只是派出去试探一下对手的部署状况而已,这个战术目的已经基本达到了,没有必要再徒增伤亡了。霍格当即下达了指令,派出几队人分别往东西两个方向查探,看看是否能找到别的行军路线绕过这片宛如陷阱一般的水稻田地。 先锋小队的交战情报很快便送抵了霍格这里,他们在交战中损失了十七个人,而对于敌军的伤亡状况却因为观察视线受阻而无法确认。跟随战报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一张弹痕累累的大盾,霍格仔细查看之后,便明白了对手的伎俩——海汉人手中有两种火枪,威力稍小的一种,射出的子弹的确无法彻底穿透这厚重的木盾,但另一种子弹明显威力大出许多,在盾牌上留下了清晰可见的弹孔。从弹孔直径来推断,这种大威力火枪的口径也要比普通火枪更大一些,可算是一种破甲利器了。 遇到这种有针对性的武器,霍格也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了,谁让联军的情报收集工作做得不够充分呢?如果早知道对手有这种杀器,那么他或许会建议在大盾前后都加包一层铁皮来增强防护力——当然那样会大大加重盾牌的份量,很可能单人就无法操作盾牌了,这么沉重的家伙要长途运输也将会是一个新的难题,此外部队作战的阵形和战术也需要重新演练才行。 好在敌军手里的这种杀器似乎数量极少,霍格仔细询问带队军官之后,得知仅有数名盾牌手被穿射击伤,而阵中受伤的步兵,大部分都是位于盾牌手倒下之后留下的豁口。这也就是说对手的战术是依靠少量的大口径火枪来击破盾牌防护,然后其他火枪再瞄准这个突破口进行攒射。 霍格感觉到这个战术很具有针对性,似乎对方指挥官对于联军的进攻手段早有防备,但他们又是从哪里弄到了这方面的情报? “这应该只是某种巧合!”霍格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他实在承受不起己方作战情报泄漏这样的可能性。如果海汉人连联军的战法都提前知道了,那么此次行动可就不具备什么突袭的性质了。 (本章完) 正文 第1243章 没那么简单 对于这次作战分工的安排,巴蓬作为柔佛军的大将并不是十分满意,他认为两国联军是由柔佛军构成主力,主战场也是在柔佛领土上,怎么说都应该由柔佛军方的将领来担任联军统帅,这指挥权不应交在英国人手上。然而事实并不如他所愿,英国军官霍格最终还是获得了柔佛王室认可的指挥权,而巴蓬只能在联军中坐第二把交椅。 虽然有些憋屈,但巴蓬最终还是以大局为重,接受了这样的安排。他也料想到霍格肯定会在作战过程中抢功,以谋求为东印度公司争取更大的话语权,但这联军中的精锐就是霍格手下的五百雇佣兵,他又不能越俎代庖去指挥霍格的人,这打前锋的差事自然也就抢不过霍格。对方带着联军精锐急吼吼地扑向了南边,而他却只能带着大队步兵,押着粮草辎重在后边慢慢跟着。 巴蓬当然也明白想打赢这场偷袭战的关键就在于兵贵神速,霍格带着精锐部队率先突击的战术并没有什么毛病,但想想自己带着大部队慢慢赶过去可能连汤都喝不上口热的,这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依照英国佬那颐气指使的脾性,顶多是将打扫战场之类的任务交给自己来完成,这想想就很是怄气。 巴蓬一心想要带着部队赶紧行军,说不定还能上战场拼杀一番,事后也好向上头报功请赏。但怎奈这岛北到岛南的路途遥远,又没有像样的道路,辎重运输极为不便,很多地方甚至需要手抬肩扛才能让大件物资通过,这行军速度根本就提不起来。不得已他只能让运送火炮、粮草等辎重的民夫慢慢前行,自己带着一部分主力部队加快步伐。 不过在距离前锋部队还有数里的时候,巴蓬遇到了霍格派回来传令的士兵,让他加快行军速度,赶到交战地带进行增援。 “增援?”巴蓬不由得品味了一下这个命令的意思。他并不相信霍格催促行军速度是为了分一口肉给自己吃,这么做的唯一原因只可能是战事不顺,霍格所率领的部队无法压制住敌军,才会这么急迫地需要支援。 巴蓬连忙又追问了几句,果然传令兵称霍格发动了两次攻势均遭受阻击,目前还尚未攻入海汉村落。巴蓬险些在马背上笑出声来,这个英国佬以联军统帅的身份急吼吼地冲到前面去抢功,结果却碰了一鼻子灰,这么一来他所有的心机谋划简直就成了一个笑话,看他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自己跟前耀武扬威。 不过巴蓬在心里嘲笑完霍格,倒也没有轻视这个突发状况,当即便下令急行军赶往战场。他很清楚己方的作战计划是要利用偷袭战术,赶在海汉做出反应之前就攻破其防线,就算暂时无法攻克其据点,至少也要把移民居住的村落占领下来,抓一批俘虏来胁迫海汉官方就范。但霍格指挥的是联军精锐,居然连村庄都攻不进去,这着实有点说不过去。如果不是霍格临场的指挥出现重大失误,那就是海汉军的实力远超他们预计,根本没法顺利实施作战计划所致。 紧赶慢赶,从接到消息时算起,巴蓬所率的部队还是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与霍格的人马会合。巴蓬还没下马,就注意到霍格手下的雇佣军情绪并不高,大部分人的脸色都很阴沉,看样子的确是在战场上受了挫。很快霍格便赶来与他相见,告知了先前与海汉军交手的战况,由翻译转述给巴蓬。 巴蓬越听越是惊讶,如果不是霍格有什么刻意隐瞒的重大失误,那最大的可能就是海汉军对于联军的到来已经做好了应战准备,并不存在可供偷袭的防守漏洞。换句话说,联军这次的进攻可能是踢到铁板上了,这可是出兵之前大家最不愿意遇到的局面。 海汉军的实际战斗力如何,联军双方都没有半点经验,所掌握的情报也都是来自他国的传闻。但海汉军号称南海不败之师,连葡萄牙和荷兰这些强者都有栽在其手中的经历,联军自然不敢轻视这个对手,所以当初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从一开始就是秉着避其锋芒,攻其不备的思路来操作,尽可能避开与海汉军硬碰硬的局面出现。 霍格和巴蓬都是一致同意从陆路发动攻势,原因之一就是海汉的据点更靠近岛南海岸,而偏北的地方是民众聚居区,先攻打北边的村落显然要比攻打据点容易得多,捏了这个软柿子就能基本立于不败之地了。联军在登陆期间没有发现海汉在附近活动的迹象,还以为自己的行动已经瞒天过海,根本没让海汉人察觉到,但霍格在这边甫一交手就已经吃了亏,这显然不会是什么巧合了。 在两次短暂的交锋当中,霍格所指挥的部队已经折损了四十多个人,还另有三十多名伤者跟着撤了回来。这几乎已经是损失了前锋部队十分之一的兵力,而换来的战果却是连村子的边都没摸着,海汉兵甚至都没有结阵出战,只是躲在房子里打黑枪,就已经击退了联军的攻势。霍格的脸色铁青一片,看得出他对此也是恼怒之极却又无可奈何。 两人通过翻译进行简单的沟通之后,决定趁着天黑之前再发动一次攻势,如果这次还冲不进去,那么只能收兵过夜,等明天再作打算了。他们当然不希望今天战斗完之后,战线依然停留在现在的位置,如果给对方多一晚的时间调兵遣将部署兵力,那明天再发动攻势的时候,或许会遭遇到比今天更为激烈的抵抗。 为了避免更糟的状况发生,现在就算知道海汉人在开战前已经有所准备,也只能硬着头皮发动攻势了。巴蓬带来的大部队稍事休息之后,便开始集结列阵,准备配合霍格的雇佣军发动今天最后一波攻势。 这次联军出动了上千人,攻击的方向依然是位于两村之间的薄弱区域。巴蓬在查看了战场地形之后也同意霍格的看法,海汉的防线上似乎也只有这么一处看起来比较容易攻打的地方了,地方小到容不下太多人。至于东西两边无声无息的村庄,谁知道村里到底埋伏了多少海汉兵? 巴蓬本想亲自出阵督战,但霍格知道他的打算后却拦下了他:“让你的副将去,你留在后面观察敌军的作战方式。” 巴蓬虽然有点摸不着霍格的意图,但想想对自己也没什么坏处,派副将督战,到时候冲破了海汉防线,这战功依然会算到自己头上,当下便点头同意了。 “生意又来了欸!”罗杰听到外面的原野上传来鼓声,当下便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抓着望远镜凑到前面的瞭望孔向往张望出去。 远处的联军已经完成了集结,正随着鼓点向自己这边缓缓推进。从规模来看,显然要比前两次试探性进攻投入的兵力多得多了。除了英国人的三色米字旗之外,罗杰还发现了代表柔佛国的绿色旗帜,毫无疑问这次踏上战场的不止是英国人带来的雇佣兵,还有刚刚才赶到战场的柔佛军。 “阵形倒是像模像样的,这英国佬倒也不是吃白饭的。”内行看门道,罗杰首先关注的便是这柔佛军的行进队列,既然英国人向其提供了军事援助,那么必定也包含了帮助柔佛国训练火枪兵的对内。这队列至少远远看过去还算整齐,就是不知道这些从未在战场上使用过火枪的柔佛兵作战能力如何。 “都打起精神来!天色已经不早,等这一仗打完,估计对手也要收兵了。打退他们,待会晚饭鸡鸭鱼肉管够!”罗杰大声给身边的士兵们加油打气。虽说守方是以逸待劳,但这些士兵从一大早接到消息之后便已经处于作战状态,一天下来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人肯定也会感到疲惫。 众人齐齐应了一声,还在休息的士兵们也重新抓起步枪站起身来,快步走到了自己的射击位开始备战。负责指挥炮兵的军官倒是有些急了,主动凑过来请战道:“首长,这一次也给让我们炮兵露露脸了吧?” 罗杰拍拍他肩头道:“不急,今天要是让你们露脸了,我估计他们连夜就要撤走,还是等明天,等敌军的炮也到了,再由你们来浇灭他们最后一丝希望!” 如果在今天就使用火炮收拾对手,那要取得一场大胜不难,不过天色将暗,即便能打到敌军溃败,暂时也没法展开追击。而且从海上去绕后的部队目前尚未发来消息,罗杰没有确认他们的进展之前,也不想让敌军过早撤离这个战场。还是那句话,他想要的战果是全歼对手,而不仅仅只是击退而已。 话分两头,从海上赶来增援的穆夏柏目前已经驶入柔佛海峡东端,但距离柔佛军渡海的位置还尚有十几海里,即便是他下令全速前进,以目前的海上风力和海况来看,也至少需要两个小时甚至更多的时间才能抵达目的地,而那时候天色应该已经暗下来了,就算穆夏柏对自己的部下有信心,但也不敢冒险摸黑发动登陆战。 穆夏柏先前把话说得太满,如今却没法按照预计的时间赶到目标地点发动攻势了,当下也想不出其他的补救办法,只能先发电报联系星岛基地,将目前的状况实情以告。 罗杰这边接到电报之后也有些哭笑不得,还好自己忍了一口气没有全面发动,否则把这伙送上门的敌人给吓跑了,包抄后路的援军又还没有到位,那这戏可就演不下去了。当即又赶紧传令,让埋伏在野外的两个连暂时不要动手,待明天再择机进入战场。 尽管这次的攻势,敌军投入的兵力又足足翻了一倍,但罗杰有了先前的经验,已经没什么紧张的情绪了。对手的进攻手段十分单一有限,用来压制东南亚的土著军队倒是够了,但想以此来对付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而且对此战早有准备的海汉军,那现有的兵力的确是不够看了。 罗杰估计对方至少要在这个战场上一次性投入三四千的兵力,而且要有大量的骑兵作为冲阵先锋,才有可能破解自己布下的这个凹字型火力网。但从目前的战况和所知的情报来看,对手显然没有这么多的兵力可供投入,而且也没有什么破解海汉防线的有效手段,仅仅靠着添油战术来攻打这里,无非是徒增伤亡而已。 罗杰有意放慢作战的节奏,一方面是等待援军在明早包抄到敌军的后路,断掉其撤回柔佛国内的可能,另一方面也是借此来让手下的部队多一些锻炼的机会。他自认这支部队的战斗力不差,就只是差了这种实战的经验来提高作战能力,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送上门来的陪练,罗杰自然不想一拳打死,而是要让对方物尽其用,好好扮演练拳的沙袋。 联军的第三次攻势毫无意外地再次陷入到三面火力夹击的困境当中,而他们的反击看起来似乎极为徒劳,绝大多数子弹都打在了无法穿透的掩体上,根本无法伤及敌人。 不过仗着人多势众的兵力优势,联军终于是推进到了铁丝网地带,但直到此时他们才发现了这是远比稻田泥坑还要可怕得多的障碍物,铁网上全是锋利的刀刺,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戳伤或是割出一道口子,伤口虽然不大却足以让人动作变形。而且这些铁丝网全部缠在打入地下的木桩上,密密麻麻绷得紧紧的,就如同一张难以破坏的噬人大网,将大部队阻挡在此处。只有极少数人手中的开山刀和大斧才能有效地对其进行破坏,但往往还没砍断几道铁网,就已经引来了对方的集火,顷刻间就打得满身的蜂窝。连续倒下数人之后,也没人敢继续去接手这送命的差事了。 正文 第1244章 前堵后抄 不破坏这些铁丝网和路障,联军就无法推进到近在咫尺的村落中,尽管这这个距离已经近到他们能够看清从房舍破洞中伸出来的枪口,但想要再往前推进哪怕一尺都极为艰难。靠着砍刀和大斧劈开的铁网连路障整体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而且狭窄的缺口也不能容下太多人往前突破,所有人都成了海汉军枪口下的活靶子。 被挤在最前面的人连后撤的空间都没有,索性将手中的盾牌铺到铁丝网上当垫脚之物,当下旁边也有人学着这般,将盾牌一块接一块地铺上去,要试图以此办法从铁丝网中开出一条路来。不过当有人试图踩上去往前推进的时候,立刻便成为全场的集火焦点,哪怕是有盾牌在手,也挡不住同时来自三个方向的攒射,顷刻间便被打成了马蜂窝,扑倒在铁丝网中间成了新的垫脚物。 联军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推进,但为此所付出的死伤也是极为惊人,几乎每一秒都有人中枪倒下。浓重的血腥气息与硝烟味混合在一起,让双方士兵的呼吸都变得更为艰难。不过眼见距离目标越来越近,杀红了眼的联军也不想就此功亏一篑,仍然在缓慢而坚定地一步步前进。 究其原因,还是海汉在正面部署的兵力太少,导致火力输出不足,难以彻底阻挡住数倍兵力的敌军直扑。不过罗杰面对这个状况倒也没有慌张,他战前所做的最坏打算便是中路被敌军攻破,而现在还远远不到放弃这个阵地的程度,只要他一声令下,两门火炮立刻就可以将外面这群敌军打成一堆碎肉。 但罗杰暂时还不想暴露这最后的火力点,他要给敌军留下一点希望,刺激他们明天还会继续来攻打这里。眼见敌军正一点一点破去外面的路障,罗杰也坐不住了,拿了自己的步枪上到房顶,匍匐房檐处架起了枪,慢慢瞄向敌军阵中的军官。 虽然罗杰因为子弹存量有限,已经有段时间没使用hk416步枪来进行射击训练了,但枪到手上,手感依然还在,几发点射打出去全都没有落空。当然了,以对面这种人挤人的混乱状况,他居高临下的射击想要完全打空也不太可能,瞄个大概就肯定能打到人了。很快他又瞄到了敌军后方军旗下的一名高级军官,其所处位置也只有在比较高的地方才能观察到,看他不停发号施令的模样,罗杰判断那人应该便是敌军的火线指挥官,当下便慢慢调整枪口,将其锁定在了自己的准星当中。 罗杰扣动扳机,接连几发点射夹杂在杂乱枪声中,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子弹却准确地命中的目标,将那名高级军官从马背上击落。不管生死如何,罗杰基本可以确定他不可能再在战场上坚持指挥了。 这个关键性的击杀很快就收到了效果,敌军后方一阵骚乱之后,便传来了收兵后撤的信号。于是这波攻势如潮水般退去,在田野中留下了上百具尸体。罗杰探头看了看外面的防御路障,已经被敌军破坏了大概三分之一,如果他没有亲自出手,放任战局继续,那么剩下的防御工事顶多还能撑个十多二十分钟,局面可以说是相当危险了。 “明天得准备点手雷应急啊!”罗杰心中默默地念叨着。 手雷在这个时代已经不算是什么新鲜事物,15世纪的欧洲战场上已经出现了装黑火药的手榴弹,而17世纪开始,欧洲一些国家的军队中出现了专门训练使用手榴弹的掷弹兵,18世纪初法兰西第一帝国的近卫掷弹兵更是成为了拿破仑骑兵团中的精锐部队,专门负责保卫拿破仑的个人安全,并且成为日后闻名遐迩的近卫掷弹骑兵团前身。 手雷在海汉军中早有列装,不过因为造价和产能的缘故,这种杀伤力较强的近战武器并没有大面积装备到每一名士兵手中,而是在班排一级少量集中装备。军中也没有掷弹兵这个兵种的存在,但军官一般会挑出一部分身强力壮的士兵进行相关的掷弹训练。在战事激烈的时候,也可以利用这种武器来弥补火力输出的不足。 罗杰原本准备的备用方案就是如果打冷枪收不到效果,就只能把库存的手榴弹先拿出来用了,反正火炮不到最后时刻不能让其亮相,免得打草惊蛇让敌军的斗志彻底瓦解掉。 罗杰顺着梯子回到院子里,将枪交给自己的勤务兵,口中下令道:“赶紧组织民夫,把外面被破坏的防御工事修补修补。还有看看外边有没有活口,没死的就带回来,审问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 罗杰一转头又将副官叫到身边,关切地问道:“我们这边伤亡状况如何?” 副官压低了声音应道:“报告首长,我军目前阵亡七人,伤二十九人。其中两人伤势严重,怕是捱不过今晚了,其他人都是皮外伤,暂无大碍。” 尽管海汉军占据了地形的优势,有房屋作为掩体来进行伏击战,但终究兵力相差数倍,近距离的抵近互相射击,即便是有掩体也难免会出现伤亡。不过这半天持续战斗下来,己方阵亡还不到十人,与对手的伤亡数字相比更是连十分之一都不到,这个战果已经算是非常理想了,伤亡率也在可以接受范围内。 目前受伤的人员基本都已经离开阵地,转往后方进行包扎和治疗。而阵亡人员的尸体也已经收敛起来,待战事结束之后再操办丧葬事宜。而负责运输物资和人员的民夫,到目前为止还并未出现伤亡,后方的民众情绪也因此比较稳定,并没有受到前方交火的太大影响。 罗杰对此倒也不是很担心,毕竟后方还有谭举任坐镇,虽然行军打仗的事,谭举任半点忙都帮不了,但处理民众事务,在战时安抚民众情绪,组织后勤工作还是完全能够胜任。有他在后方处理这些繁杂事务,罗杰也就不用事事操心,可以将精力尽可能集中到战事的指挥上。 此时天色已经渐暗,罗杰估摸着对手这番撤兵之后重新整队,也来不及再发动下一波的攻势了,当下便传令,让后方赶紧把准备好的热食先送上来。正如他先前所承诺的那样,作战期间的伙食油水十足,一早便已经宰杀了不少鸡鸭猪羊,以供辛苦作战的士兵们享用。 埋伏在野外的部队在这次战斗结束之后,也趁着夜色撤了回来。他们虽然没有直接参战,但在野外足足蹲守了一整天,还要注意不能暴露行迹,这差事也着实辛苦。而且明天黎明之前还得再次出发,早早去预定地点设伏,能撤下来休息的时间也不过几个小时而已。 晚饭之后,谭举任安排完后勤事务,也亲自跑到指挥部来见罗杰,向他了解今天的实际战况:“听说今天打得很胶着啊,差点就让敌军攻破防线了!” “放心好了,敌军今天已经拿出了八分力,我们这边顶多算出了五分力,安排在野外打伏击的部队和抄后路的舰队都还没用上,他们能攻到近处,多少也有我们放水的原因。”罗杰对此很是笃定地说道:“我今天特地没有火力全开,就是想等着他们的辎重到了之后,明天来个打包全收!” 谭举任倒是不怀疑罗杰的能力,但还是小心叮嘱道:“那你可别玩脱了!” “玩脱的不是我们,是敌人。”罗杰摇摇头道:“他们想靠偷袭战一举攻下这地方,可实施的时候就撞了铁板,战斗进程肯定也和他们的预计大不一样。我特地隐藏实力,就是不想太早惊走他们。想必他们现在应该很犹豫,到底是要继续进攻,还是该趁早撤离。不过就算他们想通了要撤,明天也来不及再撤回柔佛那边去了。” 正如罗杰所料,巴蓬和霍格两名联军将领对于今天的战果都是十分郁闷。特别是巴蓬,最后一次的攻势眼见就要攻破敌军防线了,自己派去督战指挥的副将却中了一颗流弹,直接导致了全军的溃退。把人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口吐血沫,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军医还没来得及把他胸口里的子弹挖出来就已经断了气。 若是能攻破海汉人的防线,这副将死了倒也值了,但可惜的是他的死仅仅只换来了前线部队的溃退,今天发动的三波攻势,到最后所取得的成效只能说趋近于零。联军的部队刚刚撤离战场,海汉村中已经涌出上百民夫,到外面的战场上收敛联军士兵的尸身和武器,同时对受损较为严重的中路防御工事进行修补。 联军已经没有余力再顶着黑夜发动第四波的攻势,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海汉的民夫在远处施工。经过一晚的修补之后,想必今天好不容易才撕开的一点缺口也会消失不见了。 脸色铁青的霍格开口道:“我们今天已经损失了全部兵力的十分之一,却连海汉村子的墙都没摸着,我们不能就这样收兵,否则他日一定会被海汉人踩到脸上来!巴蓬将军,我们的火炮运抵营地了吗?” “到了。”巴蓬听完翻译的话之后依然面无表情,大概是还没有从自己副将阵亡的打击中调整过来。 “那么明天我们就使用火炮跟海汉人一决胜负吧!”霍格恨恨地说道:“海汉人的阵地上似乎没有部署火炮,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利好消息,明天一定要让他们好好尝尝厉害!” 巴蓬心中却是隐隐有些担忧,据说海汉武器性能优异,尤其是海军战船的炮火十分犀利。他们驻扎了上千人的军队在这里,又怎么会连一门火炮都没有?但如果有装备火炮,为什么在今天这样被动的战局下却仍然坚持不启用大杀器,而是只用步枪来进行抵抗,这难道不是自讨苦吃的吗? 巴蓬无法对这种矛盾作出合理的解释,但他也赞同霍格的想法,这么辛苦把炮运到战场,难道一炮不放就撤了?那回去可没法向上头交代,到时候别说什么军功了,说不定还要被扣上个指挥不力的罪名。所以无论如何,巴蓬也抱着拼死一搏的心态,要看看海汉人还能如何应付火炮的攻势。那村子的房舍墙壁虽然能挡下火枪子弹,但决计挡不住势大力沉的炮弹,到时候用炮轰塌村子外围的房舍,那些躲在暗中打黑枪的火力点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不过火炮都是长途跋涉运来,受制于运输条件,所能使用的弹药数量也比较有限,所以这炮轰海汉的战法,还需尽量省着点用才行。要是炮弹打完依然攻不进去,那可真得考虑放弃这次行动了。 尽管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但霍格和巴蓬当下都想不到更好的战术了,也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火炮这个大杀器。两人简单吃过晚饭之后,又各自带队巡查营地,布置外围岗哨。此地目前是位于海汉控制之下,联军虽然兵力占优,但这战场到处都是泥泞,也不敢再搞什么摸黑偷营之类的动作,反倒是需要小心海汉军,趁夜摸出来反攻一把。 两人各自回到帐篷中躺下之后,心思都是想着明天一早要如何安排攻势,但殊不知第二天早上最先打响战斗的,却并非他们眼前这个主战场。 翌日凌晨,天色才刚有一点蒙蒙亮,柔佛海峡的水面上便出现了一支挂着红蓝双色旗的武装舰队。穆夏柏所率的援军昨晚在十几里之外的一处海岸休整了一夜,今天一大早便直奔柔佛军的渡海地点而来。穆夏柏深知早一分收拾这里的柔佛军,便能早一分结束这场战事,一路亲自把舵,来得竟然是比约好时间从西边抄过来的本地海军还快了不少。 柔佛军的值夜岗哨甚至都没有及时发现这支舰队,直到其冲破晨雾出现在离岸不到百丈的水面上,哨兵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赶紧敲响了报警的铜锣。 正文 第1245章 切断退路 柔佛与英国东印度公司所组成的联军共有三千余人,但实际接受英国人培训并且得到其认可的却远远达不到这个数,所以最终有一千余人是作为预备军留守在柔佛海峡的北岸,并没有进入星岛参战。用霍格的话来说,这些只会使用长矛和砍刀的土著士兵顶多只能派去打扫战场,实在没有必要进入星岛浪费宝贵的物资补给。 所以最终渡海进入星岛的部队,只有一千多名合格的柔佛新军,加上英国人带来的数百名雇佣兵,勉强凑了两千出头的兵力。在联军高层看来,用成倍的兵力去打一场突袭战已经足够了,等赶跑海汉人之后,再增加柔佛驻军守住星岛也不迟。当然了,如果一定要追寻最根本的原因,终归还是柔佛运力有限,难以保障大规模渡海作战所需的补给供应。 虽然渡海行动进行得十分顺利,但霍格还是很小心地在岛北的登陆点设立了临时营地,并且留下了大约二百名士兵和同等数量的民夫留守这里,以便接收从柔佛运过来的物资,为前线的大部队持续作战提供保障。大部队开拔南下之后,这里的事情可没停下来,由于柔佛能提供的船只数目有限,只能多次往返来运输物资,所以昨天这些留守人员也是忙活了一整天,直到天黑之后才歇下来。 这天还没亮,突然便听到了报警的锣声响起,众人从睡梦中惊醒之后都是一脸懵逼——敌袭?可是敌人不是应该在岛南边,这个时候正与自家军队战斗吗?他们是怎么绕到这边来的,难道连自家老窝都弃守了? 士兵们睡眼稀松地爬出帐篷,立刻便发现这可不是哨兵误报,海面上的战船桅杆上都挂着海汉旗,而且离海岸近的几条船已经开始放下小艇,满满的装着士兵往岸边划来了! 这个时候也没人还顾得上去弄清敌军到底是怎么从南边抽身出来包抄自家后路了,如果不能将这些敌军士兵阻止在滩头,那么在这里留守的几百号人很可能都得死!柔佛士兵们连自己的藤甲都来不及穿上,抓着插在帐篷门口的长矛和砍刀便冲出去应战了。 会使用火枪的柔佛兵,基本都被编入了主力部队,南下攻打海汉据点去了,留守在此的士兵所装备的全都是冷兵器,但这些土著兵没有跟海汉军交手的经历,初次碰面倒也表现得十分凶悍,丝毫没有畏惧的情绪,几乎是不加考虑就杀向了海岸线。 穆夏柏身份显赫,当然不会冒险首批登陆,此时正站在甲板上用望远镜查看岸上的动向。他看到柔佛兵迅速冲杀出来倒也有些惊讶,但接下来便注意到对手散乱的阵形,分明是没有任何的准备和指挥,当下便安下心来看戏了。他带来的这些人马虽然近两年没有执行什么作战任务,但平时的训练可是一点都没落下,要是连这些使用刀枪的散兵游勇都应付不下来,那打完仗也不用再回去了,就地解散留在岛上当农民垦荒算了。 其实穆夏柏带过来的部队中有不少老兵,有些还曾参加过1631年安不纳岛战役,与荷兰人交过手,要应付这些土著士兵自然不在话下。小艇上的士兵在军官的指挥下都没有急于开火,只是默默地将装填好弹药的步枪架到了船舷上,等待来自军官的命令。 直到小艇靠近海岸,距离岸边大呼小叫的柔佛兵仅有不到二十米的时候,军官才下令开火。趴在船舷上的士兵扣动扳机,一排子弹发射出去,但却因为船体起伏不定,仅仅只打中了两人。不过这些柔佛军显然知道火枪的厉害,一见艇上的海汉兵开枪射击,立刻放弃了冲上来搏杀的念头,转头就往回跑。这作战态度转变之快,也是让海汉兵叹为观止。 在几艘小艇上的士兵接连开火打翻数人之后,原本试图在滩头进行拦截的柔佛军已经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打算,向后回撤到他们的临时驻地中。不过这个所谓的驻地并没有及时修建起像样的防御工事,仅仅只是在存放物资的遮雨棚周围立了一圈竹篱笆,扎了几个拒马放在外面而已。这样的防御手段要是能防得住武装突击的海汉军,那才是活见鬼了。 登陆后的海汉士兵们在军官的指挥下不慌不忙地完成了集结,然后排好队列向篱笆内拒不投降的柔佛军进行射击。竹篱笆和盾牌当然不可能完全挡下子弹,顷刻间便有数人倒在齐射之下,而试图冲杀出来的人也根本拼不过海汉的刺刀阵,一个照面便被几把刺刀戳翻在地。不管柔佛兵原本有怎样的勇气,当他们发现自己和同伴在对手面前毫无抵抗之力,只能接受一边倒屠杀的时候,也很快就失去了继续战斗的信念。一部分人选择调头往岛上内陆方向逃窜,以民夫为主的另一部分人则是放下了武器选择投降保命。 穆夏柏没有下令让士兵去追击逃走的柔佛兵,这些人再怎么逃,也不会在岛上找到可以离开这里的船只,他们要想离开星岛,要嘛自己砍树做木筏或独木舟,要嘛就只能横渡柔佛海峡游回大陆去。当然了,可能性最大的结果,还是在逃离这个岛之前就会被海汉军擒获或是杀死,所以也不用急在这一时进行追击了。让他们跑去南边报信,正好可以扰乱柔佛军主力的战斗意志,对于海汉的作战计划利大于弊,穆夏柏自然也是乐见其成。 但整个战斗过程要比穆夏柏预计的轻松十倍不止,他原本制定的作战计划中,已经做好了小艇登陆受挫,让战舰抵近海岸展开炮火掩护的打算。他原以为柔佛军怎么都得把这后路要害给护住了,没想到对方昨天忙于运输人员和物资,还根本就来不及构建像样的防御阵地——当然也有可能是柔佛军的安排中根本就没有打算过要在这地方部署反登陆的作战部队,这从刚才柔佛士兵毫无组织的反抗也能看出一二。 对手留守在这里的兵力实在少得惊人,穆夏柏所期待的交战场景还没来得及出现,战斗就已经宣告结束。这个时候他所准备的登陆计划才展开了一半,一部分离海岸稍远的战船才刚刚开始放下装载陆军士兵的登陆小艇,而海岸上的士兵已经开始在打扫战场了。 穆夏柏对柔佛军的表现着实有些失望,他从安不纳岛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开战第二天赶到了作战地点,但真正与敌军交手作战的时间有多少?五分钟还是十分钟?甚至都没有像样的抵抗便已完结,这一瞬间穆夏柏甚至有点怀疑罗杰是不是故意消遣自己——敌人就这战斗力,需不需要向安不纳岛求援,你罗杰心里没点数吗? 当然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按照罗杰所称的状况,柔佛军至少还有两千人左右在星岛作战,虽说打下星岛基地的可能性不大,但罗杰的人马要反击清剿这么多敌军,那也的确不是轻松的任务。而且对岸的柔佛军一旦发现海汉出兵柔佛海峡,也说不定会发动新的攻势来为岛上的联军打通退路,所以这支援行动也并非毫无意义,仍然是整个作战计划中不可缺少的一个环节。 在控制了海滩之后,穆夏柏也乘坐小艇来到了岸上,查看这短暂战斗的收获。柔佛为了能让岛上这两千多联军能够安心作战,一口气运来了可满足部队五日所需的补给物资,不过运去前线的只是少部分,一多半都还存放在这里,等待天明之后启运。 此外还有英国人向柔佛提供的军火弹药,以及一些武器盔甲。穆夏柏拿起了一支缴获的步枪查看,这种老式的火绳枪基本已经在海汉的一线部队中淘汰,目前只有民兵还有少量装备。至于这些缴获,想要在南海另外找一个买主倒是不难,战后找几个军火掮客,应该很快就能将其变现了。 至于盔甲和冷兵器,海汉军就更用不着了,而且也很难卖出什么好价钱,大概只能拿去回炉,用来打造农具、铁锅、菜刀之类的生活生产用具了。 穆夏柏很快便查看完缴获的物资,虽然东西不少,但在他眼中看来价值却很有限。这当然也是因为他现在常年待在安不纳岛,整日接触的都是各国达官贵人,眼界和价值观都有所变化,这点东西放在他眼中自然只是小菜一碟。 真正值钱的缴获,穆夏柏认为还是要数现场抓获的两百余名俘虏。对于严重缺乏劳动力的星岛来说,这些俘虏当然能派上不小的用场,其可利用价值要比缴获的这些物资高多了。 这个时候从海峡西边赶过来的本地战船也到了,不过他们来晚一步,连打扫战场的资格都没了。穆夏柏让船上的陆军全部登陆,然后战船继续分批在海峡内巡逻,以防对岸的柔佛军察觉到不对之后另行开辟渡口。清剿这处登陆点可不是穆夏柏的全部任务,他必须保证完全切断柔佛海峡的渡海运输通道,不给柔佛军留下回撤国内的退路,这才是罗杰制定的作战计划所追求的最终目标。 为了预防敌军听闻消息之后发动反扑,穆夏柏下令立刻开始构筑阵地。虽然他带过来的陆军部队并不是很多,但要借助阵地阻击一心逃跑的散乱敌军应当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实在不行还有来自海面上的炮火掩护。而土建工程当然就不需要士兵们亲自动手了,这批刚刚被抓获的俘虏立刻就派上了用场。穆夏柏点了几名工兵,让他们充当临时工头,去指挥俘虏们构筑防御工事。 “接下来的表演,就看南边了!”穆夏柏喃喃自语了两句,然后让副官去把自己的电台取来,联系罗杰告知战况。而此时的天色才刚刚泛白而已,穆夏柏下手够快,倒也给自己指挥的部队留下了更多用来休整的时间。目前柔佛军主力仍在岛南,这一去一来路上就得差不多一天了,这边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有什么压力存在。 从穆夏柏那里传来的好消息让还在吃早饭的罗杰也是精神为之一振,立刻将电文递给了旁边的谭举任道:“老穆那边已经动手了,零伤亡顺利拿下了柔佛军的登陆点。” 谭举任惊道:“这么早?老穆可真够勤快的!” 调侃归调侃,谭举任还是从罗杰手中接过电文,认真看了一遍内容,确认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罗杰在旁边继续说道:“老穆那边已经把后路包抄到位了,今天就可以放开手脚好好教训教训这帮家伙了。既然来了,就别想再回去了!” 谭举任道:“能活捉还是尽可能活捉吧,劳动力比尸体更有价值,尽量不要滥杀。” 罗杰点点头道:“这是当然,特别是那些英国佬,等抓到他们之后,要想办法向东印度公司敲一笔赎金才行……至少得把这次行动的军费给挣回来!” 谭举任当下没有再接他这个话茬,他发现自己与罗杰相比还是太纯良了一些,人家想的是不但要俘虏活口,而且要将战俘的价值最大化利用,哪像自己只指望能用战俘充当苦力,根本没有往深处去琢磨。 “你待会儿回去,先带人把库存的绳索、镣铐之类的东西先清理出来准备着,到时候要锁住上千号战俘,需要的材料可不少!”提到战俘的事,罗杰还不忘叮嘱谭举任两句,言语中已经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谭举任连忙应下来,心中也不仅有些犯嘀咕——要是一次俘获了太多敌军,这要往哪里安置才是?岛上连个大点的牢房都没有,也没有其他的大型建筑能容得下这么多人,难道让他们全都睡露天? 谭举任将自己的告知罗杰,罗杰听完之后大笑道:“我们只需要弄个木头马圈,晚上把这些人圈起来就行了。这海岛四周环海,本身就是天然牢笼,逃也逃不远。到时候当众杀掉几个尝试逃跑的,其他人自然就会老实了。” 正文 第1246章 瓮中捉鳖 罗杰所说的处理方式无疑相当简单粗暴,但谭举任转念一想,当下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来安置战后势必会出现的大量俘虏,只能这么凑合着办了。谭举任倒也没有那种圣母般的仁慈,会去考虑战俘的待遇和人权之类不着边际的玩意儿,只要能把这些人的劳动价值充分利用起来,他也不会介意罗杰采取一些严酷的手段来镇压敌军战俘。 至于对英国战俘的处理方式,谭举任的确是没有相关的经验,自然不知道海汉在这方面早就有相应的套路。当初和葡萄牙人、荷兰人及西班牙人交手,战后都陆续通过赎金交换的方式将俘虏返还给了对手,这种竹杠不敲白不敲,也没什么好客气的。 当然了,现在商量这些细节还稍早了一些,毕竟战争尚未结束,海汉军就算取胜的把握再大,也得先将对手击溃才能进行之后的抓捕。谭举任从罗杰这里拿了主意,便回去组织人手和物资去了,这凭空多出来的上千人吃喝拉撒,那都得早做安排才行。 穆夏柏在岛北断了柔佛军的退路,全歼敌军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罗杰的心情也比前一天放松了许多,还特地去两边村庄中巡视一番,为手下士兵加油鼓劲。尽管海汉军在昨天的交战中也出现了少量伤亡,不过在战局明显占优的情况下,并没有影响到部队的士气,加之罗杰声称今天便要与敌军展开决战,这种短平快的战斗节奏让士兵们也一直保持着兴奋的情绪。 抱着要在今天决战这种念头的并非罗杰一人,霍格和巴蓬两名联军将领其实也有类似的打算。他们是抱着打偷袭的想法跨海而来,原本就没打算要跟海汉打持久战,战斗拖的时间越长,对需要长途补给的联军就越是不利,所以必须要速战速决才行。如果今天在战场上依然不能取得优势,那他们就得考虑要不要再在这个战场上与海汉军继续死拼了。 费了不少麻烦运来的八门火炮此时便安置在营地中,昨天晚上已经连夜将炮架安装好,弹药也全部就位,就等着推上阵地发挥作用了。联军昨天的攻势已经证明了单凭步兵很难攻破海汉防线,火力输出难以对掩体后面的海汉兵造成有效的杀伤,攻坚的任务必须由火力更强的火炮来完成。虽然这几门炮来得迟了一些,但迟到总比不到好,只要能在战场上发挥作用,将其从柔佛国内运过来的一番折腾也不算白费。 霍格今天将亲自指挥炮兵作战,能不能打个翻身仗,很大程度就得看炮兵的发挥如何了。不过霍格也确信只要能够正常发挥,八门火炮要摧毁两村之间那几栋碍眼的建筑仅仅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海汉人的应对手段——对方那道看不透的防线中,会不会也早就藏着数门火炮? 霍格旋即否定了这个可能性,海汉人如果真有火炮部署在这道防线上,昨天的战斗中就应该投入使用了,怎么可能把这种大杀器藏匿起来?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海汉人仓促应战,昨天来不及把火炮部署到战线上,但有了昨晚一夜的缓冲时间可就不一定了。 从望远镜中不难确认,海汉军昨天在停战之后连夜对防线外的防御工事进行了修补,而且在铁丝网的外层又密密麻麻地埋下了不少尖木桩。这些木桩与地面呈斜角,尖的一头朝向联军方向,几排错开埋设,比起可以抬走的拒马鹿砦更加难以破坏。在推进到铁丝网区域之前,联军还得花费时间清理掉这些新设置的路障。海汉人有时间布设新的防御工事,那按道理说要弄几门炮到战线上也不会存在太大的问题。 海汉的火炮作战能力如何,霍格并不了解,但想来大概也不至于差得离谱,毕竟几个西方竞争对手都曾败在海汉军手里。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霍格只希望己方的火炮能在接下来的作战中占得先机,不管对手如何部署,只要能尽快摧毁其防线就对了。 而巴蓬今天的任务便是在阵前督战,但考虑昨天副将在阵前被对方火枪手击毙的惨状,巴蓬督战的位置不会再那么靠前,尽可能避开被流弹击中的风险。但巴蓬和霍格心里都很清楚,今天想要拿下战斗的胜利,所需付出的代价肯定会比昨天更大。 战斗的序幕依然是由联军拉开,步兵护送炮兵进入战斗位置,然后炮兵估算距离,确定炮位,一切都按照作战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霍格手下这些炮手虽然大部分也都是雇佣兵,但每门炮的主炮手可都是货真价实的英国人,其中不少人也曾在英国军队中效力过,专业军事素质并不差。霍格对此战的信心,也有一多半是来自他们。 只可惜对手根本没打算要把先发制人的机会留给他们,就在联军的炮手们尚在计算射击距离和角度的时候,对面的海汉防线上有数处地方的掩体忽然被扒开,出现在缺口后方的是一座座漆黑的火炮。霍格注意到这一变化后心顿时就是一沉,海汉人故意等到己方火炮进入战斗位置之后才亮出獠牙,这显然是早就算计好的手段,联军想用火炮破开对方的防线,这个作战计划恐怕马上就会被对方反制了。 “开火。”罗杰语气平静地下达了命令。 防线之外的这块地区,海汉军在对手入侵之前就已经进行过校射,特别是可能会被对手选为火炮阵地的区域,更是被设为了预瞄目标。罗杰可不打算留出时间让对方表演他们的火炮射击技术,既然目标已经就位,那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毫不留情地摧毁他们。 炮声轰隆隆地在海汉防线上的各处炮位鸣响,虽然海汉军提前部署的火炮数目跟对手相差不大,但因为提前进行过校射,这抢先发动攻势的效果就很明显了,数枚炮弹几乎是以火力覆盖的方式击中了联军火炮部署的位置,尘土飞扬中还夹杂着数声惨叫。 在进行了三发速射之后,各个炮位停下来根据观测到的弹着点位置,稍稍调整了一下火炮发射角度,然后又是接着三轮炮击。而在此期间,联军的火炮阵地只间歇开了两炮作为反击,然后就彻底哑火了。可海汉并未就此停止,每轮三发速射,对着联军的火炮阵地足足打了五轮才停下来。 霍格已经被迫后撤了百米,要是他坚持在火炮阵地上指挥,那么此时可能已经变成了一堆焦糊的碎肉。被数十枚炮弹犁过一遍之后,刚刚才部署好的火炮阵地上已经看不到几个活口了,硝烟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让人简直无法正常呼吸。 震惊之余,霍格也已经明白对手明明有大杀器却一直引而不发的原因,就是在等着自己把压箱底的宝贝亮出来,然后再利用火力优势一举摧毁。这打垮的不仅仅是联军的火炮部队,更是最后一丝取胜的希望。没有了火炮,联军想要继续发动攻势,就得完全靠人往上怼了,而对方此时已经亮出了火炮,再想以昨天的作战方式从正面冲击对方阵地,所需承受的火力打击强度就更大了。 继续打,可能会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但要就此放弃,霍格却又着实不甘心。他转头去看旁边的巴蓬,却见巴蓬也是一脸铁青,只言不发。不问可知,对方跟自己的心思也差不多,难以对当下的局面作出抉择。 “巴蓬将军,我们……可能已经失败了!”尽管很不想承认这个结果,但霍格作为要对战争负责的高级军官,还是不得不道出现状。 巴蓬的回答也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撤兵吧,还来得及!” 霍格明白巴蓬所说的“来得及”是什么意思,如今攻破对方的防线似乎已经成了妄想,再发动攻势多半也是徒增伤亡。如果继续在这个战场上拖下去,己方的不利因素会一点一点被放大,当形势由主动变成了被动,那再想安然离开这个岛就很困难了。这个时候选择撤走还能及时止损,倒不失为一个相对理智的决定。当然了,等回到柔佛国内之后,他们要如何就这个败局做交代,那就得到时候再说了。 海汉人既然提前就部署了火炮,那天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在暗中安排别的手段,霍格心知当下的确不能再恋战了,既然巴蓬也有同样的看法,那就事不宜迟,趁着海汉军还没有主动出击的时候尽快撤离此地。 “敌人要溜了啊!”罗杰一直关注着对手的动向,眼见其主力部队逐渐脱离了火炮射程,便也大致猜到了对方的意图。看样子对方的指挥官脑子还算清醒,并没有打算要再次攻上来拼个你死我活。不过这星岛也并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想安安稳稳地撤走,那还得先问问自己答不答应。 “给二连三连发信号,让他们准备动手了!”罗杰立刻便下达了命令,让提前部署到野外打伏击的部队加入行动。 罗杰的下一条指令便是给本地留守的部队,让各部队立刻集结,准备出击追剿后撤的敌军。 对于出征星岛的联军来说,这趟差事是真的苦,前一天从柔佛渡海过来,在陆上急行军数十里之后只作短暂休整,便立刻投入了战斗。在野外露宿一宿之后,第二天甫一交战便又落在明显的下风,然后便要撤退了,接下来又是几十里路的急行军等着他们。这样的作战行程,哪怕是精锐军队也会十分吃力,更别说这种训练水平有限的联军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联军才撤离战场没几里地,便一头撞进了海汉军的伏击圈,林间一阵枪声响过之后,走在最前面的一队联军士兵已经倒下了大半。仓促间也看不清林中到底埋伏了多少海汉军,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枪声在响,只能又调头往回跑。 巴蓬接到报告也是惊疑不定,很显然海汉军在林间是早就设下了伏兵,那么问题来了,对方到底在岛上驻扎了多少兵力,竟然还能有余力分兵设伏。而且很显然对方是已经算计到了联军会选择撤退,所以才会提前在退路上设伏,这岂不是说明己方的作战意图完全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下? 在拿不准对方伏兵规模和部署的情况下,巴蓬也不敢安排部队强行硬冲,当下只能知会霍格一声,绕过对方设伏的林区。而负责率队垫后的霍格赫然发现,原本驻守在村庄中的海汉军已经在向着己方撤离的方向不急不慢地跟过来,看样子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自己离开。 “告诉巴蓬将军,让他加快行军速度,我们没时间停下来犹豫了!”霍格判断出形势不妙,立刻向自己的传令兵下达了命令。 但海汉军在林间的伏击可并不是就这么一招,不管巴蓬怎么绕道,林间总会不时响起枪声,不断有人被冷枪命中倒下,而又无暇作出反击。巴蓬眼见不是办法,便下令一队士兵去扑一处不断放冷枪的树丛,谁知还隔着几丈的距离,那地方突然刷拉拉伸出了数十支枪口来,一阵排枪打得联军士兵连头都抬不起来,没被射中的幸运儿连同伴都顾不上了,赶紧调头逃命。 这下巴蓬也不敢再轻易抽调人手去对付那些零星冷枪了,谁知道某处打冷枪的树丛后面是不是躲着一大队的海汉伏兵。当下的应对办法,也只能是小心为上,对冷枪顺手开枪还击一下就是了,总之是尽量不可恋战。但这样一来,整体的行军速度就被大大拖慢了,后面的追兵也越来越近了。如今的局势已经非常明显,海汉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他们回去,继续往北逃亡,或许还会有更多的陷阱和伏兵在路上等着他们。 正文 第1247章 陷入困境 海汉军能作出如此周密的部署,这些手段显然不是临战之后才作出的调整,而是早就有相应的安排。两名联军将领一时间也想不出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才会让海汉人提前有了应对措施。但当下也不是追究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先保存实力撤回国内,之后再慢慢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状况也不迟。不过对手既然在撤退的后路上部署了拦截手段,那想必这一路上都不可能安宁了。 正如他们所料想的那样,海汉军展开的游击拦截几乎无时不刻都在发动,他们并不会从林中隐蔽处现身出来与联军正面交战,而是不断地打冷枪来拖慢联军的行军速度。其小股部队在林间的活动非常灵活,往往是放几枪就立刻转移位置,让联军根本防不胜防。 而衔尾而至的追兵更加难以对付,霍格能明确地感受到对方所使用的步枪性能要胜过自己的部队,他们往往会在己方的射程之外就开枪射击,利用武器的射程优势对己方士兵展开单方面的攻击。在这种形势下霍格根本不敢恋战,只能指挥部队且战且退。但前方的主力部队似乎不停在变换行军路线,并不是沿着来路一直往北,这也给垫后部队的撤离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霍格哪知道前面的主力部队不断遭受林中伏军的阻击骚扰,只能更改路线来避免发生战斗,但这么七弯八拐地在林间绕行,不免也就逐渐有人脱离了或主动或被动地脱离了大部队,只能尝试自行向北突围。撤退的途中队列越来越分散,行军约二十里之后已经完全没了队形,士兵们只是下意识地朝着北方或者是人多的方向行进,指挥体系也基本宣告报废了。 在这样的状况下,负责拖延他们行进速度的海汉野战部队基本只需要按部就班地执行既定的作战计划就行了,不停地在林间穿插,切割敌军阵形,寻找其薄弱点进行打击,然后迅速撤离实施下一次穿插。 单以战术的熟练程度而论,罗杰手下这支部队的丛林战实力还远不及钱天敦那支以山地丛林作战而闻名的特战部队,不过对付这支惊慌失措的敌军倒也已经绰绰有余了。反复的穿插切割之下,慌乱的对手已经完全没有了应对的措施,有序的后撤也逐渐变成了各自为战的逃命。 联军在这个过程中掉队的,迷路的,被杀被俘的情况都越来越多,霍格和巴蓬虽然心知不妙,但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下也难以再组织起像样的反抗,甚至连重新集结部队都做不到了,也只能埋着脑袋拼命往北边逃。尽管不知道海汉人在北边还部署了什么手段,但这是他们脱身的唯一生机,当下也顾不得再去细想潜伏的危机了。 在距离登陆点还有十来里的地方,溃逃的部队遇上了从北边逃过来的零星士兵,而带来的噩耗更是让霍格和巴蓬心惊肉跳——海汉人的舰队在今早突袭了登陆点,并且已经占领了联军在当地刚刚建立起来的码头和营地。换句话说,他们逃回柔佛国内的唯一途径,似乎已经被海汉人提前切断了。 这个消息也最终坐实了他们之前的一个猜测,那就是海汉在联军发动攻势之前就已经察觉到了这种动向,并提前作出了相应的部署。联军昨天下午才抵达岛南,向海汉村庄发动攻势,但其舰队在今天一早就绕到了柔佛海峡,并且准确地攻击了联军在星岛的登陆点,这毫无疑问是有意识打了一个时间差。海汉人很清楚联军的作战计划,放弃了在联军进行渡海行动的时候发动反登陆作战,然后等联军主力离开登陆点南下之后,才施施然地冒出来切断了联军的后路,其用心之险恶也彻底暴露无遗。 整个星岛就是一个巨大的圈套,等着联军自动往里钻,然后慢慢收紧口袋。霍格和巴蓬现在也明白了为何海汉人昨天在战局吃紧的时候依然没有动用火炮,就是为了让联军继续抱有一丝“我能行”的念头,给包抄后路的舰队留出足够的行动时间。而今天一开战,海汉便果断使用火炮示威,打得联军失去了继续作战的勇气,又在野外部署了人马层层阻击,将联军逐渐分割剥离。这一整套的组合拳打下来,联军基本就没什么抵抗力可言了,只能一味地逃窜。 但如今后路已断,逃又该往哪里逃?这可是一个极大的难题。星岛虽然面积不小,但四面环海,岛上又没有什么可供补给的村镇,屁股后面还一直跟着穷追不舍的海汉军,这两千人的队伍要逃到哪里才能找到生机? 尽管知情者都知道自己的处境已经无处可逃,但还是下意识地继续往北行进,毕竟他们唯一的生路就在北边,而且海峡对面发现状况不对,肯定也会再派船营救岛上的联军。虽然现在部队被打散了,或许到了海岸后还能重新集结散兵,然后建立阵地抵御追上来的海汉军。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穆夏柏所率的舰队在今天已经击退了三波试图渡海反扑的柔佛船队。这些吨位较小的民船在海汉战船面前基本没什么表现的机会,往往只要挨上一炮就得粉身碎骨,就算能够近身也无法轻易攀爬上高高的船舷。而几艘英国武装帆船虽然实力稍强一些,但其数量和火力都处于明显的劣势,在海上远远旁观了一下海汉与柔佛船只交战的状况之后,便很知趣地溜走了。目前在柔佛海峡的登陆点附近海域,并没有他们的船只敢靠近海岸线。 当然联军也不是没有准备一个应急的备用计划,不过在那之前,他们也得先确认原登陆点附近已经毫无脱身的机会,然后再启动另一个方案。 当天日落之前,在亲眼确认了海岸营地已经换上了海汉双色旗之后,联军也终于放弃了从这里返回柔佛的想法,重新集结队伍之后便转而向西行进。海汉军也没有再连夜进行追击,只派出了少量侦察兵坠在后面观察其动向。 谭举任坐镇的后方在这一天中也没有闲着,敌军后撤之后他便组织人手打扫战场,接受俘虏人员。按照罗杰的指点,谭举任让民工在村外的空地上紧急搭建了收容俘虏的临时战俘营,不过这战俘营的设置着实简陋,没有牢房,没有围墙,甚至连大门都没有。 谭举任的设计非常简单,就是在地面打下若干木桩,然后用铁丝网将其连接起来,围出一大片空地,留出一个缺口当出入口就行了。这比罗杰所说的“马圈”更为简洁,而且搭建速度也更快,上百民工同时进场施工,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建起了可容纳千人的临时拘禁场地。 很快便陆陆续续有俘虏被押解回来,除了极个别有情报价值的高级军官和外貌特征显著的欧洲人之外,其他普通士兵经过简单搜身之后都直接扔进这块空地里去。到中午时分,就已经接收了超过三百名战俘了。 关于如何管理苦役营,这已经是外放的官员必须要学习的科目之一,谭举任虽然没有实际操作的经验,但一路在各处殖民地看过之后,结合自己所学的理论知识,当下的局面倒也难不倒他。他让士兵向战俘发放了一些材料和工具,让他们在空地中自行组织搭建遮阳篷,在指定的地方挖出茅厕、蓄水池等公共设施,并宣布等这些任务完成之后,方可获得食物和饮水。不消多时,就能观察出那些行动积极的,组织指挥能力强的人,然后委任他们作为临时工头和带队人,带领俘虏们进行劳作。 至于那些高级军官和英国人,所得到的待遇就相对要好一点,至少不用他们自行搭建囚室和生活设施。谭举任临时征用了军中的几处营房,将这些有更大利用价值的战俘囚禁起来。不过具体怎么处置这些家伙,谭举任由于缺乏相关的操作经验,还得等罗杰回来再拿主意。 到天黑时分海汉收兵回营,俘虏人数已经超过五百人,抓到的高级军官和英国人也有十余人了。罗杰回来查看之后也是大为开心,下令犒赏三军,然后硬拉了谭举任一起喝几杯。 谭举任有些担心地问道:“明天不是还要继续追剿柔佛军吗?你这可别喝多了耽误正事!” “放心,没那么容易逃掉!”罗杰信心满满地说道:“明天一个连留守这里就够了,我和老穆一南一北,慢慢把他们清扫干净。顶多三五天时间,岛上就可以恢复正常的秩序了。至于那些战俘,你可以尽快给他们安排劳动任务,不管做什么都行,反正别让他们闲下来。” 谭举任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道:“我明白,先让他们把自己要住的地方建起来吧!” 罗杰道:“这些事情你安排就行,但你要记住,他们不是汉人,跟我们的文化也不相通,如果遇到有不安分的家伙,千万不要心慈手软。我还是那句话,杀一些不老实的人,剩下的人就会听话了。不要为细枝末节的事情耽搁工夫,对我们来说,这些战俘只是纯粹的消耗品罢了。” 谭举任道:“那军官和英国人怎么处置?” “先暂时养着他们。等我把岛上的敌军解决完,再一起处理。”罗杰狠狠地说道:“敢跟我们做对,总得要付出一些代价才行,不吃疼他们是记不住教训的!” 翌日一早,罗杰带着部队再次出发。他所率的部队以排为单位,间隔半里地左右,开始对岛上进行分片搜索。其实要寻找敌军的踪迹并不困难,岛上的淡水水源就那么几处,而靠近柔佛海峡的水源就更少了,敌军至少还有一千多人在野外游荡,他们的活动范围应该不会离开水源太远,只要确定大致的方位,找到对方仅仅只是时间问题。更何况昨天还派出了小股精锐彻夜追踪,等大部队到了近处,自然能找到他们所留下的指路标记。 巴蓬和霍格所率的残部在昨晚就已经抵达了备用的登陆点,但不知是夜间能见度太差还是海峡对面的援军已经被海汉战船打得失了志,并没有船只趁着这个时机到海峡南岸来接人。他们苦等一夜,直到天明都没有看到自家船只出现。而天明之后不久,率先出现在视野中的也并非海峡对面驶来的救援船只,而是挂着双色旗的海汉战船。 “这个地方的位置可能已经泄漏出去,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为妙。”巴蓬看到海汉战船出现,顿时心中就有不好的预感。这处预备的渡海地点虽然隐蔽,但知道这个后备计划的军官中可能已经有人被海汉所俘虏,只要稍加审问,想得知这个情报也并非难事。到时候被海汉军堵在海岸上,以现在的士气可没法跟对手硬拼。 霍格却建议道:“不如我们再杀回南边,海汉军现在一定已经倾巢出动,在岛上搜索我们。这个时候杀回南边,或许正好能踩到空档里。如果运气好,我们直接攻下他们的老窝也不是没可能的。” “如果运气不好,可能我们在半路上就被截住了!”巴蓬并不赞同霍格的冒险计划,事实上他认为海汉人在据点里守株待兔的可能性更大,因为他们已经切断了联军撤回国内的路线,而岛上又没有其他能够获得补给的地方,就算放任他们逃跑,在这岛上又能支撑多久呢?这一千多号人也不可能就此变成了掏鸟蛋吃野果的野人,长期在野外生活下去。海汉人根本就没必要急于清剿,只要多拖几天时间,手下这些人无法脱身回国,应该慢慢都会选择主动投降的。 两名将领的意见在出征后第一次发生了重大分歧,谁也不能说服对方。而海汉军沿柔佛海峡海岸线自东向西和罗杰所率由南向北行军的两支部队,却离他们所在的位置越来越近了。 正文 第1248章 翻身当家做主人 联军南下攻打星岛基地的时候,一心想的是用偷袭战术速战速决,只要能快速攻下海汉的村庄和据点,自然就有大量物资可供补给。所以为了能实施急速行军、轻装上阵的战术,部队当时所携带的口粮比较有限,仅仅只够两三天的消耗。将领们认为即便战事不顺,那么后续从岛北登陆点运来的粮食也可以满足短期补给需求,对于这条补给线所面临的军事风险严重估计不足。在接连两天的战事受挫,部队被打散,后勤基地被敌军攻占之后,要命的补给问题立刻暴露出来。 很多士兵身上所带的干粮仅够再支持一天的消耗,之后可能就得靠采摘野果和打猎来补充食物,但屁股后面的海汉追兵大概不会给他们留出这种空闲的工夫,很快他们就将陷入到饿着肚子逃亡的境地了。 霍格和巴蓬暂时还不必担心食物短缺的问题,他们出征期间甚至还带着专门的厨子,携带的食物也足以让他们多捱个几天。不过这种时候最容易出现的问题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军官有得吃,而士兵饿肚子,那很容易就会在外部环境的重压之下发生哗变。但没等高层军官商量出一个合理的食物配给方案,海汉军便已经摸到他们的临时营地外围,与警戒的岗哨接战了。 应战无疑是自寻死路,根据昨天的经验,很快就会有更多的海汉军闻风而动涌向这里,所以联军立刻且战且退,只求能尽快脱离战斗。然后他们就赫然发现海汉军的追击不止来自东边,南面也同样出现了大股敌军。北边就是柔佛海峡,联军在海汉火力压迫之下,唯一的退路只能是往西逃窜。 一路往西,数里之外也同样是海岸线,留给联军逃跑的空间已经被追兵挤压到一个很小的区域。而星岛的西南角地区是以沼泽地形为主,在其中跋涉极为不便,因此当初交战双方在考虑可能的登陆点时,都根本没有把这块地区计算进去。而联军将领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迫踏入这块泥沼之中。 海汉的追击就停在了沼泽区的边缘,没有再继续追进去。虽然这沼泽里淹不死人,但也没有必要再继续咬住不防,只要将东南两个方向堵住,再将舰队调过来屏蔽柔佛海峡这条生路,敌军自然插翅难飞。那沼泽中连干柴都找不到几根,可供大队人马食用的东西更是少之又少,这群人就算躲进去也捱不了几天。 罗杰和穆夏柏各自部署完包围战线之后,也终于在沼泽边上碰了面。这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去年的事了,两人简单寒暄几句之后便迅速切入了正题,对包围圈的部署和接下来的作战方案作了简单的沟通。他们估计至少还需要四到五天才能彻底清理干净岛上的敌军,好在柔佛军还有大量食品补给堆放在附近的海岸,最近几天可以就近解决,倒不用再长途跋涉从岛南的基地送食物过来了。 “仗打完了,接下来的事你打算怎么操作?”穆夏柏好奇地问道。 罗杰对此倒是早有打算,不假思索地应道:“那必须得狠狠敲一笔!我们抓到的英国人,还有柔佛的高级军官,应该都能换到一笔不菲的赎身费。剩下的战俘,如果他们不愿意出钱赎回去,那就留在岛上当奴隶好了。正好我们这里也是长期处于劳动力短缺的状况,这些人应该能派上点用场。” “那这次的事你打算私下解决,还是公开宣扬出去?”穆夏柏继续问道。 “我认为没必要给英国人留什么面子。荷兰人和葡萄牙人应该很乐意看到他们的笑话。”罗杰侃侃而谈道:“驱逐敌寇,扬我国威,这可是给我们自己长脸的事,再说星岛也能用这次的战绩刷刷存在感,说不定下一批分配过来的移民数量就会多一些了。对了老穆,你那边消息渠道多,回去了帮我点几把火,帮忙宣传宣传。” 穆夏柏随口应下,他主管的安不纳岛在南海的地位比较特殊,消息渠道也比民间传闻更为可靠,由他那边放消息出去,也更能让南海各国确信这场战争的胜负结果。 敌军崩溃的速度要比他们预计的更快,将敌军包围在沼泽地中大约两个小时之后,便开始有敌军士兵陆续主动出来投降了。原因无他,这些人身上已经没有了干粮,而沼泽外的海汉军一直拿着铁皮喇叭用多国语言在大声宣传“缴械不杀”,一部分不想再继续拼命的士兵便选择了投降。 “照这个速度,应该要不了四五天时间,顶多两三天就能打道回府了。”看着成串捆绑着的战俘,穆夏柏不禁发出了感叹。 “早点了结也好,免得影响到岛上的建设开发。”罗杰随口应道。 穆夏柏道:“你就没想过顺手再揍柔佛一顿?” “想过啊!”罗杰立刻便承认道:“我当然也想过要不要趁势反击柔佛,但后来想想意义不大,我们的兵力太少,控制不了太多的地盘,就算打下几座城也占不住。还是老老实实先把星岛弄好再说吧!” 罗杰的想法无疑非常务实,海汉要想攻打柔佛这样的国家不难,但如果目的性不明确,这种仗打赢了也不会有太大的实际意义。以海汉的现状来看,并不缺乏土地资源,反倒是人口远远跟不上国家发展的需要,再占领更多的土地也难以对国力起到明显的促进作用。远的先不说,光是这批入侵星岛的敌军,在抓获他们之后仍需进行安置,这岛上突然多出一两千号需要严加管理的对象,那也并非易事。要知道现在岛上算上驻军才总共不到三千人口,突然一下多了这么多的犯人,将好好的星岛变成了一个大型监狱,这中间需要完成的工作不少,不是组建一个苦役营就能彻底解决的问题。 目前在岛南指挥苦役营运作的是谭举任,但负责具体工作的却是他手下的治安官韩正山。虽然谭举任在来星岛之前就接受过相关的培训课程,但真要论这苦役营的运作,他却是没有韩正山来得熟悉。 韩正山在这个领域有一个旁人无法复制的独特长处,那就是他曾经以战俘的身份在苦役营中待过一段时间。对于苦役营的日常运作,什么样的管理措施才能让犯人们服服帖帖,韩正山可都有着切身的体会,这是仅仅只接受过管理培训的谭举任无法比拟的“优势”。 当然了,韩正山对于现在所接到的差事也很是哭笑不得,当初他离开苦役营的时候,也曾暗暗发誓不会再踏入这种地方一步,但想不到这发下的誓言根本没管上几个月,他就又进了苦役营。但好在这里不再是以囚犯的身份入营,而是货真价实的管理者,并且上司给予了他极大的自主权,甚至可以对这里的囚犯生杀予夺,自行裁决,连上报的程序都省了。这相比他当初在杭州当捕头的时候所掌握的权力,可是又大了不少。 韩正山并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他也很明白苦役营这种地方所收押的犯人,绝大多数都不是什么老实人,何况这新建起来的苦役营全是接收的战俘,这些人可是货真价实的敌国军人,他们最为擅长的本事大概就是杀人,又是同属一支部队,其危险性要远高于普通苦役营里的犯人。能够降服这些人的手段,大概也只有比军营更为严苛的管理制度和惩罚机制了。 现实的情况没有出乎他的预料,刚刚被送进来的战俘中的确出现了一些刺头,非但不听从命令去劳动,还试煽动其他战俘联合起来进行反抗。韩正山也不忙着进行制止,不慌不忙地在远处认准了闹事人员,这才点了人手进入苦役营。 仅靠韩正山手下的几名警察要管理这种规模的苦役营肯定是不行的,所以谭举任将留守本地的一个陆军排交给了他,协助韩正山管理这批战俘。他进苦役营所点的人手,也全是荷枪实弹的军人。 韩正山根据自己的观察所得,指点士兵从人群中抓出了三名闹事人员,不等他们弄明白状况便直接拖走了。将这三人押出苦役营之后,韩正山便让士兵按住这三人在田野中跪下来,自己则是慢慢掏出了腰间的转轮手枪。 杀一儆百这个意思,上司谭举任已经跟他表达得很清楚了。以韩正山个人的经验来说,这种事越早做效果越好,以实例给这些犯人订出一个标准,什么话能说,什么事能做。不过他以前办这种事一般都是让牢头或者狱卒去办,也极少会把人直接往死里弄,就算要做到这种程度,肯定也不会由他来亲自动手。 但星岛这地方与他以前待的环境可大不一样,现有的手下当中没人能替他出手办这种差事,而且上司大概也是更希望由他本人来操作,以便能更好地树立起治安官应有的威信。 韩正山以前当捕头的时候也曾在抓捕犯人期间杀过人,但这种当众处决犯人的经历却是完全为零。而且这转轮手枪对他而言还是一种比较陌生的武器,想不到第一次使用就是要用于处决犯人。那三名犯人不知自己阳寿将尽,犹自还在用韩正山听不懂的语言在嘀嘀咕咕地抱怨着,让人听得颇为烦躁。 韩正山忽然想起自己就任之后,谭举任曾对自己说过,当上了治安官,从今往后可就是翻身当家做主人了。既然自己现在已经身为主人,那自然得要拿出一点本事来证明自己的能力才行,这几个多事的战俘,就权当是自己上任后用来祭旗的牺牲品了。 想到这里,韩正山也不再犹豫,稳稳地伸出手去,对着第一名囚犯的后脑扣动了扳机。近距离射出的子弹射入脑中,那囚犯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倒下了。另外两人大惊之下想要挣扎,胳膊和肩膀却被身后两侧的士兵牢牢锁住,根本动弹不得。韩正山移步过去,一人一枪了结了他们的性命,静静地待枪口硝烟散去之后,才将其插回到腰间的牛皮枪套中。 士兵查看三名囚犯的状况之后,向韩正山确认了死亡的结果。然后一行人将这三具尸体又抬进了苦役营,向囚犯们进行展示。其实刚才处决他们的地方也在囚犯的视野之中,整个处决过程,相信大部分的囚犯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现在当他们回到这里,数百名囚犯都是一声不响,沉寂一片。 韩正山从旁边接过铁皮喇叭,对着这些战俘大声说道:“记住尔等身份是战俘,不从安排,死!闹事者,死!脱逃者,死!” 说完之后便将铁皮喇叭递给旁边的翻译,让他用这些柔佛战俘能听懂的语言重复了一遍,然后便下令抬走尸体进行掩埋,其他人继续开工。 韩正山下狠手演了一出杀鸡儆猴之后,果然劳动秩序大为改观,战俘们不敢确定海汉处决他们的标准到底是有多低,只能埋头拼命干活,以免被随意套上个罪名就给拖出去毙了。而韩正山要的就是这种服从,后续分配劳动任务,推行劳动积分制度,相应的压力也会减小很多 不过一口气杀了三人,韩正山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一方面是亲手杀人之后的神经紧张所致,另一方面则是有些担心自己的动作会不会大了一些,上司谭举任会不会认为这一下动得太狠。 谭举任并没有亲眼目睹韩正山处理此事的过程,不过当他听了报告之后,便让人给韩正山带去口信,让他好好干不要有太多顾忌。这也算是给韩正山吃个定心丸,免得让手下人瞻前顾后,反而会影响到正常的决策。接下来还有大批战俘会陆续押送回来,不赶紧把这苦役营的规矩定好,到后边囚犯越多就越不好处理了。 正文 第1249章 从将军到战俘 将敌军围困在星岛西南的沼泽地之后,海汉所面临的军事压力便大为减小了,不甘寂寞的穆夏柏甚至还点齐人马,带着舰队去了一趟海峡对面,寻找罗杰上次过去侦查时所发现那处敌军集结地点,试图对其水面武装力量再作进一步的打击。不过他这一趟征程却是扑了个空,对方大概也是料到海汉会追根溯源杀上门来,已经将停靠在河湾中的船只全部转移走了。岸上的临时设施虽然还在,但已经看不到有人迹活动,很显然是将这处营地放弃了。 而穆夏柏希望能当面过过招的英国帆船也同样撤离了这一地区,不知躲去了何处。这让他只能在甲板上叹息对手的决绝,竟然似是不打算再尝试营救陷落在星岛上的同伙了。殊不知东印度公司派来这边的武装帆船虽然是有武装不假,但也只是商船加装了几门甲板炮而已,战斗力跟海汉这种一艘船部署二三十门炮的专业战舰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英国人前两天在看过柔佛海峡里的海汉舰队阵容之后,便已经放弃了徒劳的挣扎,离开柔佛海峡躲到更远的地方去了。这倒不是他们见死不救,而是知道干不过海汉舰队,也能料想到对手腾出手来就肯定要清剿海峡北边的联军船只了,只能先选择避其锋芒,再慢慢设法对失陷在星岛上的同伴实施救援。 但留守柔佛的英国人在这中间还是判断错了一件事,他们认为海汉切断海峡航道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打断己方的补给运输,暂时困住出征星岛的联军,以前期运上星岛的补给来计算,联军部队撑个几日还是没问题的。但他们没想到联军在登岛的第二天便已经被击溃,如今正在岛上东躲西藏逃避海汉军的追剿,运上岛的补给物资也已经丢了大半,根本就撑不到预计的那么久了。 在对沼泽地区的围困实施两天之后,已经有越来越多的联军士兵选择了主动出来投降。这也实在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们在沼泽中完全没有任何补给来源,如果再饿上一两天,那很可能连走出来投降的力气都没了。 根据这些俘虏所交代的情况,联军将领霍格和巴蓬都仍被困在这里,不过似乎他们也已经想不出什么有效的脱身办法了。很多人看不到逃生希望,才会选择了投降。 “再辛苦两天,把口袋扎紧了,他们最后可能还会再亡命挣扎一波的。”罗杰知道穆夏柏的求战欲并没有在这次的战斗中得到充分满足,之后可能也没什么大规模的战斗了,但当下的围剿却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他也怕穆夏柏打不起精神,只能尽量给对方鼓劲了。 “放心吧,我人都来了,当然要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的再回去。”穆夏柏也明白罗杰在担心什么,当下便拍着胸口承诺道。除了初到这里时的短暂战斗之外,这几天下来都比较轻松,岛上的敌人已经被困死在沼泽里,而海峡对面的敌人又避而不战,对他而言的确有些小小的失望。眼看大局已定,对手也不太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了,部队上上下下都难免会有那么一点懈怠,不过他作为带兵多年的将领,也知道这次任务的最终成败,很大程度还是要看是否能够擒获敌军将领。眼下就差最后这一步了,万万不可功亏一篑。 从围困沼泽的第三天开始,海汉军逐步向内缩小包围圈,将仍然拒不投降的联军所能活动的范围进一步压缩。期间也发生了数次短暂的交火,但联军因为在沼泽里待了几天,所使用的火绳枪弹药已经有一部分受潮甚至浸水,火力也被大为削弱,十支枪里顶多有两三支能够打响。而反观对手的火力就没有受到什么明显的影响,此消彼长之下,联军所能作出的抵抗更是有限,只能不断地退防。 到第四天早上,剩下的联军已经被压缩到一块面积只有十来亩地的树林中,剩下的人大概也已经不足五百。林子外面的海汉军押着几名挑选出来的战俘,让他们拿着铁皮喇叭不停用柔佛土语和英语大声宣读劝降内容,对剩下的联军人员进行最后的攻心战。 罗杰已经没有什么耐心再等下去了,所以他给林子里的联军下了最后通牒,中午太阳晒到头顶之时还不投降,那么就不再留给联军投降保命的机会了。如果联军将领想体面地结束这场战斗,那最好在此之前主动投降,否则很可能在死后,尸体还将被用于向本地民众展示战果。 在进行了大约两小时的对峙之后,林中的联军终于选择了投降。霍格和巴蓬率领各自的军队列队走出了树林,在海汉士兵的监督之下将所有武器上缴。除了极少数的高级军官之外,普通联军士兵在缴械之后都被绳索和镣铐控制起来,然后立刻便分批被押送上路。这样做也是为了避免战俘聚集在一起,再节外生枝搞出不必要的麻烦。 霍格和巴蓬直到此时才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对手,两名肤色黝黑,身体壮实的海汉军官。让霍格颇为吃惊的是,其中看起来比较年轻的那名军官竟然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这可是他来到远东之后从未见过的状况。除了少数从事跨国贸易的海商之外,他还从未见过有某国的军政要人懂得英语,何况这人统领着一支海汉军队,可想而知其地位肯定不低了。 霍格过滤了一下脑子里的情报,便大致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也同样以英语提问道:“想必阁下就是本地的殖民长官罗杰先生了吧?” 罗杰笑道:“你消息倒是灵通,但你连我名字都打听到了,怎么就不好好打听一下我们海汉的实力?来远东发财的欧洲国家,有哪个没被我们海汉军教训过?你还敢主动往上凑,真是胆大包天啊!” 霍格当然无法反驳对方的奚落,败军之将不言勇,当初的作战计划再怎么好看都没用,结果也已经证明了谁才是最终的胜利者。自己一心想要击败海汉来证明英国殖民武装的实力,但最后却是给海汉的战绩又增添了闪亮的一笔。如今自己已经成了对手的阶下囚,这个时候再在嘴皮子上逞强,也是徒增笑柄而已。 便听罗杰继续说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们既然说了缴械不杀,那就肯定说话算话。只是要委屈你一段时间,先在我们这里待着,等你的东印度公司答应了我们的条件,才能放你离开了。” 霍格不愧是从军多年的老兵,虽然输了战斗,但情绪倒也没有因此而崩溃失控,当下应道:“我希望我的士兵也能得到善待,他们只是在执行由我制定的任务。” 罗杰对他的要求不置可否,海汉可没有养一群闲人战俘的打算,这些人在关押期间肯定都是要安排一定强度的体力劳动,就算是霍格这样的将领也不会例外。至于善待,战俘能有一口饭吃就算不错了,其他的就别想奢望了。 最后这一批投降的联军被收押之后,岛上大概只剩下零星逃脱的联军人员了,不过这些人能制造的麻烦有限,罗杰也不打算再组织规模庞大的拉网式清剿了,当下便吩咐各部启程回营。而穆夏柏特地跑过来这一趟没有什么收获,也没什么兴趣再绕道去南边的星港搞庆功仪式了,当下便与罗杰作别,带着自己的人马从柔佛海峡这边离开了。 当然了,这次的战功肯定还是得双方平摊才行,如果不是穆夏柏率军南下支援,罗杰凭岛上的驻军倒也能防住敌军的攻势,只是想要获得现在这种一网打尽的效果就难了。穆夏柏的舰队及时出现在柔佛海峡切断了敌军退路,这对于整个战局的走向都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这也是得益于海汉在南海中有星岛这么一处殖民地,否则如果援军是从金兰港赶来,那很有可能就来不及赶上这一波了。 得益于特殊的身份,霍格和巴蓬二人并没有像普通战俘一样被五花大绑或是镣铐加身,罗杰也没有刻意去羞辱他们,而是给予了应有的尊重,还向他们提供了食物和饮水。当然坐骑就不可能再有了,他们也只能与其他战俘一样,徒步向岛南的海汉据点行进。而且为了防止这二人在途中商量对策,罗杰还是很小心地将他们分开押送,不让其与任何同伙有直接接触的机会。 霍格其实已经没多少反抗的心思了,他投降之后便仔细观察了海汉军的状况,海汉士兵的单兵装备显然要是优于他手下的雇佣兵,甚至比起英国国内的职业军队也不遑多让。而从这几天的交战状况来看,海汉军的作战水平也相当厉害,攻防有序,野战也有极为丰富的战术。联军在交战中节节败退,处处受制,很大程度上因为就是吃不消海汉的作战方式。而这些信息,都是战前所未能掌握的情报。 如果能够重新得到一次作出选择的机会,那霍格肯定会慎重考虑是否该向海汉发动攻势。只可惜这些信息知道得太晚,现在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经过一天的跋涉之后,大部队终于是回到了位于星岛南岸的海汉据点。村庄外的防御攻势已经拆了大半,但在村外的一片空地上却新建起了一处占地不小的营地——供战俘们暂时落脚的苦役营。 由于修建时间仓促,这个营地里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建筑,仅仅只有大片用于遮挡日头的竹棚,其间用铁丝网隔离成了数个单独的小营区。这几天从岛上各处被抓回来的战俘,便暂时收押在这里。 霍格这样的高级军官比较幸运,他们可以享受稍好一些的待遇,住进有墙有门窗的临时囚室。因为囚室太少的缘故,海汉也没有条件单独收押他,所以在这里他终于与存活下来的英国同伴们重新会面了。有些人进来的时间要比他早了两三天,倒是可以给他大致说说这里的生活状况。 伙食和住宿条件就不用有什么指望了,尽管他们能住进房子里,不用像普通战俘那样如同牲口一般被圈养在野外,但这也仅仅只代表他们晚上不用风吹日晒而已。他们每天可以得到两餐供应,但基本都是没有任何油水的粗粮和咸菜。饮水倒是没有限制,因为他们每天都还得从事海汉人所安排的体力劳动,随时都需要补充水分。 相比外面关押的那些战俘,军官们所需从事的劳动强度倒也不算太大,他们的任务就是从每天的早饭之后开始,用发给他们的铁锤敲石头,把大块的石头敲成尺寸合格的小石子,一直敲到太阳落山吃晚饭为止。每个人都会被规定工作量,完不成任务就将被克扣伙食。而如果试图抗拒劳动安排,就会直接更换关押地点,被扔进原野上那处苦役营与普通战俘一起从事更为艰苦的体力劳动。 霍格不是太能理解海汉人安排这种敲石子任务的意义何在,但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能够好好地活下去,那实在没有必要在这种细节上再去跟对方争取什么尊严,设法找机会脱身才是最重要的事。 不过脱身的机会比霍格想象的还要来得更快,他关进牢房里还没过多久,便有人来提他出去,原来是罗杰要见他。霍格心想这大概是海汉人打算提审自己了,当下也决定要表现得硬气一点,绝不可问什么就说什么。关于东印度公司的情报,可不能轻易从自己嘴里流出去。 但罗杰似乎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上来第一句话便让霍格无法再淡定下去了:“霍格将军,成为阶下囚的滋味应该很不好受吧?说实话把你关在这里也没多大用处,我打算放你回去,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正文 第1250章 战后赔偿 作为不久之前还在战场上你死我活的对手,霍格可不会轻易相信对方所谓的“主动释放”是安了什么好心。海汉人花了这么大的工夫才将自己活捉回来,断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虎归山,而这个名叫罗杰的海汉军官看起来十分精明,一点也不像是脑子有病的模样。 霍格断定其中必有阴谋,当下便回答得非常谨慎:“你有什么企图?” “企图?这个问题应该是由我来问你吧?”罗杰不急不慢地说道:“你们鼓动柔佛军入侵我国,打的是什么主意,还需要我一点一点分析给你听吗?不处决你们这些入侵者,已经是我军最大程度的仁慈了,难道你还想一直在这里白吃白住下去?” “你……真打算放我走?”霍格这下有点摸不清罗杰的意图了,便试探着继续问道。 “放啊,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罗杰点点头,话锋一转道:“但自由是有代价的,放你离开之前,必须要先对我国因为此次战争所蒙受的损失进行赔偿才行。” 霍格的心立刻往下一沉,这话他倒是听明白了,对方是打算要以此来向东印度公司敲诈一笔赎身费。不过这种举动也不算稀奇,欧洲战场上自古也有用赎金交换战俘的做法,特别是那些身陷囹圄的高级军官和贵族,往往都会在战后利用这种方式重获自由。交战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抑或是直接交换被俘人员,都是惯常的做法。 但既然是交易,那么就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而且如果对方的目的真是冲着钱,那么自己的人身安全也将能得到相应的保障。想到这一点,霍格的心情倒也放松了少许,当下便坦然应道:“那请阁下开一个价钱出来吧!” “说价钱之前,还是先理清一下你们需要赔偿哪些款项吧!”罗杰不慌不忙地拿出一个簿子,翻开来向霍格展示了一下:“你看,我都已经整理好了。” 霍格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若干排文字,当下不禁突然有些心慌,对方这次的应战明显是早有准备,己方的作战计划步步受其所制,根本就没有施展的余地。而这战后索要赎金换取自由的方案,很显然也早就在对方的计算之中,说什么放自己离开,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善意,只不过是在一步一步引诱自己接受他们的安排罢了。 “首先,我们为了应战你们的偷袭,岛上的军民提前一个停工停训进行备战,所以这期间的经济损失,还有所有人员的消耗、人工费用,那必须统统记在你们头上了……” 罗杰解说的第一项赔款就把霍格吓了一跳,驻扎在岛上的海汉军民数量虽然不算太多,但两三千人是有的,罗杰张口就是一个月,这期间的备战花了多少钱,那完全是由得他随便说了。 便听罗杰继续说道:“这第二个大项嘛,便是你们入侵期间所造成的损失了。港口停运、民众停工,农田和房屋的损毁,还有我方人员伤亡所需的治疗和抚恤费用,也得全部由你们承担。” 霍格听到这里脑袋已经开始疼了,对方所说似乎头头是道,但这些费用怎么计算却完全无法具体验证。对方把账算得这么细,只怕是为接下来的狮子大开口做准备了。 罗杰又比出第三根手指道:“接下来是部队的作战开支,我方出动的人员、战舰,消耗的物资、弹药,以及战后的奖励,相关费用那也都得着落在你们身上了。这笔帐目前还没统计完整,所以先只列项,不计数。顺便说一句,我们特地从安不纳岛调了一支舰队过来助战,在围剿你们期间封锁了柔佛海峡,出动海军的费用可是很高的。” 霍格听到这里,所担心的已经不是对方最后会开出怎样的天价了,而是自己这条命到底能值多少,要依照海汉人的算法来索要赎金,只怕公司高层会盼着自己死在这地方才好。 快要陷入绝望的霍格看到罗杰又伸出了一个指头,当下忍不住抱怨道:“怎么还有?” “当然还有!”罗杰一副理直气壮的口气继续说道:“第四,战后的费用。这包括了战后重建和养活你们这些战俘的开支,我们没有义务养活战俘,给你们提供生存的必要条件,收取费用应该算是很合理吧?到时候按人头和天数计算就行了,当然像霍格将军这样享受特殊待遇的高级军官,个人费用方面肯定是要普通战俘高一些的。最后,由于这场战争是因为你们东印度公司和柔佛国主动发起入侵,而我方又是最终的胜利者,所以我们还会额外要求一笔罚金作为惩戒。嗯……大致就是这些项目了,你觉得怎么样?” 霍格气急败坏地应道:“听说海汉人都是贪婪的商人,看来传闻不假,只是阁下可能把我的地位看得太高了,你列举了这么多要收钱的项目,东印度公司却未必肯花太多钱来买回我这条命!” 罗杰摇摇头道:“不不不,出钱的可不止你的东家,还有你的合作伙伴柔佛国。我也没指望东印度公司能独力承担这笔赔款,所以最终还得你们两家平摊相关的费用。至于你们的老板愿不愿意出钱赎回你们,我觉得不能单看你们这条命值多少钱,还要考虑是否值得为此而彻底得罪我国。你们的老板当然可以选择装死,一个银币都不掏,但那样做就是自行放弃了和解的机会,今后因此而遭受我国的报复,也就别再有任何的抱怨了。” 霍格刚才倒是没有考虑到这么深层的问题,被罗杰这么一点醒,才发现对方的心机果然是深不见底,搞了这么多名目出来准备狮子大开口,可并不是因为包括自己在内的战俘有多么大的价值,而是吃准了东印度公司和柔佛国在吃了这次的败仗之后,就不敢再进一步地得罪海汉国了。罗杰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不赔款也行,那就等着海汉实施报复手段了。至于海汉的报复手段会是什么,霍格根本不需多想,如此强大的军事实力可不是闹着玩的,柔佛国那些还在使用长矛砍刀的土著军队可绝对打不过全面装备火枪的海汉正规军。 至于东印度公司,虽然实际控制地区离海汉地盘还比较远,但英国商船今后要进入南海,就得又增加一重风险,他们必须得面对号称南海一霸,比葡萄牙和荷兰更为厉害的海汉海军。这对于东印度在远东地区的长远打算所造成的负面影响,可是要比这次在星岛吃的败仗大多了。这一仗打败了顶多也就是损失五百雇佣军和十几名英国军官,但在没能占领星岛的前提下又彻底开罪了海汉,那么今后英国船只想要进入南海行进贸易和殖民扩张的可能性就更加微乎其微了。 两厢比较下来,霍格觉得孰轻孰重也很明显了,如果说花钱就能买到一条进入南海的贸易通道,那他觉得公司高层的大佬们并不介意掏一点腰包做这个交易,只要价钱别太过分就行。当然了,霍格也明白这件事首先得弄清楚海汉开出来的价钱仅仅包括战俘的赎身费,还是连同了所谓的“和解”费用一并在内。 霍格在心里整理了一下措辞,这才又开口道:“阁下所说的和解是什么意思?我能否将其理解为和解之后就允许英国商船通过马六甲海峡和贵国所辖的海域?” 罗杰笑了笑道:“和解到什么程度,那也要看你们东印度公司的诚意有多少。你所说的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如果你们有这方面的意愿,那可以通过谈判慢慢沟通解决分歧。我国一向都倡导和平共处,如果你们从一开始就尝试用正常方式来和我们接触,又哪会爆发这场完全不必要的战争呢?” 霍格被罗杰这番话气得牙痒,谁都可以说和平,但海汉自称倡导和平却着实有点站不住脚,还没立国的时候就跟周边国家全部有过交手记录了,可以说这个国家就是凭着武力硬生生打出来的。虽说这次的交战是东印度公司和柔佛主动发起的,但海汉事前就已经察觉到了,他们也并没有尝试用谈判的方式来阻止战争的爆发,这爱好和平一说简直就是弥天大谎。 但在这种问题上指责海汉是无用的,武力说话,强者为尊,才是这个时代的真正法则,打不过人家就没道理可讲,关于这一点,身为东印度公司军事顾问的霍格也很清楚。他带着雇佣兵来到这里,与柔佛国一起出兵讨伐海汉,不也是遵循了这个规则吗?联军的逻辑就是如果打赢了海汉,那么自然也就有了跟南海诸强讨价还价的资本,胜利者才有主动选择谈判解决问题的权力。 但如果按照罗杰的说法,不打这场仗而直接联系海汉进行谈判,东印度公司能有达成目的的机会吗?霍格认为即便有也很渺茫,海汉与葡萄牙、荷兰两国都有相关的贸易协约,其中很可能就包括一些排他性的内容,英国要与海汉建立贸易甚至外交关系,可不是一厢情愿就能办成的事。东印度公司也曾对此进行评估,最终的结论还是要依靠武力来打开局面,以战争的胜利来争取谈判中的主动地位。只是从实际实施的效果来看,这个选择的结果可以说是灾难性的,联军非但没能取得预计的战果,反而是全军覆没,损失惨重,并且让己方陷入了完全的被动状态。 罗杰见霍格沉默不言,便继续劝说道:“我们现在给予你的待遇,是基于你在东印度公司中的地位,如果东印度公司因为战败或者是赎金问题而放弃你,那么你的身份地位对我们来说也就失去了价值。到时候阁下也只能与其他的普通战俘一样,去从事艰苦的体力劳动,并且极有可能会因为过度劳累而最终死在战俘营里。所以我希望你在赎金问题上能好好配合我们,这对你个人,对你效忠的国家和组织,都有实际的好处。” 霍格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罗杰微微一笑道:“首先,我需要你动手写一封亲笔信……” 在罗杰劝说霍格的同时,谭举任也在另一处地方通过翻译在给柔佛将军巴蓬做思想工作。罗杰在此之前已经与他商量过如何处置这些战俘,所以他对巴蓬的劝说方向也跟罗杰大同小异。 相较于只损失了几百雇佣兵的英国人,柔佛军这次可谓是精锐尽失,近两千刚组建不久的新军几乎悉数折在了星岛,而随军一起被俘的数百民夫,其价值简直就可以忽略不计了。东印度公司为柔佛提供了武器和培训,使得这支新军投入巨大,为此柔佛国甚至已经欠下了东印度公司一笔不菲的债务。 本来这笔债务还有望通过星岛的使用权抵押掉大部分,但如今这个打算已经完全落空,柔佛不但血本无归,而且还要面对海汉开出的天价战争赔款。如果拒绝支付赔款,那么以巴蓬为首的这批战俘将再无返乡之日,并且柔佛也将会面临海汉的战争报复。 要说起来柔佛并不是一个畏战的国家,跟周边大大小小的国家几乎都打了个遍,只是柔佛本身的实力有限,属于屡战屡败型的选手,如今这批精锐又尽数折在星岛,很难再组织起另一支强军来对抗实力强大的海汉军队了。巴蓬经过这次交手之后,也明白并不是装备了火枪火炮就能跟海汉军正面对抗,双方的实力差距不是柔佛拉个帮手下场就能填平的。如果两国发生战争,那么柔佛军队所能作出的抵抗将会极为有限,就算不至于灭国,实力大损肯定难以避免。 正文 第1251章 各怀心思 要论武力肯定是打不过海汉了,但要柔佛花钱来摆平这个大麻烦似乎也不太现实,谭举任虽然尚未就索赔款项报出具体的数目,巴蓬却很清楚这必定会是一个天文数字,即便是掏空柔佛国库也是赔不出来的。 巴蓬的想法与霍格类似,他也并不认为自己的价值已经大到可以让国家为他举债的程度。联军在星岛战败的消息,这个时候大概已经在国内成了定论,王公大臣们心急的肯定不会是如何将败军之将赎回去,而是吃了这个败仗之后,海汉会不会立刻展开报复手段,英国人会不会撇下柔佛,就此撒手不管。海汉在这个时候开口索要赎金和赔偿,未必能马上得到柔佛国的回应,柔佛接下来所持的态度如何,很大程度上还要视英国人的想法而定。 巴蓬也知道在这种环节上跟对方兜圈子没有太大的意义,所以他很直率地道出了自己的看法:“阁下可能有所误会,我和我部下的身价大概远远达不到阁下期望的那么高,柔佛国也没有能力偿付贵国索要的款项。就算贵国用战争手段威胁柔佛,也还是拿不到钱的。” “柔佛拿不出现钱没关系,可以打欠条,可以实物抵押,可以分期支付,办法有很多,我们的耐心和时间也很充足。”谭举任早就料到了对方可能会叫苦,当下便抛出了一系列的解决方案,一副榨不出油水誓不罢休的模样:“另外我也提醒你一下,不要再对英国人抱有什么期望了,他们不可能成为柔佛的救世主,霍格的处境也不会比你好到哪里去。最重要的是,英国人的据点远在千里之外,而我们只和柔佛隔着一道很窄的海峡!” 谭举任这番话与其说是提醒,倒是更像威胁多一些,但巴蓬也明白对方所说的确是实情。英国人巧舌如簧煽动柔佛出兵,主要原因并不是要拉上柔佛一起发财,而是因为他们的基地远在一千五百海里之外的印度半岛,很难派出大量人手来直接攻击星岛,联手出击只是为了就近获得补给和打下手的协从军而已。当然了,以军援为理由,从柔佛国赚上一笔极有可能也是英国人选择这个合作方案的原因之一。 只可惜英国人最终还是大意了,派来五百雇佣兵并没有起到改变战局走势的作用,在交战过程中也没有什么亮眼的表现,与成军时间不长的柔佛新军一样被海汉军打得狼狈不堪。英国人要是想报仇雪恨,那得派多少人过来出战才能拿下星岛?五百肯定是不够了,一千也还是不太稳妥,再往上加码,那大概要把印度那边的人手给搬空了才行。话说回来,要是英国人有这样强大的实力,那就不用偷偷摸摸找柔佛国帮手了,直接去怼马六甲城的葡萄牙人或许比攻打星岛还更容易一点。 但巴蓬在当下的处境也没什么其他的选择了,不跟海汉人合作,那就得在苦役营里干体力活干到死的那一天,这一点谭举任已经给他说得很明白了。作为一名资深军人,巴蓬并不害怕战死沙场,但如果是以战俘身份累死在某处工地上,那他的确会感觉不甘和窝囊。尽管知道自己即便能脱身回到柔佛也极有可能会失去身份地位,甚至会被国王治罪,但巴蓬还是想尽力去争取这个极为渺茫的机会。 于是在罗杰和谭举任逐字逐句的指点之下,霍格和巴蓬两名联军将领各自完成了一封书信,由他们各自从战俘里选出的亲信人员将这两封亲笔信送回柔佛求救。 在霍格和巴蓬失联这短短数日中,柔佛国内早就乱成了一锅粥。根据所掌握的信息来看,联军在星岛的行动无疑是陷入了困境,海汉舰队切断了柔佛海峡的运输通道,让补给和人员输送都难以为继。 柔佛国内也在为要不要增兵星岛或是实施救援而争吵得不可开交,主战派认为进入星岛作战的新军都是精锐部队,如果全部折损在星岛,那对柔佛的军事实力将会造成极大的打击。而反对派则认为柔佛海上武装远不及对手,强行派船横渡柔佛海峡只是白白送死,即便有少数船只能够顺利抵达对岸,也极有可能会在海汉的提前防范之下变成了添油战术,白白让更多的人失陷在星岛。 这个时候本该作为主心骨站出来的英国人却哑火了,霍格出征的时候只在柔佛国内留下了数名负责后勤事宜的联络官,加上侥幸没被海汉战船堵在海峡里的几艘英国武装商船上的水手船员,这些人在东印度公司中都是听命于霍格,本身并没有什么权限,也没有要跟海汉人拼命的心思——他们只是来这边跑腿的,可不属于需要上阵厮杀的部队,而且也没有代表东印度公司表态的资格。 这帮人当然也希望能够把霍格带领的部队接回柔佛,但如果需要正面对抗海汉的武装舰队,那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为妙。所以英国人给柔佛官方的回应态度比较模糊,只是声称需要继续观察形势变化再作决定。这其实也就是说,他们并不看好联军能够自行获得从星岛脱身的机会。 不过海汉舰队在柔佛海峡的活动只持续了四五天的时间,突然在某天就消失无踪了。柔佛方面小心翼翼地派出了船只到海峡中活动,发现果然对方是已经撤离了这一区域。但与此同时,进入星岛的联军依然没有任何消息,而最初那处登陆点也已经被摧毁,根本看不到联军的踪影出现。 柔佛军设法派了几拨人登岛侦察,却全都是有去无回,仿佛岛上隐藏着什么噬人的怪兽一般。柔佛国内在此期间一直联系不上进入星岛的联军部队,也知道多半是凶多吉少了。便在这个时候,终于有人从星岛返回柔佛,并且带回了霍格和巴蓬的亲笔信,以及海汉驻星岛最高长官递交柔佛王室的一封外交信函。 柔佛国内最为担心的状况变成了现实,这两封亲笔信的内容明确了联军战败的事实,除了一部分人在战斗中伤亡,剩下的人几乎悉数被俘,其中就包括两名联军将领在内。两人在信中指出,联军此次的行动失败,完全是因为对手早有准备,联军从出征那一刻开始就落入了对手算计之中,并且双方的战斗力存在着巨大差距,战败只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当然这部分内容并非重点,后面便列出了海汉向柔佛国和英国东印度公司列出的索赔款项及战俘赎金。这个数目之大,大概足够柔佛国再组织三四支同等规模的新军所需的军费花销了,而目前的柔佛国肯定是掏不出这笔钱的。 不过海汉递交的外交信函中指出,这笔钱并不是由柔佛单方面承担,始作俑者东印度公司也应承担至少一半的份额。而且信函中还特别声明了如果此要求被拒绝,那么海汉将自行处置所有战俘,并且保留对东印度公司和柔佛国进行战争报复的权力。 自行处置战俘那也就罢了,毕竟海汉索要的赎金和赔偿数目太大,大到这两家看过之后就打算放弃营救了。但战争报复这个威胁却不能无视,毕竟从海汉的实力和过去的事例来看,他们要对某个国家动武可不会只是在嘴上过过干瘾而已。海汉要钱有钱,要兵有兵,只要他们认为有必要,那动起手来也不会有什么忌惮。 柔佛高层可不会认为海汉在星岛驻扎的军队规模不大,这种威胁多半只是停留在口头上,1633年海汉组织多国舰队巡航南海,并且在之后成立南海贸易联盟的场面可还历历在目。海汉在南海地区有相当强的号召力,如果要对柔佛进行讨伐,那么跟风而至想从中分一杯羹的人肯定不会少。特别是葡萄牙这种本来就与柔佛有着灭族灭国大仇的对头,肯定会抢着出手。到时候这场战争可能就不是海汉对柔佛的一对一了,而是会演变成多国出兵瓜分柔佛的惨剧,这自然是柔佛高层要尽力避免出现的局面。 英国人虽然也面临着类似的难题,但他们显然没有柔佛这么急迫,毕竟东印度公司的势力范围还没有实际进入马六甲海峡,海汉真想找他们的麻烦倒也不是那么快就能奏效的。加之留在柔佛的英国人当中又没有谁能担起相关的责任,所以对于海汉开出来的条件并没有明确的态度,只能一方面派人赶回印度半岛的据点报信请示,另一方面建议柔佛通过谈判来拖延时间,在讨价还价的过程中慢慢寻找缓解矛盾的办法。 出兵星岛本来就是英国人拿的主意,战败之后柔佛高层更是不知所措,只能将英国人的指示当作了救命稻草。于是在柔佛国的主动要求之下,由柔佛、海汉和英国东印度公司三方各自派出代表,在柔佛海峡南边的星岛海岸会面谈判。 这次谈判表面上的主旨当然协商战俘处置问题,不过战败这两家都打定了主意不接受海汉先前提出的赎金报价,但罗杰也并没有打算跟他们讨价还价,直接抛出了另一种解决方案。 “据我所知,两家在财政周转方面都存在着一定的困难,要支付赎金和赔款可能有点力不从心,所以出于善意,我建议你们可以考虑以实物抵押赎金和赔款。”罗杰很大方地说道:“各种有价值的商品都行,至于具体的价格可以参照市价慢慢协商解决,我们也可以制定出一个付款时间表,给予你们一段时间来分期支付费用。” “恕在下直言,即便如此,我国也没有足够的物资能支付贵国开出的数目。”这次代表柔佛国来谈判的是个有汉人血统,会说汉语的官员,在语言方面倒是跟罗杰没有什么障碍。他听完罗杰的方案之后,依然表示无法接受。 而英国人的表态则从开始就没变过——他需要请示公司之后才能决定。请示公司就意味着传递消息的船只要在星岛与印度半岛西岸来回走上一遭,往返总航程超过三千海里,所需的时日自然也颇长。只是这也不能怪临时充当谈判代表的这位商船船长推卸责任,他根本就没资格代表东印度公司向海汉作出任何承诺。更不敢随意拍板这么大的事,要是他在这边自作主张,那很可能回去之后会因为出卖公司利益而被当作战犯来处置。 “没东西不要紧,给人也行。”罗杰可不会被对方的托词给挡回去,当下又给出了更为露骨的解决方案——由柔佛提供青壮劳动力,让他们用劳力抵债,或是干脆就充作奴隶,将其所有权交付给海汉。 “柔佛国其实也需不着太多的劳动力,不如把人交给我们,大家各取所需。特别是你们的军队,其实可以解散了,今后由我们海汉提供军事保护就行了。”罗杰毫不客气地对柔佛官员指点道:“这个主意合理吧?” 那官员倒也不傻,当下便反驳道:“用青壮劳力交换战俘?那我们何必要换,就让战俘在你们这里充当劳动力好了,大不了我们重新训练一支军队。”至于解散军队一说实在太荒谬,他也懒得进行反驳,权当是没有听到。 “重新训练一支军队可是要多花不少钱,这一点不用我提醒你吧?”罗杰立刻指出了其中关键:“你给我普通百姓,我还你一支受过良好训练并且有作战经验的军队,这买卖难道还不划算?你要是觉得不妥,可以拿钱来赎回他们啊!” 柔佛官员心道老子能拿得出钱还跟你在这里磨牙干嘛,但这以人换人的买卖,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却又看不透海汉究竟是打的什么算盘。 这边还在盘算着利害得失的时候,罗杰已经转过头游说英国人去了。 正文 第1252章 诱人的条件 关于英国人为什么要主动跳出来打星岛的主意,罗杰不难从已知的信息中推测出他们的真实目的。他们从几十年前就希望能够将贸易航线延伸到南海和东北亚区域,并伺机建立起武装据点和殖民地,但其动作相比葡萄牙、西班牙和荷兰慢了少许,结果就是一步慢步步慢,陷入了完全被动落后的局面,被另外三国彻底关在了外面。虽然英国人在1600年就成立了东印度公司来操作远东的贸易殖民事务,但其活动范围却只能抵达印度洋沿岸,零星进入南海和东北亚地区的英国船只都必须小心地隐姓埋名乔装成别国商船,一旦被欧洲同行发现真实身份就有性命之忧。 英国人自然不会因此就放弃远东这块潜力巨大的市场,依然是在年复一年地继续尝试打破欧洲同行们的封锁,而在马六甲海峡拥有一处港口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执念。星岛这块曾经的无主之地或许也早就被英国人看中了,但终究动作迟缓的老毛病没改过来,还是被海汉抢在前面占领了这里,所以他们的策略就是趁海汉立足未稳的时候,将这个岛再强抢过来。反正星岛的位置距离海汉“本土”也有一千多海里,似乎也无需担心海汉会立刻采取报复措施。正好又有柔佛这个一心想重振昔日辉煌的落魄国家可利用,于是组建联军攻打星岛便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弄清对手的目的和手段之后,要应付起来就容易多了,而且现在已经彻底瓦解了对方的武力攻势,占据了谈判场上的主动,罗杰只需要对其言明今后远东局势的利害关系就足够了。海汉不用担心手边没有通往西方国家的贸易渠道,而英国人却必须要设法拿到进入远东地区的门票,处境的差异让英国人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不接受海汉的条件,他们在远东的处境只会越发艰难。 “你们东印度公司想进入南海,靠柔佛是行不通的,你们应该选择一个更有实力的合作伙伴,可以保证你们在南海有港口可以停靠,并且不会被葡萄牙和荷兰揍屁股……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没有谁能比我们海汉更胜任这个角色了!”罗杰不顾对方惊诧的眼神,继续侃侃而谈道:“你知道葡萄牙和荷兰为什么要跟我们合作吗?道理很简单,如果你发现对手实力远远在你之上,那应该怎么办?是继续作死,还是想办法把对手变成合作伙伴?他们都选择了最明智的方案,现在该轮到你们英国人了。” 和刚刚打败了自己的敌人合作,这个立场转变确实来得太突然了一些,出席这次谈判的英国代表甚至都不敢确定罗杰究竟只是随口说说,还是真心实意的建议。 罗杰先前审问过霍格,也知道目前留守柔佛的英国人根本无法就这种大事做主,当下便换了个角度继续劝说道:“你们在这里吃了败仗不是重点,想想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如果能打通你们梦寐以求的海上贸易航线,那这一战的胜败得失又有什么关系?” 是啊,如果发动战争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打通两洋航线,那么现在海汉已经给出了一丝希望。尽管他们开出的条件非常苛刻,可这总比吃了败仗之后一无所得的现状好多了。何况海汉似乎也没打算留出“拒绝”这个选项,如果东印度公司一定要犟着脑袋这么干,那么今后就将会面临更为严峻的海上封锁,想挤进远东地区可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如果从“吃了败仗然后彻底得罪了海汉”与“吃了败仗但可以通过赔款来挽救局面”两个结果中做选择,那么肯定是两害相较取其轻,毕竟后者似乎还有实现目的的可能。不管是通过战争还是谈判手段,进入南海和东北亚才是东印度公司一心要实现的大政方针,霍格手下这些人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听了罗杰的劝说之后也不免怦然心动。 罗杰趁热打铁,抛出了自己的杀手锏:“如果东印度公司能满足我们提出的条件,我们将在收到赔偿之后陆续释放战俘,并且会考虑开放星岛以及其他海汉所属的港口给英国商船停靠,给予英国商人在海汉港口通商的权力!” 负责代表东印度公司来谈判的本来就是一名商船船长,闻言不禁眼睛一亮。他曾经去过海汉治下的安不纳岛,在那里听说过关于南海各大贸易港的传闻,也知道海汉控制的港口遍布中南半岛至大明沿海各地,如果能搭上了这条线,那么东印度公司在远东的贸易拓展无疑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阁下说的话都当真?”英国代表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当然是认真的,不过贵方首先得先就之前的战事支付我国提出的赔款,然后再就通商事宜签订书面协议。”罗杰严肃地回应道:“届时我们可以再安排专门的官员来与贵方磋商具体的通商章程,尽可能保障双方的利益不会受损。” “那如果葡萄牙人和荷兰人对此持反对意见,贵国要如何选择?”英国代表仍是有些不放心地追问道。 “我刚才提到的是双边协议,不是多边协议,我国与葡萄牙和荷兰签署的相关协议并不具备排他性,今后和贵方签署的协议也是一样。”罗杰对此倒是十分清楚,立刻给予了明确的回答。 事实上当初海汉与葡萄牙签署协议时还是有一些排他性质的内容,只是都有时效限制,时过境迁,这些排他性质的内容也早就失效了。之后海汉的国际贸易越做越大,对象越来越多,路子宽了自然不愿再和任何一方签署这类带有排他性质的外交协议。 当然了,罗杰给出的说法其实还是有些小小的门道,他只说英国人赔款之后会考虑开放港口和通商权,却并没有作出任何的承诺。如果到时候条件谈不拢,亦或是执委会有其他的想法,那也不算违背约定。但他知道英国人的想法,既然连发动战争这么非常规的手段都用上了,那么只要有谈判达成目的的希望,对方肯定也不会轻易放弃这样的机会。 罗杰知道这两家的联合是以英国人为主导,只要能劝服英国人接受条件,那么对付柔佛就容易多了。这英国谈判代表果然听得十分心动,但也没有忘了自己的任务,当即便要求海汉表明诚意,先将以霍格、巴蓬为首的高级军官释放,然后再谈后续的战争赔偿问题。 “先放人?那阁下是想多了。”罗杰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对方这个要求:“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没钱拿货也行,没货拿人来换也行。请你们先弄清楚一个事实,我们海汉才是战胜国,谈判结果如何,对我们来说都不会有太大的损失,但对你们就不一定了。谈得好还能及时止损,谈得不好可就只有雪上加霜了!” 罗杰很清楚巴蓬和霍格两名将领是这批战俘中真正有价值的人物,要是把这两人给放走了,那这战俘赎金可就未必能讨到了。而且这两人都是各自阵营中的高层人物,从他们口中还可以慢慢套取许多有价值的情报,这甚至比他们本身的价值更高。不管对方怎么软磨硬泡,海汉在这个环节绝对不会作出任何的让步。 涉及三方的谈判自然不会在这一个回合里就告终结,大家各自亮出牌面之后,接下来的谈判方向就得交给决策层去权衡了。罗杰这边倒是已经通过电台跟三亚大本营做过沟通,执委会也已经授权给星岛管委会处理后续事宜,但柔佛和东印度公司显然不可能这么爽快,柔佛要看英国人的态度,而英国人却需要将消息先传递回印度半岛那边的据点,这一来一去,没个把月的时间是收不到回信的。 海汉这边对于漫长的谈判过程倒是无所谓,正好趁着这期间将岛上的防御措施进一步加强。趁着手头有苦役营这批廉价劳动力可用,一些诸如交通、水利、住房等施工量较大的基建工程也可以借此时机赶紧操办起来了。 而谭举任对于这批免费劳动力的使用还有更多的规划,他希望能尽快开垦出新的农业用地,用于种植橡胶树之类生长周期较长,但长期收益稳定的经济作物。这倒不是他眼光有多么的长远,而是南下之前就从农业部领到的任务,一份长长的清单上列满了必须要在星岛完成种植计划的各种经济作物,但因此也需要占用大量的人力。 这些种植计划其实也不是农业部要急于在星岛创收,多少也有一些科研的性质在其中。随着海汉殖民地的地域跨度越来越大,各种粮食作物和经济作物的栽种也必须开始考虑地域环境差异对产量所带来的影响。虽然农业部的几名穿越者都是专业人士,但他们对于热带农业的经验也主要来自于穿越前的知识和统计资料,而且这个时代与穿越前相差了好几百年,气候环境也有一定的差异,具体哪一些作物更适合在赤道附近进行种植,那必须要通过实践的检验才能明确,以便给今后的农业开发积累经验。而且为了样本对比的科学性更高,种植规模也不能太小,这就给星岛上原本就吃紧的劳动力安排带来了更大的考验。 好在来到星岛之后,就正好赶上了英国和柔佛这一波“送温暖”的行动,给岛上送来了两千免费青壮劳动力,谭举任自然得抓紧这个时机把手头拖欠的工作先完成。不过考虑到安排战俘在野外劳动的看管会比较麻烦,谭举任对劳动力的安排也作出了相应的调整,在据点附近的工地多多安排战俘出工,而野外的垦荒任务则是交由本地民众来完成。 谭举任已经跟罗杰就战俘问题做过沟通,这以平民换战俘的方案就是他提出的,那两家要是想把这些战俘都弄回去,那要嘛就按照海汉给出的数目足额交付赔款,要嘛就用青壮劳力来换这些战俘获释。当然了,考虑到军人的价值,一比一的交换显然是不可能的,能敲竹杠的地方,谭举任也绝对不会含糊。如果这个交易条件最终能够实现,那么短期内倒是可以解决岛上劳动力不足的问题了。 战俘当中除了极少数的高级军官之外,几乎悉数都被安排到了各种工地上劳作,但即便是霍格和巴蓬也没有完全幸免,依然被安排了敲石子的任务。谭举任也不太了解部下韩正山对敲石子这项工作的怨念有多深,但目前看来韩正山对战俘营的管理也算是井井有条,没有太多可以挑剔的地方。这让谭举任对自己当初选了韩正山也颇为骄傲,认为自己也算是慧眼识珠,挑中了一个有本事的管理人才。 当然身为被奴役对象的霍格和巴蓬可就没那么惬意了,对他们而言,海汉所安排的劳动任务枯燥又繁重,而且这样的日子可能还得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罗杰在谈判结束之后回到基地便召见了他们,明明白白将柔佛和东印度公司的态度告知了他们,两人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听说近期可能不会收到各自阵营的肯定答复也不免有些失望。 而海汉在星岛与两国联军交战的消息,也慢慢通过各种舆论渠道开始在外传播开了。战争的胜负结果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毕竟南海地区的国家都比较清楚海汉的实力,这两国组成的联军不过是给海汉的战绩又添上了浓重的一笔而已,并没能打破海汉常胜不败的金身。英国人倒也罢了,不够了解海汉的实力,冒然行事也正常,但柔佛国可算是南海贸易联盟的非正式成员,居然也跟着英国人犟着脖子去找死,就不免让各国的吃瓜群众或明或暗地嘲讽一番了。甚至有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已经在暗中打听海汉是否会对柔佛采取进一步的报复行动了。 正文 第1253章 唯恐天下不乱 像柔佛这种与周边国家关系紧张,本身的实力又偏弱的小国,想对其落井下石的人还真是不少。比如与其过节颇深的葡萄牙,就在第一时间嗅到了味道,主动派人来星岛打探风声了。 葡萄牙在马六甲海峡的主要据点是马六甲城,这地方也是柔佛国前身马六甲王国的都城,距离星岛的距离不过一百海里出头,海况较好的时候一天便能完成这段航程。而葡萄牙人对于将地盘扩展到马六甲海峡的海汉并非丝毫没有戒心,平时对星岛的状况也有留意,前段时间海汉突然封锁星岛港口,停止接纳外籍船只停靠,葡萄牙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过了数日之后再探消息,便得知原来是海汉与柔佛和英国佬发生了武装冲突,而且似乎战斗规模不小。 葡萄牙人跟海汉已经打了好几年的交道,对于海汉的武装实力也比较有数,自然不会去怀疑战争的胜负所属。他们更关心的是这一战结束之后,海汉是否会乘胜追击,继续对柔佛国实施军事打击。葡萄牙曾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数次战胜过柔佛和其前身的马六甲国,并且从其手中抢掠了大片地区作为自己在马六甲海峡的殖民地,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们倒也不介意再跟着海汉这个强者去打打秋风,或者看看有什么能给英国人制造更大麻烦的机会。 目前在马六甲城担任行政长官的葡萄牙人科斯塔是一名野心颇大的官员,他并不甘于一直处于果阿总督的管辖之下,一心想要在南海开辟出局面,然后向国内申请成立新的地方管理机构,到时候“南海总督”这个头衔,他作为开拓者就有很大的机会拿下了。 当然了,要让国内同意在远东设立新的总督区,可不是靠着嘴巴说说就能奏效的,除了必须要新开辟一定面积的殖民地,增加足够数量的殖民人口这类可以量化的政绩之外,更重要是能让葡萄牙在这一地区的地位保持长期稳固,在区域国家间的影响力足以保障自身的利益。做到这几点之后,“南海总督”才有可能从设想变为现实。 以葡萄牙目前在南海的实际控制状况来看,这仍然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过去好不容易在中南半岛建立起来的影响力早已被海汉彻底取代,马六甲与大明南部的澳门之间连一个葡萄牙控制的港口都没有,就更别提殖民地了。 用务实的眼光来看,中南半岛东海岸线从北至南都已经被海汉所控制,安南和占城也都是海汉名义上的盟国,葡萄牙想要再次插足这一地区已经不太现实。而再向北的大明海岸如今也是海汉说了算,能保留住澳门的控制权已经算是很幸运了,海汉的控制区仍在不断向北延伸,大陆海岸留给葡萄牙的可操作空间也几近于零。 至于在南海里占几个零散小岛当殖民地,科斯塔也没什么兴趣,毕竟葡萄牙没有海汉那么强的开发建设能力,要想凭一己之力弄出安不纳岛那么大的场面根本不可能。那么最实际的解决方案,其实还是设法就近扩张地盘,以马六甲城为中心向外辐射。 不过这个方案也同样有明显的短板存在,马六甲城以东几十里之外就是柔佛国的控制区,科斯塔手下的兵力又比较有限,就算将殖民地边界向外再推几十里,到时候也难以保障这些地区的安全。但如果能够联合海汉,将柔佛的统治区进一步打压,那么建立起一处东西横贯马来半岛,从陆地上连通两洋的殖民地也不是不可能。如果真能实现这样的结果,那葡萄牙在南海的处境将大为改善,马六甲地区设立专门的行政总督就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其实在海汉与柔佛动武之前,科斯塔已经有了这种设想,只是他也知道海汉在星岛立足未稳,大概不会轻易主动对外开战。而葡萄牙实力有限,也难以在这种武装行动中起到主导的作用,所以只能耐心等待合适的时机。 但科斯塔也想不到柔佛居然会自己跳出来招惹海汉这个大煞星,对于英国人在这中间所起到的煽动作用,科斯塔也只能由衷地赞叹一句干得漂亮。若不是有这帮搅屎棍出手,柔佛大概也鼓不起勇气去主动招惹海汉。如今听说这两国的偷袭被星岛的海汉驻军击溃,大概还俘虏了不少人,科斯塔感觉等了许久的时机已经到来了,如果海汉有报复柔佛的意图,那么自己不妨也加力推上一把。 海汉占领星岛之后,科斯塔倒也曾去当地拜访过一次,与罗杰有一面之缘。虽说谈不上什么交情,但两国本来也有几年的贸易合作基础,所以两人也简单地约定了民船商船可以进入对方港口停泊等基本的互助原则,平时也有互通声气,这个时候派使者过来关心一下也是很正常的做法。正好葡萄牙驻安不纳岛使者里卡多近日回到马六甲处理完公务之后正要返程,科斯塔便将试探海汉态度的任务交到了他的手上。 里卡多与罗杰的关系可就要熟悉多了,当初罗杰还在安不纳岛当主官的时候,两人便因为工作关系结识了,在岛上抬头不见低头见,时间一长自然也就熟络起来。罗杰调任到星岛之后,里卡多只要路过这边,一般都会特地靠港去拜会一下他,也算是有点私人交情了。里卡多本身会说一些简单的英语,而罗杰跟他熟悉之后也学了一些葡语,两人基本上可以通过混用这两种语言来实现沟通。正是因为有了这层关系,当罗杰听说里卡多到访的时候,还特地挤出时间去了趟码头迎接这位熟人。 里卡多在晚间的接风宴上便主动打听起了近期星岛所发生的战事,并表示如有需要,马六甲方面可以尽快组织武装人员驰援星岛。 罗杰感谢了里卡多的好意,并向他简要说明了所取得的战果。里卡多听闻海汉一口气俘虏了两千余人,并且其中还包括数百名效力于英国东印度公司的雇佣兵,甚至连两国带兵的将领都一并留下了,当下也是大吃一惊,虽然他和科斯塔都认为海汉取胜应该没有太大难度,但这种程度的完胜是他们所没有预料到的状况。 “这次缴获了不少武器,正打算找人处理掉,回头你去看看有没有兴趣收,给你算个友情价。”罗杰顿了顿又补充道:“光是火绳枪都有一千支左右。” 里卡多心道这两家真是血亏了,上千的火枪兵,那光是训练和武装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钱,竟然就这么被海汉一锅端了,到底这实力差距是有多悬殊,才会把一场仗打成这样被动的状况。不过他的本意倒不是来收破烂的,对于这种买卖的兴趣不大,当下便设法将话题引到正事上来:“那柔佛人这么不宣而战,应该对他们好好地施以惩罚才行!罗将军,你接下来打算怎么教训这帮野蛮的土人?” “战争赔款是必须要有的,此外他们如果想将战俘赎回去,那么还得再缴纳一笔赎金才行。”罗杰颇为得意地炫耀道:“英国佬的待遇也是一样,这个数目应该会让他们难受很长时间了!” 里卡多道:“就只是这样吗?难道罗将军不打算使用军事手段对他们施加报复?” 罗杰慢慢放下了手里筷子道:“里卡多先生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柔佛这个国家国力有限,组织千人规模使用火器的部队,对他们而言应该极为不易了,短时间内应该也组织不起第二支同样武装的部队了,海汉何不乘胜追击,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里卡多赶紧抓住机会劝说道:“如果海汉有这种打算,那我们可以从马六甲城出兵相助,自西向东攻打柔佛!” 罗杰听到这里,便已经对里卡多的来意明白了七八分,当下不动声色地接话道:“我海汉的事,还要劳烦贵国出兵,这不太好吧?” 里卡多听他推辞之意并不是很坚定,连忙继续劝说道:“星岛距离海汉本土太过遥远,又有柔佛这种不安分的小人从旁觊觎,而我们两国关系一向交好,当然得守望相助才行。如果换作是马六甲城遇到麻烦,相信罗将军也一定会出手帮助我们不是吗?” 罗杰可不相信葡萄牙人会有这么高尚的思想觉悟,他们这么主动肯定不是里卡多所说的原因,如果不是闲得蛋疼,那就是别有目的了。想到这里,罗杰决定不再和里卡多继续兜圈子了,直接了当地问道:“如果我们联合出兵攻打柔佛,那事成之后,你们希望从柔佛得到什么?土地还是钱财?” “土地。”里卡多见罗杰这么直白地问出来,知道己方的意图已经被他看破,索性也就不再继续做无谓的掩饰了,干脆道出了科斯塔的瓜分柔佛方案:“如果两国联合出兵,那事成后便以马六甲城至柔佛东海岸为基准,以南归海汉,以北归我国所有。” 罗杰心中略一盘算,便已经明白了对方的真正目的所在。葡萄牙人所需要的并不仅仅只是土地,而是一条从马六甲城横贯马来半岛抵达东海岸的控制带。如果真按照葡萄牙划定的这条分界线来瓜分柔佛,那么被海汉占去的地域大约超过柔佛领土的三分之一。不管柔佛到时候有没有被灭国,都仍有很大的操作空间留给葡萄牙。 假如葡萄牙如愿以偿地占领了划界地带,那么马六甲殖民地很可能成为远东地区除了印度果阿之外最大的一处殖民地,对其今后在南海的发展肯定会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这对于葡萄牙来说意义重大,哪怕是冒险发动一场战争也是值得的,但对于海汉而言,却未必乐见其成。 两国虽然明面上是合作关系,但海汉对于这些西方国家的道德水平有着非常清晰的认识,一直都有意无意地压制着葡萄牙在南海地区的发展,只让其保留了澳门这么一处港口,必要的时候切断当地与马六甲的联系也比较容易。而葡萄牙人当然也想尽力摆脱海汉的阴影,为自己的国家在远东争取到更多的利益,殖民地就是其中十分重要的一项。 罗杰想象不到科斯塔对于南海总督的构想和渴望,但葡萄牙人想在海汉眼皮子底下动这种歪脑筋,而且还试图借助海汉的力量来达成目的,这就让他感到有些不爽了。虽说柔佛干这事的确是非常讨打的举动,但要不要对柔佛进行报复,要怎样报复,那也是海汉自己的事,不容外人插手。 事实上罗杰认为军事报复不是必要手段,即便是调集大军将柔佛彻底灭国,短时间内由此也很难带给海汉多少收益。葡萄牙人想借着这次的事情煽风点火,拱海汉出兵讨伐柔佛,这种做法其实与罗杰的想法相左,他也绝对不会支持葡萄牙提出的军事报复措施。 罗杰也不想作出太生硬的回答让里卡多下不了台,便推说此事还需要与本地的行政官员进一步商议。里卡多也不疑有他,便打算留下来多住几日,等海汉这边有了明确的结果再说。 谁料得翌日荷兰人的使者也抵达了这里,目的几乎与前一天到达的葡萄牙人一模一样,也是听闻战争结束的消息后,赶来劝说海汉起兵报复柔佛,并瓜分其现有领土。 柔佛的动向情报,最早的时候还是由荷兰人向星岛提供,由此可见他们在情报网的运作方面也有自己独到的地方。不过罗杰认为荷兰人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借海汉之手,将英国人排除在南海之外,倒是没想到他们对柔佛的土地也有着浓厚的兴趣。另外还有很微妙的一个状况,就是荷兰和葡萄牙都没打算要带对方一起玩。 正文 第1254章 搞平衡 代表荷兰东印度公司来到星岛的是海汉的老熟人菲利普,他现在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海商身份。因为在近两年与海汉的贸易中收获颇多,菲利普如今已经凭借丰厚的身家进入到了东印度公司的管理层,虽然还没摸着决策层的门边,但至少已经可以作为公司的官方代表出席一些外交活动了。 关于英国人暗中向柔佛贩售武器一事,最开始便是菲利普通过自己的消息渠道获知的情报。在确定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之后,菲利普和公司高层都决定将其告知星岛的海汉驻军,一方面是向其示好,另一方面也希望凭借海汉的力量,对英国这个竞争对手造成沉重打击,终止其进军南海的妄想。于是为了这事菲利普已经亲自跑了好几趟星岛,将所知的情报交到罗杰手上,并且告知了东印度公司对于此事的态度——如果海汉有需要,东印度公司可以派出武装人员进入星岛助战。 当然了,这个提议不可能得到罗杰的认可,他对于荷兰人的信任程度十分有限,哪怕关于英国人的情报的确的是真的,他也不会同意放荷兰武装人员登上星岛。 荷兰与海汉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一方面荷兰在曾经的数次交手中均败在海汉手下,并且在台湾海峡苦心经营数年才得来的江湖地位也被海汉完全取代;另一方面荷兰为了保住在远东地区的贸易渠道,也不得不向海汉低头,在表面上维持和平以换取前往东北亚地区的贸易机会。从处境来说,荷兰与葡萄牙倒是有不少相似之处,虽然对于海汉在南海地区的统治地位不甘,但慑于海汉的可怕武力,也只能选择妥协屈从。 荷兰人主动告知英国佬在暗中的谋划,罗杰并不会认为这是因为荷兰人与自己站在同一阵营,他们与英国之间的竞争关系十分激烈,这么做只不过是借刀杀人的手段而已。如果海汉跟英国人打个两败俱伤,他毫不怀疑荷兰人可能会在最后关头跳出来对交战双方同时进行补刀。所以当菲利普提出乘胜追击继续打击柔佛和英国,罗杰却显得根本没什么兴致。 “打仗是很花钱的,就算我们打垮了柔佛,也没有多大的直接收益。他们连赎回战俘的钱都掏不出来,继续打下去只会白白浪费我们的军费。”罗杰很直接地表明了态度,言下之意就是老子不愿意花这冤枉钱继续开战,你荷兰人要是想出兵就请便,想拖海汉下水那就免了吧。 菲利普听罗杰这口气自然也就闻弦歌而知意,没有再强行把这个话题进行下去,他还有另一件很在意的事情要向罗杰打听:“我在码头上好像看到了两艘葡萄牙帆船,这帮奸商不会是赶着来收购你们缴获的战利品吧?” “战利品?我倒是想卖,可葡萄牙人嫌贵啊!”罗杰笑道:“要不你们把东西接手吧?我这里可是有一大批几乎全新的火绳枪,在你们的巴达维亚城应该能派上用场。” 菲利普真正关心的可不是海汉的战利品,而是葡萄牙人的来意。目前两家各自把守住一处连通印度洋和太平洋的海峡航道,在南海的发展算是均势,但这两家的争斗也是由来已久,彼此之间的提防也从未放松。菲利普既然知道岛上有葡萄牙人,那自然是要弄个水落石出,免得让己方陷入被动。 “只要价格合适,那倒是可以考虑。”菲利普随口应付了一句,又将话题转回到葡萄牙人身上:“那他们应该是听说贵国打败了柔佛,赶着要对柔佛落井下石吧?毕竟他们跟柔佛之前的恩怨已经持续好几十年了,被仇人日日夜夜地盯着,想必日子也不太好过。” 罗杰何尝听不出菲利普的弦外之音,对于荷兰和葡萄牙之间的竞争关系,他也同样是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态,这两家如果哪天又干起架来,他是绝对不会在中间充当和事佬的。考虑到菲利普早先送来英国情报的人情,罗杰便据实已告,将葡萄牙人的建议告诉了他。 “这帮无耻的南方骗子,就想着利用贵国的胜利来为自己谋利!在开战之前他们干嘛去了?”菲利普立刻便对葡萄牙人的举动表示了愤慨,浑然忘记了他自己刚才也向罗杰提出过类似的建议。当然了,站在菲利普的角度来看,大概并不会认为自己的态度有什么不妥之处,毕竟他在战前便向海汉提供了关键性的情报,并且也代表荷兰一方表示过可以派兵助战。与事后才跳出来拣落地桃子的葡萄牙人相比,荷兰人在这件事情上所投入的精力的确多出不少,自然不愿看到自己努力的成果被竞争对手给抢了去。 从战略角度来看,如果葡萄牙在马六甲海峡建立起了横贯两洋的殖民地,那对于仍处于巴达维亚重建期的荷兰东印度公司来说绝非好消息。而且荷兰也绝不希望看到葡萄牙与海汉联合出兵,这种事有一说不定就有二,今后荷兰要是在与葡萄牙发生军事冲突的时候,对方把海汉拉出来挡枪,那还怎么操作?菲利普暗自打定主意,如果罗杰已经被葡萄牙人说动,那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个事给搅黄了才行。 “将军,葡萄牙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小人,他们只是想借助贵国的武力来实现自己的目的罢了!我希望你能看清他们的面目,不要被这些家伙的蛊惑所动摇。”菲利普毫不客气地继续对葡萄牙人的行为进行吐槽,尽可能地破坏对方在罗杰心目中的印象。 “那你们呢?你们的目的又是什么?”罗杰盯着菲利普意味深长地问道。 “我们完全是出于善意的目的,对合作伙伴面临的困难局面主动提供帮助,跟那**商骗子的出发点是完全不一样的。”菲利普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如果有机会再给英国佬一些教训,那就最好不过了。” 荷兰东印度公司早早便垄断了爪哇岛以东地区的香料生意,并且曾公开处死过擅自进入这一地区进行贸易的英国商人,两国的怨仇本来就结得极深。如今英国人又在尝试进入南海建立据点,就算海汉人不动手,荷兰这边也迟早会出手对付他们。这次交战虽然海汉大获全胜,但对英国形成的震慑效果却没有荷兰的份,这正是菲利普想鼓动罗杰实施军事报复的主要原因之一。当然现在菲利普的理由又加上了一条,那就是阻止葡萄牙人从这件事情当中获利。 葡萄牙人想从柔佛国夺取更大的控制区,而荷兰人却是想借机对英国人实施进一步的打击,双方虽然采取的手段类似,而且都希望能跟海汉联合出兵,但目的却是有着明显的差异。只是这两家都想不到海汉的心有多大,刚刚才跟对手打完仗,便已经想着开出条件让对手加入到海汉主导的国际体系中来了。 罗杰虽然是个军人,但他并非莽夫,政治眼光和敏感度甚至比这个时代的大多数执政者还更高一些。他认为打仗就只打必要之仗,战争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如何能通过战争将己方的利益最大化,这才是进行作战的意义。如果用政治或者其他手段能更好地达成目的,那他也不会坚持使用战争手段来解决问题。 星岛当下所面临的就是这样的一个局面,罗杰很清楚地知道仅凭星岛的武装力量无法将柔佛灭国,也不可能杜绝英国人进入南海的欲念,但这两国跟海汉交手之后结下的梁子,却让星岛无形之中多了不少防御压力,哪怕知道这两家打不过自己,但从此就得多两个需要时时惦记的敌人,也不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情。 要解决这种隐患,要嘛就大动干戈将对手彻底揍到服气,要嘛就设法将对方纳入到自己的体系中来——这种事海汉已经做得驾轻就熟,葡萄牙和荷兰就是成功的例子。虽然不能说对他们完全放心,但在逐步有了许多共同利益的捆绑之后,至少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地担心他们对海汉实施军事报复了。 打完这一场仗,罗杰相信自家的实力已经充分展示出来,足以瓦解对手继续使用军事手段的信心,而之前的停战谈判也基本证实了罗杰的想法,对方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根本就谈不上什么斗志了,一心只是想尽可能地减小战争造成的损失。在这样的局面下,使用政治手段解决问题显然会比继续使用军事手段更为高效,而且效果可能也会更为理想。如果真能将柔佛和英国纳入海汉体系,那么星岛的防御压力也会随之降低不少,可以将更多的精力用于本地的建设发展,而不是昼夜不停地在岛上修筑防御工事。 现在葡萄牙人和荷兰人争相登门劝说海汉不要停战,继续打下去,甚至表示可以出兵相助,这倒是罗杰在先前所没有料到的情况。而由此也能看出这些西方殖民国家相互之间的倾轧十分激烈,就算表面上保持和平,但一逮到机会就会尽可能设法打压竞争对手,为自家争取更多的利益。 荷兰使者到了星岛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里卡多耳中。虽然尚不清楚对方在这个时候出现的目的,但里卡多总觉得荷兰人来意不善,当即也采取了行动。罗杰这边招待完菲利普刚回到住处,里卡多便来登门求见了。 里卡多的意图也很明确,那就是打听荷兰人的来意。罗杰简直被这两家的使者弄得哭笑不得,只能安抚里卡多让他不要太多心,推说荷兰人是闻风过来这边收购海汉从战斗中缴获的各种战利品。 里卡多心道红毛鬼果然阴险,居然想用这种套路拉拢海汉,老子岂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得手,当下便连忙接话道:“将军,你先前提到的那些战利品,不是默认都要卖给我们吗?这买卖怎么能让荷兰人插手进来!” 罗杰心想先前嫌贵的也是你,现在看到荷兰人来了,又急急忙忙想挽回,当下便有些不快道:“荷兰人做事爽快,可没打算要跟我们讨价还价!” 里卡多听出罗杰情绪不对,心中咯噔一下,赶紧又道:“请原谅我之前对于价格的抱怨,那纯粹只是商业习惯而已,并没有对将军不敬的意思。其实将军开出的价钱也很公道,我只是担心这次所带的钱款不够多,不能一次买下全部的战利品。” 罗杰心道商人就是商人,完全没有什么节操可言,先前说过的话毫无困难地就舔回去了,而且还能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面对这种脸皮厚度只能说一声佩服佩服。不过他也知道里卡多改口可不是为了要当冤大头收购战利品,而是想更多地了解关于荷兰人的来意,并且尽可能阻止荷兰与海汉之间的密切交往。这种事并不稀奇,在安不纳岛,在三亚,这两家的使者也都是如此针尖对麦芒地行事,唯恐对方拉拢海汉打压自己。 当然这两家的竞争对海汉其实是好事,他们斗得越凶,海汉就越是从容,可施展的政治手段也就更多。这两家使者一天之内接连表态,让罗杰一时间都觉得是不是干脆组织一支援军向北扫荡柔佛更痛快一点。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也知道葡萄牙和荷兰是不可能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而只带其中一家玩,势必会遭受另一家的怨恨,所以这种联军连理论上的可能性都不存在。 “我看这样吧,今天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等明天找时间,我们一起去看看这次的缴获和俘虏,你也可以再权衡一下到底要不要收购那些武器装备。”罗杰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到时候我会让荷兰人也过来,这样大家公平竞争,也不用担心我会偏向哪一方了。” 正文 第1255章 眼见为实 公平竞争?里卡多又不是三岁小儿,自然不会相信罗杰所称的“公平”。在这个时代只有一种公平,那就是谁的实力强谁说了算,其他的统统都是废话。他当然希望能够独占海汉这个资源,但荷兰人显然不会坐视这样的状况发生,罗杰安排这种场合让双方会面,显然是要利用他们之间的竞争关系来为海汉争取更多的利益。 但就算明知罗杰的打算,里卡多也没有更好的应对办法,现在是自家求着海汉办事,这种被动地位可没有什么选择权,只能先一口应承下来。这个节骨眼上要是稍有犹豫,说不定罗杰就倒向荷兰人那边了。 不能输!里卡多心里暗暗憋了一口气,不管荷兰人来这里的真实目的是什么,都要尽力阻止他们得逞。即便海汉最终没有继续对柔佛动用武力手段,那也不能让荷兰人插手进来搅局,特别是这柔佛国附近的地区,绝不能让荷兰人踏足,以避免影响到马六甲城的安全。 罗杰担心自己一人招呼不过来,第二天还专门将谭举任也叫了过来。谭举任的英语虽然比不了罗杰这种常年在国外生活的华裔那么流利,但凑合凑合对付同样英语说得磕磕巴巴的里卡多和菲利普倒也基本够用了。 “打官腔我会,但这两家你究竟准备怎么安排啊?”谭举任对于罗杰的打算还不太了解,自然要先通个气才行。 罗杰笑道:“他们都想从我们这里捞好处,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先看看他们能拿出什么样的条件吧!记住现在是我们占据了主动,他们说什么你也不用急着表态,只要见机行事就好。” 谭举任听了也不禁哑然失笑道:“你这是吃完上家吃下家啊!这柔佛和英国的竹杠还没敲到位,又打算把葡萄牙和荷兰也拖下水了!” 罗杰马上否认道:“这可不是我拖他们下水,都是自己闻着味找上门来的。他们既然这么想从我们这儿捞好处,那当然得先拿点诚意出来表示表示才行。” 谭举任听到这里,心头多少也就有数了。这的确不需要什么具体的方案,只要见招拆招就够了。葡萄牙人和荷兰人是来抱大腿的,至于能不能抱上就得看他们给出什么实际的好处了。 两名使者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抵达了罗杰的官邸,互相对视的时候似乎空气中都能看到若隐若现的电光火花。不过当着海汉官员的面,这两人还是得装模作样地继续扮演文明绅士的角色,心里却都暗自将对方骂了个狗血淋头。所谓脸上笑嘻嘻,心里mmp,大致便是如此了。 不过当这两人听罗杰介绍了谭举任的身份之后,立刻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这位新上任的行政长官身上。他们跟罗杰打交道的时间长了,互相都知根知底,也很难说服这个意志坚定的海汉军官,不过新来的行政长官或许对于本地的状况和国际形势不是那么了解,倒是可以尝试拉拢关系博取好感,或许能对今后的一些合作产生促进作用。 于是两人便争相吹捧谭举任年轻有为,星岛前途光明云云。谭举任从穿越前到穿越后活了这么久,还从未被老外这么卖力地吹捧过,就算只能杂七杂八听明白其中一部分,这一时间也不禁有一点飘飘然了。还是罗杰在旁边轻轻咳嗽一声,才让他一下子从陶醉状态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这两个家伙的商业吹捧可并不是发自真心,一多半只是为了奉承自己而已。 谭举任也干咳两声道:“那我先给二位介绍一下今天的安排。首先我们去看看这次的战斗缴获,如果二位有感兴趣的物品,都可以出价买下。然后我们再去巡视一下战俘营的状况,你们可以在那里见到这次率兵入侵的两名高级军官,其中之一就是英国人。” 两人听到这番话之后眼神都是一亮,他们对于战利品的兴趣其实一般,英国人造的火枪也并不比他们本国制造的武器好到哪里去,如果价格上比较优惠倒是可以闭着眼睛收购一笔,回头卖给那些商船船长或是地方土著也多少能赚一些利润。不过这下突然多出了一个竞争对手,倒是不能落于人后了,就算没钱赚也得咬牙收货了。 当然他们真正感兴趣的还是去看战俘,这是验证海汉此次战斗成果最直接有效的手段。其他可以作假,但战俘肯定是没法作假的。特别是跟本地人打了多年交道的葡萄牙人里卡多,可以一眼就辨认出柔佛战士的样貌打扮,海汉人就算想找人伪装也肯定瞒不过他的眼睛。至于英国人就更容易分辨了,只要随便对话几句就能从其说话口音看出真假了。 从俘虏战俘的数量和军官等级,就不难推测出柔佛和英国联合出兵的规模到底有多大,而由此也可以判断到更多的信息,比如英国和柔佛对于占领星岛的决心到了什么程度,以及海汉军现今的作战能力等等。这些第一手的情报资料非常重要,而且在外面就算是花钱也不见得能买到。 很快他们便在一处临时由牛棚改建的军械库见到了此次星岛战役中收缴的武器,虽然先前已经听罗杰泄漏过口风,称这次光是缴获的火绳步枪就有上千支之多,但当他们亲眼目睹这么多步枪堆放在一起的时候,视觉上的冲击力还是相当大的。几名士兵将盖起来的油布拉开,便露出了下面一层一层码放起来的步枪,堆起来如同小山一般。 “两位可以随便拿几支出来看看成色。”罗杰在旁边十分自信地介绍道。 里卡多和菲利普对视一眼,各自上前开始查验这些步枪。他们虽然都是商人出身,不过海上行商也都或多或少会装备武器,对于这些火绳枪的构造和使用方法,他们也并不陌生,从枪托、扳机、击锤等部位的磨损状况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其成色如何。而从随意抽检的结果来看,罗杰果然没有吹牛,这些步枪的成色的确非常新,大部分根本就是刚列装部队没用过几次的新枪,枪托上还清楚可见英国国内兵工厂的印记,看来这次英国佬和柔佛人的确是下了血本。 既然是新枪居多,两名使者的心也放下了大半,他们原本多少有些担心海汉搞些破烂货来坑钱,但看来倒是有些多虑了。这些步枪制式统一,连零配件和弹药都很齐全,拿来转手卖掉有点可惜,完全可以用于留作自用。也就是海汉人财大气粗,自己又能制造更厉害的武器,才会不把这些成色崭新的武器当回事,直接就当没用的东西处理了。 除了步枪之外,其他的长矛砍刀,金属盔甲,也是为数甚多,但这些东西的吸引力就没那么大了。两人挑了一阵,也只看中了一些做工较好的盔甲,连总数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而剩下的破烂,他们也不太想出钱购买了。不过罗杰应该也不在意这些,如果没人购买,那么顶多会留下一些质量比较好的武器用于武装民兵,剩下的部分基本都会用于回炉打造农具和厨具。 这两人一般挑选合适的武器装备,一边估算着这里堆放的武器数目。除了上千支的步枪之外,剩下的其他武器差不多也够装备千人规模的军队了。大致估算下来,被海汉击败的联军部队至少是在两千人左右,这对于柔佛这种军力不算太强的国家来说,极有可能已经是一国之军的精锐了。 要组建一支千人规模的火枪兵部队需要训练多久,投入多少资金,这其实都不难估算出一个大致的数目。里卡多对柔佛国的情况相对更了解一些,他认为以柔佛现有的国力,组建这样的一支军队估计得掏空国库才行。而事实也与他的估算差不多,柔佛不但掏空了国库,还为此欠下了英国人一笔需要分期偿还的债务。 当然了,这一战败得如此彻底,新鲜出炉的火枪新军在第一场战斗中就全军覆没,英国人所吹嘘的武器制胜论和兵力优势、战术优势都完全没有体现出来,在这种情况下柔佛还愿不愿意履约向其支付剩余的款项,那还真不一定了。毕竟当初双方说好的是占下星岛之后,以星岛的使用权抵折一部分欠款,如今目标都没达成,这付款进度自然也要先停下来了。 这些幕后的交易内情,两名使者自然很难从这些缴获的武器上推断出来,但英国和柔佛在这次的行动中投下的筹码有多重,看了这个临时军械库就已经心头有数了。 接下来罗杰便报了个大致的价格,倒也不算离谱,比他们从国内运来武器的成本要低一截。而互相抬价竞争的局面也没在这个时候出现,因为武器的数量的确有点多,他们买回去之后,即便列装到现有的部队也还会多出不少。再说抬价也是白白给海汉送钱,于是两名使者颇有默契地没有给自己加戏,便按照罗杰的报价一人一半分了这批以步枪为主的缴获。 不过他们这次来星岛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要来花销一笔,所以携带的现钱肯定是不够的,当下也只能先打下欠条,回头再把钱运来结算。这种官方对官方的交易,罗杰倒也不用怕他们欠钱不还,当下收了欠条,便让手下安排民工,尽快将这些武器运到港口去装船。 接下来便终于到了他们所期盼的重头戏,参观海汉在岛上设立的临时战俘营。两人被带到移民村以北的平原上,然后他们便看到了被铁网隔离带围出来的战俘营。这战俘营连道围墙都没有,看起来着实简陋,而营中的战俘却似乎并没有罗杰宣扬的那么多,离他们先前估算的数目差得远了。 “大部分战俘目前都安排在各处工地上干活,留在营里的都是负责打扫卫生和修建基础工程的人。”谭举任很及时地向他们解释了眼前的景象:“比如东边筑路这些人,就全都是战俘。” 两人循着谭举任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东边不远处有大群人正在忙碌地修筑道路,足有两三百人之多。这条路从移民村外起始,一直通向北方,但两里之外就是荒原了,不知道专门修建这么一条路的意义何在。 里卡多向谭举任提出了这个疑问,很快便得到了解答。这一战中海汉的部队在岛上南北来回调动作战,因为没有道路而导致行军颇为不畅,罗杰便打算专门筑一条路通往岛北,并且在北方的海峡处设立永久哨所,以提防来自海峡以北的军事威胁。当然这条路也不只是这么一个功能,今后岛上的移民安置和农业开发,自然也会以这条贯穿南北的大道为中轴线来进行部署,以便能充分利用这条道路的交通功能。 原本这条路的修建工作估计要往后推迟一两年,不过正好这个节骨眼上送来了这么多的免费劳动力,罗杰跟谭举任商量之后,便决定将这项基建工程提前实施,趁着有人可用的时候,能修多少算多少。 里卡多一看这些囚犯身上的服装,便已经基本能确定他们的身份了,的确是柔佛军的装扮无误。看这些家伙垂头丧气的模样,倒也不像是伪装出来的,而且在其中指挥这些战俘劳动的人,明显是几名柔佛军官。看样子海汉也真是物尽其用,直接便将其征用来当工头了。 “怎么没见着英国人?”菲利普看了一圈没见着自己在意的目标,当即便关切地问道。 “英国人在这支联军中都是担任高级军官,总共十三人,都被我们抓到了。不过鉴于他们的身份比较特殊,所以没有跟这些普通战俘关在一起。”谭举任明白对方的意思,立刻便作出了解答:“你们如果想见一见英国人,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去。” 正文 第1256章 被逼无奈 两名使者觉得谭举任的解释倒也合理,在战争中被俘的军官理应有更好一些待遇,以便能在战争告一段落之后向敌方换取赎金,或是以人换人的方式换回己方的被俘人员。这好不容易逮着了一帮英国佬,换作是他们做主,那肯定也要留着这些人,好让英国东印度公司出出血了。 不过当他们亲眼看到这帮英国人时也不免有些忍俊不禁,这些家伙在一个农家小院中席地而坐,每个人旁边都有一大堆小山似的石块,而英国人就用手里的铁锤,将这些石块一点一点敲成小石子。院子里叮叮当当的敲石头声音此起彼伏,这些人干活竟然十分入神,没有人抬头观望新来的参观者。 如果不是其显著的外貌特征,两名使者大概根本不会留意到这帮灰头土脸的民工竟然是英国战俘。看这造型,似乎也没有他们想象之中的特殊待遇,只不过劳动强度比普通战俘稍小一点而已。或许他们之前都是风光一时的军官,但眼下却只是一群落魄的石匠。 两名使者心中都暗道了一声惨,不过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倒也不会对英国人有多少同情心,仅仅只是有那么一点兔死狐悲的感慨而已。都说海汉人精于算计,从他们对战俘的安排来看的确是名不虚传,战俘们在被关押期间都得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根本别想吃闲饭。 谭举任让手下去将英国俘虏的头目霍格提了出来,让他与这两国的使者见面。霍格在远东地区待的时日也不短了,与这两人一照面,便从他们的相貌特征和衣着服饰上判断出了其身份所属。霍格倒也没觉得这种场合之下的会面是海汉人有意要羞辱自己,只是心中暗暗担忧这两家的使者出现在这里应该不是什么巧合,如果让葡萄牙和荷兰都介入到后续的乱局中,那势必会让已经不利的局面更加复杂化,到时候东印度公司需要应付的对手可就不止海汉一家了。 里卡多和菲利普各自报上了名字和身份,霍格也依照外交规矩,报上了自己的身份。虽然他现在是阶下囚,但在眼下这个场合,他却是代表了英国和东印度公司的利益,气势上自然也不能落了下风。 三人简单交谈几句之后,两位使者基本就可以确定,眼前这人果真是效力于东印度公司的一名高级军事顾问,而海汉在这次交战中的完胜也从他口中得到了证实。与先前所见的诸多证据一一印证下来,他们终于可以确定海汉此次的表现是何等厉害了。 英国东印度公司和柔佛国所组成的联军原本想以成倍的兵力偷袭星岛,但孰料反被海汉设下埋伏,将踏上星岛的敌军部队全部留了下来。并且在为期两天的交战中迅速击溃了对手。两国联军从头到尾一点胜利的希望都没见着,反倒是绝大部分人都成了战俘,之后还会被海汉索取赎金和赔偿,这行动着实是赔得血本无归。 菲利普倒是颇为自得,海汉能在交战中有如此厉害的表现,一定程度上也是依靠了荷兰所提供的关键情报。若非如此海汉就算能够打赢联军,也不太可能打出这种完胜的战果,说不定联军一击得手,还真能给海汉造成重创。 当然荷兰的介入本来也是有着极强的政治意味,目的并不是挽救星岛上的海汉人,而是要借海汉人的手来打击竞争对手英国人。毕竟荷兰与海汉的利益冲突只存在于南海一地,而与英国的竞争却是在全球范围内展开,两者的重要性完全不在同一个等级上。站在国家利益的高度,这种时候肯定是要设法打击英国为先。 而如果这次针对海汉的行动只是由柔佛单方面策划发起,那就算荷兰这边知道消息,也绝对不会出声通知海汉,换作葡萄牙也是同理。如果柔佛能给海汉制造出一些麻烦,那他们将会非常乐于作壁上观,看着海汉倒霉吃瘪。 “罗杰将军,能跟你单独聊几句吗?”霍格在这个时候却主动提出了要求。但这似乎并未出乎罗杰的意料,他笑着点点头,让谭举任先招呼两名使者,自己带着霍格走到了一边。 “关于你之前提出的建议,我认为我们双方还有进一步探讨的余地。”霍格主动开口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不过罗杰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套路的人,微微一笑道:“阁下说的是哪件事?” 霍格干咳一声道:“就是……接受贵方提出的条件,停战议和一事!” 海汉人为何会带着葡萄牙人和荷兰人来战俘营看风景,霍格已经猜到了几分,这两家一直以来与英国都是激烈的竞争关系,当他们发现英国败于海汉手下之后,会作出怎样的反应? 袖手旁观?不,他们可不会这么善良。霍格只需要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就能估算到他们应有的反应。假如遭受重创的换作是葡萄牙或者荷兰,发现这个状况之后的自己当然是在第一时间计划如何对其造成更为沉重的打击,绝不给对手留下翻身的机会。 霍格知道海汉与这两家都已经建立了正式的外交关系,就算他们事前不清楚海汉与联军的交战状况,但来到这里看过战俘之后,接下来肯定会尽力劝说海汉不要停战,继续兴兵攻击英国和柔佛。而如果海汉被其说动,霍格和这些战俘重新获释的机会就将会十分渺茫了,而且公司在南海地区的处境将会变得更加艰难,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考虑自己的职责,霍格都要尽力避免情况发生恶化。 但他现在身为阶下囚,可用于讨价还价的资本确实不多,海汉人也未必有耐心再慢慢磨下去,如果自己不赶紧劝说对方,那很可能就要被唯恐天下不乱的欧洲同行抢在前面了。 罗杰笑笑道:“原来你说这事啊……停战议和我是没什么意见,可你们东印度公司的反应速度实在太慢了。你也知道,很多事情拖的时间长了,事态就容易变得不受控制。而我们作为胜利者,所追求的肯定是收益最大化,如果有其他方案获得比停战议和更大的收益,那我当然会考虑新的方案,而不是等着东印度公司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给出的答复。” 霍格实在没法反驳罗杰,他作为此次行动的指挥被俘之后,东印度公司在柔佛地区已经没有能够拍板做主的人物了,所能做的事情也仅仅只是将这里的战况和霍格被俘之后的亲笔信送往印度半岛的据点。但这两地间路途遥远,等那边的回复送过来,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霍格原本想的是等上一两个月也无所谓,这期间无非就是吃点苦受点累而已,公司或许会觉得出钱摆平这事很肉疼,但如果是看在进入南海活动,开辟远东贸易航线的远景上,这笔钱咬咬牙给了之后,其实还是能通过海上贸易赚回来。虽然短期内吃亏,但长远来看却是很划算的买卖,霍格也正是意识到到了这一点,才在信中阐明利弊,建议公司与海汉进行深入谈判,以争取到梦寐以求的区域贸易地位。 当然这事对于英国东印度公司的竞争对手们来说,肯定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葡萄牙和荷兰各自把守住一个进出南海的海峡航道,但如果海汉要执意开一个口子放英国人进场,那他们仅靠口头反对也很难改变这个状况。所以霍格就必须赶在那两家说动海汉之前,抢先一步与海汉达成协议才行。但问题就在于霍格手上缺了有份量的砝码,光是这时间问题就足以让海汉人变卦了。 为今之计,霍格也只能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往上加码再说。只要给出足够大的甜头和充分的理由,他相信海汉人也仍会考虑与公司协商解决目前的事态,而不是使用武力手段将英国商船拒之于南海之外。 “我们可以考虑每年向贵国缴纳一定的费用,来获取南海地区的通商权。”霍格情急之下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事急从权,只能顺口先胡诌条件,至于事后能不能得到公司管理层的认可,那就只能等到时候再说了。 “还有吗?”罗杰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嘴角依然是挂着淡淡的笑意。这是在谈判中掌握了主动权的人才会拥有的表情,自信而从容,静等对手一张一张地亮出底牌。 霍格见罗杰不置可否,也猜不透他对自己开出这个条件到底有没有兴趣,当下只能继续说道:“费用好商量……” “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罗杰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头:“你可能对我国有所误解,我们海汉不差这点钱!” 霍格心道这话你也有脸说,前几天要赔款要赎金可都是你开出来的条件,现在居然跟我说这种话,看来是对你们海汉人的脸皮厚度有所误解。不过他丝毫不敢将心头的不快表现在脸上,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阁下的意思是?” “秩序!服从!”罗杰抛出了两个关键词,然后向霍格解释道:“众所周知,南海目前的国际贸易秩序是由我国建立并主导,域外国家要进入这一地区开展贸易,那就必须要遵从由海汉主导的游戏规则。打个比方说,要进入南海地区的英国船只,都必须要主动向我国登记备案相关的信息,并接受相应的监管。举个例子,英国商船进入南海,首先要在星岛进行登记,说明船只及乘员状况、运载货物内容、目的地、航程安排等等信息,之后在海汉港口停靠期间也必须配合接受查验。” 霍格虽然是陆军出身,但也能明白海汉的这些监管措施,对东印度公司未来在南海地区开展的海上贸易活动会有多大的影响。如果照此实施,那么英国商船在南海的贸易活动对海汉而言就几乎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今后想要开辟殖民地或是新的航线,也肯定逃不过海汉的注意,这可不是东印度公司乐于接受的状况。 霍格干咳一声道:“我明白贵国对于安全问题的重视,但这好像也太严苛了一点吧?照这样操作,岂不是连一点航行和贸易的自由权都没有了?” 罗杰淡淡地应道:“那要看你们怎么权衡了,自由和安全不可兼得,你们想要自由,那我们就不会保证英国船只在南海的安全了!” 罗杰虽然没有什么语气表情,但霍格却感受到了这番话其实是有很重的威胁味道。不合作,就不保证英国船只的安全,那其实跟没有拿到南海的准入资格一样了。 霍格侧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葡萄牙和荷兰使者,然后又转回到罗杰这边:“但他们恐怕不会容忍英国船只出现在南海,请问阁下有办法不让他们妨害英国船只的安全吗?” 霍格在来这里之前是把葡萄牙和荷兰当作进入南海的最大障碍,但如今排名第一的位置已经由海汉取代,其他两国只是次一等的威胁了。但既然罗杰口口声声说什么安全保障,那霍格倒也很想听听他有什么特别的见解。 “葡萄牙和荷兰,与我国只有普通的外交关系,不存在地位的从属,他们要在海上做什么,只要不妨碍海汉的利益,我们也无权过问太多。你们之间的竞争和冲突,我国一向不愿插手,也没有能力去限定他们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罗杰顿了顿,话锋一转道:“不过要保证英国商船的安全,办法当然是有的,有麻烦但是稳妥的,也有简单但有风险的,你想听哪一种?” 霍格问道:“那当然是优先选稳妥的办法。” 罗杰点点头道:“英国商船不管进出南海,都先在海汉港口集结,由我方出动武装船只进行护送。这基本可以保证百分百不会在海上受到来自其他两国的袭击,缺点就是费用高,而且得等我国战船有档期的时候才能成行。” 正文 第1257章 解决方案 让海汉战船随行护航,这大概是往来于南海上的各国商船都梦寐以求的待遇,毕竟海汉海军号称南海第一强军,过往海战从无败绩,就算这几个来自欧洲的海上强国也对其十分忌惮。当初制定攻打星岛作战计划的时候,英国人为了设法避免与海汉在海上交战,没有直接攻打星港,选择了从柔佛海峡渡海登陆横穿星岛的进攻路线,可见海汉舰队威慑力之强。 如果能有这样强大的海上武装担任护航,那么在南海通航的安全问题自然也就不用再担忧了。但这种高级服务显然不会免费提供给外国船只,罗杰已经说得很明白,相关费用会比较高。而且战船护航也不是有钱就会提供随叫随走的服务,必须按照海汉军方的部署来安排船期,运气不好要等上几个月才有战船跨防区的调动也难说。这方案稳妥是够稳妥,但效率却着实极低,并不能说是一个理想的解决方案。 霍格本来就是军中出身,对于这方案的利弊也比较清楚,在心头略一思忖,便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之处,当下不置可否地继续问道:“那罗将军说的另一种简单的办法是什么?” 罗杰应道:“在南海境内放弃原有身份,船上悬挂我海汉国国旗,只停靠我国所属港口,并且我们也会将此通报各国。这个方案实施简单,成本比较低,时间安排也比较自由,你可以考虑一下。对了,我想起来你们早就干过类似的事情,对这套做法应该并不陌生。” 某国船只悬挂别国国旗,这种船在术语上被称之为方便旗船,即为方便国际贸易而作出的举动。这种措施最早可以追溯到16世纪,英国船东为了能够在西班牙控制下的西印度群岛进行贸易,就常常悬挂西班牙的国旗在海上航行。而这种做法在远东地区也并不罕见,英国商船为了能够顺利进入南海与本地土著进行贸易,偶尔也会在船上悬挂葡萄牙或者荷兰的国旗蒙混过关。如果不是与海汉帆船的外形差异较大,仅靠挂旗还难以糊弄住明眼人,估计英国人也早就开始在船上悬挂海汉国旗了。 但英国人以前的做法并未得到当事国的许可,纯粹只是偷偷摸摸的小动作,而罗杰显然是要把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做法正规化、制度化,并将其纳入到海汉的管理之中。当然了,这肯定也不会是免费的方案,罗杰已经提到了“成本比较低”这个标准,不过霍格跟他打了几次交道下来,已经意识到海汉人对于金钱方面的衡量标准不太一样,他说的比较低可能仅仅只是相对于前一个方案而言,并不是指海汉将只会象征性地收取费用。 如果按照罗杰说的办,安全性倒是会比自己偷偷摸摸的干强得多,毕竟海汉承诺了会将此事通报各国,到时候再跟南海上挂着海汉双色旗的英国船只过不去,就是不给海汉面子了。只是这个方案的弊端也很明显,英国船只在区域内的航线和目的地都将受到极大的限制,并且受到的监管也会更加严密,这对于一心想要在南海开辟局面的东印度公司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霍格也没有忽略罗杰先前曾提到过的风险,便再次向他问起此事。罗杰肃然应道:“悬挂了海汉国国旗,可不光是享有海汉庇护的权力,也同样也有责任要承担。我们会规定悬挂海汉国旗的船只,必须留出一定比例的船上空间用于运输我们指定的物资和人员,在必要的时候,还要服从海汉政府的临时征召。当然了,如果是官方征召,我们会给予船主一定的经济补偿。” 霍格一边听一边暗自想道,征召整条船才有补偿,那就是说平时征用的舱位就不会给钱了,这海汉人口口声声说不在乎钱,做起来却是另外一套,这完全就是双重标准啊! 船上挂海汉国旗,这对于解决困扰英国东印度公司的海上安全问题来说,无疑是一个非常实用的方案,而且成本的确会比战船护航低得多。但这个方案有两个非常明显的弊端,一是英国商船将会被置于严格的监管之下,在南海及其他海汉所控制的海域都不会拥有太多的行动自由;二是随时有可能会被海汉官方征用,并且时长不确定,这将是船主们无法忽视的一个经营风险,要是海汉在战时征用这些帆船随军出征,那乐子可就大了。 霍格叹口气道:“将军阁下,恕我直言,这些条件……真的有点苛刻,实施起来也会出现很多具体的困难。我认为公司高层或许会需要很长的时间来讨论和考察这些方案,而且未必能够获得通过。” 罗杰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因此而出现什么变化:“我可以理解东印度公司的顾虑,如果最后不愿意与我国合作,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我必须提醒阁下,如果两国的关系没有得到改善,那么目前的敌对状态将会延续下去,你和你的部下,也将继续作为战俘在这个岛上服苦役。如果贵公司不缴纳赎金和赔偿,那么今后英国船只进入南海也将会被列为海汉海军猎杀的目标。” 说到这里,罗杰指了指不远处的里卡多和菲利普道:“你也看到了,葡萄牙人和荷兰人巴不得把你们除掉,如果他们知道了我们现在谈的这些内容,一定会拼命阻止达成这种协议。在这一点上,或许贵公司的高层会跟他们有某些共同之处。” 罗杰这话就有些嘲讽的意味了,英国跟这两国互为竞争对手,但在这种关键性的决策上,却有可能作出令对手舒心的选择,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很微妙的局面。但霍格脑子可不糊涂,他知道竞争对手防范自家与海汉合作的原因,与公司高层对合作的顾虑并不是一码事。 葡萄牙和荷兰想要阻止的是英国船只进入南海活动这种状况,至于英国人是从海汉手中还是别的什么地方拿到准入许可,那并不是矛盾的重点。他们会死命反对英国与海汉的合作,也仅仅只是出于对海汉的忌惮而已,如果英国的合作对象是其他国家,比如柔佛,那葡萄牙和荷兰肯定不会跳出来反对了,他们更有可能会坐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将柔佛也列入打击对象,以此谋取更大的收益。 而东印度公司高层可能会顾虑的是,与海汉的合作将会大大损害公司自身的利益,从而让进入南海和东北亚地区这个举措变成了拖累公司发展的包袱。海汉虽然可以为英国船只进入南海提供有效的庇护,但如果为此要付出的代价太大,那很可能就得不偿失了。 而除此之外,霍格心里还一直有一个疑问,终于是忍不住向罗杰提了出来:“恕我直言,我现在只是一名阶下囚,为何阁下要反复将这些信息灌输给我?即便我有什么想法,也无法左右千里外那些公司高层人士的决定,阁下花费时间这样做也没什么意义。” 罗杰轻轻嗤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说道:“霍格先生,虽然我们是最近才开始打交道,但其实关于你的个人信息,我们也并不是一无所知。据我们所了解的信息,你的堂兄约翰霍格就是东印度公司的大股东之一,并且在公司董事会有着非常大的影响力,如果他能出面表态,或许事情的发展方向就会有所不同了。” 霍格实在难掩脸上吃惊的神情,他自认将这层亲属关系隐藏得极好,知道这事的几名属下也早就打过招呼,但居然还是被海汉人给知悉了内情。一时间他也难以判断出究竟是有人出卖了自己,还是海汉人另有其他情报渠道。但无论如何,这对他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海汉人得知这个信息之后,自然可以利用他的身份来要挟他的堂兄约翰霍格,甚至影响到东印度公司的决策。 霍格正是担心这一点,所以才只字未曾提到过自己的家庭背景,孰料还是棋差一着。而且回想罗杰打交道的过程,对方似乎也并不是刚刚才得知这个信息,看样子前面所做的掩饰工作全都白费了。 实际上为海汉提供这一关键情报的依然是荷兰人,罗杰在得知英国带兵军官的背景之后,就决定要设法活捉他,将其作为与东印度公司高层沟通的桥梁。这当然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罗杰在这个过程中也必须慢慢地摸清霍格的态度和想法,再据此进行操作。不过他以有心算无心,加之双方在战后的处境差异太大,霍格就算想不上这条船也难了。 此时霍格也意识到早前海汉人狮子大开口提出那么高额的赔偿和赎金,应该是早就吃准了他的身份会让东印度公司妥协,才会如此的有恃无恐。但以他目前的处境,似乎也没法做出什么有用的挣扎,如果不想在接下来的日子中过得太惨,他还是得继续遵从罗杰的意思才行。 “明天会有一艘波斯商船从星港起航驶往东印度公司在莫卧儿国设立的据点,我希望在他们出发的时候能够带上阁下的亲笔信。如果东印度公司能在收到这封信之后尽快作出明智的选择,那就最好不过了。”罗杰说完之后,抬手在霍格肩上轻轻拍了拍,没有再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他没有给霍格留下什么选项,在亮出了手上的牌面之后,对方唯一的选择就是服从。 “两位对我们这个战俘营有什么想发表的意见吗?”罗杰回到里卡多和菲利普身边之后,便立刻将快要词穷的谭举任从结结巴巴的英语尬聊中解救出来。 菲利普抢先说道:“看到海汉军队所取得的战果,本人真是由衷地感到高兴,当初给将军提供的情报,也算是派上了用场。希望今后能有更多这样的合作机会,本人也很乐于为海汉国效劳。” 里卡多听他这么一表功,意识到原来荷兰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星岛果然不是巧合,而且罗杰和谭举任都没有予以反驳或辩解,看样子也是默认了对方的说法。如果海汉在星岛打的这场仗有荷兰人的参与,那葡萄牙想要从中分一杯羹的难度可就大了。 不过作为葡萄牙的特派使者,里卡多也不会就此认输,当下便接着说道:“能打赢这场仗,最重要的因素当然还是罗杰将军指挥得力,有些人就不要给自己加戏了吧。接下来对付柔佛和英国佬,还是由我国配合海汉出兵最妥当,我们只需要三天准备时间就够了,我想这个时间大概还不够菲利普先生把消息带回巴达维亚,兵贵神速,所以接下来的事就不用你再操心了。” 菲利普岂肯示弱,当下也瞪着眼接话道:“柔佛国要出兵偷袭星岛,你们跟柔佛近在咫尺,事前却连半点风声都没觉察到,你还有脸要求与海汉共同出兵?是觉得海汉军战斗力太强,需要由你们来作为拖后腿担当吗?” 两名使者各自施展本事,就在罗杰和谭举任面前展开了唇枪舌剑,嘲讽起来毫不客气,一副老子才是海汉官方指定合作伙伴的架势。不过这两人用于沟通的英语都不是各自的母语,词汇量也比较有限,后来争得急了,便各自用本土语言骂骂咧咧,但这种对牛弹琴显然不会起到什么刺激对手的效果了。 罗杰看得心中暗暗好笑,这帮老外为了能让海汉继续出兵,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只是这件事罗杰早有计划,哪会轻易被他们所鼓动,这样的争吵也只能自曝其短,显得他们的外交专业素质不够。 “两位,你们也不用争得不可开交了,我来说句公道话吧!”罗杰见两人已经开始自说自话,再这么争执下去也没有意义,当下便站出来终结了这场争论。 正文 第1258章 市场竞争 罗杰对于是否要对柔佛和英国实施报复早有打算,这两家在当下急着要鼓动海汉出兵,其各自的目的也早就昭然若揭,也只有罗杰发话才能平息他们这种无谓的争执。于是两人都停了下来,转头望向罗杰,要听他有什么样的打算。 “我国对战争的态度一向非常慎重,不会轻易开启战端。不管对手是谁,我们都会先考量战争的目的何在。与英国和柔佛的交战是为了阻止他们入侵星岛,从目前的结果来看已经圆满达成了我们想要的目的,继续打下去对我国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收益,远远不够偿付要为此付出的军费开支。所以……” 罗杰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了看两人的脸色,才接着继续说道:“……继续开战对我国来说并不划算,我们准备跟对方和解。当然,前提是他们必须承认自己的失败,并赔偿我国在战争期间的损失。” 两名使者听了之后自然是大失所望,他们跑到星岛来的目的可不是想听到这场战事将以和谈作为最终结果,如果海汉不继续打下去,他们就没有出兵介入的理由了,各自的打算也将就此落空。 但没等他们提出异议,罗杰又宣布了一件让他们不能接受的事:“另外在与英国东印度公司的和谈结束之后,我国有可能会允许英国商船停靠海汉港口进行贸易,并接受我国的庇护。作为贸易伙伴,我有责任将这个决定提早通知你们,也希望贵国能给予理解和支持。” “no!”里卡多和菲利普立刻异口同声地对罗杰表明了态度。对他们来说,这已经不是失望的程度了,而是必须要尽力阻止发生的状况。英国人公开进入南海,就意味着他们从此以后将会多了一个实力不弱的竞争对手,而且这个对手还有可能会得到海汉的庇护,让他们想动武解决也多了一分忌惮,这简直堪称是一个噩耗了。 “贵国必须要意识到这种不负责任的做法将会带来的危害!英国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从他们这次不宣而战的卑鄙行径就看得出来,请将军千万不要被他们的花言巧语所蛊惑,绝不能放他们进入南海!”为了此事忙前忙后,专程跑了两趟星岛的菲利普立刻便开口表示了反对。海汉如果在这件事情上与英国人沆瀣一气,那他前面所做的绝大部分工作就是白费了。 而这次葡萄牙人也非常难得地与自己的老对手站在了同一阵线:“英国人进入南海将会对我国的利益造成直接损害,作为海汉传统的合作伙伴,我希望将军能够重新考虑这个决定,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伤害了两国之间长久以来的友谊!” “事情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严重。”罗杰早就料到了这两家的态度一定会十分激烈,没有因为他们提出的抗议而慌乱,不急不慢地解释道:“即便我们与英国人达成了和平协议,也将会在很长一段时期内对进入南海的英国船只作严格的限制,以确保他们不会扰乱南海地区现有的安宁。” “将军阁下,恕我直言,英国人并不是合格的贸易伙伴!”里卡多再次强调道:“他们在殖民的经营项目以烟草和棉花为主,但这些商品我们也能足量提供给贵国!” “但多一个供货商,商品的质量也会得到更好的保障,不是吗?”罗杰立刻便回应了里卡多的质疑:“而且据我所知,英国的羊毛业是非常发达的,欧罗巴大陆的产业中心应该就在英国吧。” 欧洲的羊毛业中心在历史上曾几经变迁,13世纪时是在比利时的佛兰德尔,但这个地方本身并不出产羊毛,只要是从英国和西班牙进口原材料进行生产。到14世纪时,羊毛业的产业中心就转移到了意大利的佛罗伦萨,但因为这里在生产迅速扩张的过程中出现了严重的贫富分化和阶级斗争,治安状况变得动荡不安,到15世纪的时候,产业中心便转移到了英国。 和佛兰德尔及佛罗伦萨不同的是,英国的羊毛产业很快转移到了农村,并且利用前者所不具备的水利优势,将水车引入了加工过程取代人力,从而使得生产成本大大降低,生产效率得到极大的提升。自15世纪开始,直到三百年之后,英国的羊毛产业都一直在欧洲居于领先地位。 在海汉的殖民地和控制区逐渐向北延伸之后,海汉对于棉毛纺织品的需求量也在逐年增加,而由于大明北方连年动乱的影响,海汉能从大明收购到的羊毛制品极其有限,而且价格的确不菲。而海汉治下又没有合适的地区来大量放养绵羊或山羊,自身产能远远跟不上需求的增长,就只能通过进口来解决这个供需矛盾。 葡萄牙和荷兰都可以提供一定数量的羊毛制品资源,但他们本身并非产地国,卖给海汉的羊毛制品也都是从英国买来,然后转卖给海汉,从中赚取差价。这种经营模式自然无可厚非,特别是号称海上马车夫的荷兰人,干的就是这倒买倒卖的生意,在这种交易中也没少从海汉手里赚钱。 虽然海汉打算放英国进南海的理由并不只是羊毛制品,但这也确实是促成这个决定的原因之一。海汉并不希望东西方之间的贸易被葡萄牙和荷兰两国所垄断,所以要扩大贸易对象范围来降低进口商品的成本和风险。 进入远东地区的欧洲国家并不多,原本候选名单中还有个西班牙,不过自从台湾岛一战之后,海汉与西班牙之间的关系就一直没有和解过,虽说后续没有继续爆发战争,但这个梁子可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就自动化解,海汉忙于拓展航路,也没心思横跨南海去找西班牙人的晦气。但双方心头都明白,南海一山不容二虎,迟早都还是会一决高下。 而另一个欧洲海上强国法兰西在远东的扩张速度就远远不如这些竞争对手了,历史上法国人在1664年才正式成立了法属东印度公司,但其经营性质与其他几国大为不同。公司的活动由国王任命的行政长官监督,而公司的董事则全部都是宫廷宠臣和达官显贵,不是由商人担任这些职位。就连公司的经营资金,也是皇室出资占了多数,而商人认购的股金比例极其有限。这种王权公司在经营方面所受限制颇多,竞争力远不如同行,到18世纪中叶,它与印度的贸易额仅有英国东印度公司的一半,之后便一蹶不振,在1789年的法国大革命中销声匿迹了。 于是留给海汉的选择,也就只剩下一个英国了。由于英国并没有正式在南海建立据点,执委会本来是打算等有合适的机会再跟英国建交,倒是没料想到英国人居然自己作死送上门来,给了海汉一个天大的把柄。既然能有机会在外交谈判中占据绝对的主动位置,那海汉自然是要将这个机会充分利用起来了。 葡萄牙和荷兰的反对,这都在海汉的预料之中,毕竟英国进入这一地区后,利益受冲击程度最大的就是这两国。但执委会和罗杰也早就料定了这两国的反对仅仅只能停留在口头上而已,因为他们既不能以武力对抗海汉,又无法彻底脱离由海汉在这一地区建立并主导的贸易体系。如果想跟海汉翻脸,那么由此所带来的损失也将会远远大于英国进入南海所能造成的影响。 也正因为如此,罗杰才会很大方地带着他们参观了此次的战果,然后再告知海汉对处理此事的基本态度。正好也可以利用他们的到来,对英国军官霍格施加更大的压力,迫使对方接受由罗杰提出的“和平协议”。 对于罗杰的回应,里卡多也有些始料不及,他没想到这个海汉军官对于欧洲的羊毛产业也有了解,这个时候再就此进行什么辩解也会显得太过多余,当下只能转开话题道:“我们为海汉提供的各种商品都是欧洲市场上最好的等级,价格当然也不能与一般货色一概而论,将军可千万不要因此就对我们之间的贸易关系产生质疑。再说我国从明国和安南国进口的货物,也有不少是通过海汉的商行采购,这也并不妨碍我们之间的合作。” 虽然里卡多漂亮话说得不错,但其实双方都很清楚,葡萄牙要通过海汉来进行采购的原因,仅仅只是他们没办法绕过海汉这座大山。海汉在大明和安南的外贸体系中有些非常大的影响力,可以说不是垄断却胜似垄断,完全可以决定类似葡萄牙这样的域外国家在当地的贸易资格。葡萄牙就算明知这种贸易方式会被海汉吃差价,但为了维持贸易关系的稳定,也只能接受这种安排。好在东方货物运到欧洲之后的利润颇为丰厚,这种进货成本可以直接转嫁到最终的购买者头上,对于葡萄牙这个中间商的影响也比较有限。 但海汉现在的处境就不一样了,英国人的出现无疑是提供了一条新的供货渠道。如果最终两国达成了罗杰所主张的协议,由英国出产的一些商品将会以更低的交易价格送到海汉手中。葡萄牙和荷兰的航运业虽然发达,但终究在这部分商品的价格上不存在优势,到时候也只能将相关的利润拱手让人了。 罗杰继续说道:“我知道二位对英国进入南海这件事非常忌惮,但对我们海汉来说,这仅仅只是引入一个贸易伙伴而已。没有军事同盟,没有排他性质的贸易协议,没有你们所担心的安全问题。唯一改变的,就是你们从今往后可能会在这一区域内多出一个贸易领域的竞争对手。而且这个合作目前只是一个构想,具体的谈判可能还需持续很长时间之后才会有结果,我觉得二位不用太过紧张了。” 罗杰这番安慰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里卡多和菲利普也不可能因为他这番话就放宽了心。但他们也明白当下想要劝说罗杰放弃这个打算已经极为困难,只能另行设法解决。他们想要立刻转攻谭举任,却听谭举任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此事以罗杰将军的意见为主”,这下可就真是无法可想了。 谭举任事前与罗杰做过沟通,也知道他与执委会商量的这个方案。其实谭举任对与英国议和一事也有些不太赞同,他认为现有的措施并没有真正对英国的大胆妄为起到惩戒的作用,而所谓的赔款和赎金,或许也会在将来的双边谈判中慢慢被对方一点点砍掉。虽然建立贸易关系之后可能真的会为海汉带来一些实惠,但谭举任就是单纯地觉得不爽,甚至是更倾向于葡荷两国使者的意见,继续对入侵者进行追击,就算暂时剿不了英国人在印度半岛的据点,至少也要明确继续对其实施军事打击的态度。 不过罗杰认为他的这种观点不够客观,并且分析了成因。他认为谭举任的潜意识中仍将英国视为了穿越前那个时空中导致近代中国陷入百年战乱的始作俑者,对其有着超越理性的仇视。但在现今这个时空中,海汉才刚刚与对方接触,双方虽然有了一次交战记录,但海汉这边不但没吃亏,还通过战争占据了主动优势,应该充分利用这种有利局面谋取更多的收益才对,而非一味的打打杀杀。到时候跟英国人打得收不了场,拍手叫好的肯定是葡萄牙和荷兰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谭举任虽然也认同罗杰的分析,但依然还是觉得思想上迈不过这个坎。最后罗杰不得不给他下了一剂颇有针对性的猛药:“我知道你想对英国人施加报复,但你想想看,我们现在通过战争对其造成了沉重打击,接下来就是胁迫他们赔款,签署不平等条约,这不就是按照你所知的历史进程在反向施加报复吗?” 谭举任一想虽然这是歪理,但心理上却好受了很多,最终也就接受了罗杰的安排。 正文 第1259章 被迫接受 星岛的文武官员已经提前统一了意见,里卡多和菲利普想要对他们进行逐个击破就显得十分困难了。事实上他们能够拿出来的说辞也的确不多,翻来覆去无非就是强调英国进入这一地区的危险性,以及南海贸易和治安局面的改变将会对葡萄牙和荷兰所造成的负面影响。但这些理由对于海汉来说仅仅只是隔靴搔痒,根本起不到多大的说服作用。 如果有可能的话,两名使者很想立刻出手干掉这里的英国俘虏,只有将交战双方的矛盾彻底激化,或许才会让海汉放弃之前的疯狂想法。但在星岛上动武,激怒海汉人的风险非常大,他们也承受不起可能会因此所造成的后果,也只能在脑子里幻想一下,并不敢真的尝试这种危险的方案。 尽管葡荷两国使者再三尝试,却终究难以改变罗杰的决定。第二天早上,一封由霍格彻夜书写的信笺在经过罗杰的审核之后,被送上了港口的一艘波斯商船,船长哈桑将作为中间人把这封信送往印度半岛的英国东印度公司据点。 要得到英国人的反应,估计最快也得一个月左右。不过对于近在咫尺的柔佛,海汉可不会有这么好的耐心了,在葡荷两国使者抵达星岛当天,海汉又主动释放了一名柔佛军官,向他说明了目前的形势,并将其送回海峡以北的柔佛境内。 罗杰这次提出的警告更加直接,他声称葡萄牙和荷兰的武装人员已经整装待发,如果柔佛不尽快作出回应,那么海汉将视其为不愿结束战争的信号,届时将会联合葡荷两国一同征伐柔佛。同时被带回柔佛的还有柔佛大将巴蓬及英国军官霍格的亲笔信,内容便是证实海汉的警告绝非妄言,而是实实在在有爆发全面战争的可能,告诫柔佛王室要谨慎对待此事。 这葡荷两国的使者做梦也想不到,紧赶慢赶来到星岛本来是想借海汉大胜之势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但被罗杰一口拒绝不说,反倒是被其当作了演出道具加以利用,一副三国即将联合出兵的模样,吓完英国人接着吓唬柔佛。 不得不说这个剧本倒是切实地击中了英国和柔佛的软肋,特别是本来实力就不强,在这次行动中对英国十分依赖的柔佛,大败之后完全就被抽走了主心骨,不知该如何面对海汉的报复措施。在英国人都已经选择放弃对抗的状况下,柔佛王室自然也不会有跟海汉拼个鱼死网破的决心和勇气。 于是与柔佛国单独进行的第二轮谈判很快就在星岛展开,葡荷两国使者作为特殊观察员也列席了谈判现场。罗杰并不担心谈判内容泄露给这两国,因为实在没什么好保密的内容,海汉向柔佛提出的条件仅仅只是经济方面的赔偿,并没有附加政治条件或者领土要求,甚至连确认星岛归属权的内容都没有——罗杰认为这个问题已经不需要再通过书面文件的方式来确认了,还是省下争论这种细节的时间来讨论更有价值的问题比较合适。 至于让葡荷两国使者列席,罗杰和谭举任都一致认为这将有助于对柔佛施加更大的压力,让其尽快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彻底放弃对抗心态接受海汉提出的条件。 此次柔佛派出的谈判代表是一名王室成员,在其国内统治阶层也算是有话语权的人物,由此可见第二次送回柔佛的警告起到了应有的作用,换来了柔佛王室的足够重视。 不过就算是柔佛国王亲至,在如今这个局势下也很难再在谈判场上争取到主动的地位了。柔佛军曾经的精锐几乎悉数折在了星岛,自大将巴蓬以下一千余人仍在岛上的战俘营中关押,而海汉海军继续陈兵柔佛海峡,并且威胁会与葡荷两国联合出兵柔佛,这种情况下柔佛根本就拿不出任何讨价还价的资本。 柔佛现在并没有足够的实力继续与海汉进行军事对抗,更勿论这三国组成的联军了。这位谈判代表唯一所能做的就是承受海汉的怒火,并乞求海汉能将赔偿数目稍稍降低一些,至少降到一个柔佛财政能够承受的程度。对于罗杰义正言辞的指责,他只能闷着脑袋接受,但就是谈及赔偿时一直哭穷,称柔佛国根本拿不出海汉所要求的数目。 罗杰并不想在这种战后谈判中浪费太多的时间精力,在持续了半天的僵局之后,罗杰便已经失去了耐心,言辞也越发严厉起来:“我们所提出的赔偿,并不是看中这些钱财,而是给贵国一个和平解决争端的机会!阁下一直这么推三阻四,毫无和谈的诚意,我看这个谈判也不用再进行下去了。贵国既然不肯主动配合,那我们也只能自己动手了,不过到时候大军兵临城下,可就再没有任何谈判的余地了,贵国将因战争而蒙受的损失,也绝不止目前我们所要求赔偿的数目了!” 那柔佛代表仍是叫苦不迭,只是继续哀求罗杰能够放宽条件。他知道就算现在答应下来,柔佛也根本赔不出海汉要求的数目,到时候一样无法交代。来之前柔佛国王给他的命令,是至少把赔偿数目砍成对半,但现在看来要完成任务的难度极大,在海汉表现出的强势态度面前甚至可以说根本看不到什么希望。 最后负责唱红脸的谭举任出来打圆场,建议柔佛以其他方式的付出来抵扣部分赔偿,比如按年交付海汉指定的一些柔佛土特产,又或是派出一定数量的劳力到星岛为海汉工作。这个方案其实在第一次的谈判中就已经提出过,不过当时并没有得到柔佛的认同。这次海汉将赔偿部分的现金比例进一步降低,柔佛便得以用更灵活的方式来偿付战争赔款,但同时海汉也不再留下还价余地,柔佛要嘛拒绝,要嘛就只能全盘接受。 柔佛代表最终还是扛不住压力选择了妥协,选择接受由谭举任提出的折衷方案。柔佛国将以现金加实物分期偿付四成赔款,再派出劳动力到岛上为海汉长期工作来抵偿剩下部分的赔款。在为期五年的劳动结束之后,这些被派到星岛务工的柔佛国民可以自行选择留下或是回国。 尽管海汉最终的方案看似作出了一定的让步,但如果计算实际收益,其实可能要比全额收取现金赔偿更划算。特别是数千名用于换回战俘、抵偿赔款的劳动力,五年的劳动量能创造出的价值是柔佛王室根本估量不到的。他们觉得这个方案替自己省下了一大笔钱,而海汉也认为自己才是真正占到了大便宜,双方各取所需,倒也算是和平解决了这次的麻烦。 1635年六月初,海汉与柔佛在星岛签署了《两国停战条约》,史称《星岛条约》。这个条约除了确立海汉对柔佛的优势地位之外,更重要的意义在于为星岛的建设开发争取到大量资金和劳动力,加快了海汉控制马六甲海峡航道的进程。 葡萄牙和荷兰对于这个条约的签订无疑非常失望,这两国都希望海汉能通过战争手段对柔佛和英国进行报复,但最终海汉还是选择了偃旗息鼓,以和平的方式结束这场冲突。当然了,海汉在战后索赔的数目也足以让旁听谈判进程的两国使者感到嫉妒,仅仅只是柔佛的赔款就足以抵消海汉的作战耗费了。 不过为海汉提供了重要情报的菲利普倒并非一无所获,罗杰宣布他将获得一枚由海汉执委会特别颁发的铜星勋章,以表彰他在星岛战役中所起到的重要作用。菲利普也将由此成为了为数不多能得到海汉执委会嘉奖的外国人,不过遗憾的是由于路途遥远,他的这枚勋章大概还得等上很长时间才能抵达星岛。这个奖励终于是让菲利普沮丧的情绪有所好转,至少他在此之前的努力没有白费,而这种由他国颁发的勋章无疑是对其工作的极大褒奖,今后也多了一个可以用于酒后吹逼的光荣事迹。 而葡萄牙人里卡多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的这次星岛之旅乏善可陈,既没有达成既定目标,又在与荷兰人的比拼中落了下风。荷兰人至少可以带着海汉的嘉奖回家,而他这次专程跑过来却是真的一无所获,仅仅只是见证了海汉是如何在谈判场上欺负自己的手下败将。 柔佛国内对谈判结果喜忧参半,喜的是总算以比较小的经济代价摆平了这个大麻烦,忧的是这一战之后柔佛在海汉面前可能永远都抬不起头来,而且这次连带着英国也一起折在了里面,以后想要从外部寻找军事援助就更困难了。当然了,要是柔佛出得起价钱,那么海汉也可以向其提供军事方面的一条龙服务,而且会远比英国人的措施更靠得住。 至于英国方面的回应,目前仍处于漫长的等待之中,不过罗杰还是很有信心英国人会通过谈判解决此事,一方是霍格的特殊身份背景,另一方面获准进入南海的前景也足以让英国人以理智的观点来看待海汉提出的赔偿条件。如果东印度公司的高层真能扛住这个诱惑,选择放弃进入南海的机会,那海汉这边也就只有把抓到的英国人及其雇佣兵全部执行无期徒刑,让他们在苦役营里干活干到死了。 而作为在此次行动中同样出兵出力的安不纳岛援军,除了得到来自执委会和国防部的电报嘉奖之外,士兵们也将在战后得到一个月份额的额外军饷作为奖励——这笔钱将由星岛提供,准确的说是来自于柔佛的战争赔款。穆夏柏带过去的舰队虽然几乎没有与敌军直接交火,但任务的确完成得十分完美,可以说是为海汉的胜利取得了一锤定音的效果。 不过对于穆夏柏个人而言,这次任务并没有能够让他尽兴,在北边封锁柔佛海峡期间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战斗发生,让满脑子作战计划的穆夏柏感觉自己挥出去的拳头全都落在了空处。柔佛服软之后,近期南海驻军可能真的就没什么作战任务了,这对于需要建功立业的将领来说可能并非好消息。 在签订条约一周之后,柔佛的首期赔偿到位,海汉也履行约定,释放了以巴蓬为首的七名柔佛军官。这个消息传到英国战俘耳中之后,霍格也对重新获释报以了更大的期望。 海汉与柔佛的谈判进程和结果都在第一时间通过电台传递到了三亚,而这也正好赶上了《海汉时报》的发行周期。在宣传部的直接干预下,报社编辑临时撤了几篇不那么重要的文章,将“海汉军南海逞威,罗大帅星岛荡寇”的文章填到了头版。 除了战斗过程一如既往地被大肆渲染加以报道之外,《海汉时报》上还同时刊载了双方在战后通过谈判后最终签署的《星岛条约》大致内容,以及近期少有的评论员文章。 《时报》作为海汉官媒之一,这评论员文章的政治味道就相当浓厚了,一向是由位高权重的穿越者亲自操刀撰写,只是发表时使用佚名作为代称而已。而这次执笔的是宁崎,他的评论员文章中除了抨击柔佛和英国的无耻偷袭,赞扬海汉军的英勇果敢,还特地就星岛的历史背景和现状进行了简要说明,以便能让民众更深刻地理解这场战争的意义。 宁崎在文中指出,“这场战争将会让海汉疆域的西南桥头堡大为巩固,海汉在南海地区的国际地位也将因此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对于三亚的民众而言,数千里外的星岛实在太遥远了,很难对当地发生的事情有多少实感,但打胜仗终究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何况这次是一举击败了两个国家的联军。在报纸发行后的几天内,三亚各处饭馆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们都因为国民们热情的打赏而小小地发了一笔财。 正文 第1260章 说书先生 每逢海汉有对外战事发生,官方都会发动各种宣传渠道对其过程进行详细报道。特别是掌握战事消息的国防部,已经将对外的军事行动当作了对国民进行自我宣传的主要手段,以此来让民众树立起以参军入伍、为国服役为荣的意识。而执委会也认为这有助于培养国民的爱国主义意识,对于海汉这个初生政权的意义非常重大,所以一向会给军方大开绿灯,报纸上有关战事进程的报道几乎都是由国防部的笔杆子们操作完成。 军方出的通稿,文风自然是热血满满,极尽煽动情绪之能事,让闻者无不心情激荡。这天在三亚港港区外的一处茶馆中,堂上的说书先生便正在给刚刚下工不久的港口劳工们讲读报上关于南海战事的内容。这些劳工没多少文化,对于《海汉时报》上刊登的官八股文章并不是太感兴趣,倒是类似《南海快报》、《时事速报》之类的通俗读物略微夸张的文风颇得他们喜爱,说书先生为求效果,往往也更愿意宣讲这种自由发挥余地更大的文章。 毕竟《海汉时报》是官方媒体,刊登的文章不可在宣讲时随意更改内容,只能照着报上的内容诵读。而这些非官方的小报就没这层顾忌了,它们本就是以夸张笔法争取读者,说书先生们可以根据自己所擅长的风格和所处环境,自行作一些无伤大雅但可以调动听众情绪的二次加工,所以也深受普通民众的欢迎。 “……两国敌寇以数倍兵力,猛攻我星岛驻地,幸得罗杰大将军坐镇前线,指挥得力,亲率将士浴血奋战,敌寇攻势虽猛,却被阻驻地外不得寸进,直至天色将暗,血流漂杵,在阵前留下数百具尸体方才悻悻退兵。翌日敌寇以西式火炮压阵再攻,步兵倚仗大盾遮蔽攻至近处,距我军战线不足十丈,敌寇眉眼皆清晰可见。只是我军阵后便是手无寸铁的千余移民,绝无退让余地,危急关头,便见罗将军提起那支四尺一寸六分长的连珠神火铳现身阵前,瞄准敌寇阵中军官一通攒射……” 台下的劳工们听得都是啧啧不已,有些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已经暗暗攥紧了拳头。虽然官报上早就公布了战争结果,但这战斗过程听说书先生细细道来,依然是让人血脉贲张,为自家军队担心不已。一些劳工来海汉时日不长,还未曾见过罗杰真容,但却已经随着说书先生的描述各自脑补出了一员猛将的形象。 至于罗杰所用的武器,也是以前有从他所率部队退伍下来的士兵口耳相传出来的,这些人不懂“hk416”是什么含义,传来传去罗杰的专属武器便有了“四一六”这个代称。说书先生们自然没有机会亲眼见识这把传说中的武器,只能根据自己的理解和想象进行艺术加工了。这个信息再传递到听众脑中,罗杰便已经成了手持神器,半人半仙一般的厉害人物。 这小报上的文章本就有不少夸张成分,再加上说书先生的编撰演绎,便成了如同三国水浒一般的传奇故事,有能耐的说书先生甚至自行加戏改编,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将星岛战役编成了章回体的传记,分若干天说完,以此来为自己招揽人气。 此时在台上说书这位艺名“留一嗓”,真名刘尚的老兄,便是走的这种路数,说到关键时候将醒木一拍,朗声道:“敌寇兵临城下,我军驻地危急,罗将军虽然神勇,但要凭一支钢枪退敌也非易事。这眼前之敌要如何将其击退,那安不纳岛赶来的援军又身在何处,欲知后事如何,明日此时,在下便在此地接着往下说。各位老少爷们,今日到此为止,明天请早了!” 当下便有小厮托着茶盘出来,下面的听众虽然意犹未尽,但大多数都会照默认的规矩掏出零钱,放入茶盘中作为给说书先生的打赏。虽然一般人都只放个一角两角,但刘尚最近讲这星岛战役的内容,茶馆上座率相当不错,偶尔还有来此打尖的商人出手阔绰,直接打赏几元钱的情况也是有的。刘尚每天下来除了茶馆给的基本出场费之外,还能收到至少四五元钱的打赏,这在本地的手艺人当中绝对算是高收入了,即便是同行之中,能有这收入水准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留一嗓”来三亚落脚的时间其实不长,而他讲这星岛战役可谓是在本地说书界一战成名,给茶楼也带来了相当不错的客源,甚至已经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加钱预订座位了。老板唯恐有别家要挖他跳槽,近期主动取消了对打赏的抽成,硬邦邦的座椅换成了官府衙门指定办公品牌“胜宜家”的沙发椅,连他说书时泡的茶也由两元一斤的普通茶叶,换作了从大明贩来的福建武夷山大红袍。 刘尚朝台下听众作了一圈揖,便下台离开,自有店中小厮替他开路,将其引到后堂休息。茶馆老板姜翰已经让人准备好了点心,见刘尚来了便招呼他坐下,刘尚也不客气,谢过之后便坐下来吃了几块点心。 姜翰等他吃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道:“刘先生,有个事和你商量商量,你给考虑下这能办不能办。” 刘尚拿起托盘里的毛巾擦了擦嘴,点点头道:“姜老板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姜翰道:“刘先生的能力,在下也算见识了,不过这星岛战役再说个几日,也该说完了,不知刘先生有没有准备其他故事,把目前的人气延续下去?” 刘尚应道:“在下到三亚时日尚短,也不知本地民众喜好,还请姜老板多多指点。” 姜翰道:“我海汉国立国时日尚短,但对外战事颇多,这每一寸国土,可以说都是靠着海汉军开疆拓土得来,因此国中尚武之气甚浓,民众也喜欢听此类题材。我看刘先生这编书的本事颇为不凡,倒不如将海汉过往的战事也编成章回段子,应当会有不错的反响。” 刘尚沉吟道:“姜老板说得在理,倒是不妨一试,不过在下初来乍到,对海汉历史不甚熟悉,这些题材还得劳烦姜老板找些过往文字资料来看看才行。” “这个容易!市立图书馆里便可查阅过去几年出版的所有报纸资料,上面都有相关战事的报道,到时候大可以其作为参考。”姜翰显然是已经做好了打算,毫不迟疑便给出了解决方案。 刘尚又道:“只是在下目前尚无海汉国籍,这市立图书馆怕是进不去吧?” “倒是把这茬给忘了!”姜翰轻轻一拍脑袋道:“不过也无妨,你要去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去就是了。这图书馆进还是能进的,只是借阅资料需有国民身份才行。” “那就有劳姜老板了!”刘尚看来是已经同意了姜翰的提议。 “这大家一起赚钱的事,没什么劳不劳的!”姜翰见刘尚这么爽快,当下也是心情大好:“到时候把什么安南战役、台湾战役、浙江战役,随便拣几段编一下,就够说上一年半载了。等刘先生名气起来了,便可开票预售,你我收益都可大为提升。我看要不了一年时间,刘先生便能在三亚买房入籍了!” 刘尚拱了拱手道:“承姜老板吉言了!既然如此,那便择日开始吧!” 此时店中小厮已经收好的打赏送了过来,刘尚当着姜翰的面清点了数目,共计四元二角。刘尚将那两角零头赏给了负责收钱的小厮,然后由姜翰在柜上把零钱换成一元面值的海汉币收起来。虽然现在已经被定为法币,但像姜翰这种已经入籍好几年的老国民还是习惯将其称为流通券。 刘尚从茶馆出来,沿着仓库区走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才回到了他在三亚的暂住之处。临春三村是临春河东岸的一处外来务工人员聚居地,类似刘尚这种尚未取得海汉国籍,只有临时居留权的外来者只能住在这种由官府划定的区域。此地距离繁华的三亚港港湾已经有好几里地,再往北就是大片的集体农场了,可以说已经是处在三亚城区的边缘地带。 一般来说,由官方或者牙行组织来到三亚的新移民都会统一安排去处,而自行跑到三亚来求财的零散人员,就只能先在临春三村这种地方落脚。这种地方的治安环境比不了主城区,往往是三教九流的人都在一起混居,其中也不乏一些尝试来三亚捞偏门的胆大妄为之徒,还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买卖,往往也是在这些警力不能完全覆盖的区域中进行。 刘尚住的院子里总共九间房,目前统统都住了人,院中的茅厕、厨房和浴室都是公用。刘尚背着手慢慢悠悠地走回来,与碰面的邻居们点头打过招呼,便回到自己房中关上了房门。他是独自一人来的三亚,所以目前也是独居一室,虽然屋内陈设简单,但倒也清静自在。 刘尚点燃灯烛,取出纸笔,自己磨了墨,然后开始撰写后几日要讲的内容。不过他的稿子极为简略,基本就是一个大纲概要,细节都在脑内完善。星岛战役的过程,他已经将《时报》上的内容反复读过多遍,早就了然于胸,所要做的就是在原有事实的基础上进行艺术加工,加上一些能够充分调动听众情绪的噱头和花絮。 这活说难不难,只要有一定的文化基础和想象力就能做,但很多吃这碗饭的人只擅长说故事,并不擅长编故事。一个本子传了几代人都没有大的变化,甚至连讲到某些关键情节的语气都是一脉相承,这自然不像刘尚这种对时事“加料”的改编有意思。 与刘尚同住一个院子的是一个从雷州府来的杂耍班子,比他早来三亚大概一个月的时间,目前已经被获准在三亚主城区及胜利港部分地区进行演出。本来他们是租下了整个院子,但前些日子班里唯一的女角回雷州去了,空出一间屋没人住,便正好租给了刚到三亚的刘尚。 这杂耍班子每天都要自行做饭,刘尚孤家寡人一个,便也跟着搭伙,只需缴伙食费就行。每天早晚这两顿,刘尚都是跟他们一起吃饭,中午则是去目前工作的茶馆解决。 天色将暗的时候,便有同院的人在屋外招呼他吃饭。刘尚推门出屋,来到天井中与杂耍班子的众人同桌而坐。桌上菜肴虽不算丰盛,一共只有两荤两素四个菜,加上一大盆白菜豆腐汤,十个人吃这点菜的确有点寒酸,但好在份量不差,管饱问题不大。 众人吃饭期间都是沉默无语,只听到各自咀嚼食物的声音。直到吃完之后撤去碗盘,在桌边就只留下了刘尚和杂耍班的班主二人。这班主名叫廖远,看样貌四十来岁,秃头大鼻,虎背熊腰,形象十分醒目。他率先开口道:“先生今日收获如何?” 刘尚的眼光看着院门的方向,面无表情地说道:“今日来听书的人又多了不少,都说三亚富甲一方,此传言果然不假,这说书人的生计,可比大明好多地方的地主老爷还好得多了。茶馆老板还特地找我谈话,建议我照着当下的路数,将海汉过去的战事也改编成传用来说书。我看不出半年,靠着这门道便可在本地登堂入室了。” “那你可就比我们轻松多了!”廖远叹道:“我们一班人在街头耍半个时辰,打几趟拳舞几套剑法棍术,根本就没多少看客。传闻都说海汉尚武,怎地却没几个识货之人?来了许久连个主动拜师学艺之人都没有。” 刘尚侧头看了他一眼,旋即又将眼光回到院门方向:“海汉尚武不假,但他们尚的不是个人勇武,而是海汉军队之强盛。但凡想做英雄的,都参军入伍去了,哪会甘于在街头卖把式求生。学你们这些东西,成效既慢,又在军中派不上什么大的用场,自然不会有人向你们拜师。你们来此的初衷便是错的!” 正文 第1261章 潜伏的套路 刘尚这番话足见他对海汉社会状况的了解颇深,但这么深刻的看法从他一个说书先生口中说出来,却显得有些怪异,而且也不像是一个初到三亚这个环境中的人应有的水准。即便是已经入籍海汉一段时间的新移民,也未必能对这个问题有如此透彻的认识。 那廖远被他不咸不淡地批了几句,脸上却丝毫不见愠色,而是恭恭敬敬地应道:“刘先生说的对,当初还是来得急了,仓促间也没细细考虑,就选了这杂耍演武的营生。若是多盘算盘算,当有更好的选择才是。” 刘尚轻轻摇着手里的蒲扇道:“你们这帮人既然有武技在身,可以选择替富家当护卫保镖、看家护院,也可以参军入伍、报名警队,相信在本地落脚难度都不至太大。但在街头抛头露面,靠着卖艺为生,却是极易引来官府注意,难以隐藏行迹,日后也不便行事,这便是你们最大的失误之处。” 廖远挠挠光秃秃的头皮道:“那刘先生以为该如何补救才好?” “以我之见,你们还是要尽快设法寻个不那么引人注目的差事比较好。”刘尚沉吟道:“你们无需急于成事,先在本地站稳脚跟,慢慢再作打算。这吸引眼球之事,还是交由我来负责好了。” 两人谈话内容越发诡异,如果是被有心人听到,只怕立刻就会去派出所举报这二人言语不端了。外人皆以为这两人只是搭伙同住一个院子的陌路人,孰料其关系远没有外界所认为的那么简单。 廖远劝道:“本地官府对民众监管极严,刘先生要搏名头,须得小心从事才是。” 刘尚摆摆手道:“我当下这营生与你们不同,名声越大,越是安全。你可知我为何费心费力去为海汉军鼓吹征战之功?” 廖远应道:“在下不敢胡乱猜测,还请刘先生指点。” 刘尚道:“海汉官方极重宣传文治武功,丁点事迹也巴不得能让每个百姓都知道。你看只要是民众聚居之地,便会有专人负责宣传事宜。这三亚所有茶馆饭庄,但凡有说书的地方,都得抽出一定的时间宣讲官方报纸上的内容。而且那些说书厉害的人,往往也会得到官府的征召,可以考虑是否进入官府当差。听说海汉官府中有个职位名曰宣传干部,其中便有不少人是民间说书人出身,进了衙门有了官身,那能接触的层面便与普通民众不一样了。若要成事,光靠蛮干是不行的,要是官府里没人里应外合,举事也只是白白送命而已。这几年琼州岛上反抗海汉的事迹不少,可曾听说有谁成了气候?” 刘尚大概也是说到了兴头上,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润润喉咙,便又接着继续说道:“前几年海汉尚未建国之时,便有人尝试过各种手段,在城中,在乡村,在矿场,在各种环境下组织暴动,但结果呢?动作越大,输得越惨!我曾花很多时间研究过这些案例,想弄明白为什么这些手段行不通,后来发现其共通的缺陷便在于彼时官府中无人可予以援手配合,光靠着武力生事,无非只是让海汉多派出一些军队平乱而已。” 如果安全部部长何夕听到他的这番言论,或许会当场为他鼓掌也说不定。别有用心的敌对势力再怎么在民间搞事,也很难真正形成气候,发动之时往往便已经离彻底失败不远。譬如1631年的儋州刺杀案,当时忠明书院山长黄子星、锦衣卫千户赵野一干人等计划刺杀儋州管委会政要,然后在当地举事暴动,推翻海汉在儋州的统治,孰料事情尚未发动就已暴露行迹,反被海汉安全部在城中设下圈套,借乱党发动之际将其一网打尽。假如这帮乱党有耳目在官府中效力,就应该知道管委会在此之前调动城防,在动手地点附近设下了层层包围,就等乱党自投罗网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刘尚这番话足见他对海汉社会状况的了解颇深,但这么深刻的看法从他一个说书先生口中说出来,却显得有些怪异,而且也不像是一个初到三亚这个环境中的人应有的水准。即便是已经入籍海汉一段时间的新移民,也未必能对这个问题有如此透彻的认识。 那廖远被他不咸不淡地批了几句,脸上却丝毫不见愠色,而是恭恭敬敬地应道:“刘先生说的对,当初还是来得急了,仓促间也没细细考虑,就选了这杂耍演武的营生。若是多盘算盘算,当有更好的选择才是。” 刘尚轻轻摇着手里的蒲扇道:“你们这帮人既然有武技在身,可以选择替富家当护卫保镖、看家护院,也可以参军入伍、报名警队,相信在本地落脚难度都不至太大。但在街头抛头露面,靠着卖艺为生,却是极易引来官府注意,难以隐藏行迹,日后也不便行事,这便是你们最大的失误之处。” 廖远挠挠光秃秃的头皮道:“那刘先生以为该如何补救才好?” “以我之见,你们还是要尽快设法寻个不那么引人注目的差事比较好。”刘尚沉吟道:“你们无需急于成事,先在本地站稳脚跟,慢慢再作打算。这吸引眼球之事,还是交由我来负责好了。” 两人谈话内容越发诡异,如果是被有心人听到,只怕立刻就会去派出所举报这二人言语不端了。外人皆以为这两人只是搭伙同住一个院子的陌路人,孰料其关系远没有外界所认为的那么简单。 廖远劝道:“本地官府对民众监管极严,刘先生要搏名头,须得小心从事才是。” 刘尚摆摆手道:“我当下这营生与你们不同,名声越大,越是安全。你可知我为何费心费力去为海汉军鼓吹征战之功?” 廖远应道:“在下不敢胡乱猜测,还请刘先生指点。” 刘尚道:“海汉官方极重宣传文治武功,丁点事迹也巴不得能让每个百姓都知道。你看只要是民众聚居之地,便会有专人负责宣传事宜。这三亚所有茶馆饭庄,但凡有说书的地方,都得抽出一定的时间宣讲官方报纸上的内容。而且那些说书厉害的人,往往也会得到官府的征召,可以考虑是否进入官府当差。听说海汉官府中有个职位名曰宣传干部,其中便有不少人是民间说书人出身,进了衙门有了官身,那能接触的层面便与普通民众不一样了。若要成事,光靠蛮干是不行的,要是官府里没人里应外合,举事也只是白白送命而已。这几年琼州岛上反抗海汉的事迹不少,可曾听说有谁成了气候?” 刘尚大概也是说到了兴头上,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润润喉咙,便又接着继续说道:“前几年海汉尚未建国之时,便有人尝试过各种手段,在城中,在乡村,在矿场,在各种环境下组织暴动,但结果呢?动作越大,输得越惨!我曾花很多时间研究过这些案例,想弄明白为什么这些手段行不通,后来发现其共通的缺陷便在于彼时官府中无人可予以援手配合,光靠着武力生事,无非只是让海汉多派出一些军队平乱而已。” 如果安全部部长何夕听到他的这番言论,或许会当场为他鼓掌也说不定。别有用心的敌对势力再怎么在民间搞事,也很难真正形成气候,发动之时往往便已经离彻底失败不远。譬如1631年的儋州刺杀案,当时忠明书院山长黄子星、锦衣卫千户赵野一干人等计划刺杀儋州管委会政要,然后在当地举事暴动,推翻海汉在儋州的统治,孰料事情尚未发动就已暴露行迹,反被海汉安全部在城中设下圈套,借乱党发动之际将其一网打尽。假如这帮乱党有耳目在官府中效力,就应该知道管委会在此之前调动城防,在动手地点附近设下了层层包围,就等乱党自投罗网了。 刘尚这番话足见他对海汉社会状况的了解颇深,但这么深刻的看法从他一个说书先生口中说出来,却显得有些怪异,而且也不像是一个初到三亚这个环境中的人应有的水准。即便是已经入籍海汉一段时间的新移民,也未必能对这个问题有如此透彻的认识。 那廖远被他不咸不淡地批了几句,脸上却丝毫不见愠色,而是恭恭敬敬地应道:“刘先生说的对,当初还是来得急了,仓促间也没细细考虑,就选了这杂耍演武的营生。若是多盘算盘算,当有更好的选择才是。” 刘尚轻轻摇着手里的蒲扇道:“你们这帮人既然有武技在身,可以选择替富家当护卫保镖、看家护院,也可以参军入伍、报名警队,相信在本地落脚难度都不至太大。但在街头抛头露面,靠着卖艺为生,却是极易引来官府注意,难以隐藏行迹,日后也不便行事,这便是你们最大的失误之处。” 廖远挠挠光秃秃的头皮道:“那刘先生以为该如何补救才好?” “以我之见,你们还是要尽快设法寻个不那么引人注目的差事比较好。”刘尚沉吟道:“你们无需急于成事,先在本地站稳脚跟,慢慢再作打算。这吸引眼球之事,还是交由我来负责好了。” 两人谈话内容越发诡异,如果是被有心人听到,只怕立刻就会去派出所举报这二人言语不端了。外人皆以为这两人只是搭伙同住一个院子的陌路人,孰料其关系远没有外界所认为的那么简单。 廖远劝道:“本地官府对民众监管极严,刘先生要搏名头,须得小心从事才是。” 刘尚摆摆手道:“我当下这营生与你们不同,名声越大,越是安全。你可知我为何费心费力去为海汉军鼓吹征战之功?” 廖远应道:“在下不敢胡乱猜测,还请刘先生指点。” 刘尚道:“海汉官方极重宣传文治武功,丁点事迹也巴不得能让每个百姓都知道。你看只要是民众聚居之地,便会有专人负责宣传事宜。这三亚所有茶馆饭庄,但凡有说书的地方,都得抽出一定的时间宣讲官方报纸上的内容。而且那些说书厉害的人,往往也会得到官府的征召,可以考虑是否进入官府当差。听说海汉官府中有个职位名曰宣传干部,其中便有不少人是民间说书人出身,进了衙门有了官身,那能接触的层面便与普通民众不一样了。若要成事,光靠蛮干是不行的,要是官府里没人里应外合,举事也只是白白送命而已。这几年琼州岛上反抗海汉的事迹不少,可曾听说有谁成了气候?” 刘尚大概也是说到了兴头上,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润润喉咙,便又接着继续说道:“前几年海汉尚未建国之时,便有人尝试过各种手段,在城中,在乡村,在矿场,在各种环境下组织暴动,但结果呢?动作越大,输得越惨!我曾花很多时间研究过这些案例,想弄明白为什么这些手段行不通,后来发现其共通的缺陷便在于彼时官府中无人可予以援手配合,光靠着武力生事,无非只是让海汉多派出一些军队平乱而已。” 如果安全部部长何夕听到他的这番言论,或许会当场为他鼓掌也说不定。别有用心的敌对势力再怎么在民间搞事,也很难真正形成气候,发动之时往往便已经离彻底失败不远。譬如1631年的儋州刺杀案,当时忠明书院山长黄子星、锦衣卫千户赵野一干人等计划刺杀儋州管委会政要,然后在当地举事暴动,推翻海汉在儋州的统治,孰料事情尚未发动就已暴露行迹,反被海汉安全部在城中设下圈套,借乱党发动之际将其一网打尽。假如这帮乱党有耳目在官府中效力,就应该知道管委会在此之前调动城防,在动手地点附近设下了层层包围,就等乱党自投罗网了。 正文 第1262章 看家护院 冯十给廖远联系这东家是初到三亚不久,准备在本地建立商栈的大明客商,目前商栈主体建筑已经基本竣工完成,这商家便寻思就近从本地雇几个人看守存放于仓库中的货物,负责日常的防火防盗。但本地的海汉国民在入籍之后就会有官方分配的工作岗位,加之有劳动等级制度的约束,一般都不会再接受私人雇佣,因此这种差事往往也是由尚未入籍的新移民所包揽。这客商初来乍到对于本地的状况也不甚熟悉,便托了牙行代为雇人,正好廖远此前刚在牙行这边交钱登记了相关的工作需求,于是冯十便第一时间通知了他过来面试。 这处商栈就位于三亚港港区附近,廖远来三亚已有月余,对这一带的地形倒也基本摸熟了,没费多大工夫便找到此处。他远远就看到冯十在商栈大门外张望着,连忙向其挥手致意。 冯十没急着带廖远等人进去,而是先将他拉到一边,介绍了一下东主的情况:“廖爷,等下你要见的这位刘振国刘老板是从福建来的海商,据说跟我海汉国的民政部、交通部和国防部都有合作关系,不过最近才把买卖开到三亚这边来。你瞧见没,这商栈也全是才建好的新房,四进的大院子,临街这边是商铺,后面有两进院子是库房,买地建房前前后后起码投了一两万进来。这可是手眼通天的有钱东家,只要钱撒出来,雇人容易得很。我可是第一时间就想到把这差事留给你廖爷,够仗义吧?” “冯小哥自然仗义,回头事情办妥,再找时间请冯小哥出来吃酒!”廖远也是老江湖了,这种场面话当然是张口就来。 “走走走,我们赶紧进去,刘老板已经在里边等着了,不可让他老人家久等。”冯十对廖远表现出来的态度十分满意,当下便赶紧将他领了进去。 刘振国在福建与海汉合作已经有两三年多,在海汉尚未将控制区扩展到福建海峡以北地区之前,他所负责的北方航线为海汉从青州府、淮安府抢运出了因为登莱之乱所造成的大量难民,可以说为海汉从大明北部获取廉价移民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在1632年登莱之乱爆发至1634年海汉北上舟山期间,他名下的船队几乎是承担了过半的南下移民运输任务,刘振国几乎每个月都要在山东半岛与福建之间往返一次,一年之中在岸上的时间不过十之一二,着实是相当辛苦。 当然了,刘振国当时的卖力也跟海汉给出的优厚回报有很大的关系,除了按人头计数的基本运费酬劳之外,海汉官方也给了刘振国诸多承诺,比如在贸易方面给予刘振国特许优惠,甚至还包括了一些海汉商品的地区专卖权,以及部分福建土特产的供货资格。这些特许资格拆开来看,几乎每一样都是令人羡慕的肥差,油水可谓十分丰厚,寻常人就算挤破头也未必能求到。 但当时刘振国忙于完成海汉交付的运输任务,将所有运力都投在了北方航线上,暂时也没有余力再来操作这些利润丰厚的项目。直到去年海汉军北上山东,在登州建立了据点,海汉海运部门自行建立起了山东与浙江之间的客货运航线,刘振国手头的运力安排终于松弛下来,可以逐步安排麾下的帆船转向南方航线,开始经营福建与海汉之间的物资贸易和客运生意。 要进行长期跨国贸易,自然需要在三亚这边有一个固定的办事处和贸易窗口,于是修建商栈也成为了必要的措施,而这又要涉及到地皮、设计、建房等诸多事宜。不过这个时候,他头两年的辛苦也终于有了实际的回报。 刘振国与海汉官方关系一向不错,所以在进驻三亚的手续上也是得到了一路绿灯,寻常商家可能要等上数日至一月不等的审核期,到他这里只需拿着执委会签发的特批文书,由商务部的人带着去各个主管部门噼里啪啦把章一敲就行了,连排队的时间都省下了,不消半天就办好了相关的手续。然后三亚管委会又在三亚港区附近批了几亩地皮给他修建商栈之用,就连设计和施工也是建设部这边替他联系的人手,可以说是照顾得相当到位了。 有了官方的照顾,刘振国在建立商栈的过程中的确是省时省力省钱,他这商栈的建设成本比绝大多数的同行都要更低,而且建设周期更短,不到六十天就宣告完工。而海汉相关部门对他的要求也不多,就是希望刘振国在商栈用工方面能尽可能在本地招人,以便增加本地民众就业率,同时也减少安全机构对外来人员的审核工作。 刘振国拿了实打实的好处,自然不会推卸这点小小的要求。于是他决定除了掌柜和帐房之外,其他商栈工作人员都尽量从本地招收。不过这事当然不能再指望民政部替他办了,他便找了商栈附近比较大的一间牙行,将招工的事情外包出去,由牙行推荐人选,他来负责坐镇审核。不过这牙行收钱之后的办事效率极高,还没过半天时间,就带着候选人来让他过目了。 廖远带着手下进到花厅中见过刘振国,然后大致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他并没有刻意隐瞒目前街头卖艺的营生,这种事冯十多半已经跟对方说过,只要据实以告就行了。对方既然是做跨国生意的大海商,自然与各地三教九流的人都会过,不至于对这个行当有什么大的偏见。 果然刘振国听了之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对此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冯十朝廖远使个眼色,廖远心领神会,向刘振国抱拳道:“小人既是来应征这看家护院之职,自然不能光靠一张嘴皮子。刘老板若是有兴趣,且让小人和弟兄们展示一下拳脚功夫。” 三亚治安虽然不错,但刘振国来此地时间不长,也不敢太大意,所以才打算雇佣几名武师镇宅。毕竟万一有个什么突发状况,也来不及去派出所报警的时候,也可先自行处理一下。不过他也知道投奔海汉的移民中但凡有功夫在身的,十之七八都会选择参军入伍,以换取立刻获得海汉国籍的待遇。要想在三亚雇到非海汉籍的武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廖远既然主动提出展示一下功夫,刘振国倒也想见识一下。 廖远便带着几名手下出屋来到庭院中,这商栈庭院里也没什么布景,都是弄得平平整整以便搬运货物,倒是很适合用来施展拳脚。 廖远再次向站在门廊下观看的刘振国抱拳禀道:“小人与这几个弟兄都是练的南拳,不过流派各有不同,还请刘老板多多指点。” 南拳起源于明朝年间,流传于长江以南各省,各地的南拳都是自成体系,各具风格。其中又以福广两地的南拳流派最多,各自都有十几个不同流派。而廖远和他这几名弟兄所学也颇为驳杂,有人甚至学过好几个流派的拳法,当下众人便摆开阵势,一个一个依次操练起来。 刘振国并不懂这技击之术,也就是看个热闹而已,以他的水平根本是看不出这些人的身手高下。不过刘振国也有自己的办法,当下便让随从小厮去将他的护卫师父请出来。 刘振国自己请的护卫还是有点来头的,以前曾是福建军中的教头,而且地位不低,不过后来福建军中权力更迭,许心素在上位之后将前任的嫡系大量清洗,这位教头也不免受了牵连,提早退役。刘振国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这位仁兄,便将他雇下来作为自己的私人贴身护卫。这几年走南闯北,也是一直都跟在他身边,不过三亚这里治安状况较好,此时又是在自家地盘上,也就没有再时时刻刻贴身守护了。 不多时这位名叫左青的护卫便出来了,他也知道刘振国在本地招人的事,简单交流几句便明白了当下的情况。左青也不多言语,就站在刘振国侧后方观看这几人演武。 廖远等人各自依次打了一套拳,便停了下来。这时候左青开口问道:“你们可有什么擅长的兵器?” 廖远抱拳道:“我等弟兄都粗通棍法,本地严禁刀枪武器上街,卖艺的时候也就只能耍耍齐眉棍了。不过刚才来得急,出门的时候也没带棍子过来。” “不妨事,我这里有。”左青吩咐下去,很快便有人拿了几根齐眉棍过来。这是廖远跟他商量要招募护院武师之后,他特地准备的武器。三亚本地对武器管制极严,即便是私宅中的武师也不可配备刀枪之类的利器,至于火枪类的武器更是违禁物品,棍子便已经是上限了。左青既然要考察他们的本事,自然也要看看棍法如何。 廖远接下一根棍子,当下众人便远远退开,留出了足够大的空间给他施展。北派尚枪,南派尚棍,廖远这帮人都是练南拳出身,南棍棍法自然也不会太生疏,舞起来虎虎生风,劈、刺、扫、撩,动作也做得干净利落,不难看出的确是有一定的基本功在身。虽然还说不上是什么高手水准,但用来看家护院应该是足够了。 刘振国看了一阵便低声征求左青的意见,左青也毫无隐瞒地说了自己的看法。刘振国见左青认可了对方的水平,基本上心里也就有数了,不过他还是打趣道:“左教头要不要下场过过招?” 这话不问则已,一说起来左青还真是有点技痒。他本身也擅长枪棍之术,离开军队后虽然并未放弃日常练习,但能跟人动手对练或过招的机会就少多了。跟在刘振国身边的日子也基本都是有惊无险,毕竟长期都在海上待着,就船上那点空间,哪有多少机会跟人动武切磋。 至于来到三亚之后就更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了,众所周知海汉军不练传统的兵器搏杀,只专注于练习刺刀术。刘振国利用自己与海汉国防部的私人关系,安排左青去军中与海汉军人比试过一次。左青用棍对方用刺刀,一对一左青基本稳赢,一对二胜率也颇大,但一对三就十分吃力了,再加人几乎就只能疲于招架。不过打到后面军中也派了几名高级教官出来与他切磋,其中便有十分厉害的角色,也不知海汉是从何处招揽而来的高手,棍术实力还在左青之上。直到败下阵来,左青方知这海汉军可不是只会玩刺刀而已,其军中一样有高手压阵。 今天遇到这民间武师,既然能有机会下场切磋,左青也不想错过。等廖远一套棍法施展完毕,便自行提了一根齐眉棍,走到庭院中要求与廖远切磋几招。廖远见对方走路的步伐和持棍的动作,便知道对方也是练家子,当下不敢大意,打起精神来应付。 双方都使齐眉棍,过招几个回合下来,廖远便知自己的本事尚不及对方,不过若是将齐眉棍换作称手的武器,那打斗结果倒也难说。但眼下既然只有这武器可用,他也只能尽力施展。双方战了七八个会合之后,左青看中廖远招数中的破绽,棍梢压住廖远手腕,然后轻轻在他手里的木棍上一挑,顿时将其武器挑脱了手。 左青当即便收手抱拳,向廖远道了一声承让。他已经大致试出了廖远的水平,倒也不用再继续打斗下去了。左青回到刘振国身后,低声禀道:“此人棍法尚可,以民间水准而言,应该算是下过苦功之人了。东家若是要雇他,相信本事是已经够用了。” 左青给出了点评之后,刘振国便向廖远表示考察到此为止,接下来可以开始谈具体的待遇条件了。而廖远对于报酬多少并没有太多的考量,他的目标就是先把这差事拿下来,当下也没有太多的讨价还价,双方便达成了一致意见。 正文 第1263章 市立图书馆 刘振国对廖远的身手倒是基本满意,见他在待遇方面也不讨价还价,好感又多了一分。不过这廖远说他手底下有八个弟兄,自家这商栈却是没必要养这么多武师护院,而且这舞枪弄棒的人多了,到时候招来官府的特别关注,那也不太妥当。当下便跟廖远说明了情况,武师顶多只收四人,剩下的就只能请他们另谋高就了。 廖远心想这商栈既然正在招工,那如果有机会将手下这些人聚在一起,还是可以争取一下,当即便应道:“我这些弟兄身强力壮,不是武师的活也都能做的,若是刘老板有其他的差事,哪怕是粗笨重活,我们也可以做的。” 刘振国听了心头一软,心想反正还有别的岗位要招人,把这廖远的人手一并招进来倒也省事,正待要同意他的请求,便听到身后的左青轻轻咳嗽了一声。刘振国自己也是走南闯北多年的老江湖了,立时便反应过来,这廖远并不是知根知底的人,一口气将他一伙人全都招揽至麾下,今后这些人抱起团来只怕是指使不动,反而会慢慢在这商栈里变成了一团毒瘤。自己虽是出于好心,但日后这些人却未必会抱着好意来回报自己了。 想到这里,刘振国便打消了原本的主意,只说商栈其他差事已经有了人选安排,没法再超编雇佣人手了,虽然同情廖远的弟兄,但也还是爱莫能助,只能请他们另谋高就了。 廖远见刘振国不愿松口,也就没再多话。不过他们一起的九人,这下有四人解决了着落,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冯十见双方议定了这桩差事,当即便把准备好的文书拿了出来,让双方签字画押。这文书一式四份,除了甲方乙方和中介牙行各留一份之外,还得交一份到三亚管委会下属的移民机构备案。类似这种私人用工的协议,如果没有在官府备案,那被查到之后相关人员都是要受罚的。特别是操办这种事情的牙行,如果没有引导用工双方把这个备案环节完成,甚至有可能会被吊销营业资格。 冯十拿起几份文书一一查验之后,这才面带喜色道:“各位,这事就算妥了,这文书大家各自收好,以后说不定官府还会查验。鄙行的中介费用,还望各位能尽快结算。若是有什么别的差遣,随时吩咐小弟便是。” 刘振国急于用人,当下便对廖远等人道:“你们若是方便,今日便搬过来吧!明日开始上工,今后便住在商栈里。这边家具被褥、日常用具都有,你们只需带个人衣物过来便是。” 廖远等人返回住处收拾行装,顺便将这个消息也告知了刘尚。刘尚叮嘱道:“既然这东家与海汉官府多有合作,那你们去了之后就多多留意这方面的消息。他既然在三亚建了商栈,想必贸易往来也不少,看看那些货物的来路和去向,大致就能推断其活动范围了。还有哪些大明商家与这东家有生意上的往来,你们也可以留意一下。” 廖远对刘尚的指点极为重视,连声应下来。他既然接下了这个差事,马上就要从这院子里搬出去了,不过这空出来的房间,廖远和刘尚都觉得还是继续租下去,免得有外人入住搞得不方便。而剩下几人继续住在这里,廖远等人也有理由三不五时地回来一趟,沟通一下近期的进展。 至于剩下的几人,廖远也已经拜托冯十继续替他们安排这类差事。这种买卖做下来冯十的提成不少,他自然也满口答应下来,承诺尽快就替廖远的弟兄找到合适的工作。 廖远等人到了三亚一个多月,才在刘尚的指点下慢慢摸对了门路,而刘尚的进展可就比他们要快得多了,来到这里不过数日,就已经找到了晋升公门的捷径,并且在付诸实施的过程中十分顺畅,远胜与他同院的这帮人。 刘尚吃过午饭,才拿着自己的行头不急不慢地出了门去港区的茶馆。他的说书差事其实是在晚饭时间才会登台表演,不过今天与老板姜翰约好了下午要去市立图书馆查阅资料,所以得早点出门了。 姜翰见刘尚到了,便将手头的事情先放下,对店里的管事交代几句,就和刘尚一起出门去了火车站。市立图书馆坐落在胜利港城区那边,乘坐火车就是最快的交通方式了。 刘尚倒是早就听过这海汉独有交通工具的名头,来到三亚之后也曾远远看到过火车在轨道上奔驰的身影,只是还未曾有机会乘坐这种神奇的交通工具。不过今天跟随姜翰去图书馆,倒是可以借着这机会近观这火车的真面目了。 随着冒着白烟的火车慢慢驶近站台,刘尚能感觉到脚下的地皮都在微微颤动,可见这黑铁大家伙的份量之沉重。刘尚也曾搜集过关于这火车的信息,可是除了这车是烧煤驱动之外,便没有更多的信息了。但光是烧煤如何能驱动如此沉重的大家伙飞奔于轨道之上,以刘尚的见识的确是想象不出来。 他可不相信什么海汉人有妖术之类的荒谬说法,倒是一直被海汉大力宣传的“科学”,似乎才能解释这种神奇的现象。听说市立图书馆中便有这火车的相关资料,如果有机会的话,刘尚倒是想查看一下海汉的文献资料里对这火车的运行原理是如何描述。 两人检票上车,在车厢里坐下来,姜翰见刘尚四处打量的模样,便得意地说道:“这火车乃是首长们的得意之作,一趟车便当百辆马车的运力,速度尤甚之。不过世上也只有海南岛才有此奇物,别处是决计见不到的。” 刘尚道:“想必是此车造价不菲,且需通行于轨道之上,这修路也是个极大的麻烦。” “刘先生说的是。”姜翰点头应道:“若非自家国土,这征地修路便是极大的麻烦。” 要修这种穿州过府的特殊道路,不但耗资巨大,而且征用沿途地皮也将会涉及到大量的土地纠纷,也只有海汉这种新生国家,土地几乎都集中在官府手里,才能顺顺当当地把这种特殊道路修建起来。 刘尚又道:“人已上车,怎地还不开动起来?” “别急,多半是在装运货物。”姜翰曾多次乘坐火车,对于运行状况倒已十分熟悉:“这火车装卸货物当然没有上下乘客这么快,耽搁片刻也很正常。” 刘尚见车上的人大多面色如常,显然也是早就知道这种情况。不过等待的时间也不长,片刻之后便听到站台上传来了尖利的哨声,刘尚感觉车身微微一颤,接着便慢慢朝前方运动起来。这种感觉真的是非常奇妙,在没亲历之前,他也很难想象出既非人力又非畜力的车厢是怎样自行运动的,但看到车厢外的景致正慢慢加速向后倒退而去,他才敢断定这种状况是真的就发生在自己眼前。 相较于过去所乘坐的各种畜力拉动的车子,刘尚觉得这火车的行驶倒是十分平稳。假如是牛车马车要跑到这样的速度,只怕车子都快被颠散架了。来三亚坐过火车的人对此都交口称赞,果然这东西名不虚传,的确是有过人之处。 不多时火车便抵达了胜利堡车站,下车出站之后,姜翰便带着刘尚穿过胜利广场,往东北方向的田独河上游行去,三亚市立图书馆便坐落在胜利堡以北不远处的山脚下。 这座图书馆于1629年开始兴建,一年之后落成完工,不过随着馆藏资料的逐年增多,直到目前也还在分阶段地慢慢进行扩建。整个图书馆占地超过百亩,为防火考虑,建筑全都是砖石结构,并就近引入了田独河水流,在各建筑物之间的空隙中挖掘了一道人工溪流。青山碧水之下,数栋灰白色建筑次第坐落于绿树掩映之中,可算是颇为幽静的一片区域。 市立图书馆主要分为两个部分,公众开放区与非开放区,后者基本只对穿越者及极少数的高级归化干部开放,普通民众无法进入到专门隔离开来的这片区域。而前者则是对所有国民开放,就连没有取得海汉国籍的人士也可以进入这里,查阅放置在公众阅览区的文献资料。当然这些文献资料并不见得非要来图书馆才能看到,基本都是海汉公开出版的各种报纸和书刊,市面上都能买到。 但海汉国民除了浏览这些公开资料之外,还可以凭借自己的身份证明,向馆方借阅一些非公开的书籍资料。比如刘尚颇感兴趣的火车原理相关资料就是属于这个类别,以他目前的身份是接触不到的,只有经由姜翰出面借阅,他才能有幸看到这些资料。 不过刘尚也不想第一次来就将自己的意图表现得太过明显,而且他目前真正想从这里查阅的资料也并非火车相关——这玩意儿就算知道其原理也没用,拿去别处仿造不知道要多少年月才能成功,而且就算仿造出来又能有多大用处?难道还能学海汉这样,花费巨资专门修一条道路来给它跑不成。 刘尚真正感兴趣的是海汉的政体和军事相关,而老板姜翰希望他能够将海汉过去的对外战争改编成故事性更强的章回体段子在茶馆表演,这就给了他申请查阅这方面资料的充分理由。 至于编段子说书这事,刘尚可真没打算将其作为自己在三亚的长期事业来经营,他并非专业说书行当出身,只是脑子好口条顺,加之以前跟说书先生打过比较深的交道,所以才选了这个职业作为自己在三亚潜伏期间用于掩饰身份的职业。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知道海汉对善于搞宣传的人都比较重视,过去也多有说书先生被吸纳进入海汉官方机构的事例,这大概就是进入海汉政体的一条相对安全的捷径了。 刘尚相信自己在这个圈子里打出名气之后,很快就能引来海汉相关部门的关注,发来邀请应该也是大概率会在近期出现的状况。届时鲤鱼跳龙门,就不用再在茶馆里做这编故事哄下里巴人的行当了。 刘尚主意到这市立图书馆虽然没有围墙,但却用人工溪流将整个建筑群都圈在了其中,只留下几条通道出入,而且大门处也有武装人员把守,看样子海汉官方对这里的安全也比较重视。 出入图书馆的公众开放区并不需要出示什么身份证明,直接从入口处挨个进入就行了,也不用接受什么搜查。但入口处立着硕大的牌子,上面白底黑字写明了“严禁携带易燃物进入”字样,以及列出的各种违禁物品。姜翰和刘尚都是打着空手,倒也没有什么违禁物品,当下便直接就过了。 进了大门没走多远,便看到前方这栋建筑物门前挂着“公众开放区”的牌子。姜翰以前曾来过图书馆,轻车熟路地带着刘尚从大门进去了。 刘尚虽然来之前就大概知道图书馆是个什么性质的机构,但他以前从未进入过类似这样的地方,所以在步入室内之后,刘尚的感官也立刻就受到了冲击。 刘尚首先所感受到的便是安静,室内的砖石梁柱上到处可见挂着大大的“静”字,屋内虽然有不少人或坐或立,但却没有人大声交谈或是发出别的响动。 其次他发现这屋里的能见度远比他想象的明亮,屋顶使用了大量的方形玻璃来加强采光,墙壁上也同样是有大面积的玻璃窗设计,虽然屋内空间很大,但采光一点不差,那些正在伏案阅读的人也都没有再借助火烛之类的照明工具。 当然了,这种地方到处都是易燃的纸张,如果使用火烛照明,无疑是非常危险的举动,海汉人在房屋设计方面加了不少巧思进去,再加上不计成本的运用玻璃材料,才会有了这么理想的采光效果。 正文 第1264章 参考资料 姜翰带着刘尚穿过大厅,来到一张硕大的木桌前。这桌上分开摆放了十来本足有两寸多厚的书,每本都是两尺长一尺宽,页面相比日常所能见到的书籍大了不少。旁边还放了一些纸墨笔砚用品,有另外两三人也正在翻看这些大书,还不时往白纸上摘抄着什么。 “此乃可借阅的书籍文稿目录,你先看看感兴趣的内容,拿纸笔记下来,我再拿去柜台办理借阅手续。”姜翰轻声向刘尚说明了这些大书的使用方法:“每次最多可借阅三份资料,归还之后方可另行再借。” 刘尚也压低了声音问道:“那借阅的文稿可否带出图书馆?” 姜翰摇头道:“我等平民是不行的,只有在官府办的三亚大学在校学生,各个衙门里当差的公人,才能凭证件登记,把文稿借走数日。” “原来如此!”刘尚心道这图书馆的规矩倒是颇多,不过若非如此,只怕这里收藏的资料要不了几日就会陆陆续续无故失踪了。 刘尚再看那些大书的封面上,分别写有文学、地理、科学、法律等等,他正待想先看哪个方面的资料,姜翰已经抬手指着桌上一本目录道:“海汉国史,先生需要参考的资料,大概是要在这里面找了。” 刘尚便依他所言,将那本目录取过来,才发现书册的侧面还有密密麻麻的许多分页小标签,以备快速查询内容。刘尚很快找到“战争”一栏,然后从标签粘贴处翻开,见所列的条目也满满当当的数页。 海汉战史是分年份归档,从1627年登陆榆林湾与明军水师的第一次武装冲突开始算起,然后历年的战事都有一一记录。其中自1628年参与安南内战开始,战事就逐年密集起来,而且对手众多,除了明军之外,海汉先后与广东流寇、福建海盗、南越叛军、葡萄牙人、荷兰人、西班牙人、浙江武装海商、山东土匪、辽东后金军等等诸多势力有过交手记录。就连近期在南海星岛与柔佛、英国的交战记录,也已经补充在了最后一栏。 刘尚来三亚之前也算对海汉战事有过粗略的了解,但他所掌握的信息就完全比不了这记录的详尽程度了,很多发生在南海的战事,他此前连听都没听说过。但想来以海汉的本事和过往战绩,这些战事应该也不会是虚构出来的。以这么密集的频率与多方势力作战,而且许多战场都是在距离这海南岛千里之外的地方,所需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根本难以想象,海汉国力和军事实力的可怕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刘尚想起姜翰此前说过,随便翻几个战役改编一下,就够说上一年半载了,现在看来要是把海汉战史都改成说书故事,恐怕编书还赶不上海汉军开战的速度。但偏偏海汉军军力强盛,据说对外战事从无败绩,而且收获颇丰,否则以这么密集的战事,就算有金山银山只怕也早就败完了。 刘尚转头对姜翰道:“姜老板,这战事如此之多,在下初到海汉,也不知哪些适合用来改编说书,你可有什么建议?” 姜翰道:“这个我倒是说不好,其实大部分战事在过往也都有人尝试过改编,像前几年在福建剿杀十八芝这种大战,官府还专门排了戏在各处城镇表演,不过我觉得先生改的段子别有风味,就算新瓶装旧酒,也应当会有不俗的表现。最近几日我特地问过店里的常客,都说先生你说的书听着有意思,只要出新故事保准还过来守着听。我看你对哪段感兴趣,就查哪段的资料好了!” 刘尚的心思本来就不在说书上,搞这行当也仅仅只是为了有一个安全的身份掩饰,并没有心思去慢慢钻研海汉的对外战史,不过今天难得有机会来这市立图书馆一趟,他也想借此摸清这个机构的运作方式。刘尚当下便指着目录道:“在下来海汉之前,曾听说过钱大帅率军在福建南日岛击败海盗十八芝和红毛人联军一战十分精彩,不如便借阅这一战的相关资料来看看?” 姜翰应道:“此战虽已是四年之前的战事,但当年消息传回国内,却是令民心大振。当初国内对出兵福建争议颇多,据说执委会的首长们也是意见不一,但此战之后便再无异议,之后进军台湾,北上浙江、山东,可以说都是此战打下的基础。刘先生挑中了这一战,的确是慧眼识珠啊!” 当下姜翰便领着刘尚,去到馆内深处的借阅处,向工作人员报上了需要查看的战事记录。不多时工作人员便取来了三份相关资料,一份是当时记录了战事全过程的时报特刊《海汉时报·南日岛战役纪实》,这份特刊创下当年的时报发行纪录,当时报社加印了三次才满足市场需求;一份是由三亚大学客座教授,原大明儋州知州严明君撰写的《血战南日岛》,此文已被收录到了海汉高级学堂必修课本之中;还有一份是现任文化教育部部长宁崎亲自创作的《1631福建海战始末》一文,当时宁崎便是出使福建的带队官员,亲历了当年五月至七月间在福建海峡爆发的战事,而他所撰写这篇文章便是返回三亚后在执委会上作报告时所用的文稿,后来也曾在官方媒体上刊载过。 这三篇稿件各有特色,第一篇是时效性的文章,出使福建的舰队返回三亚的第二天便发行了这期特刊,让这一场战争的宣传得以在最佳的时机展开,也收到了十分理想的效果。第二篇由前大明官员严明君所写的文章是歌赋体裁,对战事的描述相对抽象,文学性更为突出,所以被选入了课本之中作为教育后人的题材。而第三篇由亲历者之一宁崎所写的文章更有临场感,细节方面也更为详尽,不过因为这份文稿原本是内部参考资料,所以在复制的馆藏品中,有大量涉及军事情报的具体数字都被删节处理了。 这其实还并非与这场战事相关的所有馆藏资料,事实上至少有超过二十份相关文档资料收藏在图书馆中,他们所借到的不过是公开资料中最为出名,传阅度最高的三份。 刘尚真正想看的资料还是政体相关的信息,一开始他只是想随便借份资料装装样子,应付一下姜翰,以便后面再设法让他出面去借阅一些其他的资料。不过真拿到这几份资料之后,刘尚还是很快就被其中的内容给吸引住了。 这其中记载的信息,绝大部分都是他以前闻所未闻的,比如海汉派去福建的使团曾在漳州城内遇刺,由此牵出了幕后主使郑芝龙一伙,海汉舰队才直接出手,携明军攻下了十八芝在福建海岸附近的据点南日岛。而之后十八芝向其靠山荷兰人求助,于是组成联军试图夺回南日岛,但再次被海汉军挫败。荷兰可是当年福建明军动员数万人才堪堪能占据上风的对手,但在与海汉的对战中似乎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反而是一直处在被动挨打的状态中。 大明官方对当年这场战役记述不多,刘尚以前所了解到的信息就是福建明军主导了这场以剿匪为目的的战事,海汉仅仅只是作为提供后勤支援的海商被简略提及,但这显然是与海汉的记录大相径庭。这三份文档中,无一例外都说明了海汉军是战斗主力,而福建明军所扮演的是接受海汉指挥并负责后勤运输的辅军角色,与福建官方在战后发布的公文恰恰调换了角色。 刘尚慢慢查看这三份文档的记述,心中对孰真孰假也基本有了数。海汉的战斗记录无疑要比福建官方发布的内容详尽得多,对于事情来龙去脉,交战双方出动的兵力规模,遇敌时间,战斗过程,战果统计,全都有十分细致的记录。而且后来海汉人先占澎湖,再攻台湾,后来更是一路北上将控制区推进到大明北部,这总不可能也全是福建明军替他们出战打下的地盘。 很显然,福建官府在当初上报朝廷和对社会公布的信息中都有严重的虚构成分,将海汉军的战绩据为己有,而福建总兵许心素也得以在短短数年间由花银子买来的把总职位一路爬升上去。不过海汉方面对于大明官员抢走功劳似乎并无异议,否则只要将手头的各种资料公开出去,冒功领赏的福建官府就得有一大批人的乌纱帽要落地了,说不定现在在福建风光无二的许大人,也会因此而栽个大跟头。 当然了,刘尚也听闻过海汉对福建许氏一族的扶持力度极大,甚至有传闻称许心素就是海汉有意在大明官场上培养的一名高级傀儡。这种说法有多大的可信度且不论,但海汉能够安稳地通过福建海域建立航线,在更北边的浙江、山东建立起据点,这显然与福建官方的配合脱不了干系。只不过这些内幕在南日岛战役的相关文档中并未被过多提及,仅仅只有寥寥几笔海汉派出使团造访当地的记录。 据刘尚所知,那个时候海汉尚未独立建国,福建地方官府便以外国使节的礼仪标准接待了他们,这显然也是不合规矩的行为。不过这跟后面双方联合出兵的举动比起来,倒也不算什么了。 如果要将这段战事改编成说书的段子,刘尚倒是打心眼里觉得合适,他甚至在脑中很快就勾画出了一些可以重点加工的情节,比如漳州城遇刺、南日岛攻坚、海上战联军等等。当时率军作战的钱天敦和摩根都是海汉军中有名的大将,只需以这两人为中心,再加上坐镇后方的文官宁崎,就足以编出一部精彩的大戏了。 “怎么样?刘先生觉得这南日岛战役如何?”姜翰见他久久没有出声,便主动开口问道。 “甚好,甚好!”刘尚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连忙应了两声:“不过此战役场面宏大,背景复杂,在下若是要构思出一个完整的本子,起码也得一两个月的时间慢慢筹备,完善故事,不知姜老板等不等得起?” 姜翰当然是希望刘尚越快拿出新故事越好,最好就是能接上星岛战役的档,这样就能最大限度地避免客源流失去别的地方。毕竟这三亚港区也不是只有他一家茶馆有说书先生驻场,虽然刘尚演绎故事的能力比另外几家的说书先生强出不少,但如果没有新货,只说那些成年老篇,那他也不比同行强出多少。 姜翰道:“一两个月未免太久了一点,最好是能快些准备,这样我便能早些开始宣传,待你把星岛战役说完,这新书的声势也就造起来了,到时候自然就能有更多的人来捧场。” 刘尚心道你倒是计划得不错,不过老爷我志不在此,大概是待不了那么久了。当然他嘴上不会漏出任何口风,只是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在下必当尽力而为,不过准备期间所需查阅资料不少,还得要姜老板多多配合才行。” 姜翰问道:“就看这些资料还不够吗?” 刘尚应道:“普通说书先生看这些或许够了,但对在下而言却是不够。这三亚至福建的航线如何,航程几日,肯定需要参考海图资料,不可随口胡诌。海汉军与对手海战,这战船船有多大,载员多少,火炮多少,总得说个数出来才像样。还有福建官府和明军与海汉接触的官员名字,也得一一核实,不然随口编个名字,那就没有可信度了,要是被人揭穿,岂不是砸了招牌?” 姜翰倒也不是糊涂虫,当下便皱眉道:“这些信息,只怕有些已经涉及军事机密,相关资料不是我这等普通人可以查询到的。” 刘尚劝道:“这个不妨事,我们只需尽力而为便是了。总之知道的信息越多,在下编书时便越是容易。有据可考,说出来的东西也更能让听众信服。” 正文 第1265章 贵客到 刘尚若非能说善道,也干不了这说书先生的行当,这一番劝说之后,姜翰果然觉得他言之有理,这书要编得精彩编得有料,可不正是需要用详尽的素材来作为创作基础吗?至于什么军事机密,政坛秘闻之类的敏感材料,想必在公开资料中也并不多见。再说刘尚不过是一介说书先生,又不可能是什么敌国奸细,看看这些资料也没什么打紧。当下便依了他的主意,等回头再慢慢将其感兴趣的资料借出来查阅。 先前借出来这三份资料其实内容也颇为丰富,刘尚看了许久才大致消化完其中的信息,等他想让姜翰再去借一次其他资料的时候,姜翰却告诉他时间差不多了——等下还要在茶馆登台表演,从这边赶回去也得花些工夫,再不走就可能要耽搁正事了。 刘尚虽然有些不舍这个难得的机会,但也明白这时候不可太过急切露了破绽,当下便随姜翰去归还了这三份资料,然后离开图书馆返回三亚港区。 回程路上刘尚脑子里一直在回忆先前所看到的资料,如果这些资料内容基本属实,那么海汉与福建官府至少是在四五年之前就已经开始了比较深入的合作,当时前往漳州访问的海汉使团是以“贸易互通、文化交流、军事合作”作为公开宣传的目标,海汉人这可是完全没有把自己当作番邦小国看待的意思。而且从文献资料来看,海汉使团在福建当地也得到了极高的礼遇,不但得到了当地文武官员的热情接待,在发生刺杀案之后整个漳州城还为此封城数日,大肆搜捕海盗余孽。再加上之后双方合作在海上剿匪杀敌,这些动作显然都说明了双方关系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的外交往来。 刘尚并不认为海汉是花钱才买到了这样的待遇,福建官府敢冒这种大不韪,放心地允许外国武装进入其辖区,想必其中是隐藏着极大的利益纠葛,而这从海汉公开的文档资料中或许可以窥见一斑。 据先前所看的资料中记载,海汉使团当时前往福建的任务之一,是向福建水师交付由海汉代为建造的新式战船,而船上的操作人员,也都是由海汉方面代为培训。这似乎可以从侧面说明,双方在军事方面的合作已经极为密切,但福建官方却从未对外公布过这些合作项目。如果不是来到三亚亲自见证这些文字资料,常人很难想到大明一省官府竟然与外邦有了这种秘密勾结的关系。 至于海汉踏足更早的广东,刘尚觉得已经没必要再去考虑其官场的立场倾向了,被海汉渗透的程度只怕尤甚福建。就说这琼州岛被海汉硬生生地吃下来,并且在岛上立国,这么大的事,两广的官场可从来没有因此而发声过,全都对此装聋作哑,视若罔闻,仿佛这片土地根本不是大明领土似的。 这种状况有多可怕,以刘尚的身份和见识,其实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但他知道的是自大明开国以来,似乎还从未发生过这种被外国不声不响抢走大片领土而毫无反应的情况。这事能被各级官府层层隐瞒了几年而没有在朝堂之上彻底爆开,其背后不知道牵连了多少大人物的利益,才能把这么大的盖子给捂住。 刘尚想到此处,突然觉得自己此行所背负的任务几乎看不到成事的希望,海汉目前的“势”已经不单单是一个组织的财富或武力所造就,而是货真价实处于上升期的一国国势,即便肉眼亲见也难以阻止,想逆势而为无异于螳臂挡车,因为对手可不仅仅只是海汉人,还有身陷其中的南方官府里成百上千的大明官员。这些人既然在此之前已经选择了向海汉妥协,甚至是背叛大明,就已经背上了不可饶恕的重罪,要指望他们来反海汉肯定是靠不住的。如果东南两省都无可借之力,那想要将海汉从这一区域驱逐出去将是非常困难的一个目标。 直到回到茶馆,刘尚的脑子里仍是被刚接受的诸多信息填得满满的,完全无法恢复到正常的工作状态。他不得不让姜翰将登台时间推迟了片刻,以便能让自己的思绪暂时抽离出来,先把今天该完成的工作应付了再说。 接下来的几天,刘尚便基本上在复刻这一天的安排,每天上午处理私事,整理资料,下午便与姜翰一同前往市立图书馆,以编书的名义继续借阅各种相关资料。而廖远的手下也又有两人被冯十介绍去了另一家商行担任护卫,院中所住的就剩了四人,空处的房间也越来越多。刘尚便打算等剩下那三人找到去处之后,就放弃这个临时居所,另行再找一处离城区近点的房子。他本来没有必要与廖远等人挤在一个院子里,先前也只是因为尚未熟悉本地环境,方便与廖远等人联系而已,如今既然各自都有了去处,那还是分开来住比较妥当。 这天讲完了书,刘尚在柜台上结清了当天的工钱和打赏,正准备去牙行找冯十说一声租房的事,姜翰过来将他叫住:“刘先生留步!” 刘尚回头应道:“姜老板还有事情?” “有客人想单独见一见刘先生。”姜翰说了一句,又压低了声音道:“在后面厢房等着,刘先生最好是去见一见。” “哦?”刘尚在茶馆说书这些时日,倒也有听众想在私下结交他,比如请他赴饭局之类的。不过这种邀约一般姜翰都会出面替他挡掉,毕竟刘尚现在在三亚说书界声名鹊起,想来这边挖角的老板可不少,指不定人家要私下邀约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出价挖人,姜翰自然要尽力避免这种可能性。刘尚对此嘴上不说,心头其实有数,但今天姜翰居然让他去单独会客,想必这客人的身份也是非同一般,不容姜翰再拒绝了。 刘尚心中隐隐猜到了几分,不过他也没再急着向姜翰询问,这茶馆里人多眼杂,若是来客身份敏感,被人听去不该知道的事就不妥了。当下便只是朝姜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这个邀请。 这茶馆前面是对外营业的店堂,后面其实还有两进院子,一个院子是用于堆放杂物,店里的几名小厮晚间也是住在这里,还有一个院子就是姜翰自己的住处。不过姜翰在三亚待了几年下来,已经在港区买了居住条件更好的公寓房,这边的院子便闲置下来,偶尔被用来会客。 刘尚跟着姜翰来到后院的厢房,进门之后,便见屋内端坐一人,看样貌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标准的海汉寸头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海汉国民身份,外来的新移民可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头发剪到这么短的程度。 这人见他们进来,放下茶杯缓缓站起身来,朝刘尚抱了抱拳示意。旁边姜翰很适时地介绍道:“这位是我海汉国宣传部的常干事。” “在下常德高。”这位一边说着,一边从上衣内兜里掏出一个红封皮的小本在刘尚面前晃了一下,便又收了回去。 刘尚眼快,看到上面是有金色的工作证三个字,这代表了对方是在衙门里任职。宣传部是什么衙门,刘尚当然是知道的,他选择说书先生这个身份作为掩饰,就是看中了这个职业存在由市井直接入仕的可能,而且成功的先例还着实不少。相比其他的途径,这大概是最容易混进海汉官僚体制内的方法之一了。 刘尚很清楚只要自己能在这个行当里闯出名声,那么接到宣传部邀请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只是看时间早晚的问题。刘尚原本预计的是星岛战役说完之后一段时间,社会上有了反响,才会引起官方的注意,但现在看来这个时机倒是要比他自己估计的更早一些出现。 只是这位常干事的“干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职位,对海汉吏制没有深入了解的刘尚却是不太明白。不过看姜翰在旁边毕恭毕敬的模样,而且又能拿出象征身份的证件,看样子应该也不是那种在衙门里跑腿打杂的小人物。 “坐下说吧!”常德高一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二人都坐下来。 “我最近听说鑫隆茶馆新来了一位很有意思的说书先生,所以这几天都特地过来听了一下,果然传闻不假,刘先生说的书的确很有趣。”常德高待二人坐下之后便主动开口说起了正事:“所以让姜老板请你过来见个面,大家交个朋友。” “交个朋友”这种借口,刘尚自然不会当真,不过对方说已经来听了几天的书,刘尚却对他的面孔没有任何印象。这茶馆店堂并不是太大,说书先生坐在台上,对观众基本是一览无余,而这里的常客多数都是在港区当力工的新移民,以及外来的水手、客商,极少会有人理这种短发,照理说常德高这样的生面孔绝对会引起自己的注意才对。 刘尚看了眼姜翰,对方倒是心领神会,立刻替常德高解释道:“常干事这几天听书不是在店里,是坐在后堂听的。” 后堂与茶馆店面仅仅隔了一道木壁,类似常德高这种不想抛头露面的贵客到了店里,姜翰一般就会安排到后堂就座。这种高级雅座不用跟前面那些俗客挤在一起,的确舒适性和私密性都要好得多,当然也不是什么客人都能享受到这种待遇就是了,一般情况下后堂的雅座姜翰都是留给自己享受的。 姜翰这样的安排,也足见他对这位常干事的敬畏了。刘尚开口道:“承蒙大人抬爱,刘某一介草民,不敢让大人折节下交。若是有能为大人效劳之处,刘某必定尽力而为。” 常德高对于刘尚这种“懂事”的表现似乎也十分满意,当下哈哈一笑道:“刘先生太客气了,我可没打算要指使你去做什么事。真要说效劳的话,那也不会是为了我的一己之私,大家都是为国效力,只是分工不同而已。刘先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刘尚听到“为国效力”这四个字的时候心头微微一颤,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半点变化,口中应道:“说来惭愧,在下初到三亚不久,尚未来得及申请海汉国籍,这为国效力一说,在下却是不敢冒功。” 常德高道:“这倒无妨,你虽不是海汉国民,但在三亚所做之事,却也是为海汉国的壮大出了一份力。我这几日听你说书,将这星岛战役演绎得十分精彩,堂下叫好声不断。能令民众加深对国家的热爱,这便是极大的贡献了,我所就职的海汉宣传部,大致也是起到类似的职能,与刘先生所做之事大同小异。” 常德高一边夸奖刘尚,一边不着痕迹地将话题逐步引向公事,这让刘尚也暗自佩服他的话术,果然不愧是搞宣传工作的官员,这说话的技巧的确是要超出常人许多。 刘尚应道:“在下不过是坐在茶馆里说说书,以此技艺糊口而已,岂能与衙门里的大人们相提并论,常大人的夸奖,在下实在是不敢当!” 常德高笑了笑,没有就着他的话题继续往下说,而是话锋一转道:“我听姜老板说,最近刘先生已经在谋划将更多的战役改变成说书的本子在茶馆里表演,而且每天都去市立图书馆查阅资料,在事业上如此勤奋的说书先生可不多见啊!” 刘尚摸不清对方是真心实意的夸奖还是别有所指,当下只是含糊应道:“在下没太多心思,只是想能靠新本子多拉些客人,这样收入也能更多一些。至于去图书馆查阅资料,这也是多蒙姜老板照顾,不然这本子也就没法编下去了。” 常德高点点头道:“想通过工作赚到更多的钱,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刘先生有没有想过,今后到更大的平台上去发挥自己的专长?” 正文 第1266章 半推半就 更大的平台是什么,常德高嘴上没有明说,但他的官方身份摆在这里,其含义就不言而喻了。刘尚在此之前虽然设想过海汉官方人员来邀约自己的情形,但的确没想到会是当下的这种情境。他侧头去看姜翰的神情,心道海汉官方这么明目张胆公开登门来挖人,只怕姜翰对此会心有不快,且看他会作何反应。 孰料姜翰脸上非但看不到半点不快的神情,反倒是十分期待地说道:“刘先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多少新移民求神拜佛都求不来的!难得常干事如此欣赏你的才华,真乃喜事一桩啊!” 刘尚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表现得太过薄情寡性,如果一口就答应下来,未免吃相也太难看了一些,于是他便故作犹豫状道:“在下如今借着鑫隆茶馆这宝地说书,拿着姜老板发的工饷与茶客们给的打赏维生,若是遇到有更好的境遇便拍拍屁股走人,这样做岂不是有弃主背义之嫌?再说当初来的时候,已经与姜老板约好了半年之内不主动离开这里,在下虽然只是个说书的,但也明白信用二字的份量。刘某多谢常大人的抬爱,但此事怕是恕难从命!” 常德高对于刘尚的印象立刻就拔高了一个层次,不但有文化、口条顺、脑子好,而且还有原则和朴素的道德观,这些素质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可是说是相当难得了。虽然说书先生的社会地位不高,但这个刘尚的素质看起来却是远远超出了他所在民众阶层的平均水准,的确是一个值得提拔的对象。 常德高不慌不忙地应道:“刘先生的顾虑我能理解,不过事情也不是完全像你想的那样。姜老板,要不你先给刘先生解释一下吧!” 刘尚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自己会错了意,自作多情以为常德高是要邀请自己进衙门当差,但事实上并不是这么回事? 姜翰应了一声,转头对刘尚道:“刘先生,常干事的意思的确是邀请你到宣传部为国效力,但并不是单纯把你从我店里挖走了事。这么说吧,能向宣传部推荐优秀人选,在下也是要记功的,宣传部还会给店里发一块牌匾作为表彰。日后刘先生飞黄腾达,小店说不定也能跟着沾点光不是?” 刘尚心道发给你一块牌匾作为奖励,难道就能抵消你店里台柱子被挖走的损失了?至于什么飞黄腾达一说,那更是现在没影的事,姜翰这种开茶馆多年的商人,哪会如此大方无私,必定是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好处,才能让他在常德高面前说出这种话来。 刘尚的猜测倒是与事实相差不大,他之前只知有不少说书先生都接到过海汉宣传部的征召邀请,一部分人由此踏入仕途吃上了公门饭,却还没仔细想过如果宣传部动不动就在民间挖人,那对于雇佣说书先生的这些茶馆、饭庄、酒楼都会造成不消的影响。对由此所带来的后果,相关部门当然也是有相应的补偿措施,以安抚这些利益受损的经营者。 除了姜翰所提到的记功颁奖这类公开措施作为嘉奖之外,私底下的确是有别的操作来弥补东家的损失,比如数目不会公开的补偿金,以及东家个人提出的一些合理要求也会得到满足,如最基本的入籍,亦或是扩建店面的许可,在税收方面获得特别政策照顾等等不一而足。这些非公开的补偿对于东家而言,基本上都足以弥补经济方面的损失了,长期来看甚至是益处多多。甚至有些店铺不惜多花钱从大明境内雇请有名气的说书先生到三亚发展,就是指望被官府看中之后可以换来一些特殊的补偿条件。 而对于海汉官方来说,相较于自己组织人力去大明境内发掘宣传人才的花费,目前这种就地考察就地录用的模式既省时又省事,效率方面的优势更值得推崇。至于经济上的花销,这对于预算一向很充足的宣传部而言并非难事,海汉在这个领域的投入从来都是不吝成本,只求效果。 随着国土和人口的不断扩张,海汉宣传部门所存在的人才缺口也一直相当大,像说书先生这种半成品的专业人才能直接用钱买断为自己效力,这在执委会和相关部门眼中已经是极为划算的买卖了,多花几个钱做好扫尾工作也不是什么大事。 常德高在面见刘尚之前当然就已经把该说的都跟姜翰说过了,该打的招呼也打了。如今常德高还在考察刘尚的阶段,姜翰自然不会把有些不该说的话拿出来摆在台面上讲,只能随口说几句漂亮话应付一下了。 刘尚心存疑惑,但看到两人望着自己的目光均是饱含期待,便先跳过这个话题主动提问道:“那不知常大人认为在下能有什么作为?” 常德高胸有成竹地应道:“据我这几天的观察,刘先生特别善于将刻板的信息改编成引人入胜的故事,若是能投身宣传部,你所面对的听众便远远不止茶馆里这百十来号人了。你如果喜欢登台演出,我们会组织去各地举办大型宣讲活动,届时听众至少都是千人起步,会有更多人熟知你的名字,喜欢上你的表演方式。” 刘尚道:“那若是在下不想再继续这抛头露面的营生,那又当如何?” 常德高毫不犹豫地接道:“这也无妨,刘先生只要收几个伶俐点的学徒,把这门手艺传承下去就行。另外刘先生编书的技能也可继续发扬光大,只需你创作出精彩故事,登台表演可交由他人去完成。宣传部中早有先例,肯定会照顾到刘先生自身需求,你也不必担心今后的安排,只要进了宣传部,衣食住行,统统都是由国家承担。至于收入……你可以打听打听,有没有哪位说书先生在进了宣传部之后觉得收入低,又离职出来跑江湖的。” 刘尚听了之后心道官府能开出这样的条件,也难怪以前没有听说有谁主动拒绝宣传部的征召了。相较于生活并不稳定的说书先生,能进宣传部吃公门饭,那自然是要胜出许多。何况这工作方式还可以有选择的空间,不愿再登台说书,还有机会转去做文案或是培训工作,这哪样不比说书先生在社会上的工作环境要好?何况常德高说了,衣食住行统统由国家承担,这待遇简直是令人无法拒绝的大杀器。 至于常德高表现得信心满满的收入问题,倒还真不是刘尚所关注的重点,如果能顺利地进入海汉的衙门中任职,哪怕需要倒贴钱他也愿意去的。 “这……不知姜老板可有异议?”刘尚假意犹豫一下,望向姜翰。 姜翰送佛送到西,连忙应道:“刘先生能进宣传部任职,在下也是与有荣焉,正好今日常干事也在,不如便由在下做东,一起庆祝一下刘先生高升?” 姜翰想得很明白,茶馆的说书项目也是宣传部主管,这常德高可以说是他的顶头上司,送走了刘尚对茶馆生意固然会有一定的影响,但如果借此机会能与常德高搞好私人关系,那么接下来申请补偿的时候,或许条件也能放得宽松一些,为自己谋得更多的好处。至于刘尚这种从自家茶馆走出去,未来可能会成为宣传部官员的人,那自然更是要笼络好关系,这份人情指不定什么时候还能派上用场。 刘尚见该铺垫的也都已经铺垫到位,自己若再继续拿着架子不松口,也保不齐这常德高突然就失去耐心了,当下便站起身来,对着这二人各自深深一揖道:“在下初到三亚,便承蒙姜老板照顾,如今又得常大人赏识,刘某心怀感激却无以为报,甚是惭愧!” 姜翰连忙站起身来应道:“刘先生以后也是衙门里的人了,这对庶民的礼数可不能再这么重了。” 常德高也慢慢起身,抬手虚扶了一下刘尚道:“今后刘先生也是同事,就不要这么客气了。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一步,刘先生明天上午到港区管委会来一趟,我再详细给你讲讲工作的事。” 姜翰连忙挽留道:“常干事一起吃过饭再走吧?” 常德高摆摆手道:“这片地方归我管的,跟你出去吃饭,要是被有心人看到了影响不好。姜老板放心,你的事情我回头会记得张罗的。” 姜翰被常德高看破目的,当下赔笑道:“是在下唐突了,常干事莫怪。”当下便前面带路,将常常德高从后门带了出去,毕竟他身份敏感,如果从前门大摇大摆的出去,未免又会招人议论。 送走了常德高,姜翰折回来招呼刘尚去吃饭庆祝,刘尚本想推辞掉这种无谓的社交应酬,但姜翰却不肯放他离开。刘尚转念一想,刚才常德高临走前说的话,表明以后还会就此事与姜翰继续接触,那现在就把关系撇清,未免有过河拆桥之嫌,到时候姜翰要是心生芥蒂,私下跟常德高说些什么,那可能也会影响到自己的前程。于是便收了推辞的念头,跟着姜翰去了附近一家比较高档的酒楼。 姜翰说请客倒也不是客气话,坐下之后也没让刘尚为难,叫过小二便点了七八道招牌菜,看得出他也是这里的常客了。若不是刘尚连连劝阻,估计姜翰点的菜够他们两个人在这里吃上两三天了。 不多时酒楼里客人多了,便不断有人过来跟姜翰打招呼,也看得出他在三亚港区这边的人面的确很广。姜翰倒也不忘帮刘尚刷存在感,每来一人他都要替刘尚介绍引见,至于刘尚的身份自然不再会提到“说书先生”这个职业,只是以“先生”作为尊称。 两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尚举起酒壶替姜翰斟酒,口中说道:“这些天劳烦姜老板每日带去图书馆搜集资料,却还未来得及做事,在下实在惭愧。” 姜翰笑道:“这有何妨,等刘先生进了宣传部,去图书馆查阅资料也是日常工作,这几日就当是先熟悉一下环境吧。不过日后刘先生再去图书馆,多半是不需在下陪同了。” 刘尚道:“之前听姜老板提过,图书馆有专门对衙门中人开放的区域,那在下若是进了宣传部,今后也可以去借阅那特别区域中的资料了?” 姜翰此时已经有了几分酒意上头,说话间也少了许多顾忌,闻言笑着应道:“那不对公众开放的内容,想来都是国家机密,自然我们这种庶民是无权查看的。刘先生今后要是从那边看到有什么有意思又不犯禁的东西,记得也分享分享,让在下也长长见识。” 刘尚嘴上随口应付了两句,心中却是在想那些设立了查阅权限的资料,到底隐藏着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若是自己得悉了这些机密,又是否能够从中找到海汉的要害所在,悟出真正能够制约住海汉的措施? 对于未知的前景,刘尚很难作出有针对的准备,因为在海汉国所遇到的社会环境是他以前从未经历过的,这里对他而言有太多的新鲜事物需要适应,而来此之前所制定的各种行动方案到目前已经基本用完,等入职宣传部之后就完全没有预案可用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慢慢去摸索未知的领域。 姜翰说完后见刘尚半晌都不开口出声,还以为他酒劲上头已经开始晕了,当下举杯劝道:“你也别想那么多,进了衙门,总比在茶馆里当说书先生强,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好命,你好好把握就是了!来来来,我再敬你一杯!” 刘尚心道我这命好是不好,现在还真难说,只有待明日去见过常德高之后,才知道这工作究竟是怎么个状况。现在多想也是徒劳,还是先顾着眼前快活吧!想罢他也举起杯来,与姜翰的酒杯碰了一碰,然后仰头倒入口中。 正文 第1267章 缺乏信任 刘尚并非善饮之人,跟姜翰分完一瓶三亚特酿之后,脑子便已经有些迷糊了。姜翰本来还要叫第二瓶,刘尚连忙抬手阻止了他,让店小二给自己上了一杯热茶醒醒神。姜翰本要再劝他多喝几杯,但刘尚推说第二天还得去见常德高,正事耽搁不得,姜翰也就不敢再勉强他了。 饶是如此,刘尚离开酒楼的时候也仍然头重脚轻,尚未完全恢复清醒。姜翰倒还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将他扶出酒楼,叫了一辆人力车过来,替他付了车钱,让车夫将他送回住处。末了姜翰还塞了一个信封在他手中:“些许薄礼,刘先生切勿推辞。” 刘尚还未反应过来,姜翰便让车夫出发了。一路回到住处,目前还与他同住一院的另外几人还在天井中乘凉,见他回来也都出声招呼。不过廖远这些手下并不太清楚刘尚的真实身份,也没对他的出入多加关注。 刘尚回到房中点了灯烛,再取出姜翰刚给的那信封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三张十元面值的海汉流通券,这可是等于他在茶馆说书两个月的工钱了。姜翰这种示好的举动,刘尚自然能够理解,人家这是指望他进了衙门之后还能维系这条人脉。不过刘尚并不是缺钱的人,姜翰的动作也不会起到什么影响作用,今后这层私交关系还要不要保持下去,那得视是否有这必要而定了。 刘尚将钱收起来,就着早上放在桌上的凉水喝了几口,正打算要吹灯上床休息,便听得门外有人敲门:“刘先生睡了吗?” 刘尚一听瞌睡就醒了一半,从说话声音能听出屋外敲门的是廖远,照理说他晚上应该在商栈值夜才对,而这个时候突然回来找自己,莫不是有什么紧急状况发生? 刘尚连忙将脱了一半的衣服又穿上,开了门一看果然是廖远,当即压低了声音问道:“有事?” 廖远干咳一声道:“今日刘老板发了新鲜水果当福利,我提了些回来给兄弟们尝尝鲜,顺便也给刘先生捎了一份。” 刘尚看他神情知道是有事要说,当先一边谢过一边将他邀入屋内就座。 两人到屋里落座之后,廖远才道出了自己的真正来意:“听说今天有人去茶馆找你会面,是官府的人吗?” 刘尚奇道:“的确是有此事,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他下午与常德高会面只有姜翰全程作陪,连店中小厮都没到后院来过,而他回来之后又没向同住那几人透露过今天的经历,这廖远又是从哪里听到的风声? 廖远叹了口气道:“下午有人看到宣传部的官员去了鑫隆茶馆,待到晚饭的时候才悄悄离开,而且你说完书之后就被叫去了后堂,所以我想那人应该是去找你的,特地晚上溜回来问问你。” “你……在监视我?”听完这番话,刘尚脑子里剩下的那点酒意也瞬间就蒸发掉了。不,廖远监视的何止是自己,他应该是连整个茶馆都一并置于了监视之中。 刘尚跟廖远虽然是来自同一阵营,但两人并没有上下级的关系,在三亚的行动任务也各有不同。刘尚先前曾指点过廖远换个行当,以便能更容易接触到社会上层,但他的出发点也仅仅只是支招而已,而廖远所表现出来的谦卑,也并不是出于下级对上级的服从。 说到底,他们只是被先后派到三亚来执行任务的同僚,各有各的发展方向,严格来说连搭档关系都算不上,不过刘尚察觉到廖远可能有意识地在私下监视着自己的日常动向,心中难免还是大为震惊。他没想到来这里的任务才刚刚开始有了一点头绪,同僚就已经将自己当作了防备的对象。 廖远脸上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淡淡地应道:“刘先生,你做你的事情,我做我的事情,仅此而已,你不要有什么误会。再说,我现在不是正与你通报吗?” 刘尚深吸了一口气,将忿怒先压回到胸中,他也知道廖远所说没什么错,对方的任务中是否有监视他这一项,他现在并不知道,也没有权力要求对方不这么做。不过廖远这么心急火燎地摸回来打听这个事,这似乎就有点逾矩了,毕竟他的任务是单线进行,来的时候可没有人告诉他,廖远能够直接过问他的任务进展。 刘尚缓缓地点点头道:“在下的任务进展,不可对第二人随意透露,就如同你眼下办的差事,也不可轻易对我透露一样。” 廖远碰了这个软钉子却并不动气,不紧不慢地说道:“话是如此没错,不过在下的任务却是要保证潜伏本地其他人的安全,对茶馆进行监视,也是为了刘先生的安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也总得有人来做才行。” 刘尚心头暗暗吃惊,如果廖远没有说假话,他现在至少可以确定两件事,一是廖远的确承担着监视自己的任务,二是潜伏在本地的同伙可能不止他们两组人。而这两个信息,都是他出发来三亚之前并不知道的,看来自己在这个计划中的地位和作用,远远不如他预估的那么重要。 刘尚自恃头脑比常人聪明不少,巧舌如簧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接下潜伏三亚的任务之后,自我感觉应该是整个计划的中心人物,日后要担任一线指挥的角色才对。这廖远一介武夫,又没什么脑子,在他看来也只能干点看家护院的下等生计,日后多半只能充当自己的马前卒,去完成一些需要使用暴力解决的任务。但现在看来,情况似乎与自己的设想有着不小的出入。 廖远并不是什么莽夫,至少在此之前刘尚可没有察觉到他在暗中监视自己。虽然廖远现在声称这种监视是出于“保护”的目的,但这种让刘尚事前完全不知情的保护,本身就是对他缺乏信任的表现。 刘尚放在桌面下的两只手慢慢攥成了拳头,但脸上还是十分平静地应道:“原来是这样,那是我误会廖兄了。正如你所料想那样,今日的确是有官府的人来过茶馆,也已经与我会过面了。” 刘尚说完便戛然而止,似乎并没有再主动往下延伸这个话题的意图。廖远见状只好再次主动问道:“那对方可是来邀请刘先生加入的?” 刘尚没有开口答复他的问题,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事情成了?”廖远继续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成不成,我明日去港区管委会见过那人才知道结果。”刘尚最后还是给出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廖远被刘尚这么阴阳怪气的一番应付,心里自然也不痛快,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他也很想给这个自以为是的穷酸文人一点颜色看看。廖远缓缓站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就等刘先生明日去办完事情再联系吧!” 刘尚站都没站起来,只是一拱手道:“时候不早,刘某就不远送了。” 廖远就算脾气再好,看到刘尚这态度也不免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刘尚的屋子。刘尚关门吹灯,脱衣上床,脑子里却是在一直回想下午与常德高的对话和刚才跟廖远的交谈。刘尚所思考的问题并不是廖远的态度,而是在想廖远暗中监视鑫隆茶馆的目的,以及自己和廖远这些人在整个计划中的位置和作用。 廖远除了监视自己动向之外,是否还肩负有其他自己所不知的任务?比如说在自己行动失败甚至是身份暴露的时候,他会及时出手掐断这条线,以免被海汉将潜伏人员连根拔起。一想到这样的可能性,刘尚不禁有些不寒而栗,他也知道自己所在的组织在这个潜伏计划上花费心血甚大,绝不会容许其中一个环节出错而牵连到全盘计划。 刘尚在来三亚的时候也想过自己与廖远这组人分配到一起,或许是上头想安排他们日后接受自己的指挥,但现在看来似乎情况并不是这么回事。廖远等人的任务除了在三亚潜伏之外,还要监视包括自己在内的其他潜伏者,掌握每个人执行任务的进展状况。这样看起来,倒是廖远更像是坐镇后方的上级,而自己却成了冲锋陷阵的下属了。 如果这种状况属实,那么对于刘尚而言绝非好事。这不单单只是谁上谁下的问题,而是直接对他的安全形成了极大的威胁。原本刘尚以为只有廖远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要廖远不出事,自己受到牵连波及的可能性就基本为零,但现在看来廖远或许还与其他潜伏人员有联系,如果其他人出事,很可能就会拔出萝卜带出泥,将廖远和自己也牵扯进去,暴露的风险也因此而大大增加了。 而刘尚如果与廖远的合作不够顺畅,那也说不定哪天廖远就会以“安全”的名义,将他悄悄料理掉,这种事在组织里可不是什么新闻。同僚为了自保或是利益而互相倾轧,甚至出手灭口,在这个行当里是大多数人都默认的潜规则,就连刘尚自己也不会例外。如果有必要的话,他同样也会设法除掉可能威胁自己安全的隐患,哪怕这个隐患是廖远这样的同伙。 想到这里刘尚也有点后悔先前对廖远的态度表现得太过刻薄,这个时候得罪廖远,对自己接下来的处境其实并无好处。至少要先在海汉官府里取得一席之地,提高了社会地位之后,再慢慢谋求在这个潜伏计划中占据更为重要的位置。等回头倒是要找个合适的时机,缓解一下跟廖远的小小不快。 至于进入宣传部的可能性,刘尚自认应该有八成以上了。今天与常德高的短暂交谈中,他已经能够明确地感受到对方的邀请并非可有可无的试探,而是真心实意想要拉拢自己。只要明日的面试不出现什么大的失误,这事应该很快就能敲定了。而且回来的时候姜翰还给自己塞了一份不薄的红包,这大概也是因为他从常德高那里已经得到了一些确切的消息,自己这边一松口,这事就算成了大半了,他才有把握将这红包提前送出来。 刘尚想清前因后果之后,这才沉沉睡去。他前一晚喝了酒之后本来精神就比较疲乏,然后受到廖远来访的刺激,又动了一番脑子,这一觉竟然是睡了日上三竿才醒过来。 刘尚睁眼一看窗外的日头,顿时叫了一声不好,赶紧翻身起床,穿衣洗漱,连早饭都顾不上了,就急急忙忙地出了门。常德高昨天跟他说了今早去港区管委会报到,如今这个时辰,管委会早就已经开工上班,他越晚出现出就越会显得态度不够端正。 刘尚出了院子看到不远处有一辆人力车,正待将其招呼过来,但转念一想又放弃了这个念头,而是自行一路小跑,前往港区管委会的所在地。 等刘尚这一路跑到目的地,已经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他停下来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向管委会办公楼的入口处走去。 三亚管委会办公楼是一栋门字型的三层砖石结构楼房,中间是由三面楼房和朝南向的大门围成的一处天井庭院,中间建有池塘假山花坛,办公环境算是相当不错了,并没有刘尚过去所见那些衙门的沉重感。管委会大门处有门岗执勤人员,刘尚先登记了身份之后才被获准入内。 刘尚向门卫问清了宣传部的办公室位置,进了办公楼便顺着楼梯上了二楼,然后循着门口悬挂的名称找到了宣传部。这办公室的门敞开着,屋内摆着四张办公桌,刘尚在门口探头一望,便看到了在其中一张办公桌后坐着的常德高。不过常德高正在查看摊在桌上的文档,倒是没注意到刘尚的出现。 刘尚见门上贴着一张“有事敲门”的纸条,便轻轻在门上敲了敲,屋里的几人都抬起头来望向门口。这下常德高便一眼看到了他,招招手示意他进屋。 正文 第1268章 入籍手续 刘尚见常德高招呼自己,这才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进了办公室。常德高待他走到近处,一看这位满脸通红,额头下巴全是汗珠,不由得奇道:“刘先生这是在哪儿折腾了一身汗?” 刘尚躬身道:“小人昨晚想将尚未讲完的书整理一下,把书稿交与东家,日后也还能让别人接着讲。结果休息晚了些,早上便睡过了头,担心大人久候,就从住处一路跑过来了!这实在是失礼得紧,还望大人见谅!” 常德高赞道:“刘先生做事倒是厚道!” 说书先生一般对自己创作的本子都极为珍视,轻易不会让与他人,特别是市场反响好的作品,那更是会被当作看家本领一般,顶多留给亲传弟子。刘尚打算在离职前把自己创作的内容整理成书稿交给东家,以便能让东家找人将未完的故事继续演绎下去,这种做法的确是堪称无私了。至于刘尚似乎因此而来得晚了一点,这就只是瑕不掩瑜的一点小过失了,何况刘尚跑得这一身汗,也实在让人没法当面指责他的迟到。 “坐坐坐,坐下说!”常德高因为这个细节而对刘尚有了更多的好感,起身找了个瓷杯子,然后打开桌上的茶叶罐子,抖了些许茶叶:“我这儿的茶就一般了,可能没你店里喝的那么讲究,刘先生不要介意。” 刘尚连忙应道:“岂敢岂敢,有劳大人了!” “大人这种称呼,你以后就得注意改改了。”常德高又顺手拎了个热水瓶过来,往茶杯里倒上了开水:“平时称呼职务就是了,如果是上头的大人物,就称首长。明国过来的人才会称衙门官员为大人,海汉人不这么讲。” “是是是,小人一定谨记在心!”刘尚嘴上应着,眼睛却盯着常德高手里的热水瓶。这玩意儿鑫隆茶馆里也有一个,里面玻璃内胆外面是藤条编的外壳,顶上一个一寸口径的开口用软木塞盖着,上午倒开水进去,晚上倒出来还能冒热气,着实是个好东西。不过鑫隆茶馆里的热水瓶是老板姜翰专用,包括刘尚在内的其他人也只能喝那种在蜂窝煤灶上反复加热的水。刘尚眼馋这个也挺久了,但这东西价格不菲,据说卖价差不多当他一个月的工钱了,他虽然另有资金可用,但这个实在太张扬,与他的收入水平不符,所以也还是不敢买。 单从这个细节来看,在海汉衙门里做事的待遇着实不错,而且看这窗明几净还能闻到花草香气的办公室,与刘尚认知中那种衙门小吏办事的昏暗厢房完全不一样,比那人声嘈杂、怪味杂陈的街边茶馆好上百倍,也难怪说书先生这一行里被征召的那些人不愿再回头去干老行当了。 不过若是入职需要把头发剪成常德高这种尺寸,刘尚心中还是有些抵触的,他进屋的时候就用眼睛余光大量了办公室里另外几个人,也都是与常德高类似的造型,心中不禁暗暗叫苦。等下倒是要找个机会问问清楚,看看是否能网开一面,弄个特殊待遇。 常德高见刘尚半边屁股在凳子上坐着,一副如履薄冰的神情,当下便道:“你不用紧张,该说的话,昨天我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今天请你过来,是希望正式邀请你加入宣传部工作,不是让你来衙门过堂听审。” 这番话的确稍稍缓解了刘尚的心理压力,让他的坐姿也稍微松弛了一些,不再那么僵硬。对于入职海汉衙门这件事,本来就是他计划中的一个环节,但事到临头,却还是有些无法抑制的紧张感。不过他认为这是自己在说书先生这个草根角色上足够投入,由于入戏太深才会有这样的表现,应该是一个极好的掩饰手段,而常德高的态度似乎也正好印证了这一点。 常德高肃然道:“考虑了一晚,想必你已经有了最终的决定。我现在作为你的入职介绍人,再郑重地问你一次,是否愿意加入海汉宣传部,从今以后向海汉国及执委会效忠,并愿意为国家利益贡献自己的一切力量?这不是强制性的命令,你有选择拒绝的自由,考虑清楚了再回答我。” 刘尚心里自然是早就拿定了主意,他根本就是冲着这个阶段性的目标才来的三亚,如果这条路走不通,那么他这个说书先生在三亚继续潜伏下去的作用也不大,在半年左右没有取得成效的情况下很可能就会被撤走了。不过他现在的人设是一个遇到天上掉馅饼的平头百姓,对于这样足以改变人生轨迹的重大机遇,表现得有些情绪紧张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刘尚有意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应声道:“常干事有意提拔,小人自然是感激不尽,这海汉国立国虽短,但国富民强,政通人和,前景光明,小人也乐于在此长期生活下去。若是有机会能为国效力,小人定会珍惜机会,全力相报,不辜负常干事今日之信任!” “好!”常德高对刘尚的这番不卑不亢的表态也非常满意,当即便道:“不过你入职之前,先要加入我海汉国,这就意味着你要放弃原来身份,从今以后,你就不再是明人,明白吗?” 刘尚点点头道:“这入籍之事,小人初到三亚时便有移民署的长官介绍过相关制度,规矩都是知道的。” 其实海汉对于国籍的管理并没有常德高说的这么严格,由于每年都要从周边国家引入大量移民,入籍人员也长期维持在每年五位数以上,对人员的审批和相关要求并不能做到十分严格,至于有一些需要常年往来于海汉与其原本所在国之间的人员,更是会长期保持着双重国籍的身份,在海汉则为海汉人,在原本的国家就暂时将海汉国籍放到一边,以便在当地生活和从事各种活动。而海汉对于这种情况一般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并不会真的严格要求民众按照入籍宣誓时的誓词来做。 不过对于国家机关的工作人员,在这些细节问题上的要求标准肯定就与普通民众不一样了。只有安全部、商务部、外交部等部门中少数人员出于工作需要,会被特别批准保有两个甚至多个国籍。但如果是常驻海南岛的人员,那就没有什么理由继续保持双重国籍了,特别是像刘尚这种因为个人技能而特招的对象,更是要在其入职之前就要确认放弃原有国籍。 这种政治要求虽然不近人情,但也很合理,毕竟你都要在海汉国当官了,总不能还顶着另一国的国籍。刘尚当然也知道其中道理,他本身有任务在身,倒也没什么心理压力。他更担心的是自己目前所使用的这个身份背景,会不会被海汉查出什么破绽来,毕竟海汉安全部和警察司这两个鹰犬衙门名声在外,栽在他们手中的人早已经不计其数。 而且刘尚来此之前就曾听说过,有海汉锦衣卫之称的安全部里可是有真正从锦衣卫和东厂里出来的行家,这些人精于对付试图从大明潜入海汉的各路好汉,刘尚只能祈祷自己的准备工作做得足够完善,不会给这些嗅觉灵敏的家伙留下蛛丝马迹可循。 常德高道:“既然你决心已定,那便尽快办理入职手续。你先随我来!” 刘尚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常德高出了办公室下楼,然后又出了大门往西而行。常德高边走边解释道:“入职手续的第一个环节,就是去民政部把你的入籍手续先办好,有了海汉国籍,才能办理后面的事情。” 民政部的办事处照理说应该也是设在管委会大楼,不过由于三亚港区的民政办事处还承担着出入港人员登记的事务,往往需要排队等候,在管委会大楼就有可能会影响其他机构办公,所以民政部在港区单独占了一处院子设立办事处。 宣传部给刘尚开的入职证明书,常德高早已提前准备妥当,由他带着刘尚过来,也不用再花时间去弄清楚这手续究竟需要在哪个科室签字盖章之类的细节,直接领到户籍科这边,将盖好公章的证明书交给办事人员,而刘尚也拿出了当时初到三亚所办理的“外来人员临时居住证明”,验明正身之后,办事人员便拿出几张表格,让刘尚到旁边填写。 这表格上的内容也不复杂,无非是姓名年龄、籍贯出身、从业经历、目前职业、现居住地、到埠时间、入籍理由等等。不过刘尚丝毫不敢大意,按照自己已经背得滚瓜烂熟的人设,一栏一栏地填了。他听说过海汉国民的登记资料甚是详细,以后什么工作分配、买房婚娶、升职调动,都还得要填这些资料,要是万一填的内容出现偏差就可能会露了马脚,所以半点疏忽不得。 刘尚一边想一边写,足足写了有半个多小时才将这几张表格填写完毕,完了又仔细读过一遍,确认没什么疏漏之处,这才将表格呈上,让常德高先行过目。 常德高耐心倒是不错,等了这么长的时间也没有着急,拿着这资料看过一遍之后,这才将其交给了工作人员。对方审查无误之后,便拿起公章啪啪啪在每页都盖了章,末了还将几页边缘错开盖了骑缝章,让旁观的刘尚也暗叹这手续的确缜密。 “常干事,虽说特事特办,但你也知道,这正式的身份证明起码要三天才能下来,所以这位刘老兄还得再等上一等。”工作人员跟常德高显然也认得,一边将刘尚的登记资料收入一叠文档,一边向常德高解释现在的状况。 常德高道:“规矩我自然知道,但我这边等着他办入职手续,你先开个证明给我,回去好交差。回头身份证明,宣誓仪式,都让他自己过来办了,我就不来了。” 工作人员拗不过他,于是又拿笔刷刷给他写了一个证明,然后同样是盖了户籍科的公章上去。 “成了!”常德高得意洋洋地朝刘尚扬了扬手里的纸笺道:“看到没,兹证明公民刘尚已在本户籍科办理入籍登记手续,有了这个,你现在就已经算是海汉国国民了!” 刘尚双手接过纸笺,心道这内部关系是好办事,要是自己来跑这些手续,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审下来。他来三亚前后都曾仔细了解过海汉的移民政策,除了极少数有特别技能的手工艺者,身家显赫的富商,有一定地位的前外国官员等身份特殊人士,普通民众现在想要在到埠后的短时间内就入籍,基本上只有参军一条路可走,而入籍考察期则会视其工作状况和日常表现,长达三个月到一年不等。 刘尚虽然有说书这个作为身份掩饰的职业技能,但也并不在可以立刻入籍的对象名单之中,如果没有常德高对他的特招,那么他也得在海南岛待满至少三个月之后才能提出入籍申请,至于什么时候能够得到批准那就更不是他能预计的事情了。 如今虽然还没拿到相关的身份证明,也没有进行入籍宣誓的仪式,但正如常德高所说的那样,他现在其实已经拥有了海汉国国籍。而对于绝大多数新移民来说,这的确算是梦寐以求的境遇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他此时的感觉仍是十分微妙,甚至对取得海汉国籍这件事还没有什么实感。 不过刘尚很快就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向工作人员和常德高表示了感谢。入籍之后,他的行动自由度可就比现在的非国民状态大多了,很多对非国民不开放的领域,他也终于可以涉足了。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接下来就会从普通民众的身份晋升为官府中人,尽管一开始可能不会有什么正式的官职,但身份的特殊性已经足以给他带去诸多行动上的便利。 正文 第1269章 宣传系统 两人办完手续之后重新回到管委会的办公室,常德高让刘尚坐着等一会儿,拿了他的相关手续资料去人事处做存档登记,然后又带回来一叠表格,让刘尚一一进行填写。其实这些资料与先前在户籍科填写的内容大同小异,也是以个人信息为主,不过职业方面的内容就详细了很多,比如入职者过去的职业背景,所擅长的技能和领域,有何个人作品或事迹,甚至是对于“宣传工作”的个人认知,都要以文字的方式作下记录。 饶是刘尚小心谨慎,面对这么多需要填写的内容也不免有些发晕,他并不完全清楚这些个人资料是要送给谁看,归档何处,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海汉安全部肯定会有专人审核像他这样直接被征召进衙门任职的外来人员。如果自己在填写这些资料的时候出现任何纰漏,都有可能会被专业人员抓住小辫子,他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小心应付。 来三亚之前就曾听说过海汉对民众的管理十分精细,刘尚先前还没什么切身感受,如今办理入籍手续要当海汉人了,他才发现传言不虚,光是这资料登记的详细程度,就远非大明官府的户籍管理可比。刘尚对于这一领域事务的了解程度要远胜过常人,他很清楚这种强化管理可不仅仅只是多登记几分纸面上的资料就算完事,由此给相关部门所增加的工作量也会十分可观,审查、建档、整理、存放,后续一系列的环节都是得有专门的人员来负责处理,而因此所增加的人手和费用也都是不可忽视的。 刘尚相信海汉的这些手段并非表面功夫,而是实实在在根据这些登记资料在对治下人员,特别是在官府**职的这些人进行严格的筛选和监控。而且他也能大致预计到这绝非最后的考验,自己不太可能在办完手续之后就立刻正式入职,必定还会有一个为期数日的考察期。 果不其然,刘尚填完这些登记表之后,常德高便开口说道:“虽然你以前是说书为生,对如何在民众间宣传也有一定的实践经验,但我们要用的可不是为钱工作的说书先生,而是能够宣传爱国思想的专业人员。所以在你入职之前,会有十到十五天的培训期,具体视你在培训中的表现而定。在此期间会有讲师教授给你今后所需要的专业知识,这对你入职之后的工作非常重要,一定要好好学习!” 刘尚虽不知这所谓培训的内容究竟是什么,但他见常德高说得十分慎重,当下也赶紧满口答应下来。反正这个行当的事务也得花些时间去钻研,有专业人士来传授,那倒是可以省下不少的精力和时间了。他也很想深入了解一下,海汉在宣传领域到底是有些什么厉害手段,能管教住数以十万计的移民为其效忠。 关于海汉这个国家是如何在短短数年间崛起于南海之滨,外界一直也是众说纷纭。普遍比较统一的观点,基本认为是因为海汉拥有难以匹敌的强大武力,并且有极强的经济实力来支撑军队的南征北战,通过军事手段来实现领土和人口的不断扩张。海汉在军事和经济方面的优势,当然便是外界最容易观察到的长处,但随着对海汉了解的不断深入,也有很多新的观点被提出来,比如海汉是如何在短期内实现了吞并数十万人口,并且迄今仍在不断大量引入移民人口,却没有因为融合问题而产生大乱,仅仅引用军事和经济方面的观点就无法对此有一个清楚明白的解释了。 难道是执委会式的政体更先进?当然不会有任何人敢于发表这种大逆不道的观点。不过绕着弯表达看法的方式也不是没有,越来越多研究海汉问题的专业人士认为,过去被忽略最为严重的,其实是海汉执委会的统治手法,其中也就包括了海汉在宣传领域的施政措施。 大明的官府在这个领域的工作手段不多,衙门外和城门口张贴的各种告示大概就是最主要的手段了,此外对舆论和出版物的监督也极为粗糙,更多时候是规定哪些东西“不能做、不可说”,而非主动的宣传和引导。在这方面与海汉相比,官府的施政手段几乎只能用“原始”来形容了。 根据刘尚来到三亚之后的体会,海汉对于宣传的重视是自上而下的,特地设立宣传部这个由执委会直接管理的部门,就足以看出海汉统治阶层对这项工作的重视程度。而宣传部的具体工作手段,在刘尚看来可以说是无孔不入,从登上前往三亚的船开始,就有专门的人员在船上向首次去往海汉国的新移民介绍海汉国的风土人情,法规制度,移民政策等等,让新移民在途中就能对自己的目的地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抵达三亚之后,更是可以感受到宣传手段的多样化,随处可见的标语、旗帜,庶民也能接触到的报纸和各种街头宣讲活动,甚至会对他这样的说书先生进行征召,各种手段不一而足,无不在宣传海汉的富足与强大。而以三亚为中心的海汉统治区物质丰富,社会安宁,身处在这样的一种环境当中,的确很容易就会被不断洗脑的舆论宣传培养出一种身为海汉国民的优越感。而大明东南沿海地区的民间似乎也受此影响明显,每年都仍有大量平民选择渡海到海南岛来投靠海汉人。 尽管大明不太可能效仿海汉成立这么一个专门主抓宣传工作的衙门,但刘尚个人还是对海汉在这个领域的工作手段很有兴趣,这也是他选择伪装成说书先生进入三亚潜伏的原因之一。刘尚认为即便海汉在军事和经济领域的优势很难被击败,但如果能找到其在国内统治手段中的漏洞,那么就可以设法制定一些更有针对性的措施来抑制海汉的发展。特别是对其维持统治起到重要辅助作用的宣传领域,要找到方法破解掉海汉官府对民众的洗脑手段,就必须要先对这个领域有足够透彻的了解才行。 安排完这事之后,常德高才带着刘尚去见了宣传科的科长洪敬文。洪科长的办公室就是在常德高办公室的隔壁,不过作为三亚港区宣传工作的主管官员,他的办公室不是常德高这边的四人间,而是单独使用。 刘尚一见这位仁兄似乎比常德高的年纪也差不多,看样貌也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不过或许是官位的作用,气质的确是要比常德高更为沉稳,安静地听完了常德高的介绍之后,只是简单勉励了刘尚几句,然后便让常德高带他去办培训手续。 “洪科长和常干事都是年轻有为啊!刘某已年过而立,却还一事无成,想来真是惭愧!”从洪敬文的办公室出来之后,刘尚也假意感慨了几句。海汉官员的年轻程度着实令他很吃惊,就是与常德高同一间办公室的另外几人,看起来也都岁数不大。他知道海汉有自己的一套科举选拔人才制度,但这些人如此年轻就能为官,也足见海汉高层对其能力的信任。当然了,如果换个角度来看,这大概也是因为海汉立国时间尚短,根本没有足够的专业官僚来出任这些职位,只能大量任用由他们培训出来的年轻人。 常德高应道:“你这话太客气了,不过洪科长的履历可的确是比不了。他比我早来三亚两年,以前是跟青年团的于主任,安全部的张主任一起受训,专业能力比我强多了。那时候可是首长们亲自授课,说起来算是首长们的亲传弟子了,以后的发展肯定比我强多了。” 刘尚不知道常德高所说的于主任、张主任是何方神圣,但听他这么一说也是不明觉厉,看来这洪科长的资历的确颇深,大概要算是海汉年轻官员中的佼佼者了。 刘尚试探着问道:“那洪科长……便是我们的顶头上司了?” 常德高解释道:“说到这个,我先给你解释下我们宣传部的结构。我们宣传部虽然是独立单位,但具体到地方上,还是接受管委会的行政管理,三亚港区这块地方的宣传工作,就是由洪科长负责。他可以说是我的顶头上司,至于你嘛,那还得看培训之后的工作分配情况,如果分回到这里,当然也是一样了。” 刘尚继续问道:“那我们宣传科有几个人啊?” “算上洪科长一共十个人。”常德高继续说明道:“别看我们人不多,但任务可不轻,这三亚港区每天的流动人口就有好几千,整个港区的人口常年都在三万以上。这里每一处人口密集场所,都是我们的工作区域,你在外面看到的每一条标语、每一幅旗帜,每一张贴在路边通告栏上的告示、报纸,总之你在三亚港所有看到的听到的宣传内容,那都是由我们负责的。对了,还有像你这样在茶馆酒楼里表演说书的手艺人,那也是我们要监管的对象。” 刘尚听得有些迷糊,这初听起来似乎权限很大,什么都管,但仔细一琢磨,又好像管的全是细碎的小事,也没说及什么具体的措施。这宣传部到底是怎么运转的,他听了之后仍然没有一个比较清晰的概念。 不过常德高接着便说道:“你初来乍到,现在给你讲工作,你也不明白该怎么进行,所以要先安排你去接受几天培训……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你先跟我去吃饭,下午我们再去培训中心那边办手续。” 刘尚一听便逮着这机会请常德高出去下馆子,常德高却摆摆手道:“不用破费,我们这儿的工作人员都管饭,你跟我来便是了。” 常德高带着他下了楼,没出大门而是直接往北穿过一个走廊,刘尚便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原来在这办公楼的背后,还有一个专门给员工提供伙食的食堂。虽然面积不大就摆了六张松木条桌,但足够坐下三四十号人,对于办公楼的员工来说已经基本够用了。常德高取了一个木制托盘给他,让他有样学样跟在自己后面就行。 员工午餐两荤两素,再加一小碗紫菜汤,饭不限量,全都由食堂员工盛放到托盘里,末了在这餐台尽头抽一双筷子,就可以端着回到桌前就餐了。刘尚还从未试过这样的就餐方式,也是大感新奇。他脑子灵活,很快就注意到这种安排的好处,所有人能吃到的菜式都是一样的,只需排队领取即可,食堂的运转效率极高,而员工也无需自带碗筷,吃完之后把餐具放到旁边的回收处就可以走人了,自有食堂员工进行整理清洗。 海汉这些机关食堂的伙食一向保持着极高的水准,执委会甚至会有不定期的巡访突击抽查,以确保食堂伙食的质量不会因为某些大厨的逐渐慵懒而变成路边摊水平。刘尚吃了两口,便大觉与平时吃到的饭菜不同,味道更为鲜美可口,不觉便向常德高提出了这个疑问。 常德高道:“你舌头倒是灵敏,这么快就吃出不同了。我告诉你吧,机关食堂所用的食材全都是特供,除非是去到三亚数得着的几家高档酒楼,否则一般市面上的饭馆是肯定比不过的。再说这做法,你在外面饭馆吃饭,哪会有厨子舍得在菜里给你用上多种调味香料,这可都是不小的成本。我叫你不出去吃,就是因为我们这食堂比外面吃得更好,又不用花钱,你看多划算。” 刘尚心道海汉人这些小恩小惠看似平常,但着眼于细处,的确收买人心的效果极佳,在这种环境里当差,也难怪很多人从此就死心塌地给海汉卖命了。不过由此所增加的运营成本,应该也不是小数目,如果海汉人的衙门都是如此运作,那也只能说一声有钱任性了。 正文 第1270章 各寻门路 这种需要花费大量金钱才能撑起来的附加福利,大明的地方官府和大大小小的衙门自然无法全面效仿,也只有海汉这种财大气粗的作风才会采用这样的举措。刘尚虽然不是贪图小利之人,但也能感受到海汉在这些笼络人心的细节上有多用心。据说海汉任用的各级文武官员多达数千人,其中大部分都是起势之后才从各国迁入的移民,这些人肯为海汉效忠卖命,大概也不仅仅只是冲着权力来的,这优厚的待遇应该也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当然即便是大明官府愿意勒紧裤腰带效仿这种做法,顶多也就是对下层官吏起到一定的作用,中上层的官员肯定不在乎这套虚的,每天迎来送往的应酬都忙不过来,哪会在意这一顿午饭的事。刘尚不清楚海汉的中上层官员会不会有类似的情形,但常德高先后两次拒绝了姜翰和他的邀请,倒也看得出海汉的基层官员还是有一定的职业操守。 吃过午饭,常德高便带着刘尚去办理培训手续。这培训中心并不在港区管委会这边,而是位于鹿回头半岛上。之前南下星岛的治安官韩正山,在三亚入职的时候就是在这个培训中心受训。理论上海汉新招募的公务人员,都会先在这里接受时长不等的入职培训,通过基本的专业考核之后才能正式履职。 有常德高带着,手续自然顺风顺水就办好了,不过因为这里是封闭式的培训,而且时长十天以上,所以刘尚还得先回去住处收拾收拾,将自己的个人物品带过来,于是正式的报到时间就改到了次日。 办完手续出来,常德高便对他说道:“明天报到我就不过来了,后面的学习安排你就自己用功吧。” 刘尚深深一揖道:“多谢常干事提拔之恩,待培训结束之后,刘某再寻时机当面谢过。” 常德高摆摆手道:“你也不用这么客气,我做的事都是尽职而已。再说像你这样的人才,如果不站出来为国效力,着实也就埋没了才能。你在这里好好表现,若是被高层看上,直接将你要到胜利堡那边去也是有可能的。” 刘尚先前听常德高介绍过,这三亚管委会的宣传科只是宣传部在这边的下属机构,而位于胜利堡内的宣传部才是这个部门的核心。不过一般新进人员都只会被分配在外围的基层积累工作经验,极少会有培训结束后就被胜利堡那边点名把人要走的情况。当然这种可能性在理论上是存在的,常德高这么说,其实也算是对他的一种祝福了。 如果真能有进入胜利堡核心区域工作的机会,刘尚自然会尽力争取,他来到三亚的目的就是要尽可能详细地了解海汉统治机构的运作方式,以及这个新兴国家的政治制度,而不是流于表面地搜集一点军事和经济方面的情报。而只有在胜利堡这个核心区域,刘尚才有可能近距离接触和观察这个国家的真正统治者——那些传说是从万里之外渡海而来的海汉人。 刘尚在抵达三亚的这段时间里,还没有真正在近距离上观察过那些海汉人。有那么两次遇到首长来三亚港区巡视,也都是大群人前呼后拥,外围还有警察值守,普通人根本就靠不到近处,顶多也就看个热闹而已。如果能在这些被国民称之为首长的海汉人身边潜伏下来,这就已经是大功一件了。 告别常德高,刘尚没有直接回住处,而是先去了趟鑫隆茶馆。一是取回自己暂时放在茶馆里一些演出时用的个人物品,二是跟姜翰打声招呼,也算是谢过他这段时间的照顾。 刘尚接受了官府的征召,接下来就要离职了,这种消息自然是瞒不过每天都来的茶客们,消息很快就在茶馆里传开,许多人看到他便主动上来招呼恭喜他高升。刘尚一边应付一边心道还好面试顺利过了,否则要是灰溜溜地回来,只怕也少不了会遭受一番取笑了。 大概是出于对刘尚身份变化的敬意,姜翰倒是比前日又客气了不少,直接将他邀到后堂说话。刘尚也不好拿了东西就走,便随他到后面坐下来闲聊了一阵。姜翰无非也就是叮嘱他进了衙门之后,还是要多多回来走动,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也尽管开口就是,说到底就是设法维持跟刘尚的这份交情,想把之前的雇佣关系逐渐变成私人交情。 刘尚滴水不漏地应付完这番客套之后,这才告辞走人。姜翰很热情地将他送出店外,还打算又替他叫辆人力车,不过刘尚这次客气地拒绝了。他并不想欠下姜翰太多人情,还是保持一个比较合适的距离好一些。 刘尚回到住处,却见廖远在院子里坐着,正跟他手下的几个弟兄吩咐事情。刘尚也没过去凑这个热闹,打声招呼便自行回房了。 不多时廖远果然来敲门了,刘尚开门将他请入房中,主动说道:“我今天去港区管委会见了宣传科的人,面试很顺利,上午便已经将入籍手续办了,过几天便算是正式入籍了。” 廖远之前在他这里碰了钉子,原本还准备了一番说辞来跟刘尚磨一磨嘴皮子,倒是没想到对方今天的态度大变,居然这么合作。廖远叹口气道:“刘先生这入籍速度真是让人羡慕,来此不过一月,就能得到官府特批,除开那些当兵入伍的,这在移民中真可以说是千里挑一的待遇啊!” 刘尚道:“虾有虾道,蟹有蟹路,你我走的路不一样罢了。你那边状况如何?可知何时才能拿到海汉国籍?” 廖远应道:“我找东家问过了,最快要抵埠三个月才能申请,我比你早来一月,起码也还得再等一个月才行。不过他跟海汉民政部的关系不错,由他这边出面申报入籍,只需一次申请就能过关了。” 海汉国籍对于所有想要在这里长期潜伏的外方人员来说都是一个门槛,如果本身没什么特别的技能,又一心想留在三亚,不愿被分配到其他地区进行安置,那么被批准入籍的时间往往会大大超过三个月。在这里待满一年都尚未入籍的新移民也有大把,几乎都是以出卖劳动力为主的底层劳工为主。严格的说,廖远等人先前所从事的街头卖艺演武,同样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所能创造的社会价值也极为有限,在海汉官方看来肯定也是被算在单纯出卖劳力的行当里。 如果不是找到了新的门路,像廖远等人的情况基本上不可能一次申请就过关,街头卖艺这种没有固定工作单位的新移民在官府眼中就是属于不安定因素,转行之前几乎不可能在三亚得到入籍批准。但有了刘振国这个靠山,他们几个在商栈打工的人就可以少走很多弯路了。刘振国前前后后给海汉运送的北方移民数量逾万,民政局上上下下的官员都打过交道,要给在三亚工作的自家员工申请入籍,自然不会遇到什么阻碍。 刘尚点头道:“多等一个月,那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三亚治安太平得很,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廖远对此也深感赞同:“的确如此,港区这边白天有警察和民兵值守,夜间有各家商会共通出钱筹建的治安队巡逻,说实话,商栈请不请护院都没什么影响。不过如今这位东家的家底厚实,海贸生意做得极大,应该也不会在意多这么点工钱。” 刘尚问道:“听说这位刘老板是做船行起家的?” “如今也还是做船行,从山东到南海,都有他的船在海上跑,据说手底下有上百条海船为他效力。”廖远谈及此事也不禁有些感叹:“家底这么大的海商,也在为海汉人效力,难怪海汉的航线能一路向北推进了。不过话说回来,离了海汉,他或许也没法把生意做到今时今日的规模。东南沿海海商多与海汉合作,大致便是此理。” 刘尚应道:“不肯合作的,也早就被海汉赶尽杀绝了吧!” 说到此处两人对视一眼,一时间均是无言。海汉前几年在大明东南沿海的种种作为,他们自然是早就有所耳闻,但凡敢与其对着干的,几乎都在历年的海汉对外战事中被“剿灭海盗”、“捕杀匪寇”之类的名义消灭掉了。而其中名气最大的,莫过于曾经在福广两地海域不可一世的十八芝了。 十八芝曾是福广海域最强的海上武装力量之一,在荷兰人的幕后支持之下,甚至一度可以用武力压制这一地区内的大明水师。但从崇祯元年开始,郑芝龙和他的弟兄面前出现了海汉这个挑战者,并且从双方交手伊始就一直处于下风。尽管十八芝在后面的几年中使劲了浑身解数,但也未能止住被海汉年年打击的颓势。郑芝龙苦苦支撑到崇祯六年,最终还是被海汉海军攻入了台湾以东洋面上的宫古岛,十八芝至此也宣告彻底覆灭。 而几乎与十八芝前后脚时间被干掉的,还有位于浙江舟山群岛的众多武装海商组织。这些大大小小的组织中有些见风使舵,及时转换阵营投靠了海汉,有的顽抗到底就不免落了与十八芝同样的下场。 有这类例子在前,大明东南沿海各地的海商哪还会有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再去跟海汉人唱反调。而前期抱上海汉大腿的海商几乎都在短短数年间发了家,广东的李继峰,福建的刘振国,浙江的林氏三兄弟,这些已经成为地方豪强的生动例子就摆在那里,效仿者自然多不胜数。 既然跟海汉人合作就会有诸多的利益好处,那谁又愿意在明知打不过的前提下,提着脑袋去跟海汉人玩命呢?至于这种贸易合作对于大明会造成怎样的损害,那可是官府才应该操心的事。商人的天职就是赚钱,往自己口袋里赚更多的钱才是他们的终极目标,何况他们的背后还有无数有个人利益参杂其间的官员在作为后盾,根本就无法将大明与海汉之间的贸易关系割裂开来,哪怕是朝廷下令也做不到。 除非紫禁城里那位有足够大的魄力,将这福广两省的官员全来个大换血,那或许还能管个几年。但这种假设的可行性基本为零,在如今大明内忧外患不断的情况下,朝廷怎么可能有魄力对原本比较太平的两省官场动刀,那样做无异于自己给自己添乱,而且说不定因此惹恼海汉,一怒之下开启战端,那南方哪有明军能打得过他们? 这南方各地对海汉的依附越来越深,想要化解这样的局面已经极为困难。刘尚与廖远来到三亚之后,也越发意识到两国在各个方面所体现出来的国力差距,想用简单的军事斗争或是贸易封锁的手段,并不能解决两国之间的利益冲突问题。而他们这些小卒子在这个棋盘里所能起到的作用,简直是微乎其微,根本看不到改变这种局面的希望所在。但任务在身,行进的方向也不是他们自己所能做主,后面的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没有什么计划可言了。 最后还是廖远主动打破了沉默:“既然你的入籍手续已经办好,那是否已经给你分配了官职?” “官职?”刘尚摇摇头道:“他们给我安排了入职培训,接下来这十多天要去那个培训基地里住着,我这趟回来就是收拾东西的。最后分配何职,也只有等培训之后才知道。” “十多天……那在此期间,你就不能外出了?”廖远沉吟着问道。 “听说是不能外出的。再说我在本地无亲无故,也找不到什么外出的理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免得引起海汉人注意。”刘尚明白廖远问这个的目的何在,他担负着监视自己的任务,这一下要断绝音信十多天,对他而言其实是有一定的风险存在。要是刘尚在培训期间暴露身份,再将同伙一吐,廖远在外面连跑路的缓冲时间都不会有。 正文 第1271章 前路不明 廖远听了这番话之后果然眉头紧皱,对刘尚道:“既是如此,那你在此期间需要加倍小心才是,若是有什么差错,我等兄弟在外也无法对你实施援救。” 若不是廖远之前已经自曝了任务,刘尚大概还真会相信他的这种说辞,说不定还会有点感动,不过现在就另当别论了。他知道廖远担心的原因并非如此,但表面的工夫还是要做到位,当下也不动声色地应道:“多谢廖兄关心,只是去培训学习而已,想必不会有什么差错。待过了这一关,应该便能进衙门做事了。” 廖远道:“刘先生日后进了海汉人的衙门为官,也要时时警醒,切莫忘了自己的身份!他日上头若有指令,也不可有任何犹豫,务必立刻执行!” 刘尚肃然道:“这是自然,刘某为何而来,自当谨记于心,不敢忘却。再说有廖兄监督,想忘也忘不了的!” 刘尚话中隐隐带刺,廖远只当是没有听懂,继续说道:“你来此之前想必应该也学过,要如何识别之前并不认识的自己人?” 刘尚点头应道:“这当然是要学的,不然若是在海汉国遇到自己人而不知……你的意思是,海汉衙门里还有自己人?”他说到一半便回过神来,立刻向廖远追问道。 刘尚从大明出发时只被告知了廖远这个联系对象,这当然也是出于安全上的考虑,免得他这条新布下的线出了事牵连到更多的潜伏人员。他虽然自视甚高,但也知道自己并非这个潜伏计划唯一的核心人员,在自己之前和之后,都应该还会有其他人也执行着类似的任务。不过关于其他人员的潜伏状况,刘尚目前仍是一无所知,当然也不清楚是否已经有人成功打进了海汉官场之中。 但廖远的回答让他也不免有些失望:“关于这一点,我也不知,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诉你。我只是想提醒刘先生,即便你察觉到有自己人的存在,但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切不可亮明自己的身份。” 刘尚脑子转得极快,立刻就领悟廖远话里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可能会有倒钩?” 廖远不置可否地应道:“不管有没有倒钩,小心为上总是不会错的。” 所谓倒钩,也是他们这个行当的黑话术语,意思其实就是指双面间谍,既为己方阵营效力,也会向海汉出卖己方的情报甚至是人员。这种人有可能是已经叛变投靠了海汉,也有可能是要借助这种手段来往海汉官场更高的地方爬,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对刘尚这样的后来者无疑都是非常致命。在难以确认其他潜伏人员是否变节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继续隐藏自己的身份,尽可能不要暴露。 刘尚明白这并非是廖远杞人忧天,而是早有先例,据说早年由大明来三亚潜伏的人员中,甚至还有锦衣卫百户在被捕后变节,转而为海汉充当鹰犬。这种专业人员一旦变节,所造成的危害就不仅仅只是抓捕其所在情报网中的人员了,海汉更可能以此来设下陷阱,由变节人员为饵来继续诱捕后来者。 有多少人是栽在了这种陷阱之中根本就无从考究,但这么些年来潜伏进三亚的人员一直没有什么有效的作为来抑制海汉发展,肯定是与海汉的各种反制措施有很大的关系。廖远说的这种情况,的确是不可不防。 刘尚虽然并非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但想凭一己之力在海汉作出一些有影响力的动作仍会十分困难,他原本是想等时机成熟的时候联合潜伏在海汉国内的其他同僚一起发动,但听廖远这么一说,他也意识到这种联合所带来的风险将会非常巨大,一个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牵扯进去。非但自己不能主动出头,就算别人要来联络自己,那也得小心谨慎,不能轻易承认自己的身份。 想到这里刘尚也不禁有些沮丧道:“既然如此,若无助力,那仅凭我一人,就算混进了衙门又能有多大作为?” 廖远沉默了一阵才道:“话虽如此,这些事总得有人去做才行。想必刘先生来之前也已经发下誓言,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你我来此,本来就没再打算活着回去,能做多少,也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刘尚听到“尽人事听天命”这几个字,心头更是有些黯然。他来三亚时还是怀着极大的热情和决心,打算要在这里搏一份功绩,想必廖远来的时候也是类似的心情。但来到这里亲眼见证了海汉国的实力和社会状况之后,他们其实都明白自己所肩负的任务没有多大的希望能完成,甚至能在这里安安稳稳地待多久都不知道。虽然早有身为棋子的觉悟,但真正进入到这个环境之中,发现自己根本无力对抗一国之力,还是不免有些悲凉。 廖远道明来意,该说的话说完之后,也没有再在刘尚屋里多耽搁,便起身告辞了。他们虽然有同僚之名,但也并没有什么私人交情,现在还得多多少少提防着对方,这种关系的确是非常微妙。刘尚虽然也认同廖远刚才所说的一些观点,但他也并不会因此就觉得自己跟廖远是一路人。 任何人都靠不住,唯一能信得过的只有自己。刘尚送走廖远之后,反而更坚定了这一信念。毕竟来了三亚之后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就算看不到前景,眼下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先前听常德高说,等分配了工作之后,也会立刻安排宿舍入住,到时候如果再坚持在外面租房住,未免就有些特立独行了。刘尚准备服从分配,去宣传部安排的宿舍住,据说这种宿舍住的全是在衙门里当差的人,想必在那种环境中也能更容易打听到有用的消息。不过等搬离这个地方之后,再与廖远接头就得另行寻找安全场所了。 第二天早上刘尚没有再睡过头,天刚蒙蒙亮就起床洗漱,换了一身干净行头,然后将已经收好的个人行李拿上,便出门去培训中心报到去了。 刘尚来了三亚之后,平时还没有这么早就出来溜达过,倒是颇有一点新鲜感。外面的街道上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么安静,早就有了不少人在外走动。街边除了早点摊子之外,还有一些一大早就出来招揽生意的力工,这些人都是尚未取得国籍的新移民,只能在港区接一些散活来做。如果是已经取得了国籍的归化民,即便还是做这个行当,也会被分配到码头上去做固定工,待遇要比这些接散活的力工好得多。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商人正赶着要去码头上的早市。这些商人大多是以本地经营餐饮业的商家为主,每天都要到港区码头去收购新捕捞上岸的各种海鲜水产。三亚本地的餐饮业极为发达,而靠海吃海的习俗加上海汉人带来的各种烹饪方式,也让海鲜成为了本地的招牌之一。几乎每家饭馆酒楼都有自己主打的海鲜招牌菜,因而也大大带动了本地的海鲜消费市场,每天在三亚港和胜利港的水产市场上成交的海鲜数以吨计,而由此也让捕鱼、造船、储运等诸多上游产业得到了蓬勃发展。 刘尚小心翼翼地让过一辆装满鱼虾的小车,看这些小车去的方向应该是火车站,每天早上都会有大量的海鲜通过火车运往内地。其目的地不仅仅是城区里大大小小的厨房,还有内陆的田独工业区。那里对外界是一个接触不到的神秘之地,但在当地工作的数千人每天还是得吃饭喝水,需要消耗的食材也绝非小数目。 如果仅仅是看眼前的景象,这里与大明境内的港口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路上的行人剪了短发的也是少数,服装也以传统中式服装为主,偶尔能看到几个穿着制服的海汉警察在街上巡逻,才会提醒刘尚这里其实是海汉国的领地。 刘尚在街边三下五除二吃了豆浆油条,然后继续赶往鹿回头半岛。这边由于有陆军的基地和军校,很多区域都禁止非国民随意进出,刘尚肩上扛着一大包东西,行头又不像是国民,刚踏入鹿回头半岛就被警察拦了下来。 刘尚赶紧出示了昨天在三亚管委会宣传科开的介绍信,两名巡警仔细看过之后才放他过关。刘尚虽然心知对方只是例行检查,但这样当街被海汉警察给拦下来,心中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到了培训中心之后,刘尚找到昨天办手续的地方递上自己的介绍信,对方核实之后,便是安排宿舍领取教材之类的琐事。等这摊子乱七八糟的事情忙完,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了。 由于没有人与刘尚同时入学,而且暂时凑不出足够的人头来给宣传专业开培训班,但他人已经来了,培训中心也没打算再让他回去等着,暂时就只能安排他先跟着别的专业受训。刘尚倒也不在乎这个安排是不是合理,只是觉得自己原本是十来天的培训期,如此一来就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去了。那廖远眼巴巴地在外面等消息,如果过了这段时间自己没有出现,那家伙怕不是得急出毛病来。 刘尚临时被安插进去的培训班是十八天之前开的医疗卫生班,由于这个专业的特殊性,培训时间也要远远长于别的专业,而且这里的培训还仅仅只是一个入职前的基础培训,其中的佼佼者会被选拔出来,进入更高级的三亚医学院接受更高深的医术培训。 刘尚稍稍打听了一下,原来这个培训班的人员都是有一定医学知识的赤脚医生,寻常的头痛脑热,跌打损伤之类的多少会治一点,然后就被民政部作为特殊人才招募到这里来培训了。与刘尚的境遇类似的是,这些医护人员在学成之后也会立刻得到海汉国国籍,并且接受国家卫生部门的雇佣,可以说今后也是吃公门饭的人了。 当然了,真正那些懂得医术,在来海汉之前就是开门坐堂当大夫的专业人士,就不会再来这里接受一些基础的医疗技能培训了,往往直接就能获得海汉国籍,并且得到更好的礼遇。刘尚听他们所说,海汉对于大夫的待遇是相当不错的,一些在广东大城中有名气的大夫被请到这里,只需每天带带徒弟,偶尔给首长们看看病,便能得到丰厚的待遇,连住房都是执委会分配的。至于有心在医学和药学方面研究深造的,海汉这边更是会提供专门场所和经费,甚至还有用来试药的犯人病号,让那些资深大夫们随意折腾。 这些消息让刘尚对海汉从大明挖墙角的手段有了更为清晰的认识,海汉现在是缺哪个领域的人才,就直接出高薪从大明挖,哪怕是这些粗通医术的赤脚大夫,海汉也不打算放过,宁肯挖过来自己再花时间慢慢培养。刘尚很难想像这种措施会对两广沿海地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但海汉这么做显然不是对大明安着什么好心就是了。 刘尚不通医理,因此上专业课的时候他就完全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不过授课的讲师也知道他只是临时插班,便也允许他自行选择是否听课。于是刘尚只听了一堂课便自我放逐了,索性到了外面,去参观其他专业的培训内容。 这个培训基地开设的专业极多,除了军队之外的几乎所有政府机关部门,新招入的人员基本上都是在这里接受入职培训。一般来说都是凑够一批学员之后便开班授课,不过像刘尚这种不凑巧的情况也很常见,恰好是处在了一个空档期。这也得怪招募他入职的常德高百密一疏,在办理培训手续的时候竟然忘了查一查近期是否有足够的学员来开班,以至于刘尚来了之后才发现宣传专业就只有他一人入学,根本不知道几时才能凑够人数。 正文 第1272章 无法成事 这培训基地虽然不允许随意出入,但学员在内部的活动却没有多少限制,只要不捣乱,就算是去旁听其他专业的培训课程也不会被驱逐。而刘尚目前所在的宣传专业正好没开班,也就由得他逍遥自在,四下游走,去参观其他专业的培训内容了。 这培训基地中开设的专业甚多,刘尚随便转了转,发现除了医疗卫生之外,还有进出口贸易、金融、文教、探矿、治安、农事、建工、航海等诸多专业。每个专业的培训内容和时长都各不相同,学员在完成培训课程之后就会被分配至各个行业的国家机关中任职。另一些名为“专业进修”的班级,就不允许刘尚这样的外人旁听了,据说这些班的学员都是在职人员,通过进修培训之后便会获得职位的晋升。 有很多专业是刘尚以前闻所未闻,并不知道这个行当居然还能以这种正式的方式开班授课,但转念一想海汉还为此成立了管理该行业的衙门来运作,这开个培训课程倒也只是小事了。刘尚由此也能感受到海汉高层对于某些行业的重视程度,与大明的确是有着十分明显的差异。 大明想要入朝为官,要嘛通过科举一层一层地考取功名,要嘛就只能拿命去战场上拼杀,像这种凭借着某个领域或行业的专长就能当官的情况,在大明是比较少见的,即便有也只是在六部中分管具体事务的底层官吏。 而海汉的举措却是为各个行业中的普通人准备了专属的上升通道,这些人不需要通晓四书五经诸子百家,不用擅长舞文弄墨撰写八股文,只要在某个海汉高层需要的领域里有专长,就可以通过招募的形式进入到海汉官方机构中任职,并获得后续的深造进修和升迁提拔的机会。 刘尚不明白什么是统治阶级与被统治阶级之间的桎梏与区隔,但他现在已经能切实地感受到海汉这种开放社会上升通道的制度对平民百姓的吸引力和刺激作用有多大。即便是完全没有任何背景,刚刚才抵达三亚不久的新移民,也会有机会凭一技之长来获得国籍与地位,而这在大明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状况。 这也就难怪近几年大明东南明明没有再出现什么大的天灾人祸,但仍有大量人口选择背井离乡移居海南岛,而且这些离开大明的人往往不是因为生活不下去而逃难,只是想移民海汉之后,能为自己或是下一代搏一个更好的前途。如果换个国籍就能换来入朝为官的机会,而且这个国家还正是处于开国之后的上升期,那又有多少人能抵挡住这样的诱惑呢? 受到这种诱惑的可不仅仅是平民百姓而已,据刘尚所知,东南沿海因为各种原因辞官之后到海汉这边来当官的人也不少,而且原本在琼州任地方官的官员,有相当一部份人都在这个岛易主之后也跟着改换门庭,投入了海汉门下效力。如今在海汉的官僚体系中,曾经在大明官府中有过任职经历的人至少还有两成上下。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海汉目前似乎还无意在大陆推广这套制度,否则再经营几年下来,只需振臂一呼,只怕就会有整州整县的地方直接投靠海汉了。 看到这些人之后,刘尚才想到了自己来到三亚之后所接触过的那些官府中人,应该也都是在这里接受过类似的培训。话说回来,海汉若非有了这种量产式的培训方法,想维持分工细致的主管机构也难能有足够的人员可用。当然换个角度来看,也正是海汉官府机构的复杂程度对专业人员需求量极大,才会因此而催生了这样的征召和培训体制。 海汉能够迅速建国并崛起,跟这么庞大的官吏队伍所起到的作用肯定是分不开的。海汉有足够的人手对各行各业来进行细致的管理和指挥,这才能让整个国家机器运行得更加快速而顺畅。 刘尚虽非政客出身,但他过去所能接触到的层面也高过一般平民百姓,眼光见识都不差,就算无法完全看懂海汉执政的手段,但其中的高明之处倒也能分辨出来。这个时候刘尚就不免又会想起来到三亚之后就一直反复困扰着他的问题:“这些东西,是否能在大明复制实施?” 但旋即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海汉这种培养人才的方式有太多不合常理之处,如果放在大明,只怕立刻就会引来读书人的口诛笔伐,而现有的官僚集体也绝不会容许一些根本没读过圣贤书的泥腿子加入到自己所在的团体中来。对朝堂上的人来说,维系现有的权力体系和平衡,远比激进地改变官僚选拔制度重要得多,至于这个国家的发展速度会不会因此而落在海汉后面,朝堂上那些大人物会在乎吗?对正处于内忧外患中的大明来说,眼下起码有一万件比海汉更重要更急切的事情需要处理,谁会把注意力过多地放在不声不响闷声发大财的海汉这边? 更何况最要命的财政关根本就过不了,大明现如今要对付把中原搅得一团糟的农民军,还得应付后金一年比一年更声势浩大的南下叩边行动,每年军费开支都足以让朝廷的财政一直处于负资产状态,还得从南方沿海比较太平的几个省份加额征赋来维持,哪里还有余力来将现有的官吏队伍扩编。就算有这个闲钱,大概也会被优先用于在各种边关要隘加强城防,征调部队到处灭火的行动上了。 堂堂大明立国二百余年,疆域万里,居然还不如南海边陲从一个小海湾起家的海汉国发展得顺当,这在刘尚看来简直是匪夷所思,在没来到三亚之前他也很难相信这样的状况。但现实是残酷的,他在三亚的所见所闻,无一不是在验证着这个结论。虽然看到海汉的发达与繁荣,他会忍不住酸溜溜地作出“不过如此”、“世风日下”之类的评价,但静下心来客观地看待问题,他也不得不承认海汉几乎在所有自己可以感受到的方面都要比大明做得更好。 要承认这一点,对大明出身的刘尚来说无疑是相当悲哀的事情,但更可悲的是截止目前,他还没看到任何在海南岛上推翻海汉统治的希望。刘尚在本地所接触到的平民百姓,无论老幼对目前的生活状况都是比较满意的,哪怕有些人的生活过得并不富足,但海汉治下的太平却是别的地方比不了的。 整个海南岛上没有山贼流寇,岛外没有海盗活动,小偷小摸的窃贼只要被抓到就会被投入苦役营中接受数年的劳役改造。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这种淳朴民风在三亚这个地方是真的已经实现了。百姓不会缺衣少食,而且已经习惯了在强大的武装力量庇护之下享受安宁的生活,这样的社会状况下又怎么可能挑动民众发动内乱? 至于海汉的统治阶级,要制造内乱的难度似乎就更大了,因为海汉的政体并非君命皇权,而是一群人共同执政。虽然处在权力金字塔顶端的只有九个人,但这个阵容每隔几年就会更换,由所有血统纯正的海汉人共同推举人选,这也就是说理论上每个海汉人都有机会成为统治者的一员,但如果谁想独揽大权,那么势必招致其他所有人的反抗。而在海汉的体系中,对于理论上可以导致叛乱的漏洞有诸多预防措施,海汉人又是出了名的精明,外人想勾起海汉高层的动乱也没什么机会。 刺杀海汉的高层人物当然也是备选项之一,但问题就在于海汉能够进入执委会执政的人选很多,就算运气好能伤及那么一两个人,也根本不足以动摇海汉的统治,反倒是有可能会因此而惹来了海汉的军事反击,如果事态发展到那样的局面,就完全是适得其反的效果了。就算刘尚愿意舍命尝试,上头也绝不会同意实施这种会导致两败俱伤,并且只能让局面更加恶化的办法。 刘尚越想越觉得头疼,不禁有些怀疑自己当初选择接下这个任务,是否有点太过于不自量力了。到目前为止,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找到任何能够动摇海汉统治的方法,并且他也不认为同样在此地潜伏的同僚们能比自己好到哪里去。这样的对抗到底能不能起到作用,会不会到最后仍是徒劳无功,类似这样的疑问也开始慢慢从他心底滋生出来。尽管刘尚努力告诉自己应当忠君爱国坚定信念,但终究还是无法抵挡住现实一点一滴的不断冲击,来三亚之前信誓旦旦要将海汉政权瓦解的目标,似乎已经处在不断的崩塌之中。 一旦产生了这样的悲观情绪之后,刘尚不免对自己的职业前景也有了怀疑,以自己说书先生的出身,就算过了这个培训,进入宣传部之后,大概也得在常德高这样的职位上先干个几年挣表现吧?自己没有洪科长那样拜在首长门下为徒的显赫履历,想往上爬多半就只能熬年头了。这宣传部不比其他部门,业绩似乎也很难量化,别的衙门靠文治武功升职,宣传部难道靠嗓门大?靠嘴皮子利索?想想似乎也不太现实。当初一心想着能混进了衙门就算胜利,但如今看来这进了衙门也未必就能发挥出多大的作用。 这培训中心里管吃管住,刘尚行动自由又没什么任务,才会有这闲工夫来琢磨这些之前没有仔细考虑过的念头。旁人都各有各的事情要忙,也没人搭理这位躺草坪上望着天发愣的仁兄。刘尚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在培训中心里过了两天,才终于有人注意到这个无事可做的闲人。 “起来起来!” 刘尚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张大脸,让他起身回话。他赶紧爬起身来,一看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着一群人。叫他起来这人他倒认得,是在培训中心里负责治安的一名姓向的工作人员,具体叫什么不清楚,学员们私底下都叫他向大脸。 “哪个班的?上课时间在这里躺着,不用学习了?”向大脸毫不客气地向刘尚发问道。 刘尚连忙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和所属部门,又道明了自己没有参加学习的原因。他目前的处境并非人为造成,纯粹只是个巧合,也不用担心说出来得罪了谁。不过他还得在这地方继续待下去等着开课,所以也不能轻易得罪了这里的工作人员。 “宣传部招募进来的?是哪个科啊?” 刘尚话音刚落,旁边人群中便响起一个声音问道。他侧过头去看,却见发话者是众人簇拥在当中的一名短发年轻人,年纪与他先前接触过的常德高、洪敬文看着差不多,但看着却似乎更有威严一些,而且旁边还站着两名腰间别着短管火铳的护卫,看样子身份不简单。 不等他琢磨这人的身份,旁边的向大脸已经急忙介绍道:“这位是青年团的于主任,你好好回话!” 青年团的于主任?刘尚觉得这个称呼似乎在哪里听到过,旋即便想起前两天常德高带他去见洪科长,说到其出身时便顺便提及了“青年团于主任”这么一位人物,难道这么巧便是眼前这位年轻官员? 不过不管是不是,刘尚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份,绝对不能在对方面前拿腔拿调,当即一躬身应道:“招募在下的是三亚港区管委会宣传科。” “哦?是洪敬文?”那位于主任又问了一句。 “是洪科长手下的常德高干事。”刘尚见他直呼其名,也不敢妄断他与洪敬文之间的关系,当下老老实实地说了。 “是小常招的人啊!”于主任上下打量了刘尚一番,旁边已经有人递上了花名册,翻出了刘尚的的登记资料。这于主任看了个大概,又回头问道:“你以前是说书的?” 正文 第1273章 意外收获 这位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于主任,自然便是移民中从龙时间极早的于小宝了。于小宝早在1627年穿越者们在榆林湾登陆时就已经随其父亲于大山一起投靠海汉,算工龄也算是归化民中年限最长的一批人了。早年又先后师从于陶东来、宁崎、何夕、马力科等人门下,从十六岁开始就已经在大人物身边任职,这份履历在海汉国内也是不多见的。 在穿越者们的言传身教之下,于小宝所学到的本事要大大胜过后来者,而且对海汉的忠诚度也足够高,所以执委会对他十分信任,并将其任命为海汉青年团的主管官员。 与听上去的第一印象有所不同,海汉青年团并非军事组织,而是一个政治组织。这个组织的宗旨很简单,就是让海汉治下的年轻国民效忠国家和执委会,并成为执委会的“政治近卫军”。青年团的编制并不受制于行业和部门,仅仅只看国籍和年龄这两个条件,符合即可加入其中。因此青年团也就成为了一个跨行业跨部门,并且成员众多的大型组织。按照今年国庆期间的统计数据,青年团的成员数目甚至已经远远超过了海汉军的兵力,在国民中的影响力也可想而知了。 虽然加入青年团会对日后的个人前途有诸多益处,但青年团对个人并不具备行政方面的管理权力,所以于小宝这个官职可以说影响力很大,能够左右千千万万人的前途,但同时实权也很小,甚至不能直接决定某一个人的职位升迁。但只要深谙海汉体制的人都明白,于小宝这个职位看似没有实权,其在民间的影响力却已经堪称归化民第一人了,目前已经升无可升,否则就得顶掉某位首长的位子了。 于小宝年纪轻轻就位极人臣,又常年跟穿越者们工作生活在一起,不论是穿衣打扮还是言谈举止,都已经基本脱离了明人的状态,甚至有很多初到三亚的新移民,会将他等同于真正的“海汉人”。不过于小宝自己和上面的大人物对此似乎都没有什么顾忌,类似配备警卫员这样的待遇,过去也的确只有穿越者才能享受到,但现在像于小宝这样的归化籍高官出行也会配备警卫了。当然了,在三亚良好的治安环境下,这种人员配置更多的功能还是身份象征而已。 于小宝今天来到培训基地这边的目的是视察工作,同时查看一下近期招收准公务员中有没有什么年少的苗子值得注意。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这里的工作人员自然是要悉心接待,唯恐有什么差错。但于小宝走到这边就注意到了躺在草坪上的刘尚,所以才打发了工作人员过来询问是什么情况。 由于青年团的特殊工作性质,宣传部门一向是主要的合作单位之一,而且海汉宣传部里很多入籍时间较早的年轻官员都曾师从宁崎,说起来跟于小宝也是有师兄弟的关系。比如三亚港区管委会宣传科的洪敬文,就曾与他同门学艺,也算是有一点私人交情。这个没着落的新人既然是洪敬文的下属,那他自然要多过问两句了。 刘尚不明对方为何要过问自己以前的职业,但还是按照标准答案老老实实说了,自己曾在广东某地说书为生,听闻海汉这边的人特别喜欢听书,所以搭船来了三亚谋生,后来便接到了来自常德高的征召。 于小宝点点头又接着问道:“可会识文断字?” 刘尚躬身应道:“小人粗通文墨,以前说的书也都是自己写的。” “宣传部的班什么时候能开?”于小宝这句话却不再是问刘尚,而是旁边的工作人员。 旁边的官员嚅喏着应道:“近期宣传部招的人少,凑不出足够的学员,加之各位兼职的讲师也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所以……大概要等到下月了。” 出现这种情况也是没办法的事,培训基地总不能为了刘尚这么一个学员,就专门召集讲师开班。给这些学员上课的讲师可并非专职,基本都是相关部门的在职官员,要安排培训课程也先得协调讲师们的时间安排才行,刘尚可没有这么大的份量能让这么多人围着他转。宣传部把人交过来了,这边负责办理手续的人不清楚安排,直接就将人收下来了,也只能将错就错让他暂止住在这里。反正收留刘尚也就是添双筷子添个碗的事,这点额外费用对于培训基地来说并不会产生负担。 不过这事被于小宝注意到并过问,就意味着有人可能得为此事负责了。于小宝的官职虽然是挂在青年团这边,但明眼人都知道他平时做的事可都是代表了执委会的意思。特别是出来巡视地方上的工作,这几乎就是钦差大臣一般的地位,培训基地的工作出了岔子被他发现,虽然是很小的事情,但相关人员还是不免紧张起来。 但于小宝今天显然心情不错,并没有立刻责怪工作人员的安排失当,而是转头又对刘尚道:“既然如此,你最近在这里也无事可做,正好我最近要到岛上各县巡视工作,需要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做宣讲工作,你可愿接下这个任务?” 刘尚还没回过神来,向大脸已经在旁边催促道:“于主任给你机会表现,你可不要辜负了这片好意!” 于小宝见他犹豫不决,便接着说道:“等巡视归来,你再完成入职培训不迟,回头我再跟洪科长打声招呼就是了。” 刘尚感觉这可能会是自己任务的一个转机,当下便躬身应道:“那小人恭敬不如从命,就听于主任安排了。” 于小宝会看中刘尚,当然不是什么慧眼识英雄,也并非刘尚外表有什么出众的地方,真正的理由其实就是他说的那样,正好有这么一个空缺需要有一个做事的人来填补上而已。本来他的随员班子里是有负责这个工作的人员,但今天临出发之前却突生急病倒下了,他巡视完鹿回头半岛之后就会从这里乘船出海去其他地方,临时调人又有诸多不便,正好碰上这位说书先生出身的预备干部在这里闲着没事可做,于小宝看了登记资料上的介绍人意见之后,便决定临时征募他作为自己此次出巡的随从人员,填补因病未能成行那位的空缺。 话说回来,能有这样的机缘巧合,刘尚也得感谢常德高,若不是他稍稍疏忽了一下,帮刘尚办完培训手续就撒手不管了,也不会有机会在这里碰到于小宝。又或是给刘尚的介绍人意见写得简略一些,没有提及他的个人情况,于小宝也未必会看中他。 于是刘尚就这么阴差阳错地由一名闲人变成了青年团于主任的一名临时随员,接下来还要随其巡视海南岛上各地的青年团运作状况。虽然刘尚还不太明白这究竟是个什么性质的任务,自己在其中又需要承担哪些工作,但既然能有机会接近海汉朝廷里的高层人物,他自然是要尽力去把握住这个机会。能够跟在这种大人物身边做事,自然有机会接触到许多原本完全无法了解的信息。 当然了,刘尚也不会指望自己这样被临时征召的人能接触到真正的机密信息,但只要能通过这份临时差事了解到海汉青年团的一些运作内幕,那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关于海汉青年团的存在,刘尚也只是通过有限的资料得到一些粗浅的印象,这个组织成员众多且普遍年纪较小,并且对海汉政权有着近乎狂热的崇拜,可以说是海汉统治之下的特殊产物之一。而海汉是如何管理并运作这个组织,对外界而言却是一个谜。 刘尚倒是没有想过自己这么快就能与这个部门打上交道,而且所接触到的便是青年团的主管官员,这要说是老天爷的眷顾似乎也不为过。等他想清楚这件事的意义,向大脸已经在催着他赶紧回宿舍去收拾行装了。 于是刘尚在短短的三天中又开始第二次收拾行头,于小宝并没有告诉他具体的行程安排,但听他所说要巡视岛上各地,显然不是三五天就能回到这里。不过这次有于小宝出面点将,刘尚也跟着享福,连行李都不用自己拿了,收拾好之后向大脸便让他替他送到停靠在附近海岸的于小宝座船上去了。 于小宝离开培训基地的时候,刘尚便已经加入到了随员的队伍之中。不过他一身明人装束,在这支队伍就显得有些打眼了,以于小宝为首的这些人全都放弃了宽袍大袖的明式服装,而是穿着裁剪式样更为服帖修身的海汉式服装,看起来整个人也更为精神干练。不过于小宝对于他的衣着装扮倒没有发表什么意见,这让一直对此暗自担心的刘尚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离开培训基地之后,于小宝又带队去了附近的海汉陆军学校。鹿回头军校是目前海汉陆军档次最高的学府,所有连级以上军官都必须在这里完成相关进修课程之后才可以顺利获得升迁,每年有包括外军留学人员在内的上百名军官在此受训,可以说是陆军军官的生产线。 海汉军的军力是如何在短期内形成了不可战胜的优势,这对于外界来说一直是未解之谜,也极少能有非军方人员被允许进入这里参观。不过于小宝主管的青年团显然是一个例外,海汉军中的青年军官和士兵几乎八成以上都是青年团的成员,而适龄军人晋升中尉,即连级军官的必要条件之一,就是审查是否具有青年团资格。如果没有加入青年团,那么少尉排长就已经到头了,要嘛就得熬到青年团的年限之外才能获得升职的机会。 军中有如此之多的青年团成员,于小宝这个主管领导到一线指导工作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虽然他并不具备军队的指挥权,但威望也并不亚于一部分军中高官了。于小宝到了军校里之后,这边直接就集合了所有学员接受检阅,待遇已经堪比国防部高官了。 关于军校中的一切,刘尚自然都是感兴趣的,不过他现在只是一个临时随员的身份,所以大部分时候也只能跟着走马观花地看看,不敢自行去与这军校中的学员进行接触。 真正令刘尚感到吃惊的是,在检阅军校学员时才知道这里竟然有如此之多的外国留学人员存在。除了安南、占城这种众人皆知的海汉附属国之外,甚至连大明也有军官在这里进修,这是他以前闻所未闻的情况。整个接受检阅的学员队伍当中,外籍人员几乎占到了三分之一的数目,而国籍更是五花八门,至少有七八个国家之多。 刘尚注意到这一点之后,不得不重新审视海汉在南海地区的军事影响力。看到这些外籍学员在检阅过程中全都是与海汉军官一模一样的动作和反应,也足见其已经被海汉的军事体制打上了深深的烙印,如果今后发生战事,这些国家派出军队为海汉助战,刘尚肯定不会感到奇怪。 检阅之后于小宝举着铁皮喇叭对学员们发表了简短的训话,大意无非就是鼓励他们好好学习,效忠自己所在的国家。不过这还不算完,解散之后于小宝又召集了一批年轻军官就地开了一个短会,据说这些人都是青年团中的骨干成员,在军中专司政工。 刘尚作为随员旁听了这个会之后,总算对海汉青年团在军中的存在形式有了大致的了解。这些军官就是青年团的喉舌,而基层士兵就是他们宣传和发展的对象。按照军中的编制,层层都有专人负责组织青年团,于小宝接见这些人几乎都是连级以上的高级军官,只需将青年团的事务交代给他们,便会如军令一般一层层地执行下去了。而青年团在军中所有的宣传工作,也都是围绕着“忠于海汉”这个中心来开展的,说得直白点就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对军人们进行洗脑宣传,让他们能做到对效忠海汉这个信念坚定无比。 正文 第1274章 厉害人物 类似这样的政治宣传,其实大明军中也不少,毕竟忠君爱国永远都是军队政工不会更改的主题,这在哪一国都一样,海汉虽然政体不同,国家是由执委会执政,但要求军人效忠国家这个大方向也是一样的。不过海汉对于这个领域的重视程度显然是大大超过了刘尚的认知,不仅不遗余力地组建了青年团这样一个专门的政治组织来主管思想工作,并且在军中还有专人负责实施,也难怪海汉军在过往战例中有许多情况下都是以少胜多,除去其本身武力强悍之外,想必青年团的存在对激励士气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而于小宝向军中这些负责政工的军官们布置的新任务,就是学习和宣传前不久在星岛爆发的战斗中驻军部队的优异表现。刘尚心说这个我擅长啊,前面大半个月都在三亚港拿这个说书,得到的反响可是相当不错。不过在当前这种环境下,他也知道自己一个临时雇员可没资格插话自荐,只能老实在旁边听着。 以刘尚的头脑,当然很快就从于小宝的讲话中听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如果说刘尚之前在鑫隆茶馆的表演更多是具备了娱乐大众的性质,那么于小宝对这些军官的要求就更倾向于政治性质的任务了。而具体的宣传方式和方向,又跟刘尚所擅长的曲艺有着明显的差异,真要派他上,肯定无法圆满达成于小宝的要求。 于小宝所要求的宣传重点,就是战斗的决心和意志。驻军部队在敌国联军入侵且兵力占优的不利情况下,如何做到将士团结一心,军民齐心合力,共同努力打败了来犯之敌,这才是军中的宣传方向。而刘尚所擅长的塑造单个英雄人物的手法,虽然也会被运用到宣传中,但所占的比重显然不会像他在说书中那么大。 而于小宝说到后来,刘尚终于是听到了一些比较敏感,之前从各种报纸上没有发现的信息。海汉在星岛之战中击败了英国与柔佛组成的联军,报纸上的宣传也主要集中在战斗过程和显赫的战绩上,但对于后续的局势发展却没有更深入的报道,直到此时刘尚才从于小宝这里听到了后续的消息。 海汉在击败敌军后并没有乘胜展开追击,而是向交战的两国提出了诸多赔偿要求。海汉的倚仗并非战争中俘获的近两千名战俘,而是对这两国所施加的军事威胁,如果他们不愿进行和谈,那么海汉将会启动大规模的武力报复行动。 尽管这种威胁还仅仅只停留在外交手段层面,但之前的战事显然已经摧毁了敌国战斗意志,因此所起到的作用也十分显著,据说目前谈判已经取得了重大进展,柔佛国已经选择了屈服,只是具体的赔偿条件还在继续磋商之中。而英国人因为其据点距离星岛比较遥远,其官方态度还暂时未能得以确认,但没了柔佛国的配合,对方也很难在没有后勤保障的状况下再将战事继续下去。 这些经济方面的赔偿都还是其次,于小宝的重点在于说明海汉通过这场战事在南海,特别是马六甲海峡地区所取得的主动优势。刘尚虽然将星岛战事编过书登台表演过,但他实际上对于遥远南海的地理状况并不清楚,至于马六甲地区的国际形势如何,他更是不明其中关键,虽然明知于小宝所说的内容可能极为重要,但却完全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刘尚急得不行,心中暗骂这帮人开会讨论国际形势,怎地连个地图都不挂出来,也太偷懒了一些。他又想起前些天在图书馆查阅资料的之后,其实有几分资料中附有简略的南海地图,但他当时觉得这些地方距离三亚实在太远,于大明而言更是毫无瓜葛,便直接跳过了没有仔细研究,如今事到临头要用上这些学识的时候才大感后悔。 不过刘尚的长处之一便是记性好,不但能对书面资料做到过目不忘,对于有必要记下来的信息,他听过一次也能强行记住大半,日后有机会还可以结合相关的资料再来慢慢消化这些内容。只是等这趟回来之后再去慢慢查阅资料,消化今天得到的这些信息,就不好说还有多少时效性可言了。 于小宝当然不会在意自己的临时随员能不能听懂这些话,他此行的任务之一就是向各地驻军传达执委会对星岛战役的意见,一方面要强调海汉军的强大和不可战胜,另一方面要让各地部队都了解海汉的外部形势并不太平,必须要做好常年备战,随时行动的训练准备。 海汉军队一直是执行轮换驻扎的制度,除了特战营等少数精锐部队常年在一线征战之外,大部分部队会按时限轮番在海外驻扎。不过最近这几年海南岛上十分太平,长期不执行作战任务的地方驻军,也不免会有因此而心生懈怠的状况出现。执委会和国防部为了预防岛上驻军的战斗力下降,自然也得想办法来刺激部队的训练备战热情,这青年团的巡回宣讲也是其中之一。 召集了军官学员们开完短会之后,时间已经到饭点,于小宝一行人也就在军校中一起吃了午饭。直到这时候,席间才有人向刘尚介绍了这个团队中的人员。其中不但有与他职责相似的宣讲人员,还有专门负责撰写文稿的笔杆子,负责安全的护卫人员,负责与地方对接工作,组织安排行程的后勤人员,甚至还有随队的医生和会计,而领队的官员便是于小宝了。 这支队伍此次的主要任务是造访岛上沿海各市县,所视察的工作其实也并不限于青年团的工作范畴,不过有些事务是非公开性质,于小宝也是得了上头的耳提面命,并不会将其公诸于众,连这些随员也并不完全清楚此行的所有使命。 半路加入的刘尚自然更是稀里糊涂,不过他也是见过一点世面的人,心理素质更是经受过专门的训练,在这种状况下并不会显得过于局促。席间于小宝偶尔问他几句,刘尚倒也能体面地应付过去。 吃过午饭之后,众人便离开军校前往附近的鹿回头综合码头。这个码头平时主要用于停靠外地来的移民船,以便能将移民就近转移到附近的移民基地中安置,不过因为陆军基地和军校也都在附近,所以经常也会有军方的运兵船在这里停靠。但这次将要搭载于小宝一行人实施环岛巡视任务的船只,既非移民船,也不是运兵船,而是一艘隶属于交通部的高级客运帆船。 既然是高级帆船,那船上的条件自然要比普通的客货混载帆船好得多,单人舱室和专门的起居室、餐厅都是必备配置。当然像刘尚这样的临时随员肯定享受不到单人舱的待遇,他只能与队伍中另外三人同住一间四人舱,虽然稍显拥挤,但也要比当初来三亚时搭乘的移民船好多了,起码这船舱里是正经的铺位,而不是悬在甲板之下晃来晃去的吊床。 刘尚进了舱室放好行李,坐在床板上等了半晌,却没听到外面有下令起航的响动。他又不敢随意走动,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有人进来通知他,暂时还走不了,可以到外边活动一下透透气。 于是刘尚来到甲板上,见于小宝等人果然都在外面,已经有人在岸边摆上了藤椅茶几,让于小宝坐下来喝茶垂钓,打发时间。 刘尚连忙找了刚才吃饭时结识的同伴打听情况,一问才知原来这艘船还有乘客没到,得等人齐了才能出发。刘尚讶然道:“还有人能让于主任就这么等着?” “等的也是位爷啊!”那人叹道:“安全部张主任的名头听过吧?这能不等着吗?” 刘尚一听,这位的名头倒的确听过,当初常德高说明洪科长的来头,就曾以列举过他的两位同窗,一位是青年团的于小宝于主任,另一位就是这安全部的张主任了。当然安全部是不是只有一个张主任,刘尚也不知道,但当时常德高将这二人相提并论,想来也应该是海汉年轻官员中的佼佼者了,等下看看外貌是否年轻,就能大概确定是不是常德高说的那人了。 关于海汉安全部的情报,刘尚所掌握的情报不多,只知道这是海汉的主要情报机关,并且担任着许多不可见光的秘密任务。但对于这个衙门里的人员配置,所知的信息就更少了,只知道两位大档头一个姓何,早年曾在海汉驻广州办事处里待过一段时间,另一位姓郝,但最近似乎已经没在海南岛上了。 至于在他们职位之下的人,基本都是名声不彰的人物,毕竟这一行里的人大多在役期间会选择隐姓埋名,很难追查到他们曾经立下过什么功绩。刘尚自己目前就处于这个状态中,因此对于这种状况更是深有体会。但对他目前的任务来说,可以说海汉安全部就是死敌,而这姓张的官员来意不明,这就让刘尚的内心不免有些紧张了。 刘尚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见似乎没人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如果安全部来人的用意是要抓捕自己,那想必当下就应该对自己有所提防,甚至是提前布控了。但看周围这些人放松的模样,应该真的只是在等一名迟到的乘客,又恰好这位乘客是安全部的官员而已。 等了约莫有盏茶的时间,一辆黑色的厢式马车急匆匆地驶抵了码头,车门打开之后,从车上下来了一名年轻男子。刘尚见于小宝放下鱼竿站起身来,便知道这人多半就是他在等的那位张主任了。从外貌来看,这位张主任果然也是十分年轻,岁数应该与于小宝相差不大,不过身板明显要壮实得多,个头也比于小宝稍高一些。 这位张主任便是目前安全部里最年轻的高官之一,被很多人视为这个部门未来接班人选有力竞争者的张千智了。 张千智从龙的时间虽然比不了于小宝那么早,但在归化籍干部中也算很早的一批人了。而且从十几岁的时候进入安全部门之后就再没有更换过工作单位,专业性倒是要比于小宝这个什么行当都摸过几天的万金油强得多。 张千智早年师从何夕,但直到1631年的儋州刺杀案,他才以卧底身份立下大功,开始在情报安全战线上崭露头角。1634年三亚发生西班牙间谍案,张千智也是联合侦破组的主要成员之一,并在侦破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这两起大案可以说是他职业生涯中的主要代表作,也为何夕将他提拔到更高的位置上提供了充分的理由。 西班牙间谍案之后,张千智便被任命为安全部琼北地区事务主任,而这个职务已经是半公开的性质,他也因此而声名鹊起,被视作了年轻官员中的佼佼者。民间甚至有好事之徒将于小宝、张千智、符力、黄小雀等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的官员称作黄金一代,意寓他们的前途一片大好。 此次张千智回三亚来处理一些公务,正好于小宝这队人要乘船前往琼北,他也就搭个顺风船,免得还得去跟普通民众挤两日一班的客船了。 于小宝跟张千智早在驻广办时期就是伙伴,近几年虽然碰头的时候少了很多,不过关系倒是一直维系得不错。于小宝起身之后便故作不快道:“我正准备下令开船,你倒是把时间算得够准的!” 张千智笑嘻嘻地作揖道:“我倒也想早些过来,怎奈何部长开会说个没完,我想走也走不了啊!” 于小宝道:“好你个张千智,敢在背后编排首长,我跟你说,你要不给点好处贿赂我,那这小报告我可就打定了!” 张千智却是面不改色道:“你好好当你的宣传大使,要论搜集黑材料打小报告,你能有我专业?” 两人说完之后均是大笑出声,然后伸出手来紧紧握在了一起。刘尚倒是第一次看到海汉人以这样的礼节打招呼,不免还感到有些新奇。 正文 第1275章 险些露底 张千智行李简单,就只有一个樟木箱子,连个随从都没带,不过于小宝这边手下随员众多,倒也不用他亲自动手,当下已经有人去马车上取下了他的行李,代为送到船上的舱室中。这艘高级客船上给乘客准备的单人舱就只有两间,于小宝和张千智正好一人住一间。众人登船之后,于小宝便授意船长起航出发,水手们听命解缆升帆,缓缓驶离了码头。 刘尚站在船舷边,看着视野中逐渐远离的陆地,心中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这次竟然不费吹灰之力便混到了海汉高级官员的身边,并且在此后这段时间里有望接触到一些官场高层的信息,这可是潜伏人员以往很难触及到的层面,其中必定会有一些高价值的情报。但同时他也不免对此行的前景有些忧虑,他已经发现以自己目前的专业能力,恐怕还很难满足于小宝对宣传工作的要求,在这趟行程中能不能被委派任务还不一定。要是自己的表现不能让于小宝感到满意,半途被赶下船可能都是轻的,说不定他的态度和评价还会影响到宣传部对自己的任用,把这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入仕机会废掉的话,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此外这趟行程的时长并不确定,但据同行的其他人所说,估计十天半个月还完成不了。刘尚临时接到这差事,根本来不及向外面传递信息,在三亚等消息的廖远要是时限到了还不见他出现,又找不到合适的渠道打探消息,那非得急疯了不可,廖远会不会因此在三亚疑神疑鬼搞出事情,他现在也不敢确定。 刘尚倒并不是担心廖远那帮人的人身安全,而是怕他们万一因此而露了破绽,那铁定会将自己也拖下水,这可就是好事变坏事,到最后不知道会牵扯多少潜伏人员进来了。为今之计,刘尚也只能指望廖远千万能沉住气别搞事,怎么也要熬到自己这趟回来再说。 船驶出外海不久,便有人来传刘尚,让他到于小宝的舱房去一趟。刘尚不敢怠慢,连忙跟随来人下了甲板,去见于小宝。 刘尚进到船舱中一看,于小宝和张千智都在,心里不免又是一紧,暗自猜测莫非是这姓张的上船后短短片刻就看出了自己的破绽?但自己明明跟他连半句话都没说过,莫不是这身装束太打眼的缘故? 但于小宝开口之后,刘尚很快发现是自己多虑了。于小宝只是与他简单寒暄两句之后就切入了正题,从旁边茶几上拿过一叠资料递给他道:“这些是需要你了解掌握的讲稿,最好能尽快背下来,至于情绪、语气、节奏之类的细节,你应该比我更专业,我就不班门弄斧了。你好好消化消化,最快一两天之后就得派你出面宣讲了。” 刘尚口中连道不敢,躬身上前接过了这份资料。他瞥了一眼封面,见上面写的是《崇祯七年两广地区海贸概要》,当下心跳便加快了不少。这海汉竟然专门统计制作了去年的两广地区海贸状况,其野心之大由此可见一斑,而且还准备将这种资料拿到各处宣讲,难道是打算故意制造谣言,欺骗他们统治之下的普通民众? 刘尚思来想去还是不明其意,只好小心翼翼地问道:“小人冒昧问一句,这大明的海贸概要,为何要对海汉国的百姓进行宣讲?小人愚钝,还请于主任勿怪!” 于小宝倒也不以为意,耐心地向他解释道:“你刚来海汉不久,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倒也不足为怪。这个资料的宣讲对象也不是普通百姓,而是从事海洋贸易的商人,以及相关行业的经营者,比如仓储、零售、人力、金融这些行业,或许就可以从中得到一些有益的信息。两广哪些地方有特别的出产,又有什么样的需求,哪里兴建了贸易码头或是专业市场,这份资料上都会有相关内容给他们指明方向,规避经营风险。” 刘尚叹道:“海汉以海贸著称于世,果然是有过人之处!如此用心经验,也难怪能在南海占有一席之地了!” 他这话倒也不完全是拍于小宝的马屁,多少也有些由衷的感叹。海汉精于海贸,世人皆知,很多人认为海汉的财富就是源自于他们每年都在不断扩大规模的海洋贸易。而大明以前禁海多年,虽然近年来已经逐步松绑,很多地方也不再禁止私人出海贸易,但论经营的专业性和规模就远不如海汉了,更谈不上官方的指导和扶持。就刘尚所知,大明沿海各地可没有哪里的官府会为海商制作这种专业性极强的参考资料。 于小宝道:“我国领土四面环海,与外界的海洋贸易就显得格外重要。首长们经常说,物资和人口的互通才能为海汉带来更大的发展,这一点不仅要贯彻在海贸上,也要体现在对外关系的方方面面上。关于我国的海贸政策,你可能还不太了解,等途中有时间了,你再来我这里拿些资料回去学习。” 刘尚连忙谢过,见于小宝没有别的吩咐了,正打算告辞离开,一直没说话的张千智却出声叫住了自己:“等一下,这位先生是才从大明过来的?敢问仙乡何处?” 刘尚应道:“小人乃是肇庆府人士。” “听说你以前是说书的?那身在肇庆,应该听说过杨大嗓吧?”张千智看似随意地继续问道,眼神却盯着刘尚的脸,似乎要观察他的表情变化。 刘尚倒是很沉得住气,点头应道:“他老人家乃是肇庆说书界第一人,小人有幸,曾师从杨大嗓前辈的师弟,虽然时日不长,但说起来他老人家也算是小人的师叔了。” “哦,那杨大嗓的儿子杨语你应该也认识吧?听说他也子承父业,这两年在肇庆府很火。”张千智又问了一句。 刘尚面不改色地应道:“首长怕是记错了,杨师叔的独子几年前就因病过世了,名讳也不是杨语。” “是吗?那可能是我几年没去肇庆那边,记忆有点模糊了。”张千智点点头道:“我就随便问问,你去休息吧!” 刘尚再次向二人告辞,这才退出了舱房。关上房门之后,刘尚才抬手用衣袖擦了擦头上浸出来的冷汗,他能察觉到对方刚才的问话是在有意试探自己,若非事前的准备做得足够充分,只怕刚才这番问题就会露出马脚了。 刘尚出去之后,于小宝才开口问道:“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他与张千智相识多年,知道对方并不是那种会与生人随意闲扯淡的人,这番对话必定是带有某种目的性。 张千智大大咧咧地应道:“也没什么,职业病犯了,既然是新来的人,我就顺便帮你盘一盘底细了。” 于小宝道:“那这人有问题吗?” “暂时没发现。”张千智解释道:“广东各州府的情况我多少都了解一点,所以问他家乡何处,看他说哪里我就问哪里,不过他的回答倒是没什么漏洞。” “所以你后面说什么杨大嗓的儿子,是故意给出的错误信息?”于小宝听他这么一解释也已经醒悟过来,张千智一向沉稳,哪可能会将记忆模糊的信息随口说出来。 果然张千智点头承认了于小宝的猜测:“他如果顺着我的话胡扯,又或是对此知之不详,那我可能就会怀疑他声称与杨大嗓有师承关系的真实性了。” 于小宝叹道:“你这可是真够阴险的!” “这怎么能叫阴险呢?这是我们情报安全战线时刻都要保持的警惕性,难道当初你在驻广办的时候,何部长没有教过你吗?”张千智不但心思缜密,一张嘴也是能说会道,立刻毫不相让地怼了回去。不过他大概也想不到自己百密一疏,这几个问题并没有难住准备充分的刘尚,居然就这么让他蒙混过关了。 刘尚却很清楚自己这次是侥幸逃过一劫,他现在也不清楚张千智是已经盯上了自己还是临时起意,心中仍然是十分不安。但如今身在海上,连躲都没地方可躲,随时都可能会再次与对方照面。刘尚可不敢确定自己下一次再面对张千智刁钻的提问时,是否还能做到滴水不漏了。这张千智年纪轻轻便在海汉安全部里身居高位,看来也并非只是靠着履历上位,而是真有几分本事的能人。 刘尚当下也不敢再顺着这个问题去多想,越想只能越是心慌,反而会影响到自己的状态。他也算是受过专业抗压训练的情报人员,虽然遇到了这种事情难免有点心神恍惚,但方寸倒是还没有彻底乱掉。他回到自己的舱房中静坐了片刻,理清思绪之后,情绪也就慢慢平稳下来了。 事态已经很清楚,如果他现在被张千智看破,那么基本没有逃脱的可能性存在,而他又并非什么身手过人的武林高手,自然也别想凭一己之力将船上这些人全部打趴。事实上他估计只需张千智一人出手,就足以把自己降服了,更何况船上还有其他武装护卫人员存在。当然理论上他可以去偷一把火枪,可那玩意儿也没法把他从这地方拯救出去。 所以现在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不要再给张千智半点起疑心的机会。要做到这一点,刘尚认为自己最好是先把于小宝吩咐下来的任务先完成好,这样或许自己所受到的关注也会相应少一点。 想明白其中利害关系之后,刘尚便将注意力放到了刚刚拿回来的资料上。这种接下来会对公众进行宣讲的资料,对海汉而言显然还说不上什么机密文件,不过刘尚也很清楚这里面所统计的数据和相关的分析,两广地区的地方官府可能并未掌握,毕竟这种劳神费力又没有什么直接收益的调查,不会有哪个地方官愿意花费财政去做,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做点实际的事,至少还能写在公文里向上面报功。 刘尚静下心来,翻开了这份资料,开始查阅其中的内容。这份资料与其说是宣传材料,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份调查报告,刘尚打开随意翻了几页,心中不禁大为吃惊。他虽然料到了海汉的统计数据会比较详细,但着实没想到会细致到如此程度。 这资料中将两广沿海及珠江沿海各处大型港口全部列出,其港口水深、配套设施、陆运交通状况、货物吞吐能力、治安状况统统都有详细描述,甚至连码头力工工钱标准都有详细的数目。而其中已经设立了海汉办事机构的地方全部有红色笔迹特别标注出来,占到了列表的十之六七之多。 后面备注的文字说明更是让刘尚深感无语:“……凡有我国办事处所在之地,皆可视为我国影响力所及之处,享减免市舶税赋之待遇。如遇麻烦只需及时报官说明国籍,便有诸多便利。若地方官府力有不逮,可求助办事处,无论银钱结算、武装押运、代办船运,只需表明国籍,皆可立即获得帮助。” 这也就是说,凡海汉设立办事处的港口,其影响力在一定程度上已经盖过了地方官府,而且这海汉国的国籍简直比通行证还好用,海商有了这样的后盾,自然在从事跨国贸易的时候会轻松许多。而海汉在两广有影响力的港口竟然如此之多,这些地方的官员只怕也没少从中捞取好处,才会给予海汉这么多的方便。 这样的状况,广东市舶提举司知情吗?承宣布政使司知情吗?两广总督大人知情吗?刘尚不敢细想中间到底牵连有多大,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职权范围。如果上头的官员对此毫不知情,那就是殆政的糊涂官,该杀。如果上头的官员知情却熟视无睹,那就是与海汉人沆瀣一气,串谋叛国,更是该杀! 正文 第1276章 公务出行 可刘尚也明白,如今两广的形势,已经不是杀掉或更换一批地方官就更改变的了。海汉在两广沿海地区渗透极深,而地方官府与其又有千丝万缕的利益瓜葛,想快刀斩乱麻解除双方的往来已不太可能。看看这份资料就知道,其中有很多信息应该都是在地方官府默许的情况下才能顺利搜集,要说官府中人毫不知情,那肯定是说不过去的。 就算是朝廷现在颁下一道禁海令,大概也无法阻止两广地方官员与海汉联手谋利了。毕竟这岭南山高皇帝远,京城发布的政令到这边还能执行几分,完全是看地方官员的操作,而两广官府已经连整个琼州都丢出去了,哪还有再跟海汉对着干的可能。靠朝廷政令来阻止海汉在两广地区的扩张行为,可行性大概也只存在于理论上了。刘尚心知仅凭自己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改变局势,只能叹了一口气,继续翻阅资料后面的内容。 之后的内容就基本全是海汉官方对海贸经营者的一些指导性意见,比如哪些商品在大明的销路最佳,价格几何,何处需求量最大等等,这些信息对于经营者们来说,其价值无异于真金白银了。 刘尚浏览了一遍之后,对于海汉官府的手段也算是有了更深的认识。如果说之前对海汉的印象都是来自于表面,那么这份由海汉官方制作的资料就很发人深省了,这个国家能够在短短几年内迅速崛起,可绝不是凭借时运就能办到的,那些来自大洋彼岸的海汉人为国家发展制定了详细的规划,并且事无巨细地经营着这个国家,这种用心程度才是海汉快速成长的主要原因。 但为什么这么一群海商出身的统治者能够做到的事情,堂堂大明却难以实现?刘尚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还是因为眼界见识的限制,难以推想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当然了,就算他隐隐已经想到了两国政体的差异,也绝不会再朝着这个方向继续往下细想,毕竟这问题再深究下去,那就是对皇权的大不敬了。 于小宝要求他尽快消化这本资料,甚至最好是能把内容背下来,这个可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里面的内容涉及了大量地名和数据,要记下这些信息着实费脑。于小宝提出这样的要求或许是一种考验,但刘尚却不敢大意,好在他记性极佳,一边看一边就在心中默记,翻看两遍之后,已经记住了大半内容。同舱的旁人与他搭话,他也只是随口应付两句,将精神都放在了这份资料上。 等刘尚自觉已经记得差不多时候,发现舷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肚子也开始有些饿了。他一问旁人才知道,船已经到了崖城县境内,正在驶入宁远河河口,今天很可能在这里歇息一晚。 过去大明崖州的治所所在地崖城,如今早已不再是崖州的政治经济中心了。事实上除了三亚和琼北的海口城出于政治需要,还保留有少量大明官方机构的编制,海南岛上其他地方的大明地方官府都已经撤制,改为了海汉统治后的新行政区划。 在新的区划中取消了原来的州治,县治基本都得到了保留,只是将县衙统统改为了海汉特色的管委会制度,在琼中山区和琼西海岸增设了多个县级单位,而市级行政单位则只设置了首都三亚、琼北的海口市和儋州市三处地方。 崖城县是这一波改制中为数不多“降格”的行政区,原本这里是崖州中心,如今却只是县级单位了。这当然跟三亚的迅速崛起有极大的关系,两地相隔不到百里,崖城自然没有资格跟海汉国的都城平起平坐,所以也只能委屈地降为县了。 不过同样是因为距离三亚不远,崖城县在三亚大开发的过程中也受益颇多,加之这里的历史积淀本来就不差,所以拿崖城县在海南岛诸县中进行排位比较,各方面的建设水平几乎都是位列前茅。如今琼州岛南部的农业开发比较发达的地区,除了三亚的两河沿岸之外,就当数崖城县的宁远河沿岸了。光是外来投资在这里开发的各类经济作物种植园,总面积就已经超过万亩,而由此所带动本地的农林深加工产业,也是让崖城县的整体经济水平大为提升,若是与大明统治时期相比,那真的算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刘尚听同行其他人介绍,所乘这艘船正在停靠的港口便是过去崖城水寨的所在地。不过他从舷窗望出去,却根本没见有半点军营的气象留存下来,就连当初水寨的寨门连同上面悬挂的匾额也都早就被拆除掉了。如今这里是一处货运为主的港口,往来与此的客船将本地的农林产品及深加工之后的高级商品运往外地,其中一部分用于出口的商品将被运往临近的三亚,进行最后的精细包装,这样它们外销的价值将至少能上涨一到两倍。 “三亚特酿的主要原材料产地就在这里。”同行的一位农业部官员告诉了刘尚一个令他惊讶的消息。 “所以三亚特酿并非产自三亚,而是崖城?”刘尚有些不解地问道:“那为何当初没起名叫崖城特酿?” 那名官员解释道:“你没听明白,我说的是原材料产地。三亚特酿的一部分低端产品的确是在这里生产,不过能卖得起价钱的高级货还是在三亚那边制作。” 崖城县的甘蔗种植面积达数千亩,几乎占到了琼南地区甘蔗产量一半左右,而这些甘蔗除了用来制糖之外,另一个最大的功用就是以甘蔗糖蜜为原料生产的三亚特酿了。不过因为海汉的玻璃生产车间几乎都是集中在三亚那边,所以高档酒的灌装和包装也都是在三亚完成,而这边所产的酒相对低端一些,基本都是使用陶坛储运。 刘尚初来乍到,对于这些产业分工并不了解,听了专业人士的解释之后才恍然大悟。三亚特酿他自然是早就知道,来海汉之前就已经品尝过其独特风味,可以说与粮食酒各有千秋,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但海汉的商业包装能力确实了得,各式各样精美的玻璃瓶礼盒装,从高到低多个价位的产品覆盖,加上许多收受了好处的文人卖力鼓吹,餐饮行业为求返利不遗余力的推销,使得这种酒成为了社会中上层的一种流行风尚,近几年在大明东南沿海地区的销量颇为不错,每年都能为海汉带去可观的利润。 这样一种带着明显海汉标签的产物能够在市场上风靡一时,很大程度上还是依赖于海汉强大的商业运作能力,能将品质并不算特别出众的产品,包装成民众竞相消费的香馍馍,对于海汉的这个本事,刘尚内心还是很服气的。刘尚来三亚之前也曾接触过不少海汉商品,总体的感觉就是海汉总是能将一两银子的货设法卖出两倍三倍甚至更高的价钱,而且还能让买家趋之若鹜,心甘情愿地掏钱买下。从商业运作和销售技巧方面来说,海汉真是远胜大明的商界同行。 停靠码头之后,水手便来舱房通知众人可下船歇息。刘尚沿着跳板走到岸上之后,便正好看到旁边停泊的一艘货船正在装运一坛坛的酒,一眼看去码头上堆放的数量怕是有千坛之多。整个码头的空气似乎都弥漫着一股酒香,这不免让众人肚子里的酒虫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有好酒之徒已经在商量,今晚能不能得到解禁喝上几杯。 与刘尚的预计有所差异的是,这队人下船之后并没有前往县城住宿,而是打算就在码头附近的客栈暂住一晚,等明天再前往县城。于小宝下船后对这个安排作出了解释:“今天天色已晚,我们去县城已经错过了饭点,到时候那边又要张罗着招待,估计要到睡觉的时候才能吃上晚饭,倒不如在这边歇一晚,明天早点出发过去也是一样。” 刘尚小声对旁边的人问道:“难道这边管委会就不来接一下于主任?” 旁边那人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一眼刘尚道:“你怕是不知道崖城县管委会的当家是首长,到这里来接不但乱了上下级的礼数,于主任也不敢接受啊!明天一早入城,这才是上下有别,礼数周全。” 刘尚这才明白,原来于小宝不安排连夜入城,其实也是怕打扰了首长的休息时间。他虽然已经贵为高官,但地位在所谓的正宗海汉首长面前也是依然是无条件地低一等,即便像这种如同钦差大臣一般的巡视,也不敢让地方上执政的首长出迎。 不过刘尚观察于小宝和张千智的表情,似乎对此都觉得理所应当,丝毫没有委屈不忿的表现,看来海汉人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极高,这种服从早已经成为了理所当然的行事规则。 赶巧的是码头旁边的两间客栈因为最近来运酒的客商太多,都没有足够的空房了,于是又协调了好一阵才安排众人住下来,为此于小宝和张千智也放弃了单人间,同住一间房。不过这两人对此倒是毫不介意,他们当初去广州当差的那段时间里,两人便是住在一起的室友,早就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众人安排好住宿,在其中一间客栈拼了两张桌子准备吃饭,于小宝坐下来点了菜之后,对众人说道:“除了新来的刘先生,各位大概也不是第一次出来办事了,应该知道规矩,这餐饮费里饭能报菜能报,酒可是报销不了的。” 众人一听便明白于小宝的意思,公务期间不能随意饮酒,这本来也是当差的规矩,虽说可松可紧,但于小宝这么要求也没什么毛病,当下便没人吭声再提喝酒的事。 不过于小宝停顿一下又接着说道:“虽然公费不能报销,但我私人请大家喝两杯还是可以的!” 众人皆是喜笑颜开,都不住口地称赞于小宝大方爽快。刘尚当然也能看懂这是于小宝收买人心的小伎俩,不过以于小宝的年纪就能有这样的心思手段,也足见其官场经验之丰富了。 于小宝收入不低,自然不会在意这点买酒的小钱,不过他本来就不是贪杯之人,更不会纵容下属狂饮烂醉,所以也只是象征性地点了两瓶酒,分下来在座众人平均也就每人一两多,不至会喝多误事。而张千智更是沾唇即止,根本就没怎么喝。 刘尚倒是没有这么多的顾忌,他知道自己越是表现得自然,就越不容易引起别人怀疑,加上这一天下来用脑频繁,正需要喝两杯解解乏,当下便与这帮人推杯换盏喝了个舒服。 吃过晚饭,于小宝便让众人各自回房休息,晚间不得私自外出,明天早起前往崖城办理公事。 刘尚这一夜睡得死沉,一觉睡至早上才被同伴叫醒,起来一看,果然天色才蒙蒙亮。洗漱完毕吃了早点,于小宝点过人数,便下令上路了。来时所乘的帆船便停在码头,而他们将在这里换乘另一种交通工具前往宁远河上游的崖城。 这是一种客货两用的小型内河机帆船,使用蒸汽机带动的明轮推进,航速可达八节左右。船身正中就是黑乎乎的蒸汽机,高达三米的烟囱取代了原本主桅杆的位置,两侧船舷外侧各有一个直径两米多的明轮,而船身前后则各有一根桅杆,可以在行进期间借助风力来增加航速。 刘尚上了船之后看到有水手往锅炉里铲煤还有些不明所以,直到船上的蒸汽机突突突地发动起来,然后通过机械连杆带动明轮旋转,将船向前推动之后,他才突然意识到这东西的运作原理。 “若是将这搬到陆上,将击水明轮换作车轮,岂不是就是那火车了?”刘尚不禁叹道:“原来此物不但能在陆上派用场,还可在航运中使用!” 正文 第1277章 差距巨大 “刘先生倒是好见识,还知道举一反三的道理。” 身后突然传来了于小宝的声音,让刘尚也是一惊,连忙躬身应道:“小人只是信口一说,无知妄言,还望于主任莫怪。” 于小宝摆摆手道:“无妨,新到海汉的移民中,能有你这般见识的人着实太少了。你刚才说得不错,这船上所用的蒸汽机,其原理便与火车车头的大家伙是一样的,均是用燃煤烧水来产生动力。此物可用之处甚多,并不止于车船。比如本地甘蔗榨汁炼糖,便已放弃了人力和畜力的传统生产方式,而是改为了使用蒸汽机驱动,效率比过往有了成倍提升,这生产成本自然也就降下来了。” 刘尚见于小宝似乎谈兴不错,便试探着问道:“此物的确力大无比,但所需消耗的煤炭也不是小数目吧?而且小人看此物似乎俱为精铁所制,想必造价也是不菲,若是要收回本钱,只怕所需时日也颇长。” 于小宝点点头道:“你倒是说到点子上了,这蒸汽机造价确实不菲,而且日常使用需要大量燃煤,还得有受过培训的专人操作维护,论便利性的确不如人力、畜力、水力、风力,但事情要分两个方向来看,这一台蒸汽机能做多少事,你可曾想过?火车一次便能运走数万斤重物,若是换作马匹需要养多少马花费多少时间?还有这船,同等大小的帆船,至少船上需要十几名水手才行,如今只需不到一半的人手便够了,而且载重更大,航速更快。这些节省下来的人力物力,算下来也都是不小的开支。这笔账,首长们可是早就算清楚了。” 刘尚被于小宝这么一点拨,顿时也认识到了自己的思维死角,他光是看到了这蒸汽机的制造和使用成本颇高,倒是忽略了由此所省下的人力物力和宝贵时间的价值。以海汉人的精明程度,怎么可能花大钱去做赔本买卖,这玩意儿要是赔钱货,海汉大概早就停止建造了,哪还会将其运用到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海汉对于人力的渴求程度,刘尚是很清楚的,虽然目前海汉已经收紧了加入国籍的标准,但并不会在外国人入境和居留方面设置过多障碍。时至今日,东南沿海几乎每个城市乡镇都会有海汉招募移民的宣传,每年仍有多达五位数的大明国民从各地慕名渡海而来,其中绝大多数人最后都留在了海汉国生活。而蒸汽机的出现,似乎正好能够弥补海汉在这方面的短板,哪怕其造价和使用成本都非常高,但正如于小宝所说的那样,一台蒸汽机能干几十人几百人才能完成的事情,这对于海汉来说意义就已经远远超过了金钱上的得失了。 想到此处,刘尚忍不住又问道:“就算是相比传统方式略有亏损,但海汉一向缺人,就冲着能够节省下来的人力,想必首长们也一定会坚持推行使用蒸汽机吧?” 于小宝脸上不禁显出了一丝惊讶之色:“刘先生,你倒是对我国的社会问题看得很透彻啊!” 刘尚暗叫不妙,自己作为一个初到三亚不久的明人,这知道得也太多了一些,寻常民众哪会意识到这么深层的缘由,当即赶紧补救道:“小人惭愧,这也是前些天为了编书的事,跟着老板去市立图书馆查阅资料,看了不少文章之后,才会有此等不成熟的想法,让于主任见笑了。” 于小宝却似乎并不在意他为何能说出这番观点,而是更看重他能想到这其中的联系。海汉在人力方面的缺口几乎人尽皆知,但能将蒸汽机的运用与此联系起来,却并非人人都能有这样的眼光。而当初于小宝在执委会旁听会议时,陶东来等人对推广使用蒸汽机的讲话,其大意便是如此——蒸汽机的运用能够大量取代人力畜力,弥补海汉在这方面的短板,就算推广前期需要财政上进行补贴,也必须要将这个方案坚持下去。 于小宝还清楚地记得,陶东来将此称作“工业时代降临的标志”,而其他首长似乎对此也十分欢欣鼓舞,将其视作了海汉社会发展的里程碑事件。虽然那时候于小宝还并不太理解首长们的想法,但随着这几年蒸汽机的逐步推广使用,他才慢慢感受到了首长们的高瞻远瞩。而“工业时代”这个概念,也在他脑海中与各种各样的蒸汽动力机械装置挂上了钩。 从个人履历上看,这刘尚到三亚不过月余,也不是从事什么高端行业,就在港区茶馆说书而已。寻常人可能还在为吃穿住行、申请国籍之类的事情发愁,而刘尚居然能够有这样的眼光关注到社会问题,这在于小宝所接触到的新移民当中可是极其少见的个例。如果这不是一个巧合的话,那么刘尚这个人的资质可算是相当不错,值得重点关注一下了。 于小宝道:“你不用紧张,我也没觉得你有什么说错的地方。蒸汽机可派上用场的地方甚多,而举国上下也都对此寄予厚望。假以时日,蒸汽机能起到作用的地方还会越来越多,届时我海汉国独步天下的,可就不仅仅只是海贸和军事了!” 刘尚听于小宝说到后面语气激昂,他自己的心中却是越来越凉。这蒸汽机用到货船客船上也就罢了,但如果在战船上也广为采用,那以后还有谁能降服海汉海军? 事实上第一艘蒸汽战舰威严号早在1629年年底就已经加入到海军战斗序列中,到现在装备了蒸汽动力系统的大小战船已经多达二十余艘,并且还在以每年三到五艘的速度增加。而这种内河蒸汽船的技术含量还远不及军方,仅仅只是军事科技民用化的一个例子而已。于小宝强调蒸汽机的作用,也并不是为了吹嘘其在军事方面的应用,但在见识有限的刘尚看来,军事领域大概就是蒸汽机威胁最大的用途了。 刘尚自然不懂什么叫做“工业时代”,更不明白海汉所倡导的工业社会与大明现在所处的农业社会有什么样的差别,蒸汽机又是如何进一步增大海汉在社会生产力发展方面的优势,他所处的社会阶层决定了他能接收到的信息也仅仅只是这个时代变化的一角,根本无法与于小宝这样的人物相提并论。他只能隐隐感受到于小宝的自信并非狂妄,而是实实在在有足够的底气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尽管于小宝并没有向他展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但刘尚心中却又一次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他能看出来海汉人的自信并不是针对大明,而是包括大明在内的所有国家。对于小宝这样在海汉统治下成长起来的年轻官员来说,大明大概也只是被统称为“外国”的其他国家之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更不会因为大明自居为天国上朝就感到敬畏。 最可悲的是,海汉可能根本就没有打算把大明当作对手或敌人来看待,而仅仅只是一个倾销商品,招募移民的大市场而已。这让刘尚有一种被人轻视的感觉,但他也讲不出海汉这么做到底有哪里不对,毕竟这个国家在具备明显军事优势的前提下,也并没有要与大明开战或是入侵大陆的意思。或许现在这种并未建立正式外交关系的状态,反而就是两国之间最理想的关系了。 从宁远河入海口的水寨到崖城不过十来里水路,传统的帆船可能需要两三个小时,不过这装备了蒸汽推进动力的机帆船仅仅只用一个多小时便到了。崖城以北的河岸码头繁华程度也丝毫不亚于水寨码头,各式大大小小的货船在河岸边密密麻麻地停泊着,这景象让刘尚不禁想起了三亚港,当然两者的港口规模相差极大就是了,这里停靠的船加在一起估计才能有三亚港里一个码头的数目。 机帆船在岸上工作人员的引导之下,慢慢停靠到了岸边。跳板搭起来之后,于小宝见刘尚还在走神,便主动招呼他道:“别愣着了,下船吧,赶着进城办事!” 刘尚回过神应了一声,赶紧跟随于小宝下到了岸上。这里已经建起了一条一丈二尺宽的水泥路通往一里外的崖城,交通条件比大明统治时期的确是好了不少。刘尚在三亚自然也早就见过了这种路面浑然一体的水泥道路,深知这种路的造价远超普通的黄土路或者石板路,也只有财大气粗的海汉人才会不惜工本地修建这样的高级道路。 当然了,这种路面的好处也显而易见,在雨季不会因为积水而变得泥泞不堪,平整的路面也更便于行人和车马通行,长远来看耐用度也优于隔两年就需要翻修的传统道路。 众人快到城门口的时候,眼尖的张千智开口催促道:“首长已经在前面等着了,大家都走快一些!” 目前在崖城县当头的是当初第一批参加驻崖办工作的张广,因为专业的关系,他中间还回到三亚干了几年通信维护,但他也知道专业人才的政治前途有限,索性便弃了原来的职位,求执委会给了个外放的机会,然后就回到这熟门熟路的崖城来当领导了。 张广在前几年调回崖城的时候就已经与护士赵晓若成了家,如今孩子都已经会打酱油了,现在一家三口都住在崖城,张广一把手,他老婆任副职主管科教文卫,也算是很默契的夫妻档了。张广在崖城设县之后接手了本地的政务,这几年的农业开发也算是搞得风生水起,靠着大面积种植甘蔗带动的制糖和酿酒两大主要产业,将本地的经济水平也提升了不少。 搞活地方经济,增加财政收入,这都是实打实的政绩,张广很明白这些工作的重要性,虽然手里只是掌握一县之地,万余人口,权限远远比不了那些在海外管理殖民地的官员,但他还是十分勤勉地履行着自己的父母官职责,毕竟这里近水楼台先得月,三亚有什么风吹草动,崖城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能得到消息。而且张广往来三亚的时候多,在胜利堡的人脉也比较广,要是有什么升迁机会或是政策上的变化,张广至少也能占到个地利人和的优势。 胜利堡派巡视组出来巡访各地的消息,他昨天就已经得到电报通知了。昨天于小宝等人的船到了水寨码头,他也是晚上就已经得到了消息,知道这帮人应该会等到早上再进城,便算好了大致时间,到城门口这边等候。 张广与于小宝、张千智这些后辈并不陌生,一年下来也总会碰个几面,因此对主动出来迎接他们倒也没有什么心理隔阂。不过于小宝等人可不敢托大拿架子,他们从入籍之后就明白等级不可逾越的规则,这些年来早就形成了根深蒂固的概念,即便是关系较熟的上司,在公众场合也一定会谦卑对待,将礼数做足。看到张广出迎,众人自然是要加快脚步以示恭敬。 双方见面寒暄一阵之后,张广便带他们入了城。海汉接管崖城之后,并没有另行征地来修建治所,而将过去的崖州衙门改造成了崖城县管委会办公地,本地政、军、民的官方机构都设在这里,工作人员和前来办事的民众都不少,倒也颇为热闹。 张广将他们请到后堂落座,让秘书给众人上了茶,然后于小宝送上带过来的伴手礼,大家把场面工夫做完之后,于小宝这才提起正事。 于小宝此行是肩负两重使命,一是青年团的宣传工作,二是代表执委会巡视地方政务、国防、基建等事务。当然了,他这个巡视权也仅仅只是“视”而已,并没有直接插手地方事务的权力,所以跟传统的钦差大臣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别。主要目的还是了解地方上的工作进展,然后将收集到的情况带回三亚,向执委会进行汇报。 正文 第1278章 甘蔗产业 海南岛上各县执政的基本都是穿越者,于小宝自然也不敢在这些人面前拿什么特使的架子,所以这个巡视工作,主要还得地方上配合才行。不过于小宝本身加入海汉的时间就早,跟大部分穿越者都是认识的,而且这么些年共同生活在一起,很多人根本就没有再把他当成原住民看待,这也是执委会委派他这样一个年轻官员担此重任的原因之一。 张广很清楚于小宝和张千智这两个年轻人受执委会重视的程度,当然不会为难他们,很主动地提供了配合,命人将去年到今年的政务记录都取了出来,让他们翻阅查看。 崖城县的政务记录无疑是相当不错,可以说是政通人和,这里紧邻三亚,是最早被海汉纳入治下的城池,社会改造的程度也较为彻底。早前本地的地主和官宦家族,要嘛迁回了大陆,要嘛就死心塌地的投靠了海汉,放弃了明人身份,至于不服从海汉统治的少数人,坟头草都已经两米高了。 如今崖城县的人口比例,只有大约两成左右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占据人口绝大多数的是海汉接管这里之后,历年来陆续迁入的外来移民。这些新移民在本地没有什么根深蒂固的宗族关系,对政府而言管理的难度也要小得多,而且大多数人来到这里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家产,在很长一段时期内都要依靠政府提供的工作和补助来维持生存,对国家的依赖度要远远大于能够自给自足的传统农业社会。 这些移民几乎都是在危难中被海汉所拯救,对于这个新生政权的忠诚度也是相当高,加上这里的外来人员不像三亚那么多,社会风气相对三亚更为淳朴一些,而张广早年就在驻崖办工作,对本地的状况也比较熟悉,因此治理地方政务也算是得心应手。这修桥铺路,指导农业生产,开展外贸活动,各种政令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实施,虽然成绩不算特别突出,但至少也是中规中矩,没有多少可以挑剔的地方。 于小宝一边查看政务记录,一边与张广进行交流。不过其他无事可做的人就有些无聊了,只能在旁边候着,还不能随便出声。好在这番过场持续的时间也不算太长,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张广看距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便安排于小宝等人去参观本地的甘蔗农场运作。于小宝见张广作势要亲自带路,连忙抢在前面道:“若是路途较远,首长派人带路便是,不用亲自跑一趟了。” 张广摆摆手道:“不远不远,出东门就是好几千亩甘蔗田,加工厂也在东门外,走路过去也就几分钟的事。” 刘尚听到“加工厂”这三个字立刻从走神状态活过来了,他记得刚才在来崖城的途中,于小宝曾经提到过,海汉在甘蔗加工环节上也已经使用了蒸汽机械装置。刘尚对甘蔗并无兴趣,但这蒸汽机是如何用在甘蔗榨汁上,他倒是很想去亲眼见识一下。 一行人出了东门,眼前果然是大片大片的甘蔗田,数以百计的力工正在将收割的甘蔗装车运走,大捆的甘蔗在车上堆得像小山一般,由牛拉着在路上缓缓行进。 张广介绍道:“往年的收割季一般都集中在五月,不过这两年我们这边开始实施全年轮种,所以基本上全年都会有新鲜甘蔗出产。我准备等今年冬天不那么忙的时候,就组织人力在这里修一条货运轨道,提高甘蔗种植区到加工厂之间的运输效率。” 从甘蔗种植区到加工厂其实路途很近,所以修路的成本不会太高,而短途拉货所需的轨道建设方案,早在这几年的矿山开采过程中就通过实践积累了大量经验,可以说从修路到后期的设备调试维护的一整套操作都已经十分成熟了,一个冬天就足以完成这种工程量不算太大的基建项目。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南岛上各县执政的基本都是穿越者,于小宝自然也不敢在这些人面前拿什么特使的架子,所以这个巡视工作,主要还得地方上配合才行。不过于小宝本身加入海汉的时间就早,跟大部分穿越者都是认识的,而且这么些年共同生活在一起,很多人根本就没有再把他当成原住民看待,这也是执委会委派他这样一个年轻官员担此重任的原因之一。 张广很清楚于小宝和张千智这两个年轻人受执委会重视的程度,当然不会为难他们,很主动地提供了配合,命人将去年到今年的政务记录都取了出来,让他们翻阅查看。 崖城县的政务记录无疑是相当不错,可以说是政通人和,这里紧邻三亚,是最早被海汉纳入治下的城池,社会改造的程度也较为彻底。早前本地的地主和官宦家族,要嘛迁回了大陆,要嘛就死心塌地的投靠了海汉,放弃了明人身份,至于不服从海汉统治的少数人,坟头草都已经两米高了。 如今崖城县的人口比例,只有大约两成左右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占据人口绝大多数的是海汉接管这里之后,历年来陆续迁入的外来移民。这些新移民在本地没有什么根深蒂固的宗族关系,对政府而言管理的难度也要小得多,而且大多数人来到这里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家产,在很长一段时期内都要依靠政府提供的工作和补助来维持生存,对国家的依赖度要远远大于能够自给自足的传统农业社会。 这些移民几乎都是在危难中被海汉所拯救,对于这个新生政权的忠诚度也是相当高,加上这里的外来人员不像三亚那么多,社会风气相对三亚更为淳朴一些,而张广早年就在驻崖办工作,对本地的状况也比较熟悉,因此治理地方政务也算是得心应手。这修桥铺路,指导农业生产,开展外贸活动,各种政令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实施,虽然成绩不算特别突出,但至少也是中规中矩,没有多少可以挑剔的地方。 于小宝一边查看政务记录,一边与张广进行交流。不过其他无事可做的人就有些无聊了,只能在旁边候着,还不能随便出声。好在这番过场持续的时间也不算太长,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张广看距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便安排于小宝等人去参观本地的甘蔗农场运作。于小宝见张广作势要亲自带路,连忙抢在前面道:“若是路途较远,首长派人带路便是,不用亲自跑一趟了。” 张广摆摆手道:“不远不远,出东门就是好几千亩甘蔗田,加工厂也在东门外,走路过去也就几分钟的事。” 刘尚听到“加工厂”这三个字立刻从走神状态活过来了,他记得刚才在来崖城的途中,于小宝曾经提到过,海汉在甘蔗加工环节上也已经使用了蒸汽机械装置。刘尚对甘蔗并无兴趣,但这蒸汽机是如何用在甘蔗榨汁上,他倒是很想去亲眼见识一下。 一行人出了东门,眼前果然是大片大片的甘蔗田,数以百计的力工正在将收割的甘蔗装车运走,大捆的甘蔗在车上堆得像小山一般,由牛拉着在路上缓缓行进。 张广介绍道:“往年的收割季一般都集中在五月,不过这两年我们这边开始实施全年轮种,所以基本上全年都会有新鲜甘蔗出产。我准备等今年冬天不那么忙的时候,就组织人力在这里修一条货运轨道,提高甘蔗种植区到加工厂之间的运输效率。” 从甘蔗种植区到加工厂其实路途很近,所以修路的成本不会太高,而短途拉货所需的轨道建设方案,早在这几年的矿山开采过程中就通过实践积累了大量经验,可以说从修路到后期的设备调试维护的一整套操作都已经十分成熟了,一个冬天就足以完成这种工程量不算太大的基建项目。 海南岛上各县执政的基本都是穿越者,于小宝自然也不敢在这些人面前拿什么特使的架子,所以这个巡视工作,主要还得地方上配合才行。不过于小宝本身加入海汉的时间就早,跟大部分穿越者都是认识的,而且这么些年共同生活在一起,很多人根本就没有再把他当成原住民看待,这也是执委会委派他这样一个年轻官员担此重任的原因之一。 张广很清楚于小宝和张千智这两个年轻人受执委会重视的程度,当然不会为难他们,很主动地提供了配合,命人将去年到今年的政务记录都取了出来,让他们翻阅查看。 崖城县的政务记录无疑是相当不错,可以说是政通人和,这里紧邻三亚,是最早被海汉纳入治下的城池,社会改造的程度也较为彻底。早前本地的地主和官宦家族,要嘛迁回了大陆,要嘛就死心塌地的投靠了海汉,放弃了明人身份,至于不服从海汉统治的少数人,坟头草都已经两米高了。 如今崖城县的人口比例,只有大约两成左右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占据人口绝大多数的是海汉接管这里之后,历年来陆续迁入的外来移民。这些新移民在本地没有什么根深蒂固的宗族关系,对政府而言管理的难度也要小得多,而且大多数人来到这里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家产,在很长一段时期内都要依靠政府提供的工作和补助来维持生存,对国家的依赖度要远远大于能够自给自足的传统农业社会。 这些移民几乎都是在危难中被海汉所拯救,对于这个新生政权的忠诚度也是相当高,加上这里的外来人员不像三亚那么多,社会风气相对三亚更为淳朴一些,而张广早年就在驻崖办工作,对本地的状况也比较熟悉,因此治理地方政务也算是得心应手。这修桥铺路,指导农业生产,开展外贸活动,各种政令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实施,虽然成绩不算特别突出,但至少也是中规中矩,没有多少可以挑剔的地方。 于小宝一边查看政务记录,一边与张广进行交流。不过其他无事可做的人就有些无聊了,只能在旁边候着,还不能随便出声。好在这番过场持续的时间也不算太长,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张广看距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便安排于小宝等人去参观本地的甘蔗农场运作。于小宝见张广作势要亲自带路,连忙抢在前面道:“若是路途较远,首长派人带路便是,不用亲自跑一趟了。” 张广摆摆手道:“不远不远,出东门就是好几千亩甘蔗田,加工厂也在东门外,走路过去也就几分钟的事。” 刘尚听到“加工厂”这三个字立刻从走神状态活过来了,他记得刚才在来崖城的途中,于小宝曾经提到过,海汉在甘蔗加工环节上也已经使用了蒸汽机械装置。刘尚对甘蔗并无兴趣,但这蒸汽机是如何用在甘蔗榨汁上,他倒是很想去亲眼见识一下。 一行人出了东门,眼前果然是大片大片的甘蔗田,数以百计的力工正在将收割的甘蔗装车运走,大捆的甘蔗在车上堆得像小山一般,由牛拉着在路上缓缓行进。 张广介绍道:“往年的收割季一般都集中在五月,不过这两年我们这边开始实施全年轮种,所以基本上全年都会有新鲜甘蔗出产。我准备等今年冬天不那么忙的时候,就组织人力在这里修一条货运轨道,提高甘蔗种植区到加工厂之间的运输效率。” 从甘蔗种植区到加工厂其实路途很近,所以修路的成本不会太高,而短途拉货所需的轨道建设方案,早在这几年的矿山开采过程中就通过实践积累了大量经验,可以说从修路到后期的设备调试维护的一整套操作都已经十分成熟了,一个冬天就足以完成这种工程量不算太大的基建项目。 正文 第1279章 天下第一 于小宝可没有张千智那么悠闲,当下根本没空去注意自己下属的状况,他来这边不只是走马观花地看看而已,而是要实地了解本地的农业开发和深加工产业的运作情况,并且搜集执委会感兴趣的关键数据,写成总结报告交上去。张千智跟刘尚交谈的时候,他正在聚精会神地听取张广对本地制糖和酿酒产业的介绍。如果他也注意到刘尚对蒸汽机的兴趣,那多半会和张千智一起劝说刘尚放弃目前的行当,转行去研究机械。 参观完制糖和酿酒的作坊之后,众人倒也没有空手而归,张广早就让人准备了礼物,于小宝带这队人见者有份,刘尚自然也是其中之一。这伴手礼都是土特产,一份白砂糖,一份三亚特酿,都用一模一样的小玻璃瓶封装,放在一个小巧锦盒中,虽然不算什么贵重礼物,但这包装的档次着实不差,放到市面上肯定能卖出不错的价钱。当然了,这样的量产型礼包也并非为于小宝这队人专门准备的,崖城县这边的甘蔗产业起步之后,迎来送往的各种应酬也多了,这礼包便是专门做出来在这类场合使用。 刘尚虽然不会贪图这点小利,不过也由此能感受到海汉在贸易方面的用心之处,连送礼都不忘顺带着推销本地的土特产。 事实上崖城县大面积种植的经济作物远不止甘蔗而已,油料作物、香料、茶、烟叶、橡胶树、各种果树等等,也有好几千亩的种植面积,不过相较于已经成为本地主打的甘蔗产业,其经营规模就显得较为零散了,而且有些农场的位置距离县城也比较远,如果要一一走访完,至少要在本地再待个两三天才行。 于小宝的行程安排可没有这么充裕的时间,他的任务是巡视地方而非游山玩水,在大致了解本地的情况之后,便要启程去下一站了。而一直让刘尚心悬着的宣讲活动,在本地并没有相应的安排,这也让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参观完这边的甘蔗农场,便已经到了中午时分,众人又回到县城里,张广在城中的酒楼设宴招待。这顿饭也算是接风和送行一起办了,酒菜极为丰盛,不过于小宝却没松口让随从人员放开喝酒,只是一人敬了张广一杯算是尽到礼仪。张广心知他们忙完这边的事还要接着上路,当下也不多劝酒,只让众人多多吃菜。 直到宴席结束,桌上的菜都换过两轮了,这厨房还在一直不停地上菜,刘尚也是暗自感叹这海汉官场的奢靡之风丝毫不亚于大明。不过这在张广、于小宝等人看来却再正常不过,海汉人对吃穿住行的舒适极为讲究,特别是吃喝方面绝对不会迁就,烹饪也一直是海汉职业培训中的重点项目,受重视程度甚至不亚于蒸汽机这类高级专业。这迎来送往不好好吃一顿,简直就跟见面没打招呼一样不合理,由此也就自上而下慢慢形成了海汉独有的社交文化。 当然了,这种由穿越者带来的习惯主要还是因为他们原来的时空已经有了比较丰富的物质生活,可以说只要有钱就能顿顿吃到山珍海味,到了这边掌权之后,自然也把这个习惯延续下来。而这个时空中的大多数人还是在为温饱而挣扎,对于吃喝的要求就远比海汉人低多了,哪怕是官场宴请,论吃喝也绝对没有海汉这么讲究。再加之这场宴席是有张广亲自张罗,档次自然是按着首长宴席的标准来,酒楼老板为了拍张广马屁,自然是不计成本要做好这个酒席了。 不过这样的餐饮文化也直接导致了海汉上层官员的体重普遍超标,像张广这种穿越初期还可以轻松上树架电线的身手,如今八年过去,体重比当初已经增加了将近一半,别说上树,连上马都有点吃力了。于小宝等人倒是正处长身体的时候,加之外勤任务也多,吃得多消化得也彻底,倒是还没怎么长胖。 不过这等场面在刘尚这种新人眼中,那就显得十分铺张了。当然从另外一种角度去理解,也可以视作海汉有钱任性的一种表现。 张广命人撤了宴席,上了茶水,又与众人聊了一盏茶的工夫,于小宝这才开口告辞。张广送到县城北门,于小宝无论如何便不让他出城相送了,这要是传出去不免会有蔑视尊长之嫌。众人从北门外的码头乘船返回水寨,然后换乘来时的帆船离港继续上路。 于小宝和张千智上船之后就进到舱中整理崖城县的资料去了,这倒是让刘尚舒了一口气,只要张千智在他目力所及的范围内出现,他就总觉得对方的目光是盯在自己身上,这种感觉让他一直如坐针毡。刘尚现在也不确定张千智到底是不是发现了自己哪里不对,跑肯定是不能跑的,他也不可能在当下从海汉人眼皮子底下溜走,只有硬着头皮撑着,尽力掩饰身份,不要露出任何引人注目的破绽。 至于下一站目的地,于小宝在出发之前已经宣布过了,是位于海南岛东南角的莺歌海县。这地方在海汉人到来之前并不出名,甚至连常驻人口都极少,但如今说到这个地方,就连第一次来海南岛的刘尚也听说过名头,原因便是莺歌海县有一处传说是天下第一的大盐场。 当然对于这个传言,刘尚并不完全相信,据他所知长江以北的淮安府盐城县,那里几乎整个县都是盐户,而且大明一县人口要比海汉同等行政单位所辖人口多得多,而盐城县的盐场已经运作几百年,这莺歌海县的盐场从开建到现在才不到十年而已,照理说海盐产量自然也应该是大明居于上风。 但刘尚也知道海汉的吹嘘基本都是建立在事实基础之上,并不是那种毫无根据的吹牛皮,既然号称天下第一,那想必生产规模也是相当惊人了。而近年来两广地区的盐业市场几乎都被海汉的低价精盐所占领,这莺歌海盐场应该也是功不可没了。 刘尚所不知的是,莺歌海盐场出产的海盐可不仅仅只是占领两广地区而已,就连海对面的安南也没能逃过海汉的商业攻势,如今安南市面上的官盐有超过八成是由海汉供货,可以说已经变相垄断了安南国的盐业。当然垄断安南盐业的原因相对比较复杂,除了与海汉之间特殊的国际关系之外,还涉及到安南达官显贵在这些垄断行业中的巨大利益,这赚的钱也不全是流入到海汉手中,一部分其实最终是进入到了安南当权者的口袋里。 从崖城县到莺歌海的航程不到三十海里,一路顺风顺水,又是赶在了天黑之前抵达了目的地。不过刘尚所乘的这艘船在进入莺歌海港湾的时候却遇上了航道拥堵,原本就极为狭窄的航道被进出这里的运盐货船堵了个结实,于是他们也只能跟在后面排队入场。 结果这一等就等了许久,驶入莺歌海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刘尚本想看看这莺歌海的风光,但此时入港就只能看到岸上星星点点的灯火,只能把这个念头留到明天来完成了。 下船之后先找地方吃饭,刘尚发现这里的饭店硬件档次似乎要比先前去过的崖城好不少,但转念一想便也了然,这糖商酒商,终归还是没有盐商有钱,这地方接待的外来客人一多半都是有实力做跨国贸易的盐商,消费能力自然无需质疑,若是条件差了,恐怕这些盐商老爷们还不愿意住下来呢! 刘尚这番猜测倒是正好蒙对了本地的状况,莺歌海县境内耕地极少,主要产业便是制盐与捕鱼,而外销产品则是以食盐为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天天都会有盐商出入此地,甚至有不少大盐商索性便在本地签下长期租赁地皮的协议,自己修建了商栈以便于囤货。以盐商的消费水平,要拉动本地的服务业发展并不困难,所以这里的第三产业在质量上并不比三亚这种大型海港城市差多少,物价也是与三亚基本持平的。 不过刘尚等人并没有打算在这里住下,仅仅只是吃饭而已,因为本地专门为公务来往此地的人员建有免费入住的招待所,于小宝当然也不好再单独列一笔住宿开销出来。但目前这个时间已经过了招待所供应晚饭的时候,他们这一行人也只能选择在外面解决了。 得益于位置紧邻渔业资源丰富的北部湾,莺歌海附近海域的海鲜品种极为丰富,而本地饭馆的招牌菜几乎全是海里捞起来的食材,众人继中午的酒宴之后再次大快朵颐。刘尚一边吃一边心想这趟出巡的差事未免也太幸福了,光是这一路上胡吃海塞,就已经是常人难以享受到的待遇了,就是不知道以后进入宣传部当差之后,是否还能经常接到这么好的差事。 不过刘尚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自己来海汉的任务是要设法潜伏到官府里获取更多的机密情报,而不是以官方人员身份去贪图物质上的享受。他自恃一向意志坚定,怎地这才离开三亚没两天,自己的心态竟然开始摇摆不定了,当即便在心中暗暗自省一把,然后又夹了一只硕大的白灼虾到自己碗中——多消耗一些海汉官方的财政,那应该也算是作了一点微小的工作吧。 吃完饭结了账,这一顿竟然反而比昨天在崖城水寨吃晚饭要便宜,大概也是因为这一顿几乎全是点的海鲜。毕竟海鲜在本地的价格甚至比蔬菜还便宜,这地方因为土地盐碱化严重,几乎种不出蔬菜,所以蔬菜瓜果也都得靠从外面运入,价格自然也是居高不下。 刘尚摸了摸自己吃得圆滚滚的肚子,心道这海汉人果然会享受,要是自己在海南岛上再住个三年五载,怕不是得长成一个大胖子。他在席间观察众人,见这些大大小小的海汉官员对此似乎都习以为常,要说心里没点羡慕是不可能的。于小宝和张千智这样的高官且不提,其他这些技术官僚的收入也要比大明的七品知县高多了,待遇又这么好,也就难怪很多人削尖脑袋要往衙门里钻了。 招待所距离吃饭的地方不远,很快便到了,刘尚发现这里的住宿条件居然比昨天花钱的地方还更好一些,而且住的全是单间,想来也是与本地的经济水平有关。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刘尚早早便醒来,没有再让同伴来叫他。 刘尚推开窗户向外望去,接下来这一刻他险些飚出脏话来,只见远处的原野上一片白茫茫,仿佛是大雪之后的银装素裹一般。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夜行千里到了北地,但转念一想这才六月间,就算北地也绝对不会有下雪的天气,自己身处南海,又怎么可能看到雪景。这一下他才总算反应过来,远处所看到的白色原野并非雪地,而是本地的盐田。 刘尚仔细望去,目力所及之处,几乎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也不知远处的盐田有几百几千亩。他以前虽然见过海边制盐的盐场,但绝无这么大的规模,不知北地号称全县盐户的盐城县是否也是这般景象。这莺歌海盐场被海汉人自封为天下第一盐场,的确是有些底气在的。 事实上莺歌海盐场在穿越者来此之前的那个时空中,不但是海南最大的盐场,也是中国南方最大的海盐生产地,这里的海水浓度仅次于死海和红海,是世界上最咸海区之一。穿越者选择这里建设盐场,是有着充分的科学依据,近八年的开发建设再加上超越时代的制盐技术,不管从盐田面积,年产量还是技术含量来说,莺歌海盐场称作天下第一都是毫无争议的事实。 正文 第1280章 莺歌海县 莺歌海县是岛上少数由归化籍官员执政的地区之一,不过在这里当政的这位老兄也并非生手,正是当初最早投靠海汉的大明地方官员之一,崖城水寨的水师参将罗升东。 罗升东在投靠海汉之后得到的好处着实不少,不但从小小的基层军官一路顺利升到了参将,而且利用手中的职权,以水师战船为交通工具,向当时的大明统治区贩运海汉出产的私盐,前前后后几年辛苦下来也是发了大财。后来罗升东见海汉在海南岛日益势大,食盐生意也从地下走私慢慢变成公开操作,私盐贩子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小,自己也不想再挂着一个无用的参将空衔,索性便弃了大明的官位,在三亚买了房入了籍,安安心心当海汉人了。 既然已经放弃了明人身份做了海汉人,罗升东所要考虑的问题自然就从发财致富转移到了今后的发展上,这不单单是他个人的命运走向,更关系到家族的未来前景。钱对于罗升东而言,这辈子肯定已经用不完了,下一代也基本能做到衣食无忧。他在海南岛本地和南海的各处殖民地都投资了一些种植园,已经逐步进入到稳定的收益期,每年的获利并不比之前走私食盐差多少,足以保障家人今后的生活所需。 但仅仅如此还是不够的,罗升东尝过手握权力的甜头,自然不甘于在后半生做个混吃等死的地主,何况海汉国国力蒸蒸日上,如果不能给后代争取一个更好的出身,那么罗氏家族就算再有钱也仍是一介平民,想办法在海汉入仕为官,罗升东认为这才是庇佑家族后人的最佳方案。 罗升东自恃与海汉高层的官员们都相处得比较融洽,他便自行出面求到执委会这边,希望能够换个方式为国效力,执委会念在他这几年为海汉执委会鞍前马后也做了不少事,甚至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他也有参与其中,功劳和苦劳都是有的,于是便给了他这么一个机会。反正海汉任用大明及其他国家的投降官员早有先例,倒也不差罗升东一个。 当然了,罗升东也并不是执委会点了头就立刻上任,而是参加了一段时间的政务培训,后来又在三亚、儋州和海口分别实习了一个月左右,这才被任命为莺歌海县的管委会主任。 不过其中起到关键性作用的,还是罗升东拜对了菩萨烧对了香,他早在几年前为了私盐生意就硬生生拜了海汉工业部主管盐业的安西为师,尽管他年纪比安西还大了好几岁,但就此以后便执师徒之礼对待安西。罗升东向执委会提出转职的时候,安西在中间也是替他出了声,这样才将莺歌海县的差事交到了罗升东的手上。 罗升东有名师在上,自己又在这个行业里打滚了好几年,什么门门道道都一清二楚,由他来出任食盐产地的地方官,专业方面倒也能够胜任。虽然以前是武官出身,不过在经过海汉的政务培训之后,能力也足以管理一县之地了。往来这里的有钱盐商虽然很多,但罗升东自己就是有个有钱人,并不会轻易被人用金钱收买,加之他也知道海汉的内部监察另有一套独立运作的体系,自己这个官位可不是什么铁饭碗,所以上任了一年多以来,倒也把地方打理得井井有条,没有犯下什么明显的过失。 三亚派巡视组到各县巡察政务民情,这事罗升东也已经提前得到通知,不过也是于小宝等人到了莺歌海住下来之后,他才得知消息。罗升东的态度还是很端正,一大早便来到县招待所主动会见于小宝。众人一起用过早饭之后,罗升东便张罗着带他们去参观本地的盐场生产情况。 “还得乘车?”刘尚看到招待所外面停着的几辆带遮阳篷的马车,心中不禁产生了疑问。这地方是不是也太有钱了一点,明明盐场就在目力所及的地方,还要专门派几辆马车来拉人。 不过罗升东接下来就解释清楚了原因:“县里盐场范围太大,靠两条腿就太累了。各位乘车视察,身体也能稍微轻松点。” 罗升东这个举动还真不是单纯的炫富或者拍马屁,莺歌海盐场的面积颇大,东西方向和南北方向的跨度都有十里左右的路程,靠两条腿步行参观确实会比较累。而且来此参观的人多数都是盐商,这些养尊处优的大商人自然是要乘车游览,现在对于小宝一行人也只是给予了一视同仁的待遇而已。 马车驶到近处之后,刘尚才发现这里的盐田并不是远看那样白茫茫的一片,而是由无数块矩形盐田组成。有些盐田已经基本完成了晒盐的过程,白花花的海盐就如同白雪一般覆盖在盐田里。一些盐场工人正在用木铲将晒好的食盐铲到一起,成堆的食盐从远处看的确很像是冬天的积雪。 只可惜刘尚所乘坐的这辆车上并没有配备专门的解说人员,而罗升东则是在前面一辆车上陪同于小宝和张千智,刘尚想要了解本地的盐田规模和生产能力,大概也只能先委屈一下了。 不过就算刘尚对于盐场的生产流程并不是那么熟悉,他也还是很快就在视野中发现了一样自己认识的特殊物品——蒸汽机。与别处的蒸汽机有所不同的是,它在这里主要是用于汲水,将卤水池中的饱和盐液抽入结晶池中,这相比原本的人力抽水可就高效多了。刘尚看着那突突作响的蒸汽机,心道海汉人果然是将这蒸汽机用到了各种场合,连这盐场也没放过,这一台蒸汽机的抽水效率胜过十倍人力,海汉人敢夸口这里是天下第一盐场,果然是有底气的。 事实上海汉在几年前就开始在胜利港外的盐场公社试用蒸汽机提灌设备来辅助生产,在积累了大量的使用经验之后,才逐步推广到包括莺歌海盐场在内的其他食盐产地。不过在莺歌海的推广中也遇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那就是本地的淡水资源相对比较缺乏,特别是在盐田附近根本就找不到淡水水源,也只能依靠打井开采地下水以满足蒸汽机的工作需要,为此也是额外耗费了不小的人力物力。 但使用蒸汽机之后带来的生产效率提升十分显著,增加的效益迅速弥补了这些支出,目前已经十多台蒸汽抽水机在莺歌海的各处盐场投入使用。不过这对于莺歌海的生产规模而言还远远不够,罗升东也希望借着这次三亚有巡视组过来视察工作的机会,再表明一下本地的生产需求,让工业部能够尽快再安排生产几套蒸汽机提灌设备交付莺歌海盐场使用。 与其他地方类似,当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蒸汽动力机械带来的生产力变革之后,早期的推广就逐渐变成了使用者的主动要求,而海汉的工业制造能力还远远不足以解决蒸汽机的需求,因此很多地方也只能先向工业部提交订单,再由执委会和工业部共同决定先解决哪些地区和行业的需求问题。 在海汉目前不断扩充实际控制区的大环境下,军事无疑是首先需要照顾到的用途,海汉海疆南北跨度逾万里,蒸汽战舰对于海军而言已经成为了不可或缺的战斗利器,海汉对他国所保持的海上军事优势,很大程度上就依赖于蒸汽动力给战船带来的性能提升。工业部的蒸汽机产能,至少有一半是要分配给军工项目,剩下的部分才能由其他民用项目来进行瓜分,竞争甚至可以用激烈来形容。 罗升东虽然与海汉的高层有那么一点交情,但他在官场打滚这么多年,也明白拿私交解决公事并不是一种明智的行为,所以即便莺歌海盐场对蒸汽设备有很大的需求,他还是只能力图通过正式的渠道来向上面提出要求。而巡视组在罗升东眼中看来,其实可以算作是一种值得尝试的捷径。 只要能说动于小宝等人,由他出面去向执委会提出申请,那么效果可能会大大好于罗升东自己打报告的结果。他很清楚于小宝在海汉受宠的程度和与高层人物的交情,都不是自己可以相提并论,所以对于小宝等人的到来也作了一定的准备工作。别的不说,巡视组这一行人在招待所入住时能全部分到单人间,这就是罗升东提前打了招呼的结果。 罗升东的手段当然不止于此,他根据自己的官场经验,认为于小宝这种年少得志的青年官员并不会太在意旁人口头上的吹捧,因为这类人他应该根本就看不上眼,至于变相行贿的手段更是万万不可取,一旦被对方认为自己有什么不好的目的,回去给首长们打个小报告,那可就跳进南海也洗不干净了。 罗升东认为取悦对方的关键,是在于能让对方在本地公干期间感到心情愉悦,除了给于小宝等人提供比较舒适的吃住行条件之外,他还特地提前召集本地各个部门的管理人员做了准备,生产单位强调劳动纪律,居住区和商业区做好清扫工作,自己也准备好了政务方面的资料,务求让巡视组在本地挑不出太多的毛病。 双方都是归化籍的干部,官职地位也半斤八两差不多,而且八年前便已经互相认识了,只是工作上没有什么交集,平时很少有打交道的时候。但不得不说罗升东这番粗中有细的安排,倒是的确很对于小宝的胃口,他只希望能够在莺歌海县顺顺利利地完成自己的工作,并不需要对方给予自己什么好处或是表现出谄媚的态度,只要能好好配合说明本地的政务状况就行了。 车队在走了大概两里地之后,才停在了一处房屋较多的地方。这里也并非本地民众的住所,而是管理这附近盐田的生产中心。这里的职能主要是分配人手和生产任务,存放生产工具,以及用来储存成品盐的库房。 刘尚注意到这里的房屋全都是用粗重的条石修筑,这种全石材质的房屋,刘尚也是来到海南岛之后第一次看到,走到进处便能看到房屋外墙表面都有一片片细小的盐粒附着其上,伸出手指轻轻一捻便能捻下来。 正好此时罗升东也在向众人介绍修筑这种房屋的原因,是因为本地空气中的盐碱成份较重,其他材质的建材易被腐蚀,只有石材才能保持长久的稳定。不过这样一来,修建房屋的成本自然就比别处高出不少,若不是盐场财力充裕,也很难大量建造这种造价高昂的石质建筑。 罗升东带众人进到其中一间房子里,这屋内有数人正在伏案拨弄着桌上一些用小瓷碟盛装的食盐。罗升东介绍道:“安西首长为本地出产的食盐定下了三档标准,此处便是将已经制成的食盐进行抽样检测,查看起是否合乎标准,如未达标,是不可向外出售的。” 所谓三档标准,其实更多的是出于商业销售方面的考虑,以食盐的品质高低来作为定价的参考标准,达到覆盖高中低各个价位的目的。具体来说就是分为了粗盐、精盐和特制盐三档。 粗盐基本上就是盐水蒸发,盐分结晶后的天然盐,生产工艺最为简单,成本最低,价格自然也最为便宜,是海汉用来抢占低端市场的利器。而精盐的生产过程则是复杂得多,需用粗盐经过过滤,加入其他溶液生成沉淀,除去其中各种杂质,然后蒸发水分,通过了一系列物理和化学手段提纯的处理之后,才得到了较为纯净的精盐。这工序复杂得多,市面上的价格自然也是得要成倍地增加。 至于更为高档的特制盐,那就是靠着商业包装卖个概念为主了,在精盐的基础上加入一些食用香料的成分,配上精美的包装和专门制定的品牌宣传策略,销售对象也是以不差钱的社会上层人士为主,售价超过粗盐十倍以上。虽然产量不高,但利润却是相当可观的。 正文 第1281章 宣讲活动 海汉在商业运作方面的能力,刘尚一向十分佩服,他知道这些人总会有办法能把豆腐卖出肉价钱,食盐生意大概只是又一个体现这种超凡能力的领域而已。 罗升东则是拿起样品向于小宝展示,同时说明这些产品的生产和销售状况。刘尚站在不远处竖起耳朵听,倒也基本都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禁再次为海汉的食盐贸易规模感到吃惊。 目前仅是每天从这里销往外国的食盐,就多达万斤计。而上一年各行政市县向财政部缴纳财税的排行榜中,莺歌海县名列第三,仅次于三亚市和海口市,甚至已经超过了儋州市,可见这地方的盈利能力之强。 颇为讽刺的是,莺歌海县的居民有大部分都是从大明东南沿海各地迁居而来的盐户。由于海汉盐近年来逐步占领了这些地区的食盐市场,当地盐场因为无利可图而纷纷倒闭,这些盐户世世代代都是以制盐为生,要改做其他行当也十分不易。而海汉很适时地在这些盐场开展了移民招募活动,将失业盐户成批招募来海南岛重操旧业,这些熟练工只要稍加培训,就能胜任海汉改进过的海水制盐工序操作,这也是莺歌海盐场能在短短数年中发展到现今规模的主要原因之一。 刘尚听了罗升东的介绍之后也觉得有些无语,海汉靠着大规模生产出来的廉价食盐打垮了大明东南的官办盐场,然后将失业盐户招募到自己这边进一步扩大生产规模,长此以往,大明东南地区的盐业命脉也会被他们逐步控制在手中,甚至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刘尚的视角能再高一点,他就会发现类似的状况可不仅仅是制盐这个行业而已,还有其他很多技术工种也都处于这样的进程中,大量有专业技能的技工和匠人被海汉通过各种方式招募到海南岛,而大明相应的生产领域也正在绝大部分人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不断被削弱。 罗升东的介绍主旨就是突出他上任之后本地的产业发展状况,其中也列举了大量的数字来突出自己的政绩——他很清楚海汉高层最看重的便是各种数据,对此也是早有准备。 看过了质检环节之后,罗升东才带着众人出去参观生产场地,顺便给众人也科普了一下本地的食盐生产流程。刘尚对于盐场怎么制卤、结晶、提纯之类的生产过程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他更关心的是自己在这一站会被安排的差事。因为早上出发前,于小宝已经给他说了今天在莺歌海县可能会安排宣讲活动,他现在也趁着参观的工夫,一边走一边回忆自己之前背过的那篇文稿。 参观盐场的活动一直持续到中午时分,走访了三处盐场之后,罗升东才带着众人回转到县城。不过莺歌海县城与崖城有所不同,外围并没有传统的中式城廓,完全就是一个开放的市镇。而且本地几乎没有什么军事设施,在刘尚看来就是一处不设防的城市。但这种安排似乎也在情理之中,莺歌海进出航道极为狭窄,而港湾内的海岸线除了一小段修筑码头之外,其他地方几乎全是成片盐田。 除了几年前在进出港航道旁边修建的几座炮台之外,本地基本上就没有其他军事设施了,驻军部队也仅有一个连而已,地方上的治安主要是依靠警察和民兵来维护。但本地生活富足,加之海汉近年已经肃清了附近海域,安全方面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隐患。 午宴的丰盛程度自然不必多言,不过因为下午还有正事要办,罗升东也就没有招呼众人饮酒。吃过午饭之后,罗升东便将众人带到县城外一处提前搭建好的会场,这里便是专门准备给巡视组作宣讲活动之用的场地。 刘尚被安排在了第二顺位上台宣讲,就排在于小宝后面,饶是他过去一个月都在茶馆里演出,但遇到这样正式的官方场合,也还是不免有些紧张。趁着还没开场,又抓紧时间过了一遍稿子。 不多时听众便陆陆续续来了,至少有一半都是盐商,另外一半则是由本地的船行经营者、盐场干部和群众代表组成。总数不过六七十人而已,都是罗升东提前就拟好了名单通知来的,刘尚见人不算太多,这才稍稍镇定了一些。 见听众都基本入座了,于小宝和罗升东一起走到前面,由罗升东向与会听众介绍了于小宝一行人的身份和来此宣讲的目的。有听过于小宝名头的人便立刻带头鼓起掌来,希望以此来给这位海汉官场上冉冉上升中的新星留下一点好印象。有不认识这位的,赶紧互相打听他的来头背景。 其实要介绍于小宝的地位很简单,只要青年团主官这一个职位都够了。不仅是海汉国民,只要是经常来到海南岛的外国客商,也都知道海汉青年团的性质几乎就等同于年轻官员的预备队,而管理这支预备队的官员,其地位之高,影响力之大就不言而喻了。这样的大人物平时可很难有机会接触到,众人自然是打起了精神来听接下来的宣讲。 于小宝的宣讲其实没有太具体的内容,主要就是向听众传达执委会近期一些大政方针,比如进一步加大海南岛本地及南海殖民地的农业项目开发力度,增大海上运力,加强与周边国家的海上安全合作等等。这些议题对于政治敏感度不那么高的人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但如果心思比较活络的人,却可以从中体会到海汉的一些最新政治动向,这其中是否蕴涵了可以利用的商机,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了。 于小宝讲完之后,便终于轮到刘尚表现了。事到临头,刘尚反而没那么紧张了,在场这些听众现在看起来其实也与鑫隆茶馆的茶客们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当下要讲的本子换了而已。虽然这本子的内容有些枯燥乏味,但刘尚相信自己应该能比较顺畅地讲完其中的内容。 刘尚上到讲台前,朝听众们抱了抱拳道:“适才听了于主任的演讲,想必各位都会觉得受益良多,在下不才,就刚才于主任所讲之主题,再作一些详细的说明,还请诸位静听。” 刘尚习惯所在,说完之后差点就伸手去摸并不存在的醒木,不过他及时反应过来,当下清清嗓子便开始往下说了。于小宝交给他的这份文稿内有很多内容都是针对商业经营者给出的指导性意见,而且可以说是十分细致具体,就差没有明说到哪里去做什么买卖能赚到钱了。但对于有一定经济头脑的商人们而言,这种程度的提示就已经足够他们领悟精神了。 这份文稿并不需要刘尚按照说书的形式去进行演绎,他也不用辛苦费力再给自己加戏。不过以他说书的基本功来进行宣讲,口条自然是要比未经训练的人流畅得多。于小宝就坐在台下第一排看他表现,心中也是暗暗庆幸自己运气不错,临时挑个人顶替位置,这代班的似乎要比原本的正选还要厉害一点,而且演说过程全程脱稿,可见此人的脑子也的确好使。这趟差事有他顶上位置,后面几站倒也无需担心出什么纰漏了。 刘尚倒不知道于小宝心里已经给了他这么高的评价,他只想着尽力将这个任务完成妥当,不要让于小宝或是张千智有挑刺的机会。 刘尚用了约莫两炷香的时间才将稿子说完,朝台下微微一鞠躬之后便退下了。他久违地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心中暗自担心宣讲效果是否能达到海汉人的要求。他讲完的时候可没有于小宝讲完时那么热烈的掌声,不过这倒也可以理解,毕竟这“宣传干事”的身份跟于小宝相比简直如同路人,台下若是反应热烈,反而会显得很奇怪。 正在惴惴不安的时候,他隐约感到旁边有目光注视着自己,侧头一看却是于小宝朝自己微微点了点头以示肯定,这才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看样子上司对自己刚才的表现还算满意,这下应该不用担心半途就因不合格而被劝退了。 不过这样一来,这趟差事恐怕就得跟着于小宝将海南岛转上一圈才能回三亚了,以目前的进度,这圈走完起码得半个月左右,只能祈祷廖远在三亚别等自己出现等得发疯了。如果廖远出事,那么等自己回到三亚之后,搞不好也会被直接投入大牢。 尽管有这样大的风险,刘尚认为这一趟差事还是值得尝试,虽然目前仅走了两站,但所接触到的信息层面远非普通的潜伏身份所能达到,而且对于海汉这个新兴政权的认识,也由这些信息构筑起了更全面深入的形象。刘尚相信自己如果能够完成这趟差事,不但有机会得到海汉高官的赏识,而且所搜集到的这些信息价值将远远超过过去几年所获。就算上头再安排十人百人到海南岛来潜伏,也未必能有自己手头这趟差事的收获大。 刘尚想着自己的心事,台上的宣讲活动却未就此结束,除了他所主讲的经济贸易话题之外,还有安全、文教、医卫方面的话题也有专人负责宣讲。于小宝一行人的宣讲结束之后,罗升东又上到台前,当着众人的面表了一下忠心,称自己要遵循执委会的指示,继续将莺歌海县的政务工作处理妥当云云。 场面话说完之后,罗升东才宣布散会,不过听众中有不少人都留了下来,一些人是准备询问刚才宣讲中感兴趣的问题,而另一些人则是打算借着咨询问题之名结识于小宝等人。于是于小宝又现场召开了一个小型研讨会,这话匣子一打开了就收不住,众人便在这露天搭建的会场中一直讨论到了夜幕降临时分。如果不是罗升东出声终止了这场讨论,估计众人大有打起火把继续侃下去的势头。 在场的人当中有不少财大气粗的盐商,当即便争相要招待于小宝一行人吃晚饭。不过最后这个资格还是没人抢的过罗升东,因为明天一早巡视组就要离开莺歌海,所以罗升东的理由也很充分——中午那顿是接风,晚上这顿就是践行了。 于小宝果然在席间对刘尚的表现做了表扬,并且表示后面几站的宣讲工作就继续交与他来完成。刘尚心中欣喜不已,赶紧谢过于小宝。 第二天一早,罗升东又是提前赶到招待所,将众人一路送到码头登船,态度可谓相当端正。于小宝已经弄清楚了他的诉求,在分别之时便表示回到三亚之后,会亲自去向陶东来和白克思说明情况,替他递交关于扩大莺歌海盐场蒸汽机使用规模的申请书。 因为出发的时间比较早,离开莺歌海的时候没有再在出入港湾的航道处遇到交通堵塞。从莺歌海盐场到下一站目的地昌化县有大约五十海里航程,对于这艘船而言需要大半天时间才能抵达,不过刘尚担心在船上到处溜达又会撞上张千智这个麻烦,这一天便索性将自己关在船舱中闷头大睡,只在午间出舱去吃了点东西。 不过刘尚的担心实在有点多余了,张千智可没那么多的精力放在他身上,安全部在每个县都安排有机构和人手,他在之前的走访中也与当地安全人员有所接触。虽然这些地方并非他的辖区,不过以他的身份和权限,倒也可以过问当地的安全事务状况。 海汉的安全工作是外松内紧,虽然安全部在外名声不彰,但这个部门的运作可从未停下来过。海汉掌握有诸多领先于整个时代的黑科技,并且凭借其中一些先进科技才能在南海立国,外界对此心怀觊觎的势力可着实不少,而这些都是安全部潜在的对手。只不过张千智大概也想象不到,竟然还有潜伏进来的奸细此时就与自己同在一条船上。 正文 第1282章 昌化县 刘尚吃过午饭继续倒头便睡,一觉醒来已经是到了下午时分,他起身走到舷窗边向外望出去,隐约能看到陆地的影子,按照今天行进的航线来推断,那应该是海南岛的西海岸线。不过此时船距离海岸线还有数里,看样子一时半会还不会靠岸停船。 刘尚航海经验并不丰富,可没法凭借日头和洋流风向之类的自然参照物来判断自己在海上的位置,当下便去问其他人,才得知距离目的地大概还有大约半个时辰的航程。 刘尚随口说道:“但愿今日别再像前天那般,堵在港口外进不去了。” 旁边有人应道:“那可不好说,这昌化港也是出了名的拥堵,港小船多,说不准就给堵在外面了。你看到远处岸上有黑烟冒起的地方,那里就是昌化县了。” 果然等他们所乘这艘船抵达昌化港时,发现这里的状况与前天进入莺歌海海港时如出一辙,一大串货船停在港外等候通行。不过这些船所装的并非白花花的食盐,而是黑乎乎的煤炭。而不远处的空中升腾的股股黑烟,也无不是在彰显着这个地方的与众不同。 昌化前些年只是大明琼州岛西岸一个人口不算太多的小县,就算只在这个岛的范围内也没什么名声,而如今在海汉国内却被称作钢铁之城,短短几年中变化之大也足以令人瞠目。不过刘尚并不清楚昌化过往的历史,他只知道海汉人在这里的内陆某地发现了一个铁矿,然后就近在昌化建立了大型的冶炼作坊,如今已经是海汉最主要的钢铁产地。而这些在海边等待入港的货船上所装载的货物,便是从安南黑土港为本地冶炼业运来的燃料。 昌化港原本只是昌江入海口处的一个渔村小港,其位置正好在河口之内,进出港的航道宽度与莺歌海相差无几。虽然近两年已经在昌江岸边扩建了几处货运码头,但由于昌江入海口处的泥沙淤积状况比较严重,吃水较深的海船在进出昌化港时仍需小心操作,因此本地的港口通航能力仍是远远不及胜利港、三亚港、儋州港这类水深港宽的大型港口。 以海汉目前的工程能力,想要完成疏浚河流入海口航道这样项目仍力有不逮,所以尽管昌化港的建设规模和配套设施已经有些跟不上实际使用的需求,在现阶段也还是只能先暂时凑合着用下去。不过建设部目前已经将昌化港的扩建工作列入了议事日程,只是具体的实施时间和施工规模还有待于在执委会讨论之后才能有明确的决议。 刘尚看着岸边那些装满煤炭的货船,心中也是暗暗佩服海汉的手笔之大,竟然还为此专门建立了一条跨国海运航线,为这里的冶炼业提供燃煤。想那海对面的安南国也是能忍,就这么被海汉硬生生占去一处大煤矿,这么些年还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与海汉交好。 但刘尚转念一想,大明东南这些地方官府又何尝不是如此,这琼州岛都被海汉武装割据好几年了,两广官府又哪曾有过将这里主权夺回的尝试?说到底还是看谁拳头大,跟海汉对着干的武装势力基本都已经或多或少吃过苦头,在见识过海汉的可怕军事实力之后,的确很难让人再生出反抗之心。 刘尚所不知的是,海汉在海外开矿可早就远不止这黑土港一处了,台湾岛的苗栗出磺坑油田,鸡笼港金瓜石金矿,山东登州的福山铜矿,南海邦加-勿里洞岛的锡矿,一大串的海外矿场目前都已经处于开采中,在当地完成粗加工之后再运回海南进行精制提纯。从黑土港运回昌化的煤炭也会有大部分将在本地制成焦炭,再转作冶炼之用。 这种海外采矿的模式虽然效率比较低下,而且对于海上运力的依赖度极高,但对于海汉来说却是仅有的一条发展之道。海南岛这地方在穿越初期有一定的地理优势,但有一个明显的劣势就是矿产资源种类比较有限,仅凭本地的出产并不能满足执委会发展工业化的需求,而这种抢占海外矿产进行开发的方式对海汉而言就是比较实际的手段了。 至于因此而产生的运力需要,执委会认为倒是一把双刃剑,这些矿产航线在占用大量海上运力的同时,其实也对海汉的造船业和航运业起到了巨大的刺激作用。去年各处造船厂下水的二百吨级以上货船,其中有差不多一半的数量都是被分配到了这些矿产航线上担当运输载具。像黑土港这种要为整个海汉国提供大部分煤炭的能源输出港,更是配备了整整四支重载货船船队,在黑土港与海南岛之间不断往返运输,现在刘尚所看到的运煤货船就是其中的一支。 而这次的拥堵状况似乎比前天在莺歌海还要严重一些,等到暮色降临的时候依然没有看到前面拍着的船队有挪窝的迹象。于小宝虽然身份特殊,但也不好直接运用特权,便让张千智出面,放了一艘小艇下水,由几名水手划着小艇进港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通融的办法。 直到船上已经点起了灯笼,张千智才总算回来了,跟在其后的还有另外几艘小艇。张千智回到船上之后告知众人,前面靠港的运煤船没卸完货,港内目前暂时没有空着的泊位了,只能将大船停在海岸,然后坐小艇进港登陆。如果要等大船入港,就起码要等到明天早上天亮之后。 众人一听那也只能这么着了,当下各自返回船舱拿了随身物品,再从舷梯下到小艇上,慢慢朝着入海口方向行进。 等到了港内,天色已经基本黑了下来,众人所乘的小艇在岸上工作人员的灯火指引之下,停靠到码头的一个边角位置。刘尚上岸之后,却发现脚下踩着软绵绵的,似乎并不是石头地面,借着旁边的灯笼光线一看,才发现这地面竟然全是煤炭。再往旁边一看,便看到码头上堆积如山的煤堆,一直绵延到视野尽头,也不知道有几十几百万斤之多。刘尚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们登陆的这个地方,是用于卸载煤炭的货物码头。 这么多煤要多少船才能运达此地,价值几何,刘尚已经完全没有概念了,反正在他过去的三十多年人生当中,见过的煤加到一起都没这里多。这里的煤炭码头,可以说是海汉国力的一种象征,对刘尚而言,视觉和心理上的冲击力着实不小。 刘尚跟着前面的队伍,在煤堆里七弯八拐地走了好一阵,才终于来到了港口外的市镇上。这里的市镇明显就不如之前去过的崖城和莺歌海那么热闹,此时街上几乎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还开着门的临街店铺也已经不多。 这种景象也是与本地的社会环境有关,由于昌化县的主要产业就是采矿和冶炼,而产品基本都是被海汉的工业系统自行消化掉,因此这里流动人口并不多,活动区域主要就集中在港口附近。至于外来客商就更少了,这里进进出出的货物绝大部分都是由官方经营,不存在多少现金流动,这市面上自然比不了贸易港那么繁荣。再加之这里的空气中煤灰甚重,很多人并不喜欢到昌化来贸易或是定居,因此本地连商栈都不太多见。 将商业区取而代之的是庞大的冶炼车间和钢铁工人居住区,如果以工业化程度而言,这里在海汉疆域中仅次于三亚田独工业区,专事工业制造的工人比例也是全国最高的县。稍微夸张一点说,昌化县可以说已经进入到准工业化社会了。 虽然坐落于昌化港旁边的县城并不繁华,不过这里已经开发建设了好几年时间,该由的设施机构也都很齐备,众人来到官办招待所之后,刘尚发现这里的居住条件倒也不比别处差,只是可能由于本地的特殊社会环境,用于接待住客的房间就没有那么多了,只有两人间和四人间可住。不过刘尚倒也不在意这些细节,与众人一起在招待所用过晚饭之后,便回到三楼的房间里歇下了。 但刘尚白天在船上睡了一天,到晚上却是没什么瞌睡了,同伴睡下之后他还是不能入眠,只觉得浑身湿热,干脆便起身到了露台上,打算吹吹海风再进屋睡觉。不过当他来到露台上,却意外发现远处有不少地方隐隐泛着红光,在夜色中显得十分明显。刘尚张望了一阵才回过神来,此地既然是以冶炼钢铁著称,那么必定少不了大大小小的炉子,这些远处的红光,应该便是那些昼夜不熄的火炉了。 刘尚看着远处,心道以海汉营造铁路、蒸汽机所需的钢铁数目,此地的钢铁产量必定十分惊人,倒是不知如与号称“南国铁都”的广东佛山相比孰高孰低。 佛山两大支柱产业制陶和冶铁都有着悠久的历史,宋代开始已经向海外出口铁器,到了明代更是有将近七成的当地民众都在从事冶铁业,而佛山也由此成为了广东的商贸中心之一。 刘尚认为佛山从事冶铁业的人口有数万之众,而这昌化县大概不太可能有这么多的从业人口,或许还有一较高下的可能。但这样的认知也是因为他完全不知道海汉的冶炼方式要较大明现有的技术更为先进,生产规模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如果他对昌化的冶炼业有所了解,大概就不会将这两者放在一起比较了。 事实上居住在昌化并从事冶炼业的工人,差不多有一半左右都是来自于广东佛山,这自然也是民政部门的功绩之一。从1629年石碌项目开始启动,海汉便同步在佛山招募精通冶炼的匠人,并且随着石碌-昌化这套煤铁复合体系的逐渐成形,来自佛山的冶炼工匠移民也在逐年增加。海汉花大力气引入熟练工也不是白费的,这些匠人的到来的确为昌化的冶炼业提供了极大的助力,掌管各个高炉生产的炉头几乎都是全是以前有数年到数十年经验不等的老匠人。当然了,他们移民之后从海汉所得到的劳动报酬,自然也是大大超过了以前在佛山的收入水平。 而昌化县的钢铁产量,也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超过了包括佛山在内整个广东的钢铁总产量。如今昌化钢铁的生产成本也要远低于佛山,只是海汉国内对于钢铁的需求量太大,所以钢铁制品很少会向外出口,否则佛山的冶炼业恐怕也会如同盐业一般,早就被海汉的廉价工业品打个七零八落了。 第二天一早,昌化县的主官乔志亚也来到了招待所,会见于小宝一行人。 在当初有参军经历的一帮穿越者当中,乔志亚是为数不多从军方跳槽到行政机关的人。穿越初期经常被委以重任的北美帮之中,乔志亚本来也算是其中骨干,在军中也有大好前途,不过如今除了因为家庭原因而留在三亚的外科医生约翰逊之外,也就只有乔志亚还在从事着与军事没有太大直接关系的工作了。另外几人都是各有成就,王汤姆如今是海军司令,罗杰坐镇南海边陲星岛,石迪文镇守镇江舟山,摩根远赴山东登州,全都成为了军中的带兵大将。 乔志亚倒也并非没有宏图远志,只是在昌化当了几年主官,似乎也慢慢适应了这种相对安定的生活,没那么想出去折腾了。如今他已经结婚成家,还娶了两房小妾,家中有了一儿一女,就更不想离家到千里之外的战场上去拼杀了。 对于他个人而言,从军或是从政,其实都有机会走向更高的地方,留在海南岛上担任地方官,其实好处颇多,除了生活上的便利之外,也更容易与三亚保持紧密的联系,维持住人脉和消息渠道。何况这昌化的冶炼业又是海汉跨入工业化社会的重要条件,在这个职位上稳稳能出政绩,实在没必要再去海外受苦受累。 正文 第1283章 昌石铁路 乔志亚现在掌管的昌化县是国内最大的钢铁及衍生品生产中心,对于执委会一心想要推动的工业化进程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必要条件。海汉引以为傲的兵工系统,也是建立在昌化的钢铁生产规模之上。在各行政市县的重要性排行当中,昌化的排名要比那些以农业经济为主的地区高得多,而乔志亚在海汉官场中的地位也是因此而水涨船高。虽然他掌管的地区在行政上仅是一县之地,但地位上跟有限的几个市级行政区基本是平起平坐的。 于小宝与乔志亚的相识非常早,可以追溯到穿越众当年在榆林湾登陆那天。当时进入渔村的第一批穿越者当中,就有乔志亚在内,算是于小宝最初见到的几名穿越者之一。虽然于小宝对乔志亚执下属之礼,但两人私交其实还算不错,乔志亚也一直将于小宝视作子侄辈对待。 “昌化这地方,除了煤球就是铁疙瘩,也没什么风景好看,不过各位既然来了,那就一定要坐坐这里的火车!从昌化县到石碌铁矿的这条货运线路,可是我国目前最长的一条铁路线,比三亚港到田独工业区还长了好几倍,而且山里的空气也比这边好得多。”乔志亚言语间似乎并没有将于小宝一行人当作来此公干的巡视组,而是将他们视作了途经此地的游客一般。 于小宝也没反对乔志亚的这个安排,因为石碌铁矿本来也是这次行程必去的目的地之一,先走访昌化还是石碌,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于是众人便按照乔志亚的建议,吃过早饭之后便前往港区附近的火车站。 刘尚早先已经在三亚乘坐过几次火车,所以对于火车站倒也不算陌生,不过在进站之后,他发现这里的车站站台与三亚有着比较显著的差别。 昌化火车站的站台长度比三亚超出不少,而且此地的火车线路主要用于货运,所以站台的大部分面积都是用来堆放各种货物。他们进入车站的时候,力工们正在成群结队地将货物搬运到车上。而站台的另一面,一班从石碌方向驶来的列车也正在卸货之中,全是整车整车的矿石和原木。 刘尚注意到这里的火车站已经用上了蒸汽机驱动的货物输送机,类似矿石和煤这样的干散货都是用长长的皮带传送装置来进行快速装卸,肉眼可见的效率的确要比单纯的人力装卸快得多。其实类似的装置不止是在火车站,昌化港货运码头上还要更多一些,用以快速从货船上卸载煤炭,不过刘尚等人昨天来得太晚,没有亲眼目睹到港口上的作业情景,否则当下倒也不会对火车站的配置感到惊讶了。 由于昌化-石碌线的区间行程长达八十余里,这里的火车班次就远不如三亚的通勤线那么频繁,每天只有一早一晚两班,一共四趟车从两头对开,期间视实际需要会不定期开通一些短途班次。不过因为运输的内容主要以货物为主,火车头的马力和所拉的车皮数量都比三亚有所增加,像他们当下要乘坐的这趟早班车就挂了十多个车皮,其中用来载人的也就两个相对较短的车厢而已。这列车最末尾这个专供贵宾乘坐的车厢还是今早才临时挂上的,平时都停放在车站仓库中,很少派上用场。 刘尚前几次在三亚乘坐火车都是跟着姜翰坐的普通车厢,并不知道原来有贵宾车厢这种高级货的存在,跟着上了车之后也有些傻眼。这车厢内设置的全是锦缎包裹的软座,每两排相对而坐,中间还有一张底部固定的小桌,座位十分宽敞,看起来舒适性远胜他之前在三亚的火车上坐的那种有点硌人的硬木长椅。此外这车厢虽然是封闭式,但两侧都有多扇可开合的玻璃车窗,采光非常不错,车顶上也有用于通风的气窗,身处其中并不会觉得气闷。车厢里大概是点着某种熏香,空气中还能嗅到一点淡淡的花草香气。 “这大概就是得要正统海汉人才能享受到的待遇了。”刘尚心中暗暗对看到的这番景象下了结论。他所预料的倒也与事实相差无几,这种需要频繁打扫和保养的高级车厢,平时的确不会给普通民众使用,就连乔志亚自己往返昌化石碌之间也未必会使用这节车厢,毕竟使用期间从库房拖进拖出都很麻烦。一般也只有三亚来人视察矿场,乔志亚才会下令把这车厢拖出来用一用。巡视组这一行人当中,也就只有于小宝和张千智够资格坐这种车,而刘尚等人就是属于跟着享福了。 众人上车之后,便有乔志亚的侍从端上了热茶小食。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便听到站台上铜哨声连连响起,刘尚知道这是发车的信号,看样子很快便会出发了。 果然不出片刻,众人只觉得身子微微一颤,车厢便开始缓缓地动了起来。刘尚侧头往窗外看去,便见站台上的景象正在不断向后退去。尽管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乘坐火车,但依然还是被这样的工程奇迹再次折服,这天下能建造出铁路交通体系的,也唯有无所不能的海汉人了。 火车从车站驶出不久,乔志亚便向众人介绍道:“各位从右手边望出去便能看到昌江,远处那座城廓,就是过去的昌化县城了。” 刘尚定睛望去,果然看到远处有一座小城座落于河岸上。不过海汉接管昌化之后将工业区建在了昌江入海口附近,因此新昌化县城也就近设立在了工业区旁边的人口聚居区,而这老县城虽然距离新城区仅有五里之遥,但由于人口逐渐迁出,加之城中官衙的政务功能也被昌化管委会所替代,近年来已经逐步衰落,年轻一辈人几乎都已经投入了海汉的阵营效力,放弃了这座古老的小城,只有少数本地的宗族大户还住在城中。 由于昌化和石碌的劳动力需求都非常大,所以本地的人口也基本都集中于这条铁路线的两端,而铁路沿线除了少量的护路人员之外,并没有多少常住人口,乔志亚也没有余力来对沿线地区安排农业开发项目。而其他地区常见的外来投资开发农业项目的操作方式,在昌化这里并不被官方所许可,因为昌化和石碌作为海汉的工业基础地区,很多生产项目的具体状况都是对外保密的,自然也不会容许外来人员自由出入这一地区。 火车驶过了昌化老县城之后,便进入到了广袤的无人区,窗外所能看到的便是绵延不绝的树林,偶尔能从林木的间隙中瞥见不远处的昌江。众人听乔志亚介绍说,当初修筑这条铁路的时候是分段修建,只能通过昌江向上游地区运送建材和施工人员,进程十分艰苦。 即便这条铁路已经建成了好几年,但施工却迄今没有停止。因为最初建成时是单线通行,只在中途修建了少量几段复线铁路用于错车,之后建设部投入到修筑复线工程的人手就没那么多了,这几年一直是在陆陆续续地施工当中。不过目前已经完成了大半的复线工程,估计最快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就能全程通车了,届时这条铁路的通行能力和安全性也都将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刘尚在三亚坐过火车,也明白复线通行是什么概念,对于铁路这种特殊的交通方式来说,修建复线其实就差不多等同于将筑路工程再复制一遍。以海汉的工程能力,几年了都还没建成复线,这工程量之大可想而知。 海汉没有及时建成复线铁路,其实不只是乔志亚所说的人手不足,深层次的原因还是现有的铁路运输能力已经基本够用,只有在石碌矿场的开采能力和昌化工业区的冶炼产能都得到提升之后,扩大运力才会成为必然的需求。 驶向石碌的这趟列车行程有两个多小时,中途还得在分岔道上等待对面开来的另一班车错车,乔志亚便利用了途中的时间,向于小宝等人大致介绍了石碌矿区的情况。 目前石碌矿区的作业区分为东西两处大型露天矿坑,西矿坑主要是以黎族人为主体的矿工在采掘,附近方圆几十里的黎族村寨几乎都已经迁居到矿场附近,大量的黎族青壮除了投军之外,也有很多人选择在石碌当矿工,以此来养家糊口。 而东矿坑与西矿坑之间只隔着一座山头,但环境却更为封闭,因为这里同时也是整个海汉国里规模最大的一处苦役营所在地。尽管这里的苦役营曾在1631年发生过大规模暴动,并且在琼中山区造成了不小的乱子,但海汉在派出军队平定乱局之后,仍然还是坚持了原来的设置,继续将这里作为重刑犯进行劳动改造的场所。目前在此服刑的犯人仍有两千余名,当然防卫措施也比几年前要严密多了,不太可能再出现大的乱子。 说话间火车便已经驶入了错车的分岔道,缓缓停了下来。出于安全上的考虑,进山的车都会先抵达此处等候,等出山的车驶过之后,再回到正道继续前进。乔志亚提示众人,若是要寻地方方便的,现在便可下车解决了。 于是众人便下到路边,就地解决。反正这荒郊野外的地方只有维护铁路的工人,也没有女眷在,无需有什么顾忌。刘尚也下车放了水,然后便看着众人站在路边抽烟闲聊。他不好抽烟,觉得这玩意儿太呛人,因此便主动站开了一段距离。 不过刘尚很快就为自己这个决定感到后悔了,因为张千智已经主动靠了过来:“刘先生也不抽烟啊?那正好,我们可以搭个伴了。” 刘尚自然不好对张千智表现出拒绝接触的态度,当下也只能小心翼翼地应承着,但却绝不会主动开口去与张千智搭话。 只是张千智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沉默地站着,主动向他提问道:“刘先生觉得这条铁路如何?” 刘尚不明其意,只能一边揣摩对方意图一边应道:“此路由海岸深入内陆如此之远,适才听乔首长所说,当初修筑这条路也颇为艰辛,小人对首长们的高瞻远瞩甚是佩服,竟为了开采这深山大矿,不遗余力修筑了这条铁路。如此之大的工程,世上大概也只有海汉国才能在短短几年间完成了。” 张千智似乎对刘尚的评价也很满意,点点头道:“我国为修筑这条铁路,的确是投入了相当大的人力物力财力,不过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早年大明锦衣卫还曾在石碌策动暴乱,试图要破坏我国长远大计,幸得天佑海汉,奸贼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刘尚背后的汗毛唰一下便立起来了,他不明白张千智为何突然要提到这一桩事情,这番话是无意识的炫耀,还是暗示他已经察觉了什么? 1631年锦衣卫千户赵野隐姓埋名潜入海南岛,先是在儋州勾结黄子星等人,策划了刺杀海汉驻儋州官员的行动,结果被张千智为首的安全部人员破获,一干案犯唯独赵野脱逃。后来赵野一路逃到琼中,又策动了苦役营暴乱,给海汉造成了不小的损失。此事让执委会大为不满,出动了大量兵力在琼中地区进行围剿,将罪魁祸首赵野连同他所勾结的土人村寨一并消灭。 此案当年在海汉影响非常大,后来官方也专门出了通报安抚民情,并且进行了很长时间的反复清剿,几乎将大明派入海南岛潜伏的人员悉数捉了个干净。相关消息传回大明之后,锦衣卫因为人手折损太多,也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刘尚当时也是有所耳闻的。现在张千智突然提起这段往事,又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好刘尚算是沉得住气,当下强忍心中慌乱应道:“小人初到海汉不久,还未闻我国曾有此一劫,果然海汉国运昌隆,魑魅魍魉之辈必然不能得逞!” 张千智朝他笑了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正文 第1284章 参观石碌铁矿 刘尚被张千智这一笑笑得心中发毛,正不知该如何应对之际,忽然从远处的林中传来了几声汽笛长鸣,紧接着他们所乘坐这列车的火车头也以有节奏的汽笛声给予了回应。片刻之后众人感到脚下地皮微颤,一列满载矿石和原木的火车从西疾驰而来,与停在岔道上的这列车相错而过,呼啸着朝着昌化港的方向去了。 两车以汽笛信号作为联络方式,也是为了避免从昌化驶出这列车在行进中出现什么故障,没有及时驶入分岔道让出主轨道。如果状况不正常,那么从石碌驶出的列车就会及时停下,以排除前方可能存在的隐患。方法虽然简单,但效果却很理想,这条铁路线开通几年来,虽然也发生过火车在行驶过程中因为故障而趴窝的突发状况,但从未在途中岔道错车这个环节出过事故。每天早晚各一次的列车中途错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是照此操作。 不过这番汽笛鸣响之后,倒也缓解了刘尚的尴尬处境,对面驶来的火车过去之后,便有人招呼众人上车出发,让刘尚总算能自然地摆脱掉张千智的“纠缠”。 刘尚这一路上觉得吃住行什么待遇都挺好,就是这个张千智的存在让他一直如坐针毡,他总觉得对方如同毒蛇一般,不声不响地在自己周围游走,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咬上自己一口。但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和环境,又没有办法主动避让开对方的存在,着实十分难受。 不过张千智再次回到车上之后,似乎就已经无视了他的存在,很坦然地坐回到于小宝旁边,继续与乔志亚谈笑风生。刘尚看到张千智的注意力不再放在自己身上,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此时列车才走到近半的行程而已,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列车继续穿行于莽莽林海之间。光是看到车窗外这茂密的原始森林,刘尚也能大致想象出海汉人当初在这里修建一条通行火车的铁路是有多么不易,而位于深山中的石碌铁矿据说有好几千人口,其给养物资基本就靠着这条铁路来维系,也只有海汉才会有这样看似疯狂的安排了。 于小宝一行人当中,有不少人都是与刘尚一样,是第一次来到石碌,对于沿途的自然景象也是赞叹不已,能在原始森林中以乘车的方式飞速前行,世间也只有来到这地方才能享受此等奇遇了。当初同样是在林间开辟出来的三亚铁路,如今道路两侧的树林已砍伐一空,用于在铁路沿途建设各种工业设施,更远的地方也已经开辟成各种农场,早就看不到这等自然风光了。 “前面是我国修建的第一座,也是目前唯一一座跨江铁路桥,昌江桥。”随着乔志亚的介绍,火车已经飞快地驶上了昌江桥。不过这座铁路桥的跨度并不大,算上引桥也才不过百米左右,中间的几根桥墩都是建在江中心的石滩上,从桥面到水面的高度也不过四五米,施工难度其实并不算大。不过在当前这个时代,能在这样的环境中修建一座能够承载铁路运输的桥梁,也已经算是桥梁工程上的壮举了。 不过以火车的行进速度,也只是短短片刻就驶过了这座铁路桥,刘尚甚至还没来得及站起身来张望,就看到昌江江面从脚底下一晃就过去了,至于这座被乔志亚拿出来夸耀的铁路桥究竟长什么样,那更是半点都没看清。刘尚暗暗叹了一口气,把刚抬起来的屁股又坐回到椅子上。 过了铁路桥之后,火车便开始慢慢减慢了速度,行进了四五里地之后,从车窗望出去便能看到前方的车站了。一个高大的铁架横跨在铁路上方,架子上有十分醒目的“石碌”两个大字,标明这里便是众人此行的目的地了。 刘尚下车之后,注意到这里的站台似乎要比昌化火车站还更大一些,堆放矿石与原木的区域几乎占去了整个站台九成的面积,只留出了一条三尺宽的路给为数不多的乘客进出所用。而站台之外还能看到仅有自己所乘这火车三分之一大小的小型货运列车,正将一车车的矿石从远处的山坡上运过来。 这个景象让刘尚再次刷新了对蒸汽机车的概念,他这才知道原来这东西不仅能用于长距离的运输,就连这种短途也可以用其来提升运输效率。这小了一号的货运列车所需修建的铁路明显窄得多,铁轨也细了不少,其修筑费用和工期自然也会比这正规的铁路要缩减不少。就算刘尚内心是将海汉视为对手,但也不得不佩服对方在提高生产能力方面的聪明才智的确是大明所不及的。 众人下车之后,便在乔志亚的带领之下,向附近山坡上的西矿坑行进。看着虽近,但却足足走了有一炷香的工夫才到地方。 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长约一里,宽有半里的椭圆形矿坑,一丈多宽的通道沿着坑壁呈之字向下延伸,到最底端起码有十几丈之深。成百上千的矿工便在这个大坑中的各个开采点劳作,使用锤、锹、凿、铲等工具将矿石开采下来,装入铺设在坑壁上的车斗中,再由矿坑外高处的蒸汽卷扬机卷动钢缆,将矿石从坑里拉上来。 刘尚在高处一看就明白了,这个矿石提运系统就是一个立体版的迷你火车,只不过这小火车没有车头,是用高处的蒸汽卷扬机通过拉动钢缆来控制装矿石的车斗在轨道上往返移动。类似这样的装置,其实大明一些矿场也有,但一般都是使用畜力甚至人力推动绞盘,来拉动装运矿石的车斗,效率肯定是比不过海汉人这种不知疲倦为何物的蒸汽机了。 “竟然还可以这么用!”刘尚忽然有一点开窍的感觉,似乎只要是需用大力才能完成的工作,皆可利用这蒸汽机来完成,无非是将其所产生的巨力用不同的方式输出而已。当然了,这事说起来简单,但具体实施可就需要很专业的知识技能了,至少刘尚是没法设计出能顺利运转并实现这些目的的机械。这事仔细想想也很令人沮丧,就算明白其运行原理,但还是很难照葫芦画瓢地进行仿制。 类似这样的蒸汽卷扬机在矿坑周围部署了十台之多,每台旁边都有堆成小山的煤炭,一辆给锅炉补水的水车,以及几名操作人员。车斗不断在坑壁上上下下,一天下来不知要从矿坑中运出多少矿石。刘尚只看了片刻,便知这里的采矿效率是大明矿场拍马也难追上。 刘尚暗自叹了口气,心知这种差距可不只是限于此地,矿场乃是冶炼钢铁的源头,海汉一步领先,便步步领先,以此地惊人的采掘速度,想必那昌化县的诸多冶炼工坊也不会闲着。难怪海汉不惜花费力气跨海运煤,又修筑这几十里铁路将矿石运出山外,全都是为了能够提高钢铁产量。这一环环都是紧密相扣,每一环都在高速运转和不断发展,也难怪海汉能在短短几年间就在南海迅速崛起了。 至于海汉为何需要这么多的钢铁,刘尚自认为已经略知一二,海汉推行这蒸汽机应用,加之其军队大量装备犀利枪炮,传说海汉还有建造钢铁巨舰之秘术,所需的钢铁必然是天文数字,只有建起昌化这样专司冶炼的城镇,才能集中资源去生产出足够的钢铁。 刘尚的想法虽然有些片面,但也基本说中了事实。不过海汉对钢铁的应用可不仅限于制造蒸汽机和各种武器,推动工业化的进程中,需要使用钢铁及其他金属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只不过这些应用大多集中在田独工业区,对外界并不开放,刘尚到三亚时间不长,以他现在的身份自然是接触不到工业区那边的实际状况。 乔志亚向众人大致介绍了西矿坑的生产安排和今年以来的生产状况,刘尚对于数字概念不是那么敏感,听了也很难凭空想象出到底这里的开采工作是怎样的一个水平,他的注意力已经被矿坑另一面传来的响动给吸引了。 远处的坡地后传来的声响比蒸汽机的动静还大,刘尚不禁很好奇在那里到底还藏着什么样的机械怪兽,能发出如此之大的响动。 他的好奇心很快就得到了满足,乔志亚一边介绍本地的生产状况,一边将他们带到了那处所在。刘尚这才看到这个发出巨大响动的东西,原来是一台用于粉碎矿石的大型机械。从矿坑里开采出的矿石通过车斗拉上来之后,就被直接倾倒到这个机械中,然后那些大块矿石就在其中被钢铁凸轮压成较小的碎块,以便于后续装车。矿石经过粉碎之后,从出料口就被直接倒入铺设在山坡上的传送槽里,利用重力作用让其自然滑落到山下堆场,再在那里装上小火车运往石碌火车站。 整个加工过程,就只有两三名操作蒸汽机的工人,而这效率大概是要胜过几十人的劳作了。饶是刘尚对蒸汽机的运用见怪不怪,但看懂这东西的原理和作用之后,也不禁再次为海汉人的巧思而折服。海汉总是能在最恰当的地方使用蒸汽机来替代人力从事粗笨的工作,这已经成为了刘尚感到叹服的又一条原因。 “像这样的矿石粉碎机,西矿坑有四台,东矿坑有六台……”乔志亚的介绍让刘尚暗自咽了一口唾沫,他还以为这玩意儿就这么一台,结果还是大大低估了海汉的实力。至于乔志亚接下来介绍这玩意儿每天能处理矿石多少多少吨,刘尚对此难有一个确切的概念,自动便将其忽略了。 以刘尚在这里参观所见,这千名矿工加上各种蒸汽机械来进行运作的矿坑,采掘效率起码是相当于三四千人全手工劳作的成效了。海汉在这里的运作方式完全超乎常人想象,也难怪他们不愿将这一地区对外界开放了。 不过刘尚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既然海汉如此善于运用蒸汽机械,为何不干脆造几台能挖矿的机器,来取代效率相对低下的人力采掘? 他刚想到这一点,就已经有人替他提出了这个问题。便听于小宝对乔志亚问道:“听说这几年工业部一直在研制蒸汽动力的挖掘机,不知如今进展如何?” 乔志亚笑着应道:“这东西其实技术难度不大,工业部那边很早就出了图纸了,只是田独的制造进度跟不上。前段时间已经把东西运过来了,在这里组装调试就搞了大半个月,现在已经投入试用了,等下就带你们去看看。” 于小宝心领神会地追问道:“是在苦役营那边的矿坑里试用?” 乔志亚点头道:“新东西,还有很多不稳定的地方,而且操作员也不是特别熟练,用在这边反而会影响正常的开采工作。再说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也是放到那边试用比较稳妥。” 以海汉掌握的技术,要设计一台使用蒸汽动力的挖掘机并不困难,但样机造出来之后就得在矿山上进行试用,再根据实际使用的效果来作改进和调整,才能定型最后的量产版。为了避免这东西在操作时失误伤到旁人,乔志亚决定还是将其放到苦役犯人充当劳力的东矿坑中运作。而且本地的苦役犯人都是刑期较长的重刑犯,也不用担心这东西在短期内泄密出去。 刘尚听到这番对话之后也是大感好奇,很想见识一下这蒸汽挖掘机又是如何运作。不过此时已经快到中午,乔志亚建议先用过午饭,下午再去东矿坑参观。于小宝等人本来也不赶时间,自然是从善如流,听从了乔志亚的安排。于是一群人先回到山下,由矿场的几名干部作陪,去附近矿场员工食堂吃饭。 正文 第1285章 蒸汽挖掘机 石碌铁矿位于内陆山区,很少有外来人员到此造访,因此本地也没有什么私营商业机构,矿工及家属们的吃穿住用都是依靠国营机构来解决。比如这吃饭的地方就基本没得选,只能去矿上的职工食堂就餐。 这矿工食堂的条件自然比不了县城那边,远远便看到有几队矿工在一排瓦房前排队打饭。乔志亚告诉众人,西矿坑这边有三个食堂,其中两个给矿上的工作人员供应食物,另一个则是设在家属区附近。不过他们这群人身份不同,自然不用跟这些矿工一起在露天排队,当下便有矿上的干部将他们带到这排瓦房的另外一头,进去之后发现里边已经摆上了三桌宴席。 “山里边条件有限,时间仓促,也就只能置办这点东西了,小于小张,你们可不要嫌我这儿太寒酸啊!”乔志亚一边说一边招呼众人入席落座。 虽然乔志亚说话客气,但于小宝和张千智作为下属,自然不敢表现出任何的怠慢或轻视,何况这地方的就餐环境虽然差点,但几桌菜可一点都跟“寒酸”两个字沾不上边。 刘尚自认也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但看到桌上这桌菜,有好些食材他也分辨不出来是什么。俗话说山珍海味,这石碌位于内陆山区,海味自然不是此地主打,而桌上的各种菜品,食材便是以山珍为主了。前面几天吃到的东西一大半都是海产,到了这里也总算是换了个风味。 刘尚这种临时工的身份是上不了主桌的,尽管他很想听听乔志亚等人在席间会谈论的话题,不过也不敢在这种场合太张扬,只能老老实实地与其他几名同伴及矿上的陪客坐了一桌。 其实乔志亚等人在席间也没有再过多谈及工作方面的事情,更多的只是与于小宝等人聊一下各自近况,以及三亚这边的一些新闻和人事变动。他常年居于昌化,对于外界的信息接受渠道比较有限,难得有人从三亚过来,自然要借着这个机会多了解一些三亚方面的动态。谁升迁了谁调动了,这些人事变化虽然与他没有太直接的关系,但他作为海汉的高级官员之一,这都是必须要关心的动向。 宴席虽然十分丰盛,但因为还在工作期间,乔志亚需要以身作则,也就没有让人上酒水,只能以茶代酒意思意思,这席间的气氛便自始至终没有太热络。不过于小宝等人本来也有任务在身,自然不会太在意这种细节。吃完午饭之后,仍是由乔志亚亲自带路,引他们去看隔了一个山头的东矿坑。 去东矿坑的路程有好几里地,而且一路上坡,徒步走过去还是有些累人,所以乔志亚让人提前准备了驮马,众人便一同骑马过去。刘尚本身会骑马,但为了自己经营的形象考虑,还是努力装出笨拙的模样,在旁人搀扶之下才跨上了马背,小心翼翼地拉着缰绳唯恐胯下马匹失控。 众人行进了一段时间之后,便注意到了东矿坑这边的环境有所不同,在通往前方的路上有一道近三丈高的门楼关卡,门楼上下都有荷枪实弹的海汉士兵值守。门楼两边虽然没有围墙,但却建有高大的铁丝网,向着两边无限延伸开去。刘尚看到远处还有一个类似的门楼,那里是提供给拉矿石的小火车通行,同样也是有士兵值守,这才想起来乔志亚先前说过,这东矿坑全是由在押犯人充当矿工,也难怪会用铁丝网将这一地区圈禁起来了。 这地方几年前出过一次大乱子之后,执委会意识到这里存在的诸多安全漏洞,便投下巨资让军警部门进一步加强了防卫措施。类似这样的铁网可不止这一层而已,事实上囚犯的日常生活和劳作都是在层层铁丝网和警卫的严密看守之中进行,以确保本地关押的犯人苦役不会再有从此处脱逃的妄想。 在进入铁丝网圈出的监禁区之后,众人很快便看到了山坡上被高墙围起来的一处所在,负责接待他们的典狱长余震介绍说,那处高墙之中便是囚禁犯人的大牢了。 余震早年是崖城捕快,后来投了海汉当了警察,然后因为业务比较熟练,就调到了石碌这边负责管理苦役营。当年石碌矿场发生暴乱的时候,余震便已经是这边的负责人了,不过那次暴乱并非他的指挥过错,而且事后补救及时,没让事态过度恶化,勉强算是将功补过了。执委会和警察司认为他比较熟悉这边的情况,加之一直以来对海汉也算忠心,便将他的职务保留下来。 余震自知侥幸,之后这几年更是用心将这石碌东矿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反正上头调拨的资金和相关物资都十分充裕,余震便将这里的防卫措施尽力作了完善。虽然最近几年中并未完全禁绝囚犯的越狱行为,但却再无一例成功脱逃的案子发生,逃得最远的甚至都还没到达最外层的铁丝网关卡便被捉获了。作为这里的典狱长,余震近几年的成绩单的确是可以拿出来在上级面前表功的。 于小宝等人对于这里的犯人生态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在执委会的眼中,这里的囚犯绝大部分都只是廉价劳动力而已,死活并不重要,不要超过上头定下的折损比例就行。只要矿场能稳定地运转,保持足够的产出,执委会可不会去管这里的囚犯是不是都能吃饱穿暖。因此在参观本地的行程中,并没有安排对监狱内部的视察。当然这对余震来说是好事一桩,虽然监狱里也并不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但这些达官贵人们进去总会有诸多不便,光是安全护卫就得安排许久。没有安排参观这个环节,他就可以省下许多麻烦了。 相较于监狱,于小宝更在意的是这矿上的生产状况,特别是先前他向乔志亚问询的蒸汽挖掘机,这个可不是他个人的意思,而是代表执委会来了解原型机的试用状况。 海汉高层对于蒸汽动力机械的开发和应用一向都是十分重视,这可不单单是穿越者当中的一部分人心中怀有蒸汽朋克情节那么简单,而是海汉要步入工业化社会的必由之路。只有当蒸汽机大面积地在各行各业的生产中投入使用之后,所带来的社会生产力大跃进才能让海汉更快地壮大起来。蒸汽机目前已经在矿场得到了比较普遍的应用,但耗资较大、制造工艺较为复杂的蒸汽动力挖掘机的开发进程还相对比较迟缓,所以这就成为了近期执委会重点关注的工业项目之一。 在山坡上骑马行进了一炷香的工夫之后,众人总算是来到了东矿坑的边缘。或是因为这里开采较早,并且配备的劳动力更多的缘故,东矿坑的坑口尺寸就要比先前看过的西矿坑大了约莫有三分之一左右,从坑口到底部的深度也更大。虽然矿坑内外足有上千人在劳作,还有成队的警卫在来回巡视,但很快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坑底的一个大家伙给吸引住了。 这个东西的外形很像是一节火车车厢,大小尺寸也差不多,可以看到车厢下方有几个硕大的车轮,倒是要比火车的车轮尺寸大得多,可想而知其拥有一定的移动能力。车厢中间的顶棚上竖着一根烟囱,不断有烟尘从中升腾而起。而最为引人注目的是车厢的一端有斜着向上伸出的一支悬臂,与另一支稍细的悬臂呈十字交叉,细悬臂的另外一头则是连接着一个硕大的挖斗,正缓缓地从附近的坡面上进行挖掘作业。 刘尚很想看得真切一点,但从坑口望过去,相隔几十丈之远,根本就看不清这东西的结构和动作。正心急火燎之际,便听乔志亚道:“这地方远了点,我们下到近处去看看。” 刘尚心中窃喜刚生,又听乔志亚接着说道:“……不过这么多人下去,护卫起来也不是太方便,就小于和小张跟我下去吧,其他人在上面等着就好。” 乔志亚给出这个理由无可厚非,这矿坑内外起码有一千多囚犯,其中不乏穷凶极恶之徒,于小宝这一队十几人要是全下去坑底,那为了安全起码得调上百人来进行护卫,少下去几个人,就不易引起太大的骚动了。当然了,更深层的原因还是保密制度,这蒸汽挖掘机还在原型机状态,海汉暂时也不希望外界知道自己手里有这样的采矿利器。虽然这次来的巡视组都是自己人,但根据保密制度,也只有于小宝、张千智这样有一定权限等级的高级官员,才能有资格到近处观察这台机械的运转情况。 刘尚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自己资格还远不够在这种场合出声,只能是目送乔志亚等人在一队警卫人员的护送之下,沿着坑壁上的通道慢慢往坑底去了。 在下到坑底之后,于小宝与张千智才总算看清了这个大家伙的构造。这个类似于火车车厢一样的主体实际上就是蒸汽机的锅炉部分和传动机构,几名锅炉工站在车厢尾部,不断地将燃煤铲进锅炉炉膛中,以维持动力输出的稳定。 而车厢的前部构造就比较复杂了,汽缸通过齿轮和连杆将动力传递到前面的悬臂上,再由精钢链条传动来操作前悬臂和挖斗的动作。这挖掘机运作时需要两人配合,一人在车厢前端的操作位负责悬臂的左右和上下动作,而另一人的操作位则是在后悬臂上,专门负责操作挖斗的动作。 这挖斗近看才能看出其尺寸之大,每一下挖掘出来的矿石至少有一两方的体积,然后慢慢转向旁边,将挖斗中的矿石倾倒在旁边的运输车斗里。这挖掘机虽然动作较为缓慢,但基本上挖一下就能装满一车斗,效率比起人工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这台机器运行的响动着实不小,于小宝等人虽然站在几丈开外的地方,也依然能够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微微颤动。而那些附近劳作的囚犯根本无需驱赶,自动保持着很大一段距离,看样子都不敢距离这钢铁怪物太近。 “目前这台机器每天能够挖一百到两百方矿石,具体看运行状况而定。”乔志亚向他们介绍道:“机械性能还行,不过日常维护比较麻烦,一般工作两天左右就得停工一天来进行维护,有些零件的耐用性还是太差。另外嘛,就是把煤和水运进来比较麻烦,你们看,我们还专门从坑顶修了一条水管下来,就是为了维持机器的运转需要。” 蒸汽机日常运转最大的消耗就是燃煤和淡水,而这两样东西都得从矿坑之外运进来,多少也得占用一些人力来维持物资补给。至于日常维护所需和消耗,这就没有定数了,不过比较容易出问题的零件都在本地准备了足够的备件,一般也不需特地从三亚那边调用备件来进行更换。 根据这段时间的试用,总结下来的情况就是这台挖掘机的工作效率的确是大大胜过人力,但需要维护维修的频率还并没有达到实际使用的要求。此外在操作的便利性方面,还有许多可以作进一步改进的细节。乔志亚对此已经整理出了一份使用报告,等下一班回三亚的交通船就送回胜利堡去。 刘尚站在矿坑口,看着乔志亚等人在近处对着那台挖掘机指指点点,不免也是心痒难耐。他对这些机械颇有兴趣,很想也走到进处去看个究竟,但这个愿望大概是没法在此地实现了。 乔志亚等人在坑底这一待就是许久,坑口众人又不能擅自活动,只能原地待命。一直等了一个多时辰,才见到乔志亚等人回来。刘尚本来还怀有希望接下来会分批下去参观挖掘机,但乔志亚却宣布今天的参观便到此为止了,彻底绝了他的念头。 正文 第1286章 昌化工业区 于小宝一行人来石碌矿场的目的就是视察这里的运转状况,了解一下目前的生产水平,但并没有在这里安排任何宣讲活动,毕竟这地方的受众群比较特殊,举行宣讲活动的意义不大。所以看完矿场之后就算是完成了任务,正好可以坐下午出山的这班火车回到昌化。乔志亚也并不打算留他们在矿场这边过夜,这山里的住宿条件相对比较简陋,还是回到昌化休息比较妥当。 于是众人回到山外的火车站,乘坐的依然是来时的那班车。不过他们到车站的时候,火车正在通过铺设在车站西端的弧形轨道完成调头,在站台上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才上了车。 回程自是不必多说,巡视组众人算是又完成了一桩任务,心情都比较轻松愉快,只有刘尚一直在暗自琢磨那台没能到近距离观察的蒸汽挖掘机。他虽然隔得很远,但看了这么久的热闹,也大致看明白了其运作的过程,只是还缺乏细节方面的观察。 这种挖掘机如果真被海汉广为采用,那开采矿藏的速度必然会在如今的基础上突飞猛进,随之而来的大概就是海汉的钢铁产量得到进一步的提升。更多的钢铁资源意味着什么?那就意味着海汉能造出更多的蒸汽机,武装更多的部队,甚至是建造出传说中的铁甲巨舰。这对与海汉毗邻,有着复杂利益关系的大明来说,可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刘尚在海汉待了一个多月,又接触了这么多对外界来说算是机密的信息,眼光自然也比来海汉之前高了许多,他已经意识到这玩意儿的影响力可并不只会局限于这里的矿场,如果任其发展,那么或许不久的将来,昌化的钢铁冶炼规模还将继续增大,而海汉与大明的实力对比也会继续朝着对大明不利的方向变化。 最理想的解决办法,大概是就设法破坏这世上仅此一台的蒸汽挖掘机,以延缓海汉在采矿领域的发展速度。但海汉这矿场地处内陆山区,又有军警重重护卫,想靠个人武力闯入此地将其破坏无疑是痴人说梦。除非是有办法能拉一支武装部队攻打这里,但那样做无异于跟海汉正式开战了,那可就不是刘尚隐姓埋名潜入海汉的初衷了。 刘尚越想越觉得这个隐患影响深远,也没什么心情和旁边的人闲聊了,只是一直眼望窗外,装作看风景来掩饰自己的沉思状态。不过众人走走停停折腾了一天,也都有些乏了,倒也没有人注意到他这状态有什么异常,他旁边一位负责在巡视组中当文书的老秀才,甚至已经索性趴在座位中间的小桌上昏睡过去了。 一路无话,众人乘车顺顺利利地回到了昌化县城,已经是到了晚饭时分。乔志亚自然要一尽地主之谊,又设下了几桌宴席款待众人。刘尚也懒得再为无力改变的事情多费脑筋,索性放下包袱与众人一起大吃大喝。 按照日程安排,巡视组第二天的工作安排就是参观本地冶炼工业了。先前乔志亚虽然说过昌化本地没什么可看的客气话,不过这昌化本是海汉的工业重镇,哪有跳过这里的道理。于小宝等人非但要了解本地的生产状况,而且还得按照计划,在昌化召集本地的基层官员进行宣讲活动。不过刘尚负责的宣讲内容是商贸方面,在昌化这地方并没有受众,所以在这一站已经没有他的宣讲任务,倒是可以放心休息了。 翌日,众人也早早便在招待所里集合。刘尚虽然没有任务,不过他可绝对不会错过这个一窥海汉工业实力的机会。尽管他并不清楚工业的概念究竟是什么,但这些天总听于小宝等人把这个词挂在嘴边,而乔志亚也将本地称之为“昌化工业区”,他自然也想更全面地了解什么才是海汉人口中心心念念的“工业”。 乔志亚首先带他们走访的便是本地最大的炼铁高炉,但令刘尚感到有些沮丧的是,因为安全原因,所有人都只能站在距离高炉大约十几丈远的地方观看操作,这个距离上除了能看到工人们在炉头的指挥下向炉内填充矿石和焦炭之外,并没有更多的细节能让他了解海汉高炉的结构原理和冶炼过程。 乔志亚倒是一直在向于小宝等人介绍高炉的运转情况,但所说的话对刘尚而言形同天书一般,根本就听不懂其中的内容。刘尚一时间甚至有些怀疑自己过去所读的书是不是都白费了,为何明明自己通晓四书五经,又无语言障碍,却还是听不明白这海汉人的解说,难道真是自己文化太少,完全跟不上海汉人的节奏? 这的确是有点打破刘尚自己的认知,他自认天文地理也算粗通,这烧炭炼铁也不是没见过,但怎地从海汉人口中说出来,字字都听得明白,连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却完全不懂了。 竖着耳朵认真听了许久之后,刘尚终于大概听懂了乔志亚反复强调的几个数字应该是一种温度的计量单位,而这个高炉的内部构造和运作方法,似乎全都是建立在对温度的精确掌控基础之上。而海汉人是如何做到这一点,刘尚却是想不明白。 对于温度的概念,刘尚的认知中只有寒、冷、凉、温、热、烫之类词语所表达的温差范围,这种描述的主观性极大,并没有一个确定的标准,多数时候是以体温为标准来衡量周围环境的温度。即便是从事冶炼行业的熟练铁匠,也只能凭借经验观察火焰颜色来判断大致温度,没有什么如斤两、尺寸一般确切的计量单位,看来这又是海汉人的独家发明之一了。如果海汉人真能够准确掌控温度,那么在冶炼技术方面必然也是超过了大明一大截了。 事实上西方在16世纪末的时候才由意大利科学家伽利略制成了第一个气体温度计,到1641年的时候才出现了第一支以酒精为工作物质的温度计,在其后的数十年里,科学家们不断完善这种温度计,并尝试着标出刻度来衡量温度变化。到1742年的时候,天文学家摄尔修斯制成的水银温度计以水的沸点和冰的熔点之间的温差为参照标准,定义了温度的度量单位,到1750年的时候才有了正式的摄氏温标。而当下才1635年,这个时候世界上能给温度制定一个准确度量单位的,也就只有从未来穿越回来的海汉人了。 这中间的曲曲拐拐,刘尚自然是不明白的,他只知道海汉人这个发明,就足以又将大明抛下一段距离。乔志亚说的数据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可就算记得这些数字也没有任何作用,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这温度是如何度量的,自然也就没办法将这套炼铁的方式套用复制到别的地方去。 刘尚对此心有不甘,但此时便听得乔志亚招呼众人再次后退,原来是要开炉放铁水了。金色的铁水被注入到一个硕大的坩埚中,这个装满铁水坩埚由工人们使用铁链和绞盘拉动控制,慢慢将其移动到一排摆好的模具上,然后倾斜坩埚让铁水注入其中。刘尚知道这是在浇铸生铁铁锭,这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务,不过这海汉的高炉容量大得吓人,那大坩埚分了好几次才装完,一次出炉的铁水浇铸的铁锭怕是有几千斤之多。 这浇铸操作完之后,炉头便指挥工人们开始再次往高炉中填料,主要便是焦炭、铁矿石和充当熔剂的石灰石。这炉子建成点火之后便昼夜不停地运转,只有在需要对炉体进行维修的时候才会停炉。 虽然距离炉子已经隔着老远,但冶炼厂房内的温度却是让众人早就湿透了衣衫。此时已经进入夏季,本来气温就已经比较高了,再在这里烤着这么一个大火炉,其感受可想而知。大概也只有刘尚一人想留在这里多看上一会儿,其他人都巴不得早些出去透透气。 乔志亚倒是想到了众人可能会对这里的炎热环境不太适应,早就特意让人准备了消暑去热的凉茶,众人只要觉得渴了便可自行取饮。好不容易等到看完这里的生产状况,众人也还得毕恭毕敬地等着乔志亚和于张二人先行离开这里,这才跟在后面前往下一站。 走出厂房,刘尚便注意到旁边堆积如山的生铁铁锭,乔志亚向众人介绍道,这些生铁一部分会被运去制作各种铸铁件,另一部分则会被运往炼钢车间,进行下一步的加工。 刘尚对于冶炼钢铁的了解本来也是一鳞半爪极为有限,到了这炼钢车间里更是很难看懂海汉的各种专业操作。至于乔志亚的讲解,似乎只会让他越发地感到头晕,什么脱碳、脱磷、脱氧、脱硫,完全听不懂这到底是怎样一种冶炼之法,也就只能充当看客,站在旁边看个热闹了。 相比昨天在石碌的参观内容,刘尚只觉得今天所见到的东西就没有多少观赏性了。当然了,这里其实也不乏蒸汽机的应用,比如在厂房之间运送各种物料和铁疙瘩的,就全是蒸汽机车所带动的小火车,不过在大大小小的冶炼炉前还是主要依靠人工在进行操作。但这种比较粗浅的蒸汽机应用,现在已经有点入不了刘尚的法眼了,他更希望看到如粉碎机、挖掘机这种闻所未闻且带有更多巧思的新东西。 不过当天下午他就看到了这样的新设备,用于轧制钢材的轧钢机,锻造钢材的蒸汽锤,以及可以对金属件进行切削加工处理的机床。这些种类繁多,作用各异的蒸汽机械,终于是刘尚彻底傻了眼。能将坚硬的钢铁如同和面一般揉来切去,这大概也只有海汉人才能做到了,这种制造钢铁物品的方式,如同这里的机械一样,是他以前连想都没有想到过的新事物。 在乔志亚带着众人参观钢轨加工过程的时候,刘尚脑子已经有些跟不上蜂拥而至的各种信息了。他看到红热的钢坯在轧辊中反复通过,脑子里想的却是自己先前竟然愚蠢地认为海汉是依靠无数铁匠来慢慢打造通行火车的轨道,哪里想象得出人家竟然有如此高明的手段,可以用比人工快上百倍的方法制造出这又长又直的轨道。造此看来,海汉人花几年修建的铁路,换作大明可能需要若干倍的时间才能完工,至于因此而多产生的费用,更不知道要如何计算才是。 参观了轧钢生产过程之后,刘尚总算是找到了一个新的关注点,因为接下来乔志亚带众人去参观炮钢——专门用于制造火炮的钢铁。 海汉的武器犀利,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刘尚当然很想看看海汉人究竟是如何制造出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火炮。但到了地方之后他却大为失望,因为乔志亚只是向他们展示了炮钢的库存——一大堆粗细不等的圆柱形钢材。待乔志亚说明情况之后,刘尚才明白原来海汉人的火炮并不是在这里生产,而是出自三亚的田独工业区,这里只是原材料的产地而已。 其实因为造价的原因,真正用钢来加工的火炮在海汉军中也极少有装备,执委会也认为没有太大必要在目前武器水平领先于时代的时候,就花费大量资源去更新下一代的武器。在这个铸铁炮都尚未普及的年代,海汉现有的重武器就已经足以在战场上取得明显的优势了,而这个优势在可见的一段时期内,都将会得以继续保持下去。 这些炮钢更多的用途是军工科研,一方面用来提升炼钢技术,另一方面军工部门也会不断试制新式武器,确保海汉的武器研发和制造水平继续领先于这个时代。刘尚想要从炮钢一窥海汉军工的秘密,这个算盘却是完全打空了。 正文 第1287章 工业社会的门槛 刘尚一心想要在这里一窥海汉军工的奥秘,但殊不知此处只是原材料的产地而已。海汉真正的军工制造单位全部都集中在三亚田独工业区,这一方面是为了技术保密和生产流程安排的需要,另一方面是则是为了巩固海汉统治的安全需求。 海汉执委会很清楚自身控制的疆土跨度极大,而且不少地方都是在海外数千里,仅仅只是依靠政治上的维系并不能确保实现长期安定的统治,军事方面的压制也要起到很大的作用。不过驻军常年在外不受管束,也指不定时间一长,就会有统兵大将生出别的心思来,到时候说不定就会有人胆大妄为发动叛乱。 为了杜绝这种状况,最有效的办法当然就是在武器装备的供应上进行限制。这种限制并不是指简单控制武器弹药供应的数量,而是在武器制造技术和设备方面进行全面控制,不让除三亚之外的其他地方具备制造军队列装中的枪炮、战舰等高级武器的能力。只要海外殖民地无法自行制造高级武器装备,那么就算有人要在地方上造反也难成大事。 因此在昌化工业区虽然也有许多跟军工相关的加工作坊,但几乎都是被安排用来生产原材料和毛坯料,并没有加工关键零件和装配武器的车间存在。所有在这里制作加工的原料和部件,都是用船运回三亚去进行加工装配。虽然这样的安排会额外增加不少费用和时间,但对维持稳固统治这个目的而言,这样的付出当然是绝对值得的。 不过对于刘尚这种别有心思的特殊人物来说,这一趟的收获就极为有限了,冶炼钢铁对他而言既熟悉又陌生,他来此之前只单纯以为昌化经营冶炼业的规模比较大,但参观过后才明白这一行里有太多自己根本不明白的专业知识。想弄明白海汉的冶炼技术,光靠这么走马观花的看看肯定是不可能了。 闻所未闻的蒸汽加工设备虽然看了不少,但所见这些还都只是用于金属材料的粗加工而已,根本就还没涉及到真正的武器制造装配关键环节,想从这里探访到海汉武器制造工艺的目的基本上算是完全落空了。 当然了,能得以在这里见识到海汉冶炼钢铁的先进技术和生产规模,这对于刘尚所在的阵营来说也是非常有价值的情报。虽说掌握的信息还比较零碎而片面,但至少可以推断出海汉在冶炼方面的造诣也如同他们在别的领域一样优秀,而且所能制造出来的金属制品,也绝不只是他之前所想象的武器与生活用具,那些用来加工金属的大型设备,也都是用金属制成,而海汉对这些加工手段和设备的看重程度,似乎还胜过冶炼钢铁。 这难道就是海汉人时时处处挂在嘴边的工业了?刘尚心中并不确定,但也不敢拿这个问题去请教于小宝等人,他在这支巡视组中承担的任务与工业并无太大关系,冒然提出这种问题难免又会有引来张千智关注的风险。 不过之后的宣讲活动中,于小宝的讲话却终于是让刘尚知道了海汉对于工业的大致定义。按照海汉的说法,采集原料将其加工成产品的工作和过程,都可称之为工业。刘尚觉得这样说起来,那大明其实也是有工业了,只是可能没海汉这么发达而已。 不过于小宝接下来的讲话中,便将大明当下所拥有的工业定义为手工业,即基本都是依靠手工劳动进行生产的活动。而海汉现在所要走的路,便是让国内的一部分产业脱离生产效率低下的手工业阶段,升级到更先进的机器工业阶段。即以机器替代人力,以机械化劳动替代手工劳动的新型业态。这种机器工业不但是大明没有,世界上其他国家也同样尚未出现类似的形态,只有海汉国独步天下,率先进入到机器工业时代。 “……我们现在在做的事,都是前人从未做过,甚至从未想过的伟业,工业社会的到来,将会很快改变海汉国的面貌。工业会让我们拥有丰富的物产和强大的军队,并且以此为基础壮大国力,让所有国民都能够过上富足、安定的日子!海汉将会在未来成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强国,而各位都是我国进入工业社会的奠基人和大功臣!” 于小宝在台上颇具煽动力的演说赢得了台下听众热烈的掌声,刘尚也在装模作样地跟着鼓掌,但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他能感受到于小宝的宣讲并不是纯粹的吹牛皮,海汉人的确是在以他们现阶段所取得的成就为傲,并且也坚信这些由执委会所提出的目标和远景都将能得以实现。 天下第一强国!这是一个多么狂妄的目标,刘尚甚至都不敢说如今正处于内忧外患中的大明还能享有这个名号。而海汉出现在南海距今不过八年,建国更是只有一年多的时间,就已经提出了这么大的目标,甚至根本就没有将大明视作竞争对手的意思,这让过去几十年一直以天朝上国国民自居的刘尚确实有些难以接受。 但如果让海汉照着当下的势头继续发展下去,八年十年之后,会发展到怎样的一种地步,刘尚现在想不出,也不敢去细想。大明的东南两省已经逐渐失去了与海汉抗衡的勇气和能力,而随着海汉控制区的北移,大明东部和北部的沿海地区似乎也岌岌可危了。对于这样危险的形势变化,大明不是没有明眼人察觉到,但想要做些什么来改变双方的实力对比,以此来争取两国关系中的主动地位,却是已经显得力不从心了。 大明的国力倒不是真不如只有几十万人口的海汉,只是在当下根本没办法将资源集中到东南地区来应付海汉的不断扩张。不管是兵力还是财力,大明目前在海汉影响力较大的局部地区的确没有足够的力量来进行对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海汉在海上一点一点地向北扩张。 刘尚来海南岛亲自看过之后,也更加确信了传闻中海汉人掌握了诸多兴邦定国的异术,这里有太多大明没有,他也看不明白的新鲜事物,甚至连该如何去阻止海汉发展都没能找到一个明确的方向。在不考虑兴兵讨伐的前提下,刘尚也一直在寻找海汉存在的社会矛盾,指望能以内乱来掀动海汉的统治,但这段时间可以说是苦寻无果,并没有什么合适的机会。 到底希望在何方?刘尚一边听着台上于小宝充满政治意味的宣讲,一边苦苦思索着变革之法。他也读过不少史书典籍,知道凡社会大变之时,定会有许多明的暗的利益冲突出现,只要能利用好这些机会,也未必不能搅乱海汉国内的局势。 但刘尚不得不承认,海汉国内的社会状况太安定,绝大部分百姓都生活在衣食无忧的情况之下,就算有人从中撺掇,又有多少人能生出造反之心呢?何况海汉执委会在国内的声望地位高得惊人,刘尚能感受到普通民众已经将过去对皇权的敬畏转移到了执委会头上,甚至很多人已经将其作为了一种信仰崇拜,其统治的牢固程度也不是那么容易受到外力动摇的。再加上海汉军权都掌握在海汉人自己手里,而他根本就没有接触这些高层将领的机会,更无从着手发力了。 虽然仍然对工业的概念一知半解,但刘尚隐隐能感觉到,假如海汉人真的实现了他们一直以来所鼓吹和倡导的工业化,那有可能两国的实力对比真的会出现断层式的差距,到时候大明想挽回劣势只怕希望就更渺茫了。只是这个时间点不知道距此还有多久,于小宝和目前所接触到的其他海汉官员都没有提到过具体的数字,刘尚也不敢妄自揣测这种事情。但越是如此,他就越难安心,这就如同悬在大明头顶的一柄利剑,没有人知道这柄剑何时会刺下来。 于小宝此时已经完成了他的讲话内容,将位置让给了乔志亚,自己下来坐到了第一排。而乔志亚讲话的主题就更为露骨了,他将已经开始进入工业化的海汉比作了更高等级的国家,而周边如大明、安南这样的传统国家,今后就只能向海汉输送原材料和人力这类相对廉价的物品,而海汉将其充分利用之后,产出的物品还将会重新出售到这些国家,当然其价格就已经是翻了若干倍了。 “传统的农业国,与我国这样逐步工业化的国家相比,就只能扮演原材料产地和终端市场的角色。他们只会在经济、文化、军事、政治等方面越来越趋于被动,被我国牵着鼻子走,这是不可逆转的历史走势!”台上的乔志亚毫不客气地表明了自己对目前国际形势的看法。 如果不是旁边坐着安全部的官员,刘尚很想给乔志亚翻一记大大的白眼,不过当下还得继续装模作样地鼓掌以表示赞同。在场的听众全是本地的基层官员和工头,自然不会对乔志亚的话有任何疑议,反倒是每个人脸上都显露出兴奋的神色,很显然也是对乔志亚所描述的这种景象颇为骄傲。 便听乔志亚继续说道:“刚才于主任也提到了,我国的工业化进程在世界上独一无二,并且依靠工业成为了南海第一强国。为什么我们能做到,而原本比我们强大得多的周边邻国却做不到?各位知道这个门槛到底在哪里吗?” 刘尚听到这里顿时抛下了杂念,竖起耳朵要听乔志亚接下来所说的内容。如果能够弄明白海汉强国之路的秘诀,那或许也能给大明的发展带来那么一丝助力吧。 但没等乔志亚发言,下面已经有兴奋的听众大声回应道:“是我们的执委会!” 乔志亚对于台下擅自回应没有生气,而是给予了肯定:“没错!是执委会,有执委会为我国制定的发展纲要,海汉才能在短短几年里一跃成为南海强国,在座各位也才能在这里过上安定富足的生活!” 刘尚顿时大感失望,他本以为乔志亚会在这里披露什么不为人知的政策,想不到最后话锋一转,还是回到了政治宣传上。这执委会在海汉国的作用,便如同大明的内阁一样,几乎所有行政纲要,国家大计都是由其制定颁布,指导督促实施。传说执委会里那几位大人物,各个都是通天晓地,无所不能的神人,这种人能上哪儿找复制品去? 海汉国能够如此之快的发展,自然也是离不开执委会的执政有方,但这可没办法照搬到大明去使用,难道让内阁大学士们辞职,把位子腾给这些海汉人来座?退一万步说就算能办到这一步,让海汉把执委会搬到大明来运作,那执委会跟皇帝该谁听谁的?内阁只是皇帝的咨政机构,而执委会在海汉却是最高权力掌控者,这之间的矛盾肯定是无法调和的。 刘尚脑子里一时间充斥着诸如此类乱七八糟的念头,但其实稍一细想便知绝无实现的可能。海汉这套执政的模式,大明效仿不了,除非是将天下都让给海汉人来执政,可那样一来,大明不就亡了吗? 乔志亚说的这个门槛初听之下十分荒谬,但细细想来却是难以反驳的事实。海汉周围的国家都是以皇权为尊,也没有执委会这种可以不遗余力推动工业化进程的执政机构,又如何能完全效仿海汉的做法? 刘尚越是细想就越觉得沮丧,心知大明要想以效仿的方式来追赶海汉的发展速度,只怕也是难于登天。想那安南国一心附庸于海汉之下,连黑土港这种大煤矿也献给了海汉,当然他们也因此得到了海汉的诸多扶持,甚至连军队都是海汉帮着培训的,但可从没听说过安南国有类似昌化工业区这样的存在。以安南跟海汉的关系都做不到,那大明想迈过这道门槛就更难了。 正文 第1288章 儋州军演 两国在政体方面的差异,刘尚即便意识到了,以他个人极为有限的影响力也丝毫改变不了现状,这无疑是一件令人十分绝望的事情。他所能做的顶多也就是将自己在海南岛了解到的信息送回去,至于上头会作何定论,那并不是他这样的小人物所能影响的事。 乔志亚笃定大明无法效仿海汉走上相似的发展道路,这样的论调让刘尚实在很不舒服,可又想不出有什么论据能反驳对方的观点。一个多小时的宣讲听下来,刘尚也是险些憋出病来。直到乔志亚宣布结束散会,他才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巡视组在本地的任务已经宣告结束,不过此时天色已晚,乔志亚倒也不会放他们连夜上路了,自然是要留他们吃了饭过了夜再走。与之前的宴席安排有所不同,晚上的饯行宴分了两处来办,乔志亚邀请了私交较好的于小宝和张千智到家里吃饭,而巡视组的其他归化籍干部则是由本地的官员作陪,在县城这边用餐。 刘尚倒是很想主动申请跟着于小宝去乔志亚家中作客,他心知这三人在私下必定会谈及一些不可外传的机密,若能在席间听到只言片语说不定也会有所收获,但想想张千智的存在,他还是默默地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此时环岛巡视的行程尚未过半,他实在不想再引来张千智的关注了。 众人在招待所又住了一夜,翌日一早便回到码头出发。这次刘尚终于看清了昌化港货运码头的全貌,尽管他已经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看到数台蒸汽驱动的皮带输送机将数不尽的煤炭从货船卸载到岸边货场的景象,仍然不免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这一台输送机的运煤速度至少相当于几十名劳力,而且只要有水和煤就能维持运转,无需像人一样停下来休息或换班,其效率之高足以让人叹服。这也就难怪昌化港几年了都没进行大的扩建,除了工程难度方面的原因,还有就是这里的卸货速度够快,运煤船队不会在港口造成时间过长的拥堵,对于扩建港口的需求自然就没那么迫切了。 巡视组出发时,乔志亚已经命令港口提前替他们安排好了出港航道,也就没有再像来时那样遇到航道拥堵的状况。顺利驶出昌化港之后,这艘船继续向北行驶,前往四十海里之外的儋州湾。 儋州是目前海汉国内仅有的三个行政市之一,不过据说执委会已经在重新审定行政区等级的划分标准,下一步可能会有海外殖民地也将获得市级待遇,比如像已经被明确划入海汉国土的黑土港、安不纳岛这样的地方,已经具有了一定的人口基数和稳定可观的产业收入,再用以前的自治领体制来进行行政管理就有点不合时宜了,升级为行政市才是比较妥当的方式。 当然了,其他地方的行政级别变更,并不会对儋州已有的行政市待遇产生直接影响。儋州市作为海南岛上的西北重镇,将会继续保持这一地区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地位。而巡视组的环岛之行,自然也不可能跳过这么重要的一站。 不过船从昌化港驶出不久,刘尚等人就接到通知,于小宝让他们到船尾的食堂集合开会。刘尚等人也不敢怠慢,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情赶过去了。 说是食堂,实际上只是一间跟单人舱差不多大的船舱而已,专供船上像于小宝、张千智这样的贵客用餐。室内陈设也很简单,只有固定在地板上的一张桌子四张椅子,根本坐不下巡视组的成员。刘尚到了地方一看,就于小宝和张千智坐着,其他先到的几位都在旁边站着,当下也有样学样,背贴着舱壁规规矩矩地站好了位子。 “临时召集大伙儿过来开会,是因为在抵达儋州之前,有个事情要宣布一下。”于小宝看人差不多齐了,便开口说起了正事:“我们抵达儋州之后会有一些特殊的安排,对保密工作有一定的要求,所以如果有谁准备要拜访当地亲友,现在就先提出来,以便于安排行程。没有外出要求的人,就统一听候指挥,未经允许,不得随意外出!” 刘尚一听这安排,立刻便警觉起来。这一路上已经走访了好几站,但于小宝从未对他们提出过这样的要求,只要完成了当地的工作任务,组员们都可以自由安排时间外出,或是走访当地亲友。而在此之前,于小宝也从未在公开场合提及过他们到儋州之后会有特殊的安排。离开昌化之后才宣布此事,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巡视组临时刚得到的通知,另一种可能则是此事保密等级较高,不宜提前告知他们。 虽然不能确定哪一种可能性才是事实,但毫无疑问的是巡视组在儋州的安排会和前几站有一些差异了。虽然于小宝没有细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安排需要执行保密措施,但这已经足以让刘尚重新打起精神,关注接下来的动向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走访亲友的打算。其实就算有人本来准备安排点私人行程,但于小宝这么一说,自然要表现出自己是以工作为重——这个时候不挣表现还更待何时? 于小宝又问了一遍,确定众人没有异议之后,这才向他们披露了接下来的安排:“到了儋州之后,我们会去参观驻军举行的一次军事演习活动。因为这次的军演是非公开性质,按照保密条令,所以需要限制大家在儋州期间的行动。” 军事演习?刘尚心道这趟差事果然不会白跑,几乎每一站都能有不小的收获。如果能在儋州一睹海汉军作战的状况,那也是不虚此行了。他在三亚接受入职培训的时候,培训中心旁边挨着就是海汉陆军的大本营,日日都能听到那边部队出操的响动,只是隔着高墙无缘得见其真容。而军方跟他的工作又没什么直接的联系,想找路子搭上关系都没有太好的机会。 如今可算是天上掉馅饼了,突然就有了这么一个观察海汉军作战方式的机会,对刘尚而言简直是千载难逢。现在就算要赶他走,他也绝对不会离开这支巡视组了。 于小宝宣布完这个消息,又强调了一番保密条令的重要性,便解散让众人各自回舱休息。尽管两地间仅有四十海里航程,但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刘尚却是心潮澎湃,巴不得能让这艘船插上翅膀赶紧飞到儋州去。 飞过去当然是不现实的,这艘船虽然是近年建造的快船,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这段航程。直到当天下午,甲板上才传来消息,马上就要抵达儋州湾了。 刘尚和其他人一起来到甲板上,果然见到前方海面上出现的儋州湾海峡。这海峡口宽不过两里,南北半岛对峙,将儋州湾环抱其中。两处半岛上都筑有显眼的岸防炮台工事,虽然看着炮位不多,但也足以钳制出入儋州湾的航道了。不过近年来海汉海军已经将北部湾海域翻来覆去捋了个遍,这附近海域早就没了海盗活动,海上治安状况相当不错,因此这里的岸防工事也在慢慢沦为摆设。 刘尚在军事领域虽然是大半个外行人,但也能看明白这里的地形的确有利于守方,想从海上攻击儋州湾,就得先拔掉这两边半岛上的炮台才行。不过想在远程交火中胜过海汉,这难度之大也可想而知,反正两广地区的水师肯定是做不到的——如果这些地方上的水师编制还全部存在的话。 儋州因为紧邻渔业资源极为丰富的北部湾海域,自古以来捕鱼便是本地的主要产业之一。海汉控制这里之后,这个特色产业也依然保持下来,儋州湾内外的海面上都能看到不少渔船在海上忙碌,其中甚至不乏一些几百料的大型渔船。不过刘尚在海汉见到的新奇事物实在太多,如今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虽然看到有大如福船的捕鱼船,但一想这里是海汉地界也就释然了。以海汉人的奇思妙想,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事情呢? 船驶入海湾之后,便折向南岸,驶往儋州湾最主要的港口白马井码头。刘尚一眼望去,便看到岸边停靠了不下十艘海汉战船,大的小的都有,毕竟那侧舷密密麻麻的炮窗只此一家,实在太醒目了。刘尚不清楚这地方平时是否也驻扎有如此之多的战船,但既然于小宝已经说了在儋州会有军事演习,那这些战船有可能也会加入其中了。 待船停好,于小宝等人顺着跳板下到岸上,发现本地的行政主官,现任儋州市市长张新正在码头上等候自己的到来,当下赶紧加快脚步上前参见。 “你们从昌化出来,乔志亚就发了电报过来了。”张新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在儋州的行程安排,相信你们也都知道了,先观摩军事演习,再办理其他的事务。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们的行动安排暂时由我来接管。” “首长,这次的军演……是由您来指挥?”于小宝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头的疑问。他虽然跟张新的关系不算太熟,但也知道这位是执政为主,并没有在国防部里担当任何职务。如果由他来指挥一场需要启动保密条令的军事演习,似乎是有一点勉强了。 果然张新摆摆手道:“想什么呢?我又不是军方的人,颜总就在儋州,这次军演由他亲自指挥。” 刘尚站在后面听到“颜总”两个字,与自己脑子里的资料对照了一下,心道这可能是指海汉国防部部长颜楚杰了。海汉军方的高层人物当中,也只有这么一位会被称作“颜总”的高官。 既然颜楚杰要亲自上阵指挥,那么这次军演的级别就可想而知了。于小宝心中了然,便表示服从安排,听候张新的调遣。不过张千智就比较自由了,他与张新打过招呼之后,便跟前来接他的安全部本地负责人汪百锁一起坐马车离开了,也是巡视组中唯一一名拥有行动自由的成员。 张新跟张千智已经是老相识,当初儋州刺杀案的时候,两人便已经有过合作,他知道张千智的身份,自然也不会阻拦他行事方便。张千智走了之后,张新便带着众人乘坐了提前备好的另外几辆马车,前往儋州城外的驻军基地。由于这次的军演保密程度较高,所以巡视组这些参与观摩的人员也将全部被纳入监管范围,军演结束之前,他们只能暂时住在军方的地盘上。 海汉自1630年琼北行动占领儋州之后,便一直在这里驻有军队,如今有一个合成营的陆军及四艘作战船只为主体的小型舰队常年驻守此处,而修建在儋州城外主干道旁的这处军营,便是本地驻军的大本营了。 刘尚还是第一次进入海汉军营,心情不免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不过得益于他目前的特殊身份,整队人在进入军营时都没有再另行单独检查,卫兵只是确认了一下人数,直接就将马车放行了。 马车驶过操场的时候,刘尚便见到了成群的灰衣海汉军人正在这里接受训练,只是马车前进的速度太快,还没等他看出个名堂,就已经拐进了营区。 巡视组被分配到了指定的两间营房中居住,这次连于小宝也没有什么特殊待遇,必须要和他们一起住在这十人一间的营房之中。不过这营房中打扫得极为干净,而且每人一张单人床,其实条件倒也不比外面的普通旅店差了。 刘尚来到这里,心情反而比在外面的时候更为放松了,这或许是应了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所在那句老话,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张千智已经不在这里,他不用再担心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自己了。 正文 第1289章 不一样的军演 相比一路上过来的各种宴席美食,巡视组在儋州驻军基地中享受的伙食就比较简单了,这边并没有安排丰盛的接风宴来款待他们,只是安排他们到基地的军官食堂就餐。不过这对刘尚而言倒不是什么坏事,这一路过来油水吃得太多,肠胃都有些耐受不住了,能吃点简单的家常菜调节一下也不错。 趁着吃饭的时候,刘尚也留意了一下进进出出在此用餐的海汉军官。这些军官都是身着灰色军装,只能从领章、臂章来分辨他们的军种和军衔不同,每个人都将头发修剪得极短,肤色晒得黝黑,仅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他们原本是汉人、黎人、苗人还是来自周边其他国家。 巡视组中也有一名随行军官陆挺,不过他是文人出身,早年参加三亚民团,后来被转入正规军中当了文书,又在胜利港的军事博物馆干了两年的讲解,然后因其能说会道又有一定的文化基础,便被调入了国防部政宣司,专门从事宣传工作。陆挺虽然是文职军官,不过他参军时间较早,而且一直在机关中当差,因此军衔倒也不低,象征少校的领章足以让这里的大部分军官主动向他行军礼了。 不过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陆挺突然筷子一放,抹了一把嘴就站起身来,抬手敬了一个军礼,刘尚还没回过神来,便见屋里其他人也陆续很快站起身来,连于小宝都站起来了。刘尚心知有大人物到场,顾不上回头去看,也赶紧先站起来再说。 来者径直就到了刘尚这桌人旁边:“听说巡视组在这边,我就过来看看大家。” 刘尚这才看清来人是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军官,被一群军官簇拥在当中,虽然都是穿着同样的军装,但他的领章却没有军衔标识,只有一个红蓝两色的海汉国旗徽标。不过看屋内这些人的反应,这位明显是地位极高的人物了。联想之前所听到的只言片语,刘尚猜测眼前这位便是海汉国防部的首脑颜楚杰了,换作在大明,那可就是兵部尚书一样的大人物了,也难怪这满屋大大小小的文物官员都站起来了。 巡视组这一桌人,自然是以于小宝官位为尊,而且他与颜楚杰也是多年熟识,早就如同家人一般了。当下便由于小宝出面,与颜楚杰简单寒暄了几句,大致说一下这一路在各处所见的状况。 颜楚杰只是过来露脸打个招呼,又勉励了众人几句,然后把驻军基地管后勤的军官叫了过来,让他再给巡视组加几个菜,众人也是赶紧谢过。这当然不是他们的伙食水平真有多差,只是上司表现出体恤下属的态度,做足场面上的工夫罢了。 众人恭恭敬敬地送走颜楚杰,然后坐下继续吃饭。不过极少有机会见到这种大人物的基层官员不免大为兴奋,好几人都忍不住在交头接耳地议论颜楚杰会来儋州指挥军演的原因。 刘尚自然也在琢磨这个问题,不过外界对海汉军方的状况知之甚少,除了几名战功显赫的带兵大将之外,海汉军方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他们战无不胜的过往战绩了,而对于这支强大武装的部队编制、驻防安排、武器配备、作战方式、部署状况等等,外界却知之甚少。想要凭借有限的信息来推测其首脑人物的动向和意图,着实难度太大了一些,刘尚一边听旁人议论,一边在心中暗自琢磨,却仍是没有什么头绪。 于小宝自然也注意到了众人的议论,开口终止了这个话题:“你们不用猜来猜去了,军方的安排一向对外保密,就安心等着看军演吧!” 众人吃完饭之后便回到营房中,他们在这里没有太多的行动自由,没有军方的允许,包括于小宝在内的所有人都不能随意在军营中走动。虽然这样难免有一点被软禁的感觉,但保密条令要求如此,他们也只能遵守制度了。 不过没多久便来了一名军官,通知他们明早便随部队一起出发,参与接下来开始为期三天的军演观摩活动。这个消息自然是让众人兴奋不已,刘尚却是在琢磨这军演时间长达三天,这行动规模只怕就不是校场点兵,在军营中操演一番就完事的程度了。 刘尚却是不知道,海汉这军演与大明的军演大有不同,并不是用来应付上级官员,向朝廷骗军费的样子货,而是放在野外环境演练实战战术的真演练,并且往往都会有规模不小的观摩团参与其中。这些观摩人员中既有海汉国内的官员,也有专门请来的一些身份特殊的嘉宾,更有专门从其他国家赶来参与的高级军官。像他们一样的观摩人员,光是住在这基地里至少就还有三四支队伍之多。 于小宝唯恐众人兴奋过度,影响到第二天的精神状况,早早便让众人集体熄灯休息了。刘尚躺在床上却还是忍不住继续琢磨海汉这次军演的真相如何,直到过了午夜才耐不住疲倦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刘尚是在响亮的起床号声中醒来。这样的号声他倒是并不陌生,之前在三亚住在培训中心的时候,每天早上都能听到旁边陆军基地的起床号。但刘尚倒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住在海汉军营中,从这号声中醒来,一时间竟然有些迷茫自己所在的地方。 起床洗漱完毕吃过早餐,便有军官来通知他们准备出发了。除了少量需要每天使用的个人物品,倒也不用他们再携带太多的行李上路。 在营房外来接他们上路的依然是那几辆送他们来军营的马车,正如刘尚先前所料的那样,果然马车是去往儋州湾的方向,估计是要随海军一同出海。离开军营的时候,他们注意到这里的驻军也正列队往营区外徐徐行军,估计也是要参加到这次的军演行动当中。 不过出了军营没走多远,马车却是方向一拐,朝着儋州湾北边去了,似乎并不打算去他们来时登陆的白马井码头。果然这方向一改便沿着儋州湾海岸兜了个大圈,过了两座桥之后,才重新回到了海岸线上。下车之后,刘尚看了看日头,再看看远处海面上清晰可见的儋州湾入口,判断出自己的方位正是在儋州湾内最东边的海岸上,也是距离海湾出口最远的地方。刘尚目测这里与西边白马井码头的直线距离至少有十里左右,难道海汉安排的军演是在这个地方? 但很快刘尚的这个疑问就被打消了,岸边的码头上正有一艘整装待发的帆船在等候他们的到来,帆船桅杆上悬挂着海汉军旗,表明了这艘船的身份归属。 当下已经有人向带路的军官发问,既然是要出海,为何不直接在白马井码头登船。那军官虽然语气很客气,但却丝毫没有透露任何内容:“这是指挥部的安排,本人只是遵令执行,带各位来这里登船,其他情况就不清楚了。各位只需登船即可,接下来的行动都会由船上的军官安排。” 这群人当中,可能也就只有于小宝和本身就是军官的陆挺二人比较清楚为何会有这样的安排。很显然是白马井码头有某些不能对非军方人员开放的机密存在,才会特地安排他们坐马车绕道到这里来上船。至于那边究竟是有什么尚未公开亮相的新式装备,还是身份比较敏感不宜露面的特殊人员,那就暂时不得而知了。 儋州湾虽大,但军用码头其实也就只有两三处地方而已,军方不便安排他们在白马井码头登船,就只能把他们送来这里了。虽然位置有点偏,不过乘船出海倒也不会耽搁太多时间。 登船之后,船上的水兵便解缆升帆,起航往西边的海湾出口驶去。而这艘船的乘客似乎就只有他们这一队人,但类似这样的运兵船却还有好几艘停靠在岸边,看样子可能还会有别的参观者会从这里登船出海。 果然他们所乘的船驶出码头没多远,刘尚便看到又有几艘马车停在了码头上,从车里下来了不少人。只是隔得远了,也看不清这些人的衣着打扮,无从推断他们的身份。 当他们所乘的船驶近到儋州湾出海口附近的时候,刘尚发现昨天来时所看到的那些战船已经统统从岸边码头的泊位消失了,看样子是已经先行出发了,不过倒是看到他们来时所乘的那艘船依然还在昨天停靠的泊位上。他们原本所乘的船也是官方的船只,船上水手船员都是海运部的雇员,但依然不能参与到此次军演观摩的行列中,可见保密的层级的确是挺高的。 船驶出儋州湾之后,便折转向北而去。这时候船上的海军军官才终于露面,向他们介绍了此次军演的大致安排。 事实上类似的大规模军演基本每年夏季都会在北部湾举行一次,只是参与部队规模和演练军事科目多少的差别,国防部将此军演定名为“跨越”,而每年的军演就加上年份以示区别。比如今年这次军演按照命令原则,就被定名为“跨越1635”演习行动。 刘尚并不理解为何海汉的纪年方式如此古怪,这1635从何而来他也不明白,他只知道今年是乙亥年,同时也是大明崇祯八年。这些海汉人花样实在太多,他也没办法将其风俗习惯全都弄明白。 那军官继续介绍道,去年因为上半年海汉军对外征战的任务不断,所以演习规模相对比较小,只是由琼北地区的驻军组织起来进行了为期一天半的两栖登陆演习。但今年国防部制定的演习计划是近几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不但有海南岛各地驻军抽调组成的海陆两军,而且还有特地赶来参加演习行动的安南海军,以及让刘尚听了之后眉头一皱的广西水师。海汉军方面预计投入演习的兵力将超过两千人,加上外军估计总兵力会在三千人出头的水平,又是持续三天的大行动,规模的确算是不小了。 两广地区的水师究竟还存有多少实力,这是刘尚所在的阵营一直都没有彻底摸清的数据。海汉海军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控制了两广地区的几个主要出海口,而大明水师的功能和活动范围都日益萎缩,基本已沦为了内河水师。甚至有大量水手在海汉明的暗的招募之下,转投到了海汉军中服役。两广沿海很多地区的水师早就名存实亡,只剩下一个空头编制而已。 刘尚并没有听说过广西沿海地区还有什么成建制保留下来的水师部队,而且还能让海汉海军带着一起行动。唯一的可能性,这广西水师大概只是依托于大明水师的建制,实际听命于海汉军方的傀儡军队而已。 而此次受邀派出代表前来参观海汉军演的国家可就多了,除了大明两广官府之外,还有安南、占城、暹罗、马打蓝、葡萄牙、荷兰等多个国家。再加上如巡视组这样,由国防部、兵工部门、海运部等多个部门派出的观摩组,光是围观此次军演的观众队伍也多达数百人。 刘尚听到这里不禁心生疑惑,这海汉军明明对此次军演设下保密门槛,请国内这些相关衙门的人来看也就罢了,怎地还特意邀请外国人来看,这不是看完什么秘密都没了吗?但他旋即转念一想,这种军演当然也是向其他国家耀武扬威的好机会,故意接着这个机会展示武力,军演完了顺便推销一波卖一卖武器,那还不是美滋滋? 海汉的军售生意和军队战绩一样名声在外,就刘尚所掌握的情况,福建军方大概是大明境内购买海汉军火装备最大的买家了,沿海地区特别是水师部队,几乎清一色装备了海汉制造的武器,近年来更是连战船都在逐步更新成海汉造了。而安南、占城这些南海国家,其主力军队则更是由海汉一手打造而成,每年向海汉购买军备的数目都不是小数目。这海汉邀请各国代表前来观摩,想必应该也是有借机推销军火的意图。 正文 第1290章 新战术体系 刘尚的猜测虽未全中,但已经与事实相差不大了。海汉历年来坚持举行这种大型军演并邀请其他国家派出代表前来观摩,一方面的目的是锤炼军队、展示武力、震慑宵小,另一方面的确是有借此机会推销海汉兵工出品的各式武器装备。在远东地区的国际军售市场上,海汉目前已经稳坐第一把交椅,取代了之前葡萄牙、荷兰这类国际武器商人的地位。 这么多国家的代表凑在一起看海汉军在军演中进行的武器展示,其效果自然也比上门推销好得多。而且有些国家之间本来就存在竞争甚至敌对的关系,在这种敏感的场合必然不甘人后,抢着下单订购最先进的武器装备,也是这种推介活动中可见到的景象。 比如貌合神离的安南与占城两国,虽然都与海汉结有军事同盟的关系,但互相之间因为历史原因却从未真正和解过。同在中南半岛上的两国常年保持军事对峙,几乎每年都会爆发一些小的摩擦和冲突,如果不是海汉的存在,估计早就已经爆发全面战争了。 对这两国来说,军备竞赛是常态,只要得知海汉的武器出售清单上出现了什么新的货色,那么不管对手买不买,自己砸锅卖铁也得先下个单才行。要是对手没买,那本国或许就能在军备方面取得一定的优势,要是对手也买了同样的装备,那自家购买的数量也不能比对手少太多,以免在军事对抗中因为武器装备问题而落于下风。 海汉对于这样的局面当然是乐见其成的,这两国的军备竞赛只会给海汉的军售生意带来更多的收入,并且海汉能以此为突破口,从这两国获取到更多的政治收益。尽管这两国目前都已经逐渐停止了以人口换军火的原始做法,但海汉感兴趣的资源也不仅仅是人口而已,占城的粮食,安南的矿产,都是可以用来作利益交换的条件。 海汉每年在海南岛举行的“跨越”军演,对于这些国家来说算是一年一度的抱大腿机会,一方面派出军队参演,或是让高级军官到场观摩,学习海汉先进的作战方式,另一方面看看海汉在新的年度又推出了什么新的武器装备,以便能在第一时间决定是否应该下单。 刘尚所乘这艘船在驶出儋州湾之后便一路往北航行,途中似乎也没看到海汉舰队的身影在海上出没,这让他心里不禁有些犯嘀咕,这继续向北,可就是大明的地界了,琼州岛与雷州半岛之间,所隔的不过就是一道几十里宽的琼州海峡而已,难道这海汉人如此胆大妄为,竟然把军演放到了大明境内来进行? 在驶出儋州湾大约三小时之后,船上的众人才终于见到了此次军演的参演部队。十余艘悬挂海汉双色旗的战舰出现在远处海面上,而外围还有数艘载着观众的运兵船游弋,看样子这处已经远离陆地的海域才是此次军演的实施地点。 此时船上负责安排观演流程的军官告知众人,军演尚未开始,还在等待参演部队全部到位。届时海上会有信号发出,而观摩人员所乘的船只则将在安全距离之外观看演习过程。 众人已经在海上待了半天,此时也有些乏了,当下便三三两两回到船舱休息,静待演习开始再来甲板上观看。只是这运兵船就比不得他们来时所乘的高级客船了,甲板下的舱室低矮又拥挤,被密密麻麻的三层行军床塞得满满当当,只留下狭窄的过道供人进出。这舱中要坐就只能坐地板上,不然就得站着或者躺着才行。不过想想即将开始的军演,这种观摩机会实在难得,众人也就只能先忍忍了。 刘尚在床上刚躺倒没多会儿,便有船员来通知他们演习即将开始,当下又赶紧爬起来,唯恐错过了关键环节。 众人回到甲板上,见一颗红色的信号弹正从天上缓缓滑落,旋即另一颗红色信号弹又从远处某艘战舰上冉冉升起。很快远处的舰队便加快了速度,往西边航行而去。而他们所乘的这艘船也与其他载着观摩者的运兵船一样,立刻调转方向向西航行。 从相对位置上来说,这艘船还处在舰队的侧前方,正好可以将整支舰队的状况收入眼帘。不过刘尚很快就察觉到这支舰队的航速快得惊人,远远超出了运兵船的全速航行。而战舰船身后部那根吐着黑烟的大烟囱,似乎已经说明了其航速惊人的真正原因。 刘尚虽然没有乘坐过蒸汽动力战舰,但他这次出来,在崖城外的宁远河上已经乘坐过一次蒸汽船,使用明轮的蒸汽船航速自然是远远不及这种蒸汽加风帆双重动力的战舰,不过却让他大致摸清了这种独特动力驱动的船只会有怎样的构造——那蒸汽机所独有的大烟囱就已经说明一切了。 海汉拥有蒸汽动力的战舰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早在1631年海汉舰队出使福建的时候,就已经有蒸汽战舰公开亮相了。不过这玩意儿制造工期长成本高,日常补给、维护维修都比较麻烦,即便是在海汉军中也并不多见,地方驻防舰队往往要旗舰才会有这样的高配。 不过眼前所见的这支舰队竟然全部都是带着烟囱的蒸汽战舰,整体的航速远远超过风帆动力的运兵船,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从侧后方赶上来超到了前头。 没等刘尚琢磨出这支蒸汽舰队的出现会对南海局势带来什么样的影响,船上一同围观的众人却已经兴奋地欢呼起来。对于海汉而言,这些强大的武装舰船无疑是国力的象征,作为海汉国民,自然会为自己军队拥有如此强大的武力而感到骄傲自豪。至于其他船上的参观者看到这些船会有怎样的心情,那可能就比较复杂了,大概也是如刘尚现在这般,羡慕嫉妒恨交织在一起。 陪同军官向众人介绍,目前在演练的是海上全速行进间的舰队协同项目,即各舰之间要保持同样的航速、航向及舰队的整体阵形。这对海军而言可以说是非常基础的项目,但对于一支全部装备蒸汽动力的舰队而言,这也是一个崭新的作战科目,舰上的各个位置也都要作出相应的调整,以适应航速提升之后的战术安排。 陆挺原本就是在军事博物馆做解说的,当下也搭腔向众人说明其中道理。过去是旗舰使用蒸汽动力,但如今已经开始出现整支蒸汽舰队,那么指挥官在制定作战计划时,就要更全面地考虑到使用淡水和燃煤的补给保障,战时高航速下舰载火炮的有效发射频率,舰队攻击方式和阵形的调整等等诸多问题。而这次军演的任务之一,应该便是要磨合和演练这些对海军来说仍然比较新颖的战术安排,这从某种角度来说,其实可以视为海军在尝试构建一种更新更高级的战术体系。 巡视组这些成员除了于小宝和陆挺对军事比较熟悉,其他人几乎都是文职,平时也难有跟军队深度接触的机会,对于军事知识所知不多,尽管有两名军官在进行讲解说明,但众人依然还是听得懵懵懂懂,并不能完全理解他们所说的信息意味着什么。不过这都不打紧,众人至少已经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家海军又双叒叕要升级装备和战术,在现有基础上继续提升战斗力了。 刘尚跟其他人的理解程度也差不多,对这两名军官所说的诸多术语完全不知所云,不过从他们所介绍的情况来推断,海汉组建这种全蒸汽战船的舰队也是一种新的尝试,尚未真正形成战斗力,也没有在海军中大面积列装蒸汽战船,这对包括大明在内的周边国家而言或许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了。 对于刘尚这样的门外汉来说,这样观看海汉海军在海上的行进演练其实看不出什么名堂,除了航速超快这个显而易见的特征之外,也看不出其他的厉害之处了。刘尚也不禁心头暗悔,自己当初怎么不想办法去多学一些军事知识,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只能做个看热闹的路人。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被海汉邀请来观摩军演的可不全是门外汉,受邀的国家基本都会派高级军官到场,以便评判海汉军演的技术含量和实际作战效能到底如何。海汉舰队展示高航速下的行进,在这些军官眼里看来自然是有不一样的味道。 舰队整体的高航速意味着对战中能从海汉炮口下逃脱的机会更小了,这大概是所有人最直观的感受。即使是葡萄牙、荷兰这种拥有高级风帆战舰的国家,他们的代表在看到这支舰队的表现之后也只能默默地咽下一口唾沫,与海汉的蒸汽战舰相比,风帆战舰的航速和机动性依然有着明显的差距。而且海汉战舰的舰炮具有射程优势,双方在交战中进入彼此射界的时间将会更短,这对于武器性能相对落后的一方是极为不利的,会将其劣势进一步放大,更加难以对海汉战舰形成有效打击。 从更高一些的战术层面来讲,海汉舰队的航速提升就意味着其海上机动能力将更加可怕,原本需要三天的航程,或许海汉舰队今后只需两天就能完成,又或是明知其舰队某一时段的续航能力,但由于其航速提升,就很难再判断出其续航期之内的活动范围究竟会有多大了。要是海汉用这种方式向某地投放军队登陆,那么就比较容易达成奇袭的效果了。如果站在敌对面来看,指挥官对海汉军的动向难有一个比较明确的判断,要制定对策的难度肯定也将会随之提升,这是足以让任何一名军官都感到头疼的难题。 这支舰队亮相所起到的震慑作用毫无疑问是显而易见的,懂行的人只要片刻时间就能意识到这种新式舰队的出现会让海汉拥有更新、更高级,也更难以抵抗的战术体系。而海汉海军在南海的优势,也很有可能会随之进一步扩大,对于某些国家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也会有人心存疑惑,一般来说海汉会在军演期间展示一些最新的军事技术成果,并且在军演结束之后向各国军方推销其出口版本。但问题是海汉截止目前连民用蒸汽机都严禁出口,根本就不可能向国外出售这种装备了蒸汽推进系统的先进战舰。就算是安南、占城这样的盟国关系,也没听说海汉在这方面有松口的迹象。像蒸汽战舰这样的高级装备,就算有人出得起高价,海汉人也决计不会将其列入到军售名单之中。 如果朝着这个思路去考虑,那么蒸汽战舰应该并不是此次军演要向潜在的买家们重点推介的装备,应该还会有别的亮点才对。各国军官们只能暂时将各种念头压在心底,先耐心地看下去。 刘尚所在这艘船上的军官很尽责地一直在向众人解说舰队的战术意图,大多数人却是如听天书一般。但这倒也不会妨碍众人的兴致,光是看着这些大船在海上劈波斩浪的英姿,就足以让人兴奋了。当然了,如果能找个目标,开上几炮,那样似乎就更有身临战场的代入感了。 不过按照军方的演习流程安排,今天的内容似乎就只有海上航行方面的演练。这支蒸汽舰队在海面上来回折腾了大约两个小时之后,终于是减缓了航速。众人本以为要开始下一个科目的操练了,不过这时候却从南边海面上出现了另一些外形略有差异的战船。 正当众人疑惑是谁这么不开眼,居然闯到这地方来的时候,船上的军官及时向他们说明了来者的身份。原来这些船便是此次加入联合军演的外国武装舰船了,其中包括四艘安南战船,两艘占城战船,葡萄牙和荷兰的武装商船各一艘,以及打着广西水师旗号,但外形却明显跟海汉“探索级”战船一模一样的六艘战船。 正文 第1291章 军演第二天 在往年的“跨越”军演之中,盟国军队受邀派出军方人员参与其中也是惯例,不过今年的演习场上除了几支盟军之外,还首次出现了葡萄牙和荷兰两国武装帆船的身影。以往这两国虽然也会被邀请到演习场进行观摩,但真正派人直接参与行动,今年还是头一遭。 实际上往年这两国也有提出申请参加演习,但海汉军方都会以各种不便作为借口拒绝对方。毕竟这些西方殖民主义国家对海汉来说,并非像南海小国一样可以完全驯服,他们在远东地区的低头服输,只不过是为了保住贸易机会而已,可不会将海汉视作宗主国看待。假如有机可乘,这些西方武装海商随时都有可能变身为强盗,给海汉来一个落井下石。 不过自去年年底开始,海汉情报部门已经陆陆续续收到一些不太好的风声,某些国家觊觎海汉在南海取得的大好形势,或许会尝试作出一些动作来试探海汉的底线。两个多月之前英国人在马六甲海峡的小动作也部分证实了这些消息的可靠性,尽管当地驻军成功击退对手,守住了星岛这个桥头堡,但并不表示英国人会就此作罢。而且根据情报显示,在暗中蠢蠢欲动的可能还不止这一家而已。 执委会权衡之后,认为有必要让目前保持和平相处的葡荷两国更好地融入到海汉在南海建立的军事同盟当中,以免这两家在察觉到形势变化之后起了别的心思。而最简单有效的办法,自然是邀请他们也加入到今年夏天举行的“跨越”军演中来,以“准盟国”的形式对外亮相。这样不但能从外交关系上进一步拉拢两国,而且也能及时让外界意识到这两国的政治倾向性,尽可能杜绝其他势力去拉拢这两国的可能性。 而这两国不管是否察觉到南海地区的暗潮涌动,对于海汉抛出的橄榄枝肯定都乐于接收。了解掌握海汉的军事水平,对葡荷两国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工作,而最好的渠道和窗口,就莫过于每年的国庆阅兵与大大小小的军事演习了。能够有机会受邀参加年度规模最大的“跨越”军演,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个近距离接触海汉军,并观摩其作战方式的好机会。 当然了,海汉军方还是很谨慎地对葡荷两国的参演阵容进行了限制,仅允许两国各派出一艘武装船只加入演习,并且全程都须听从海汉指挥。 海汉舰队放慢了航速,就是为了等待这些联合参演部队的加入。这些国家当然没有如海汉海军这样的蒸汽战舰,也只有海汉战舰放慢航速之后,双方才能在会合之后协同行动。而多国舰船混编执行各种海上任务,对于指挥官的要求就非常高了,必须考虑到不同国家船只的性能差异,来给予相应的行动指令,才有可能保持行动步调的一致性。 不过对于刘尚这样的非专业观众来说,真的就只能是看个热闹了,就算旁边站着军官进行解说,但他还是不太明白这支混合舰队在海上时分时合,时缓时急,间或还来个转向动作,到底是在操练些什么内容,完成度的优劣又该如何去评判。 刘尚此时真的是又急又气,急的是海汉这些战舰在海上已经驰骋了大半天,却迟迟不肯亮出“真本事”来看看,气的是自己的军事知识太少,即便得到了眼下这种难得的机会近距离观察海汉的实战演练,但还是看不明白这支南海最强海上武装部队的章法。 这样来一趟要是只能看个热闹,那真是浪费了如此大好的机会,刘尚肯定是不会就此甘心的。可他自知身份低微,在这支除他以外全部由现任海汉官员组成的队伍中完全说不上话,也不敢强出头去打听这军演的详细安排。 但海上的编队演练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了日头偏西,不过很显然所有船只今天都不会再驶回到陆地上了,夜间训练也同样是此次演习的一部分内容。当然对于看客们来说,舰队在晚上的训练就更没有什么观赏性了,顶多能看到一些灯笼和船影在海面上飘来荡去罢了。 但对于海军部队来说,夜间的航行训练却是必不可少的科目,毕竟到战时可没有什么白天作战夜晚停航的做法,昼夜航行在战时是常态,并且在夜间把握航向,保持舰队阵形也是舰队需要掌握的作战技能。不过现在加入了十几条外国战船,再加上搭载参观者的数条运兵船,整个舰队的夜间航行指挥就要复杂得多了。 至于舰队在夜间将要驶往何处,船上负责解说演习的军官以保密条令为由,不肯透露半点消息。刘尚心里憋屈得想骂人,这都到了海上了,黑灯瞎火的还有谁能插上翅膀从这船上飞走不成?这个时候还保守什么秘密,简直就是吃多了撑的。 但这些不忿也只能是在心头想想,他可不敢有丝毫表露,眼看天色渐暗,众人回到舱内简单吃过晚饭,也没有其他节目安排,而且舱内实施灯火管制,于是他们就只能早早倒在床上挺尸了。刘尚虽然不想这么早就休息,但一个人跑到甲板上去待着也未免有些特立独行,也只好暂时忍住了好奇心。 翌日一早,根本不用人叫醒,昨晚睡得太早的这群人自己就已经醒来,穿好衣物第一件事便是去甲板上查看这一夜的动向。但对于他们来说,周围的环境似乎与昨晚并无差异,入眼处依然是漫无边际的海水,联合舰队就在前方数里处,与昨天天黑之前的距离差不多。 刘尚根据日头分辨了一下目前行进的方向,应该是朝向西北航行中,但因为目力所及的海面上没有任何陆地可作为参照物,他也不知道这支舰队在一夜之间驶到了什么地方,因此也无法推断目前行进的目的地将会是何处。 不过这时候船上的军官终于出现,向众人说明了今天的安排:“今日的演习内容主要是两栖登陆作战,预计会在一个小时之后开始实施。” 刘尚倒是知道海汉的计时单位与大明稍有不同,两个小时便是一个时辰,看来还需等上半个时辰就行了。但这样说来,此地已经距离陆地不远,这究竟是到了什么地方了?看行进的航向,莫非这演习场是在廉州府境内? 不同他来发问,于小宝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对那军官问道:“此去再往前行,就快到廉州府了吧?” 廉州府便是后世广西北海所在地,从儋州湾到这个地方的航程在一百海里左右,如果昨晚的航线是一直朝着这个方向行进,算算时间差不多正好能抵达这一地区。 那军官却摇摇头道:“我们不会去到那么远的地方,如果军队登陆大明,那有可能会引起当地官府的误会,所以这次军演也不会踏足大明领地。” 刘尚听到这话倒是稍稍舒坦了一点,看样子这海汉倒也不是对大明毫无忌惮,起码还知道军演避嫌。不过这个方向不去大明,难道跑去安南不成?一定是了,那与永安府相邻的黑土港附近都被海汉据为己有,说起来也被划进海汉国土好几年了,在那边实施军演自然不会有任何争议。 刘尚正琢磨着,便听有人呼道:“快看,前面出现陆地了!” 刘尚连忙朝前方望去,海面上果然出现了一小点突起,但看样子那里并不是大陆,而是一个孤悬于海中的小岛。 “那里是斜阳岛,我们的目的地。”军官的声音很适时地响起,让众人明确了前方这个地点。 刘尚虽然粗通两广地理,但一时间还真想不起这个斜阳岛到底是位于什么地方,隶属于何处管辖。这时候还是旁边一位交通部的老兄及时解答了他的疑问:“斜阳岛?这地方是归廉州府合浦县所辖吧?记得以前到廉州都要经过这附近,今日倒是故地重游了。” 刘尚忍不住接话道:“既然是大明所辖,那在此地军演,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那名军官看了刘尚一眼,不急不慢地解释道:“此地过去为大明所辖,但如今已是我海汉领土。在此进行军演,也无需再另行告知大明官府。” 刘尚作恍然大悟状应道:“原来如此,在下受教了!” 这岛什么时候被海汉人占去的,刘尚并不知道,他记得合浦县下辖还有一个面积较大的涠洲岛,似乎便在这斜阳岛附近不远的地方,不知道是否也一并被海汉给强占了。但往深处一想,这事其实也不奇怪,海汉已经在北部湾海域占据了绝对的控制权,以其惯常的手段,只占了几个岛,没有登陆广西攻城掠地,已经算是非常克制了。不过听到军官的回答,刘尚心里自然还是不爽,藏在袖中的拳头也暗暗攥紧了。 正如刘尚所想的那样,距离广西海岸线仅二十海里的涠洲岛和斜阳岛都已经被海汉占领,并且明确地画进了自家的版图。这两个岛中涠洲岛面积有二十多平方公里,而位于其东南方向的斜阳岛就小多了,只有不到两平方公里的陆地面积。不过这两个岛上都没有什么特别的物产,现阶段的开发也就只能以农业和渔业为主。 后来军方索性就将斜阳岛上的居民全部迁出,把这个岛当作了自家在北部湾地区的训练场地之一,在岛上建了陆海两用的靶场,在这里试验各种新式武器。这地方四面临海,地形仅有岛南有船只停靠的条件,而能被获准在此停靠的只有军方的船只,保密性自然是大大优于军方过去在海南岛上所建的几处靶场。 至于缺点也显而易见,就是离海南岛远了一些,交通条件不是那么便利,从儋州湾到这里就算一路顺风顺水,航程也得十个小时左右。 国防部制定演习方案的时候,便将斜阳岛列为了两栖登陆科目的实施地点,而从儋州到这里的航程,就正好用来演练舰队海上协同行进、补给、搜索、救助、追踪等科目。 国防部怎么安排的,刘尚弄不明白,但这海汉军官先前所说的“两栖登陆作战”,他可是听得很清楚,这既然是作战,那想来应该不会再是随随便便海上兜几圈完事了,或许可以一窥海汉军的作战方式,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漏洞可循。 刘尚正琢磨的时候,军官已经命人在船舷边展开了一张地图,是放大的斜阳岛地形图。军官站在旁边,向众人详细介绍了斜阳岛的地形。这个岛东西较长,南北较窄,岛岸多是陡峭的悬崖,只有南边有可以靠岸的码头。如果军队要攻打此地,那么只能以岛南地势较为平缓的海岸为登陆目标。换言之,只要守军能扼守住岛南极为狭窄的一片港区,便可以守住这个岛不被攻陷。 刘尚一边看地图,一边也在心中盘算如果是自己来指挥守军,要如何才能退敌。不过他本身就不擅军事,自然想不出什么像样的手段,想来想去也只有在岛南多设工事,布下重兵,最好能设几座炮台,以便拒敌于海上。他也知道若是放了海汉兵登陆上岛,以其打遍南海无敌手的火枪兵,只怕守军人再多也没有太大的作用,只有断绝其登岛的机会,才有可能守下这个岛。 而同船的众人也各抒己见,议论纷纷,但大致都与刘尚所想的法子大同小异。于小宝倒是一直没说话,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刘尚忍不住向他问道:“小人请教于主任,可有什么办法能拒敌军于海上?” 于小宝道:“办法倒是有,但只存在于理论上,没法实现。” 刘尚追问道:“小人愿闻其详?” 于小宝见他坚持,便开口道:“要守住这个岛,说简单也简单,只要派海汉军在岛上防守就行了。” 刘尚愕然,万万想不到对方居然给出了这么一个听起来有些荒谬,但细细琢磨似乎又有点道理的答案。 正文 第1292章 炮火覆盖 截止目前,海汉军攻打过的岛屿还没有拿不下来的情况,而海汉军所守卫的岛屿,似乎也没出现过被敌人攻陷的先例。不过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这孰强孰弱似乎应该还是有个高下之分才对。刘尚斟酌着问道:“那于主任的看法,是觉得陆军比海军要强了?” 于小宝摇摇头道:“你这个说法有问题。准确地说,是在攻岛与守岛这个战场上,陆军更为有利一些。如果让海汉陆军来守岛,那应当可以击退来犯之敌。” 陆挺接着于小宝的话头道:“于主任说得是,如无武器方面的限制,陆军在岸防火力上显然会有非常大的优势,攻岛的舰船很难有近岸登陆的机会。” 刘尚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具体的认识,他来到海南岛之后虽然也在各地陆续见过一些修筑在港口航道附近的岸防炮台,但因为无法靠近,根本就看不清楚炮台上的武器装备情况,更不用说推测其火力强度。不过想想海汉盘踞海南岛如此之久,其主要港口都没有遭受过外敌攻击,想必这岸防火力的确是相当厉害,以至于无人敢主动来招惹。 海汉穿越者们在前期的发展策略就是立足于三亚,利用有限资源建立防御圈,窝在这天涯海角之地猥琐发育。因此对于扼守港口航道的岸防火炮,海汉高层一向都非常重视,甚至在穿越早期就不惜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来修筑炮台,制造威力巨大的岸防炮,以确保港口的安全。 而海汉军唯一一次用岸防炮打击海上来的敌人,并不是在海南岛上,而是于1628年在珠江口的万山岛击败了刘香的海盗船队,当时指挥作战的青年军官陈一鑫,如今已经是在山东那边担任带兵大将的职责了。 不过在那之后几年中,海汉的火炮已经经历了几次进化,如今的岸防炮比刚穿越的头两年造出来的老型号可是要厉害得多了,即便是海汉自家的战舰,也很难能架得住岸防炮的连续轰击。于小宝和陆挺对军中情况都算是相对比较了解的人,在这个问题上自然会力挺陆军。 船上负责解说的军官显然是海军出身,站在旁边只是尴尬地将目光转开,但也并没有反驳他们的说法。海军目前的火力短板的确是客观存在的,这个问题也没有争论的价值。当然了,这种短板也只是针对于海汉自身的陆军而言,至于其他国家的岸防工事,那多半还是抗不过海军的舰炮抵近打击。 刘尚听了他们的回答之后,心里对这“攻岛演习”的作战方式更有兴趣了,不过此时离前方作战舰队较远,这等下开打之后,在船上能不能看清海汉军的作战过程,倒也不太好确定。若又是像昨天一样只能隔得老远围观一番,那这观摩活动的价值也未免太低了。 刘尚正担心的时候,随船军官已经命人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工具——每人一副单筒望远镜。这种筒身分为四节的可折叠望远镜是海汉军工的产品之一,目前已经在连级以上军官及一些特殊岗位上列装,对盟国也有少量出口。于小宝则比较特殊一点,他自己就有一副当初由陶东来送的望远镜,而且还是从穿越前那个时代带来的双筒望远镜,虽然不是什么军品,但其观看效果仍要远胜海汉目前能制造出来的望远镜所能达到的水准。 刘尚却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东西,他在来海汉之前曾听说海汉人会制造一种名叫“千里镜”或“望远镜”的工具,可将远处的景象放大进行观察。这东西海汉不对外发售,只有某些身份地位比较特殊的人才能搞到手,刘尚自然是无缘得见。此时终于见到实物,连忙小心翼翼地从锦盒中将其取出,然后按照军官的示范,拉出镜筒,开始调整焦距。 刘尚虽然并不懂得玻璃透镜的成像原理,不过按照军官指导的方法调整之后,从镜中看到的远处景象果然清晰了许多,甚至能看得清百丈外海汉战舰甲板上奔忙的水手。 “这真是神器啊!”刘尚虽然不擅军事,但也很快就意识到这东西在军事领域的用途会有多大,一名优秀的指挥官如果配备了这种工具,那么必定将会在战场上起到如虎添翼的效果。 其实望远镜传入大明的时间并不算晚,只是知道这东西的人实在寥寥无几。刘尚也并不知道大明的前任礼部尚书、太子太保、文渊阁大学士、内阁次辅徐光启徐大人,在几年前就已经使用过意大利传教士带来的天文望远镜——那玩意儿比这种手持望远镜还要高级不少。不过很可惜徐光启还没来得及将其更多的用途在大明推广开来,也没有接触到海汉所制的望远镜,就于1633年病逝了。 而目前大明国内能用上这东西的,要嘛是广州李家这样的资深关系户,要嘛是福建许氏这种铁杆盟友,普通人也只有在传闻中才听说过这东西的种种神奇之处。而且即便是少量流出到国外的望远镜,其性能也不如海汉自家装备的型号,此时刘尚等人手里所持的单筒望远镜,其实就是用来出售给国外那些关系户的外销型号。性能方面是没有军方自己用的望远镜那么好,不过用来看看热闹倒也已经足够了。 这单筒望远镜的使用方法并不复杂,于小宝和陆挺也帮忙指导众人,很快包括刘尚在内的所有人都学会了该如何调整焦距。众人急急忙忙学习使用望远镜的时候,舰队也已经驶近了斜阳岛,两颗红色信号弹从旗舰上先后升入空中,标志着今天的军演行动正式拉开帷幕。 刘尚当然也注意到了空中的信号弹,赶紧将镜筒对准了斜阳岛的方向,唯恐错过了后面的精彩实况。 海汉舰队已经开始调整攻击队形,在海上兜出一道弧线,所有武装船只都以侧舷朝向斜阳岛南部海岸的预定登陆点,以便能最大程度地将火力倾斜到目标地带。刘尚从望远镜中看到岸上的确是修建有一些堡垒式的建筑,想必是海汉特地为了这次军演而提前准备的设施,用以表示守军的存在。 随着打头的旗舰驶抵海岸附近,从船上传来了隆隆炮声,这炮声便如同过年时放的炮仗一般,乒乒乓乓连续作响,但由于开炮的左舷朝向北面,恰好遮挡住了炮击的场面。而观战的船只暂时还落在舰队侧后方,根本看不到前方炮击海岸的具体情况,让刘尚急得几乎要跺脚。 旗舰驶过攻击地段之后,下一艘战舰已经紧跟其后进入到射击位置,几乎是毫无间断地继续对岸上目标实施炮击。刘尚虽然看不到岸上的情形,但海汉的这种战术他却是已经看明白了,就是要依靠舰载炮火的数量优势来硬怼岸上的防御方。 这种战术必须依托于舰载火炮的数量足够多才行,因为使用舰炮在航行中攻击近百丈之外的目标,其命中率并不会很理想,只有依靠炮击密度来补足。不过这海汉舰队加上跟在最后面的协从军,也有二十多将近三十艘战船了,这样射击一轮下来的炮击数至少超过两百发,即便命中率再低也总会有几发打中目标了。而理论上的岸防火力要分摊到这么多艘船头上,也很难在其中某艘船驶过射击位的短暂时间内就将其击击沉或重创。 当然了,如果是海汉自家岸防炮那种可以打几里远的射程,再加上威力巨大的开花弹,海上的舰船要顶着这样的炮火进入到自己舰炮的射程之内,压力肯定就得成倍增加了。 在第八艘船进入射击位置的时候,刘尚所在的这艘船终于是绕到了交战地带的侧面,可以在视野中看清舰队对陆炮击的状况了。战舰侧舷的舰炮以稳定的频率依次向岸上的防御工事射出炮弹,尽管这些炮弹都是最原始的实心弹,但巨大的动能已经足以摧毁其前进路线上的所有建筑,不时可以看到有炮弹将岸边的堡垒护墙打得东塌西陷,威力的确十分巨大。 而后续跟上来的外国协从军的表现也算中规中矩,但由于其船身较小,所装备的火炮数量和口径都不如海汉,因此所能起到的炮击效果自然也略差一点。但饶是如此,等所有参演战舰对岸上目标实施完一轮攻击之后,海岸上那几处堡垒其实已经被炮弹砸得七零八落了。 刘尚心道这样的打法,岸上就算有那么十门八门炮架着,也抵不住上百门舰炮的轮番轰击,也难怪先前于小宝会夸下海口了。如果换作自己所认知的军队,捱到海汉舰队这一轮炮火打完,只怕也很难再继续撑下去了。海汉以远程火力来扫荡岸防工事,这种战法的确相当犀利,一般的军队很难守得住近岸处的港口码头这类登陆点。 但海汉舰队的攻击并未就此结束,这支在海上排成长蛇阵的舰队已经兜了一个大圈子,再次沿着弧线切向斜阳岛上的这处登陆点。观众们也总算有时间停下来活动活动手脚,调节一下酸胀的眼睛,然后听一听随行军官对刚才这番大动静的讲解说明。 此次演习的攻击方案是由海汉军与参演其他国家的指挥官共同制定,攻击步调倒是基本保持一致。当然这还是海汉海军有意放缓了攻击节奏之后的效果,否则海汉战舰如果开着蒸汽推进加足马力,那么炮火倾泻到岸上的频率还要增加不少,只是后面的协从军船只可能就跟不上来,难以保持完整的打击阵形了。 随行军官向众人讲解道:“我军利用舰载炮火对敌近岸防御工事实施覆盖式打击,是目前海军实施两栖登陆作战的主要突击手段。待摧毁近岸工事之后,再由运兵船在炮火掩护之下抵近海岸,将陆军部队投放到岸上。” 陆挺也接着这话头说道:“通常这样的战术会运用在登陆区域狭窄,敌方修筑有岸防工事,或是踞险而守的海岸地带。至于打击效果,相信大家都已经看到了。” 刘尚心道海汉军敢把自己的战术拿出来展示,这种有恃无恐果然也是有底气在的。这些被邀请来观摩演习的南海国家看了海汉军施展的手段,只怕也生不出多少反抗之心了,试问有哪国的港口敢说自己能经得住这样的炮火轰击。至于与其在海上交战,尝试御敌于国门之外,胜算只会更低,海汉舰队只需要靠蒸汽动力所带来的高航速和机动性,就足以在海上把对手耍得团团转了。 说话间海汉舰队已经从海上兜回来,第二轮对岸炮击又已经降临海岸。这次观众们已经到了最佳的观赏位置,可以将炮击过程从头看到尾了。“威严级”旗舰的侧舷火炮超过二十门,这一通连珠炮打出去,视觉效果的确相当令人震撼。刘尚所在的位置虽然距离被炮火覆盖的海岸足有一里之遥,但也不难想象出守方阵地上那种地动山摇的绝望感。如果真要跟海汉军打这种不对称的战争,敌方人都还没见着就得被炮弹先将自家阵地犁上一遍,这种滋味可以说相当难受了。 而船上其他看客们的心情就比刘尚轻松多了,每当有炮弹准确击中岸上堡垒时,便肯定有人会发出欢呼声以示庆祝。这些人终其一生可能都很难有机会踏上真正的战场,能在这个距离上观看部队实兵实弹的军演,自然是难以压抑心中的兴奋。刘尚虽然心头发酸,但也明白若是这海汉海军换作大明水师,自己只怕要比这些人叫得更大声。 这一长列战船用炮弹将近岸处的防御工事又打击了一遍之后,从望远镜里看过去已经没有任何一处堡垒还能保持完整的外观,绝大多数都已经塌得七零八落不成样子了。 正文 第1293章 由海转陆 联合舰队两轮炮击之后,岸边修筑的各种岸防工事已经被摧毁殆尽,这个时候原本在较远的海面上待命的几艘运兵船终于是压了上来,在众多战舰的掩护之下抵近海岸。 这次军方在演习中所使用的运兵船与刘尚等人乘坐的船还有所不同,在船上也是有蒸汽动力推进装置,接近海岸的速度自然是要比寻常的帆船快了许多。 “这是最新式的34型登陆运兵船,战时的短程航速可达我们脚下这艘船的一倍以上。每艘船可装载超过二百名士兵,通过船头的活动跳板实现快速登陆。另外船上还有吊装设备,可以将火炮之类的重型武器快速卸载到岸上。”随行军官很适时地向众人介绍这种运兵船的性能特点。 说话间几艘运兵船已经驶抵海岸,放下船头的跳板之后,船上的士兵迅速登上陆地,简单集结之后就地构筑滩头阵地,以防敌军进行反扑。而停在稍远处的几艘战舰依然以稳定的频率继续向岸上的堡垒区发射炮弹,不过为了避免误伤友军,炮击的角度明显有所调整,特地避开了友军正在登陆的这块区域。 海汉的两栖登陆作战方案在很大程度上要依赖于武器装备的先进性能,靠着火力优势在登陆之前压制敌方的岸防部队,为自己的登陆部队清理出比较安全的登陆场。这种打法基本就是硬吃敌人,而且在这个时代的远东地区似乎也很难找到可以反制海汉的对手。 但对于海汉的追随者和竞争者来说,这种打法就很难效仿了,毕竟武器装备和训练水平方面都与海汉军差距太大,如果强行要东施效颦,反而有可能会画虎不成反类犬。海汉军在用炮火掩护陆军上岸的时候,就没有再让其他的盟国战船参与进来,毕竟要在战场上使用海陆协同、步炮协同这些比较高端的战法,还是只有经过严格训练的自家人才靠得住。 刘尚自然是从未见识过这样的战法,越看越是心惊肉跳,海汉军如果以此战术攻打大明沿海各地,只怕会是无往不利。就算现在知道海汉军的作战方式,刘尚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来遏止其登陆的行动,明军能怎么做?就依靠血肉之躯去阻挡敌人的炮弹吗? 虽然目前海汉军在大明沿海使用武力占领的基本都是一些岛屿,还暂时没有听说他们登陆某地攻打城池等公然入侵行为,但在刘尚看来这已经不再是海汉有没有能力攻击大明的问题,而是看他们想不想这么干而已了。大明虽然号称有百万军队,但也未必挡得住海汉从海上发动的入侵。 刘尚想东想西之际,陆军已经基本完成了抢占登陆点,设置滩头阵地的任务。数门六磅野战炮从运兵船上吊装至岸上,它们所能提供的火力输出足以让登陆部队抵挡住对手有可能发动的反扑攻势。而演习因为投入兵力所限,并没有更多的陆军进行后续的登陆作战,因此两栖登陆这个科目,到这里其实就已经算是演练结束了。 随行军官宣布了这个消息之后,众人都有些意犹未尽,毕竟难得有机会看到真正的战争场面,但这节奏似乎才刚要开始进入到正戏,就戛然而止了。这就犹如面前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众人刚听厨子介绍完每道菜的亮点,正准备动筷子的时候,主人家却宣布把酒席给撤了,胃口被吊得实在太难受了。 就连于小宝这种见多识广的官员,对于这样的安排也有点不满意,向那军官问道:“这才到午间,今天的军演内容不会就到此为止了吧?” 那军官笑着应道:“于主任也说了,既然已经到了午间,大伙儿总得吃个饭休息休息才行。” 于小宝有些不快道:“战时难道也有吃饭时间?” 军官脸色一肃道:“战场上自然没有,但这个安排可不是为了参加演习的军人们考虑,还望于主任能了解。” 于小宝一下便恍然,演习安排在午间暂停,可不是单纯为了照顾参演部队,更多的原因其实还是考虑到了在场围观的各路神仙。这些受邀而来的观众基本都身份不凡,其中不乏各国的达官显贵,人家又不是跟自己一样的爱国民众,要让这些人全部饿着肚子看军演,似乎的确会有怠慢之嫌。在适当的时候选择场间休息,这也不失为一种聪明的安排。 于小宝想明白了其中原由,当下便向那军官抱拳道:“是在下失言了!” 军官连忙应道:“于主任客气了,也是我先前没有说清的原因。那各位就抓紧时间先吃饭吧,下午还有其他的安排。” 听到军官说还有其他安排,众人原本有些低落的情绪终于恢复过来,赶紧张罗开饭,唯恐错过了下午的演习内容。这船上条件有限,正餐也弄不出什么花样,不过当下众人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吃上面,粗茶淡饭倒也无所谓了,只要能吃上一口热食,把肚子填饱就行。 众人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午饭,就回到甲板上眼巴巴地盼着下午的演习赶紧开始。不过这船上可没有什么对军方具有影响力的人物,就算再怎么着急,也只能乖乖等待军方的安排。 等了许久,终于从军方的联络船上发来了旗号,他们所乘坐的这艘船缓缓靠向斜阳岛,看样子竟似要在这里登陆了。 果然随行军官向众人说明道:“下午的军演内容是在岛上进行,所以有请各位上陆观看。” 刘尚自然是更愿意在陆地上待着,这船上摇来晃去的实在不舒服,脚底下也不踏实。眼见船越来越靠近岸边,刘尚心里突然冒出一个问题,既然下午的演习是在岛上,那接下来应该就没海军什么事了吧?既然有这个战场环境转变的安排,那应该是海汉军又有什么了不得的玩意儿要展示了。 众人登岛的地方便是上午海汉海军炮轰之后送陆军登陆的地点,不过此时陆军部队已经离开此地,去往了岛上内陆方向。陆军临时搭建的滩头阵地倒还原封原样地保留着,刘尚凑过去看了一下,顺便听了一下军官的讲解,其实掩体结构非常简单,基本上就是用运货的多功能平板车在被炮火摧毁的岸防堡垒残垣中搭建起一道道胸墙,并在其间留出若**位,然后步兵在掩体后方使用步枪作战。 以海汉武器的射程优势,这种滩头阵地至少可以保证击退方圆百丈内的敌军反扑,而敌军却很难将交战距离缩短到己方远程武器的射程之内。再加上轻重火力的搭配,以这样的阵地应付几倍于己的敌军,至少在一天半天的时间内不会存在太大问题。 地面上随处可见海汉战舰上午炮击时倾泻至此的炮弹,刘尚留心看了一下,最大的足有人头大小,最小的也有成人拳头一般,目力所及之处,就至少有上百枚炮弹之多。这些炮弹中的绝大多数都可以在回收之后直接重复使用,稍后便会有工兵来清理这里,搜集清理所有的炮弹。 刘尚还特地留意一下海汉在这里提前搭建的堡垒工事,单从其护墙厚度来看,海汉在这种临时设施上也没有掺假,最薄的地方也有四寸左右的厚度。虽说这种工事的强度肯定比不了城墙,但作为岸防工事而言已经不算差了。 就刘尚自己曾经到访过的大明港口而言,连修建了类似这样堡垒工事的地方也并不多见,多数港口附近虽然都有少量驻军,甚至是水师营寨,但用于反登陆作战的防御工事却为数不多。如果遇到类似的突袭,只怕下场只会比这里的堡垒工事更惨,海汉人这种靠火力强行清场的战术,除非是把城池修到港口海岸,依托坚城进行防御,守军或许才有机会阻止其登陆。 城池当然不可能修到海岸线上,所以这样的抵抗方式自然也是不成立的。刘尚看着满地的炮弹,心中暗自唏嘘,形势照现在的势头这么发展下去,只怕再过几年之后,大明就真的要凉了。想那北方关外蛮族只会马上征战,中原流寇只擅烧杀劫掠,哪里比得过海汉人既能经营,又能打仗,完全找不到弱项。别看海汉现在对大明似乎不错,刘尚觉得等海汉人羽翼丰满之时,大明必定会成为其蚕食的对象,而且绝不会劫掠一些钱财人口就会收手。 “刘先生以前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吧?” 刘尚正盯着地上的炮弹发愣,冷不防背后响起了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声音。他根本不需回头确认,便知道那位煞星又出现在自己身边了。 刘尚赶紧平静了一下心思,回头应道:“小人以前从未见识过军队作战,今日有幸得见海汉舰队之威势,心中深感震撼,失态之处,让张主任见笑了。” 突然冒出来的不速之客正是安全部的张千智,刘尚本以为这趟差事应该不会再见到他了,没想到这人居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而且第一时间就又盯上了自己。刘尚心中寻思莫不是自己八字与他犯冲,怎地走到哪里都能遇到这个煞星,亦或这家伙其实根本就是在一直暗中监视自己的动向? 张千智笑道:“你初次见此场面,有些震惊也不足为怪。别说你了,就算是职业军人,也未必能够坦然接受今天所看到的场景。” 张千智说完之后指了一下后面,刘尚转头一看,岸边已经停了好几艘船,前来观摩军演的各方代表已经陆续下到岸上,有人正大呼小叫地刨着地上的炮弹,似乎是打算要看看其份量究竟如何。 刘尚这才明白过来,张千智应该是在别的船上观看了这场军演。在当下这个环境,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是要去监视别国的高级军官,执行情报安全方面的任务,而非与巡视组这群人畜无害的家伙待在一起。至于自己这种临时替补进来的小人物,就更是无足轻重了。 刘尚想明白了其中关键,心情这才放松下来。此时随行军官已经在招呼众人集结,准备向岛上的下一个目的地进发。刘尚向张千智打声招呼,赶紧跟上了巡视组的队伍。 斜阳岛面积不足两平方公里,也谈不上有什么纵深可言,队伍出发走了一会儿,便已经看到前方的一处山坳外有海汉军的旗帜。这时候随行军官向他们宣布了下午军演的内容,便是陆军武器的展示。 刘尚心道是了,若不安排这个环节,海汉人又如何向这些观众推销他们的武器呢?这海汉人骨子里便是生意人,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做买卖的机会,要真说起来,这可能算是他们为数不多的缺陷了吧? 到了近处一看,原来这处小山坳本来就是一个靶场,而靶子便立在山坳最里边的位置,所有的射击位都在山坳之外,这样一来也不用担心会有流弹伤及无辜。先前在船上拿到的望远镜并未被回收,刘尚下意识便拿出来观察山坳深处的靶位。 这些靶子远近不同,有大有小,看样子应该是有不同的射击要求。有的不过一面铜锣大小,用木棍支起来插在地里;有的靶子是绑在树干上,描出了人体上半身的轮廓;还有大如门板的标靶,摆在山坳最深处,距离射击位至少有一里地了,靶上面用一圈圈同心圆划出标识。这距离步枪多半是达不到了,估计是给火炮用的靶子。 而山坳外的靶位设置也非常多样,有壕沟里的,有胸墙后面的,甚至还有位于三丈多高的哨楼上的射击位。几个炮位上的火炮已经就位,不过炮身上搭着油布遮得严严实实,暂时也看不到其真面目。刘尚这时候倒也不着急了,反正人已经到了这里,只要等着就肯定能看到海汉人的武器展示了。 正文 第1293章 武器展示的目的 下午的军演内容与其说是演习,倒不如说是武器性能展示更为恰当一些。国防部考虑到推销军火的效果,认为还是实弹射击更能吸引各国土豪们的注意力,但在陆军演练中使用实弹,一是容易有误伤自己人的风险,二是对武器性能的展示效果并不理想,所以干脆就将演习内容做了修改,取消了陆军在岛上进行攻防演练的部分,而将原本只有一个小时的武器装备展示环节调整为半天时间。 作为目前南海地区出货量最大的武器供应商,海汉兵工的名声早就流传在外,这次受邀来观摩军演的外方人员所肩负的使命,除了观察海汉军的最新战术、装备和作战方式之外,另一项主要任务便是为下一个年度的军火订单作考察了。 海汉兵工虽然每年的出货量大,但因为本身的产能仍然比较有限,其实军火订单的完成期也很长。类似“跨越”军演期间所接到的订单,往往是在收到一定比例的定金之后才开始组织生产,首批交货期可能就得等到入冬之后。如果订单数量比较大,那么分批交货,完成订单的时间持续到下一年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类似造船这样的特殊订单,如果一次订购的数目较多,交货期长达两三年也是有的。 物以稀为贵,海汉兵工的产能有限,价格自然也不会低了,不过能有资格来这里看军演的人,基本上都是不差钱的主,就算钱不够,也可以用手里的权来补上差价。反正土特产之类的东西都可以拿到这边来折价抵款,实在没拿得出手的东西,青壮人口或者地皮也行。如果实在舍不得自家的人口和土地,那还可以向海汉申请军火贷款,以分期偿还的方式来慢慢还债。 但使用这些非正常的付款方式,交货期就得往后再排一排了,能直接拿出现金订货,甚至是交付全款以求加急的买主,这才是海汉最喜欢最重视的主顾。当然了,有这种财力的主顾的确不多就是了,毕竟海汉军火价格高昂,就算掌握一国大权的土皇帝们,也不敢说想买多少就买多少这种任性的话。而具备出众经济实力的买主,自然也可以获得海汉的最高礼遇,比如说在这种场合下就可以站在海汉国防部长颜楚杰的身边,面对面地讨论军火订单的内容。 代表福建许氏而来的董烟云便是这样的大主顾,他作为许心素的代言人,近几年在海南岛的时间比在福建还多,甚至会因为公务而在三亚连续逗留半年以上。而这次参观军演包括后续的军购订单,也都将由他来操作和拍板。 许心素已经不是第一次在现场观看海汉的军演和武器展示,所以相比刘尚之流的新来者,他的态度就显得比较淡定了。毕竟已经跟海汉打了多年的交道,大致也明白海汉在军售方面的一些套路,在军演上所看到的各种武器装备,绝大部分其实是花钱也买不到的,海汉人将其称之为“概念品”,并不会对外国买家出售。 当然了,这些所谓的概念品往往会在军演结束不久之后就被列装到海汉自家的军队,而出售给大明在内其他国家和势力的武器装备,在性能方面并不会达到买主们的期望值,却又会比各家目前所拥有的海汉武器好上那么一点。买吧,武器的性能升级其实不算太大,投进去的钱其实性价比没那么高;不买吧,又会担心因此而影响到双方的盟友关系。 这中间的利益权衡,也是十分考究的事情。如果不是董烟云这样与海汉交往颇深的人士,的确很难把握住这中间的平衡。不过两家打了这么几年的交道,福建许氏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经验,对于如何处理军备交易也有了比较成熟的方案。 许心素处理军购的方法是,对常规武器分批购买,分批列装,分批淘汰,这样就能在最大程度上保持部队的装备水平在一个较高的水准上。而每年所需购买的新式武器数量也能控制在一个相对较少的水平,只需要能够列装主力部队三分之一的作战人员就足够了。 虽然福建明军的编制有近十万之多,但其实只听命于家主许心素而非大明朝廷,真正隶属于许氏家族嫡系的核心部队,水陆两军加在一起也就不到两万人而已。这倒不是许心素没更大的野心,实在是养一支参照海汉军武装起来的军队实在太费钱了。哪怕许氏家族在福建号称首富,但终究不可能把手头的钱全投在军队建设上,毕竟要维持许氏在福建的地位,需要花钱的地方还很多,并不是只有养兵一项而已。 当然了,尽管福建许氏有意识地控制了每年从海汉购买军火的数量,但从成交金额来看,仍然是海汉兵工军售榜单上排名十分靠前的大金主,也只有个别年份才会落在安南这种海汉盟国之后。因此对于海汉而言,福建许氏依然是不可忽视的大主顾,像董烟云这种深得许心素信任的心腹,在海汉这边也是一直都被奉为上宾,礼遇有加。 而在场的人当中,身份能跟董烟云平起平坐的贵宾,也就只有安南国的大将军郑柏了。郑柏早在七年前的安南内战中就曾与海汉众穿越者一同作战,之后更是凭借战功获得了平南大将军封号。此次郑柏亲率安南水师的几艘战船来到北部湾,参与海汉组织的军演,一方面是进一步加强自家水师的战斗力,另一方面也是抱着与董烟云同样的目的,看看今年海汉又能拿出什么值得花钱的好东西。 由于安南国的现政权几乎就是靠着海汉的帮助才得了天下,因此目前执政的清都王郑梉对海汉也一直都是信任有加,所以安南新军的海汉化要比许心素的部队更为彻底。部队的编制、武器装备、作战方式、指挥体系,几乎是全盘照搬海汉军的模式。不过安南国虽有一国之地,但经济状况其实并不比福建好,因此其新军的规模也一直维持在两万人上下,与许心素的嫡系部队差不多。 安南建设这支新军的投入可比许心素大多了,福建那边对军队建设的投入虽大,但并没有到伤筋动骨的程度,而安南这边早期却是已经到了砸锅卖铁的程度,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是用移民人口来抵押武器贷款。为了能够得到海汉在军事方面的支持,安南甚至还将南部海岸的多处天然港湾以永久租界的方式交给了海汉来经营。直到最近几年安南才慢慢缓过劲来,开始用现金向海汉购买军火及其他配套服务。 从直接收益来看,无疑是福建方面给予海汉的好处更大,自结交以来几乎都是现金交易,从无赊欠。在与十八芝战事最激烈的那段时期,福建方面甚至是将整船的银子运到三亚,恳求海汉多卖一些武器弹药。不过从长远收益来看,倒是安南这边给出的诸多条件更为划算,特别是中南半岛南部的几处天然港湾,让海汉基本垄断了中南半岛的海岸线,为海汉南下在南海关键地带争夺控制权提供了极好的中继站,这可是拿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待遇。 也正因为这两家主顾带给海汉的收益极大,所以但凡军方演习,必定都会邀请他们到场,并且往往都是由海汉高层人物亲自作陪。这次也不例外,由国防部长颜楚杰亲自给他们解说演习内容,以及接下来的武器展示环节。 海汉的陆军武器主要分枪炮两个大系,各自又有更为细致的分类。正如董烟云所预料的那样,海汉军首先展示的是所谓正处于开发状态中的概念武器,分为手枪、步枪和火炮三类。 负责使用武器的军官走到射击位前,拔出了腰间的手枪向众人展示。这是一把海汉式转轮手枪,使用火帽击发,每次可以六发连射。这种转轮手枪其实已经在海汉军警部门开始列装了一段时间,不过这次展出的手枪在子弹威力上作了较大的改进,使用了较软且中空的弹头,这种子弹在击中身体后,弹头会碎裂并在体内翻搅,形成更严重的伤害。 军官做了简单的说明之后,便进行了射击比对,由两种使用不同弹药的转轮手枪射击挂起来的猪腿,然后将猪腿取下,让嘉宾一同观赏新式子弹的杀伤效果。 颜楚杰向身边的两名贵宾介绍道:“过去所用的子弹,在近距离击中身体后会直接穿射而出,创口较小,所造成的伤害比较有限。而这种新式子弹会在进入身体后碎掉,其碎片朝着不同的方向翻滚,很难再从身体中取出来,创口也不易愈合。而且这个弹头是铅制,如果碎片取不出来,时间长了也会造成中毒。” 两人皆叹厉害,这种弹药的出现,无疑会将枪械的杀伤力再提升一个等级。不过这玩意儿虽然厉害,海汉却未必会将其列入出售名单,颜楚杰不主动说价钱,那多半都没戏了,想必又是海汉给自家军官准备的好东西。 刘尚虽然不懂这转轮手枪的原理,但也很想看看海汉军官所说的威力差异到底是差在什么地方。不过他身份卑微,也不敢朝前面挤得太厉害,以免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只能乖乖等在后面,让前面的贵宾看过之后,依着轮次慢慢传阅过来。 等了许久之后,他才和其他人一起看到了托盘里两只已经被沿着弹道切开的猪腿,有军官专门负责向他们解说不同子弹所造成的伤害差异。刘尚是看不太懂,不过旁边负责医卫的老先生嘀咕了一句:“本来还有救的伤,这么一来只怕是必死无疑,这新式弹丸着实厉害!” 刘尚心道海汉人果然狠辣,弄出这种玩意儿来增加武器杀伤力,下一个与其对敌的势力只怕是要倒霉了。不过海汉人为何要拿宝贵的时间专门来展示这种新式弹药,刘尚心里却是隐隐已经猜到几分。 刘尚认为这个安排其实是在向所有的观众示威,因为这些观摩者中大部分,或多或少都曾购买过海汉的武器弹药,而海汉的展示无疑是在告诉他们,就算我把同样的武器出售给你们,所能发挥出来的威力也是不一样的,这个结论无疑会打消很多人潜在的野心。 关于这种新式子弹是否已经量产,今后是否会大面积列装,海汉方面并没有给出进一步的说明。有那么一两名不是太识趣的嘉宾还出声询问这种子弹是否会列入出售清单当中,得到的回答也是暂无计划,算是碰了一个软钉子。刘尚心中暗暗冷笑,想等海汉出售这种新式子弹,只怕得等到他们开发出更高级的玩意儿了。 接下来出场展示的便是步枪了。海汉军中目前列装的步枪型号也有很多种,大部分陆军仍是使用三一式燧发枪,海军步枪则是三一式将枪管改短后的型号。而充当征伐先锋的特战营过去装备的是口径加粗、枪身改短的三一式特制型号,不过目前已经在逐步换装七连发的新式步枪。这种连发步枪同时也被装备到海汉骑兵部队中,作为马背上的远程武器使用。 而除了这些比较常见的步枪型号之外,还有又长又重的狙击步枪。这种仿制whiteworth步枪的武器已经在海汉兵工厂进化了好几代,用来展示的这支步枪是最新的一代,不但拥有了更科学更完美的膛线,而且所配备的观瞄镜也是新近完成改进的型号。性能方面射程没有大的变化,但精准度比前代提升了许多,特别是五百米之内的精确射击,弹着点的分布要比前代缩小了近一半的范围。 当下便由狙击手使用这种步枪进行了远距离射击的展示,目标是位于百丈开外的半身靶。 正文 第1294章 步枪演示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期内,外界对这种远距离杀伤武器的存在与否一直都存有争议,而对其实际作战效能的猜测更是五花八门,几乎都是在缺乏了解的状况下作出的臆想。今天这个场合也算是这种武器的第一次公开亮相,其黑乎乎的外形并不算亮眼,充其量也就是一把加大号的鸟铳了,枪身上方的瞄准镜才勉强算是一个比较显眼的特征。 前几代的狙击步枪都是老式的前膛装填方式,射击频率极慢且不易操作,从这一代开始改为了使用后膛填装的纸包定装弹及火帽击发,大大降低了弹药装填所需的时间和操作难度。实际上为了这种改变,整支步枪的构造都进行了重新设计,可以说这一代的新狙击步枪与之前的型号在设计上已经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了,其枪身构造更接近于历史上的夏普斯步枪。 观众们自然不清楚这支枪的设计思路是如何演化的,他们所关心的是这支枪的射程、精度、杀伤力以及使用成本,对他们而言这些才是真正有参考价值的信息。 士兵先向观众们展示了用来当作射击目标的几个铁皮半身靶,然后将其分别挂到了三百米、四百米、五百米之外的靶架上。光是这标靶的放置距离,就足以让观众们倒吸一口凉气了,他们从海汉购入的步枪,有效杀伤射程一般可达三百米左右,但其实能做到精准射击的距离也就百米左右,超过二百米根本就找不到子弹飘到哪里去了,至于要在更远的距离上追求命中率,那真的只能随缘了。 各家买回去之后自然也动过仿制和改进的念头,但对于未能掌握枪械原理的人来说,要改动海汉步枪的设计并非易事,想当然的改过之后性能往往还不如原版,多试过几次之后自然也就作罢了。 刘尚并不相信世间有如此厉害的火器,能在这种距离上精确命中目标,但他见于小宝与张千智谈笑风生,面色轻松,似乎丝毫都不担心接下来的打靶会玩砸,看样子是对这武器的性能有着充分的信心了。 事实上海汉在进行这种演示之前,也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狙击手已经在这个射击位上进行过多日的反复校射,以确保演示打靶能万无一失。于小宝和张千智对此心知肚明,自然不会演示效果有太多的担心。 为了能够最大限度地保证狙击手发挥出应有的水准,当下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要求暂时噤声,避免狙击手因为周围环境的吵闹而分心太多。而在场的观众也是第一次看到枪手趴在地面上这种俯卧式的射击姿势,心中不禁都有些犯嘀咕。 当枪声突然打破寂静的时候,刘尚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轻抖了一下,仿佛自己才是那狙击手所瞄准的标靶似的。但仅仅过很短的一刹那之后,从远处便传来了弹丸击中铁皮靶子的撞击声,让包括刘尚在内的观众们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惊叹声。 刘尚一直举着望远镜没放下来过,所以他基本可以确认在枪声响起的几乎同一时间,距离射击位最近的那块标靶的确是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这……还真是能打中啊!”刘尚虽然心里暗存侥幸,认为这下命中或许是运气使然,但其实他也明白,海汉敢邀各国代表到现场围观,也必定是对此武器有着十足的信心,绝不会把自己的名声赌在运气上。 果然接下来的几发枪响,让刘尚彻底打消了疑问,弹丸击中标靶的声响是如此清晰,让人根本就无法质疑这支步枪的性能。而接下来对更远的靶子进行射击,也丝毫没有让观众们失望,依然是一发接着一发的连续命中。 董烟云已经忍不住向颜楚杰发问道:“敢问颜部长,此枪有效射程究竟如何?” 颜楚杰笑了笑道:“这个靶场稍微小了一点,限制了发挥。实际上如果靶子的距离再远一倍,也还是可以保持可观的命中率。” 董烟云闻言暗自心惊,连忙追问道:“此枪可否出售?” 颜楚杰摇摇头道:“我们目前暂时没有将这种步枪进行出售的计划。而且这种步枪也不是人人都能用,使用者需要经过长期的训练之后才能有阁下所看到的这种表现。” 董烟云却没有就此放弃,还是咬着牙报了个高价:“董某愿以千两黄金求购!” 颜楚杰见董烟云如此按捺不住,心想这家伙多半是有什么别的盘算,不过这种高级步枪本来就是属于威慑性的武器,就连海汉自身都极少装备,根本就不打算用来向外出售,董烟云就算出到万两黄金,他也还是不会松口的。 颜楚杰应道:“不是价钱高低的问题,这种步枪在目前是非卖品,董大人不必多说了。” 董烟云叹了口气,心知对方连价都不还,那的确是没安心要做这买卖了。他原本盘算如果自家军中有了这等利器,今后与敌对阵时,便可在自家阵中直取敌军上将首级。这莫说千金,就算是万金也是值的,买回去之后也必定会得到许心素的夸赞。这海汉人想想也是可恶之至,既然不卖,又何必要拿出来吊人胃口。 而郑柏在旁边目睹了董烟云出价被拒的全过程,心中不禁暗骂一声狗大户,骂完之后多少也有些幸灾乐祸。这样的利器,他当然也很有兴趣,但如果要出到千金以上的价格才能成交,那他就觉得太不划算了,好在董烟云抢着出了价,倒也免去了自己开口去碰钉子。郑柏当下便随口吹捧了几句,却只字不提求购的事,也算是知情识趣了。 射击演示持续了一盏茶的工夫才宣告结束,封口令一解除,众人立刻开始议论纷纷,讨论这狙击步枪的厉害之处。就算刘尚不懂军事,但看完这射击之后,自然也明白这玩意儿在战场上能起到多么恐怖的作用。海汉既然把它拿出来进行展示,只怕就意味着这已经不是什么研制中的产品了,而是随时可以投入到实战中的制式武器。 很快有士兵将几块标靶都取了回来,在观众面前挂起来进行展示。可以看到三块铁皮半身靶上都有几处弹孔,想想弹丸在空中飞行如此远的距离之后还能轻松洞穿铁皮,其杀伤力也颇为惊人了。 半身靶上用白色颜料画出了以胸口为中心的同心圆靶标,可以很清晰地分辨出子弹命中靶子的分布状况。距离最近的一块靶子上,五发子弹的分布较为集中,其中一发甚至只偏离靶心一寸左右。而四百米距离上的弹孔分布明显就比较分散了,但如果换作真人目标,只要能命中上半身,取其性命的几率还是非常大。而五百米距离上的靶子五发四中,有一发脱靶,倒也还在情理之中。但这个射击结果已经足以说明,这支步枪至少在五百米距离上都具有非常强大的杀伤力。而在此之前,似乎还没听说过有什么远程武器能在这个距离作出一发毙命的精准打击。 不过观众们也很快就意识到,这玩意儿并不是准备拿出来卖的,只是让所有人知道海汉的武器库中有这样的利器而已。要时刻心存敬畏,这大概才是海汉向各方公开展示这件武器的真正目的吧? 海汉当然不会只唱戏不售票,接下来展示的步枪就是专门为军售而研发的三五式燧发枪了。这种枪的枪体结构与早几年的三一式、三三式等几种出口步枪并没有根本性的差别,依然是前膛装填的旧式步枪。同型号的步枪在海汉正规军当中基本已经完全淘汰换代,如今军中几乎都是装备后膛装填纸壳定装弹的火帽击发步枪了。 尽管是旧瓶装新酒,但海汉兵工还是在枪支性能方面作了少许的提升,比如可靠性更高的击发装置,更好的精准度,更易于维护保养的零配件等等。同时三五式燧发枪可以根据各国军队的实际需要,在外形、口径等方面进行定制——当然定制款的费用肯定是在基础款之上的。 此外三五式步枪的刺刀将不再另行收取费用,而是作为标准配件随步枪一起出售。这对于往年买完步枪还得咬着牙再掏钱买刺刀的主顾们来说,倒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优惠了。 此次前来观摩的各国代表中有不少人都是军官,因此海汉兵工也特地准备了多支步枪,供他们亲自进行试射。一时间靶场上枪声大作,煞是热闹。 但刘尚就凑不上这个热闹了,也只能站得远远的看着别人试射。巡视组之中,于小宝和陆挺都是会用枪的,所以也过去打了几发过过瘾。不过对于他们来说,这种性能落后的步枪已经没有什么新鲜感,如今也只有民兵和新兵入伍训练的时候才会使用这类老式枪械。 不过能有这种心态的,也就只有海汉自家人了。要知道就算许心素的嫡系部队里,也还有仍在服役的火绳枪部队,那玩意儿比燧发枪还更加原始,海汉兵工现在也只有接到订单才会生产了。能装备这种燧发枪的部队,基本都是各国军中精锐,并不是人人能有的待遇。 军方为试射活动配备了多名军官,对嘉宾提供一对一的服务,务求要让潜在的主顾们认识到新型号步枪在性能方面的提升。虽然今年的提升并不大,但海汉兵工对业绩方面依然是有要求的,而海汉兵工的业绩,将会直接影响到国防部下一年度的军费额度,因此军方对于军售的推广也是不遗余力。为了确保销量不至于太差,海汉兵工甚至变相打折,将刺刀这种原本的非标配部件也取消了额外收费。 当然了,促销打折的活动做得再多再好,其实也不如一场真正的战事能起到的效果好。最近这一两年南海地区在海汉的震慑之下日渐风平浪静,各国之间的矛盾也渐渐趋于缓和,在战争压力不大的环境下,各国购买和更新升级军备的动力自然也就没那么大了。 海汉高层希望以垄断贸易的方式和平崛起,一个稳定安全的南海自然是最好不过的贸易环境,但这对于以出口军火装备为主要营收的海汉兵工来说,就不免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了。军方也不可能为了能多卖一些军火,就故意在南海区域内制造矛盾,挑动战争,毕竟南海是海汉的后花园,在这里搞事就算多卖几支枪几门炮,长远来看也还是会有损自身利益。 各国的代表一般并不会当场就下订单,该不该买,要买多少,他们都还得回去好好斟酌一下,盘算盘算自己的腰包,再考虑考虑自家军队的实际状况,才能作出相应的决定。 当然像安南和福建许氏这样的大主顾,一般来说都会尽快下单采购,差别不过就是数量多少的问题。像今年这样性能升级不算太显著的步枪,他们可能就会适当减少购买量,等待后续逐年降价再继续分批购入。 刘尚却不知道这军火贸易里的曲曲拐拐,只道海汉这么一番演示试射之后,各家势力就会开启买买买的模式从海汉大量购入步枪。以他看来,这种步枪至少是要比大明军队列装的火绳枪先进多了,但如今似乎也只有福建明军会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里来入货。当然这或许与海汉武器的高售价也有一定的关系,毕竟福建明军背后有大富豪作为后盾,有足够的钱财来花销到这个领域,而其他地方的军队可没有这么多的额外军费来向海汉采购武器。 折腾一阵之后,军方已经派人清理了射击场,然后将今天的重头戏陆军火炮给推了出来。四门口径不同的火炮全都安装在车架上,由驮马拖运入场,士兵解开炮车车架之后,将其推入已经布置好的炮位中安放停当。 正文 第1295章 新式火炮 火炮从海汉多年前启动军售贸易的时候开始,就一直是武器清单上最受主顾们青睐的对象之一。以至于葡萄牙这样的西方国家也不得不放弃了向远东国家高价销售老旧武器的买卖,反而是从海汉这边进口火炮来武装自己在远东地区的殖民地。海汉的火炮生意也从每年出口几十门炮,逐渐变成了如今每年出口几百门炮的规模,其利**高更是远胜步枪。 尽管现在海汉的出口规模比过去增大了不少,但需求缺口依然是客观存在的,仅安南国内大大小小的城池关隘,所需的城防火炮就得上千门。当然了,采用坚城利炮这种防御方案自然也是出自海汉军事顾问的建议,不然安南这种处在海汉庇护之下的国家哪会需要如此之多的城防火炮。高价从海汉手里买回国去部署的城防炮,其实绝大部分都从未开火,只是放在城头上慢慢锈蚀罢了。 是安南人傻到看不懂海汉的军火销售套路吗?那倒也未必,这其中有人中饱私囊,大吃回扣;有人装聋作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有人需要借助这种军火贸易来巩固与海汉的军事同盟关系。这中间牵涉到的既得利益者很多,情况也比较复杂,但这种不太科学的军火贸易能长期维持下来,可并不是海汉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事,安南内部的原因也占了很大一部分。 其实在别的买家那里也都或多或少地有类似的状况,城防火炮也一直都是海汉出口火炮的主要种类。除了能为海汉赚取大量利**外,这些沉重的大家伙对海汉不会产生太大的直接威胁,又可以将这些国家和地区的军备纳入到海汉兵工的体系之中,可谓是一举多得的销售策略。 不过今天推出来亮相的这几门炮却并非城防炮,炮身上的油布揭开之后,赫然是四门口径各不相同的野战炮。这种炮与城防炮最大的区别便是炮身下架着两个硕大的轮子,可以直接用畜力拉动运输。炮身下有机械装置,可方便地用手摇转轮调节射击角度。此外炮架上还有驻锄,在战时放下来杵到地面,用以卸载开火时的后坐力,稳定炮身。 海汉在过去几年中对野战炮的出口控制得极为严格,哪怕是福建许氏这样不差钱,关系又到位的老主顾,每年能从海汉手里买到的野战炮数量也是屈指可数。这一方面是控制风险,毕竟卖出去的炮也有可能在未来某天的战场上会变成用来打击海汉军的武器;另一方面海汉兵工的产出几乎都用于满足军方的需求,基本没有再搞外销的多余产能。毕竟这野战炮的构造比城防炮那光秃秃的一根炮管要复杂多了,制造所需的工时也要长得多。 对于众多买家来说,海汉野战炮一直都是求购的热点。由于每年海汉兵工出售的野战炮数目极为有限,而买家的购买热情又非常高,先卖给哪家似乎都不太公平。所以从1631年开始,每年的野战炮销售都是采用竞价方式,以每月出货以五门为限,排出一年的交货期分批竞价,每个月的出货由价高者得,而且只有六磅炮一个规格,并没有什么挑挑捡捡的余地。 想要在第一时间将先进的海汉火炮装备到自家部队,那么必然就得出高价竞拍了,而财力没那么雄厚的买家,就只能等几个大主顾买完之后再做打算。当然了,也并不是排到后面价格就能便宜很多,对于有钱任性的大主顾来说,每个批次都参与竞价才是拉低购买成本的最佳方式。而海汉又有意不对每年参与竞价的次数作限制,所以基本上一年下来十二个批次的野战炮销售都会有一个相当不错的业绩。 在1631至1633年福建海峡战事最为紧张的那段时间中,许心素为了尽快强化自家军队的武装,不惜下重金竞购野战炮,单价最高时甚至已经超过万元,比同级别的城防炮价格翻了三四倍之多。也正因为如此,买家对海汉的供货能力一向都不太满意。 其实海汉的销售策略简单说就是一种饥渴营销,有意控制供货量来调控供求关系,人为地制造出供不应求的行情,并以此来影响最终的售价,达到加价销售的目的。拍卖供货看起来似乎很公平,但实际操作中产生的高额附加值远比海汉自行调高价格还要更厉害,而且很容易营造出竞争态势,各个买家头脑发热之下,自然就更容易喊出高价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为了省钱省事,自行用城防炮改装成野战炮的做法,但自行改造的山寨货与正版的性能差距实在太大,在城池攻防战应应急还凑合,要拖着城防炮南征北战就不太现实了。所以对野战炮的需求并没有因为城防炮的销量而受到太大的影响。 海汉兵工今天向各方人士展示的这几门野战炮分别是三磅炮、六磅炮、九磅炮和十二磅炮,至于口径更大的二十四镑炮和专门用于轰城的48磅巨炮,根本没有外销计划,就没有被列入到展示中了。 不过观众们也拿不准海汉这次亮相的火炮是准备外销,还是跟往常一样,只是拿出来吊大家的胃口,看过之后才宣布都是非卖品。因此观众都表现得比较冷静,并没有刚才试射步枪时的那种热情。 不过这时候颜楚杰却走到了前面,从侍卫手里接过铁皮喇叭,对观众们说道:“各位,今天我们在这里展示的四种火炮,都是接下来会被列入到外销武器清单中的型号,所以有意购买野战炮的各位买家,请务必仔细观看接下来的炮击演示。至于更具体的性能参数,我们稍后会发放书面资料给各位参考。” 观众席上顿时一片哗然,虽然一直都希望海汉能够提供更多的野战炮型号以供选择,但往年抢着买六磅炮都买成习惯了,今年居然一下子推出了四个型号,这实在是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众人当下都有一堆问题想要立刻向颜楚杰发问,不过颜楚杰却表示让众人先看演示,有什么问题等之后再说。 火炮的射击演示流程其实跟步枪大同小异,也是分别对不同距离上不同大小的标靶进行射击,以观察其杀伤力、精准度、有效射程、操作流程等等。靶子当然不适合再使用步枪都能打穿的铁皮靶了,这次是直接抬出了三分厚的铁板来。不过因为标靶尺寸太大,份量十足,搬运比较麻烦,所以向观众们展示的只是靶子样品,而靶位上已经提前布置好了厚重的铁板标靶。 四门口径不同的火炮,统一对同一距离上的标靶进行射击,以此来比对杀伤力的差异。虽然这些滑膛炮依然是使用实心炮弹,但因为使用了海汉的特制火药,其威力也不容小觑,两百米的距离上,就连口径最小的三磅炮也是轻松就击穿了标靶。 靶位的设置是按百米距离逐渐拉开,但到了三百米开外之后,大如门板的标靶也变成了小小的一块,而炮身上可没有什么瞄准镜能用,炮手只能凭借标尺和经验来进行瞄准,因此从这个距离开始,各级火炮都逐渐出现了脱靶的状况。不过这在观众们看来并不算什么问题,因为从望远镜里观看,弹着点其实也没有偏离太多,已经是在平均水准以上了。 而小口径的火炮在较远的距离上,杀伤力明显出现了减退,已经无法再洞穿铁板标靶,打在靶子上发出的金属碰撞声十分清晰。不过这几门炮的有效射程,都已超过了五百米,打不穿铁靶可不代表它们的威力小,实战中就算炮弹势尽落地之后,重新弹起的动能也足以把人体连同盾牌盔甲一起撕成碎片。 最终的成绩,十二磅炮用了五发炮弹击中了八百米距离上的标靶,算是有效射程最远的一个型号了。不过在这个距离上它也无法再击穿靶子,只能留下一个深深的凹痕了。 趁着士兵们从远处取回标靶的时间,颜楚杰又登场说明了一下这几个型号的火炮的性能特点。刘尚虽然不懂这玩意儿,但也竖起耳朵听得十分认真,将韩楚杰所披露的信息全都记在了脑中。他也知道海汉的造炮技术了得,但以前倒是不知海汉的军火贸易规模做得如此之大,竟然会有这么多国家跑来向海汉订购军火。好在大明近年来没有再跟南边的国家起冲突,否则真有可能因为武器方面的差距而吃大亏。 士兵们将标靶拆下,用马车拉回到观众席,然后向众人展示了炮击的效果。铁板上的穿洞和弹坑都清晰可见,并且不难从弹痕推断出是被哪个型号的炮弹所击中。 尽管颜楚杰并未就销售方式作出更具体的说明,只是简单透露了这几个型号的野战炮都将上市出售,但这已经足以调动起买家们的消费热情了。董烟云更是当场就表态,四个型号的火炮都会下订单,就等着看海汉怎么个卖法了。如无意外,今年靠着火炮订单赚个盆满钵满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但火炮的射击演示还没有就此结束,颜楚杰宣布还将在此展示一件尚在研发之中的“概念品”。接着两匹驮马便拉着一辆披着油布的炮车到了其中一个炮位上,颜楚杰亲自上前揭开油布,向观众们展示这门新式火炮。 虽然暂时看不到这门炮的口径,不过在场的各国军官不少,从炮管粗细来推断,这门炮大概跟九磅炮的口径是相近的。但特别之处是在于这门炮并非从前方装填炮弹,因为操作这门炮的炮兵已经打开了炮管后部的一个螺栓装置,露出了一个洞口,果然口径是与众人的预判一致。 后膛炮在海汉军中已经装备了一段时间,虽然目前只有少量前线精锐部队列装,但这个消息其实也瞒不过各方的灵通人士,而且其发射原理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各国的制炮技术有限,根本就仿制不出能够投入实战应用的后膛炮。此时海汉拉出来展示的这一门后膛炮,也是在场绝大多数人第一次亲眼目睹这种结构与过去大不同的新式火炮。 不过有人不免就生出一个念头,海汉军中都已经装备了这种火炮了,甚至在实战中都用过了,你颜楚杰居然还好意思将其称之为“概念品”,说穿了不就是不打算外销吗?何必还要这样故弄玄虚,把这玩意儿当作新品来发布? 但这样想的人很快就被打脸了,炮兵打开了装炮弹的箱子,里面所装的并不是圆滚滚的实心弹,而是前锥后柱的长条型炮弹,长约六寸,粗细倒是与九磅炮炮弹一致。观其外形色泽,似乎是黄铜所制。炮兵将这炮弹从尾部塞进炮膛,然后关闭炮栓,完成装填。 “这……这炮弹也能打出去?”“海汉人一贯有奇思妙想,或有妙用也未尝可知。”“这炮弹看着怎么有点像海汉步枪用的纸壳定装弹啊?” 当下观众们议论纷纷,其中也不乏有人注意到了炮弹的真正特征。铜壳炮弹加上炮管膛线,是火炮进化到高级阶段必然会出现的形态,后膛炮加上膛线倒是早就做出来了,不过海汉过去金属加工能力有限,很难制成具备实战能力的铜壳炮弹,这也是海汉军工近期才攻关成功的一个项目。当然了,以海汉目前的生产能力和成本来看,要大批量生产这种火炮及炮弹,仍是不太现实的事,所以这门炮的的确确只是一个原型样品,颜楚杰称其为研发中的概念品,倒也并不算是故弄玄虚。 看着观众们的反应,颜楚杰心知这门炮已经勾起了大伙儿足够的好奇心,他也正希望如此。这门炮的实际射击效果,一定可以让这些人受到不小的冲击。 正文 第1297章 安抚与威胁 这门神秘火炮的射击目标便是刚才是十二磅炮在八百米距离上未能穿射的同型号标靶,观众们听到这个说明之后,都意识到海汉人是有意要拿射击成绩来做对比,以突出新火炮的性能优势。但这外形奇怪的炮弹真能准确命中那么远的靶子吗?就算能够命中,飞出这么远之后又能保留多大的杀伤力,也是众人颇感好奇的关注点。 郑柏和董烟云都对颜楚杰提出了类似的疑问,但颜楚杰却是对此信心满满,只是让他们安心观看。事实上海汉在此之前就已经做了许多准备工作,不但在射击位上进行了反复试射和校准,并且还仔细计算了标靶的位置和坚固程度,以求在演示时达到最理想的射击效果。 在炮兵们进行完对位瞄准之后,旁边的发令兵举起了表示准备就绪的红色小旗。观众们立刻举起了手中的望远镜,死死盯着远处的标靶,唯恐错过了任何一个细节。 颜楚杰稍稍颔首示意,他身旁的卫兵也立刻举起一面红色小旗,示意可以开始射击。一声炮响之后,观众们立刻便从望远镜的视野中看到了架设在八百米处的标靶架子微微一颤,很显然是一发命中了,观众席上顿时发出一片惊叹之声。毕竟刚才十二磅炮射击的时候,可是用了五发炮弹才击中了靶子,而且这还是海汉炮兵的操作,换作自家的炮兵,或许十发也未必能中其一。 当然这或许也是运气使然,只要瞄着那方向开炮,本身不就是有命中的可能吗?若是能每发都命中,那才是真的厉害。 绝大多数观众心中很快都有了这样的念头,但想想也是不太可能,海汉火炮和炮兵虽然都很厉害,但这种距离上怎么可能做到百发百中。就算瞎猫碰到死耗子,那也不可能运气好到连着碰到一串死耗子。 不过海汉炮兵接下来的射击结果令他们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接连五发竟然全部命中标靶,这个结果大概已经不能用运气成分来解释了。要嘛是海汉炮兵的战斗力已经超神,要嘛就是这火炮的射击精准度要远胜他们认知中的所有远程武器。而联想到海汉特地展示这件武器的目的,结论就不言自明了。 观众们都很期盼打靶演示能够继续下去,看看究竟要打到多少发的时候才会出现脱靶的现象,但可惜他们的这个愿望未能实现,这门炮仅仅只发射了五次,就宣告射击展示结束了。在士兵们从远处将标靶运回来这期间,颜楚杰简单说明了一下关于这门炮的情况。 “这门炮是海汉军工的最新成果,至于射击的精准程度,刚才大家都已经看到了。实际上它的有效射程远远不止我们今天展示的这个距离,不过这涉及军事机密,我们也不方便向各位直接公布具体的数据。”颜楚杰看着观众们脸上复杂的神情,继续说道:“这种火炮目前仍处在技术测试阶段,所以短期内我们还不会将其列装到军队中,更不会对外出售,所以各位也不必担心这种武器的出现会影响南海现有的和平局面。” 颜楚杰的场面话自然是说得十分漂亮,但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能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就连刘尚这种对于南海国际形势了解得并不十分透彻的人,也能听明白他这番话一半是安抚,另一半却是威胁。 颜楚杰声称这种性能先进的火炮在短期内不会装备到海汉军中,但这种话说出来大概也就他自己才会信。尽管他所说的也的确是实情,但以海汉一直以来在军备领域的操作手段,外界并不会相信海汉军方真的会将这种好东西束之高阁,而不将其充分利用起来。何况这玩意儿已经出了能够实战的成品了,又不是停留在纸面上的臆想之物,海汉真的安心要批量制造,那还怕造不出来? 至于颜楚杰放言不会对外出售,这话大伙儿倒是都信的,毕竟海汉从来都不将海汉军的现役武器拿出来销售,何况是这种闻所未闻,甚至连海汉军自家都尚未列装的新式火炮。 而颜楚杰声称刚才的试射并没有发挥出这门火炮的真正威力,其有效射程究竟有多大,对于外界来说也将是一个谜,想解开这个谜底大概只能在战场上充当海汉军的敌人才行了。至于各国目前所列装的各种火炮,在精准度方面大概都很难与这种新式火炮匹敌,唯一的疑问便是这种火炮所使用的新式炮弹到底会有怎样的杀伤力了。 答案在士兵们将标靶用平板拖车拉回来之后得到了解答,这块标靶上有五个清晰可见的穿孔,边缘也较为圆滑,甚至都没有明显的碎裂,可想而知炮弹击穿标靶时飞行速度极快,如摧枯拉朽般轻松穿透了这块三分厚的铁板。而刚才用十二磅炮射击同样距离上同样材质厚度的标靶,炮弹却只是在靶子上留下了一个凹坑,两者的威力差距高下立现。 既然能轻松击穿这个距离上的铁靶,那就已经证明了颜楚杰所声称的有效射程并非吹嘘,这靶子即便是再往远处挪挪,应该也会有同样的击穿效果。各家的军官都在心中暗自掂量了一下自家现有的火炮,在这种距离上要想命中对手,基本就得随缘了,更谈不上有什么精准杀伤力可言。如果在战场上遇到装备了这种火炮的对手,再加上海汉手中的另外两件大杀器望远镜和狙击步枪,那自家的炮位和高级军官只怕就会被一一点名了。 刘尚就算自己懂得不多,但坐在这里看了这么久,听旁边人的议论听得多了,也已经能意识到这种武器在实战中的可怕之处。海汉在武器方面所具备的巨大优势,无疑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打消区域内其他国家潜藏的野心,任何人想对海汉动手之前都得先自行掂量掂量,是否有足够的份量去挑战强大的海汉军。 而海汉军的可怕之处其实还并不限于大家所认识到的部分,更要命的是谁都想象不出海汉的军火库里究竟还藏有多少根本没有亮相过的秘密武器。今天拿出来展示的武器就已经是海汉的全部家底了吗?恐怕没有人会这么认为,就连刘尚也觉得海汉必定还有所保留,真正的镇国之器大概不会给外界一睹真容的机会。 在展示完火炮打靶成绩之后,颜楚杰便宣布今天的军演内容到此为止,稍后请嘉宾们登船去临近此地的涠洲岛休息一晚,明天再继续进行海上军演。众人虽然对这样戛然而止的安排略感失望,但心里又隐隐有那么一点点莫名的窃喜,这或许是因为海汉没有拿出更多的新式武器来进行展示,终于是保住了心态没有崩掉。 不过刚才所展示的几门野战火炮,的确是引起了绝大多数身负军购任务的嘉宾关注,颜楚杰话音刚落,已经有数人围上前去,向他打听相关武器的出售事宜。这些人与海汉打交道的年头都不短了,都知道这种军购订单是一步慢步步慢,最好能抢在前面下单以便能得到一个比较早的交货期。哪怕海汉还是要搞限量竞价这套把戏,那也得先了解清楚,然后好好策划一下该如何安排自家的竞购策略。 刘尚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场面,这南海第一军火商的称号果然是名不虚传,海汉火炮价格高昂是出了名的,但这么多国家还是趋之若鹜,想必也是让海汉人从中赚了个盆满钵满。他虽然不认得人,但其中有几人明显是身着大明士绅的服侍,多半就是来自两广、福建、浙江等海汉已经涉足的地方了。而另有几名金发碧眼的西方番人也夹杂其间,看来海汉的军火可不仅仅只是在南海卖一卖而已了。 这样的场合,刘尚身份卑微,自然也凑不过去,只能在外远远观望一番。不过很快于小宝就让巡视组的众人集合,离开演习场返回船上。这些军购贸易的谈判中会涉及到一些国际事务和海汉的对外态度,于小宝并不希望自己这帮手下去关注这类于目前工作无关的信息。 刘尚倒是很想留下来看看各家武官与颜楚杰讨价还价的场面,但又不能违抗于小宝的指令,只能老老实实跟着队伍回到船上。巡视组的安排也与其他人一样,先乘船前往附近的涠洲岛过夜。 涠洲岛在汉时便已经被列入到中央王朝的辖区,到明代万历年间,涠洲岛从雷州移民上岛垦殖,而其本来又是廉州合浦县所辖之地,这地方就此成为了雷州和廉州双重管辖的地方。但也正因为如此,加之岛上并无什么特别的物产,于是这个距离大陆海岸线不过二十海里的岛屿也就很快成为了谁都不愿管的遗弃之地。 海汉在几年前接管这里的时候,廉州府和雷州府对于涠洲岛的主权更替都故作不知,甚至连行文向海汉讨个说法的动作都没有。而岛上的居民对于海汉人的到来也没有太大的抵触情绪,因为在此之前,密集往返于海南岛与广西海岸之间的海汉商船就已经将大多数岛上居民雇佣下来,不少人都曾跟船去过儋州等地亲眼见识过执委会治下的“太平盛世”,甚至改换门庭入籍海汉也不乏先例。在处理并驱逐了少数几名顽固不化的地主之后,涠洲岛和临近的斜阳岛都被划入了儋州管委会的治下,成为了海汉法定领土的一部分。 作为广西海岸附近面积最大的岛屿,涠洲岛上其实并不具备太好的农业开发价值,传统的产业便是捕鱼业及相关造船、织网等基础手工业。海汉接管这里之后,也没有尝试对这里进行大规模的改造开发,只是将这里作为了斜阳岛的后勤基地来使用。斜阳岛上除了各式各样的靶场和大大小小的军火库房之外,就只有驻岛部队所住的营房了,所以颜楚杰也只能安排参观军演的嘉宾们到涠洲岛上先住一晚。虽然岛上的住宿条件也很一般,但总好过在海上飘荡一晚上。 这里的生活条件就远不如巡视组先前到过的几站了,虽然餐桌上的海鲜仍然不会少,但做法都是以白灼为主,不像在城镇上吃到的海汉菜那么丰富的口味。 刘尚在这一天所接触到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一时半会还消化不了,这也导致他没有什么胃口去享受海鲜。他很想跟于小宝和陆挺探讨一下今天所看到的这些武器,但可恶的张千智又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饭桌边与他们共进晚餐,于是刘尚只好打消了原本的念头,乖乖闭上嘴吃饭。 关于下一天的军演内容,随行军官也并未向他们透露太多信息,刘尚当下也懒得再猜了,因为他发现海汉所掌握的东西远超自己想象,加之自己在军事方面所知不多,猜也多半是白猜。等到了明天,一切自会揭晓。 翌日众人依然是早早起来吃过早饭,然后便再次搭船出海。昨天军方的作战舰队全部停靠在斜阳岛那边,因此观摩嘉宾们所乘的几艘船在出海之后又花了一些时间才与舰队重新会合。 随行军官这才向他们披露了今天的演习内容,是要在海上模拟攻击敌方船只。刘尚心道以昨天攻打港口那种炮火密度,这世间能有几艘船经得住这支舰队的一轮炮轰?要是拖几艘木头靶船出来打,只怕三两下就轰沉收工了吧。 不过事实证明刘尚是多虑了,他能想到的,海汉自然也已经想到了。海汉海军并没有在海上设置靶船,而是在斜阳岛陡峭的海岸上用油漆画出了数个醒目的标靶。乍一看这与昨天攻打海汉堡垒似乎没什么两样,但今天的射击要求却有所不同,每艘船都必须单独完成舰炮对所有标靶的射击命中,并计时为限,以用时最短者为优。如果射击过程中有错漏掉的目标,那便在最终计时结果中加入相应时间以示惩罚。 正文 第1298章 海上打靶 这样的打靶模式不但要考验炮手的操作,同时对船长的指挥也有很高的要求,如果航速过快,舰炮还没击中目标就已经驶过射击区,那成绩肯定会惨不忍睹。而如果为了追求命中率特地放慢航速,一个靶子一个靶子地慢慢往前蹭,那射击用时自然也会比较长了。如何权衡命中率和任务完成时间之间的平衡,就成为了考验船长指挥水平的最大难题。 为了避免有人钻规则空子,把船停下来慢慢射击,因此也明确规定了完成任务的时限,超过时限就直接取消成绩。如果想在中途停船射击,那肯定无法完成任务,至少要保持一定的最低航速通过射击区才行。 此外船只与海岸标靶的距离也会直接影响到命中率,如果想要尽可能靠近海岸航行以提高命中率,那就必须放慢航速小心行进,以免触礁搁浅。所以为了公平起见,海军提前在海上布置了若干固定浮标,划出距离海岸峭壁百余米的一道界线,参演的各国战舰只能在这道界线之外向标靶进行射击,以避免为了追求命中率而过于接近海岸,导致不必要的航行事故出现。 对于绝大多数的参观者来说,这样的海上打靶比武还是第一次见到,都是感到十分新奇。而颜楚杰也向众人宣布,这个科目在军演开始之前是保密的,就连海汉海军也没有提前得知内容,是与其他参演人员一样在昨晚才得到通知。所以这一场的比武其实比的是平时训练的水平,看的是临场发挥的程度,对于海汉而言也没有什么主场或是提前备战的优势。 如果颜楚杰所说属实,那么这场海上比武倒是多少能看出一些海汉与其他国家海军之间的实力差距,而这也正是各国使节专门赶来这里观摩联合军演的主要目的之一。各国军方虽然都清楚海汉军实力超强,同等兵力下决计打不过海汉军。但战斗力到底比本国强出多少,绝大多数人却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而这样的比武无疑可以直观地看出实战能力的差距了。 海岸峭壁上的靶子一共七个,其大小高低、远近距离也略有差异,即便是对训练有素的海汉海军来说,也无法将视其为一件简单任务。为了以示公平,各国战舰的船长已经于昨晚在斜阳岛用抽签来决定了出场顺序。海汉因为参与此次演习的战舰数量最多,因此也就不出意外地抽中了头两个出场的名额。 第一艘登场亮相的探险级战舰“昌化”号采用了比较谨慎的方式,在进入射击区之后便放慢了航速,以四门炮为单位向海岸上的目标进行攒射,万一出现失误全部脱靶,那么指挥官会立刻下令让第二批次的四门炮继续开火,如此轮换下去,直到击中目标为止。如果连续三轮都没射中,那么侧舷舰炮也来不及再进行下一轮的装填,就已经基本驶出能够命中这个靶位的射程范围了。 “昌化”号第一轮的射击便有一发炮弹准确命中了标靶,引来了搭载观战嘉宾的船上一片掌声和叫好声。不过或许是因为标靶与船之间的距离不一致而带来的瞄准困难,从第二个靶子开始就无法再复制第一轮的精准命中了。到最后一个靶子的时候,更是接连三轮射击都未能命中,但此时标靶已经离开舰炮的有效射击范围,再开炮也是无用了。 于是第一艘战舰的出场最终便以七靶六中的成绩宣告结束,后面再出现相同的成绩,则以任务消耗的时间和总共开炮数目为进一步的衡量标准。 以海上炮战著称的海汉海军完成得并不算轻松,并且没能命中全部标靶,这让观众们意识到了这个科目的难度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即便是海汉军的精锐亲自上阵,也依然是有翻车的可能性存在。有些人不禁开始暗暗担忧自家的表现。如果在这种场合表现不佳,那的确是有点掉面子。 而第二艘出场的便是此次军演中联合舰队的旗舰,隶属于海汉海军威严级战舰的首舰“威严”号。这艘船是于1629年年底加入海军序列,是当时海军吨位最大的一艘战舰,全长50米的战舰拥有三层火炮甲板,部署有十二磅、二十四磅、四十八磅三种口径的火炮共52门,船员共计三百余人,在使用蒸汽动力作为辅助推进手段时的最高航速可达十五节。 这艘船虽然不是这个星球上同时代火力最强大的战舰,但其实际战斗力却是西方竞争对手们难以匹敌,蒸汽动力的使用大大增强了这艘船在海上的机动性,而海汉跨时代的武器制造技术让舰炮的性能也远超同时代的竞争对手。在远东地区海域,威严级战舰已经可以说是无敌的存在了。 “威严”号服役之后这几年参加的实际作战任务其实比较有限,但目前海汉军中在同级别战舰上服役的水兵,几乎都是在“威严”号上开始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列舰船员。这艘船为海汉海军培养出的合格士兵和军官已有上千人,就算不上战场执行作战任务,这也是一艘名副其实的功勋战舰了。 这种战舰出现在近距离的海面上,其视觉冲击力是相当显著的,刘尚在心里默默地将其与自己曾经见过的水师战船做了比较,结论无疑是肯定的——明军水师没有任何一种现役战船能与其相提并论,不管是船体尺寸、航速、火力,都跟海汉这个级别的战舰有着比较明显的差距。至于实战能力就更不用说了,大明也就南方水师还算有些海上的实战经验,但这些地方的水师要嘛已经在海汉人的打压之下成了摆设,要嘛就是像福建水师一样变成了海汉人的协从军,基本都已经指望不上了。 “威严”号单侧船舷部署的火炮都在二十门以上,因此即便是采用分批次开火的策略,其击中目标的几率也要大得多,而且在旗舰上服役的炮手都是海军精锐,其操作火炮的技能自然也更为专精。 果然“威严”号的表现没有让观众们失望,除了其中一处距离稍远的标靶打了两轮才命中之外,其他六个靶子全是一轮命中,而且通过射击区的航速也要较先前登场的“昌化”号更快,可见其指挥官对于手下炮兵的信心是非常足的,根本就没打算通过降低航速来增大命中把握。 这次依然是海汉的观战人群欢呼雀跃,而外国嘉宾们所乘坐的船上一片沉寂。很多人心中都默默地将那片被海汉炮轰的海岸换作了自家战舰来进行思考,在这种炮火密度的打击之下,是否能够逃脱或是实施反击,但就算最乐观的想法,大概也就是在这轮疾风骤雨的炮击中不至于被直接击沉而已。至于能不能展开反击,绝大多数人都不抱这种很虚幻的希望。 刘尚虽然在一群海汉人中观战,但他心里想的也是与其他外国嘉宾类似,如果大明水师对上了海汉的威严级战舰,是否能够保有几分胜算。但想来想去,答案似乎都很让人沮丧,因为面对这样的炮火打击的确很难再谈什么胜算,还是先考虑能不能从来去如风的海汉战舰炮口下摆脱追击比较实际。 刘尚已经听了随行军官的介绍,这艘战舰是在六年前建造,这六年中海汉似乎已经在对这种战舰做改进,并且后续也已经造了七八艘同级别的战舰出来,但刘尚总觉得以海汉人的脾性,只怕不会一直停留建造这个级别的战舰,六年时间已经足以让他们鼓捣出很多东西了。毕竟海汉人来到琼州岛落脚至今,也仅仅只有八年而已,就已经将琼州岛改头换面,变成了所谓的海汉国。要想建造出更强大的战舰,对海汉人来说应该不会花太长的时间吧? 紧随在两艘海汉战舰之后登场的是一艘安南国的战船,这一艘由安南出资,海汉代工的探索级战船。虽然这个级别的战船在海汉海军中已经是吨位最小的作战船只,但放在安南却是其水师的主力战舰了。 这种战船的火力配备相比海汉刚才亮相的两艘船有比较大的差距,单侧船舷部署的舰炮仅仅只有四门六磅炮而已,并不具备海汉战舰那种集火打击来换命中率的战术要求,只能瞄准目标依次开炮。而这艘船的指挥官显然对于自身的状况也非常清楚,加之先前已经看过了海汉战舰的操作方式,也就比较务实地将航速放到最慢,以追求命中率为前提。 这样即便是一轮下来四门炮都没有命中,缓慢的航速还可以保证炮手们至少能完成两门炮的第二轮装填和发射,也就是说一个标靶大概能拥有六次的射击机会,虽然比不了海汉战舰的密集打击战术,但相对而言也是将这艘小型战船的作战效率发挥到极致了。而这也反映出了安南水师长期由海汉军官担任军事顾问并指导训练,的确是取得了不错的成效。 但即便如此,最后的射击成果却不甚理想,仅仅七靶中四而已。这倒也不是指挥官的战术设计有什么大的问题,而是综合因素所导致。探索级战船本身吨位就较小,在海上的稳定性没那么好,加之船上装备的火炮也是几年前的出口型号,射击精准度本来就不如海汉海军自家用的版本,另外炮兵的作战水平也有一定的客观差距,最终的成绩倒也基本能反映出来双方的实力差距。 接下来登场的是葡萄牙人的参演战船“何塞”号,说是战船,其实也就是一艘装备了火炮的武装商船,不过在远东地区的海面上已经足以充当战船使用了。虽然这艘船的综合实力还无法与海汉海军战舰相提并论,但比起安南、占城、大明这些国家的战船的确要高出一筹。而且船上的水手多是从欧洲一路打到远东来的老海狗,实战经验十分丰富,足以弥补其在武器、船只的性能方面所存在的缺陷。 最后葡萄牙以七靶五中的成绩结束了射击任务,虽然看起来似乎只比安南战船多打了一个靶,但其打靶所耗的时间却比安南战船少得多了,甚至与海汉第一艘出场的“昌化”号相差无几。如果不是运气差点,追平“昌化”号的成绩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这只是演习场上的打靶成绩而已,如果真的到了实战当中,开启蒸汽动力辅助推进的海汉战舰仅凭机动性就足以力压葡萄牙战船一头了。而且海汉战舰的防护能力及火炮性能其实也要优于对手,就算面对面的炮轰,也还是会保有明显的优势。 葡萄牙人的成绩给在其之后出场的荷兰战船造成了极大的压力。荷兰人派来的同样是一艘武装商船,早年还在台湾海峡与海汉海军交过手,实战经验也不差。不过这种场合所出的成绩难免就会被拿出来与其他国家做对比,荷兰人自认输给海汉虽然也会不服,但输给南海最强者是情理之中的事,也不会有谁嘲笑这个结果。可如果输给竞争对手葡萄牙人,那就非常丢脸了。 天幸荷兰战船上的水手们没有让自己的国家蒙受耻辱,以与葡萄牙人相同的成绩完成了任务。尽管后续的评定中还会根据双方的完成时间和发射炮弹的数目来进行评分,但这些细节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在外围观看完这一幕的荷兰使者和葡萄牙使者,都是各自长出了一口气。 由于此次参演战船数量较多,这个打靶训练持续到中午也才完成了大约三分之二而已。颜楚杰主动叫停了演习,让参演部队和观众嘉宾先吃过午饭再说。 下午演习继续,海汉海军后续又有几艘船打出了全中的成绩,不过用时却无法与上午创下记录的“威严”号相比。而其他国家的战船最差的成绩也有七靶两中,倒是没有出现零分结束战斗的状况。 正文 第1299章 铁甲怪船 刘尚虽然不算太懂军事,但这舰炮打靶是不是打得又快又准,他还是能看明白的。加之他记性又好,所有登场亮相战船的打靶成绩,他都一一记在了心里,一边看一边也在默默地做着比较和分析。 海汉海军毫无疑问是第一档的队伍,除了有一艘船只打出七靶五中之外,其他船几乎都是六中甚至全中,用时方面也要明显优于其他国家的战船。紧随其后的便是葡萄牙与荷兰两国,虽然这两国各自只有一艘船参加此次军演,但从这个打靶项目上就能看出其实力的确不凡,也难怪早年仅凭少量战船就能在大明东南沿海打开局面了。 而大明、安南、占城这几国的水师就明显要稍逊一筹了,不过要认真说起来,包括所谓的广西水师在内的这几支参演部队,其实都可以说是海汉人一手调教出来,如果南海发生大规模的战事,那么这几支水师部队很可能还会作为海汉的盟军一起出战。即便是实力稍逊,但胜在船多炮多,就算强他们一档的葡萄牙和荷兰也很难与其抗衡。 刘尚又想了想自己认知中的大明水师,默默地将其放在了更低的一个档位上。目前还能听命于朝廷和兵部指挥的水师,大概主要部署在福建海峡以北地区。而海汉在浙江占了舟山岛之后,钱塘江和长江中的水师都不声不响地被其限制了活动范围。 海汉在北上攻打舟山群岛的过程中已经展现了自身的实力,浙江当地水师也明白自家的装备水平和作战能力都与海汉海军不在同一等级上,所以也不太敢主动招惹海汉。而今年年初杭州通盛码头大火案之后,海汉出兵杭州湾,封锁钱塘江,一系列展示武力的行动更是彻底打消了当地驻军使用武力对抗海汉的念头。 至于长江以北的水师,说得夸张点也就只能管管渔民了,对于坚船利炮的海汉海军并没有什么好的应付办法。去年海汉挥师北上在山东登州建立据点,当地官府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海汉军轻松拿下了芝罘岛。要指望北地水师为大明挽回尊严,似乎也是不太现实的愿望。 刘尚以前并不理解为何大明沿海地区的水师会拿海汉人毫无办法,早些年在福建海峡闹事的荷兰人不也被福建水师给怼回到台湾岛去了吗?同样拥有海上武装的葡萄牙人也乖乖缩在澳门做买卖,近年来都比较安静。怎地海汉人在大明沿海上窜下跳,各级官府却都是装聋作哑,作壁上观,没见拿出什么严厉的手段来打压他们。 如今自己来海南岛见识过种种景象之后,刘尚才逐渐明白这些地方官府的苦衷,想使用武力对付海汉人,非不愿也,实不能也。就凭海汉海汉这些装备,大明水师打不过、追不上、逃不了,这仗根本就没法打。与其打了败仗被朝廷降罪,倒不如就这么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反正紫禁城里那位根本就不知道南方的真实状况,只要报喜不报忧,能稳稳保住屁股下面的官位就行了。 要如何才能击败这样强大的一支军队,刘尚一边看着演习,一边在心中默默地盘算着各种可能。但遗憾的是,他想来想去,都想不出能有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可以遏止海汉的军事扩张。难道真的眼睁睁看着海汉这么毫无阻碍地发展下去,等到二十年、三十年之后,把大明也变成如同安南一样的附庸国? 刘尚自然是不甘心的,而且他相信在场围观的人员中,不甘心的也并不止他一人。那些西方来的番人,难道会甘于臣服海汉之下?但可惜的是刘尚完全不通西文,就算有机会与那些外国人接触,似乎也没什么办法进行深层次的沟通。 终于最后一艘登场的海汉战舰以七靶六中的成绩结束了这场海上打靶大比拼。毫无疑问海汉舰队的成绩已经将前十占满,绝对是这场海上比武中的大赢家。不过对于其他国家来说,在这样的比试中输给海汉,倒也没什么可惋惜的,毕竟双方实力的差距是客观存在的。能够在比试过程中找到自家与海汉海军之间的差距所在,才是完成这次军演的实际意义。 刘尚所认为的不甘当然也是客观存在的,可对于葡萄牙、荷兰这些域外国家来说,海汉的强大其实并不会直接影响到他们的祖国安全,这与大明的处境是完全不同的。而且西方殖民国家对于世界的认识远比明人更为全面,很清楚海汉目前的影响力其实主要就集中在南海一隅。在这个区域之外,海汉的存在感其实远远不如他们这些在全球范围内殖民的国家。 这些国家与海汉之间的矛盾主要还是在商业利益方面,但武力手段已经被证明并非解决矛盾的最佳方式,在海汉的强大实力面前,他们也只能选择合作而非对抗,以确保自己在远东地区的商业份额不会被全部夺走——至少不能输给了同样来自于欧洲的竞争对手们。至于继续与海汉进行武力对抗,这既不理智,也并不符合他们各自的商业利益。大概也只有像英国佬这种没有跟海汉人打过交道的新玩家,才会失了志去挑战这个大魔头,其结果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海汉近一个月以来都在大肆宣扬星岛战役的结果,并且近日陆陆续续开始有一些英国军官被押回三亚受审,这些迹象无不都是在警示着同样来自欧洲的葡萄牙和荷兰,有些歪脑筋是不能随便动的。刘尚想要策动这两国跟海汉对抗,的确是有点想多了。 不过眼见最后一艘的射击已经完结,却没人宣布今天的军演结束,刘尚不禁有些疑惑,难不成还有其他演习项目的安排? 怀有同样疑问的并不止他一人,有人便主动开口向负责解说军演的随行军官询问接下来的安排。那名军官应道:“军演尚未结束,请各位稍安勿躁。”但接下来又是什么内容,他却是只字不提,很显然又是什么“受保密条令限制”之类的原因。 刘尚跟着巡视组跑了这么些天,多少也明白一些海汉官场里的规矩了,特别是涉及到军事机密的内容,相关人士不主动说,就不能刨根问底地去追问。更何况于小宝也在场,真要是涉密的信息,那也该由他去打听才是,轮不到自己这种小人物开口。 不过看于小宝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想必也是在此之前就已经得到了什么内部消息了。刘尚心道反正这个时候也不可能把自己赶走不让看,那就安下心来等等看海汉还能有什么花样了。 不多时便听到从旁边的船上传来一阵喧嚣声,刘尚站起身来循声望去,却看到南边的海面上正有一艘船快速朝着斜阳岛驶来。从其船身上方冒出的烟气来看,这也是一艘使用蒸汽推进系统作为辅助动力的战舰。 刘尚之所以肯定这是一艘战舰,是因为海汉目前只将蒸汽机安装到了战舰和少量的内河运输船上。在军演即将结束的时候安排这艘船单独亮相,显然不会是一艘普通帆船。 待这艘船更近一些之后,刘尚注意到这船的大小应该是介于威严级与探险级之间,蒸汽机位于船身中部,烟囱前后各有一根桅杆,支起了船上的前后主帆。而其船舷却没有看到海汉战舰应有的甲板炮位和下层的炮窗,刘尚不禁有些疑惑,难道这还真不是一艘用于作战的舰船? 刘尚慢慢移动手中的望远镜,将其对准了船身,他赫然发现这艘船的外壳似乎并非寻常所见的木制船体,而是由铆钉拼接起来的一片片铁壳。 铁甲船?刘尚印象中这种东西似乎只在传闻中听说过,东瀛和朝鲜都曾在几十年前建造过铁甲船,不过其战斗力都比较有限,而且只能在近海活动。丰臣秀吉出兵朝鲜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没能带上铁甲船,结果在当地被朝鲜将领李舜臣指挥的龟船给打败,而这种龟船据说就有覆盖铁甲于其船壳之外,也算是一种比较外观比较另类的铁甲船了。 但大明对于这种船并无兴趣,认为其笨重且不宜出海太远,所受的客观条件限制太多。刘尚来海南岛之前也曾听说过海汉人曾建造过大如小山的铁甲船,不过他在三亚远远看过之后,认为那种船或许仅仅只是海汉人造出来的一个空壳,停在港口吓唬老百姓而已。 刘尚认为,如果这种铁船真能如海汉人所说的那样漂洋过海,那么他们已经来到海南岛八年,为什么这些船就一直停靠在港湾里没有离开过?为什么海汉人后来也再没有建造铁船,而是转而生产木制帆船?这或许可以说明,关于铁船的种种传闻,只是海汉人编出来的故事而已。与他们编造出来的其他故事一样,都是为了恐吓愚民,巩固其统治罢了。 但此时出现在眼前的这艘船显然就是一艘铁甲船,尽管其铁甲之下可能就是一艘普通的木制帆船,但海汉人制造这艘船的目的,大概不仅仅只是为了在其船体外包上一层看起来很酷炫的铁甲吧? 船上的炮呢?刘尚心知海汉人绝对不会做一些无用功,这么一艘装备了蒸汽机和铁甲的战舰不可能毫无武装,船上肯定会有威力巨大的舰炮存在。可是火炮不部署在最便于射击的侧舷,又能放到哪里? 刘尚从船头到船尾来来回回看了两遍,才终于确认这艘船的火炮设置与自己以往的认知大有不同。甲板上一前一后有两处扁平的隆起,竟然可以缓缓转动,当其转到一定角度的时候,刘尚终于看到从其中伸出的炮管,前后各二,虽不醒目,但从其外形上可以确定是炮管无误。 从其转动的轨迹来看,这一前一后的活动炮台加起来,火炮射界应该能将船身周边范围覆盖完了,而且还应该会有一大块重叠的范围。甲板上突出的驾驶台、桅杆和烟囱都位于两个炮台之间,完全不会遮挡到其射界范围内的视野。虽然这艘船看起来只有四门炮,但其射界范围可一点都不比装备了五十多门火炮的威严级战舰小。当然了,由于两者的舰炮数量差异太大,火力输出的频率和强度大概就没得比了。 刘尚虽然看明白了这艘铁甲怪船的大体结构,但还是不明白海汉建造这么一艘船的用意何在。如果在这艘船上采用密集的火炮部署方式,岂不是要比这样稀稀拉拉四根炮管强得多?就算那炮台构思精巧,能够带着炮位的两门舰炮一起转动,但终究这火炮数量是太少了一些,又如何跟其他动辄几十门舰炮的战舰相比?难道海汉人是打算依靠这船身外部的铁甲,在交战时硬抗对手的炮击不成? 刘尚细想一下,这个推论似乎也不合理,就算能扛住敌船炮击,但要重创敌人还是得靠自己船上的火力输出,想来想去这仅有的四门炮都是一个明显的短板。 除非……这四门炮与自己先前所见到这些海汉战舰上的火炮有所不同?刘尚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但旋即摇摇头,想将这个想法从头脑中驱逐出去——海汉人的战舰已经如此强大了,哪还有什么必要继续升级舰炮。 饶是如此,刘尚心中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海汉军方特地安排了这艘船在此时此地出现,只怕不仅仅是想让它依靠奇怪的外形来搏眼球而已。看着这船一路朝着斜阳岛西岸的打靶区驶去,刘尚心道这船敢情是特地过来打靶的? 果然这个时候随行军官才向他们说明了军演最后一项内容,便是由这艘名为“勇士”号的铁甲战舰执行对岸炮击打靶的任务。而这艘船并非海军所属,是海汉兵工与胜利港造船厂联合建造的一艘试验性质的战舰。 正文 第1300章 儋州政务 “又是所谓的概念品啊!”刘尚听了军官的说明之后,脑子里自然而然就冒出了这样的看法。 海汉在军演上展示的各种先进武器,大多都被宣称为研制过程中的“概念品”,短期内既不出售也不会列装部队。但这种话当然是听听就好,当不得真,刘尚反正是不会信的。陆军在昨天已经展示了不少新式武器,那么在军演结束之前,海军也拿出自家的法宝展示一番,倒是很合情合理的安排。 不过这个概念品与刘尚想象中的新式战舰还存在比较大的差异,他原本认为海汉大概会往更大的方向去建造下一代战舰,毕竟从探索级、探险级再到威严级,战舰吨位是越来越大,舰炮数目越来越多。如果要让战舰战斗力变得更强,那似乎只有在船上部署更多的舰炮这条路可走,随之而来的就是对更大船体空间的要求。 但海汉似乎选择了另外一种让人意想不到的发展路线,不但没有增加火炮数量,反而是进行了大规模的精简,将密密麻麻的侧舷舰炮缩减为一前一后两个可转动的炮台,看起来战斗力不但没有提升,反而是大大地缩减了。截止目前,刘尚还看不明白这艘新船的设计意图,但他知道海汉人既然让这艘船在这种场合亮相,那大概也有某种特别厉害的本事了。 截至目前登场亮相的战船中,侧舷火炮数量最少的外销型探索级战船是单侧四门炮,正好与这艘名为“勇士”号的铁甲船相当。不过相比这种炮台可以在平面转动的设计,老式战船的炮位就没这么灵活了,炮架底座都是固定在甲板上,相应的射界范围也要小得多。 在场的明眼人不少,自然有很多人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些差异,而这艘铁甲船在接下来的打靶中会有怎样的表现,就成为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勇士”号驶入射击海域的航速明显要快过之前登场的各路帆船,甚至比“威严”号还要更快一些,这让人不禁有些担心如果其舰炮的射击精准度不够理想,那很有可能首尾两个炮台在每个靶位前只有一轮发射机会,容错率是相当低了。 然而事实很快就证明观众们是多虑了,铁甲船刚刚驶入射击海域,还没进入到首个靶位的最佳射击位,舰首的炮就打响了。这个射击距离比刚才其他战船开炮的位置远了差不多一倍,无疑是对火炮的瞄准和射击精准度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然而这发炮弹毫无偏差地命中了画在崖壁上的靶位,并且炮弹撞击崖壁所爆炸的动静可比刚才大多了,飞石四溅之后,崖壁上已经留下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弹坑。 “厉害啊……” 没等刘尚感叹完,舰首炮台的另一门炮也打了一发,同样是不偏不倚地命中了这个靶子! 所有在外围观察的船上都是一片哗然,在看了几个小时的打靶演习之后,观众们对于这个项目的难度已经有了充分的认识。这艘最后冒出来的铁甲舰仅有四门火炮,即便全部脱靶也不会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但这一上来就在更远的射击距离上连中两发,这就相当可怕了。 刘尚立刻便想到了昨天在斜阳岛上看到的那种数百米外还能轻易洞穿铁板标靶的新式火炮和炮弹,如果是类似那样的武器装备,那么打出这样的成绩是情理之中的事吧?虽然在起伏不定的船上射击要增加不小的难度,但这射击距离可是比昨天近了好几倍,而且靶子也更大,综合起来似乎要比昨天在陆上的射击要容易一些。 但刘尚又转念一想,这船上不仅是上下起伏,同时还在行进之中,跟陆军那种固定炮打固定靶也不是一码事了,这到底孰难孰易,倒是把他这个半吊子给难住了。 没等刘尚琢磨出一个具体的答案,那船身后部炮台的两门炮也次第开火,击中了崖壁上的标靶。原本用白漆画出来的靶子在连中四发炮弹之后,土石接连崩塌,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刘尚看到这里才隐隐明白了海汉将这艘铁甲船拿出来亮相的关键之处,航速快、有铁甲还是其次,这几门又准威力又大的火炮才是其作战性能最为突出的地方。其他战舰需要使用集火的方式才能保障的命中率,这艘船上的舰炮却可以轻松完成,并且打击效果更好。 不过这样大大咧咧用所有舰炮依次射击同一个目标,以它现在的航速,来得及在进入下一个靶子射击区之前完成弹药装填吗? 刘尚刚想到这里,便立刻回想起昨天陆军展示新式火炮的时候,那装填速度之快,可不是自己认知中的前膛炮可比,只要打开炮管后方的炮栓,把黄铜弹壳退出来,再装填下一枚炮弹进去,整个过程耗时不过几个呼吸而已。如果这舰炮也是类似的构造,那装填弹药的时间倒是绰绰有余了。 果然铁甲船的表现没有让观众们失望,在驶入下一个靶位之前,已经转动角度的舰首两门火炮再次提前鸣响,毫无瑕疵地命中了标靶。刘尚所在的船上又是一片欢呼声,就连一向稳重的于小宝也带头鼓掌叫好起来。 于小宝为何这么兴奋,刘尚自然也能理解,这要是把铁甲船的射击目标换作另一艘风帆战舰,就完全是在对方的射程范围之外单方面炮击对手了,而且就这舰炮表现出的精准度和破坏力而言,跟岸防炮的威力也相差无几了。这就意味着海汉拥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海上移动炮台,这玩意儿的火力输出密度虽然不大,但其威力堪比岸防炮,对于现有的海上武装船只而言都是难以匹敌的大杀器——除非航速够快,能够从它的炮口下逃脱,否则就只能束手待毙了。 铁甲船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地完成了打靶任务,刘尚后来甚至都没有再细看其发射的炮弹是否全部命中靶子,反正最终的结果是七靶全中,而且用时要比之前成绩最好的“威严”号更短一些。要知道“威严”号的单侧船舷就有二十多门火炮,而这“勇士”号仅仅只有四门而已,这种炮击效率强大得足以让其对手绝望了。 这样的场景,其实已经不需要随行军官再进行多余的说明了,只要不是瞎子,这一天看下来也已经能看懂这种铁甲船的可怕之处了。在这艘铁甲船面前,之前进行打靶的那些船,甚至包括海汉海军的现役战舰在内,似乎统统都成了一个笑话。 “海汉人……果然没闲着啊……”刘尚不禁想到自己先前还在琢磨海汉人最近这两年会不会在建造战舰方面有一些新的动作,结果立刻就看到了他们的成果。这么厉害的战舰,大明能在十年二十年之内仿制出来吗?刘尚并不看好这种可能性,别说船上的火炮,光是那船上所安装的蒸汽机恐怕就不是一时半会能复制出来的。 关于“勇士”号的具体数据,如吨位、尺寸、最大航速、续航力、人员配置等等,随行军官没有再进行详细的说明,很显然除了这艘船的船名之外,其他的一切信息都是处于保密状态,刘尚也只能依靠两只眼睛来判断搜集相关情报了。 可这艘船在完成打靶之后,并没有加入到联合舰队的队伍中,远远地在海面上兜了个圈之后,便径直南下往海南岛方向驶去了,根本就没打算再在嘉宾面前逗留展示。这让所有观众都略感失望,他们很想能够在近距离仔细看看这艘船的细节,但海汉军方显然没有这样的安排来让他们如愿。反正铁甲船的亮相和表现已经起到了足够的震慑作用,军方这个安排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 今天打靶训练的最终结果和排名,军方并不会公布出来,只有参演部队的指挥官才能在事后得到一份统计资料。刘尚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大失所望,他很想看看那艘铁甲船的最终成绩,到底与海汉现有的战舰有多大的差距。不过他有所不知的是,这艘铁甲船的战绩并没有被统计在最终的结果排名之内,也就是说这艘船的出现,纯粹只是海汉军方拉出来炫技而已,不会让外界得到更多关于这艘船性能的信息。 为期三天的军演到此就宣告结束了,各国参演部队会在斜阳岛和涠洲岛短暂休整之后再各自回归驻地,而参加观摩的嘉宾则将返回儋州,接下来的两三天之中,他们还会在当地参加由海汉兵工和海汉国防部共同举办的军事装备展销会。 而巡视组就不会参与这个活动了,他们到儋州的主要任务是巡视地方政务,观摩军演仅仅只是临时安排的活动内容而已,后续的军备销售与他们的任务就没有什么直接关联了。于小宝也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这种活动上,他们来到儋州已经好几天了,到目前为止还没开始接触政务,再耽搁下去可能就会影响到后面的行程安排了。 翌日,市长张新召开了专门的座谈会,向巡视组展示本地近年来的建设成果和政务管理状态。每每到了这种时候,刘尚就派不上什么用场了,他虽然是负责贸易方面的宣传,但由于缺乏专业知识,加之临时工的身份性质,根本就接触不到第一手的资料。只能坐在后排作为列席旁听,大致了解一下本地的经济建设状况而已。 儋州过去是琼州岛上的重镇之一,不过1630年海汉使用武力拿下琼北地区的时候,在儋州城并没有遇到太大的抵抗,借着帮官府平乱的名义就直接进驻城内,接管控制权了。 1631年反对海汉的本地势力在儋州策划了一次刺杀行动,不过在海汉安全部的布局之下,这起刺杀行动并未得逞,反而是被安全部连根拔起,将儋州地区心怀不轨的地方宗族势力一并铲除掉了。自此之后,儋州的治安状况便比较稳定了。 由于儋州本地的文化产业一向比较发达,海汉接管这里之后,便将文化产业作为重点发展的区域产业。儋州目前是海汉控制区内民办书院最多的一处地方,这些大大小小的书院可并不只是教授四书五经而已,事实上现在只将诗书典籍作为教材的书院已经为数极少,多数书院都是以职业培训为主要教学方向,即便是学文的也大多放弃了八股,改为更为实用的公文写作专业。 根据张新所掌握的数据,每年由儋州各书院毕业后进入海汉各种国有机构工作的学子,已经多达千人。还有一部分人因为资质优秀,会被海汉教育部门选拔到更高一级的国家学府中进行深造。 刘尚边听边回想,自己在三亚接受入职培训那个地方,也听其他人说过胜利堡附近还有更高级的学府存在,在那里授课的讲师全是首长,想来那便是海汉的国子监了。 除了教育产业之外,渔业、造船、农业和航运贸易也是本地的主要产业,不过相较而言没有文教那么出名就是了。张新只简单提了几句,便又将话题转回到本地的代表产业上来,并且特地将在座的一位明人装扮的男子作了介绍。 刘尚听完这位的身份也是吓了一跳,原来此人便是四年前从广东罗定州调任儋州知州的严明君。据传此人早就被海汉给除掉,想不到这倒是已经降了海汉,而且还当上了地方官。 严明君目前其实没有什么实职,不过他喜好舞文弄墨,张新便让他代管本地的文教事业,倒也正好投其所好。严明君自知已经没法再回大明当官,也就坦然受之,安心在儋州这边当个特邀顾问了。反正海汉给的待遇不低,又不需要他承担他太多的责任,只要监督本地书院正常合法经营就行了,这差事比起当知州可要轻松愉快多了。 正文 第1301章 打击信心 刘尚其实也知道以前在琼州岛任职的一些大明官员早就降了海汉,比如先前在莺歌海县见过的那位地方官罗升东罗主任,以前便是崖城水寨的参将。而在石碌管理苦役营的余震,以前也是崖城的公门中人。要这么说起来,主管儋州文教事业的官员是前任儋州知州,似乎也很合情合理了。 目前到底有多少前大明官员在海汉的官方机构中任职,刘尚并没有掌握到一个比较确切的数字,但从目前所知的情况来看,既然连知州、参将这个级别的文武官员都被海汉所留用,那么可想而知大明在琼州岛的整个官僚体系应该有不小的人员比例是在近几年中投靠了新东家。 但刘尚除了在心里暗暗骂几句叛国贼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发泄办法了。这些前大明官员早就已经改头换面,将新东家伺候得服服帖帖,哪里还会记得旧主的好。严明君这类人虽然手中没了实权,但在地方上还是混得风生水起,名头刘尚盯着正在侃侃而谈的严明君,却并没有将他正在说的话听进耳朵里。 严明君向巡视组汇报的便是本地教育机构近一年来的经营状况,以及目前本地的职业培训学科构成情况。海汉执委会对于儋州的诸多民办教育机构相当重视,基本上每年都要对各个书院开办的专业进行审核,并且从办学方向上进行调控,以保证当地书院培养出来的学生正好可以对口满足海汉发展的需求。 海汉所建立的职业培训体系是大明所不具备的,通过这种方式,海汉在短短几年中已经得到了数以千计的专业学员,这些人在上岗之后的适应速度远远强过毫无基础的雇工,对海汉来说可以算是非常好用的即战力了。 至于真正能够进入更高一级学府学习更为专业的技能,并成为穿越者入门弟子的幸运儿,那真的是少之又少。像儋州这种地方,一年能筛选出十个八个就算很不错了。 座谈会一直持续到中午,然后张新设宴款待巡视组的到来,这也是他们抵达儋州几天之后才正式参加的接风宴。不过张新所请的客人可远不止巡视组,军演结束后在本地参加军备展销会的各国代表也是一同受邀——反正都要宴请,张新作为地方长官也分身乏术,就干脆合到一起办了。 刘尚也逐渐适应了海汉的宴请文化,到了这种场合倒也应付自如了。有大人物过来敬酒的时候,他也会立刻随其他人一同起身应对,不至手足无措。 在席间,刘尚稍稍留心,也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现象。比如葡萄牙和荷兰的使者明明都来自西方,但他们是不会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进餐的,而互为邻居的安南和占城两国也是类似的情况,相互之间连正眼都不会瞧上一下。这些人虽然在海汉官员面前都很客气,但很显然相互之间并不是那么和睦,甚至很有一点明争暗斗的意思。 “这或许是日后可以利用的契机。”刘尚心里暗暗转过这个念头。海汉的这些贸易伙伴或是军事盟友并不是铁板一块,各自的利益诉求肯定会存在矛盾和冲突,不过如何利用这些嫌隙来挑动他们对海汉的敌视,刘尚一时间倒是想不到什么可行的办法。毕竟海汉积威甚重,这些国家畏惧海汉武力,也未必敢作出什么非分的举动。 午宴结束之后稍事休息,下午的安排便是参观本地的书院。不过因为有诸多外国宾客在儋州逗留,张新也没空亲自作陪,便将这个差事交与了严明君来负责。当然了,巡视组里还有一位对儋州本地状况很熟悉的老兄,那就是刘尚十分忌惮的张千智。 张千智当年以学子身份在儋州忠明书院潜伏许久,最后抓获了以黄子星为首的一伙谋逆之徒。之后张千智又长期担任琼北地区的安全事务主管,在儋州逗留的时间也不少,说他是半个地主也不为过。 不过这么一来,刘尚又不免连脚趾都抓紧了,只要张千智在他方圆几丈之内,这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就从未消失过。他到现在都仍然不能确定,这究竟是张千智在监视自己引发的警觉,还是纯属自己心虚而导致的神经过敏。好在张千智的工作驻地就在琼北,刘尚知道自己只要再坚持几日,应该就能彻底摆脱这个心魔了。 严明君带着巡视组去参观的,自然是白鹿书院和琼西书院这样的本地知名教育机构。刘尚在上午的座谈会上一直走神,根本没怎么听进去当时严明君的讲话内容,直到进了书院以后,才恍然发现这儋州的书院与自己认知中的书院环境大不一样。 儋州书院中所培训的并不是只会写诗词歌赋和八股文的读书人,而是由各式各样的职业培训为主,比如航海专业学员的就职方向是船上的领航员、水手长和大副等关键职位,而金融贸易专业的学员则将会在毕业之后进入国营商业机构、银行,甚至是商务部等单位工作。这些专业所使用的教材都是由教育部统一提供,而授课教师也都接受过专门的培训,甚至有些讲师本来就是从业多年的专业人士。 这里的职业分工之详细,足以让刘尚感到惊叹,就连种田为主的农技学科,下面也还细分有粮食作物、经济作物、农林产品深加工等多个学科。而学时则以专业难易程度各有不同,有些速成班不过短短几十日,一些艰深的专业则可能需要学上好几年。 至于那些只会讲授经史子集的老夫子们,书院虽然也还是会养着他们,但基本就没有安排多少授课内容了,除了教教扫盲班识字课之外,剩下的几乎都是自行安排的自由时间了。他们要钻研学问也好,要写字画画也行,哪怕是带亲传弟子出外游历,书院对其都没有太大限制。 用市长张新的话来说,养着这些老夫子也花不了几个钱,文化终究还是得要有人来传承。就算吟诗作对、写写画画这些文化活动不具备什么生产力,国家也还是愿意拨出专款让这些“文化人”去做他们想做的事。当然了,前提是要服从官府的管理,别像以前忠明书院的黄子星那样搞出一些违法的勾当。 对于刘尚来说,海汉的这种教育体系无疑是非常新颖的事物,海汉人对专业人员的任用并不需要通过科举之类的层层考试来完成招募,而是由这些职业教育机构推荐自己的学员,专业机构审核过关就够了。这就意味着很多没有读过四书五经的普通人,也有机会通过掌握专业技能,进入到海汉的官僚体系中任职。虽然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只是“吏”而不是“官”,但只要进到这个体系里,就相当于是获得了一个上升的通道。今后不管是加入青年团也好,争取进修的机会也好,总会有由吏变官的可能性存在。 不过刘尚也留意到这些民办教育机构都没有蒸汽机相关的专业,据介绍这种专业暂时还没有对民办机构开放权限,只能在三亚的官办学院中才能研读相关的课程。这让刘尚稍稍有些失望,如果这里有民办书院可以接触到蒸汽机,那就可以设法安排人到这里来学习了。 参观了一圈下来之后,刘尚发现本地书院的这些专业设置基本上都是实用性非常强的学科,学员往往在入学的时候就已经大致确定了今后的就业方向,甚至有些专业在入学时就已经与用人单位签署了相关的协议。 对于大量家庭条件一般的普通学子来说,这样的入学、就业道路无疑是省下了大量的时间,避免了走弯路的可能。相较于那些考科举考了数年数十年都没能拿到功名入仕的读书人来说,通过接受职业培训来获得一份收入稳定,并且拥有上升空间的工作,对普通人来说才是最为稳妥的人生路线。 刘尚年少时也是进过书院系统学习过四书五经,并且参加过乡试会试的读书人,对于大明读书人的晋升之路也是比较清楚的。千军万马挤科举这道独木桥,能过去的只是极少数人。而海汉的这种职业培训体系给了更多人希望,将进入官僚体系的门槛降到了一个非常低的程度。 刘尚当然也明白眼下这局面是因为一国初建,没有多少人才可用,所以才不得不降低用人门槛来招募人才,就连他乔装这说书先生也会被国家机关主动招募,可见海汉对人才的渴求程度。待海汉国多发展几年,人才储备慢慢多起来,这入仕的门槛恐怕就会逐年升高了。这种做法在历史上也并不鲜见,明眼人看清海汉目前的形势,当然会削尖了脑袋去争取这开国头几年的诸多机会。 如果不是刘尚身份特殊,就凭海汉给予的这些礼遇,也的确足以让他死心塌地的留下来卖命了。混迹酒肆茶馆的说书先生,哪能与如今身为国家官员的地位相提并论,换个人早就给八辈祖宗们烧高香了。 刘尚一边跟着队伍走,一边在心里琢磨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他虽然是抱着颠覆海汉的使命而来,但到这里真正见识过这个新兴国家繁荣昌盛,政通人和的景象之后,也不免对自己肩负的任务产生了一些疑虑——以海汉人卓越的执政能力和稳固的政体,仅凭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要如何才能将其统治权抢夺过来? 这一路看得越多,刘尚便越明白这伙海汉人能在南海崛起,可绝非运气使然,其执政能力远胜大明南方的地方官府。如今想要再扳动这个已经在本地生根发芽的政权,要嘛指望其高层出现内讧,要嘛就只能指望天灾降临。想凭武力将琼州岛夺回,把海汉人驱逐出境,似乎都是不太现实的打算了。 这些民办书院基本都是公开的教育机构,也谈不上有什么机密可言,刘尚看得兴趣缺缺,一路上严明君等人说了些什么,他也是有一句无一句地听了个大概,完全没有前几站那么集中精神收集情报的劲头了。 直到晚间回到住处,刘尚静下来回想这一天的收获,才发现自己今天在参观过程中走神实在厉害。仔细一想,这应该也是与前三天观摩了海汉军演有极大的关系。他相信换作自己的任何一名同僚来,也不可能在见识过海汉展示的诸多先进武器之后无动于衷,面对拥有武装程度如此之高的海汉军,应该没有谁会愿意在战场上去充当他们的对手。至少刘尚在看过军演之后,就已经彻底打消了依靠武力夺回琼州岛的念头。 如果有可能,刘尚真的很想让自己的上司,让上司的上司,让京城里那些大人物们亲自来这里看看,让他们能用自己的眼睛确认这所谓的“南海蛮夷”在南方已经弄出了多大的局面。如果不来这里亲眼见证,上头那些大人物们恐怕还会继续为应该“招抚”还是“剿杀”鹊巢鸠占的海汉人而争论不休。刘尚相信他们来这里看过海汉国的真实状况之后,就会放弃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以今时今日海汉国的实力,他们还能服从大明的“招抚”?还会惧怕“剿杀”? 南方官府小心翼翼,对海汉的连年对外扩张装睁眼瞎,一半原因是因为拿了海汉人足够多的好处,另一半的原因恐怕就是不想给海汉人制造出开战的理由。一旦爆发战争,南方沿海地区丢失领土的速度大概就会跟海汉军的行军推进速度划等号了。 这些想法在刘尚脑子里飘来转去,越想越是觉得沮丧。他深知自己作为一名潜伏到敌后的情报人员,这种沮丧的情绪是极为不妥的,但眼下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重振信心。或许当初去接下这个差事,就已经是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了。 正文 第1302章 儋州宣讲 刘尚这一晚辗转反侧,几乎没怎么睡着,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就不免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于小宝见了吓一跳,连忙询问他是否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还让巡视组里负责医卫事务的老大夫给他号脉诊断。刘尚哭笑不得,又不可能说出实情,只能推说这几天一路奔波,大概是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于小宝沉默片刻才道:“那要不这样,刘先生留在本地休养几日,这后面的行程就不要勉强跟下去了。待养好身子之后,再自行搭船返回三亚就是。” 刘尚没想到自己随便编个借口反而弄巧成拙,连忙摆手推辞道:“使不得使不得,正事要紧,小人虽然身子骨单薄点,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倒下的。于主任不用担心,小人撑得住!” 于小宝道:“今天就有宣讲安排,你可不要勉强,真的撑得住?” 刘尚赶紧拍胸脯保证,不会在宣讲活动中掉链子。于小宝仍然不放心,让大夫给他开了个调养身子的药方,吩咐招待所的人去药店给他照方抓药。刘尚推辞不过,也只好先谢下了。 不多时药店老板也带着坐堂大夫和伙计赶过来了,听来人说是三亚来儋州巡察政务的高官身体不适,老板哪敢怠慢,赶紧照着方子抓了药,又另外拿了些补药,便匆匆赶过来了。这老板也算细心,怕招待所这边没有煎药的家伙,连药罐子都一并让伙计带来了。 “当官是真的好啊……”刘尚看到这样的场面,也只能由衷地发出感叹了。虽然他也清楚自己并非什么海汉高官,仅仅只是临时被招募到这支巡视组里充数的小人物,这样的待遇并不针对自己,而是冲着自己所在的这个巡视组来的,但这也足以让他动容了。 于小宝当然也知道这些人有所误会,但他位高权重,也懒得对市井小人物去作解释说明,当下便让招待所的人带着药店一行人去了厨房,安排个灶位给他们煎药。至于相关的费用,自然有人会出面与药店结算清楚,倒也不至拿官位去占这些平民百姓的便宜。对他而言,这些小事远没有刘尚的健康来得重要,毕竟由刘尚负责的贸易政策宣讲是此次巡视组的重要任务之一,缺了这个环节未免会影响到任务的完成度。 刘尚本来只是因为焦虑过度,晚上没有休息好而已,其实本身没有什么病患,更谈不上需要吃药进行治疗。但眼下这个局面也非他所能左右,只能听从于小宝的安排了。 不多时张新也来这边与于小宝协调今天的宣讲会安排,听说巡视组有人生病,也过来劝慰了刘尚几句。刘尚也只能无奈地又表示了一次自己身体并无大碍,不会影响到今天的工作安排。 待张新走了之后,刘尚想想自己刚才点头哈腰的模样也觉得有些丧气,自己这海汉官员的角色是不是入戏太深了点,怎地真的不自觉开始对海汉高官卑躬屈膝了。这个苗头实在可怕,要及早刹住才行,不然再过一段时间,恐怕真得被这万恶的海汉体制给同化了。 折腾一番之后,刘尚终究还是没来及赶在出发前吃上药,不过药店老板打了包票,药一煎好就立刻着人送到会场去,不会耽搁病情。而刘尚对自己身体状况心知肚明,自然不会太在意这种事情。 儋州这站的宣讲活动是这一趟差事中听众最多的一处,不但有本地商界、文化界、政界的诸多代表,更有近期在儋州参加军备展销会的外国使节和商人,人数多达三百余人。再加上会场的工作人员和外围维护秩序的安保人员,听众总数至少是五百往上。 巡视组特地从三亚带出来的电喇叭、麦克风和蓄电池组成的整套扩音设备终于派上了用场,昨晚就已经由技术人员在会场架设调试完毕,今天只需上台直接使用就行了。不过刘尚此前从未使用过这种扩音设备,到了会场之后还由于小宝亲自解说了一番,才明白其使用方法,但其中原理就完全不懂了。 刘尚到了海汉之后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见得太多,倒也已经适应了这种新奇的感觉,他心知这东西大概又是海汉人所掌握的某种黑科技,就算于小宝愿意透露其原理,自己也肯定是听不懂的,索性就根本没有开口去打听其中奥妙。 “你也看到了,今天的宣讲活动有包括大明在内的很多外国商人在场,所以贸易方面的内容要尽可能讲得细致一些。你适当放慢语速,咬字吐词都清楚一些,免得有些外国商人听不明白。”于小宝在开场之前不忘对刘尚又叮嘱了一番。 刘尚不敢怠慢,连忙一一应下。这个时候药店老板带着伙计急急忙忙地把煎好的药送到会场来了,刘尚只能捏着鼻子喝了。其实这大夫给他开的也无非就是寻常治感冒的方子,喝下去倒也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妨害。 按照以往宣讲会的惯例,依然是由本地的行政主官张新先行登场,说明这次宣讲活动的意义和目的,并介绍巡视组人员的身份。而介绍到刘尚这里的时候,倒也没提他是临时被于小宝抓来当差的替补,而是给他安上了“宣传部干事”的职务。 张新当然也没忘记为本地做一番宣传:“……各位在本地买完枪炮盔甲,也别忘了忙里偷闲,在这儋州城内外多转转,本地的美食美景也是相当不错的。如果打算在儋州买房置地,投资农场,兴办书院,我也代表儋州管委会欢迎各位的到来。当然了,各位到时候报我张新的名字……那也是打不了折的。” 台下传来一阵善意的笑声,有能力在本地置产购地的人当然明白张新只是在开玩笑,事实上儋州地区对于招商引资的优惠力度还是相当大的,特别是投资种植园和农场这类长期经营的项目,海汉都会在赋税方面给予很大的优惠力度,并且会在协议中承诺以合理的价格收购这些私人农场和种植园的产出。儋州易主之后这几年,耕地面积可是已经要比大明统治时期翻了两三倍了,这增加的耕地面积的绝大部分都是由海汉农业部和外来投资者开发的种植园和私人农场。 越来越多的外国商人在与海汉打交道的过程中意识到,与海汉合作的生意里边,除了代理销售之外,还有两种生意也是利润颇丰,一是海汉外贸十分依赖的海运,二就是在海汉领土上投资开发种植园了。 海汉最初搞种植园项目的时候,除了福瑞丰等少数铁杆追随者之外,绝大多数的外国商人还是抱着观望的心态,并没有大举跟投这类项目。这一方面是担心海汉人的农业技术是否如他们自己所吹嘘的那样先进,另一方面也是对海汉的国有化土地政策还有一些不放心,毕竟海汉占的地方几乎都是过去属于大明的地界,万一哪天大明打回来了,投在这些地方的资金和心血可就白费了,搞不好还会被弄个什么勾结外番之类的罪名。 后来随着海汉国力逐渐显现,种植园的经验状况也逐渐得到了外界的认可。在海汉农业部的扶持之下,第一批由私人投资经营的种植园几乎都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收益,而且这种收益并非一年就完,而是可以持续若干年,长期的投资回报率是相当可观的。 除此之外,这些项目最被投资商所看好的一点是经营风险小,在海汉人统治下的海南岛,基本上已经被公认为在整个南海,甚至包括大明和中南半岛在内的大陆区域,都算得上是最为安全稳定的地方。在海汉境内投资,基本上不会存在战乱或者人祸的风险,这可以说是同时代远东的其他地方所难以具备的条件。 特别是对于来自大明的商人来说,在大明之外的地方投资经营一片农场,这就几乎是相当于在海外给自己和家人留了一条后路。万一大明国内的战乱愈演愈烈,朝廷对于内忧外患拿不出有效的控制办法,那么至少还可以去海汉国躲避战乱,就算到时候什么家产都带不走,到了海汉也还有自家的产业可以供养家人。从这个角度来说,在海汉的投资其实也是在给自己家族的未来买一份保险,而且保护这份投资的是整个南海最为强大的武装,说实话就算是利润薄一点,冲着海汉对投资者承诺的庇护,这份长期投资也是值得的。更何况跟海汉合作的生意,还没听说有谁是赔本的。 很多人正是基于这方面的考虑,在观察了一段时间的形势之后,便果断开始在海南岛上投资各种农林项目,一方面作为长期经营项目,另一方面也借此跟海汉搞好关系,以便今后能在有必要的时候获得海汉的庇护。 儋州虽然在商业环境方面比不了海汉目前的首都三亚,但这里也有自己的优势。在1631年的儋州刺杀案之后,海汉便以肃清乱党为由,将儋州境内大量不服管理的地主进行了清理,同时将大批无主土地收归了国有。因此儋州在实施种植园开发计划的时候,极少会在土地的归属权方面出现纠纷,只要资金到位,投资商一次性可以拿到数以千亩计的连片土地进行开发,而这样一来也可以大大降低初期的开发建设成本。 儋州能够顺利成为海汉目前的三个市级行政单位之一,跟外来投资带来的地区繁荣也有着很直接的关系,这里的外国投资商虽然还比不了三亚那么多,但也已经是非常可观的数目了。 张新讲完下台之后,于小宝便示意刘尚上台。刘尚先前已经在别处作过宣讲,心知这差事不过就是背稿子而已,他又是擅长说书表演,对于他而言倒也没什么好紧张的。当下站起身来,向走下台来的张新微微一欠身,然后便登台亮相了。 刘尚走到讲台前,眼光还是忍不住又看了看桌上竖着的麦克风,先前于小宝已经给他说过,只要说话时对着这玩意儿,用正常的音量就能让全场听清,刚才张新在台上的讲话也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刘尚平缓了一下呼吸,然后开口自我介绍道:“在下刘尚,目前暂时任职于海汉宣传部,今日便由在下给在座诸位讲一讲我国近期的贸易政策……” 刘尚这几天虽然没花时间再去背稿子,不过他记性过人,昨晚今早看了两遍稿子之后,便可以做到全程脱稿演说了。而且他当说书先生的时候就习惯了被众人围观,在台上侃侃而谈也不会紧张,一边说还会一边观察观众的情绪反应,并对自己的演讲作出调整。就算是以专业的标准来衡量,刘尚也可以算是一个素质不错的演讲者了。 张新听了一阵,便在下面侧过头低声对于小宝问道:“这是宣传部今年招的新人?” 于小宝点点头道:“新得很,还在入职培训期间就被我拎出来征用了。” 张新道:“那就是还没分配了?回头我给宁总说一声,让他把这个刘尚分到儋州来。” 于小宝摇摇头道:“那恐怕不行,这个刘尚还是挺能干的,这趟回去之后,他的表现我也会如实汇报上去。到时候上面多半是会直接点名要人,让他进到部委去做事。” 张新叹口气道:“胜利堡把什么人才都吃干抹净了,这让我们地方上很难开展工作啊!你回去给上头反映一下,也给分配一些专业人才到地方上来啊!” 于小宝笑道:“您的意见我代为转达,但我可不敢对首长们这么抱怨。这个刘尚的分配问题,大概我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您如果真的安心要人,那最好还是亲自打个电报给执委会。” 正在台上侃侃而谈的刘尚根本想不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成了一个香馍馍,已经有海汉高官指名想要将他纳入属下了。 正文 第1303章 顶替编制 对于高速发展中的海汉国来说,宣传领域的专业人才一直都存在着巨大的用人缺口,以至于海汉宣传部不得不从民间招募说书先生这类人员。而说书先生的素质又参差不齐,偶尔有那么几个如刘尚这样,专业素质稍好一些的新人,往往就会被高层留在三亚工作,毕竟当地作为海汉国的政治中心,在资源方面肯定是有特殊的倾斜和照顾。 而类似儋州这样城市,所能享受到的人力资源分配自然就要差了一个级别,张新虽然也动过心思让本地书院开办专业培养宣传人员,但问题在于这个行当的从业人员,其入职培训都得到三亚进行,到时候资质出众者不免又会被截流。真正能地方培养并且最终能留在地方工作的宣传人员,往往资质和数量都比较堪忧。这样一来,像刘尚这种头脑清晰,说话清楚,又不会怯场的宣讲人员,在张新眼中就显得殊为难得了。 而于小宝在海汉官场里打滚数年下来,当然也明白张新的意思,不过他并不想参与到这件事当中,因此很圆滑地把话给绕了过去。这种神仙打架的事情,于小宝明白自己最好是不要在中间去充当传话者,否则很容易就会变成两边不讨好的局面。 当然了,于小宝也承认这刘尚的确是个人才,他以前带过几个由说书先生转职过来的宣讲人员,要嘛是专业能力不够,上不了台面,要嘛就是满口江湖味,并不适合负责政治宣讲。而这刘尚举手投足还算是有些文人风范,而且记性极佳,这满是数字的文稿能通篇记下并脱稿演讲,即便是在宣传部的现有人员中也是不多见的,再加上刘尚台风稳健,即便是几百人的场合也丝毫没有紧张慌乱的表现,可以说让于小宝实在找不出什么能够挑剔的地方。 于小宝原本定的人选其实是商务部的人,对于文稿内容比较熟悉,但宣讲水平比起刘尚可就差太多了。刘尚虽然不懂经济和贸易,但能把稿子以比较合理的节奏讲述给听众,于小宝认为由他操作的效果比原定人员应该还要更胜一筹,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像这样的人才,于小宝其实也是对其有私心的,他负责的青年团本来就有大量的宣传工作,正好也十分缺乏这方面的专业人员。如果可能的话,他倒是很希望能在回到三亚之后,把这个刘尚要到自己手下来做事。基于这样的想法,他自然不会答应帮张新出面要人了。 刘尚可不知道台下这两位海汉官员的暗中过招,他在台上也不敢分心想别的事情。虽然这宣讲活动算是照本宣科,没有多少让他自行发挥的余地,不过他也不敢大意,要是万一说错了什么内容,那前边这些天里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好感可能就白费了。刘尚甚至不是太能理解自己所讲内容中的诸多数据,但他听到台下听众们不是发出的感叹声和窃窃私语,自然也明白这些数据对于各国商人们触动极大,想必是跟他们有着诸多的切身利益相关了。 刘尚只恨自己学识太少,如今就算海汉人明明白白把这些经济方面的信息告知自己,但其中自己所能理解到位的却不过十之二三,实在是浪费了这么大好的情报搜集机会。如果换一个真正懂行的人来,或许所能搜集到的情报价值就会翻上好几倍了。 刘尚心里暗自做了决定,如果这趟回去平安无事,可以继续在三亚潜伏下去,那么今后就得设法去多报几个进修班,学点用得着的本事才行。否则这搜集情报的差事,还真是没法长期做下去了。听于小宝等人所说,海汉对于国家机关工作人员的进修资格没有设置太高的门槛,基本上只要自愿报名,又有充足的可支配时间,那么只要提出了正式申请,原则上都会得到批准。 经济贸易方面的肯定是要学的,武器制造和军事方面似乎也需要学一下,另外为了能够明确海南岛与南海各国间的各条贸易航线,这航海方面的学识也是有必要进修一下的。还有刘尚最感兴趣的蒸汽机原理,那也是必须要想办法去学的一门课。这么随便一想,这需要学的东西就有好大一堆了,只怕一年半载也难有成果。 先前在本地考察书院的时候,刘尚也听几位山长介绍了各自书院的学科情况,很多专业性比较强的科目往往不是三五个月就能出师的,有些科目甚至需要几年时间才能培训出合格的从业人员,这对于刘尚而言显然是不可接受的。就算他有这么多时间去学,他的上司也不会有耐心等着他去做完这些准备工作。 “当个探子还真是不容易啊!”刘尚讲完之后从台上退下来的时候,心里闪过的念头与此时的宣讲全无干系。尽管台下观众对他的宣讲给予了掌声,但他对此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刘尚明白这些掌声并不是给自己精彩的演讲,而是给这份稿件中给予商界的诸多新政和优惠措施,以及自己所谓的“宣传部干事”的官员身份而已。即便是换作别人上来磕磕巴巴地念完这篇稿子,台下这些商人也同样给予热烈的掌声回应。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刘尚见于小宝也朝自己点了点头以示肯定,当下赶紧躬身一揖表示回应。张新见状对于小宝道:“你这手下好像还没太适应我们这边的规矩啊?” 于小宝点点头道:“来海汉才两个月,很多习惯没法这么快改掉的。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礼多人不怪,从这些细节倒也看得出是个规矩人。” 宣讲活动一直持续到午饭时分才宣告结束,按照海汉对这种活动的惯例安排,自然又是有盛大的宴会等着与会嘉宾们参与。而刘尚作为巡视组的成员之一,自然也是少不了要出席的,不过于小宝倒是还没忘了刘尚有“病”在身,特地关心地过问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要是不行就先回去招待所休息了。 刘尚本来就没病,只是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导致今天精神困倦而已。不过这种社交场合往往能搜集到很多台面上不会显现出来的信息,他自然是不能错过,何况还能享用美食好酒,实在没有推辞的理由。 于小宝又追问了一次让他确认,刘尚不疑有他,点点头表示自己已无大碍,不需要提前回去休息。 南海酒楼是儋州城中最高档的餐饮场所,而且这个地方对于儋州的官员们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四年前的三月份,海汉就是在这个地方设局抓捕了谋划刺杀官员的主谋黄子星等人。也正是在黄子星案之后,儋州本地一些不良风气被迅速肃清,对海汉怀有抗拒之心的大量地方士绅都被镇压,抓的抓迁的迁,自那以后儋州才算是真正纳入了海汉的统治之中。 张新认为这个地方是自己的福地,所以之后便将一些招待所不易承办的大型宴会都放在这里举行。今天参加宣讲会的嘉宾足有三百余人,之后的宴会自然也就安排到了这里,而且是将整个酒楼都包了下来,以免安保方面出现漏洞。 刘尚这一路已经见识过了海汉人举办的各种宴席,当下也算是见怪不怪了,只能是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句“有钱真好”。殊不知这种宴会其实由官府出资的部分并不算多,本地的商会、书院联合会等组织会出一部分资金,酒楼方面也会很识相地给出一个接近成本价的报价数目,看着场面虽大,但其实也还没有超出本地管委会的接待预算。 南海酒楼底楼安排了各方的随从人员,二楼则是商人们的天下,到三楼有限的几桌,则全部基本全部都是官面上的人物了。刘尚所在的巡视组身份摆在那里,自然也是三楼就坐。 除了海汉自家官员之外,从安南、占城等国来的文武官员也是在三楼用餐。每张桌上都摆放有写着宾客姓名的名牌,刘尚看过之后,才知道原来军演期间指挥所谓广西水师的居然还真是大明廉州府的一位水师参将。不过坐在位子上的这位老兄短发不过寸许,加上一身海汉海军军官的打扮,这哪里像是大明武官了? 趁着张千智暂时还没出现,刘尚把这个疑问向于小宝问了出来。于小宝解释道:“我们出人出船,大明出个编制,然后大家一起把水师这个牌子维持下去,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刘尚愕然道:“此事若是被两广都指挥使司或是总督衙门知道了,这廉州府的文武官员岂不是要倒大霉?” 于小宝笑道:“你当这事是能偷偷摸摸做的吗?自然是手续齐备,官方认可,这支水师的编制才能保留下来。我实话对你说吧,都指挥使司和总督衙门都是知情的,成立这支水师的所有手续也都是合法的。这支水师的的确确是隶属于大明的水师,不过他们只听从海汉国防部的命令而已。” 刘尚听到这里,自然已经明白了海汉人的把戏,用自家的海军顶替了大明水师的编制,这样就可以让海汉战船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大明近海,并且控制住这些地区的海岸线。 这还仅仅只是海上武装而已,不知道海汉是否对陆上的明军也实施了类似的手段,假如连各州各府的驻防明军也都这么被海汉用自家的部队给顶替掉,那无疑就相当于是将这些地方的官府给全部架空了。 刘尚很想就这个问题深入地追问下去,但他又很担心自己过于热心这种事,会引起于小宝的疑心。这些天接触下来,他也知道自己这位年轻的上司心思颇为老练,可不像他那张娃娃脸那么稚嫩,更何况还有一个精得跟鬼一样的张千智时不时地出现。 不料于小宝自己倒是主动说起了这事:“关于使用大明军队的编制来养我国的军队,其实这么做对两国都有好处,你想想看,大明只需要出很少的军费,就可以养一支战斗力更高的军队,而且必要的时候我们也会让军队帮助大明处理地方上的乱子。而我们可以使用大明军队的驻地和军费,在开支方面也可以省下相当可观的一笔钱,并且能够有效地保证海南岛附近区域的安定,也算是一举多得了。” 刘尚心道你这诡辩乍听起来似乎有理,但哪有这种拿别国地盘和军费来养自家军队的道理?也难怪两广沿海州府对于海汉的各种举措都故作不见,这军队要是都被替换掉了,谁还敢出头反抗海汉? 其实这样的做法在海汉登陆三亚之初便开始实施了,最早的对象便是崖城的水师。当时罗升东的水师全部转行当起了私盐贩子,而崖城水寨的编制就被海汉军顺理成章地顶替下来,到后来就把崖城驻防的明军也一并顶替了,变相将崖城纳入到三亚治下。如今只是将这种做法已经扩展到了大明大陆地区,而手段也日渐成熟,由过去的遮遮掩掩变成如今的半公开了。 就算有人像刘尚一样意识到这样做的危害,也很难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海汉对大明地方驻军的不断侵蚀。何况地方官府也并非一味地扮演遭受压迫的角色,在这种利益交易过程中,也有一部分由大明兵部颁下的军费是流入了地方官的口袋中。好处虽然是海汉拿了大头,但对于地方官员来说,维持现状既可以保证和平,私人又能拿到可观的好处,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朝廷怎么看,那重要吗?谁会关心几千里外紫禁城里皇帝的想法,就算皇帝想整治这些遥远边陲的乱象,从京城派下来的人也决计斗不过有海汉在背后撑腰的地头蛇。刘尚想清这其中关键之后,更是对两广的形势感到无力和绝望。 正文 第1304章 虚惊一场 两广地区虽然在名义上依然是听命于大明中央王朝的统治,但地方上的实际状况显然没那么简单。海汉在沿海地区的影响力日益强大,甚至连大明在地方上的驻军也正在被其逐步控制,假以时日,只需海汉执委会一道命令,这些沿海州府的改旗易帜大概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如果是在来海南岛之前,刘尚并不会相信大明地方上有出现这种状况的可能,毕竟中原地区的农民军闹出那么大的阵势,也没听说哪里的州县是对其不战而降的。但在大明东南的沿海地区,海汉人的影响力已经有了让地方官府改变阵营的可能,而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大明朝廷却对此拿不出什么有效的应对方案。刘尚相信如果任其发展,那么这些地方只知海汉而不知朝廷也是迟早会出现的景象。 而经过这次在海南岛上的几站访问,刘尚能感觉到这里的民众对于海汉的统治并无明显的反抗之意,反倒是有显著的拥护之心。有强大的财力和武装,再加上民心的加持,想要推翻海汉在这一地区的统治,就显得格外困难了。刘尚暗叹一口气,也只能先化悲愤为食欲,狠狠吃上一顿再说。 酒过三巡之后,张新站起身来,拿筷子在碗边轻轻敲了几下,众宾客见状知道他有话要说,三楼这一层的几桌人顿时便安静下来。刘尚也是懂规矩的人,赶紧放下筷子,拿餐巾擦了擦嘴上的油迹,正襟危坐地等候张新讲话。一般来说这种场合下,在场的高官都会发表几句讲话,算是海汉宴席上约定俗成的习惯了。 便听张新说道:“儋州近期两件大事,一是协助国防部举办跨越1635军演和之后的军备展销会,二是迎接三亚来的巡视组在本地视察和宣讲,目前这两件事都进行得很顺利,这也是在座各位日夜忙碌的成果,张某人在这里敬各位一杯!” 众人连忙举杯相应,与张新共饮。张新放下酒杯,接着说道:“除了这两件事之外,还有一件事我想特别提一下。众所周知,儋州几年前在安全问题上的出现过很大的漏洞,当时靠安全部和军方全力追查布控,儋州才能度过难关,将反贼一网打尽。不过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儋州本地的官员也在陆陆续续地更替,可能有些人已经开始忘记当时这起轰动整个海汉的大案了!” 张新的目光从在座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似乎是在寻找他所说的那种记性不太好的官员。刘尚虽然也听说过四年前儋州刺杀案的大致经过,不过关于此案的真正详情,外界知之甚少,他所得到的信息也是不知道第几手的消息了,很难说其中有多少真实成分。但有一点他倒是已经确认过了,当时负责查办此案的海汉安全部官员中,就有初出茅庐不久的张千智在内。 不过张新现在突然提起此事,很显然不是无的放矢之举,而是对在场的人意有所指。刘尚眼光也慢慢在众人脸上溜达过去,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人听到张新的话之后出现脸色变化。但他刚扫过几个人,眼光却一下子跟坐在另外一桌的张千智对上了。刘尚心头一寒,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都被冻住了一般,却见张千智朝他露出了一个难以琢磨的笑容,便主动将眼光转到别的地方了。刘尚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心道这也太他娘吓人了,还好自己眼神没有逃避,否则可能就会引起张千智的怀疑了。 便听张新继续说道:“各位上岗之前都经过入职培训,应该也知道我国对于官员的保密要求是非常严格的。我看有些人大概也是太平日子过得太舒服,把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 刘尚听张新说话这口气极为严厉,已经不像是在说笑了,而且在座的人一片沉默,也没人在这个时候接话,就连于小宝也是一脸肃然,气氛已经是非常凝重了。刘尚不禁暗自琢磨,难道张新是打算在这个时候把违纪的下属公开查办?那这个魄力还真是有点强了。 “其他国家派间谍进入我国潜伏,打探各种情报,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比如我们现在所在的南海酒楼里,就有这样的人存在!不过进了这酒楼嘛,也就别想再轻轻松松地离开了!” 张新接下来所说的话,让刘尚心跳又一次猛然加速了。这一瞬间刘尚不禁暗自心想,自己是不是已经暴露了身份?如果海汉人要抓捕自己,是该束手就擒,还是选择挣扎脱身?此时在酒楼三层上,总不能直接翻栏杆往下跳,这可该如何是好? 刘尚偷偷瞥了一眼临近的围栏,却见已经有海汉士兵不知在何时就不声不响地出现在那儿了。就算自己有跳楼逃亡的勇气,也还得先突破这层障碍才行。 当然了,就算跳下去也决计逃不了的,刚才来时他就注意到外面的街上已经被海汉军以安保的名义布控,少说也有百十来号人在酒楼外围守着,可以说是插翅难飞了。 “勾结外国,出卖国家机密,这样的人,海汉肯定是容不下的,发现一起,就查办一起,绝对不会姑息迁就!”张新的声音不大,但三楼就座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犯事的人,现在主动站出来认罪,还可以争取一下从宽处置的机会。如果想顽抗到底,那就别怪我张新不客气了!” 刘尚听到这话双膝一软,整个人差点便从椅子滑到地板上去。他在来儋州之前已经去过了海汉关押重刑犯人的石碌矿场,对于那里的状况也算是亲眼见证过了,心知自己这把身子骨要是被扔进那地方,只怕两个月都撑不过去就得死在里边。这个时候如果站出来认罪,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从轻发落?可是自己身为大明子民,又是肩负着特殊任务,就这么怂了岂不是很对不住自己效忠的国家和职业? 刘尚心中还在进行思想斗争的时候,旁边一桌却已经有人扑腾一声跪到地板上了。刘尚余光扫过去,见这人倒也面熟,之前在参观书院和演讲的时候都照过面,应该是张新的随员下属之一。 还没等刘尚想起这人名字,另外一桌也有一人跪倒在地,身子如筛糠一般抖个不停,原来这犯事的还不止一人。刘尚见这两人都是儋州官员,当下却长出了一口气,心道原来不是冲着我来的。 刘尚这口气还没缓过来,便见坐在另一桌的张千智和儋州本地的安全部头头汪百锁都同时起身,朝着自己所在这一桌走了过来,顿时心跳如雷,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缓缓地爬上背脊,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刘尚心道这张千智一路上对自己十分关注,看来果然不是没来由的,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露了马脚,竟然被他给察觉出了身份。 张千智和汪百锁走到他们这桌跟前站定,便听张千智道:“刚才首长也已经给过自首的机会了,既然你不珍惜,那就没办法了。怎么着,还要等我们动手抓你?” 刘尚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张千智的眼神,他此时只觉得口干舌燥,连喉咙都要痉挛了,想要开口喊一句“冤枉”都觉得发不了声,完全没有了平时说书或宣讲时的那份从容。他的两只拳头在桌面下紧紧地攥成一团,心中仍是在想是该束手就擒,还是最后拼死一搏。下楼的楼梯口距离自己的位置不过五六尺距离,如果起身蹿过去,张千智和汪百锁也未必能拦得下自己。当然了,出不出得了这南海酒楼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没等心中一团乱麻的刘尚作出决定,坐他旁边的这位老兄却已经滑到地板上了,对着张汪二人磕头如捣蒜一般连声求饶道:“小人是一时糊涂,并未作下对不起国家的事情,还请大人们明察!” 刘尚一看,这人居然是一路上与自己同住一个船舱的文书,姓谭,据说是商务部的人。平时看他不怎么吭声,连开会的时候也极少参与发言,像是个老实人的样子,居然在暗地里还有胆子出卖国家机密?这还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张千智冷笑一声道:“是吗?你这趟出发之前,从三亚一间商行收了一千元的好处费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为什么早不抓晚不抓,要等你到了儋州以后才动手拿你吗?我们就是在等你的接头人出现而已,你要不要去二楼跟他打声招呼啊?” 这姓谭的听张千智这么一说,身子更是伏得更低了,调转了方向对准于小宝这边磕头道:“于主任,小人虽然糊涂,但还并未将消息出卖与外人,还请于主任念在小人一路奔波,替小人说几句好话!” 于小宝叹口气道:“你如果已经出卖了国家机密,安全部又怎么会给你自首的机会?是你自己心存侥幸,错过机会啊!这事我帮不了你,你就老实认栽了吧!” 姓谭的见于小宝不愿帮自己说话,当下也是病急乱投医了,一伸手又扯住了刘尚的小腿道:“刘大哥,你一路与我同舱而住,应该也知道我不是坏人,请你帮我说说话啊!” 刘尚差点就一脚踹他脸上了,心道这么要命的事情,你还想把我拖下水?当下赶紧用手去推开他,口中连连推辞道:“在下跟你不熟,不知要从何说起,你还是放手吧!” 尽管这人百般讨饶,但还是很快就被安全部的人给带走了,而另外两名主动曝光的官员也是被立刻带离了现场。他们就算罪不至死,但仕途肯定是就此终结了。 刘尚看到张千智和汪百锁转身离开,这才确信自己的身份并没有暴露,当下长出了一口气,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全湿透了。 “刘先生,你这满头大汗的,可是被吓到了?”冷不防旁边于小宝看到了他这瘫软的模样,便关切地问了一句。 刘尚赶紧坐直了身子应道:“卑职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的确是有些害怕,让于主任见笑了!” 于小宝道:“你又没有犯事,不用紧张,安全部是不会抓错人的。是不是因为身体还没有康复,才会出了这么多汗?” 刘尚见有梯子可下,当即便顺着应道:“是啊,卑职刚才喝了两杯就觉得身上冒冷汗,或许是病情还未完全缓解的缘故。” “既然如此,那你先回去歇着吧!”于小宝这次不等刘尚再出声表态,便吩咐随从人员先将刘尚送回招待所去休息,顺便把早上煎的药再服一次。 刘尚虽然有点舍不得走,但也知道当下这个场合实在太危险,自己继续待下去搞不好还会失态,还是早些离开比较稳妥。 出了酒楼,刘尚见外面竟然跪了一排被士兵押着的犯人,除了先前在三楼被抓的三人之外,还另有几名商人打扮的人士,也垂头丧气地跪在街边。刘尚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应是明人无误,不知道这些人是出于什么私心,还是受官府衙门的派遣来此,不过既然翻了船,那也只能认命了。 刘尚仔细看了这几人的样貌,默默记在心中。等回到三亚之后,如果有机会倒是要问问廖远,这几人是否与他有过接触。当然了,如果真是跟廖远一条线的人,那也有可能等不到他回三亚,被抓的人就直接把廖远给供出来了,到时候可能廖远已经把他也一并给供出去了。 不过此时刘尚倒是没有那么怕了,刚才在酒楼里被张千智站在身前的时候,他已经充分体验了身份败露的那种恐慌感。即便日后海汉人真的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想来也莫过于是了。反正现在逃也没处可逃,倒不如继续跟着巡视组走完这趟差事再说。 正文 第1305章 儋州农产品 儋州官方在宴席上公开抓捕泄密官员,刘尚认为这显然是带有杀鸡儆猴的意思,只是不知道这几名被捕官员到底是泄漏了什么样的机密,才会让张新等人设局让其无路可逃,只能当众认罪伏法。而巡视组这姓谭的文书,一路上都没有察觉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更没有发觉张千智一直在暗中监视此人,还一度以为张千智是在针对自己,刘尚都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专业能力,怎地会出现如此严重的误判。好在最后还是沉住了气,要是阴差阳错被吓到自曝身份,那可就真是太冤枉了。 刘尚侥幸逃过一劫,对于海汉的反谍手段也算是有了新的认识。他并不认为自己能够平安无事是因为海汉安全部的能力不行,只不过是自己来海汉之后将行藏隐匿得好,没有留下任何的把柄可让人抓住而已。不过他也清楚这次漏网并不代表从此就安全了,知晓他真实身份的廖远始终是一个极大的隐患,就算他自己不暴露,也有被牵连到的可能性存在。 这个隐患就像一道已经吃下肚子却又不知何时才会发作的毒药,让刘尚寝食难安,如果不设法解决这个问题,他很担心自己今后在三亚都不会有安心日子过。 刘尚当然也想过一些斩草除根的狠主意,不过他知道凭自己这杀鸡都费力的身手,想要解决人高马大又习武多年的廖远,简直就难如登天。更何况廖远身边还有几名同样有功夫在身的手下,而自己在三亚势单力孤,根本不可能把这帮人一次解决干净。一个不小心,反而会把自己给折进去,到时候可就得不偿失了。 “还是要从长计议啊!”刘尚叹了口气,只能先将这种念头放到一边。如果以潜伏至海汉的目的来看,自己的形势可谓一片大好,不但能与海汉高层官员共事,而且还能接触到许多非公开的信息,其价值远胜过去所收集到的那些完全无法证实其真实性的传闻。唯一的缺憾,就是刘尚自己的学识不够,对很多信息并不能理解其意义所在,实在是浪费了大好的机会。 如果不出意外,刘尚几乎可以确定自己回到三亚之后,很快就能得到官府的录用通知了。或许几年之后,自己也有机会在海汉衙门里独当一面,到时候收集一些关键性的情报,岂不是比现在轻松百倍?只是日后爬得越高,就越容易受人关注,栽下来的风险也会随之增加。先前在南海酒楼里被捕的几名海汉官员,便是最醒目的前车之鉴了,说不定他们之中的某个人,其实真实身份也与自己类似,是长期潜伏在海汉国内的大明暗探。 刘尚装病躺在招待所里胡思乱想的时候,巡视组在本地的任务却还并未结束,于小宝要代表执委会签收一批需要随船运回三亚的文件和物资,这个交接点收的过程也需要相关负责到场出席并签字,所以宴会结束之后,巡视组便又马不停蹄地随张新去了城中的仓库。 物资方面主要是本地上半年征收的各种赋税,按照比例需要上缴国库的部分。虽然国内已经用统称为海汉币的纸质流通券在逐步取代金银的流通作用,但作为真正的硬通货,海汉国库中所保存的财富依然是真金白银为主。巡视组当中便有海汉银行的工作人员,现场点算金银数目无误之后,由两边的负责人在封条上签字画押,然后封箱运去巡视组所乘坐的那条帆船上存放。 除此之外,还有本地出产的一些经济作物深加工产品,如植物油、食用香料、精米、水果罐头等等。这些东西可不是让于小宝带回三亚去到处送礼作人情的,而是要交到农业部,由专家们给儋州出产的农产品划级定价。这将直接影响到下一年度儋州地区的农业经营状况,可以说是儋州市管委会向三亚交出的执政答卷中十分重要的一部分,因此张新对此也是格外的重视,亲自向于小宝等人一一说明这些样品的生产情况。 如果刘尚此时在旁边,大概会再次为海汉在农业项目方面的经营手段感到惊叹,这些农产品经过深加工和精心包装之后,其定价就翻着番地往上涨。普通人也别嫌贵,因为深加工产能有限的缘故,这些高档货其实大多是出口到海外,对海汉国内的供应量不大。而且不管在海汉还是在其他国家的市场上都是紧俏商品,针对的客户群体也都是对价格不敏感的社会高层,销路方面并不存在太大问题。 虽然大明也有农产品加工的产业,但在商业包装方面的手段,比起海汉就显得太原始落后了。海汉在生产、包装、宣传、运输、销售等各个环节都是由相关的国家部门统一安排策划,利用国家的力量来推动产业进步,其效果远非远东地区其他国家在小农经济状态下的个人操作可比。海汉虽然每年仍会从国外进口大量农产品,进口总量比出口要多得多,但从国外买进的几乎都是初级产品,而向外卖出的却是价格翻了好几倍的深加工产品,这种剪刀差让海汉在农产品进出口贸易中一直是保持着可观的收益。 儋州这边每年也会召开农产品展销会,广邀周边各国的商家来参与,不过与三亚的农产品展销会规模和影响力还是暂时无法相提并论,所以儋州的一些高级土特产也需要将样品送到三亚,以便于农业部和商业部进行操作。一般来说这种差事是由相关部门派人到儋州来验收,不过巡视组本来就是由各个部门抽人组成,因此肩负的任务也是五花八门,验收并运送农产品自然也包括在其中。 张新介绍完之后,话锋一转道:“各位一路辛苦,我这边也给大伙儿都准备了礼物,待会儿就一起送到船上去,都是自己人,小宝你就不要推辞了。” 于小宝笑道:“首长一番好意,那我就先替同事们谢过了!” 虽说官场公开收受好处是忌讳,不过那也是因人而异,比如由首长向下属送一些土特产,这自然不会有人觉得不妥。于小宝常年混迹于海汉高层,这个度还是能把握住的,也没有刻意推辞张新的安排。当然了,虽然刘尚没有到场,但礼物是直接按巡视组的人头准备的,他也同样享有了一份。 双方交接完物资之后,张新看离晚饭时间尚早,便邀于小宝去郊游打猎。于小宝也知道这些东西要运去儋州湾装船,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弄不完,今天天黑之前应该是走不了,干脆再歇一晚,等明天出发也好。当下便应下了张新的邀请,不过巡视组里有些人不喜猎杀,便先安排返回住处休息。 刘尚听回来的同事说虽然任务已经结束,但要等到明天才走,心里也不禁有些着急,他在外面待得越久,三亚那边廖远出状况的可能性就越大,每多一天都是将自己所要承担的风险增加一分。但他也知道像这次加入巡视组巡游各地的机会,以后大概很难再有,在组里多待一天便能多搜集到不少有价值的情报,而且一路上接触结识的这些官场人脉也说不定在以后还能派上大用场。 怀着这种矛盾的心情,刘尚又度过了惴惴不安的一晚。翌日醒来,他脸上的黑眼圈还是没能消除,于小宝看了啧啧不已,又硬让刘尚喝了一大碗苦得发涩的中药。刘尚无奈之下,也只能捏着鼻子喝了,权当是有病祛病,无病强身了。 今天张新还有别的公务,就没有再过来相送,不过还是给他们安排了几辆马车,将他们从招待所送到儋州湾的白马井码头。一行人登船之后,船长清点了船上人员,然后解缆升帆,缓缓出港。同行的还有一艘探险级战舰和一艘运兵船,也是前往海口市方向。刘尚好奇之下向于小宝打听,才知道原来这是参加之前军演的部队,现在是要返回原本的驻地。 刘尚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但已经明白前日军演所见的那支全蒸汽战舰组成的作战舰队,大概也是海汉从各地驻军中抽调而来,而并非是真的已经有了这样一支舰队的固定编制。这样的安排自然也是做给各国的参观者看,让他们误判海汉的海军实力,从而产生畏惧心理。 当然了,这么做的前提还是得有足够数量的蒸汽战舰,尽管舰队是临时组成,但以刘尚的所见所闻来看,这支临时舰队的战斗力也足以对付周边地区任何一国的海上武装了。特别是那艘来去如风的蒸汽铁甲舰,更是给刘尚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如果他是一名水师将领,那么大概也会祈祷不要在战场上遇到那样一艘可怕的战舰。刘尚甚至相信,即便是海汉自家的现役海军,也未必打得过这单枪匹马的铁甲战舰。 他将自己的这种想法向于小宝提了出来,想听听于小宝对此有什么看法。于小宝听完之后笑着应道:“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在海上打仗,不是光靠坚船利炮就能所向无敌的。最重要的还是人,在战场上驾驭这些武器的人,指挥士兵们执行作战命令的人,这才是关键。先进的战舰和武器,只是让我们把胜利变得更容易一些而已。” 刘尚对此还并不太认同:“于主任说得是,但小人以为,这铁甲战舰航速极快,舰炮又打得极准,这战场上还有谁能挡得住它?” 于小宝道:“你只看到这船跑得快,打得准,却没有想过它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优势。这船需要蒸汽机才能维持高航速,而蒸汽机的使用得有大量的煤和淡水作为消耗品,船上能装多少补给,那都是有定数的。我举个例子,打不过这艘船,大可以绕过它去打它的补给船。只要切断了补给,它孤伶伶一艘船又能在海上撑多久?” 刘尚一想也是有理,海汉舰队出海之时,补给运输船的数量跟作战船只几乎是一比一,可见对于物资补给是极为依赖。蒸汽战舰虽然威猛,但其续航力的确是有限的,如果断了后勤补给,那么也就跟普通的风帆战舰没有太大区别了。这个作战方案,倒是可以记下来,待今后呈报上去,或能助明军一臂之力。 刘尚还没把这事的细节想明白,便听于小宝接着说道:“当然我举的这个例子,也只是针对我国海军的作战水平而言,其他国家的战船就算了,都未必能追得上我们海军的补给船。那艘铁甲舰只要杀入对手的舰队中把旗舰打掉,这场仗就不用继续打下去了。” 刘尚心里刚刚才起了那么一点点的希望,便又被于小宝这盆冷水给浇了个透心凉。是啊,如果换作是大明水师与其对敌,只怕根本就没有什么船能够拦得住那艘铁甲舰,要是被它冲到近处,几炮将旗舰击伤击沉,舰队没了指挥,这仗还怎么打下去? 他想起刚才于小宝所说的话,有些不甘地追问道:“于主任,你适才也说了,打仗主要还得看人,难道将对手换作其他国家,就不成立了吗?” 于小宝道:“如果作战人员的实力足以弥补武器性能上的差距,那当然是看人为主;但如果其中一方,比如我国,在武器性能方面所具备的优势已经大到了可以忽略单兵素质、士气、指挥能力这些条件的时候,那结果的确不会有什么悬念,换谁来都一样。” 这个回答还真是狂妄啊!刘尚虽然心中不服,但也不得不承认于小宝所说有些道理。他也曾经研究过前几年的战例,海汉军在外作战多数时候都是以少胜多,军中列装的先进武器可以说是其战无不胜的一个重要原因。 正文 第1306章 海口新貌 面对海汉这样强大的对手,仅仅是依靠更多的兵力,高昂的士气或者高明的指挥,也未必能扳回武器装备方面的劣势,这种尝试在更多的时候所得到的结果只怕还是绝望,否则同样拥有武装帆船和强大火炮的西方人也不会在海汉人面前表现得低声下气了。刘尚就算以前不通军事,但前几日看了海汉军在海上作战的操演,又有懂行的军官在旁边全程解说,如今至少要比普通人更为了解海汉军的作战方式了,这个时候才能向于小宝有的放矢问一些比较深入的问题。 对于小宝给出的回答,刘尚虽然不太赞同,但也的确想不出反驳的理由,海汉与其他国家的军事实力差距就明明白白摆在那里,明眼人都能看清楚,过往的战例也在一次次地证明这一点。而从这次在儋州所看到的军演内容来说,各国与海汉之间的武力差距似乎非但没有拉近,反而是越来越大了。 巡视组的另一名军官陆挺也主动加入到了讨论中来:“于主任说得对,我们海汉军的优势的确主要体现在武器装备上,不过我想多说一句,真正起到决定作用的,还是建立在此基础之上的先进战术体系。我们有可以千里传讯的电台,有能够增大观察范围的望远镜,因此就有了高效的指挥体系;我们有航速惊人的蒸汽战船,海军舰队所使用的新战术也是围绕蒸汽战船的机动力来制定;我们有了打得既远又准的火枪火炮,才能淘汰掉旧式的金属盔甲,让步兵能够更加灵活地在战场上执行作战任务。而战术的提升也反过来将装备的性能应用到了极致,这才使得海汉军的战斗力远胜他国军队。” 刘尚细细咀嚼了一番陆挺的言论,沉吟着问道:“陆兄的意思是,海汉军的厉害之处,不单是武器性能了得,更重要的是战术对路,能够在作战中充分利用这些装备。那在下还想冒昧多问一句,既是如此,为何要将武器和战术都对安南等国输出?难道不怕他们学会了真本事,日后野心发作,反咬海汉一口?” 陆挺应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啊,安南买了我们的武器弹药,学了我们的作战方式,可他们没法自行制造出这些武器装备,我们给多少,他们才能装备多少,而且卖给他们的武器当然不会有自家使用的好。我们在军演中展示先进武器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告诉这些国家,他们能买到的武器装备并不是最好的,如果以为自家用买来的武器武装了一批军队就可以挑战海汉,那最好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每年向国外出售多少军火装备,这都是经过有关部门精心计算的。这些国家能从我国买到的武器弹药,也就只够平时作训和日常防御,真要发动战争,他们还得临时向我国订购弹药才行。”对于海汉在军火贸易中采取的一些控制手段,于小宝也毫无顾忌地告知了刘尚。 果然还是海汉人老奸巨猾啊!刘尚不禁在心中暗自感叹,自己能想到的问题,这些精得跟鬼似的海汉人难道会想不到?海汉的军火贸易看似繁荣,但实际却是处于严密的控制之下,看来海汉人倒也不是单纯地一心向钱,眼光的确放得比较长远。海汉国能够在短短数年中成为南海的军事霸主,这也绝非是侥幸所致。 不过刘尚仍然不认为这个地区的其他国家对于海汉的强盛是真的心服口服,他们所表现出来的恭顺,更有可能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一种态度,毕竟此前与海汉不太对付的武装势力,都已经被一一敲打过,或多或少吃到过苦头。最严重的如十八芝之流,更是被海汉军不远千里打上门去,剿杀得干干净净。对周边这些国家来说,他们看待海汉的态度多半是“敬”有限,而“畏”居多。 说实话如果没有三亚的隐患,刘尚其实很乐意在儋州多待几天,与这些外国人士有一些沟通的机会。他很想了解一下大明之外的国家对于海汉的观感究竟是什么样的,这或许对大明今后调整与海汉的关系会有一定的参考作用。 不过刘尚对于这种可能性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因为他知道上面的某些大人物对于海汉在南海所取得的局面其实还很不以为然,认为这不过是一个取代了十八芝的新兴武装海商组织,跟占山为王的土匪没有太大的区别。只要等大明平定内乱,安靖北方,腾出手来了就可以像撵苍蝇一样把海汉人从南方沿海地区给撵出去。但刘尚自己来海南岛看过之后,已经可以确认这边的局势没那么容易改变了,如今的海汉国统治着数十万人,有完善的官僚体制和强大的军队武装,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地区强国。想把海汉赶出这一地区,除非是朝廷有决心以举国之力打一场大仗。 要在已经被海汉渗透得千疮百孔的岭南地区发动一场大战,准备工作的难度可能不会比战争本身差多少,海汉在岭南官场上有无数人脉和耳目,朝廷的命令恐怕还没开始执行,海汉人就会先收到风声了。到时候谁举事更快,那还真不好说。 知道的越多,心就越凉,刘尚没来海南岛的时候也是怀着雄心壮志,认为必定能够找到将海汉人驱逐出去的办法。但待的时间越长,就越知自己当初想得太简单。别说把海汉人赶走,就算现在想要遏制海汉国的不断扩张都是难于登天。假以时日,这万里南海都被海汉牢牢掌控之后,只怕就会北上逐鹿中原了。 这些海汉官员虽然嘴上从来不提攻打大明之事,但说到大明的时候也不见他们有什么敬畏之意,完全将大明视作与安南等国一样的邻国而已。假如有朝一日海汉执委会宣布要北上攻打大明,这些人大概也不会有太多的犹豫,毕竟他们可都没有再将自己继续视作明人了。 刘尚本来还想多问几句,但看到张千智也来到甲板上,当即便很识趣地闭上了嘴。虽然他现在已经知道张千智在这一路上所监视的对象并非自己,至少自己不是主要对象,但每当看到张千智出现在眼前,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后背一凉。在张千智面前,刘尚总觉得自己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如果不把尾巴藏好,随时都会被这个猎人给揪出来干掉。 张千智倒是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这次在儋州抓了一批出卖国家机密的官员和国外来的接头人员,也算是安全部又立下了一个大功。等尘埃落定之后,他少不得又会得到一份嘉奖令了。 于小宝自然也知道张千智在此次行动中功劳甚大,见他来甲板上透气,便主动向他恭喜道:“这次你可是又立下大功了,估计到了海口,胜利堡的嘉奖电报就会发过来了。” 张千智笑道:“其实这次功劳最大的不是我,而是张主任,不然这案子还没这么顺利能办下来。不过事情出在儋州,胜利堡那边可能就不会再给他记功了。” 虽说这次抓的涉案人员有大部分都是在儋州地面上活动,但其实张新作为地方官的责任并不大,而且正是因为他察觉到了治下地区的某些异常状况,主动联系安全部追查,最终才将这些人给挖了出来。被捕的海汉官员虽然有出卖情报的动作,但因为提前就对他们能接触到的机密信息做了控制,所以并未造成严重后果。不过犯事这几个人,大概是不会再有活着走出苦役营的机会了。 这起案件不至于影响到张新在儋州的地位,但终归影响不太好,所以正如张千智所说的那样,执委会大概不会对张新有什么公开的嘉奖措施,顶多算是功过相抵,不追究张新的领导责任了。 于小宝道:“话说回来,这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涉密的话,能不能说来听听?” 陆挺连忙接话道:“那容卑职先行回避。” 刘尚倒是很想留下来听听内幕,但陆挺都表态了,他如果再不管不顾地留下来,未免就有点不太识趣。他正待也开口告退,张千智却主动说道:“这事其实没多少涉密内容,说说倒也无妨,你们也可以听一听。” 原来这几名海汉官员都是在近一年中开始收到几名大明商人暗中送出的各种好处,一开始只是求他们在贸易手续上行个方便,或是提供一些不算秘密,但对商人们来说却具有商业价值的消息。但到后面好处拿得多了,对方便要求他们提供一些海汉军政方面的信息,而这个时候就算这几名官员感到懊悔,对方也已经掌握了他们诸多收受好处的把柄,让他们无法再置身事外。 张新在偶然情况之下知道了这几名官员的经济情况有些异常,便暗中通知了安全部,让他们进行调查,结果这一查就查出了窝案。不过办案人员也极有耐心,就一直等着这几名官员的对家出现,判断他们会在儋州接触并完成情报交易,这才安排了一场鸿门宴将其一网打尽。 “所以跟他们接头买情报的是大明的人?”于小宝听到这里不禁追问道。 “昨晚初审了一下,都是锦衣卫的人。”张千智说到这个在大明令人谈虎色变的衙门,脸上却没有什么兴奋的神色:“锦衣卫还是每年都来送人头,也没什么新意。我把人留给了汪百锁,让他慢慢审讯,看看能不能再挖出一些埋藏更深的眼线。” 刘尚觉得张千智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似乎又是有意无意地盯着自己这边。不过他也不敢在这种话题上出声接话,只能老老实实地站着当听众。 对于南海之滨的海汉国,锦衣卫作为大明的情报部门不能坐视不管,但针对海汉进行的各种情报工作其实一直收效不大。尽管锦衣卫坚持每年都派出一些人手乔装成各种身份潜入海南岛,试图在搜集情报的同时给海汉制造一些麻烦,但自从当年的儋州刺杀案和石碌矿场暴动之后,海汉安全部对锦衣卫潜伏人员的清理便成了重点任务。锦衣卫每年都派人来,海汉也每年都能抓到一些人,双方各出奇招,斗智斗勇,不过海汉安全部占据主场之利,占便宜的时候明显要多一些。 对张千智来说,抓到几个乔装成商人的锦衣卫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关键还是看是否能从他们身上挖掘出更多有价值的信息。就这么几个虾米,还不至于让他亲自去审问,所以交给汪百锁之后,他便与巡视组一同乘船前往海口,安全部在琼北地区的办事处就设在当地。 这些情报领域的明争暗斗在张千智口中说来平平无奇,但刘尚却是听得暗自心惊。他虽然不是隶属锦衣卫的人,但来海南岛的目的倒是与被抓的这些人大同小异,要是哪天也被张千智所在的部门捕获,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得过海汉的酷刑拷问。 怀着这种惴惴不安的心情,刘尚在前往海口的途中显得心事重重,寡言少语。不过旁人都以为他是身体尚未痊愈,精神不佳所致,倒也没人把他的状况与儋州的见闻联系到一起。 从儋州到海口有八十多海里航程,巡视组不赶时间,也就慢慢悠悠地行进,到半夜时分才抵达海口市海岸线的南渡江入海口。海汉接管此地之后兴建的城区,便位于南渡江西岸的临海平原上。事实上原来的琼州府城也在此地,不过城内寸土寸金,不太适合搞大规模的商业开发,所以新城区选在了原本府城的北面,与目前新建的海口港连成了一片,可以说是继三亚之后的又一处港口城市了。 正文 第1307章 平衡点 虽然是半夜到港,但港口倒也不是漆黑一片,刘尚惊奇地发现这里竟然还有通宵运作的码头,不少力工仍在火把和灯笼的照明下从船上装卸货物。而如此繁忙的港口景象,他在此之前也只在三亚见到过。张千智介绍说这是海口港的常态,可见此地的贸易繁荣程度很可能也不比三亚差多少了。 这个时间自然也不用指望本地的行政长官到码头来迎接他们,不过相应的接待工作倒是已经提前做了安排,下船之后便有人带着他们前往座落在原琼州府城内的官办招待所入住。这地方原本是一处官员私宅,不过原主人在几年前海汉接收这里的时候就“下落不明”了,而这处宅子在充公之后,被改建成了官方的招待所,专门用于接待海汉官方人员和来此访问的外国使节。 这招待所是四进的院子,巡视组一行人便被集中安排在其中一个院子里,虽然已经是半夜时分,但招待所还是很快给他们送上了夜宵和热水,服务水准倒是不差。刘尚现在已经学会了从当地招待所的环境来判断一个地区的繁荣度,从这里的居住环境和房间中的家具、寝具、装修档次来看,海口这地方的经济状况显然不差,可能比先前才去过的儋州还要好一点。 不过想想也是情理之中,毕竟这里过去是琼州岛的首府,岛上的政治经济中心,底子本来就要比岛上其他地区好不少。在原来琼州府城的基础之上来运营一座新的城市,自然是比其他地方的要高出一截。而且此地与大陆之间仅隔着一道十海里宽的琼州海峡,是这个岛上距离大明最近的城市,在与大明进行贸易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以海汉的经营水平,自然不难将这个地方打造成繁荣的贸易港。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本地的行政长官邱元便主动来到招待所,与巡视组众人会面。 邱元在穿越集团中也算是出头比较早的人,海汉的第一个外派机构崖州工作组当中,他就是主管商贸事务的负责人。后来又被调回三亚,当过一段时间的胜利港管委会主任一职,在那之后才被分配到琼北,成为海口地区的负责人。 邱元到现在也才三十四五岁,年纪正当壮年,就已经是一方大员身份,执政经历也算丰富,很多人都认为他未来将是进入执委会的有力竞争者之一。自他入主海口以来,这个地区的变化和发展的确是显而易见,不但货物吞吐和贸易量有显著增长,而且本地的人口规模、基建水平也都跟着水涨船高,较大明统治时期有了很大的提高。 当然这些话停在刘尚耳中就很不是滋味了,海汉人接管这里之后比大明做得更好,这岂不是就说明海汉人的执政能力胜过大明?就算如此,刘尚也绝不认同海汉作为入侵者,强占原本属于大明领土的做法。对于大明来说,这些海汉人可不是什么拯救黎明苍生的大善人,而是实实在在的强盗,不管他们在这里做出了什么样的功业,也无法改变其入侵大明的本质。 不过海汉人显然并没有太在意大明朝廷的态度如何,这群人所在乎的就是不断扩展活动范围,增大贸易规模,从进出口贸易中赚取更多的财富,以此来建设他们所控制的地区,并吸引更多的移民迁居到海汉治下这些生活稳定而富足的地区。而大明南方的官府对于海汉人的这些意图显然并没有什么有效的遏制手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拿下海南岛之后还在通过贸易和人口迁徙不断从大明身上吸血。 “根据海口市移民局的统计,今年上半年由本地入境的移民数量达一万四千余人,户籍人口增加六千余人,相比去年同期略有提升。不过海口这边的劳动力缺口还是很明显,光是海口港和西边海岸上的琼北军港,就至少还有两千名劳动力的需求得不到满足。所以我希望民政部能够对海口市申请的移民配额能有一定的倾斜,尽快将这部分的劳动缺口补充起来。” 邱元在大致说明了本地的人口变化情况之后,话锋一转便提出了要求,不过这种事当然不能指望于小宝拍板,邱元也只是让他起个从中传话的作用而已。 刘尚听到这话心里却暗自在想,这一路行来,除了大量使用囚犯作为劳动力的石碌矿场之外,几乎每个地方的官员都在声称劳动力需求得不到满足,而海汉不惜成本大量制造和推广使用蒸汽机,其主要目的之一也是为了能够弥补人力的不足。这样看来海汉的人口需求倒的确是制约其发展速度的一块短板,如果能在这个方面作些文章,或许还能稍稍抑制海汉的发展。 光这海口一地,半年入境的移民就已经有一万多人,想必三亚那边作为海汉最大的移民入口,在这段时间里吸纳的移民数目只会更多。这还没算上广东、福建、浙江等地沿海由海汉所控制地区吸纳的移民,粗略估算下来,每年海汉至少会从大明吸纳几万移民迁徙至海外,这个数字可算是相当大了。 只是如果要在南方沿海地区全面禁止国民向海外迁徙,动静肯定小不了,到时候海汉也不难察觉到这种手段是针对谁的。如果为此撕破脸皮,那对于大明而言就得面临战争威胁,届时反而会有得不偿失的风险。所以如果手段太过简单粗暴,只怕会因此而招来海汉的直接报复,很可能会是目前的大明所难以承受的打击。 但如果不这么做,那又要如何才能抑制南方人口外流至海汉的速度?大明外流人口大多是被海汉的移民招募活动所吸引和组织,他们所向往的安定和富足,现在的大明能给得了吗?刘尚认为并不乐观,至少在他所参观过的这些海汉治下城镇中,治安是真的远胜他所知的大明城市,并且在街头绝对不会看到乞讨之人,似乎在海汉之下根本就没有游手好闲之人存活的空间。 而海汉国民的收入水平也的确是在大明之上,特别是有一技之长的各种技工匠人,凭借自己的手艺在海汉混得风生水起者大有人在。比如刘尚听说张千智的父亲张天贵,在来海汉之前只是一名老船匠,但如今却是海汉造船业的宗师级人物,不但地位尊崇,而且后辈受到蒙萌,家中男丁几乎悉数都得了官身。这张千智不过是其幼子,如今也成了在海汉国内颇有影响力的年轻官员,试想如果当初他家人没有迁来海汉,张千智这时候说不定还在哪个造船作坊里当木匠,哪会有现在的威风。 对于有技术的人而言,迁居到海汉不但能获得更好的收入,更多发挥自己专长的机会,甚至还能凭借技术入仕当官,这种待遇水平就让人很难抵挡其诱惑了。就连刘尚用以掩饰身份的说书先生都可以被招募进官场,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海汉给出的这些待遇,大明肯定是没法照搬的,想靠优厚的条件留住大明的专业人才,似乎也存在着不小的难度。而且这种政策层面的事,根本就不是他刘尚能够使得上力的地方,就算他将自己所知的状况往上呈报,上头的大人物也未必会愿意按照他的建议去制定新的人口管理政策。就算制定了,也不见得能在地方上顺利实施,毕竟南方沿海地区被海汉渗透得实在厉害,既得利益者们恐怕并不希望海汉的扩张受到阻碍。他们与海汉的利益捆绑实在太深太牢,已经不是朝廷政令所能轻易改变得了。 刘尚越想越是觉得头疼,海汉在南方经营出的局面实在太大,以他的眼光见识,根本就想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此时于小宝和邱元还在讨论如何才能更有效率地从大明境内招募移民,这让刘尚听到之后更是觉得心中烦躁。 于小宝道:“首长,你这边用人缺口最大的是劳动力,对个人劳动技能没有太多要求,这个申请应该会比较容易通过。下半年从北方陆陆续续还会运一批移民回来,至少也是五位数,到时候你自己盯紧点了。” 邱元哼了一声道:“要是有那么容易抢到,我就不会专门跟你提出来了。从山东那边运回来的北方移民抢手得很,一路被舟山、澎湖、香港截流,到海南岛根本就剩不下多少了。到了这边还得跟其他市县抢人头……你以为张新、乔志亚这些人都会只看不动手吗?我要是动作慢点,可能连汤都喝不上一口!” 邱元身份不同,吐槽同僚几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于小宝可不敢接他这个话头,私底下说说还没事,但现在有一帮下属在场,他要是也随口附和两句,那可是就没上没下的表现了。 不过于小宝也不得不承认,邱元的埋怨还是有点道理的,现在海汉对于人口的需求量依然非常大,各个市县都有大量的农业项目和基建工程需要投入劳动力,每年从外界招募的移民人口并不能完全满足需求。特别是与海汉同祖同宗的大明移民,因为没有文化隔阂,能够更快地融入到海汉社会中,所以也是各地方长官竞相争夺的重要资源。 而每年从大明招募过来的移民数量是有限的,那么谁分得多,谁分得少,就不只是给执委会打报告的问题了,地方官员为了自己的执政绩效,都会各出奇招来争取相关部门的政策倾斜。这种争夺不仅仅限于专业人才领域,普通劳动力也同样是热门资源,邱元每年花在这方面的精力也着实不少,而且还不敢有所懈怠。他这边不发力,别的地方官可不见得也会歇下来,到时候移民配额少了可没地方哭去。 这种博弈的状况也是海汉官场内部竞争的一种客观体现,地方官们都希望能通过创造政绩来为自己的仕途铺平道路,而尽力争取到更多的资源无疑将有助于自己辖区的建设。而对这种状况最为头疼的其实是执委会,尽管名义上的移民分配方案都是由民政部拟订,执委会讨论签发,但实际操作过程中各地的地方官都会想方设法向执委会诉苦,希望能为自己的辖区争取到更多配额。这些明里暗里的公关活动多多少少还是会影响到执委会的最终决策,但也不免就会因此而遭受到吐槽和抱怨,毕竟资源总额有限,不管怎么分配都不可能做到人人满意。 而如何把握住各地区的发展速度与资源分配之间的平衡点,就是十分考验执委会执政能力的一个课题了。不过迄今为止,执委会在这个方面的工作成效只能说是差强人意,但地方官们私下仍有诸多抱怨。类似邱元这样的吐槽,于小宝其实也在其他地方或多或少地听到过,不过站在他的立场是肯定不能对此表态的,否则很容易被解读为执委会的态度。 对于邱元的怨气,于小宝也只能好言相劝:“首长,胜利堡那边对移民配额也每年都在进行调整,陶首长也说过,手心手背都是肉,亏待了哪一边都不行。我想这个平衡也不是那么好掌握的。当务之急,还是要设法开源,想想怎么才能从其他国家引入更多的移民。” 邱元哼了一声道:“要我说还是打仗最快,你想想看,我们每次打完大仗之后,都会迎来一波移民人口增长的高潮。少则数千,多则数万,各个市县多少也能分到点甜头。海峡对岸的雷州半岛就有好几万人口,你说要是直接并入海汉,迁一部分人到海南岛该多好,海口市离得最近,接收个万把人也毫无压力。” 刘尚听了这话也是吓了一跳,他本来看这邱元文质彬彬,似乎是个好说话的人,但没想到这人的野心可真是不小,已经盯上了海峡对面的大明领土了。 正文 第1308章 异同之处 邱元虽然不是主管移民事务的官员,但他所能接触到的信息层面较高,对于海汉在过去几年中获取移民的方式却再清楚不过。海汉立国之初,就是靠着充当雇佣军协助安南王室平乱,从而换得了大量的安南移民作为回报。而之后大明北方爆发登莱之乱,海汉也充分利用了这个机会,从当地运回了大量战争难民。仅是这两次大规模的移民迁入行动,就为海汉带来了数万人口,而且相比日常招募移民的成本要低得多,只要有船有粮便能不断将移民迁入,这样的移民方案在邱元看来自然是性价比最高的办法。 当然了,邱元不是军方出身,对于发动一场战争究竟需要花费多少金钱,用多少时间来筹备,也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他认为在海外进行的战争可以为海汉带来大量廉价人口,但参与其中是否对海汉国有利,执委会的决策者们可不仅仅只考虑人口方面的问题,同时必须要考虑到对国际关系的影响。否则与海南岛仅一道海峡之隔的雷州半岛,早就如邱元所说的那样被海汉据为己有了。 邱元是个比较务实的人,在简短的会谈中大致介绍了海口近期的发展状况,然后便邀请巡视组前往本地的一些重点项目进行参观。这基本上是巡视组每到一地的例行任务,众人对这样的安排也都习以为常。 海口本地的基础产业仍是以农业为主,其中又以种植业和渔业占据大头。与海汉国内其他地方类似,海口市的辖区内也有大量的集体农场和种植园,海南岛上实现了规模化种植的各种经济作物,在这里几乎都能找到。南渡江流域丰富的水利资源为农田灌溉提供了极好的自然条件,江东的平原地区更是成为了海南岛上的主要产粮区之一。 “去年我国入库的粮食有大约三分之一是产自海口,相信今年新开垦了几千亩稻田之后,这个比例还会进一步提升。”邱元不无骄傲地向参观者们介绍本地的粮食生产状况:“如果你们可以在本地多待几天,我准备带你们去江东地区看看那边的农场,入眼全是一望无际的农田,这个季节的景象还是很壮观的。” 于小宝应道:“恐怕日程上有点吃紧,我们在儋州多待了三天,后面的日程安排都受到影响,如果在这里再耽搁太久,就没法按照预订的时间赶回三亚交差了。” 刘尚听到这话心中一松,能够早些回三亚,他的心理压力也能稍稍减轻一些。海口的农业开发虽然听起来是很厉害,但刘尚认为也不过就是种植规模更大一些,本质上与岛上其他地方的农业开发模式并无太大差异。 刘尚这一趟出来也的确是长了不少见识,过去只知道小农经济模式的操作方式,在海汉各地看过之后才知道这种规模化操作的厉害之处,其开发和运营成本要远低于传统模式,而且更容易控制农民这个社会群体。 海汉的高层官员虽然嘴上都喊着“工业化”,但实际上这依然是一个以农业为基础的国家,只是生产效率比起大明这样的传统农业国要高得多。而构成社会主力的群体,也依然还是占据多数的农业人口。大明目前面临的内乱,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失去了对农业人口的控制力,导致国内战乱四起。而海汉在这方面就做得极好,通过土地、农业开发和国民劳动等级等一系列的制度和政策,将农业人口牢牢地与国家利益绑定在一起。 刘尚对于具体的政策解读能力有限,并不是完全理解海汉的一些施政意图,但他在各地看过之后已经能够明确地意识到,海汉国的基层农业人口在日常生活方面要比大明的农民稳定得多。虽然也不可能一夜暴富,但绝不会因为粮食减产或是社会动荡就导致生活没了着落,甚至是家破人亡、离乡背井逃难的下场。 相比近年来动荡不安的大明,海汉国民不需要担心战乱、瘟疫、旱涝灾害、横征暴敛这类天灾人祸,而这种安定的环境对于那些急于找到一个落脚地的难民们来说,有着无法抵挡的诱惑力。在平民阶层中,很少会有来了海汉之后还迁回大明的事例。就连刘尚本人,在海汉各地享受了舒适安逸的生活和快捷方便的交通之后,也不得不承认海汉的社会制度的确是有其优越之处,并且很难进行简单的效仿。 刘尚就不明白了,既然两国都是农业国,怎么社会差距就这么大呢?堂堂大明开国二百余年的积累,怎么还不如这南海边陲一个岛国不过八年时间的发展成果?虽然海汉人的确精明能干,但他这些天也见了不少正牌纯血海汉人了,看起来也并不是什么活神仙之类的人物,吃喝拉撒睡跟普通人也并无差别,为何这群海外蛮夷能做到的事情,大明朝廷这么多拿着俸禄的高官却始终做不好? 对于两国在政体和社会制度方面的异同之处,刘尚其实已经通过观察注意到了,但以他的政治修养和学识水平,也不可能想到从生产关系的角度去解读两国的差别。而这也正是大明目前所面临的窘境——已经知道自身与海汉的差距体现在何处,但就是弄不懂导致这些差距出现的根本原因。 海汉的日常宣传都是鼓吹执委会如何如何英明,但在刘尚看来,执委会的作用其实与大明内阁的运作方式差别不大,也就是最上面少了一个最终拍板的皇帝而已。可为什么都是通过多人议事机构来施政,海汉的效果就比大明好那么多?难道是上头拍板那个人的问题?刘尚可不敢往这个大逆不道的方向去细想,这种话要是在某些敏感环境说出来,那极有可能是会掉脑袋的大罪。 说话间车队已经抵达了第一处参观地点,海口城区以南,南渡江畔的一处集体农场。这里所种植的农作物是水稻为主,整个农场耕地面积四千余亩,隶属农场的农户共三百余口人,人均耕地差不多有十多亩。不过考虑到实际劳动力的数字其实只有人口的一半稍多,耕作效率倒也不差了。 目前海口的水稻耕种是一年两季,第一季是清明前后插秧,六月中下旬收割,第二季则是七月插秧,大约在十月的中下旬收割。眼下这个时候,第二季的插秧早就完成了,举目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青绿色,看着十分养眼。 负责陪同的是本地集体农场的管事,一名来自浙江的移民,姓曾,看样貌也是有五六十岁了,邱元称他为“老曾头”。老曾头说的虽然是海汉官话,但口音依然带着明显的吴侬软语味道。于小宝听他介绍了上半年的第一季水稻收获情况,冷不防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老曾头,你来海汉有多长时间了?” 老曾头应道:“回首长的话,小人是崇祯六年……也就是前年,从浙江宁波府移民过来的,到如今已经在海南岛待了两年多了。” 崇祯六年也就是1633年,海汉在那年的四月发兵浙江,攻打舟山群岛。在浙江沿海取得了落脚地之后,便开始从当地大量招募移民,其中的大部分人后来都被运到了海南岛这边安置。这么算起来,老曾头算是来得比较早的浙江移民了。 于小宝又问道:“在这里的生活,比你以前在浙江如何?” 老曾头应道:“小人嘴笨,要是说错话首长莫怪。要说吃穿用度,国民的各种福利,自然是我海汉国条件更为优厚。只是这土地皆为国家所有,私人只能承包,不可买卖,许多新来的人对此还是颇有意见。” 于小宝点点头,换了个话题问道:“你当初是为何要背井离乡,不远千里来到海汉?” 老曾头道:“小人的老婆身患恶疾,治疗所需费用甚高,小人家中没有什么钱财,只能是将名下的田地抵押出去,从地主手里借了钱给她治病。后来老婆还是没治好,人走了钱也没了,地也没了。小人除了种田什么都不会,没了田地就只能给地主打长工,后来听招募移民的宣传说来海汉可以分房分地,小人寻思着搏一把,便索性带着两个孩子一起上了移民船。” “那你来了之后,得到了房子和土地了吗?”于小宝继续问道。 老曾头道:“执委会的法令岂会有假,小人当然都得到了!不过房子和地也都是国家的,房可以住,地可以种,但不可买卖。” “这些都是国家给移民的福利,当然不能让私人拿去谋利。”于小宝顿了一下道:“如果土地可以私人买卖,那很快就会出现新的地主,不断地进行土地兼并,像你这样的新移民也很快就会失去名下的土地和财产。土地国有制,是国家对新移民的一种保护,也是一种福利,不然怎么可能每批移民抵达海南岛之后都能按人头获得三十亩耕地的耕作权?你们为国家种地,国家也会给予你们生活保障,哪怕再遇到家中急需用钱的情况,也可以直接向银行借钱,不用你抵押什么,利息也比私人借钱低得多。等你钱存够了,可以自己在城区买房了,那房子你要买卖就没人管了。你仔细想想,这国有的地产对你究竟是利大还是弊大?” 老曾头连忙应道:“小人自然明白国家都是为了黎民着想,只是没有首长讲得这么明白,回头再遇到想不通的新人,小人也会把首长今日所讲的道理转述给他们。” 于小宝这才点了点头,这老曾头看着似乎有点笨嘴笨舌,但人倒也不傻,已经听懂了自己这番话的意思。土地的国有化是海汉建国时期的特殊政策,海汉必须要以此来实现对海南岛的全面控制,不过这种特殊政策对于新移民来说,接受度并不是特别高,所以关于土地制度的宣传说明也一直是相关部门的重点工作内容。 海汉为什么要执行这样的政策,原因当然不是于小宝说的这么简单,可对于文化程度不高,但对土地依赖度极高的农业人口来说,这样的解释就已经足够了。何况承诺分配给移民的三十亩地,其实一般都是分作几份轮耕,每年耕种十亩地就不错了。 刘尚自然也将这段对话听在了耳中,对于于小宝的解释,他可没有那么高的接受度。在他看来海汉的土地政策,只不过是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归属权名义改成了国家,这是因为海汉没有皇室存在,所以这个名义自然不能归结到某一个人的头上。至于土地使用权,海汉的法令政策管得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严格,否则也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外来投资商在海汉国内开发兴建种植园之类的农业项目了。只要有资本,私人一样可以承包大量土地来自行开发,只不过土地所有权在名义上依然属于国家而已。 不得不说刘尚在这个问题上的看法还是比较本质的,而且比大多数的新移民都看得更为透彻。当然这也是跟他这段时间所接触到的人事物层次比较高有一定的关系,如果不是开阔了眼界增长了见识,那他或许对这种问题的看法也不会比老曾头高明到哪里去。 这处集体农场的产粮主要是供应给本地市场,四百多人的劳作成果足以养活近十倍的人口。而且他们的农田中并不是只有水稻,海汉早就在民间推广了稻田养鱼技术,养育的草鱼既可自行食用也可送到市场上出售,对于农民们来说可算是一个比较实惠又简单易操作的增产项目。 看过农田之后,老曾头又带着巡视组来到农场的居住区参观,这里的民房全是由官方统一修建,统一分配,虽然都是普通的农家院落,但这可是免费提供的居所,在移民们原本的家乡可不会有这么好的待遇。 正文 第1309章 自叹不如 这些民房都是按照海汉的标准移民村模式建造,虽然结构简单面积不大,但怎么说也是标准的砖瓦房,遮风挡雨绝对没问题,甚至比大部分移民在来海汉之前的居住条件还更好一些。虽说新移民们对海汉的土地政策未必能够理解和接受,但极少有人会抱怨居住环境不好。早期用于安置移民的泥坯墙茅草顶房子,如今已经逐步淘汰,近两三年新来的移民大多都是分到砖瓦安置房,从这个侧面也可以反映出海汉国力的显著提升。 当然了,真正家境比较好的移民也不见得会接受这样的安置环境,毕竟这种免费的安置房条件还是比较简陋,也不会有齐备的配套生活实施。先在海南岛某地买好房子,再迁来这边定居的也大有人在,三亚、海口和儋州几处大城都建有专门用于销售的商品房,近几年的销量也是相当不错。 再高一级的富豪会甚至直接向官府申请一块宅基地来自行修建宅院,地皮的这种特殊使用权自然价格不菲,不过为了能够在海汉国住得舒坦一些,大富豪们倒也不会在意这点基本开支了。比如广东李氏,福建许氏,安南郑氏这种豪门,几乎都是早在几年之前就已经在三亚等重要城市圈下地皮,自行修建了住处。 而有关部门为了避免贫富差距的表现太过明显,对于这种宅基地的面积也有一定的限制,免得有人过于膨胀,在海汉国里圈下几百上千亩地要造个小皇宫来玩怎么办? 这样的安置移民方式,刘尚看了之后也只能再次感叹有钱真好,这些来海汉的移民有很多都是在大明过不下去的穷苦人或战争难民,在背井离乡上千里来到海汉之后,能够得到这样的安置条件,他们怎能不死心塌地的为新东家卖命干活。 刘尚在农场村落走了一圈下来,最大的感受就是海汉在引进和安置移民这方面真的很上心,不仅仅只是给他们提供吃穿住行的基本生活条件,而且连工作也都安排得十分到位,整个村子只要是有劳动力的人,都有自己负责的劳动任务,绝不会看到游手好闲的人存在。而类似医疗、教育这些基本需求,官府也都安排得十分细致,新移民完全不需要去担心这些问题,只要把所有精力放在工作上就行了。 刘尚还注意到一个比较有趣的现象,海汉在这种农场中安置的移民并非都是来自大明一国,其中也不乏安南、占城等国的移民,甚至还有来自遥远北方的东瀛人和朝鲜人,以及一些肤色黝黑,身体壮实的昆仑奴。这种移民村完全就是各个种族的大杂烩,也真亏得海汉能有办法把这样的村落管理得井井有条。 按照老曾头的介绍,这里的村民中只有大约一半多一点是来自大明,其他人的来历就五花八门,不一而足了,刘尚甚至还看到了两个金发碧眼的西番人。不过这些人在被分配到农场的第一件事不是熟悉海汉农具,而是先学习说海汉官话,如今这些人的官话虽然还是说得不是那么流利,但日常沟通倒是已经够用了。 看到这些来自各个国家不同种族的移民都是拥有海汉国籍的国民,刘尚心里可没有什么世界民族大团结之类的感慨,而是意识到海汉在人口方面的需求的确是大得惊人,根本就不在乎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之类的观念,只要是能给海汉卖命干活的,一概收入囊中再说。 这种状况对海汉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以刘尚的见识判断不出来,但有一件事是他现在就可以确定的,这些从各国引入的移民肯定不会有大明移民好用,毕竟语言、文化和生活习惯上的隔阂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慢慢消除,大明移民特别是汉人,融入海汉这个汉人政权的速度肯定会快得多。 所以刘尚得出了一个结论,海汉不断将自己的控制线往北推进,甚至已经快到了大明海疆的北部边缘,这样的举动可不是单纯的贸易需要或侵略野心所能概括,还有一个原因大概就是海汉希望能够从北方运回更多的汉人人口来填充劳动力需求的缺口。 刘尚来海南岛之前已经听说过海汉人在去年就已经将触手伸到了辽东地区,那边虽然是大明失地,但仍有大量的汉人生活在关外,其中大部分都沦为了后金的奴隶。海汉人没有知会大明朝廷,直接从海上登陆辽东半岛,这种举动大概就是为了从当地接出更多的汉人为己所用。当然了,这样的行动所需面临的战争风险非常大,大概也只有海汉这种自恃武力过人的国家,才会为了人口资源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去打仗。 至于有没有成效,实际上在这个农场就能看到。年初的时候,就已经陆陆续续有来自辽东关外的移民被安置到这里了,据老曾头介绍说这些移民都是来自辽东海外的皮岛地区,这个地方刘尚倒是听说过,据说其位置紧邻朝鲜国,算是大明丢了东北地区之后的一块海外飞地。不过朝廷似乎早就已经停止了对当地军民的补给,想必海汉人到了当地之后,又是玩起了粮食换人口之类的把戏吧。 刘尚的猜测虽不全中,亦不远矣,海汉之前从北方运回来的辽东移民,几乎都是出自皮岛。海汉一方面给当地提供军事和物资援助,一方面也派船从当地接出自愿到南方落脚的移民。皮岛当局对此也并不阻拦,反而给予了配合度极高的支持,因为对当地来说,岛上的人口实在太多,多到年复一年都是持续饥荒的状态,让海汉带走一部分自愿迁居的百姓,岛上的物资供应压力也能减小许多。 皮岛总督沈世魁不但让岛上的民众接受海汉的安排移居南方,而且还主动从辽东关外的沿海地区设法将难民们接出来。沈世魁看得很明白,大明朝廷对于关外汉人的遭遇已经是有心无力,根本就没办法拯救他们了,而如今海汉愿意主动收容这些难民,这可以说是他们目前最好的出路了。 沈世魁的侄子沈志祥在去年冬天随海汉舰队从山东南下,到浙江舟山过了个冬,对于海汉的实力算是有了比较客观的认识,再回到皮岛之后,就俨然已经成了海汉吹,事事都建议沈世魁以海汉为标准。当然了,这种效仿也会得到海汉的全力支持,目前在山东和浙江两地都有皮岛军官在接受培训,而这些出身皮岛的人同时也承担着监督转运和安置辽东难民的任务。 邱元接过话头继续向巡视组介绍道,从去年十一月海汉与东江镇达成合作协议之后,到今年上半年为止,仅海口一地所接受的辽东移民就已经超过了千人规模。而他们当下所参观的这个集体农场,就安置了八户共三十余口人。如果移民计划进行得顺利,今年下半年期间海口市至少还将会接收一到两千名辽东移民。 邱元认为辽东移民身子骨都比较壮实,到了南方对身体稍加调养之后,个个都是壮劳力,因此打算今后尽量将辽东移民安置到类似农场这样的生产单位。当然了,他提这事的意思,就是希望于小宝回去之后能帮忙给执委会通个气,尽可能为海口这边争取到更多的辽东移民配额。 不过于小宝听了他的打算之后,却是另有说法:“首长,辽东移民的配额可不容易动,国防部盯得很紧的。从去年开始招收的辽东兵已经在部队中服役了,普遍反响比较好,所以军方希望在今后的扩编中多招入一些山东和辽东的兵员。你想把人要过来种地,这优先权肯定是抢不过国防部。” 海汉征兵一向是享有极高的优先权,不管是工人、农民、国家机关工作人员,还是刚刚踏足海汉没有取得国籍的新移民,只要报了名参军,那肯定都是优先入伍,任何人都不得阻拦。而参军的好处多多,特别是对于新移民来说,这几乎就是最快拿到国籍和国民待遇的办法了,加之海汉军在国民中的威望度极高,新移民在从原住地来到海汉的途中可能就已经被洗脑到位,甚至没等到三亚就报名参军去了。比如之前在北方战事中屡立战功的山东兵孙真,当初就是在澎湖中转期间参了军。 邱元眉头一皱道:“我也管不了国防部的事,总之是先把人要过来,如果国防部能吸引他们去参军,那我也只能认了。” 刘尚听了这番对话,心里却颇不是滋味,这些海汉高官所谈论的兵源,那可都是大明的子民,只不过现在大明状况不佳,对于已经被后金占去的辽东地区无法顾及,只能放任当地的汉人被野猪皮奴役。如果朝廷要是有余力能向海汉这样给辽东汉人给予一定的帮助,甚至是从中招募兵员,筹建军队反攻辽东,或许也能缓解九边重镇的防御压力。 可惜这样的想法也只能存在于刘尚的脑海中,他并不知道朝廷不采取这类措施的原因究竟是政治因素还是经济问题,但堂堂大明办不到的事情,这南海边陲的海汉国却已经在实施之中。而且人家还嫌从辽东迁出汉人的速度太慢,以至于军队招不够所需的辽东兵员,这就真的非常尴尬了。 大明的子民,还需要靠别国军队来救,这可以说是一个巨大的讽刺,刘尚简直都不能想象,朝廷上那些高官们如果得知海汉在辽东地区的所作所为,他们的心态会不会彻底爆炸。反正刘尚自己的心态是有点绷不住了,除了对海汉的移民壮举自叹不如,刘尚现在甚至都生不出多少搞破坏的心思了。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能量有限,即便是搞一些破坏工作让海汉的脚步迟缓那么一会儿,也很难让大明抓住这种时机扳回已经十分巨大的劣势。 到底怎么做才是对大明最为有利的选择?这个问题最近在刘尚脑海中反复出现,却始终没有想出一个可靠的答案。他一路行来亲眼看到了太多海汉先进的地方,有些大明可以模仿,有些却根本摸不着头脑,但刘尚觉得这些看得到的地方其实都不是造成两国发展现状差距的根本原因。这种迷茫让他非常痛苦,甚至已经开始怀疑到自己所肩负的使命是否真的有意义。 对于一个需要长期潜伏在敌国的情报人员来说,一旦心理上出现动摇,这种状况就非常危险了。刘尚在来海汉之前也曾接受过各种特训,他自认心理素质相当不错,而且对于大明的忠诚度也毫无瑕疵,但真正到了海汉见识了这个新兴国家的风土人情和社会状况之后,刘尚的心理还是不免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一开始坚信自己的使命,到现在对大明的某些重要决策的正确性产生了怀疑,这样的想法其实已经是违背了他的职业准则。 刘尚其实自己也清楚目前的脑子里的很多想法都是大逆不道,可又忍不住要往这些方面去思考。他已经意识到要靠台面下的手段解决海汉政权已经是不可能了,而战争又无法确保大明能够获胜,真正可行的方案,就是让大明尽快重振雄风,从国力上压倒海汉,到时候不管是贸易制裁还是军事手段,大明至少都还能有一些拿得出手的办法,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无奈。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效仿海汉,可海汉的这些社会制度在大明根本无法实现,这真是很让人绝望的一件事。刘尚在闷闷不乐中跟着队伍完成了对这个集体农场的考察,而邱元与于小宝关于辽东移民的讨论也无果而终,不过于小宝还是将邱元的要求记录下来,至于执委会会不会因此而调整移民配额,给海口市更多的北方移民,那就不是他所能影响的事了。 正文 第1310章 令人绝望 人口需求并不只是海口市所面临的问题,事实上在海汉治下的绝大部分地区,劳动力缺口都是长期存在的问题,各地的行政长官也都会如邱元一样,对于移民有着近乎偏执的渴求。尽管目前海南岛上的总人口早已经超过三十万,相比穿越者们初到这里时至少有了百分之二十以上的增长,但对于执委会一心想要推行的准工业化社会来说,劳动力数量依然还存在着巨大的瓶颈,人口也仍是制约海汉发展速度的短板之一。 好在穿越者们掌握的提升劳动效率的办法很多,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弥补劳动力不足的缺憾,让国家在劳动力不足的情况下仍然能保持极高的发展速度。如果以大明现有的社会生产力水平来作为衡量标准,那海汉的发展真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短短八年,海汉的社会生产力就已经进化到比这个时代高出许多的水平了。 海汉的建设成就无疑是让刘尚这样的旁观者既羡慕又嫉妒,虽然明知不对,但他还是禁不住会想,假如大明朝廷也有同样的执政能力,那何至于会遇到今时今日内忧外困的艰难局面。起码大明要多少劳动力就有多少劳动力,官府一声令下就可以征用民夫,根本不用担心在某个项目的实施阶段会出现大量的劳动力缺口,更无须像海汉人一样耗费大量资源和时间从海外招募和运送移民。 光是人口优势,就能甩下海汉若干年了,可惜大明没人懂得该如何去利用这样的优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海汉从大明挖走大量人口,然后将这些人力都用于建设海汉国。仔细想想,这简直就是对大明执政能力的莫大讽刺。 参观的第二站是位于南渡江入海口以西十里的海口军港,作为守卫琼州海峡的重要滨海据点,这里是从海汉夺取琼北之后不久就开始施工建设,目前一期二期工程都已经宣告竣工,后续主要还剩下一些配套设施的建设和完善。海汉海军在这里有一支整编舰队驻扎,除了负责守卫琼州海峡,建立海上武装屏障之外,这支舰队的活动海域其实非常广,东至之江口,西到北部湾,以及海南岛北半部的海岸线,都是在其控制之下。 刘尚在这次的行程中已经不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海汉海军,因此倒也不会有太大的新奇感,而且前些天在“跨越1635”军演中看到了一整支的蒸汽风帆舰队,眼光也比过去高多了,海口军港所驻扎的舰队已经不会再让他大感吃惊了。不过他在此之前没有在包括三亚在内的其他地方踏足过真正的海军军港,因此这里的基建设施还是让他稍稍感到了一些新奇。 停靠战船的码头上有各种高大的吊具、管道及蒸汽动力驱动的传送带等等,这些设备都是用来快速向战船上装运补给物资,如弹药、淡水、燃煤等等。此外在码头旁边还有占地面积颇大的几个干船坞,用以将需要修缮的船只拖出水面进行维护。不过海口这边技术力量比较有限,虽然有造船厂但并不具备独立建造制式军舰的能力,海军吨位较大的战船都是在三亚造船厂建造完成。 这要细说起来,当然也是执委会有意在对涉及军事的造船业进行控制,三亚造船厂的产能虽然有限,军方造船的订单早就排到了几年之后,但这并不代表执委会就能放心在其他地方开设可以建造军舰的造船机构。特别是使用蒸汽动力的高级战舰,那更是必须要在三亚造船厂完成总装和调试才行。 为了拥有足够的自卫能力,海口军港也根据地势修建了几座岸防炮台,巨大的炮身让刘尚咋舌不已。在此之前他所见过最大的火炮是大明城头的城防炮,可是拿城防炮跟这海汉岸防炮一比,个头就显得比较迷你了。根据随行军官的介绍,这些岸防炮可以轻松将超过四十斤重的实心炮弹打到几里之外的海面上,而且准心也并不差。如果来犯敌船数目比较有限,很可能根本就没有机会在海汉军港码头强行靠岸。 刘尚也不需要看这炮实际开火的效果了,光是看看炮身旁边堆放的硕大铁弹,他毫不怀疑这种火炮可以轻松击穿自己认知中的所有大明战船,甚至很有可能连海汉自家的战船也未必顶得住这种巨炮的远程轰击。这个港口正北方十多海里之外便是大明雷州半岛的最南端,海汉在这里修建威力如此巨大的岸防炮台究竟是在提防谁,答案可谓不言而喻。 不过近两年随着海汉在大明东南沿海地区的不断渗透,雷州官府其实也已经处于对海汉睁只眼闭只眼的状态,根本就不会插手来管海南岛上发生的事情,甚至通过中间人带了话过来,只要不发兵攻打雷州,那么海汉人在雷州境内居住通商都没有任何的限制和束缚。当然了,招募移民这种事情,自然也是被归于通商贸易的范畴之中,雷州官府可不会将其当作什么违禁的事情来进行抵制或阻止。 关于这些事情,邱元在介绍的时候也没有说得特别明白,不过刘尚在旁边听了之后已经大致能够想象到两岸之间这种所谓的“默契”局面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形。类似这样的状况并只不是雷州一处出现,事实上据刘尚所知,整个福广沿海的绝大部分地区官府对海汉都是这样的态度,反正只要不在自己的辖区内开战,其他什么事都好说。 这样的状况就算只是想想也会让人感到很悲哀,堂堂大明竟然要受这样的窝囊气。只是刘尚也明白,这些附近地区的官员们大概早就对反抗海汉这种可能性感到绝望了。之前在儋州举行的“跨越1635”军演中,海汉也邀请了两广沿海地区的一些地方文武官员前来观摩,据说这已经是惯例做法,每年的军演期间都会发出这种邀请,通过这样的方式向大明官员们展示海汉武力的强大之处。 大明的官员们在看过海汉军演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感受,关于这一点,刘尚已经有了切身的体会,所以他才会作出前面的判断。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在见识了海汉的强大武力之后,大概都不会再去琢磨如何在战场上打败海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倒不如想想怎么与海汉保持和平共处的关系,万事以和为贵,尽可能避免战争的爆发。 对大明官员来说,只要开战就基本是必败的结局,到时候要嘛以身殉国,要嘛就沦为阶下囚,而正常人都不会乐于接受这两种可能性。折中下来,既能保住大明国土不失,又能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大概也就只有尽可能满足海汉的一应所需,保持住这份略显脆弱的和平。 没有人知道海汉的野心有多大,也没人知道海汉在什么时候会失去耐心,但和平的日子能多过一天算一天,也没人真的想跟海汉硬碰硬过过招。 “如果爆发战争,我们的舰队可以在两个小时之内起航,在四个小时之内踏上雷州半岛的土地。”负责向巡视组解说港口状况的军官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骄傲。对海汉军而言,发动一场针对大明的战争,所需的缓冲时间也就仅仅半天而已。 而海对面的雷州半岛地形平坦,无险可守,首当其冲的徐闻县县城恐怕还没这军港的岸防工事靠得住,刘尚对于当地守军是否能够扛得住海汉军的一波攻击不抱任何希望。一旦战争爆发,恐怕就是秋风扫落叶之势,两广的守军顶多也就能起到一下拖延海汉行军速度的作用。 这个时候陆挺开口补充道:“如果是对雷州动武,那么完全没有必要从徐闻县境内登陆,直接绕到雷州半岛东岸登陆攻打府城,效果应该会更加立竿见影。” 陆挺所给出的作战方案立刻便得到了邱元与于小宝的赞同,类似这样的战争预案,不管是军方还是执委会都有进行过研究,像他们这样的高官自然也接触过相关的信息。陆挺所说的基本上就是海汉官方的预案,只是细节方面不够丰满而已。 但这番话听在刘尚耳中,已经基本是宣布了雷州半岛的死刑了。海汉人并不是什么热爱和平的种族,尽管他们现在与大明有着极为密切的贸易和人员往来,但真要开战的时候,这些人肯定会翻脸不认人,不会跟大明讲什么情分。而且听他们的言谈,似乎根本就没把与大明开战这件事的性质看得有多严重,原因也很简单,他们已经做好了备战工作,研究好了该如何夺取与海南岛比较接近的大明领土。 对海汉来说,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似乎也就只是差了一个开战的借口了。但如果真要开战的话,那还怕找不到一个借口吗?就算是刘尚也能随随便便想出十个八个来。战争的主动权就掌握在海汉手中,只要执委会一声令下,海汉大军立刻就会渡海扑向雷州半岛。原来战争阴云并非遥不可及,而是已经笼罩在南海之上了。 刘尚暗暗叹了口气,只希望这帮海汉人能将他们的注意力继续放在贸易上,而不是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发动针对大明的侵略战争这样敏感的话题。就算要讨论,也只能希望他们是在拿这个话题开玩笑而已。 可再往深处一想,海汉人占领海口地区之后就赶着修军港、修炮台,这种动作难道不是表示他们早在几年前就开始备战了吗?就算那时候他们可能还无力对大明发动跨海作战,但至少表明他们并没有将大明视作可以和平共处的伙伴,而是需要随时提防的竞争对手。 这么想来,大明唯一的机会就是八年前这帮人初来乍到,立足未稳的时候,如果趁那时海汉人羽翼未丰,出兵将其逐出海南岛,或许还有成事的可能。但现在想再采取类似的动作,难度就比当时大上不止百倍了。 在参观军港期间,刘尚只言未发,只是一路跟在几名大人物身后听他们的探讨。他希望至少能从中捕捉到一些利好的消息,比如海汉近期并没有对大明开战的计划,又或是海汉对大明究竟还存有什么样的忌惮,才会让他们能够一直克制住自己的野心。只可惜这些人讨论来讨论去,所说的话题几乎都是海口军港的军事价值,他们所关心的也仅仅只是如果以这里为基地向大明发起作战行动,需要做哪些准备工作,又能达到怎样的预期效果。 在完成这个地方的参观之后,邱元便在军港的军官食堂设宴款待众人。不过限于军中条件,这顿宴席显然就没有之前在儋州时张新出手那么阔绰。 但刘尚的注意力并不在桌上这些菜这里,在邱元介绍之后,他发现在场作陪的本地军官之中,竟然有一半都是明军出身。很显然这些人在选择投靠海汉之后,都得到了不错的待遇,该带兵的继续在带兵,只不过是换了一身军服而已。 截止到现在,究竟有多少明军的士兵和军官投靠了海汉,大概只有海汉国防部才掌握了准确数字。刘尚从目前所能接触到的情况来推断,这个数字应该已经足以让兵部尚书大人引咎辞职了。有大批前明军人员在海汉军中继续服役,这些人了解明军的编制、作训、武器装备和常用战术,他日要在战场上对付明军,那自然是十分称手。 刘尚虽然内心对这些人卖国投敌的行径十分不耻,但表面上还得笑嘻嘻地与其应酬。慢慢交谈之后,他发现这些军官在投靠海汉之前,可并不全都是在海南岛上服役,不少人都是来自两广、福建、浙江等地,刘尚也不禁有些佩服海汉人的手段,竟然能从别的地方招募到这么多大明军官投入自己麾下。 正文 第1311章 军营演出 以海汉对军事人员的素质要求来说,训练一名合格士兵所需的时间不会超过一百天,某些非作战单位甚至可以将新兵训练时间压缩到这个数字的一半左右。但要得到一名合格的军官,那可就不是两三个月能够完成的任务了,军官自身拥有的作战经验对其在战场上发挥指挥作用十分重要,而平民出身的普通士兵往往不具备这方面的经历,因此许多有真材实料的前明军军官在投靠海汉之后便很快得到起用,他们过去所受到的训练和相关的作战经验,都可以助其迅速进入新的角色,适应海汉军队的体系和作战方式也要比新人快得多。 当然这些转投海汉的军官在政治可靠度方面是会有一些隐患存在,所以他们在进入海汉军中之后,除了接受军事方面的培训之外,同样不可缺少的是对其思想方面的改造,在其心目中树立起海汉执委会的绝对权威。这些人既然过去可以为皇权效忠,那么在未来转变成为海汉政权效忠也是可以期待的景象。 尽管明军的整体实力在这个时期处于不断衰落的低迷状态,但正规军的军官一般还是具备了较好的专业素质,对海汉军来说可谓是宝贵的财富。这些人在投靠海汉之后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和忠诚,往往会在训练和作战中表现得格外积极,每次有作战任务的时候,特别是当任务的执行地点也在大明境内,率先请战的往往便是这些军官。 而这个时候能有资格在场作陪的军官,基本都是本地驻军中的中上级武官了,明军出身的军官能在这里占到一个可观的比例,也足以显现出海汉对他们的重视了。只是同样出身大明的刘尚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里不免又是一阵泛酸,这些由大明培养出来的军官本该是在军中为大明尽忠,但由于种种原因,如今却是在为海汉人卖命,而且极有可能今后会率军与大明为敌,这样的局面光是想想也让人觉得很悲哀了。 吃过午饭稍事休息,下午邱元便带着众人参观了紧邻军港的海口驻军营地。在这里有一场专门针对军方人员举办的宣讲活动,驻军所有基层军官都会到场参与。不过这场宣讲的内容主要是军事领域的内容,与经贸无关,所以也没有刘尚什么事。 于小宝表示没有工作安排的人员都可以先回去休息,或是在海口城区自行游览一番,不过刘尚一心想要多搜集一些军事情报,当下便主动表示自己想留下来旁听,顺便也帮忙在会场打打下手。于小宝一想也是有理,反正宣讲内容没有什么涉密的部分,让刘尚这新人听听倒也无妨。 刘尚倒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成功留下来了,但之后听到的宣讲内容却让他有些失望,由于小宝和陆挺主讲的内容并没有多少是真正涉及到军事情报,全程几乎都是在鼓吹海汉执委会的英明和海汉军的勇猛,在刘尚看来不过只是一堂洗脑课罢了。当然听众的感受可能是有些不同,刘尚看到很多人都是一脸专注在倾听,鼓掌的时候也十分用力,看起来可不像是在演戏。 “这大概就是信仰的力量吧!”对于这样的景象,刘尚也只能得出了一个无奈的结论。他之前已经跟海汉宣传部的人有过接触,自然知道这个部门的厉害之处,这些宣传材料的内容都是由专人编写,而且会针对不同的行业对内容作出一些调整。在反复进行传播和灌输之后,民众往往就会对其内容深信不疑,甚至是将服从海汉执委会的政令视作了信仰,洗脑效果十分可怕。 海汉为什么会对宣传工作如此重视,关于这个问题,刘尚也曾请教过他的入职介绍人常德高。常德高当时给他的解释是这是因为海汉国人口较少,首长们希望国民能够统一认识,团结一心,所以特别重视通过宣传手段来达成这样的效果。 不过在刘尚逐渐了解海汉的社会结构之后,他认为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海汉国民的组成极为复杂,如果不采用这种近乎洗脑式的办法来对国民进行思想改造,那么来自多个国家和民族的国民很容易就会因为语言文化和风俗习惯的差异而产生各种各样的矛盾,甚至有可能会因此而影响到海汉国内的政局稳定。 说白了还是出于实际的需求,算是海汉高层为了巩固统治所采取的一种手段,但刘尚也不得不承认,海汉人无论是在哪个领域发力,都能干出不错的成绩,这个宣传工作也是一样。如果大明能有类似这样的宣传系统,那国内造反的农民军或许也闹不了这么大的乱子。 海汉高层对于宣传工作,特别是对军队的政治思想工作一向极为重视,海口军港作为海汉“本土”的北大门,在军事上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对于驻扎在这里的军队,高层自然是把宣传工作盯得非常紧,就算没有巡视组的到来,日常也会有各种各样的宣传手段轮番用上。 于小宝讲完下来之后见刘尚似乎有点走神志恍惚,便主动向他问道:“要不要安排你上去讲一段?听说你之前说书很是厉害,而且还专讲我军作战的战例,想必这里的军人也会很喜欢这样的题材。” 刘尚连忙推辞道:“卑职以前说的多有自己编造的内容,供人消遣尚可,但眼下这种场合怕是不妥。若是让将士们有什么误会,那卑职的过错可就大了。” 于小宝摇摇头道:“这倒不妨事,等下你拣段拿手的表演一下就行,时间也不用太长,就照着你以前演出时的安排来。” 刘尚推辞不过,只好勉强先答应下来,心道自己中间歇了这么多天,等下可别忘词才是。当下赶紧趁着还没登台的工夫,抓紧时间回忆段子。 陆挺讲完下来之后,于小宝便又再次回到台上,宣布临时要加一个曲艺节目,然后便招呼刘尚登台。 刘尚心知今天这个考验是必须要经历了,倒也没有怯场,当下便上到台前。不过他这趟出来根本就没有带醒木折扇这些道具,开场时还稍稍有些不太适应。 不过刘尚表演经验还算丰富,很快就把情绪稳定下来,虽然是被于小宝临时抓了壮丁,但刘尚还是抓紧时间准备了自己讲得最熟的段子星岛战役。不过因为时间有限,他也不可能在这里说完全本,便截取了战役的高潮部分,两军在星岛移民村硬碰硬过招这段。在被常德高招募进宣传部之前,刘尚在鑫隆茶馆表演得最多的便是这个战役改编的本子,且听众反响一直很好,加之又是几个月之前发生的新近战例,拿来应应急倒是很合适。 既然说不了全本书,刘尚就不得不先用简单的描述概括了一下前情,然后再开始引入正题。星岛战役是海汉军在今年规模最大的一次作战行动,而且事发仓促,海南岛方面基本上完全没有来得及介入备战阶段。不过星岛驻军的战斗表现十分厉害,将来犯的两国联军打得落花流水,还俘虏了大批敌军。 关于星岛战役的经过,海汉的各种官方媒体都已经做过了连篇累牍的报道,国内几乎尽人皆知海汉军在南海打了一场大胜仗。而当时刘尚也是蹭了这个热点,才能迅速在三亚的说书界蹿红。他所编的本子的确是有很多臆想出来的加工,与事实有一定的出入,不过他的这种加工基本上都是对海汉军将士正面形象的塑造,不但听起来有娱乐效果,而且也很容易博得听众好感,可以说是比较取巧的一种选择了。 台下听众的反应很快就证明了刘尚选择的正确性,这些军官们的专注度显然要比刚才听枯燥乏味的政治宣讲时要高得多,随着刘尚的语调转换,脸上也出现紧张、愤怒、兴奋等等表情。刘尚很快就发现,其实在这里说书的效果跟在茶馆里也差不多,听众同样都是一群没有太多学识的大老粗,也同样都对打仗之类的事兴趣十足,这听书的反应自然也就很类似了。 发现了这些共同之处后,刘尚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情又放松了许多,表演起来便更加自如了。他一个人在台上说了约莫有一炷香的工夫,才将这最终决战部分讲完。台下响起的热烈掌声和叫好声,似乎还超过了刚才于小宝的演讲。 刘尚不敢在台上多留,回到座位之后,却是得到了于小宝毫不吝啬的赞扬:“我这下算是知道宣传部的人怎么会挑中你了,的确是有两把刷子啊!” 刘尚赶紧谦虚了两句,只称是常德高和洪敬文给了自己机会,这不过是吃饭的本领而已。于小宝听了之后也觉得刘尚很会做人,倒是知道顺带帮自己上司刷一下存在感,这人进了官场,今后的仕途应当会走得比较顺遂了。 不得不说刘尚所掌握的这门技术的确是能在正确的场合起到极佳的宣传作用,如果宣讲内容全是政治口号,那恐怕今天讲完之后也不会有多少效果存留下来。但刘尚临时表演了这个说书节目之后,听众们显然对今天这场宣讲的印象就会深刻许多了,少不得过了还会讨论一番,对比一下这说书先生讲的故事与报上的官方说法有些什么异同之处。 刘尚本来也有点担心自己改编的版本会有一些不大不小的犯禁之处,不过既然于小宝已经打了包票,而且表演的效果也很理想,这就让他放心下来。邱元对于刘尚的来头也有了兴趣,一番打听之下,听说这竟然是尚未入职的宣传部新员工,当下也是感叹不已:“狗仔队是厉害啊!这种料也能挖到!” 刘尚听不懂他这黑话的意思,也只能坐在一边赔笑。于小宝倒是懂这个梗,但他也不敢接这话,否则岂不是对管理宣传部的宁崎大不敬? 当晚一行人回到城中的招待所住下,次日的安排是巡视组会见本地各部门负责人,听取相关工作汇报。之后还要会见数名商界代表,海口本地和其他国家的都有。而下午的安排则是另一次宣讲活动,对象是本地政界、商界和文化界人士,这也是巡视组在这趟差事中唯一举办两次宣讲活动的一站。 刘尚这次的宣讲内容就回归正题了,依然是负责贸易政策的宣讲。海口地区过去一直是海南岛的首府所在地,距离大陆又近,因此这里的商贸规模在岛内是仅次于三亚,还胜过儋州不少。邱元对宣讲活动也格外重视,在此之前他已经给了于小宝一份资料,是关于本地贸易环境的宣传内容,希望巡视组能在宣讲会上加个料。 到最后这份差事自然也是落在了刘尚头上,不过好在这份宣讲稿内容不多,刘尚没花太大工夫便已经将稿子记熟背下,还特地让邱元预先审查了一次,以免有什么错漏之处。 宣讲活动结束之后,邱元再次设宴款待巡视组,给这队人明日出发践行。海口任务已了,众人心情都十分放松,刘尚也难得地多喝了几杯。不过他倒是不为了庆祝顺利完成在海口的宣讲活动,而是因为一路上一直让他如芒在背的张千智终于要消失了——海口便是张千智的办公驻地,接下来的行程就不会再跟着巡视组一起走了。 终于摆脱了这个神出鬼没的麻烦,刘尚心情也稍稍放松了一些。他实在很不喜欢这种被人有意无意监视着的感受,而这样的心理考验已经持续了十多天,再这么下去他都有点担心自己会精神崩溃。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但刘尚实在是迫不及待要远离张千智的监控范围了。就算回到三亚之后也会承受一定的安全风险,那也要比长时间和这个毒蛇一样的家伙待在一条船上要舒服。 正文 第1312章 看不懂的情报 在海南岛这块土地上,人口密度相对较低的是东部沿海地区。这边的文昌、琼海、万宁、陵水等县基本上是以农业人口为主,居住也较为分散,远远不及西海岸的人口密度。因为执委会安排了另外一支巡视组负责走访东海岸各地,他们离开海口的时候就已经算是完成了此次出巡的所有任务,无需再在途中逗留。于小宝征求众人意见之后,便下令沿东海岸直接南下返回三亚。 从海口到三亚的航程超过二百海里,就算中途不靠岸,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刘尚虽然心急火燎想要早些回到三亚去处理廖远的事情,但这艘船上并没有装备海汉最先进的蒸汽推进装置,能跑多快只能指望老天爷的眷顾和船长的指挥,他再怎么着急也只能先憋着了。 关于航海技术,刘尚只能算是半个门外汉,顶多也就能根据日头大致分辨一下方向,也没资格参与到这艘船的航线策划和指挥工作中去。唯一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大概就是默默祈祷途中不要出现什么剧烈的天气变化,再让这漫长的环岛行程多出几天时间。 船上的其他的人就没有刘尚这么急切了,虽然这趟差事已经让他们离开三亚有半个多月,但这一路下来,到地方上几乎都是好吃好喝伺候着,可以说比在三亚享受的礼遇要高出不少,这所谓的钦差大臣待遇,让巡视组的每位成员都在这期间增长了不少体重。尽管这趟任务已经完成,但他们中的不少人大概都会以此作为很长一段时间内的谈资。 当然了,巡访各地的差事虽然完了,但巡视组的工作并未就此结束,他们还必须要将自己所负责的领域进行总结,交出相应的书面报告。刘尚在这方面倒是占了不小的便宜,他因为是临时被抓了壮丁,只是负责宣讲工作,并不需要他来对各地的经贸现状进行整理,回程期间也就只有他一个人是最为悠闲。 整个船上最忙的人大概就是带队的于小宝了,他不但要代刘尚顶替那人将经贸方面的数据整理汇总,而且所有人写出来的报告最后都要先交到他这里审核,再由他向执委会呈报这次巡视的成果和发现的问题。巡视组这一路走访了多个市县,所需记录下来的内容着实不少,于小宝就算精力过人,一时半会也看不完这么多文件,所以回程期间于小宝几乎没有在船上露面,一直留在船舱中抓紧时间对手下这帮人撰写的报告进行查漏补缺。 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事,刘尚也不好表现得无所事事,正好手边就有大量由地方提交的书面资料,这些资料基本都是一些民生方面的统计数据,倒也说不上什么涉密,所以就算刘尚是临时加入到巡视组的人员,也可以翻看其中内容。当然了,他在巡视组里待了十几天,跟这些同僚也算是比较熟悉了,又颇得于小宝的赏识,倒也没人再把他当成外人看待,他想阅览一下这些资料,也没谁觉得有什么不妥。 刘尚最感兴趣的,当然还是跟蒸汽机和军事有关的内容,权衡一番之后,还是先拿了蒸汽机的资料——军事情报就算能看明白,对于大明也不会有太大帮助了,海汉如果真准备向大明宣战,那东南沿海地区的各位官老爷们现在就可以把脖子洗洗干净等着了。 关于蒸汽机的使用报告,巡视组这一趟走访过的每个地方都提交了一份书面资料,这些信息经他们汇总之后反馈到海汉工业部,相关人员会根据实际使用情况,对现有的设备和相关制造技术再作改进。同时执委会也需要根据这些报告,来决定未来几年中蒸汽机的推广力度和应用范围。 刘尚对蒸汽机感兴趣的内容主要是运行原理和制造工艺,以及目前在海汉已经投入使用的行业领域。不过蒸汽机的制造全部集中在三亚的田独工业区进行,所以这些报告中也没有多少提及到他所感兴趣的方面。不过对于蒸汽机在实际生产中的应用,这些资料中记载的内容就要比他在现场了解的信息细致多了。 刘尚大致翻看了一下各市县提交的报告,对于蒸汽机的使用情况大体都分为使用环境、实际功率、水煤消耗、维护周期、使用问题等几个方面进行总结。这样对照着看下来,倒是可以很容易比较出各地所使用蒸汽机在性能和物资消耗方面的差异。 大功率的蒸汽机几乎全都集中在昌化至石碌一线的工业区内,无论是奔走在两地间的蒸汽火车头,还是矿上使用的各种蒸汽粉碎机、传送带,昌化厂房里的蒸汽轧机和蒸汽锤,都是蒸汽机当中的大家伙。刘尚特别在意的那台蒸汽挖掘机在石碌矿场提交到的报告中也有提及,矿场的技术人员提出了多处需要改进的设计细节,主要都是集中在机械传动方面,虽然行文中也附上了详细的图纸,但这些图纸都是其中某个零件的细节图,刘尚就算翻来覆去地看,也还是不明白这个零件在机器上所处的位置到底是在哪里。 遇到这样的情况,刘尚只能是怨自己学识不够了,人家就算把图纸递到自己面前,也还是看不懂这如同天书一般的内容。不过他也注意到了文中提及这蒸汽机的工作效率“可胜百名矿工”,如此说来虽然其制造和使用成本都不低,但对海汉来说也算是相当划算了,毕竟按照报告所示,操作这部蒸汽机只需两人,再另加两人负责铲煤加水就行了。 四个人就能完成上百劳力的工作量,这样的工作效率可是风力、水力、畜力等其他动力都远远难以实现的。而且照文中所说,这种蒸汽挖掘机仍有极大的技术提升空间,未来通过技术改进和投放数量的增加,必定可以实现进一步降低运行成本和提高产能。 而且文中也提到,建议将这样的设备投放到黑土港煤矿、南海锡矿、山东福山铜矿等海南岛之外的矿场,以便能够积累在多种地理和气候环境下的使用经验,用以作为蒸汽挖掘机未来改型升级的参考。 刘尚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海汉不声不响地已经在各地占据了不少矿场,而且其中还提到了台湾岛北部某地的一座金矿,只是刘尚对台湾岛地名不熟,并不知道这个金矿的具体位置何在。以海汉的开采能力,想必这金矿也已经为其贡献了不少财富,在海南岛上所目睹的这些建设成就,里面或多或少应该也有这个金矿的贡献。 刘尚心道这个搜集情报的方式倒是不错,只要看看蒸汽机的相关报告,就可以了解海汉目前开采中的矿场情报,倒是无需再大费周章到各地调查落实了。不过转念一想,或许自己也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能看到这种资料,当下赶紧又将矿场相关的内容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将其全部都记在了脑中。 这些情报能对大明有多大的作用,刘尚其实也不知道,但既然有矿场是在大明境内,他觉得这就有必要让朝廷掌握信息,免得长期处于被动,让海汉人不声不响地钻了空子。 只是刘尚不知道,山东登州的福山铜矿在去年下半年就已经投产了,今年当地的冶炼设施也已经正式投入使用了。目前光是在福山铜矿为海汉工作的当地雇工就超过了千人之多,每个月有大约三到五吨左右的铜锭经海路运往南方。虽然目前的年产量还不到百吨,但这已经是海汉控制下为数不多的自产铜资源了。 石碌矿场也有铜矿埋藏,但目前的产量也并不比福山铜矿好多少,所以福山对于海汉来说还是相当重要的资源产地,为此山东远征军也在当地部署了一定规模的部队,将那矿场经营得如同军事堡垒一般。去年山东登州的驻军想动这地方,也是在海汉军手中吃了不小的闷亏。大明要是真安了心要从海汉手中夺回这地方,只怕光靠登州驻军还办不成这事。 不过这些事对于刘尚来说都太遥远,他现在所能考虑的状况只能限于当下自己接触到的环境,几千里之外的事可就没法考虑那么周全了。他甚至都无法判断自己所获得的情报提交上去之后,给大明带去的到底是主动还是麻烦。 尽管刘尚的记忆力过人,但这些满是数字的报告也很快就让他看得头昏脑胀,要将这些枯燥的数字理解并记下来,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等他翻完这一堆资料打算休息一会儿的时候,赫然发现外面天色都已经黑了,他甚至都不太记得自己中午到底是吃没吃过东西,不过肚子倒不太饿就是了。 草草吃过晚饭之后,刘尚和其他人一样,继续挑灯夜战。这艘船上所使用的照明灯都有玻璃灯罩和防翻设计,因此夜间一般也不禁烛火。 第二天傍晚时分,刘尚终于在甲板上看到了远处海面上出现的榆林角灯塔,那是指引船只夜间入港的标志。这艘船是从鹿回头半岛的军港出发,不过归来时却是要进入胜利港停靠,因为船上有大量的资料和物资都需要在第一时间送入胜利堡内存放。 刘尚看着越来越近的海岸线,心里也不免有些忐忑不安,他一路上所担心的问题,马上就会有答案了。如果廖远在他离开期间因为无法保持联系而捅了什么漏子,那么这个时候大概已经会有安全部或者警察司的人在码头上等着抓捕他归案了。 当然这样的可能性其实并不大,刘尚也知道这艘船上就有可以千里传音的装置,假如廖远在三亚这边暴露了身份,并且牵连到了自己身上,那么海汉人大可通过电台通知于小宝,将自己先行控制起来。而于小宝这一路上对自己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这或许已经说明了自己的杞人忧天是多余了。 帆船在夜幕落下之前停靠到了胜利港的码头上,港务中心已经提前调配了几十名力工在码头等候卸货。刘尚站在船舷边张望了一下,见岸边只有两三名维持秩序的警察在远处抽烟,看样子倒也不像是来抓人的,心中顿时大为安定。 众人下船之后,于小宝便宣布解散,各人自行归去。最后只剩下了刘尚还没走,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是回到鹿回头半岛的培训中心去,还是去以前在三亚港租住的房子。 于小宝问明原委之后,便让他先在胜利港这边找个旅店住一晚,等明天到胜利堡这边来签字交差,顺便将这趟差事的劳务费用领了。当然了,今晚住店的钱也是可以报销的。至于宣传部的培训课程,于小宝表示会出面去跟宣传部的人打声招呼,帮他进行安排。 刘尚千恩万谢地送走了于小宝,但他并没有急于在港区附近找旅店落脚,而是叫了一辆人力车,赶往三亚港区。他刚才已经想明白了,无论如何都得先跟廖远联系一下,确定对方的动向才行。 刘尚也没回以前在三亚港租住的地方,直接便去了廖远所应聘的那处商栈。不过他为了避嫌,也不敢径直登门去指名点姓地找廖远,只能是在商栈附近下了车,然后步行过去,想试试看是不是有运气能在外面碰到廖远或是他手下的人。 刘尚倒也真沉得住气,足足在街边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是看到一张熟面孔,是当初与廖远一起到这处商栈里当武师的人,以前也是与自己同住在一个院子里。他连忙从暗处走出,迎上去假装偶遇招呼对方,然后询问廖远的近况。 那人虽然是廖远的下属,但却并不清楚刘尚的真实身份,还以为他只是凑巧同住一个院子的说书先生而已,对他也没什么防备,便随口应道:“廖大哥接了老板吩咐的差事,前些天出发去广州了,怕是等要下个月才能回来。” 正文 第1313章 胜利堡的真面目 “去广州了?下个月才回来?”刘尚重复了一遍,见对方点头确认无误,一直悬在心口的大石才终于落了地。他本来与廖远约定了每隔数日便要互通一下消息,以免其中一方出事而另一方还茫然无知,这次他被于小宝临时抓壮丁带走,事前根本没来得及知会廖远一声,所以他在途中也一直很担心廖远在联系不到自己的情况下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举动,甚至暴露身份牵连到自己,让前面所有的努力都功亏一篑。 好在阴差阳错,廖远也去了外地,刘尚这下倒是不用再担心这个莽夫情急之下作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了。至少在他从广州回来之前,自己的处境应该是比较安全的。 那人倒是不知道刘尚有这么多心思,还好奇问道:“最近好像没见先生在茶馆说书了,听说是另谋高就了?” 刘尚一听,果然廖远嘴巴还是严实,连他自己的下属也没透风声,当下客气两句道:“说不上高就,就是另外找了一份差事做,暂时不用在茶馆抛头露面了。” 刘尚被宣传部招募这事的详情,除了介绍人常德高、茶馆老板姜翰和他自己之外,也就只有廖远才知道了。常德高是官员,姜翰是常德高打过招呼的人,这两人肯定不会随便对外透露内情,只要廖远不说,旁人也难以知道刘尚目前所拥有的这层官方身份。 果然那人不疑有他,又随口寒暄两句之后,便告辞回商栈了。刘尚心情也放松下来,就近找了个馆子,点了几道菜一壶酒,庆祝一下自己侥幸又逃过一劫。这些天他心中一直记挂此事,就如同背负了一个巨大的思想包袱,到现在才终于算是把这个包袱放下了。 刘尚一边翘着二郎腿吃酒,一边在心中琢磨接下来的安排。这边巡视组的差事算是告一段落了,之后大概就会继续去完成先前还没有开课的宣传人员入职培训,然后进入宣传部当差。这次出去跟不少部门的官员都打过了交道,在他小心谨慎的经营之下,也算是初步建立起了一点官场人脉。如今虽然还派不上什么大用场,但如果今后长期在海汉为官,这些人脉关系迟早也会起到作用。 刘尚自觉这次跟着巡视组出去的表现还算不错,于小宝也多次对他表示了赞赏和夸奖,想必回头与宣传部交接的时候,于小宝也少不了会帮自己说几句好话。以于小宝的身份地位,这种招呼打过之后,或许对自己今后的仕途也能起到一定的助力。唯一需要担心的,大概就是自己今后的工作岗位会不会被分配到外地,要是必须离开三亚,今后要收集一些重要情报可能就没那么容易了。 今后类似巡视组这样可以接触到政治、军事、经贸、社会人文等各方面情报的机会可能不多了,不过作为宣传部的人,倒是会有许多跟其他部门接触和合作的时候,刘尚认为这种工作机会如果利用得当,也还是可以搜集到一些保密程度不是那么高的情报。 但现在他所面临的最大问题并不是在于如何去搜集大明需要的情报,而是这些情报收集起来送回大明之后,是不是真的能够起到改变两国相处状况的作用。这种问题本不该由刘尚来考量,那是朝堂上的大人物们该去操心的事,但他在海汉的所见所闻造成的心理冲击实在太大,让他无法对两国之间存在的巨大差异视而不见。 海汉在社会各个领域所拥有的技术优势并不是传闻中的奇技淫巧或是妖术,这一点刘尚已经通过自己的亲身经历确认了,海汉所拥有的坚船利炮,诸多精巧商品,那也全都是由技工们一点一点做出来的,而并非传说中海汉人登坛做法凭空变出来的妖物。就算刘尚不懂得这些技术的真正原理,但他也能看明白海汉所掌握的各种技术要比大明领先太多,有很多东西是明人闻所未闻,甚至连想象出来都很困难。 而类似这样的情报其实在以前也陆陆续续有反馈回来,但没有人相信这些情报的真实性,就连刘尚也曾经对情报中所提及的“蒸汽机”、“火车”、“高速帆船”等东西的存在嗤之以鼻,直到他亲自来看过之后才知道世界上还真有这种难以想象的物事存在。他在海汉所搜集的这些情报消息送回大明之后,上面那些大人物又能对此相信几分呢? 刘尚叹了口气,心知这种事自己也是瞎操心,大明的江山社稷,是自己这种无名之辈能够左右的吗?朝堂上那么多的聪明人,都想不出一个合理的方案来镇压南方的海汉人,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又能有什么收获可言。 刘尚吃完饭付了账,又叫了人力车把自己送回胜利港这边,找了一处清静的旅店住下,洗澡更衣,好好睡了个踏实觉。第二天起来吃过早饭之后,再按照于小宝的吩咐不慌不忙地去往胜利堡。 关于胜利堡这个地方,对于外界来说一直都保持着比较神秘的形象,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地方是海汉国的核心所在,是全海汉戒备最为森严的地方,海汉人为了拱卫这个城堡甚至专门挖掘出了一条护城河,而城堡内外所装备的重型火器更是数不清。据说海汉人当初在设计这座城堡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被万人规模敌军围攻的状况,因此其坚固程度可能远超普通人认知中的城堡。如果是三亚是南海第一海港城市,那么这胜利堡就可以称作南海第一堡了。 大明以前派到岛上的情报人员之中,倒也有人曾成功进入到胜利堡内,只是传回来的消息似乎可信度很低,据说堡内并没有金碧辉煌的宫殿,全是毫无美感的灰色砖石小楼,海汉的各个中枢衙门便挤在这些小楼里处理各种公务,管理着这个国家的运转。 这种状况显然很不合理,世人都知道海汉国财大气粗,海汉高官对生活细节极为讲究,这些海汉高层人物连家里的马桶都要用上青花瓷,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在这种简陋的环境中办公?而且胜利港城区就充满了各种富丽堂皇的建筑,怎么可能让管理国家的中枢衙门显得那么寒酸。 刘尚也是持怀疑态度的人之一,他知道海汉人并不讲究什么节俭之风,这次出去一路上在各地胡吃海塞,半个月下来起码体重增加了五六斤,已经充分证明了海汉也有奢靡的一面。而且他在各处所见的地方官官邸,要嘛是征用了以前大明的官衙,要嘛是自行修建的大院,排场可一点都不小。这胜利堡既然是海汉国的政治中心,那应当不至于太简陋才是。 从港区沿景观大道一路往北走到尽头,便是本地的地标之一胜利广场,而胜利堡就坐落在胜利广场的北端。胜利港这条景观大道,虽然刘尚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还是不免被这条道路上的风景所打动。这条大道宽有数丈,车马道与人行道用花坛分隔开来,路面全部铺设了柏油。道路两边绿树掩映之下是一排排的临街商铺,在这里可以见到来自各国五花八门的商品。两边的支路巷子里还有更多的商铺,要想把这里大大小小的商铺转完,没个两三天时间肯定是办不到的。 走在街上,随处可见奇装异服的外国人士招摇过市,这其中既有来自进行贸易的商人,也有各国派驻到三亚的使节和留学人员。不过刘尚之前在儋州一次性见到了更多的外国人,倒也对这样的景象见怪不怪了。 这样一个繁荣的城区,刘尚在曾经去到过的城市中从未见过。城中的市集往往都受限于有限的面积,不会有太多的商铺集中在某一个坊中,而三亚这城区因为没有城墙的限制,街市可以沿着道路向外延伸开去,形成大片的商业区。海汉在这方面的规划无疑是有极大的先见之明,先行修建的路网让各国商品在入港上岸之后能够便捷地运去城区各处的商铺,而本地的出产也能很方便地直达港口装船。 但城区越是繁华,刘尚就越是不信那胜利堡中会是传闻中的寒酸模样。他顺着道路穿过胜利广场,来到胜利堡前。这座城堡的外围防御工事实在说不上雄伟高大,照刘尚看来可能还不如某些县城的城墙。护城河不过一丈多宽,水流也比较缓慢,中间是以吊桥连接到正门的门洞,上方建有石质门楼,两边则是延伸开去的护墙。 护墙的外立面都用水泥做了硬化处理,所以就这么看也看不出里面包裹的是石头还是土坯。护墙并不高,不过墙上大大小小的火炮射击孔可是不少,让刘尚立刻便想起了海汉战舰密密麻麻的侧舷火炮,看来这个护墙的射击也是有类似的思路。 吊桥这头设有盘查进出人员的门岗,在内工作的员工走旁边一条挂着绿色号牌的通道,而像刘尚这样的来访者则必须先报明身份进行登记,然后在旁边等着,有专人负责带进去。 刘尚先登记了个人资料,又拿出了于小宝昨天提前为他开具的介绍信道明来意,让门口的军官进行查验。那军官接过去上下扫了几眼,便对旁边坐着的一名士兵吩咐道:“打个电话问问青年团办公室,可有一名姓刘的先生到访。” 刘尚便见那士兵拿起一个黑乎乎的家伙放在脸侧,这东西还有一根弯弯曲曲的线连着下面的一坨物事,那士兵抬手在上面按了几下,等了片刻之后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放下手里的家伙,向军官报告确有此事。刘尚心知这东西大概就是海汉人所掌握的“千里传音术”的一种应用,据说就算是在福广地区,也能用此术瞬间收发消息,想想也是极为可怕之事。而海汉人居然把这东西普及到了门房,目的大概仅仅就是为了节省人力和时间而已,这种用法在刘尚看来也真是十分奢华了。 旋即军官便安排了一名士兵,让他带着刘尚去青年团办事。刘尚连忙谢过,赶紧快步跟上。 穿过正门门洞之后,刘尚终于是看到了这个传说之地的真实面貌。令他略感失望的是,这里居然真的就如同传闻中那样,视野中所看到的建筑物全是灰色砖石小楼,而且密度极大,楼与楼之间的间隔可能只有数尺,不同的衙门中间仅以花坛或绿化树木相隔,连个院墙都没有。楼与楼之间以青石小径相连,打扫得倒是干干净净,目力所及之处,地面连半点渣滓都看不到。 几乎每栋楼的门口都能见到有两名士兵站岗执勤,不过刘尚注意到这里的士兵所装备的都不是步枪,而是他曾经在儋州军演看到过的那种连发转轮短火铳,插在腰间的牛皮枪套中,看起来颇为威风。各处小楼不时有办事人员进出,每个人脖子上都用棉绳挂着一块不知什么材质的牌子,颜色似乎还有差别,想来是用以识别身份。 每栋楼的门口都挂着醒目的牌匾,刘尚一路留心看过去,见到了“商务部”、“国防部”、“交通部”、“财政部”等衙门的所在,果然不管什么衙门,这办公小楼的外形都是别无二致,顶多也就是多几个少几个房间的差异而已。刘尚心中不禁暗自嘀咕,这海汉人既然如此有钱,为何不在胜利堡外大兴土木,将衙门都建到外面去,地方也能宽敞一点,岂不是比大伙儿都挤在这里面办公要舒服许多? 刘尚正胡思乱想之际,前面带路的士兵已经停下了脚步,原来已经到了青年团的办公室所在地。这青年团偌大的名号,想不到这办公地也不过只是在一栋两层小楼中占了三间屋子而已,在刘尚看来还没随便一处县衙里的县太爷办公的地方宽敞,用寒酸来形容还真不算过分。 正文 第1314章 胜利堡内 如果仅以建筑的华丽程度来衡量,胜利堡里各个部门的办公小楼的确显得十分朴素,建筑规模甚至还比不上后期三亚港那边修建的港务中心,让外人很难将这里的景象与一个强大政权的中心联系到一起。就算是刘尚这种早有心理准备的人,在看到胜利堡内的真实状况之后,也不禁有些感叹海汉人居然如此耐得住寂寞,在成功建立起国家政权,成为南海一霸之后,还甘愿挤在这么有限的一块空间内办公,换作自己是肯定做不到的,这样的魄力实在令人钦佩。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只怕也不尽然,如果有得选,绝大多数穿越者应该还会选择修建新的办公区,不要再挤在这面积有限的胜利堡内工作了。只是当下还存在着一些客观问题,并不是在胜利堡外修建几栋新楼就能马上解决的。 当初规划胜利堡的时候,执委会其实并没有料想到海汉在初期的发展是如此的顺利,所以胜利堡的设计思路偏向保守,当时执委会认为海汉极有可能需要龟缩在海南岛猥琐发育十年左右才能向外拓展势力范围,期间可能还要面临诸多外来武装攻打此地的危险状况,要让所有穿越者在危急时可以回到城堡内集中力量进行作战,因此一个小而坚固的城堡能够实现在较小的防御面部署最强大的火力,更符合海汉的实际防御需要。 这样的设计思路直接导致了胜利堡的内部空间较为狭窄,而且初期在外围防御工事的工程营建上投入了太多的人力物力财力,以至于内部的建筑就只能走简单实用的路线了。如果要将这些建筑全部拆掉重建,那可不仅仅是拆房盖房的问题,而且会涉及到工程量庞大的设备搬迁和布线工程。 海汉最为宝贵的大数据库服务器组,其机房就设置在胜利堡内,而各个部门所使用的电脑设备也都需要通过内部网络与服务器连接起来。此外还有从田独河上游水电站一路连入到胜利堡的输电线,以及各部门有线电话的线路,这些线路在胜利堡内的铺设都是按照穿管埋地的标准操作来施工的,设计使用寿命至少都是二十年以上,谁也没想到形势发展如此顺利,仅仅几年之后,当初的设计就已经跟不上各部门的使用需求了。 数据库机房因为性质特殊,原则上是不会迁出胜利堡的,而其他办公楼如果要拆迁重建,或是搬出胜利堡,那么涉及到的线路铺设就将是极大的工程,并且必定将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各部门的日常运转。这些建筑费用对海汉来说是小数目,但因此而耽搁了国家机关的运转却是海汉难以承受的后果,所以尽管近年来一些辅助机关已经搬迁到胜利堡之外修建办公楼,但整个国家的核心机关却依然保留了胜利堡内的办公场所,甚至有不少穿越者为了方便地随时使用网络和数据库,连建在胜利堡之外的福利房都一直空置着没去住过。 所以这胜利堡内的办公小楼一直保持着几年前的外观,也没有进行过太多的翻修和改扩建,并不是因为海汉高层有多么质朴,不追求物资享受,实在是因为这胜利堡里的机关办公楼要进行大改就得伤筋动骨,说得严重点甚至会影响到整个国家的正常运转。而海汉的官僚体系却是与国家的发展在同步增长,这里面早就已经容纳不下太多的部门了,于是一些二级部门机关也就只能搬出胜利堡,只留下各部门的核心机构在这里办公。 虽然目前没有合适的时机对各部门的办公地点进行全面改造,但对这里的办公环境做一些改善,提高日常工作的舒适度,倒也不用进行大的折腾。虽然地方窄点,但见缝插针的绿化,随时都有人进行清扫的环境,以及便利的服务体系,也算是尽可能为官员们提供了一个比较好的办公环境。 刘尚不知这些内情,还以为海汉人是为了节俭费用考虑才保留了这些看似简陋的办公场地。当下由带他进来的士兵向门口的警卫通报了身份,在外面等了片刻之后,进去请示的警卫便出来带他进去。 刘尚以前也去过三亚港的港务中心,在他印象中海汉衙门没有太森严的规矩,不过这胜利堡里倒是层层设卡,戒备森严,看样子这海汉衙门其实也是外松内紧,并不是自己认知中的那么容易渗透。 这当然也是与胜利堡的特殊地位有关,在这里办公的官员几乎全是海汉国的核心人物,光是穿越者就有上百人之多,这些人的安全可以说是海汉国的根本所在,在安保方面的严密程度自然不是胜利堡外的职能部门办公场所可比。 刘尚被带到其中一间办公室,在这里见到了正在伏案写作的于小宝。刘尚也是懂规矩的人,知道这种情况最好是不要出声催促,说不得人家就是故意晾着他,看看他会不会做人。于是他就在门口站着等候,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工夫,于小宝抬头看到他,便点点头示意他进屋说话。 刘尚进屋深深一揖道:“卑职刘尚,前来复命。” 刘尚其实在这趟差事中只是一个临时工的角色,除了宣讲活动时登台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任务了。回到三亚之后,他的兼差就自动宣告结束,而后续的文档报告整理工作也与他没什么直接的关系了。不过这趟差事也不是白干的,于小宝特地叫他过来,便是要把这次出去的差旅费结算给他。 “我先给你说明一下,这次巡视组的差旅费标准是这样的……”于小宝将他叫到近前,然后向他出示了一份文件,解释这次的差旅费构成。 刘尚虽然不是什么贪财之人,不过看了一下这个标准,也觉得海汉这差旅费倒也着实阔气。每天一元的基本劳务费,另外有餐饮补助和住宿补助,每次上台宣讲还另有劳务费,加起来平均一天三四元是有的,这么半个多月下来,刘尚能拿到手的差旅费居然有五十多元,这笔钱即便是在以富足著称的海汉来说,也不是可有可无的小数目了。他之前在鑫隆茶馆说书,收入水平可比这差了太多,但也足以在三亚过上温饱生活了。 这笔钱换算成银子,也有五六十两之多了,刘尚来海汉之前的差事,一年下来薪饷加上各种外快和灰色收入也不超过三百两银子,而自己现在不过只是海汉最底层的官员罢了,这收入水平相差也着实够大的。刘尚心道这么多人削尖脑袋要往海汉官场里钻,看来的确是油水颇丰。 当然这样简单的换算方式并不科学,海汉官员的正常收入可没这么高,加之差旅期间的收入本来就高于日常工饷,刘尚顶替的官员也并非底层人员,执行的费用标准肯定和临时工不一样。而且他们所到之处都是由当地官府承担了所有的开销,这补助完全就是相当于白拿到手。这样算下来,半个月的差事能到手的收入看起来就似乎很多了。但如果真按临时工的标准来执行,刘尚能到手的钱能有五分之一就差不多了,这也是于小宝觉得他是个人才,有心给他一点奖励,所以特事特办给予了照顾而已。 不过这种操作属于制度之外,严格来说是不合规矩的做法,虽然于小宝有足够的权限自行处理这些小细节,但他也不能将其公开说出来,顺便也借此再考量一下刘尚这个人的品性如何。说书先生的收入是什么水平,他还是有点数的,刘尚会对此表现出的态度,也是他打算进行观察的目标。 “这……恕卑职不敢接收。”刘尚当然也想到这可能会是一种考验,当下便立刻推辞道:“卑职只是跟着出去游山玩水走了一遭,并无什么辛劳的地方,到各地都是好吃好住,哪有再收这么多钱的道理!还请于主任收回,莫要为难卑职。” 于小宝当下又对刘尚多了几分好感,像这种专业能力强,又不贪图钱财,懂得分寸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从民间招募到的。虽说发掘刘尚的是宣传部,但于小宝认为如果将他留在青年团这边,或许能够更好地发挥其能力。虽说刘尚的年纪稍稍偏大了一点,但青年团对官员的年纪限制倒是没那么严格,只要于小宝点头同意,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人提出异议。所需花心思处理的,就是刘尚的个人意愿和事后跟宣传部那边打招呼的问题。 宣传部目前是宁崎在兼任掌管,而于小宝跟宁崎的私人关系便形同师徒,想从宣传部讨要一名尚在入职培训的新人,也应当不会存在什么困难。所以当下要做的,就是征求刘尚本人的意见了。 “这个差旅费的事可以等下再说,刘尚你先坐下,我还有事问你。”于小宝抬手指了一下椅子,示意刘尚坐下回话。 刘尚谢过之后,半边屁股放在椅子上,一脸谨慎地等待于小宝的下文。 于小宝斟酌了一下措辞,然后开口说道:“通过这些天的观察,我认为你比较擅长进行演说形式的宣传活动,不过如果留在宣传部,今后你可能就只是完成一些在田间地头或是部队军营给大众做读报讲解之类的粗活,这对你的个人能力是一种浪费。我希望你能在合适的位置上发挥出更大的作用,你明白我意思吗?” 刘尚听得惊疑不定,但又不敢妄下论断,只能告罪道:“卑职愚钝,还请于主任明示!” 于小宝道:“那我就明说了,宣传部你就别去了,到我这边来做事。青年团有很多适合你的工作,在这里你可以更好地发挥特长,获得更多表现自己的机会。” 青年团在海汉的官场和社会体系中是什么样的地位,刘尚这些天早就摸了个清楚,如果能直接到于小宝手下甚至身边做事,那显然是要比在宣传部从底层做起好得多。所能接触到有价值情报信息的机会,大概也要比当一名宣传干事多得多。 不过刘尚知道自己不能对这事表现得过于热切,免得引起于小宝的怀疑,他故作迟疑状应道:“卑职人微言轻,这事要是去向上司申请,也不知道会不会得到允许……” 于小宝立刻应道:“这个你倒不用担心,只要你愿意过来,回头我会出面跟你上司洪敬文说一声。你如今也还没有在宣传部那边正式入职,相信办理调动手续方面不会有什么问题。” 刘尚见他说得认真,也不像是开玩笑拿自己来消遣的样子,当下便也知情识趣地不再多作推辞,连忙躬身应道:“卑职不敢辜负好意,那便听从于主任安排了。” 于小宝见刘尚终于应承下来,心中也是颇为欣喜,当下便指着桌上的文件道:“你先把这个差旅费签收了,我这边给你写一封调令,回头着人送到宣传部去,后边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于小宝这下就没有再给他留下什么推辞的空间,刘尚提笔在文件上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收下了自己那份差旅费。于小宝则是立刻拿纸写了一份人事调令,完事后盖了自己的公章,装入信封,叫了下属进来,让他送去宣传部。他当着刘尚的面做这些事,也是为了让他安心,不要担心调职的过程中会出现什么问题。 既然有于小宝亲自操作,刘尚自然也不用有什么忧虑了。如果以仕途而论,刘尚这下子可算是遇到贵人了,先是在培训基地以一面之缘就招募了自己临时进入巡视组,承担了极为重要的宣讲任务,然后现在又打算将自己从宣传部调职到青年团,这么一来可说是走上了一条捷径,不敢说少奋斗十年八年,但起码升迁速度会大大超过那些与他前后被招募进入宣传部的同僚。 正文 第1315章 紧急军情 于小宝这样的做法多少是有截糊之嫌,毕竟刘尚是由宣传部从民间发掘招募的人才。不过青年团在海汉官场中的地位比较特殊,就相当于是年轻骨干官员的培训体系,因此执委会给予青年团的特权也是比较多的,比如从其他部门调动合适的人员到青年团任职就是其中之一。像刘尚这样尚未正式入职的基层官员,由于小宝亲自发文申请调职,一般来说相关单位都不会予以拒绝,更何况他这调职申请是直接送到宁崎那里,只要宁崎签了字,宣传部的其他官员自然也不会再有什么言语。 办完这两件事之后,于小宝又拿出一封介绍信递给刘尚道:“你之前的入职培训还没有完成,所以还得先回去把该走的流程走完。回头你拿这封介绍信去之前那个培训中心,那边会为你安排新的课程,你完成之后,再拿那边签发的结业证书到青年团来报到,明白吗?” 刘尚连忙双手接过,口中连声道谢。他知道谈话已经告一段落,连忙起身告辞。于小宝手头一堆事情,也没打算多留他,便点点头让他自行离开。 刘尚出来之后,见带他进来那名士兵居然还在外面等着,心知这大概也是安保制度的要求,免得自己这样的“闲杂人员”办完事情之后还留在胜利堡里到处乱逛,徒增麻烦。 刘尚当下便跟着他原路返回大门出入口,才走了没几步路,便看到前面竟然有人骑着一辆两轮车疾驰而来,车头的铃铛连连作响警示路人避让。领路那士兵连忙将刘尚拉到路边,那一人一车毫不减速,便从他们身边飞驰而过。刘尚到三亚也有一段时间了,识得这车名为“自行车”,是需要骑行之人自行踩下脚踏来驱动车身前行,不过据说其工艺复杂,造价颇高,也只有极为富贵的少数社会上层人士才能玩得起这样的高级玩具。 不过除了社会高层人士之外,还有一种人可以获得由官方配发的自行车,那就是信使。这种信使可不是走街串巷给普通民众送信的差事,而是专门在各个衙门之间传递紧急情报的通信人员。某些书面信息无法通过电话或电报手段进行快速传递,这个时候就需要出动骑车的信使来完成任务了。 而刚才从刘尚身边疾驰而过的骑车人臂上戴有一枚显眼的红色袖章,这便是表明了他的信使身份,否则以如此快的速度在胜利堡内骑行,只怕早就被随处可见的警卫人员给拦截下来了。刘尚暗道这般着急送信,莫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不过他也不敢随意开口打听这些消息,只能是跟着带路士兵默默地出了胜利堡。 这辆自行车一直骑到国防部门口才刹车停下来,信使将车脚架一支,对着门口站岗的士兵道:“胜利港送来的紧急军情,需立刻呈报参谋部!” 站岗的士兵也不敢怠慢,立刻便带着他进去了。片刻之后,国防部便繁忙起来,参谋部开始通知高级军官集中,准备召开紧急会议。而此时国防部长颜楚杰还在儋州那边处理军售业务,目前留在三亚这边主持军务的则是执委会大当家陶东来,当下已经有人立刻去通知陶东来,让他到国防部这边参加会议。 陶东来很快赶到了国防部,听了汇报之后,才知道接收的紧急军情是由一艘商船刚刚送抵胜利港,港口那边负责对接情报事务的官员在知道消息内容之后,丝毫没敢耽搁,赶紧派人骑车往胜利堡这边送信。 海汉部署在海外的情报机构当中,有电台配置的少之又少,所以绝大部分情报还是只能使用海上航运来进行传送。虽然时效性会差了很多,但也是这个时代通行的做法了。不过这样一来,如果遇到紧急军情,留给海汉做反应的时间也就相应少了很多。 海汉军方和安全部所接收到的各种情报以严重程度高低分为红、橙、黄、蓝四个等级,而此次由一艘商船所带回来的紧急情报,便正是属于这种需要立刻作出反应的红色级别。上一次被国防部列为红色警报的紧急状况,还是几个月之前发生的星岛战役。不过当时星岛是直接发了电报回来告警,三亚这边虽然相隔遥远,但也算是第一时间就能收到前线传回的准确消息,时效性要比这次传送回来的情报强得多。 陶东来仔细看着面前这张幅面不过手掌大小的纸片,上面蝇头小字密密麻麻写得满满当当,而其中的内容也的确让他大为震惊。 送来这封密报的是一艘从吕宋岛马尼拉港返回三亚的商船,虽然这艘船名义上是某位大明商人的财产,但实际上船员都是海汉安全部和军方的人,而之前去往马尼拉的目的也是为了与潜伏当地的情报人员完成信息交接。这次他们从当地获取的情报显示,马尼拉当局极有可能正准备发动一场针对三亚港的突袭作战,一支武装帆船船队已经在马尼拉港完成了集结,或许发动时间就在近期了。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这艘船取消了在当地的所有贸易和行程安排,立刻返航赶回三亚报信。海汉虽然对外发动了不少战争,但首都三亚在建成港口城市之后,却从未遭受到大规模的武装袭击。船上的情报人员知道这事性质严重,便将其标为了红色警报级别。 三亚地区已经很多年没有爆发过战斗了,上一次大概还得上溯到穿越者们刚在胜利港登陆不久,被一群海盗发动过攻击,不过在穿越者们的迎击之下并未得逞。当时被穿越者们捉拿到的海盗俘虏,有一部分人在后来成为了海汉军中的带兵将领,比如现任海汉特战营营长高桥南就是那时的海盗俘虏之一。在那之后,三亚地区便再未有过紧急军情出现,最近两年更是连每年例行军演的场地都搬到了北部湾地区,以此让三亚地区能够享有一个更为平静安稳的贸易环境。 当然这也并不表示海汉就放松了对三亚地区的防御部署,不管是胜利港还是三亚港,港湾入口处的山坡上那连片的岸防炮台可不是摆设而已,最近一两年炮台上架设的岸防大炮也已经逐步完成了迭代更换。就算是海汉自家的海军,也不敢保证能在这样的岸防炮火笼罩之下顺利进出港湾。海汉国防部能放心将强大的舰队部署到几千里之外的地方,三亚各处炮台的对海防御能力也是其有底气这样做的原因之一。 如果敌人从海上来,想要使用武装舰队冲击港湾的战术,那么海汉的岸防炮大概会给他们留下一个十分难忘的教训。而且三亚也并非没有驻扎海军,位于胜利港东岸的海军港口是常年都驻扎着一支齐装满编的海军舰队,虽然所属战舰也只有几艘装备了蒸汽设备作为辅助推进装置,但整体的战斗力在海军编制中仍然是第一等的水平。国防部认为这支舰队在海战中至少可以应付两倍于己的武装帆船,而如果战场设定在家门口,舰队能够比较方便地得到作战物资和人员的补给,那么这个数字大概还可以至少再翻一两倍。 要是战局吃紧,那么驻扎在海口和儋州的海军舰队也可以在两天之内赶回三亚参战,这两地的海军作战舰船加在一起,大大小小也有二十多艘了,战斗力同样不可小觑。要是整个海南岛部署的海军部队凑在一起,用来收拾大明一省水师都没太大问题了,马尼拉的西班牙人虽然在海战方面也有独到之处,但要跟坐镇主场的海汉舰队进行海战,那大概也将会是一件极为艰巨的任务。 因此虽然密报中声称已经掌握了比较确切的证据,可以基本确定这支舰队的目标就是海汉统治下的海南岛,但陶东来对此倒是没有感到特别的紧张,他确信以三亚的防御能力,再加上提前获知了消息,这就足以扛下西班牙人的攻势了。 不过这也并不表示海汉就此可以高枕无忧了,如果对方的攻击目标并非三亚,亦或是到三亚发现不易下手之后就转向海南岛上的其他港口发动攻势,那也不可不防。儋州和海口等大港虽然也都有岸防工事,但肯定比不了三亚这边的防御强度。假如被敌军浑水摸鱼,趁乱偷袭,那可能还真会出事。 陶东来到会场的时候,国防部的参谋和海军的部分高级军官已经在场等候了,不过海军还有一些高级军官在胜利港海军基地那边,就算接到通知一时半会也还赶不过来。 陶东来看了一下到场的人,基本都是归化籍的军官,除了自己之外,也就只有常年在三亚驻守的约翰逊出席了这个会议。这也是目前海汉军方所面临的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穿越者在军中几乎都是带兵大将,如今绝大部分人都在海外各个殖民地驻守,不知不觉中留守本地的高级军官慢慢就变成了以归化籍人员为主了。 这些人的忠诚度和能力倒不是什么大问题,绝大多数归化籍高级军官在近年来的历次对外战争中积累了丰富的战斗经验,并且几乎都已经在海汉国内安家立业,算是扎下根了。而且在海汉这种常胜军中当差,起贰心的可能性非常小,几乎所有军官都明白自己是赶上了一个好时代,海汉国正值开疆拓土之际,他们只要卖力为国拼杀,日后不管是位列开国功臣,还是成为一方诸侯,都是可期的前景。 所以只要有什么开战的风吹草动,军官们的反应是相当积极的,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有什么畏战的情绪,因为大家都清楚自家的实力,只要开战几乎就是刷战绩和功勋的机会,执行作战任务基本就等同于累积战功了。只要是有上进心的武官,在这种时候自然都是人人争先。 不过陶东来还是希望能够有至少一名穿越者在本地指挥海军,应付可能会在近期到来的战事。海汉海军的将领当初便是以北美帮为主体组建,因为这帮人既懂航海,又懂军事,而穿越集团中能够通晓这两个领域的人选极为有限,所以王汤姆等人便顺理成章地成了海军的带兵大将。 但随着海汉版图在近几年的不断扩张,北美帮这几个人的驻地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目前王汤姆与摩根都远赴山东,常年在那边护卫北方航线,并伺机进攻辽东地区。石迪文坐镇浙江舟山,守护南北航线的重要中转点。而罗杰则是在南方千里之外马六甲海峡东端的星岛,守卫着连接印度洋与太平洋的海上咽喉航道。留在海南岛的就剩两人,一个是已经转作文职,专心经营医疗卫生事务的约翰逊,另一人便是昌化石碌工业区的主管乔志亚,虽说还兼任着当地武装的最高指挥官,但实际上已经脱离作战任务好几年了。 当然陶东来自己也可以出海指挥海军,他虽然比不了王汤姆等人专业,但至少基本的战术还是比较了解,该怎么对付十七世纪的海上武装船只也有成熟的套路可用。只是他如果去到海上指挥作战,那么就必须要有人坐镇三亚总揽全局才行,而这个人选大概只有国防部颜楚杰才最为合适。 “以国防部的名义发一封电报去儋州,让颜部长尽快完成当地的工作交接,赶回三亚。”陶东来看完密报之后,感觉此事大意不得,还是将颜楚杰尽快召回,至少也能多个人商量对策。至于儋州的军售事务,有施耐德和白克思在操持,倒也无需担心出什么问题。 在下达了这道命令之后,陶东来才向众人说明了召开紧急会议的原因所在。虽然临时接到通知的在座众人大多猜到可能是要有所动作,但却想不到竟然是有外敌打算攻击海南岛,而海汉居然是少有地处在了被动防守的一方。 正文 第1316章 陶东来的部署 在海汉统一海南岛之后这几年中,海汉军的作战任务几乎都是在海外进行,唯一一次在岛内的大规模军事行动就是平定石碌矿场暴乱了。在此期间都没有外敌入侵或袭击海南岛的状况发生,所以军官们听说这个消息之后都是稍稍有些惊讶。 不过也有部分资历较深的军官很快便想到了西班牙人为何会主动来招惹海汉,这多半是为了要报当初在台北地区被海汉军武装驱逐的一箭之仇。1633年年初海汉军在台北地区向西班牙临海据点淡水和鸡笼先后发动了攻势,抢占了这两处堡垒不说,还成功将其彻底逐出了台湾岛。当时西班牙吃了这个闷亏之后,并没有立刻采取军事报复,只是通过中间人向海汉转达了强烈的不满,要求海汉自动退出该地区,并赔偿西班牙的战争损失。当然这些要求都被海汉自动无视了,战争已经告一段落,谁还会在乎战败国的感受呢?有本事别打嘴仗,大家手底下见真章就是了。 海汉当时策划这个行动,就是吃准了西班牙在那样的环境下难以立即反攻台北,因为在前一年的年底,海汉已经跟荷兰东印度公司就台湾岛的权益瓜分达成了协议,西班牙如果要重返台北,不但要跟海汉军苦战一场,而且还得随时提防已经跟海汉穿一条裤子的老对手荷兰人伺机偷袭自己。想同时对付海汉和荷兰两支海上武装,即便是强如西班牙也得仔细掂量掂量。 这么一掂量就已经是两年时间过去,马尼拉当局也一直没有采取什么报复动作,似乎就此默认了海汉在南海地区一家独大的控制权。而之后海汉建立南海贸易联盟,葡萄牙、荷兰及域内国家纷纷加入,大有将海汉推举为地区领袖之势。马尼拉当局却仍然保持了沉默,不但没有作出任何表态,也没有派人参与会议,俨然是独立于海汉的外交圈之外。 而海汉对其戒备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将发展重心重新回到了北上南下的方向,也没有再去主动招惹西班牙人。两国虽然彻底断绝了外交往来,但马尼拉与大明之间的民间贸易一向比较繁荣,所以也还是有不少大明商人主动充当中间商,在海南岛与吕宋岛之间从事转口贸易,不但在马尼拉的市面上可以买到海汉出口的各种工业品,在三亚的市场上也同样可以看到来自西班牙美洲殖民地的出产。两国对于这样由中间商完成的转口贸易都故作不知,也没有刻意去封锁这种不太好定义性质,但利润却颇为丰厚的国际贸易。 当然在此期间西班牙人也没完全闲着,1634年年初在胜利港闹得沸沸扬扬的西班牙间谍案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那次因为一起看似意外的死亡事件牵出来的潜伏人员之多,也是给安全部门敲响了警钟,西班牙人看似没什么反应,但暗地里可能已经搜集了大量的相关情报,如果真让其找到什么漏洞,或许报复手段就会不期而至了。 间谍案之后,马尼拉当局继续保持了沉默,仿佛在胜利港被抓出来那批间谍与己无关似的,甚至都没有通过中间人向海汉提出赎回俘虏之类的要求。没想到时隔一年多之后,西班牙人似乎终于是做好了开战的准备,不声不响地开始集结舰队,看样子这次大概是要跟海汉清算一下前面的旧账了。不过或许西班牙人也没料到海汉在谍报方面的工作并没有处于下风,同样也是早就在马尼拉部署了情报人员长期潜伏,收集当地的军政信息。 关于这次送回情报的真实性不难作出判断,这个时代的大规模跨海作战涉及千人规模的作战补给,即便是强大的海权国家也必须要进行长期的准备。像马尼拉这种大型海港城市,人员和物资的集结都很难做到彻底的掩人耳目,有心人只要对特定人群和区域进行长期监视,就不难发现战争的征兆。再做一些有针对性的调查工作,就基本可以确认马尼拉当局想要采取军事手段对付的目标是谁了。 密报中指出,马尼拉当局近期秘密雇佣了一批曾经多次进出三亚,或是熟悉海南岛沿海地形的华人水手,极有可能是要让他们充当带路党的角色。这件事虽然没有在大众范围内传开,但在当地的华人圈子里却已经有许多人或多或少地听到了消息。不过西班牙人准备何时动手,当地的情报人员却并没有打探到确切的时间,只能通过物资筹备进度等一些碎片信息推断,西班牙的武装船队应该会在半个月之内就出发了。 陶东来介绍了大致情况之后,让人在会议室中挂出了南海地图。从马尼拉到三亚的直线航程超过七百海里,自东向西穿越了大半个南海,而且这片海域上没有什么大型岛礁可作为补给点,所以西班牙人要想攻击海南岛,就必须一气呵成直奔目标而来。以西班牙帆船的正常航速,如果天气晴好,大型舰队从马尼拉到三亚大约需要在海上航行一周左右,考虑到这种长途奔袭获取补给的困难性,可能后续还会有延迟几天出发的补给船队跟在后面,或许这也是西班牙人迟迟没有动手对海汉实施军事报复的主要原因之一。 如果以情报中的半月时间为限,再算上途中传送这个消息所花费的几天时间,那么最多还有五到七天时间,西班牙人的舰队就会从马尼拉出发了。当然也有可能在三亚这边收到密报的时候,西班牙舰队就已经驶离了马尼拉港,目前已在赶赴海南岛的航程途中了。留给海汉备战的时间,最短可能只有四五天,最长也不过十多天。 虽然时间紧迫,但有一点缓冲时间总好过被敌人偷袭打个措手不及。陶东来迅速就作出了部署,一是立刻通知海南岛各地沿海市县,集结驻军和民兵力量,加强近期的海岸巡防;二是三亚海军即日起将外海巡逻船只增加一倍,海上巡防范围由之前以三亚为中心三十海里半径,扩大到五十海里半径,同时派出轻型侦察船向东行进,对敌方舰队可能会使用的航线海域作更大范围的搜寻;三是三亚陆军部队进入备战状态,各处岸防炮台必须二十四小时都有足够的作战人员进行值守;四是严查近日到港船只和人员,以防对方提前派人潜入,在这个节骨眼上趁乱生事;五是各个后勤单位按战时标准,尽快做好作战物资筹备和医卫救治准备工作。 虽然陶东来最近这几年没有再在一线指挥作战,不过这些基本的防御措施倒还算驾轻就熟。至于是否需要公开告知民众,陶东来认为暂时还没有这个必要,如果民众知道家门口要开战有可能会导致群体性的恐慌,难保不会出现大规模逃难之类的乱子。此外陶东来也不认为西班牙人有希望踏上三亚的土地,如果对方的舰队能冲到港内实施登陆,那陶东来大概得认真反思一下自家军队的作战能力了。 陶东来一声令下之后,国防部的各部门立刻分头进行实施。他这边大致部署完之后,又赶回执委会的办公室,目前在三亚的各部门主要负责人在得到通知之后,都已经过来这里集结,等候陶东来的情况通报了。 “西班牙人要打上门了,虽然战略上我们可以轻视他们,但战术上还是要给予足够的重视。”陶东来风风火火地进了会议室坐下之后,先给这事定下了基调:“通知各位过来,也是希望大家能一起出谋划策,共渡危机。” “既然西班牙人都自动送上门了,那也别让他们白跑一趟,利用这个机会好好给他们上上课了。”刚才在国防部开会的时候,约翰逊没有怎么发言,不过现在这个会上都是穿越者内部人员,他就可以放开来说几句狠话了:“这次应战也别光考虑防御的问题,不如多想想怎么把西班牙人都留下来!上次在台湾就放了他们一码,看来得要给他们一点重创,这疗效才能再多管几年了。” “你可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说话能不能别这么狠毒?”何夕笑眯眯地接过了话头:“如果要打歼灭战,那大概在海上围剿还很难达成目的吧?要是放他们登陆,那也有可能会造成社会恐慌,我看还是以驱逐为主,尽可能快地结束战斗,不要给本地民众和外来客商造成太多心理压力。” “我同意何部长的说法。战争能够解决的只是表面问题,我国与西班牙之间的根本症结还是在于利益冲突,这很难通过局部战争来进行彻底的化解。”为何夕站台的是和平主义者顾凯,他是常年反对用军事手段解决问题,众人都已经习以为常,所以这个论调倒是没有引起什么太大的反应。 不过何夕倒是会做人,立刻给了他一份回报让他能把话接下去:“那顾部长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让我们参考参考?” 顾凯道:“我认为只要能够在战场上对西班牙人起到足够的威慑作用,就应该点到为止,这样后续在进行谈判的时候,双方也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进行沟通。要是一口气杀了成百上千的西班牙人,大家弄出个不死不休的局面,那之后还怎么停战?如果没有把握结束战争,那最好就不要轻易开启战端。” “你可能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在把西班牙人揍趴下之前,我们没有必要跟他们进行任何形式的停战谈判。”约翰逊虽然已经卸甲很长一段时间了,但这军人的暴脾气倒是还保留着,听到顾凯这话里透着一股妥协的气息,当下便直愣愣地怼了回去。 顾凯干咳一声道:“仗当然要打,但我的意思是作战的时候也要考虑能够以合理的方式结束战争……” “结束战争的最好方式就是将敌人彻底打败!”约翰逊没等他说完便再次反驳道:“你想过没有,如果西班牙人在这场战事中占据了上风,那么他们会愿意停下来跟我们谈判吗?大概你又会说到时候可以设法跟西班牙人沟通之类的话,但我想说的是,只有战胜对手,才能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其他的都是废话!” “停一停,停一停!”陶东来见这两人争执不下,赶紧出面中止了他们继续争论:“战争哲学方面的问题就不要深入探讨下去了,我们现在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以最小的代价化解掉这个危机,同时为我们自身争取到最大利益。你们俩先考虑考虑,不要急着发言了……宁崎,你怎么看?” 宁崎不动声色地应道:“其实我的看法比较趋同于何部长,既然对方打上门了,那肯定是要采取行动赶走敌人。但西班牙人是冲着三亚来的,三亚一乱,整个海汉都会乱,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维持三亚稳定的治安局面,不要影响到大局。” 三亚地区集中了海南岛上超过三成的人口,近五成的商业机构,以及大量的工业生产单位。整个海汉国的财富和人才有相当一部分都在这个地区,如果三亚因为战事而导致民间出现乱像,那么将会给海汉造成的损失是无法估量的。 何夕、顾凯和宁崎的忧虑程度各有不同,但大体方向上却是一致的,而且他们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海汉正式立国以来,本土从未被战火侵袭过,虽说海汉军一直在外面打胜仗,但国民对战争的承受能力有多高,这一时半会还真的很难有一个明确的判断。作为这个国家的统治阶级,在座这些人也得好好衡量一下,是冒着风险追求一场完美的大胜,还是求稳要一个阶段性的胜利即可。 正文 第1317章 大题小作 对于来犯的西班牙舰队是否拥有与自家军队一较高下的能力,众人的看法倒是出奇的一致,没有人怀疑驻守本土的部队可以击败自行送上门的西班牙武装,分歧点主要就在于西班牙舰队来袭的消息是否会对本地社会造成比较大的冲击和动荡。军方想要将战果最大化,尽可能做到全歼敌军,而文官们更希望将战争对海南岛造成的影响降低到最低程度——如果能做到不让本地民众察觉到发生了战争那就最好不过了。 当然那是不太可能出现的状况,就算海汉军战斗力强悍,要集结部队备战,也同样是会有诸多踪迹可循的。陶东来的命令已经分头部署下去,很快各处驻军都会鸡飞狗跳地忙碌起来,所有休假中的军事人员也必定会接到通知立刻销假回部队报到。全岛的部队都要开始集结待命,这么大的动作不可能没人察觉到,所以对民间造成的影响是必然的,只是看程度轻重差别而已。 陶东来苦笑道:“我觉得你们可能对目前形势的估计过于乐观了。虽然我们的实力的确比西班牙人强出不少,可各位不要忘了,在这次的交锋中,我们暂时是处于被动的位置。目前我们掌握的情报显示三亚是对方的首选目标,但这也并不表示西班牙人的攻击目标就限定在这个区域内,所以我才会下令让全岛边防部队都进入备战状态。我们现在考虑如何降低战争对社会安定局面的影响,我认为还是要先给民众打预防针,由官方发布消息,总比民间流言四起好得多。” 陶东来根本就没想过要对民间隐瞒此次海汉面临外敌入侵的形势,执委会在国内拥有着极高的威望,只要由执委会来主动披露战争的信息,那么隐藏在民间的宵小就不可能利用战事带起什么大的节奏来。而只要民间不乱,这场被提前预知的战斗也就不可能再让海汉出现什么重大损失了。 陶东来在穿越集团内部的威信还是相当高的,众人也大多习惯了重大问题由陶东来拍板作最终决定的传统。对于陶东来所给出的意见,与会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也没人出声对他提出质疑。 陶东来见状便继续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我建议宣传部尽快行动起来,告知国民近日在海南岛沿岸海域可能会有零星战事发生。至于原因嘛……就说是剿灭海盗好了,等打完仗再慢慢向民间放出真相。” 陶东来几句话,西班牙舰队就被划入了不入流的海盗的行列,这也是海汉才会有这底气,换作葡萄牙、荷兰这些欧洲老乡,他们肯定是不敢如此轻视西班牙帝国的武装舰队。特别是当初在台湾岛与西班牙人缠斗数年的荷兰人,两国为了争夺东北亚航线的控制权,在台湾及附近海域交手的次数可谓是相当的频繁。荷兰人吃了不少亏,对西班牙武装帆船也颇为忌惮,所以至今都没有踏足吕宋岛附近海域。 宁崎笑道:“老陶,你这锅倒是甩得挺快的,三两句话就把事情丢给我了?” 陶东来正色道:“这怎么能叫甩锅呢?这是组织对你的新任,宣传部是执委会的喉舌,此时不用,更待何时?这边忙完了你赶紧回去开个会,把工作布置一下。对了,你记得把于小宝也通知到,让他在青年团这边也发动一下。” 大的基调定下之后,应对处理的方案也就很快出炉了。除了陶东来先前对各地驻军下达的命令之外,宣传部、民政部、交通部等多个部门也都将配合战事需要,在各个领域开始实施各自的准备工作。 在密报送进胜利堡两个小时之后,于小宝也得到了来自执委会的通知,要求青年团配合宣传部工作,尽快将军方近期会在海南岛附近海域清剿海盗的消息通知到各个单位。 海盗?于小宝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明显是有些懵了,海盗这玩意儿在近几年已经从海南岛周边海域彻底销声匿迹了。而且海汉军“凶名”在外,即便是活跃于南海和巴拉望岛以东苏禄海海域的零星海盗,也绝不会冒着风险来海汉统治的地盘打劫。 对海盗们来说,虽然海汉国有大量的财富,但相比之下还是自己的性命更重要。想当年叱咤福广沿海的十八芝人马多达数万,船只上千,不是也一样被海汉人剿得干干净净。当时一些逃往南海地区的十八芝人员,也将海汉军的凶悍传播到了所到之处,让没跟海汉打过交道的海盗团伙都将其视作了不可招惹的恶魔。因此近几年海南岛都没有再遭受过海盗侵袭,倒是国防部往往会打着剿匪的名义在外采取军事手段来处理一些麻烦。 太平盛世,哪来不开眼的海盗居然要踩上门了?于小宝对于这个命令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怀疑这消息是不是有误,南海连有胆跟海汉公开作对的国家都不多见了,怎么还会有海盗这种私人武装巴巴地赶来海南岛送死? 于小宝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对,当下便给宁崎打了个电话询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宁崎因为保密的原因倒也没有细说其中缘由,只给于小宝提了一句“这个宣传是配合军方行动的需要”。 于小宝放下电话听筒又自行琢磨了一阵,才大致猜到了几分真相。军方或许是要对付某个不宜为民众所知的特殊目标,所以才需要用剿灭海盗为名,对民间发布战事预警。不过于小宝可没把事情联想到千里之外的马尼拉去,他只是下意识地认为军方需要宣传手段来为作战任务做掩护而已。 既然是执委会布置下来的任务,而且有时间上的明确要求,于小宝自是不敢怠慢,赶紧召集手下分配工作。青年团的权限和影响力虽大,但这个部门的全职工作人员其实并不多,于小宝忙完这摊子事情,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刚刚招募回来的宣传能手刘尚可以派上用场,当即又叫人给培训中心那边送个消息过去,让刘尚赶紧回来报到。 刘尚从胜利堡出来,回住处取了行李,然后去到培训中心办理了入住手续,刚弄完这些事到宿舍里歇下来没多会儿,于小宝的通知便跟着到了。刘尚也是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入职培训到底还能不能完成了?两次进培训中心,两次都是没等到开课就被抓了壮丁,而且这次相比前次更快,甚至连一顿饭都还没混上,就又被于小宝征召了。 虽然有些感慨,但该接的差事还是得接,这也不是他刘尚能推辞得了的。当下只能又提了行李,再去办了一次离学手续。 当天晚些时候,三亚市面上便开始有了消息,官方称近期发现有身份不明的武装船只在附近海域活动,军方认为这有可能是某支游弋在附近的海盗船队,正伺机对进出海南岛各处港口的商船下手。所以为了保障往来海南岛的各国船只安全,军方将在近期展开大规模的海上剿匪行动,期间也会加强对进出港船只和人员的排查,以保障社会安定。 这种说法不见得每个人都会信,但绝大多数民众对于由官方发布的信息还是比较信任的。海汉军一向逢战必胜,而且过去在对付海盗的战斗中也从无败绩,所以在听说是官方要出兵打击海盗,民众的反应都很安定,几乎没人会担心海汉海军是否能够战胜海盗这种假设命题,唯一有悬念的不过是海军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完成这样的任务。 当然也有一些人对此感到忧心忡忡,对于近期需要进出港的商船来说,官方发布的消息无疑会大大增加航行的风险。本来很多商人选择三亚这个贸易港的原因之一就是这样的安全性比较好,但如果连三亚附近都有海盗在活动了,那整个南海可以说都没有什么称得上安全的港口了。 消息一出,胜利港和三亚港的港务中心便被蜂拥而至的商人们踩破了门槛,大家都很关心海盗出现的具体海域,以及这次行动军方是否会封锁进出港,而往来于三亚等港口的外地和外国船只又能否得到安全保障。 好在港务部门对于商人们的反应倒也有所准备了,旋即便宣布了一些新的安保措施,一是建议近期在海南岛各处港口往来的船只购买海汉官方推出的“航海安全保险”,以规避可能遭受的财产损失;二是建议商船结伴而行,达到十艘以上的船队规模,还可以成本价聘请海汉战船进行护航;三是配合港务安排,临时调整航线,尽量避开海南岛以东的航行路线。 消息很快也传到了葡萄牙和荷兰住三亚的使节耳中,这些人很清楚目前的南海治安状况,他们可比普通民众的嗅觉灵敏多了,第一时间就判断剿灭海盗只是海汉军方的托辞,集结部队必定是另有所图。虽然他们各自都与海汉签署有和平协议,但这些殖民主义者也明白和平的主动权并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海汉人认为有必要,他们随时都可以撕毁协议开启战端,争抢自己在大明东南海域控制的殖民地——葡萄牙占领的澳门,荷兰占领的大员港,这些地方可都是在海汉舰队的射程之内。 两国使馆不约而同地派人造访胜利堡,希望海汉执委会和国防部就这目的可疑的军事行动安排作出一个明确的解释。不过他们并没有得到更详细的说明,海汉官方的答复就是请他们稍安勿躁,等待进一步消息就好。 这要能好才是见鬼了,两国使节没能得到确切的答案,心头不祥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荷兰人指望海汉或许是要对距离海南岛更近的澳门动手,而葡萄牙人就只能指望南海中真有海汉人所声称的那支海盗船队了。当然他们也根本就没有想到,一直沉默没有发声过的西班牙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搞事,而海汉的一切反应都是因此产生,其实和他们没有直接的关系,纯粹只是自己加戏太多而已。 海汉高层当下也顾不上这些忧心忡忡的戏精,调集兵力迎击西班牙舰队才是目前的重中之重。虽然所有人都确信自家海军能够战胜西班牙人,但战术上还是必须要给予足够的重视。前几天刚在儋州解散的那支蒸汽舰队,被要求立刻赶到三亚进行集结,陶东来确信有这支强大舰队拱卫之下的三亚,绝不可能还有敌人能从海上打进来。 甚至连那艘在军演中一战成名的铁甲试验舰“勇士”号,也在国防部的召唤之列。那艘船上装备的武器、蒸汽机、铁甲和钢龙骨等等,都是代表了目前海汉工业制造的最高水准,可以说是真正超越时代的大杀器,即便投放到实战中也问题不大。只不过这艘船的造价和运行费用都十分可观,建造周期也长,短时间内是没法对其实现量产,只能是作为原型舰来积累经验,培训操作人员。用这艘船去打仗,其实多少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意思,不过执委会强烈要求国防部必须做到万无一失,那也就只好把这个砝码也加到天平上了。 当然了,国防部不得不为此追加了一笔临时军费,以确保“勇士”号的物资和弹药能有充足的供应。这艘船出海作战不但需要至少两至三艘补给船随行,而且还得再派两艘战船作为护航之用,以避免“勇士”号在前出作战期间,随行的补给船被敌方给抄了底。这样一来,这艘船的出战费用差不多就相当于小半支舰队了。 不过最终执委会的高官们还是捂着眼睛签署了军费申请,军费再贵,这仗还是要打的,大不了打完之后再设法找西班牙索要赔款来充填这笔帐了。 正文 第1318章 全力备战 在海汉过去历次发动的对外战争中,军费开支一直都是文武两派争论的焦点之一。海汉军的战术基本都是围绕着枪炮武器和海上机动来制定,这也就决定了作战的开销非常惊人,战时一个陆军营级单位每天的最低消耗就达数万元,而需要动用战舰的海军消耗还在陆军之上。俗话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战争的收益虽大,但开支也是相当惊人的,海汉高层对此的考量就是尽可能不要做亏本生意,这战时的军费开支得设法要从其他方面的收益弥补回来才行。 海汉在战后向战败方索赔的做法也并不新鲜了,包括葡萄牙和荷兰在内,都曾是海汉这个套路的受害者。而同样以财大气粗闻名于世的西班牙帝国,那自然更不能轻易放过了,宁崎甚至建议陶东来尽快将施耐德也从儋州召回,让他快一点拟定出战争赔偿的款项要求,以便能赶上在战争结束后的第一时间就对西班牙人施压。 当然这也其实只是个玩笑话,对于这场战争的胜负,海汉这边的确是有比较大的把握,但战事会持续多久,将波及到哪些地区,其实大家心里都是没数的,暂时还谈不上战后谈判的索赔内容。西班牙人憋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对海汉实施报复手段,想必也是经过了长期的策划,到时候双方交战,对手也未必会是理想状况下的一击即溃。如果西班牙舰队转移目标奔袭海南岛沿岸其他地区,海汉军就未必能在防御上做到滴水不漏了。 不得不说在穿越集团有意识的经营之下,海汉的备战效率的确是相当不错,在胜利堡向各地发出电报的当天,全岛的地方官府和相关部门便分头开始进行战争动员。 海汉的战争动员都是有预案的,每个部门,每个职位的官员具体负责哪些工作也都有提前做好的分工。战争动员分为三级,一是局部小规模战争,如海汉历年来在海外发动的战争几乎都在此列,这种战争对海汉本土影响不大,参战部队的规模都在千人级别,所需动员的也是以各种作战物资为主。 第二级是大规模战争,到目前为止,大概也只有穿越初期出兵安南那段时期,对当时的海汉而言算得上是大规模战争,虽然投入的兵力十分有限,但那时候海汉军方可是把有限的家当都赌进去了。当时海汉控制区内所有的制造业都优先供应战争所需,并且大量征召了民间青壮作为后备,要说是举国动员也不为过了。 而第三级则是决定国运的重大战争,如果真发生了这样的状况,那需要动员的可能就不仅仅是海南岛上的驻军了,执委会甚至会召回驻扎在海外各地的部队,同时征召所有适龄国民,甚至还会向盟国发出协防求助。要是形势恶化到一定程度,穿越集团或许还得面临离开海南岛另寻落脚地的窘境。当然了,这种假设的情境只是制定预案所需,截止目前南海地区似乎并没有能让海汉面临灭国危险的对手存在,而且随着海汉的日渐壮大,出现这种极端状况的可能性也在变得越来越小。 这次的战争动员也仅仅只是停留在第一级的水准,千人规模的外国武装入侵还不至于让强大的海汉国乱了阵脚,绝大部分地区的动员主要是针对驻军和在编民兵,以加强地方防御为目的。只有少数海军部队接到了国防部的调令,要赶回三亚拱卫首都。 而海汉的作战物资有绝大部分都是产自三亚,又是在家门口打仗,倒也不用太过于担心物资供应的问题。不过各兵工部门都已经不声不响地取消了所有人员的休假安排,即日起开足马力生产枪炮弹药等作战物资。如果有必要的话,三亚除了现有的驻军之外,还可以随时武装起大约三千余人的预备役民兵部队参与作战,可以说底气还是相当足的。 以战争动员能力而论,海汉早就超过了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国家,唯一比较明显的短板大概就是武装部队的规模比较有限,跟真正的大国相比确实兵力会显得较为单薄。这一是因为海汉目前的控制区和人口总量所限,能够招募入伍的适龄人员就那么多,所能维持的常备军规模自然也就那样了。二来海汉军的训练、日常运转、作战费用都非常高,即便国家有钱,但也着实养不起规模太大的军队。 两天后,执委会的高层人员全部都回到了胜利堡,众人再次开会讨论了目前的备战状况。 海军已经在接到消息的第二天就派出了两支侦察船队,向东前出至南海腹地,希望能够在半道上就发现西班牙舰队的踪迹。不过这七百多海里的航程中,西班牙舰队显然不可能沿着一条直线驶往三亚,在当前这种科技条件下,指望在茫茫大海中发现对方舰队几乎无异于大海捞针,哪怕是知道对方的大致航向也并没有太大的用处,只能试试运气了。 穿越者们当年带来这里的船上倒是还有几部雷达,不过执委会认为没有必要为此就大动干戈,那还得由穿越者亲自出海操作,何况这些民用雷达对于木制帆船的搜寻效果也并不见得有多好。倒不如就让侦察船队出海碰碰运气,如果有所发现,只需用船载电台发回简单的示警消息就行了。 而海军的铁甲舰队正从各地分头向三亚集结当中,预计三到四天内可以完成集结,加上本地驻守的海军舰队,这就几乎是有两支齐装满编的舰队同时守卫三亚了,届时三亚的安全程度甚至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高的时期。如果西班牙人真是以三亚为首要进攻目标,那到时候可就是一脚踢到铁板上了。海汉军方的部署不说万无一失,起码也是层层设防,不会给敌人留下什么明显的可趁之机了。 民间的备战工作也在多个部门的配合之下稳步推进当中,这其中起到主导作用的,自然便是担当官府喉舌的宣传部了。在有计划有步骤地对民间放出消息后,目前民众的情绪倒还比较稳定,国民对于海汉军的战斗力有着很高的信赖度,认为海盗武装也不足以威胁到三亚的海防。 相对情绪比较紧张的大多是外国人员,他们或是有航运生意会面临海盗袭击的风险,或是怀疑海汉此举是另有图谋。不过总的说来,即便是外国人员,也并不怀疑海汉军的战斗力足以摆平传闻中准备在附近海域搞事的黑道武装,几乎没人担心三亚会出现安全问题。 海汉高层早先所担心的民众情绪不稳,甚至是社会动荡,目前看来并没有出现,这其中功劳最大的,自然也是宣传部门。宁崎这边已经将宣传部所属的人手都派了出去,力求用官方力量来引导民间舆论,目前看来效果还算比较理想,至少支持军方采取行动的舆论还是占据了明显多数。 物资方面的准备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当中,海军作战所需的物资目前已经陆续到位,预计明天就可以开始装船,然后两支舰队轮流在三亚附近海域进行巡逻,尽可能拒敌于国门之外,不让战火蔓延到三亚。 “万事具备,只等西班牙人送上门了。”陶东来听完各部门的汇报之后,对于目前的备战工作也比较满意。现在颜楚杰已经赶回来,接下来他就要和约翰逊各自指挥一支舰队出海应战西班牙舰队,把三亚岸防事务交给颜楚杰接手。 随着海汉控制范围的日渐扩大,已经很难有势力直接威胁到海汉本土,而军方的将领们大多在海外开疆拓土,留守海南岛的高级将领极为有限,也正因为如此,陶东来才总算又捞到了一次带兵打仗的机会。 陶东来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亲自率军出征了,这次难得的机会也是让他颇感兴奋,前两天就把自己的装备家当全部翻了出来。尽管在海上指挥舰队作战不太可能会用到单兵装备,但穿上军服背上钢枪,他才感觉自己能够更好地将融入到指挥官的角色之中。毕竟平时都是坐在办公室里处理各种政务,与战场上的气氛简直是天差地别,不设法给自己多一些心理暗示,他都有些担心自己上阵之后没法进入到良好的状态中。 而此时在距离三亚大约四百海里的海面上,那支并不清楚自己已经被对手觉察到行迹的西班牙舰队正按照既定的航线向西航行。正如海汉所掌握到的情报那样,西班牙舰队的目标的确是海汉国本土以三亚为首的港口城市,而西班牙人这么做的原因,有一大半也的确是为了报复当年在台湾岛的一箭之仇。 两年前海汉攻打西班牙掌控之下的台北地区,西班牙人准备不及,被海汉军逐出当地。海汉抢占台北之后,西班牙已经失去了东北航线的中转港,而竞争对手荷兰人却得以保住了他们在台湾岛的据点。由于海汉的介入,西班牙在与荷兰的竞争当中莫名其妙就输了一阵。 吃了这记闷亏之后,菲律宾总督阿拉贡内斯就开始策划对海汉实施报复了。但根据台北逃回去的官员所说,海汉的战船火力还在自家之上,而且军队训练有素,特别是炮兵部队,绝非过去在远东地区遭遇过的军队能相提并论。阿拉贡内斯一开始有点怀疑这是他们为了推卸责任的托辞,但后来经过多方了解之后,得知葡萄牙和荷兰也在与海汉军交手之后就没了脾气,这才意识到南海冒出了一个实力颇强的竞争对手。不过好在海汉似乎根本就没有向菲律宾群岛扩张地盘的意图,在占领台北后就径直沿着大明海岸线继续往北去了,这也让阿拉贡内斯稍稍松了一口气。 当然这个仇肯定是要报的,西班牙帝国不可能容忍有人在自己脸上踩完一脚之后还能施施然地走开,何况这个该死的家伙还是自家在远东地区的直接竞争对手。 阿拉贡内斯在大致了解海汉状况后没有冒然行事,而是听从了智囊们的建议,先派出间谍人员到海汉境内潜伏,打探更多的军政情报,以此来寻找海汉在防御方面的短板。但这个计划实施不久之后,马尼拉当局在三亚苦心布下的间谍网就因为一起意外事件而被连根拔起,导致情报部门元气大伤,阿拉贡内斯也不得不再次推迟了报复行动的实施时间,以便让情报部门重新物色人手,再次在三亚构建情报网。 等西班牙人在海南岛设立的情报网重新开始运转,时间已经来到了今年。从美洲地区跨海而来的大帆船船队抵达马尼拉之后,阿拉贡内斯便决定使用这批武装帆船对海汉实施打击。因为这些大帆船需要借助洋流返回美洲殖民地,再次来到马尼拉就得等到下一年了,而他已经没有耐心再继续多等一年了。 阿拉贡内斯不打算再在台北这种地方与海汉展开拉锯战,所以他在制定报复计划时的第一目标就是海汉国都三亚。根据所掌握到的情报,三亚是整个南海最为繁荣的商业港口之一,而且统治海汉国的极少数纯血海汉人几乎全都是在三亚定居。阿拉贡内斯认为如果能够一举突破防线占领这个城市,将海汉的统治机关和高层官员一网打尽,那么很可能有机会让这个新成立不到两年的新兴国家立刻土崩瓦解。届时别说台北据点,顺势吞了海南岛或许也并非妄想。而且海汉极为富有,如果打下三亚,光是劫掠该地区的收益就多到难以想象,阿拉贡内斯对于这样的诱惑根本抵抗不住。 直捣黄龙,占领海汉国的心脏,这大致便是阿拉贡内斯制定的报复计划了。不过要将这个纸上谈兵的计划变成现实,他仍然面临着诸多困难。 正文 第1319章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平心而论,阿拉贡内斯将三亚作为这波攻击的首要目标是没错的,如果马尼拉想跟海汉展开全面战争,那无疑将会是自讨苦吃。就算西班牙帝国在全球范围内堪称海上强国,但如果归结到南海这个区域内,马尼拉的殖民政府在军事方面的实力还是不如新近崛起的海汉国,真拉开架势大打一场,马尼拉当局可能连五成的信心都没有。 何况海汉前年年底还拉了一大帮国家在南海搞了个挂着贸易联盟名头的准军事同盟,成员国当中的安南占城之流也就罢了,但葡萄牙和荷兰却是马尼拉当局十分忌惮的对手。虽说葡萄牙目前在名义上还是西班牙的属国,不过葡萄牙人在海外可不会把西班牙当作宗主国来对待,如果有机会落井下石,阿拉贡内斯毫不怀疑葡萄牙人会对自己这边下狠手,这中间可不会存在两国情谊之说。 而荷兰人就更不用说了,如果让那帮红毛鬼知道西班牙要跟海汉开战,那他们很可能会自掏腰包参与进来,帮助海汉对抗西班牙。马尼拉当局虽然不怵荷兰东印度公司,但也并不希望让其成为海汉的助力。 跨海作战对于后勤补给的要求极高,西班牙舰队在这方面并没有太大的优势可言。反倒是坐镇主场的海汉,一旦稳住了战局,就可以依托海南岛来与西班牙舰队进行周旋了。到时候基地远在千里之外的西班牙舰队即便在初期取得一些优势,也很难在海南岛这边跟海汉军长期作战。要是因为补给问题就灰溜溜地撤回马尼拉,那还不如干脆就不要去这一趟了。 阿拉贡内斯并不想留给自己的西方竞争对手们任何可趁之机,他的战术设计是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就直接捣毁海汉的中枢,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避免陷入持久战。但执行这个战术的实际难度可没有他自己脑补一下这么容易,海汉首都三亚作为国家中心,南海最繁荣的贸易港之一,其防御手段也是相当齐备的,西班牙舰队想要攻入三亚城区,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达成的目标。 前两年陆陆续续通过情报人员传回马尼拉的信息,阿拉贡内斯和军方将领也都大致清楚了海汉在三亚两处主要港口部署的防御措施,让舰队顶着岸防炮和海汉海军的火力往港口冲,的确是有些冒险。但如果西班牙舰队不进港口,那能给海汉造成的实质性破坏也将会比较有限,无法完全实现作战意图。在制定具体战术的过程中,这个矛盾也就成为了困扰马尼拉当局的最大问题。 但阿拉贡内斯决心已下,这场仗必定要打,而且作战目标必须明确,不能千里迢迢去三亚只是逛一圈展示一下肌肉就回来。要嘛摧毁三亚,要嘛歼灭当地的海汉海军主力,二者总得实现其一才行。当然如果后者能够实现的话,那么多半也可以顺理成章就把三亚拿下了。 阿拉贡内斯将这个任务交给了自己最为信赖的两名军官,一位是马尼拉武装舰队的指挥官胡安·路易斯,另一位则是美洲大帆船舰队的指挥官若昂·平托。这两人在各自所服役的地区都曾立下过赫赫战功,不止一次受到过来自国内皇室的嘉奖。 当然了,他们的主要对手自然不是海汉军这样的强者,而是殖民地区的原住民,那些仍然停留在刀耕火种、捕猎摘果原始时代的土著。此外还有来自欧洲的殖民者同行,也是西班牙武装帆船的主要作战目标,硬仗多多少少也还是打过一些的。 两支船队加在一起,差不多能凑出大概四十来艘作战船只,另外再加上近二十艘运送武装人员和物资的综合补给船,可以说得上是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了。其中隶属于美洲舰队的船只中,有多达八艘排水量在五百吨以上的大船,每艘船上都装备了超过二十门火炮,这也是被阿拉贡内斯寄予厚望的一支武装力量。 海汉舰队的名气虽大,不过根据阿拉贡内斯所掌握的信息,其舰队规模一般只有十多艘战舰,而且吨位在千吨级以上的战舰,往往一支舰队里也就只有一两艘而已。虽然据说海汉战舰舰载炮火凶猛,但阿拉贡内斯和两名舰队指挥官都认为这其中是有夸大其词的部分,而且就算凶猛,应当也抵不过西班牙舰队的武装力量,毕竟不管是总吨位还是船只数目,西班牙一方似乎都是明显占优。 从阿拉贡内斯敲定行动方案,到两支舰队完成准备和集结之后出发,期间只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这在西班牙舰队的战史中已经算是非常快速的反应了。不过这样的备战效率也是因为阿拉贡内斯很清楚舰队的动向难以瞒过所有人,而马尼拉也并非一片净土,要说这个华人比例可观的城市里没有海汉人的探子耳目,他也是绝对不信的。一旦对方的探子察觉到马尼拉湾停靠的西班牙舰队有所动作,必然会设法将消息送回海南岛,而官方并没有什么有效的方法制止这样的手段,除非是提前一个月就彻底封锁海港不允许船只进出,但这显然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如果不缩短备战时间,那就等于是将自己的行动计划提前暴露出去了。 即便如此,阿拉贡内斯其实也还是有点担心己方的动向会不会被海汉人提前察觉到,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走漏了风声,那也只能指望自家舰队的行动速度够快,可以赶在海汉人作出反应之前就攻到他们家门口。 路易斯和平托两名指挥官自然也知道争分夺秒的重要性,因此在某个凌晨不声不响地从马尼拉湾出发之后,舰队一路上都是全速行进,径直向西驶往目标地区。航程中所争取到的一点点时间,说不定就可以在战场上转化为胜势。 这支近六十艘帆船组成的大型舰队出征海南岛,可谓是西班牙近年来在远东地区采取的最大规模军事行动。阿拉贡内斯指望用这次行动挽救西班牙在远东地区江河日下的处境,而两名指挥官也对此次行动寄予了厚望,如果他们能够顺利打败海汉军,攻击三亚港城,那么这份功绩足以让他们得到皇室的表彰,甚至很有可能因此而获得爵位荣誉——阿拉贡内斯已经向他们保证过,胜利之后一定会动用自己所有的国内关系,为他们向皇室请功。 依靠军功跨入贵族行列,这对两名指挥官来说都是莫大的荣誉。哪怕就是为了这个奖励,他们也得拼上命去试一试。海汉军虽然在传说中悍不可敌,但这可是堂堂西班牙舰队,可以跨越大洋大洲,为西班牙帝国在海外开拓殖民地的海上精锐武装!没有实打实的过招之前,两名指挥官并不认为自己的胜算太小,如果能击败海汉,那可就真的是一战成名了。 不过由于舰队中的船只航速不一,虽然说是全速前进,但其实也只是按照那些航速较慢的补给船和运兵船的“全速”而已,每天的航行里程只有一百三四十海里左右。两名指挥官虽然心头着急,但也不敢下令抛下辎重部队,只能让风帆战舰放慢速度,以保持舰队的整体性。 在从马尼拉出发的第五天拂晓时分,桅杆上的瞭望兵传来了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附近的海面上出现了数条制式统一的轻型帆船,以三四海里的间隔向东齐头并进。仅从其阵形来推测,就不难判断出这些船只似乎是在海面上搜寻什么目标。虽然这些轻型帆船上没有悬挂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旗帜,但已经有熟悉海汉的水手认出了这种帆船应该是由海汉所建造,其独特的风帆造型让人一眼就可识别出它的所属。 率领大帆船走在前面的美洲舰队指挥官平托率先得到了消息,他在听说来者是海汉帆船之后,便察觉到了不妙。他可不会将这种海上偶遇视作是巧合,即便真是,他也绝不能放这些海汉籍的帆船安然离开,以免暴露了舰队的行迹,也正好可以用来练练兵,让手下人为即将到来的海战热热身。 平托立刻便下达了作战命令,要求舰队对海上出现的几艘轻型帆船进行围剿。旗舰上打出信号旗之后,几艘打头的帆船立刻调整航向,朝着西边的几艘轻型帆船迎了过去。 但这几艘身份不明的轻型帆船显然对西班牙舰队充满了警惕,这边刚刚调整完航向,对面几艘轻型帆船立刻转头折向北方,明显是已经察觉到了西班牙这边的意图。 既然如此,平托也就没有别的选择了,立刻下令追击。不过西班牙船员们很快就发现,他们引以为傲的大帆船居然在航速方面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优势,全速前进之下似乎没有缩短与目标之间的距离。而且这几艘轻型帆船的操控显然更为灵活,在向北逃窜的过程中还在不断地变换航向,如同放风筝一般领着西班牙大帆船在海上疾驰。 舰队追击了大半个小时,还是仍无任何能够捕获对手的迹象,而且看对方不断转换航向的操作手法,明显是还留有余力,故意在海上领着他们兜风了。平托不得不宣布放弃追击,在这么追下去只怕追个一两百海里也未必能抓住这几艘油滑得像鱼一样的轻型帆船。传说海汉帆船在海上的机动性能极好,平托今天也算是见识到真家伙了,这几艘轻型帆船的绝对航速显然要比自家的帆船更快一些,就这么在屁股后面跟着撵是很难抓住它们的。 平托果断放弃追击,指挥舰队重新回到正确的航线上,同时向随后赶来的马尼拉舰队打出旗号消息,解释了刚才所发生的状况。虽然这个小插曲让平托略感脸上无光,但当下还是突袭三亚的任务比较重要,不能在途中为了这些该死的苍蝇浪费太多时间。 但不久之后,不光是平托,就连马尼拉舰队的船员也发现了事情没那么简单,先前被他们追逐过的几艘轻型帆船又从远处折了回来,在五六海里的距离上与西班牙舰队平行向西而行。很显然这几艘船已经放弃了原本的航向,是安心要在近处监视西班牙舰队的动向了。 平托再次分出几艘船去驱逐它们,但这几艘轻型帆船只是稍稍将距离拉远了一些,却并没有放弃对西班牙舰队的跟踪监控。如此这般反复几次之后,平托也只能放弃了将它们彻底逐出视野的打算。 在这种场景持续了数个小时之后,那几艘船还是如附骨之疽一般紧跟不舍,两名西班牙指挥官的心中都生出了不详的预兆。这几艘疑似海汉所属的帆船如此大胆,只怕不会是什么民间船只了,它们甚至都没有急于赶回海南岛去通风报信,就这么不紧不慢在几海里之外的地方一路随行,肯定没有安什么好心。只是看这几艘船的大小吨位,也不可能上前来挑战西班牙舰队,它们到底目的何在? 马尼拉舰队的指挥官路易斯忽然想起了一个关于海汉的传闻,据说海汉人掌握了一种类似于魔法或巫术的独门技能,可以相隔数百里甚至上千里即时传递信息,海汉人正是使用了这种技能,与海外的殖民地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同时也会将其运用到战场的指挥上,让指挥官可以自如调动视野范围之外的部队。 这个传闻的真实性当然有待考证,但如果海汉人能在海上使用这种技能,那他们大概已经把自家舰队的踪迹设法传回了大本营。这种假设一旦成立,那后果可谓相当恐怖,自己现在所赶往的目的地,很有可能便是海汉人已经布置好的海上坟场。路易斯想到这种可怕的后果,赶紧命人向平托所在的旗舰发出信号,要求他先暂停前进,设法会面商议一下接下来的行动。 正文 第1320章 跟踪与摆脱 平托这这边收到另一艘旗舰打出的信号之后,其实也料想到路易斯的急切可能是与远处海面上这几艘身份和目的都不明确的帆船有关。如果以他的脾气,那当然是将这几艘小帆船赶尽杀绝为上,但可惜的是刚才所做的尝试已经证明了这种想法有点不切实际,这些小帆船的航速快得惊人,不是那么容易能逮到的目标。 “或许是路易斯想到了某种可以除掉这些麻烦的办法?”平托下意识地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当下在海上传递信息只能通过旗语或信号弹等相对比较简单的方式,所能传递的信息量极为有限,两位指挥官想要磋商战术,还真得设法到一条船上会面才行。只是这样一来,舰队不免就得暂时停下来,以便让其中一名指挥官乘坐小艇去到另一艘旗舰上。 平托倒是不敢大意,先调动船只在舰队外围部署了防御手段,这才下令减速停航,然后旗舰“瓦伦丁”号放下小艇,平托顺着船舷的挂梯爬下去,由水手们划动小艇载着他前往马尼拉舰队的旗舰“圣迭戈”号。 西班牙舰队停下来商量对策的时候,远处的那几艘海汉帆船也慢慢降低航速,在远处的海面上游弋,并没有彻底离开西班牙舰队的视野。这就更加明显地暴露出了其企图不善,还好这几条船一看就没什么武器装备,也不用担心它们能直接威胁到舰队的安全。不过平托倒是希望这几艘船能不知好歹地冲过来,只要被自家的帆船贴近,不信用火炮还解决不了它们。 但平托的希望并没有变成现实,这几艘船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与西班牙舰队的距离,丝毫没有接近的意图。平托也料想不到这海汉帆船上装备有望远镜这种侦察利器,不需要靠得太近也一样能够观察到西班牙舰队的细节。 平托上到“圣迭戈”号之后,路易斯立刻简明扼要地将自己所知的情况和猜测告知了他。平托听完之后也是两眼瞪得老大,因为他实在很难想象出路易斯所形容的这种魔法般的技能究竟是如何实现的。 “路易斯,如果总督大人听到你这些荒谬的言论,我想他大概会很生气。”平托连连摇头道:“你说的只是毫无根据的臆想,并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实海汉人真的掌握了这种……技术。我们现在应该设法摧毁眼前这几只讨厌的苍蝇,而不是在这里观望它们在海上撒欢!” 路易斯黑着脸道:“平托船长,我刚才告诉你的情况可不是什么臆想,这是我们的人用性命换回来的情报!而且总督大人也知道这事,只是他不能宣之于口,以免影响到军队的士气!” 平托半信半疑道:“你的意思是,总督大人知道这事,故意瞒着不说?” “这是为了大局!”路易斯也没有否认平托的说法,不过立刻便转开了话题:“我们的行踪不能暴露在海汉的监视之下,必须要想办法让它们消失……或者,我们主动消失。” “我们主动消失?”平托眉头稍稍一皱,但旋即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你是说趁着夜色摆脱它们?” 路易斯点了点头应道:“除此之外可能也没什么其他的好办法了。” 此时天色将暗,入夜之后的海上的确是摆脱跟踪的好时机,但能不能成事可就不好说了。这意味着整个舰队都要实施灯火管制,而这样做的后果便是舰队很容易在黑夜中失散航向。此外如果天色晴好,其实夜间的海上依然能在较近的距离上分辨出船的轮廓,如果对方将跟踪距离拉近,那就算实施了灯火管制也未必能彻底隐匿行踪。但现在西班牙舰队拿跟踪者毫无办法,也只能尝试在夜间摆脱纠缠。不管能不能成,总得勉力一试才行。 平托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回到了自己的“瓦伦丁”号,尽管他仍然不太相信海汉有什么隔空传递消息的先进技术,但路易斯口口声声说这是有可靠的情报来源,他也只能姑且先相信了。而且路易斯说总督为了稳定军心而故意隐瞒了这种事情,听起来可信度也挺高的,似乎不像是路易斯编造出来的情节。 西班牙舰队继续前行,而那几艘帆船也并没有停止跟踪,依然不依不饶地在远处伴随着舰队一直向西行进。而西班牙舰队各艘船上则是在紧张地进行准备工作,待天黑之后就要缩短各船之间的航行距离,在海上摸黑前行了。这可是一个没有半点水分的技术活,也只有拥有大量经验丰富水手的西班牙舰队才敢于冒险采用。 当各船之间的距离缩短之后,船员就完全依靠肉眼辨识前方的船只轮廓,跟随其后在黑夜中航行。而距离舰队较远的那几艘海汉帆船,极有可能就会因为视野受限而失去目标了。 这样的操作方式对于船员的技术要求较高,否则黑夜中一旦失控,船与船之间发生碰撞事故,那就得不偿失了。两名西班牙指挥官对于自己的下属都有着充分的信任,才会选择了这种风险略大的行动方案。如果这样都还不能摆脱对手的纠缠,那路易斯也想不出什么更有效的办法了。 不得不说路易斯的策略的确很有针对性,跟在西班牙舰队侧后方的这几艘海汉轻型侦察船的确不敢在黑夜中靠得太近。这种高速帆船如果要抵近跟踪,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撞进了西班牙舰队的阵形里。而这排水量不过十多吨的轻型帆船要是不小心撞上了西班牙大帆船,那分分钟就是散架或倾覆的下场。船上的水手们虽然并不惧怕西班牙人,但也不能以自身作为筹码去赌这种把握不大赌局,何况他们的主要任务其实已经完成,西班牙舰队的踪迹在被发现之后就已通过船上的电台将消息告知了三亚大本营。 陶东来也没想到自己近乎碰运气的一步棋竟然还真的奏效了,接到电报之后还特地回复询问了一些辨识对方身份的细节,才敢确定自己派出的侦察船还真在莽莽大海里撞见了正从马尼拉赶来的西班牙舰队。按照海军事前的估算,发生这种状况的概率可能也就百分之一二,派出侦察船的举措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不得不说这真是天佑海汉了。 既然已经发现了西班牙舰队的行迹,那么战争基本上就不可避免了,各个部门的备战工作也就此进入到实战阶段。陶东来看完侦察船发回的确认电之后,便拿起电话向颜楚杰通报了情况,同时下令三亚地区所有武装部队立刻进入到战时状态,暂时封锁胜利港入港航道,商船民船暂停出入,将胜利港暂时转为战时的军用模式。 而所有民船的进出港都将暂时转去三亚港,那边航道狭窄,必要时甚至可以用船封堵航道,更易于港湾入口两岸的岸防火力进行防守。但即便如此,三亚港的进出港检查也将升级到战时标准,所有船只和人员都将面临严格的盘查登记。特别是外籍人员和尚未取得海汉国籍的移民,在此期间都将是港务、警察、安全部、军方等多个部门重点监控的对象。 当然这个消息也很快通过电台传达到了岛上各沿海市县,虽然漫长的海岸线不可能处处设防,但要动用地方民兵监控海岸动向倒是不难。海南岛的东海岸线上几乎没有什么大型城镇,即便是西班牙人在这些区域登陆,短时间内倒也不太可能给海汉造成太大的损失。 在南海上行进的西班牙舰队对于发生在海南岛的一切茫然无知,船员们在夜色中小心翼翼地航行了一宿,天明破晓时发现附近海面上已经没有再见到那几艘海汉帆船的踪影。尽管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战绩,但还是让忙碌一整晚的水手们忍不住发出了欢呼声。 昨晚入夜后舰队先转向往南,行驶了几个小时之后再折向西北方向,一通折腾之后,总算是甩掉了不怀好意的跟踪者。平托在海图上进行了仔细的演算之后,修正了目前的航向,继续向海南岛进发。 西班牙舰队的确成功甩掉了海汉的侦察船,但可惜的是他们的行迹已经暴露,即便是通过夜晚的转向成功脱身,但其距离海南岛越近,航线的选择范围就反而越小,海汉这边已经掌握了西班牙舰队最后出现的海域,要推测出其接下来的动向并不算困难,毕竟其最终的目的地是三亚,而且留给他们在海上兜圈子的时间可不多了。 国防部从西班牙舰队昨天的一系列反制动作来推断,西班牙人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行迹暴露,并且很忌惮海汉的跟踪监视,所以理论上他们会尽快完成余下的航程,对既定目标发动攻击,以避免留给海汉太多的反应时间组织防御。在经过计算之后,国防部得出的结论是敌军将会在两日内抵达三亚附近海域。如果西班牙人急于发动攻势,那么很有可能就不会再有耐心对三亚进行侦察和试探,而是直接放出大招。 海军将驻扎在三亚的侦察船悉数派出,以小组为单位在附近海域呈扇形散开,力求能给作战舰队留出更多的反应时间。三亚地区所有军警人员全部进入到战时状态,一旦敌军有登陆的迹象,那么警察和民兵都会立刻得到分发的武器,担负起一部分防御任务。 当然这只是极端情况下的部署安排,事实上三亚市面的气氛虽然有一点点紧张,但大多数人对于战争结果都持乐观态度,并且也不认为战火会真正波及到三亚。这也是海汉军多年来的常胜战绩给予了民众极大的信心,根本就不会有人认为在南海还会有什么海盗武装可以挑战海汉军的权威。虽然目前海汉官方对港口实施了战时的管控措施,因此带来了诸多不便,但大部分人对此还是表示了理解。毕竟这一海域要是有海盗出没,那受影响的面可就大了,倒不如忍受这一时不便,让海汉军三下五除二将隐患清理干净。 刘尚这几天也忙得不可开交,他虽然是接下了青年团的差事,但实际做的事情却是与宣传部别无二致,也是在街头讲解海汉执委会发布一系列紧急命令和战时动员令。如果说此前跟着巡视组巡游海南岛是见识了海汉的生产能力和社会现状,那么第二次被于小宝抓壮丁的紧急任务就算是见识了海汉的战争动员能力。 刘尚来到海汉的时间已经不短,但他也从未想过原来三亚居然驻扎了如此之多的军队,源源不断地从鹿回头半岛的陆军基地开赴三亚各处港口、城区、交通要道,在短短几日内就架设了大量的临时防御工事,将整个三亚围得如同铁桶一般。 虽然这不免会造成民众的紧张,但从另一面来讲,这些全副武装的海汉军人倒也可以给民众带来不小的安全感。而从田独内陆通过火车运到港区的各种作战物资,也是让刘尚看得瞠目结舌,各种枪炮弹药,一车皮一车皮地运到港区,然后便分发到各个港区和要害地带架设的临时据点。几乎每一个街垒都配备了至少一门小口径火炮,而岸防工事的垛口更是密密麻麻地部署了大量火炮。 这样的奢侈配置看得刘尚暗流口水,他不禁忿忿地想,这海汉人就算有钱造得出这么多的火炮,那也得有这么炮手来操作才行吧?这沿着海岸线架上几百门炮,怕不是用来吓鬼的。 其实刘尚这倒是没有猜错,三亚地区的驻军的确没有这么多的炮手,这样的措施更多的是作个样子,让民众意识到军方对于防御的重视,营造出三亚固若金汤的气氛。真正能起到对海防御作用的,其实还是炮台上的那些火力强大的岸防炮。 正文 第1321章 正式遭遇 军方有意营造出来的战争气氛,其实和刘尚目前在执行的任务一样,目的都是为了安定民心。当然了,费心费力部署了这么多的岸防工事和部队,要是万一真有漏网之鱼突破了海军的封锁攻到港口,那这些防御措施也肯定能起到一定的打击作用。别说用上火炮,光是岸防部队的上千支火枪就足以把小股登陆的敌人给轰成马蜂窝了。 刘尚在大明的时候也见过战乱地区的景象,一旦哪里听说要爆发战事,附近方圆几十里的民众往往第一反应就是收拾细软赶紧逃难。就算能力有限逃不了太远,起码也得先逃入附近的城池中再说。但他在三亚并没有见到类似的景象,尽管海汉官方发布了战争预警,但本地民众似乎没有生出逃难这种打算,更没蜂拥到胜利堡外去寻求庇护,日常生活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事,民众的情绪都比较稳定,似乎这也只是在茶余饭后多了一份谈资而已。而且根据刘尚所知,绝大多数人关心的问题并不是战争的胜负,而是诸如海汉军这次需要几天能够解决对手,最终会有多少俘虏被押解在三亚市面上游街示众等等。 而在此期间也不乏一些有头有脸的商界人士,大张旗鼓以劳军的名义向驻军部队送去食品、药物等物资。但刘尚怀疑这些社会上层人士所作出的表态,多多少少是得到了官方的暗示和指使,有意识地做一些表面工夫来稳定本地民众的情绪。而对战局怀有忧虑的,多半都是外籍人员或者刚刚抵达三亚不久的新移民,这些人对于海汉的实力了解还不充分,会担心被战火所波及,只有当他们看到大量的海汉军人在港区到处设防才能稍稍放松一些。所以海汉军方在三亚作出的强硬姿态,对于稳定民心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九月十七日,陶东来与约翰逊分别率领一支舰队,离港迎战即将抵达这一海域的西班牙舰队,而三亚的军政事务则暂时由颜楚杰和宁崎等人接管。 对于海汉军方来说,这是近年来首次在本土海域执行作战任务,而且对手是西班牙这样的老牌海上帝国,两强相遇,这一战的胜败极有可能就将决定南海未来霸主的归属。陶东来等人固然对胜利有着极大的信心,但也丝毫不敢大意,毕竟要论海战的经验,这次所面对的敌人可能还要胜过海汉海军一筹。如果给对手留下可趁之机,想要取得完胜就不太可能实现了。 在海汉舰队离港的同时,西班牙舰队已经来到三亚东南约一百海里的洋面上。在摆脱了海汉侦察船的追踪之后,舰队又已经在海上航行了一天多时间,而接下来的最后一段航程,基本就是进入到发动攻击之前的最后冲刺阶段了。 平托已经将先前的不快抛在了脑后,那几艘小帆船并不能阻止自己的舰队攻打三亚,只要能够攻破港口的外层防御,实现登陆,平托认为还是会有比较大的把握击溃当地的守军,并且攻占传说中藏有大量财富和先进制造技术的胜利堡。 但可惜的是他的如意算盘并没有打成,在海上清静了一天之后,平托再次得到了桅杆上的瞭望位传回的消息,在远处海面上发现了数道帆影,看起来似乎与先前曾遭遇过的海汉侦察船十分相似。 怕什么来什么,尽管平托心中期望这只是瞭望员的误判,但不久之后他就知道自己的运气实在够差,出现在海上的几片帆影正是与前日见过那几艘船一模一样的小型帆船。 不过这次遇到的几艘船似乎并没有贴上来随行的意思,在几海里之外确定了西班牙舰队的身份之后,立刻调头往北,同时从其中一艘船上发出了一记直冲天空的信号弹。亮橙色的烟火在海面上冉冉升起,飞到半空之后砰地一声炸开来,在半空中留下了一大团橙色烟雾。在当下这种晴好的天气里,至少二十海里之外都能注意到这团示警烟雾的存在。很显然,对手是在通过这样的手段向后方传递示警信号。 好在此时海上风也不小,那团烟雾在空中存留的时间不长,就已经被风给刮散了。而平托看到这一幕之后,非但没有因为被对手察觉动向而慌张,反倒是放下心来——对手用这种手段向后方报信,很显然并没有具备路易斯所说的神奇传信技术,那前日一路跟踪舰队的几艘小帆船,应该也只是在故弄玄虚而已了。这个时候就算通过海面上的信号弹传递,把西班牙舰队来袭的消息传回三亚,当地大概也很难及时地组织起像样的防御手段了。 但平托很快又意识到自己的疏漏之处,海汉侦察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海域?要知道为了避免暴露航线和目标,西班牙舰队已经花了一天多时间在海上兜了个大圈子,目前所行进的航线已经并非最初的规划了。如果海汉是提前察觉到了什么征兆而派出侦察船在海上搜寻,那也应该是以上一次遭遇侦察船时的航线海域为主要目标,怎么会有余力在偏南的海域也部署了这么多快速帆船? 是碰巧吗?平托当然有这样的期望,但他也不敢过于心存侥幸,毕竟对方释放信号弹的动作很坚决,显然已经将西班牙舰队视作了威胁看待,说明这些船的任务就是海上警戒。而此地距离三亚至少还有一百海里左右,海汉的日常海上防御范围竟然能有如此之大?还是说对手早就生出了警惕,特地在三亚附近海域的各个方向上都作出了类似这样的部署? 这最后一种可能性对于西班牙舰队而言就有非常大的风险了,平托想来想去仍是惊疑不定,但远处的几艘小船却已经折返向北,退到了舰队根本就追赶不到的距离上,显然也没打算要在这里给西班牙舰队施加任何的阻力。 到了这个位置,已经容不得再有什么回头的想法,怎么也得先去三亚探个究竟了,平托通过旗帜信号与路易斯简单交流意见之后,两人还是决定直接杀往三亚的方向,海汉人究竟是虚张声势故布疑阵,还是真的已经得到预警有所准备,到当地一看便知。 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西班牙舰队继续往西北方向行进,不过两名指挥官都对各自的下属下达了指令,要求所有船只进入到作战状态。尽管目前还没什么明确的迹象表明海汉会在前方设伏,但越靠近目的地,心中的不安感就越是强烈。 虽然海汉侦察船在此之后也没有对西班牙舰队采取任何敌对行为,但这种不安的情绪还是在舰队中持续了整整一天,所有人都逐渐意识到战斗随时可能会打响,就算是平时最喜欢开玩笑的水手也已经闭上了嘴。在这个节骨眼上,船员和水兵们除了不停擦拭自己的刀枪之外,唯一可做的事情就是向上天祈祷自己能有一个活下来的好运气了。 平托在午饭后便穿戴好了全幅装备,虽说船上的战斗不会像骑士面对面厮杀那样需要覆盖全身的盔甲,但护住身上要害的半甲和头盔还是得穿戴起来,以免在混战中为各种流弹和爆破碎片所伤。他的随身武器除了一把骑士剑之外,还有一支由西班牙国内巧手工匠制作的燧发手铳,虽然射程不长,但在近战厮杀时倒也是杀敌保命的利器。 “看看这次靠着老伙计能干掉几个敌人吧!”平托在世界各地征战多年,也是杀伐果断之人,即便是面对强大的对手,心志也依然坚定,并没有因为之前海汉船只的反复出现而受到太大的影响。他很清楚自己此行的任务就是要尽可能给海汉造成重创,一是报复当年夺去台北据点之仇,二是以此遏制海汉高速发展的态势。到了该下狠手的时候,他绝不会心存仁慈饶过任何人。 当天下午,舰队所有人都认为今天已经平安无事,战斗会在明天抵达三亚之后打响的时候,航行在整个舰队最前面的一艘侦察船在桅杆顶端挂出了一面显眼的红色旗帜,这代表的是前方可能有敌来袭。平托与路易斯几乎是同时接到了报来的警讯,立刻下令舰队进入到作战状态。 一阵鸡飞狗跳的忙乱之后,平托在船艏甲板看到了远处海面上出现的点点帆影,正迎着自家舰队的方向迎面驶来。很显然这次不会再是那种在远处溜来溜去的小帆船了,极有可能便是传说中的海汉海军。 当两者的距离越来越近,远处帆船桅杆上悬挂的红蓝双色船帆已经清晰可见,果然是来自海汉的舰队。平托注意到对面这支舰队的船只并不多,看样子也就十多艘而已,但看船体大小倒也毫不吃亏,最大的一艘战船几乎是自己的旗舰“瓦伦丁”号的两倍大小。能够建造这么大的战舰,这种工程营造能力就已经从侧面体现出了海汉的海上武装实力。平托在出发前也听闻过海汉舰队火力强劲的种种传闻,当下不敢托大,还是打出信号,让路易斯率领的马尼拉舰队与自己所指挥的美洲舰队左右分开,试图将对面的海汉舰队夹在中间进行炮击。 平托相信就算海汉战舰的火力再怎么强悍,船终究就这么大,船上能部署的舰炮数量也不可能多到哪里去。己方阵营两支舰队加在一起有四十多艘作战船只,而对方不过十多艘船,如果能左右夹击,双管齐下,那海汉舰队岂能顶得住这种强度的炮击? 舰队从马尼拉出发之前,两名指挥官就可能会用到的各种海战战术进行过反复的推演,因此路易斯指挥的舰队也很快给出了配合,两支舰队左右一分,在中间留下了数百米的空隙,正好对准呈纵列迎面驶来的海汉舰队。 “西班牙人倒是想得简单,布这么大的口袋,还指望我们一脚踩进去吗?”陶东来在望远镜里已经确认了对方的动向,当即下令对航向作出调整。 这西班牙战船不比海汉海军以前交战过的海盗船那么脆弱,船上不但有数目众多的火炮,而且还有大量作战经验丰富的军事人员,陶东来可不会自恃舰队火力够猛,就冲进对方布下的火力网里去硬拼。何况凭自己所率的这支舰队,船本来就比对手少了一半多,总吨位差距起码也有三分之一以上,在火力方面的确没有具备太大的优势,真要贴脸硬拼,吃亏的很有可能是海汉舰队一方。 陶东来虽然不是海军出身,但也在风帆战舰的战术方面下过不少工夫,心里也早就有了一套战术。便见海汉舰队一番调整之后,在距离西班牙舰队大约两海里的海面上由东南航线向左拐了个弯。从双方的相对航速来判断,海汉舰队正好能够将侧舷对准马尼拉舰队,从其舰首方向横掠而过。如果双方交错时的距离够近,那么马尼拉舰队走在最前方的这艘船大概就会吃上海汉舰队整整一轮的侧舷炮轰了。 海汉舰队的反应倒是没有出乎西班牙人的意料,这也算是比较正常的反制手段。不过路易斯注意到这些海汉战舰的机动性非常好,它们在海上划出的轨迹表明其转弯半径非常小,明显要胜过了自家这些战船,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路易斯也马上下达命令,马尼拉舰队也随对手转向同一方向,这样完成转向之后便能与其平行前进,在侧舷火力上不会吃亏。而平托所率的美洲舰队见势也随之转向,争取在后面咬住海汉舰队的尾巴。 双方虽然还一炮未放,但在正式接战之前就已经过招了两个回合,对于敌方的实力也算是有了初步的认识。 正文 第1322章 海上交锋 如果平托和路易斯先前还寄希望与海汉舰队在这里的遭遇只是巧合,那么碰面之后对方的迅速反应,便已经向西班牙指挥官表明了这种可能性的破灭。海汉舰队显然是有备而来,从一露面就作出了对敌作战的姿态,这让两名指挥官也彻底收起了侥幸之心。先前海汉人派出那么多快速帆船在海上布控搜索,等的大概就自家舰队现身了。 双方尚未接战,海汉舰队便已在不经意间显露出了船只机动性的优势。明明双方转向的时间相隔不过片刻,但海汉舰队便已硬生生地抢下了身位优势。路易斯的马尼拉舰队反应虽快,但转向到一半的时候才意识到海汉人有意识控制住了自家行进的航线,仍然是保持了较大的角度向马尼拉舰队前方切入。这一来,海汉战舰的侧舷仍死死地吃准了西班牙战舰的舰首方向,并不会出现路易斯所指望的平行前进局面。 西班牙战船虽然在舰艏处也都装备有火炮,但因为空间有限,数目肯定无法与侧舷相比,在这样的大规模海战中,舰艏炮的火力输出强度也只能是聊胜于无的水平。而且最要命的是自家舰队是单纵队阵形,在这种快速转向的状况下间距就被拉大,无法形成战列线的火力网,行进在舰队最前面的几艘船射击角度处于明显劣势,极有可能会承受海汉舰队一轮密集的炮火打击。 只是当下想要再次调整舰队的整体行进方向,已经有些应变不及,而且海汉舰队此时正好处于上风位置,调整方向比西班牙舰队更为便利。路易斯咬了咬牙,决定硬冲这一波。他要赌一下对方的舰队阵形在交战时会不会出现漏洞,假如船与船之间的间距过大,那么马尼拉舰队也可以从中间强行切入,将其分割开来。到时候在局部以多打少,西班牙舰队船多的优势就可以发挥出来了。 当然这样一来,舰队最前部的几艘船难免有可能会成为吸引敌方火力的牺牲品,不过路易斯也是杀伐果断之人,深知这一战的结果可能会影响到两国整体战局走向,并没有就此过多犹豫,当即便下达了新的作战指令。 陶东来倒没有西班牙指挥官面临的那么多问题,他对于自家战舰的性能有着充分的信心,抢到了上风头要是还吃不下这第一波的交火,那大家也别出海打仗了,乖乖缩回三亚港去当港口守卫者好了。 海汉舰队率先在大约三百米的距离上向对面的西班牙战船开响了第一炮,尽管这发试探性质的炮弹在距离目标三十米左右的海面就落水了,但旋即便是一连串的炮声响起,数发炮弹从海汉战舰的侧舷射出,飞向西班牙舰队行进在最前面的开路先锋“胡安”号。 隶属于马尼拉舰队的“胡安”号是一艘三桅盖伦船,排水量约三百余吨,船上装备有各种口径的火炮二十余门。事实上这艘船是属于舰队指挥官胡安路易斯名下的私人财产,平时在南洋各地从事海上贸易,不过在战时也会被临时招募加入到武装舰队中执行军事任务。这种事情在西方国家的远东殖民地十分常见,像葡萄牙和荷兰在南海地区的海上武装力量,就基本都是分属于不同的商人权贵,只是在战时才会捏合到一起。这样的舰队应付南海的土著武装倒是已经绰绰有余了,不过要面对海汉海军这样的职业军队,还是不免会有点力不从心。 “胡安”号在南海海域也算得上是比较大的船了,加之船上装备的火力不弱,向来就只有欺负别人的戏份,指挥官路易斯对自己这艘船和船员的能力信任有加,所以才会将其任命为舰队的领航船。在遇到普通对手的时候,“胡安”号的火力就足以在敌方阵线上撕开一个缺口了。如果在海上一对一,海汉海军吨位较小的“探索级”战船也未必见得能占到明显的优势。 但可惜的是“胡安”号目前的处境并不理想,当对手的侧舷炮尽情倾泻炮弹的时候,“胡安”号与其的夹角太大,仍无法让船上的侧舷炮投入战斗,只有由舰艏炮象征性地予以了还击。当然了,有效射程只在百余米的舰艏炮在这个回合并没有占得任何便宜,发射的炮弹毫无悬念地坠入了海中。 从敌舰飞过来的炮弹可就没这么客气了,其中一枚炮弹打穿了甲板船舷,不偏不倚地将三名水手撕成了一堆碎片,血肉撒得满甲板都是。尽管船上的水手都具有较为丰富的战斗经验,但这样的场景还是难免影响到了他们的战斗意志。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而已,中间的停歇可能连半分钟都没有,进入到射击位的第二艘海汉战舰也开始向“胡安”号发射炮弹。虽然船上的水手在出发之前都听说过海汉海军的厉害之处,但大多数人还是认为其水平应该是与大明水师在同一水平线上,这一接战就被疾风暴雨一顿炮轰,船员们这才意识到传闻的那些消息可并不是编造出来的,这海汉海军的战斗力竟是丝毫不弱于自家舰队。 费尽力气将航向调整到与对手舰队平行之后,“胡安”号总算可以展开反击了,但船员们绝望地发现海汉一方将交战距离控制得极为精准,对方的行进路线恰好便是处于自家舰炮的射程边缘,打过去的炮弹几乎无一例外坠入了海中。而己方却是处在对手的舰炮射程之内,时不时还会有几发炮弹跨过帆船上空落到后面的海里。 以“胡安”号的吨位,只要不是被直接击中船上存放的弹药,至少一时半会是不太可能被实心炮弹击沉的,充其量也就是船身被打出些透明窟窿而已。因此虽然暂时处于劣势,但船上的水手船员倒也没有彻底乱了阵脚,依然还是遵循指挥按部就班地进行抵抗。 不过当海汉旗舰“威盛”号进入到射击位之后,这种微妙的平衡终于是被打破了。从“威盛”号上发射的炮弹不仅是有传统的实心弹,更有让西班牙水手们大惊失色的燃烧弹。这种炮弹在击中“胡安”号之后会发生爆炸,同时产生大片火焰。这对于原本就处于被动的“胡安”号来说,就无异于雪上加霜了。 而在“圣迭戈”号上督战的路易斯也察觉到了不对,海汉战舰的行进速度要远比想象中更快,或者准确地说,当双方接战之后,海汉战舰的整体速度忽然就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提升了许多,集中火力用侧舷炮对自家舰队的首舰“胡安”号进行轮番打击。 虽然目前处于下风头,但路易斯可以确信自家舰队的航行速度一点也不慢,当下的航速至少是在八节左右,可海汉舰队一个折向就将自己的舰队甩在了身后,路易斯目测其航速至少是在十一二节上下,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路易斯不禁又想到了之前听说过的另一个关于海汉海军的传闻,据说一部分海汉战舰上装备了极为神秘的推进装置,可以提供除人力风力之外的第三种力量驱动船只快速航行。不过这种装置的制造技术在海汉是被人为封锁的高级机密,因此也没有更进一步的详细情报了。这种缺乏实证的情报,路易斯听了也是将信将疑,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并没有将其考虑进去,但从眼下的状况来看,这个传闻只怕也是真的了。那些海汉战舰上类似烟囱一样的东西不断冒出黑腾腾的烟气,这个特征倒是与传闻中装备了神秘推进装置的帆船是一致的。 “海汉人怎么这么多花样!”路易斯对于这样的性能差距只能感到深深地无奈,这大概已经不是造船技术的差距了,而是在更大的范围内与海汉存在着明显的技术代沟。体现在海战中,就是完完全全地受制于敌,连反击的机会都难以制造出来。 “胡安”号在遭受了“威盛”号的一轮炮轰之后,船上已经有多处起火,船长不得不命令船员们暂时放弃反击,抓紧时间处理船上的火势。否则很可能等不到对方开炮击沉“胡安”号,这艘船自己就会烧到散架了。 “胡安”号航速一缓,便更是被海汉舰队看出了破绽,接下来的两艘船更加贴近“胡安”号,并向其甲板发射了多枚链弹。这种炮弹的原理虽然简单,但近战的威力着实不小,打出去的炮弹就是货真价实的甲板收割机,其前进路线上包括桅杆在内的一切物体都会被其一割为二,密集发射的效果更是恐怖。 “胡安”号的一根桅杆很不幸就中了一发链弹,连同两名倒霉的水手一起被割为了两截。断掉的桅杆很快便向船的一侧翻倒,撤着一大堆帆索栽进了海面。“胡安”号的船员们不得不赶紧割断这根桅杆与其他桅杆之间的绳索,以免受其牵连。这个时候“胡安”号的船身已经略微有些侧倾,船上多处起火,并且失去了三分之一的风帆,可以说基本已不具备继续作战的能力。 而“胡安”号在接战期间给对手造成的打击依然是零,没能有任何一发炮弹命中海汉舰队的任何一艘船。看到“胡安”号退下火线的举动,路易斯脸色十分阴沉,他不仅仅是心疼自己的这艘船,更重要是他赫然发现自己所掌握的海战战术似乎在海汉人面前根本就施展不出来。 论机动灵活,海汉战舰占优;论航速快慢和船只提速能力,仍然是海汉战舰占优;论火炮射程和火力输出力度,路易斯依然看不到己方有任何优势存在。西班牙舰队在战前最大最明显的优势是船多,但打起来之后发现这个优势根本无从利用起来,双方一接战就把美洲舰队抛在了后面,然后海汉舰队提速,集中火力攻击马尼拉舰队的首舰,这让两名西班牙指挥官在战前商议利用优势以多打少的战术统统都落了空,并且目前也看不出有任何可以扭转局面的办法。 “还真是难缠的对手啊!”路易斯虽然对自家舰队的表现略感失望,但仅仅只是一艘“胡安”号受挫,还不足以消磨掉他的战斗意志。海汉舰队的确有一套适合他们的独特战术,但路易斯认为这并不代表这场仗就没有西班牙舰队表现的机会了。 眼看海汉舰队在海上拉出的长长战列线已经快要完全驶过马尼拉舰队的前方,这个时候再继续突进,也只能是吊在对手的屁股后面了。路易斯索性下令停止追击,先收拢阵形,护着“胡安”号完成船上的损管救援。 “胡安”号虽然伤痕累累,但或是运气使然,还真没有遭受到致命打击。在处理掉被打断的桅杆和船上的火势之后,这艘已经破破烂烂的帆船依然可以勉强继续航行。不过船上的人员伤亡状况,恐怕一时半会儿还统计不出来,需要等一一核对完余下的人员,才能知道刚才那一番炮战中究竟折损了多少人手。但不管怎么说,“胡安”号在接下来的航程中已经不适合再执行作战任务了,它也用血的教训提醒了舰队的其他船长,与海汉舰队交锋时冲在最前面的风险是相当大的。 两支西班牙舰队在海上缓缓靠拢严阵以待,而在第一轮交锋中占尽便宜的海汉舰队却并没有急于杀一个回马枪。在重创了“胡安”号之后,陶东来下令让舰队先在远处观望一下对手的反应,不要急于再次杀回战场与对手接战。 对于海汉海军来说,这一战有充分的主场之利,而且现在对手的行迹已经彻底暴露,根本就不用再急于对其进行打击了。陶东来很清楚对手此行的目的,因此他也不担心对手吃了亏之后便立刻退走,只要保持耐心,他确信对手还将会继续露出破绽。 正文 第1323章 攻击重点 占据了上风的海汉舰队没有急于发动第二波攻势,而是顺势拉开了与西班牙舰队的距离,这让路易斯和平托也是松了一口气,可以从容地将舰队重新收拢在一起,保持一个相对紧密的阵形。两名指挥官此时已经对战场形势看明白了,海汉人的战船速度快,机动性好,火力强,如果用传统的战列线战术与其交手,那西班牙舰队船多的优势几乎发挥不出来,反倒是会给予对手在战场局面地区形成以多打少的态势,一点一点地蚕食掉西班牙舰队的船只。 既然激进的法子行不通,那就只能换一个相对保守的战术了。对于目前的局面,两名西班牙指挥官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抱团收缩,这样不但可以减少防御面积,同时也不会留给对手切割自己阵形的机会。而且此时暮色已至,不久之后海上便会陷入到夜色之中,西班牙舰队必须要保持高度警惕,以免几海里之外虎视眈眈的海汉舰队借助黑夜的掩护发动突袭。 对于西班牙人来说,海汉海军并不是此行的首要目标,他们的攻击目标是三亚或海南岛上的其他港口,而海汉海军只是妨碍他们执行任务的绊脚石而已,在此之前甚至都不是备战的重点。在交锋的第一个会合吃了小亏之后,指挥官们其实已经打消了“攻打三亚顺带教训一下海汉海军”的念头,他们意识到这个对手的实力可能要远远高出自己在战前的估算,根本不可能一波带走。而如果在海上与其缠斗下去,拖延的时间越长,对于客场作战的西班牙舰队就越是不利。 在这样的局面,继续与海汉海军缠斗就显得不够理智了,西班牙指挥官决定收拢阵形,暂时不理会外围的海汉舰队,而是继续向三亚行进。此地距离三亚仅仅只有几十海里了,只要舰队能够成功攻入港口,那么对海汉社会所造成的动荡必然会大过击伤击沉几艘海汉战船。而且根据情报,三亚港仅有一座小小的胜利堡筑有防御工事,大片城区都是完全不设防状态,这简直就是给劫掠者准备的丰盛大餐。 当然了,在此之前西班牙舰队必须得突破三亚的岸防工事才行。这个考验的难度,可能不亚于让他们干掉眼下这支海汉舰队。根据之前送回马尼拉的情报,海汉在三亚两处主要港口的进出港要害地带都修筑了大量炮台,只是据说这些炮台在建成之后从未真正执行过战斗任务,究竟是摆设还是真家伙还有待实战检验。而此次准备袭击三亚的西班牙舰队,或许就得充当这第一个吃螃蟹的勇士了。 直到黑夜降临在海上,双方都一直默契地保持着大约五海里左右的安全距离,没有再次进行交战。不过等到了入夜之后,双方舰队都不约而同地实施了灯火管制,数十条船一起无声无息地没入了黑暗之中。 在黑夜中捉迷藏,既要靠运气,也得考脑力。不过当下这种形势对于西班牙舰队而言稍显不利,因为海汉这边已经很明确其目的地就是三亚,只要扼守住这片海域前往三亚的航线,那就有很大的概率在途中截住对手。除非是西班牙人故技重施,在海上兜个大圈子绕行过去,但这样做的意义除了白白增加途中的时间,似乎并不会起到太大的作用,因为海汉舰队大可什么都不管,直接退守三亚等着西班牙舰队上门就行了。 不过海汉舰队指挥官陶东来并没有下令舰队赶到前方去实施堵截,也没有选择直接赶回三亚固守,他所选择的行动方案是放慢航速,缓缓驶往三亚方向进行回防。 陶东来作出这样的选择,其实也是对西班牙舰队有一些忌惮。如果在黑夜中与对手打遭遇战,陶东来也没有太大的信心能够稳稳赢下来,夜间海战这个课题对于目前的海汉海军来说,还有着诸多难以克服的技术困难,所能发挥出的战斗力也会大打折扣。而海汉目前的形势并不需要陶东来所率的舰队去跟对手拼命,与对手慢慢磨下去才是最有利的战法。而且在胜利港还有约翰逊指挥的另外一支舰队等着西班牙人的出现,到时候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在两头夹着西班牙舰队一通揍,那还不是美滋滋? 西班牙指挥官却并不清楚海汉的这些打算,他们只是下意识地选择了对完成此次任务最为有利的一条路,但路易斯和平托却并不清楚,在他们即将抵达的目的地将会有什么样的困难出现。如果能有先见之明,也许他们就会选择临时更换一个攻击目标了。 西班牙人在海上度过了惴惴不安的一夜,但幸运的是这一晚什么状况都没有发生,甚至连海况都十分理想,毫无波澜就迎来了新的一天。舰队指挥官根据航速和海图来判断,这一海域距离三亚应该已经不足二十海里,从广义上来说可以算是海汉人的家门口了。 但瞭望位的船员没有在海面上看到半点帆影,却已经能看到远处海岸线上起伏的陆地轮廓了——如果西班牙舰队没有跑错方向,那应该就是海南岛的海岸线了。此行的目标就在前方,海上数天的日夜兼程终于告一段落了。 但面对这样安稳得异常的环境,舰队的两名指挥官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放松,反而是越发地紧张起来。他们昨天和前天在两个距离三亚更远的不同的海域都先后遭遇了海汉的侦察船和武装舰队,这说明海汉将自己的海上防线已经扩张到了一个极大的范围。既然连外围都已经做了严密布控,难道说海汉人的布控外紧内松,将军队全部都部署到了外围海域? 不,西班牙指挥官并不相信能在海战中作出灵活应对的海汉海军会犯下这种低级失误。海汉海军之前的表现明显已经具备了职业军队的水准,就算其主力尽出,在距离三亚如此之近的海域也应该会有负责侦察示警的船只进行布控了。 再说这三亚号称南海第一港,每日进出港的船只至少也有上百之多,怎么可能在这个海域连一艘渔船都看不到?唯一合理的解释,大概就是海汉人已经提前封锁了港口,清空了这片海域,禁止任何非军方的船只在此活动。 如果再往深处细想,海汉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清空这片海域,答案就显得很恐怖了。两名西班牙指挥官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样的答案:海汉有意提前将这片海域清空,就是在等待西班牙舰队的出现,并以此地来作为双方决一胜负的战场。 如果只是昨天下午遇到的那支海汉舰队,平托和路易斯倒是觉得还能够应付,虽说还海汉人的战船在性能方面的确有着比较明显的优势,但西班牙舰队也并非弱旅,只要不主动卖什么破绽,他们相信海汉人也不可能让那十几条船来硬怼阵容庞大的西班牙舰队。 但海汉海军的武装力量就仅仅是昨天看到那支舰队吗?就算西班牙人再怎么看不起海汉,也绝对不会把海汉海军的实力低估到如此程度。要知道海汉海军在南海、东海和黄海所实际控制的海岸线长度有好几千里,其海军规模之庞大可想而知,而其留守首都要塞港口的海军部队,显然不可能才区区十多条战船。 海汉既然将能打的海军都派了一部分到外围堵截西班牙舰队,那么在家里唱空城计的概率自然是极低的。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海汉在三亚的港口里还藏有规模不详的海军舰队。而西班牙舰队如果在此时冒然攻打三亚,就不免会有自投罗网的风险了。 海汉究竟是在故布疑阵,还是堂堂正正地摆开了战场,西班牙指挥官们思索良久还是没能有一个确定的答案。而舰队距离海岸线越来越近,甚至已经能看到胜利港的入口航道了。 “来了!前方有舰队出现!” 从桅杆上的瞭望位传回来的消息终于是让指挥官们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尽管这种状况并不理想,但对手实实在在地出现在眼前,总比躲在某处准备偷袭自己的状况要好得多。既然海汉舰队在家门口摆开了迎战的架势,那看来是要安了心打一场硬仗了。 从胜利港中驶出的这支舰队规模也并不比昨天遭遇那支舰队更大,同样也是十多条船,乍看之下甚至很可能将其认作昨天那支舰队。但西班牙人长期在海上航行,积累了丰富的航海经验,对于辨认船只自有一套办法,即便是同样规格制式和外形的海船,他们也能通过船身、船帆的细微差异辨认出来。 当然细节是得要接近到一定距离才能辨认了,而眼下西班牙辨认出这支舰队与昨天那支舰队的差异,主要还是通过船只的外观统计来完成。虽然昨天双方的交战时间不算太长,但西班牙船员也已经对海汉出战的船只进行了大致统计,这其中便包括了船体外部的主要特征,比如估算的船体大小,来套用情报中海汉战舰的分级,便大体可以掌握这支舰队各级别作战船只的配置情况了。 而眼下从胜利港驶出的这支舰队,在船只配置方面就与昨天那支舰队有着比较明显不同,在这支舰队里没有见到吨位最小的“探索级”战船,取而代之的是数目相同但船体大上近一倍的“探险级”战船。而且在这支舰队中,还有一条外形和吨位与已知资料都对不上的战船,这条黑乎乎战船就航行在体积最大的旗舰旁边,一时也还看不懂这是个什么样的安排。 昨天那场短暂的交手,西班牙舰队可谓是打得很窝囊,这一口气一直憋到了今天再次对敌,不需任何人作动员,船员们也都想将这口恶气在战场上发作出来。指挥官一声令下,西班牙舰队便以交战的姿态迎向了对手。 平托和路易斯自然也没忘记昨天遇到那支海汉舰队在此时处于行踪不明的状态,不过他们现在抱定的想法是尽快击溃这支镇守胜利港的舰队,否则等到那支舰队也从外海赶回来,对方的作战船只数目可就没有太大的劣势了。到时候远道而来的西班牙舰队,就更加没有与对方缠斗下去的资本,只能设法从战场脱身了。 只有击溃这支舰队,西班牙舰队才能更进一步,对已经进入视野范围的三亚实施攻击。换句话说,这很有可能是挡在西班牙舰队面前的最后一块绊脚石了,打掉这支舰队,才有完成任务的希望。而所有阻挡西班牙舰队前行的敌人,都必将在坚船利炮的攻击之下化为齑粉——至少西班牙船员们对此深信不疑。 不过西班牙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对手也有着与之类似的想法,任何敢挑战海汉权威的敌人,那必定都将在海汉军的重炮之下被彻底摧毁。而有着这样想法的可不止出战这十几条战舰上的水兵将士,还包括此时在胜利港外沿岸各处高地围观的数以千计的民众。 刘尚从未想过一个国家面临外敌入侵的时候,官府竟然会有心情组织民众到战场附近观战。当然这个预设战场对于陆上的观众而言相对还比较安全,至少西班牙人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攻上陆地来。不过让民众观摩海战这么大胆的想法,大概也只有海汉人才能有魄力将其变成现实了。 当然了,登上这些高处观战的可没有多少人是真正的平民百姓,大多都是在三亚本地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物。而且其中也不乏有头有脸的外籍人士,比如各国驻三亚的使节、商务代表、留学生、观察员等等,几乎悉数都接到了海汉官方的邀请,参与到这次盛大的观战活动当中。如果不是已经了解海汉的军事实力,刘尚大概也会认为海汉此举太过狂妄,不过现在他只会为来犯的西班牙人感到悲哀,这群远道而来的家伙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会面临怎样的困境。 正文 第1324章 在劫难逃 鹿回头半岛自海汉在三亚建立政权以来便是军事管制区,这个地方不但有海汉陆军基地、干部进修培训中心、移民营等重要设施,位于半岛南端的山地更是俯瞰南海的绝佳瞭望点。不过这地方在平日并不会对公众开放,这次官方邀请各界人士到临海高地观战,也算是从未有过的特殊举措了。 刘尚虽然是个临时编制,不过青年团官员的身份就让他拥有了诸多便利,于小宝让他到场协助一下宣传部的工作,于是脖子上挂着工作牌的刘尚也顺利进入了这一区域。他到了现场之后发现,其实自己的工作也就是帮忙引导一下观众们入座而已,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可言,只是这些受邀人士几乎都是社会中上层,身份都比较尊贵,为了保密和安全方面的考虑,现场的工作人员也就基本没有普通人了,几乎都是与刘尚身份类似的职能机关所属人员。 刘尚最为在意的倒不是海汉高层有这种大胆的决定,而是军方如何能够确定敌人的舰队会在今天准时准确地进入到这片海域,而且还能毫不避讳地在海汉的家门口与海汉海军展开一场争锋相对的厮杀。要是西班牙舰队疑神疑鬼,转去了别的地方,又或是有意避开在家门口作战的海汉军锋芒,搞这么大的观战活动岂不是白费力? 其实军方对此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只是既然西班牙舰队的行军路线都已经在处在监控之中,来意也十分明确,如果西班牙人不战即退,那也不像是他们的作风,所以军方笃定西班牙人就算知道海汉有所准备,也一定还是会硬碰硬地与海汉海军打上一场,否则到了三亚门口还溜了,那他们还能拿什么战绩回去交差呢? 把三亚本地的社会高层都邀来临海高地观战,如果西班牙人进入这个战场之后怂了,那也不算是白忙活一场,至少观众们可以看到西班牙人不战而退的窘状。到时候各国的舆论自然也会将西班牙的退缩视作对海汉的示弱,对于海汉的国际形象多少也有所助益。而西班牙人如果选择应战,那就正好合了海汉的心意,军方组织这个活动的本意,就是想在天下人面前打一场能够充分展示海汉海军实力的局部战争。 组织再多的军演,也不可能有一场真刀真枪的战斗能够震慑人心,海汉想要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南海霸主,就必须搬掉西班牙这块绊脚石。而在战场上堂堂正正地击败来犯的西班牙舰队,无疑是达成这个目的的最佳方案了。 刘尚确实想不到海汉在这临海高地上居然还特地清理出了一块较为平整的场地,甚至还专门搭建了带遮阳篷的阶梯看台,不过看台下的土迹尚新,很显然也是刚刚才搭建完成的临时工程而已。想来大概也只有海汉有这样可怕的工程营建能力,因为据他所知,这处看台是昨天下午才开始运材料上山,然后打着火把连夜搭建起来的。光是把这些建筑材料运到与海岸有两百多米垂直落差的高地上,工程部门就动用了上千民工,可谓是不惜成本地抢时间完成了这个临时工程。 不过今天闻讯而来的观众数目实际上已经超过了预定的计划,不少受邀人士都是携家带口而来,又不可能将其亲朋拦在外面。因此除了搭好的看台上满满当当坐了几百人之外,这附近已经清理出来的区域也有很多人席地而坐,刘尚大致估算了一下,光是这块地方的观众,就至少在千人上下了。而据说海汉在临海高地布置的场地并非只有鹿回头半岛一处,还有专门对普通民众开放的观战区域。想必今天能有幸亲眼目睹这场海战的人,恐怕会比两国参战人员的兵力加起来还要多。 虽然这四面敞风的观看环境实在很简陋,但观众的热情却十分高涨。所有人在来时就知道了今天的“特殊节目”,这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人生中的一次奇遇了。即便是那些曾经或者正在军中服役的特邀观众,对于海汉海军目前的真实战力也是充满了好奇心。观众中也不乏像刘尚一样,前些天刚在北部湾看完海汉军演的人,如果说军演的内容是打击毫无还手之力的靶子,那么今天这场实战,可就是货真价实的两强相遇要决一高下的大场面了。 当海汉舰队从胜利港内排着战斗队形缓缓驶入到外海的时候,刘尚甚至隐约听到了从榆林半岛那边传来的巨大欢呼声——据说那边就是安排平民观战的地区。虽然距离交战海域远了一些,但正好位于胜利港出入航道要害上,对于出战的每一艘海汉战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这样的场景对平时不太可能接触到战争的海汉民众来说,无疑是相当的刺激。 要是对面的西班牙人知道他们现在所扮演的角色,不知会做何感想?刘尚想起之前在环岛行程中,曾经听某位海汉高官在席间说过西方番人在古时会将勇士和猛兽放进一个竞技场中搏杀,而看台上的贵族和民众会为其呐喊助威。如今南海上的这个场景,似乎也与其有着类似的地方,这片海域就是海汉设置的斗兽场,而远道而来的西班牙人在这个场景中所扮演的角色,便是被勇士作为猎杀对手的猛兽了。 尽管西班牙人或许听不到海汉这些观众的呐喊,甚至都意识不到他们的存在,但他们的的确确就已经成为了这场游戏中的被猎杀对象。刘尚虽然跟西班牙并不是同一阵营,但也莫名产生了那么一丝兔死狐悲的感伤。 平托和路易斯的确没有意识到他们目前的处境有多么可悲,他们现在满脑子的心思就赶紧击溃眼前这支海汉舰队,然后一鼓作气冲进三亚的港湾,劫掠海汉人的财富,捣毁他们的都城,抓捕他们的高层官员,最好是能将这个新兴国家彻底扼杀。 当然在此之前,还是得先摆平这支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舰队再说。西班牙指挥官留意到对面驶来的海汉舰队正在不断地加速,从其船身后部升腾起来的烟尘判断,毫无疑问这些船也都装备了那种可怕的辅助动力装置。前日与海汉舰队对阵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这种可以增加航速的装置让西班牙战船在应战时颇为被动,此时看到海汉又祭出这一招,船员的心中都不免一沉。 不过此时在海汉旗舰旁边那艘黑不溜秋的帆船突然加速驶出了舰队的阵列,朝着西班牙舰队直扑过来,看这架势竟是打算要单独行动了。 “又想引我们分兵?太幼稚了!”平托看到这艘船就这么孤伶伶地冲了出来,心中并没有将其视作威胁。这艘船速度奇快,怕是对手特地安排用来引自己分兵追击。但前日与海汉舰队交手时已经吃过亏了,这次平托和路易斯就抱定了要保持住舰队的阵形,以不变应万变。反正自家的武装帆船比对手的战船多得多,如果真打成混战,就算对手船只武器性能占优,到时候能发挥出几层实力也难说了。 对于这艘单独行动的帆船,西班牙的两名指挥官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就抱定了老子看你能表演什么的看戏心态。这艘船在距离西班牙舰队大约还有一海里左右的时候,果然方向一偏,朝着西边去了,看样子并不打算从正面撞进西班牙舰队的阵列中来。 “果然如此!”看到这艘船很“理智”地选择了转向避开自家舰队前进的方向,平托认为自己的判断准确无误。这艘船的航线显然是想从自己指挥的舰队边缘溜过去,指望能以此来吸引一波火力,但这种操作的意图太过明显,平托认为对方的指挥官也太缺乏诚意了,就派这么一艘船还指望自己分兵?这可是堂堂西班牙帝国美洲舰队,曾在世界各地与各种级别的对手战斗过,怎么可能会被这种用来对付乌合之众的低级手段所迷惑。 平托已经定下心神,要好好应付正面的舰队主力,至于这艘溜边的奇怪帆船,他并不打算分出精力去应付。他已经看出这艘船速度奇快,如果要分兵去对付它,九成九会被牵着鼻子走,所以干脆就不理会它。如果这艘船要靠到近处开打,就凭它那有限的吨位,船上应该也没装备几门炮,能给舰队造成的损失不会太严重。 然而接下来所发生的状况,让美洲舰队的船员们都大吃一惊,这艘不起眼的黑色帆船,竟然在一个遥不可及的距离上就开火了。这与其说是攻击,倒不如说可能是走火了更为恰当,因为在这个距离上,船上所装备的舰炮可没法达到这么远的射程——至少在西班牙人的认知中是这样的。 “这是疯了还是在放礼炮?”平托面对这样的场景也是略微有些惊讶,他觉得海汉海军在作战能力方面的表现丝毫不亚于西方国家的海军,但这个操作就显得太过业余了,难道是想以炮声来博取自己的关注? 平托这个念头还没从脑海中散去,舰队中的一艘大帆船忽然左舷发生了爆炸,碎裂的船板在爆炸威力下飞出数十米之外。这看起来似乎是船上储藏的弹药炸了,但怎么会这么碰巧,那艘船一开炮,这边船上就发生了爆炸。 平托皱了皱眉,还没等他想明白这其中的联系,那艘怪船又开炮了。而伴随着炮声,美洲舰队的另一艘船也发生了爆炸,同样是在靠近怪船的左舷,甚至连爆炸威力都相仿! 这不是巧合!平托突然意识到自己先前的判断有误,这艘怪船可不是在放空炮,而是实实在在地对自己的舰队实施攻击!至于它为什么会单独行动,这大概也不是什么引诱自己分兵的低级手段,而是因为这艘船跑得快、射程远、打得准,不需要借助舰队的掩护,就能单枪匹马执行对敌打击任务了。 海汉竟然还藏着这样闻所未闻的战争利器!平托在意识到真相的一瞬间忽然觉得心口有些发凉,对方派出一支舰队到远海戒备,留下一支舰队拱卫三亚,如此托大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有这样厉害的战船存在吧? 好在从外观来看,这样的战船也仅仅就这么一艘,而且从其炮击频率来看,船上似乎装备的火炮数目也极为有限。很快瞭望位给出了准确的解答,船上可见的仅有前后甲板上各两门炮,但奇特之处是这前后甲板上部署的火炮似乎都安装在一个可以旋转的炮台上,这样这几门炮的射击范围就比传统的侧舷炮大太多了。 没等平托想出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那艘怪船依然在以固定的频率向西班牙舰队发动炮击,而且几乎每一声炮击都会伴随着某艘战船的侧舷中弹爆炸。旗舰“瓦伦丁”号如果不是位置比较靠内,在外围还有一层战船作为掩体,这个时候说不定也已经中弹了。 而距离这艘船最近的几艘西班牙战船已经不需要平托的命令,自行开火进行了反击。只是它们所装备的舰炮在射程方面显然远远不及对手,这种反击更像是一种虚张声势的恫吓,炮弹仅仅飞到了一半不到的距离便已经势尽坠入海中,根本就连对方的边都沾不到半分。 追吗?明眼人都已经看明白了,这艘船的航速远远胜过西班牙战船,而且双方相向而行,要调头去追击这艘船,只怕不是一道命令就能马上付诸实施。况且这艘船的舰炮威力如此恐怖,去追的船少了,只能被人家一边放风筝一边当活靶子打,去的船多了,那可不就正遂了对方的心意自行分兵了?平托发现自己瞬间就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中。 正文 第1325章 死胡同 西班牙舰队满心以为凭借自己丰富的作战经验和舰队规模的优势,只要不吃对手的低级套路,直接平推过去就可以硬怼掉海汉海军,但万万没想到对方只是派出了一艘战船在旁边袭扰,就已经弄得舰队鸡飞狗跳不得安宁,而且一时半会似乎还难有什么有效的法子能阻止对方这种远程火力骚扰。 面对这样的局面,西班牙指挥官自然也没有什么应对预案或可借鉴的战例,从未有哪国战船上装备的舰炮具有这样的射程和威力,这射击效果看起来简直就是将粗大笨重的岸防炮搬到了船上一样。但从发射频率来看,那艘海汉战舰上装备的武器显然更为先进,毕竟这样快速的弹药装填速度可不是岸防炮所能具备的。 唯一让西班牙人感到庆幸的,是这艘船上的火炮数量实在太少,仅仅四门炮要对付规模庞大的西班牙舰队,明显还是会力有不逮。虽然被击中的西班牙战船的确船体有所损伤,但也并没有到伤筋动骨的程度。双方相对航速至少有二十节左右,这艘船再怎么厉害,也顶多只来得及向每个目标发射一两发炮弹而已,这远远不足以破坏掉中弹船只的作战能力。看着场面虽然是一边倒,但实际打击效果也还比较有限。 平托在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便果断放弃了对这艘船的挑衅作出回应,指挥舰队继续全速前进,以前方的海汉舰队主力作为目标。 “西班牙人倒也不傻!”在旗舰上指挥作战的约翰逊看到对手不为骚扰战所动,只能发出了悻悻的评价。他本来寄希望于祭出“勇士”号这道杀手锏之后能够让对方乱了阵脚,分出一部分兵力去应付“勇士”号的攻击,但这条船的单兵作战能力虽强,终究也还是一条试验性质的船,火力配置方面还是显得单薄了一些。 船上装的那四门炮准是准,但威力其实比较有限,因为制造这种新式舰炮对海汉兵工来说也同样是一个新的课题,加之船体本身所限,也就没有硬上重型火炮。虽然西班牙战船的侧舷被打得碎片四溅,状况看似惨烈,但其实基本都是皮外伤而已。 “勇士”号还有一些弱点是西班牙人所不知的,制造这艘船的很多技术都尚处于验证阶段,特别是船上所装备的这台新式大马力蒸汽机,由于是仅此一台的原型机,并没有制式的零备件可以用于维护更换,一旦某些关键位置出现故障,那就很有可能会处于短期内无法维修的状态,到时候“勇士”号的航速优势就荡然无存了。 另外这四门舰炮所使用的炮弹也是特制的铜壳弹,本来只是用于前些天的跨越军演上演示火炮性能,所以制作的数量极为有限。这次虽然在接到情报之后相关单位日夜赶工又制作了一些,但要支撑一场大规模的海战还是会有些捉襟见肘。一旦现有的炮弹打完,这几门舰炮就会彻底成为摆设,而船上也没有其他的重火力武器了,到时候只能自行退出战场。 所以对于海汉舰队而言,“勇士”号的战斗力虽然堪称强悍,但战斗续航时间却不会太长,也不太可能在海上完成多次的来回冲杀,顶多也就在外围搞搞破坏而已,真正担当战斗主力的仍然是正面战场上的海汉舰队。 眼见“勇士”号的骚扰没能起到太大的效果,约翰逊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以较为稳妥的方式来迎击对手。海汉舰队在战船数目上远不如对手,如果进入缠斗状态必定会吃亏,所以约翰逊的战术与昨日陶东来所采用的办法类似,以机动转向来寻求节奏上的主动。 “又来这一招!”海汉舰队的这种动向在西班牙指挥官眼中俨然是故技重施,想要通过战列线的转向来拉动西班牙舰队随之进行阵形变化,然后用航速摆脱纠缠,在局面对西班牙战船形成以多打少的态势。 这个战术虽然简单,但在实战中却很有效,对于拥有航速优势的海汉战舰而言,只要西班牙这边一跟着动,那主动性就被海汉牢牢掌控在手中了。不过西班牙人昨天已经在陶东来手下吃过一次亏,这同样的招式自然不会原封原样地再吃一次憋了。 昨天两名西班牙指挥官痛定思痛,已经大致琢磨出了如何应对海汉人的这种战术,那就是无视其阵形变化,以不变应万变。不管海汉舰队的阵形怎么变,他们在船只数目上的劣势是无法弥补的,而这也正是西班牙舰队在这个战场上可能唯一具备的优势。如果跟着对手的节奏走,那么自己唯一的优势也将很快就荡然无存,然后就会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 西班牙舰队的目标是三亚,而海汉海军要守护的也同样是三亚,所以只要攻其必救,海汉海军就不可能耍什么花招,只能通过正面应战来阻止西班牙舰队向港口发动攻击。至少在西班牙指挥官的脑海中,是以这样的角度去解读了战场上的状况。 以堂堂正正的攻势逼迫海汉海军在正面对决,这就是西班牙指挥官解决问题的思路。但世事有太多不可预料的地方,就如同他们在战前绝对想不到海汉战舰的战斗力居然如此强横一样。 海汉舰队看着西班牙舰队航向不变,继续径直驶向三亚海岸,竟然没有调头回来堵截,而是继续从东侧往西班牙舰队的侧翼靠拢,看样子还是打算要以舰炮发动一轮炮击攻势。 而此时摆在西班牙舰队面前的,就是一条通往港区且毫无障碍物的坦途——至少在海面上已经没有任何一条碍眼的海汉战舰了。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心无旁骛地冲进去完成登陆,只要手上有了人质,还怕没办法对付海汉这支舰队? “向北!全速突击!”平托已经迫不及待地下达了命令。虽然他也知道海岸附近还有海汉的岸防炮台存在,但那玩意儿终究是死物,再怎样也不会比这海汉舰队难缠吧?只要突破这层防御,通过登陆后的战斗来改变当下的被动局面就能够实现了。 几乎与此同时,在另一侧的马尼拉舰队也开始与对手接战,海汉战舰上的舰炮发出了轰鸣,在一个占尽便宜的交战距离上对西班牙战船实施单方面的打击。舰炮射程上的优势让西班牙舰队难以展开有效的反击,虽然射程差距不大,但海汉舰队将交战距离控制得极为精确,几乎没有留给西班牙战船命中的可能性。 还好两军是相向而行,留给海汉舰队的射击时间也并不是太多,西班牙舰队中除了一艘船很倒霉地被打断了主桅,暂时失去了大部分的动力,无法再跟上舰队的脚步,其他被炮击的船只倒也基本没有大碍,尚在损管可控的范围之内,但船员水手的死伤就难免有些惨重了,这对于西班牙舰队的士气的确是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但既然已经突破了海汉舰队的防线,三亚胜利港的入口航道已经清晰可见,路易斯也就顾不上眼下这点损失了,只要能杀进三亚,这一切都将会得到丰厚的回报! 虽然受损船只在不断向旗舰发来求援的信号,但路易斯已经顾不上对其进行救援了,他现在的心态与平托一样,既然已经到了三亚门口,而且防御此地的海汉海军也已经被抛在了身后,那还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自己的舰队冲进港口杀个痛快? 两名指挥官都认为自己已争取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此时不发动冲锋还更待何时?然而也有人持有截然相反的看法,在鹿回头半岛临海高地观察的看客们,其中就不乏有眼光见识的人,对西班牙舰队的冲锋作出了点评:“这胜利港就是个死胡同,他们还闷着脑袋往里钻,等下海汉舰队调头来从屁股包抄过来,还怎么脱得了身!” 刘尚听到这样的点评也是心头一惊,他原本真的也认为海汉放了西班牙舰队过来这个局面,是战术执行方面出现了严重失误,但听到这样的评价,才意识到自己的军事知识实在太浅薄了,竟然没有看透海汉人是故布疑阵引着西班牙舰队往口袋里钻。他也认得点评那人,是安南国派来三亚进修的一名武官,这方面的眼光见识肯定远胜自己,想来这番点评是不会错的。 这样的眼光当然不是人人都能具备,那名点评战术的武官,其实也是因为之前参观过海汉在三亚胜利港出入航道两边设立的岸防炮台,知道这些防御工事的可怕之处,才会对当下的战局有这样的判断。而刘尚和西班牙人只知近岸处有防御工事,却并不清楚其部署武器的多少,威力的强弱,射程的远近,自然也难以准确判断是否能够冲破这层防线。何况西班牙舰队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断然不可能放弃攻入港区的机会。 三亚两处港湾中,三亚港因为进出航道狭窄,西班牙舰队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将其作为主攻目标,否则万一攻进去之后被海汉用船堵住航道,进得去出不来,那事情可就麻烦了。而胜利港这边虽然也有类似的问题,不过航道总算要比三亚港宽得多,攻坚难度也没那么大,西班牙舰队选择这边作为主攻方向也是情理中的事。 不过与刘尚观感类似的人还着实不少,眼见西班牙舰队向胜利港驶来,而海汉舰队却已经落在其身后,很多人便已紧张到站起来观看,还有不少人着急地询问在场的军官,是不是形势不妙。 当下有军官拿起铁皮喇叭,大声告知观众们不必惊慌,一切皆在海汉军掌控之中。众人虽然心中仍有疑虑未能消散,但既然军方的人出来说没事,那还是具有一定的可信度,毕竟海汉军常胜不败,应该也不会拿自己的名声来开玩笑。 不多时西班牙舰队便已经驶近胜利港的港湾入口,在这个距离上几乎用肉眼就已经能够清晰看到东西两岸的坡地上密密麻麻的岸防炮台了。 位置靠西的美洲舰队首当其冲,榆林半岛深入南海中的部分是进入胜利港的必由之路,而半岛的东海岸线上几乎是密布了三里长的岸防工事,大大小小的炮台高低错落有致,黑洞洞的炮口全部对准了西班牙舰队驶来的方向。这些炮台在海汉占领此地的八年间陆续建成,其中一部分炮位上的火炮已经更换了好几代,虽然它们在此之前从未发挥过任何实际作用,但海汉执委会和军方都一直不遗余力地在不断对其进行改扩建,力求要将这地方打造成牢不可破的一道火力封锁线。 平托当然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岸防工事,虽然对方尚未开火,但他心中已经暗暗开始叫苦,情报里的确提到海汉在胜利港外修筑了岸防炮台,但并未有详尽的图纸可供参考。马尼拉军方制定行动方案的时候只将其作为了普通的港口炮台来预设条件,但眼下看到实物之后,平托却是气得想骂人,这炮台规模哪是普通港口可比,就算是在欧洲也少有这样的要塞式炮台,这派到三亚卧底的情报人员,莫不是脑子不好使? 平托的抱怨其实不无道理,马尼拉当局最早也曾派过吕宋岛本地出身的军人充当情报人员,然而海汉对移民的检验极其严格,军人出身的情报人员假扮平民,往往因为一些很小的细节就被看破了身份。后来马尼拉派到三亚的坐探便是货真价实的平民出身了,这些人虽然能够成功潜伏下来,但其专业素质可就没那么强了。就算认得胜利港外的岸防工事,也难以对其作出客观详尽的描述,类似部署有多少炮,火力覆盖范围有多大,驻扎其中的部队规模等等,也是一概不知,送回马尼拉的情报也没有多少细节可言。这些情报工作方面的疏漏,如今却是已经酿成了极大的恶果。 正文 第1326章 两难境地 如果当初送回马尼拉的情报能够确切一些,或者是配上较为写实的绘图,或许军官们就能对三亚海岸的岸防工事有更为直观的认识,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也会考虑得更周全一些。至少不会像当下这样,闷着头就往港口冲,结果将舰队完全暴露在了海汉的炮口之下。如果只有五六七八门炮,那平托也捏着鼻子认了,顶着炮轰冲过这段海域也就是了,但当下见到的炮位密密麻麻,一时间根本就数不清海汉在这段海岸上部署了多少岸防炮。 而海汉舰队为何在接战之前就主动让出了通往胜利港的航道,这个答案也已经昭然若揭了。很显然海汉人对于港口的岸防工事有着十足的信心,所以才故意放西班牙舰队过去,将它们交给射程和威力都远胜舰炮的岸防炮来对付。而现在平托根本不用回头,就能料想到海汉舰队肯定已经在外海列好了阵形,等着找机会抄自己屁股了。 平托已经来不及再对目前的战术进行调整了,因为此时距离他舰队最近的几座炮台已发动了攻击,几枚炮弹带着划破空气的呼啸声从一里之外的海岸飞来,在脸色煞白的船员们注视之下打在了位于最前方开路的“马丁”号周围。其中一枚炮弹正中船身,从左舷撞进船体之后余势不减,打穿整个船体之后从右舷吃水线附近撞出一个大洞,几乎是顷刻之间海水便从这个破洞灌入船舱中。 虽然每艘船上都有专门的损管应对措施,但看那被击穿的洞口怕是有成年人环臂一抱的大小,想要再堵住它,肯定得要费一番力气了。而且这艘船正处在多门岸防炮的火力范围之中,挨了一发还指望混过去肯定是不行了,接下来近处岸防炮的火力肯定都会集中这艘船上,尽可能加大对其破坏程度。 如平托所料,在进行了调整之后,来自岸防炮台的第二轮炮击很快便再次降临到“马丁”号头上。48磅的实心炮弹势大力沉,打中船体之后就会顺势撕碎前进路线上的一切阻碍,看似厚实的船板在这种重磅炮弹面前也软得如同豆腐一般,完全无法给船员们带来安全庇护。而这次“马丁”号的运气已经用尽,船体接连中弹,几乎每一发炮弹都将船身打出一个透明窟窿,其威力甚至大大超出了先前骚扰过美洲舰队的那艘铁甲舰,让督战的平托也是看得心惊肉跳,心知这设在胜利港之外的最后一道关卡,只怕不是那么好过的,搞不好这趟差事就得止步于此了。 随着舰队逐渐驶进这片海域被岸防炮笼罩的海域,东西两侧的岸防炮台先后发动,以巨大的夹角对西班牙舰队形成了交叉火力打击。相比这里的炮火密度,西班牙人才意识到之前与海汉舰队的过招真的只是毛毛雨而已,海汉的重炮阵地毫不吝啬地向西班牙舰队倾泻炮弹,只是顷刻之间便有数艘位于舰队外围的船只遭受到了沉重打击。 为了避开岸防炮的射击,西班牙战船纷纷下意识地往中间收缩阵形,以期能够减少中弹的几率。但这所能起到的效果极为有限,从外海进入胜利港的入口航道是逐渐收窄的地形,就算再怎么往中间挤,也还是难以逃出岸防火炮的交叉火力覆盖范围,反倒是舰队挤成一堆之后,目标更为集中,岸上的火力也能更为方便地进行集火打击了。 平托和路易斯也都是经验丰富的指挥官,自然意识到了舰队阵形变化的不妥,但这种变化并非他们所下达的命令,而是各艘船的船长在趋利避害的自然反应之下作出的选择。当下最明智的选择,并非将舰队聚拢在一起,而是要尽可能地散开队形,以求分散岸防火力的打击。 但正值混乱之际,平托和路易斯所下达的命令根本就很难执行下去,因为这些命令首先得让外围的船只散开让出空间,而目前受损最为严重的便是它们了,谁又会愿意将自己与那夺命炮台之间的距离主动拉近呢?这个让队形散开,无疑就是逼着外围的船只去当靶子吸引火力了,当下自然会有人阳奉阴违,并不执行他们的命令。 即便是有人有心愿意牺牲自己来拯救舰队,往往也很难操作成功,因为这些战船在炮火打击之下往往已经有了不同程度的损毁,对其航行性能也会有明显的影响,即便是转向变速这些基本的操作,也会变得力不从心。而稍一迟缓,新的一轮炮火打击又到了。 就在西班牙舰队从驶入岸防炮台火力范围到胜利港入口这短短一段航程中,位于航道两岸的数十门大大小小的岸防炮已经向西班牙舰队发射了上百枚炮弹,虽然截止目前还暂时没有出现开始下沉的船只,但的确已经有好几艘船因为进水或是桅杆偏折而出现船体严重倾斜的状况。照这样的状态发展下去,只怕没等大部队冲进胜利港,就先得有近半的船只被岸防火炮给留在港外。 是该不顾一切冲进港口,还是该悬崖勒马赶紧回头,这两个选择现在就摆在指挥官面前,可决心却并不是那么好下的。冲入港口,谁都不知道海汉人在港内是否还有其他的防御措施,在见识了海汉的诸多手段之后,如果说胜利港里还藏着一支海军伏兵,似乎也不足为怪了。不过如果海汉人在港内并没有布下重兵,那么登陆攻打胜利堡,或许还能让这支舰队有翻盘的希望。 但如果放弃最后这几步路,调头撤离此地,那么首先就得面对背后已经咬上来的海汉舰队。这个时候西班牙舰队中的受损船只已经颇多,能保持完整战斗力的帆船可能已经不足一半,等舰队完成调头,这个数字或许会降至三分之一以下,在对阵海汉舰队的时候就基本没有什么数量优势可言了。而海汉人根本就不用拼命,只要尽力缠斗,不让西班牙舰队从容撤离战场,很多战船就会因为自身的损坏而逐步失去战斗力。到时候能够从战场上全身而退的,只怕是少之又少。 到了这步田地,平托和路易斯其实已经没有对击败海汉舰队然后攻占胜利港这种结局抱有太大期望了。这次跨海的偷袭行动最终变成了正面对抗,过程与他们出发之前的预计完全不一样,这很大一部分的原因都是因为情报不足所造成,对于海汉的海军实力和港口的防御部署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才会导致战前的准备工作做得极为不充分,临战应变十分被动,以至于陷入到当下的尴尬境地中。 当然了,如果马尼拉当局能在战前就准确地侦察到海汉的军事实力,那或许他们会重新慎重考虑是否要实施这样一次近乎天方夜谭式的攻击行动。至少在平托和路易斯这样的当事人看来,西班牙舰队与对手之间的确是存在着比较明显的实力差距,跨海作战更是极为不明智的选择,如果给他们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或许这两位老兄会谨慎地建议马尼拉总督阿拉贡内斯取消这个冒失的行动。 但当下已经没有后悔药给他们吃了,如果不马上作出决定,整支舰队的存亡都将面临极大的风险。路易斯所在的旗舰“圣迭戈”号率先打出了后撤的旗帜信号,他决定放弃继续冒险,因为这胜利港港湾就算冲进去了,里面也可能还有更厉害的陷阱在等待他们的到来,而到时候想要再退出来,就还得承受一次岸防炮台的密集射击,西班牙舰队无法承受连续两次这样的打击,当下还是尽可能保存实力为上——这些战船不仅仅是马尼拉赖以生存的武装力量,同时还有守卫美洲殖民地的职责,要是都折在这地方,那对于西班牙帝国的负面影响就太大了。 路易斯希望至少可以带着大部分的战船撤离这里,回去之后还能勉强对总督大人有一个交代,至少舰队是在海汉人家门口实实在在打了一场才不敌而退,这样的结果也说不上畏战或是指挥不力了。至于畏战,倒还真不是他作出这种选择的主要原因。 平托见马尼拉舰队已经打出旗号决定后撤,当下也是长叹了一口气,心知已经无法成事。他虽然有和海汉人一决生死的想法,但也知道即便能够打赢对手,多半也只能是惨胜,而海汉人的兵力部署状况,己方根本一无所知。至少在距离三亚不远的海域,还有另一支海汉舰队随时可能赶回来参战,此时不走,只怕拖下去就真的走不了了。于是平托也无奈地下达了命令,全军调头,驶离三亚近海。 “这西班牙人醒得早啊!要是再往里冲,怕是一条船都走不掉了!” 刘尚这个时候又听到了先前点评海汉战术那名安南武官的评价,而这次他就没有那么吃惊了。刚才两军交战的场面,他也是丝毫不漏地尽收眼底,自然看得出海汉在交战中占据了完全的主动。这西班牙舰队顶着密集的炮火往胜利港里冲,无异于是在自杀,那港湾内虽然没有布下海军的埋伏,但各个港区码头都部署了陆军火炮阵地。就算西班牙舰队冲到近岸处,也难以改变单方面挨打的局面,至于在胜利港登陆上岸之类的可能性,刘尚更是觉得他们毫无实现的机会。 而港湾外的岸防炮台在目前的交战中也给刘尚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西班牙舰队数十艘战船,拿这些炮台竟然毫无办法,不过短短片刻工夫,就已经被轰得七零八落不成阵形了。而交战的状况也引来观众们的阵阵叫好声,看着不少人面红耳赤兴奋不已的模样,刘尚也意识到海汉人安排民众观战的这个做法的确是收到了极好的效果。 当然这种做法是建立在海汉对自身武力有着绝对信心的基础之上,换作别家肯定是效仿不来的。而刘尚在亲眼见识了三亚岸防工事的犀利之后,也彻底打消了“引明军进岛平匪”的想法。明军水师多年未经大战,从上到下都缺乏实战经验,而且战船老旧得厉害,怕是要几艘福船才能抵得过这西班牙人的一艘船,而且作战能力显然还在西班牙舰队之下。要是跨海来攻打三亚,下场多半只会比西班牙人更惨,也难怪当初海汉在浙江封锁钱塘江数日,当地水师竟然不敢出面应战了。想必当时的浙江官府也是见识了海汉海军的厉害之处,根本就不愿作正面对抗了。 刘尚胡思乱想间,海上的战斗却未曾停下,双方继续激斗不止。西班牙舰队顶着岸防火力,极为吃力地在海上完成了调头,而在此期间又有数艘西班牙帆船因为受损严重而失去了继续作战的能力,有几艘船已经无法阻止海水不断从破损处涌入舱内,开始慢慢在海上倾覆了。 对于这样的状况,两支西班牙舰队都不敢停下来救援同伴,因为这意味着很可能要多吃好几轮的炮弹,到时候反而有可能会让更多的人被拖下水,因此两名指挥官仍然是坚定地命令舰队往南冲,先摆脱可怕的岸防火炮打击再说。 当然了,他们想要脱离战场,还得再过了海汉舰队这一关才行。而此时西班牙舰队已经完全没了来时的威风,大部分船员已经无心恋战,只想尽快离开被海汉控制的这一海域。因此对于海汉舰队的迎头拦截,大部分西班牙战船没有选择应战,而是尽可能绕行过去。对于敌人的炮击,西班牙战船的反击也是寥寥无几,不成规模。倒是披着铁甲的“勇士”号又杀了出来,东一炮西一炮地在近距离上对那些本来就已经有一定损毁的西班牙帆船进行点杀。 正文 第1327章 不识时务 即便是没有遭受炮火洗礼之前,西班牙战船也很难对“勇士”号铁甲舰造成实质性的威胁。这艘船航速飞快,舰炮射程又远,在西班牙战船射程之外就能发动炮击攻势,而当下不少西班牙战船受损严重,根本跑不起速度来,在“勇士”号的炮口下已经跟固定靶差不多了,几乎是弹无虚发地一一进行了点名。 如果仅仅只是多吃一两发炮弹,大多数西班牙战船还是扛得住的,毕竟吨位在那里摆着,一两发炮弹对几百吨的船所能造成的船体损伤还是比较有限的。但问题就在于“勇士”号这艘船的舰炮不但射程远,而且精准度也很高,这个时候就专门追着那些受损比较严重的西班牙战船屁股打,只要尾舵处中弹,整艘船的航行性能就下降了一大半。而这个角度又很难进行有效的防御和抵抗,西班牙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勇士”号的旋转炮塔从各个方向朝自己所在的船发动炮击,除了祈求上帝让对手的炮弹打偏,也没有其他的法子可想了。 “西班牙舰队……这是要完啊!”坐在临海高地观看占据的荷兰代表菲利普忍不住发出了感慨。他虽然只是海商出身,对于军事方面的了解比较有限,但眼下这个战局的走势,只要不是瞎子应该都能看出来孰强孰弱了。西班牙舰队在海汉炮火的笼罩之下,几乎很难作出有效的抵抗,虽然看似不断在开炮反击,但实际效果却是雷声大雨点小,能击中海汉战舰的次数极为有限。 那艘“勇士”号在各船之间穿梭时倒是中了几发炮弹,但其船壳所覆盖的一层铁甲起到了显著的保护作用,击中船身的炮弹全都被反弹到了海中。而西班牙战船可就没这么厉害的防护措施了,其船板在“勇士”号发射的炮弹面前基本是形同虚设,不多一会儿工夫就有三四艘船的尾部中弹,失去了转向的能力。 菲利普确实不明白西班牙人好端端干嘛要派一支舰队来三亚送死,难道就为了台湾岛被海汉人抢去的两个据点?真是如此,那西班牙人的眼光气度也太狭窄了一点,想当初荷兰东印度公司也同样在海汉人手里吃过大亏,要不是能屈能伸,台湾大员港的据点和整个东北亚航线可能都早被海汉人给收走了。这些西班牙人在事情过去两年多之后才采取报复措施,难道以为这样就能打海汉人一个猝不及防了? 真是幼稚!菲利普对于西班牙人的这种行为嗤之以鼻,他人在三亚,很清楚海汉人在几天之前就已经在港口执行戒严令,包括驻军在内的各个部门都早早进入了备战状态。海汉人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而西班牙人还自以为能偷袭三亚,殊不知到最后真正被打个猝不及防的其实是他们自己。而且以海汉人一贯的作风,在战场上占得先机之后从来都是不留手的,西班牙人这次肯定是要倒大霉了。 当然了,作为同样来自于欧洲的殖民者,作为同样曾经败在海汉坚船利炮之下的可怜人,菲利普心中多多少少也还是对西班牙人的遭遇抱有兔死狐悲的心情。荷兰和葡萄牙在大航海时代不遗余力地在全球各地建立殖民地,原住民从来都不是他们会忌惮的对象,但偏偏在远东地区撞上了海汉这么一个怪物。 这个小国与欧洲的航海国家有着极为类似的一面,靠着极为有限的国土孕育出了强大的航海实力和武装水平,并且在本土之外的海洋中控制了许多地理位置紧要的殖民地。而且最要命的是,海汉的武装实力要比进入远东地区的欧洲国家都要强上一筹,这让在全球各地都能占据主动的殖民者们很不是滋味,却又不得不委屈求全,以和平来换得自己在远东地区的贸易机会。 而抱着类似想法的观众也远远不止菲利普一人,同样出身欧洲的葡萄牙驻海汉使节托马斯也在这里观战,不过他就没有菲利普那样泛滥的同情心了。托马斯与海汉打交道的时间比菲利普要早得多,对于海汉的认识也更为深刻,在他的心中其实早就没有把海汉人当作远东土著来看待了,而是与欧洲诸强一样的海上强国。 托马斯认为海汉这个国家对于航海的意识远远领先于本地区的其他大国,诸如大明这样的超级大国还在对通过海运进行的国际贸易取舍不定的时候,海汉早就已经将海贸奉为重要国策,而且对外战争的目的也几乎都是为了控制贸易航线、拓展贸易范围,这与欧洲国家现阶段的对外政策也有着惊人的一致性。 而这种特性还不仅仅是体现在海汉的对内对外政策方面,托马斯所接触到的海汉高官中,不少人都或多或少能讲一点英语,那个东西方混血的商务部长施耐德甚至还会说法语、西班牙语和德语。他们对于欧洲的地理环境和政治状况并不陌生,如果不是有东方人显著的外貌特征,托马斯真的很怀疑这个群体曾经在欧洲生活过很长时间,否则他们的意识怎么会如此接近这个时代的欧洲国家? 托马斯当然想像不到这些人比同时代政客多出的四百年见识意味着什么,不过仅从这些特征,他就不难推想到海汉在针对域外来的殖民国家会有什么样的态度。像西班牙这样的全球殖民国家,如果老老实实窝在马尼拉经营自己的殖民地也就罢了,或许海汉也不会有太大兴趣横穿整个南海去抄他们的老窝。毕竟这两年海汉一路往北发展,明眼人都看得出海汉的发展重心是在大明沿海,只要不去拂海汉逆鳞,起码几年内还能保个太平。 这西班牙人实在是不识时务,前两年在台北栽了个大跟头还没吸取教训,这次怕是要在三亚赔个血本无归了。不过对于托马斯而言,他却是巴不得西班牙人的这个跟头栽得越大越好,毕竟西班牙和他的祖国葡萄牙之间一直都处于对立状态,而近年来葡萄牙国内要求脱离西班牙监管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这个时候西班牙人在远东吃瘪受气,对于其国力肯定也会造成一定的打击,托马斯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而此时战场上的西班牙指挥官已经焦头烂额,根本就顾不上去想明白自己当初为何要策划这样一次毫无胜算的军事行动了。目前西班牙舰队至少已经有超过三分之一的船失去了部分乃至全部战斗力,而剩下的船大部分也已经或多或少地中过几发炮弹。 平托回头望向胜利港的方向,可以看到海面上有几艘西班牙帆船已经只剩半截船身还浮在水面上了,不少船员近乎绝望地从正在沉没的船上跳入海中,只是他们不可能追上正在撤离的大部队了,也基本没机会从这个战场全身而退了。胜利港附近的岸防炮已经逐渐停止了开火,而数艘帆船正从港湾中驶出——他们并不是来追击西班牙舰队,而是打扫战场,对付那些被遗留在无法动弹的破船上和在海水中挣扎求生的船员们。 看到这样的场景,平托不免心如刀绞,那些损毁最为严重的战船全部是冲在最前面打头阵的,船员们有很多都是追随他跑遍了大半个地球的老部下,在几个大洲征战过都安然无事,却想不到竟然折在了这个地方。虽说瓦罐难免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折在战场上也是水兵们的宿命,但真正面对此情此景的时候,平托还是难掩心头的悲伤之情。 不过海汉舰队可没有表现出半点要放他们离开的意思,而且专门盯着那种受损严重的战船和航速较慢的补给船下手,补起刀来毫不留情,往往两三艘海汉战舰围上去冲着船尾或者吃水线附近一通乱轰。周围的西班牙战船若是想要进行救助,就不免要放慢航速与其缠斗,而这却又正好趁了海汉的心意。 约翰逊抬手看了一眼时间,战斗已经进行了一个半小时,可以说局势已经明显倾向于海汉一边。虽然西班牙舰队还保持着相当一部分战斗力,但很显然他们的战斗意志已经崩溃了,根本就已经无心恋战,完全是在以逃跑的姿态脱离战场。像这样的仗打起来就没什么压力了,只要瞅准空子多给敌军造成一些杀伤就够了。 至于歼灭敌人,约翰逊虽然有这个想法,但目前还不是最佳时机,如果逼得西班牙人狗急跳墙,海汉海军也难免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能留得住他们。约翰逊与陶东来本来也约定了大致的碰头时间,双方一个负责守卫港口,一个负责从后包抄。三亚这边发现西班牙舰队出现之后,约翰逊便立刻发出了电报,召唤陶东来指挥的舰队尽快回防。 但没有想到西班牙人发动攻势的方式居然丝毫不拖泥带水,甚至连象征性试探都没有,就发动了对胜利港的冲锋。而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西班牙舰队在岸防工事打击之下的崩溃速度也快得惊人,约翰逊指挥的舰队还没从海上兜回来,西班牙人就已经选择了调头撤退。 这来得快去得也快,陶东来指挥的舰队还在赶回三亚的途中,西班牙舰队就已经兵败如山倒了。原本应该由两支舰队共通执行的合围作战方案,现在也变成了约翰逊独力支撑。好在西班牙舰队在岸防火力打击之下的损失太过惨重,以至于让他们根本就打不起精神再跟海汉舰队拼杀一场。否则单靠约翰逊指挥这十多条船,想要拦下几倍于己的西班牙舰队,只怕也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海汉战舰虽然战斗性能远胜对手,但终究数量相对较少,也只能拦下一艘是一艘了。约翰逊也知道这种事勉强不得,还是先稳稳吃下这个战果再说,也并没有下达更为激进的作战指令。即便如此,也已经有好几艘海汉战舰因为求功心切而过于接近敌船,被西班牙战船的炮火抵近之后轰击了一番,伤亡肯定是难免了。 就在西班牙舰队主力终于成功突破海汉舰队的拦截时,南边的海面上又出现了点点帆影,陶东来所率领的舰队终于从外海赶回了。虽然来的时机稍微迟了一些,但也可以缓解另一支舰队的部分压力了。 平托和路易斯当然也留意到了这支舰队的出现,并且很快就辨认出了这是之前曾经交手过的敌军。西班牙舰队现在位于两支海汉舰队之间,战船数目上已经不再具备优势,而士气和战斗意志更是处于明显的低谷,要跟对手硬拼下去就显得殊为不智了。何况刚才从港口战场撤离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以壮士断腕的姿态抛下了一部分受损严重的船只,这个时候再跟海汉缠斗下去,前面的牺牲就白费了。 还是路易斯率先作出决定,在旗舰上打出了往东撤离的旗号。平托看到之后也没有再作其他打算,同样下达了转向撤出战场的命令。海汉战舰虽然航速较快,但西班牙人已经注意到刚才交手那支舰队的高航速所能保持的时间极为有限,战到后来就基本没有优势可言了,否则他们的舰队也不能这么轻易地突破拦截。 这其中的原理虽然不太清楚,但西班牙指挥官也大致能想到海汉战舰的高航速无法长期保持,所以只要脱离战场,还是有很大的几率能够摆脱敌军的追击。至于说能跑掉多少船,那就真的只能各安天命了。 西班牙舰队在海上的转向已经表明了意图,陶东来估算了一下距离,如果立刻跟随转向,计算好航向赶过去迎头拦截也不是不可能,但这样一来必然要将船上的蒸汽驱动开到满速运行才能办到,而且极易因为过热而出现机械故障,高速续航的里程估计得减半了。 正文 第1328章 战后清点 陶东来权衡再三,还是舍不得拿蒸汽机的使用寿命来作为堵截西班牙舰队的代价。这些战舰上所安装的蒸汽机都是价值万金,而且产能极为有限,一旦需要进行维修更换也十分麻烦,还得把船拖进干船坞进行作业,费时费力且会影响到海军的正常部署,代价可谓不小。而且陶东来所率的舰队中,装备了蒸汽推进装置的战舰也就只有几艘,让其脱离大部队去堵截数十艘急于脱身的西班牙战船,也的确有些勉为其难了。 两支海汉舰队分别从南北两个方向一同转向西班牙舰队逃窜的方向实施追击,虽说不能将其全部拦截下来,但西班牙舰队中也还是有一些受损严重的船会越跑越慢,最终被海汉舰队赶上。 海汉海军一口气追出了大约三十多海里,又强行留下了几条西班牙战船之后,陶东来才下令鸣金收兵。出于人道,两支舰队在海上将那些幸存的西班牙船员慢慢打捞上来,也避免了他们最后在海里喂鱼的结果。 另外在最后的追击中有四艘西班牙帆船因为船体受损而脱身无望,选择了停船投降,海汉海军派人登船进行了接管,检查之后发现其中两艘船的船体受损太严重,已经无法驶回三亚,将人员和船上重要物品进行转移之后,便将其沉入了海中,其中也包括了侥幸逃出战场的美洲舰队开路舰“马丁”在内。 “马丁”号幸存下来的六十余名西班牙船员站在海汉战舰的甲板上,目睹了他们的帆船沉入海中的全过程,一些人默默地摘下了头上的帽子,向这艘曾经载着他们跑遍了大半个地球的帆船默哀致敬。对于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来说,“马丁”号的沉没就意味着他们船员生涯也就此告一段落了。不过相对而言他们还算幸运,毕竟这艘船从马尼拉出发的时候载有两百多名船员,而如今幸存者仅仅只是出发时的零头了,大部分船员都已在今天的战斗中葬身大海,再也无法回到他们的故乡了。 如果不是路易斯悬崖勒马果断选择调头后撤,西班牙舰队对胜利港发动的自杀式冲锋很可能会换来全军覆没的下场。这也算是天不亡西班牙,给了他们一个逃生的机会。两支舰队往东一口气逃了一天一夜,确认已经彻底摆脱了海汉的追击之后,这才停下脚步清点战损状况。 “马丁”号的遭遇也仅仅只是这次西班牙舰队战损状况的一个缩影,四十多艘战船有四分之一被永久地留在了三亚近海,另外还有十艘补给船也未能跟随舰队一同脱离战场,算下来竟有二十多条船折在这一战中,损失的人手估计。 在冲锋期间更靠近海岸线的美洲舰队损失更为惨重一些,特别是排水量五百吨以上的大帆船,完全成了岸防火力的重点打击目标。美洲舰队所属的八艘超过五百吨的大船,仅有三艘成功脱逃,而包括“马丁”号在内的五艘武装帆船都未能幸免成为了海汉的炮下亡魂。 路易斯率领的马尼拉舰队虽然状况稍好一些,但也仅仅只是被海汉摧毁的船只数目少了几艘而已,战损情况依然不容乐观,就连他的旗舰“圣迭戈”号的侧舷也是弹痕累累,被炮弹打出了五六处醒目的大洞。万幸船上的火药没有被击中引发爆炸,而这些弹着点也比吃水线高出不少,倒是不会有进水倾覆之虞。 整个西班牙舰队几乎没有任何一艘船是完好无损地撤下来,绝大多数船只在回到马尼拉之后都得立刻进行修缮工作。不过两名指挥官现在要考虑的并非修复这些帆船需要花费多少钱,而是该如何向马尼拉总督阿拉贡内斯说明这次与海汉交战的实际状况。堂堂的西班牙舰队远征海汉,结果被对手在家门口揍得灰头土脸,险些连逃都逃不出来,这样的战绩要如何交代才说得过去? 西班牙舰队上一次在战斗中损失如此之大,还是在列强纷争的欧洲战场上,在远东地区可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这件事别说两名指挥官,就算是加上马尼拉总督,也未必扛得下来这份责任。为今之计,也只能先带着残余人马赶回马尼拉,再与阿拉贡内斯一同合计该如何把这个消息报回国内。但不管如何,两名主要当事人的责任估计是推不掉了,他们的带兵生涯也很有可能会在这一次大败之后被画上句号。 海汉这边收兵回营,自然也是要统计一番自家的折损状况。相比被打的七零八落的西班牙舰队,海汉海军在这两天交战中的损失就显得极为有限了,虽然有十来艘战舰都或轻或重的挂了彩,但真正损毁比较严重的只有三艘战舰,也都还在可以修复的程度,只是回港之后肯定得马上送进干船坞接受大修了。 而人员方面的折损就让军方不免有些肉疼了,截止目前阵亡与失踪的人员已经统计到四十余人,其中甚至还包括了数名海军高级军官,而且这个数字很可能还并不是最终的结果,因为还有不少参加战斗的船只尚未完成人员统计。尽管海军在装备和战术方面都具有明显的优势,但在这种以炮击为主要攻击手段的海上混战中依然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大量伤亡——是的没错,对于海汉军来说,一次战斗中伤亡超过二十人就可以定义为“大量”了。 虽然看着几十人的数字不大,但海汉士兵的培训成本和周期远非这个时代的普通水兵可比,能够在船上担任指挥职务的军官更是需要经过数年的服役,才能积累到足够的经验获得晋升机会。因此对于海汉海军来说,这些伤亡可不仅仅只是一串冷冰冰的数字而已,战死者所遗留下来的战斗位置,也未必是后来人可以马上填补的。这几十个人的空缺,或许就得需要招募十倍甚至几十倍的水兵,才能选拔出足够的合格者来顶替。 而对于交战海域及附近海岸的搜索,可能还将持续三到五天,以确保包括西班牙船员在内的所有生还者都能被及时发现。这当然主要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以避免有在交战时落水的西班牙人偷偷泅渡上岸之后制造出更多的麻烦。不过后续的搜索工作倒也不用完全依赖军方来进行,届时会调动一部分民兵代为执行这种费时费力的任务。 在此期间整个海南岛的戒严状态仍将持续下去,直到军方确定西班牙人后续不会再有针对海汉的军事行动,才会停止战争状态。而近期进出海南岛各大港口的外国船只,或多或少肯定都将会受此影响,必然有许多不便之处。当然这其中的不便,应该也没人会把账记在海汉头上,冤有头债有主,这惹是生非最后留下一个烂摊子的西班牙,才会是遭受抱怨的主要对象。 不过以海汉国民为主体的本地民众对于这场战争可就没什么抱怨了,数千人在三亚海岸线上的各处高地或清楚或模糊地观看了时长数小时的战斗过程,而民众为胜利所举行的欢庆仪式,从西班牙舰队调头撤离就已经拉开了序幕。 最开始是在榆林半岛上观看战斗的民众发现西班牙舰队调头后撤,便爆发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而这个消息迅速便传到了城区,让那些无缘去到临海高地充当观众的海汉国民们也在第一时间就得知了敌军仓惶逃跑的消息。他们本来或许在因为港口外传来的隆隆炮声而惴惴不安,但胜利的消息传来之后,民众都在第一时间用大声呼喊来宣泄心中的压力。 “海军总共只出动了十多条船,在海上追着对方五六十条船打,那场面……啧啧啧!” “听说这群海盗是从吕宋岛千里迢迢赶过来的,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硬往里冲啊……” “这次海军可是立下大功了,我跟你说,刚才从胜利港那边过来,我看岸边驻防的陆军军爷们脸色可不太好看,这次是一点肉都没给陆军留啊……” 这场持续时间并不算特别长行的战斗很快就成为了城区街头巷尾的热门话题,民众们都知道海汉军又双叒叕打了胜仗,茶馆里甚至有好事者已经开出盘口,赌战俘游街会是在明天还是后天进行。三亚附近地区近年来别说打仗,就连军演也越来越少,偶尔有这么一个充满刺激的活动,倒是充分调动起了民众的热情。 刘尚此时的心情比较复杂,作为青年团的临时干部,他也必须要像周围的人一样表现出欢欣鼓舞的情绪,但内心却不免对这个结果略感失望。他倒不是指望西班牙舰队真能打进三亚捣毁海汉人的老巢,海汉的防御手段有多厉害,他在战前就已经有所了解,也明白西班牙人不可能一举攻破海汉在三亚设下的重重防线,但先前听闻的内部消息称西班牙舰队来势汹汹,他觉得至少应该可以给海汉制造出一定的麻烦才对。 只是这西班牙人也太不争气了,在三亚外海匆匆亮相,立足未稳就发动了冲锋。这倒也罢了,如果冲击成功至少还可以说一句勇气可嘉,但他们甚至还没冲进港湾,就已经被海岸上的重炮轰得七零八落。这样的战斗力别说给海汉制造麻烦了,以刘尚的角度来看,简直就是在无偿给海汉海军刷战绩。最后被海汉军撵得落荒而逃,根本就没沾着三亚的半点泥土,这样的偷袭行动可以说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不过刘尚虽然瞧不起西班牙人在这一战中的表现,但他心里其实也明白这支敌军也并非弱旅,表现不好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们所选择的对手是强大到变态的海汉,如果与其对阵的敌人换作是大明水师,那么这场一边倒的战斗或许就得要换个方向了。 刘尚先前还在三亚图书馆研习各种资料的时候,曾经看过一份资料,内容便是马尼拉殖民当局开会商议如何征服大明的问题。而这个会议的时间,赫然是1586年4月,也就是距今近五十年之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的马尼拉当局在与会者完全赞成以武力手段征服大明的前提之下,草拟了一份包括十一款九十七条内容的具体行动方案,并且由菲律宾总督和主教领衔,纠集了数十名当地权贵联名签署,上报给了西班牙国王。 这个行动方案计划出动西班牙军队一万二千人,招募日本雇佣兵六千人,并使用葡萄牙、美洲和菲律宾等国家地区的仆从部队。这份详细的作战计划甚至已经将军费和物资做了统计,只需西班牙国王拍板,马尼拉当局便会步入实施阶段。 刘尚看了这份从未在大明见过的文件之后也是冷汗连连,心知海汉不太可能在这种外人看不到的文件上作假,多半是确有其事。而西班牙人最后没有将这份可怕的计划付诸实施的原因,是因为1588年西班牙无敌舰队入侵英国遭受重大失败——没错,就是那个前几个月才在南海星岛被海汉军痛扁一顿的英国。这次失利让西班牙的手脚被欧洲强国拖住而无暇东进,大明才算幸运地逃过了一次浩劫。 当然大明和西班牙之前在此之前并没有爆发过大规模的军事冲突,因此这种隔空过招似乎也很难确定孰强孰弱,但这份资料最后有海汉国防部长颜楚杰的点评,认为当年戚继光刚刚去世,戚家军被调到北方边镇对付蒙古人,明朝的南方驻军正处于一个相当脆弱的时期,很有可能会在西班牙的入侵之下丢掉广东和福建的沿海部分地区。仅凭几万军队就能跨海入侵号称两百万常备军的大明,足以看出双方军事实力的差距有多大了。 然而被海汉国防部长给予极高评价的西班牙军队,却在三亚这一战中被以少打多的海汉军揍的完全没脾气,这中间的实力差距又是有多大? 正文 第1329章 战俘口供 “大明与海汉之间的军事实力差距,或许就是差了一个西班牙那么多吧!”刘尚脑子里忍不住冒出了这么一个古怪的念头。虽然他也很不想承认这种差距的存在,但客观事实就在自己眼前摆着,而他刘尚也并不是一个会选择逃避现实的人。 如果说初到三亚的时候他还抱着偷学海汉关键军事技术,以此来拉近两国军事差距的念头,那么此时此刻在鲜活的事例面前,他基本已经放弃了这样的想法,毕竟两国的差距之大,已经不是个人之力所能改变了。而且刘尚最近也在思考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这两个多月在海汉的所见所闻,如果全都写入密报送回去,上头会不会认为自己是疯了? 换作不久之前的自己,刘尚也的确不会相信在南海之滨竟然有一个比大明更为先进和强大的岛国存在,这里有太多大明尚未出现过的新鲜事物,有很多甚至可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类似蒸汽机、铁甲舰这样的存在,刘尚并不认为自己的上司,以及上司的上司,会通过文字描述就确信这些东西的威力。如果告诉上头自己作出了“对不起我们打不过海汉”这样的判断,怕是要被治罪的吧? 刘尚忽然有点理解为何以前进入海汉潜伏的情报人员传回的报告中,总是有很多语焉不详的地方。特别是涉及比较主观的双方实力对比意见,一般都会寥寥数语带过,想必是前人也觉得有些情况不宜实话实说,照实说出来反而会自找麻烦。而今自己似乎也正处于这样的境地中,究竟是该据实以告,还是学着前人报喜不报忧? 不过刘尚很快就没时间来烦恼这个问题了,上面已经发来了新的命令,要求他立刻回青年团报到,与宣传部的人员一起参与制定关于此次“三亚大捷”的后续宣传活动计划。海汉官方对远在千里之外的星岛战役都进行了大张旗鼓的宣传,当下这场在海汉国民眼皮子底下完成的大胜仗,那自然是要以浓墨重彩大书特书一番了。而刘尚被选入的理由也很简单,他曾经编纂关于星岛战役的说书段子在民间大受好评,之后被临时征召到宣传部门服务期间的表现也很得体,所以于小宝再次点名刘尚,让他加入到这个时限性比较强的任务中。 这个宣传活动还有别于报纸这种刊物平台,各家报馆的笔杆子们已经在第一时间行动起来了,力争要在一两天之内就赶出一份“特刊”来对这次战斗进行报导。而刘尚等人所要做的,便是配合刊物推动一波宣传,这次不但要针对国内民众,同时也要兼顾对外宣传,要让与海汉建立了外交关系的各国都知道,西班牙这次在海汉家门口栽了一个大跟头。 民众们放放炮仗,晚饭给自己多加两个菜,带着愉快的心情上床休息,这也就算是简单庆祝了。不过在战后的这个夜晚,还是有很多人为了完成后续的扫尾工作,根本就没有时间休息。 安全部就是在战斗结束后才真正开始忙碌起来的部门之一,军方从战场上搜罗回来的战俘全部都要由情报机关过一次堂,进行初步的身份辨识和登记。根据战俘的个人状况,绝大部分人会被打入苦役营服劳役,视其劳动改造表现来决定是否会有重获新生的机会。而少部分身份特殊或掌握某种技能的战俘人员,如军官、匠人、领航员等等,将会被单独收押另行处理。 当然了,在战俘们被分头处理之前,相关部门肯定还会在三亚安排一次盛大的胜利大游行,将这些倒霉鬼押到大街上去,向民众展示这一战的直接成果。 目前被收押在胜利港海军基地内的战俘共计七百余人,这在海汉历年来的战事中并不算是一个特别大的数字,但这是海汉立国之后第一次“抵抗外敌入侵”的战争,意义与以往在海外开疆拓土的战斗也就有所不同了。 这七百多名战俘当中,也不尽然都是西班牙人,大约有一半的人是由吕宋岛土著、华人后裔、马来人、黑人、欧洲其他国家的水手所组成的杂牌军团,剩下的另一半才是货真价实的西班牙人。这些战俘被分为十人一组,用串起来的镣铐锁住脚踝,以防止其脱逃。战俘中的伤号不少,但伤势较重的人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海汉派来救治他们的全是医疗部门的实习生,处理伤口的时候毛手毛脚在所难免——当然也或许是这些学员本来就不想给敌人的伤兵好好治伤,借机宣泄一下不满情绪。 安全部暂时借用了海军基地一处仓库,作为对战俘进行初审的场地。数十张桌子在仓库里一字排开,每张桌子后面都坐着两人,分属于安全部与军方。有几张桌子还多坐了一个人,是临时从各个部门及民间抽调而来的西班牙语翻译。由于翻译的人数极为有限,所以对西班牙籍战俘的审讯工作就只能集中进行了,反正战俘中的关键人物基本都是西班牙人,其他那些战俘的口供能听懂多少倒也不是特别重要了。 安全部和军方对于类似这种审讯大批战俘的工作已经有了比较成熟的操作经验,首先便让战俘们互相指认,找出了其中的数名西班牙军官或船长,然后再由他们来指认海汉指定的匠人、领航员等特殊职业。在基本确定了身份特殊的人都被挑出来之后,再进行有针对性的审讯和身份登记工作,就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了。 这次俘获的西班牙籍人员中,军官和船长只有十人左右,而两支西班牙舰队的旗舰都成功脱逃,所以这些指挥官的等级也不是特别高。从他们口中所能套出的情报,对海汉的参考价值其实是比较有限。经过一夜的奋战之后,这些人的口供报告终于是赶在天明前全部整理出来,送到了安全部长何夕的办公桌上。 何夕虽然贵为情报部门的一把手,但这一整晚也和部门里的其他人一样没有睡觉。情报部门的所有收获都要在他这里汇总,尽管下边的人已经帮他过滤了很多无用或者低价值的信息,但仍有很多东西需要他亲自过目审阅。 海汉的当务之急,自然要弄清楚西班牙人在这个时间点上向自己发动突袭的根本原因。双方虽然以前就结下了不小的梁子,但西班牙人在过去两年中也算是偃旗息鼓,虽然有些台面之下的小动作,但并没有公开以敌对的态度给海汉制造太多的麻烦。之前由潜伏马尼拉的情报人员送回的报告称这是马尼拉当局单方面组织的行动,如果只是这样那倒还好,光是菲律宾殖民地还不足以真正威胁到海汉的安危,但何夕还是必须要排除掉可能存在的其他隐患。 何夕所担心的是这次的行动是由西班牙国内亲自授意,那样的话西班牙人可能不会因为这次的战败就偃旗息鼓,甚至有可能还会发动更大规模的后续攻势。以西班牙的实力,只要安心筹备一段时间,要在远东地区发动万人级别的跨海作战也并非难题,而且有了此次的教训之后,只怕他们下次再动手的时候就不会如此莽撞了。海汉海军实力虽强,却终究受制于作战船只的数目,如果西班牙真的安了心组织大举进攻,海军护得住三亚,却未必能护得住整个海南岛。 当然还有其他的可能,说不定西班牙人暗中还有别的手段没使出来,比如在舰队攻入三亚之后,由潜伏在本地的武装人员发动袭击,制造出里应外合的势态,抑或是充当带路党,引领登陆的西班牙军攻打本地的各处要害地带。不过西班牙人最后是连靠岸的机会都没有捞到,就算是在三亚城区有什么别的部署,当时也来不及发动了。而安全部的责任,就是要排除掉这些可能性,如果西班牙人真的在本地安排了这些手段,那么就得尽快将其连根拔除,不留后患。 何夕快速浏览了几名西班牙军官的口供,事实上刚才他也亲自参与审理了其中两人,但说实话这些低级军官所掌握的信息有限,并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他们只是按照马尼拉当局的安排,参与此次军事行动,他们所知的一切都是攻占三亚之后会获得多少好处,以及围绕攻占港口所制定的一些战术,而对于更高层面的战略考量知之甚少。 对于这些口供的真实性,何夕倒是没有太大的怀疑,他亲眼在审讯现场确认过,这些所谓的军官和船长其实大部分都素质堪忧,并非那种标准的皇家海军军人,而是由武装海商、私掠船船主、退役老兵等等来充当指挥官,这些人满脑子都是海汉的金山银山,对战斗的困难性估计严重不足。而且这些人看起来也没多少心机可言,他们的那点小算盘落在何夕眼里,都仅仅只是小儿科的级别而已。 不少人甚至立即向审讯者提出了赎身的要求,因为这在欧洲各国的交战中是十分普遍的行为,只要双方可以协商一个合理的数目,那么战俘也可以重获自由。何夕个人对此倒是并不反感,反正这些有身家的战俘留着也没有太大的价值,能敲出一点油水来也算是好事。再说这种赎身在海汉过往进行的战争中也并不少见,先前星岛战役俘虏的诸多英国战俘,就已经被明码标价,向英国东印度公司索取赎身费了。 不过这次西班牙人打上门来,直接攻击海汉首都三亚,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可不是以前的历次对外战争可比的。何夕并不会负责与战俘商议赎金的工作,但他可以想象施耐德此时摩拳擦掌的模样,逮着这种难得的机会,他不把西班牙人骨头里的油水榨出来才怪。 何夕的心神重新回到眼前的口供报告上,如果自己是策划此次作战的高官,那大概也不会将详细的战略规划告知这群素质不高的指挥官。这些人大多没有经过保密培训,对于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能说,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对他们的审讯甚至根本不需要上什么手段,通过套话就能得到绝大部分需要的信息了。 虽然没有什么价值重大的情报,但通过这些人的口供,何夕基本可以确定此次马尼拉当局发动的攻势是一波流,除了来犯的西班牙舰队之外,马尼拉当局并没有再另行准备后续的攻势。这可能是其所能动用的舰队规模就仅限于此,也有可能是错误估计了海汉的防御实力和应对手段。不过在何夕看来,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为来犯的舰队中有一半左右的战船都是隶属于美洲舰队。 这些隶属美洲殖民地的大帆船每年只会在合适的季节来吕宋岛走上一遭,并不会在马尼拉港长期停留。从这个细节来推断,马尼拉当局发动作战的时机倒似乎是为了凑合美洲舰队的行程安排——在三亚捞完一票之后回到马尼拉休整几天,正好就到了返回美洲殖民地的季节了。 如果这个推断属实,何夕认为马尼拉当局会选择这个时机策划这场战争的原因就比较明确了。西班牙人可能并未过多考虑海汉这边的情况,而是以他们自身的兵力集结条件为主,只要时机合适凑够了足够的兵力,那就发动一波偷袭,效果理想就尝试占领三亚,不理想就撤回马尼拉避避风头。 当然了,在马尼拉当局看来,大概偷袭得手的几率是相当大的,所以他们在面对海汉的应对时明显缺乏准备,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不知所措。如果不是其舰队指挥官果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再耽搁一时半会等到陶东来的舰队赶回来,那可就真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正文 第1330章 权限之争 何夕整理完战俘的口供,看窗外已经天色大亮了。他伸了一个懒腰,出声招呼了一下,很快便有人端来了热腾腾的洗脸水和早饭。身为高官,最大的好处之一就在于这些生活细节都专门有人负责照料,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不为过。当然这些服务也是为了保证他们能够将精力集中在工作上,不用为了生活细节而分心旁顾。 早餐是全麦面包加牛奶,这样伙食看似简单,但在本地基本上也只有权贵才能享受到。三亚地区饲养的奶牛不过百头,所产的鲜奶全部是供应给穿越者及家属食用,偶有多余也是制成了奶粉、奶酪、奶片等奶制品储备起来,都是市面上买不到的稀缺货。 而面粉的来源则主要依靠从大明进口,这几年农业部虽然也有在海南岛上组织试种一些小麦,但因为海南的地理和气候条件,收获并不理想。大明北方中原地区又内乱不停,小麦产量一年不如一年,能够出口到南方的面粉也在逐年减少。所以对于海汉来说,面粉这种供给量有限的商品依然在市面上极为紧俏,不比肉价便宜多少,也只有穿越者才能随时享用到面食。 何夕这两年回到三亚之后,主要都是在机关中主持工作,不用再整日东奔西走,因此日子也是过得比较养生了。去年他娶了一名大明女子过门,对方是书香世家出身,家底清清白白,年初的时候已经为他诞下一子,如今也是正儿八经有家室的人了。生活环境改变之后,的确人的心思也会起一些为妙的变化,前几年何夕觉得在外面独当一面比较自在,但如今也觉得还是在三亚生活比较方便,而且这里是海汉国的政治中心,对于自己今后的仕途发展也更为有利一些。 何夕受自己的特殊职位所限,不太可能挤进执委会去坐那几个需要长期在公众面前抛头露面的位子,因此他的选择就是尽可能把情报系统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成为海汉政权不可缺少的重要一环。如今郝万清主管北方事务,而他坐镇三亚主管南方事务,南海方向的国际形势远比北边复杂,对于情报战线来说也是大有可为的战场。何夕所要做的就是在近几年内构建起一张情报大网,将南海地区的主要国家都笼罩其中,以此来为海汉提供安全方面的保障。 安全部的谋划要获得执委会的支持,那自然是要拿出一点成绩展示才行。此次对西班牙人发动的偷袭行动及时预警,让军方得以提前部署防御,打了敌人一个埋伏,可以说是情报战线的一次重大胜利。虽说是军方与安全部合作取得的成果,但细说起来还是安全部在其中扮演了主要角色,功劳的一多半肯定是要归到安全部这边。何夕已经连夜拟好了请功文书,要为此次在马尼拉秘密搜集并及时送出情报的手下们向执委会邀功请赏了。 何夕想要的当然不仅仅是给下属们的嘉奖令,而是更进一步,获得执委会对安全部工作的全力支持,特别是在权限、预算、编制等方面,何夕都希望能有更大的操作空间。 “嘉奖令可以有,但其他的条件,我觉得需要商榷。” 在稍后的会议上,顾凯对何夕所提出的意见予以了明确的反对。他并不赞成让安全部的权力进一步扩大,因为这种特权极有可能会伤及到穿越众自身的利益。要知道安全部并不只是对外的情报机关,同样也担任着对内监控民情,搜集自家各种信息的任务。这就意味着广大穿越众的工作和生活也有可能会被纳入到安全部的监控之内——特别是在其拥有了更为充足的人手和预算和更大的权限之后。 在顾凯看来,特务机关的权限必须要得到严格的控制,特别是要保障穿越众的权益。放开这个口子,将会对海汉官场的安定局面造成负面影响,说不定到了某个时间节点上还会成为政治工具。到时候搞得人人自危,再想来纠正这个错误就晚了。 “我纠正一下你的说法,安全部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政治工具,而这件工具被制造处理出来的原因,就是为稳固执委会的统治服务。我现在所提的这些要求,与安全部存在的宗旨并没有冲突,也符合执委会的利益。顾部长,你不要为了反对而反对!”何夕不卑不亢地对顾凯的点评进行了反驳。 顾凯摇头道:“上查天下查地,安全部的行事又该由谁来监管?到时候权力失控,这不就是成了跟东厂锦衣卫一样的机构了?” “东厂和锦衣卫是为皇帝服务的,我们这里没有皇帝,只有执委会!”何夕抓住顾凯话里的漏洞进行了反击。 顾凯自知失言,干咳一声道:“我就是打个比方……权力如果失去有效的监督,就很容易走向歧途!安全部的职能是对内提供安保,对外搜集情报,这样就已经很合理了,不应再附加一些其他不必要的职能。” “正因为现有的安保制度还存在很多漏洞,所以我才会在这里提出改进的方案。”何夕依然是寸步不让:“请顾部长想一下,如果我们连高级官员的日程安排都不清楚,那怎么提供完善的安全保障?当然你如果一定要把这看作是对个人的监视,那我也无话可说,但我希望你在反对之前,能提出其他有建设性的意见,至少也拿个可行的替代方案出来。” 何夕这就是瞅准了顾凯的短板下手,对方虽然是精通法律,善于辩论,但对于安保这方面的事务却缺乏实际经验,根本就不可能拿得出什么替代方案。而且现有的穿越者安保工作是由安全部跟军方共同负责,顾凯要是一直逮着这事反对,得罪的可不止是安全部一家而已。 顾凯的脑子当然也不慢,立刻便注意到了何夕言语间给自己埋下的陷阱,当即又摇头道:“何部长,你不要浑水摸鱼了,我反对的并不是安全部和军方为穿越者提供的安保服务,而是安全部不受监管地扩大权限范围!各位,难道你们愿意自己的生活和工作状况受到特务部门的实时监控吗?如果这种监控是以安全保障的名义,你们就能安心接受了吗?” 顾凯见何夕要拉军方下水,索性自己就先开口把其他人统统扯进来。他自认提出这些意见都是出于公心,想必执委会其他人必定也会有跟自己相似的意见。 穿越者的人身安全问题从来都是安保工作的重中之重,可以说相关部门在过去今年中的表现算是相当不错了,至少没有发生过穿越者在某地遇刺身亡这种重大安全事故。不过也正因为他们是多了几百年见识的穿越者,所以对于个人隐私方面的重视程度也要大大超过这个时代的人,他们既有特权在身,当然就不愿再受到某些意味不明的监控。因此同意顾凯意见的人,倒也的确不在少数。 双方争执不下,最后还是得由陶东来居中作个论断。但陶东来本身的态度从来都是倾向于军方,而何夕又是他一手安排的职位,要他来当判官,多少未免都会有歪屁股的嫌疑。 果然陶东来一开口就暴露了立场:“安保工作是必须要进行的,穿越集团成员的人身安全,可以说是我们的立国之本,每一名穿越者对我们这个集体,对我们这个国家,都是金山银山换不来的重要财富,保护我们的同伴,就是在保护我们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这个国家。包括在座的各位在内,正是有了我们日益完善的安保措施,才能安安心心地投入到治国理政的日常工作中。所以我认为,安保力度还是必须要维持在一定的水平,适时根据形势调整相关部门的权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顾凯不满地干咳一声道:“现在的问题是监管,安全部监管我们,哪谁来监管安全部?” “顾部长,你是不是想成立个独立部门,专门来负责监管安全部的安保措施?”何夕突然冷不丁地问道。 顾凯听到这话毫不避讳地应道:“成立独立部门?历数海汉各大部门,还有比我们司法部更合适做这差事的人选吗?” 顾凯这话虽然透着几分狂妄,但细细品来倒也有点道理,除了军方和安全部两家事主之外,其他部门好像都不太合适插手来管这个事。而司法部做事百无禁忌,的确也比较适合扮演一个监管者的角色。 不过何夕又怎肯自己的部门被顾凯压着一头,当下也以此事从无先例为由,拒绝了顾凯提出的解决方案。两人各执己见,而他们背后又有各自的支持者,与会者就这两种意见争论许久,仍是没有得出一个双方都能认可的解决方案。 最终陶东来只能宣布暂时搁置这个议题,先让军方和安全部就此次与西班牙舰队交战的结果做一个现场汇报。这下就连顾凯也乖乖闭嘴了,此次战胜西班牙舰队意义重大,他也很想了解一下海汉方面在此战中的实际收获,以及后续的情报分析。虽然他对何夕刚才所提出的安全部改革措施有诸多微词,但也并不会盲目地抵制安全部的存在,毕竟这个部门对于维持海汉统治的确十分重要,顾凯也不会否认其正面的作用。 经过了近一天的汇总统计之后,军方目前列出的战果可谓十分骄人,击伤、击沉、俘获的西班牙帆船数目都是创下了近年来海汉对外战争的记录。海汉当初攻打十八芝和舟山群岛的时候虽然战绩似乎更为厉害,但那些对手的实力等级与西班牙舰队的确不可同日而语,如果仅仅只是比较数字就显得太不科学了。能够在对阵西班牙舰队的战斗中取得如此战绩,即便是同属海上强国的荷兰人也不敢说自己能做到同等水平。 而通过对战俘的甄别、筛选和分头审讯之后,安全部得出的结论认为这次战争是马尼拉当局自作主张的决定,而非西班牙王国向海汉的正式宣战信号。正好从美洲押运大宗货物来到马尼拉的舰队很可能让当地的行政长官产生了某种“可以搏一把”的错觉,在缺乏事前的详细侦察和完整作战计划的状况下,匆匆组织了一次武装突袭三亚的行动。 如果西班牙人的对手是其他国家,这种突袭就算是提前数日曝光了,对手也未必来得及调兵遣将组织起有效的防御手段,最后很可能还是会被实力强大的西班牙舰队强行吃掉。但偏偏这次他们选择的对手是海汉这么一块硬骨头,不仅啃不动还给倒崩了一嘴牙。 参与此次行动的美洲舰队和马尼拉舰队均是损失惨重,并且有大量参战人员被俘。只是缴获的战利品对于海汉来说没有太大价值,俘获的几艘船均遭受了比较严重的损坏,如果要进行修复再留作自用,其实并不划算。而这些船上的武器也远远比不了海汉自家所产,除了拿去回炉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大用了。把这两样大件刨开,剩下的就没什么值钱的家什了,总之战利品的价值是肯定抵不上这次海汉海军作战的军费开销了。 当然了,凭借此次战斗之后俘获的大量的战俘,海汉应该还能向马尼拉当局敲一笔竹杠,对此施耐德已经拟定了一份初步的赔偿方案,并且准备尽快着人送去马尼拉,向西班牙人提出战争赔偿要求。如果能够搞定这件事,那么把军费开始捞回来应该就问题不大了。 不过对方吃了这么大的亏,也未必愿意再掏一笔巨款赎回战俘,一旦谈不拢,那么这些战俘中的绝大部分人都只能在苦役营度过余生了。但这种结果对海汉而言就不太理想了,所以除了索取战争赔偿之外,颜楚杰也提到了以打促和,要做好将战争延续下去的准备,逼迫西班牙人主动议和。 正文 第1331章 各有打算 “以打促和?马尼拉跟海南岛之间可是隔着整个南海,而且中间根本没有物资补给点可用,如果冒然对马尼拉发动攻势,那会不会太冒险了一点?”宁崎当即便对颜楚杰的意见提出了异议。 海汉在过去两年中将绝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开辟大明北方航线上,往南的扩张也只是对星岛和邦加勿里洞群岛进行了重点开发。至于西班牙人掌控的菲律宾群岛,海汉只是派出了少量情报人员前往当地潜伏,并没有采取真正意义上的军事措施来对其进行遏制或打击。 这倒不是海汉瞧不起西班牙所占领的地区,或是无视了西班牙在南海地区的存在,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海汉对西班牙颇为忌惮,并不想将原本存在的矛盾进一步激化,再加上短期内也无意向太平洋方向扩展控制区,所以也没必要强行在东边给自己树立一个强敌。长远来看双方的确是竞争对手,但海汉至少没有主动对马尼拉采取武力行动的计划。 以这次的战争性质而言,海汉作为胜利者,要对马尼拉当局采取一些报复手段的确是情理中的事,但这个时候也不得不考虑到客观环境的限制,海汉对于菲律宾群岛海域的地理环境并不熟悉,进行这种长距离跨海作战的风险也将会相当大,就目前的备战状况而言,恐怕跟蒙着眼来打三亚的西班牙人差不了多少。因此宁崎才会认为军方的态度过于激进,连忙出声进行反对。 颜楚杰道:“不不不,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说的以打促和,不是特指进攻马尼拉,而是在海上展开行动,限制西班牙船只的活动范围。只要能切断其北上南下的商业航线,西班牙人很快就会招架不住。” 宁崎道:“问题就在于这些海上航线不是那么容易切断的,我们得派出几支舰队去远海执行这种任务?我们的舰队具备足够的战斗续航能力吗?如果需要舰队长期在海上巡航来执行封锁任务,我们要如何维持距离这么长的补给线?” 宁崎的一系列问题基本都是切中要害,马尼拉与海南岛之间的直线距离是七百多海里,而海汉在海外控制的殖民地之间间隔极少会有超过五百海里的状况,这甚至已经超过了浙江舟山到山东芝罘岛两处海外基地之间的航程。南海中除了一些很小的岛礁,基本上见不到大片的陆地,长期在海上巡航的确会面临着补给方面的难题。 西班牙这次攻打三亚的计划也是受此客观条件所限,所以才试图使用速战速决的战术,但最终还是没有能够得手。而海汉要是想另辟蹊径搞持久战,所面临的物资补给问题只会比对手更为吃力。 颜楚杰身为海汉国防部长,在过去八年中指挥过大大小小的战斗加起来也相当多了,以他的作战经验,难道会考虑不到这么浅显的问题吗?宁崎可不会这么低估了颜楚杰的水准,他认为对方提出这个看似漏洞颇多的方案,其实是另有目的。比如说,借此向执委会提出扩建海军编制,增加计划建造的战舰数目等等。 果不其然,颜楚杰一脸肃然地应道:“宁部长的话说得也有道理,现阶段我们的海军实力的确还存在着很多的短板,并不是说打赢这一仗之后,我们就已经在南海无敌了,也还是会有很多我们鞭长莫及的地方。所以为了避免这样的状况,我认为海军的编制还是需要进一步的扩大,特别是具备远程作战能力和长时间海上续航能力的武装舰队,应该要作为未来几年我国海军发展的主要方向。有一些周期比较长的准备工作,现在就可以开始逐步实施了。” 宁崎心道原来这才是你真正想说的话,不过他也不想自己的表态就这么轻易被颜楚杰当了话题铺垫,当下摇摇头道:“老颜,你这些话都是老生常谈了,扩建军队当然是国家壮大过程中的必然措施,但也不是想起一出是一出,你们军方本来就有发展规划,执委会也按年度批下了应该拨付的军费,再找理由申请额外军费就说不过去了。” 颜楚杰被宁崎识破心思,却也没有什么羞愧的模样,当下继续侃侃而谈道:“这次的西班牙入侵是突发事件,我们的规划中可没有这样一出戏。虽然这一仗我们是打赢了,但西班牙人也已经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哪怕我们现有的武力已经是地区最强,但也还是没法阻止敌人打到家门口来。所以在目前的国际环境下,七八百海里的半径也并不绝对安全,我们有必要保证海军舰队的作战半径能够达到这个程度,这样才能对类似西班牙这样的居心叵测者保持足够的威慑力,而我们现有的舰队显然是够不着这个标准,所以我才会提出新的发展规划。” 宁崎没有立刻接话,眼光瞟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顾凯,见他的脸色也是一脸阴郁。安全部和国防部在今天的战后总结会上先后提出改变现行状况的要求,这或许只是巧合,但也有可能是何夕和颜楚杰在事前就已经达成了某些默契。他们所管理的安全部和国防部一直以来就在安全和情报领域有着诸多的深入合作项目,在政治上可以说是天然的盟友,但凡有些需要帮衬的地方,自然也是会不遗余力地推动进行。 而宁崎和顾凯可说不上是政治盟友,事实上他们之间的政治分歧还是挺多的,但对于军队和安全部门的权力限制,他们的看法是比较一致,认为必须要有一个严格的监管机制来限制这些特权部门和暴力机关的发展,以避免其掌控的权力过于膨胀之后,逐渐脱离执委会的管理。届时胜利堡里一堆坐在办公室里治理国家的文官官僚,就很难再与掌握特权的军队与情报机关保持政治上的平衡了。 顾凯与宁崎的眼神对了一下,心领神会地开口道:“老颜要提方案当然可以,但请你拿出具体的书面文稿,交由执委会安排专门的会议进行讨论。不过今天这个会的主旨是战后总结,我认为有些没有直接关系的议题不应该占用这次会议的宝贵时间。说回正事,我们还是来讨论一下战俘人员的安置和处理问题吧!” 顾凯认为军方和安全部的提议都是临时起意的想法,应该并没有准备相应的书面材料,这个时候再就此讨论下去,其实就是让何夕跟颜楚杰在这里刷存在感了。所以他便果断插话,用一个拖字诀先把话题带过去,不让颜楚杰再就此发挥下去了。 颜楚杰嘿嘿干笑两声,倒也没有强行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便按着顾凯的意思,重新回到了之前的正事议题上。 对于战俘人员的安置其实没有太多的讨论价值,在经历了多次的对外战争之后,海汉对战俘的处理已经有了比较成熟的套路,各个部门之间的分工合作也比较清楚。即便这次的对象是西班牙人,但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需要按照过去的战俘处理套路来执行就可以了。该收押的收押,该送去苦役营的就送走,有些可以留用的匠人,尽快查明底细没有太大的劣迹,便分配去相应的劳动单位就职。 剩下少部分的要用来交换赎金和战争赔偿的战俘,那还是得先好好养着,该治的伤病得治,要是死在战俘营里可就是真金白银的损失了。 施耐德拿出了自己连夜拟定的索赔方案,准备就此次西班牙舰队袭击三亚一事,向马尼拉当局索赔三百万西班牙银币。当然了,这个数目只是单方面提出来的标准,以海汉应战的实际军费开销而言,可以说是狮子大张口了,施耐德也不能确定对方就一定会答应下来,最终还是要通过来来回回数次的谈判来慢慢解决。 不过好在三亚与马尼拉之间的航程不算太夸张,如果像之前星岛俘获的英国战俘处理战后事宜,光是送一封信去英国人在印度的基地,来回航程就得以月计算,讨价还价几个回合,搞不好就得弄到明年才能出结果了。 施耐德过去多次操持过类似的战争索赔事务,对于流程和尺度的把握也算比较熟悉,因此众人对他的操作方案并没有太大的异议。而且执委会里就施耐德一个金融专家,其他人也很难从专业领域提出更合理的意见了。 当然最骚的操作还是施耐德写给马尼拉总督的官方信件是使用了西班牙文,这个技能就很难有人能够效仿得了。此外这封信件还专门附上了目前俘虏的西班牙指挥人员的职位和亲笔签名,以证实这些人仍然存活。 施耐德唯一担心的是,这些人员的官职军职都普遍算不上太高,也并非舰队的首脑人物,马尼拉当局会有多大的决心花钱赎回他们,还真的很难判断。所以他在信件中虽然提出了一个比较高昂的索赔数目,但也还是留下了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要对方不是傻子,应该能够看懂他的暗示。 在海汉高官们商量处理战俘的时候,这些人形自走筹码已经在战俘营里开始了劳作。由于战俘人数太多,海军基地的监禁设施根本无法关押这么多人,于是就将其临时安置在腾出来的部队营区中,不过这种待遇仅仅持续了二十四小时不到就被取消了。一名通译用不太纯熟的西班牙语告诉他们,接下来他们必须要自行修建一处战俘营,否则接下来的关押期间就只能幕天席地了。 除了少数行动不便的伤员之外,绝大多数战俘都被组织起来,发放劳动工具之后,便开始在战俘营挖掘排水沟和化粪池,修建旱厕,搭建帐篷,修筑铁丝网隔离带。这个安排虽然不免招来了一些战俘的抱怨,但绝大多数人还是很顺从地拿起工具按照指示去做了,因为战俘们都很清楚,如果海汉人决定要处死他们,那大可不必费这种工夫了。既然现在要修建一处临时战俘营,至少说明他们已经暂时可以保住性命了。 而少数军官战俘的心中却非常清楚海汉人这样安排的原因,他们在昨天的审讯中就已经在登记身份索要赔偿的信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只要海汉与马尼拉当局的谈判没有破裂,他们这些人就能好好地活着。而这种谈判一时半会根本无法达成协议,所以这样的临时关押营地也是非常有必要的。当然了,被关进这里的人,也不是都能有机会再回到马尼拉去,毕竟能让当局掏赎金换回自由身的对象,可绝对不会是那些臭烘烘的水手。 在战斗结束两天之后,《海汉时报》终于发行了有关于这次交战状况的特刊,一千份面向社会发行的特刊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就被抢购一空,在民众的强烈要求之下,当天下午又加印了五百份投放到市面上,也同样是被一抢而空。 刘尚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在第一时间便看到了这份特刊,而且他也参与了其中部分内容的编写,看到这些内容印在报刊上发行出来,他一时间真有些百感交集。自己作为大明的情报人员,为了能够搜集海汉的军政情报潜伏到三亚,但如今却阴差阳错成为了海汉宣传部门的工作人员,还要编文章来鼓吹海汉的军事实力,成了为海汉官方呐喊助威的喉舌。自己本是为颠覆海汉而来,但如今却又在为海汉官方效力,这种奇妙的错位感让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定位自己目前的处境了。 最可怕的不是为海汉鼓吹这件事,而是吹着吹着,自己也就信了。在前前后后看过海汉那么多地方的实际运作,海汉军的演习和这次的实战,以及海汉民众对于战事的态度之后,刘尚真的不敢对大明收复海南岛抱有太大的希望了。 正文 第1332章 令人绝望 就此次海汉在家门口应战西班牙舰队的社会气氛来看,刘尚认为海汉国民对于战争的爆发并没有多少恐慌感,而是将此视为了展示国力的机会,不但没有出现逃难的状况,反倒有很多人都积极地参与到此次的备战和观战活动中。海汉海军与岸防炮台通力合作,在众目睽睽之下,堂堂正正地击败了来犯的敌军舰队,这样的表现更是让民心大为鼓舞,刘尚甚至已经看到有年轻学子在组织请愿,要求官方远征西班牙舰队老窝,以军事手段对其进行报复。 如果说一开始听说有敌军来犯的时候,刘尚还抱有一些吃瓜群众的心态,顺便看看海汉的防线上有什么漏洞,日后也能为明军收复此地提供一些帮助。但在亲眼见证了战斗过程之后,刘尚就已经明白海汉有恃无恐的底气何在了。像西班牙这样强大的舰队尚且连胜利港的泥土都没沾上半点,就已经败得落荒而逃,要是换作明军水师在其位置上与海汉海军对阵,怕是会连主力逃离战场的机会都很渺茫了吧? 刘尚忽然觉得,两广官府这么些年来对海汉的各种行为放任不管,或许也并不只是因为拿人手短的原因,而是很清楚军事手段对海汉来说非但无用,反而很容易刺激其反弹。三亚能防得住外敌入侵,可两广地区的诸多城市就不见得了。 刘尚来海南岛之前也曾去广州城附近看过海汉在当地经营的状况,除了广州城以东珠江边上的那块地皮之外,如今海汉还在珠江南岸正对广州城的沙洲另起炉灶,建起了一座名为海珠镇的港口小镇。海汉人在江岸上修筑了长达两里地的码头,以及商栈、仓库等配套设施,而这些码头毫无争议地成为了海汉名下各种商行、船行及其他机构的指定停靠点。虽然与广州城有一江之隔,但也丝毫没有影响到海珠镇在短短一两年之中就迅速繁荣起来。 海汉通过航运送到这里的当然不仅仅是各式各样的货物而已,还有形形色色职能各异的人员,这些人当中不仅有商贾,也有诸多与刘尚身份类似的情报人员,以及数量可观的准军事人员。 海汉与广东富商李继峰合开的镖行“金盾护运”已经运作了好几个年头了,生意所覆盖的地域范围已经踏出了两广地区,在贵州、湖南、江西等地也已经陆陆续续建立起了商路和货运渠道,并且在各地建设了大量分支机构。金盾护运以合法名义雇佣了大量武装人员,其中甚至有相当比例的“镖师”装备了海汉所提供的制式火枪。 据刘尚所知,两广官府对于这些状况并非没有掌握,而是有意装聋作哑,视而不见,可以说是放任海汉为所欲为了。根据情报部门的统计,金盾护运仅在珠江沿岸各地所部署的武装人员,就大约有两千左右,这些人要是组织一下,就活脱脱是两个步兵加强营的兵力了。如果有必要的话,刘尚认为他们只需半天时间做准备,就可以对广州城发动进攻。 刘尚当时并不认为海汉的这些小动作能够真正威胁到广州的城防安全,只是觉得地方官府对此表现出的不作为是严重的失职,不过此时再回想起来就不免会惊出一身冷汗了。如果这些武装人员都具备了海汉军的战斗力,或者说这些所谓的镖师根本就是海汉兵的另一重身份,那两千海汉陆军就算一时半会攻不下广州城,也足以堵得里面的守军出不了城了。 在这样被海汉脸贴脸进行监控的环境之下,两广官府在广州附近有任何动作都会走漏风声,不敢作出任何使用武力手段驱逐海汉的尝试,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类似这样对大明军事实力感到怀疑的心思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刘尚对于自己来到海汉潜伏的使命也是越发感到信心不足。待的时间越长,他就越清楚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是无用功居多,个人力量并不能缩小两国之间的实力差距,通过情报手段所收集到的信息也无助于大明使用政治、经济或是军事手段来对付海汉这个难缠的对手。 两国之间的实力对比,除了国土面积和人口数量这两条,刘尚现在看不到大明还有任何其他的优势存在,大明虽然号称有两百万常备军,可是真正分到两广地区,能打仗的军队连十万都没有,可以抽出来在沿海各地间进行机动作战的部队,或许要凑出两万都堪忧。而以两军的实力对比,如果海汉要发动对两广地区的攻势,两万明军肯定是招架不住的。至于收复海南岛,只怕把两广能打仗的部队全部召集到一起都不够填炮眼的——何况就算弄出十万大军,也根本找不到这么多船能在短时间内把大军输送到海南岛上去。 刘尚叹了口气,就着手上还没看完的特刊继续往下读,海汉官方将此次的战斗定性为抗击外国入侵的作战,而非开战前所宣称的“打击海盗”了。文中将此次兴兵攻击三亚的西班牙定义为“邪恶国家”,列为不受欢迎的贸易对象,并号召国民及盟国停止与西班牙人,特别是马尼拉当局的一切贸易往来。当然这种贸易封锁并不是强制性的手段,但以海汉官方在地区内所具备的号召力,刘尚毫不怀疑这个表态会被各界人士解读为官方法令。 今后一段时期估计不会有太多人敢违背海汉官方的意志,继续偷偷摸摸与马尼拉的西班牙人进行贸易了。稍有头脑的人就不难想到,既然海汉这次能在西班牙舰队到来的几天之前就得到预警提前备战,那必定是马尼拉那边有人提前送出了消息示警,如果不知死活地继续跑到马尼拉去做生意,那只怕会被海汉商务部列入黑名单了。 这种非正式的贸易禁令对于海汉的外贸收入肯定会有一定的负面影响,但刘尚也知道海汉人做生意极为精明,肯定不会做亏本买卖,敢采取这样的手段,那想来也是有在事前计算过得失了。就算吃亏,那必然也是马尼拉的西班牙人吃的亏会更大。 但这在刘尚看来,或许这也仅仅只是海汉报复手段的开始而已,如果只是施加贸易封锁,大概并不能让海汉解气,后续必然还会有其他的手段逼迫对方低头。刘尚倒是很希望海汉能大打出手,精锐尽出,去马尼拉跟西班牙人拼个你死我活,但就目前看来,似乎并没有要将战争继续下去的迹象。海汉海军的两支舰队都已经回到了胜利港的基地,据说有几艘船已经被送进了船坞维修,而士兵也开始分批解除战备状态,看样子近期是不会再打仗了。 而且报上援引军方高官的说法,称海汉此次作战为“自卫反击”,是以击退敌人的进攻为目的。至于进攻马尼拉乃至消灭西班牙人在这一地区的存在,报上可是半句都没提到。以刘尚所知的海汉官方宣传手段,如果接下来要打仗,那大概也会和此前一样,在开战之前就向社会放出风声,主动引领舆论方向,避免民间因为信息不透明而出现的猜忌,也可以最大限度地防止有人借此煽动民情制造混乱。 大量用来吹捧海汉军战斗力的篇幅,刘尚直接就跳过不看了,这倒不是他仍然对海汉军有严重的抵触情绪,而是他亲眼见证了海汉军打败西班牙舰队的全过程,单纯用文字来描述这期间的战斗实在太过苍白,他也提不起兴趣再花时间通过文字来重温这一场激烈的海战。刘尚真正感兴趣的,还是诸如官方表态之类的内容,这些只言片语的描述很容易被忽略,但刘尚最近在宣传部门做事的时间多了,也逐渐了解了海汉的宣传手法,往往是这些看起来不起眼的信息,才会预示着接下来的形势发展走向。 不过没等刘尚将这份特刊全部看完,他就又接到了新的任务,到鹿回头半岛的移民营去向新移民宣讲此次的战斗过程。这个差事可算是为他量身打造,刘尚自然也推辞不得,当即便与得到通知的另外几名宣传人员一同赶往移民营。 刘尚初到三亚的时候,其实也在这地方待过几日,如今故地重游,却已经有了衣锦还乡的感觉。他现在是代表青年团出来执行任务的官员,当初曾对他呼来喝去的移民官,如今却换上了一副卑微的面孔,亦步亦趋地跟在屁股后面,介绍移民营里的各种设施,看样子对方多半是已经认不出眼前这位官员是几个月前从这里走出去的一名普通移民了。当然了,就算他认出来,多半也会假装不不知道,。 刘尚也无意去嘲笑这些下层办事人员的势利,不管在海汉还是大明,这样的状况在官场上都并不鲜见,不过只是底层小吏的正常反应罢了。 简单参观了移民营之后,管理人员便将近期要安置到海南岛各地的四百多名移民集中起来,由宣传部门的工作人员对其进行宣讲。内容当然不仅仅是前日的战事,还有很多关于新移民的工作、生活方面的守则,要向他们再做一次解释和强调。 刘尚被排到最后登台,便先在一旁就座,边喝茶边等其他同事完成宣讲。他的位置与席地而坐的几百名移民呈四十五度角相对,也正好可以观察到这些人在听宣讲期间的表情变化。刘尚在环岛行程中已经执行过数次类似的任务,也算是从中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加之他之前也有在茶馆说书的经历,所以能比较容易地从听众的表情变化中分辨出他们是否对目前所听到的内容感兴趣。 刘尚的目光在前面几排人脸上扫过之后,突然隐隐觉得某处有人正注视着自己,而这个人似乎就在移民之中。他视线在人群中巡弋了几遍之后,终于找到了根源所在——一名灰衣中年汉子用一只手撑着脑袋,看起来似乎心不在焉的样子,但眼神却是一直锁定在自己身上。 尽管这人看起来相貌平平无奇,但刘尚见到此人却不免心跳加快了不少,因为他在来海南岛之前便认识这个人,准确地说,他们算是一起共事的同僚。 刘尚当初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候选者可不止他一人而已,仅他所知就至少有五到六人被列入了派遣计划中,不过他是单独上路,也并不知道其他候选者是否也被派到海汉控制区内潜伏。而之前就已经进入三亚的廖远等人,却并不是跟他同一批次的潜入者。 眼前看到的这张面孔,刘尚曾在面试这次任务的时候见过一次,他并不知道此人姓甚名谁,但应该也是从某地的分支机构调来的行家好手。这个人出现在此时此地,应该是比刘尚要晚了至少一个批次。而这人显然从一照面开始便也认出了刘尚的身份,所以才会一直盯着他。 按照计划,刘尚在海汉潜伏期间的唯一联系人便是廖远,如果有其他情报人员要与刘尚建立联系,也应该是通过廖远来进行。但如今廖远人不在三亚,而刘尚却偏偏遇到了一个认得自己的新同僚,这就有点微妙了。 照理说刘尚是不能主动去寻找本地的其他潜伏者,但这种偶然遇到且互相认识的特殊情况,就是处在计划之外了。刘尚当然可以装作没有认出对方,但他心里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忧虑——除了廖远之外,这是又多了一重会让自己身份曝光的风险。 等下刘尚上台宣讲,照规矩就得先说明自己的身份和职位,而这无疑是将把柄送到了那人手上,要是他回头来要求自己提供某些帮助,这个忙帮还是不帮?刘尚对其身份一无所知,而自己的身份却无法保密,这种被动的感觉让他实在难以接受。 正文 第1333章 隐患人物 刘尚从未想过他乡遇故知竟然会是在如此场景之下发生,而这位“故知”的出现非但没有半分惊喜,反而是惊吓的成分居多。尽管刘尚与他属于同一个阵营,但相见之下着实没有丝毫欣喜的感觉,而是立刻开始怀疑对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并评估其可能会给自己造成的风险。 这样的反应也算是职业病的体现了,刘尚在海汉潜伏期间基本是单线行动,任何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包括他的联络人廖远在内,都可以视作是身份败露的潜在隐患。原本只有一个廖远,已经是让刘尚时时不安,唯恐受其牵连,恨不得找机会将其处之而后快。如今又突然冒出来一个知道自己底细的家伙,这让刘尚才平静了几天的心情又一次紧绷起来。 刘尚迅速在脑子里梳理了一下目前的处境,虽说他目前的官方身份会让自己处于明处的被动地位,但这份临时官职其实也并非毫无用处,至少在移民营这个地方,他说话还是具有一定的影响力。当下最要紧的事,便是设法打听出此人的掩饰身份,以及将会被分配去的地区和单位。 刘尚在市井间混迹时间很长,习得的各种套路也多,当下便向移民营的官员套话,旁敲侧击地打听这群移民的分配问题。 青年团在海汉官场上是极为特殊的一个存在,可以说是青年官员升迁的必由之路,而在青年团里担任官员,往往也会被外界和底层官员视为权限极大的人物。当然事实上并非如此,例如刘尚的临时职位就是一个虚职,属于哪里需要往哪里搬的劳动力角色,而并非管理青年官员体系的大人物。但他的这个临时职位就已经足以让下面的人仰视了,因此对于他的发问,这里管理移民的小吏也不敢有丝毫隐瞒,立刻凑到他身边详细介绍起来。 这批四百余人的移民虽然是算作同一批接受分配的人员,但移民局并不会将他们分配到一处地方,而是会拆散了安置到海南岛各地,平均下来一个市县大概也就分到六七十人。不过刘尚担心引起对方疑心,倒也不好直接指着他认出那人询问其详细情况,而是兜了个圈子,让那小吏将这些人的登记资料拿来看看。那小吏也不疑有他,连忙匆匆忙忙去取了簿子过来,交到刘尚手上。 刘尚虽然不知那人化名为何,又假借了什么样的掩饰身份,但海汉这移民登记资料他是知道的,上面记录的个人资料可谓十分详尽,只凭性别、年龄、体貌特征这几项内容,他也很快就能从中筛选出这名灰衣男子了。 早先在三亚市立图书馆查阅资料期间,刘尚就已经熟悉了海汉登记资料的方式,因此翻看这种移民资料也不在话下,直接就从男性移民查起。这四百多人的移民中,男性移民占了七成,而其中二十到四十之间的移民又约莫占了一半。刘尚估计那人即便谎报年龄,也只能在这个范围之内,否则就与他的外貌对不上号了。 刘尚记性极佳,即便不作笔记,也已经在脑海中将这一百多人的资料从中挑选出来,然后接着再看体貌特征的记述,就又将其刷掉了大半,只剩二三十人了。 刘尚知道从大明派来的人一般不会以单纯的农民身份作为掩饰,因为这样做虽然露馅的可能性极低,但作为移民很容易会被分配到一些偏远地方去充当垦荒屯田的先锋,根本就没有接触到有价值情报的机会了。所以为了能够留在三亚这样的大城市发展,伪装成新移民进入三亚的大明情报人员,一般都会以某个行业的手艺人身份作为掩护,以便能在驻留大城市的同时,在短时间内获得海汉入籍资格,并且最好是能够接触到某些特殊行业和部门为佳。 类似刘尚,便是以说书先生的身份来到海汉,靠着这个特殊才能得到了宣传部的赏识,直接招揽他进入官方部门效力。国籍、身份、地位,统统都一步到位,这番待遇可以说得上是大明情报人员中的幸运儿了。在他之前来到海汉潜伏的廖远等人,迄今都没有进入海汉官方机构工作的机会,仅仅只是在三亚从事看家护院的行当而已。 刘尚知道此人必定会有某种比较特别的身份,而他在海汉待了两个多月,对于哪些行当最容易得到有待,已经有了一定的认识。在剩下这些人的资料上来回扫了几遍,便又过滤掉了大半,只剩下三人了。 这三人中一人是武师,一人是木匠,还有一人是秀才,刘尚一时间倒也难以判断对方的掩饰身份究竟是哪一个。不过这倒也难不倒他,当下状如无意地对侍立在旁的小吏问道:“这些人马上就要分配了,你对他们的了解程度有多少?” 那名小吏连忙应道:“这群人从到港开始,他们的资料登记和移民分配都是卑职经手操作,前前后后也有七八天了。不是卑职夸口,这群人随便拉出一个来,小人便可立刻报出他们的个人状况来。刘干事可随意抽问,一试便知。” “这么有信心,那我就从花名册上随意点几个名字,你指给我看,顺便说说个人情况,看看与登记资料是否相符。”刘尚见对方如此配合,当下也不客气,便立刻给他公布了一项临时的业务考核。 那小吏只当刘尚是在考验自己的工作是否用心,根本没想到他是另有目的,还一脸期盼地指望能在他面前有所表现。 刘尚道先随意选了两个名字,那小吏果然在张望一番之后,很详细指出了该人所坐的位置,以及个人的资料,倒是与花名册上登记的内容一致。刘尚见这小吏果然业务熟悉,当下便开始报他最后筛选剩下那三人的名字。到第二人的时候,那小吏所指的位置便是刘尚认出的那名灰衣人了。 “这个秦安是福建人,木工手艺还挺好,这些天在我们这边也帮着做了不少木工活,卑职看他劳动态度积极,是个不多言不多语的老实人,便准备推荐他去建设部下属的施工队,亦或是胜利港造船厂,这两处地方应该都挺适合他发挥手艺。”那小吏介绍得极为详细,连接下来准备推荐此人去的单位都一并报了出来。 “原来你叫秦安啊……”刘尚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尽管这肯定是和他自己目前所使用的名字一样,并非真正的本名,但对于他们这样潜伏在海汉的无名小卒,本名已经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了。 据刘尚所知,木匠这个行当的移民在海汉也算得上是非常受欢迎的技工,许多生产部门都得跟木工活打交道,因此拥有这门手艺的移民在海汉可以说是不愁生计的。这个秦安选择木匠这个职业作为自己的身份掩护,一方面是其肯定有比较过硬的手艺,另一方面大概就是看中了这个职业可以很快在海汉安定下来,也有望能够接触到一些被人为设立了技术壁垒的行业,指不定就能偷学到某些海汉秘而不宣的先进技术了。 就算刘尚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是要偷学海汉的技术,这懂木工的人恐怕要比自己这种只会记录文字的人管用得多。特别是那些看起来结构很复杂的机械装置,刘尚翻来覆去半天看不懂的结构,在匠人眼中或许只是一瞥就能看出其中奥妙了。 这个秦安如果是无声无息地潜入海汉,没有与刘尚在这地方照面,那倒也罢了。大家虾有虾道,蟹有蟹路,各凭本事发展,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既然在这地方已经照了面,而且刘尚也知道对方认出了自己,那这个局面就稍稍复杂一些了。他现在不能判断对方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出现和目前的官员身份,但出于同理心考虑,对方大概也会担心自己的出现让其陷入到身份曝光的风险处境中。而干他们这一行的,深知要保护自己身份不被泄漏的最稳妥原则,便是干掉身边的所有知情人。 廖远是知情人,但他有党羽,甚至可能还有其他刘尚所不知的底牌,单凭刘尚的能力对付不了他。但这秦安是初来乍到之人,对于移民营之外的海汉社会所知不多,在踏入这个环境的初期,他将会有诸多不能适应的地方,而这有可能会导致其曝露身份——这都是刘尚进入三亚初期所经历过的状况,他有理由相信秦安也将会面临类似的情况。 刘尚当下有两种选择,一是像廖远对待自己那样,扶持新人尽快度过适应期,以免其不慎曝露身份牵扯到自己。这种处理方式可以让这名同僚尽快安顿下来,但坏处也显而易见,这样硬生生与其扯上关系,短期内的暴露风险虽然减小了,但长期来看却无疑是增大了风险。 另一种选择就比较决绝,今后尽可能切断与此人的一切联系,权当是陌路。当然这样也并不保险,如果有必要的话,甚至应该考虑将其灭口,把隐患消除在萌芽状态。而刘尚自己的内心,显然是更多倾向于后一种处理方式,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确保真正的万无一失。 刘尚对个人安全如此的小心翼翼,甚至已经谨慎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连自己的同僚都想直接将其灭口,倒也是事出有因。过去几年中大明各情报机关、地方官府、军方,都陆陆续续向海南岛派出过多批情报人员,但来得多,栽得也多,很多被海汉捕获的情报人员都并非自己暴露,而是被其他被捕的同僚所揭发。有人甚至反水降了海汉,专门为海汉捉拿大明派过来的潜伏人员。 在吸取了足够多的经验教训之后,大明的情报机关已经调整了策略,尽可能安排情报人员在潜入海汉之后单线行动,甚至是作为一段时期内不会激活的“死棋”蛰伏下去。刘尚不知道海汉境内有多少默默无闻的“死棋”在等待着激活的命令,但他知道秦安绝对不是身负这种任务的潜伏者,因为他们是同一批接受面试,而上头当时很明确地告诉他,到海汉的任务就是搜集情报,伺机策划破坏活动。 刘尚想着想着便入神了,直到身边的小吏招呼自己好几声才回过神来,将手中的花名册合上递还给他,口中赞许道:“你对工作很负责,做得很好!” 打发了这名小吏离开,前面负责宣讲的同事也已经完成了工作,终于轮到刘尚登台。他上台之后居高临下,见那秦安果然仍在偷偷摸摸地注视自己。刘尚当下收敛心神,先作了自我介绍,然后便开始向这些移民们讲述前几天发生在三亚近海的这场海战。 刘尚的讲述内容基本上是照着《海汉时报》上刊登的文章来的,对于某些比较复杂的问题,比如海汉与西班牙人的恩怨,刘尚也捎带着解释了一番,以免这些从大明等国来的移民听不懂前因后果。他这宣讲以说书的形式来进行,又是讲述打仗作战的内容,自然是要比前面登台的同僚说得更为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台下移民中甚至还不时爆发出叫好声,仿佛真是在听书一般,这样的反应也是让刘尚有些哭笑不得。 他在台上讲完之后,移民营的工作人员便率先带头鼓掌,而移民们见状也有样学样鼓起掌来。刘尚下台之后,这趟差事便算是完成了,不过刘尚称自己要为写文取材,主动留了下来,没有随其他人一同离开移民营。 按照刘尚的要求,移民营从这批刚听完宣讲的新移民中选出了数人,轮流接受刘尚的单独问询,以了解他们是否真正理解了宣讲活动的内容。当然了,这只是他临时想出来的借口而已,真正的目的还是想在这批移民被放出去之前,先与这个秦安接触一下,摸清对方的目的和打算。 正文 第1334章 反复试探 刘尚发现自从自己有了官方身份之后,出来办事真是太便利了,哪怕这仅仅只是个应急的临时任命,下面的人也会把他当作大神一样供着,并不会有谁去质疑他这位青年团的干事究竟是临时职务还是正式员工。刘尚提出要采访一些移民以便撰写报告,移民营中的工作人员立刻为他安排了一间办公室来进行此事,笔墨纸砚也都一应俱全。先前为刘尚介绍移民情况的那名小吏还特地过来询问,是要以什么样的标准来筛选采访对象。 刘尚对此早就想好了套路,当下故意沉吟了一番才应道:“这样吧,简单一点,就是我刚才从花名册上随意点出那几人,你可还记得他们名字?” “记得记得,卑职记性一向不差,这么近的事肯定记得的!请大人稍坐,卑职这便去传召他们过来回话。”那名小吏自觉又在上司面前捞到了一次表现的机会,回答完之后便赶去召集那几名移民了。 当下还另有人奉上了热茶,刘尚端起来品了一下,虽然尚不及他前段时间在环岛行程中各地官府的招待水准,但也比以前在鑫隆茶馆说书时喝的茶好多了。当然这移民营里平时也不会有什么高官到访,准备的招待之物自然也不会高级到哪里去,稍显简陋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多时那小吏便带着被刘尚点过名的数人来到门外,刘尚放下茶杯,让那小吏在门外维持秩序,一个一个地放进来问话。这地方身处移民营内,刘尚要进行一对一的会谈,旁人倒也不用担心有什么安全问题,可以名正言顺地让他能够单独与秦安会面。 先叫进来的几人,刘尚还是装模作样地询问了一番来到海汉之后的感受,在生活上还有什么要求等等。这些新移民只知道刘尚刚才在宣讲时报的宣传部干事身份,但这个官位在海汉有多大权限却是没数,只知道移民营的工作人员都对此人毕恭毕敬,他们也就只能表现出更为谦卑的态度了。 刘尚心思并不在这些人身上,但为了避免引起旁人怀疑,他还是耐着性子,与每个人的交谈都耗够足够的时间,以免稍后与秦安接触时间过长而显得太怪异。 秦安终于进到了这间屋子,他左右打量一下,见屋内并无第三人,脸上的神色便放松了少许,上前向刘尚见礼道:“草民秦安,见过刘大人!” “不用见外了,坐下说吧。”刘尚倒也没打算在他面前拿什么架子,面无表情地指了指面前的椅子。他知道对方肯定已经认出了自己,所以也不用再装出什么和颜悦色的父母官形象了。当下时间有限,也容不得两人慢慢兜圈子打哑谜了。 “你什么时候到的三亚?一路上可还顺利?”刘尚语气平静地问了两句,看似寒暄,但实际上也是在试探对方的态度。如果秦安装傻充愣要继续把现在的角色扮演下去,那刘尚大概就会认定他是心怀鬼胎了,对自己有所猜忌了。 秦安慢慢坐到刘尚对面,抱了抱拳道:“在下七日之前乘船抵达三亚,之后便一直待在这处营地中等待官府安置。承蒙关心,这路上倒是顺风顺水,没出什么岔子。” 刘尚注意到对方回话的态度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没有先前刚进屋时那么谦恭了,大概也是察觉到了自己并未将他视作普通移民,索性便也暂时放下了伪装的身份,以平等的地位与刘尚对话——抛开他们在三亚的身份不提,两人在原本的机构中的确是平起平坐,都是在常年外面办苦差事的人,并没有什么官阶高下之分。 刘尚点点头,又接着问道:“这次可有其他人与你同行?” 秦安略微迟疑了一下才应道:“阁下问这个话,怕是于规矩不符吧?” 他们这些进入海汉执行潜伏任务的情报人员,大多都是单线行动,按照规定彼此之间不能随意联系,更不能向他人打听各自的任务,以免一人暴露就牵出一大片人来。不过像他们这样互相认得对方又恰好在这种环境撞上的,以前并未有过类似的先例,秦安拿不准刘尚的意思,自然也不会老老实实地回应他。 刘尚干咳一声道:“我没其他意思,纯粹是出于关心。想必你也看到了,关于这边的移民安置,我还能多少出点力,如果你还有别的伙伴同来,那可以试试看能不能让你们分配到一个地方,也便于以后行事方便。” 扯虎皮做大旗,便是刘尚此时的手段了,他仅仅是青年团内顶着临时编制的官员,对于隶属于民政局的移民事务并没有直接干涉的权力,但来移民营这边执行公务,下面的办事人员出于对他身份的敬重,还是会尽可能地予以方便。而刘尚倒也善于把握这种时机,便借此向秦安吹嘘自己的影响力,希望能够从他口中套出更多的信息。 果然秦安对于海汉这些官场制度并不熟悉,听了刘尚的话便有些信以为真了,当下应道:“在下是一人来的,至于还有没有别人也是这个时候来,那就不知道了。” “这样的啊……那上头可有告诉你到了这边之后,由谁接应你执行之后的任务?”刘尚听了之后并未完全采信,仍然是继续试探秦安。 “接应……”秦安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作为一名潜伏在敌国的情报人员,刘尚的表现实在太过热情了一些。联想到以前曾经有人变节,充当海汉鹰犬抓捕自己人,秦安觉得自己已经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屏气凝神地盯着刘尚道:“阁下不觉得自己好奇心太重了吗?这些事可不是你该打听的!” 刘尚问完之后也自觉有些太急切了,这很显然已经让对方起了疑心,当即连忙解释道:“莫要误会,我询问此事自有道理,且听我一一道来。” 刘尚敢与秦安当面会谈,自然也是已经琢磨好了套路。便见他沉声道:“原本在此地主持事务之人,如今暂时不在三亚,若你本来是要联系此人,那估计就要扑个空了。” 秦安不敢大意,试探着问道:“你说这联系人是……” “此人姓廖,已经到这里有几个月了,你若是要找他,就不用白费力了。”刘尚一边说一边注意观察秦安的神色。 果然秦安脸上闪过一丝仓惶之色,但立刻便平静下来问道:“此人不会是被揭穿了吧?” “那倒没有,若是暴露了身份,我岂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跟你聊天?”刘尚见他的反应,就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了,当下接着又道:“他只是受身份所限,需要随东主出外做事而已。我担心你与他联系不上,生出别的岔子,所以才找了借口安排这个场合与你相见。” 刘尚一边说,一边在心中理出了一些脉络,他来到三亚的时候并不知道上头的安排,只知道来此之后与廖远取得联络,在他的协助之下尽快适应本地生活。至于廖远是否与其他潜伏三亚的人有联系,刘尚一直以来都很想弄个明白,以杜绝可能会牵连自己暴露身份的所有隐患。早在环岛期间,他就已经生出要干掉廖远的念头了,只是想不出可行的计划而已。而秦安的到来,正好证实了他之前的一些猜测,即上头准备在三亚地区打造的情报网,是以廖远为核心,其他人都跟自己一样,作为外协人员与其保持单线联系。 这样的组织结构其实也有很大的风险,要是某人身份败露后牵连到廖远,那同样也会牵出一窝人来。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足见上头对廖远的能力十分信任,才敢将如此重要的位置交到他手上。 但刘尚不是上面的大人物,他保障自己安全的方法就是谁都别信,包括自己的上司和同僚在内也是一样。上司信得过廖远,但刘尚信不过,也信不过与廖远有联系的其他潜伏者,他唯一能信任的对象,就是他自己。 秦安可料想不到刘尚有这么多的心思,听了这番解释之后,他其实已经相信了七八分。正如刘尚所猜测的那样,他所接到的任务中,的确有跟廖远联络的部分,而刘尚又是他曾经见过的人,可以确定对方与自己是同一阵营出身,因此就没有再怀疑刘尚的这番主动试探是另有目的了。 刘尚获得秦安信任之后,立刻开启三寸不烂之舌,继续向秦安套话。那秦安虽然也是受过训练的情报人员,但所从事的是木工行业,平时接触的人群复杂程度根本比不了刘尚,心思也远不及刘尚这般狡黠,一来二去便被套出了不少信息。 秦安被派来海汉的主要任务,便是设法打入胜利港造船厂,窃取海汉制造战船的技术资料,以便能让大明的造船师们从中找出结构上的弱点,亦或是复制仿造其长处。这个任务靠刘尚这样的人是肯定完不成的,因为即便是让刘尚去造船厂待上几个月,他也很难学会造船这门技术,所以必须得派出懂行的人才行。 刘尚对于这样的任务安排倒是没有多大的异议,毕竟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自己的确是没法去完成这种专业要求极高的任务,也不能埋怨上头又派人来分功。不过他还是放不下心来,总觉得秦安也是一个可能会让自己身份曝光的隐患。 刘尚记得环岛行程中给自己造成极大思想压力的安全部官员张千智,便是造船世家出身,其父张天贵更是胜利港造船厂的总督工。所有的海汉战船,都是由其督造完成。这秦安去到造船厂,只怕绕不过要跟张家父子打交道,而刘尚并不认为这是一桩安全的差事。 刘尚心中暗自盘算对策,对秦安问道:“你可知这里的移民官准备将你推荐去何处就职?” 秦安应道:“移民官倒是已经与我说过,两个去处,一是造船厂,二是建设部所属施工队。若是能进造船厂,那自然是最理想不过。” 刘尚沉吟道:“即是如此,我且再去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说服他们将你安排过去。再有一两日你便可离开此地,我给你一处地址,待你安顿好之后,自行来寻我。” 秦安此时已经不再怀疑刘尚的用意,当即应承下来,记下了刘尚所说的地址。 刘尚看看时间差不多,便示意秦安退下,以完成这段会谈。待与这几名移民会面结束,刘尚将那小吏又唤了进来,先谢过他的用心安排,然后状若无意道:“刚才那个木匠,我仔细问过他,似乎出师之后就没做过什么大活,这要是分到船厂去造战舰,怕是有点不太稳当吧?” 那名小吏愕然道:“竟有此事?他自称当了八年多木匠,什么活儿都会,想不到竟然是自吹自擂……还好有刘干事明察秋毫,否则让此人进了造船厂之后才发现其本事不够,那说不定还要追责到卑职头上来,万幸万幸!” 刘尚道:“你也莫要再去问他,否则他日后知道此事因我而起,不免就会记恨于我了。” 那小吏心领神会道:“卑职明白,请刘干事放心,此人绝对进不了造船厂,回头卑职将安置方案稍作改动,让他去昌化县那边锯铁路枕木得了。想必以他的木工经验,应该还是能干得下来。” 刘尚虽然不是移民局的官员,但他很巧妙地利用了自己身份的影响力,几句话便改变了秦安的去向。刘尚心中暗道:“秦安啊秦安,你也莫要怪我,要怪只怪你来得不是时候,正好碰到我。若是留你在三亚,你我皆有大风险。倒不如把你遣去昌化修铁路,至少那边环境封闭,也不会有太多与外人接触的机会,大家都能平平安安地活着,也好过一出事全挂掉。” 正文 第1335章 心思难定 刘尚一心要确保自己的安全,为此他甚至不惜设法将秦安调离三亚,让民政部门将其安置到环境封闭的昌化地区。至于秦安所背负的任务,他却并不怎么在意,也不打算协助对方去完成这个使命。复制仿造海汉军事装备这个思路,刘尚初到海汉时也曾有过,还为此想方设法地去到三亚图书馆里查阅相关的资料,但在海汉的时间待的久了,看的东西多了,他也知道仅仅依靠军工技术模仿并不能缩短两国间的军事实力差距,海汉军队所装备的很多武器也不是知道其原理就能复制出来。 如果海汉战船的制造工艺靠一两名匠人在造船厂里工作一段时间就能偷师,那曾经向海汉订购战船的几个大主顾早就该复制成功了,毕竟他们将战船列装到部队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也应该早就摸清船体构造了。可现实却是包括福建水师在内的主顾依然每年向海汉发出新的订单,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秦安就算分配进了造船厂,他所能起到的最大作用,大概也就是给海汉贡献一份劳动力了。倒不如把他弄去山沟里,至少败露身份的可能性会低得多。 这虽然没有将秦安彻底灭口来得安全,但以刘尚的能力,目前的这个解决方法已经算是极致了。真要叫他动手杀人,他也未必有这本事,何况那秦安木匠出身,身子骨也比他这卖嘴皮子的强壮多了,动起手来也未必拿得住对方。等这秦安在昌化当一两年苦力之后再放出来,自己说不定已经找到机会调离此地回到大明了。 至于廖远是否会追查此事,刘尚倒并不担心,这种移民登记资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翻查的,要是到移民局指名道姓地查某人的到埠记录,其实也会有一定的风险,刘尚相信以廖远的精明,绝对不会将自己置于这种危险境地中。何况上面派秦安来三亚,在事前多半也没有特地跟廖远通气,他都未必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来了三亚。 刘尚想来想去,也觉得自己这个应急之变颇为完美,不但巧妙地利用了自己的官方身份,而且也基本杜绝了后患,至少在今后一段时期内不用担心这个秦安会牵连到自己,也不会有人将一个初来乍到的木匠移民与高高在上的青年团官员联想到一起。换作任何人来,应该也不会比自己做得更好了。只是这份表现无法说与他人知,刘尚只能憋在心里孤芳自赏了。 两日过后,秦安获得了自由身,果然按照刘尚先前的指点,来到他暂住的地方找他。两人落座之后,刘尚便假意问起了一下移民分配的结果,秦安愤然应道:“这些海汉人言而无信,可恨之极,事到临头,却将秦某分去了昌化县安置。听说那地方距离三亚足有两天多航程,且根本没有船厂,在下去了之后只怕是报国无门了!” 刘尚心头一松,故作惋惜状安慰道:“当日我还特地跟他们打过招呼,尽量将你留在三亚安置……唉,这大概也是最近引入的移民过多,想留在三亚,只怕还得有更过硬的关系才行。不过你也莫要丧气,那昌化县境内有一条长达数十里的铁道,轨道上有可拉动万斤重载的火车专司矿石运输,你去了之后可以好好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从中有所收获。” 秦安苦着脸道:“怕就怕去了之后根本没有适合的事做,这要是被派去当伐木工,那这一趟差事又是何苦来哉!” 刘尚心道你到昌化之后的差事虽然不是伐木工,但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了,我这不是害你,而是在救你。不过表面上还是好言安慰道:“你也莫急,我在三亚这边会继续想办法,争取早些将你从那昌化调出来。只是我的差事仅限本地,对昌化那边难以施加影响力,此事还得慢慢从长计议才行。” 秦安摇摇头道:“刘兄有所不知,在下这差事,上头是给了时限的,只有一年。若是一年未成,这差事便算是失败了!到时候在下回去交不了差,肯定也是要吃责罚的。与其如此,倒不如冒险一试!” 刘尚心头一惊,连忙追问道:“且慢,你打算要如何冒险?先说来听听,你我先一起合计合计,以求万全。” 秦安道:“既然去不到造船厂,那软的不行,便只有来硬的了!要向上面交差,总得偷几份造船图纸回去才行!” 刘尚心道与其这样还不如送你进造船厂去当木匠慢慢学技术,那管造船厂的交通部海运司的办公处在胜利堡里,关卡重重戒备森严,哪是外人能混进去的地方?而且外面还有铁丝网和护城河,你秦安就算是有几手功夫,也不可能飞天遁地避过这些障碍进去。到时候你一落网,吃不住拷打,岂不是铁定要拖老子下水了? 刘尚心知此事万万不可,连忙劝阻道:“那存放战船图纸之处,并非寻常人可以去到的地方,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可贸然行事。何况你若不遵从民政部的安排去昌化,那势必会引起海汉安全部的关注,到时候人家直接出手拿你,你还如何行事?” 秦安却似乎意向已定,沉声应道:“我便遂了他们的安排,先去昌化待几天,待准备妥当了,便瞅个空子溜走。那边即便是发现我失踪,寻找区域也决计不会扩大到全岛范围,顶多在县内找找。待我悄悄溜回三亚,再寻机去那胜利堡窃取图纸。刘兄,你已在海汉入朝为官,想必对胜利堡较为熟悉,若是知道胜利堡内部的状况,便绘制一张图纸给我,到时候也好按图索骥,免得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刘尚心中叫苦不迭,心说那胜利堡我也只去过一两次,每次进出都有人在旁边监视,眼都不敢抬一下,哪里画得出什么图纸。你这般作死,却偏偏还要拉着老子一起跳河,实在不够义气。 但刘尚又不好说得太细,以免刺激秦安情绪,只能继续好言相劝道:“秦老弟,这差事不是这么办的,你以为前人没试过偷窃海汉机密文件吗?你以为海汉人对此就毫无防备吗?要我说,你这想法无异于送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听我一句劝,还是先去昌化,待廖兄回来,我与他议定稳妥方案之后,再设法将你接到三亚这边来。” 秦安仍不死心地问道:“那廖兄何时回来?若是没有合适的办法,又该如何?” 刘尚心道你这真是不知海汉的厉害,唯恐死得不够快啊!当下只说廖远近日便会回转,届时再由廖远召集人手,共谋大事云云。秦安听了虽然仍然不太信服,但态度已经有了明显的软化。刘尚见状赶紧发动三寸不烂之舌,趁热打铁劝告秦安放弃这种不切实际且风险极大的行动方案。花了许久的工夫,最终秦安才答应先遵循官方安排去昌化,但他顶多只在那边等待两个月,若是两月之后还没有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那他就要自行策划行动了。 刘尚费劲口舌,终于是争取到了两个月的缓冲期,送走秦安之后,刘尚不禁对自己先前在移民营的多事大为懊恼。如果当时就装作不认识,两人这次会面也仅仅只是宣讲活动那片刻工夫而已。之后秦安就会被分配到胜利港造船厂,理论上也不会跟自己发生什么交集,而且出于安全考虑,对方应该也不会主动来找自己联系。怎知自己一时鬼迷心窍,竟然去多事,结果现在反而弄得不好收拾了。 秦安自行采取行动的失败几率有多大?刘尚的看法是十成,连一丝胜算都不会有。但很显然这家伙极为顽固而且悍不畏死,誓要将任务尽快完成,至于有没有人配合他的行动倒是显得并不重要了。 事已至此,刘尚感觉自己必须要想出一个合理的法子,解决掉秦安这个隐患才行。但自己势单力薄,独力完成这个任务是不可能的,总得去哪里寻个帮手才行。 刘尚细细回想来到三亚之后结识的各色人等,基本上没有一个真正能信得过的人,想来想去,也只有跟自己同一阵营的廖远那伙人反而是最靠得住了。但要说服这些人帮助自己干掉秦安,岂非是一件十分荒谬的事情?只要秦安与廖远稍做沟通,就不难发现自己在这中间所扮演的角色了,到时候廖远要干掉的对象,只怕会是自己了。 刘尚当下十分懊恼,想想前些日子去环岛行程,那么复杂的环境都支撑下来了,想不到顺利进了海汉官府之后,有可能会因为一名新来同僚的莽撞而功亏一篑。最可气的是造成这种窘状的罪魁祸首,恰恰便是刘尚自己,若不是他伸手去管闲事,秦安现在就已经基本和他没什么瓜葛了。 又提心吊胆地过了几天之后,刘尚见秦安没有再来找自己,想来他应该是已经遵照移民分配去了昌化落脚,至少近期是暂时不用担心这个家伙了,至于对策只能慢慢再想。但没等他从这事当中缓过劲来,新的麻烦又找上门了。 这天刘尚下班之后,走在路上忽然有人从后面拍拍自己肩头,他回头一看顿时心跳快了不少,竟然是廖远站在自己身后。 刘尚赔笑道:“原来是廖兄,前些天听说廖兄有差事出去了,不知何时回来的?” “昨天刚到。”廖远压低声音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处,你随我来。” 廖远并不想在街上人来人往的地方与刘尚细谈,当下转身便走,刘尚也不敢不搭理他,只能赶紧快步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往港区方向钻过几道巷子之后,廖远便进了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刘尚见状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这里没旁人,说话方便点,坐吧。”廖远点起烛火,然后开始说起了自己这些天的经历:“刘老板前些天去广州办事,叫了我同行,当时你在培训中心,也没法把消息告知你,所以只能先跟着他去广州办事了。对了,听说你已经在海汉衙门里当差了?” 刘尚心知这事否认也没用,当下点点头道:“中间发生了一些巧合,我最终没有去宣传部,而是进了青年团。” “青年团?”廖远听到这三个字立刻眼睛一亮:“这可是有特权的衙门……那你可曾见过这衙门的当家于小宝?” 刘尚心道岂止是见过,前些天还同吃同住同游了多日,老子这职位便是他钦点的。不过关于这些事情,刘尚多了个心眼,并不打算向廖远和盘托出,当下点点头道:“去青年团报到的时候,倒是见过一面,其人十分年轻,但位高权重,在海汉官场颇有份量。” 廖远道:“传说此人虽是本地土著,但与海汉人可能有某种亲缘关系,所以年纪轻轻便得了海汉重用,且海汉高官对其极为信赖。你若能与此人搭上关系,或许能为之后的任务提供不少便利。” 刘尚应道:“这自当尽力而为。不过前日有武装舰队来偷袭三亚,双方在海上大战一场,最近所领的差事便是为此事作宣传讲解,在外面跑的时候比较多,还没什么机会去胜利堡。” 廖远虽然是才回来,但也已经听说了前些天的战事,闻言不禁感叹道:“想那佛郎机舰队也是船坚炮利,打上门来居然连半点便宜都没占到就被揍得落荒而逃,这海汉实力的确可怕。” 大明一向分不清西班牙和葡萄牙,最早只是按照阿拉伯人对欧洲人的称呼,将葡萄牙人称之为佛郎机人,而对于占领吕宋岛的西班牙人,也是将这个称呼照办不误。不过刘尚随于小宝的巡视组在海南岛走了一圈,也增长了不少见识,已经知道葡萄牙和西班牙其实是两个国家,其中葡萄牙早已经与海汉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而西班牙则是与海汉素有旧怨,所以前日才会发兵来攻。 正文 第1336章 身份地位 不过关于西班牙与葡萄牙的区别,刘尚也懒得细细去跟廖远解释。他自从跟海汉官员接触之后,所了解到的学识早就不是普通明人可比,眼界已经比来海汉之前高了许多,此时再看廖远的谈吐,更是觉得其粗鄙无知。尽管名义上廖远才是本地情报网的核心和指挥者,但刘尚心中对他可没什么敬畏之情。 说到当日的战事,刘尚也是心痒难耐,忍不住要吹嘘几句:“那日两军交战之时,刘某有幸,也在临海高地观看了这场战事。这两国水师实力都颇为强悍,交战状况也甚是激烈。” 廖远回来就听说海汉在那天放了不少民众到海岸观战,而他未能亲眼目睹当日两军交战,心中肯定是有遗憾的,闻言连忙追问道:“当日战况,刘先生可否能详细说说?” 这可就正好是刘尚的拿手本领了,当下便绘声绘色地描述了那天两军交战的过程,廖远虽未亲见,但也基本能通过他的描述想象出当时的场景了。刘尚足足说了有一炷香的工夫,才只是掐头去尾把中间交战的一段说与他听了。 廖远听完之后感叹道:“照你这样说来,倒与报纸上的内容有些偏差。如果不是三亚港口的岸防炮台发挥了威力,这海汉舰队也未必抵挡得住对手的攻势了?” 刘尚道:“报纸上自然是要将海汉军形容成无敌天军,但当时战况的确是岸防工事起了大用,若非如此,海汉即便能击退来犯之敌,也绝不可能这么轻松。以我个人之见,如果只是舰队交手,那大概不会这么容易出现一边倒的局面。” “那以你之见,这两国舰队实力,比我大明水师如何?”廖远热切地看着刘尚,指望他能给出一个可以让自己心宽的答案。 但刘尚的回答却是无情地给他当头泼下一盆凉水:“这两国舰队作战均是使用舰炮轰击为主要攻击手段,交战过程中几乎没有出现接舷战,与我大明水师作战方式大相径庭,要说高下……大明水师怕是要差上一大截。听说福建水师倒是从海汉这边买了不少战船,或许也只有福建许总兵的部下,才能与这两国有一战之力吧!” 福建军方与海汉交往颇深,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海汉能将自产的武器卖给许心素,也足见对其信任有加,要指望福建水师出兵讨伐海汉,大概得等到许心素下台换人之后了。不过他们多少也都知道一些福建的状况,像许心素这种根深蒂固的地方势力代言人,其官职并不是那么好动的,弄不好刺激他反水投靠海汉阵营,那福建就不免要大乱了。 而如果除开福建,大明沿海还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水师部队了。两广沿海的水师早就荒废,如今有些地方的编制甚至已经被听命于海汉的武装部队顶替,而浙江水师近两年在海汉人面前已经被折腾得完全抬不起头,年初甚至连钱塘江入海口都被海汉海军封锁了数日。再往北去,就根本连编制完整的水师都没了,更谈不上有什么战斗力了。 刘尚的看法,就基本已经给大明水师下了结论了,廖远也知道刘尚绝不会故意贬低自家军队去抬高敌军战力,这番判断应该还是很客观的,只是听了之后不免还是大为失望。他与刘尚一样,来时都是抱着有朝一日要收复被海汉侵占的海南岛这样的念头,只是在三亚混了几个月之后,迄今也没看到有驱逐海汉收复失地的希望,不免也有些丧气。 廖远默然半晌,才重新打起精神道:“不管如何,至少你已经进到海汉官府,有了官员身份,今后重大情报还得指望你这边多多出力才行。” 刘尚听出廖远语气比之前有所松动,心知这大概又是自己现有的官方身份起了作用,当下便试探着问道:“如今进了衙门做事,也未必时时都方便与你联系,廖兄你看之前的联络方式,是不是要因地制宜改一改?” 廖远迟疑了片刻才应道:“你如今身份不同了,那自然是要小心为上。今后若无大事,平时我也不会再主动来寻你。” 刘尚心头一松,接着又道:“既然可能会联系不便,那我今后行事是否可以事急从权,自行决断?” 廖远眉头一皱,但旋即又恢复了平和的表情,点点头道:“以你安全为重,遇事可自行处理,不必先与我商议。” “多谢廖兄成全!”刘尚抬手一揖道。 刘尚初到三亚之时,基本上都是听从廖远安排,遇事也必须与其商议。当然说得准确一点,或许“请示”更合适一些,只要廖远持有异议,那铁定是不能实施了。而刘尚并不是甘心受制于人的性子,如今有了翻身的机会,自然要全力争取。如果廖远仍是要坚持以前的做法,那刘尚也未必会继续照做了。不过既然廖远知情识趣,满口答应下来,刘尚自然也会维持表面上的和谐,不与他撕破脸皮。 “眼下正好有个事,你记得留意一下。”廖远接下来所说的话,又是让刘尚刚刚好起来的心情又烦躁起来:“近期上面可能会派一名木匠到三亚来,争取混入造船厂窃取海汉战船图纸,你若是有办法接触到移民局的登记档案,记得将这个化名秦安的人挑出来,单独安排一下。想必以你青年团官员的身份,要做这点小事不会太难吧?” 刘尚这一瞬间差点心态爆炸,自己好不容易才将秦安那边摆平,打发他去了昌化,心说怎么也能争取到一两个月的安全期慢慢再想办法,谁知这廖远竟然知道上头派秦安来三亚的事,这下可就把刘尚给将了一军。 刘尚在秦安的工作分配问题上动手脚,便是认定廖远并不会知晓上头又派人来三亚的消息,因为他初到三亚找到廖远联系的时候,对方并不知道他的来意,也完全没有接到关于他的任何指令。于是刘尚就认为上面委派情报人员来三亚之前不会专门给廖远打招呼,才放心大胆地动了手脚,但这么一来,自己还如何将秦安的事隐瞒下去? 廖远见刘尚面色古怪,便忍不住问道:“怎么,此事可有为难之处?” 刘尚咬咬牙道:“恕在下冒昧问一句,廖兄是何时得到上头委派这人来三亚的消息?” 廖远见刘尚脸色慎重,不像是随口一问的模样,便应道:“接到指令是在我这趟去广州之前的事了……怎么这期间有什么变故不成?” 刘尚沉声道:“你说这姓秦名安的木匠,已经到三亚了。” “你见过此人了?”廖远一听立刻坐直了身子,如果刘尚已经见过此人,那么意味着两种可能,一是这两人原本就认识,已经在三亚碰过面了;二是上头不仅把联络秦安的指令发给了自己,同时也发给了刘尚。前一种虽然不合规矩,但似乎也无伤大雅,毕竟有些巧合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只要没出事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如果是后一种可能,那廖远就得担心上头是不是对自己的能力不那么信任了,竟然绕过自己向刘尚直接发号施令,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信号。要知道在刘尚来三亚之前,这里的情报网是以廖远为核心在进行逐步组建,但如今刘尚已经进了海汉青年团当差,可以说是官字头的人物了,在获取情报的便利性方面自然不是他这个护院武师的身份可比,而且已经是目前在三亚潜伏人员中身份等级最高的一人了。 如果上司知道这个消息,那么要改变原来的部署,重新设置从属关系,似乎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廖远由于目前的职业所限,他能够获取的情报层面和时效性都远远不比了如今的刘尚,今后再由他来指挥刘尚的行动,就不免会有削足适履之嫌。最能够充分发挥刘尚效用的办法,自然是调转两人的从属关系,由刘尚为情报网的中心,来调动和分配其他外围人员的行动。类似廖远这样的身份,给刘尚打打下手也就是了,再由他指手划脚支配刘尚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正因为如此,先前刘尚向他提出要求的时候,廖远并没有拒绝,而是尽可能地满足了刘尚的要求。只是刘尚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廖远态度松动的真正原因,反而主动见好就收了。而廖远见刘尚没有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倒也稍稍放心了一点,直到他听刘尚说到秦安的状况,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妙。 刘尚脑子转得飞快,见廖远表现得如此急切,当下也立刻便想到了廖远所担心的两种可能性。他与秦安的情况其实是属于第一种,两人来三亚之前便见过面,知道彼此的身份,其实告诉廖远倒也不会有什么麻烦。但刘尚觉得秦安这人是个隐患,而且危险程度远远要比廖远更大,得想法将其解决掉才行。既然廖远主动过问此事,那他就得想办法利用一下廖远了。 “实不相瞒,在廖兄回来之前,我便与秦安会过面了。不过此人性格极为急躁,而且颇为固执,根本就听不进去意见,不知道上面怎么会选了这么一号人物过来。”刘尚故意避开他与秦安会面的缘由不提,而是先黑了秦安一道,希望能以此引开廖远的注意力。 廖远不置可否地应道:“是吗?这个人以前就是这样的性子?” 刘尚听出廖远问话中的试探之意,还是想知道自己以前是否与秦安认识,以借此来判断两人碰面的缘由。 刘尚怎肯吃亏,回应也颇为圆滑:“在下与他本无交往,以前是不是这样的性子,我也并不知晓。”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言下之意即不承认以前认识秦安,但也没有否认这样的可能性,让廖远依然是无从判断出事实真相。 廖远见刘尚识破自己的意图,有了防备,当下只好先绕过这个话题道:“那秦安是怎么个不安分法,你且说来听听。” 刘尚等的就是廖远问这句话,立刻开动口舌,添油加醋地将秦安打算只身潜入胜利堡窃取海汉战船建造图的计划,说与了廖远知道。他相信廖远对胜利堡的状况也比较清楚,可以客观地判断出秦安的这种冒险计划是否可行。 果然廖远听完之后脸色也变了,面显怒色道:“胡闹!他单枪匹马去闯胜利堡,这不是摆明了送死吗?他一人作死也就罢了,要是牵连到你我,这得惹出多大的乱子!” 刘尚见廖远生气,这样的反应倒是正合他的心意,当即连忙赞同道:“在下与廖兄的想法一致,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般莽撞行事,只会是白白送死而已。但那秦安根本听不进去,说什么一定要尽快完成这个任务,然后离开这里回去交差。廖兄,他倒是想得简单,搞完事拍拍屁股走人,可这海汉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廖远气道:“难道他就不能去造船厂里潜伏下来,再慢慢偷师吗?非得采用如此激进的手段,真是不知道海汉安全部的厉害啊!若是由我出面劝说,或能让他打消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此人现在何处?已经启程去昌化了吗?” 刘尚心道这海汉安全部的厉害,你们加起来都没我清楚。要不是忌惮安全部的张千智,我也不会阻拦海汉移民局将秦安分配去造船厂了。 只是后面的事情发展完全不受控制,已经背离了刘尚最初的打算,秦安又是个不安生的人,才会搞得局面快要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刘尚应道:“人是已经走了,不过他临走时说顶多在昌化待两个月,若是没有转机,他便会从那边设法溜号了。” “这个家伙……”廖远沉吟道:“他若是自己跑回三亚来,很可能会成为我们的一个麻烦啊!” 刘尚点点头附和道:“我与廖兄想法一样。若是任其行动,必定会把我们也牵连进去,须得早作打算才是!” 正文 第1337章 前程不定 刘尚与秦安并无旧怨,但秦安来到海汉之后表现出来的蠢蠢欲动让刘尚深感不安。这源于他们两人对于完成任务的执着程度是完全相反的,秦安为了完成任务甚至不惜铤而走险,而刘尚却是以自身安全为第一考量,如果任务会影响到自己的安全,那肯定是选择先保自己。现在秦安对任务的执着已经影响到了刘尚的安全,廖远也已经从上头那里得到了关于秦安的消息,刘尚便只能借力打力,指望拉拢廖远一同对付秦安这个不安定的隐患。 刘尚知道廖远也是极为谨慎之人,而且本地的情报网有相当一部分都掌握在廖远身上,他对于安全隐患的敏感程度应该还在自己之上,眼里是绝对容不下秦安这种沙子的。果然廖远对此反应强烈,对秦安的观感也立刻趋向于负面。 廖远起身在屋内踱步了几个来回,这才对刘尚道:“此人既然已经去了昌化,当下要与其联系也多有不便。照你所说,他日后若是潜回三亚,也必定还是需要向我们求助,届时再看如何说服他放弃潜入胜利堡的打算吧!” 刘尚应道:“他若是肯放弃倒也还好,若是听不进劝,那才是真的麻烦。” “若是听不进劝,那你我也只能以大局为重了!”廖远面色冷峻地应道:“总不能因为一颗耗子屎就坏了一锅汤!” 刘尚听到这话就没有再往下接了,廖远也是极有主见的人,既然已经想到了这一层,他再说什么都会显得画蛇添足。他们所接受过的训练,对于何时该出手斩断可能牵连自己的情报线索都有明确的规定,特别是处在海汉这种十分不安全的环境之中,处理任何安全隐患的第一原则都是割裂和消灭,稍加迟疑可能就会连自己也搭进去了。廖远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样的情况自然明白如何处理才是上策,也不需要刘尚再给他吹什么耳边风了。 两人又匆匆议定了今后的联络方式,刘尚便先行离开了。以他现在的身份,与廖远保持密切的接触并不是好事,降低见面频率也是一种有效的自保措施。现在已经成功让廖远对秦安有了先入为主的不好印象,后续再设法对付秦安也会容易得多。 只是想到自己目前在忙活的事竟然是算计同僚而非对付海汉,刘尚也不禁感到有些悲哀。回想两个月之前初到三亚,那时还充满了各种雄心壮志,想借着这次任务建功立业、加官进爵,但短短两个多月过去之后,这样的心思却已经因为接触到的残酷现实而变得淡了许多,从最初驱逐海汉收复国土的豪情壮志,到现在只顾得上自保,甚至不惜为此算计同僚,这样的心态变化让刘尚自己也觉得十分无奈。 但刘尚自己大概也没留意到,他的心态发生改变正是始于环岛之行,在被于小宝招入青年团就有了明显的思想变化,到近日观战之后已经无法再继续抱定来时的心态。在不知不觉当中,他已经开始在用海汉式的思维方式去看待和思考问题了,简单来说就是考虑问题的出发点更为实际,在察觉到原本的目标无法达成之后,并不会像秦安那样去选择铤而走险,而是潜意识中就已经在为自己考虑退路了。 而之后阴差阳错被于小宝钦点进了青年团任职,刘尚的心思就更为活络了,如果没有那种强制性会暴露身份的任务,那么他在海汉潜伏期间大可就这么当官当下去,而且以后也会有继续往上升迁的机会。而上头考虑到情报来源,越到后面就越不会轻易动用他这颗重要棋子,更不会拿他的个人安危去冒风险,那么他个人的安全问题也会多了一层保障。 虽说在海汉当官也未必是什么长久之计,但相较于之前所接过的差事,刘尚觉得目前的环境可算得上是相当优厚了。就连他目前的临时居所,也是由官方承担费用安排的住处,等他的正式入职手续办完,据说就会分配到一套免费的福利住房。虽然面积不大但好歹也是独门独户,条件肯定也要胜过他先前与廖远等人在三亚港那边租住的房子了。 当然相比当官所掌握的权力,这些吃穿住行的待遇还都是次要的。刘尚以前的差事都是在外面跑单线的时候居多,别说没人供他指挥了,就算协同执行任务的同僚也很少,一向只有服从上司命令的份,还从未有过发号施令的体验。 但在海汉这边捞到一官半职之后,刘尚就迅速体会到了做官的好处,哪怕他的职位仅仅只是个临时性质的干事,但也已经具备了一定的影响力。甚至很多事情只需要他开个口,便会有人代为办理,根本无需他自行跑腿。刘尚正是尝到了这样的甜头,才会在移民营认出秦安之后,自行设法套路移民营的工作人员,将其分配的地方改到了昌化。 这还仅仅只是一个挂职且并无实权的小官,刘尚简直不敢想象类似于小宝这样的海汉高官手中究竟掌握有多大的权限,但有一点他已经很清楚了,那就是如果他能继续在海汉衙门里做事,今后能获得晋升的机会是相当大的。刘尚能够明确地感受到海汉官员对于他这种带有宣传技能的人才有着强烈的渴求,而于小宝更是毫不掩饰对他才能的欣赏,只要有于小宝在上面罩着,刘尚相信升迁对于自己而言仅仅只是时间问题了。 如果能有机会做大官,刘尚对于继续留在海汉似乎也没那么抵触了。回到大明,他就只是情报机构中一个负责脏活累活的外勤人员,不但没有安逸的生活可享,还时时刻刻都会面临各种各样的风险。而如果留在三亚,别的不说,至少可以享受到海汉官员的待遇,不管是薪酬还是福利待遇,似乎都要大大好于回到大明,何况还可以顺带着将工作中接触到的各种秘密情报送回大明。 能在海汉做多久的官,刘尚心里也没数,但他知道只要自己愿意,留下来做官并不会有太大的阻力,不管海汉还是大明都是一样,两边的上司出于各自的考虑,都会予以他极大的方便。而现在可能对这件事造成破坏的最大变数,便是初来乍到却极不安分的秦安了。 要是不解决这个隐患,刘尚感觉自己的官途很有可能就会在近期走到头了。往自私的方向说,为了自己能够活得轻松一些,往大义上说,为了能给大明搜集到更多有价值的情报,这个官方身份都得尽力保留下来才行。而秦安这块阻碍历史进程的绊脚石,那就必须要尽快清理掉才行。 刘尚在盘算如何才能悄无声息地解决掉秦安的时候,他却不知自己的命运即将再次发生转变。不管他再怎么精于算计,终究只是一颗不起眼的棋子而已,并不能左右时势运转。 击退西班牙舰队的入侵不久,胜利堡这边收到了从山东发回的电报,一方面是汇报一年来的建设成果,另一方面当地指挥部也向总部提出申请,要求三亚派出更多的专业技术人员和基层官员前往山东,以便能对海汉在当地建立的统治区更好地进行建设和管理。 海汉在芝罘岛及福山县一线已经建立起了自治的统治区,而目前仍然是依靠北上舰队那批以军人为主的官员在进行粗放式的管理,在基建和民政管理方面因为专业管理人员不足,已经开始有越来越多的弊端显现出来。当地向总部提出要人,这可以说是非常合情合理的要求,执委会经过简单讨论之后,便将抽调人手组织北上援建的任务交给了各个部门,由各部自行解决人选问题。 山东方面目前所缺乏的专业人员主要集中在金融贸易、文教卫生、矿业勘探及运营、民政事务,以及政工等等方面,相关各部门都领到了各自需要负责的人头数目。 青年团作为海汉最大的政工组织,自然也是领到了一份任务,要抽调几名政工干部到北方去援建一段时间。于小宝接到这个任务之后也是有些犯难,他手底下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南方福广一带出身,如果要派去北方,一是很难适应当地的气候环境,二是这些南方人的口音极重,去到北方估计会因为语言不通而与当地百姓在沟通上出现很多问题。 于小宝便只能是拿了青年团的员工花名册出来,先筛选一下其中北方出身的人员。翻看到刘尚的时候,于小宝注意到他的个人资料上注明了“籍贯山东莱州潍县”,当下不禁脱口而出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他就是山东出身,这倒是瞌睡遇到枕头了!” 作为于小宝钦点吸纳进青年团的人员,刘尚给于小宝的印象还是相当不错的,不但业务能力强,而且为人低调谦虚,办事也比较慎重,可以说是很难得的人才了。于小宝本来就有意要栽培他,才会在近期不断给他分配各种任务,算是以实习代替入职培训了。 执委会给的这个差事需要的理想执行者自然是当地出身的人员,而刘尚的个人状况无疑十分适合这项任务。除了为官时间尚短,没有多少独立执行任务的经验之外,刘尚身上几乎挑不出什么短板。 虽然作为政工干部,刘尚的入籍时间过短会让他的忠诚度存疑,但于小宝手底下似乎也找不出几个条件相当的人选了。于小宝拿着几个候选人员的资料比对了半晌,还是觉得刘尚的综合能力更适合这个任务,毕竟山东那边的要求也提得很明确,就是需要善于组织宣讲活动的专业人员。而现在于小宝挑出来的候选人员中,比刘尚懂政策更忠心的没他嘴皮子利索,比他嘴皮子利索的……嗯,好像暂时还没有别的人选。 于小宝虽然在心里已经将刘尚划作了候选人员,但山东距离三亚数千里之遥,这种任务不是过去十天半个月就能回来的,所以出于尊重和稳妥考虑,他还是要再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不过于小宝认为刘尚应该并不会反对接受这个差事,毕竟他孤身一人没有牵挂,而且这种外派差事的薪酬也是相当可观的。于是于小宝便派人去传刘尚,当面向他征询意见。 刘尚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中真是五味杂陈,他实在是难以理解自己在环岛行程完成之后这段时期的运势,眼看着在走上坡路了,怎么路障一个接着一个。前面还有个秦安没有解决,怎地这边又来了一个外派任务?而且这个外派任务可不是上次环岛行程那么简单了,要被一下子支派到几千里之外的山东去。 尽管刘尚偶尔也会想早日回到大明,但并没有想过以这样的方式回去。何况听于小宝的意思,那边已经被海汉实际控制了大片土地,去到那里也同样是在海汉的统治区内生活工作。本来于小宝介绍这些情况是想让刘尚安心,不用担忧人身安全问题,但刘尚听了却十分不是滋味,明明那边就是大明的地界,怎么莫名其妙又被海汉给占了去?海南岛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倒也罢了,毕竟京城鞭长莫及,但山东离京师可就不是那么远了,难道朝廷对此还是熟视无睹? “我看你的个人资料上写的是籍贯山东,想必也是许久没有回去过了吧?趁着这个机会回家乡去看看,也是个难得的机会。”于小宝不知刘尚的内心活动,还在继续给他做动员。 刘尚心道早知道填籍贯会出这样的状况,当初就应该把籍贯填成西北某地,毕竟海汉一向只在沿海地区活动,填个内陆的地方就不会被于小宝生拉硬拽地扯上关系了。 正文 第1338章 重赏之下 刘尚本来的籍贯出身的确是在大明北部,在海汉入籍时也照实写了,因为这并不是什么需要可以隐瞒的信息。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籍贯也会在关键时候招来意想不到的麻烦。而且于小宝将他列入调动人员名单可谓有理有据,谁让刘尚既懂专业,又是当地出身?于小宝说让他趁这个机会回去探亲访友,看起来也是对他的特殊照顾了,而且连推辞的理由都不太好找了。 回山东?刘尚的计划中可并没有这个发展方向,他的任务是潜伏在三亚,而不是去到海汉在海外控制的那些边远地区。再说他好不容易才从大明过来,这一下又被支回去岂不是前功尽弃?而且山东那边自然会有当地的情报人员对海汉的动向进行监控,就算要打入其内部,也不该由他来执行这样的跨地区任务。 当然了,以刘尚目前的处境而言,这件事已经不是他自己所能作主的了,他在青年团里的地位还远远没有达到可以反对于小宝安排的程度。刘尚明白这种所谓的“征求意见”,其实也就是当面通知一声,走个形式以表现出上级的人文关怀,是为了让他感恩戴德,并不是真的要考虑他的个人想法。 官场上的规矩,不管大明还是海汉,都不会有太多的差异。刘尚虽然刚进入海汉官场不久,却也已经多少明白了这其中的奥妙。反对是不可能了,但刘尚也不想就这么认命,因为他在三亚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来得及完成,而且如果现在离开,他也还是会很担心秦安那边的事情是否能有一个圆满的收尾。 要是那个莽撞的家伙在三亚闯出了祸事,被安全部抓了活口,那即便是去到几千里之外的山东,刘尚也还是逃不过安全部的追捕。他知道海汉人手中掌握有神奇的“千里传音术”,只要三亚这边逮着了秦安,那他在山东大概也不会平安度过第二天了。 刘尚一时间也想不出合适的措辞来推掉于小宝的安排,但他没有马上应声,那满满的犹豫可是都写在脸上了。于小宝在海汉人身边待了这么些年,察言观色的本事也不差,一看刘尚表情不对,便知他心中可能有为难之事,当下便主动问道:“你若觉得这安排有什么不妥之处,不妨直说。” 刘尚连忙应道:“卑职不敢,只是事出突然,卑职一时觉得有点难以接受。” “难道你不想回家乡去看看?”于小宝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 刘尚道:“这几年山东战乱不断,到处都是难民流匪,生活远不及这国泰民安的海汉国,回去看到满目疮痍,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若不是家乡故土待不下去了,卑职又怎会背井离乡,南下几千里来到三亚。” 刘尚这番话倒也并不完全是虚言,山东这几年的乱象世人皆知,逃难到海汉国的难民又有几个愿意主动回去的?海汉这边政通人和,国家强盛,毫无战乱之忧,发家致富的机会倒是不少。真正在海汉入籍的民众,除非工作委派的性质,否则极少会有人选择脱离海汉回到大明故土。类似像刘尚这样以平民之身来到海汉,如今已经有官职在身的人,那自然更不愿意脱离现在这个环境。 类似这样的状况,在过去选拔北上人员时也多次出现过,很多北方出身的干部并不乐意再去到大明境内,而管理层对此倒也已经有了比较有效的应对措施。于小宝道:“刘尚,你现在已经算是一名官员了,但你入职之后,到目前还暂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工作成绩,我希望你能去北方锻炼一段时间,积累一些工作经验,到时候回来了再去培训中心上个进修课程,今后也能多一些独当一面的工作机会。” 于小宝这番话已经不能说是暗示了,简直就是明示刘尚,只要服从安排,日后必定会有升迁的机会。至于这升迁机会的早晚、幅度,于小宝没有明说,显然是要看刘尚的表现而定了。 于小宝先前带队进行环岛巡视的时候,就对刘尚作过暗中观察,而且也征求过张千智的看法。他认为刘尚这个人的社会经验比较丰富,不但谨慎而且更为务实,他为海汉做事可不单单是出于感恩或是养家糊口的目的而已,而是有更多的利益诉求。不过于小宝倒是并没有往情报人员这个方向去想过,毕竟那也不是他的专业范畴,而张千智在环岛行程中其实另有监视目标,真正放在刘尚身上的精力极为有限,加之刘尚一路上极为小心地隐藏行迹,所以也并没有注意到他身上有什么破绽。 对于刘尚的专业能力,于小宝可以是相当满意的,但不太确定的是便是刘尚的思想觉悟如何,再加上他又因为各种突发原因而一直未能完成归化籍干部的入职培训课程,让于小宝暂时也不敢对其委以重任。 而此次执委会要求各部门组织人员参加北上援建,于小宝认为这也是再次对刘尚进行考察锻炼的一个好机会。将他派到北方去工作一段时间,一是可以利用他出身当地的优势开展工作,二来也让他在一线锻炼一下实际的工作能力,了解青年团工作岗位的性质和所起的作用。只要刘尚在执行任务中不出什么大的岔子,等过个一年半载回来,于小宝安排他去读个进修课程,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进行提拔了。 当然这种考虑不可能对刘尚和盘托出,于小宝首先要做的便是说服刘尚接受安排,前往北方执行执委会分派下来的任务。不过他的确是没有想到刘尚并没有一口应承下来,而是对此还有一定的疑虑,所以他也就只能亮出一部分奖赏内容,以此来吸引刘尚,改变其原本的想法。 刘尚脑子本来就精明,一听之下立刻就明白了于小宝的弦外之音。心动吗?那是肯定的,刘尚来海汉的主要任务就是要打入海汉官场,如今第一步已经很好地完成了,但如果后续能有机会往更高的地方走,那也没有理由放过。刘尚相信不仅是自己,就算是自己的上司知道了目前的情况,也一定会支持继续往高处奋斗。毕竟职位爬得越高,所能接触的情报价值也会越高,他一个人能做的事有可能比大明在海汉部署的整个情报网都更多,到时候上面肯定也会对他有更多的特殊照顾。 不过在此之前,刘尚还是得先想出如何解决后患的办法,否则这边前脚一走,秦安后脚就出事,那搞不好还没等抵达山东,自己就被遣送回来了。 刘尚脑子里将此事的利弊快速分析了一番之后,这才应道:“于主任,卑职自环岛行程以来多蒙照顾,无以为报,也只能以尽职尽力来回报您的恩德了。就是不知此任务何时出发?去往当地可有服役时限?” 刘尚既然知情识趣表明了态度,于小宝也是心情一松,对其态度转变大感满意,点点头道:“不用说什么报恩之类的话,我们的工作都是为了让国家变得更加强大!” “是是是,于主任教训得是,是卑职失言了!”刘尚见风使舵的本领也十分熟练,当即口风一变赶紧应和道。 于小宝见他态度诚恳,这才回答他提出的问题:“今天主要是跟你沟通一下想法,待上头定下了出发时间之后,也会提前几日通知你,我知道你目前还未在本地置产,也没什么要牵挂的人事,给你留出时间收拾行李就行了。至于去到那边会待多久,这个就暂时不好确定了,估计半年起步吧,具体的时间还要看当地的形势发展和建设进程而定。不过你放心,你的工作关系是挂在青年团的,我也不会把你派出去就忘了你这号人,到了合适的时候,肯定会把你调回来的。” 于小宝虽然没有给出十分明确的时间表,但也相当于是给了刘尚一个承诺了。刘尚当下又是一番感谢,这才告辞离开了于小宝的办公室。 与此相类似的谈话场景,也同样出现在其他一些被执委会要求抽调人员的部门。事实上执委会对于北上人员选拔环节是有明确的时间表,各部门在十天内完成人员抽调和其他准备工作,将名单上报至执委会,十五天之内就从三亚出发。如有从三亚之外的市县抽调的人员,则先行到三亚集合一同出发北上。 不过青年团这边分到的名额少,于小宝满打满算也用不了十天之限,所以干脆就没有提这事。但对于刘尚来说,可以用来处理隐患的时间就非常有限了。而且他手头还有工作要做,绝无可能分身去昌化寻秦安的晦气。想来想去,他也只能再次找到廖远,将自己近期可能要被调离三亚的消息告知了他。 刘尚想得很清楚,自己只要能继续往上爬,那么廖远为了向大明送回有价值的情报,就必须要在背后支持自己。如果刘尚的安全受到威胁,那廖远也有责任要为他排除麻烦。秦安的事,刘尚很难自行处置,这下是必须要借助廖远才行了。 廖远听刘尚说完调动工作之事后也是一脸凝重,他完全想不到刘尚来三亚才两三个月的时间,居然就要被海汉人派到外地去当差了。但刘尚说等这趟长期差事回来就能获得提拔,升迁到更高的位置,这对于潜伏在海汉的大明情报人员来说无疑是极为难得进入海汉官场上层的机会,讲道理就算是需要卖掉一部分情报人员来给刘尚当垫脚石,这个机会也是值得去争取的。 但问题就在于刘尚也不知道这趟差事会去多久,回来之后的提拔到底是怎么样的章法,要是提拔完把刘尚扔到某处海外殖民地去当个什么地方官,那当然也算是提拔,但对于大明就没有多少情报价值可言了。 而刘尚知会廖远的目的,一是让他对自己的长期行程有一个心理准备,二是要求廖远尽快处理好秦安这个安全隐患。廖远很清楚刘尚所谓的处理是什么意思,但他也不是任人摆布的傻子,有关于秦安的信息几乎都是刘尚一人所言,而他连秦安的面都还没有见过,如果仅仅只是听取刘尚的一面之词,这未免也有些太不慎重了。怎么说秦安也算是共事的同僚,如今初到三亚不久,就要主动把这条线给掐了,廖远觉得此事还是需要谨慎处理才行。 “秦安这事也不是不能办,但在此之前,至少我得先和他见一面,听听他怎么说。”廖远尽可能将话说得圆滑一些,他并不想引起刘尚的不快,但该坚持的原则他也不想轻易放弃。 “但秦安分配的地方可是昌化,难道你打算亲自去一趟昌化不成?”刘尚当然不希望这两人见面之后详谈,那样无疑会增加许多不可控的变数。他更希望廖远能在三亚做好布置,等一两个月后秦安潜回三亚,以他告知的方式去联络廖远的时候,由廖远直接将其捕杀以绝后患。 “去不去昌化是次要的,至少得证实他真的会给我们带来暴露的风险。”廖远的回答还是继续模棱两可,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刘尚道:“怕就怕夜长梦多,这个人要是等不及了自行动手,那就算我们有心阻止也未必来得及了。廖兄,我提出这个建议不单单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你,以及其他潜伏在三亚的同僚们。” 这话无疑是触动了廖远的某一根神经,还有什么能比自己的人身安全更为要紧的事呢?自己来这里潜伏虽然是以命换情报,但在可以有效保障自己安全的前提下,没有谁会愿意主动或被动地暴露身份。如果秦安真的是影响到整个三亚情报网的隐患,那当然是该舍小保大了。 正文 第1339章 意想不到 相较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刘尚,显然是有功夫在身的廖远更适合执行诸如杀人灭口之类的暴力任务,何况他手底下还有好几名膀粗腰圆的下属可用,一帮人要收拾个木匠应该还是有极大的把握了。刘尚希望能通过廖远之手除掉秦安这个隐患,但又担心这事处理得不够干净会牵连到自己,毕竟在他眼中,就连廖远也是被划归在“累赘”、“隐患”这个范畴之内,是刘尚意欲除之而后快的对象之一。 刘尚对身边的所有人都严重缺乏信任,这也导致他很难将这种在他看来生死攸关的重要任务完全托付给别人去完成。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甚至希望这些人全部从海汉消失掉,以便自己能将所有精力放在完成自己的任务上。 当然这种可能性也只有想想而已,廖远目前仍然是大明在三亚布下这张情报网的头目人物,就算日后上头觉得刘尚的地位和作用更为重要,要将其扶正接替廖远的位置,那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成的事,至少都要等到刘尚完成了北上援建的任务归来之后了。至于使用其他非常规办法让廖远消失,刘尚自认也没这么大的本事,想想也就罢了。 廖远要坚持与秦安见面之后再作最后决定,刘尚也很难再想出充分的理由来劝服他,只能要求廖远处理此事时务必将首尾收拾干净,莫要让海汉人顺藤摸瓜,把潜伏在三亚的情报网都给牵出来了。 廖远沉声应道:“此事我自然会慎重从事,待过两天我便向刘老板告假数日,然后带人去一趟昌化,把这事办妥了再回来。” 刘尚再怎么忧心忡忡,也暂时想不到更好的处理方法了,只能同意了廖远的方案。好在这两次面谈他已经给廖远反复洗脑,将秦安形容成一个性格冲动、不听命令的惹祸包,如果秦安在这段时间里思想没有大的转变,还是坚持他那套独闯龙潭的行动方案,那廖远很有可能会按照自己的建议行事,将其灭口以求太平。 毕竟现在一两张战船图纸并不能改变两国军事实力的差距,而一名成功打入海汉官场上层的间谍却有机会起到更大的作用,不管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廖远应该都很清楚自己该如何去处理这种状况了。 两天之后,廖远派人捎来消息,刘尚见送信之人并不认识,特地试探了几句,竟然并非自己人,而是本地常见收钱跑腿的所谓“快递员”。打发其走人之后,刘尚这才拆信来看,见廖远用暗语在信中通知自己,他已经带队从三亚出发赶往昌化了。为求稳妥,廖远已经把他手下全部带上,所以这段时间要刘尚小心一些,否则出了什么事可不会有人伸出援手了。 刘尚唯恐廖远耍什么花样,还特地去廖远及他的手下们工作的地方打探了一番,果然这批人竟然以不同的理由向东主请了几天假,同时消失无踪了。 刘尚也没想到廖远不做则已,做起来居然如此决绝,带了整队人过去,看样子是打算要稳妥地处理秦安的事。这样的态度稍稍让刘尚安心了一些,他也很怕廖远事到临头瞻前顾后,万一让秦安看破杀机钻空子逃掉,那麻烦可就大了。但既然带了整队人过去,显然是不打算给秦安留什么退路了。 接下来的几天中,刘尚是在强烈的不安感中度过的。日常的工作依然排得很满,上面并没有因为他已被列入北上援建人员名单中而减少他的工作量,但这种程度的忙碌并不能彻底缓解他的不安。只要稍稍停下来,脑子里立刻便会开始盘算廖远那队人应该到了什么地方,距离昌化还有多远,去到当地之后要如何才能找到秦安,并将他带离工作地点。 刘尚的这种心神不宁甚至被某天出来巡视工作的于小宝注意到了,在被于小宝询问之后,刘尚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管理已经出现严重问题,如果再不小心谨慎一点,只怕会被有心人抓着把柄了。 好在于小宝对于刘尚的异常情绪并没有想得太多,他用生病为由搪塞了几句之后,于小宝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了,只是让他尽快去看病治疗,莫要耽误了病情。刘尚暗呼侥幸,当下赶紧打起精神,不敢在于小宝面前再暴露出任何分心的迹象。 昌化县距离三亚其实也说不上路途遥远,只是当地被划作了重工业区,环境也比较封闭,昌化铁路沿线还有大段的无人区,可以说要去那边找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不过刘尚知道廖远对此自然会有解决办法,要找到秦安的落脚地估计不会难住他。而像昌化石碌那种地广人稀的地方失踪个把工匠,估计也不会引起官方太多的关注。 但这也会有一个极大的弊端,那就是秦安最终的下落去向,大概不会有任何的官方消息反馈回来。失踪这种事的影响实在太小,秦安在当地又没有任何亲朋好友,这样顶多也就是在当地官府的年终人口统计报告中加上一个失踪人口的数字而已。这样一来,刘尚唯一的消息来源大概就只有廖远等人了,而他对廖远的信任程度又远远达不到百分之百,这就很难受了。 就在这样的不安当中,时间又过去了好几天,转眼便到了执委会给各个部门定下的时限。青年团这边抽调的四人早就已经落实并通知到位,随时可以出发了。很快各个部门的情况也一同汇总到执委会,多达六十余人的北上援建干部名单在经过简短的公示和讨论之后,由陶东来亲自签字通过。出发的日程也很快确定下来,将在两天之后,由一艘专门的客船搭载这批干部,随北上运送物资的货运船队一同出发。 刘尚眼见已经近十天过去,仍然没见廖远等人归来,心中也是十分不安。照理说除开路上来回时间,至少有四五天可供廖远等人采取行动。而到现在还没有回音,显然这差事进行得并不顺利。刘尚先前去廖远等人工作的地方打探消息,听说其请的假期不过七日,很显然廖远原本的计划中也没有预计会用到如此之长的时间,怕是这过程中出了什么突发事件,将他们拖在了昌化。 秦安的死活,刘尚现在已经不是那么在意了,他现在更担心廖远等人的下落,是不是因为要对秦安动手而暴露了自己的行迹,结果被堵在了昌化回不来了。刘尚也不禁有些后悔这一连串的举动,自己最初的目的本来是想补上安全漏洞,但没想到这个坑越挖越大,眼见是填不上了,而且自己脚边的土也松动了,随时可能跌进这个自己挖出来的大坑。 刘尚甚至连着两天都在噩梦中惊醒,梦见一群海汉探子破门而入抓捕自己,而带队的便是张千智和于小宝。张千智还得意洋洋地对自己说,多亏了自己这一番折腾,海汉安全部才能顺藤摸瓜,将大明派来海汉潜伏的情报人员一网打尽。而于小宝也是望着自己笑而不语,似乎这一切的变化都尽在其预料之中。 刘尚不敢细想这种噩梦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但他知道夜长梦多,如果继续拖下去,或许等来的不是廖远等人的回归,而是海汉安全部的抓捕。趁着身份还未彻底败露之前,他必须要设法自救,争取逃离这个地方。 在距离北上人员出发还有一天时间的时候,刘尚的耐心也终于耗尽,他不愿继续拿自己的人身安全冒险,下定决心要从三亚脱逃出去。 刘尚简单收拾了一点行装,带上了手头几乎所有的海汉纸币和压箱底的两根金条,直奔三亚港码头而去。之所以不选择更近的胜利港,是因为他知道胜利港这边停靠的船只大多是海汉所属,就算有外来船只,也都是与海汉合作关系极深的商家。而且刘尚最近因为工作关系,在胜利港港区抛头露面的时间不少,想在胜利港搭船出逃,风险可谓相当大。 三亚港的环境则相对宽松一些,这里汇集了各国的船只和水手,管制也就没那么严格。而且刘尚来三亚的头一个月就是在三亚港附近的鑫隆茶馆做事,对于港区的环境比较熟悉,至少知道去哪里打听进出港的船班,不至于摸不着方向。 刘尚先去港口一处商铺寄存了自己的包裹,以免行色匆匆的样子被熟人看到,他以前在鑫隆茶馆说书的时候,有不少常客可都是在港区这边营生的水手船员和各路海商,认得他的人着实不少。万一被人看出端倪,去附近的派出所或是港务中心举报,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按照过去的记忆,刘尚径直去到一处大明海商比较集中的码头,这里几乎每天都会有往返于大明与三亚港之间的船只进出,想要逃回大明,在这里找一条即将出发的船算是最快捷的途径了。如果不考虑财力和费用问题,刘尚甚至可以在这里包下一条船立刻出发。 刘尚连着找了四五条船的水手询问,最快的也要等两天之后才会离港,但他显然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正当刘尚开始着急的时候,有名水手给他指路另一条船:“那条货船今早从昌化运铁锭过来的,在这边装完货之后便要出发去海口港,估计今天就要走。你要着急就可以先搭船去海口,再从海口找船去大明。” 刘尚一想,自己的目的只是离开海汉,而距离海南岛最近的大明属地当数雷州半岛,与海口港仅仅相隔一道琼州海峡。他记得之前去海口港巡视的时候,曾听当地官员介绍过,那里与雷州半岛的海运往来极为密切,自己到了当地不出码头应该就能找到前往雷州的船了,也不失为一条可行的路子。当下便谢过那名水手,去找停靠在旁边那艘货船的船主。 这艘船虽然是为海汉官方承运货物,但并非官船,而是隶属于大海商“詹氏船行”的一艘重载货船,在三亚港这边卸下运来的一批铁锭之后,再装运另一批物资运往海口。这种船虽然以货运为主,但偶尔捎带上几个顺路的散客也很正常。那名船主听说刘尚急于去海口,当下便报了个价,刘尚也没心思跟他讨价还价,一口应承下来,当即就付了现钱。 “天黑前能出发吗?”刘尚很是关切地问道。早一刻离开三亚,自己就能多一分安全保障,多留一夜,就会多承担一份风险。 “这不好说,船上还有几位客人,要等官府过来接走才行。”船主顺口应道:“如果顺利,等不到天黑就能走了。” “什么人啊?居然要等官府来接?”刘尚一下子就警惕起来,要是船上有什么重要人物,等下或许就会有警察过来将这里隔离开来,到时候不免又会有额外的风险。 那船主解释道:“客官莫怪,是我这船来三亚途中遇到一艘因为风浪倾覆翻沉的船,虽然尽力救援,但相遇时就已错过时机,只能是将遇难船员的尸身打捞上来,运回三亚交由官方处理后事。先前仵作已经来验过尸了,但因为遇难人数较多,他们回头还得用车来拉走尸体。喏,尸身就在船头甲板那,帆布盖着的便是。” 刘尚不知怎地,鬼使神差地问道:“我近日有亲友去了昌化,莫要是他所乘坐的船出了事……可否让我过去查看一下?” 船主当然不会反对这个要求,点点头示意刘尚自便。那船头甲板上用帆布盖着一大片地方,从轮廓来看,怕是有十多具尸体之多。 刘尚走过去半蹲下身子,慢慢掀开了盖在尸身上的帆布,映入眼帘的这张面孔让刘尚差点失声叫出来。这张脸虽然被海水泡得有些变形了,但刘尚还是一眼便认出他的身份,正是已经超过约定时限而尚未现身的廖远。 正文 第1340章 如释重负 刘尚唯恐自己看走眼,又使劲揉了揉眼睛,再仔细辨认了一下,这尸身的确是廖远无误。而此时刘尚脑子里转过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廖远为何会死在海上,而是廖远此次出门并非单独行动,他将一帮属下全部带走,这些人照理说应该是与他同行才对,当下赶紧又将帆布揭开一截,果然看到旁边平躺的尸身中有当初在港区同住一个院子的另外几名汉子。 刘尚此时心跳飞快,他一直以来只敢想想而不敢实施的事,难道就这么毫不费力地变成了现实?他用力咽下一口唾沫,将盖在这些尸身上的帆布全部揭开来,打算好好地辨认一番。如果廖远和他的手下全都死在了这场海难里,那在三亚这边也就没人知晓他刘尚的真实身份了。 这揭开之后刘尚仔细一看,差点就惊呼出声,因为他竟然在其中发现了秦安的面孔。这个冲击甚至要比刚才看到廖远还要来得更为猛烈,因为他很清楚廖远带队去昌化的目的就是要与秦安当面对质,如果话不投机,那么做掉秦安就将会是接下来步骤了。毕竟如果秦安捅了漏子,那会受此影响的可不止刘尚而已,整个潜伏在三亚附近的大明情报网都有可能会因此而暴露,廖远也只能采取极端措施来保全大局。 秦安为什么会跟廖远等人在同一条船上,刘尚实在无法脑补出一个确切的缘由。他只能猜想是廖远在昌化找到了秦安之后,两人可能在意见沟通方面并没有达成一致意见,廖远便带着他一同返回三亚,没想到在途中遭遇了海难。 廖远为什么要将秦安带回三亚,可能已经永远无从知晓真正的原因,但刘尚认为无外乎两种可能,一是他原本的企图被廖远和秦安会面之后识破,两人准备一起回来找他当面对质;二是廖远出于某种原因在临动手之际心软了,打算将秦安带回来,再与自己商量该如何处置他。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对于刘尚而言都有一定的风险,他也并不想再面对秦安这个不安定因素。虽然刘尚基本可以确定不管秦安怎么辩解,廖远看在自己的官方身份上都绝不会翻脸,但如果秦安不服,这个临时组成的小团体内必然会产生极大的裂痕,这对于刘尚的长期潜伏肯定是极为不利的。当然了,如今这两个困扰刘尚多日的祸根终于成了死人,再也无法威胁到刘尚的人身安全了。 尽管莫名其妙死了一群同僚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但刘尚此时真的只想大笑出声,以此来释放自己压抑许久的心情。但他也知道此时万万不可得意忘形,小心地保持着冷静又仔细辨认了一番,果然廖远的几名手下全部都在其中,竟无一人走脱。这样一来,整个海南岛上应该都没有人知晓刘尚的真实身份了。 “这位客官,这些遇难者之中,可有你认识之人?” 船主的问话将刘尚的心神又拉回到眼前,他连忙应道:“在下仔细看过,倒是并无认识的人……对了,刚想起还有极为重要之事没办,今天不能跟船走了,实在是叨扰了。” 船主脸色微微一沉道:“客官莫非是嫌弃我这船拉了这么多遇难者回来,觉得不太吉利?不管商船民船,在海上如遇需要施救船只,皆应尽力营救,这可是海运司的明文规定,在下也只是照章行事而已。” 刘尚连忙摆手辩解道:“在下并无此意,你也莫要误解。这样吧,刚才已经付你的船钱,在下不要了便是,你若觉得不妥,就代我给这些遇难者买些香烛纸钱算是祭奠他们,这样可好?” 船主刚才给刘尚随口开出的价钱,要用来买香烛怕是要买几箩筐了,祭奠死者自然是用不了那么多的,刘尚这番表态放弃讨回船钱,船主多少也是能从中捞些好处,当下便也没有再与刘尚计较此事了。 刘尚担心在这里耽搁太久,当即赶紧下船离开,没走多远便看到了一群力工拉了数辆平板拖车朝这边码头而来,打头的一辆车上还插着一面白底红十字的小旗,刘尚识得这种旗帜是医卫部门的标志,心知多半是太平间来运尸的,当下赶紧放慢脚步转过脸望向另一边,先让过了这批人。 先前船主对他说过,官方的仵作已经来验过尸,证实了这些人身上没有明显致命外伤,理论上全都是溺水而亡。这尸体运去太平间之后,顶多停放几日让亲属前来认领,到时间没人认的肯定就按照海汉的规矩处理,火化入土了。 刘尚知道廖远、秦安这些人跟自己一样是无根无底之人,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真正的过去,在本地也不会有什么亲朋好友。现在就算是安全部来查,也不会从他们身上查出什么线索了,只能是将其当作一起普通的海难事件来处理了。 天助我也!刘尚看着朝着码头去的那几辆板车,心里默默地闪过了这个念头。自己苦思而无法实施的事,就这么突然一下变成了现实,而且结果的完美程度甚至远远超过了自己曾经作过的各种假想。 事已至此,刘尚肯定是不会再急于要逃离三亚了,他回到住处之后,便关门闭户,坐下来静思自己目前的处境。目前三亚已经没人知道他的底细,而上头暂时也无法确认以廖远为首这批人的下落,他可以安安心心地以海汉官员的身份继续潜伏下去。等上头发现与他们这一批人全部失去联络,至少也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等那边重新调派人手,另行派人过来,可能已经是三四个月甚至半年之后了。 到那时,上头肯定已经将他与廖远、秦安等人一并列为失踪人员,当作被海汉抓捕处理了。而后续再派来的人,肯定不会被上头告知关于他们这些人的存在。这就像刘尚被派来三亚的时候,也只知道在此之前的数年中已经有数以百计的大明情报人员折在海汉,至于这些前辈的真实身份和掩饰身份,并不会有人一一告知他们。 过去在海汉无声无息失踪的情报人员中,有多少是死了,有多少被抓了,还有多少变节了,因为从未有人成功打入过海汉安全部,所以这些状况统统都无从考证。而为了避免后来者再重蹈覆辙,被已经变节的人所诱捕,刘尚这批人的信息肯定也会被刻意隐瞒。 这也就是说,今后除了刘尚自行向他效忠的衙门发起联络,否则很可能从此就不会再有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了。他现在除了可以选择作一名深度蛰伏的潜伏者之外,还多出了另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悄无声息地脱离大明,然后安安心心在海汉做官。 这一条突然多出来的新路,对已经知晓海汉实力的刘尚来说,无疑是具有相当大的诱惑力。权力这东西在享受过之后就很难割舍了,哪怕刘尚明知这是敌国的官位,站在自己的立场绝不应该恋栈不去,但事到临头他还是难以抗拒那种颐气指使的快感。更何况所有知道他底细的人都已经死完,他现在有最好的机会将自己的身份洗白,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自己的双重身份问题,放心在海汉当个太平官。 海汉目前正式立国才不过一年多,正处于高速发展的时期,刘尚在环岛行程之后已经可以确定,这个国家只要高层不生乱,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期内都将保持南海强国的地位。周边包括大明在内的其他国家很难对其产生实质性的威胁。在前些天亲眼观看了海汉海军击败来犯的西班牙舰队之后,他对此更是确信无疑。 一边是在海汉光明正大地做官,顺顺当当地享受人上人的生活;另一边是继续效忠大明,提心吊胆地充当收集海汉情报的潜伏者,刘尚心中天人交战,许久都难以作出最后的决断。 刘尚便这般枯坐在屋内,从日落时分一直想到早上,等他发现自己肚子饿得无法继续集中精神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亮起来了。 按照日程安排,今天便是北上援建人员出发的日子了。刘尚叹了一口气,心道自己昨天没走,今天这个时候想走也走不了,除了老老实实遵照安排,北上去山东为海汉在当地建立控制区效力,他似乎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而此去山东待上一年半载才回来,到时候他就已经是货真价实的海汉官员了,即便他再豁出去主动与上头联系,与他前后脚进入海汉潜伏的同僚死得一干二净,他自己又有很长时间与组织失去联系,这些情况要作何解释才能让上头取信于他?那时候还会有人相信他对大明朝廷的忠诚吗? “不是我选了这条路,而是只有这条路让我选。”刘尚此时终于想通了其中道理,即便他想继续效忠大明,也很难再重新获得组织的信任了。 廖远、秦安等人虽然非他亲手所杀,但的的确确都是因为他的一番骚操作,才会在海难中身亡,说起来也都是因他而死了。但所有知情者都死了,而唯一的既得利益者却在海汉官运亨通,这种事给任何人解释,恐怕都很难让人相信这仅仅只是巧合。刘尚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和心态都已经无法回到出事之前,再做什么选择也都是毫无意义了。上天只给他留下了这么一条路,如果要活下去,那就只能先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了。 “我都是为了自保,不是卖国求荣。”刘尚这个时候必须得自我洗脑,否则心中的愧疚感仍会让他无法面对今后的日子。尽管他先前那些行为的目的不见得是为了叛国,但造成的严重后果却已经于叛国无异了。 刘尚给自己强行洗脑了一波,然后收拾行李,再次出发。只是这次他所带的行李比昨天多了许多,除了一些个人用品之外,还有前几天刚领回来的棉被毛毯、棉袄棉裤、棉鞋棉帽等冬季用品。他昨天出逃的时候为了行动方便,并没有带上这些东西,但今天出发之后就要北上去山东,这些冬季保暖的必需品就得全部带上了。而上面向北上援建人员发放这些物品的意图也再明显不过,很显然这个冬天是必须要在山东当地度过了。 刘尚带着大包小包出了门,叫了一辆人力车,连人带行李一并拉到了胜利港港区。北上船队的人员和物资都在这里集结上船,刘尚抵达这里的时候,看到已经有不少与他相仿提着行李的人等在码头上了。 刘尚见这些人还都没有上船,便寻了一名认识的官员询问情况,才知道等下会有执委会的首长过来送行,所以众人还得在码头上候着,等首长训话完毕再登船出发。 不多时果然来了两队警察,在码头上清出了一大块区域,然后一辆黑色四轮马车在数名骑兵的护卫下来到码头上,从车上一前一后下来两人,刘尚一看倒也都认得。前面身材魁梧,身着一身笔挺军装的中年男子是国防部部长颜楚杰,刘尚在儋州外海观看军演的时候曾经见过他。而后面跟着的则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于小宝,他与颜楚杰同乘一车而来,也足见海汉高层对他的宠信了。 颜楚杰也没有发表什么长篇大论,只是告知众人到了北方之后,与军方交接工作时多一点耐心和细心,好好合作,不要因为工作上的意见分歧而与军方人员产生矛盾。关于这事,刘尚倒是已经听于小宝说过,当地的政务民事在前期几乎全都是由军方代管,工作方面不可能像职能部门做得这么细致,因此工作交接时可能难免会有些责权不太明确的地方。好在青年团不会有这种麻烦,毕竟军中管政工工作的军官,基本上也都是青年团的成员。 正文 第1341章 立场摇摆 在一片肃穆气氛中,众人诚惶诚恐地站在码头上听完了颜楚杰的临别训诫。对于他们这些归化籍官员来说,执委会中这几位大首长一向被奉若神明,他们所说的话,便可以等同于白纸黑字加盖红印的政令,绝对不可违抗。当然其中也不乏有脑子精明如刘尚这般的人,从颜楚杰的发言中体会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山东那边的占领区在此之前有一多半事务是军方在进行代管,而颜楚杰的发言多少是有维护自家人的意思在里面。这抑或是在告诫众人,在交接工作的过程中不要试图去找军方的麻烦。至于这个过程中到底会有什么样的麻烦,颜楚杰没有细说,刘尚对于这类事务还不太熟悉,自然也猜想不出来。不过此去山东路途漫漫,有的是时间去向同行的其他民政官员请教其中奥妙,刘尚倒也不急在这一时了。 颜楚杰讲完之后,侧过头看了一下站在旁边的于小宝,意思是让他也来说几句。于小宝点点头,上前一步,大声对众人道:“此去山东路途遥远,当地环境也比不得三亚,生活必然会艰苦一些。各位工作之余,也莫忘照顾好自己身体。我海汉今后在北方还有诸多发展规划,诸君若是有心,今后留在北方独当一面也未尝不可。时辰已到,各位请登船吧!” 于小宝的话言简意赅,初听似乎都是客套话,但刘尚何许人也,专长就是从细枝末节的地方收集情报,自然留意到了于小宝话里所提及的信息。 海汉在北方还有诸多发展规划,这一句当中所蕴涵的信息量就很大了。海汉目前在山东登州占领的一部分地区已经成了事实,但从于小宝的表述来看,登州还并不是海汉北上活动的终点站,后续还会有更多的动作。刘尚并不清楚当地状况,在三亚这边也没有接触到太多跟山东相关的信息,很难凭空推断出海汉在北方的下一步发展方向究竟为何。 这一刻他又不禁开始担心起大明的安危,毕竟登州离京畿要地仅仅就隔着一个渤海湾,这对于善于跨海作战的海汉军来说,简直就跟白给没什么两样。而大明在渤海湾内存留的水师部队,一多半在当年的登莱之乱中已经被叛军裹挟去了东北投靠后金,另有一部分去了皮岛,剩下的散兵游勇分散在山东半岛各个沿海州县,顶多能起个预警的作用,根本就没法与强大的海汉舰队对战。 如果是在太平年月,登莱之乱平定之后这段时间也足以再重新组建一支护卫渤海的水师了,但可惜的是近年大明北方内忧外患不断,朝廷根本不可能再从捉襟见肘的军费预算中抽出足够的数额,来重新组建一支可能不会被投入作战的水师部队。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海汉这几年在大明长江以南海岸线的绝对控制力已经显露无遗,就算大明朝堂仍然不会承认海汉这个国家的存在,但治理这个国家的高官们也不会蠢到忽视海汉的海上武装实力,用水师去挑战海汉舰队的做法已经被多次证实过行不通,高官们已经意识到谨慎地与海汉保持表面的和平,才是目前最为明智的外交处理策略。 当然朝中也不乏类似刘尚这种担心京畿安全的人,但光是担心又有什么用呢?此时的大明已经无力再应付一个自海上而来的强敌了,这可不是以前骚扰大明海岸的倭寇海盗,而是比大明水师更为厉害的海上武装部队,单靠武力根本无法彻底解决海汉的问题。 “或许到了山东,就能设法知道海汉的下一步计划了。”在这一刻,刘尚不自觉地重新站在了大明的立场上,他甚至已经开始在脑中考虑,要如何才能不着痕迹地与山东当地的大明情报机关接上头,将自己在当地所获得的情报悄悄传递出去。 多年的习惯,终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哪怕刘尚先前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洗白身份,从此在海汉做一个太平官,但真正事到临头,发现大明有潜在危机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会以衙门公人的身份来权衡利弊。哪怕大明能给他的好处已远远不及海汉,但这种念旧的力量仍是强大到让他下意识地去为大明作打算。 于小宝的说辞如其他海汉高官一样,自信而坚定,而且旁边的颜楚杰也并未对此表示任何异议,所以刘尚相信这并非他的吹嘘,他必须要做一点什么,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身份——那个在昨天就险些被他放弃的身份。 刘尚恍神间,于小宝已经结束了发言,径直走到他与另外三名青年团官员的身前,看样子是要向他们单独叮嘱几句了。 “该跟你们说的话,前几天也说得差不多了。我就再强调一点……”于小宝说话的口气有着与年龄强烈不符的成熟:“……到了山东之后,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如果工作中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地方,一切以军方的态度为准,明白了吗?” 众人皆立刻应声。他们在出发前这几日都被安排了突击培训,其中一项内容便是大致了解海汉在当地的管理机构和人事安排状况。 目前在山东当地驻守的军方高层将领,有王汤姆、钱天敦、摩根、哈鲁恭、陈一鑫五人之多,而勉强可以划到文官群体的,仅仅只有安全部的二把手郝万清,以及在当地负责福山铜矿运作的勘探专家田叶友两个人。严格的说,这两人与军方的交往一向甚密,平时又不怎么管理与自己工作领域不相干的俗务,其立场也未必会站在文官阵营一边。 而这次北上援建的团队,并没有级别更高的“首长”加入其中,山东那边的文武官员比例不会出现特别的变化。因此于小宝不得不特别提醒自己这几名下属,到了当地之后做事分清轻重缓急,不要跟主理当地政务的军方发生矛盾。否则惹恼了军方的几位大佬,在那边吃瘪受苦可不会有人救得了他们。 刘尚在得知这个人员配置之后也是暗暗感叹,他已经随于小宝巡视过海南岛各州县,知道海汉在一个地区一般也只安排一两名“首长”级别的官员负责地方政务军情,而海汉在山东的占领区竟然集中了如此之多的高级官员,又是以武官为主,仅此就能看出海汉这心思大概也不单纯。 于小宝叮嘱完之后,便示意他们赶紧登船了。刘尚提着行李上船之后,便有水手接过去,替他们送入客舱中。当下有首长在码头相送,他们也不可能上船后就径直进舱去休息,现在还得伫立在船舷处,等开船后待首长先行离开方可自由活动。 但颜楚杰和于小宝要送走的并不止刘尚这一批人,还有另外十多条装载了各种物资的货船要与他们一同北上。这些船上的物资大多只能在三亚生产,其中也不乏补给到北方前沿的军火装备,价值颇为不菲。而这些货船的船长,也将集体得到颜楚杰的接见。所以刘尚等人还必须得在船上等着,颜楚杰见完货运船队的人员之后,整个船队才会一起出发。 好在颜楚杰办事一向雷厉风行,绝不拖泥带水,他们刚到船舷边站定没一会儿,颜楚杰便已经结束了对船长们的践行讲话。码头上开始响起了尖利的铜哨声,示意各船离港出发,水手们在船长的指挥下熟练地解缆升帆,缓缓驶离海岸。 刘尚看到于小宝站在码头上朝自己这边挥手,他也学着旁人模样,抬起手臂朝着于小宝的方向用力挥动,,以示告别。如果仅以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而论,他觉得于小宝还算是一个不错的上司,精明而不刻薄,甚至可以说比较友善,相较于他以前当差时那位阴狠狡诈的上司,与于小宝作为上下级相处可算是十分轻松了。 此处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了。刘尚虽然没有什么伤感的情绪,但脑子里还是禁不住回想起前段时间与于小宝共事的经历。自己作为一名大明的探子,竟然在机缘巧合之下与海汉高官共事了快一个月的时间,这样的经历也算得上是很特别了。 不过刘尚转念一想,这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等自己这趟去到山东,那边还有七名海汉高官,共事的机会多了去了。到时候倒是有很多机会观察一下,海汉人是如何治理他们在海外的占领区。 眼看着颜楚杰和于小宝回到马车里,然后在骑兵护卫之下离开码头,站在船舷边挥手致意的众人这才慢慢停了下来,各自活动一下已经有些酸疼的胳膊。有些人觉得甲板风大,便立刻回舱房里待着去了。 这次搭载北上援建干部的帆船是一艘隶属于交通部海运司的客运船,虽然没有蒸汽动力之类的高科技加持,但专门为运送中高级官员而建造的这艘船在舒适度方面却是远远超过海军战舰。而船上除了刘尚所在这批北上山东的人员之外,还有数名散客是要去往香港、澎湖、舟山等地。当然了,这些散客也同样都是政府各部门的职员,寻常的百姓可没资格搭乘这艘对身份有特殊要求的船。 刘尚并不想立刻回到舱房中去窝着,他双手撑在船舷上,目光凝视着越来越远的海岸线,心里竟然对这个只待了几个月的地方有些不舍。 虽然他在过去的职业生涯中也有过不少惊险刺激的时刻,但相比这几个月的见闻经历,似乎也显得比较平淡了。在海南岛的这几个月仿佛在他面前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大明并非最强之国,名不见经传的海汉才是世界中心。这个国家有太多大明无法企及的东西,按照海汉人的说法,这个国家要比大明先进了上百年的时间,某些领域甚至是有几百年的差距。 刘尚最初不能接受这样的理论,但后续的所见所闻却无不在证实海汉人的吹嘘是确有其事。看得多了,了解得深了,刘尚当初一心要推翻海汉国的心思也越来越淡,因为他知道这基本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慢慢也就更加趋向于自保,甚至为此不惜擅自行动,间接害死了同样潜伏在海汉的一帮同僚。 只可惜机关算尽之后,他却没办法再在三亚继续过安稳日子了。北上之后,又将会是什么样的环境在等待着他,现在也无从判断,总之是不会有三亚这么舒适了。但这个时候他又觉得大明面临危机,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来弥补之前的过错。 这种来回摇摆的立场让他也不免有些鄙视自己的意志不够坚定,但其实他也不太清楚,这还是源自于他对自己的身份认同感越来越模糊了。 现在自己到底是明人,还是海汉归化民,刘尚心中对这两重身份的界限认知日益模糊。说是明人吧,明明他现在为海汉效力的时间要多得多,吃穿住行全是由海汉供养,说是海汉人,但他又明明还有一层潜伏者的身份,还在记挂着大明的安危。 接下来该怎么做,刘尚是真的觉得左右为难。好在此去山东,途中还有充足的时间可供他慢慢权衡利益得失,来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北上船队驶出胜利港不过半日,千里之外的山东便已经接到了从大明海岸线一路接力传递过来的电报。胜利堡向山东方面告知了船队的出发时间、所运物资以及人员的大致状况,以便于目的地这边早作安排。 当天傍晚,这个消息从芝罘岛传递到了福山县境内,而对此最为兴奋的人,要当属在最近几个月里被暂时分配去管理民政事务的陈一鑫了。这批援建人员的到来,就可以将他从现在的俗务缠身中解救出来,重新回到军中带兵。 正文 第1342章 军民融合 海汉在山东登州的占领区是通过军事手段强行得来,统治基础并不牢固,所以从一开始便是施行军事化管理,各方面的事务都由驻军负责组织实施。而身为驻军将领的几名高级武官,自然也就负担起了更多的民事管理任务,不过相关的责任分配并非平均分摊,而是由王汤姆和钱天敦两名大佬直接指派。 这两人作为驻山东地区职务级别最高的官员,分管着驻扎在芝罘岛和福山县境内的海陆两军,由他们来分配民事管理任务,其他人就算不不满意也只能遵照执行。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个道理,在海汉也是通用的。 陈一鑫就是被这道理压死的人其中之一。作为北上山东穿越者团队中唯一的小字辈,他在任务分配方面并没有得到什么优待,至少分配结果是完全没有遂他的愿。在福山铜矿完成初期的开发之后,钱天敦就将他指派到福山县长期驻扎,而负责的事务也由护卫铜矿变成了管理移民和贸易,以及与福山县衙、登州府的大明官员们打交道。 陈一鑫自穿越以来就一直在带兵打仗,从珠江口一路打到山东,所立下的战功也着实不少了。但在海汉军中,他的资历的确比不过王汤姆、钱天敦、摩根、哈鲁恭这些在早在穿越前就已经有过从军经历的前辈。所以管理民政、贸易、外交这类让所有将领都不乐意接手的任务,就只能由他这个后辈来背锅了。 这些事务繁杂而琐碎,需要打交道的方方面面又多,完全不似军中事务,只要一道军令就可以解决问题,所以将领们大多没有耐烦心去处理俗务。而非军方的高级官员只有田叶友和郝万清两个人,随着福山铜矿已经进入正常运转,田叶友近期也将离开山东回归海南,毕竟他的家人都在三亚,而这趟北上开矿的差事也已算是圆满完成了。至于郝万清,他一个特务头子就更不可能抛头露面了。 陈一鑫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自己这差事想推都没地方可推,也只能暂时先做起来。好在当年他驻守珠江口大万山岛的时候,也多少接触了一些民事方面的工作,做起来虽然有点手生,但也称不上陌生,至少要比其他几位专注于带兵打仗的军中大佬更为熟练。所以这个安排要认真说起来,也算得上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了。 当然了,陈一鑫会被安排去负责民间事务,以上种种原因也仅仅只是其中一部分,真正最重要的一条原因,是陈一鑫与地方豪强马家的大小姐马玉玲新婚不久,但如果按照军中规矩,这对新人就不太方便住在一起了。这种规定虽然不近人情,但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大佬们合计一番,便给陈一鑫行了个方便,让他去负责民间事务。这样一来,陈一鑫就不用住在军营中,自然也就无需再严守军中规矩了。 这种原因当然不会摆到明面上来说,但陈一鑫脑子不笨,自然能明白大佬们的良苦用心。所以尽管他不喜欢处理民政,但还是默默地接受了这番好意。在马东强等人的配合之下,由陈一鑫自掏腰包,在马家庄的马宅附近新建了一处两进的院子,作为小两口的爱巢。另外又在马家庄外修了一栋二层小楼,作为陈一鑫处理日常公务的场所。 这地皮和人工,自然都是由马家牵头组织,陈一鑫利用自己手头的权力,从芝罘岛抽了两名建筑工头过来,从建筑图库里拿了现成的别墅图纸过来指挥施工。虽说建材和装饰物不可能照着海汉的原版配置来,但马家也在能力范围内尽可能找到了比较好的材料来进行施工。 从去年年底两家定亲,到这处新宅完工可以入住,用时仅仅四个月,以本地的状况而言,这样的效率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不过这样的安排,怎么看也是陈一鑫倒插门的意思,所以为了顾及到他个人以及海汉的颜面,婚宴却是在芝罘岛举办的。大宴三日之后,小两口才从芝罘岛搬到马家庄这边住下来,顺便也将陈一鑫的办公地迁到了马家庄。 为了与大明维持表面上的和平,尽管海汉已经对芝罘岛和福山铜矿等地区实施了占领,但对于眼皮子底下的福山县城却有意未动分毫,依然是让张普成安安稳稳地坐在县城里当他的县太爷。而本地的人员流通和贸易往来,从今年开始也在慢慢恢复到公开化的状态。尽管福山县衙很清楚海汉在不断地从本地招募移民南下,但在当前这种形势下,不管是张普成还是登州城里的大人们,都不愿意为了这种事情与海汉再次公开撕破脸。 陈一鑫与张普成保持着半个月会一次面的频率,双方也已经从最初的互相戒备,到现在可以坐下来喝喝茶吃个饭,以更为轻松自在的方式进行交流。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看到,大概根本不会想到这是入侵者与地方官员之间的交易现场。 当然这样的关系并非南方官府与海汉之间那样牢固,海汉在本地所实施的一切行动都未曾提前知会过官府,只是一味地按照自己的节奏在逐步推进占领计划。而大明这边在去年就已经尝试过使用武力驱逐手段,但结果却败得极惨,偷袭福山铜矿的部队退回登州之后,便再未有其他针对海汉的军事行动了。既然最直接的武力手段都不奏效,之后这段时期地方官府就基本是处于敢怒不敢言的状态了。只要海汉人不对州县城池下手,地方官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海汉占领登州沿海地区的动作视而不见。 不过张普成的处境要比登州那边更好一点,他很明智地没有对海汉采取硬性抵抗手段,甚至在海汉军队清剿本地土匪的时候还予以了一定的配合。这也为他换来了海汉的善意,以及经济方面的可观收益,这些好处都是先前行事莽撞的登州方面在目前阶段所无法获得的。 而这些付出为海汉所换来的,便是一块得到了大明地方官府“认可”的自治地区。这块地区包括了芝罘岛及以南至奇山堡之间的区域,夹河两岸包括马家堡在内的区域,以及福山铜矿所在的区域,加起来约莫也有好几十里地了。在这些区域内,所有人、事、物,均只接受海汉管辖,但海汉会在口头上承认这些区域的归属权仍属于大明。 当然了,这块由海汉实际统治的地区并没有任何书面的契约,福山县衙仅仅只是在谈定条件之后默认了这样的状况。不过这对于海汉来说已经足够,因为在南方的沿海地区,海汉已经占领了不少理论上仍属大明的土地和海岛,所谓的归属权并不会妨碍海汉对这些地区的实际控制。留着大明的地方官府,很多事情操办起来反而更为方便,毕竟这附近仍是大明的地界,海汉官方的招牌在很多时候还是不如大明官府那么好用。 比如陈一鑫现在所负责的“福山地区管委会”,就很少会有人对这个招牌买账,很多来福山县与海汉进行贸易的外地客商,在遇到麻烦的时候还是会习惯性地去求助于福山县衙。当然福山县衙那边多半都会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将当事者推回来,让其到马家堡找海汉管委会解决问题。 陈一鑫今天就再次遇到了这样的状况,一名外地来的药材商人因为前几日大雨不断,运来要卖给海汉的一批药材在途中泡了水,海汉这边验货之后认为会影响药性,自然是不肯收货。这药材商人担心自己血本无归,便去福山县衙状告海汉人不按契约办事。但知县张普成看过诉状,知道此事是牵涉到海汉人,就不愿牵涉其中了,便劝事主将诉状撤回,自行去马家堡找海汉人解决纠纷。 于是这药材商人一大早就来到了马家堡,找到负责人陈一鑫,跟他交涉合同的执行问题。双方各执一词,都不肯让步。陈一鑫有心发作,但知道办公室外还有其他前来办事的人员排着队,也还是得要顾及海汉的形象,只能耐着性子跟对方辩下去。 这样的事情并不鲜见,海汉在本地进行贸易活动,多少都会遇到一些类似的麻烦。而陈一鑫作为主管贸易事务的官员,不得不经常面对这种争执不下的场面。如果是军中,陈一鑫才懒得跟人慢慢摆事实讲道理,但如今却要忍着脾气,与这些利字当头的商贾慢慢周旋。 好不容易混到中午时分,陈一鑫总算是得到了休息机会。家里的饭菜,当然也可以做好了送去他办公的地方,但他中午并不会在办公室里用餐,那样只会被前来办事的人围观,根本就吃不下去东西。所以如无应酬邀约,他都是回家吃饭,反正家就在马家庄,近得不能再近,步行百步即到。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很想在经过疲惫的工作之后,回去见一见家中那位伶俐可人的小娘子,舒缓一下心情。 两人的相遇虽然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相识的过程倒也颇为巧合,勉强能跟自由恋爱沾点边。最妙的是两人是产生感情之后,才知道了对方的真实身份,这恰好避过了陈一鑫一直颇为抵触的包办婚姻,最终才得以走到一起成了一家人。 陈一鑫的年纪比马玉玲大了十岁,两人今年成亲的时候,马玉玲才刚满十七。在这个时代十七岁的女子出嫁再正常不过,但在陈一鑫的观念中,马小姐这个年纪应该是一名高中学生,结婚着实早了一点。因此两人成亲之后,陈一鑫除了对自家小娘子百般呵护之外,也是在不断给她教授灌输一些自然和人文方面的知识。陈一鑫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位传宗接代的配偶,他更希望与马玉玲之间能够有一些共同话题,让对方能更深地理解自己,理解她今后要加入的海汉国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马玉玲的年纪无疑是一个优势,很多东西从现在开始学都还来得及,加之她也有一定的文化基础,读书识字不存在障碍。因此陈一鑫对改造马玉玲的思想和文化水平颇有信心,认为在培养几年之后,应该能让马玉玲习惯穿越者带来的生活方式。 陈一鑫回到家中,便让管家准备开饭。马玉玲收到下人通知,也很快从后院迎了出来,向陈一鑫福身道:“夫君回来了。”不过她身上所穿的是陈一鑫托人从三亚带过来的海汉款长裙,并非大明女子惯常穿着的衣裙,做这样的动作未免显得有点不太和谐。 陈一鑫点点头道:“今天功课做完了吗?” 马玉玲嗔道:“夫君布置的功课太多,一上午哪里做得完!” 陈一鑫笑笑道:“那就先吃饭,下午再接着慢慢做。” 午饭是三荤两素一道汤,饭后还有甜点水果,两个人吃倒也算是丰盛了。不过这桌饭菜可不是马玉玲置办的,陈一鑫搬来马家堡的时候不但带来了警卫人员,连厨子也一并带过来了,这日常的饭菜自然都是按照海汉口味来的。之所以没有入乡随俗,一是因为陈一鑫出身福建,本来就更喜欢以南方人口味为主的海汉菜式,二来他也考虑到今后肯定还是会举家迁往南方定居,让马玉玲早些适应海汉的饮食也好。 吃过饭之后,马玉玲便起身去给陈一鑫泡了一壶热茶。陈一鑫虽然是福建人,但却喜欢喝云南出的普洱茶。不过这东西在登州根本没有售卖,也就只有陈一鑫这样的达官贵人,才能享用到这种专门从南方运过来的好东西。就连泡茶用的紫砂壶,也是出自江苏宜兴名师之手的定制版。 陈一鑫在军中的时候并不注重这些生活细节,但成家之后却突然觉得过一过这样的暴发户生活倒也不错,好的生活品质的确可以调剂心情,减轻工作压力。 正文 第1343章 地理知识 讲究生活品质一直都是穿越者的一种坚持,哪怕是穿越早期最为艰难的那段时间,很多人在吃完土灶烧出来的大锅饭之后,也还是会给自己泡一壶茶消消食。那时候陈一鑫虽然才十九岁,但跟着大人们一起在三亚打拼了近一年的时间,很多生活习惯也是那时候效仿而来。只是过去在军中多有不便,如今暂时退下来做了文职,换了生活环境,便又重新捡起了以前的一些生活习惯。 马家堡的条件自然比不了三亚,虽然这房子的式样是照着图纸来的,但内部设施却没法一一照搬,比如海汉人最讲究的卫浴系统,在这套宅院里就只能使用简化的土版本。而三亚产的全套设施,目前还在运来山东的海运途中。好在家中也雇佣了几名下人,凡事无需陈一鑫小两口亲历亲为,倒也不算太麻烦。 陈一鑫自己感觉最不方便的地方,其实还是用电问题。海汉北上山东时所带的太阳能发电装置不多,都安装在芝罘岛的指挥部那边,怎么算都轮不到陈一鑫的私宅这边,所以他这里也只有一台手摇发电机和两大箱子的蓄电池作为供电设备。他会在私下与马玉玲单独相处的时候,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向她展示另一个世界——那个穿越之前的空间。 陈一鑫并未透露海汉人是从数百年之后穿越而来的秘密,他只是告诉马玉玲,在海汉人真正的故土,其文明状况要比如今的大明领先得太多太多。如今由他们这帮漂洋过海来到南海的海汉人所成立的国家,实力连故国的万份之一都远远不及。但即便如此,他们所掌握的治国理政技能,也足以在南海之滨建起一个新兴的强国。 如果是空口说白话,马玉玲自然不会相信这样的吹嘘,但陈一鑫通过笔记本电脑展示的影像资料,足以说服任何对此抱有疑问的人。更何况他也并不只是口头吹嘘,强大的海汉舰队就停靠在芝罘岛的港湾里,马玉玲也去芝罘岛住了数日,亲眼见证过这支来自数千里之外的武装舰队。哪怕是登莱之乱爆发以前的登州水师,规模也远远不及这支舰队,更何况登州水师也根本不具备出征千里之外的能力——他们甚至连渤海湾对面的辽东半岛都抢不回来。 陈一鑫已经多次对马玉玲提过,等海汉在大明北部的布局完成,他们便可以举家南迁,去四季都温暖如春的南方定居。在那里不用担心战火、饥荒这类的天灾人祸,人人都可以过上无忧无虑的太平日子。当然了,至于具体的时间,陈一鑫也没法给出准确的承诺,毕竟他也不清楚执委会在东北亚地区究竟要达成什么样的目标之后才会暂时收手。 不过在那之前,陈一鑫要为这些打算提早做好准备。马氏家族数百口人,他肯定无法全部照顾到,但自己老婆那是必须要好好安排的。除了生活习惯上要尽早开始适应海汉模式之外,陈一鑫也在有意识地教给她一些地理知识,至少要让她明白自己今后生活的地方到底在哪里,距离山东又有多远。 陈一鑫放下手里的的紫砂壶,对马玉玲道:“昨天给你布置的功课,现在来检验一下学习成果吧!” 马玉玲点点头,乖巧地站起身来,走到墙边的挂架下,将一幅卷轴挂上去展开来。这幅四尺见方的卷轴是一幅地图,上面描绘了自辽东半岛起,一路南下到中南半岛的大陆沿海地区,近海的主要岛屿也都被细致地描绘出来,只是上面一个地名标识都没有。对于不知地理的人来说,这幅图上曲曲拐拐的线条完全不知所云,但如果是懂行的人看到,便肯定会大为吃惊,一个山东乡下地主的家中怎么会出现了一幅完整的大明海疆图。 这幅图自然来自陈一鑫的杰作,他这几年走南闯北,大明沿海地图早就已经熟记于胸,要绘制这样一副大致的地图并不什么难事。他特地没有在上面标注地名,这样即便是有下人无意间看到了,也不会明白这幅图究竟是画的什么鬼,以免给马家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这样做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在教授马玉玲地理知识之后,还可以用这幅图来考考她究竟记住了多少。陈一鑫昨日给马玉玲布置的功课,便是熟记杭州湾至福广交界一带的沿海地名,这题目虽然不难,但对于没有地理学识基础的马玉玲而言,基本上只能靠死记硬背才能在短时间内记下来,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任务。 “宁波府以南是与哪个州府接壤?”陈一鑫见马玉玲已经做好准备,便开始随口抽问。 马玉玲看了看地图,似乎是在回忆宁波府的大致位置,然后用不太确定的声音应道:“是台州府。” “台州以南呢?”陈一鑫不置可否,继续追问道。 这次马玉玲用了更长时间来思考,才开口应道:“是温州府。” “温州府沿海各卫所,最南边是哪一卫?”陈一鑫不假思索地又出了新题,看样子是一定要将马玉玲问倒为止了。 果然马玉玲被这个出人意料的问题给难住了,娥眉微皱,半晌答不出话来。 陈一鑫微微一笑道:“这可是昨天给你讲过的。” 马玉玲嗔道:“昨天你说了那么多,哪里记得住啊!” 陈一鑫见她撒娇,心情更是大好,笑着应道:“那我就再说一次,你可不能再忘了,是金乡卫。” 陈一鑫并没有指望要将马玉玲培养成脑子里自带地图的学者,何况这些沿海卫所设置的军事情报,马玉玲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用到。他只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马玉玲在熟悉地理知识之余,还能潜移默化地意识到海汉在一路向北行进的途中,降服了多少大明卫所驻军,才能有了这条直通山东登州的航路。 这自然是为了要让马玉玲更为深刻地感受到海汉的强大,而采取这样迂回的方式,也是为了尽量避免让其反感。不过这个招数也并非由他独创,事实上海汉的基础教育中便有这种安排,利用各种学科来向受教育者展示国力的强大,使其从小便养成以身为海汉国民身份为傲的心态。陈一鑫一心要将马玉玲的意识形态培养成尽可能与自己趋于一致的状态,当然会充分利用这些被实践证明有效的教育手段。 等马玉玲将这自北向南的沿途地名全部记下,自然便会意识到这些沿海地区其实已经被分散在大明海岸线上的几处海汉占领区分别掌控。虽然这个灌输知识的过程会比较漫长,但最终实际效果却是相当好。尽管马玉玲现在作为亲属已经自动获得了海汉国籍,但陈一鑫还是希望在经过自己的苦心教育之后,马玉玲能自行提出入籍海汉的要求。 这个目标实现的难度很大,但陈一鑫将这作为了对自己,以及对马玉玲的一种挑战。在暂时无仗可打的当下,他也只能找一些节目来自娱自乐了。马玉玲天资聪颖,又有一定的文化基础,才能对着一张毫无标识物的地图记下许多地名,她生来从未出过远门,但如今却已识得数千里之外的地方,这也殊为不易了。 陈一鑫偶尔也会觉得自己所能提供的教育手段太过简单,要是能早些带马玉玲南下去三亚,大可安排她进入海汉的高级学府去接受更为系统的教育,那肯定要比自己这么摸索着干的效果更好。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也不是打算要把马玉玲培养成独当一面的女强人,学得杂了或许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也就慢慢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马玉玲可不知道自己夫君有这么多的心思,她单纯地以为陈一鑫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只是为了让自己“开阔眼界、增长学识”,而且陈一鑫所传授的这些知识,对她来说倒也很新鲜,陈一鑫还承诺了以后会带她走遍这地图上的每一处地方,这让她学起来也是兴趣十足。不过陈一鑫此举背后所蕴涵的那些深意,她现在还完全体会不到,也纯粹只是凭兴趣在学而已。 认识陈一鑫之前,马玉玲认知中的“天下”也就只是登莱这块地方而已,更多的时候还仅限于福山县境内,更远的地方就只知道大明的几座大城了。她从未想过在大明之外,还有像海汉这样强大的国家。按照陈一鑫的表述,大明只不过是他们念在同根同宗的面子上,不愿使用武力入侵的一个对象而已。而从海汉在福山县的表现来看,这种表述的可信度极高,因为到现在为止,马玉玲也未见官府对这些海汉人有过驱逐的打算。 两人一问一答,间或会停下来由陈一鑫作出一番讲解,虽然名义上是授课,但小两口倒也其乐融融。陈一鑫查完功课,歇了片刻,便起身离家回去继续工作了。 下午芝罘岛来人,送来了最新的消息,北上援建的船队已经从三亚出发,而这个团队中也包括有数名专司贸易、民政、外交的官员。这就意味着陈一鑫纠缠许久的这些俗务终于可以丢出去了,等这些官员到了山东,他就可以回到军中继续带兵。 只是这个消息的到来似乎并没有给陈一鑫带来多少轻松感,因为工作交接的同时,也就意味着他的生活状态要发生巨大变化。这马家庄肯定是住不下去了,他必须要回到军营中才行。想想这房子盖好之后入住还不到半年时间,陈一鑫也不禁有点唏嘘。穿越之后这已经是第八个年头,但在此之前他也从未对军营之外的其他地方生出“家”的感觉,而马家庄这套院子是他亲自督造,完全按照自己的设想来进行修建,虽然还有不少尚待完善的细节,但可以说这地方是让他真正找到了家的感觉——与军营不一样的感觉。 当然最舍不得的,其实还是现在的家人。家中这小娘子虽然有些小性子,但总的说来也算对陈一鑫的胃口,而且年纪尚幼,让陈一鑫在享受新婚生活的同时,也颇有一种“养成”的感觉。这大半年的时间中朝夕相处,早就习惯了身边人的存在,要突然分居两地,陈一鑫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太适应。而且他不用试就知道,自家那位小娘子极为黏人,听到这个消息,只怕又会哭哭啼啼的闹上一番。 而马玉玲的家人对陈一鑫也着实不错,老丈人和大舅子现在都死心塌地的投靠了海汉,安安心心地替海汉经营着贸易和移民事务。这马家虽然是土财主出身,但长远眼光也不差,已经从宗族中选派了数名天资不错的孩童,由陈一鑫作保,送往三亚留学。这既可以看作是一种长远的人才投资,也可以视为一种宣示效忠海汉的表现,海汉方面肯定是乐见其成的。 但陈一鑫确实也舍弃不了军队,他在军中待了八年,早就习惯了军中的生活节奏。如果要完全与军队割舍,选择转业退伍,那肯定比当初被逼着相亲结婚更为难受。而且陈一鑫对自己的军旅生涯也还有很多既定目标没有实现,他也想像王汤姆、钱天敦那样,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将,率领军队去征服那些不愿向海汉低头臣服的国度。海汉如今掌控的疆域虽大,但作为一名军人,他还是希望能继续为这个国家开疆拓土,通过不断的胜利来让自己的名字留存于历史中。 从三亚出发到山东这边,路上走走停停,大概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陈一鑫决定在这段时间里尽可能对马玉玲多一些呵护,毕竟回到军营之后,两人便不可能再时时见面了。如果要带兵出去执行任务,十天半月甚至几个月见不到人也是很正常的事。 正文 第1344章 利益冲突 北上援建的这批人会给山东方面带来的变化,远远不止陈一鑫这一处而已。军方希望将烦人的民政事务慢慢交接给专业部门去治理,让军官们能够回到军中履行自己的本职。而执委会也已经意识到山东的占领区不宜再长期维持军管状态,这样下去迟早会影响到海汉在东北亚地区的战略布局,是时候将其纳入到正规化的管理体系之中了。 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乐于接受这种新的安排,比如陈一鑫就因为个人原因,仍然对此抱有一定程度的犹豫。此外也还有一些掌握实权,并且能通过职权获取收益的人,对于这样的安排也难免多少有些不满。 海汉每到一地,最先展开的活动便是贸易与移民。挣钱和吸纳人口,这两件事几乎可以算是海汉的基本国策,甚至比使用军事手段更为优先。事实上海汉在绝大部分时候采取军事手段解决问题,也都是为了保护贸易和移民的顺利进行,只是外界未必能看得透这种本质而已。 管理和经手这些事务的人,从中获利的机会是非常多的,哪怕不去主动贪污,也会有人源源不断地送上好处,为的就是求这些临时充当主管的军官们能提供一些方便。当然了,他们手上一松这种小动作提供的方便,对于另一方当事人来说可能就是极大的利益了。 这样的做法,在军中其实并不算是什么隐秘的事情,而是很多人都知道的潜规则。海汉在海外占领的地区大多是以武力手段占下之后再慢慢进行治理,而前期所有地方事务几乎都是由军方代管,时间长了次数多了,自然有人摸熟了其中获利门道,然后在小圈子里慢慢传播开来。 既然不是秘密,上面的大人物们自然多少也知道下面的这些猫腻,不过只要无碍大局,不犯军律,大人物们一般也不会刻意去阻止虾兵蟹将们自己找些吃食。毕竟想要马儿跑得欢,总得给些好东西吃吃才行。这道理很粗浅,也很实际,所以即便是有军令军规,在军方管制的占领区内也依然不能避免出现权钱交易的状况。 虽然分管民政事务的陈一鑫不屑用这样的手段为自己谋利,但他手底下负责具体事务的军官可未必有这么高的觉悟,接触到的银钱来往数目大了,要抵挡住诱惑也颇为不易。其中也不乏有贪心不足蛇吞象,玩大了收不住手的,不过只要被查实,都被施以重惩。今年山东驻军的军事法庭就已经判了好几起这样的案子,其中甚至还包括了一名陆军少尉连长在内。 想要禁绝这样的现象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难在于这是人性的弱点,即便隔段时间就抓捕一批玩过火的家伙杀鸡儆猴,但过段时间也还是会有其他人抵抗不住利益的诱惑,前仆后继地继续从事类似的勾当。而真正最有效的治理办法,莫过于将这些岗位交接给主管部门,让军官们从中抽身。只要跟这些事务彻底断了干系,诸如这类利用职权谋利的事件就会大为减少了。 但利益相关,并不是每个人都拿得起放得下,特别是在其中纠葛极深的一些人,即便已经听到上头准备让军队逐步交接地方管辖权的风声,也依然还是不肯轻易停下从手下事务中捞金的动作。 现年二十七岁的铁平江已经是入伍六年的老兵,目前的职位是海汉驻福山部队中的一名军需官,实际上在来到山东之前,铁平江的编制还并非在后勤部门,当军需官也是来这边之后才上任的。 海汉在山东驻军的军需要求分为两部分,一是需要从南方通过海运运来,以军备为主的各种物资;二是可在驻扎地就近筹措的通用型物资,如粮食、蔬菜、畜禽等等。从南方运过来的物资就不用多说了,军需官只是充当库管登记,并不会有什么谋利的渠道,就算胆子大过天也绝对不敢把仓库里的军备物资偷运出来贩卖。 但从驻地附近地区就近筹措的物资,其中就有很多猫腻可以操作了。这些物资都是由军费购入,而定价和验货的权力,便是掌握在军需官的手中。而海汉在福山县境内驻扎了超过两千人,每天的物资消耗都不是小数目,而且相当一部分是从本地组织货源。这就意味着军需官多拨少拨一颗算盘珠子,对于供货商而言都将会是很可观的数字,收益多寡在很大程度上就取决于军需官掌控的尺度松紧了。 既然涉及到很实际的收益问题,供货商们自然也会想方设法打通关节,收买负责验货拨款的军需官,铁平江也就成为了他们的目标之一。一开始铁平江对于这种“不合规矩”的好处自然是拒绝的,即便他在军需这个行当里是个新手,也知道供货商给的好处不能随便拿,这拿人手短的道理他还是很明白的。 但那些供货商可不会把铁平江的谢绝看作是终点,他们认为铁平江的态度只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价码还不够高,未能达到他的心理价位。有财力的供货商便按部就班地往上加码,直到铁平江招架不住败下阵来。 于是从年初开始,每个月月初都有几拨人会在货单中夹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递送到铁平江的手中。为了便于他使用,这些信封中装的甚至都不是银票,而是不知道从哪里兑换来的海汉纸币。他能从这些军需采购订单中所获得的好处,远远高于军饷数十倍之多,而且这钱来得毫不费力,他只要按照正常的采购流程来操作,以正常的市价进行结算就行了,账目上看起来并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当铁平江发现这种灰色收入一个月相当于自己在军中干一两年,他的确就有些难以克制自己的贪欲了。而这个节骨眼上驻军指挥部又交了新的任务给他,让他兼管海汉商品在本地的分销发售。 这种事本来该商务部负责,与军方并无什么直接关系,不过商务部派驻本地的人手仅有两人,根本就忙不过来,所以才会向军方借人。而铁平江拿到这个新差事之后,发现海汉出口至此的商品油水颇丰,这里边能搞到的灰色收入甚至要比自己之前与供货商合作的收入还要更高,只要有合适的合作伙伴帮忙抬轿子,一年挣个几万也不是没可能。 铁平江在担任军需官的短短几个月中就积累了不少人脉,通过这些人脉很快就找到了经济实力颇强的合作者。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找的这位合作者背后便是登州知府陈钟盛。 在进攻福山矿场吃过一次大亏之后,陈钟盛的想法已经变得务实了许多,他认为目前要将海汉彻底逐出登州地界的确不易,但与其坐视海汉一点点蚕食本地资源,倒不如想办法从他们身上多捞些好处。正好登州本地百废待兴,能用海汉人的钱来补贴一下军费也是好的。 于是陈钟盛与几名幕僚合计过之后,决定找几个代理人出面,与海汉进行贸易。尽管双方关系仍处于敌对状态,但陈钟盛也知道海汉商品在市面上极受欢迎,而且利润颇高,这买卖做起来基本可以确定有赚无赔,赚回来的钱正好用于重组军队,加强登州城的防御。 陈钟盛的代理人是代表了登州官府,在手续、财力、人脉方面都不会有任何问题,所以贸易渠道很快就搭建起来。只是海汉对这些商人的身份真的一无所知,还是故意装糊涂假戏真做,那陈钟盛也不得而知了。 但既然这个贸易过程中有不少跟海汉军中武官打交道的机会,陈钟盛也特定叮嘱下去,要求承办人员可以尝试收买海汉武官,设法打探对方军情。像铁平江这种已经收受过好处的海汉军官,自然是最易下手的对象。 铁平江工作的地方也在马家堡外,是去年年底由海汉组织人力在这里修建的一排仓库,专门用于存放在本地置办的各种物资。这地方距离陈一鑫办公的地方仅百步之遥,也方便他随时发号施令。但虽然就在陈一鑫的眼皮子地下,铁平江也依旧没有放弃继续从经手的事务上捞取好处。 这天专门为海汉提供木材石材的商人郑艾到访,他也是每月向铁平江塞红包的商户之一,不过铁平江并不知道郑艾实际上是登州知府陈钟盛的人,只将他当作了自己的大金主看待,所以对他还算比较客气。 “近日有友人到访,送了一些崂山春毫过来,在下寻思铁爷是好茶之人,所以今天顺便也给铁爷带了一些过来,还望铁爷莫要嫌弃。”郑艾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木匣子恭恭敬敬地递到铁平江面前的桌上。 铁平江脸上堆笑道:“郑老板真是客气了!都是自己人,何必还带什么礼物!” 一边口中说着,一边手上已经拨开了那木匣的匣盖,见里面除了茶叶之外,还有一个牛皮纸信封。铁平江心领神会,赶紧将这木匣子收到了抽屉中:“送礼影响不好,这次就算了,郑老板下不为例啊!” 崂山春毫是产于北崂山的一种绿茶,本身并不算什么名茶,郑艾当然也并不会指望靠着半斤茶叶就能让铁平江俯首帖耳地听命于自己,关键自然还是木匣里的信封。 铁平江看都没看其中内容便收了下来,这倒是让郑艾松了一口气。他也听说了海汉近期就要让军官逐渐脱离民事管理的安排,有点担心这些事情会让铁平江的态度发生转化。但现在看来这铁平江倒是毫无顾忌,该收的钱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郑艾接着说道:“铁爷,今天过来也没别的事,就是最近外面乱七八糟的消息很多,我且大着胆子一说,要是不对你可别发火。外面传闻,说是您这差事……快要被人接替了,这事靠谱吗?” 铁平江脸色一沉,将手里的茶盏往桌上一顿,里面的茶水也溅出来不少,郑艾忍不住身子一抖,心道自己这话果然问得太直接了一点,这下估计是把铁平江给惹火了。 “外面的传闻,有一句你就信一句啊?前几个月还传海汉军要打登州城,你信了吗?”铁平江没好气地说道:“听风就是雨,几十岁的人了能不能稳重点?” 郑艾年纪比铁平江至少大了十几二十岁,但被一个后生这么教训,他却是半点不敢造次,但还是没有放弃刚才的问题:“那铁爷可否说说,这次的传闻有几分真几分假?” 铁平江听到的消息当然要比郑艾所说确切得多,指挥部要将民事管辖权交给专属部门这个规划,其实早几个月就已经放了风声出来,外面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板上钉钉了。但铁平江并不想将真实的情况说与郑艾知道,因为对方了解此事内幕之后,很可能就会终止向自己输送利益。毕竟给一个即将交出权力的军官送钱,那还不如留着送给下任主管官员比较实际。 铁平江虽然知道指挥部计划今年年底之前完成交接工作,但他现在就抱着能拿一个月就多拿一个月的念头,捞够了这一笔之后,差不多就可以申请退役,用在山东挣的钱回南方去置产买地当个农场主,后半辈子也不用在外面出生入死了。在此之前,这些山东土财主的钱财自然是能榨就尽量多榨一些,反正不义之财,不捞白不捞了。 铁平江道:“如今比较确切的消息,只是首长们在商议是否需要将军队负责的民事管理交接给对应的部门,但这安排还在讨论阶段,离实施还早得很。外面那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全都靠不住的。你也不要多想,有我铁平江在一天,你这买卖肯定都是稳的,不会被别家抢走。” 正文 第1345章 胁迫 按照铁平江的理解,像郑艾这样的商人主动送来好处,目的就是要守住这个利润颇丰的贸易权。海汉在本地的物资供应商都需要资格认证,而把关这个认证的负责人,便是像铁平江这样的军需官了。郑艾当然不是登州本地唯一能向海汉供应石材木材的商人,有了铁平江的支持,自然就能更稳当地保住自己的供货商资格。 可郑艾的真正目的却并不只是当个供货商而已,他所肩负的任务,赚钱只是第二,收买铁平江刺探情报才是第一位。对于铁平江的承诺,郑艾也是半信半疑,因为这与他从别的渠道了解的消息似乎有些出入。 “铁爷,你确定近期不会有变化?怎么小人从陈首长那里听说,最迟也会在年底之前安排交接?”郑艾决定再大着胆子试探一次。 郑艾口中的“陈首长”,指的当然就是目前主管本地民政事务的陈一鑫了。铁平江闻言脸色一变,他不知道郑艾是否真的去找过陈一鑫,但这个时间表的安排的确是真的,而他可没有胆大到否定陈一鑫的话。但自己刚才坚持说贸易管辖权相关传闻子虚乌有,现在难道又要承认这个消息,那不是当场打自己的脸吗? 铁平江觉得郑艾这个家伙真是太不会说话了,要不是看在刚刚那一份“礼物”的面子上,他真的很想直接把郑艾给轰出去,顺便取消其供货商的资格作为惩罚。 “陈首长的决定,还没宣布出来,你就已经打探到了?我都还没接到通知,你还比我的消息快,看来你本事挺大啊!既然你跟首长的关系这么熟,看你这意思,是今后不用再让我照顾了吧?明白了。”铁平江决定以退为进,也不说这消息真假,只推说自己还没得到上级通知,免得被郑艾抓住话柄。 郑艾何等油滑,虽然铁平江的话看似没有漏洞,但他却已经感觉到了对方的退让之意。至于他所说的时间安排,也并非陈一鑫亲口所讲,而是由别的途径得来。但他知道用这理由来诈铁平江必定会有一定的收效,果然铁平江吃不准这话头,最终还是露了破绽。看似强硬的态度,却反而证明了郑艾的话是有极高的可信度,这供货商的管理权,只怕很快就要易主了。 “铁爷,自己人不用把话说得这么绝吧?”郑艾此时的态度已经明显没了开始时的恭敬,连望向铁平江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戏谑的味道:“铁爷你平时也没少从小人这里得到好处,如今眼看要交权出去,这买卖不成,连情谊都没了吗?” 铁平江并不是呆子,自然也感觉到了郑艾态度的变化,当下怒道:“你是不是高看了自己的地位?你只是给我海汉驻军提供建材的供货商,明码实价的交易,谁跟你讲什么情谊?” 郑艾并没有被铁平江的怒气所吓到,不慌不忙地应道:“话可不能这么说,郑某这几个月掏了不少银子,不就是为了在铁爷这里买一份情谊吗?如果铁爷觉得小人出的价码不够,还不足以买下一份情谊,那就麻烦铁爷把之前收的好处都退回来,咱们才能算是银货两讫,互不相欠!” 听到郑艾这番毫不客气的说辞,铁平江的眼神中顿时多了几分戾气,声音越发低沉了:“郑艾,你这是在威胁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郑艾嘿嘿干笑两声道:“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怕是铁爷才是真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吧!不如铁爷给小人说说,如果首长们知道了你收下的贿赂数目,他们会如何处置你?” 郑艾慢慢露出狰狞一面,铁平江暗暗心惊,色厉内荏地应道:“贿赂?你有何证据能证明本人收受过你的好处?” 铁平江一边驳斥郑艾,一边回忆自己过去从郑艾这边收钱的过程,以此来判断是否有什么切实的把柄落在对方手里。郑艾送礼基本上都是跟刚才送茶叶的方式类似,以其他普通礼物作为掩护,夹带纸币悄悄送出。这种场合一般并无第三人在场,可以说送礼这事就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如果还有第三人知道,应该也没有任何实际的凭证能证明自己从郑艾手中收受过好处。 郑艾不急不慢地说道:“铁爷,你是不是认为,小人送礼你收礼这事,没有第三人知道,就没法让首长追究你责任了?那你可就想得太简单了,人证物证俱在,你没那么容易脱身的!” 铁平江吓了一跳,没有立刻回应郑艾,而是起身走到门口,看看左右无人,立刻将门关上,这才返身回到桌前,语气也变得急切起来:“这事你也敢向外宣扬,是活腻了不成?你若拿不出实证,我必治你一个诬告之罪!” 铁平江当然很清楚上面对于这些事情的态度,只要没人告发,没有给部队造成明显的损失,上面的大佬们并不会主动严查这些事情,但如果有人举报,又有切实可信的证据,那就很容易出事了。他这差事的上一任,便是因为收受贿赂东窗事发,被军事法庭判了开除军籍加三年苦役的惩戒。 铁平江不清楚前任收受贿赂的具体数目是多少,但他知道自己得到的钱财数目如果曝光,那怕是结果不会比前任好到哪里去。不过他还是想不明白,郑艾从哪里找来的人证物证可以威胁到自己,如果证实了郑艾只是妄言,那事后必定要想办法整死这个胆大妄为的明商。 郑艾嘿嘿一笑道:“人证还用找吗?小人自己就是人证,送到铁爷手中的每笔钱都是由小人亲自过手,还有谁能比小人更清楚?” 铁平江又惊又怒,他完全没想到这郑艾甚至不惜亲自下场,看样子竟似打算要跟自己来个鱼死网破。他自认虽然过去从郑艾手里收了不少好处,但也并未亏待过对方,只要不是明显有悖海汉利益的要求,他基本上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就放过去了。郑艾花在他这里的钱,就算不能说物超所值,起码也不会亏本。但为什么今天明明在开始交谈的时候还好好的,几句话不对就发展到现在的状况了? 就在片刻之前,郑艾还在恭恭敬敬地向他奉上孝敬,而现在却已经要打算亲自充当人证告发自己的受贿行径,这个急转弯究竟是怎么发生的,铁平江一时之间还有点转不过弯来。但他还是决定要继续反击下去,不能轻易对这个奸商妥协。 “光是你口说无凭能有什么作用?只会被视作诬告而已!”铁平江冷笑道:“你别以为我海汉军那么容易被人误导,到时候被定罪的人只怕不是我,而是你这个污人清白的奸商!” 郑艾的脸色却没什么变化,显然并没有被铁平江的反击给吓住,只见他摇摇头道:“铁爷,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小人每个月送你这么多钱,你真当是白送的?你可知为何只送你海汉纸币,不送你银票?想必你会认为这是体贴你,让你今后方便在海汉国内使用吧?哼……之所以送你海汉纸币,就是知道你在本地用不出去,只能先收藏起来。但送你的每一张纸币上的编码,可都提前记录下来了,你说要是在你住处收出一大笔海汉纸币,又正好都与小人提供的编码对得上号,你要如何向你的首长解释?” 铁平江越听越是心惊,知道自己这真是被对方给算计了。海汉在山东占领区尚未大面积推广使用纸币,与大明客商的交易自然是以金银为主要结算方式,而内部人员虽然是以海汉纸币结算每月薪酬军饷,但驻军的吃穿用度全是由国家负责,军人领到的纸币在本地其实没有可使用的场所,只能自行收藏或是存入海汉银行中。而为了防止有人伪造,每一张纸币都印有施耐德亲自设计,由罗马数字加阿利伯数字组成的编码。 铁平江从大明客商手中获得的灰色收入数目颇大,自然不敢去存入银行,只能偷偷摸摸地藏在自己的住处。但如果要安心搜查,他自己住的那间屋子可真藏不住什么东西,藏在里面的大量纸币必然会被找出来。如果郑艾真记录了纸币上的编码,那只需一核对,铁平江基本上就死翘翘了。 铁平江万万想不到,郑艾所说的人证物证,居然是这么一回事。这两样证据真的很铁,比他的姓氏还要更铁,他甚至一时间都想不到该如何驳斥郑艾的说法。但有一件事无疑已经十分清楚了,郑艾显然是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在算计他,不惜下重金血本来架设这个圈套,而之前所作的这些阴险手段,应该也都是为了最终等到这样一个时机来胁迫自己就范。 想到这里,铁平江的情绪反而慢慢安定下来,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语气平静地对郑艾问道:“你今天先送钱,然后主动跟我撕破脸,这个转折想必也不是偶然了。说吧,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铁爷,得失就在一念之间。你想要钱,还是要牢狱之灾,选择权在你自己手中,小人只是负责提醒你这一点而已。”郑艾见铁平江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当下也就没有再继续刺激他了。不过他也仍然没有立刻言明目的,而是继续用话术诱惑铁平江。 铁平江好歹也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的军人,意志可并没有郑艾想象的那么软弱,闻言冷笑道:“郑艾,你也太小看人了,铁某虽然有贪财的毛病,但可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你想拿这事威胁铁某,只怕没那么容易。” “铁爷虽然不怕死,但如果因为贪腐入罪,丢了军职去坐牢,怕是比战死沙场要难受多了吧?”郑艾却依然没有放弃努力,一点一点地摸索寻找铁平江的软肋:“小人听说从海汉军中被开除军职之人,服完苦役之后,还将被发配到极为偏远的海外去垦荒,终其一生都未必能再回到本土。这样的结果,铁爷也能做到坦然接受吗?” 铁平江没有立刻开口回应,想来他也的确难以接受这种状况。虽说他只是海汉军中一名普通基层军官,但好歹也曾经作为有功人员,在去年的建国阅兵式上得到过执委会首长们的检阅,今后退伍转业,国家也会因为他过去荣立的战功,给予后续的福利照顾。但如果因为被人检举贪腐而入罪,那今后可能真的会被发配到南洋某个荒芜的小岛上去充当开荒的苦力移民了。 铁平江不怕死,但他真的不愿意以犯人的身份屈辱地活下去。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我且再问你一次,你究竟有什么要求,最好快说出来。不然反正都是要服刑的罪过,我便寻个理由杀了你,军事法庭也绝对不会判我偿命,你信不信?” 铁平江讲完狠话,双眼死死瞪着郑艾,要看他如何表态。他心里暗暗下了决定,若是这郑艾再继续不痛不痒地兜圈子,拿话来撩自己,自己就算拼着要被军法重惩,也要弄死这个家伙。至于会不会被军法判决偿命,他其实也没什么把握,只是想借此恐吓郑艾,给自己增加一点谈判砝码而已。 郑艾就坐在距离铁平江不足五尺之处,自然也感觉到了对方的盛怒和杀气。他本来就另有目的,也不想将铁平江的情绪刺激到失控,当下便应道:“铁爷不要激动,小人今天与你提及权力交接之事,其实也是为你着想。既然年底之前就要完成交接,那铁爷何不趁着这段时间,多捞些外快,然后择日退伍回海汉去过快活日子。” 铁平江听到这里,心知这是戏肉来了,不动声色地问道:“多捞外快?这外快怕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吧?你倒是说来听听,这外快是怎么来的。” 正文 第1346章 通行令 铁平江一旦从最初的盛怒中冷静下来,便很快想到了郑艾态度反复变化的诸多疑点。类似郑艾这样的供货商身份,哪来的胆子向一名现役海汉军官发出威胁,更何况他所威胁的对象,是掌握着他生意命脉的海汉军需官。正常情况下只需要铁平江一句话,郑艾便会立刻失去他的特许供货商资格。 但郑艾在很久之前就开始用行贿给铁平江设套,这种行径显然已经远远超出了一名商人应有的尺度。如果一名大明商人主动接近海汉而不是为了求财,那么其目的就十分可疑了。铁平江虽然不是情报部门的人,没有那么敏感的安全意识,但他也已经察觉到郑艾这个人有很大的问题。 “你到底是谁?你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铁平江决定要先弄明白对方的身份,然后再考虑是不是要与他讲条件和解。 看到铁平江的情绪终于恢复了平静,郑艾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那种油滑的表情忽然就从他的脸上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在这张面孔之下已经换了一个人。 “我是明人,自然是为大明而来。”郑艾沉声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明。” 军需官和建材供应商在紧闭房门的屋内到底谈了些什么,外人无从知晓,也没有不识趣地去找铁平江询问。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对于供货商来说,军需官便是他们要百般巴结的父母官,而每一笔交易的背后,很可能都会有不能见光的利益交换。 铁平江不是清廉的官员,事实上干他这行的应该也找不到真正意义上的清流,所以这种闭门会谈在外人看来再正常不过。只要铁平江不出卖海汉的利益,即便是首长知道了这种事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这两人密会的时间要比平时碰面更长一些,然后郑艾施施然出门离开,而铁平江却是过了许久才从房间里走出来,向自己的属下下达了两条命令。 一是由他签署了一批新的建材订单,交货地点就在马家庄,这批建材将用于兴建一座学堂——海汉打算尽早开始在本地推广文教,特别是面向学龄儿童的初级教育。据过去几年的实践经验来看,对小孩子进行思想洗脑的难度要比对付大人容易多了,不用费太大的工夫就能培养出一批年轻的海汉拥趸。 二是这批建材将由供货商郑艾自行组织运输,所以需要让军方签发一道通行令,以便运送建材的队伍届时不至被拦在海汉占领区的外围。当然这事不是由铁平江负责的,他只是军需官,这通行令还得由本地一把手陈一鑫来签发才行。他交给属下的一纸申请,便是让其送去陈一鑫的办公室。 类似这样的安排,在本地占领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每天进出的各种物资数目庞大,人员众多,必然要有一些安保措施来维持占领区内的治安,通行令就是十分有效的手段之一。不过这个通行令所设置的禁行范围并非整个占领区,而是有高级官员驻扎的区域,比如福山铜矿的核心地带,比如马家庄外的福山管委会办公区。 普通平民一般不会被获准进入这些特殊区域,也只有少数与海汉保持贸易关系的商人,会因为工作需要向海汉申请进出敏感区域的通行令。郑艾并不是才和海汉打交道的新面孔,他过去的半年中,基本上每个月都会来海汉控制区一两次,而通行令的时效期往往只有数日,所以郑艾也已经办理过多次相关手续,基本都是由跟他打交道的军需官这边代为申请。 郑艾这个名字在陈一鑫这里也已经是很熟悉了,他没有亲自跟郑艾打过交道,但也知道这名商人专门向海汉供给石材和木材,而且贸易量不小。看到铁平江递交上来的文书是为郑艾的商队申请通行令,陈一鑫也没多想,便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着人去办。 马家堡以西大约二十多里,便是仍由大明控制的地区了。郑艾在古现镇上开有一间铺子,他名下的采石场和伐木场也都在镇外不远,可以说古现镇便是他的大本营了。当初海汉人主动找上门来,在外人看来真算是送了他一场从天而降的富贵。 不过即便是古现镇本地人,也基本没人知道郑艾的底细和背景,更料想不到他与海汉人做买卖,其实目的并不在于赚钱,而是别有所图。 郑艾并不担心铁平江能不能替他申请到通行令,过去的数月中,他为贸易活动申请的通行令从未被拒绝过,海汉人应该也没有什么理由突然难为他这个奉公守法的商人。郑艾现在所在意的,是如何将后面的正事进行下去。 当天夜里,郑艾的铺子里多了二十多名沉默寡言的汉子。如果有经常出入此地的人看到,就会发现这些汉子都是生面孔,以前并未在郑艾的商铺出现过。而这些围坐在郑艾周围的汉子身上,隐隐有一种令人手脚发凉的压迫感。 郑艾倒似乎没有受到这样的影响,灯烛照耀下,他的脸上有一种不太健康的猩红透出肌肤,看起来似乎是因为过度兴奋而让皮下毛细血管充血了。他并没有与其他人一样坐下,而是来回走动,不时辅以手势,向周围这些汉子说明着什么。 “……海汉人将重兵都部署于外围交通要隘设卡盘查,而在马家堡外海汉管委会附近,平时只驻扎了一个排的士兵,也就是大概五十来人。如果是要正面硬攻,那怕是没三五百人不够看。但如果要发动突袭,有在座各位精锐便足矣!”郑艾快步走到灯前,指向墙上挂着的一幅图道:“各位,这便是管委会那栋小楼的绘图,那敌酋陈一鑫平时就在二楼最里侧这间屋子里办公,楼上楼下守卫之人加起来也不足十人,若能抓住时机冲上楼去,将其活捉的机会极大!” 那群汉子中有人发问道:“海汉火器犀利,守卫只需拖得片刻,只怕冲上楼的弟兄一个都走不掉。兄弟们虽然悍不畏死,但终究是要达成目的才划算,性命不能白白送掉。这中间的风险,郑兄可曾仔细考虑过?” 郑艾应道:“火器再怎么犀利,装填也是需要时间的。你们仔细看看,这二楼上过道狭窄,顶多也就三人并行的宽度,想靠两三支火枪守住这条过道,基本是不可能的事。只要一轮不中,便可冲上前将其扑杀。” 有人道:“但听闻海汉兵还装备有一种短小火铳,可连续发射五发弹丸,若是守卫二楼的士兵都用此物,我们这点人手也很难冲过去。” 郑艾道:“此事我也仔细打听过了,这种小火铳在海汉军中装备数量不多,只有军官才能有资格配备,那些守卫中有此资格的不过当班军官一人而已,不足为惧。再说到时候我们也会设法将护盾运到那边,各位执盾冲锋,不过数步距离,眨眼便到面前,那饰品一般的小火铳能奈何得了谁?” “那拿住此贼,真可令海汉军投鼠忌器?”有人对于郑艾的计划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郑艾胸有成竹地说道:“此贼乃是海汉军中高官最为年轻的一人,据说颇受海汉朝廷看重,他若被擒,海汉军必然会顾忌其性命安全。生擒此贼,这也是各位唯一能够全身而退的契机,不成功便成仁。话说回来,若不是他与那马财主家联姻,搬到了马家堡住下来,也难有这样动手的机会。若是有合适的时机,将他媳妇也一并拿下,对震慑这些胆大妄为的愚民或有奇效。” 这些人聚集到郑艾铺子里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此次任务的内容,而他们现在所要进行最后确认的,便是这个计划的确是可行的。 这计划是由郑艾提出,前期的侦察工作也全是由他完成,当然了,最后的行动,他也是肯定要亲身参与的。郑艾认为只要能够生擒敌酋,那么便可以为官方换来一次与海汉人进行谈判的机会,以敌酋性命为胁,逼迫海汉撤出登州沿海。 这样做虽然并不见得真有郑艾吹嘘那么大的成功率,但姑且可以一试,总之是要比在正面战场上打败海汉人的机会大多了。在近乎绝望的某些人看来,这也算是一个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机会,能不能在不爆发战争的状况下将海汉人驱逐出境,这大概是近期最好的一次时机了。 至于万一行动失败了会招来海汉人什么程度的报复,这并不是郑艾和这帮死士需要去操心的事,他们要做的就是尽力去完成此次的任务,而后续可能会出现的麻烦,那是该交给大人物们去头疼的问题了。当然了,如果他们真能实现了郑艾的计划,那么归来之后不但有重赏,而且据说会直接向朝廷报功,届时人人都还将会有大的封赏,说不定就连升三级,从此不用再干这种亡命的买卖了。 郑艾用来运输货物的大板车已经在近期完成了改装,在车底增设了暗格和挂钩,可将刀剑和盾牌等武器暗藏进去,使用时也能以极快的速度将其取出。这些日子众人便在已经关门闭户的铺子里反复演练突袭战术,要力求在最短时间内突入敌酋陈一鑫所在的小楼并将其生擒。 隔了一天时间,铁平江从马家庄送来了一封信函,里边装的便是由陈一鑫签发的通行令,有效期为十日。凭借这一纸文书,郑艾的货运车队便可以自由进出包括管委会在内的敏感地区。 要运去马家庄的货物,郑艾在半个月之前就备好了,接到送来的通行令之后,郑艾便与众人一起将货物装车。足足用了两天时间,才将十多辆大车的货全部装完。当然了,那些用于武装他们的武器,也全都收到了车上,藏入了特制的隐秘部位。当晚,这帮人还一起组织了祭拜仪式,向上天祈求行动顺利。 翌日清晨,这支车队便缓缓驶出了古现镇,往东朝着马家庄的方向行去。为了掩人耳目,郑艾甚至都没有将拉大车的驮马换成更精壮的健马,他的计划中也不打算指望骑着这些驮马撤退。如果抓不到敌酋,那就算想撤也很难撤出海汉的占领区,如果成功抓到人,完全可以大摇大摆地押着人质离开当地,也无需过于在意代步工具的问题。 在距离马家庄还有十多里地的官道上,郑艾的车队便遇到了海汉军设在占领区外围的第一道关卡。不过他最近几个月频繁往返于马家庄与古现镇之间,这里当班的军官也都认得他这个做建材生意的商人,验过通行令,再随便查看了一下车上的货物之后,便摆摆手放车队过关了。 郑艾在此过程中丝毫没有显露出紧张的情绪,他很确定这里的海汉守军不会查得太严,因为每日进出此处官道的大车至少有上百辆,要是每辆车都翻箱倒柜地查,那也不是件容易的活了。对于熟面孔,这些士兵自然警惕性也会低一些。 郑艾车队在通过第一道路检关卡的时候,陈一鑫正与马玉玲共进早餐。陈一鑫成家之后的生活也与以前在军中一样规律,每天三顿饭都是掐着点吃的,晚上熄灯时间一到便准时上床休息。 不过因为运动量比在军中少了大半,这几个月下来陈一鑫的体重倒也增加了不少。所以现在每天清早,陈一鑫都会围着马家庄跑上一整圈,然后再回家吃早饭。他其实也想拉着马玉玲一同出来锻炼身体,但新媳妇每天早上绕村跑步,这样事情在这个年代可很容易被人误解,想想也有点惊世骇俗的味道,陈一鑫最终还是没有作出这么另类的安排。 “中午回来抽问昨天的课程,你抓紧时间再看看吧!”陈一鑫临出门的时候放下一句话,惹来了马玉玲撅嘴瞪眼的回报。 正文 第1347章 非常手段 从古现镇到福山县的官道会从马家庄南侧通过,这是连接登州城与福山县的主干道其中一段,这条路在经过福山县城之后继续向东延伸,通往山东半岛东端的威海卫和成山卫。不过海汉在福山县境内落脚之后,东边各个卫所与登州城之间的陆上联系就被掐断了,物资和人员的往来不得不从福山县以南的山区绕行,十分费时费力。官府又拿盘踞在此的海汉人没有什么办法,后来索性就将两地间的交通方式全部改成海运了,至少海汉驻扎的芝罘岛的战船目前还没有断绝沿海航路的表现。不过民间的通行来往倒是没受到太大影响,只不过沿途多了数道由海汉控制,专司治安检查的关口而已。 郑艾过去曾多次往返于这条路上,他也不得不承认,海汉人来到这里之后,修桥补路的事情做得比官府勤快多了。如今这条路宽敞平坦,雨天也不再泥泞不堪,这有一多半的功劳得记在海汉人身上。道旁一处村落的围墙上用白漆刷出了一道显眼的海汉标语——要想富,先修路。 这标语内容简单粗暴,但细细品味,似乎又很有道理。过去郑艾运送货物的大平板车要通过古现镇至马家堡这段仅二十多里的官道,竟然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原因便是道路因为前几年登莱之乱中,交战双方为了阻断交通,从中挖断了不少地方,战后官府又没有足够的财力来组织维修,路上很多地方都是崎岖不平,车马通行颇为不便。 海汉人占领此地之后,组织了数百名劳力,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对这段道路进行了修补维护,保证其达到正常的通行能力。郑艾知道海汉人还修了一段路通往海边的芝罘岛方向,以便于他们从南方运来的商品从陆上通道进入大明境内。如今完成这段路程只需不到半天时间,比起过去的确是方便多了,特别是从登州方向过来与海汉进行贸易的客商,更是从中得益不少。 这条路修好之后对于沿途民众的生活影响也是显而易见的,附近村落的青壮大部分都放弃了原来的营生,转而为海汉人打工,以获取丰厚的报酬。有些人甚至索性举家移民,按照海汉人的安排去了南方定居。 那么这些人富了吗?按照郑艾的观察,这一地区的民众的确是在以飞快的速度积累财富,甚至也包括与海汉保持贸易关系的他本人在内。他在过去半年中充当特许供应商赚的钱,大概已经足够买下半个古现镇了。只可惜这些财富并不会落入他私人的口袋,刨去正常的运营费用和收买打点海汉官员的经费之后,剩下的利润部分还是得上缴,别想轻易揣进自己口袋。 当然了,郑艾只是扮演了一个市侩商人的角色,但他实际上并不是一个贪图钱财的人,否则也不会组织当下这种形同自杀一般的武装行动。钱并不能解决大明目前所面临的问题,刀与血才可以,郑艾希望能以非常规的手段,解决已经困扰山东官府一年的这处顽疾。 这次参加行动的二十多人,都是从山东各地军中调来的精锐死士,从未与海汉军有过交手经历,所以也不至于会因畏惧感而影响到临场战斗力的发挥。不过关于海汉军的各种情报,他们也都在事前仔细消化过,对于海汉军的主要战斗方式和武器配备也都比较了解了。此外近期他们一直在古现镇附近的山区进行训练,磨合人员之余也在寻求行动之后从山区撤离的可能。毕竟只要马家庄那边一出事,海汉人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收拢各处交通要道上的关卡,从山区撤离很有可能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郑艾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沉默地坐在车辕上,反复思考着自己的行动计划还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他最近这二十多天日思夜想的全是这次的行动,每一个环节都在他脑子里反复推演过多次。虽然不敢说有十成的把握,但他自认至少有六七成的得手可能性。而在他最初的构想中,只要有三成希望,这事就值得搏一把了。 六七成虽然看起来很高,但郑艾也知道这事其实只有成功失败两种可能,而失败就基本可以直接与死亡划等号了,任何一个漏洞或意外都有可能导致他们这帮人全部死在马家庄,所以郑艾一点都不敢大意,哪怕即将抵达目的地,他也还在脑海中反复推演行动细节,力求避免出现计划外的状况。 郑艾对这帮死士解说行动方案的时候虽然信誓旦旦,似乎一切情况尽在掌握,但实际上却有很多是他自己单方面臆想的内容,比如海汉兵对陈一鑫实施的安保措施,比如在对其进行偷袭之后,对方可能会采取的反击手段。郑艾对于这些情况的了解十分有限,他只能单方面地按照自己的猜测来部署行动,但他认为自己的行动计划能够攻其不备,这便是最大的倚仗了。 郑艾摸了摸自己胸口,那封通行令便揣在那里。他前日向铁平江提条件的时候,并未说明自己的真正目的,只是让铁平江要设法掩护他运一批货到芝罘岛去,并答应此事了结之后便不会再来找他麻烦。铁平江虽然将信将疑,但最终还是答应了郑艾的要求——申请通行令,并设法让其车队经马家庄前往芝罘岛。 郑艾的目的地当然不是芝罘岛,那仅仅只是他用来调开铁平江注意力的一个说辞而已。他的攻击目标就在马家庄,声称要去芝罘岛,也只是为了让铁平江安心。毕竟芝罘岛那边是重兵布防的军事区,郑艾就算有什么想法,到了芝罘岛也决计翻不了天。 至于郑艾声称要运去芝罘岛的“货物”,他也并未向铁平江具体说明,只说是受人之托,运送专为海汉首长准备的一些东西,这个举措可能会改善大明与海汉之间的关系,外人知道得越少越好。铁平江若是放心不下,届时可以跟着同去芝罘岛云云。但这些货物意义重大,只能到了芝罘岛之后才能亮出真容,目前不能有半点风声走漏。 郑艾说得有鼻子有眼,将先前对铁平江的“威胁”都归咎于这份货物的价值和影响太大,必须要从他这个经手人这里得到保证才敢放心启运。而所谓的“保证”,自然便是郑艾所提出关于铁平江受贿的人证物证。这些把柄不至于将铁平江置于死地,但的确可以毁掉他的前途,郑艾将其逼到角落之后,又主动退让,只要铁平江予以配合,便不会向其上级告发。铁平江虽然对其十分不满,但为了保住自己的前途,似乎也就只有屈服于郑艾了。从铁平江后续老老实实地送来了通行令来看,他应该已经想明白了孰轻孰重。 郑艾对于铁平江这个环节的处理还是相当满意的,他认为十分制至少可以给自己打九分,少打一分是免得自己骄傲。不过等自己在马家庄发动的时候,他很想再看看铁平江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在距离马家庄仅两里的地方,郑艾一行再次在关卡前停了下来。这已经是从古现镇出发之后遇到的第三处海汉关卡,几副木制拒马在官道上横着排开,将路拦住大半,只剩下一个供行人通过的巷子。在这里驻守的海汉士兵也不多,只有十几个人而已,不过都是荷枪实弹,看起来倒也颇为肃然。 郑艾从车辕上跳下地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小步快跑到带队的军官面前,掏出通行令递了过去,口中招呼道:“有劳军爷,小人这支车队是自古现镇来,送建材去马家庄的。” 那军官点点头,却还是将手一挥道:“查查这些车。” 当下便有几名士兵上前,将遮在车上的篷布扯开来,查看装运的货物。郑艾并不担心海汉兵能够发现这些大车上的猫腻,除非是有人专门钻到车底下,慢慢用手摸索车底,才能发现下面做了暗格。相比车上藏着的武器,他其实更担心这些海汉兵注意到这帮打扮成车夫和力工的死士,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些杀气,如果是对此比较敏感的人,很有可能就会注意到他们的异常之处。 不过好在这些海汉兵似乎也没察觉到郑艾一行人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草草检查一番之后,便向军官示意没有问题。那军官将通行令递还给郑艾,然后下令让士兵搬开路障,放行车队。 “军爷辛苦,一点心意,还请军爷莫要嫌弃!”郑艾临走之时很知情识趣地塞了一锭银子到那军官手中。虽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买几坛本地出产的高粱酒肯定够了。从头到尾,郑艾都很完美地表现出了一名行商应有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他是一名马上要向海汉发动袭击的死士。 郑艾一行人继续行进片刻之后,便已看到远处马家庄外海汉管委会小楼前竖立的旗杆,一面红蓝两色旗帜正随风飘荡在杆顶处,代表着这附近地区的控制权是在海汉的掌握之中。当然了,这面旗对于郑艾等人来说,实在是一个不小的刺激,毕竟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便是要将这种讨厌的旗帜从大明土地上彻底赶出去。 “诸位,前面旗杆处便是我们动手的地方了,届时诸位听我号令,一旦发动,便不可再停下来,若是失败,郑某便与诸位一同在此处殉国吧!”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郑艾的脸色已经变得冷峻起来,眼神里甚至有了几分火气,完全没法将他与刚才那位市侩的商人联系到一起。 众人听到他的话,皆是低低应了一声。他们为今天这差事已经准备了数十天,成败在此一举。如果能够顺利完成任务,荣华富贵也是指日可待了。 一行人慢慢来到马家庄外,便有人上前将他们引至货场,对运来的货物进行登记。这货场距离管委会的两层小楼不过几十丈远,在这里就已经能够清楚地看到二楼走廊尽头那间屋子的门窗了。不过郑艾并不打算就在这里发动,他需要距离管委会小楼近一些,再近一些。每近一丈,得手的可能性便会大上一分,郑艾需要将这个距离缩短到一定的限度,才能确保自己带人冲上二楼的时候,敌酋陈一鑫还来不及逃掉。 “这些货是铁大人订的,烦请铁大人亲自过来验货。”郑艾不慌不忙地拿出货单,向前来接收货物的工作人员说明了情况。 这种情况也很正常,有些重要货物的确是得由军需官出面亲自查点验收,当下便有人去通知铁平江。不多时便看到铁平江来了,郑艾上前招呼,态度也是十分谦卑,丝毫看不出其实铁平江是被他所要挟的对象。 铁平江装模作样地看了两车货,便对随从人员说道:“他们这批货里有一部分是要运去芝罘岛,我且随他们走一遭。”接着又转头对郑艾道:“你把该留下的货留在这里,先随我去芝罘岛。” 铁平江的安排都是按照两人商议好的流程在进行,郑艾便示意其中三车货物留在此地,只将驮马解下牵走,连大车都直接留下了。看样子似乎打算等回程的时候,再来这里把大车带走,一切都显得十分自然。 郑艾与铁平江并肩而行,眼光却一直盯着前面即将路过的管委会小楼。楼下站着几名执勤的海汉士兵,不时还能看到有人在各间办公室进进出出,看样子戒备并不森严。郑艾突然开口问道:“怎地还有女子出入此地?” 他看到一名年轻女子的背影出现在二楼走廊上,是以有此一问,铁平江脸上微微变色道:“那……好像是陈首长的夫人。” “哦?原来那就是马家庄的大小姐啊!”郑艾点点头,心说这下倒是又多了一个可以下手的目标了,若能将这夫妇俩一并擒下,那成事的把握至少又可以增加一两成了。 正文 第1348章 动手 郑艾的行动计划中有一个备用方案,就是在无法对管委会办公小楼动手的状况下,选择突入马家庄外的陈一鑫住所,绑架他的妻子马玉玲。虽然马玉玲的身份肯定不如陈一鑫那么重要,但也不失为危机时刻用来脱身的手段,而且马玉玲年纪尚小,肯定比陈一鑫这种年轻力壮的军官容易对付多了。 不过如果能有机会将这两口子一同捕获,那当然是最为理想的结果。郑艾看到走廊上马玉玲的背景进到了尽头那间屋子,眼神变得越发炙热,如果说己方发动攻势之后,陈一鑫还有跳楼逃命的可能,那么多了这么个累赘之后,陈一鑫还能安心逃跑吗?郑艾侧头看了看自己的同伴,见众人的脸色都是一片肃然,很显然已经做好了发动准备。 郑艾深吸一口气,手慢慢摸向腰间,他藏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在身上,打算在发动的同时就干掉离自己最近的第一个目标——军需官铁平江。 尽管铁平江已经妥协,并且按照郑艾的要求给予了配合,但他依然一点都信不过铁平江,只是单纯将其视为完成这个计划的一件道具而已,而且还是一次性的那种。郑艾认为铁平江虽然在这件事上选择了妥协,但那也是在他不知道自己真实意图的状况下的反应,要让铁平江掌控贸易的手指松一松不难,但要让他彻底背叛海汉,郑艾并不认为自己手里的把柄有这么大的威力。 在郑艾看来,铁平江与管委会小楼外站着的几名海汉士兵并无两样,都是此次行动的障碍之一,干掉一个就多一分成事的把握,他自然是要先下手为强了。不过就在此时,郑艾却发现铁平江正在快速离开自己身边,大步走向前方那几名海汉士兵。 郑艾不知道铁平江是打算过去打声招呼,还是有其他意图,但此时他心中却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时不我待,自己必须得立刻发动攻击才行了! 郑艾虽然是以商人身份作为掩饰,但做事却极为果决,这个念头刚刚闪现出来,他便已经大吼一声“动手”,同时掏出腰间匕首,冲向正背对自己的铁平江,打算还是照原计划先将其制服。 押送车队的这批人本来就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就等郑艾这一声令下了。众人早就反复演练多次,车夫勒住缰绳让驮马停步,在车旁的人则是立刻蹲下身去,拨开车底的暗格机关,迅速地将藏在里面的武器取了出来。 这每辆大车的暗格中都藏了一张盾牌,一副弓箭和两把钢刀,可以武装三到四人。整个车队所携带的武器足以装备三十到四十人,远远超出实际人数。这样的配置也是郑艾经过反复考量之后拿出的方案,因为这些死士大多刀弓都能操作,索性便多配一些弓箭,必要时也可以当作远程攻击手段,与海汉的火枪兵进行对抗。 在二三十米的距离上,同等数目的火枪和弓箭在攻击力方面的差距并不明显,厉害的弓箭手在射击精准度方面甚至会明显优于滑膛枪,再加上老式火枪装填不便,远远不如拉弓搭箭来得快,所以弓箭在近距离的交战上还是具备了一战之力。郑艾的想法就是让自己的同伴在盾牌的掩护下,用弓箭对近处的海汉兵进行射杀,同时掩护刀手们冲上二楼去抓捕目标人物。 但郑艾迈出两步之后,便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得非常厉害。因为他看到铁平江根本就没有回头,而是已经开始跑了起来,明显是在听到“动手”这句话之后,试图尽快摆脱自己这一行人。虽然仅仅隔着数步之遥,但他已经判断出自己很可能在对面的海汉兵有所反应之前追不到铁平江了。 郑艾的心已经沉了下去,铁平江的反应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他对自己早有戒心,甚至可能已经算到了自己会在此时此地发难,才会临阵作出这样的举动。如果铁平江都已经起了戒心,那海汉人还会毫无防备吗? 郑艾根本不敢细想,只能停住脚步,口中大喊一声“盾”! 几乎就在一面盾牌递到郑艾身前的同时,对面的海汉兵已经打响了第一枪,接着便是连串枪声响起。郑艾不敢冒头,却听到身后已经传来惨呼之声,想必是有人来不及闪避,被海汉人的火枪击中了。 这枪声一起,郑艾便知自己的打算已经彻底暴露,而海汉人的援军只怕转瞬即至,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按照原计划,往二楼上冲,赌一赌陈一鑫是否还在那间屋子里;二是立刻撤退,调头往南边的山区跑,能逃掉几个是几个。 郑艾这批人来时便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这计划的本质就是要跟海汉人以命换命,所以第二个选择在郑艾心中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主动放弃了。 海汉人在福山县海岸出现之前,郑艾便已经以商人身份在古现镇已经潜伏了很长的时间,他本来的任务是要查办登莱之乱中,未能逃到东北的孔有德叛军余孽的下落,但海汉人到来之后,他的任务便已经发生了转换,将对付海汉列为了首要目标。他谋划许久,就是为了等这么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断然不肯就此舍弃。 “弓箭手掩护,其他人随我冲!”郑艾不敢再多耽搁时间,立刻下达了第二道命令。他知道若是一直避而不战,让海汉兵占住了位置一发一发地慢慢打,自己这帮人就算有盾牌也撑不了太久。为今之计便只有冒死往二楼冲,将活命的希望寄托在生擒敌酋陈一鑫这个结果上。 而郑艾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潜意识里还是受到了刚才看见那个女子背影的影响。尽管铁平江的话可信度极低,但郑艾总觉得海汉人如果将所有事情都料中了,那就没理由放一名女子在这个时候进入陈一鑫办公的屋子。如果这名女子是马玉玲,那就更不该在有预警的前提下出现在此时此地。所以他认为海汉人或许是有所防备,但应该料想不到自己的真正目标是陈一鑫,或许只是以为这队人是来找铁平江的麻烦。而陈一鑫可能根本就不知道他的下属捅出了多大的漏子,没有提前进行回避。 郑艾认为自己的推断非常合理,所以他要搏一把,用这二十多人的性命去搏一个可能性。如果胜了,活着的人都能全身而退,要是败了,那大家便一同死在此处罢了。 持盾的同伴在前,郑艾在后,两人快步跑向通往二楼的楼梯,身后还有至少十余人以同样的方式跟着冲过来。在他们后面则是以大车为掩体的数名弓箭手,仍在瞅空子向楼前的海汉兵进行射击。 郑艾耳中不断传来惨呼声和弹丸打在盾牌表面的撞击声,但他的眼光只是死死盯着前面的道路,没探头去看究竟有多少海汉兵参与作战。他并不是担心自己脑袋伸出去会被流弹所击中,而是怕自己如果看到敌军数目要比想象中多得多,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会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从郑艾一行人发难的位置,到通往二楼的楼梯,距离不过五六丈,只要速度够快,借着盾牌的掩护冲过这一小段开阔地带倒也不算太难。不过郑艾从枪声的密集程度就听得出参与交战的绝不止自己刚才所看到的那几名海汉兵,而是至少要多上好几倍。 就在他踏上楼梯的那一刹那,为他举盾掩护的同伴脚上中了一枪,身子一歪便已经露了破绽,郑艾回头一看,还没来得及伸手将他拉进楼道,便见此人后背又连中三枪,直接便扑倒在地,眼见是不得活了。 郑艾根本顾不得为他感到悲哀,而是立刻俯下身去,将他手里的盾牌和单刀接了过来,然后快步冲向二楼。他现在不知道二楼是否还有别的埋伏,但那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现在也没有退路可选,只能继续往前冲锋。 好在最后这段距离并不只剩他一人前行,紧跟着便又有数人持盾牌冲入楼道中。当然了,数目比郑艾预计的要少得多就是了。郑艾没有回头去看外面的交战场景,因为他知道没有冲进来的人,大概已经倒地不起了。 “郑爷,并肩子上!” 在郑艾准备再次带头冲锋的时候,后面却有人拉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架到了后面。说是并肩子,但另外三人却已经举盾走在了前面。郑艾是此次行动的指挥,他若死了,这帮人就很难将任务继续进行下去了。 三张厚重的盾牌平行架在走廊上,已经将整个走廊的宽度封死,盾牌后的人只需躬身埋头,身子的绝大部分都能藏到盾牌后面。但走廊上却一个人影都没有,走廊旁边的屋子里也没有听到有什么响动。 楼下的枪声逐渐稀疏,似乎战斗快要结束了,已经有子弹从楼下斜射上来,打在墙面上啪啪作响。不过这走廊朝外的一面是矮墙护栏,只要不把身子露出护栏上沿,下面的火枪攒射也射不穿这道砖墙。但郑艾知道下面的海汉兵改变射击目标,就意味着他们已经解决了楼下的弓箭手,很快便要冲上来了。 交战的过程比郑艾做过的推演要快上若干倍,他以为自己队伍中的弓箭手至少能拖住值守此地的几名海汉兵一阵,甚至有可能在其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在发动伊始便将其全部射杀。但实际的情况似乎恰好相反,没有防备的并非海汉人,而是他们这帮试图要对此地施以偷袭的武装人员。 郑艾的心已经凉了一大半,看这阵势,海汉人只怕就是设好了圈套等着他们往里钻了。他从盾牌缝隙中看着走廊尽头那道四尺宽、七尺高的深棕色木门,身子没来由地微微颤抖起来。尽管他仍然不肯放弃最后一丝希望,但也明白那间屋子里或许根本就没有人。哪怕片刻之前他明明亲眼看到一名女子走进去,但交战这会儿工夫,也足够让其从暗道之类的地方离开了。 剩下的十来个人持刀拿盾,将郑艾护在中间,躬着身子借助护栏快步冲向走廊尽头那扇门。不管门后藏有什么,他们都决定要将其打开来看一看。哪怕没有命离开这里,他们也一定要在死之前确认这件事。 在距离那扇门还有大约三丈远地方,门居然自行打开了,在他们有所反应之前,从门里伸出了一支枪口,然后以稳定的频率吐出火舌。 原本可以挡下火枪弹丸的这几面厚重的盾牌,却不知为何突然柔弱得如同豆腐一般,从那枪口射出的每一发子弹,都轻而易举地打穿了盾牌,然后狠狠地穿进了持盾者的身体中,让他们本来向前移动的身体为之一滞,然后便无力地萎顿倒地。那支枪朝着三面盾牌各开了一枪,然后便将盾牌后的三人一一射杀倒地。 郑艾大惊,这盾牌是他专门找懂行的人设计订做,唯一的要求便是能在近距离上抵挡住海汉火枪的射击,而刚才的交战已经证明了这种盾牌的防护效力的确不差,但怎地来到二楼,就被这么一枪一个轻易解决了? 很显然,屋内那支枪的威力远远超出自己的认知,并且还可以连发。在这毫无掩护的笔直走廊上,自己这帮人完全就是活靶子。这三丈的距离看似极近,但中间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天堑横亘在这里,想越过这道天堑的人,就得要直面死亡。 郑艾稍一犹豫,身侧一人已经悍不畏死地举着盾牌往前冲去,但他仅仅只跨出了一步,那支枪又响了,然后几乎在枪响的同时,这人便迎面扑倒在地,他倒地的位置只比刚才那三人靠前了半尺左右而已。这四个伤者横七竖八倒在郑艾面前,并未立刻身亡,身子还在微微抽搐,但身下不断蔓延开来的血迹已经表明他们的伤势极为严重,断气或许便在顷刻之间了。 正文 第1349章 逼入绝境 这个时候郑艾可以确认一件事,那就是即便没有楼下的海汉兵,他们这帮人想要冲进走廊尽头那间屋子,仍然会面临难以克服的困难。他们手中的盾牌可以挡住海汉火枪的弹丸,但挡不住那间屋子里神秘武器的连续射击。如果一发子弹就能解决一条人命,那么他们这群死士也就只是等同于二十多发子弹而已,更何况此时还在走廊上没有倒下的人,已经连十人都不到了。 尽管明知对方手中的武器可以击穿盾牌,但众人还是下意识地继续用盾牌护住了前面,只是接连四名同伴倒在血泊中,让他们已经没了继续向前推进的勇气。同伴倒下的地方,就如同画出了一条生死线,试图跨过这条线的人都已倒地不起,而当他们退回这条线后面,那间屋子里也没有再继续开火了,只是那个黑洞洞的枪口一直瞄着他们,如同死神在寻找下一个目标。 “走廊上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立刻投降,违者格杀勿论!” 楼下的传来了很大的呼喊声,大概是用铁皮喇叭辅助才能喊出的音量。虽然正值午间,阳光明媚,郑艾等人的心却已经冰凉。楼下的枪声已经完全停下来,局势显然已经被海汉人控制住,这个时候很难再调头突围出去了。而走廊尽头那间屋子可能要比楼下的海汉兵更为可怕,往那个方向前进只有死路一条。 “跟他们拼了!” 即便是死伤过半,他们之中仍然有人十分凶悍,当下便抓着弓箭站起身来,从护栏后向楼下瞄准,打算在战死之前再射杀一名敌人。只是他的身子刚刚探出护栏,还没来得及将弓箭拉开,下面便响起爆豆一般的枪声,郑艾看到这人后脑一片血花溅起,连哼都没哼一声便仰天倒下了。他的前额上多了一处指头大小的血洞,这致命的一枪穿头而过,直接便将他带走了。 郑艾抓着盾牌的手微微发抖,他本来也想好了要拼死一搏,宁死也不让海汉人抓了活口,但亲眼看到自己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地倒在枪口之下的惨状,他发现自己的意志似乎没有那么坚定了。 双方悬殊的战力差距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发现海汉人似乎并不打算直接将刺客们全部干掉,而是有意留出了活命的可能。身处绝境却突然发现了一线生机,有多少人还会毅然决然地选择慷慨赴死呢? 郑艾本来以为自己抱定必死之心来执行这个任务,就肯定有一死殉国的决心,但真正事到临头的时候,他才发现很多状况跟事前想象的并不一致。要寻死很容易,现在只要站起身来,把头露出护栏之外,或是往前走上几步,肯定就会像死去的同伴那样被打得血肉横飞,顷刻间死于非命。 可楼下还在继续重复着劝降口号,即便用手堵住耳朵也挡不住这样大的声浪,字字句句都清清楚楚地钻入他们每个人的耳中。这看似劝降,实则是另一种形式的攻击,而且瓦解他们心理防线的效果,似乎也并不比火枪差。 已经开始有人将目光投向郑艾,等待他作出最后的决定。郑艾是此次行动的指挥,众人都是以他马首是瞻,不管接下来是要拼死一搏,还是要设法保下性命,总得尽快拿个主意才行。否则再继续拖下去,可能连一线成事脱身的机会都没了。 郑艾正待开口的时候,走廊尽头的那扇门慢慢越开越大,他看到那支枪口从门内缩了回去,看样子似乎是对方准备收手了。郑艾心头一松,正打算要招呼众人并肩子作最后一次冲锋,忽然瞳孔一缩,差点将手里的盾牌掉到地上。 这是因为他突然看到在走廊尽头的那扇门里,出现了本不该在此出现的一件东西——一门黑得发亮的火炮。 尽管这门炮的口径还不到两寸,但炮就是炮,其威力可不是火枪所能比拟的。如果炮膛里面装填的是铁子散弹,那么一发就足以覆盖这么一条狭窄的走廊了。而且据郑艾所知,海汉火炮根本不用导火索点燃,而是用药包加绳索的拉发式,只要手轻轻一抖就能发射出来,不会给敌人留下多余的反应时间。哪怕他们这伙人距离炮口不过三丈左右,对方仍有足够的时间将炮弹发射出来,将他们统统撕成碎片。 为什么在海汉管委会二楼的房间里竟然会有一门炮在等着自己?郑艾已经没有心思去想这中间到底是出了什么样的差错,才会让海汉人能布下如此严密的圈套等着自己来钻,他现在只知道不管那间屋子里有没有陈一鑫与马玉玲在,他们都已经没法冲进去抓人了,哪怕付出生命也不行。血肉之躯,终究不可能与钢铁炮弹对抗。 如果能以命换命,郑艾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与敌酋同归于尽,他不怕死,但不想死得毫无意义。在看到这门炮的时候,他就知道再多的挣扎也是徒劳,无论如何,这次的行动都不可能再有成功的机会了。唯一的变数,不过就是剩下这些人是全死在这里,还是能侥幸活下来几人了。 这个时候楼下的劝降声忽然停了下来,周围一下子陷入到寂静之中。郑艾等了片刻,没有等到对面那面炮开火,也没有海汉兵从楼下冲上来,正当他感到手足无措的时候,走廊尽头的屋子传出了一个声音:“好死不如赖活着,你们就这么想死吗?” 郑艾沉声应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为国而死,死得其所!” 屋里那声音应道:“你们要为国做事,也不见得一定要死。死了,也不见得对国家能有任何益处。” 郑艾这次沉默片刻才应道:“若我等之死能换来朝廷警醒,也算是值了!” “愚蠢!你们的动作除了能为大明换来新一轮的战火,还能起到什么用?”屋里的声音毫不留情地批驳道:“海汉并没有与大明开战的意图,但你们这么做,就是在逼我们跟大明开战!难道前几年的登莱之乱,还不足以让你们认识到战争的危险?” 郑艾这次没有应声,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对方,因为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以这样的语气来点评局势,而他,只是一个失败的刺客,并且很有可能要为这个结果承担非常深重的责任。 海汉有没有与大明开战的意图不好说,但海汉目前使用武力占领了大明的国土却是事实。只是郑艾也知道跟对方扯这些东西根本没用,被人用武力占去的土地,又怎么可能凭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拿回来。要是能凭谈判就解决问题,他又何必以刺客的身份在此时此地出现。 如果与对方在领土主权问题上辩论,郑艾知道最终只会自取其辱,而对于海汉是否会以此为借口向大明开启战火,他也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影响海汉人的行动。至于对方所提及的“登莱之乱”,郑艾认为这跟目前大明与海汉之间的复杂关系根本就不是一码事,登莱之乱是大明内乱,而海汉却是属于外敌入侵,这两者性质不同,对方混为一谈显然是有带节奏的意图。 但问题还是回到了出发点,郑艾作为失败者去辩论这些细节根本没用,对方提到登莱之乱的目的,只不过是要以战争来作为要挟,变相施加压力,逼迫自己这些人缴械投降。 郑艾沉默良久才再次开口道:“我们这些人,无论是死是活,都会成为你们要挟大明的把柄,是吗?” 这次轮到屋内的声音沉默了,过了一阵之后,那声音才再次响起:“大明不是海汉的敌人,即便两国要开战,这个地点也绝不会是在山东,这样说你可满意?” 这个回答似乎牛头不对马嘴,但郑艾听了之后却是长出了一口气,慢慢了放下手中的盾牌和腰刀。他身后众人见状连忙问道:“郑爷,不打了?” 郑艾轻轻摇头道:“不打了,对海汉来说,我们这些人的生死无足轻重。既然无法成事,那再打就是白白送命了。” 郑艾之所以先前不肯投降,是因为他担心自己这队人被俘之后,海汉会用他们作文章,继而挑起对大明的全面战争。哪怕后果没那么严重,也极有可能用他们来威胁山东官府,获取一些不平等的条件。但屋里那人最后所说的几句话让他打消了疑虑——海汉人就算要对大明动手,也不会选择山东这个地方。 海汉的根基在南海,就算要对大明动手,也应该是从福广这种家门口的位置开刀,而不是几千里之外的山东。所以海汉人在山东抓到一批行动未遂的刺客,也不至于会引发两国的全面战争,这在逻辑上是说得通的。 而在当前这种海汉掌控了局面,可以对他们生杀予夺的状况下,对方也没有必要再用谎言来欺骗郑艾等人投降。海汉人甚至根本不需要劝降,直接一炮将他们轰杀,还更加简单直接,不留后患。 郑艾认为对方没有这么做的主要原因,就是真的没打算要结果自己这队人的性命。但如果继续僵持下去,自己这队人除了全死在这里不会有第二条路可走,而且死了也白死,对海汉在本地的状态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既然无用,何必要死?郑艾当即便打消了以身殉国的念头,选择向海汉人投降。当然,这还是在赌博,赌海汉人不会在抓获他们之后再将他们慢慢折磨致死,赌他们在对方心中的分量真的只是无足轻重,赌自己能够继续活下去。 绝境之中,郑艾已经想不出还有其他更好更合理的选择了,所以他放下武器,举起双手,慢慢地站起身来。楼下果然没有再射来枪弹,但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应该是海汉兵要从楼梯上来拿人了。 郑艾缓缓侧过头看了一眼楼下,那几辆大车已经不知被拖去了何处,也没有看到其他没有冲上楼来的同伴。但地上零零散散好几滩血水,却是再显眼不过。而办公楼前集结的海汉兵怕是有百人之多,远处还有结队的海汉兵在不停来回巡逻,连途径此地的这条官道也已经被暂时封锁了。 郑艾只是看了一眼附近的状况,便知当时若是不往楼上冲,立刻调头逃跑,也未必能够逃得出海汉人的包围圈了。这就是一个陷阱,一个早就布置妥当,等着自己带队跳进去的大圈套。海汉人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将一门炮搬上二楼,藏在走廊那个房间里作为最后一击的大杀器。 郑艾精心策划许久的刺杀绑架行动,还没开始实施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失败。当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更是心如死灰,万念皆空,完全没有了抵抗的念头。 一队海汉士兵冲上二楼,用铁镣铐将这些垂头丧气的刺客一一锁住,然后拖往楼下。这个过程中没有人出声,只听到丁铃当啷的铁镣铐撞击声。郑艾忽然意识到,对方或许是连镣铐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就等着在这里活捉他们了。 “领头那个,送到房里来。” 走廊尽头的房间再次传出了声音,然后已经被锁住手脚的郑艾又被临时加了一副镣铐,将他手脚之间的镣铐连在了一起,这样他就只能以一种躬着身子的姿势挪着小步前行,倒是很像他先前在走廊上拿着盾牌缓步推进的模样。 原本杵在那扇门门口的火炮已经被人推回到屋内,郑艾被带到门口,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探头去看这间屋子里的情形。 他并不是第一次进到这间屋子,事实以前与海汉人谈订单的时候,他就曾经进过这里,亲眼看到那名年轻的海汉将领在合同上签字。而此时那个人就在屋里,表情沉稳,似乎丝毫没有因为刚才的一场战斗而影响到情绪。 正文 第1350章 情报来源 房间里当然不止陈一鑫一个人,郑艾一眼扫过去,屋里至少有二十名荷枪实弹的海汉兵。此外还有一人穿着女装,就是郑艾动手之前看到从走廊进到这间屋子的那个背影。当时铁平江说此人是陈一鑫的老婆马玉玲,但郑艾此时看到这人面目,便知自己是被铁平江给骗了,因为这人绝不可能是马玉玲——陈一鑫就算是瞎了,也不可能娶一个留着胡子的家伙当老婆。 郑艾瞬间就想通了其中原由,海汉人早就知悉他来这里的目的,唯恐他事到临头不动手,还特地让人假扮马玉玲误导他,让他认为自己有机会能将陈一鑫夫妇俩都堵在这屋里生擒活捉。 郑艾看到马玉玲进屋,就以为这屋里很可能只有陈一鑫夫妇二人,所以才会在形势不明的情况下依然按照原计划发动冲锋,但万万想不到在屋里等着他们的却是一群早就做好战斗准备的海汉兵,不但有火枪,甚至还有一门炮。 就算楼下不设防,让郑艾一行人全都冲上二楼,他们也未必能活着抵达这间屋子的门口。刺客们手里的盾牌和钢刀,在这些全副武装的海汉兵面前就如同玩具一般,这仅仅几丈长的走廊,对他们来说跟刀山火海没有任何区别。 郑艾注意到陈一鑫面前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把外形独特的武器,看起来似乎是一支火枪,但又与自己认知中的海汉火枪有着明显的差异。郑艾也听说过海汉人有许多并未在军中列装的厉害武器,想必这把武器就是刚才在门内连开三枪打死三名同伴的那支火枪了。如果刚才不顾一切发动冲锋,或许自己也已经成为这支枪的枪下亡魂了。 仿佛是感受到了郑艾目光所及之处,陈一鑫拍了拍桌上那支枪道:“这支枪可以三十发连射,你们用的那种盾牌,两块叠在一起也会被打穿。就靠血肉之躯,你们是冲不进这间屋子的。” 虽然郑艾早就猜到那支武器威力不凡,但听到陈一鑫这么直接了当地说出来,他脸上的神色还是又黯淡了几分。双方在战斗力方面的差距实在太大,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弥补,只可惜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还是太晚了。 “既然大家都已经坦诚相见了,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陈一鑫锐利的目光盯在郑艾脸上,终于开口提及正事:“郑艾,说说吧,派你来的人是谁?” 郑艾默然片刻才开口应道:“我的动向全在你们掌控之中,那这事你也应该早就清楚了吧?” 陈一鑫道:“我留你一条性命,不是让你跟我磨嘴皮子的,问你什么,你老实回答,答完了还能活着离开这个地方。” 郑艾道:“郑某并非贪生怕死之徒……” 陈一鑫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你如果一心求死,刚才就不会投降了。你活命的机会是我给的,但我也可以再拿回来。” 陈一鑫的话没有什么语气,但却有一股不容辩驳的味道在其中。这种居高临下的气势,让郑艾觉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他以前也曾与陈一鑫打过交道,但印象中可没这么厉害,或许是刚才在门口接连射杀三人,激起了陈一鑫久未发作的血性。 空气中的血腥味还未曾散去,郑艾当然知道陈一鑫的话不是虚言恫吓,如果对方失去耐心,那么下一刻便命令将他拖出去枪毙也毫不奇怪。只是他还是想不通,既然对方已经知悉这次的刺杀行动,那为何还要再花时间盘问自己这些细节问题。 陈一鑫并不打算向俘虏解释其中内情,他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只是想通过郑艾的口供,来验证一下目前掌握情报的准确性。 关于郑艾的行刺行动,海汉的情报来源并不止铁平江一处。郝万清来到山东之后所做的工作,可不止是在芝罘岛上闭门谋划,而是以芝罘岛和福山县为中心,在登州地区逐步架设起了一张情报大网。 虽然郑艾等人策划此事极为隐秘,而且准备时间颇长,几乎没有对外界留下多少破绽,但海汉的情报网还是在他通过登州军方调集人手的时候,发现了些许的蛛丝马迹。 郑艾要的人都是军中好手,而这些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以退伍的名义从军中消失,而且都是办理了正规的离职登记手续,于是这个情况还是引起了有心人的关注。尽管不清楚这些人的消失意味着什么,但这个情报最终被人以百两纹银卖给了海汉的情报人员。 海汉在登州地区的情报战略可谓简单粗暴,就是直接拿钱买有用的消息,设在登州城的某家当铺不但能用常见的物品换钱,甚至军政情报也可以,而且价格不菲。当然普通人不可能知道这种套路,只有极少数暗中收受过海汉好处的官员才知道这间当铺经营的特殊项目。 海汉人出得起价,而且付钱爽快,所以往往会收到很多看似无用的消息。这多名军中好手同时退伍的消息在一开始并没有引起情报人员的特别关注,之所以会付出这笔钱买下情报,其实一多半的原因也只是借此来维持与某些官员的业务关系而已。安全部并不会心疼送出去的银子,只要形成了市场,迟早能依靠这些情报再把花销都赚回来。 尽管这条用百两纹银买回的情报看似没有特殊之处,但这间当铺还是按照标准工作流程,将其及时送回到芝罘岛这边备案汇总。 作为安全部二把手郝万清的驻地,芝罘岛的情报中心也具备了相当的规模,有数十名专门负责分析、归类、记录各种情报的人员。哪怕是看似不起眼的消息,与其他方方面面的情报结合一起之后,在这些专业人士的眼里也会品出不一样的味道。 一开始由于情报内容极为有限,分析师们并没有得出什么清晰的结论,也没能将这件事与海汉联系到一起。但某一名分析师认为这个消息透着古怪,有跟进调查的必要。于是后续便有源源不断的情报从登州各地送回来,这些退伍人员的姓名、年龄、籍贯,过往在军中的表现等等,都被一一查明。其中不乏有数人就是登州本地出身,但奇怪的是这些人退伍之后,却并未回到原籍,而是就地消失了。 一两个人消失可以说是巧合,或许是去了外地谋生,但如果这一批退伍的军人一个都找不到了,这事就显得不那么平常了。但到这个时候,情报分析人员都仍然没有任何证据能将其与海汉在本地的利益联系起来,只是继续在做常规的调查。 这些调查工作看似繁复,但其实根本不用海汉情报人员跑腿,因为根本不涉及什么军事机密,所以基本上只要花钱就能搜集到需要的情报。安全部这边虽然暂时不知道登州军方在玩什么花样,但随着掌握的情报慢慢增多,分析师们也逐渐留意到这个案子,并将其上报至郝万清。 到这个时候,安全部断断续续花在调查这起事件上的时间已经有近一个月,而花费的钱财也达到了最初购买这条情报的数倍之多,但其实并没有得出什么实质性的结果。郝万清认为这批人正值当打之年,又都是从军多年,立功不少的好手,其集体退伍极有可能是明军高层有意安排这些人脱退,然后以平民身份去从事某些敏感且不宜公开的任务。 照常理来说,有军人身份和军方背景,办事要方便得多,而明军的做法截然相反,这就让郝万清的疑虑进一步加深了。山东军方目前最大的忌惮,大概就是占领了福山县部分地区的海汉军了,除了要跟海汉做对,郝万清一时也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让明军如此忌惮,需要让军人秘密改换成平民身份去执行的任务。 于是这起原本跟海汉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件再一次被提升了调查等级,而且是由郝万清亲自接手督办。这就意味着海汉在本地的情报资源将大幅度向这起事情倾斜,安全部将对其投入更多的关注。 在对这些人的身份进行追踪之后,情报分析师发现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曾经在同一支部队中待过一段时间,而这些人曾经的指挥官却已经在登莱之乱期间就消失了——就如同他们消失的方式一样,退伍,然后不知所踪。 安全部经过分析之后,认为这名军官或许是这起神秘事件中的关键要素,于是便继续深入挖掘这条线索。有钱能使鬼推磨,在又付出了数百两银子的费用之后,安全部终于得知此人退伍之后其实是潜伏在民间调查登莱之乱的叛军余孽下落。 事情至此其实已经不难推断出更多的真相,那批莫名其妙集体退伍的军人,或许也会跟他们曾经的指挥官一样,去执行抓捕叛军余孽的行动。而先行去掉军职,或许仅仅就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而已。这件事虽然有些诡异,但也合乎情理,并且跟海汉的利益没有明显的冲突。 但出于谨慎的态度,安全部还是决定再落实一下这名退伍军官的现状,于是调查人员赫然发现,这名以商人身份暂居在古现镇的退伍军官,居然在最近这大半年里成为了海汉在本地的指定供货商之一,并且在贸易方面做得风生水起,从海汉这边赚了不少银子。 如果说之前的调查工作都没有发现这起事件能跟海汉扯上关系,那么从这个时候开始,安全部才意识到了两者之间竟然还真有之前所未能查到的利益纠葛。而这名叫做郑艾的大明退伍军官,也正式进入到了安全部的视野中。 接下来的事情,便进入到了安全部的节奏,郑艾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海汉安全部列为监控对象,依然按照自己的既定计划一步一步地实施下去。但他找人改造平板拖车,频繁与身份不明人员进行接触,这些动作都被海汉安全部看在眼中。 郑艾前些天来到马家庄,与军需官铁平江进行了单独会谈之后,安全部的人便在第一时间找上了铁平江,要求他配合调查。实际上这个时候调查人员都没有料想到铁平江与郑艾合谋不轨,只是打算从铁平江这里获取更多有关于郑艾的信息,以便将调查工作继续进行下去。 但铁平江可没有料到安全部突然出现的真正原因,他原本就因为郑艾的威胁而心虚不已,眼见郑艾一走,安全部就与宪兵队一同登门,要求自己配合调查,便以为是自己东窗事发,根本就没有作任何反抗,自行竹筒倒豆子将事情经过全都吐出来了。 这查案顺带还查出了一起贪腐案,也是调查人员在事前所没想到的。不过从铁平江这里也的确得到了有用的消息,郑艾要挟铁平江的目的,仅仅是要求他配合申请一张海汉占领区的通行令,并且作为陪同人员押货前往芝罘岛。 郑艾向铁平江声称他所运送的货物是要交给芝罘岛上的某位大人物,铁平江没有渠道去证实这番话的真实性,所以会被他唬住,但安全部要求证这件事却并不困难。郝万清直接联系了驻扎本地的另外几名穿越者,向他们询问是否近期有什么秘密货物交给了郑艾押运。得到答复之后,郝万清便基本可以确定,郑艾对铁平江所说的这些话统统都是谎言,应该是另有图谋才对。 芝罘岛是海汉在山东的大本营,戒备十分森严,这民间的车队根本就上不了岛。即便到了芝罘岛,也只能将货物交给海汉军方转运上岛,郑艾大概根本就没机会见到海汉高官。所以郝万清认为郑艾的目的可能并不在芝罘岛,这仅仅只是他放出来的一个烟幕弹而已。 而在古现镇至芝罘岛的沿途各地,也只有马家庄驻有一名海汉高官陈一鑫。以郑艾拿到那通行令的活动范围而言,这大概是他唯一有机会面见的海汉高官。他想交付货物的对象,难道是陈一鑫吗? 正文 第1351章 罪魁祸首 陈一鑫当然与郑艾之间并无任何私人交情,更没有托请他代运什么货物,所以事情落实到这个环节之后,安全部便基本可以确定郑艾这个人存在很大的问题。郝万清亲自下令,对郑艾在古现镇的商铺实施不间断监控,同时对近期所有与其接触过的人也都要进行排查摸底。 很快调查人员就发现,他们一直在寻找的那批退伍明军陆陆续续来到了古现镇,并且都以十分隐蔽的方式进入了郑艾的商铺中,然后再没有出来过。很显然这些人是在这里秘密集结,而接下来很可能便要实施某些见不得光的动作了。 至此安全部已经基本可以断定,郑艾等人必定是谋划了某些不轨之举,而其目标极有可能便是位于马家庄外的福山县管委会驻地,以及驻守当地担任主官的陈一鑫。 军方在当地并没有部署多少兵马,因为在外围的交通要道上已经有好几道关卡,大队人马想突袭马家庄的可能性极低。但如果有郑艾这种借着运货为名,带着一批人暗渡陈仓进入腹地实施手段的状况,当地的武装警卫人员还未必能挡得住他们。 当然了,既然安全部已经基本查实此事,军方要应付起来就从容多了。陈一鑫得知事情来龙去脉之后,便主动要求亲自指挥这次行动。他倒不是想借此做什么文章,而是太久没有指挥这类的军事行动,实在手痒得厉害。何况当下这个状况明显是海汉已经占据主动,只需设下圈套等着对方钻进来就行,风险也在可控范围之内,再加上他对本地状况最为熟悉,这个指挥位置自然是当仁不让。 落实了对手的状况,接下来的安排就很简单了。陈一鑫向芝罘岛申请了一个连的陆军作为援助,不过钱天敦为保万无一失,又从特战营挑了一个排的人给他。最终安排在陈一鑫办公室里这批士兵,便全是特战营中的精锐,而他们所装备的武器也是目前陆军中只进行了小批量列装的七连发步枪。这帮人缩在二楼屋子里设伏,还有一门小口径炮压阵,别说对手只有二十来人,就算再翻个一两倍,也不可能由走廊冲进这间屋子。 为了打消对方的疑心,陈一鑫不但让铁平江留在了原来的岗位上作为诱饵,甚至还安排了一名士兵男扮女装加戏,而这个安排在事后也被证明的确是对诱敌成功起到了近乎决定性的作用。 陈一鑫在这附近部署了近两百人,而郑艾这队刺客不过二十余人,自己送上门来,自然绝无幸理。而郑艾等人能够活下来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陈一鑫突发慈悲,而是一开始就设计好的套路,将幸存者逼上二楼,制造出一个无处可逃的封闭环境,才便于逼迫他们缴械投降。 如果不计死活,这群人连上到二楼的机会都不可能得到,不过陈一鑫需要留下活口来弄清这件事背后的主使人,所以才会设计了这么复杂的套路,一步步把郑艾等人逼到绝境。安全部在这期间的调查工作已经持续月余,军方也早在三天前就已经安排妥当,将方圆两里地都控制起来。只是对于郑艾而言,他实在很难想象出海汉人是如何在事前得知自己的行动,并且提前作出了如此有针对性的部署。 到了这步田地,郑艾已经彻底没了侥幸的念头,他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照陈一鑫的要求将实情吐露了出来。 “偷袭马家庄,这是廖大人的意思。”郑艾沉默片刻之后,终于说出了主使者的身份。 “哪个廖大人?山东都司指挥佥事廖杰?”陈一鑫面无表情地继续追问道。 “正是……”郑艾心知自己若是想继续活下去,这个时候就得尽量把锅给甩出去了。他先前虽然的确有赴死之心,但得到活命机会之后,再要重新鼓起直面死亡的勇气就很难了。既然海汉人对主使者这么感兴趣,那郑艾也不吝用自己所掌握的信息来换得一个几率更大的活命机会。 说到这位廖大人,与海汉之间的恩怨纠葛也是颇深了,双方并不是第一次交手,去年登州明军攻击福山铜矿的行动,就是由廖杰策划的。不过那次由登州参将郭兴宁指挥的行动在福山铜矿踢到了铁板,被驻防当地的海汉军打得丢盔弃甲,一路逃回了登州城。那一战登州明军损兵折将,自此再也不敢主动招惹海汉,就连距离海汉占领区最近的奇山所也就此偃旗息鼓,连对芝罘湾的日常巡逻安排也彻底取消了。 对于登州驻军而言,海汉人的存在无疑是一个极为头疼的问题,想用战争手段赶走海汉的尝试早已宣告失败,而以登州的现状和双方的实力对比情况,他们又不敢将战争规模升级或是扩大化,那样一来很可能会落得个无法收拾的局面。登州正处于战斗百废待兴的时候,而且很难再从山东其他州府获得军事支援——为了剿灭中原的农民军,山东西部各州府的部队精锐几乎都被调去河北、安徽等地作战了,一时半会也顾不上自家后院这些破事。 明的不行,那就只能用暗的了。廖杰并不介意像他那位已经“失踪”的兄长廖训那样,使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来达成驱逐海汉的目的。而能够要挟海汉就范的办法中,最为可行的大概便是绑架海汉高官作人质了。 海汉高官在山东都是深居简出,行踪保密,而且身边随时都有大量武装人员保护,想将其绑架谈何容易,一个不小心又面临战火。廖杰也深知其中困难,所以权衡再三之后,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当时已经改变身份在古现镇潜伏下来的郑艾,并向他下放了极大的权限,让他自行策划行动方案,不管人手、资金还是其他方面都给予配合,只要最终能够达成目的就行。 郑艾果然没有让廖杰失望,在借助商人身份对海汉进行了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他认为马家庄是一个极佳的突破口。这里位于海汉占领区腹地,平时的防御显然比不了芝罘岛和福山铜矿这种重点区域,对于海汉而言这里便是一个防御盲点。只是他万万料想不到,海汉的情报网已经覆盖到了登州城,而留下那一点点的蛛丝马迹就被海汉安全部顺藤摸瓜,将他主导的刺杀行动全部查了个一清二楚。 当然了,在郑艾的表述中,主导和策划这件事的主谋自然不是他自己了,而是仍在登州城等消息的廖杰。郑艾毫不客气地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了廖杰头上,称自己只是一名执行者。 陈一鑫对他的供词不置可否,另行问道:“假如你得手了,接下来会怎么做?” 郑艾道:“那自然是押着人质前往登州向廖大人交差,至于后续的谈判,那便并非小人所能插手的了。” 陈一鑫对于这个答案似乎略感失望,摆摆手示意士兵将他押走。当下便有两名士兵上前架住他两只胳膊,将他倒着拖了出去。郑艾见陈一鑫并未下令要将自己如何处置,反倒是安然接受了这样的结果,至少陈一鑫到目前为止,还并未打算要收他性命。 陈一鑫的确没想那么多,要审查郑艾也并非他的任务,刚才只是顺便问问而已,真正等待郑艾的盘问还在后面,安全部会将这些活口全部押回芝罘岛,然后再慢慢进行交叉审讯。据陈一鑫所知,安全部的审讯可就没他刚才随便问问这么简单了,至少会进行数天昼夜不间断的反复盘问,落实每一处存疑的细节。郑艾刚才对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并不重要,反正到了安全部手里,任他怎么巧舌如簧,最终都还是会被问出真相来。 不过关于幕后主使者这个事,陈一鑫还是比较相信郑艾的供词,毕竟海汉在登州本地的对头已经越来越少,而指挥佥事廖杰与海汉本来就有宿怨,加之其主掌登州兵权,主导这件事就显得很合情合理。 但这事要不要对登州军方实施报复,陈一鑫也不敢妄自决断,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民政官员,而非带兵打仗的将军。真要采取武力手段进行报复,陈一鑫还不见得能抢到这差事。如今只能先将状况如实上报芝罘岛指挥部,由指挥部那边作出最后的决断。 确定了没有潜伏附近的敌人来发动第二波攻势,陈一鑫才下令解除马家庄附近区域的戒严令。不过今天这么一通折腾,显然也没办法继续办公了,陈一鑫便索性给自己放了半天假,准备早点回家休息。出门的时候他看到走廊上的清扫工作仍在继续,刚才的冲突中死了四名刺客在走廊上,这地面和墙上的血迹着实不少。虽然已经反复用清水进行冲刷,但仍然还能闻到明显的血腥气息。 “这墙上再用灰浆刷一遍,把血迹盖过去。”陈一鑫轻描淡写地指示完清理工作之后,便下楼离开了,仿佛刚才在二楼射杀其中三名刺客的事与他无关似的。 陈一鑫刚跨进家门,马玉玲已经冲上来拉住他手臂,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道:“夫君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陈一鑫见她脸色煞白,想必是刚才在家中听到枪声,担惊受怕了许久,当下伸出手去,爱怜地揉了揉马玉玲的头:“别担心,只是抓几个闹事的坏人,已经没事了。” 陈一鑫最近这几日都禁止马玉玲外出,并且调集部队护住了自家院子。马玉玲问起,他也只是说要抓坏人,虽然他是成竹在胸,但马玉玲这几天的确也是害怕得不行。 回到房中,马玉玲主动开口说道:“今日父亲过来探视,也谈及此事。夫君,登州这地方终究不太平,不如便依你所言,迁去南方居住吧?” 过去陈一鑫向马玉玲提及南迁的事,马玉玲经常都会表现出故土难舍的态度。虽说一直按照陈一鑫的安排在学习各种相关的课程作准备,但嘴上可是从未松过口。今天这事似乎对她造成了不小的冲击,竟然是让她主动提起了南迁的事,让陈一鑫也是大感惊讶。 “南迁这事,你想明白了?”陈一鑫将她拉到身边坐下,柔声问道。 马玉玲点点头道:“故土虽好,终不太平。就算有海汉军护着,但还是会有今天这种事发生。夫君说海汉国内绝无战乱,想来要比山东太平得多,那不如便遂了夫君意思,迁去南方定居。” 陈一鑫沉吟道:“那老爷子和大舅子是什么想法?” 他要带马玉玲去几千里之外的地方定居,这事自然也得先跟马家人沟通好意见才行。虽然他老丈人马东强和大舅子马才只是山东乡下的地主,见识眼光都比较有限,但现在毕竟是一家人,这种大事总得要商量着办才像样。 马玉玲道:“爹说了,只要跟着你便放心。我哥倒是想跟着一起去南方。” 陈一鑫道:“难道你爹娘留在登州不走?” “爹是马氏家族族长,这马家庄还有数百口人,怎能说走便走。”马玉玲解释道。 “数百口人……要一起南下也不是不能安排,这就看你们家里人的意思。”陈一鑫对此倒没有太大的包袱,在吸纳移民的过程中,整村整庄的人一起运去南方的事也屡见不鲜,只是这种氏族移民到了南方之后,一般都会打散安置,以免宗族势力在地方上影响力太大,基层民政单位不便对其进行管理。如果马家庄的马氏族人真打算迁往南方,那陈一鑫倒也可以代为安排,给他们寻一处或者数处合适的地方进行安置。 马玉玲摇摇头道:“此事可不是嘴上说说那么简单,夫君若拿不出切实可行的方案,家人怎肯放弃这里的产业迁去南方定居。” 正文 第1352章 不识时务 马家庄马氏在福山县算是势力颇大的地方氏族,产业自然也不少,除了马家庄周围数里的土地之外,如今与海汉合作经营商贸事务,在登州莱州都购置了不少房产,用于储藏货物、开设商铺等。这些土地、房产如要变现,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解决的事,而且拿着变现后的大量钱财去到南方是否安全,该如何投资置产,安置族人,这对马家来说都是必须要提前考虑好的事。 陈一鑫虽然在海汉国身份颇高,但他终究只是在外征战的带兵大将,这类安置移民的事务,他也很难直接插手操作。因此马家对于南迁一事,一直都还是举棋不定,持观望态度。 这中间的原由,马玉玲虽未细说,但陈一鑫也已经想到了。陈一鑫沉默片刻才道:“你知道高雄港在哪里吗?” 陈一鑫突然提及这不相干的地理知识,让马玉玲微微有些错愕,但她这些日子早已习惯了陈一鑫不定时地抽问,依然还是点点头道:“高雄港在台湾岛南部,是……三年前开始修建的一处港口。” “记性不错。”陈一鑫对于马玉玲的回答给予了表扬,然后才提及正事:“我有一个好朋友,如今就在高雄港当民政官,如果马氏一族愿意迁去当地,我可以让他在各方面尽量予以照顾,购产置地也可以提供方便。” 陈一鑫所说的“好朋友”,自然便是目前在高雄港主事的厉斗。两人年纪相仿,从穿越初期便结为好友,后来又一起在大万山岛、香港岛、澎湖等地共事,甘苦都共同经历过许多,友情自然颇深。虽然近两年两人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但还是通过书信保持着联络。陈一鑫在山东这边举行婚礼的时候,厉斗虽然因为路途遥远没能赶来参加,但却以私人名义送了整整一船高雄当地的土特产到山东来,这样的手笔让本地的几位大佬也颇为赞叹。 如果陈一鑫想要将老丈人的家族安排去南方定居,那么目前由厉斗执政的高雄地区无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当地仍处于开发期,对于汉人移民的需求非常大,在移民安置的待遇方面也较海南岛更为宽松,如入籍、置产、购地等等方面,门槛都要低得多。如果是像马家庄这样举族南迁的情况,厉斗大可放宽移民安置条款,让他们在当地自行组建一个新的村落。不管是经营种植园还是集体农场,要不了几年时间,马家必定便会成为当地的大宗族之一。 不过陈一鑫也并不急于要促成此事,毕竟现在海汉在山东本地的贸易事务有相当一部分都交给马家在代理,要是马家人全搬去南方,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找到合适的替代者。他现在只是通过马玉玲向马家提供一种选择,以表明自己对此事也很上心的态度。 马玉玲道:“如果我与家人都迁去南方,那你呢?” 陈一鑫心道原来你是在这儿等我,当下劝道:“我当然是要回南方去,但现在有任务在身,总不能说走就走,再怎么也得先将山东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再说。”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陈一鑫内心却很清楚,这仅仅只是一个借口而已。海汉在东北亚地区所谋甚大,山东基地仅仅只是最初的立足点而已。今后数年内海汉都将以此为根基,向周边扩展控制区,而军方在此过程中所将起到的作用极大,他又怎肯轻易舍弃这些建功立业的机会?就算有娇妻美眷,就算中间有过动摇,陈一鑫也还是无法彻底舍弃自己的事业心。 在处理完今天这起武装冲突之后,陈一鑫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对带兵打仗的渴望并没有因为这几个月的太平日子而消减,开枪杀敌的那种畅快感觉,也远远不是每日伏案处理政务所能替代。他是军人,他的舞台应该是在战场之上,而非管委会二楼的那间办公室。 至于这样会不会影响到今后的家庭和睦,陈一鑫觉得自己有很好的榜样在前,钱天敦的妻子罗舞丹如今也随夫迁来了山东,就住在芝罘岛上。虽然芝罘岛的生活条件远不及三亚这样的地区,但如果能与家人爱人生活在一起,那稍微简陋一点的环境又有什么打紧?更何况像他们这样的海汉高官,要论生活质量远胜这个时代的士绅地主,就算是在山东这种远离海汉本土的地方,他们的生活水平也已经是别人羡慕的对象了。 陈一鑫久在军中,习惯了铁血生活,自然不会有太多的儿女情长,能够在生活方面给予马玉玲和她家人一些力所能及的照顾,就已经算是他所能做到的极致了。虽然留在军中或许会让向往太平日子的马玉玲稍感失望,但他认为自己可以通过其他方面的表现来弥补对方——只要他愿意多花些心思,不管今后在哪里定居,要让马玉玲过上锦衣玉食的贵妇生活也并非难事。 马家庄刺杀事件在当地只掀起了小小的波澜,却并没有出现大的风浪,从事前几天本地便进入军事管制状态,马家庄的民众都被暂时禁足,以免军方的动作提前走漏风声。而郑艾等人真正动手所耗费的时间不过片刻工夫,马家庄里只听到一阵零散的枪声,事情便已宣告结束,并没有出现民众所担心的持续战斗。而官方对外所发布的消息,也仅仅只是声称抓获了几名试图偷渡去芝罘岛的不法之徒,根本就没提及刺杀的内幕。 而在此过程中抓获的活口,被打死的武装人员,以及铁平江这个当事人,全部在马家庄解除禁闭之前就已由军方押送去了芝罘岛。 铁平江作为这个圈套的诱饵之一,要自行掌握好脱离郑艾车队的时机,无疑是最为凶险的差事。但这对他来说是难得的戴罪立功机会,自然是要拿命去搏一把才行。不过他的运气大概是在此之前就消耗殆尽了,在脱离战场的时候竟然被郑艾指挥的弓手接连射中两箭,一腿一腰,伤势颇重。能不能活下去,还得看芝罘岛上的摩根是否能施展医术将他救下来了。 但就算铁平江能侥幸活下来,以他之前所犯之事,也肯定没办法再在军中继续服役了。不过他这次平乱有功,功过相抵之后,安安稳稳拿个退伍专业的资格倒是没太大问题。当然了,在此之前从郑艾手里所收的那些好处,铁平江早就已经分文不留上缴了,否则军事法庭可没那么容易就放过了他。 而陈一鑫的初步审理汇报也同时送抵了芝罘岛指挥部,确认了主使者的名字之后,钱天敦叹了口气道:“我不犯人,人要犯我,这姓廖的还真是没完没了啊!” “要不我跑趟登州,给城里的老爷们提个醒?”接话的人是王汤姆。他当然不会从陆路去登州拜访,而是带着自己指挥的北方舰队去展示一下武力,震慑登州城里那些心思不安定的人。 钱天敦摇摇头道:“你昨天才从海上回来,还是先歇歇脚再说吧。再说这事闹大了,也未必见得对我们有什么实际的好处。” 王汤姆前些天去了趟皮岛,给当地送去粮食补给,顺便带回了四百多名面黄肌瘦的移民。这些人基本上都是过去生活在东北地区的汉人,随明军一同退到皮岛上,然后便再无下一步的退路了。如果不是海汉从去年年底开始向皮岛提供补给,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人早就饿死在皮岛上了。而分批离开皮岛,按照海汉的安排以移民身份南迁安置,这大概已经是他们所能得到的最好出路了。 海汉与皮岛之间的合作是一拍即合,拿人口换粮食,对于皮岛当局来说无疑是解决岛上饥荒问题最为有效的解决方案。何况海汉向他们的提供的援助不仅仅只是粮食,还有军事装备和联合抵御后金的盟约。 皮岛都督沈世魁深知这个机会不容错过,将这个救命稻草抓得非常紧,哪怕是把他的手砍下来也绝对不会再松开。他将侄子沈志祥以军事观察员的身份派到海汉军中常驻,甚至在上一个冬天还跟着海汉舰队南下去了浙江舟山,考察海汉海外基地的建设状况,以此来作为参照,为皮岛的将来构建发展规划。 作为军事盟友,皮岛能够给海汉提供的便是数千名训练有素的明军士兵,以及编制基本完整的军队体系。当然了,沈世魁肯定不会将指挥权拱手交给海汉,他想要的只是合作,而不是合并。 双方自去年冬天开始,已经在辽东海域实施了数次联合行动,对后金在沿海地区驻扎的部队,特别是海上武装进行有针对性的打击。虽然这种行动的频率不高,但效果却很明显,在经历了几次海上扫荡之后,后金已经将其有限的海上武装部队撤到内河,或是干脆就缩回到辽东半岛以西的渤海湾中去了。 前几年因为尚可喜叛逃而失去控制权的长山群岛,也在两军合作的努力之下,重新回到了汉人的控制区内。当然了,作为事前议定的利益交换条件,其中部分岛屿的控制权,已经被划归到了海汉名下。这样一来,海汉从辽东地区吸纳汉人移民的便利性又增加了不少,目前由海汉控制的广鹿岛上生活的千余名汉人移民,几乎都是近一年来从辽东半岛接引出来的难民。 不过海汉在这一地区的战略目标从来都不只是那几个小岛而已,辽东半岛南端的旅顺、大连地区,才是海汉最想拿下的区域。后金海上武装力量较为薄弱,所以海汉只要能守住了狭窄的金州地峡,那么以南这数百平方公里的半岛地区就可以划为安全区了。届时这个控制区可要比海汉在福山县的占领区面积大多了,两地相隔渤海海峡,南北呼应,对渤海和黄海海域都可以形成钳制之势,这才是海汉真正想要达成的阶段性目标。 当然仅依靠目前在山东的驻军规模,军方也不会冒然执行这种作战计划。后金军在过去一年中虽然在海上交锋中吃了不少亏,但却一直在加大旅顺、金州一带的驻防兵力。海汉军就算在战斗力方面不怵对手,但要将敌人消灭并占领这些地区,兵力却还远远不足。 在这种情况下,登州的明军还在时不时地制造麻烦,这就让钱天敦有些不快了。去年与明军的几次武装冲突之后,海汉也没有乘胜追击,对登州城实施雷霆手段,就是不想与大明彻底撕破脸皮开战。但很显然登州官方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体会到海汉的用心,依然还存有要将海汉逐出山东的念头。 站在明军的立场上,这么做也没什么错,只是个别官员实在有些不识时务。这些手段虽然没有给海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失,但也难免像苍蝇一样,让人见着心烦。 “还是先交给安全部慢慢审一审,确定他们没有别的花样,再考虑报复手段吧。”钱天敦决定还是先将此事放到一边:“只是一个指挥佥事,手里也没多少兵力可用,暂时不用太忌惮他的存在。” 正四品的明军军官,在钱天敦眼中并不是什么大人物。当然这大概也只有海汉军的高官才有这样的底气,要知道廖杰在登州的明军指挥体系中可是官阶最高的人物,在山东都司也是数得上号的干将。只是运气不好撞上了海汉这个对手,处处受制,根本就无从发挥他的才干。马家庄的刺杀行动要是换个对象,或许就顺利得手了,但撞到海汉就又成了一个失败的案例。 只是此时的廖杰还不知道,钱天敦几句话的工夫,自己可能已经由生到死,又由死到生转了一圈了。他还在等着福山县的消息,以便考虑后续的措施。 正文 第1353章 内部沟通 偷袭马家庄的行动虽然细节是由郑艾策划,但的确是来自廖杰的授意。特别是在调动郑艾所需的人员和装备方面,他给予了极大的方便,并且是让军士以退伍的方式来脱离大众视野,以免引来不必要的关注。但廖杰的确想不到这样的安排还是被有心人察觉到,拿了这些退伍军士的资料去找海汉人换成了白花花的银两。而海汉人居然顺藤摸瓜,将整个偷袭计划都提前查了个一清二楚,并且在马家庄设好了圈套等着郑艾那队人自投罗网。 不过廖杰也没有心大到认为郑艾的行动就能百分百地成功,这种在敌占区内展开的偷袭刺杀行动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即便事前的计划再怎么周全,也未必能确保得手。只是目前登州的形势日益趋于对海汉有利,他已经没法再耐心去等待一个万全的时机了。按照他个人比较保守的估计,郑艾的行动能有三到四成的成功机率就顶破天了。所以在郑艾那边出发之前,廖杰也考虑到了失败的后果,并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了一些准备。 廖杰首先要防范的当然是事情败露之后招来海汉的报复,不过他也认为即便海汉会因此对登州施加军事打击手段,应该也不至于会直接攻打登州城。这是因为登州军方对于海汉在本地驻军的实力也并非一无所知,虽然打是打不过海汉军,但也基本掌握了海汉驻军的兵力状况,知道海汉人并没有足够的兵力将控制区扩展到更大的范围。 由这个比较明显的短板,廖杰也意识到了海汉对战争的态度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激进,因为兵力有限又远离本土,海汉人对于战争损耗的承受能力其实远不如大明。所以海汉在福山县海岸登陆之后,一直没有实施过攻城拔寨之类的攻坚手段,而是以芝罘岛、夹河河岸、马家庄、福山铜矿等据点为中心,逐步将控制区扩展开并连接到一起,没有直接攻打福山县城、奇山所城或是更大的登州城这类目标。 而后来海汉人又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了黄海海域,廖杰知道他们在暗中与皮岛方面勾结,甚至还在半公开地向当地提供粮食补给。不过这对于登州的安全倒是一件好事,海汉将更多的精力转移到别的地方,那么对本地动手的意愿就会相应地减少很多。 廖杰确信即便是郑艾的行动失败,海汉人应该也不会直接来攻打登州城,但如果他们要就近对福山县城、奇山所城这些地方展开报复,那登州这边也很难及时进行救援了。 不过廖杰也不打算提前通知福山县知县张普成和奇山所千户冯飞这些人,原因很简单,这些地方紧邻海汉控制区却从未遭到攻击,除了海汉人心慈手软这个解释之外,剩下的另一种可能性就是他们早与海汉人在暗中达成了某些协议,并以此换得辖区的安全。廖杰也很想看看,海汉与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到了什么程度,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将怒火撒到他们身上。 只是廖杰也万万想不到,他认为具备了必死之心的郑艾,最后竟然吃不住压力,还是将他供了出去。这样一来,海汉自然不会将无名气撒在已经建立起交情的地方官身上,也不会对福山县城和奇山所作出什么强硬的姿态。廖杰想要趁乱看这两处的热闹,顺便整治一下当地的文武官员,这念头只怕是要落空了。 不过出于稳妥考虑,廖杰还是要将此事跟登州知府陈钟盛打个招呼,就算没什么实际的应对措施,有个心理准备也是好的。当然不免会在事成之后让陈钟盛分去一份功劳,但如果郑艾那边失手惹出麻烦,起码也能多一个一同背锅的伙伴。 陈钟盛正在府衙处理公务,听说廖杰突然造访,猜到他可能是有紧急军情要与自己沟通,当下便暂停了手头的事情,先将他迎进书房面谈。 廖杰的描述言简意赅,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就将事情大概说与了陈钟盛知晓,而这个时候杂役才刚刚将泡好的热茶端进来。 陈钟盛沉默了一阵,在脑海中默默消化廖杰所说的信息,许久才开口问道:“廖大人认为有几成把握?” 廖杰明白他所问何事,当下应道:“四五成应该是有的。” 实际上他对行动结果的估计并没有这么乐观,但面对陈钟盛这名文官,他还是要将把握说得大一点,免得对方从现在就开始挑刺。 但陈钟盛并没有那么容易被他套路到,听了这个回答之后不置可否地说道:“能有四五成那么高?真有这么大的把握,廖大人不会等了快一年才动手吧?” 陈钟盛对于廖杰这个计划的成功概率是存疑的,抛开郑艾的个人能力先不谈,这支队伍要深入敌占区去绑架或刺杀海汉高官,仅是这个行动思路就让他很不看好。两国现阶段并未正式宣战,哪怕去年发生了几次规模不小的武装冲突,并且出现了一些伤亡,双方也依然很默契地没有撕下最后一层遮羞布,继续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 与廖杰的看法不同,陈钟盛认为海汉人不愿开启战端,并不是因为兵力有限,无法占领面积太大的区域,而是想要为福山铜矿的运转保持一个安定的外部环境。 自海汉在福山县开矿以来,陈钟盛就一直怀疑海汉人来到这里抢占地盘的目的,并不是单纯地要占领登州的土地,而是要掠夺登州本地的资源。登莱战乱之后的登州当然并没有剩下多少民间财富可供海汉人下手,所以他们在登州收集的资源也比较另类——人口和矿产。 登州官府当然也不愿眼睁睁地看着属于大明的资源被海汉掠夺,陈钟盛也很想为国驱逐鞑虏,收复失地。但问题是登州明军已经用实战证明了武力手段行不通,而海汉似乎也没有进一步扩张地盘的意愿,所以在陈钟盛看来,如果现阶段没有实力将海汉人从登州驱逐出去,那就不如保持现有的太平,不要去主动招惹那帮煞星。 陈钟盛不想让治下地区战火重燃,而且这次的对手明显要比登莱之乱时期的孔有德叛军难对付得多。山东布政使司早有政令,要求各州府自行维持地方上的稳定,因为本省的精锐部队大多调去中原围剿农民军去了,所以关于海汉的事也没法向上面请援,弄得不好反而会引来责罚。 在暂时无法对海汉取得压倒性优势的当下,陈钟盛宁可让海汉继续在本地吸纳人口、开采铜矿,也不想主动破坏目前的太平局面。陈钟盛语气虽然平稳,但质疑廖杰做法的态度却是已经显露无遗了。 廖杰脸色也沉了下来:“海汉人在福山县盘踞不走,本官身为指挥佥事,有守土之责,总不能一直坐视海汉人在本地一步步坐大。就算只有一成把握,那也得等试过了才知道成与不成!陈大人,难道你真打算不战而降吗?” 陈钟盛应道:“大明与海汉并未开战,又何来不战而降一说?廖大人莫要妄语。你刚才说这事,事前并未与本官商议,若是行事不顺,出了岔子,廖大人也别想往本官头上推卸责任!” 廖杰见对方识破自己意图,嘿嘿干笑两声道:“陈大人,那你就不想想,这事要是成了,就能将海汉人驱离登州,这是多大的功劳?” “你怕是把海汉人想得太简单了!”陈钟盛摇摇头道:“他们在福山县开矿,光此一项就至少投入几十万两银子,要的就是长期收益,岂肯因为些许小事就放弃?你以为他们千里迢迢从南方经海路来登州,就只是来攻城掠地吗?” “如果郑艾能制住他们的高官,那就不是些许小事了,有了谈判的筹码,才能让他们放弃本地的产业。”廖杰依然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要想不战而胜,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陈钟盛叹口气道:“那要是你的人失手了呢?你有没有想过要如何应付海汉人的报复?” 廖杰点点头道:“这当然是考虑过了。海汉人兵力有限,不会来攻打登州城,即便攻破登州,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反而可能会引发我大明的反攻,我相信这并非他们愿意见到的结果。” “就这样?” “就这样。”廖杰见陈钟盛面露不快之色,又补充道:“除此之外,海汉人还能做什么,攻打福山县城还是奇山所?这些措施又威胁不到登州城,他们就算做了也起不到报复的作用。” 陈钟盛盯着廖杰道:“原来你是想顺便收拾张知县和冯千户,这倒是好谋划!” 廖杰正色否认了陈钟盛的说法:“本官与张知县和冯千户并无宿怨,何来收拾一说?陈大人不要乱说话。” 陈钟盛冷笑道:“廖大人,张知县和冯千户虽然没有对海汉作出激烈抵抗,但好歹也维持住了如今的太平,你这么搞法,是存心要引发战争了?这对你有何好处?” 廖杰道:“本官只想尽早将海汉人逐出登州,至于其他的,可没有陈大人想得这么多了。” 陈钟盛默然半晌才道:“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派去福山县的人,何时才能有回音?” 廖杰应道:“只要他们能回到古现镇,便有后着安排他们脱身离开。如果顺利的话,最迟明早便会有快马回报。” “此事我会禀明布政使司,廖大人自求多福吧!”陈钟盛听完这个回答之后,显然并不是太满意,最终还是选择了不与廖杰配合。 廖杰脸色更加难看了,他原本想来交代几句就算完事,没想到陈钟盛在这件事情上的看法截然不同,而且看穿了自己想要找人一起背锅的意图,将关系撇得非常干净。陈钟盛将这事上报到布政使司,如果后续传来的消息不好,那么他就可以把责任完全推给策划并指挥了此次行动的廖杰了。 廖杰在心中暗自骂了几句,却也知道恐怕难以说服陈钟盛改变主意了,当下只能站起身告辞:“既然如此,那本官就不废话了,陈大人,请你也好自为之。” “不送。”陈钟盛不动声色地拱了拱手,算是相送了。 廖杰哼了一声,甩袖转身,走出了这间书房。出了府衙之后,他便直接去了军中。登州目前还驻扎有近五千明军,虽然廖杰认为海汉不会对登州城动手,但这事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所以他还是要到军中布置一番,该派出去的侦骑,今天就得从登州城出发了。 第二天早上,登州城并没有等来古现镇的快马回报。到了中午仍然没有任何消息,廖杰在东城门门楼上一直盯着官道远处,盯得眼睛都疼了,但还是没有见到快马驰来。廖杰心头已经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只是他仍然不肯放弃希望。直到日暮时分,官道上终于来了一乘快马,让等了一天的廖杰终于是打起了精神,赶紧下了门楼,要在第一时间听到前方传回来的消息。 但信使带回来的消息却并没有改变廖杰不安的心情,郑艾等人并没有在约定的时间内回到古现镇。准确地说,是根本就没有他们的任何消息,从前一日车队进入海汉控制范围之后,这队人就彻底没了音信,仿佛就此消失在了空气中一般。 唯一可能与他们的消失有关的迹象,是海汉人加强了对进出占领区人员的盘查。从古现镇通往福山县的官道再次被纳入到军事管制状态,除非是自愿报名加入移民的特殊状况,没有得到海汉官方签发通行令的人员,都会被拒绝入境。 海汉突然加强了对占领区的交通管制力度,这显然不是什么巧合。廖杰所能想到的原因,大概就是郑艾等人已经在马家庄发动了,只是不知道结果究竟如何。 正文 第1354章 不得不防 按照与郑艾的事前约定,不论此次行动得手与否,郑艾都会尽力向登州传回消息。为此郑艾还特地携带了数发军中用于传信示警的烟花,以备在确定行动结果之后向远处传出讯号,由潜伏在远处的人员将消息带出海汉占领区,再经等在古现镇的信使快马传回登州城。这样就算行动失败,登州城也还来得及采取一些备战措施。 但整整一天,都没有烟花出现在马家庄的上空,而郑艾等人如果没有动手,最迟当天入夜之前就应该踏上返程了。这两件事都没有发生,那就只能指向一个结果——郑艾等人采取了行动,但迅速被海汉给镇压了,甚至连报信的烟花都没有找到机会施放出来。 这个结果虽然没有太出乎廖杰的预料,但失望总是难免的,而且他也的确没想到郑艾等人竟然会连发出警讯的机会都没能争取到,这样看来必然是双方的战力相差过于悬殊了。但廖杰更加想不到的是,海汉对此事的关注已经持续月余,早已经提前摸清了郑艾的路数,并且在马家庄设下了圈套等着他自投罗网。在这样的状况之下,如果还能让郑艾等人放出烟花报信,那也显得海汉军太无能了。 廖杰一脸阴沉地打发了信使,然后向亲随下令,将侦骑部署到古现镇一线,对福山县方向的海汉人动向进行严密监视。尽管他还是坚持认为海汉人不会对登州城实施攻击手段来作为报复,但必要的预警措施还是要做到位才行。 至于郑艾等人的生死,如果要让廖杰来选一个结局,那他大概更希望这队人已经死得干干净净一个不剩,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守住他们的身份秘密,避免海汉借此将战火烧向登州城。不过廖杰对此没有抱有太大的侥幸心理,既然行动已经失败,那接下来的形势走向就得往最坏的方面去考虑了。 廖杰在登州城里紧张不已的时候,芝罘岛指挥部也在召开会议,商量接下来的应对措施。包括陈一鑫在内的一众穿越者都在事发第二天回到了芝罘岛,听取陈一鑫汇报这起事件的来龙去脉。 正如登州城里的官员们所想的那样,海汉高官们的确不打算借此撕破脸大闹一场,在这个节骨眼上开战,对于海汉并没有太大的实际好处。而且在今年入冬之前,军方希望能够联合皮岛明军,对辽东半岛沿海地区的后金武装再进行一次清剿行动,尽可能为来年开春之后进军辽东扫清障碍。 “目前陆海两军都已开始在浙江舟山群岛集结,入冬之后北方舰队还是会和去年一样南下。我与石迪文将军已经商量好,今年冬天将在舟山群岛搞几次两栖作战的演习,为来年的春季攻势预热。”王汤姆向众人介绍道:“所以入冬之前对辽东半岛的这一轮清剿攻势非常重要,需要各个部门的通力配合才行。在这个时候,我们可能没有办法腾出手脚去对这起事件的主使者实施报复。” 王汤姆说后半截的时候,眼光一直看着陈一鑫,很显然他是考虑到陈一鑫的个人感受,才会对此作出特别的解释。事实上王汤姆在此之前也有过带舰队去登州城附近展示武力的想法,不过钱天敦对此持反对意见,他也就没有再坚持了。而且从大局来看,在这个时候为了这起事件改动原本的任务安排的确是有些不妥。 陈一鑫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跟王汤姆唱反调,事实上他回到芝罘岛之前就已经得到了钱天敦的授意,让他在会议中与军方高层保持意见一致,以便进行后续的任务安排。至于要不要立刻对登州明军展开报复,陈一鑫倒也不着急,反正现在有刺客活口在手,什么时候想跟登州城那边翻脸都能拿得出真凭实据。 “我没有意见,服从指挥部安排。”陈一鑫面色平静地表明了态度。事实上登州派来的这队刺客根本就没有伤到他的机会,反而是让他在指挥此次行动的过程中又出了小小的风头。所谓的报复措施,其实更多的是要看海汉是否有从中获利的可能,至于陈一鑫个人倒是没有什么被对方触犯到的地方。 “稍后放出一点消息,让登州方面知道我们这边在进行备战,就足够让他们紧张一阵了。”钱天敦的意见显然要老成得多,一句话就解决了当下的问题。 既然是登州明军策划了这次刺杀行动,那必然会对失败后的结果有所防备,海汉只要稍稍作出要开战的姿态,心虚的明军肯定会有更大的反应。借此溜一溜登州明军,让他们紧张个十天半个月,也算是一种比较稳妥的报复方式了。 “光是放消息恐怕还不够,让我来添一把柴吧!”接话的人是骑兵营的指挥官哈鲁恭。 由于即将入冬,考虑到安全和补给问题,他的骑兵部队就不会随北方舰队去辽东半岛出征了,肯定是要留守福山县。不过既然登州明军主动送了一件差事上门,他也不吝利用这个机会做做文章,顺便也就当作对手下骑兵部队的训练了。虽然骑兵营的编制不大,但要折腾出一番热闹,骑兵显然要比步兵更容易达到目的。 哈鲁恭的主动请战很快便得到了一致通过,如果目的是要吓唬吓唬明军,而非与其接战,那骑兵的确是最适合执行这种任务的部队。只要不离开海汉控制区太远,骑兵的补给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事实上骑兵营对此早有演练,解决办法就是让骑兵营沿海岸线推进,而运送粮草补给的船只在海上同步跟随,这样便可以让骑兵营的活动范围增加不少了,必要时甚至可以将骑兵通过海路撤走。 在登州明军缺乏海上武装的情况下,这样的战术也无需过于担心被对方从海上抄了后路,所以风险也比较低。从福山县到登州城路程不过百余里,只需出动数百骑兵,便足以让登州城陷入到风声鹤唳的状态中了。 两天之后,两百余骑海汉武装骑兵从芝罘岛搭船到古现镇附近海岸登陆,然后直接入镇查抄了建材商人郑艾的商铺。古现镇上没有驻军,只有少量民团武装,不过这些人大多都是为镇上的地主士绅看家护院,并不会组织起来跟海汉人作战,何况这海汉骑兵来得突然,也根本没有给他们留出反应的时间。镇上民众的第一反应就是关门闭户,绝不会尝试在这种时候去强出头。 不过作为福山县以西,距离海汉占领区最近的一个市镇,镇上也有不少与海汉打过交道,保持贸易往来的商户,见海汉人并没有在镇上大肆劫掠,便大着胆子慢慢走了出来,向海汉骑兵打听他们是为何而来。 很快镇上各处张贴出了戳有“海汉驻山东办事处”印鉴的告示,上面写明了海汉查抄郑艾商铺的原因——勾结乱党,行刺海汉官员。至于郑艾勾结的到底是哪门子的乱党,为何这事不交由福山县衙出面处理,告示上却是只字未提。告示上称此次出动海汉骑兵,只是抓捕相关涉案人员,对于无辜民众不会有任何侵犯,也算是起到一个安定人心的作用。 郑艾的铺子里当然也查抄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哈鲁恭没有急于离开此地,而是在商铺门口等着,等自己的手下将这间商铺拆得七零八落,尘烟四溢。他就是要让古现镇的民众,以及那些在暗中偷窥的明军探子知道,海汉对于此事的态度并不会轻易姑息。至于告示上的写法,也只是有意留出了余地,免得跟登州官府直接翻脸。 这番抄家足足持续了半天时间,古现镇上从最初的人人自危,到后来有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家门,聚拢到商铺附近来看热闹。不过本地民众基本上没人知道郑艾的真实身份,只能感慨于海汉人的决绝,以及郑老板的不识时务——跟海汉人做生意这么好赚钱的营生,为何还要铤而走险去做不理智的事情。 哈鲁恭确信这番动作已经达成预计的效果之后,才下令收队。骑兵们扔下已经变成一片瓦砾的商铺,结队离开了古现镇。至于海汉骑兵从商铺中是否查抄到了钱财或是别的什么东西,旁观者也一概不知。 海汉骑兵离开古现镇不远,便在一处林子边缘停了下来。哈鲁恭拿着望远镜眺望古现镇通往北边季家镇的官道,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果然片刻之后,一骑快马从镇上冲出,沿官道往北去了。 哈鲁恭放下望远镜,轻蔑地一笑。他就是要放镇上的探子回登州去报信,让登州明军早点得到消息,不然自己这边动作做完,登州明军还茫然无知,那可就太浪费表情了。 第二天,距离古现镇二十余里的季家镇附近也出现了海汉骑兵的身影,不过这次海汉人没有直接冲进镇中有所动作,而是在季家镇以西的官道上驻足良久,然后悄悄消失在了原野中。 “海汉骑兵距登州城还有六十里了,大人,得拿个对策才行了,总不能坐等他们打到城下吧?”上官野听闻了侦骑回报的消息之后,便坐不住了,赶紧来找廖杰商量对策。他去年曾在奇山所驻扎了一段时间,算是近距离见识过海汉人的手段,直到年底才调回登州。而奇山所在他离开之后,也很快就跟福山县衙统一了步调,对海汉在福山县境内的动作一概视若无睹。 “慌什么,侦骑回报海汉骑兵不过两三百骑,这么点人能有什么作为?这登州城是几百骑兵能够拿下的吗?”廖杰沉着脸训斥道:“登州城驻军数千,难道还应付不了这种小场面?” 上官野道:“海汉骑兵未必敢来登州城闹事,但他们已经出了海汉所控地区,这势必造成民间人心惶惶,也不可不防啊!若是登州生乱,陈大人必定会将责任推到大人头上……” “陈大人一心为公,岂是你所说的这种人?”廖杰马上予以了否认,不过他的语气却是有了些许的变化:“……但维护登州地界平安,乃是我明军职责,此事责无旁贷!” 廖杰与知府陈钟盛貌合神离,这事登州文武官员大多知道,上官野作为廖杰的心腹,也自然很清楚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自然要提醒上司。而廖杰当然不会在下属面前露什么口风,但可以借别的手段来表明态度——不能因为此事,被陈钟盛给抓了把柄。 廖杰虽然不敢主动招惹海汉军,但现在是海汉骑兵踏入了登州地界,如果一点应对措施都没有,那他这个指挥佥事的官印也可以早点交上去了。但他也很顾忌海汉骑兵的战力,如果将明军骑兵放出去太远,跟对方正面撞上发生武装冲突,不管谁胜谁负,这后果都会极为严重。 “传本官令,侦骑布防于登州城东、城南三十里,如有敌情,立即回报,不可擅自与敌人交手!”廖杰考虑了一阵,还是下达了一个相对保守的命令。他认为海汉派出骑兵的目的是在于骚扰,而非破坏式的进攻,否则大可不必在古现镇和季家镇表现得如此含蓄。而现阶段避免再次与海汉爆发正面冲突,才是稳定大局的首要条件,只要登州城不出漏子,陈钟盛应该也没法给自己安什么罪名。 哈鲁恭所率领的骑兵没有在季家镇外停下来,而是继续沿着海岸线向西北方向缓步推进。在距离海岸大约两三海里的海面上,一支由四艘补给船、四艘综合运输船和两艘武装战船组成的小型船队也正同步行进中。如果骑兵队在陆上遭遇明军大部队,那么四艘运输船就将是骑兵营的退路。不过在那之前,哈鲁恭会一直率队前行,如果明军不来阻拦,那么他就会一直推进到登州城下。 正文 第1355章 骑兵营的作用 在穿越初期就进入海汉军方高层的将领之中,哈鲁恭算是极少显山露水的一位了。这主要是因为他所指挥的兵种太过特殊,成军速度和规模都受到诸多限制,再加上海汉所处的特殊环境和发展路线是以海军为主体,海汉军面对的战局也少有能让骑兵发挥的空间,所以他能率部踏上战场参与作战的机会也相对较少,战功自然是远远不及其他长期在一线带兵打仗的大将了。 哈鲁恭当然也想训练出成千上万的骑兵部队,然后在大陆上纵横捭阖,一展身手,但海南岛上本来也不具备良好的牧场条件,大量驯养战马的成本极高,而在海汉所控制的区域内,骑兵所能执行的作战任务又极为有限。哈鲁恭所训练出来的骑兵,有相当一部分人最终都被拆散分配到各支陆军部队中充当传递军令的骑手,抑或是作为要人高官的出行护卫人员,真正留在骑兵营的兵员规模一直都只维持在两百多骑。 这样的骑兵规模,就算是每一名士兵都武装到牙齿,也仅仅只是一小队精兵而已,在范围比较大的战场环境中能起到的作用会很有限。所以每一次骑兵出动的机会,哈鲁恭是倍加珍惜,希望能从中获取更多的战功,并借此向国防部申请到更多的资源用以发展骑兵部队。 在南方极少有机会让成建制的骑兵进入大陆活动,也是来到登州之后才开始让骑兵频繁出动。登州北部沿岸地区的地势平坦,骑兵活动起来也比较方便。只是如今已经是秋冬交际的时候,马匹的粮草补给就很难在大自然中获取到了,必须要让运输船在海岸线上跟着才行,这也对骑兵的活动范围造成了一定的限制。 哈鲁恭在会议上对众人说的计划是由骑兵出来活动,作出佯攻的姿态,对登州明军进行震慑。不过他真实的想法其实是打算借此机会,将此作为一次没有预案的实战行动来实施。如果真与明军遭遇,他也不惮诉诸武力,给明军一点教训尝尝。总而言之,哈鲁恭并没有打算虚张声势地走一趟就完事,而是想借此机会再锻炼一下麾下骑兵的实战能力。 离开季家镇之后,哈鲁恭便不打算再沿着海岸线行进,因为这样的行军路线太容易被明军根据补给问题推测出来,所以他派人去海边通知了补给船队,约定下一个碰面的地点之后,便率部队向西南方向斜插进入内陆地区。他与补给舰队都各自携带有电台,每天两次互通信息保持联络,倒也不用担心深入内陆之后就会彻底失去联系。 骑兵营只携带了少量精料,大约能供战马一天到两天的消耗,虽然这样做会有些风险,但哈鲁恭认为自己完全可以在粮草消耗完之前就在本地找到补充。更重要的是,这会让明军对海汉骑兵的动向无从再进行预判,对其所起到的震慑和牵制作用也会更大。 从季家镇往西南方向是大片的田地,而四十里之外便是另一处市镇辛店镇。过去这些地方全都是阡陌相连的农田,不过在登莱之乱以后本地民众大量出逃,而这些地方的田地也随之荒废掉了,没有留下多少人烟。尽管海汉骑兵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从这里经过,却根本没有引起什么关注。分散在外围的骑兵也没有发现任何明军活动的痕迹。 事实上正如哈鲁恭所预计的那样,明军将领在预判海汉骑兵行军路线的时候,考虑到了海汉骑兵长驱直入进入大明控制区所要面临的补给问题,并且也意识到了海汉可能会采取的海上补给战术,所以将侦骑都部署在了季家镇以西的沿海地带,坐等海汉骑兵进入这片监控区。 但在这个算计与反算计的交锋过程中,还是哈鲁恭占得了主动,他往内陆行军的措施恰恰避开了明军的主要侦察方向,带着队伍不声不响地便进入到了明军没有部署监控的地区。一大队骑兵在不设防的乡间能做什么,很快哈鲁恭便指挥麾下的骑兵给出了答案。 辛店镇与季家镇和登州城的距离差不多都在四十里左右,不过因为比较靠近内陆,登州至福山县的官道并未通过此地。所以对于外界发生的各种变化,这里能接到的消息就要迟上几分。登州城内廖佥事所部署的防御预警范围,也并未将辛店镇包括在内。 当海汉骑兵出现在辛店镇外时,这里的民众不可避免地陷入到了混乱之中,绝大多数人根本没弄清镇外来的是明军、海汉人还是土匪,但对于他们而言,这三者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俗话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只要是有军队过境,那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事。 很多人第一时间就逃回家中,关门闭户,先将贵重财物藏到隐秘之处,然后一家人坐在家里筛糠一般,等待未知的结局。家中有年轻姑娘的,当下还得用土泥灶灰之类的手段自毁形象,以免被乱军见色起意。 哈鲁恭分出部分人马,守住东西两头的出镇通道,然后率队进入市镇中。对于进入一处市镇之后首先要控制哪些目标,他早已在日常训练中有过讲解,之前也在古现镇实践过了。 由于登州目前的防御形势,军队几乎都驻扎在各处城池和卫所中,所以辛店镇与登州的其他市镇一样并未驻防军队,甚至连巡检司都没了。海汉骑兵进入镇内,也如在古现镇一样,没有遭遇任何的抵抗。 骑兵们首先控制住了镇上的两条交通要道,然后看沿街建筑的门脸,将镇上的几处大户人家先后堵了门。这倒不是打算要洗劫这些富户乡绅,而是避免他们因为一时冲动而干出错事。派人堵在门口,是表示海汉已经注意到他们的存在,就不要再试图偷偷摸摸采取手段来驱逐海汉骑兵了。 接下来骑兵们很快找到了镇上唯一的一家骡马行,然后向骡马行的老板提出了要求——征用他店里的所有草料,以用于让骑兵营的近三百匹战马进食。 这小镇上的骡马行不过二十多匹牲口,但准备的越冬草料倒是着实不少,勉强供应骑兵营战马一餐是够了。只是这些草料被海汉士兵强征之后,老板的脸色也难看得很,要在即将入冬的时候置办这么多的草料,不仅仅是花钱的事,更是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还未必能办得妥当。要是这些牲口没有足够的草料,那接下来的这个冬天应该会非常难熬了。 但老板也认得这些人是海汉兵,既然官军拿他们都没有办法,那他这个平头百姓又岂敢违抗海汉人的要求。只要对方不杀人放火,劫掠财物,那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哈鲁恭带兵多年,自然不会是那种同情心泛滥的人,这些升斗小民的盈亏,他并不会去代为考虑。不过他还是给骡马行老板指了一条路,如果到冬天无以为继,可以将骡马全都赶去东边的福山铜矿过冬,那里的矿上有大量用来拉车的骡马,储备的草料也比较充足,足以保证他店里这些骡马能够正常过冬。 当然了,这指路也不是白指的,哈鲁恭顺便也打听了一下,镇上还有哪些人家家中有大量饲养牲畜,备有草料。这老板见海汉兵不劫财物,只要粮草,倒也放心了不少,便压低了声音道:“军爷,辛店镇往西再十来里地,便是一处军马马场,那边不但有草料,还有马!” 哈鲁恭听了之后不置可否地问道:“以前没听说那边有什么军马马场啊?你这消息靠得住吗?” 那老板应道:“军爷,这马场是年初才建的,只养了一两百匹马,你们没得到消息也正常。” 哈鲁恭仍是有些怀疑这消息的真实性:“你既然身为大明国民,为什么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我知道?” 那老板面露怨忿之色道:“军爷有所不知,这马场初设之时,登州城里的军爷便来民间征用种马。但他们根本就不管是不是适合做军马的种,见马就一律拉走了,小人店里也被征去了七八匹马,也不说还也不提买,从此就没影了。” 哈鲁恭这下就明白了,很显然这又是一起兵欺民的事件。登州军方大概是想重组骑兵部队,弄个马场也是必要举措,不过下面办事的人大概为了吞下这些军费,便直接从民间无偿征用马匹充数。到时候只要凑够数目,能应付交差,这一大笔筹办马场的费用,还不就是下面办事这些人给瓜分了。像这辛店镇骡马行的情况,就是摆明要占便宜了。 哈鲁恭道:“那你没去找他们讨要吗?” “去了啊!”老板恨恨地说道:“去了三次,都将小人打骂一番赶出来,最后一次被那马场的军士打得跟狗似的,回来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养伤!”说罢他转过身去撩起衣襟下摆,让哈鲁恭看了他背上密密麻麻的鞭痕,看样子当时着实是伤得不轻。 哈鲁恭沉吟片刻道:“既然是这样,那你尽快收拾收拾,搬到福山县去吧。” 那老板不解道:“这……是为何?” “马场出了事,回头肯定要追根溯源,等查到你这里,你这一家老小还想好好活下去吗?”哈鲁恭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但语气却已经比先前缓和了许多:“你去到福山县之后,把事情原委告知我们的人,以后就不需担心被登州明军报复了。” 那老板这才明白了哈鲁恭让他搬家的深意,但当下却并未应允,想来要背井离乡举家搬迁,对他来说也的确是一件很难下定决心的事。哈鲁恭见状也不多劝,当即便转身离开了。这些小人物的命运走向如何,他可没太多工夫去关心了,听得进劝是他走运,听不进那就是命了。 至于老板所说的那处军马马场,哈鲁恭当然要去看一看究竟。假如真有这么一处地方,那哈鲁恭也不会介意顺手将当地的马匹全都据为己有。 骑兵营在辛店镇停下来休整了约莫三个小时左右,这才再次上路。不过哈鲁恭已经改变了原定向北的行进路线,而是转向西边直扑那处马场的所在地而去。 十来里路程对于骑兵来说转眼即至,在距离目标地区还有几里路的时候,哈鲁恭已经注意到前方的山麓下的确是有大片的草地,只是时值深秋,大部分地面上的草丛都已经开始枯萎了。根据海汉所掌握的情报,这些地方在过去都是农田,基本也都是在登莱之乱期间荒废掉了。去年登州参将郭兴宁率部骚扰福山铜矿,被海汉军一路撵回登州城的途中,两军就都曾路过此处。 哈鲁恭示意部队停步,然后寻了一处小山包策马而上,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前方的状况。正如那骡马行的老板所说,前面的确是有一处马场,修建的木制马棚在山脚下一字排开,长达一里地。马棚后方是数间仓库,想来便是存储过冬草料的地方。几处室外马圈中可以看到有数十匹马在缓缓走动,哈鲁恭从未听说登州有这种规模的私人马场,看样子的确是个军马马场无误。 “安全部的情报工作有漏洞啊!”哈鲁恭不禁啧啧连声道:“登州藏着这种好地方,居然连消息都没有,看来回去要跟郝万清好好说道说道了。” 如果不是他临时改变行动计划来到辛店镇,当然也就无法获知关于这个马场的消息,要不是有这么碰巧的遭遇,这处马场的存在不知要到合适才会被海汉发觉。不过现在既然已经被哈鲁恭摸清了底细,那自然是不会放任其继续发展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要判断对方的兵力,尽快拿出一个可行的作战计划了。哈鲁恭在小山包上继续观察了一阵,然后策马回到队伍中,开始向手下的军官交代作战方案。 正文 第1356章 洗劫马场 虽然事前没有对这里做过任何侦查,但由于马场地势较为开阔,在远处地势稍高的地方就能将这片区域一览无余,所以很容易就能看清这里的建筑规模,然后参考一般骑兵部队和马场的编制状况,哈鲁恭便可以推断出驻扎此地明军的大致兵力。 而他所率领的骑兵营虽然兵力不多,但单兵装备和作战技能却都是海汉陆军部队中的顶尖水准,除非是遇到兵力有绝对碾压优势的敌军,否则这种野外作战环境,他们还真不怵任何对手。因此尽管目标是处于陌生环境中,哈鲁恭还是决定要立刻下手,端掉这处秘密马场。 骑兵营将负责辎重的一部分驮马和人手留在原地,剩下的作战骑兵则是平分为两队,由南北两个方向出击,向马场方向包抄过去。 这马场附近并没有什么可以用于遮蔽行迹的掩体,所以海汉骑兵现身不久,对方便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存在。只是仓促之间,对方大概也没辨认出这两队骑手到底是什么身份,一直到了近处之后,才有人从服饰上认出了来者是海汉骑兵,当下才赶紧冲进马棚里去牵马,只是仓促之间哪里来得及给马套上鞍辔,没等驻守本地的明军做好准备,海汉骑兵们便已经杀到了近处了。 当下也有数骑原本在放马的明军准备迎上来抵抗,但一看海汉军都抽出武器准备冲阵了,立刻调头便往西边逃去。海汉骑兵装备有便于在马背上施展的连发火枪,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就这么几个人去跟海汉骑兵对冲,多半还隔着老远就被人家火枪射下来了,冲过去也只是白白送死而已。倒不如见势不妙立刻撤退,先回登州城报信去。 有那么几个头铁的,还是舞着马刀冲了过来,只是这种抵抗的确十分徒劳,在距离海汉骑兵还有三四十米的时候,就迎来了一通齐射,连人带马一起被打倒在地。海汉骑兵是陆军中极少数全员装备七连发步枪的作战部队,这就让他们的远程火力输出强度变得非常可观了。像这种零星少数敌人发动的冲锋式攻击,基本上连与海汉骑兵贴身交手的机会都争取不到。 在各自遭受了一轮齐射之后,这几名勇敢冲向海汉骑兵的明军士兵就全被摆平了。在见识了海汉骑兵的远程火力之后,马场内还没来得及上马的二十多名明军很快就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勇气,加之海汉兵在马背上大声呼喊着“投降不杀”的口号,这些士兵没有再作出什么不明智的举动,而是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控制住马场内外之后,哈鲁恭便着人带着俘虏去将那几名被射杀的明军尸体收敛回来。虽说两军交战各为其主,但哈鲁恭作为一名军人,还是对他们在敌众我寡的局面下表现出的英勇保持了足够的尊重,在战斗结束之后就不应再让这些战死者曝尸荒野了。 由于实力相差悬殊,加之海汉以骑兵实施突袭,双方的交锋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便宣告结束。骑兵营以零伤亡的代价轻松占领了这座马场,并俘获了二十多名没有来得及逃离此地的明军士兵。 这个马场所在之处距离北边的登州城有四十多里,哈鲁恭也不用担心逃走的明军能在短时间内从登州城搬来救兵,当下不慌不忙地下了马,让俘虏取来了马场的账目文档,查看这里的资产状况。 马场最重要的资产,自然便是战马了。这个马场虽然建立的时间不长,但也凑出了超过两百匹马。在马匹花名册上,这些马被分为了供给骑兵部队的战马,和用于辎重的驮马两个大类,其中战马的数量只有八十余匹,有不少还已经被注明了“离场”,应该是被登州驻军征募了。 哈鲁恭翻看一番之后,便将俘获的一名军官叫到跟前,对他问道:“这个地方是你负责吗?” 那名明军军官显然也不是什么硬气的角色,畏畏缩缩地应道:“小人魏辛,正是此马场主官,不知将军有何吩咐?” “你既然是马场主官,那对这里的情况应该很清楚了。”哈鲁恭晃了晃手里的文档道:“这上面记录在案的马匹,有多少还在本地,报个数来!” 魏辛应道:“将军,本马场马匹数目便如账目记录,并无虚假……也就是刚才逃走那几人骑走了几匹马而已。” “哦?你这里的账目这么真实吗?怎么我听说这里的战马有不少都是从民间征用的驮马?”哈鲁恭可不会被他的话所蒙蔽,先前从辛店镇得到的消息,让他意识到这个马场的管理恐怕并不是那么的正规。这个魏辛所说的话,显然可信度不是那么高。 魏辛咽了唾沫,看了看哈鲁恭的脸色,又看了看他手里那本账目,这才解释道:“将军,这……马匹……其实……” “好好说话,别吞吞吐吐的编故事!”哈鲁恭不耐烦地喝斥道。 “是是是!”魏辛连忙应道:“这处马场成立匆忙,根本凑不齐足够数目的战马,只能先用普通驮马顶替一部分……” 哈鲁恭听到这里就明白了,显然是经办之人为了应付上面,用驮马顶上战马的数目,这倒是与自己先前的预计是一致的。不过这么一个马场,肯定不可能全是驮马,多多少少也会有一些战马才对。 哈鲁恭当下叫了一名排长过来,让他押着魏辛去马棚,协助清点出这里的实际战马数量。驮马的价值与战马完全是两个概念,哈鲁恭辛苦这么些年,训练出的战马也只有数百匹而已,但如果能在这地方发一笔横财,他当然不会放过。 当下骑兵营在外围派出数骑担任巡逻预警,剩下的人马则是抓紧时间在马场内休整,并将这里原有的马匹逐步清点出来。他们顶多只能在这里待上一晚,明天就必须离开。否则如果登州那边接到警报之后派兵赶来,哈鲁恭想从这里带走所有马匹的打算就有可能会落空了。 夜色降临之前,骑兵们在俘虏的协助之下完成了对马场驯养马匹的清点工作。其中能够达到骑兵营战马标准的马匹只有二十多匹,这个数字让哈鲁恭略感失望,他原本以为就算达不到账目上所记录的八十多匹,至少也应该有折半的数目,但显然这里面的水分太重,很多驮马根本就够不着战马的水平,也被马场登记为了战马。 不过将近两百匹的驮马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了,海汉已经在登州落脚一年,从本地购买、征募的驮马数目,也只是与这个数字差不多而已。这一番意外收获,应该可以稍稍帮海汉缓解一下运力不足的问题了。 海汉自去年夏末在芝罘岛登陆以来,一直都在不断地搜罗可用于辎重运输的牲畜,然而登州地区遭受战乱的影响实在太深重,寻常人家连生存都难以保障,又哪还顾得上牲畜。这么断断续续搞了一年多,收集到的牲畜数目仍然极为有限,甚至还比不了广州那边一个月之内能从市面上买到的数目。没有足够的运力,海汉想要在占领区内大兴土木,倡导贸易,都会面临着诸多困难。 而登州官府显然也是在很早的时候就意识到了海汉将会面临的这种窘境,并以政令的方式对登州本地的牲畜买卖作出了极为严格的限制,禁止民众向海汉出售所有活着的牲畜。特别是骡子、驴、牛、马这些可用着畜力运输工具的大型牲畜,如果被发现卖给海汉人,那么当事者除了会在经济上被施以重罚之外,甚至有可能会入狱坐牢。 登州官府虽然在正面战场上打不过海汉军,但这种政令在地方上能起到的作用,却也不是海汉能够轻易消除掉的。所以海汉在本地用于辎重运输的牲畜,有一多半甚至是从南方的江浙等地千里迢迢运来的。这样无奈的解决方案自然是让海汉在本地的运营成本大为升高,钱天敦等人也早有打算要在福山县境内搞一个牧场,从根本上解决本地的牲畜需求问题。 哈鲁恭如果能把这批驮马带回占领区,这无疑也是大功一件,起码比杀死同样数目的明军有意义多了。不过这样一来,登州那边肯定在晚上就已经得到马场遇袭的消息,从而能够判断出哈鲁恭这队人所在的大致位置,他原本设想要去到登州城下炫耀武力的打算,现在看来肯定是无法实施了。要将这些驮马安全带回去,骑兵营也只能跟着一同回撤了。 虽然没能打到登州城下,但哈鲁恭的心情也还是大好,让士兵们将马场内饲养的山羊宰杀了几只,入夜之后集体打了个牙祭。 翌日天色刚蒙蒙亮,哈鲁恭便下令骑兵营开拔,赶着从马场这里搜罗的两百多匹马,以及猪牛羊等牲口,缓缓往东行去。他也担心登州驻军会连夜赶来,趁着清晨发动一波反扑,因此特地早些出发,尽量避免与对方正面遭遇。 不过哈鲁恭所没想到的是,登州方面的确在昨天入夜之前便由马场逃出的士兵送回了警讯,但廖杰得到消息之后竟然犹豫了许久,没拿定注意到底要不要向马场方向派出救援部队。他担心海汉是故意放人回登州报信,然后在马场那边设下埋伏,就等着救援部队自己送上门去撞进圈套。 派去的部队少,可能会被海汉人直接吃掉,但派去部队多,那光是准备开拔估计就又得耗费一两天时间。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让海汉人退回到他们的占领区了,而廖杰也不认为海汉人会在当地一直傻等着明军出现。 至于马场的资产,廖杰其实已经没再抱有什么侥幸心理了,他知道海汉人对牲畜的需求有多么急迫,岂会放过这处马场的马匹。换作是他自己在海汉人的位子上,也肯定是要将马场洗劫一空再走。 廖杰倒也不完全是心疼这些马匹被劫走之后所造成的损失,毕竟他也从组建马场的过程中捞了近万两银子。他所担心的只是这些马匹被海汉人弄回去之后,他们在本地的各种工程建设可能会推进得更快,这在长远来看肯定不利于大明收复失地。 于是这么一犹豫,廖杰就没有赶在天黑之前派出增援部队前往马场,而是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点了一营士兵,步骑兼备,由参将郭兴宁率领向马场这边赶来。不过这队人马从登州城出发的时候,哈鲁恭的骑兵营就已经离开了马场往东去了,等他们摸摸索索地赶到马场,自然也只能是扑个空了。 但郭兴宁这队人的前哨刚到马场附近,登州又派来快马,称有紧急军情,传他们立刻回转。于是郭兴宁的部队还没有进入马场,便又调头往回走。而抵达马场的前哨骑兵只在厨房里发现了被困成一片的二十多名明军士兵,至于马场的其他地方几乎已经被搬了个精光,除了二百多匹马被悉数掠走之外,连鞍辔马鞭和各种武器也没放过,甚至连准备的越冬草料也全用大板车给拉走了。整个马场一夜之间就被海汉人来了个整体搬迁,只剩下一个空架子,郭兴宁的部队就算来了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郭兴宁带着队伍又吭哧吭哧返回登州城,才知道廖杰传他回来的原因,是因为得到了消息,海汉已经开始在福山县集结兵力,看样子竟似要在入冬之前大干一场了。虽然不知道海汉的目标是哪里,但出于慎重考虑,廖杰肯定是要先保住登州城不出事。他越发担心马场的事是海汉人有意布下的诱敌陷阱,所以赶紧命令郭兴宁的部队回收,以免在外面中伏。 尽管已经有所预料,但郭兴宁带回来关于马场的消息还是让廖杰气得摔了茶杯。海汉人如此明目张胆地深入到大明控制区内劫掠官产,这还是今年的第一遭。廖杰心里很明白,这并非事发偶然,极有可能便是海汉对郑艾事件所实施的报复手段。 正文 第1357章 虚晃一枪 廖杰本以为海汉派出一队骑兵进入大明控制区,只是象征性地做做骚扰,并不会真的采取军事手段来进行报复。而海汉军在古现镇和季家镇的表现,似乎都已经证明了这种推论的正确性,毕竟他们没在古现镇内大肆破坏劫掠,只是查抄了郑艾的商铺就罢手了。在季家镇时甚至都没有公开进入镇上活动,只在外围转了转了就离开了,看起来似乎并没有生事的打算。 廖杰认为只要在沿海地带部署一定密度的侦骑监控其行动,就足以控制住局势,反正以不变应万变,海汉人应该也玩不出什么花样。但他万万想不到海汉骑兵离开季家镇之后居然突然改变动向,深入内陆一路摸到了辛店镇,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掉了刚刚设立还不足一年的新马场。 马场那边死了多少军士,损失了多少军马,其实并非廖杰当下所关注的重点,他更担心的是海汉人在这个行动过程中表现出来的强硬态度。廖杰知道海汉人处事极为实际,所以他原本也并不太担心郑艾的行动失败之后会招来海汉的大肆报复,因为那样做不会带给海汉太大的实际好处,但从突袭马场这个动作来看,海汉人似乎并不打算善了此事。 刚刚从福山县送回来的消息,海汉陆海两军都正在陆续集结,甚至连福山铜矿都暂时停工了部分矿坑,因为所有的骡马都被军方临时征用去运输军用物资了。廖杰不会心大到认为海汉这种大张旗鼓的动作只是要做做样子,既然已经作出了厉兵秣马的姿态,接下来肯定是要有所行动了。 只是目前尚不能确定海汉人的目标究竟是何处,除了登州城之外,福山县以西的牟平、文登、荣成,以南的乳山、海阳等县也都有可能成为海汉武力打击的目标。而且真要说起来,这些地方的防御肯定远不及登州城牢靠,海汉人如果从实战角度考虑,当然应该会选择攻击难度更小的目标。而登州城对于两三百里之外的这些县城、卫所全都鞭长莫及,很难再抽出部队去分别派驻到这些地方协防。换句话说,除了登州城之外,其他这些市镇、县城的安危都只能各安天命,看海汉人的心情了。 廖杰并不认为海汉现在有足够的兵力去占领这么多的地方,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将机动能力比较强的骑兵先集结起来以备万一。郭兴宁被紧急召回,就是因为他带出去的部队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骑兵,廖杰需要让这支骑兵回到登州城候听候调遣,应付接下来随时可能会出现的突发状况。至于马场那边,既然损失已经不可挽回,那再继续纠结下去也是于事无补,廖杰索性便暂时将其放到一边了。 在登州明军的惴惴不安之中又度过了一天时间,传回来的消息有好有坏。好消息是海汉人依然还没有从福山县发兵,而坏消息则是袭击马场的那支海汉骑兵已经携大量牲畜返回到福山县境内,想来应该便是从明军马场搜刮而来的收获了。 这样看起来,海汉人袭击马场似乎便是一次有预谋的军事行动了,偷袭成功劫掠财物之后迅速退回占领区,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次巧合。廖训虽然气得牙痒,但也庆幸自己没有让郭兴宁的部队继续追击下去,因为海汉人既然制定了作战计划,也必定有后招来应付明军追击,这追上去很可能就钻进了对方的圈套。 只是他实在也想不到,海汉此举纯属误打误撞,完全是哈鲁恭一人的临时决断,并非事前谋划,完全是走一步看一步,也根本就没有什么全盘计划可言。当时郭兴宁要是率部继续追击,虽然不见得能给海汉骑兵营造成多大的战损,但至少可以制造出一点麻烦,哈鲁恭想要将马场所获的牲畜全部安然带回去就不太可能了。 登州城内外接连两三天的戒严之后,知府衙门也终于嗅到了味道,陈钟盛主动过问之下,才知道海汉人已经对军方的刺杀行动采取了报复手段,不但洗劫了一处明军马场,而且福山县当地驻扎的海汉军也已蠢蠢欲动,看样子不日便要有所动作了。 “廖大人,你当日是怎么对本官说的?”陈钟盛声色俱厉道:“你说海汉人在本地的兵力有限,不会出来攻城掠地,如今搞出这种状况,你要如何解释?” 当下形势被动,又被陈钟盛这样劈头盖脸的一通责问,廖杰脸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冷冷地应道:“海汉人在暗中动手脚,却并无大的动作,可见他们也不敢轻易造次,登州城应当无虞。” “还不敢轻易造次,你的宝贝马场都被海汉人连锅端了!”陈钟盛听到这话更是火大,如果不是廖杰一意孤行搞什么刺杀行动,登州的太平局面也不至于会被突然打破。而登州军方筹建的这处马场,有一多半的银子都是从库银中调拨,被海汉人洗劫之后,这笔损失自然也是大半落在了登州府的头上,由不得陈钟盛不着急。 “偷袭马场,这正说明了海汉人心虚!”廖杰却抓住了一个极为清奇的角度来进行解释:“他们的实力并不足以攻打登州城,所以只能找一些比较偏远,又没有多少防御力量的目标下手。他们需要牲畜,所以才会对马场下手。虽说马场有所损失,但海汉人得手之后就立刻退兵了,说明他们也并没有制定针对登州城的作战计划。” 廖杰说得振振有词,如果不是陈钟盛知道目前的形势,恐怕真的会以为现在占据主动的一方是明军了。但他听了廖杰的这番解释之后,并没有觉得释怀,怒气反而是更大了:“廖大人若是再这样行事不顾后果,海汉人打到登州城来,也只是迟早的事了!” 廖杰并不太吃陈钟盛的这套,虽然按照规矩来说,地方上同级别的武官要听命于文官,但他自恃在山东都司有些背景,陈钟盛就算往上面告状,只要自己没捅出大漏子,屁股下面的官位也不会受什么影响。马场虽然空了,但他通过马场揣进口袋里的银子可是一锭都没少,再说这笔损失落在军方头上的只是小部分,对于他而言也没什么需要特别在意的了。 “陈大人,防务之事,本官自有决断,若是有需要陈大人协助的地方,本官也会尽早提出,所以就不劳陈大人操心了。”廖杰不想跟陈钟盛继续做口舌之争,索性便把话直接撂出来了。 “好你个自有决断!”陈钟盛也不愿与这武夫再继续争执下去,当下愤然起身道:“登州此间事务,本官自会上书朝廷和兵部予以说明。廖大人,你好自为之吧!” 廖杰目送陈钟盛离开,脸上的神情十分冰冷。他跟陈钟盛在许多理念上都存在分歧,说实话要勉强拼凑在一起共事并不舒服,但陈钟盛在登州执政期间未犯大错,廖杰想把他从知府的位子上挤走也不太容易。这一年多虽然面临海汉入侵的现状,但好在两国间并未爆发战争,勉强还是以比较畸形的方式共处了下来。 但这次的局面如果处理得不妥当,让海汉人真的撕破脸皮开战,那他这个武官的处境恐怕要比陈钟盛更为艰难。即便海汉人打不下登州城,转攻登州其他地方,也足以让本地生出大乱了。他虽然嘴硬不肯让步,但也知道如果陈钟盛真抓到自己把柄向朝廷上书告状,那登州陷入战火的责任的确很可能会被归结到自己头上。 想到这里廖杰也暗自有些后悔,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地听信了郑艾的劝说,放任他去搞什么刺杀行动。如今郑艾生死不明,也不知道是不是落在了海汉人手中,而海汉人近日所作出的这些动作,又有多少是因为郑艾的行动而引发的后果,这些问题都让廖杰感到心烦意乱。他不担心海汉人攻打登州城,但如果对方继续以偷袭马场的形式,在登州境内四下出击,他却很难组织起有效的防御与反制措施,只能缩在登州城里等对方自行退兵。 这种处境显然不是廖杰所愿意看到的,但他现在除了派出更多的侦骑去监视海汉军的动向之外,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处理当下的局面了。 廖杰在登州城中为了应对策略而苦恼的时候,海汉军已经在进行出征前的最后准备工作了。当然了,他们出征的目的地并非登州城,而是与山东半岛隔海相望的辽东半岛。至于廖杰和陈钟盛所担心的问题,其实海汉军方并没有在本地生事的打算,因为登州一乱,海汉在本地的商贸、移民、采矿事务统统都得停摆。 虽说以武力掠夺财富和人口也是一种办法,但海汉并不打算在山东采取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要开始战争很容易,但要结束战争并消除负面影响,那就比较困难了。只要能让登州明军在近段时间风声鹤唳,不敢妄动,那么这番震慑便算是起到应有的效果了。至于像哈鲁恭打包回来的明军马场这样的意外收获,终究是可遇而不可求,登州目前似乎也找不出第二处这样几乎不设防的马场了。 此次出征辽东的部队仍是以海军为主体,但参与行动的陆军兵力大概是今年历次对辽东半岛执行打击任务中最多的一次。钱天敦麾下的特战营几乎是倾巢而出,并且他本人也将作为指挥官亲自出征。这也是特战营在从浙江北上之后,首次全体出动执行作战任务。在芝罘岛驻扎期间,他们多数时候所执行的任务仅仅只是对周边地区进行监视和侦察,而非真刀真枪的实兵对抗。虽然期间也参与了几次在辽东半岛上实施的军事任务,但都只是抽调了部分队伍参加,并没有像这次一样出动整个营。 而海军为此也早早就调集了一批运兵船,甚至还在本月特地从南方调了几艘运兵船过来,以满足作战所需。不过之所以要调集如此之多的运兵船,可不仅仅只是为了运载特战营的士兵,同时还有骑兵和炮兵的人马、装备也要一同出征。不过骑兵营不会像特战营一样全员出击,哈鲁恭必须要留下一部分骑兵,在本地继续担当起占领区外围的警戒任务。 至于炮兵,主要是以轻型野战炮为主,数量倒是不多,仅仅一个炮兵连,十多门炮而已。海汉此次出征辽东半岛并不打算进行持久战或者攻坚战,因此也就没有过多配备重火力武器。炮兵部队也只有在攻击少数离海岸线较近且地形合适的据点目标时,才会登陆作战,总体来说给他们发挥的机会可能并不会太多。 而为这些陆军部队担任运输和掩护任务的,则是北方舰队的主力阵容,包括一艘“威严级”旗舰在内的十二艘作战舰船,以及十余艘综合补给船。留守本地的海军主要以吨位较小的“探索级”战船为主,虽然数量不多,但应付登州境内有名无实的明军水师却已经足够了。此外还有一个营的陆军留守在福山县境内,以确保在主力出征期间,占领区不会被明军给闯了空门。 率领这支北伐军的高级将领有王汤姆、钱天敦和哈鲁恭,而摩根和陈一鑫则是留守山东,负责后方的安全。舰队从芝罘岛东南的海港中驶出之后,特地围着芝罘岛绕了一个圈,沿着海岸线往西航行了一段路程,以便能让陆上暗中观察的探子们确认这支舰队是冲着登州城的方向去了。这也是王汤姆制定的行动策略,借着舰队出行的势头,再次给登州城施加一些压力,打消当地明军妄动的念头。 这支舰队零零总总超过四十艘船,规模可谓相当惊人,潜伏在福山县境内的探子发现之后,连忙飞也似的将消息传往了登州。 正文 第1358章 再战旅顺口 登州那边在接到海汉舰队来袭的消息之后是怎样一番鸡飞狗跳的场面且不提,舰队在驶过古现镇附近海岸之后便转向北上,驶往辽东半岛。从这边到旅顺口的直线距离仅有七十多海里,以舰队保持在六七节上下的航速,只需十几个小时便可驶抵目的地。 海汉在过去的一年中曾数次派出舰队对辽东半岛东海岸线进行清剿,使得后金的武装帆船几乎无法在当地驻扎,只能是无奈地将海岸线的控制权拱手相让。不过这也并不是海汉的最终目的,军方还是希望能够尽快在辽东占领一块地设立据点,然后从这个方向对后金形成牵制,从而缓解大明所面临的外部压力。 大明政权的存在,对于海汉的发展是有利的,这是海汉高层早就达成的共识。虽然海汉与大明在近年一直存在着领土争端,甚至发生过数次武装冲突,两国之间的关系实在说不上有多友好。但本着利益至上和同根同宗的出发点,海汉高层也并不希望大明在几年之后就如同原本历史上那样被关外野猪皮给灭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大明分担一点压力,顺便完成自身的战略目标,这便是海汉在未来一段时期内的态度。 虽然对于海汉的“苦心”,大明这边未必愿意配合,但海汉高层在策划这些战略目标的时候本来就没有过多考虑大明的态度。这可以说是轻视,但也是一种比较清醒的判断,大明不可能无视海汉以形同入侵的方式占据了自家大量领土,哪怕两国在对付后金这件事情上有相同的立场,也无法换来大明在战略上的配合。所以海汉干脆就没指望过能从大明这边获得什么助力,只是一步一步按照自己的节奏在进行实施发展大计。 海汉选择了下午时分出发,这样在经过一夜航行之后在清晨抵达目的地,大部分士兵能在途中获得充足的休息时间,抵达当地之后立刻就可以投入到作战中去。 清晨来临之时,各艘船上次第响起军号声,将士兵们从睡梦中唤醒。他们有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来解决吃喝拉撒,然后便要开始整理装备,准备接下来登陆旅顺口的作战了。 这对于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来说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任务,海汉军每次来到辽东,位于最南端的旅顺口都是必然会造访的第一站。而在旅顺口实施登陆,也成了陆军每次都要完成的例行任务。 驻守此地的后金军不是没有尝试过阻止海汉登陆,但在岸防火力严重不足的条件之下,他们所能采取的防御措施也极为有限。在海汉舰炮的轰击之下吃过几次亏之后,后金军便不再尝试拒敌于海上了,而是将防线缩回到内陆,不再阻止海汉军实施登陆。尽管这样看似增加了防御风险,但后金军已经意识到海汉的攻击只是表面工夫,即便取得胜势也不会在本地驻留,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种攻防态势。 因为地势原因,每次海汉舰队从南方海上接近辽东半岛的时候,往往都会被后金军在高处先行发现,所以舰队抵达旅顺口的时候,敌军也会提前有所准备,实际上不会没什么突袭的效果。这次的行动也不例外,在海汉舰队距离旅顺口南端的海岸还有数海里的时候,就已经被后金军的哨兵发现了踪迹,而在他们抵达旅顺口海湾之前,警讯便已经传到了旅顺口港湾北岸的据点中。 海汉这边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但舰队的远程火力占据绝对优势,所以王汤姆和钱天敦都并不在意岸上的后金军是否会采取抵抗。舰队在没有遇到丝毫抵抗的情况下便控制住了旅顺口港湾的进出航道,然后轻车熟路地派出数艘运兵船,在战舰的掩护之下,由港湾东南侧的老虎尾半岛尝试登陆。 在过去几次登陆旅顺口的行动中,海汉无一例外都是先控制老虎尾半岛,在这里建立起滩头阵地之后,再进行下一步的行动。这种战法看似简单粗暴,但想要破解却也不易。之前后金军曾经尝试将步兵派上老虎尾半岛阻止海汉军登陆,但在战舰的炮火打击之下,再强的步兵也只能变成炮灰。 而且后金军也发现海汉军装备的单兵武器远比大明军队中的鸟铳犀利,他们想依靠过去对付明军的战术,根本就克制不了海汉军的武器,反而是被海汉军犀利的轮转射击战术打得狼狈不堪。不管步兵还是骑兵,后金军都已经做过尝试,但结果都是一样,根本就冲不到近前去展开肉搏战。多试了几次之后,后金军也就绝了这念头,索性便龟缩在据点里,任由海汉在海岸线上折腾。他们知道海汉这边顶多也就折腾个四五天便会退兵,因此也并不急于要主动出击了。 这次也如往常一样,后金军放弃了老虎尾半岛的防御,让运兵船很轻松地靠岸完成了登陆占领。几名士兵跳进齐腰深的海水,拉着缆绳上到岸上,将船固定住之后,船上便放下跳板,让士兵们将各种物资转移上陆。 与往日的历次行动有所不同,山东指挥部在策划这次的清扫行动时,便已经决定要攻下港湾北边的那处原属明军的金州中左所所城,剿灭驻守在旅顺口地区的后金军,以便为开春之后夺下这一地区做准备。而老虎尾半岛,便将作为此次行动的后勤阵地,堆放各种战备物资,以及安置骑兵营的上百匹战马。 既然不是走马观花地打两枪就跑,海汉此次的准备就比以前要更为充分,运兵船源源不断将士兵输送上岸,大量的行军帐篷很快便在老虎尾半岛上支起来。各种物资也在从船上不断吊装上岸,这支陆海混合部队的兵力达两千余人,这么多人作战期间要消耗的弹药和补给都不是小数目,也只有海汉才有这种调运物资的能力,在短短几天之内便完成了物资的筹备和运输安排。 海汉没有急于向港湾对面的后金据点发动攻势,而是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在老虎尾半岛完成卸货和营地构建。这种动作也让后金军颇感疑惑,以往海汉军来这边都是登陆之后很快就会发动攻势,在持续两三天的拉锯战之后,海汉人便会自行撤走,但这次看来状况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后金派驻本地的指挥官名叫穆特布,在其语言中是“有能力”的意思。穆特布的官职是甲喇额真,他麾下统领五个牛录,每牛录有战士三百人,分别由牛录额真统领。不过穆特布指挥的这一千多号人也并非全是女真旗丁,其中又分为了阿哈、披甲人、旗丁三种身份。地位最高的旗丁自然是女真人,稍次一等的披甲人实际上是降人,东北地区各个民族、部落都有。最低等的阿哈就等同于奴隶,主要是由辽东汉人和朝鲜人构成。 而旗丁中的精锐被称作巴牙喇兵,由每个牛录提供十七名单兵战力最强的战士所组成。但这些战士是直属于各旗的巴牙喇纛章京,穆特布这个甲喇额真也只能指挥由纛章京指派给他的几十名巴牙喇兵。这种特殊兵种与海汉军中的特战营和骑兵营类似,都比较讲究单兵作战能力,只是后金军中的这些精锐在装备方面比海汉要差了不少,在交战期间并不会找到太多可以发挥个人能力的机会。 穆特布是今年上半年才从复州卫调过来的,而他所接替的前任便是在旅顺口这边死于海汉舰队的对岸炮击。自从海汉人去年年底开始造访辽东半岛以来,驻扎在旅顺口的后金军无疑是整个辽东半岛战损最为严重的部队,每次海汉舰队的到来总会给这里造成至少三位数的伤亡,期间牛录额真和甲喇额真战死的状况也已经发生了多次。 但后金对于这样的状况也并没有找到有效的解决办法,毕竟后金朝廷将注意力都放在了山海关方向,把大明作为了最主要的对手,海汉军这种三不五时来捅上一刀的放血行为没有引发太大的关注,毕竟三位数的伤亡放在大环境中来看,对后金只是不痛不痒的效果而已。倒是海汉舰队对辽东半岛东海岸线上的不断打击,让后金很是头疼,只能将自己有限的海上武装船只全部收回到内河,或是调到渤海湾内驻扎,以避开海汉的清剿。 后金朝廷认为,只要海汉人不在辽东半岛设立长期据点,那么这种放血式的作战就算持续下去也于大局无碍。所以对于海汉的反复挑衅,后金也仅仅只是加强了对金州中左所所城的防御而已,从最初的几百人,增加到目前由穆特布统领的上千人。如果再加上家属和干农活的奴隶,后金在这一地区派驻的人口已经超过三千人。颇为讽刺的是,海汉军扫来扫去折腾了一年之后,在这里生活的后金人口反倒是要比他们最初来的时候增加了不少。 当然了,就算这个数字再翻上一倍乃至数倍,也不会动摇海汉高层要拿下旅顺口乃至金州半岛的决心,无非是到时候多费一点手脚而已。 穆特布领命来到这里的时候,他所得到的命令就是死守中左所所城,而非在旷野中与海汉人决战。虽然他不是很理解上司的这种安排,为何要让部队执行并不擅长的守城任务,但想想战死在这地方的前任和前前任,穆特布还是决定听从上司的指令。 虽然是守城任务,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守在城中闭门不出。按照以前的做法,穆特布在旅顺口附近各地也部署了多个哨所,这种安排并不是要尝试阻止海汉人在旅顺口登陆,而是提供及时的预警,让据点这边能够知晓海汉军自海上来袭的消息,以便使用相应的防御措施。 如同以往历次一样,穆特布在获知海汉舰队出现的消息之后,便只在外围留下少量零散侦骑,对旅顺口港湾进行监控,以确认海汉人在这里不会玩出什么意料之外的花样。 穆特布没有立刻下令全城戒严,只是命令所有作战人员归队候命,等待海汉有所动作之后,再决定之后的应对手段。而对手的表现似乎也的确没什么新意,在老虎尾半岛登陆之后,便开始不急不慢地修建营地,作出一副准备要在本地打持久战的样子。 穆特布听到相关的回报之后反而放下心来,现在天气渐凉,距离入冬仅一步之遥,到时候几场大雪一下,这些住在帆布帐篷里的汉人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看今年这天气状况比往年冷得更早,说不定再过十天半个月之后就会开始下雪了。当然了,也许不等大雪出现,海汉人就会自行退兵了。 不过穆特布也没有对对手掉以轻心,他知道海汉军每次来到旅顺口,都会跟本地驻军发生武装冲突,总得打上几仗之后才会撤走,而这次应该也不会例外。在此之前,穆特布已经与海汉军有过一次交手记录,也大致知道海汉军的战法,如果不小心应付,很容易就会被海汉人逮着机会杀个人仰马翻。 穆特布不会派兵对老虎尾半岛发动攻击,那样的做法已经被证明过是徒劳无功,最管用也是最安全的办法,便是固守据点,等海汉军来攻。而在城外安置一两支骑兵,让对手无法将注意力都集中在攻城战上。这样拖上几天之后,海汉人便会知难而退了。 这种战法在过去的一年中已经数次证明了有效性,目前也已经成为了后金军应付海汉军的标准战术。穆特布并不想对这种成熟的战术作出任何改动,依然还是按照过去的办法,点了两名牛录额真,让他们各自率领麾下的骑兵,到所城南北两边分别埋伏。 正文 第1359章 真正的实力 在两军在本地的过往数次交手中,后金军一般都在兵力方面占有一定的优势,这保障了他们在武器装备处于明显落后的态势下,依然能够对海汉军形成威胁,让对手无法放开手脚攻打港湾北边这处据点。当然了,这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后金军的骑兵部队的确具有较强的战斗力,在骑术和环境适应性方面也要胜过海汉骑兵。海汉这边骑兵编制就这么几百号人,对军方来说个个宝贝得很,自然不愿将他们轻易投入到需要与敌人兑子的战场上去。 而缺乏骑兵的有效掩护,步兵和炮兵当然也不敢轻易深入内陆去面对后金骑兵,哪怕在武器性能方面占有优势,兵力相当的时候以步对骑也不虚,但海汉军这种严重依赖后勤供给的作战方式还是会忌惮后金骑兵包抄自己的后路。 而这次的兵力对比与过往似乎也没什么区别,海汉虽然来的船不少,但穆特布并不认为对方会在旅顺口打持久战,而且自己麾下这一千多战士下马守城,上马就是骑兵,在机动力方面占有绝对的优势。只要掌握好时机,海汉人也只能跟以前一样,折腾一番之后无功而返。 直到下午,海汉陆军才横渡港湾,开始在旅顺口北边的海岸上列阵。而在海汉军登陆期间,后金军一直保持着极大的克制,甚至都没有派出人马去对其进行骚扰。这当然也是因为他们之前已经尝试过半渡而击,但被海汉舰炮教做人之后,便已经吸取了教训。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登陆,野猪皮对他们那套战术很有自信啊!”王汤姆站在甲板上用望远镜看过海岸上的情况之后,不无感慨地说道。视野中并未发现后金的人马,而远处那座原本属于大明的城池也继续保持着沉默,看样子后金军是打算跟过去一样据守不出了。 “这些关外蛮子能有什么战术?还不是打明军那套东西而已。已经花了一年时间给他们培养错觉,现在是该敲打敲打他们了!”钱天敦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看样子对这一战也是相当期待了。 海汉在过去这一年中与后金军的交手,多数时候的确并未倾尽全力,只是在通过各种方式试探敌人的兵力部署、指挥体系、战术等方面的情况,并对自身的作战方案不断作出修正改进。在没有确定要占领这一地区之前,海汉军方一直在对自己的作战战术进行掩饰,以便能在决战中一鼓作气打掉对手。 这样的套路其实并不复杂,如果后金有足够强大的情报机构,那么要搜集海汉在南方的各种战例也并不困难。他们要是能多了解一下海汉军以前是怎么解决骑兵和城防的,或许会对目前的局势有一些更深刻的认识,就不会狂妄地认为海汉军“不过如此”了。 特战营的士兵们在登陆之后很快便以连为单位完成了集结,但他们并未等待后续的骑兵和炮兵部队全部登陆,便已经向内陆地区展开队形,开始分头行进了。 如果是使用旧式武器的火枪兵在敌人的骑兵部队面前作出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在自寻死路,分散的火枪兵在机动能力极强的骑兵面前就如同活靶子一样,明军在战场上的节节败退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不仅明军,这个时代所用使用线形阵列战术的火枪兵部队其实都有同样的弱点,那就是在应对高速运动的骑兵时会面临火力不足的困境,一旦因为对手不停变幻行进路线或节奏造成射击频率混乱,就很容易被骑兵抓住机会冲破阵形。而火枪兵只要失去了阵形,其火力输出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因此像欧洲国家在这个时代仍然有大量的部队是由长矛兵与火枪兵混合编制,由长矛兵负责在近距离上抵御敌军骑兵掩护火枪兵。 但海汉正规军的编制中已经早就取消了长矛兵的编制,基本就是靠着先进步枪带来的稳定火力输出来与敌人进行对抗。而特战营目前所装备的七连发步枪将这样的战术再次提升,已经基本接近了后世的陆军班排小分队的战法,即便是一小队人也能拥有威力极大的火力输出,而小队之间的配合更是可以形成致命的交叉火力,即便对手是骑兵,在这种火力网的围剿之下也很难幸免。 不过这种战术算是海汉军中的秘密武器,此前并没有在辽东战场上亮过相,后金军也不知道海汉人手中还掌握有这样的杀手锏。而海汉军却知道后金善用骑兵,并且每次与海汉交锋时都有骑兵在侧翼掠阵,只要抓到机会就将包抄过来,这也使得海汉陆军没办法安心突进到中左所城下。但后金军的战法单一,海汉经过多次试探之后,已经基本摸清了对手的这套战术,而且他们不像海汉还有改进的余地,刀弓马背就是后金军全部的本钱了。 钱天敦针对后金军的骑兵,制定了一套颇具风险的战术,那就是将部队主动拆分开来,以散兵方式向敌人控制的区域推进。当然这个“散”并非散兵游勇或是一盘散沙的意思,而是指战斗阵形不再是以线形阵列为基本,各作战单位之间都保持一定的距离,以控制更大的范围并形成交叉火力。 这种阵形在这个时代的战场上当然会被视作明显的漏洞,没有哪国的火枪兵敢采用这样的战术,也没有哪国的骑兵见识过这种套路。钱天敦知道对手肯定会上钩,但具体能打出什么样的战绩,那也还是得看部下们的临场发挥了。类似这样的作战方式,特战营已经不是第一次采用,不过以前却没有过以此来对抗骑兵的战斗经历,因此风险还是颇大。 但钱天敦对自己的部下们颇有信心,他相信在经历过各种战事锤炼之后,自己带出来的这支部队并不会在任何敌人面前乱了阵脚,哪怕是以骑战著称的后金军也是一样。 在一线指挥特战营的依然是营长高桥南,事实上目前由他指挥的主要是三个战斗连,按照计划分兵三路向前方缓缓推进。虽然看似是以零散的阵形在行进,但实际上都是以班为基本作战单位,班排连营各级指挥体系也都做好了应战的准备,只等对手现身自投罗网了。 这两年在特战营中立下不少功劳的孙真已经荣升排长,麾下指挥着四个班近六十人的编制。这四个班看似各自为战,但班与班之间的距离一直保持得非常好。如果从空中俯瞰,可以看到这四个班是以孙真亲自指挥的一个班为中心,另外三个班以一百二十度的夹角分散于外围。这样就可以保证敌人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袭,都能有至少三个班在第一时间与其接战并形成火力网。三个班至少有四十支连发步枪,这火力输出强度基本上已经等同于一个使用传统单发火枪的连队了,要应对百骑规模的冲阵也不在话下。 而孙真所在这个连的连长天草四郎,也是亲率一个排坐镇中心,另外三个排以同样的方式围绕在外,互相之间形成策应。排与排之间的火力网更加强大,如果说排级作战单位便足以应付百骑规模的敌军骑兵,那么这种排与排之间的协同作战杀伤力就至少翻了三四倍。 为了保证三路部队互相之间也能有所照应,钱天敦让随后登陆的骑兵承担起了在三路步兵之间策应传讯的任务。虽然这次哈鲁恭带来的骑兵仅仅只有骑兵营的一半编制,但考虑到单兵装备所带来的战斗力加成,将领们都认为这一百多骑的战斗力也足以实施这次的作战方案了。 如果这样都还是抵不住对手的骑兵,那么钱天敦安排的后招便是由骑兵营掩护步兵后撤,再由后方阵地上的火炮为回撤的部队提供掩护。当然不到万不得已,钱天敦并不打算启动这个备用方案,因为这意味着特战营会出现不小的战损,毕竟再怎么掩护,两条腿也跑不过四条腿,而且后撤过程中被敌军骑兵冲散阵形的几率也会相应大增。 这样的作战方案虽然具有一定的风险,但钱天敦与其他几名将领讨论之后,还是认为这个法子大概是破敌军骑兵并杀伤其有生力量的最有效办法了。因为海汉骑兵数量有限,只要对方不发动冲锋,几乎不可能形成剿杀后金骑兵的局面,哪怕是海汉能够攻破所城,对方也可以见势不妙溜之大吉,海汉靠着以步兵为主的部队可没法将对方的骑兵都截下来。 也就只有钱天敦制定的这种诱敌出击的方案,才有可能将后金骑兵引入安排好的杀阵中进行打击。只要能给对方造成足够大的杀伤,眼下入冬在即,以后金这种近乎原始的武装水平,想要再从辽东调兵遣将组织军队来夺这旅顺口,便是已经来不及了。 海汉军的举动自然也落在了在城头上观战的穆特布眼中,他看了许久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海汉人竟然放弃了最为厉害的火枪阵,将步兵就这么打散了前压上来。这是海汉人自恃武力无双,还是觉得后金骑兵的马刀已经钝了? 穆特布当下还算比较慎重,即便看到了海汉军这种近乎愚蠢的排兵布阵,他依然没有急于下令让潜伏在城外的两支骑兵出击。穆特布深知海汉军战力不弱,甚至远强于后金的其他对手,死在旅顺口的几名前任已经用性命证实了这一点,所以他也很担心海汉人作出这种动作是在故意引诱自己上钩。 但他麾下各牛录的战将看到这样的场面却已经按捺不住了,纷纷主动向他请战,想要尽快赶去城外收割一波人头。毕竟与海汉人打了这么多次的交道,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机会,后金战士个个都是在马背上长大,一看之下便已经意识到了对方“疏忽大意”所留下的巨大防守漏洞,自然不肯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 穆特布犹豫了良久,眼看对方步兵已经远离海岸线,应该也已经脱离了舰炮的射程范围,又没有骑兵随行护卫,当下也觉得对方大概是这一年没有在旅顺口吃过什么大亏,所以这次是真的有些托大了才会使出这样的昏招。但机会稍纵即逝,如果等对方行进到城下完成重新集结,那时候骑兵想要冲散其队伍就太困难了。 “传我命令,打出旗语,让城外两个牛录出击!”穆特布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这个机会还是值得搏一把。他甚至都不需要给出更细致的指令,城外的骑兵看到这样的态势,自然知道该如何下手才是。 骑兵利用自己的机动力切割步兵阵形,然后分头歼灭,这本就是最基本的骑兵战术之一。如今海汉军的步兵阵形如此分散,要是还不知道该怎么操作,那带队指挥作战的牛录额真都可以拖出去砍脑袋了。 很快从城头上升起两面旗帜,这分别代表了在城外潜伏着的两支后金骑兵,看到旗帜升起的信号,就代表甲喇额真穆特布已经下达了战斗命令。早已经蠢蠢欲动的两支骑兵当即便从林中现身,从侧翼慢慢加速向行进中的海汉军掩杀过去。 之所以没有直接冲杀,这也是后金骑兵的战斗经验,慢慢加速让马匹逐渐适应战斗节奏,同时也是借此向敌军逐渐施加压力。如果对手看到骑兵出现之后选择后撤,那么追击跑路中的对手就要比正面对抗容易得多,一旦接战很容易就造成敌军彻底溃败。这样的作战经历在大明军队身上已经得到了多次验证,在后金骑兵的眼中,海汉军这些步兵的心理素质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在后金骑兵出现的几乎同时,行进中的海汉军已经停住了脚步,开始在军官的指挥之下调整阵形,准备应战正缓缓接近中的后金骑兵。 正文 第1360章 步骑之战 孙真虽然在入伍之后已经参加过多次作战行动,但在旷野中以步对骑,这也还是头一遭。虽说在此之前已经集训过多次,并且这种战局下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都有针对性的作战方案,但事到临头依然还是难免有些紧张。 孙真的右手食指在步枪的扳机边缘轻轻摩挲着,他很清楚手里这件武器的威力有多大,只要有这支步枪在身,他就有站在这里面对后金铁骑的勇气。这种新式武器是从今年才开始逐步装备到特战营当中,而且每批从南方运来的新枪仅仅只够一两个排的列装需求,可想而知这种步枪的产能极为有限。 他想起高桥营长曾经在会议上提到过,这种新式步枪的制造工艺很复杂,而且造价极高,所以只能分批列装到少数部队中。而特战营和骑兵营,也是海汉陆军中第一批获得列装资格的有限几支精锐部队之一,这可以算是极大的殊荣和褒奖了。 特战营以前所装备的单发定装弹步枪,在战场上发挥的威力已经是对手所远远不及的了,但即便如此军方还是坚持要给特战营换装最新式的武器,这一举措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特战营在东北地区所要面对的敌人是以骑兵为主的后金武装。也只有威力巨大的连射型单兵武器,才能保证海汉陆军步兵在兵力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还能打败骁勇凶悍的后金骑兵。 不过孙真本来就有一颗大心脏,紧张这种情绪在他的身上也是稍纵即逝,转眼就抛在了脑后。他盯着林间缓步而出的后金骑兵,心知战斗即将打响。而在他侧面由连长天草四郎所指挥的那个排,已经有号兵吹响了战斗号,提醒各个班排停止前进,进入到战斗状态。 特战营的战斗阵形要比行进时稍稍收拢了一些,以便班排之间互相能够获得照应。士兵们最后检查了一下武器的状况,便单腿半跪下来,以更稳定的瞄准方式准备应战。 后金骑兵见对手并没有慌忙逃窜,而是停下来列阵迎战,心中的战意也是立刻升腾起来,打头的骑兵首领口中一声唿哨,双脚一夹马肚子,便开始提速前进了。后金骑兵们纷纷抽出了马刀,加快速度向海汉军这边冲过来,口中呼喝着意味不明的号子,为自己的冲锋增加气势。 虽然后金骑兵出现的地方与特战营所在位置有近两里的距离,但这马匹跑起来之后,也是很快就会冲到跟前,如果是没有经验的步兵,对于距离和速度的判断不够准确,也会很容易被骑兵突破火力网,而一旦近距离接战,特战营这些连盔甲都没有的士兵就完全是砧板上的肉,只能任由后金骑兵宰割了。 孙真对于步骑之间交手的作战经验也并不算丰富,不过相关的训练中已经明确了对战骑兵时开火的安全距离和生死线,孙真自然也是将这些标准化的作战守则牢记在心。这世上大概也只有海汉军这样的军队,才会依托于相对更稳定的武器作战效能,将这些训练内容都进行了具体的量化。而至于这样的训练方式在实战中究竟会收到怎样的效果,马上就能从这场战斗中得到验证了。 “举枪!瞄准!”孙真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而他所指挥的四个班近六十支步枪的枪口,已经全部指向了正策马而来的后金骑兵。 马背上大声呼喝的后金兵和他们手中寒光闪闪的马刀并没有影响到孙真的注意力,他一直在留意着双方战线之间的距离。过早开火会让对方意识到风险,而过晚开火则会将自己的部队置于危险境地,所以这个分寸必须要把握妥当才行。 后金骑兵的队伍已经呈扇形散开,这也是为了分散对手火力而采取的一个手段,在明军身上已经屡试不爽。像海汉人这样以几十人为单位,分成一个个小的作战群体,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自寻死路,这种表现甚至连明军都不如。眼下只要驱马直扑过去冲散他们,便可以痛快地收割人头了。 后金骑兵的提速极快,转眼间冲在前面的骑兵已经冲入到百米之内,而这便是特战营的最佳开火距离了。孙真吹响了口中的铜哨,接着便是齐刷刷地一排枪响声,数十发子弹飞向正在接近中的后金骑兵,立时便有十来骑连人带马摔翻在地。 但这个景象并没有让后金骑兵们退缩,反而是更加兴奋地拍马冲锋,因为他们知道这种火枪武器只能单发,打完之后重新装弹的时间很长,而海汉过去都是依托线形阵列来保持开火频率和火力输出密度,今天却只有这么单薄的一排步兵摆在眼前,打完这一枪之后就全成了摆设,接下来便是单方面的屠杀了。这种状况在过去对阵明军时曾多次出现过,后金骑兵把握战机的能力极强,见状便更是奋勇争先,恨不得抢在前面能多砍几个脑袋下来请功。 然而今天的状况实在有些特殊,这些海汉兵开完枪之后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处境,既没转身逃跑,也没有慌慌张张地开始装填弹药,而是继续单腿跪在在地上,保持着瞄准射击的姿势不变。 难道这些海汉人都已经吓傻了?还这么直愣愣地拿枪指着自己,那枪里难道还打得出第二发子弹不成?冲锋中的后金骑兵不免都在脑子里闪过了类似的念头,然后他们耳中再次听到了尖利的铜哨声在各个小型阵地上次第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枪声,那些海汉兵手中的火枪竟然再次喷出了火花! 这是什么情况!没等后金骑兵们反应过来,已经又有十几骑被密集的弹雨打翻。而这离海汉兵开出的第一枪只间隔了几次呼吸的时间而已,没人看到这些海汉兵有装填弹药或者换枪的动作,他们就在原地保持着射击姿势不动,便能继续开火射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随着幸存者继续往前冲锋,对面的海汉兵也保持着稳定的开火频率,在铜哨声的指挥之下继续开火,似乎根本就不需进行装填。 后金骑兵敢于向使用火枪的对手发动冲锋的主要原因,就是知道这种武器仅有一轮攻击机会,之后就会变成烧火棍,但海汉兵手中的火枪似乎打破了这样的规律,他们竟然能够在不进行装填弹药的情况下便连续开火,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后金骑兵们的认识。 或许其中能有那么一两个聪明人能想到这支枪的古怪,但绝大多数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根本来不及去深思这个问题,他们必须要立刻为自己的生死存亡作出决断了——在第四轮枪声响起之后,冲阵的骑兵似乎就只剩下一半了,而此时距离海汉战线还有近二十丈,或许下一轮枪声响起的时候,倒下的便是自己了,这短短的距离可能终自己一生都无法跨越。 而这个时候孙真指挥的这一个排已经将阵形重新收拢到了一起,结成一个以班为单列的线形阵列。虽然射击面变窄了,但射击频率却更快了。每个班要在最快时间内向冲过来的敌人打出枪里的最后三发子弹,然后退出射击位到后方完成装填弹药的动作。这实际上就是传统排队枪毙战术的一种改进使用方法,不过由四个班次第在二十丈距离之内完成总共十二轮快速连续射击,所耗时间极短,其火力密度已经相当可怕了。 这样收拢阵形之后,在射击面变小的同时,其实防御面积也同样变小了。后金骑兵若想继续冲阵,就得冒着更为密集的弹雨前行,否则就只能选择绕过这个打击面,从海汉的步兵阵列之间穿过去。但绝大多数人在这电光火石间根本就来不及作出选择,海汉军最为密集的近距离射击就已经开始实施了。 从正面冲向海汉军阵的骑兵根本就没撑到对面的步兵倾泻完枪里的子弹,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就全部人仰马翻。步兵们瞄准射击的时候为了追求成功率,并没有刻意去瞄着人打,而是几乎都对准了目标最大的马身部分,但战马中弹摔倒之后,骑在背上的后金兵以高速摔到地面,即便不死往往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少数不在打击范围内的后金骑兵很幸运地通过了这段死亡冲锋,从海汉步兵结成的阵列旁边冲了过去。但迎接他们的却是拍马赶到的海汉骑兵。 除了大明的重甲骑兵,后金骑兵之前并没有遇到过什么克星,哪怕是以骑兵著称的蒙古人,如今也已经不是后金铁骑的对手了。不过从今天开始,他们的对战记录上又多出了一个难以战胜的敌人,同样装备了连发步枪的海汉骑兵。 这就是相当于给刚才这些可怕的海汉兵屁股下面塞了一匹战马,让其机动力得以大大地提升。面对这样的敌人,后金骑兵们甚至连一个近距离交锋的机会都争取不到。他们在躲避海汉骑兵追杀的同时,还得应付由步兵射来的冷枪,这就相当难以招架了。 从后金骑兵冲入百丈距离,到被海汉步骑结合的阵形剿杀殆尽,其间不过短短片刻工夫,这场战斗便已宣告进入尾声。而战局也根本就不似后金一方所预计的那样轻取海汉步兵,而是恰恰相反,发起冲锋的后金骑兵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战败了,甚至可以说败得毫无还手之力,完全就是冲过去变成了一堆让海汉兵肆意射击的活靶子。 穆特布在城头上也是看得目瞪口呆,他就看到自己埋伏在城外的两路骑兵出现,然后发动冲锋,在一阵犹如鞭炮声的枪响之后,自家的骑兵居然就已经挂了七七八八。而接下来的战斗几乎毫无悬念,在海汉步骑的联合剿杀之下,剩下为数不多的一点人马也很快就被清理了。在此过程中钻空子调头脱离战场逃出来的,恐怕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穆特布是真的没看明白城外战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明明就那么一点海汉步兵,而且又未结成大阵,为何能释放出如此密集的枪声,将两队近五百骑的后金骑兵打得七零八落。他意识到海汉可能采取了某种自己闻所未闻的新战术,但仅仅是这么远远地观战,并不能了解具体状况。好在他看到有数骑人马已经在第一时间逃了回来,只要问问这些活口应该便能知晓海汉人的把戏了。 然而事情并非穆特布所想的那么简单,他听完这些幸存者的回报也仍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海汉兵手里的步枪可以不装弹一直开火?那是什么鬼东西? 穆特布又想起以前听说过关于海汉人懂得异术的各种传闻,难道这是海汉人在战场上作法施展了什么邪术?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海汉人能够以少量步兵对付自己派出的数百骑骑兵。 但这玩意儿要怎么破解,穆特布却是完全没有办法,再派骑兵去跟敌人拼正面显然是不明智的,刚才的战斗已经证明了这种做法完全是白白送死,穆特布已经损失了几百骑,而本地的骑兵兵力可经不住继续这样挥霍下去。 守城,这大概是穆特布容量有限的脑子里唯一想到的办法了。既然运动战打不过对手,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固守城池,指望对方能够知难而退了。 但穆特布也知道,海汉人以前来这里并没有展开正式的攻城战,所谓的守城一说,其实也只是后金军自说自话而已。且不说后金并不擅长打守城战,这城外没有了骑兵部队对敌人进行牵制,就是极为麻烦的一件事。这就意味着海汉人可以放心大胆地将火炮等辎重运至城下,然后用重武器慢慢轰城了。对于这座从明军手中抢来的小城池能否抵御得了海汉火炮的轰击,穆特布心里也实在没底。 正文 第1361章 兵临城下 在结束了这场短暂却极为激烈的作战之后,高桥南下令部队暂停前进,先进行就地休整,收拢队伍打扫战场,将伤员与俘虏送往海边的滩头阵地。 虽然特战营在刚才的交战中干净利落地打败了后金骑兵,并且对其造成了极大的杀伤,但己方也不免出现了少量的战损。这倒不是后金骑兵冲破了步兵组成的火力网,而是敌军在较远的地方就以抛射的方式射出了一轮箭矢,海汉陆军并没有盔甲之类的防护器具,在这种情况下不免有数人中箭受伤。这还好在对方是在骑马行进的过程中射箭,没有多少准头可言,若是被冲杀到了比较近的距离,这个伤亡数字可能就要大得多了。 相较之下,部分装备了甲胄的后金骑兵其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海汉步兵开火的安全距离都是经过了精确计算之后制定出的标准,保证子弹的威力足以打穿后金骑兵所能装备的盔甲。而且海汉军近乎毫无停顿的密集火力输出相比后金骑兵稀稀拉拉的骑射攻击,其威力也根本就是两码事。 被子弹直接集中坠马的后金兵,就算没死也只剩下半条命了。只有少数因为马匹中枪倒地而摔出来的后金兵才得以保全,但这些人自恃还有一战之力,落马之后都还试图要尝试进行厮杀,只是等待他们的并非冲上来搏杀的海汉步兵,而是数发滚烫的子弹。特战营的士兵们接到的指令是尽可能多地杀伤敌军,所以见到试图反抗的敌方士兵,他们根本就没有试图进行劝降,而是按照战前所得到的指示直接开枪击倒对方。 对于伤势较重的敌军士兵,特战营也不打算再浪费资源去进行救治,对失去行动能力的俘虏便直接补刀了事。最后被海汉俘获带走的活口其实并不多,总共也就十来人而已。不过这并非此战的最大收获,冲出来这几百后金骑兵留下了近半完好无损的战马,骑兵们赶紧将这些马聚拢到一起,然后将战死人员的尸体堆放到马背上,带往了滩头阵地那边进行安置处理。 而后勤部队也迅速从滩头阵地又运来了一批弹药,以补充刚才的战斗消耗,同时钱天敦又派上了数十名士兵,填补刚才伤亡人员留下的空位。在刚才的战斗期间,他举着望远镜的双手也一直都没有放下来过,全程关注着战斗状况。还好这次士兵们也一如既往地没有让他失望,干净利落地解决了这几百骑后金兵。 战斗的过程与钱天敦的预计出入不大,后金骑兵虽然骁勇,但对于这种他们从未见识过的新战术还是显得应变乏术。一味野蛮冲锋的后果,只不过是让海汉士兵们多了一次实弹实靶的射击训练机会,如果不是后金骑兵中有一些骑射高手,这次的步骑交锋甚至有可能会打出零伤亡的战绩来。对于特战营来说,将这种战术初次应用到实战当中,有目前的战果就已然合格了。 不过钱天敦也注意到这次后金军在城外部署的骑兵部队兵力要明显多过以前,这可能也是对方会从藏身的林中有恃无恐杀出来的原因之一,他们大概以为这些骑兵已经足以冲垮行进中的海汉步兵阵列,却没有料到这本身就是海汉军方布下的诱敌之计。而对方敢于将如此之多的骑兵部署于城外,这就说明驻守此地的后金兵力应该也有所增加了。 但以此地的城防状况,后金军要在这里派驻太多部队也不太实际,毕竟他们想要的结果是守住旅顺口北侧这个武装据点,而如果被海汉抢下这处堡垒,那么就算他们有几倍的兵力在这里,也没法再从海汉人手中夺回地方了——要论守城的功夫,后金军也自知相比装备了大量火器的海汉军差了太多,根本没有取胜的机会。 马上入冬在即,后金军就算是耐寒,那也得住在堡垒遮风避雨才能顺利度过严冬考验,再考虑到这里所能储藏的越冬物资规模,钱天敦据此判断,后金军在旅顺口部署的兵力应该不会超过两千人,再算上后勤人员和随军家属,在这个中左所所城内外的后金人口顶多三千出头。而此次海汉出征至此的作战人员就已经超过两千人,可以说基本稳吃对手,只是看需要费多少手脚才能达成目的而已。 但海汉此次跨海作战并未携带多少重型火炮,只是以轻型野战炮为主,就连炮兵也只来了一个连。钱天敦在射击战术的时候,就没打算要用重炮硬生生轰塌这处据点,因为从后金手里抢过来之后,海汉还得依托此处进行防御,所以也不能将此地破坏得太厉害,不然事后还得花工夫去重新修缮。 使用步兵攻城是历朝历代的习惯方法,不过钱天敦也没打算让自己手下的士兵去立梯爬墙,拿性命去与后金军短兵相接进行拼杀,他打算用另外的办法来攻打这座堡垒。 在交战地带休整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海汉军便再次动身,缓缓向中左所城继续推进。同时在步兵的后方,数台炮车也在驮马的拉动之下出现在了后金军的视野中。相较于海汉兵手里那种可以连发的古怪火枪,还是火炮这种武器的震撼效果更为直接一些,就连一直沉着的穆特布看到了这些火炮出现之后,脸色也不禁迅速变得阴沉了。 穆特布与海汉军交手的经验不多,但他的历届前任用了诸多战士的性命总结出来的经验,就是海汉人的火炮威力极大,绝对不可正面抗衡。这次海汉军虽然主动离开了舰炮的火力掩护范围,但他们却已经将火炮搬上了岸,随着步兵一同推进。 原本后金军也不是没有克制这种套路的办法,在对大明作战期间,后金骑兵在野外几乎是无敌的存在,大明根本就别想这么轻松地让火炮推进,只能用大量武装部队对其进行护卫才行。但海汉步兵刚才已经证明了他们面对后金骑兵丝毫不落下风,想要突破他们的防卫去破坏这些炮车,怕是没那么容易完成。而且穆特布心中也很怀疑这些炮车出现的原因,就是为了引自己再派出骑兵去主动发起攻击,再让海汉步兵趁机收割一波人头。 穆特布当然不甘于困守于城内,但如果继续派出骑兵,又很容易会重蹈覆辙,继续刚才的悲剧。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海汉军已经距离城下越来越近,进入到了火炮的射程范围之内了。当然了,这个火炮射程是指海汉军的火炮,中左所城的城头上仅仅只是象征性地架了两门土炮,能不能打响都很难说。 穆特布也不敢尝试使用这两门炮,炮身上到处都是清晰可见的裂纹和豁口,要是装填炸药说不定就先把自己人给崩了。这两门炮还是他来赴任的时候,上司调给他用于稳定军心的装备,而且也给他交代得很清楚,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就不要用了,免得出事。 看着城外越来越近的炮车,穆特布心中也忍不住飙出了连串的脏话,他手底下除了一批弓箭手之外,再无别的远程攻击手段可用,这要如何对付海汉军?难道以血肉之躯去堵炮口吗? 穆特布想起那些投降的汉军中倒是有不少火枪火炮,但那些汉军连人带装备都被调去了山海关的方向打仗,而辽东半岛这边就只有像他这样依赖于旧式武器进行防御的部队。这要应付东江镇的小规模袭扰战倒是已经足够了,但要面对海汉这种级别的对手,穆特布也明白自己麾下部队的状况实在有些不够看。 海汉军已经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开始在城外百丈的地方架设阵地。这个距离就算穆特布要使用弓箭手也没用,他们手里的弓箭就算进行抛射也射不到对方的阵地上,根本无法给海汉人制造出任何威胁。而对方步兵已经开始收拢集结,这个时候再派出骑兵去冲阵,只怕会比先前更加困难。 看着对方不急不慢地开始卸下炮车,架设炮位,穆特布心里更是急得有如心急火燎一般。他虽然不太明白海汉的战术,但也知道只要开始炮击,自己负责守卫的这座堡垒怕是就要凉了。无奈之下,他只能又点了三百骑人马,让他们出城冲杀。不过这次穆特布专门叮嘱了带队军官,如果见势不妙,就不要再硬着头皮怼正面了,可尝试迂回去攻击其侧翼或后方。 但接下来的交战状况再次将一盆凉水兜头浇到了穆特布身上,这一拨冲阵的骑兵遭遇了极其密集的枪林弹雨,还没等他们弄明白怎么回事,就看到冲在最前面的几十骑如同被飓风刮倒,人仰马翻无一幸免。紧随其后的骑兵们赶紧调转方向,试图从海汉阵地的侧翼先绕过去。 这个处理方式没有什么问题,但后金骑兵们对于海汉步枪的射程显然判断不够准确,于是他们在掠过侧翼的时候又为此付出了数十骑的代价。但即便如此,也没有能够找到包抄海汉阵地后方的机会,因为这里还有上百骑海汉骑兵在等待他们的到来。 当带队冲阵的牛录额真发现根本没有接近海汉兵搏杀的希望之后,果断地选择了脱离战场。好在这次决定下得够快,出城作战的三百余骑只损失了接近四成的人马,没有像先前那两支骑兵一样栽了大半进去。 高桥南很冷静地观察着战斗,不时向传令兵下达一些简单的指令。他没有下令让骑兵去追击逃窜的敌军,分兵对海汉来说仍然是非常危险的举动,何况对手控制的城池就在百丈之外,指不定对方城内的另一支骑兵就在等着自家分兵去追击,然后伺机出城再来冲杀一波。 钱天敦给他的指令是尽可能地消耗对手的骑兵部队,就目前来看这个任务完成得还是相当不错,两场战斗下来,已经有四五百后金骑兵倒在了海汉的枪口之下。在过去一年中的历次交锋中,海汉军还从未取得过数字这么大的战绩。 特战营在城外的存在,本身就能起到吸引火力的作用,后进军第一次攻击是顶不住诱惑,第二次攻击是顶不住压力。高桥南很想看看,假如继续对城内的后金军施加压力,他们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是不是还会继续派出骑兵到城外来进行这种近乎送死的冲杀。 趁着打扫战场的工夫,高桥南来到位于阵地中间的炮位,与炮兵连长进行了简短的沟通。战线上这几门炮虽然都是小口径火炮,但如果运用得当,其威力也同样不可小觑。而高桥南所要做的,便是用小炮来做大文章。 海汉火炮在这个距离上的射击精度相当不错,所以炮兵将校射的目标就直接定为了阵地正对的中左所城南门。炮兵们不负期待,第一炮校射便直接命中城门,虽然因为炮弹质量太小,未能将城门撕碎,但命中城门所发出的那一声闷响,却是让城内的后金军全都是心头一紧。 对于这道三寸厚的木制城门究竟能抵挡住几发炮弹,他们的心中也着实没数,但所有人都明白,这道城门不可能扛得住海汉军的不断炮轰,城门被轰开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是大伙儿一起冲杀出去,还是守在城内等海汉人攻进来决一死战,这是一个很难下决定的问题。 穆特布就站在这扇城门后面的广场上,他的身边已经再次集结了数百骑人马,但现在南门不能打开,东西两边的城门都早已用条石封死,只能从北门出城绕行过来,至少要多跑上两三里路,而且就完全失去了突袭的效果。如果不出城应战,等海汉军轰开城门之后,这么多的骑兵挤在城内,也根本就施展不开,只能下马步战,这无疑是自断臂膀的做法。究竟该怎么做才好,穆特布不禁再一次陷入了两难境地。 正文 第1362章 最后一搏 高桥南知道城内一定还有数量不少的骑兵,他想做的便是设法将这些骑兵逼出来,然后用远程火力解决他们。所以他并不急于对这座堡垒展开总攻,而是慢慢施加压力,指望以此来打乱城内守军的阵脚。而从对方派骑兵出城突击的应对措施来看,这样的压迫式战术的确是收到了一定的成效。后金军对于海汉特战营这种强力步兵显然应对乏术,又不肯放弃这个堡垒,自然会陷入两难境地。 “营长,后金军既然坚守不出,那会不会从城里用石头把城门封起来?”站在高桥南身后的参谋提出了一种可能性。如果后金军封死城门,那海汉在正面的火炮攻击就很难奏效了,这些小口径火炮就算轰上几天几夜,也很难将这城墙彻底轰塌。 高桥南摇摇头道:“他们应该没这么拼,封死城门就等于断了一条出路,这所城只有南北两道城门,封了南边,那要是北边也被堵住,城里的骑兵就只有等死了。” 高桥南还有一句潜台词没说出来,如果对方的指挥官真的如此愚蠢,那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办了。海汉唯一所忌惮的便是后金骑兵的机动能力,如果对方固守城堡放弃出击,那就等于是在自残。以步对步,就算对方有一座城堡可守,对海汉军来说也要比骑兵容易对付得多。 尽管特战营在与后金骑兵的交锋中已经连胜两阵,但高桥南依然不敢掉以轻心,在占住中左所城南边的同时,便让骑兵部队四散开去查看附近区域是否还有后金伏兵,同时也是提防着城中后金骑兵会从北边的城门再绕行出来发动袭击。 做好万全的应对之后,炮兵便继续以稳定的频率,向中左所城的南门发动炮击。尽管炮弹依然无法洞穿城门,但每一次炮击给城门所带来的损坏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加着。门上的裂纹随着炮击逐渐延伸扩大,被击碎似乎也仅仅只是时间问题了。 高桥南在战前也不是太明白为什么高层没有在这个作战环节安排重型攻城炮,要轰开城门明明就可以不用这么费劲。他一开始还认为可能是考虑到运输和补给不便的原因,但到了战场上他才明白过来,这其实也是与海汉的作战目的息息相关的。如果使用重型攻城炮,上来一炮就轰垮了城门,那么城内的后金军必然会失去战意一哄而散,这就无法完成海汉希望尽可能多地杀伤本地后金驻军的打算了。而使用小口径火炮虽然要多耗费一些工夫,但却有温水煮青蛙的效果,让对方既害怕城门被破,又舍不得就此放弃抵抗,就在这种难以决断的境况下失去了脱身的最佳时机。 城内的后金军目前便正处在这种境况之中,如果在开战之初,穆特布就选择让城中精锐尽出,合为一股去冲击行进中的海汉军阵,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又或是意识到双方实力差距之后,果断封死南门,只留少量步兵在城中坚守,让骑兵出城策应,也不失为一种防御方案。但因为先前交锋损失惨重,让穆特布生出了畏惧之心,选择让剩下的步骑部队全部留在城中坚守,这就正好趁了对手的心意了。 虽说穆特布犹豫不决的时间并不是太长,但实际上却已让城外的海汉军从容地作出了部署,现在再作出应对已经迟了几分。他接到的指令就是死守此处,所以也不敢放弃中左所城,而最后他所选择的应对措施,也已经落在了海汉军的预判之中。 穆特布这次将城防重任交给了自己的副手多罗,由其率五百人留在城内坚守,而他自己则是亲率剩下的绝大部分骑兵从北门出城,然后绕到城南再与海汉军作一番拼杀。这样做基本已算是破釜沉舟之举,如果骑兵再败,那留守城中的五百步兵和其他没有战斗力的后金平民基本就没可能再从这中左所城脱身了。 当然了,如果最终战败,即便是他自己能逃离此处,等回到北边的金州卫卫城之后,也很难向上司作出交代,多半还是会被治一个“指挥不力”的罪名,这甚至有可能会影响到穆特布所在的部族,所以他也必须要在战场上拼死一战,力争击退海汉的攻势才行。 “多罗,我若战死,你设法替我将这把匕首带回去,交给我的家人。”穆特布解下腰间的一把匕首递给了副手,面色凝重地说道:“我家中一应财物,由大儿子和小儿子均分。” 穆特布的匕首并没有什么特别,也就是一把牛角尖刀而已,上面既无宝石镶嵌,也没有金银装饰,只不过是跟随他多年的一件随身利器。但他作出这样的托付,便已经说明对当下的战局极不看好,同时也是向副手表明了自己死战的决心。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在万一战死的状况下,让多罗将他英勇战死的事迹带回去,这样至少能为自己的家人和部族换一个安生,不至于遭受牵连。 多罗并未劝阻穆特布,只是一脸慎重地从他手里接过了匕首。慢慢插到自己的腰带上。作为副手,他很明白穆特布的托付是什么意思,这对他而言其实就已经是一道免死金牌了。如果穆特布战死在城外,那么他要完成这个托付,就必须要活着离开旅顺口,那样一来就不用死守中左所城了。但这也就相当于是穆特布将自己的家人和部族也托付给了他,这个担子也并不比在战场上拼死作战轻松多少。 两人完成交接之后,也不敢再继续耽搁时间了。多罗带着人对摇摇欲坠的城门进行临时加固,而穆特布则赶紧率领城中剩下的数百骑兵自北门出城。 不过这个时候海汉骑兵的侦察范围已经将中左所城的北门也纳入其中,穆特布这边带队刚出城门,便已经被附近的海汉侦骑发现踪迹,当即便掏出一发信号弹射入空中。这枚信号弹飞入空中十余丈之后才陡然炸开,橙红色的焰火在几里之外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果然还从北边溜出来了啊!”高桥南很快便得到了消息,当即对部署作出了相应的调整。 这枚烟火信号弹在空中炸开的时候,刚刚出城的穆特布自然也看到了。虽然视野中只看到稀稀拉拉的海汉骑兵在远处徘徊,但他知道这意味着自己的行踪和意图都已经暴露,海汉骑兵借用烟火信号将消息传回城南的阵地,自己想要打个突袭战已经是彻底无望了。 “想不到这一战会打得如此被动!”穆特布对于当下的战局也颇感无奈,他认为自己从交战伊始所做出的应对并无问题,只是对手的准备显然更为充分,那个可怕的步兵火枪阵战术,简直就是为了屠杀后金骑兵而专门设置的。 刚才在城内思考这么久,穆特布虽然仍没想通海汉火枪为何不用装填便能连续发射,但他至少想明白了一件事,海汉在此前近一年的交手中从未用过类似的战术和手法,而这次突然变招,只怕就是为了诱出城中骑兵杀个干净。如果这里不是近期才增兵数百骑,光是前两场战斗的消耗,的确就已经让过去部署在中左所城的骑兵部队损失殆尽了。 而海汉改变了过去的作战策略,宁可正面硬扛也要打掉后金骑兵,这样的表现在穆特布看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海汉人已经不满足过于一年的小打小闹,而是准备要正式对辽东半岛的旅顺口地区发动攻势,打算在此驻足生根了。 这对后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海汉在山东扎根之后,就已经给后金惹出了许多麻烦,如果让这支武装势力在旅顺口落脚,再加上其强大的海上运输能力,只怕不消太长的时间,这旅顺口的归属权就得易主了。 穆特布本以为海汉人即便是要对旅顺口有所动作,大概也会等到开春之后再动手,自己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在这边慢慢做些部署,但没想到海汉竟然赶在入冬之前这个时候发动了一波决战性质的攻势。现在想要向金州卫方向求援肯定是来不及了,这里到金州卫有上百里路,快马也很难做到一天来回。而看海汉军这毫不停歇的攻势,显然是已经不打算让这场交战持续到夜幕降临了。 穆特布知道中左所城绝无可能撑到援军赶来,所以干脆也就没有对此抱任何希望,他率军出城迎击海汉军,也只是打算死马当作活马医,集中手头的机动力量来做最后一搏。只是这刚一出城便已经被敌军掌握了行迹,这场仗获胜的几率只怕又会因此下降好几成了。 但即便如此,守土职责所在,穆特布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没有去理会远处慢慢聚集起来的海汉骑兵,而是率队绕城向南。他很清楚当下拿那些海汉骑兵没什么办法,而对方也并没打算以骑兵作为交战的主力,明显只是用来担当外围警戒和清理战场之用,基本上不用指望能跟对方的骑兵在正面拼一波了。但如果自己的部队陷入困境,他知道这些海汉骑兵一定会像饿狼一样扑过来,就如同他们先前捕杀那些零星的后金骑兵幸存者一样,迅速而无情地完成杀戮。 很快穆特布便已经看到了城南的海汉阵地,数门火炮在阵地正中,对着城门次第开火射击。火炮阵地的外围则是荷枪实弹的海汉步兵所结成枪阵。这个阵形比起先前海汉军向中左所城行进时用以诱敌的阵形密集多了,基本上已经恢复到了海汉军以前所惯用的那种线形阵列。穆特布想到对方先前在战斗中所展现出的那种火力输出密度,对于自己即将发动的冲锋实在没有什么信心可言。 但他已经没得选择,如果让海汉军攻入中左所城,同样会意味着后金在这一地区的失败,那还不如拼杀一番,争取多杀死一些敌人。 穆特布抽出马刀,高高举过头顶,他身后的数百骑人马也立刻将武器举起,以壮声势。穆特布将马刀向前挥出,作出劈砍之势,麾下的骑兵见状便立刻催马上前,开始加速向海汉阵地冲锋。 这数百骑集中到一起发动冲锋,其威势的确颇为壮观,隔着老远便能感受到地皮传来的阵阵颤动。但高桥南只是下达了极为简单的指令,让原本在右翼的一个连立即加入到左翼的防御中,以加强对这个方向来袭的后金骑兵进行火力打击的能力。 孙真所指挥的排便正好处在第一线上,以班为单位列成了四排横阵,七连发步枪可以使得他们的火力输出达到以前的数倍强度,前面的战斗已经充分证明了这种火力优势的巨大杀伤力。因此即便这一波后金骑兵来势汹汹,摆明了是冲过来拼老命的,战士们的情绪也依然比较稳定,保持着射击姿势等待敌军进入射程范围。 孙真作为指挥官,站在队列的旁边负责下达开火的命令,在他左侧还有一个临时用土包垒出的射击位,两名狙击兵便以俯卧的姿势趴在这个射击位上,一人架枪,另一人则拿着望远镜担任辅助。孙真的职务只是排长,还没有足够的权限指挥这些狙击兵,所以他只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让狙击兵不要过早开枪射杀对方的首领人物,至少也要等到他们进入到特战营的步枪射程之内,确定不会调头逃跑的时候再开火。 孙真这个要求还是比较合理的,所以两名狙击兵也没有反对。于是原本在后金骑兵队列最前端的穆特布很幸运地没有在第一时间就被狙杀掉,而他也并不知道海汉军就是有意要放他们冲锋,以便能在比较近的距离上用密集火力迅速解决掉他的部队。后金骑兵就像一道海浪,毫不留力地向海汉阵地狠狠拍打过去。 正文 第1363章 攻克中左所城 后金骑兵这道海浪来势虽然凶猛,但迎接他们的却是犹如礁石一般矗立在平原上的海汉阵地。在密集的枪声响起之后,这道海浪甚至还没等拍打到礁石上便已经被粉碎。冲在最前面的战马和骑兵一起中弹倒下之后,便被后面的无数铁蹄碾压而过,马匹的嘶叫与落马者惨呼声响成一片,景象十分惨烈。 但对面海汉军阵发射的子弹仿佛无穷无尽,即便是后金骑兵们舍命冲击,到了百米距离之内也很难再往前推进了。尽管穆特布在出发之前收罗了中左所城里所有的铠甲与盾牌来装备这一批骑兵,但这些防护措施却依然抵挡不住海汉步枪中射来的子弹。为了抵挡冷兵器而设计的这些防具,在这种战局中也仅仅只能起到一个心理安慰的作用罢了。 海汉军收割性命的速度,丝毫也不比后金骑兵冲锋的速度慢。这数百人马冲得有多猛,就死得有多快,快到穆特布作为指挥官甚至都来不及再下达转向的命令,便看到冲锋中的手下骑兵一排一排地中枪栽倒在地。 这场杀戮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就已完成,数百骑后金骑兵并没能在密集的火枪阵面前掀起什么浪花,他们之中冲杀得最猛的人,倒下地方距离海汉军的战线也仍有二十多米远。尽管这对于骑兵而言仅仅是几步之遥,一个呼吸之间便能到达,但这同时也是生与死之间的距离,后金骑兵虽有死战之心,但却不具备跨越这段空间的能力。 高桥南没有亲自出手,他只是骑在马背上,站在士兵们的身后,以冷静的态度审视了整个战斗过程。他现在已经很少再像以前当连长时那样冲杀在第一线了,因为他也逐渐开始明白,自己存在的价值并不在于亲手杀死了多少敌人,而是要保证自己所指挥的部队能够在战场上发挥出最强的战斗力。作为一名左右战争走向的指挥官,价值要远比他亲自下场参与厮杀来得更大。更何况只要战争的胜利是属于海汉,那么他所获得的战功也要远远大过了亲手结果几名敌人性命。 虽然目前还不清楚中左所城里有多少后金余孽,但高桥南可以判断出对方的骑兵主力应该已经在先前的三场交战中消耗殆尽了,这对于海汉的作战计划而言无疑是一个好消息。只要将后金部署在这一地区的骑兵力量消灭得七七八八,那么海汉在此地落脚也就会少了许多的顾虑,至少在后勤补给方面,不用再担心从海边到中左所城这几里路的治安保障问题。 “打扫战场吧!”高桥南眼见大势已定,便下令开始处理扫尾工作。至于有零星从战场上脱逃的后金骑兵,他并不担心,外围自有骑兵营的人马去负责堵截围剿。 对于后金骑兵如此骁勇的冲锋赴死,高桥南硬要说没受到半点震撼肯定是假话,他头几年所交手过的各国武装之中,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军队还真是极其罕见。这些人野蛮且悍不畏死,即便面对海汉军这种实力悬殊的对手也依然会发动决死冲锋,也难怪大明会被这样一群看似原始的武装分子打得连连败退了。 高桥南想起当初从浙江北上之前,钱天敦也曾强调过今后要在辽东地区交手的敌人极其凶悍。虽然在此之前这一年中已经陆陆续续跟后金军交手数次,但直到这次攻打中左所城,高桥南才对钱天敦的话有了更加深刻直观的认识。 在接到命令之后,两个排的步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以一字长蛇阵的方式开始对战场进行清理。对于那些伤重或是试图垂死挣扎的后金兵,海汉士兵们都是直接给予补刀或击毙。而在今天这几场战斗中所杀死的马匹,就已经有数百匹之多,数量甚至超过骑兵营拥有的战马,大概足够接下来要在此驻扎的部队吃到明年开春了。 马肉并不是一种适合大众使用的肉类,其自带的气味对于烹饪手段也有一定的要求,很多人因此对其敬而远之。不过海汉有一个独一无二的技术优势,那就是掌握了大量产自南方热带地区的香料,而在这个时代的东北亚地区却是极为稀缺的资源。 对于如何使用食用香料来腌制马肉,后勤部门早就有成熟的配方和操作手段了。马肉经清洗切条之后,加入砂仁、草扣、桂皮、茴香、花椒、大料、肉蔻、丁香、鲜姜、料酒、盐等配料,进行腌渍之后烘干,便可制成风味独特的马肉干了。还可就地取材用马肠灌入加有香料的马肉,风干之后的马肉肠也颇有味道。而新鲜的马肉也可参照烹调牛肉的方法进行红烧,或是制成烤肉。 不过这次在战斗中杀死的马匹如此之多,就算按照现有的方法来料理,也起码得要上百人花费好几天了。后勤炊事可没这么多的人手,少不得要从作战部队里抽调一些人去帮工才行了。 “营长,我们抓到几名后金军官,但有一人伤势较重,你看要不要实施救治?” 部下禀报的声音将高桥南从沉思中唤醒,他其实并不担心今后驻军的食物补给,海汉军过去在各种环境中与各国敌人作战,也从未在补给方面出现过问题,只是这次在战斗过程中杀死如此之多的战马,让他觉得如果就此遗弃掉马尸未免有点浪费,还是要设法物尽其用才好。 高桥南点点头道:“先把人抬过来看看。” 虽然海汉在攻打旅顺口的战斗中并没有在打扫战场期间救治敌方重伤员的打算,甚至规定了只要是失去行动能力的地方伤员都会直接补刀处理,但规矩也不是绝对的,如果发现了敌方的重要人物,那自然还是有救治的价值存在。只不过这个拿捏这个分寸的权限,是由高桥南来亲自掌握。 很快士兵便用担架将一名受伤的后金将官抬到了高桥南身前,这人右胸上中了一枪,虽然身着板甲,但也还是被子弹打出了一个洞,鲜血流得到处都是。高桥南见他口鼻也有出血症状,心知此人肺部伤得厉害,就算是摩根首长亲至,也未必能救得回他这条命了。 “这人身份落实了吗?”高桥南向押解此人的军官问道。 “报告营长,根据俘虏指认,此人便是指挥本地后金军的甲喇额真穆特布。” 高桥南听了之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看了看躺在担架上咯血不止的这名后金将官,心想连指挥官都出来冲阵了,看样子的确是已经把家底都掏干净了。不过此人伤得如此之重,施以救治也是浪费资源,更不消说拷问消息了,当下抱着侥幸心理对他问了一句:“你可懂得说汉话?” 后金军中已有颇多大明降兵降将,穆特布倒也听得懂高桥南的话,挣扎着应道:“穆特布,不降!” 高桥南见他伤成这样依然不肯就范,显然是抱定了必死之心,不禁赞道:“倒也是条汉子,那就给你一个痛快吧!” 高桥南当下便拔出腰间的手枪,让旁边士兵退开几步,对着穆特布的脑袋开了一枪,了结了他的性命。 “埋的时候给他单独挖个坑。”高桥南摆摆手,示意将其尸身抬走,算是处理完了此事。他虽然敬重对方作为一名军人的勇气决心,但也不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处理这件事上。击毙了后金军的指挥官,但围绕中左所城展开的战斗可还没有结束。 高桥南看了看天色,从早上开战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七个小时,距离天黑大概还有三小时左右。今天特战营接连与后金骑兵交战了三场,尽管占得明显优势,但作战强度已经相当高了,并且也出现了一定数量的伤亡状况。如果接下来还要继续强攻中左所城,对于士兵们的体能状况将会是极大的考验。 当然对于海汉而言也有利好消息,刚才冲杀过来的这批后金骑兵被消灭之后,高桥南可以判断城中已经没有多少武装力量了,很可能是以步兵为主的后勤辅助人员为主。海汉如果发动进攻,那么城中的对手也未必还能有心思抵抗。 高桥南的这个判断在特战营的休整结束之前就得到了验证,有骑兵发现北边的城门再次打开,一批后金人员出城之后便径直往北边撤去,人数约莫有六七百人之多。 高桥南的第一反应便是城中守军已经弃城了,穆特布所率领的这批骑兵在城外的覆灭,大概也浇熄了城中守军的最后一丝希望。他们如果不抓紧这个时机离开,等海汉军攻破南门,或许就会来不及撤走了。 高桥南下令让骑兵继续跟踪对方撤往北方的人马,然后命人由北门入城查看情况。入城的骑兵很快就发现城中已空,便从城内赶到南门,将摇摇欲坠的城门打开,让大部队入城。 虽然最后还是放跑了一批敌人,但高桥南倒也不怎么沮丧,在攻城过程中便已经将后金驻军的主力尽数消灭,连其指挥官也干掉了,这已经很好地完成了战前的既定任务。如今迫使城内守军弃城而逃,己方也因此减少了无谓的伤亡,其实是好事一件。 高桥南一边差人去海边回报,一边率军进城,安排人手去清点城中的物资状况。 这中左所城周长不过两里多不到三里,城中原本的房屋在之前后金与大明的战争中损毁了多数,所以城内到处都是搭建着破破烂烂的帐篷,看起来像是难民营多过武装据点。城中的后金驻军慌忙撤离时并未来得及带走这些家什,不过金银细软倒是基本没有拉下,没有留下什么战利品给海汉。 城中为数不多能遮雨蔽日的建筑都被改造成了马棚,以容纳安置后金驻军的数百匹战马,以及用来堆放存储用于过冬的草料。城内甚至连金属器物都没剩下多少,也只有城墙上用来装样子的两门土炮,可能是因为太重不便搬运,后金军在撤离时并未带走。 “看来这些草料就是我们最主要的战利品了。”高桥南在简单巡视了城内的状况之后,得出了一个颇为无奈的结论。过往海汉军每当征服一地,必然会有不小的收获,比如在澎湖,在宫古岛,在西班牙人的台北城堡,在舟山群岛,海汉军的收获都颇为丰厚。像这样打下一处武装堡垒,里面居然只有堆成山的草料,这样的状况连见多识广的高桥南也是第一次见到。 大部队进城之后,便迅速分头对城内的设施展开清理。后金军住过那些臭气熏天的帐篷自然是不能要了,高桥南让人将其收拢一起,用板车运出城去直接焚烧掉,以免跳蚤和寄生虫在城内继续传播。 城内的两口水井,后金军在撤离之前都投入石头将其封堵了,不过好在太过匆忙,这种程度的封堵倒也不难解决,只是需要多花些时间将井里的石头都弄出来。 在对城内作进一步的搜查之后,士兵们又找到了躲藏在马棚草堆里的几名活口。经过简单的审问之后,确定他们都是辽东汉人,是被后金当作奴隶派遣至此劳作,先前也是趁着后金军撤离之前的混乱躲进了草堆里,总算是安全脱身了。他们虽然不认得海汉是哪路神仙,但汉话总是听得懂的,当下都赶紧哭诉了各自的悲惨经历,期望能博得一些同情。 在这些汉人的指引之下,士兵们又在城中两处地点找到了后金军用来储藏粮食的地窖,共计约莫有三四千斤粮食。可能是后金军走得匆忙没来得及销毁这些存粮,也可能是他们抱着侥幸心理认为海汉军不会发现这些地窖,但总而言之到最后这些好处都落在了海汉手上。而原本对收获的战利品感到严重失望的高桥南,在看到这些粮食之后,心情总算是稍稍有了一点好转。 正文 第1364章 战争的开始 从中左所城收获的战利品内容很快也传到了海边的指挥部,钱天敦等人听完报告之后都是有些哭笑不得。他们虽然在战前没有对战利品抱有太大的期望,但这点收获也着实太寒酸了一点,几千斤粮食对后金驻军来说可能不少了,但在海汉看来也就只是一艘船就能装完的份量而已。由于备战期较长,海汉目前在山东的粮食储量十分充足,其实也真不差这几千斤,加之山东辽东两地间的海上航程也很近,这份收获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了。 “我突然理解为什么后金拼命也要入关了。”王汤姆叹道:“这些人也太穷了,相比之下大明真的是富足啊,不抢你抢谁!” “跟后金打,这回报率可就真的有点低了。”钱天敦虽然不是一名商人,但对于眼下这样的状况也不禁有些感慨:“至少今天这一场仗打下来,我们亏本可是亏大了!” 海汉今天出战的部队规模其实并不算太大,三个步兵连,一个炮兵连加一个骑兵连作为战斗主力,再加上少数后勤保障人员,真正参战的也就一千余人。以海汉过去历年军事行动的规模而言,这只算是很普通的一次作战。 但问题就在于今天的战斗中特战营大量使用了新式的连发步枪作为主武器,这种步枪虽然威力巨大,足以让步兵结阵对抗骑兵,但其作战方式所消耗的弹药价值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以目前三亚军工厂的产能,今天战斗中消耗的弹药,大概需要一个多月的生产期才能补充,以此作为标准来衡量的话,这批弹药的价值就相当可观了。而海汉在中左所城里的缴获,大概连这些弹药十分之一的价值都不及,所以钱天敦才会有亏本一说。 不过刚刚回到指挥部的哈鲁恭对此却是有另外的见解:“粮草不值钱,马值钱啊!你们知道今天缴获了多少匹马?两百六十三匹啊!这都快赶上骑兵营现有的战马数目了!这种仗再多打几次,我骑兵营就能升级骑兵团了!” “光有马,你没那么多合格的骑兵也是白搭!”王汤姆立刻给哈鲁恭浇了一盆冷水下去:“再说你骑兵装备那么贵,要扩编也不是那么容易能被批准的。” 王汤姆所说的确是客观事实,骑兵营的单兵装备标准大概是海汉军中最高的兵种,甚至远远超过了特战营等其他精锐部队。全幅武装一名骑兵的花销,至少是普通步兵的四到五倍之多了,作战期间这个比例还将进一步加大。即便海汉军费充裕,高层官员在安排兵种编制的时候,也还是会考虑到性价比方面的因素,只让耗资巨大的精锐部队保持较小的编制。这也是为何骑兵成立多年以来,却一直停留在营级编制的原因之一。 哈鲁恭也知道王汤姆的话虽不中听但却是事实,骑兵营过去因为维持费用高,军事用途有限,一直都被限制发展规模,但如果能在辽东地区打开局面,那骑兵倒也不是没有扩编的可能。特别是这次与后金骑兵交手之后,让哈鲁恭找到了一条解决骑兵组建成本的办法——后金军的骑兵比例颇高,如果抢夺他们的战马为己所用,那么骑兵的军费预算方面就可以省下相当大的一部分用以训练骑兵来扩编了。 不过哈鲁恭也是个有心眼的人,并未在当下将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大家虽然都是生死与共的战友,但同时也是事业上的竞争对手。钱天敦和王汤姆分别指挥着海军和陆军步兵的精锐部队,这两家消耗的军费可比骑兵营高得多,到了要争取军费预算的时候,大家也会互相揭短。骑兵的战马费用问题,年年都是被攻击的重点,但看样子下一个年度有望改变这种持续多年的窘境了。 哈鲁恭担心对方在夜间设伏反击,因此要求去跟踪撤退后金军的侦骑在天黑之前回到中左所城,而侦骑带回的消息也是让将领们暂时安心下来,那几百人一路往北快速行军,根本就没有半分要停下来的意思,看样子是打算先逃到北边百里外的金州卫城,在那里应该驻扎有几千后金兵马,可以为他们提供庇护。 中左所城在后金占领期间一直缺乏修缮,海汉接收这里之后,仍需时日才能恢复城中一些功能性的建筑,让其回到正常的运转之中。南边的城门被炮轰了数十下之后,门板上已经满是裂纹,摇摇欲坠,不换掉肯定是不行了。高桥南索性让人将这两扇城门都取了下来,拿去劈了当柴火烧。至于城门处的防御,则是暂时用鹿砦拒马加上铁丝网的传统方式构建了临时工事,虽比不了城门可靠,但城楼上下都有远程火力守护,寻常的小股敌军也休想攻入城中。 中左所城外其实还有不少空置的民房,都是以前生活在此的汉人建造,不过后金占领此地之后,这些汉人要嘛跨海外逃,要嘛沦为了后金奴隶,房子也就被来到这里的后金军占为己有了。原本驻扎此地的穆特布的部属,也有不少人平时是住在城外,只有战时才进到城内避战。不过近期海汉方面并不打算在这里安置平民,所以这些房屋估计至少还得空置一整个冬天了。 突然间城头上军号声响起,看着海汉双色旗在城头上缓缓升起,士兵们都停下了手头的事情,向其举手行礼,高桥南同样也是其中之一。这升旗仪式象征着海汉已经正式进驻辽东半岛,是海汉在东北亚海域迈出的又一大步。 不过这次海汉所要面对的敌人不再像无暇旁顾的大明那么好对付了,后金政权可以说是这个时代东北亚地区最强大的武装势力,而且极为好战。加上海汉高层绝大多数都是汉族,对于这段历史有着无法释怀的情结,也绝对不会接受与后金妥协而来的和平。海汉与后金政权之间的战争,这才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海汉军的实力虽强,但终究远离本土且兵力有限,所以想在短时间内打一场灭国之战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近期所能做到的,便是在辽东半岛南端建立起据点,从海上对后金不断进行放血,牵制后金沿渤海湾西海岸南下入侵大明的战略动向。 这个战略的最大受益者其实并非海汉,而是正处于内外交困中的大明。相较于行事有尺度的海汉,大明目前所遇到的真正麻烦还是在关外对其虎视眈眈的后金。如果海汉不出手,那么大明还有不到十年就会因为内外生乱而灭亡了。但如果海汉能釜底抽薪,在辽东半岛方向对后金形成牵制,那么大明的日子就将会轻松许多,甚至有余地抽出兵力来平定一下国内的农民军战乱。 海汉不指望大明能一口气解决掉内忧外患,因为那样可能大明下一个要对付的目标就会轮到自己头上了,只要能帮大明解决一部分压力,让这个庞大帝国不至于被野蛮的落后文明给毁灭,就算是达成目的了。至于对大明取而代之,海汉高层的多数人其实对这种发展方向并无太强烈的意愿,朝代的完全更替就意味着千千万万的生命会在战争中被夺走,虽然执政者们没有什么圣母思想,但暂时也还没人想去发动一场针对大明的战争。 入夜之后,已经入驻中左所城的特战营战士终于迎来了他们今天的第一顿热食,主菜便是新鲜出炉的红烧马肉。虽然因为时间仓促,还差了一些火候,但对于经过一天激烈战斗已经饥肠辘辘的战士们来说,这便已经是绝佳的美味了。 高桥南的伙食与战士们基本一样,不过他还可以享用一道特殊的菜肴,便是由炊事班专门为他制作的马肉刺身了。他虽然已经入籍海汉多年,不过有些原本在家乡形成的饮食习惯也还是保留了下来,生食某些肉类便是其中之一。 切成片的马腿肉和经过炙烤的马舌装在粗瓷碗中,加上一小碟蒜末酱油,便是高桥南的特供菜了。由于海汉对军马的管制极其严格,高桥南在入伍之后便极少有机会能够再尝到马肉了,这次也算是托了后金骑兵的福,后面这几天也还能再吃上几顿新鲜马肉。 吃完饭之后,高桥南便在城中巡视了一圈,检查各处明暗哨位和城门关卡是否还有漏洞。来到南门上的城墙向外眺望时,可以看到几里之外的旅顺口港湾有星星点点的灯火透过夜色传来,那里便是海汉舰队在岸边建立的滩头阵地了。 看到海岸上的灯火,高桥南忽然觉得十分安心,他知道自己虽然距离海汉本地有数千里之遥,但却并非孤军奋战,有一个举世无双的强大国家作为后盾,支持着自己的部队在这里执行作战任务。即便只是在两三年之前,他也绝不敢想象在平原地带以火枪步兵去对抗大队骑兵,还能打出今天这样的大胜。经此一役之后,高桥南对于首长们所掌握的先进军事科技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如果钱天敦明天早上下令要直扑后金京城,他大概也不会对这样的命令有任何的质疑。 当然了,高桥南也知道自己的上司不会下达这种激进的命令,出发之前的战前准备会上,几名高官便已经将海汉在辽东地区的初期战略公布过了。海汉的目标是夺取旅顺口,并尽可能在接下来的一两年里将控制区北扩,争取将金州地峡以南的半岛地区纳入海汉国土。有了这块控制区之内,再逐步拓展海汉在黄海海域的影响力,力争让后金无暇分身南下入侵大明。 但即便是要与后金展开长期战争,在海汉目前的备战计划中也并无大规模全面战争的选项。考虑到兵力部署和后勤供应的实际困难,海汉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太可能在这里部署庞大规模的军队,双方都各自留有退路,不会轻易展开大型决战,所以今后与后金的战争很有可能也会长期处于中小规模的武装冲突状态。 相比大规模的战役,高桥南个人倒是更喜欢中小规模的武装冲突,这才是特战营最擅长处理的局势。这一年中,他已经仔细研究过旅顺口附近的地图,并且自己也设计了不少作战方案,如果后金军要试图夺回旅顺口,那么接下来的这段时期便不需担心无仗可打了。 第二天一早,从港湾停泊的补给船上便开始卸下成吨的货物,由数十辆大平板马车轮流将这些武器弹药、粮草食物、药材冬衣等补给物资运进中左所城。准确地说,现在该叫做“旅顺堡”才对,昨晚指挥部已经确定了这个新的名称,用以取代以前大明给这地方定下的名称。 除了旅顺堡这个现成的堡垒工事之外,海汉还将在旅顺口港湾搭建一个海军营地,以便与陆上的旅顺堡形成呼应。所以陆海两军这些天都没法歇着,都得临时充当起施工队的角色,抓紧时间在这里修建各种基础设施。 几名军方高官原本制定的作战计划留出了极为宽裕的行动时间,原定是要花十天左右来肃清这一地区,但没想到作战的过程竟然比预计要顺利得多,仅仅花费了一个白天的时间,就已经消灭了后金驻旅顺地区的主力。这结余出来的时间,几名指挥官一合计,便决定抓紧时间大兴土木,先将旅顺口这边的海陆据点先架设起来。 好在现役的陆军部队都培训过基本的土木手艺,对于修筑营地和堡垒之类的事情并不陌生。海军虽然不善此道,但充当劳动力去伐木和负责辎重运输倒也没有什么技术障碍。几名高官更是亲自上阵担任工程指挥,监督士兵们在这滨海地区修筑武装据点。 正文 第1365章 骑兵交锋 海汉军在过去数年中实施两栖登陆作战的次数着实不少,对于如何在海岸上快速构建港口和营地也早有成熟的实施方案。旅顺口的地形完全符合海汉军方一直以来对军港选址的要求,狭窄易控制的出入口航道和相对宽阔平静的港湾,周边拥有丰富的林木资源,可以便利地获取建筑所需的木材。 旅顺口港湾里原本就有大明统治时期遗留下来的一些港口设施,不过海汉海军的战船吨位普遍较大,所需的港口设施也有一定的技术标准要求,这些作为大明水师附属配套设施存在的码头和栈桥就显得有点吃力了,必须要先进行改扩建才能满足海军的需要。 至于在其他军港必不可少的岸防炮工事,几名高官都认为本地倒是不急于修建炮台这类工程浩大的防御工事,因为在整个黄渤海地区,海汉便已经是最为强大的海上武装了,包括后金、大明在内的各方势力,基本上都没有足够的实力能威胁到海汉。后金在过去的一年中已经多次吃过海汉海军的苦头,如今唯恐避之不及,早就把辽东半岛东海岸的武装船只撤了个干净,当下也不可能有勇气选择海上作为与海汉一较高下的交战地。 炮台暂时是不用修了,取而代之的是老虎尾半岛上的瞭望台哨所。海军准备在半岛最高的丘陵上修建一座四层楼高的木结构塔台,天气晴好时,能将港湾外的海面一览无余,再加上望远镜的效力,方圆二十海里左右的区域都可以纳入到哨所监视范围之内。如果真有胆大妄为的后金武装船只试图闯入这一海域,那么瞭望台的存在也可以为港湾内的驻军提供及时的预警。 在此期间唯一没有加入到建设工程中的部队,大概便是哈鲁恭率领的骑兵营了。这倒不是哈鲁恭要搞什么特殊待遇,而是骑兵营担负着这段时间的外围境界任务,昼夜不停地在旅顺堡以北三十里的交通要隘监视北边的动向。万一后金军在此期间发动大规模的反扑,那么骑兵营就得尽快将消息传回旅顺堡,以便后方能及时组织应战。 不过后金军的反应显然没有海汉预计的那么激烈,或者说对方的备战速度远不及海汉,直到五天之后,骑兵营才终于发现了零星出现的后金骑兵开始在这一区域活动,但双方都很谨慎地保持着距离,并没有发生直接冲突。 哈鲁恭认为这是后金的一种试探,以此手段来了解海汉在旅顺地区掌控的区域有多大。但这些后金骑兵的行动都很小心,有意避开了海汉锋芒,想要将其捕获或剿杀并不容易。而且哈鲁恭也不敢轻易让属下骑兵在陌生地域执行作战任务,谁也不知道后金这些猎手出身的骑兵会在附近的山林中设下多少埋伏和陷阱。以海汉骑兵的宝贵程度,与对方在复杂地域环境中进行厮杀是十分不明智的行为,哈鲁恭自然不会犯下这样的低级错误。 在进行了几天的试探之后,双方的骑兵终于开始有了实质性的接触。 王进民如今在骑兵营里的军职与老乡孙真在特战营军职相同,也是担任着排长职务。不过相比孙真的战功累累,王进民的战斗履历就显得平淡多了。骑兵营在多数时候执行的任务都是辅助性质,如侦察、骚扰、传信、驱离等等,极少有真正意义上的战斗任务。虽然在执行完这些任务之后依然会有战功累积,但相比特战营那种实打实的杀敌功勋,骑兵营的战绩就的确是有那么一点不够看了。 作为一名军人,王进民对于这种的状况自然不会甘心,但战斗任务这种事不是他想有就能有的,还是得服从大局。指挥部对于骑兵的使用极其谨慎,这也是大环境所决定的客观现状,并非他一人之力所能改变。不过在他的内心,还是很渴望能用战斗来证明自身的价值,特别是与其他武装势力的骑兵过招,更是王进民心中的一个执念。 骑兵营在山东登州驻扎期间的出勤率还是相当高的,特别是前些日子横穿登州突袭明军马场的战斗,更是为骑兵部队挣得了一致好评。而这次来到旅顺口之后的第一场战斗,骑兵营又收获了两百多匹马,这两地两场战斗加在一起,骑兵营已经捞了四五百匹马到手,而这些马中的大部分都将被划分给骑兵营,可以算是相当可观的一笔收入了。 后金军的骑兵比例之高,让王进民的战斗欲望也更加强烈了,除了战胜对方证明自家的实力之外,夺取后金骑兵的战马也顺道成为了作战目标之一。这些马虽然不见得比海汉自家的战马血统更好,但它们却有一个无法比拟的优点,那就是对于东北地区环境的适应性。 海汉的战马绝大多数都在海南岛和台湾岛等南方地区培养,对高纬度地区的环境适应性肯定是不如这些土生土长的马种。对于骑兵营来说,如果能配备一定比例的本地马,对于执行战斗任务肯定能起到加成作用。而哈鲁恭与钱天敦和王汤姆开完会回来之后,在作战会议上也向王进民等军官提出了这方面的要求,即在杀敌的同时,也尽量争取俘虏对方的战马,在削弱敌军的同时也壮大自身实力。 王进民带着一队骑兵在旅顺堡以北十余里处的山林与后金骑兵捉了几天迷藏之后,终于在某天清晨发生了一场毫无预警的遭遇战。 类似这样需要在野外驻扎多日的任务,对水源的控制就非常重要,王进民所率领的这队骑兵就是围绕一处野外泉水附近活动。在保证自己队伍的饮水供给同时,也是守着这个地方对来此饮水的后金骑兵进行打击。 当然了,王进民很清楚后金骑兵对此地环境的熟悉程度肯定还在自己的队伍之上,所以他也非常谨慎地将队伍部署在距离泉水大约百米左右的地方,一方面是故意留出诱敌的环境,抓住敌方饮马的时机进行袭击,另一方面也是给自己的队伍留出足够的腾挪空间,避免对方将计就计采取反包围战术。 在这方圆几十里地自然并不止这么一处水源,谁也不能保证后金骑兵一定会出现在这里,所以这种蹲守在多数时候都有一种守株待兔的味道,必须要有极好的耐心才行。 而就在这天清晨海汉骑兵们换岗的时候,十余骑后金骑兵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不远处的泉水附近。哨兵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敌人的踪迹,立刻以鸟叫声通知潜伏在林中的同伴。 王进民接到报告后连忙赶到一线进行观察,发现敌军已经开始在泉水附近饮马,顺便往牛皮水袋中灌水。看样子似乎并没有察觉附近有海汉军的存在。 “全体上马,准备战斗!”王进民不愿错过这样的机会,在确定对方的兵力之后,立刻便下达了作战指令。 刚刚从睡梦中醒来不久的骑兵们赶紧整理行装,挎上自己的武器装备上马备战。尽管这种野外战斗来得十分突然,但好在这几天他们都是处于高度戒备状态,随时都准备着与后金军交战,所有的枪械都已经装填好弹药,拿起来拨开保险便可以射击。不过守夜的骑兵刚刚换岗之后才将坐骑的鞍辔卸下,这又要重新装上去,不免就得耽搁一些时间了。 王进民担心对方三两下饮完马之后便会离开,当即便率已经整装待发的一批人马先行发动了进攻。虽然兵力与对方相差无几,但王进民自恃武器装备方面拥有明显优势,因此对于这种交锋也显得信心十足。 后金骑兵的反应比王进民预计的更快,当海汉骑兵刚刚从林中现身出来,泉水边上负责望风的后金骑兵便是一声唿哨,原本还蹲在水边的后金兵立刻便起身上马,各自抽出武器,迅速进入到了战斗状态。 王进民看到对方的反应也暗暗提高了警惕,这些后金兵虽然看起来并没有统一的军服和制式武器,但他们在长期的野外活动中所锻炼出来的搏杀本事却并不比任何一支骑兵差。看到后金骑兵手里的弓箭,王进民想起了前几日特战营与后金骑兵交锋时所出现的伤亡,几乎全是拜其弓箭所赐,当即便决定还是要打得稳一点,不能轻易进入到对方远程武器的杀伤半径之中。 “停马,举枪!”王进民估摸了一下与敌军的距离,然后立刻下达了新的作战指令。再往前冲便可能进入到对方弓箭的射程之内了,哪怕后金兵在这个距离上的射击并不会有什么准心可言,但王进民并不打算在这种战斗中冒风险。特战营步兵被弓箭攻击出现的伤亡,也都是抛射所致,王进民可不想让自己的队伍去赌运气。 海汉步枪的威力,显然已经深入后金军的人心了,一见海汉这边停马举枪,后金骑兵便立刻调头,看样子竟似要不战而退了。不过王进民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易走掉,立刻下达了开火指令。 一阵乱枪响起之后,已经开始撤离的后金骑兵倒下了三四人。原本跑出去一截的另外几骑又兜了回来,试图将中枪倒地的受伤同伴带走,但这种看似英勇的行为只是召来了又一轮的射击,倒下人又增加了一倍。 而此时重新给战马佩戴鞍辔的另一队海汉骑兵也终于赶到战场,在王进民的指挥之下从侧翼向对方包抄过去。剩下几个未曾中枪的幸运儿见势不妙,也只能舍弃了同伴,赶紧逃往远处。 王进民没有下达追击的命令,而是让手下先清扫战场统计战果。前两天有类似的状况发生在另一处水源,追出去的骑兵排撞上了后金一整个牛录编制的骑兵,结果有三名战士不幸身亡。好在海汉骑兵主力随后赶到,逼退敌人抢回了士兵的遗体和武器,没让其落在敌军手里。 之后哈鲁恭便特地强调了穷寇莫追,尽可能将战局控制在自己能够掌握的区域之内。王进民虽然求战心切,但也明白谨慎应对后金军的必要性,所以也没有再贪功冒进。 这次总共击毙击伤八人,俘获战马四匹,收获倒也算不错了。王进民让懂得满语的士兵立刻询问口供,希望能够获知敌军骑兵部队的更多部署信息,但几名伤者居然极为硬气,并不肯吐露任何消息。王进民也没什么耐性跟这些语言不通的蛮子慢慢磨下去,当即便让手下处死了这些俘虏。 王进民本身就是山东人出身,前几年大量辽东汉人逃难到山东,他对于后金在辽东地区所造成的人祸也颇为了解,也知道这些后金士兵将汉人都视作牲口一般,如不甘心为奴为婢便会肆意杀戮。而这次海汉进军辽东,上面也是给了一线作战部队的基层指挥官极大的权限,让他们拥有自行决断俘虏生死的权力。 换句话说,海汉军方高层并不打算大量接收后金战俘,特别是带伤病的那种,这种意图虽然没有明确地表达出来,但作为下级军官,王进民却有很清楚地领会到精神。特别是他前些天看到特战营处决战俘的方式之后,更是彻底打消了所有的顾忌——特战营营长高桥南亲自枪决了在中左所城担任指挥官的后金军甲喇额真穆特布,这样的态度就已经能够说明一切了。 王进民不知道为何军方高层对于后金会有如此之大的恨意,甚至会超过了对待荷兰、西班牙等西方国家的敌视态度,但他很清楚自己对此的态度就是百分百的支持。这些后金士兵的手上不知沾过多少汉人的鲜血,所以对于处死受伤的战俘,王进民也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如果这样做可以为死去的汉人同胞报仇,那么他也不介意充当一名刽子手。 正文 第1366章 入冬之前 王进民在交战后处死数名后金战俘的消息上报到哈鲁恭这里之后,并没有掀起任何的波澜,哈鲁恭也只是按照正常的流程,将这几条性命都记在了战场击杀敌军的战绩中。在处理后金战俘的问题上,哈鲁恭的意见也是跟王汤姆和钱天敦等人一致,认为没有必要浪费资源救治后金伤病俘虏。 即便是手脚完好,具备正常劳动能力的后金战俘,海汉也并不打算要将其运回南方去安置,而是运到山东消化——福山铜矿那边劳动力缺口颇大,这些后金蛮子正好送去充当苦力矿工。而且以他们的身份如果试图从矿场逃跑,到了大明控制的地域只会得到更为凄惨的下场,不管官方还是民间,大明对后金人可是早就恨之入骨了,要是被抓到肯定少不了在饱受折磨之后才会被处死。 后金吃了这次亏之后反应也很快,迅速调整了野外部队的行动规模,减少了类似出事这种十人小队的编制,而将其合并到规模更大的队伍中去,以免在遭遇海汉骑兵时毫无优势可言。后金军并不怕牺牲一些人手,但这种牺牲不能是毫无回报的付出,至少要达成一定的交换比才像样。他们也很清楚海汉的骑兵兵力不多,拼掉一个就少一个,并且不可能像后金一样迅速补充兵力到作战第一线,这大概就是后金目前唯一能够利用的一点优势了。 后金军在排兵布阵方面的变化,自然也很快就被哈鲁恭察觉到了。敌方的反应基本在他的意料之中,因为后金军除了兵力占优,对地理环境相对更熟悉一点之外,便再无别的优势可言,如果不集中兵力行动,只会在这种野外遭遇战中被海汉骑兵逐渐蚕食消灭。 当然哈鲁恭也不会托大到让小队人马去冒险,既然对方开始集中兵力,那海汉也只需依葫芦画瓢便是,采取同样的策略来作为应对。于是海汉骑兵的野外行动虽然还是以排为单位,但排与排之间的策应距离却是缩短了许多,一旦有状况发生,可选择的应战方式也会更加灵活,既可以集结到一起,也可以分头堵截包抄,最大限度发挥出海汉骑兵在装备和战术方面的优势。 很快离旅顺堡之战便已经过去了十天时间,这十天当中双方的骑兵一直在旅顺口以北的山林缠斗,但海汉的战损比一直保持着极大的优势,并没有让后金军以命搏命的打算得以实现。不过在此同时,后金也依靠自己的兵力优势,将海汉骑兵的活动范围逐渐向南压缩,并且将战线已经成功推进到距离旅顺堡不足十里的地带。 很显然,后金并不打算在冬季到来之前就彻底放弃反攻旅顺口地区,他们还是希望能够有所作为,就算不能将海汉人彻底逐出辽东半岛,但至少也要在战绩方面挽回一些颜面。换句话说,就是不能输得太难看了。 海汉军在这些天里当然也没闲着,十天时间已经足以让旅顺堡的修缮工程完成得七七八八了。毕竟这里有上千的壮劳力,施工的进度的确要比一般的民间工程快得多。城墙和城门的损毁部分都已经基本修缮完毕,并且在南北两处城门内外也设置了一些可在战时快速部署到位的活动路障。 这次随队出征的炮兵连也进驻了旅顺堡,并且将几门小口径野战炮架到了城墙垛口上。这些火炮虽然威力不大,但在辽东地区的战斗却足以用来震慑武装还比较原始的后金军了。前两年从山东和长山群岛叛逃到辽东的部分装备火器的明军部队,都被编入了汉八旗派往山海关方向作战,而驻守辽东半岛的部队就没有那么先进的装备了,应付海汉军自然也就更为吃力。 以特战营的战斗力,在弹药和粮草充足的情况下,要依托旅顺堡这样一个砖石堡垒进行防御,那后金军就算投入十倍的兵力也未必能够攻破这处要塞。而后金军在金州以南地区驻扎的军队总兵力都没过万,也不可能全部集中起来作孤注一掷的进攻,这就意味着旅顺堡这个据点只要不是海汉军自行放弃,那后金军就基本不可能在入冬之前将其抢回去了。 而旅顺堡至海边的这几里路程,海汉军也已经抓紧时间将道路清理出来,并且将沿途区域的灌木和树丛都砍得干干净净,以免有后金兵混入到这一区域实施偷袭。 海军这些天也没有闲着,在海湾内修建码头营地便是他们的任务了。虽然短时间内建成的军港营区很难像旅顺堡那么坚固,但海军也有自己的办法,除了挖壕沟,设置铁丝网等传统防御手段之外,海军也特地在营地部署了数门火炮——全是从战船上卸下来的备用舰炮。 这些火炮在性能方面虽然不及陆军的野战炮,但因为火炮口径的关系,近距离的威力却要比陆军装备的火炮大得多。配上专门用来清扫甲板的葡萄弹,用来清扫集团冲锋的敌军就如砍瓜切菜一般。类似战例在海汉军过往的交战记录中多有出现,因此军方高官反而对临海这处以木制寨墙为主要防御手段的营地更为放心,如果后金愿意拿人命来填,那海汉军肯定是乐见其成的。 不过在完成了港口的初步构建工程之后,海军仅仅得到了不足两天的休整时间,因为他们的任务分配与特战营有所不同,夺下旅顺口之后,海军的下一个任务便是再次沿海岸线向北前出,对海岸线附近的所有海上目标实施无差别打击。 虽然后金已经将有限的武装船只撤入了渤海湾内,但海汉对这片海域的打击频率其实并不高,这段海岸线上也还远远没到“片帆不得入海”的程度,后金依然还是有不少船只通行于这片海域,渔船、民船、商船都有。 以前是海汉的登州芝罘岛基地距离这里远了一些,也没法三天两头的过来巡逻,能够给后金施加的压力也比较有限。但如今海汉已经在旅顺口建立了据点和港口,有了这个不冻港之后,那自然是打算要在这边常驻舰队,加强对辽东半岛海岸线的控制了。 如今后金仍然控制着辽东半岛的绝大部分陆上区域,而海汉这点人马也仅仅只够在南端占据一隅之地而已。陆上的地理环境比较复杂,即便是特战营和骑兵营这样的精锐部队也不敢随意出击太远,但在海上就不会有这样的顾忌了。后金在这一海域基本毫无还手之力,海汉舰队出巡跟在南海自家后花园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这段时间后金利用兵力优势,将战线又重新压回到旅顺口一带,海军的出击也正好可以替陆军缓解一些压力。位于旅顺口东北方向大约九十里路程的地方,便是金州半岛与辽东半岛连接处最为狭窄的金州地峡。这里的陆地宽度不到十里,东边是大连湾,西边是渤海湾,一旦控制这个地方,便相当于是将连同旅顺口在内的金州半岛与大陆隔离开来。而仅仅几里宽的陆上通道,让这种战法也存在着理论上的可能。 虽然出现这种状况的几率不大,但也得看实施者是谁,假如是由海汉来进行操作,那这成事的几率至少便要翻上好几倍了。而指挥官们就是想通过舰队的出巡,给后金制造出一种要在金州地峡登陆的紧张态势,以缓解南边陆上的压力。 王汤姆在甲板上看着已经被抛在身后的旅顺口港湾,心道这一年倒是已经把这片海域跑熟了,等此间事了,要找个合适的时机进入渤海逛逛了。 其实这种佯攻的任务本来并不需他亲自指挥,但眼见特战营和骑兵营在近日都立下了战功,而海军在这个任务期间除了充当运输队和施工队,似乎也没有作出什么别的贡献,他不免还是有些手痒。王汤姆可不打算空手而归,既然后金在陆上向南施加压力,那么海军就可以抓住这个时机,去北边给后金找找麻烦了。虽然说是佯攻,但王汤姆知道此行多半还是会发生一些武装冲突,为求稳妥还是自己亲自出马盯着比较好。 从旅顺口出发沿海岸线一路前行至大连湾,航程只有不到三十海里,海汉舰队用了半日时间,便驶入了大连湾海域。不出所料的是,舰队在这里发现了少量为后金军运送补给的货船,而王汤姆的处理方式也很坚决,下令将所发现的船只全部击沉。 关于这些船的归属,船上运载的货物,以及其接下来的去向,王汤姆都并不在意,这些船停靠在大连湾的海岸上,就已经说明了它们的立场。王汤姆想要达成的目标,便是要让后金不敢再让自家船只踏入海汉舰队的活动范围之内,坚决而狠辣的打击手段在这个过程中就显得尤为必要。这个过程中或许会有一些无辜者遭殃,但在战争的背景之下,也没法顾及到那么多的因素了。 两艘“探险级”战舰迅速接近了海岸,甲板上的士兵能够清楚地看到那几艘货船上的水手正在慌慌张张地解缆升帆,试图要将船驶离此地。但海军司令的命令已下,水兵们又岂会放他们离开,当下隆隆炮声从侧舷响起,数枚炮弹以极高的速度砸进了后金货船的船身中。 以海汉战舰的火力,要摧毁这种毫无反击手段的民船,可以说是毫不费力。当船上的水手意识到他们已经无法驾船离开此地,便纷纷又跳水逃往岸上保命。海军接到的命令是摧毁船只,倒也没有再去追杀逃生的水手,而是继续集中火力将这几艘货船的吃水线轰出大洞,让海水灌入其中。 整个炮轰过程持续了大约一炷香的工夫便宣告结束,几艘后金货船在进水之后已经慢慢开始倾斜翻覆,即便下沉的过程很缓慢,但以王汤姆的经验来看,这几艘船肯定没法再救起来了。 隆隆的炮声在平坦的海岸上传出老远,王汤姆相信这个警讯足以让附近的后金驻军意识到海汉舰队的到来。他下令让舰队分为两路,对大连湾内的海岸线进行搜索,连一艘后金船只都不可放过。 这番搜索倒是没白费工夫,海军在海岸附近又发现了几艘渔船,也统统将其处理掉了。不过相对于海汉舰队的出战规模,这样的动作实在是有些杀鸡用牛刀的味道。但王汤姆不在乎这个,他要借此表明海汉的态度,哪怕为此为浪费一些作战资源也在所不惜。 在肃清了海岸线之后,王汤姆让两艘运兵船在战舰的掩护之下靠近了预定地点实施登陆。王汤姆选择的地点距离后金驻扎在金州地峡的守军其实还有数里距离,他并不是指望登陆的部队能够打掉附近的后金军,而是希望借此对后金形成压力,从而对沿陆上通道南下至旅顺口的后金骑兵起到牵制作用。 王汤姆的战略很简单,但也很有效,因为这是攻敌必救之地,后金军也深知金州地峡的战略意义,也了解海汉通过海运投送兵力的能力,所以特地在金州地峡派驻了大约两千人的部队。但当海汉舰队真正出现在了这里,后金军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毕竟他们完全没有办法抵抗一支来自海上强大武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海汉舰队在港湾内游弋一番之后,选择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点实施登陆。 海汉军在这个地方登陆的时机,对于后金来说可谓是十分难受。目前南下至旅顺口一线的后金部队大约有三千人,但他们的补给全都得通过金州地峡运输过去。如果这条补给大动脉被海汉人给掐住了,那这场仗就不用再打下去了。入冬在即,失去补给的后金部队在前线顶多能撑个五到七天。所以驻守在这里的后金指挥官必须要做出选择,要嘛赶走登陆的海汉军,要嘛就尽快通知前线的作战部队撤回来,以免后路被断。 正文 第1367章 佯攻 作为东北出身的海军军官,孙丙在过去一年中参加了所有北伐辽东半岛的军事行动。他对于辽东半岛状况的熟悉,是海汉海军在制定行动计划时不可或缺的重要参考,而类似这次要在金州地峡附近实施登陆佯攻的作战,更是需要他这样熟悉地理的本地人在一线担任指挥官。 “准备登陆!”孙丙眼见海岸线越来越近,便下达了命令。甲板上的士兵们站起身来,开始将武器装备背到身上,准备下船上岸。 海军在这次的行动中没有再要求特战营出动配合,而是使用了自家的陆战队。海军的陆战队建设在近两年已经进入到了实施阶段,虽然兵力不多,在北方舰队中仅仅保有两个连的规模,但也遵循了海汉一直以来的精兵策略,其兵员全部都是从现役海军中选拔出来,作战方式自然是以两栖登陆战为主。不过相比骑兵营、特战营、南海特战大队等等精锐部队,海军陆战队的装备水平和实战经验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陆战队的武器基本是按照陆军作战部队的标准列装,以三三式后膛燧发枪为主武器,这种步枪在性能方面自然比不了目前列装特战营和骑兵营的七连发,但其实也已经大大胜过了同时代的远程单兵武器,用来对付以冷兵器为主的后金军倒也足够了。加上海军舰炮还可以在海岸线上提供一定强度的火力掩护,陆战队实施两栖登陆的难度倒也不算太大。 孙丙目前便是担任陆战队一连的指挥官,这次在金州地峡展开的两栖作战,他和他的连队也将在其中充当主力。运兵船选择了海岸一处被遗弃的渔村码头作为登陆点,在用小艇送了两队士兵上岸确定近岸处没有敌军活动踪迹之后,运兵船缓缓靠上了岸边的栈桥,然后放下跳板让士兵们登陆。 这个地点距离北边后金军所驻扎的据点还有数里之遥,不过先前海汉舰队故意在海边折腾出来的动静,想必已经引起了后金军的警惕,不出意外的话,对方的侦骑也很快就会在附近出现了。 孙丙上岸之后,便让手下结队进入附近已经废弃的渔村,依托这里的断垣残壁构建防御阵地。原本的居民在后金军占领此地的时候就已经被清理干净,没逃掉的早就成了奴隶,很多房屋都还有被焚烧过的痕迹,很显然是当初后金军劫掠此地的时候顺手为之的结果。 孙丙本身就是从辽东逃难出去的汉人难民,对于这种整个村庄被后金军变成废墟的景象并不陌生,如果要做个比较的话,他对于后金的恨意之深,还要远远超过王进民、孙真这些出身山东的军人。现在海汉军对待后金战俘的态度,对他而言是简直是大快人心,能亲手干掉这些后金兵比获得军功还更为重要。 当然作为一名指挥官,他也还是得遵照军令行事。海汉军要在此地执行的是佯攻任务,可不是与后金拼死决战,如果仅凭个人好恶行事,那很有可能就会影响到整个战局的走势了。孙丙已经不是新兵蛋子,这中间的分寸自然也会拿捏到位。 之所以选择了附近的废弃渔村构建阵地,而不是自行搭建滩头阵地,也是考虑到后金军有相当比例的骑兵,村落的地形可以有效地阻挡骑兵发动冲锋,并且为驻守其中的海汉步兵提供一定程度的掩体。而要在滩头上现场搭建阵地,其工程量还是比较大的,陆战队目前并无工兵部队配合行动,兵力又比较有限,要完成这样的工程势必会很吃力。 陆战队进入村中不久,果然北边的原野上便出现了后金侦骑的身影。后金对于海汉派兵登陆的行动也显得极为谨慎,没有急于靠近,而是在远处来回游走,似乎是想确定海汉军的登陆结束与否。 “这个距离,能打掉他们吗?”孙丙看到远处的后金骑兵自然心中不喜,当即便询问随同陆战队一同登陆的狙击兵。这个特殊兵种是隶属于陆军,当下只是配合海军行动,孙丙并没有直接的指挥权,只能提出要求让对方配合自己作战。 海汉军中的狙击兵一般都是以两人小组为行动单位,这次也不例外,随陆战队行动的便是一个两人组成的标准战斗小组,一人担任主射手,另一人则任观察手,都装备了全套狙击武器,两人职能可根据战场形势随时交换。 孙丙问话的时候,他们已经拿着望远镜观察了一阵,其中一人闻言应道:“这个距离倒是没问题,等他们停下来的时候便可射击,但要想把他们清理干净怕是有点难。” 这个难题已经不是射手枪法的问题了,要连续打掉数百米之外的多个移动靶,即便是后世的神枪手拿着更为先进的枪械也不敢保证能够做到,何况是使用目前这种军工水平制作出来的狙击步枪。如果要将远处活动的后金侦骑全部打掉,的确是有些勉为其难了。 孙丙道:“不用清理干净,打掉几个算几个。我们现在的任务是佯攻,既然要装就得装像一点,不要给后金侦骑接近这边从容进行侦察的机会。” 既然孙丙已经提出了要求,两名狙击兵便立刻寻了一处合适的地点架起了狙击步枪。等了片刻之后,远处的后金侦骑便停下来进行观望,狙击兵立刻便扣动了扳机。不过此时野外风势不小,第一枪竟然是打偏了,但他倒也没有任何的慌乱,拉栓退出弹壳重新装填,然后瞄准击发,这次便没有再落空了,远处一个身影应声从马背倒栽下去。 第一枪响起的时候,远处的后金骑兵应该也听到了声音,但却未必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在朝着他们射击,毕竟相距太远,在其认知中并不会认为有武器能够在这样的距离上对他们实施精准打击。直到第二枪有人中弹倒地,这些后金骑兵才意识到中了暗算,但他们仍未想到这种打击是来自百丈开外的那处废弃渔村,还在四处张望近处是否有供敌人藏身的场所。 担任主射手的狙击兵非常稳定,即便是旁边的观察手喊出一个了“中”字,他也没有任何兴奋的神情显露出来,继续以沉稳的动作退弹壳,填弹上膛,瞄准然后开火。 直到第三名后金骑兵中枪倒下,这些迟钝的敌人才终于意识到了袭击来自何方,当下赶紧将中枪的同伴重新抬上马背,然后策马离开。而在此过程中,海汉狙击兵不失时机地又命中了一人。 后金骑兵很迅速地逃离了射程,而狙击手最终的成绩是六发四中,最后一发是在敌军撤离时打响,可惜并未命中快速移动中的目标。 不过对于这样的成绩,孙丙已经十分满意了,在这种距离上即便是集合下属一同射击,也未必能精确命中到远处的目标,射击精准度与狙击兵的表现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孙丙心道这样的神枪手若是多得一些,那仗根本就不用打了,但听说其训练异常艰难,且使用的特殊步枪也是极难制造,也难怪这狙击兵编制如此之少了。 先前还觉得上头就分来两名狙击兵太过抠门,但看过他们的表现之后,孙丙也立刻意识到只要运用得当,这两人在战局中能发挥出的作用只怕会比十倍于此的兵力更大。 后金侦骑被击退之后,便不敢再接近这处已经被海汉占为己有的废弃渔村了。他们不知道海汉人是怎么做到在如此之远的距离上用火枪杀伤了他们的同伴,但有一件事已经再清楚不过,这个距离对于他们来说已经不再是安全距离了。如果踏入这个范围,那么随时都有可能会吃到海汉火枪射出的子弹。 但要保证性命安全,就得退出足够远才行,这样很难再侦察到海汉舰队在海岸附近的动向了。这个消息回报到后金据点之后,其指挥官的反应自然而然便意识到海汉这是要阻止己方的侦察行动,掩盖他们在这附近的作战意图。 海汉军在海上怎么折腾,后金军都可以装作无事发生,反正也没法在海上与其对阵,权当是主动放弃海上的控制权就是了。但现在海汉军直接在金州地峡附近登陆,这种行动的意图可以说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想掐断后金军往来于金州半岛的陆上交通。而现在在南边尚有近三千后金军在试图将旅顺口的海汉人逐出陆地,如果后路一断,那么在前方作战的后金部队很快就会失去补给,将会陷入到非常危险的境地中。 坐镇金州地峡的后金军官是甲喇额真额尔赫,他与之前战死在旅顺口穆特布同属一旗,也算是同在大帐之下效命的伙伴。穆特布战死的消息传回之后,额尔赫也是又惊又怒,前些日子旅顺口才刚刚增加了驻军部署,为的便是防止海汉人在入冬之前再来骚扰,但没想到这次海汉来势汹汹,仅用了一天时间便攻破了旅顺口的中左所城,并且干掉了穆特布。 额尔赫惊讶之余,也只能立刻上报这个消息,然后由金州组织援军,前往旅顺口尝试将海汉人驱离。南下作战的部队由另一名甲喇额真额腾伊率领,额尔赫的任务则是坐镇金州地峡,保证从金州至旅顺前线这条补给通道的畅通。 但额尔赫也确实没想到,海汉明明在南边战事吃紧,却依然还是抽出力量从海上来北边搞事。而且观其动向,竟然是打算要在金州地峡这里做文章了。 额尔赫的第一反应当然是集合部队去端掉海汉军在海岸的临时据点,但前去侦察的骑兵不明不白地在百丈之外就被对方的火枪杀伤,这样的状况让他也是不敢轻举妄动。如果海汉军的武器如此厉害,那自己派出的骑兵只怕在冲锋途中就会被杀个干净,根本就撑不到冲杀至马刀能及的距离上。 额尔赫想起前几天穆特布的副手多罗从前线带回来的消息,称海汉人的火枪有古怪,可以在不装填弹药的情况下连续进行射击,以至于后金骑兵最为拿手的结阵冲杀变成集体送死,中左所城的数百骑后金骑兵便是如此这般折在了海汉火枪枪口之下。而今天前去侦察的骑兵带回来的消息,又称海汉军的火枪能打出近一里远的距离,而且还是单发点射,并非撞大运的排枪射击。 射得这么远,打得这么准,而且还能连发,面对战斗力如此变态的敌人,这个仗要怎么打?额尔赫顿时便陷入了头痛之中。他所掌握的情报极其有限,也根本不知道在旅顺口作战的海汉部队跟眼皮子底下的这支海汉部队并非同一支,所使用的武器装备和战术也有明显的差异,只是按照人的惯性思维,将已知的消息碎片拼凑到一起,得出了一个理论上最坏的结论。 要验证这个结论是否属实当然非常简单,那就是再派人去试探对方的虚实,以获知更多的情报。但这样的验证手段肯定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刚才被驮回来的几名半死不活的伤者便是实例了。如果要采用这样的方法,那要死多少人才能得到想要的情报? 而战场的另一边,孙丙正在从狙击兵那里了解这种特殊作战模式的长处与短板。狙击步枪的枪管使用寿命有限,而海汉现在的材料和工艺水平都很有限,为了保证足够高的命中率,一般射击五百发上下就必须要进行更换了。而一名优秀的狙击手,其技能都得依靠大量的射击训练慢慢堆出来,光是在枪械弹药方面的耗费,就是一个相当大的数目了。而且在训练的过程中,还会淘汰掉大部分学员,类似被派来陆战队执行任务的两名狙击兵,都是以百里挑一的几率通过了当初的培训阶段,才正式被列编到这个特殊兵种之中。 正文 第1368章 废弃渔村 狙击兵的作战方式虽然十分犀利,但也极易受到周边环境的影响,特别是在天气比较恶劣的时候,狙击兵所能发挥的作用并不会比普通步兵强到哪里去。而且由于狙击兵的编制极为有限,这种战术在很大程度上也受限于个人的状态和临场发挥,即便是如摩根这样的老狙击手,也不敢保证自己在每一场战斗中都能发挥出最好的个人水平,更何况是这些半路出家开始学这门技术的士兵。 狙击战术中有很多牵涉到数学计算的内容,但对于大部分没有足够文化基础的士兵来说,也只能在意会之后凭经验行事,而没办法将其转变为可量化的数字标准,这在一定程度上也限制了他们的水平提升。如果按照摩根为狙击手制定的严苛标准来衡量,可以说现有的海汉狙击兵当中,超过九成的人也只是堪堪达到了及格线而已,离优秀还差得老远。 不过对于这个时代的陆军作战水平而言,这些狙击兵已经基本能够胜任日常的作战任务了。毕竟在这个时代,也只有海汉拥有这个特殊的兵种,海汉狙击兵本身便是行业标准,也没有能与之比较高下的对象了。 别说对外界,即便是对孙丙这样的海汉军官,狙击兵也依然是一个陌生而特别的存在。他还是第一次在近距离观察狙击兵的作战方式,对他个人而言,这绝对算得上是一个颠覆他对战争观念的新奇事物了。 孙丙在入伍后接触到海军的坚船利炮时,就认为这大概便是战争的终极形态了,世间应该也没有什么比这更厉害的武器存在了。但当他今天看到狙击兵的作战方式之后,立刻便意识到其厉害之处,自然是要好好了解一番了。 趁着后金军暂时停止活动的这段时间,陆战队又从船上运了两门小口径炮到渔村中,部署在朝北正对着后金据点的方向上。孙丙知道后金军一定会再来,到时候如果仅靠手头这些轻武器,只怕是挡不住敌军的骑兵冲击,还是得有压阵的重武器才行。这两门炮并不是从陆军借过来的,而是海军专门为陆战队配备的野战炮,当然型号的确是与陆军完全一致。 因为兵力有限,孙丙不能冒着风险带陆战队继续向内陆突进,在没有骑兵掩护的情况下很容易会被敌军切断后路。他只能希望后金军尽快出现,然后主动向自己所在的渔村发动一波攻击。只有通过交战,他才能制造出海汉军不顾一切要占领此地的状态。而先前让狙击兵射击后金侦骑,阻止对方作进一步的侦察,也是为了要让对方产生更加强烈的不安,从而采取更大规模的行动来对付在此登陆的陆战队。 但不光是孙丙,就连舰队指挥官王汤姆也没有料想到,他们的对手会自行将海汉狙击兵的神奇表现与后金军在旅顺口的惨痛战绩结合到了一起,臆想出了一种连海汉都制造不出来的单兵武器。而处于对这种武器的忌惮,后金军再次出兵的时间整整拖延了半日之久,直到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在废弃渔村中驻扎的陆战队才终于发现了远处旷野中出现的后金军。 卷土重来的后金军依然是骑兵为主,在骑兵后方有数百名步兵亦步亦趋地跟着。孙丙从望远镜中观察了一番,发现对方的步兵中有不少人都是背着弓箭,看这架势是打算要用骑兵在村子外围骚扰,弓箭手伺机接近后发动攻击的战术。这渔村绝大多数的房子都没了房顶,墙也仅仅只是断垣残壁,如果大批弓箭手从远程进行抛射,那的确也很难完全躲过。加之海汉军又没有盾牌这类防具配备,如果任由对方发动攻势,那势必会出现伤亡。 虽然来袭的敌军是陆战队几倍的兵力,但孙丙对于这样的局面并不慌张,后金军的骑射功夫虽然厉害,但其弓箭射程是肯定不及自家的火枪,要拒敌于弓箭射程之外其实不是难事,需要注意的便是不能让后金骑兵将自家火力全部引开,给对方弓箭手留出可趁之机。不过有了狙击兵这个强力武器,孙丙认为自己完全可以腾出手来,给对方一点教训。 “你们对付后面的弓箭手,我的人对付骑兵。”孙丙立刻对作战分工进行了安排。 狙击兵应道:“孙连长,我们弹药有限,可没办法把弓箭手全都干掉。” “不用全干掉,就像先前你们打骑兵一样,给他们施加足够的压力就够了。先找出他们的指挥官干掉,剩下的活儿就容易了。”孙丙倒是早就想好了套路,立刻便答复道。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种战术思想便十分适合狙击兵,孙丙也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而之所以要将弓箭手留给狙击兵来解决,一是因为弓箭手停留的位置肯定会比骑兵更远,普通的步枪在这种距离上的命中率远远不及狙击步枪;二来是弓箭手的移动较为缓慢,狙击这种目标的命中率肯定要比射击运动中的骑兵容易得多。 后金军的骑兵很谨慎地在一里之外的地方来回游弋了许久,想来也是十分忌惮海汉阵中可以精准点杀远距离目标的武器。不过这次孙丙特地让狙击兵不要开枪,打算将骑兵放到近处再进行攻击。 双方在这次的对峙中都表现出了极佳的耐心,后金骑兵没有贸然向前压上,而渔村中的陆战队也一直悄无声息地潜伏着,双方的阵线隔着一里多地距离,仿佛都在等待对方先露出破绽。 孙丙对于双方的形势判断得很清楚,他知道只要补给不断,自己可以无限地等下去,但对方不行,海汉军在这里的出现就相当于扎了一根钉子在后金的要害部位,他们绝无可能容忍这颗钉子的长期存在,不管如何都还是得设法将其拔除才能安心。所以后金军采取主动攻势是必然会发生的状况,只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在磨蹭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后金军终于耐不住性子,骑兵率先开始朝渔村方向压了过来。不过大概是旅顺口的交战经历让他们产生了警惕心,没有再莽撞地直接发动冲锋,而是很小心地分成了好几支队伍迂回穿插,慢慢形成了一个弧形包围过来,看样子也是为了尽可能地分散海汉军的火力。 不得不说后金军的这种做法是极为聪明的,他们自知在武器方面落后太多,而传统的冲锋式作战在海汉这里似乎讨不了什么好,于是便迅速改变了策略,将密集的冲锋阵形变成分散的包围圈,唯有如此,才能让兵力不占优的海汉军也无法集中火力,这样或许才能有冲破火力网的机会。 但后金的问题就在于他们所掌握的军事情报实在太少,尽管以前与海汉已经有过数次交手经历,对于这个对手的实力却依然处在云里雾里的状态,只能见招拆招,并没有掌握真正能够克制海汉军的战术。通过拉开阵形来分散海汉军火力的战术的确不错,但也得在双方战力比较接近的情况下才能起到应有的效果,而目前双方的实力差距却已经不是依靠这种战术就能弥补了。 后金骑兵在距离渔村百丈左右才开始加速冲锋,同时从东、北、西三个方向合围上来。迎接他们的是来自村中的排枪射击,尽管受地形所限,海汉军没办法再排成整齐的队列向目标进行射击,但火力输出强度并未受到太大影响。孙丙在三个方向各部署了一个排的兵力,枪声和指挥官的铜哨声在渔村中此起彼伏,后金骑兵虽然阵形分散,也不免还是出现了一些中枪坠马的倒霉鬼。 不过这种损失程度倒也还在后金军的承受范围之内,后金骑兵冲锋的脚步并未就此停下,只是当他们冲到近处之后才发现,能够容骑兵进入村内的通道都被人为地设置了障碍,想要直接冲进村内十分困难。 有几骑不信邪,仗着骑术好,依然打马从障碍上一跃而过,但刚落地便听到近处枪声响起,立刻便被守在旁边的海汉兵击中坠马了。之后的骑兵意识到村内还有埋伏,当即便放弃了硬着头皮往里冲的打算,一拉缰绳便调转方向往南边海岸方向包抄过去。即便冲不进村子,能够切断这处渔村与海汉舰队的联系也是好的。 但他们还是低估了海汉潜伏在渔村中的兵力,除了孙丙率领的一个连之外,还有一个连的陆战队就部署在村子南边,专门用于保障通往海边的后路。这些试图要截断村子南边进出通道的后金骑兵,不免在村口处又遭受了一波打击。 而在骑兵压上攻击的同时,紧随其后的步兵也跟着快速逼近村子,只是他们尚未来得及展开阵形实施弓箭攻击,负责指挥这些弓箭手的一名牛录额真就已经被海汉狙击兵点名了。这个倒霉鬼被一枪命中胸口,人还没从马背栽到地上就已经断气了。 尽管他的副手立刻尝试接过指挥权继续执行原本的作战计划,但运气并未比前任好到哪里去,同样也是迅速中枪落马,栽倒在他的部属面前,眼见是不得活了。 接连损失了两名指挥官之后,后金步兵的阵线迅速就混乱了,一些人想将指挥官赶紧送往后方抢救,另一些人则认为应该以战局为重,继续攻打渔村里的海汉人。这种临阵的意见分歧无疑极为致命,毕竟战机稍纵即逝,在他们争执不下的时候,前方的骑兵已经受挫,第一轮的攻势完全没有给驻守在村内的海汉军造成任何麻烦。 而村中仅有的两名狙击兵则是以稳定的射击速度,继续点杀对方阵中那些试图要使用弓箭发动攻击的后金步兵。尽管他们的射击频率不算太高,但在三百米左右的距离上倒也保持了颇高的命中率,不多时便已经射中了十多人。 越来越多的后金步兵发现身边的人不明不白地便倒在了血泊中,心知这或许便是海汉人的手段了,而指挥官都已生死不明,胆子小点的便开始自动往回撤了,胆子大的向渔村方向草草放了一两箭之后,也赶紧往回撤。这种情况下继续留在战线上除了成为活靶子别无他途,后金军虽然作战凶悍,但也并不是傻到会白白送死的程度,眼见攻入村中无望,而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对于身处旷野的攻方极为不利,于是自然便选择了后撤。 后金骑兵发现后方的步兵并没有跟上进攻的节奏,反而是选择了后撤,当下也不敢再继续恋战,很快便主动脱离了战场。孙丙为求稳妥,也没有下令追击,便目送着后金军在夜色中向北边撤去。 由于天色已暗,孙丙不打算让士兵连夜出去清理战场,当下也很难统计到实际的战果。陆战队由于藏身在村内,敌军也只是在外围虚张声势了一番,因此交战过程中自身只有几人轻伤,倒是比预计的损失更小一些。那两门用来镇场的火炮,根本一炮未开敌军便已退走,这场仗打得还算是比较轻松。 孙丙担心敌军可能还会发动夜袭,便命人在村外生了数个火堆,以便于哨兵在夜间观察村外状况。这种做法也是跟陆军学来,算是比较简单又实用的夜间防御措施了。 翌日天亮之后,孙丙才下令让士兵出村清理战场,统计昨日的战果。尽管后金军在撤离时已经带走了一部分伤员和尸体,但陆战队在村子周围的野地中依然找到了三十余具敌军尸体,实际的战果肯定是比这个数字还要大出不少。虽然这没法与特战营和骑兵营联手在旅顺口打出的成绩相提并论,但考虑到陆战队在此执行的任务只是佯攻而非强攻,这样的战绩也算是合格了。 正文 第1369章 牵制 孙丙没有因为昨天傍晚的战斗进行得较为顺利就对后金军掉以轻心,他也知道敌军在这次交锋中的表现还是以试探为主,并未放开手脚倾尽全力来攻。陆战队这两个连虽然依托废弃渔村建立起了据点,但仓促间所布置的防御工事其实都很单薄脆弱,也不可能把这小小的村落变成像旅顺中左所城那样的武装堡垒。 如果后金军以重兵来攻打此地,陆战队为安全考虑,多半也不会死守此地,还是会向海岸后撤。王汤姆就算再怎么激进,也绝不会拿手下精锐部队的安危来冒险,陆战队这点人马看着不多,但要组建这么一支队伍所需花费的精力和军费可都着实不少,派他们登陆上岸是要锻炼作战经验,而不是跟敌军死磕到底。 当然在那之前,陆战队还是要尽力给敌军造成尽可能大的杀伤,为这次佯攻行动营造出足够以假乱真的场面,只有让后金感到压力之后,他们才会让前往旅顺前线的部队撤回到金州地峡一线。 在清理完战场之后,孙丙便与手下士兵们一起动手,对现有的防御工事进行加固,同时开始在进出村子的交通要道处部署铁丝网。蛇腹型铁丝网安放十分方便,拉开之后间隔一段距离用木桩钉入地面将其支撑固定便可,安装与拆除都非常简单,而且防御效果极佳。不管对付步兵还是骑兵,这东西都算是极为好用的简易防御工事,一直以来固定成为了军中必备的作战物资之一。 昨天陆战队进入渔村比较匆忙,很多物资并未来得及从船上转运过来,用来当路障使用的都是砖石树干之类的东西。这铁丝网也是今天一早才由船上卸下运来,立刻便被部署到了村中用于封锁道路。如果后金军攻到近处,这些铁丝网也多少可以为村中的陆战队争取到更多一些的反应时间。 除了铁丝网之外,陆战队还抓紧时间对村子外围的掩体进行了再一次的加固,让部分地段的掩体宽度能够容纳下士兵们在其后面排成射击阵形。昨晚的仓促应战中,村中的大部分人员只能分散至各种断垣残壁后面隐蔽,这对于火力输出的有效性还是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并且也加大了军官的指挥难度。 陆战队并不会在此驻扎太长时间,等完成对后金军的牵制任务之后便会主动撤离,要在这儿搞工程量太大的改造也不值,就只能弄点临时防御工事先对付几天。好在舰队以前来这边扫荡的时候,孙丙便已经选定了这处地方,还曾特地上岸侦察过两次,画了详细的村庄平面图,并且提前做好了兵力部署的预案,所以这次陆战队进驻村子之后的行动都是井井有条,丝毫没有因为地处陌生环境而慌乱。 孙丙知道后金军绝对不会就此罢休,所以才要抓紧时间加固渔村的防御工事,等待后金军的下一波攻势降临此地。他的期待很快就变成了现实,日上三杆之后,后金军的旗帜再次出现在北边的原野上。而这次后金军投入战场的兵力规模,显然要比昨天增加了不少,以孙丙从望远镜中看到的景象来推断,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后金军兵力至少比昨天多了一倍以上。 陆战队的两个连加起来不过四百人上下,而后金军今天出动的骑兵都远不止这个数了,更不消说还有一批步兵配合行动,双方的兵力存在着明显的差距。额尔赫骑在马背上,脸色阴冷地望着远处的那处废弃村庄,心中盘算着要如何实施攻击。那里看上去似乎没有人迹活动,但立在村子里的旗杆和顶上那面飘扬着的红蓝双色旗却在提醒着他,这个地方已经被海汉军所占领。 额尔赫对于昨晚的失利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不满,他原本也没有指望一次试探性的攻势就能将海汉人赶回海上。至于为此付出了几十条人命的代价,额尔赫也没太放在心上,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何况对手是比大明官军更难应付的海汉人。只是在昨天的交战之后,额尔赫并没有从中得到更多有价值的信息,因为海汉人没有完全施展出他们的本事,有故意保留实力之嫌。 昨天攻打村庄的骑兵没有遭遇海汉军在旅顺口施展过一次的那种可怕密集射击,村中的海汉步兵射击的频率似乎与以前几次交锋并无明显改变,而最终的伤亡数字也证明了来自村中的火力不是那么强大。额尔赫认为这是对手故意有所保留,没有拿出全部的本事来。 但那种可在百丈之外精确命中目标的火枪却还是发挥了威力,额尔赫手下的一名牛录额真和副手都是死在了这种可怕的武器之下。军医从他们的尸体里挖出了弹丸,证明这并非什么不可破解的海汉法术,而是实实在在地死于枪伤。 只是截至目前,额尔赫也想象不出海汉究竟造出了什么样的火枪,才能在如此长的距离上保持极为精准的命中率。只有少数步兵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上被枪杀,额尔赫认为这很可能是因为海汉军中装备这种性能犀利的火枪数目有限,因而只能达到这样的作战效率。 额尔赫不知道他的猜测已经无限接近于事实真相,但他仍很担心海汉人是在故意演戏隐藏实力,为的是引出自己的主力部队之后再大加杀戮。这种招数如果是由狡猾的海汉人使出来毫不奇怪,他曾经的伙伴穆特布前些天在旅顺口便遇到海汉故意安排步兵攻城,引后金骑兵出战,后来所发生的事便证明了这是海汉人有意为之,早就制定了相应的战术,使得穆特布所率的骑兵在几轮冲杀中损失殆尽。 昨天的一番试探攻势并未能掌握海汉在村庄中部署的大致兵力,这才是额尔赫真正感到担忧的事。他已经知道海汉舰队目前就驻扎在村庄后方的海岸,如果不尽快设法将海汉人逐离此地,那舰队或许会源源不断地将更多的海汉军投放至此。如果海汉在此地建立起长期据点,那么金州地峡的安全状况就更是岌岌可危了。 尽管额尔赫对于战局毫无把握,但职责所在,他也不能坐视海汉军在这里继续驻留,只能亲率部队前来征讨。不过他也知道海汉军中有射程颇大的火枪,自己的身份肯定会成为敌方的首选攻击目标,于是很谨慎地与这处村庄保持了比较远的距离。 “都打起精神来!昨天只是开胃菜,今天才是真考验来了!”孙丙见后金军已经开始在列阵,心知接下来肯定会有交战,当即便大声作起了战前最后一次动员:“各位兄弟,司令大人便在我们身后督战,今日一役,便是我陆战队扬名天下伊始!战后诸多封赏,便靠兄弟们自己用本事去拼了!” 但凡作战动员,无非都是晓以大义,并以功名利禄相激,让士兵们的战斗欲望能够提升到一定的高度。海汉军中由指挥官发起的动员一般也都遵循此理,而海汉对战功封赏一向出了名的丰厚,加之部队本身战斗力也强,几乎是有战便有功,因此士兵们的临战情绪往往都颇为兴奋。这陆战队又俱是由老兵组成,自然明白这是升官发财的好机会,当下便齐声呼喝回应。 村庄中的喧闹声也远远地传到了后金军阵中,身着各式兽皮袄子的后金兵也不甘示弱地举起手中武器报以了大声咆哮。尽管他们当中的一些人已经知道对手的可怕,但好战这种基因便深植于他们的身体之中,他们并不会因为对手的强大就产生畏战情绪,反而是因为这样的挑衅而激发起了心中的凶性。 额尔赫看到手下们的表现,脸上的阴霾稍稍散去了少许,虽然敌军的战斗力很可怕,但至少己方的士气没有因此而受到影响,军心依然可用。 “进攻吧!”额尔赫心知趁着士气高涨的时候发动攻势才是最明智的做法,当即便下达了作战命令。 后金军中牛角号呜呜响起,骑兵们开始策马慢慢向前压上,阵形依然是与昨晚的攻势类似,从三个方向朝村庄实施包围,但兵力却是要比昨晚多了至少两三倍。 孙丙从望远镜中发现了更多与昨天交战状况有所不同的地方,后金骑兵中多出了一些身着甲胄的重骑兵,这在昨天来袭的人马中可没有出现过。这些重骑兵人数不多,分散在队列之中,但其身着的盔甲样式却都是一致的。 孙丙以前没有见过这个兵种出现在后金军阵中,但他从甲胄样式上却辨认出了对方的特殊身份——这些人便是后金军中的精锐,被称作巴牙喇的高级武士。在孙丙受训期间,便见过相关的图画资料,教官也专门向他们强调过巴牙喇的厉害之处。 巴牙喇就是从每个牛录近千男丁当中,以弓马技能为标准,选出百分之一的强者,成为完全脱产,只接受军事训练的专职军事贵族,其地位便与西方的骑士、日本的武士相类似。巴牙喇从小开始训练,是以良好的物质条件和丰富的实战厮杀经验供养出来的精锐士兵。很多巴牙喇都是身着三层甲,内有锁子甲,中有棉甲,外有铁皮板甲,其防御力也远非普通后金士兵可比。海汉目前列装部队的步枪,在稍远一些的距离上就未必能击穿巴牙喇身上的多重护甲。 后金军动用了巴牙喇,自然也是指望这些精锐战士能够突破海汉的防线。孙丙心知这些巴牙喇不是那么容易对付,当即便与狙击兵沟通,让他们将这些身着重甲的后金武士作为首要目标。普通步枪虽然未必能击穿他们身上的护甲,但狙击步枪可就不一样了,子弹动能要远远大过普通步枪,击穿护甲的几率至少要大上好几倍。 但后金军应该是对海汉的斩首战术已经有所防备了,这些巴牙喇并未冲锋在前,反而是由普通骑兵在其周围提供肉盾掩护,这也给狙击兵的瞄准增加了不小的难度。 这个迹象让孙丙大感不妙,但现在已经没法从村庄撤出去,而且陆战队也不具备特战营那样在开阔地以步对骑的能力,撤离途中被骑兵冲击将会十分危险。所以陆战队现在也只能选择继续在村庄内坚守,依托这里的防御工事和掩体来抵抗后金军的攻势。 很快后金骑兵便冲入了守军的射程之内,阵阵枪声在村庄各处次第响起,很快整个村庄似乎都弥漫着硝烟的味道。部署在村北入口处的两门火炮也终于派上了用场,毫不留情地向冲至近处的后金骑兵发射了两记葡萄弹,一下子便扫掉了十几骑人马。 在骑兵攻到近处的同时,后金军再次派出了步兵跟随压上,用弓箭向村庄内发动抛射攻势。昨天狙击兵还能有余力射杀后金的弓箭手,但今天由于后金军加派了更多兵力,狙击兵只能专注于射杀巴牙喇,也来不及去攻击稍远处的步兵了。 尽管后金骑兵不断在中枪倒下,但兵力的优势终究还是让一部分骑兵成功接近了村庄,并且在马背使用弓箭展开反击。好在陆战队这两天在村庄外围布置的各种防御工事还是起到了作用,这些战马没法直接从路障上飞越过去,只能在村外来回打转。 一部分后金骑兵选择了绕着村庄快速骑行,一边寻找进村的空档一边继续向掩体后探出身子开枪的海汉士兵发射弓箭。另外一部分后金骑兵则是果断放弃了骑马进村的打算,跳下马来徒步往村子里摸。这些路障虽然能够拦住马匹进出,但人的身躯体积要小得多,也更为灵活,要从仓促布置的路障中找到进村的通道并不是太困难。 当然了,找到通道也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能顺利攻入村中,陆战队针对这些薄弱地带也作了专门的部署,每一处看似有漏洞可钻的地方,同时也是一个收割性命的死亡陷阱。 正文 第1370章 蚕食 孙丙知道以陆战队的兵力和武器配置,要靠着临时工事就将这个村庄经营成铁桶阵是不太可能的,敌军骑兵如果能冲到近处,必然会选择防线上的一些薄弱点攻入村中。如果不提前作出一些部署,那一旦被敌人攻破防线,这小小的村落中可没什么闪转腾挪的地方,顷刻之间就会被后金兵填满。而一旦战争进入到肉搏阶段,陆战队的武器优势就将会大打折扣,兵力上的劣势更是会立刻凸显出来。 而孙丙对此的处理方法便是主动留出几处看似防御薄弱的“通道”,主动引诱后金军朝这种口子里钻。而里面则是部署了严阵以待的步兵,只等有人从缺口处钻进来便开火击毙。 好不容易从路障中间穿过进到村中的后金兵甚至都来不及看清村子里的情形,便会被对面飞来的子弹击倒。在这种近距离的交战状况下,普通后金兵身上的防护措施形同虚设,就算是举着盾牌也挡不住如飞蝗一般疾射而来的子弹。 唯一能在攻入村庄后给守军制造麻烦的便只有后金军中的精锐部队巴牙喇了,这些五大三粗的壮汉身着三层护甲,加上盾牌掩护,守军的步枪还真未必能一个照面就将其解决。这些巴牙喇的战斗经验都是十分丰富,又都是悍不畏死,只要稍有空档,他们便会顶着子弹冲向最近处的对手展开搏杀。 陆战队以前并未与巴牙喇这个兵种有过直接交手的经历,因此一开始看到这些近乎刀枪不入的怪物冲上来,也不免有些慌乱。好在这些守住路口通道的士兵都已做好近身搏杀的准备,刺刀早就在开战前装到了枪管上,倒也不至于没有趁手的近战武器。 巴牙喇虽然个人武技厉害,但那也只是相对于普通士兵而言,他们是不事生产的全职武士,在生活和训练条件方面都大大优于普通人,自然战斗力也会更强一些。而海汉军同样也是职业军人,陆战队则是海汉军中的精锐,无论是身体素质,个人武技还是作战经验,与巴牙喇相比并无太明显的差距,唯一吃亏的地方便是护甲。棉布军服肯定比不过巴牙喇身上的金属甲胄,但反过来海汉士兵在灵活性方面就占尽优势,搏杀时远比装备笨重的敌人要更为轻快。 而士兵们装在枪尖的刺刀也是近战搏杀的绝佳武器,他们每个人都接受过长期的刺刀训练,对于这样的器械格斗也早就连熟了相应的对战套路。巴牙喇身上的护甲虽厚,但终究在颈尖、腋下、腰腹等地方还是有很多缝隙,只要盯准部位,锋利的刺刀一下便能戳进去。只要自己不慌神,两三人对付一名巴牙喇便可以稳稳地吃下来。 这样一来,虽然源源不断有后金兵攻入村庄,却始终没有形成规模,零星从路障间挤过来的后金兵几乎都没能活过一分钟,绝大部分人在暴露在枪口下的那一刻便已经被宣布了死刑。不多时这些后金兵的尸体便已经将为数不多的几个通道口给堵上了,而后面的后金士兵想要攻入村庄,不但要设法破坏路障,还得花时间清理掉前进通道上的同伴尸体才行。 后金军中的巴牙喇虽然厉害,但终究数量太少,投入战斗的也不过数十人而已。为了避免被海汉集中火力,这些人还分散到了各个进攻方向上,难以合力出击。其中一部分人的确成功攻入了村内,但也没能凭借个人武勇制造出太大的混乱,为后金军的攻势真正打开突破口。 当首批攻入村中的后金军悉数战殁,后续攻至村庄外围的骑兵却被堵在狭窄的通道外,只能下马步战。而这个过程中海汉军的射击却一直没有停过,后金军在尝试打开突破口的环节遭受了极为严重的伤亡。 不过今天的后金军在兵力上占据了明显的优势,因此在抵近村庄之后,也同样给村中的陆战队造成了一些伤亡。只不过相比自身的损失,后金军取得的这点战绩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最关键的是后金军伤亡已经有数百,却依然没有真正突破海汉的防线,这个小小的村庄便如同一个血肉磨盘,正一点一点地蚕食着后金的人马。 额尔赫自然也注意到了这样的状况,他已经向战场中投入了大约一千余名战士,这些士兵虽然已经有一部分攻至村庄附近,但显然并未能打开一条可供后续部队进入的通道,大量骑兵堆积在有限的几个路口,导致骑兵们也只能下马以步战的方式进入村中。这样的作战方式弊端清晰可见,村里的海汉军使用火枪杀人的速度可比自己的骑兵效率高多了,堆在入村路口外的骑兵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如果再照着这样的形势打下去,只怕没等通道打开,后金军的主力就要被这血肉磨盘给磨得七七八八了。再看身着重甲的巴牙喇战士,在视野中也越来越少。额尔赫不确定这些巴牙喇是在正在村中厮杀,还是已经死在了战斗之中,当下也不敢轻言撤军,因为这时候要是鸣金收兵,那已经攻进村内的后金军就等于是被放弃了,很可能根本就没机会再撤出来。 只是额尔赫也不知道此时还在村中苦苦支撑的少数后金士兵已经对战胜对手感到绝望,如果不下令撤退,他们除了战死在村中,便无第二种结果了。他们并不怕死,但如果连与对手近身交战的机会都几乎争取不到,这样冲进去白白送死就显得太没有价值了。 而他的对手孙丙现在却已经逐渐镇定下来,先前接到村中各处被突破的消息时他也一度有些慌了,认为自己最担心的肉搏战场面可能真的要出现了,就算海边的舰队派出队伍赶来支援,陆战队恐怕也还是会出现比较大的伤亡了。但把守各处路口通道的战士最终没有让他失望,后金军虽然冲进来了,局面却一直都牢牢掌控在海汉手中,没有让后金军将入村的通道进一步扩大。 陆战队在开战之前准备了十分充足的弹药和粮草,做好了要连日作战的准备。以后金军目前的攻势强度来看,至少撑个四五日不是问题,何况海汉舰队就在离此不过两三里地的海边驻扎,获取补给也不难。孙丙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既然已经逐渐控制住了局面,那更是稳扎稳打,将战斗节奏把控得更为自如了。 在攻入村中的数名巴牙喇全部战死之后,火线上的后金士兵终于意识到这些进村通道已经完全被敌军所把控,再往里冲也是去多少死多少,战意也因此而大受影响。一些本来已经下马步战的骑兵意识到状况不妙,又赶紧翻身上马,准备开溜。 在后方观战的额尔赫也注意到村外骑兵的异动,心知再缠斗下去只会越发对己方不利,趁着前线士兵还未完全失去组织,赶紧下令收兵。 孙丙听到远处象征收兵信号的锣声响起,心中也是长出了一口气,知道这一战算是挺过去了。虽然这个结果是在预料之中,但过程却也并不轻松,特别是海汉军一向引以为傲的低伤亡率,在这场交战中似乎表现得并不理想。 陆战队的士兵们毫不吝啬地向撤退中的敌军倾泻了好几轮子弹之后才作罢,孙丙没有让他们停下来休息,而是立刻投入到救治伤兵、清理战场、维修工事等任务中去。孙丙不知道后金军会停歇多久再发动下一轮的攻势,他只能尽量抓紧当前的时间,将这里的防线巩固再巩固。后金军败了还有纵深可供其后撤,但如果陆战队败了,从村庄到海边驻地这段距离就不是那么容易能撤回去了。 孙丙自己也来到其中一处设伏的路口通道,查看刚才这场恶战的结果。堆在路口处的后金军尸体密密麻麻地扑倒在地面,至少有四五十具之多。当下也来不及挖坑掩埋,只是将这些尸体抬到村外堆放起来,一是避免放在村内造成诸多不便,二来也是对后金军的一种警示。 孙丙看到两名士兵正抬起一具巴牙喇的尸体,便叫他们先放了下来,自己蹲下身子,仔细查看了这后金精锐部队的随身装备。 这名巴牙喇战士是被刺刀扎进身体,失血过多而死,其胸腹间的两处血洞大概便是致命伤了。虽然他身上有铁甲,但还是被扎了个对穿。孙丙掀起铁甲看了看,刺刀应该是从第一层铁甲的胸腹连接缝隙扎入,穿透了第二层和第三层护甲,斜着穿过身体,从后腰刺了出来。 “果然是三层护甲,难怪这么难对付!”孙丙仔细查看之后,才悻悻地站起身来下达命令:“将这些巴牙喇身上的护具都扒下来,连同他们的武器一起送回海边,呈上给首长查验。” 死人是没什么价值的,但这些护甲对于海汉来说却有一定的研究价值,军方可以通过这些战利品来获知后金的军工水平,同时寻找合适的办法在战场上解决巴牙喇这个防高血厚攻强的特殊兵种。 偶尔发现那么几个没有断气的后金兵,却也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身上都有极重的伤势,基本说不出话了。孙丙查看之后心知问不出东西,便示意手下将其直接处决。当然了,即便是能问出东西,问完之后他也会下达同样的命令。 在孙丙眼中,这些后金人统统都该死,没有例外一说。他并不打算留下战俘活口,直接将其处死就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在较远距离上射杀的目标就没法一一清点到位了,所以最后的战果统计也只是一个大致的数目,陆战队在这一役中毙伤的敌军至少在四百人以上,战果不算太丰厚,但也算是合格了。除此之外,战利品中还少不了每次与后金作战都会缴获的战马,这次也有四十多匹马在战斗结束后被海汉收入囊中。不过孙丙只留了几匹状况较好的战马在村里,其他的都立刻送回了海边装船。这倒不是他不想留着自己用,而是村里空间有限,根本就容不下这么多马匹,留个几匹担当传令报讯的任务就够了。 刚才这场战斗中战死和负伤的人员,也都要在第一时间安排送回舰队安置,尽管孙丙不想承认,但这一场战斗应该算是陆战队成立以来战损最多的一次,目前在战斗中牺牲的人数已经有十七人之多,这个数字已超过了前些天旅顺口那一场战斗,而因伤失去继续作战能力的人数也已经超过了一个排的编制。 在这场战斗之后,部署在渔村的陆战队便已经失去了超过八分之一的人员,对于整体战斗力肯定会有一定的影响。如果按照这样的消耗速度打下去,那要不了一周时间,陆战队的编制就会在这地方彻底被消磨掉。 但陆战队暂时还不能主动撤离这里,因为佯攻的目的并未完全达到,指挥部的指令是要施加足够的压力,对后金形成牵制,让其撤回派往旅顺口的部队才算成功。 王汤姆在了解到交战状况之后,便从舰队中又临时抽调了一个排的海军,让其顶上去替换战损人员。虽然这些海军士兵没有像陆战队那样接受过全面的陆军作战训练,但至少线形阵列这些步兵基本战术还是不在话下,用来应急也堪堪够用了。 除此之外,王汤姆把原本留在舰队里的另外两名狙击兵也派到了前线,这个举措在孙丙看来,可能要比他派来一个排的海军更加管用。有四名狙击兵在阵中待命,孙丙觉得自己的底气似乎也足了许多,等下一轮后金军再来进攻的时候,他会让狙击兵在第一时间就先打掉那些战斗力最为可观的巴牙喇战士,尽可能不要再留给他们攻入村庄的机会了。 正文 第1371章 退让 王汤姆看着被担架和板车送回来的伤兵和战死者的遗体,原本因为战斗胜利而愉悦的心情也是被冲淡了不少。海汉海军在海上一向拥有明显的战斗力优势,历年来与各国武装势力的交手也极少会有处于被动的时候,对于海军来说,在一次战斗中死伤数十人,这样的战损着实算是比较惨重了。如果这样的结果是在海战中发生,那舰队主官很有可能还会得到“指挥不力”之类的负面评价。 但陆战显然要比海战困难得多,哪怕是让王汤姆引以为傲,并准备要继续加大投入,扩大编制的海军陆战队,在与后金军的交战中也依然打得比较艰难,并且暴露出了诸多问题。 陆战队兵力不足,武器装备不够先进,这无疑是最大的短板。如果能像特战营和骑兵营那样列装最先进的单兵武器,王汤姆认为要应付当下的局面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特战营在旅顺口已经向所有人展示了以步兵对抗骑兵的可能性。陆战队的单兵战力虽然可能尚不及特战营,但这里好歹有个废弃渔村作为防御屏障,依托于这里的掩体对抗数倍兵力的后金军应该不会像当下打得这么艰苦。 当然了,相对海汉的伤亡而言,真正损失惨重的对手后金军肯定不会同意用“艰苦”来形容海汉军的处境,双方的战损比至少是相差了十倍以上,有充分理由大声叫苦的是后金军一方才对。 不过在王汤姆看来,陆战队目前在战场上的表现实在说不上优秀,虽然战士们可能已经竭尽全力作战,但客观事实就是不如友军,诸如战场环境、武器装备、作战经验等等因素,都无法掩盖战绩不尽如人意的现实。特别是有特战营珠玉在前的杰出表现,海军陆战队的今天的战绩就自然被比下去了。 但这还不是王汤姆最为担心的事,他所担心的方面与前线指挥官孙丙其实是一样的,那就是陆战队还能在这样的作战强度下撑多久。后金以兵力优势硬拼渔村中的陆战队,以目前的战损交换来看,哪怕海汉看似占了便宜,但陆战队实际上才是耗不起的那一方。 后金军兵力占优,可以分批轮流发动攻势,而村中的陆战队兵力就两个连,未必经得住对手发动的车轮战。后金军中除了少数巴牙喇之外,大部分士兵是牧民、猎户等行当出身的兼职军人,其人力成本可比陆战队这些精锐低多了,别说十比一、二十比一的交换率,就算是一百比一,王汤姆也不愿拿手下精锐的性命去与后金军作这种惨烈的交换。 今天在战场上消灭了几百后金军,但对方很快就能从后方补充兵员,而陆战队的士兵都是经过长期训练才合格的精锐,可以说死一个就少一个,短期内根本没办法进行补充,王汤姆现在也只能抽海军水兵暂时填上。以今天的伤亡率来推算,如果继续再以这样的节奏打下去,只怕要不了几天,这兵力缺口就会越来越大,填无可填了。 “把舰队的备用火炮,再给陆战队送四门过去,另外从舰上抽调一批炮手到村中助战!”王汤姆考虑清楚状况之后,便开始下达新的指令:“另外随军军医也再抽几人过去,外伤药物多准备一些。” 王汤姆目前所能做到的程度也就只有这样了,南边面临的军事压力比自己这里只大不小,他现在也不可能要求从旅顺口抽调陆军来增援,还是得靠自己的力量来应付当下的战局。村中的火力输出强度显然是不够的,否则也不可能让后金军攻到了近处,在没法大幅增加兵力的情况下,王汤姆能想到的办法就只有通过增加火力来遏制后金军的攻势了。 战舰上的火炮虽然相比陆军野战炮要粗笨了许多,射程和精准度也要稍差一筹,但用在当下这样的战场当中,倒也不失为一种比较容易见效的防御手段。如果后金军在后面的交战中仍然试图以较为密集的阵形进攻村庄,那么这些原本装备在战舰上的“甲板收割机”一定会好好教给他们做人的道理。 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王汤姆还是悄悄下达了另外一道命令,向舰队的作战人员发放步枪,以备不时之需。如果前方的陆战队在渔村里真的支撑不住了,那么舰队这边就得再派出一支部队,把他们接应回海上。只要有必要,舰队甚至可以组织起近千人的武装部队实施二次登陆,当然海军临时改为陆军去执行作战任务,战斗力肯定就没法与正规部队相提并论了。 王汤姆制定北上佯攻这个作战计划的时候,曾设想过要如何才能让后金军对海汉试图夺取金州地峡控制权这个目的深信不疑,但实际作战中海汉不过只是在距离金州地峡还有数里之遥的海滨占领一个废弃渔村,就已经让后金军陷入到了紧张混乱之中,无需再执行进一步的欺骗战术了。在这两天经历了两次交锋之后,后金军要是还不能确认海汉的进攻意图,那也未免太过迟钝了一些。 从今天后金军的攻势强度来看,后金军应该已经确信了海汉对于金州地峡的觊觎,而接下来便是要对其形成足够大的牵制,让后金撤回已经压到南边旅顺口一线的军队。如果后金军统帅的脑子没有坏掉,那么应该在昨天天黑之前便已经将本地的战况消息送往了南边,今天这一场战斗结束之后,最新的消息应该也会在最短时间内送过去。至少要在南边的后金军回撤到这里之后,海汉才能考虑撤退之事。 王汤姆认为后金军在损失数百人之后,会需要一定的时间来进行调整,甚至是重新安排战术,至少要等到下一日才会发动新一轮的攻势,但后金的动作却比他预计的要快得多。仅仅过了大约三个小时,后金军的队伍就再次出现了距离渔村大约两里的旷野中。 孙丙忙到这个时候才刚刚坐下来吃了两口热食,便有手下过来报告,称后金军已经在外列阵,看样子很快便要发动新一轮的攻势。 孙丙叹了一口气,放下饭盒站起身道:“这帮蛮子兵倒是闲不住,这么快就又来送死了!” 虽然语气有些无奈,但孙丙的战斗欲望却并不是如此平淡。上午的战斗结束之后,他指挥的连队作为顶在火线上的尖兵,伤亡人数已经超过三十人,这个数字对他来说也同样是不可接受。这些死伤的战士都是他每天会见到的人,每一个人的姓名他都记得,每一张面孔都历历在目,他现在还来不及为这些逝去者感到悲伤,只是一心想要多杀一些后金人,为这些战友和下属报仇。 孙丙提起步枪背到身上,大步向北边走去,那边便是距离后金军阵最近的地方,同时也是陆战队死伤最多的地方,但他作为陆战队的指挥官,这却是他必须要亲自坚守的位置。原本另一个连的连长要求对换防区,但孙丙以需要重新熟悉环境为由拒绝了,于是从另一个连临时抽调一个排补充到他的连队中,而刚从舰队调过来的数十名海军士兵则是补充到负责防守村子南部的另一个连队中。 村子北边原有的几处豁口和通道,已经被几门火炮的炮位塞得严严实实。在补充了四门炮之后,部署在村北第一道防线上的火炮数目已经达到六门。这样的火力让孙丙也是信心大增,如果后金军继续用骑兵从正面发动强攻,那么这几门炮一定会给他们留下永生难忘的回忆。 额尔赫此时就在距离孙丙不到三里处的一个小山包上,对于今天上午的战绩,他当然是不满意的,死了几百名士兵事小,但这一役战死了十多名巴牙喇,却没能将入村的通道及时打开,这可以说是相当失败了。海汉人也没有趁着战争间歇撤走,而是利用停战期继续在向那个村庄增兵,这已经很表明了他们的态度,不彻底摧毁这个村庄,他们大概是不会离开此地了。 额尔赫已经派出快马将最新的消息送往在南边作战的额腾伊那里,至于要不要为了保险起见而从南方回撤,他并没有给出明确的意见,只是说了目前的战局状况,剩下的则是交给额腾伊自行判断。换句话说,额尔赫并不想承担起撤军的责任,因为这很容易让人认为是他在金州地峡作战不利才拖累了前线的战局。 趋利避害,这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海汉军占了这个村庄,就如同在后金身体里扎下了一根刺,额尔赫终究也还是绕不过去,必须要设法将海汉驱离此地才行。所以在部队用过午饭,短暂休整之后,他便立刻发动了新一轮的攻势。额尔赫自然也明白上午的攻势存在着诸多问题,而且当下还难以彻底解决,但他也不敢拖到明天再动手了——海汉人只花了一夜时间便将这个渔村变成了要塞,而且还在不断增兵,要是再给他们留出一天的缓冲时间,额尔赫很难想象明天将会面对什么样的防御阵地。 额尔赫也知道自家军队不是海汉人的对手,但他还是抱有一线希望,毕竟上午的攻势其实已经有部分人马攻入到村中,只是未能及时将通道打开让后续部队冲进,才会导致功亏一篑。他特地抓紧休整的时间,将麾下的巴牙喇召集到一起,向他们面授机宜。巴牙喇们的任务从杀敌优先,转变成了打开并扩大入村通道为第一要务,只有让更多士兵攻入村中与海汉短兵相接,后金才会有机会拼掉海汉驻扎在村中的人马。 额尔赫的确已经观察到了海汉军存在的弱点,并且也在尝试主动求变,但可惜的是他想到的这些措施,对手也先他一步想到了,并且已经准备了相应的反制手段。额尔赫想依靠上午的作战方式来扩大战果,却是行不通了。 依然是骑兵打头,步兵在后的后金军,自北向南发动了攻势,但这次海汉军根本就没有给他们留下接近村庄的机会,六门火炮在敌军骑兵进入射程之后便开火射击,打出的葡萄弹至少清理出了百余米宽的一片无人区。在这个范围之内的所有后金军都连人带马被打倒,没有任何一名幸运儿躲过了这轮扫射。 村庄中响起了一阵欢呼,众多士兵都看到了这振奋人心的一幕。而炮手们已经抓紧时间开始装填弹药,在敌军骑兵冲到防线之前,他们至少还能进行一轮炮击。 额尔赫的脸色也随着这批人马的倒下而变得煞白,他当然注意到了那处村庄防线上的火炮数目有了明显的增加,上午两门火炮便已经给后金军制造了巨大的伤亡,而现在这个数字扩大到了六门,只是一轮炮击便将正面冲锋中的骑兵干掉了几十骑。以这种速度打下去,自己手底下剩这几百骑兵怕是很难撑到南边的额腾伊率部撤回的时候了。 而且他还想到了另一件很可怕的事,说不定海汉人这几门炮早就已经布置在村中,只是上午故意不亮出底牌,引自己再领兵来攻。那么海汉的防线上就只有这六门炮了吗?如果海汉人又打了埋伏,等自己的人马攻到近处后再亮出几门炮来怼着脸轰,那更是躲都无处可躲。 额腾伊越想越觉得可疑,既然海汉军明明有以步对骑的实力,在占据上风之后却依然固守这村子不主动出击,这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故意在引诱自己进攻,并不断地消耗自己的兵力。如果再这么跟海汉人耗下去,自己这两千多人马只怕很快就会被吃干抹净。海汉人如果届时再发动攻势抢占金州地峡,自己作为守军岂不是连一点还手之力都没了? 额腾伊惊觉自己已经踏在了陷阱边缘,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回过神来连忙下令道:“传我命令,速速收兵!” 正文 第1372章 回撤 后金军来得快,去得更快,海汉这边的六门火炮才发射了两轮,远处便传来了敌军鸣金收兵的锣声。没等海汉军弄明白怎么回事,便见后金军已经开始调头后撤,竟然就此放弃了进攻。 “这……是在搞什么鬼?”孙丙面对这样的状况也是一脸愕然。他已经做好了与后金军恶战一场的准备,甚至还特地找了一把趁手的腰刀打算在必要的时候参与短兵相接的肉搏战。孙丙做好了防线被突破的心理准备,但后金军居然在这一轮攻势中一触即溃,还没正式接战就选择了撤兵,这却是他万万想不到的局面。 从这两天的交战状况来看,孙丙可以确定自己所面对的这支后金军战斗力虽然不算高,但战斗意志却不可小觑,能顶着枪林弹雨发动强攻,这样悍勇的表现足以证明这些蛮子兵绝非善类。后金军肯定是抱定了心思要将海汉逐出此地,但为何这一轮攻势如此之快就宣告结束,难不成后金军还有什么厉害招数没使出来? 难道是要用投石机之类的重型装备对渔村发动攻击?孙丙曾听说过在攻城战中使用大型投石机的战例,但这金州地峡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后金军也没道理在这种环境部署大型攻城装备。再说如果真有这种远程武器,后金军也没理由等到现在才拿出来,更不需要派出骑兵来白白送上一轮。 但即便是后金军真有投石机,孙丙其实也不会特别紧张,他阵中两门野战炮的射程可达两里,普通的投石机可达不到这样的射程。只要进入到火炮射程之内,凭借自家武器的射击精准度就足以干掉对手了。 再说以后金现有的军工水平,除了投石机大概也很难再造出其他用于攻打据点堡垒的远程武器了。虽然前两年逃到辽东的大明叛军给后金带去了制造火炮的技术,但其产能和成品质量都不被外界所看好。而且后金目前的主要对手是大明,最重要的战场也全都在与大明接壤的地区,类似火炮这样的重型武器,自然是悉数都部署到了与大明交战的地带,这金州地峡已经属于后金的大后方,大概也不太可能列装数量稀少的高级武器。 如果后金军并没有什么压箱底的杀手锏,那为何要突然撤退?孙丙就算想破脑袋,也决计想不到这竟然是因为后金统帅额尔赫临阵期间的突然灵感。不得不说额尔赫行事也是非常果断,一旦认定了自己的想法便立刻执行,连片刻的犹豫都没有。尽管从正面攻过来的骑兵吃了两轮炮弹,但所遭受的伤亡大致还在后金可承受的范围之内,后金军的及时撤军其实倒也避免了更多的人员损失。 只是这样一来,就让原本憋了一口气要给后金军一记惨痛教训的孙丙太难受了,这一下就犹如重重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全身的力气都落到了空处。 在提心吊胆地继续戒备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海汉最终没有等来后金军的下一轮进攻,他们这一撤竟然就真的没再杀回马枪了。孙丙看到天色渐暗,也知道后金军不太可能再在夜间搞大规模的袭击,虽说没能真刀真枪地在正面战场上拼杀一场有些遗憾,但终究还是将悬着的心放下来了。 入夜之后,王汤姆带着小队人马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村庄,一方面是看望在一线奋战的将士,给他们加油打气作动员,另一方面也是将孙丙等一线指战员召集到一起,与他们商议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目前的海汉军中拿主意拍板的虽然仍是由穿越者担任的高官,但在制定具体的作战计划时,往往都是各抒己见,穿越者在其中只是起个领导者和主心骨的作用。比如这次北上大连湾对金州地峡的佯攻计划,就是由王汤姆起了个头,作战计划却是参谋们共同制定并执行。 王汤姆由于是在海边的旗舰上坐镇指挥,因此对于火线上的交战细节并不是完全清楚,所以对后金主动撤军这件事,他心里还多少有一些疑虑。连夜来到村子里会见孙丙等人,也是为了尽可能详尽地掌握第一手的资料。 在与孙丙等人详细谈过之后,王汤姆才终于确信后金军是交战过程中毫无征兆地进行了后撤,虽然具体原因不详,但后金军的的确确是放弃了这一轮的攻势。 军官们开会商议了一番,还是觉得此事须得更慎重一些,或许后金军的突然后撤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原因,在暗地里设下了什么陷阱也很难说。总之先守住这个村庄,如果后金军想往南边运送补给,那肯定是逃不过这里的监视,届时也可设法破坏其运输通道,截杀其货运队伍,逼迫南下的后金军回撤。 “今晚我会发电报到旅顺堡,让那边加紧对后金军的监视,如果明后两天后金军开始从南边撤走,那形势就会变得对我们十分有利了。”王汤姆对手下将官说道:“但在此之前,所有参战人员不得有丝毫松懈,你们明白吗?” “明白!”军官们齐刷刷地应道。 王汤姆的电报在当晚便摆在了钱天敦的面前,他一看便明白了王汤姆的意思。后金军这些天在旅顺堡周围的活动越发频繁,但他们对于攻打旅顺堡或是海汉的港口防区都没有什么信心,因此仅仅只是在外围慢慢进行集结,考虑先进攻哪一边比较妥当,亦或是干脆攻击旅顺堡与旅顺港之间的薄弱区域,让海汉的防线从中断开。当然了,最后这一种做法大概就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了。 最近这两三天与后金军接触较多的都是海汉骑兵,双方在野外进行的零星缠斗时有发生,各自都有一些伤亡。不过海汉这边一如既往地在伤亡率方面占据着明显的优势,后金军若是想要攻打旅顺堡,那就必须先将这几百海汉骑兵料理干净才行。但海汉骑兵哪是那么容易消灭的对手,后金军折腾了几天,连个短兵相接的机会都没有争到,被海汉骑兵以放风筝的战术进行点杀倒是已经出现了多次。 现在后金骑兵已经开始有了心理阴影,小队活动很容易团灭,大队活动又不够隐蔽灵活,对手的步枪可以在较远的距离上发挥威力,而己方的弓箭威力有限,只要交战距离超过十丈远,命中就基本靠缘分了。旅顺堡附近的地势又较为开阔,没有多少能用来打埋伏或进行周旋的环境,后金军虽然空有三千人马,但既不敢冒然攻城,又拿海汉骑兵没有解决办法,这处境就十分尴尬了。 带兵的甲喇额真额腾伊其实在与海汉交锋了几日之后就已经萌生了退意,但问题在于他是领命而来,如今任务尚未完成,他也不敢随意撤军。 后方传来海汉军在金州地峡登陆的时候,额腾伊便隐隐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尽管后方还有额尔赫率领的两千余名士兵坐镇金州地峡,但额腾伊却对其战斗力没有太大的信心。这是因为他与海汉连续多日交手之后,已经深知这个对手的实力确实不凡,海汉军既然选择了金州地峡登陆,显然是要攻己必救之处,额尔赫那点人马想阻止海汉人只怕有些不够。 接下来陆续传回的消息似乎也验证了额腾伊的判断,额尔赫在金州地峡附近与海汉人的交战状况极为不利,在战斗进入到第二天的时候,额尔赫便主动放弃了继续进攻海汉在当地设立的据点,原因是对方的火力太强,步骑两军在攻打其阵地的过程中死伤惨重。额尔赫担心部队折损过大将会无力守卫金州地峡,因此主动选择了后撤据守。 而将这个消息送到额腾伊这里的目的,便是要他赶紧作出决定,是与旅顺口的海汉军速战速决,还是主动退回到金州地峡一线,以免补给无法在海汉军的虎视眈眈之下运抵前线。 “这个家伙竟然把难题推给我!”额腾伊对于额尔赫的小把戏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不满之余其实也有自己的算盘。他率军南下与海汉军作战已经有数日,但双方的战斗规模其实并不大,多数时候都是两位数的参战人员在局部地区交锋。这么些天下来,还没有出现过真正意义上的正面抗衡。 额腾伊自知战力不足,不愿让属下部队去白白送死,因此一直也是耐着性子与海汉慢慢周旋。但现在既然是后方出了问题,那也就相当于给了他一个合理的撤军理由。他可不想等自己的人马在旅顺口耗得七七八八了,才迫于无奈往回撤,到时候手下无兵,他这个甲喇额真的官职可就变成摆设了。 于是就在钱天敦接到电报的第二天,旅顺堡附近的后金军也不声不响地开始向北撤离。尽管后金军的行动已经做得很隐蔽,但还是没有能够瞒过海汉骑兵营的监视。在发现后金军拔寨撤离之后,哈鲁恭亲率了一批骑兵在后面远远地坠着,一直离开旅顺堡三十多里之后,见对方依然没有停下回头的意思,这才基本确认了后金军的确是打算要撤回到北边去了。 哈鲁恭将消息送回之后,王汤姆也很快就接到了电报通知,而金州地峡方向的后金军显然已经放弃了再对渔村实施攻击,没有再成建制地出现在这附近。 王汤姆这下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如果真要让陆战队顶在一线跟后金军硬拼,他也觉得很是肉疼,但对方没撤自己先撤的话,这次的行动就算是白搭了,所以也只能咬着牙硬挺。不过现在后金军已经主动选择了回撤,那么陆战队也就不用再继续拼死拼活地吸引火力了。 又等了大约两天之后,南下至旅顺堡作战的后金军终于撤回到了金州地峡附近,并且在兵力方面占有了绝对的优势。王汤姆没有再傻傻地等着后金军发动新的攻势,而是趁夜便让陆战队撤出村子,回到海边。在临时港口驻地至少有战舰能够提供强大的火力支援,后金军这种纯粹由陆军组成的军队根本没法子贴近作战。因此尽管滩头阵地的掩护能力或许还不如废弃渔村,但对于陆战队来说却要比村庄安全多了。 后金军本来还想集中兵力再称一称海汉的斤两,但没想到海汉人也居然自行主动撤到了海边。额尔赫和额腾伊二人一合计,这要是跟海汉军继续交战,吃亏的肯定还是自己一方。如今凛冬将至,这些海汉战船也不可能一直泊在这里,海汉军又没在本地修建堡垒,这说明他们终究还是要走的。既然如此,后金将领们也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让海汉人自行撤离此地好了,自己还可以减少一些不必要的损失。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中,双方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停战对峙状态。王汤姆不愿让陆战队再进入内陆冒险,而后金军也不打算拿血肉之躯去填海汉炮口,双方便在金州地峡附近的海岸边隔空对峙,既不交手,也不撤退,双方似乎都在比拼耐心。 等了多日之后,某个夜晚天空落下了今冬这一地区的第一场雪,虽然不算太大,但也让天地间披上了一层雪白的冬装。而天明之后,后金军赫然发现海边的海汉阵地已经空空荡荡,所有的船只在天亮之前便驶离了海岸线,并且带走了所有的海汉步兵。 两名后金将领接到这个消息并确认之后,脸上都有掩饰不住的笑容,先互相了道贺一番,浑然看不出这两人是连战连败的倒霉鬼。对于他们而言,过程都无所谓,但逐走海汉军这个战果才是最重要的,接下来便可以向后金朝廷请功,毕竟他们“成功击退”了海汉军的攻势,这放在已经被海汉骚扰许久的后金国可是大功一件了。 正文 第1373章 作战计划 虽然南边的旅顺口仍然在海汉的掌控之下,未能成功夺回控制权,不过这并非额腾伊和额尔赫的过错——守土不力的人是甲喇额真穆特布,是因为他的过错,后金汗国才会丢掉了旅顺口,损失了上千名战士。当然了,关于穆特布的过错,现在也没办法再继续追究了,毕竟他已经战死沙场,没法再承担什么责任了。 最近发生的这些战事在向上呈报的时候,额腾伊和额尔赫自然会互相配合,尽可能把过错都推到穆特布身上去。而他们作为守卫金州地峡的部队指挥官,已经尽力击退了海汉大军的攻势,暂时保住了金州地峡的安全。虽然在此过程中也不免有些战损,但对于大局而言,他们成功守住金州地峡,就是守住了后金汗国的后大门,这绝对要算是大功一件了。 至于南边的旅顺口,他们暂时不打算再尝试武力收复了,一方面是海汉军的战力实在太强,他们也并无绝对的把握能够将其逐出旅顺口一带;另一方面当下已经入冬,这种天气说下雪就下雪,要派出大军在如此寒冷的季节到百里之外去攻打一座重兵驻防的武装堡垒,这无论是对部队的作战能力还是后勤的补给能力来说,都将是极其严苛的考验。 以金州地峡驻扎这部分后金军的实力,守卫地方倒也还能凑合,但要去攻打由海汉军把守的堡垒,那也的确是有点为难他们了。就算上面的大人物想要尽快夺回旅顺口,也绝对不会下令在当前这个季节发动大规模的攻势,因为那样做无异于是在逼他们去送死。所以对于额腾伊和额尔赫来说,至少在来年开春之前,还可以过一段时间的太平日子,前提是海汉人别疯到连冬季都要继续发动攻势就行。 事实上就冬季攻势这个问题,驻扎在山东的陆海两军高官已经就其可行性反复讨论过多次,就战术、补给、运输、兵力部署等诸多问题作过深入研究,直到这次王汤姆带着海军回到旅顺口,他与钱天敦就这个问题所展开的讨论也仍未结束。 “如果陆军能够配合我们一起行动,那驻守在金州地峡那点后金军队其实算不上太大的麻烦。”王汤姆并没有因为在大连湾的战斗受挫而感到沮丧,反而是一回来便找到钱天敦继续商议攻打金州地峡的计划:“他们的兵力不会超过六千,这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困难。如果顺利的话,在正面战场上只需要两三天时间就能解决。” 而与之相反的是,在辽东战场上连战连捷的钱天敦,对于王汤姆的想法却是持反对意见:“正面战场作战需要的弹药物资太多,我们这次带出来的数量还差得远。如果遇到了比较激烈的抵抗,那反而容易把自己弄得很被动。” “可以立刻发电报通知山东,让他们尽快组织一支船队把需要的弹药物资送过来。”王汤姆倒是早就想好了解决的办法:“从山东过来顶多也就两天航程,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钱天敦依然不同意:“这样太冒险了,我们之前制定的作战计划都是针对旅顺口一带,该考虑到的各种细节和变数都考虑到了,准备工作也做得足够充分,所以行动才能如此顺利。但我们之前并没有对金州地峡制定详细的进攻方案,你虽然去了一趟,但这也不代表就已经收集到了足够的信息,能保证陆军在当地的安全。” 钱天敦所说的话句句在理,王汤姆即便是求战心切,也的确没有什么可以反驳他的论据,当下沉默一阵之后才道:“如果我们能赶在冬季拿下金州地峡,那么这个冬天我们就能有更多的时间把移民运来辽东安置,等春天到来,后金军开始准备实施反击的时候,我们早就在这边站稳脚跟了。争取这几个月的时间,对我们来说并不是可有可无的条件!” “没有切实可行的作战计划,我是不会同意的,你也不用多费口水了。”钱天敦的态度还是十分坚决,要采取行动就先拿出可行的计划,否则其他的都免谈。 王汤姆叹了口气,把勤务兵叫进来,让他将辽东地图挂起来。勤务兵挂好地图出去之后,王汤姆站起身走到地图前面,抬手指向了金州地峡的位置道:“目标地区距离我方位置大约百里,海上航程只有三十多海里,我们如果海陆并进,对该地区形成陆海夹击,后金军肯定只能收缩防守。你的特战营加我的人马,再加骑兵连,至少有超过两千的作战部队,对付兵力不过五六千的后金军,你觉得还需要有什么顾忌吗?就算他们在当地有一些堡垒城池之类的据点可守,要拿下来也不会存在多大的困难吧?你要计划,陆海夹攻,这就是我的作战计划!” “你这个作战计划只是单纯地考虑了战局一边倒的状况,那我问你,如果我们的攻势没有那么顺利怎么办?如果出现恶劣天气、后金增兵,又或是山东那边出现乱子需要军队回去稳定局面,类似这样的突发状况还有很多,但只要任中发生一桩,就有可能让这个作战计划完全泡汤。更何况后金军也不是什么软柿子,想打垮他们恐怕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钱天敦的手指轻轻在桌上敲了敲道:“我提醒你一下,现在部署在金州半岛这个方向的后金军,可并不算是军中的精锐部队,如果后金觉得这边战事吃紧,调几支军队过来增援,那麻烦可就大了。” “来再多也是照打不误!”王汤姆心知钱天敦说得也有道理,但他心里就是不愿放弃这个速战速决的作战计划:“只要卡住了金州地峡这个喉咙,野猪皮就算是派十万八万军队来也没用!” “我们准备不够充分,就算卡住了喉咙也使不上力,会被对手挣脱的。”钱天敦从军多年,自然不会轻易被这种听起来很热血的言论所鼓动,依然保持着冷静的情绪:“我们原本的计划是在开春之后发动攻势,就是考虑到要一个能稳妥拿下的战果,如果按照你的办法来,那我们又何不从一开始就把进攻时间定在秋季?” “当初没想到这边的后金军这么不经打啊!”王汤姆叹道:“这个旅顺口,我们来之前预计的是十天之内拿下,但实际用了多少时间?一天就打通关了!考虑到后金军的实际战斗力,我认为真的没必要多等一个冬天。恕我直言,这个冬天对敌人来说可能就是喘息之机,他们要在家门口对兵力部署作出调整,难度可比我们小得多,给他们太多的缓冲时间,就是在给我们自己增加难度。而且他们应该也想不到,我们在撤军之后这么快又杀一个回马枪!” “冬天已经来了,我们的军队都没有冬季在高纬度地区作战的经验,这种风险不值得冒。”钱天敦依然不松口:“别忘了德国人在二战中是怎么倒在大自然面前的!” “我们不是德国人,后金也比不了苏联,你这个比方打得不恰当!”王汤姆摇摇头道:“何况这地方哪里说得上高纬度,离真正的东北还差着一大段路呢!” 两人说话间,哈鲁恭也回来了。钱天敦立刻将他拉到自己这边,把王汤姆的大概意思说了一下,然后征询他的意见。 哈鲁恭两眼一瞪道:“那我的骑兵怎么办?这下两场雪野外就没草料了,战马难道啃树皮打仗吗?不妥不妥,还是等开春了再打不迟!” 哈鲁恭考虑的客观条件就很时间了,他的骑兵营必须要依托战马才能发挥作用,而骑兵对于粮草补给的依赖性非常高,冬季在野外长距离的机动作战对于战马来说绝非易于完成的任务。这对于惜马如命的哈鲁恭来说,肯定是不可接受的风险。 钱天敦看着王汤姆,耸了耸肩表示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王汤姆叹了口气,心知这事大概是凉了,这次北伐辽东半岛就他们三人担任指挥官,如今三票中只有他自己一票投给继续作战,那肯定于少数服从多数的规矩不符。而且单凭海军的实力,也的确难以在陆地上大做文章,陆战队先前在大连湾的作战经历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钱天敦和哈鲁恭的意见非常一致,那就是尽快完成旅顺堡与旅顺港各种基础设施的建设工作,然后留下一部分部队在旅顺驻防,其他人马则南下返回山东等地,待来年再作打算。 虽然这次北上作战没有携带多少随军民夫,但只要战争中止,所有军方人员都可以立刻转化为劳动力,参与基建工程。两处据点的主要基建项目便是供驻军居住的越冬房舍和取暖设施,以及需要在漫长冬日中使用的大量燃料。 这些东西都是在旅顺就地取材,士兵们在指挥下大量砍伐周围的山林来制作建材和燃料。而这种措施也为驻防部队制造出了视野更为开阔的安全区,敌军想要不声不响地溜到近处潜伏已经基本不可能了。 高桥南和他所率领的特战营大部分人马将会留在旅顺堡,与驻留在旅顺口港湾的海军陆战队相依为伴。对于大部分兵员都出身于南方的这两支精锐部队来说,辽东半岛的冬天可并不是那么容易过的,所以他们的居所中都统一修建了供暖设备。 将这两支精锐部队留在辽东这边,也是为了让他们尽可能彻底地了解和适应东北地区的天气状况和自然环境,为来年乃至今后几年将在东北地区展开的军事行动做准备。不过在此之前,这些军中精英必须得先充当一段时间的建筑工人,亲手改造这里的居住环境。好在士兵们都知道自己接下来将会在这个地方驻留比较长的一段时间,因此对于这种非本职工作的安排也没有太大的抵触情绪,老老实实地按照指挥,在旅顺修建各种基础生活设施。 而在此期间,北上部队也一直与山东方面保持着联系,陈一鑫和摩根在当地负责控制区的防御和治安事务,而原本指挥矿场运作的田叶友已经任务期满,前些天便乘船南归了。目前民政和生产方面的事务是由陈一鑫和郝万清共同管理。好在海汉在登州的控制区还不到一县之地,主要也就一个福山铜矿有生产活动,田叶友离开之前就已经把生产方面的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也没有太多的事务需要他们时时过问。 不过这种管理人员捉襟见肘的状况很快就将会得到改善了,北上援建的干部团队所搭乘的客船已经过了浙江舟山,不日便会抵达山东。届时便会有一批来自海南岛各市县的归化籍干部来到山东,接手相应的民政事务。其中一部分人可能还会在开春之后被分到辽东,为海汉在东北地区的第一块殖民地添砖加瓦。 登州府的大明驻军在被海汉军连番恐吓之后,似乎也消停了许多,自北上舰队离开之后也再无任何动作。廖杰和陈钟盛虽然不合,但在这种时候却是意见出奇地一致,那就是让驻军守着登州城哪里也不去。这样除非海汉举兵攻打登州,否则应该也不会再留下什么可趁之机让海汉实施偷袭了。 只是登州城内的官员都不知道,海汉军的主力早就离开山东北上去了辽东半岛,他们缩在登州城内瑟瑟发抖,只不过是让海汉看了笑话而已。如今驻防在芝罘岛和福山县境内的海汉军加起来还不到一个营,可以说是海汉占领这一地区后,驻防兵力最为薄弱的时期。只可惜登州明军并不知晓内情,不然趁着这个机会奋力一搏,虽不可能把海汉在本地的势力扫荡一空,但至少可以给海汉制造出不小的麻烦。 正文 第1374章 北上干部 “再往前航行一日,就到山东地界了!”船长指向西边海平面上若隐若现的陆地轮廓道:“当初我们从北方接引山东难民南下,便是在那边的海州府了。” 当年登莱之乱爆发之后,山东很快出现了数量庞大的战争难民,这些难民的逃难路线之一,便是自山东半岛向南进入江苏境内。而当时海汉正好打通了福建海峡这个关键航道,在许心素的帮助之下,由官府出面组织福建海商北上至江苏、山东一带,大量招募逃难至当地的山东百姓,将其运至南方海汉控制区内进行安置。 虽然山东至南方航程遥远,但这连续几年下来,海汉接收的山东难民也早已过万,成为了这个新兴国家里外来移民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目前已经成为海汉国民的很多人来说,与山东接壤的海州府可以说是一个意义非凡的地方,那里象征着他们的新生开始。这艘搭载了北上干部团队的客船上,有不少成员在几年前就是从这里登船离开了大明,投入海汉的怀抱。时隔许久再回到这里,自然不免会生出诸多感慨。 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在离开这里的时候还只是两手空空连生计都没有的难民,只为了有一口热食糊口,就投奔了他们毫不了解的海汉人,但重返故地的时候却堪称是衣锦还乡了。海汉虽然不算是什么大国,但他们现在却已是货真价实的海汉官员,这可是当初落魄离开时做梦都想不到的场景。 “我们能在海州停留一两天吗?想去看看当初生活过的地方。”有人向船长提出了要求。 船长面带难色地摇摇头道:“这种事,在下可做不了主,上面下了命令要直航山东,如无特殊事宜,船队中途都不会再靠岸了。” 在山东与浙江之间这段海域,并没有处于海汉控制之下的沿海据点,因此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像运送北上干部团队的客船肯定不会在中途停靠大明的港口。这是执委会直接向交通部下达的指令,船长只是听命于海运司的小人物,自然不敢违抗来自上头的命令,就算这一船乘客都是大大小小的官员,但比起执委会的权威还是差得远。 那些曾经在海州府有一段艰苦经历的官员们不免又叹息一番,他们当然也无权指挥船长改变航行路线,只能远远地望着大陆的轮廓线,怀念自己当初落难的日子。 当然了,船上也不全都是北方出身的官员,南方出身的人对这里的感觉就不太一样,更多的是对陌生环境的好奇与警惕。特别是某些出身比较特殊的人,对于这段外界不太了解的历史就格外有兴趣。 刘尚就是抱着这种心态的人,他的出身与船上所有人都不一样,身为大明公门中人,对于海汉是如何在大明挖墙脚壮大自己的做法很感兴趣。他也听说过当年移民船队从山东运回大量移民的事迹,有幸来到这里自然更是要详细了解一番了。 因为在有关部门挑选北上干部的时候就特别注重了出身地区问题,因此这船上经历过这段历史的人着实不少,从浙江舟山出发之后,刘尚没有费太多的工夫便打听了许多关于海汉当初在这边招募移民的细节。 刘尚进入海汉的官僚体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期间也分别以新移民和官员的身份,跟海汉移民部门打过许多交道,很多措施他一听之下便能明白海汉的用意,倒是不需当事人慢慢再作解释了。 以前刘尚只知海汉一直在大规模从大明引入移民,最远处甚至可达黄渤海周边地区,但对于其中的具体操作手法却不甚了解。如今听了当事人的讲述,才知道原来海汉引入移民的态度是如此坚决,竟然不惜耗费巨资组织移民船队,到距离海南岛数千里的地方来招募无家可归的战争难民。 这样远的距离组织大规模人口迁徙,投入其中的运费和粮食必然将会是天文数字,就算是大明也不见得承受得起如此的花销,否则也就不会有数以万计的难民滞留在海州府附近而长期得不到官府的安置了。海汉跨越如此之间的空间距离,引入从山东南逃的难民,其开销肯定比大明在内部安置难民的花销还要大得多,但最终这些措施依然是经年累月地坚持了下来,并且也换来了大量在最困苦的时刻被海汉拯救之后,死心塌地投效海汉国的忠实臣民。他们之中的一部分佼佼者,此时便正在这艘北上的船上。 用钱财换人口这样的做法,刘尚如果不是亲身在海汉国生活了一段时间,也很难理解海汉人为何要做这样的事。但现在他知道人口对海汉来说意味着很多事情,不单单是社会生产力的提升,还有海汉堪称面积广袤的控制区需要大量的移民人口去开发和经营。 刘尚曾在图书馆里看过海汉每年的版图变化,这个国家对外扩张的速度无疑是非常惊人的,只是他们一直将范围控制在大明的疆域边缘,尽可能地避免与大明产生明显的领土纷争,因此世人并不知道海汉这个国家究竟有多大,即便是刘尚这样的情报人员,在真正接触到相关资料之前,也一直都以为海汉就只是占领了海南岛、台湾岛及两广、福建、浙江沿海的一些岛屿而已。 但事实并非如此简单,与海南岛仅隔着一道海峡的雷州半岛,掌控两广经济命脉的珠江流域,作为南北海上交通要道的福建海峡,江南最为富庶的杭州湾地区,这些南方最富裕,对海运依赖最大的地区,也都或多或少地落入了海汉的掌控之中。仅海南、台湾两处大岛,海汉官方声称就足以供养数十万移民人口。 而这还仅仅只是海汉在大明沿海占领的地区,事实上在海南岛以南的南海地区,海汉占领的海外飞地规模一点都不比北方小,同样也是有大量海外殖民地亟待引入移民进行开发。 对海汉来说,在移民事务上花了再多的钱,都可以通过后期的经营把这些花销再成倍地赚回来。从海汉倾销到大明及其他周边国家的各种高价工业品,几乎都是出自于这些移民的劳动生产,说是移民构筑成了海汉国的经济基础也不为过。 海汉国里有来自各个国家和人种的移民,但其中比例最大,适应社会环境最快的,还是当属来自大明的汉人移民。刘尚自己就有切身的感受,他进入海汉之后的适应期很短,便体会到海汉社会与大明有着诸多相似之处,文化方面更是一脉相承,语言文字都基本相通。可以说引入大明汉人移民是海汉最为便利的选择了,这大概也是海汉愿意在这方面投入重金的主要原因之一。 “那如今民政部还是在继续从山东招募移民吗?”刘尚一边整理思绪,一边向对话者问道。 在向他讲述当初从山东江苏组织移民南下事迹的是一名归化籍的民政干部苏峮,同时也是山东本地出身,当年被海汉招募的难民之一。苏峮加入海汉国籍的时间比刘尚长得多,对于移民状况的了解自然也要比刘尚清楚得多,他知道刘尚的官方身份是青年团的干事,因此也没有要刻意隐瞒他什么内情。 “当然在招募,这方面的工作一直都没停下来过。”苏峮坦然承认道:“只是山东战乱结束之后,难民也在逐步从外地回流到故乡,我们想再像以前那样一次就往南边运回两三千甚至更多的移民,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最近这大半年移民的重点已经转移到辽东方向,皮岛上还有好几万汉人等着我们救助,把他们转运到南边就要占用大部分现有运力了。” “皮岛啊……”这个地名对于一直生活在南方的刘尚来说还是有些陌生。他也是最近才知道这块原本属于大明的海外飞地已经与海汉联手,不单单是在移民方面合作,更重要的是军事方面也选择了与海汉结成同盟,合力抗击关外辽东地区的后金国。 如果放在以前,刘尚一定会对这种形同叛国的行为恨之入骨,恨不得啖其肉寝其皮而后快,但自从他在海南岛的那些同僚伙伴们死于非命之后,他的很多想法也在逐渐发生改变。皮岛的官员会作出与海汉合作的决定,想必也是有诸多无奈之处,无法依靠大明解决问题。既然皮岛同意海汉招募移民,大概也能说明当地的生存状况已经难以维持了。 当地跟海汉合作会有什么样的后续发展,刘尚倒是不难作出一些推测,福广两省的官方与海汉多有合作,经济和军事都囊括其中,而且双方的合作规模逐年扩大,深度广度也是一直在增加。这些地区与海汉之间的利益纠葛太深,已经不太可能再主动站到海汉的敌对面。而位于辽东的皮岛作为大明的海外飞地,一旦与海汉展开合作,对于海汉的依赖肯定也会类似于福广地区,甚至会因为物资的稀缺而对海汉作出更多的妥协。今后当地是听海汉指挥还是大明朝廷调遣,只怕就有些说不准了。 皮岛究竟是什么样的状况,这苏峮也并不了解,不能给刘尚提供更多的相关信息。但饶是如此,刘尚的半蒙半猜也多少猜中了一些事实,只是他暂时还无法进行验证而已。 刘尚想起在舟山停留时看到当地还有许多正在施工中的港口工程,当下便又问道:“这些从辽东接出来的汉人,大概有不少都会在浙江舟山安置下来吧?” 苏峮笑道:“从北方运回来的移民,沿途被克扣一些也是在所难免的事。不过舟山那边其实还好,浙江本来就是人口大省,只要多多花钱做些宣传工作,其实同样也能吸纳很多技术移民。” 所谓的“技术移民”,刘尚倒也明白其含义,事实上他自己的状况也可以归纳到“技术移民”这个范围当中。他当初会被宣传部招募并迅速获得入籍资格,便是多亏了他的说事,虽然只是卖嘴皮子的行当,但在海汉却被视为了专业人才。而一旦被当作“技术移民”引入海汉,一般来说待遇都会较之前有大的提升,因此大明境内的确一直都有很多手艺工匠在重金和优厚福利的诱惑之下,选择移民投效海汉。 从辽东运往南方的移民到了浙江,肯定是会被先筛选一道,当地留下一部分之后再继续往南传送。不过民政部门一般对沿途殖民地扣下的移民都会有明确的比例要求,因此最终还是会有相当的比例的移民将被运回到海南岛统一进行安置。 “看来过不了两年,各个衙门里就会出现一批操着北方口音的官员了。”刘尚想到这里,不禁感叹了一句。 苏峮应道:“这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上头对辽东地区还是有很多想法的,肯定会培养一批当地出身的干部,今后派回来开展工作也要容易得多。” 刘尚心道你现在不就正是扮演了这样的角色,山东出身,在海汉晃荡了一圈,混到一个官身之后,这又千里迢迢地回来了,只不过如今效力的对象由大明换成了海汉而已。当然了,像苏峮这种原本在大明连个功名都没有的普通人,是绝对不可能进衙门混个一官半职的,也只有在海汉这样对官员上岗所设门槛极低的新兴国家,苏峮这样的人才会得到做官的机会。 引入这些普通人当官,对于国家的发展是好是坏,刘尚其实也说不清楚,他所站的平台没有那么高,视角也看不到由此给社会发展带来的影响究竟如何。但海汉人显然精于此道,可以培训普通人很快适应这个领域的工作,这大概也是海汉国发展如此之快的原因之一。 正文 第1375章 抵达山东 尽管刘尚目前已经是海汉青年团中的官员,但他考虑问题时还是会习惯性地站在大明的立场上,以一种敌对的眼光去审视海汉的种种政策。通过这几个月的观察,刘尚也不得不承认海汉在移民问题上的确有很多高明的手段,正是这些措施有效地帮助了海汉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壮大,成为大明外部一个极具威胁的新兴势力。 如今海汉的触角已经越过山东半岛,伸到了更为遥远的辽东地区,刘尚除了叹服海汉的手笔之大,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办法来阻止海汉的行动。非但不能阻止,刘尚在这个过程中还得为海汉的扩张大业贡献出一份力量,对于他这个仍然保留着卧底身份的海汉官员来说,实在是一种莫名的讽刺。 刘尚现在的身份可以说十分微妙,他是在大明公门中留有档案的高级情报人员,但廖远、秦安等人在海南岛死于海难之后,他已暂时与自己所属的情报部门失去了联系渠道,也无法向上面说明廖远等人的意外身亡与自己毫无干系。如今又被于小宝塞进了北上援建的干部团队里,这一趟出来没个一年半载肯定是回不了南方了,整个团队在这么长的时间中与上面完全失去联络,到时候自己在某本秘密花名册上的名字大概早就被划掉了。 放下从前,改变效忠对象,今后好好当一名海汉官员,这样的念头在最近一段时期的每个晚上都会在刘尚的脑海中出现。他对大明的忠诚正随着时间的流逝被一点一点地消磨掉,这一点他自己也很清楚,在哪边做官更有前途,这更是显而易见的事。一边是需要卖命换富贵,随时可能会暴露身份死于非命,一边是已经有贵人在官场中替自己搭好了梯子,今后只要顺着梯子往上爬,混个太平官肯定是没有任何问题。 放弃以前的身份,以现有的新身份存活,这才是最为理智的决定,刘尚自己也明白这一点。但这就意味着要完全放弃过去的一切,放弃自己身为大明臣民的身份,他心中始终还是有些难以割舍。说白了就是仍然心存侥幸,想着万一哪天在海汉待不下去了,恰好又有合适的机会从海汉脱身回到大明,那自己的秘密身份或许还能起到一点作用。 当然了,这样的出路还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在此期间不会被海汉安全部门揭穿身份。刘尚并不会因为自己成功潜伏了几个月就看低了海汉情报部门的能力,恰恰相反,这几个月里他每一天都是如履薄冰,特别是在儋州亲眼目睹张千智将巡视组中的内鬼揪出来之后,他更是多加了一万个小心,唯恐自己有任何破绽被别人察觉。 远离三亚,对刘尚来说其实也算是一种解脱,在此之前他也不用担心自己再受到严密的监视。虽然山东也有安全部的人马,而且据说还是由大人物坐镇指挥,但刘尚知道他们的工作重点不会是对内,而是针对大明。在这边工作和生活,他可以过得稍稍放松一些,不用再每天提心吊胆地担心自己身份暴露了。 进入山东海域之后,这边的海船比南边的江苏、浙江明显减少了很多,船队沿着海岸线前行,半天下来都碰不到一两艘船。而即便偶有遇见,对方看到海汉船队的规模和高挂在桅杆顶端的双色旗之后,一般也会选择主动避开。 海汉这支北上船队的构成其实已经不是从三亚出发时的阵容了,一部分船只在抵达珠江口、澎湖、舟山等地之后便已折返,而当地又有另一批船只加入进来。抵达山东海域的时候,船队中已经有大半船只是后来加入,只有运送北上干部的客船,几艘运送装备的货船,以及一路担任护航任务的两艘战船是一同从三亚出来。而这种由数十艘大型帆船所组成的船队,近年来在山东海域也极少出现,自然是让目击者避之不及。 “山东这边……没有大明水师在海上活动吗?”刘尚犹豫良久之后,还是找机会向船长提出了这个问题。 “水师?有是有,不过在下是没见过。”船长摇摇头道:“大概跟海南岛的水师一样,就剩了个招牌吧!” 海南岛在大明统治时期有一定规模的水师编制,最出名的便是崖城水寨了。不过驻扎在崖城水寨的明军水师也是第一支成建制向海汉投诚的大明军队,其指挥官罗升东在海汉的提携之下干了几年私盐贩子,发家致富之余,官职还一路升到了参将。不过后来罗升东也觉得这样的身份难以为继,为家族长远发展考虑,最后彻底放弃了大明武官的身份,在海汉这边得了一个地方官的职位。虽然所辖不过一县之地,但也已经是货真价实的海汉官员了。 至于罗升东过去的统率下的水师编制,依然是保留了下来,三亚港的码头上现在仍有水师的旗号挂着,当然人早就全换成海汉军的士兵了,只是借着这个旗号方便处理一些事务而已。刘尚在三亚港待了差不多两个月,自然也知道当地所谓的“大明水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状况。此时听船长以海南岛的水师为例,他就明白了,这山东水师就算没有被海汉替代,大概也没法执行日常的海上巡逻任务了。 事实上在登莱之乱结束后,山东沿海所剩的水师部队的确所剩无几。而为了防止海汉海军随意进出渤海湾前往京畿要地,山东都指挥使司已经将省内剩余的水师都集中到了渤海这边的各处沿海港口,以便能够及时应对驻扎在山东海岸上的海汉海军可能会采取的“侵略”行动。这就意味着山东半岛地区的东半部基本上没有部署任何属于官方的海上武装,实际上也就是彻底放弃了这一海域的控制权。 “倒是省了不少麻烦。”刘尚大致也能琢磨出这其中的门道,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不用与大明水师直接过招,便轻松掌控了这些海域的通航权,海汉无疑又是扮演了大赢家的角色。这也是得亏山东距离海南岛足够遥远,要是距离跟福广差不多近,只怕海汉人早就将这山东半岛占去了大半。 在海上继续漂泊了三个昼夜之后,船队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位于山东登州福山县的芝罘岛。尽管所有人来此之前都有了一定的思想准备,但进港之后还是被这里已经趋于完善的港口设施所震惊。这里的港口规模虽然不及舟山定海港,但建设标准却是丝毫不逊色,不仅有与其他海汉港口统一标准的泊位,及货物装吊、轨道运输等等设施,其运作也是按照海运司的制式操作规程在进行。从入港引导、停泊靠岸,到下客、卸货,都是与其他海汉港口别无二致,这些细节也是让初来乍到的官员们有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唯一有些让人感到不太适应的,大概便是这里的天气了。相比温暖的南方,此时的山东已经必须要裹上棉袄棉裤才能长时间待在室外了。刘尚等援建干部都早早穿上了配发保暖衣裤,但寒冷的海风刮到裸露在外的脸上,依然是让人感受到了北方冬天的厉害。 刘尚打了个寒颤,将脖子上的围巾又使劲往衣襟里掖了掖,然后耸着脖子,将两只手都揣进了棉大衣的口袋中。他以前一直生活在岭南地区,从未想过北方的冬天是如此之冷,下意识地恨不得将整个身子都缩进衣服里蜷着。好在后勤部门给他们配发的这种棉大衣极其厚实保暖,穿在身上跟裹了一床厚重棉被的效果差不多,而且还有围巾和棉帽棉鞋棉手套,也算是做足了保暖工夫。 旁边的苏峮看到刘尚这模样不禁笑出了声:“刘干事,你这姿势也太夸张了点,这还没到最冷的时候,你就已经缩成这样了。当初我从山东逃难出去的时候,可没这么厚实的棉衣穿在身上,也一样熬过了冬天。” 刘尚摇摇头道:“那是你们北方人比较适应这边的气候,我活几十年还没来过这么冷的地方,跟你比不了。” 苏峮也摇摇头道:“你们南方人就是娇气,这天气哪算冷……算了,过几天你应该就能慢慢适应了。” 刘尚虽然人耸成一团,但却没有忘了习惯性地四下打量港口的状况。现在船已经靠岸让他们下到岸边码头,但接待人员却没有立刻安排他们去住处,而是继续待在码头上。刘尚在海汉体制内待了这么一段时间了,也知道这样的安排大概是有大人物要出现,当下也就老老实实地等着,不敢开口抱怨。 果然不多时便来了一辆马车,从车上下来一名中年男子,在数名安保人员的簇拥之下来到众人面前。经介绍之后,刘尚才知道原来这位长相异于汉人的男子是海汉军中的摩根将军,也是此时海汉驻山东基地的最高军事长官。 刘尚心中不禁有些犯嘀咕,他在舟山的时候听说海汉的海军司令和陆军大将都在山东,但却并非这摩根将军,怎地那两位的地位还在摩根之下吗? 不过这个疑问很快便由摩根自己作出了解答,他告诉众人,目前山东驻军的主力正在渤海海峡对面的辽东地区与后金军交战,因此本地军务由他暂时代管。 刘尚听到这里才明白,原来海汉此时正与后金开战。在距离本土几千里之外的地方,与后金这样强大的国家作战,刘尚对海汉的勇气也是颇为佩服。他虽然没来过北方,但也知道大明这几年在北方战线上颇为吃紧,后金军却似乎越打越强,年年都会南下叩关,劫掠大明的财富与人口。相比吃相难看的后金,同样是对大明进行掠夺的海汉却真的是堪称优雅了,至少还是披着贸易与移民的外衣,极少有直接撕破脸动手的时候。 但刘尚不太明白的是,海汉为什么要出面去跟后金作战。照道理来说,后金在北方关外牵制大明,海汉才能安安心心地在南边搞事情,不用担心被大明清算。而这么远跑到辽东去跟后金打仗,最大的受益者显然不是海汉,而是大明,海汉为什么要自掏腰包去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打败后金,对海汉又能有什么直接的益处? 这些问题刘尚不懂,但他相信自己会在这里找到答案。他要留在这里工作的时间还很长,有的是机会慢慢打探相关的消息。不,或许根本不需要进行打探,自然会有人将其中的内情告知他。因为他现在是青年团的干事,同时还要分管一部分宣传工作,这些内幕如果不告知他,那他要如何向基层的百姓和士兵们进行宣传? 摩根在码头上对刚刚到来的干部们进行了简短的宣讲,大致介绍了本地的状况,然后称这些干部和基层官员是“为海汉照亮北方的火把”,“开疆拓土的功臣”,以及“将被载入史书的杰出人物”,毫不吝啬地使用了各种褒奖词汇,让包括刘尚在内的所有人都感觉自己脸上有光,仿佛真的已经成为了海汉帝国的大功臣一般。 当然了,也会有一些心思细腻沉稳的人,会想到首长给予如此的褒奖,只怕这里的差事轻松不到哪里去。因为只有最艰苦、最危险的任务,才能当得起首长以如此的口吻进行夸奖。 刘尚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很清楚自己只是一名文官,几乎不太可能被派到战场一线去参与作战,所以他并不担心自己会陷入战乱处境,只是觉得此地的气候太过寒冷,这个漫长的冬天只怕会十分难熬。现在只能希望上面少分配一些需要在室外执行的任务给自己,如果能待在温暖的室内写写文稿,处理一些书面工作,那就再好不过了。 正文 第1376章 工作交接 相较于海汉本土在现阶段的发展状况,芝罘岛和福山县这边的建设水平还比较落后,只能算是百业待兴的的水准,很多职能都是由军方代管,要等这一批干部抵达山东之后才逐步开始交接工作。换句话说,本地的民政事务管理在目前仍处于眉毛胡子一把抓的状况中,这批北上援建干部要从军方这边接手工作,所要处理的事务也十分繁杂,并不会是刘尚想象中的那般轻松。 在进行了简短而热情的讲话之后,摩根便让手下安排干部们前往驻地安顿。他们的行李倒也不用自己动手,军方已经提前安排了几辆车来负责运送。 尽管本地进行中的基建工程众多,劳动力捉襟见肘,但军方还是很贴心地提前在芝罘岛修建了专供这批干部居住的临时居所。这里的居住环境自然是比不了在海南岛的时候,就算是干部也只能住个很普通的瓦房而已,每两人一间,屋里的陈设也十分简单,桌椅床柜都是用本地砍伐的木材制作的原木家具。 刘尚一路上与苏峮相谈甚欢,早就约好了到山东之后要一起住,于是两人便主动申请,将行李搬进了同一个房间里。这屋里明显要比外面暖和许多,刘尚查看一番之后,发现热源是来自其中一面墙壁,手摸上去并无凉意,反而有一种温暖的感觉,想来是夹层中有加热的空气流动所致。来时便有人告诉他们,住处会有统一供暖设施,看来便是这夹壁墙了。 刘尚虽然畏寒,但屋里的温度的确已经不算冷了,看样子在山东的生活至少不用挨饿受冻,这也让他的心情又平静了不少。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海汉人一向都讲究生活细节的享受,注重环境的舒适性,怎么可能会放着这种问题不解决。就算这里的生活环境还比较朴素,但最基本的生存条件肯定会得到很好的保障,这也算是海汉开发海外殖民地约定俗成的规矩之一了。 在众人安顿完不久,便有军官来邀请他们前往岛上的多功能大厅赴宴,由摩根和刚从福山县回来的陈一鑫为众人接风洗尘。从舟山出来之后这几天,在船上吃到的伙食的确水平有限,刘尚肚子里的馋虫早就要爬出来了。他曾经跟随巡视组环绕海南岛考察,公务宴着实请吃了不少,也知道这类接风宴的标准一般都不会低,当即也不想继续收拾行李了,起身拖了苏峮便一同赴宴去了。 岛上的多功能厅顾名思义,并不是专门用来开宴会的大厅,而且以山东基地的现状,也没有多少宴会要在这里举行。因此这个占地约两亩地的厅堂建筑在平时主要是作为驻军的食堂使用,可容纳至少两三百人同时在内用餐。召开大型作战会议的时候,这里也会被临时改为会场,可容下山东基地的陆海两军军官在这里挂出地图摆出沙盘,制定作战计划。 至于举办大型宴会,这在本地也就是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有这么一次两次。这次海南岛大本营组织的北上援建干部团队抵达山东,作为本地主人的军方自然是要办一场招待宴会才说得过去。 刘尚所料不差,接风宴会的菜品还是相当丰盛,保持了海汉官方宴会的一贯水准。虽然这一路北上吃到的都是以海鲜为主要食材烹调出的菜肴,不过北方海域自有这一地区才有的特产,如渤海出产的海参、梭子蟹、对虾、小黄鱼、鲅鱼,黄海出产的鲽鱼、鳗鱼、面条鱼、竹荚鱼、牡蛎等等,这些都与东海和南海出产的海获有所差别。 刘尚原本对于海鲜食材并无太深的研究,也是在之前的环岛巡视行程中,不断在各地官府举办的宴席上听大人物们交流美食见闻,才慢慢了解到各地海域出产的特色鱼虾蟹贝。也大概只有海汉这种专注于海上发展的国家,才能培养出大量精于此道的老饕了。 当然了,这样的场合自然也是少不了美酒相佐,除了千里迢迢从海南岛送来的“三亚特酿”之外,这里还有山东本地产的高粱酒,度数高且口味辛辣。北方出身的人自然喝得美滋滋,而刘尚这样的南方人却是有些不太能适应这样的口味,只能是尝完鲜之后便主动要求换回海汉产的甘蔗酒。三亚特酿后劲虽然也很大,但入口至少没高粱酒这么冲脑门,酒劲也要缓和许多。 不多时摩根和陈一鑫便各带了一队人,开始向这几桌北上干部发动酒桌攻势了。不过敬酒只是一种社交手段,军方两名高官一起出动,也是要借此机会,让双方相关事务的负责人互相认识认识,以便为接下来数天的工作交接做好铺垫。 由于目前本地的一应民政事务都是由军方代管,所以后勤部门的军官几乎悉数都兼任有其他分管职务,在处理军务之余还负责着某个领域的民政工作。北上干部团队抵达福山县之后,这些工作便要陆续完成交接,然后由干部们逐步在这里搭建起正常情况下的统治机构,将山东占领区的民政事务纳入到统一管理之中。 而在此过程中,军民双方负责人的衔接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刘尚不禁想起出发之前,于小宝也特地叮嘱过,到这边之后须得注意工作态度,莫要与军方起了什么纷争,这边除了有位极少抛头露面的安全部首长之外,其他几名高官全是军方的人,所以即便是来了他们这么一大帮干部,这里也依然将是军方说了算。如果与军方发生了什么意见分歧,那可想而知最终高层的态度会偏向于哪边。 刘尚倒是觉得于小宝有些大题小作,以驻军高官如此热情的接待安排来看,军方应该是已经迫不及待要将手上那些繁杂的民政事务丢给北上干部们了。这样一来,后续的工作很快就能进入正轨,并不会出现于小宝所担心的状况才对。 北上干部团队虽然没有高官担任领队,不过倒是有负责人事工作的官员,当下便站出来接洽,分别向摩根和陈一鑫介绍相关事务的负责人,然后军方负责对接的人员也站出来,双方碰个杯互相认识一下。 刘尚的差事是以政工宣传为主,而与他的对接工作的是一位名叫覃韦的文职军官,在军中也是负责相同的工作。 “幸会幸会!”刘尚主动举杯招呼道:“在下初来乍到,对本地状况不甚了解,之后的工作还望覃兄能多多指点!” 覃韦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架子,很爽快地与刘尚碰杯之后一饮而尽,然后说了几句客气话,便点点头让出位置给后面的其他军官。 对方表现出来的客气态度让刘尚更是放心了不少,他心想自己这差事本来也不怎么会牵扯到金钱方面,跟对方的工作交接不至于有太明显的利益冲突,应该不会在交接过程中出什么岔子了。 晚上回到住处,苏峮却是显得忧心忡忡,刘尚见他愁容满面,便主动问起所为何事。 苏峮道:“还能是什么事,就是交接工作的事。刘兄,我这工作可是肥差一件,任谁也不会那么轻易就交给旁人来做的。” 刘尚立刻想起苏峮分管的正是移民事务,以海汉招募移民的方式而言,这的确算得上是一项肥差,只要胆子够大,捞钱真是不要太简单。 海汉招募移民一般都会对有技能在手的匠人许以丰厚的待遇,就算没技能,有一副好身体也能换得不错的待遇。当然待遇最好的还是那种自愿投效海汉的读书人,尤以有功名在身者为佳。这几类从来都是海汉招募的重点对象,而民政部门除了给予其基本生活保障的承诺之外,一般都还会有专门的一次性补贴金发放给当事人,以吸引这些有本事的人投靠海汉。 这笔钱应该发给谁,发多少,民政部也定有相应的规章制度,但在实际操作中的尺度掌握就极为灵活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海汉招募一批移民少则数百,多则论千,如果每个发放补贴金的对象都需要打书面报告申请,那不但会增加招募手续的复杂程度,而且也会大大延长招募移民所需的时间。这对于视时间如金钱的海汉来说,显然是不可接受的做法,所以招募特殊移民对象,这补贴金的发放尺度便是掌握在经办的移民官手中,由其自行掌握,只需在登记资料上填个相应的数字便可。 这样一来,经手办事的移民官实际上就掌握了补贴金的发放大权。尽管为了避免官员贪污,民政部也制定了移民官只作出相应的决定,而补贴金则是由财务部门发放,但依然难以根除这中间有人想方设法地以权谋私捞取好处。只是对于整个移民大环境而言,这种偷偷摸摸的勾当终究不会影响到海汉的移民大计,所以高层对于这样的情况往往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别闹得太过火就行。毕竟要让下面的人尽心竭力地办事,怎么可能一点油水都不给经办人留下。 苏峮在海南岛的时候便是负责这类事务,因此对于其中的门道也了然于心,至于他是否从中捞过好处,那倒也不是重点了。山东这边的移民事务,前期基本上是由军方在把控,招募的移民都是运至浙江舟山之后,才与民政部门完成交接。而关于特殊移民的补贴金发放,也一直都是掌握在军方手里,如今苏峮的到来就意味着原来的负责人要将这块肥肉吐出来,这中间的交接自然就不会像刘尚的差事那么平顺了。 “所以……是与你交接的军官态度不太好?”刘尚想明白了其中原由,便试探着问道。 苏峮应道:“当着首长的面,那人倒也没说什么,但那脸色眼神,可真是在看杀父仇人一般……刘兄,我两条腿这会儿都还在抖……” 刘尚没想到苏峮居然是如此怕事之人,当下不禁笑道:“你怕是刚才席间酒喝多了,才会一直抖脚不停。” “是这样吗?唉,要真是就好了。”苏峮的情绪并没有因为刘尚这玩笑式的安慰而有所好转,依然还是一脸的忧心忡忡:“说实话这工作交接,便如虎口夺食一般,人家不乐意配合,那也是难免。” “但终究还是要接手的,这可是执委会的意思,没人能够违背。”刘尚提醒他道:“再说军令如山,今天两位首长都在场表了态,要这些军官配合我们的工作,尽快完成交接。要是有人阳奉阴违给你下绊子,那大可向上头告状,保准他吃不了兜着走!” “不妥不妥,这样做大大的不妥!”苏峮摆手拒绝道:“你也知道,这山东占领区都是军方说了算,我们这些文职官员,怎么可能压得了军方一头,就算是占理,逼着大人物把这下面的违规人员给处理了,回头难道还能记着我们的好?肯定会想个办法将我们赶回三亚去,免得留在眼皮子底下碍眼。” 刘尚忽然发现苏峮对官场的理解要比自己深刻得多,细细一想还真是这样的道理。就算苏峮有充分的理由让军方配合自己,但如果上面的首长觉得这种做法让军方折了面子,那苏峮做得再好也不可能得到高层的赏识了。届时的确很有可能会随便找个借口,把苏峮这种不识时务,给军方找麻烦的官员赶回三亚去。 刘尚只好强行安慰道:“真要回三亚也未必是坏事,至少生活条件要比这边好得多。” 苏峮摇头道:“若是被退货回去的,那只怕今后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你想想,到时候首长只需说一句此人工作能力不足以胜任山东的职位,你回去还有谁敢重用你?” 刘尚叹道:“但说来说去,你如今也只是还在假设对方不会配合交接工作,总得走到那一步才知道事实如何。” 正文 第1377章 大麻烦 苏峮的脸色依然没有什么缓和,摇摇头道:“这不是假不假设的问题,刘兄,你是对这个行当的接触不够深,不知道这里边的利害关系牵扯有多大。” 刘尚有些不以为然地应道:“军方虽然不好应付,但终归是有军规严格约束,他们做事也不可能太出格的。经办的人只不过是下层军官,又能有多大影响力?” “要是涉及其中的只有军方就简单了,但问题就在于牵扯其中的不止是军方……”苏峮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 刘尚闻言心想自己对移民事务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里面的门道倒是可以打听打听,虽然不是什么意义重大的军事机密,但如果能了解其中秘辛,或许对今后自己的为官之道也会有所帮助。当下便向苏峮问道:“那苏兄可否指点一二?也好让在下帮忙想想能有什么应对之策。” 苏峮倒也没有推辞,叹了口气之后,便向刘尚开始讲述这其间的一些情况。 移民事务对海汉而言是重要国策,除了经办事务的移民官之外,国内也还有很多人在依附于这个行业生存。比如专门在大明与海汉之间从事移民运输的船行,在各地为新移民介绍工作的牙行,为移民营建村落的建筑队等等,这个产业的规模甚至不比一些主流行业差多少,所涉及到的利益也十分可观。这其中有官方许可的经营内容,自然也还有一些见不得光的角落,隐藏着巨大的灰色利益。 这些处于非公开的地下产业链条,虽然不太为行业之外的人所知,但其涉及的既得利益者却着实不少,而且这些人也往往与社会上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并不是那么容易根除的对象。而且主管部门也需要有这些灰色产业的存在,来处理一些官方不便出面的问题。 山东这边的移民事务虽然一直是由军方掌管着,但同样也要与下游的移民产业对接,比如移民在山东期间的资料登记,就将会涉及到他们在抵达舟山之后的去向分配、生活待遇以及补贴金发放标准等等,而这中间留给经办人的操作空间就很大了。但山东这边的经办人更换之后,所有的中间环节都将会就此中断。 在山东或许就只是个别职位的人员更替而已,但对于产业链下游的从业者来说,却有可能是地动山摇。而由此所影响到的经济收益,也将会是极大的数目。也就是说,这次的工作交接影响到的并不只是山东这边当事人的利益,更是会对千里之外的浙江及其他移民会被分配到的地区产生影响。 刘尚听完之后也颇为惊讶,他知道移民这个产业油水不少,但没想到居然会牵扯如此之大。沉思片刻之后他才开口道:“之所以会牵连这么大,应该是因为这里便是北方移民的入口通道吧?” “正是如此!”苏峮点头认可了刘尚的说法:“目前我国从北方招募后输送至南方的新移民,由山东基地经手办理的占了九成以上。最近一年虽然移民来源增加了皮岛这个地区,但也同样是由山东基地办理相关手续。一年有上万移民从这里上路进入海汉领土,南方的移民机构和相关从业者可都盯着这地方。些许风吹草动,在行业内都会有有所反应。” “但这样把账都算到你一个人头上也不太好吧?毕竟你也只是听命于上司,来这里执行任务而已。”刘尚听完之后,也不禁有些为苏峮鸣不平。 这种惹麻烦的任务轮到谁头上都不好过,而苏峮只是适逢其会的倒霉蛋而已,就算他很清楚这其中的利益纠葛,但凭其一己之力也无法改变什么。刘尚不是相关部门的人,就更不可能插手其中为苏峮解决难题了。除了能说一点安慰的话,刘尚在这件事情上还真起不了什么作用。 “走一步看一步吧!”苏峮情绪低落地嘀咕着应了一句。 刘尚虽然跟苏峮很谈得来,但两人的交情也仅仅只是停留在关系较好的同事这种程度而已,双方还远远没到交心的阶段,更何况刘尚自己的身份有诸多忌惮,在现阶段也不太可能跟人深交。所以两人谈论到这个程度,便没有再继续讲下去了。刘尚自己手头也有很多准备要做,他负责的工作虽然不像移民那样涉及诸多方面的利益,但事关政治,他可是不敢有丝毫怠慢。 抵达芝罘岛的第二天,刘尚便开始了正式的工作。他与几名同事直接去驻军指挥部找到了前一天见过面的军官覃韦,与其商议手相关工作的交接手续。 覃韦目前是少尉军衔,在山东军区政工处担任处长一职,是军中专司政工和宣传事务的官员。而海汉此前在本地的干部配置中并无专门的宣传团队,因此相关的民间事务也是由覃韦所在的部门兼管着。而这次北上团队中既有刘尚这样的政工干部,也有隶属宣传部的专职人员,所以此前由覃韦代管的工作便要交付给他们来接手了。 “本地的宣传工作可能会与你们在海南岛的时候有些差异,这里的民众对我们的存在还是保有一定的疑虑和戒心,甚至会有一些人仍然将我们视为侵略者。”覃韦在交接工作之前,先向刘尚等人简略介绍了本地的情况:“所以我们在这边的工作重点仍是消除大明百姓对我们的敌意,鼓励他们与我国接触,进行贸易和文化交流。当然最重要的是让他们了解我国的移民政策,并尽力招募他们南下去我国发展。” “覃少尉,你所提到的敌意,会对我们形成威胁吗?”有人关心地问道。 覃韦应道:“我们会给出一个安全区的范围,各位近期最好还是在我们划定的范围之内活动。在这个区域的民众基本是以有意向移民或者已经投靠我们的人为主,治安也相对较好,一般不会有什么危险发生。” “昨天在席间听说前不久在占领区出现了刺杀首长的案件,这是怎么回事,覃少尉能给我们说说吗?”有人立刻抛出了另一个更为尖锐的问题。 覃韦笑笑道:“看来昨天还真是有人喝多了啊,什么事都拿出来说……刺杀案的确是有,但我们的安全措施非常完备,在对方动手之前就已经获知其行动计划,并且提前布置好了埋伏将其一网打尽。这并不是占领区的治安问题,动手的是登州明军派来的刺客,只能算是一起突发事件。事后我们也给了登州方面一些小小的教训,以确保他们不会再度尝试这类愚蠢的行为。” 发生在马家庄的行刺事件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这件事当然也并非什么机密,海汉在事后还借机报复,狠狠洗劫了登州明军的马场。而登州方面因为心虚,后续也没敢再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唯恐激怒海汉使得局面更加恶化。这事发生之后海汉曾在占领区内外广为张贴告示,虽然没有指名点姓道出幕后主使,但也算是一种警告了,而当时这些安民告示的内容,便是由覃韦亲自起草。 这事是登州官府主使,跟民间对海汉的抵触情绪是两码事,覃韦见既然有人问起,便索性将事情摊开了说个明白,以免这些新来的民政官员对本地情况产生误解。 虽然包括刘尚在内的这些人都是出身大明,但这次来到山东,他们却是以海汉官员的身份出现,覃韦就是要提醒他们,莫要以为自己是汉人便会被本地民众视作同胞,也不要认为这里的百姓与海汉国民一样认同海汉军在大明境内的存在。 刘尚曾对海汉在大明的“入侵史”做过研究,心知这是海汉占领初期的必然现象,待得多过几年,这些地区的百姓只怕就会以自己拥有另外一重身份而骄傲了。类似的状况在福广两地多有出现,如今还得加上一个浙江,当地最早一批投靠海汉的人尝到甜头之后,后续便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依附于海汉生存谋利,社会舆论的风向也会自然而然地慢慢发生转变,海汉的角色会从“入侵者”逐步过度到“统治者”,到时候就算让这些处于海汉统治下的百姓重回大明,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也不会乐意了。 至于针对这些民众的宣传工作重点,刘尚在三亚的时候便已接受过相关的培训,无非便是突出海汉国泰民安,武力强大,福利优厚等等,让民众了解大明与海汉之间的异同之处,同时尽量抹去海汉“入侵大明”这样的说法,把这些占地殖民的行为宣传成“两国合作”,以消除民众心中的敌意。 这些宣传措施都是海汉过往在各处海外殖民地用实践得来的经验,对各个阶层的民众心态都有专门的针对性宣传手段,其效果是毋庸置疑的。不过覃韦这种军官所学的都是军队政工理论,这种针对民间的宣传工作相对就没那么熟悉了,哪怕刘尚等人是初来乍到,肯定也要比他这个军官掌握的理论更为扎实。 覃韦一边作介绍,一边回答刘尚等人提出的各种问题,同时在地图上向他们指明海汉现有的控制区范围。刘尚虽然没有来过山东,但在路上反反复复看这山东半岛的地图也怕是有上千遍了,对于覃韦所指出的各处地名丝毫都没感到陌生。 海汉花了一年的时间,才在登州占下了约莫有一县之地,这个效率看起来着实说不上高。不过如果考虑到此地距离海汉本土的航程,以及这些区域原本的主人,海汉此举就很是值得敬畏了。 刘尚想起昨天曾听到军方介绍,目前山东驻军的主力部队已经渡海去了辽东作战,既然海汉舍近求远,想来也是根本就没打算要在山东这地方攻城掠地,否则当下所占领的地区应该就远远不止这福山县一县之地了。由此推断,海汉对大明依然是保持了比较克制的态度,仅仅只是占些小便宜,却没有真正打算入侵甚至颠覆大明的想法。 与覃韦的面谈持续了一个上午之后,覃韦主动停止了谈话,准备带刘尚等人去食堂吃午饭。但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骚乱,覃韦示意刘尚等人稍等,他起身出去查看。 不一会儿覃韦便回来了,脸色颇为难看。刘尚见状主动问起,覃韦摇头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分管移民事务的同事和你们北上团队中的民政干部发生了争执,好像闹得挺厉害的样子。” 刘尚立刻便想到了与自己同住的苏峮,连忙追问道:“可是一位姓苏的?” “好像是。”覃韦点点头应道:“我看到宪兵队已经去了,就没往里凑了。” 刘尚心头一沉,他知道宪兵是海汉军中一个身份极为特殊的军种,其职能便是维系军纪,处理军人的违纪事件。一般来说只有军人违纪或犯罪的时候,才会看到宪兵队的出现。这苏峮昨晚还在与自己谈论这工作是个烫手山芋,今天便出事了。 “先在屋里等等,这会儿宪兵队在外面封了出入通道,等他们处理完了我们再去吃饭。”覃韦倒是显得颇为镇定,反正这事与他无干,只需耐心等待就好。 刘尚的心情却颇有点焦躁不安,心道苏峮这家伙难道真的如此倒霉,才到山东第二天便出事。 等了许久之后,外面处理事务的宪兵队终于离开,覃韦才带着刘尚等人前往食堂吃饭。而在此期间刘尚终于听说了上午发生的冲突内幕。 事情主要还是因为移民事务而起,据说是苏峮与军方负责人交接工作时,对方不肯拿出过去一年中领取补贴金移民的详细名单和登记资料,而苏峮没拿到资料,便不肯在相关的交接文件上签字。双方争执许久之后,军方负责人最终没忍得住脾气,动手揍了苏峮,结果便因此而召来了宪兵。 刘尚听了之后不禁心中暗道:“这苏峮……昨天还那么怕事,结果最后还是惹了个大麻烦啊!” 正文 第1378章 取其轻 昨天看苏峮长吁短叹,满脸愁容的模样,刘尚以为他最终还是会选择向军方妥协,按照对方的意图来处理移民工作的交接事宜。毕竟像苏峮这样深谙行业内幕,又懂得官场规矩的老油子,在看清了形势的前提之下,照理说不会把自己给搭进去才是。但的确没想到苏峮在工作交接的环节上并未选择向军方妥协,而是坚持要将问题一一理清,最后还激得对方动了手,这惹出来的麻烦怕是要比事前所预计的还要大得多了。 虽然这事与刘尚没有直接的关系,但一路上两人结伴同行,这份交情也还是让刘尚不免有些记挂苏峮的人身安全。覃韦见他颇为关心此事,便主动问道:“刘干事和这位姓苏的老兄很熟?” 刘尚坦然应道:“不瞒覃少尉,此人正是在下的室友。没想到昨天刚到芝罘岛,今天就出了这样的事,不免有点担心他的状况。” “即使如此,那你吃完饭先回去看看他吧。”覃韦倒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当即便给刘尚放了假。他与刘尚所负责的政工工作虽然重要,但也说不上有多急切,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完成交接。 刘尚的确也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没有再多推辞,三下五除二吃了午饭,便告辞赶回住处。 苏峮去军中医务室处理了伤势之后已经回到住处休息,刘尚一进门便见他斜靠在床头,左眼青肿一团,看样子是吃了一记重拳所致。 苏峮的情绪倒是很稳定,见他进屋还不慌不忙地点点头招呼道:“刘兄回来了!” “你这伤势……不要紧吧?”刘尚见他还有气力招呼自己,其实便已经放心了大半:“我先前听说你出了事,赶忙告了假回来。” “刘兄有心了,应该只是一些皮外伤,不妨事的!”苏峮一边说一边去摸脸上受伤的地方,但还是不免疼得呲牙咧嘴,看样子也只是嘴硬了,这苦头还是实打实的吃了。 刘尚见状心头也是暗自好笑,便继续问道:“你昨晚也说了,这事牵连极大,很多事情不可捅破窗户纸,否则你自己可能也会受其影响,怎地今天便跟换了个人似的,跟军方的人干起架来了?” “刘兄此言差矣!”苏峮摇头否认道:“我不是跟对方干架,只是单方面挨打而已。” “这有什么差别吗?”刘尚不解地问道。 “当然有差别!”苏峮振振有词地解释道:“干架,那便是双方都有错,即便有理也变成没理了。而如今的状况是我占理,对方做贼心虚,情急之下才会动手打人。事后追究责任,那自然是对方的过错,如此方能自保。” 刘尚听他似乎话中有话,便也不急着离开了,而是坐下来问道:“看来苏兄是在此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了。” 苏峮并没有否认刘尚的猜测:“若是不想好处理办法,我大概今天就只能先告病拖延一下了。” 刘尚皱眉道:“真有这么严重,还需要拖延时间来处理?” “刘兄,我这么说吧,若是我在芝罘岛不问青红皂白就作了交接,那之后查出北方移民工作中出过什么问题,军方是肯定不会认的,这个锅只能由我来背。”苏峮叹口气道:“可我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哪里背得起这么大的锅?刘兄也不是外人,我便向你透露一点,你莫要四处宣扬便是。” 苏峮从前一天的酒会中便察觉到军方负责移民事务的军官态度有些古怪,心中就已经生出了戒心。他大致已经料到以前的负责人从中捞过不少好处,而且很有可能对方并没有把该打扫干净的收尾工作做妥当,才会有如此充满敌意的反应。 而苏峮知道后果的严重程度,肯定不愿为别人的错误背锅,因此便想好了要设法在交接环节找到对方的漏洞,把事情闹大一些,在交接之前便将工作中断,以免日后蒙冤洗都没法洗。果然对方在交接过程中便宣称以前登记移民资料的部分文档资料因为保存不善而损毁,无法提供给前来接手工作的民政部门。 军方负责人的这种表现正好证实了苏峮在事前的猜测,对方肯定是在当初登记资料时留下了明显的漏洞,只要与后来民政部门在浙江登记的移民入境资料一作对比,大概就会发现其中的问题了。而山东这边保存的资料或是因为时间久远对不上号,或是因为其他原因来不及再作改动,总之相关负责人就只能推说资料损毁,来个打死不认了。 但这个办法实在太过简单粗暴,对于苏峮而言,简直就是瞌睡来了枕头,正好借着这事闹上一场。于是双方争执一番之后,苏峮有意用言语激怒对方动手,等宪兵一来,这工作交接之事自然就只能先放到一边去了。 “那你这事也还没到头啊,后续肯定还得配合军方调查,你可有把握告倒对方?”刘尚听完之后关切地问道。说实话他仍然不太看好这事的发展走向,虽说犯错的是军方的人,但接下来调查审理此事的也是军方,难保这个过程中不会偏袒自己人。而且就算最后查出当事人的确是有贪污渎职之类的过错,那也肯定是在军中内部处理,苏峮从中怕是捞不到什么实际的好处。 苏峮脸色微微一黯道:“告倒怕是有难度,既然对方已经毁去相关资料,再要从头搜集整理这期间的移民登记信息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完成的工作,而且军方未必会愿意让民政部深究此事。以我的估计,最好的结果就莫过于以玩忽职守的罪名,将之前负责移民事务的军官定个不轻不重的罪,然后调离此地完事。” “那到时候军方也还是会看你不顺眼,就像你之前说过的那样。”刘尚想起昨天苏峮说过的话,也不免有点担心他会被军方穿小鞋。 “两害相较取其轻,如今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被穿小鞋大不了把我弄走,要是背了这锅,日后可是要坐牢的!”苏峮一边哼哼着,一边又指了指青紫的眼眶道:“再说我是吃亏的一方,日后就算是军方要给我穿小鞋,也不至于做得太过分。” “你倒是什么都算计到了。”刘尚哭笑不得地应道。很显然这个伤势也会成为苏峮跟军方讨价还价的筹码之一,既然是对方动手伤人,这件事的确是军方理亏,苏峮的自信也不无道理。 说话间屋外又来了一拨访客,刘尚走到门口一看,来者却是陈一鑫带队的几名高级军官,连忙退到一边见礼。 陈一鑫摆摆手道:“不用客气,听说苏科长受了伤,我过来看看,人在屋里?” “在在,首长请进!”刘尚不敢怠慢,赶紧将陈一鑫等人让进屋里。 原本靠在床头的苏峮见有首长亲自过来探访,也赶紧从床上起身见礼。 陈一鑫倒是很客气,询问了一下苏峮的伤势,然后让属下将一些伤药放在床头,表示这件事一定会公正处理云云,让苏峮先安心养伤。苏峮自然不敢有任何的架子,只是连连点头应声,可一点都看不出这是才跟军方怼过一场的当事人。 聊了几句之后,陈一鑫便提到了正事,让属下和刘尚都先退出房间,要单独问苏峮几句。刘尚心道这多半是要安抚苏峮,让他不要再将事情继续闹大了。 众人在门外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陈一鑫才出来,朝刘尚点点头,便带着手下离开了。陈一鑫进到屋里,见苏峮倒是一切安好,并无什么不对的样子。 “首长是打算息事宁人,让你不要继续闹下去了?”刘尚猜测着问道。 “这是其一。”苏峮点点头道:“军方不希望事情闹大,影响到目前本地的安定局面。” “其二是什么?”刘尚追问道。 “首长问了一下我与那人争执不下的原因,我也原原本本地说了。”苏峮脸上露出一丝狠厉之色道:“这下大概有人要倒霉了!” 刘尚心道你这个御状倒是告得容易,也不用拦轿喊冤那么麻烦,首长便已经主动过问此事了。移民产业这档子事,军方的首长未必全然明白,但有苏峮当面作讲解,想必三两下便已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些灰色领域只要没人去主动揭开,上面的大人物一般也不会主动去调查,但这次既然引来了军方首长的关注,那某些人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玩忽职守是小罪,但贪赃枉法就是重罪了。”苏峮接着说道:“只要军方的调查能够坐实这个罪名,我就肯定安全了,事后也不会被打击报复。不过对当事人的处理肯定不会公开,这事关军方的声誉,不会让外界知道。” 军方的人犯了事,自然有宪兵队、军事法庭这些机关去处理,外人肯定也插不上手。陈一鑫出面来探望苏峮并询问其中内幕,这其实就已经表明了军方态度,苏峮基本上也看明白了形势。既然军方高官要求他停手,那他也自然乐得见好就收了。 刘尚道:“你初到芝罘岛就惹出这么大的事,想必日后也没人再敢招惹你了。挨了这一拳,倒也未必是坏事。” 苏峮瞪眼应道:“可不止一拳,我倒地之后还吃了好几脚重的!若不是身子皮实,只怕骨头都被打断好几根了!” 刘尚笑道:“你要是真被拆了骨头,那首长估计要派专人来服侍你了。话说回来,那你这工作怎么办?” 苏峮道:“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啊!明天继续。首长说了,会让军方尽量配合我的工作,把之前移民工作遗留下来的问题处理好。” “处理好?档案都毁了,这怕是没法处理了吧!”刘尚一听,便知道陈一鑫这个表态很官方了,无非是要把事情摆平而已。 苏峮嘿嘿一笑道:“这种事,各自心头有数就好,我这种小人物,也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按照首长的意思做就行了。反正这边处理好之后,能保障日后不会追究经办人的责任就行了。” 刘尚心道这海汉的官府看似昌明廉洁,其实揭开表面的光鲜,内里跟大明官府的办事手法也都差不多,人情世故一样都少不了,也并非事事都依照法律处理。只是民间肯定不知道这些内幕,依然会相信海汉官府如同宣传中的那般公正廉明。陈一鑫要求苏峮尽快处理善后事宜,很显然也是不想让这事影响到现阶段进行中的移民工作,让新招募到的移民对海汉官方的公信力产生怀疑。 苏峮这时候显然心情已经大为放松,喝了一口水之后,居然主动问起了刘尚这边的工作进展如何。 刘尚应道:“我的事可比你这差事简单多了,中间没有什么利益纠葛,跟我交接工作的也是文职军官,绝对不会打起来的。” “令人羡慕。”苏峮这话倒是很由衷的口气,脸上的表情也证实了这一点:“我当初也是有进青年团工作的机会,可惜阴差阳错最后来了民政部,现在看来,还是你这边的差事更好啊!” 刘尚摇摇头道:“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政工无小事,说的话写的文,都得慢慢抠字眼,不能犯错的。你看着觉得挺轻松,但我自认为很多时候也是如履薄冰,唯恐出错。” 两人交流一番之后,刘尚记挂工作的事,也不再久留,赶回军营找到覃韦,继续办理工作交接事宜。覃韦倒是对苏峮的事挺感兴趣,询问了一番之后才回到正事上。 类似如此的工作交接也同时在军中各个部门展开,除了民政和政工、宣传之外,还有基建、运输、卫生、农垦、采矿等多个行业领域的工作事务,需要在军方与前来接任的干部之间进行交接。这些事务纷繁复杂,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完成的。 正文 第1379章 安全部介入 众多民政事务由军方代管转交到行业主管部门手中,既是在帮军方减负,但同时也会暴露出其中的诸多问题。一部分是因为专业程度的差异造成的,客观上无法完全避免;另一部分却是如移民工作这样,含有比较多的人为因素,所造成的后果也相对更为麻烦。苏峮和刘尚虽然也意识到了这些问题,但他们所处的阶层限制了其审视问题的眼光高度,主要也还是在考虑自身的利益是否会受其影响,而并没有真正意识到这些问题有可能会给海汉带来的麻烦。 陈一鑫探访完苏峮之后便回到了指挥部,而摩根和郝万清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了。 “事情办得怎么样?”摩根率先开口问道。 陈一鑫应道:“当事人那边我暂时已经按下去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反复。我仔细问过了,这事的确是山东这边出了岔子,以前负责移民的军官大概是捞钱捞得狠了些,所以交接过程中也不敢把特殊移民的登记资料拿出来,被当事人看穿了猫腻,才把事情闹开了。” “兼职的跟专业人士玩这些心眼,那肯定是自找麻烦啊!”郝万清接话道:“那这事是你们军方先进行自查,还是交给我来接手?” 陈一鑫和摩根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摩根开口道:“这事本来是该我们内部处理,但既然已经涉及国家安全,那还是照规矩来,由你这边接手调查吧!有需要军方配合的工作,你提出来,我们这边会尽量安排。” “那能让宪兵队配合吗?后续可能还会从军中扒出其他相关人员,没宪兵可带不走人。”郝万清面带微笑地望着摩根问道,但眼神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可以,我回头跟宪兵队打声招呼。”摩根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应下了郝万清的要求。 在监管登记移民资料的过程中顺手捞取一些好处,其实并不是什么重罪,移民这个行当在海汉已经形成了产业链,有生意的地方自然便有各式各样的交易,见光的不见光的都有。只是今天被苏峮揭破这档子事,让负责安全工作的郝万清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海汉尚未来得及修补的安全漏洞,必须要做一些亡羊补牢的工作来弥补之前的疏漏才行。 之前由登州明军派遣的郑艾等人试图在马家庄行刺绑架陈一鑫一案,便让安全部察觉到占领区内应该是有相当数量的大明耳目潜伏,如此才能为其提供行动所需的详细情报。而其中一部分涉及部队部署和官方人员编制状况的信息,恐怕只有已经获得身份认同的新移民才能接触到。安全部要将这些人全部挖出来很难,但至少要做一点事情来杜绝大明的情报人员通过移民渠道源源不断地进入海汉在山东的占领区。而当务之急,便是从关口上找到漏洞并进行弥补,恰巧在这个节骨眼上,就遇到了来接手移民事务的苏峮爆出此前由军方负责的本地移民工作中存在黑幕一事。 郝万清找到陈一鑫和摩根沟通之后,三人都认为移民漏洞的确可能会被大明情报机关所利用。事实上这也并非什么新鲜事,大明情报人员以移民身份作为掩饰打入海汉国内潜伏,这在南方的移民工作中早就屡见不鲜。只是到了山东这边,由军方代管的移民工作更是变本加厉的混乱,给有心人留下了更多的可趁之机。 之前是因为军方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本地治安和对辽东地区的攻略上,对于民政领域的工作实际上没有花太多心思去经营,但如今既然这一块的事务开始影响到海汉在本地区,乃至南方殖民地的统治安全,那掌权的大人物们自然是要过问一下这里边的名堂了。 安全部对于移民事务中比较常见的问题都准备有相应的预案,真要调查起来也无非只是多费些手脚。只要控制住了经办人,安全部有的是手段慢慢将信息碎片拼凑到一起,将现有的移民漏洞给堵上。而这次比较特殊的地方就在于案件涉及到军方头上,郝万清权限虽大,但也还是要给足军方面子才行。如果摩根坚持要先进行自查,把人保下来,郝万清大概也只能将情况通报三亚,由胜利堡那边去权衡利弊进行协调了。 既然摩根答应了要求,并且愿意让宪兵配合安全部的调查工作,那事情处理起来就会少了很多麻烦。郝万清相信只要能够按照安全部的方式去对涉案人员进行审讯,很快便能让真相水落石出。 而在此过程中担当揭发者角色的苏峮,也很快就接到了安全部的协查请求,要调查这种专业领域的案件,有懂行的人从旁协助,更容易得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对于安全部的要求,苏峮是没有办法拒绝的。他需要协助安全部查明涉事军官的罪行,才能证明自己此前跟军方人员的争执冲突并非无理取闹。而且郝万清签发的协查文件上说得很清楚,待此案处理完毕之后,安全部将会邀请苏峮作为山东占领区移民安全工作的特殊顾问。这也就是说不管以后军方对他是否会怀有敌意,但至少安全部是会把他当自己人保下来,让其留在山东安心工作,而前提便是查清这之前山东占领区的移民黑幕。 当然现在说黑幕或许是太夸张了一些,毕竟本地每个月招募了多少移民,数量都是登记在册要交付执委会审核的,具体的数字也随时有据可查。能让经办人在经济收益上作文章的,也仅仅只是少数有一技傍身的特殊移民而已,而据称被损毁的登记资料,便是这部分特殊移民的花名册,上面详细记录了建议发放的移民补贴金数目。移民运到南方由民政部接手之后,领取补贴金便是按照山东这边给出的名单和标准。 如果经办人是为了捞钱,那么这中间的操作空间就很大了,就算是郝万清这种非专业人士,不用废太多脑子也至少能想出四五种法子来。不过安全部要追查的方向并不单单是经办人从中贪污了多少公款,收受了多少贿赂,而是其任职期间是否有故意给予某些身份可疑的人移民资格,协助这类人进入海汉占领区。 与苏峮发生冲突的军官很快就被宪兵押解去了安全部,在经过提审之后,宪兵队又在山东驻军中逮捕了另外几名涉案人员。而苏峮在这个过程中所起到的主要作用,便是充当技术顾问角色,协助安全部分辨涉案人员有关于移民工作的供词是否可信。 刘尚因为自己身份的问题,一向对安全部是敬而远之,唯恐避之不及。不过他也难免会对海汉这个情报机关产生诸多好奇,难得现在的室友正与安全部共事,于是刘尚便借着闲聊的时候,有意无意将话题往移民案件上引,让苏峮有机会讲述他所见到的安全部办案手段。 “不怕刘兄笑话,在下自小就怕见血,所以他们审讯犯人那屋子,我根本就没进去过,隔着老远就闻着一股血腥味,冲得脑子发晕。”苏峮倒是没有隐瞒,老老实实地讲述了自己协助办案的状况:“我就在办公室里等着,看看他们整理的口供里是否存在什么明显漏洞。有些专业领域的事,他们不太懂的,也会让我进行解释。” 刘尚失笑道:“你这么怕见血,那还去招惹这么大一场麻烦回来,怕是没被揍疼吧!” 苏峮正色道:“这可不一样,我站出来检举,一是为己作想,二是为国谋利。生死关头,国家大义,肯定都比晕血这种小事重要多了。” 刘尚见他说得郑重,当下也收起笑容道:“那晚听你言论多有犹豫退缩之意,我以为你会选择向军方妥协,睁只眼闭只眼就把这事翻篇了,没想到你最后会选择撕破脸皮把事情闹大,看来我对你的确是有所误解。” “往大了说,在其位谋其政,在下既然身为海汉官员,就得担起一份责任才行。哪怕是芝麻绿豆大的官员,那也是国家交给我的任务,岂可怠慢。”苏峮义正词严地说了一通,然后话锋一转道:“往小了说,以目前的调查走向来看,凭这个案子我便可以给自己捞到一份功劳,履历也会更好看一些。日后若是有升迁机会,这或许就会成为上司优先考虑的条件之一。” 刘尚能从苏峮身上感受到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一方面他是一个事事都在为自己打算的小官僚,想法十分现实,一切都以自己利益为先。另一方面苏峮又极为看重自己的官方身份和责任,他所作出的所有决定,似乎也都很符合海汉的国家利益。刘尚一时间也看不透苏峮这个人到底是个油滑的官僚,还是故意伪装起来的能吏。 安全部对案件的查办审讯速度非常快,三天之后,便已将一应涉案人员收押,并整理好了相应口供和其他证据,随南下船只送往浙江,由当地进行核实处理。刘尚又找苏峮打听一番,才知安全部从这几名涉案军人口中掏出的消息其实也很有限,这几人都是与浙江那边负责接收移民环节的人员有约再先,双方通过约定好的操作,从移民补贴金中克扣一部分私吞。但除此之外,他们便不肯承认还有其他的违规操作了,特别是跟安全有关的指控,这涉案的几人都咬死了不肯承认。 郝万清虽然在郑艾一案中抓到了数名活口,但这些人都是从登州明军中挑选出来的死士,跟潜伏在海汉控制区内的探子并无直接联系,所以也很难扒出近期出现的各种安全问题,是否与移民官当初的把关不严甚至是故意纵容可疑分子入境有关。 如果仅仅只是贪赃枉法,那涉案人员只要退赃悔过,倒也罪不至死,顶多被发配到南方海岛上当几年苦力罢了。但如果是有意无意放了大明的探子过关,那就有勾结外国出卖国家利益之嫌,到时候就算判枪决也只是正常结果。 安全部处理这种案子也比较谨慎,这些犯人的身份本来就比较特殊,军方也一直在关注着案件的侦破进展,如果要给这些人硬套个大的罪名,军方那边肯定是不会认可的。如果没有实证,安全隐患方面的控诉肯定就不成立了。 “所以这案子查到最后也只能打几下板子了事。”刘尚从苏峮这里听到案件侦办结果之后,心情也颇为复杂。作为大明公门中人,他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同僚被海汉查获身份,那样的话就算不死,今后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但作为海汉官员,对潜伏在海汉境内的大明探子也不免会生出了一种敌对的感觉,下意识地认为其存在会影响到自己的人身安全。 这种矛盾的思想状态让刘尚的心中犹如精神分裂一般,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该开心还是失望。苏峮当然无法了解到他的这种复杂心理状况,闻言笑道:“那就不是我能够左右的事情了。好在经此一役,我已经成功把自己摘了出来,也不用担心军方会因此给我穿小鞋,这对于我而言已经是非常圆满的结果了。” 刘尚问道:“我一直想问问你,当初你设计此事的时候,是否已经将安全部介入的局面考虑了进去?” 苏峮犹豫了一下才点头应道:“是有考虑到,但我没想到安全部感兴趣的问题并非军方负责人从中贪了多少好处。果然像安全部这样的特殊机关,办事的风格跟普通衙门大不一样。” 刘尚心道安全部乃是情报机关,其考虑问题的角度自然不寻常,不过苏峮从一开始就把这种局面都考虑进去,也足见他的确是心思缜密了。若是当初三亚那边挑了另外的人过来,或许就没他处理得这么周全了。 正文 第1380章 战争的意义 快到年底,降雪也随着季节开始变得频繁起来。好在芝罘岛上的生活设施还算完善,刚刚从温暖南方来到这里的援建干部们倒也不用担心会挨饿受冻。在连续下了三天雪之后,跨海去辽东作战的舰队终于回归芝罘岛。十多艘作战舰只和二十余艘补给船、运兵船返港,其阵势也颇为惊人,许多刚刚抵达芝罘岛的新移民都看得呆了,甚至有人打听这是不是海汉打算要在山东兴兵了。 刘尚在海南岛的时候,曾在儋州观看过海汉军的实弹演习,以及后来在三亚外海击败西班牙来犯舰队的战斗,因此对于海汉海军也并不陌生。不过当他看到海汉在这遥远的山东海域竟然驻有如此规模的一支舰队,也不禁暗暗佩服海汉的军力强盛。他想起路上曾听船上说过,山东这边的大明水师都对海汉舰队唯恐避之不及,看来的确也是有道理的。 在距离本土如此之远的地方长期驻扎一支舰队,并且还要不定期地去往更北边的辽东地区作战,这在后勤方面所需的支持力度可想而知。距离山东最近的补给地在浙江舟山,这样需要长期维持的大宗跨海补给大概也只有海汉这种海上强国才能完成了。不过那盘踞辽东的后金国比大明更加不善海战,想来应该远远不是海汉海军的对手了。 果然舰队带回来的消息令芝罘岛上一片欢腾,这次出征已经成功在辽东占领了一处通航条件极佳的港口旅顺港,并且陆军中的王牌部队特战营也在当地驻扎下来,新的武装据点被命名为旅顺堡,这是海汉在辽东地区建立的第一个武装据点,同时也意味着海汉进军辽东的计划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 与本地的很多干部一样,刘尚其实不是很能够理解为何海汉要大费周章地去辽东攻打后金控制下的地区。后金与大明之间的战事已持续数年,此事天下皆知,以海汉搜集的情报能力,自然很清楚其中的状况。这本该是海汉坐山观虎斗,让这两国打个死去活来才好从中谋利的局面,但偏偏海汉却要不计成本地与后金展开交战,以此来牵制后金南下攻打大明的脚步。 但无论执委会的目的是什么,战争的胜利终究是能够极大的鼓舞人心,在这种时候肯定不会有人去质疑官方攻打辽东的决定是否划算,或是有什么深层的政治意义。所有人只是单纯地为海汉军一如既往的胜利感到骄傲和自豪,哪怕是刘尚这样身份和立场并不单纯的人,也不免被这样的气氛所感染。 军方提前为舰队的归来准备了盛大的庆功宴,岛上杀猪宰羊如同过年一般,回归芝罘岛的所有海军将士都参加了此次宴会,而刘尚等北上干部也都受邀出席。刘尚对于宴席的兴趣一般般,但对军方将领会在宴席上表现出的态度还是很感兴趣。海汉在山东驻扎重兵,所要对付的目标无非就是大明与辽东的后金,军方对这两家所持的态度,便是刘尚现在最想弄明白的事。 按照惯例,大军凯旋而归的庆功宴上,带兵将领都会出面致辞,炫耀战功之余,也是向听众们说明这些战事对海汉的意义所在。而这次率军出征辽东的将领是海军司令王汤姆与号称陆军第一将的钱天敦二人,称其为海陆两军的最强配置也不为过,他们对于这次作战的评点自然也就更为引人关注了。 刘尚身为政工宣传部门的官员,这些大人物的发言本来就是他的工作需要研究的内容,对他们的讲话领会精神,然后以更加通俗易懂的方式对普罗大众进行宣传,这便是政工宣传的主要任务之一。他甚至还特地带上了纸笔,准备在现场记下大人物们发言中的一些要点。当然了,因为他如今的身份,也不会有任何人觉得他的行为有任何不妥。 首先在宴席上站起来的发言的陆军将领钱天敦,他所指挥的陆军特战营在此次作战中战绩颇丰,以步对骑在正面战场上打败了后金铁骑,击毙击伤的后金兵有近千之众,配合骑兵营攻克了后金在当地的武装堡垒,并且还俘获了数百匹战马,大大扩充了骑兵营的实力。 钱天敦起身之后,宴会厅里便静了下来。他举杯大声说道:“战争需要我们保持足够的敬畏,珍惜来之不易的胜利,这杯酒敬所有在此次作战中光荣牺牲的将士,他们的精神必将与我们同在!” 大厅内一片肃然,钱天敦将杯中酒洒到地上,然后将杯子放回桌上,这才开始说回到正题:“这次出征之前,指挥部预定的目标是占领旅顺口港湾,如果以此为标准,那可以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在我们回来之前,已经基本肃清了旅顺口地区的后金武装,对方在这个冬天也不太可能再组织起大规模的反击了。如果不出意外,开春之后,旅顺口地区就将会正式纳入到我国版图当中!” 这句话说完之后,众人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虽然大家似乎都习惯了海汉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在海外获得新的领地,但当自己有机会亲历这种开疆拓土的时刻,情绪还是不免会十分激动。 刘尚的心思却有些别扭,海汉攻打后金控制区并给其造成了极大的战损,这的确是可喜可贺的事情,但海汉军所占领的旅顺口地区,过去却是大明辽东都司金州卫中左所的辖区,简而言之这本是大明的领土,只是暂时被后金所占领而已。但听钱天敦当下的这个口气,很显然已经不承认辽东的这些土地跟大明还有任何的从属关系,海汉军以武力占领当地之后,这些地方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被划归到海汉领土了。 钱天敦说出口的话有多大的效力,刘尚可不会怀疑。他还在三亚港鑫隆茶馆当说书先生的时候,就曾在市立图书馆里看到历年来海汉官方媒体上诸多关于这位传奇将军的报道。海汉国自海南岛以北的每一处领地,几乎都与钱天敦脱不开干系,可以说目前海汉国在大明沿海依靠武力占领的诸多岛屿和港口,都是在他指挥之下的杰作。钱天敦开口说某地已经归到了海汉名下,这可能比京城紫禁城里那位说了还更管用一些。 钱天敦双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安静下来,然后继续说道:“占领旅顺口并不是我们在辽东地区实施行动的终点,开春之后,我们将继续向后金武装发动大规模的攻势,并以完全占领金州地峡以南地区为目标。所以在座诸君也不要就此松懈,这个冬天是休整期,同时也是备战期,开春之后还有连场恶战等着各位。后勤、民政这些非作战单位,也要尽力配合军方的安排,不能拖了后腿!” 刘尚听到这里不禁侧头看了同桌的苏峮一眼,心说像他这样一来山东就把军方的人搞了几个进大牢的,不知道算不算是拖后腿。苏峮倒是一脸镇定自若,似乎丝毫就没有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行为对军方会有什么妨害。当然了,这也许是他多了安全部这个靠山的缘故,毕竟现在有了安全部特聘顾问这个身份,一般人想再找他的麻烦也得先掂量掂量了。 “……有人可能会问,辽东苦寒之地,我们这样劳师动众去攻打辽东,从后金手里抢地盘有什么意义。” 刘尚听到这句话,立刻从走神状态清醒过来,心知这下应该是要说到自己最为关心的重点问题了,连忙竖起耳朵仔细去听钱天敦的讲话。而此时几名士兵已经在钱天敦的身后用竹竿撑起了一副区域地图。 “占领辽东的金州地区,最大的战略意义便在于渤海和黄海的控制权。”钱天敦走到地图面前,抬手在上面划出了渤海和黄海的区域:“众所周知,我海汉是以制海权立国,有制海权才会有海汉的不断发展壮大,这个理论不管是在南方,还是在我们现在所处的环境,都拥有同样的效力。我们在辽东半岛建立港口和航线,进可攻退可守,与山东基地遥相呼应,往西可控制整个渤海,往东黄海也全在眼皮子底下一览无余。得到这一地区的制海权之后,今后不管是开展殖民、贸易,还是进一步军事扩张,都将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钱天敦说完这段,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抢了王汤姆的台词,当下便望向王汤姆道:“王司令也来说几句吧,毕竟你才是海军最高统帅,我就不越俎代庖了。” 王汤姆倒也不着恼,站起身走到地图旁道:“在辽东作战的战略意义,钱将军其实已经说了大半,我就稍微补充一下政治方面的内容好了。” “攻打后金,有人可能认为是吃力不讨好的举动,毕竟我国与后金并不接壤,跨海作战的消耗很难通过战争收回成本。”王汤姆侃侃而谈道:“但我要在这里提醒各位注意,后金与大明的战争已经持续数年,而且大明的处境一年比一年被动,执委会和国防部一致认为大明的全线溃败仅仅只是时间按问题。到时候大明所面临的战局可不是丢失多少土地和人口,而是实实在在的灭国危机!” 刘尚听到这里心头也是猛然一惊,他在海汉这么久,当然听到过很多传闻,称海汉高层看衰大明在北方战场上的走势。这些传闻说得有鼻子有眼,但刘尚一直认为这可能是海汉官方编造出来给国民洗脑的宣传手段。今天是他第一次听到海汉军方高层如此清晰地表明态度,而且用上了“灭国”这么可怕的说法。 对于北方战线上的战况,刘尚所知不多,以前从官方报喜不报忧的邸报中也看不出多少名堂。只是后金军年年南下叩关,边疆告急的地域范围越来越大,也足见大明的确没能在北方战事中占到什么便宜。前几年辽东半岛全部落入后金掌握,连山东内乱的叛军都选择了渡海去辽东投靠后金,也足见大明已彻底失去了对关外地区的掌控力。 但刘尚一直都认为这只是局部地区的暂时失利,以大明辽阔的疆土和厚实的国力,只要先平定中原地区的农民军内乱,腾出手之后要夺回小小辽东岂不是易如反掌,从未想过大明国祚会被关外蛮子所威胁。 王汤姆身为海汉海军司令,说出这样的话来,基本上就可以代表海汉高层的真实态度了。而且这个庆功宴上全是海汉军方与官方的内部人员,王汤姆也没有必要在这种场合发布一些不实信息。刘尚听得心中暗自担忧,难道大明真的国运将尽,要靠海汉这股外力来拯救了? “在现阶段,海汉需要的是一个安定的大明,为我国提供劳动力、原材料和商品的销售市场。哪怕大明出于戒备心,不愿主动与我国进行深层次的合作,海汉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明滑向深渊。”王汤姆接着说道:“大明的内忧,只能由大明朝廷自行解决,我国不便直接插手。但大明的外患,那倒是可以顺手帮上一把。与后金作战,一方面可以牵制他们南下,另一方面也可以让辽东地区的汉人多一条出路。对我国来说,劳动力永远都是不会嫌多的。如果与后金作战能够让我国得到更多的汉人移民,那就算花费大一些也是值得的。” 钱天敦和王汤姆分别从军事和政治两方面对海汉进军辽东的意图作出了说明,只是限于当下的庆功宴气氛,两人显然都没有将问题真正铺开了讲,仅仅只是简明扼要的点到为止。这让刘尚这种求知欲极强的听众不免感到未能尽兴,他很想能多听一听海汉高官对时局的见解,这种机会真的是可遇而不可求,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场合了。 正文 第1381章 备战期 两名高官对时局的讲解只是点到为止,刘尚听得意犹未尽,开席之后也还在脑海中反复琢磨刚才所听到的这些信息。苏峮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便主动开口问道:“怎么了,难道你打算申请去辽东开荒?” 刘尚回过神笑着应道:“在山东都快冷得受不了了,哪还有勇气去辽东!我只是在想,执委会的决策果然是从来不会吃亏,哪怕发动战争,也早就想好了怎么把本钱给收回来。” 苏峮正色道:“执委会英明,这自然不用多说。我国发动对外战争,还从未有过亏本之举。所以虽然与后金在辽东交战的耗费颇大,但当初胜利堡在审核战争预算的时候,各部门却是一致通过,没有半点阻碍。” 这攻打辽东的战事自海汉在山东站稳脚跟之后便逐步展开,年内就已经发动了好几次攻势了,只是北上干部团队遇到的这一次作战规模最为庞大而已。而作战相关的准备工作,自然是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在进行了,那时候刘尚甚至都还没抵达海南岛。他听了苏峮的描述,心道大明朝廷六部若是能如此团结一心,号召举国上下支持对后金开战,或许北方战线的局势就不会像如今这么吃紧了。 刘尚道:“执委会高瞻远瞩,竟然能判断出大明已经危在旦夕,这莫不是安全部派了大量人手潜入大明,才会有此判断。” 苏峮并非安全部的人,但他最近因为移民案的缘故,跟安全部也走得非常近了。刘尚虽然不是存心要打听什么机密消息,但也习惯性地想多了解一些信息,哪怕只是只言片语的口风也好。 苏峮这次沉默了片刻才应道:“这事我可不知道内情,不过以安全部的人员编制,怕是折腾不出这么大的动静。安全部在山东基地也才几十号人,就已经是首长亲自坐镇了,要在大明国内部署情报网,那得弄出多大的阵仗?依我看,首长们大概是有什么特殊的消息渠道吧!” 刘尚缓缓地点点头道:“言之有理。以首长们通天的本事,或许是有别的办法搜集到这些情报吧!” 海汉这个国家有太多用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情,而最终都会归结于首长们的超乎常人的能力——这群人真正的来历本来就一直是未解之谜。刘尚加入海汉的时间不长,但也已经习惯了将无法解释的现象归类至此,这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当然就算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被他们奉为神明的首长们并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情报渠道,而是早就知悉了这段历史的发展动向。他们连崇祯皇帝哪年哪月哪日吊死在煤山都一清二楚,自然也掌握着后金与大明的战争进程。而海汉的发展的确需要大明的太平,所以不能坐视后金一步步击垮这个日暮西山的帝国,必须要采取行动来牵制后金。 不过穿越者们所掌握的历史,在这个时空中因为他们的出现已经或多或少地在发生着改变,特别是在海汉介入到后金与大明的战事之后,整个历史的发展轨迹肯定会与原本的走向有所偏差,所以这些尚未发生的史实有多少会兑现,多少会发生改变,现在也没人知道。哪怕穿越者们手眼通天,也无法完全预知进军辽东之后会带来的国际局势变化。 庆功宴上,主题自然还是要回到“庆功”二字上。虽然这次出征,陆军在作战过程中所荣立的战功更为丰厚,但作为主力部队的特战营留在旅顺并未回归,只有骑兵营因为天气原因,大部分人马跟着海军舰队一同撤回到了山东。所以当下宣布战功的时候,陆军方面的当事人有多半都不在现场。 刘尚仔细听了一下,发现这次的战绩其实也没有多么夸张,不过毙敌数百,俘虏若干,在国与国的战争中只算是中小规模的战斗,看样子后金驻防旅顺的兵力也极为有限,才会没能招架住海汉这次大规模的讨伐。当然了,双方投入交战的兵力并非此战的重点,军方宣称的以步破骑,这才是让刘尚大为感叹的地方。 后金铁骑的厉害,就算不是生活在北方的人也有所耳闻,毕竟就连以马背民族著称的蒙古人,近年来也被后金军打压得很惨。而大明与后金交战中最为忌惮的兵种,便是来去如风,战术灵活多变的后金骑兵了。大明用以镇守北部边疆的关宁铁骑,早些年还有一点拿得出手的战绩,但自从毛文龙、袁崇焕先后死去,这支精兵也逐渐呈现出颓势,如今也不敢再轻易出战了。至于大明的步兵就更惨一些,已经基本放弃在野外环境与后金军交战,绝大多数时间都是死守着辽西地区的堡垒不出。 步兵是如何在野战环境下打败了后金骑兵,仅凭军方这简短的战绩通报,刘尚肯定是没办法凭空脑补出来的。但他也知道海汉军对于战绩一向不会夸大太多,胜了就是胜了,不至于虚构出步兵战骑兵这样的战局来欺上瞒下骗取战功,想来必定是有什么特殊的战术或武器被运用到了作战过程中,才会有如此违背常理的战果出现。 刘尚的猜测其实已经与事实十分接近,只是当下这个场合,他也没办法立刻找到相关人员进行求证,只能默默地先将这个疑问记下来,待过后再设法打听事情真相。他现在的身份是政工干事,同时兼任着宣传任务,因此完全可以用公事作为理由去向军方了解此事,倒也还算方便。这个时候他就真的很感谢于小宝能给了他这样一个行事便利的官方身份,否则恐怕连跟这种军政大事沾边的机会都难以得到。 作为庆功宴的主角,重头戏自然而然集中在了海军这边。但事实上海军舰队在这次的作战行动中并未与敌军直接交战,大部分时候仅仅只是承担了登陆掩护和运输人员物资的任务。仅在后期佯攻金州地峡的时候,才由海军陆战队上陆与后金军进行了两天时间的交锋。 不过相较于特战营在旅顺口所取得的战绩,陆战队在金州地峡的表现就没有那么出色了,甚至一度还有点被动。如果不是后金驻军误判了形势,接连两天都主动发起攻势,让陆战队得以依靠构建在废弃渔村的阵地进行反击,海汉想要在当地制造出佯攻的假象还没这么容易。真要让陆战队这两个连的人马拉出去攻打金州地峡,那极有可能会被后金骑兵给围困在野外,而他们却并不具备特战营那种战斗力,到时候的状况就不免很糟糕了。 所以尽管海军是庆功宴上的主角,但军方宣布的战绩却是显得有些轻描淡写。有陆军部队的战绩珠玉在前,海军这边实在也不太好自吹自擂。而且海军在这次出征中伤亡数十人,光是这些善后事宜就有得让他们忙活的了,不但要对这些牺牲者的家属发放抚恤,而且还要一一准备资料为其请功。虽然这也是作战勇猛的表现,但在陆军极低的战损数字面前,这样的伤亡状况也就没必要拿出来吹嘘了。 军方在庆功宴上表彰的集体和个人,并不会在当下便得到奖励,他们的战功还需呈报到三亚,由国防部和执委会审核之后才会定下来。这一来一去虽然是用电报传信,但把手续全部走完,至少也要两周左右的时间。 宣布完战功之后,接下来的便是放开吃喝了。从一线回来的部队不管战绩如何,能够从战场上完好无损地活着回来就是一件值得好好庆祝的事情了。而且作战期间精神高度紧张,食宿条件都极为艰苦,回到山东之后总算轻松了许多。 刘尚见海军那边尤为放松,很多军官都脱了外套挽起衣袖,开始与士兵们一同饮酒作乐,当下也不禁有些奇怪,海汉一向军纪严明,这庆功宴上竟然是玩得这么开吗?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苏峮主动向他说明道:“海军明天休整一天,后天就又要出发了,所以首长们才会给他们这么大的自由。” 刘尚愕然道:“还要接着打仗?” “那倒不是。”苏峮摇摇头道:“这已经入冬了,北方很多地方海岸都会逐渐开始结冰,所以海军舰队都会选择在冬季南下,到浙江舟山过冬,顺便在那里的船厂完成船只的保养维护。待来年开春之后,舰队才会重返山东。” “所以照此一说,去年也是如此安排的?那想必还会有一批移民也一同南下吧?”刘尚举一反三,立刻便想到苏峮为何知道海军的行程安排了。 苏峮点点头道:“入冬后最后一批移民南下的船队都是跟着舰队一起走的,海军也就顺便担当起护航的任务了。关于今年最后一批南下船队的出发时间安排,海军已经提前通知我们民政部了。” “原来如此。”刘尚听完解释便彻底明白了。 海汉海军每年冬季返回南方过冬,待春暖花开,海港解冻的时候再返回北方,一方面是为了船只的安全考虑,另一方面这样也可以大大降低山东控制区在冬季的物资消耗。而且海军回到南边,冬季也可以继续在海上进行日常训练,不至于因为海况问题要休息好几个月,对于保持部队的战斗力还是具有相当大的作用。 “既然特战营去了辽东驻扎,海军也回南方休整去了,那今年冬天山东这边就没什么事了吧?”刘尚很快也联想到了山东目前的局面,主力作战部队这个冬天都不在本地,看样子似乎可以过一个比较清闲的冬天了。 苏峮却摇摇头道:“哪有那么轻松,这冬天是让部队休整,又不是让我们休整。你也听首长们说了,明年开春之后还会在辽东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今年整个冬天都是备战期,有很多事情要忙的。光是要通过山东转运到旅顺的物资,就不知有多少了。” 苏峮所说不差,已经来临的冬季对民政、运输、建设等后勤部门来说,绝对说不上是一个轻松的季节。以苏峮所在的民政部门为例,除了要组织一批移民南下之外,还得在近期挑选一批人去旅顺落脚,在当地协助军方修建基础设施,接受南下逃难的汉人难民,并且在来年开春后开垦旅顺堡附近的田地,以尽量让当地所需的粮食能够早日实现自给自足,减轻跨海运输补给物资的压力。 而对于运输部门来说,这个冬季要组织从南方运来大量作战物资,然后转运去辽东,在春季攻势开始之前就先将大部分物资运抵前方,这样军方开拔去辽东的时候就会轻松许多。当然在此过程中海运部门也需要与军方做好衔接,这期间相关人员也有得忙了。 任务最重的大概还是要数建设部门,除了永无休止的修建各种基础设施之外,这个冬天他们还得在辽东协助驻军修建住宅和通往旅顺港的道路。这种冬季工程的施工速度将会很缓慢,对于施工人员也会是极为艰苦的考验。 而刘尚所在的政工部门相对会轻松一点,没有那么多的体力活要做,多数都是费脑子写宣传文稿的差事。不过刘尚自己倒是有其他的想法,他打算找机会跟军方的高官们聊一聊,看看能不能将自己的工作暂时挂靠到军方。来年开战,军方对于政工人员的需求肯定是少不了的,而他也可以借此机会,更多地接触到海汉军方的内幕。 虽然收集这些信息也未必还会有机会送回大明,但刘尚总觉得自己不做些什么,就实在对不住这次北上来到山东的机会。虽然来这里并非他自己所愿,但他也早就抱定了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既然要在这里待上很长时间,那了解多一点的内幕总是没坏处的。 正文 第1382章 新任务 刘尚的想法还没开始付诸实施,军方倒是先主动找上他了。就在庆功宴的第二天,军中便来了人,通知刘尚去面见陈一鑫,商量工作安排的事宜。 陈一鑫在此之前是山东占领区分管民政事务的官员,虽然北上干部团队的到来替他分担了大部分的工作,但一时半会他还暂时没法把所有工作都丢开手,很多具体工作的交接安排,也还需要他亲自操作才行。刘尚猜测对方召见自己,多半是与自己职责有关的工作安排要当面交代,当下不敢怠慢,便赶紧随来人去见陈一鑫。 不过陈一鑫并未在芝罘岛上,他昨天过来参加完庆功宴之后,连夜便赶回马家庄去了。他如今新婚燕尔,这喝酒作乐的场合,还是远不如家中娇妻和热炕头来得舒服。所以除非是有重大公务拖延了行程,一般情况下他都会回马家庄自家宅子过夜。而刘尚要去见他,也得自行从芝罘岛前往马家庄才行。 这两地相距倒是不远,但最快的走法要先从芝罘岛西港乘船去到福山县夹河入海口西岸,上岸之后还有大概七八里地才到马家庄;如果走陆路则需要度过夹河,可目前下游河道尚未完全冰封,要渡河得去到上游福山县城附近绕个大圈子才行,倒是有得一番折腾了。好在刘尚这算是公务出行,一路上都会有相应的安排,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在大雪后出门赶路,绝对不会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任务。虽然道路上的积雪不算太厚,但慢慢融化中的雪水和冰渣也足以使道路变得湿滑泥泞,让徒步行进变得十分麻烦。陈一鑫身份尊贵,出门都有马车接送,刘尚自然不可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不过好在最近骑兵营收获颇丰,芝罘岛上一下子多了几百匹马出来,军方对于马匹的调用放宽了许多,就连刘尚也跟着沾了光,从营地到芝罘岛西港的这段路可以骑马过去。虽然骑的只是普通的驮马,但也大大好过了徒步,不至于弄得一身湿冷泥水。 到了芝罘岛西港之后,这边码头上有专门前往夹河西岸的交通艇,不过出于使用效率的考虑,交通艇的班次都比较少,刘尚虽有公务在身,但也只能耐心等待下一个班次再出发。这西港本身的港口条件比不了作为芝罘岛主港的东部港湾,所以开发建设的程度也比较有限,仅有的两个码头主要就是接送往来于芝罘岛与福山县夹河以西沿海地区的人员,以及供在附近海域作业的渔船停靠。 码头上有一间小小的棚子,现在用草席遮了门窗,只留出不大的缝隙通风。棚子里生着一盆炭火,供在这里候船的人们烤火取暖。在天寒地冻的季节,海边码头上能有这么一处避风的所在,也算是很好地照顾到来往人员的客观需求了。像刘尚这种一直生活在南方温暖地区的人,如果不是有这么一个棚子,就算是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袄,也依然很快就会被凌冽的寒风给冻僵。 会在这种天气出门从芝罘岛赶往福山县的人,几乎都是因为有公务在身,大家出门在外同病相怜,刘尚和带路的传令兵进到棚内之后,里边的人便主动挪了挪脚让出了两个位子,让他们可以靠近火盆取暖。刘尚轻声谢过之后,便靠到近前伸出手去,让热空气温暖自己已经有些发僵的双手。 刘尚原本就是跑江湖的身份,在这种场合下很快就与在这里等船的几个人熟悉起来。正如他所预计的一样,这几个生面孔并非民政部门的官员,而是军方的人。至于人家所执行的任务,刘尚也很知趣地没有多作打听,他一个文职官员,还是不能把对军方的兴趣表现得过于露骨才是。众人有一句无一句地讨论着近期的天气变化走向,都很有默契地不提及各自的任务。 等了约莫一个小时,交通艇才从海上驶来,载了几人返回芝罘岛。刘尚正待出去上船,屋里却有人出声叫住了他:“不用急,这船也不是马上就走,烤会儿火再出去上船。” 说话的人很显然不是第一次在这里乘船了,刘尚一听也有道理,便又等了大约一炷香的工夫,见其他人都动身往外走了,自己才跟了上去。 这交通艇是一艘单桅小帆船,长不过三丈上下,可载人员不超过二十人。果然众人上船不久,船工便用竹竿将船撑离码头,缓缓向西驶去。从西港到夹河入海口西岸的码头不过五六海里,但这种小帆船的航速实在快不起来,只能慢慢腾腾地前行。好在船上唯一的一间舱室内也生有火盆,倒是不用担心会在海风中冻僵。 登岸之后,这边居然有一辆马车在等候刘尚的到来,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是陈一鑫特地派过来等着接他的。刘尚虽然立场一直摇摆不定,但能够在初到山东就得到这样的礼遇,心里还是有一点小小的得意。而其他同船过来的另外几人,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只能去附近的马棚申领一匹马骑走。这也是多亏了最近海汉军缴获了大量马匹,在占领区各处码头都兴建了马棚,以便于公务人员外出期间的快速换乘。否则按照原来的做法,他们这些人上岸之后统统只能徒步前往目的地,只有个别有紧急军务在身的人员才能配马。 陈一鑫上了马车,安安心心地来到了马家庄。他在此之前曾听覃韦说过此前马家庄曾出过一起由明军策划实施的刺杀案,不过在安全部和军方的合作之下,刺客们并没有获得任何机会便被一网打尽了。而下车之后看到这个平静的村庄,也很难将其与两个月前的刺杀案联系到一起。 虽然已经下过了好几场雪,但作为海汉在福山县境内的一处综合指挥中心和贸易集散地,这里依然还是比较繁忙的所在,甚至比此时此刻的福山县城还更热闹一点。 马家庄这处所在位于福山县与登州城之间的官道附近,海汉占领福山县之后,重新整修了道路,将福山铜矿也连接到了这条交通要道上。这样一来,海汉向本地出口的货物,本地向海汉供应的土特产和移民人口,以及矿场的出产,几乎都会经过马家庄这个地方进行中转。 这样一来,途径马家庄的车流人流便大为增加,每个月有几天比较集中的交货期,这里的景象甚至完全可以用车水马龙来形容。刘尚虽然没赶上这里最繁华的那几天时间,但依然有好几支车队在庄子外面的大货场内装卸货物。 刘尚倒是很想去看看这里的贸易是如何进行的,不过他现在有任务在身,也不敢耽搁时间,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带路的传令兵去了办公楼。 上到二楼之后,刘尚注意到这里的墙和门窗全都是新近刷过一次漆,隐隐能闻到涂料的气味。他想起昨天在酒席上曾听人提到马家庄刺杀案中的一些行动细节,据说是陈一鑫亲自动手,在这办公楼的二楼上杀死了数名刺客,想必这才刷不久的一层漆,就是为了盖住当日战斗所留下的各种痕迹。 在经过通报之后,刘尚怀着敬畏的心思进到了陈一鑫的办公室中,陈一鑫抬头打量了他一眼,便指了指屋内的椅子示意他坐下来:“你等我先看完这份文件。” 刘尚连忙应道:“首长你先忙,卑职等着便是。”说完之后却并未坐下来,老老实实地站在屋中间等着。 陈一鑫大概是看这样的反应看得多了,对此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继续看起了文件。等了片刻之后,才放下文件,再次指了指椅子:“坐下说。” 这次刘尚没有再推辞,屁股沾着椅子边缘坐了下来,静待陈一鑫发话。 看到刘尚谦卑的表现,陈一鑫似乎也比较满意:“你们这批人从三亚出发之后,我特地发了电报回去,询问有哪些人可以一用。于小宝就向我推荐了你,说你社会经验比较丰富,办事也稳妥。” 刘尚连忙应道:“于大人真是太抬举卑职了,卑职只是一介草民出身,大人们给了这份差事,自然是要尽心竭力办事,方能对得起这份信任。” 他心中也不禁感叹于小宝真是自己的贵人,在三亚的时候多加照顾也就罢了,如今离开三亚这么远的地方,还不忘给自己铺路引荐,这可真是大恩难报了。 陈一鑫纠正道:“你是为国家办事,不是为哪位上司办事,这一定要记清楚了!” “是是是,是卑职失言,首长莫怪!”刘尚心知自己这话的确说得有毛病,赶紧承认错误。海汉极其讲究政治正确,这种失言很有可能会影响到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印象。 陈一鑫倒也没有借题发挥继续教训他,而是说回到正事上:“于小宝说你是移民出身,后来又进了宣传部做事,对宣传工作也比较熟悉,特别是宣讲活动更为拿手。山东这边的情况,正好缺少像你这样实际操作能力比较强的官员,所以我准备交个差事给你,看你能不能干好吧!” 刘尚跟海汉官员打交道的时间已经不短,听了这番话便心知陈一鑫这可不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而是要分配任务给自己,这个时候就该表明决心,争取一个好印象了。 “承蒙首长信任,卑职定会尽力完成任务!”刘尚赶紧站起身来,一脸坚决地应道。不过他心里却在盘算陈一鑫既然提及宣传工作,那想必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人身风险才是,自己表这个决心应该不会惹出什么麻烦。 陈一鑫仿佛是看透了他心中的小算盘,接着往下说道:“你不用激动,不是要派你上战场杀敌,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给你安排一份适合你发挥长处的差事。” 陈一鑫说罢也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招手示意刘尚站到他身边。刘尚连忙躬着身子快步走到旁边,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向窗外。 “你看,那边有几排很整齐的平房,就是我们在福山县设立的移民接收中心了。自从我们来到登州之后,来投靠我们的移民一直源源不断,为了给这些移民提供一个安稳的临时居住环境,我们才修建了这么一个接收中心,让他们在等待分配期间不至于受冻挨饿。”陈一鑫向他介绍道。 陈一鑫所说的地方距离马家庄不过百丈,类似这样的建筑,刘尚一点也不感到陌生,因为那就是海汉标准的移民临时居所外观。三亚、舟山,他在海汉国内所到过的每一处港口和海外殖民地,都有这样的机构存在,乃至距此不远的芝罘岛上,也还有一处规模更大的移民营地。当然了,就连他自己初到海汉时也在这种移民机构中待过一段时日,对此可以说是极为熟悉了。 “我国修建这类机构救助大明贫苦难民,此乃仁善之举,黎民之福啊!”刘尚不失时机地吹嘘了几句:“卑职当初也曾在移民营中待过,如今一见,心中颇感亲切。” 陈一鑫把移民营地指给自己看是什么意思,刘尚心里其实已经大概想到了几分。重回移民营工作虽然并非他真正想做的事,但如果这是陈一鑫这种大人物的意思,那他最好就是尽力配合了。这样起码能博得一点好感,为今后自己的发展争取一些印象分。 果然陈一鑫对刘尚知情识趣的表态十分满意,抬手拍拍他肩头道:“你能有这样的想法就最好不过了,我打算安排你到移民营工作一段时间,内容就是对初来乍到的新移民进行政策宣讲,让他们了解自己今后的出路和待遇,了解海汉这个国家对待移民的态度和生活方面的安排。你在宣传部干过,这些工作应该不会陌生吧?” 刘尚微微躬身应道:“这正是卑职的本行,首长大可放心将此差事交给卑职去做。” 正文 第1383章 马家庄移民营 刘尚原本想找机会向军方高层申请到军中工作,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要如何跟覃韦那边提及此事,由覃韦代为出面申请。不过他却是没想到自己早就被军方高层留意到了,并且还作出了具体的工作安排,前几天陈一鑫没有急于找自己单独谈话,估计也是在暗中观察自己的工作表现了。虽然去移民营这个安排并不合他心意,但能有机会在陈一鑫这里争取一个积极能干的好印象,或许对今后的仕途发展也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刘尚心里转过这个念头之后,自己也觉得有些诧异,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越来越频繁地下意识将自己在海汉的仕途当作了人生规划来考虑。哪怕他经常用“搜集情报”这样的借口来说服自己,但其实静下来想想就能明白,自己搜集到了海汉的军政情报又能怎样,难道还能用来换取大明的功名利禄吗? 刘尚其实很清楚,与大明情报机构中断联系的时间越长,自己今后回归大明的可能性就越小。如果超过了一定的时限,就算自己回到大明表露卧底身份,也很难再得到信任了,说不定被视作双面间谍的可能性还要更大一些。与这种亡命生涯相比,安心在海汉做官的好处越发凸显出来,哪怕现在只是一个外派到“偏远地区”的小官,但未来的上升势头却是可以预见的,而且也不需要用性命去拼这场富贵,只要踏踏实实完成手头的工作就行。 这两条路孰优孰劣,刘尚也不是傻子,自然是早就看明白了,只是一直以来还缺乏一个让他下定决心的契机。之前哪怕是同在三亚潜伏的同僚们死于海难,也还是没能让他彻底放弃原来的身份和使命。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等待什么样的时机,但平时就不免还是会按照过去的习惯,尝试去做一些搜集信息的工作。 移民营的差事虽然没什么挑战性,但对刘尚而言上手的难度也降低了许多,几乎不需要什么适应期。对于新移民需要了解的规章制度,他可能要比之前分管事务的军官们更为熟悉,毕竟在初到三亚的那段时间里,他每天的主要活动就是听取宣传人员们一遍又一遍地讲述好海汉的移民政策和各种法规。而这套做法在多年的实践中被证明极为有效,如今在各处的海外移民点也都是执行着同样的操作,山东这边自然也不会例外。 陈一鑫对刘尚表现出来的态度十分满意,点点头继续说道:“如你所见,马家庄这个临时安置地点的规模不大,这里接收的移民在经过初选之后,就会陆续送去芝罘岛那边,等着海运部门安排船期送他们去南方了。这个阶段该对移民做哪些工作,相信你应该比我更熟悉。” 马家庄这里算是接收移民的一线机构,而芝罘岛上的移民营地则是中转中心,移民在一线机构接受的宣传越多,后面在对其进行安排时也会更为容易一些。特别是像山东移民这种需要进行跨地区长途迁徙的情况,如果在招募接收阶段没有跟移民们说清状况,那很容易会在输送阶段出现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这也是为何要在移民机构配备老成干练的宣传人员,有了他们的协助,民政部门的工作至少能轻松三成以上。 陈一鑫在代管民政事务期间,手头上各方面的专业人员都远远不足,很多岗位也只能让军官们暂代,工作效果肯定是不及专业人员。加之上次的行刺案出了之后,安全部也一直都在查办移民口的工作漏洞,相关人员都或多或少地背上了一些嫌疑。而恰好在这个时候到来的北上干部的底子就干净得多,特别是民政部派过来的苏峮,刚到山东没几天便踢爆了移民工作中存在的黑幕问题,这让陈一鑫更是下定了决心要将相关事务尽管移交给北上干部。 于小宝推荐的人选,在陈一鑫看来应该是比较可靠的。虽然刘尚入籍海汉的资历仅仅只有半年多,但他能接连被宣传部和青年团所看中,还曾跟随巡视组环岛考察执行公务,这样的经历也足以证明此人的专业能力不差,且已经表现出了足够高的忠诚度让官方对其产生信赖。尽管如此,陈一鑫还是很谨慎地先进行了数日的观察,直到昨天才确定要启用刘尚。 因为刘尚的配合度足够高,陈一鑫也就不用再花费更多的时间向他详细交代工作内容了,当下便问道:“你如果没有其他问题,那就可以尽快开始工作了。” 刘尚应道:“卑职只有一个问题,之前与芝罘岛军营交接的政工工作,该如何处理?” 陈一鑫摆摆手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跟覃韦打个招呼。你先把马家庄这边的工作抓起来,等这里的宣传工作上了轨道,再接手其他事务不迟。” 刘尚连忙应下,他也拿不准陈一鑫是要借此再考验自己,还是有什么更长远的打算,但目前自己只有服从命令的份,没有资格去质疑高官对自己的工作安排。 陈一鑫叫了一名勤务兵进来,让刘尚随其去移民营地报到,这样就不用再给动笔给刘尚写什么介绍信了,由勤务兵口头传达就行。 勤务兵将刘尚带到地方,把管事叫过来介绍了刘尚的身份和任务,便算是完成任务了。负责管理这个移民营地的是一名叫做马博的男子,马家庄本地人,马氏族长马东强的侄子,算其辈分来跟马家女婿陈一鑫还能沾上点边。他能够得到这个差事,自然也主要是因为身份原因使然。实际上这马家庄内外的诸多机构,的确是有不少差事都由马氏族人在负责,某种程度上这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马博以前算是个小地主,名下有两百多亩地,数名长工,一处三进的院子。海汉占了这里之后,马氏族人看准形势纷纷投效新主,马博也不例外,不过他没什么做生意的头脑,所以最后便领了这么一个管理移民营地的差事。虽然不是什么肥差,但在这个世道,能够得到海汉这种强者的庇护,远比家里有金山银山可靠得多。而且他也得到了海汉的承诺,今后他的家人迁居去南方,所能获得的土地将会是山东这边的数倍之多。有了这条后路,马博就不用担心为海汉效力的事被大明官府秋后算账了。 虽然按辈分来说,马博跟陈一鑫算是平辈,但他可不敢在海汉官员面前拿什么架子,哪怕这位新来的官员并非正宗的海汉人,明显是半路入籍,连头发都没剪掉的归化籍汉人,他也不敢有丝毫怠慢。毕竟已经入籍在职的海汉官员,跟他这种编外身份的明人,还是有着本质的身份差别。 马博一边前面带路一边说道:“刘大人,听说您是从海汉京城过来的大官,有空可得给我这乡下人多讲讲海汉国的风土人情,免得日后去到海汉国,连东南西北都摸不清。” 刘尚哭笑不得道:“你别听刚才那小兵胡说,在下就是个跑腿小吏,哪是什么大官,这大人称呼也休要再提。你我接下来要搭档做事,若是马老弟不嫌弃,叫我一声刘大哥便可。” 刘尚不想在这乡下土财主面前装什么大人物,而且刚才带他过来的勤务兵也在路上说明了马博的身份,他可不想对方回头就去给陈一鑫打小报告,在这里谨言慎行还是很有必要的。但他在自降身份拉拢关系的同时,也没有否认自己是从海汉京城来的,多少还是保留了一分心理上的优越感。 常年混迹于市井之间的经历,让刘尚在面对各色人等的时候都能很快地获取到对方的好感,像马博这样没怎么见过大世面的乡下土财主自然更不在话下,三两句话便让马博感受到了京城来使的平易近人。原本刘尚来得匆忙,他自己的行李也并未打包带过来,住处更是没有着落,但马博当即便拍胸脯应承下来,让刘尚先住到他家中,一应生活用具都有新的。 这其实倒也不用马博自掏腰包,马家庄移民营是公立机构,日常消耗的物资和费用都是由民政部供应,多一个把人的消耗根本不算事,马博只需在家中腾出一间屋子就行了。当然了,借此拉拢一下关系,才是马博表现得这么热情主动的根本原因。 刘尚的心思则是要更加深沉一些,他在想陈一鑫还特地派出马车去码头接自己过来,怎么会忘了给自己安排住宿,这怕是故意留给马博表现的机会。当然了,他肯定不会拒绝马博的好意,否则这数九寒天,难道去跟移民挤在一起过夜吗? 这移民营规模不大,也就五排瓦房,每排十间屋子,按照设计标准每间屋子可住十人,整个营地的移民接纳规模在五百人左右。类似厕所、食堂、澡堂等配套设施都是统一修建,外围还筑有一道篱笆墙,将这个地方与马家庄隔离开来。 不过目前已经入冬,条件合格的移民已经被转移去了芝罘岛等待下一步的分配,目前暂住在这里的移民还不到三百人。按马博的介绍,其中有大约一百多人还是近日才刚刚办好手续入住进来的新移民。这些人大多是来自于附近的文登、荣成、乳山、牟平、海阳、莱阳、招远等县,也有少量从莱州府那边的寂寞、平度、昌邑、高密等县过来的。 海汉初到山东的时候,甚至是还有从更远的青州府、兖州府、济南府等地逃难过来的难民,不过近期随着山东境内局势的稳定,来自各地的难民数量也都在逐步减少。像马家庄这个临时安置点,已经很少再出现人满为患的时候了。 由于专业管理人员欠缺,营地内的日常秩序也只是依靠马博手下的几名长工在负责,而他们用来限制移民的主要手段,便是每天的伙食了。不遵守规矩的人,便处以克扣伙食的惩罚。至于更严重乃至涉及到治安的犯错,那就会交给旁边的海汉驻军来解决了。 “军方一般怎么惩罚那些不安分的人?”刘尚饶有兴趣地问道。他自己曾在移民营中待过,但也知道各处的移民营情况不同,比如这马家庄的移民营,既然以前是由军方代管,显然就不会以寻常手段来进行管理。 马博应道:“军爷们办事就简单得多了,如果不守规矩又不思悔改,那就直接清理出去。” “赶出去就完事了?”刘尚可不相信军方的管理会简单粗暴到这样的程度,这些进入海汉占领区的难民,如果不对其加以管束,那很快就会成为本地的治安隐患。海汉在移民方面的操作经验非常丰富,照理说不会犯下这种低级失误才对。 “不,是送去福山铜矿当矿工。”马博说完之后又反问了一句:“刘大哥知道这地方吧?” “知道,知道。”刘尚点点头应道。 按照他在三亚出发前所接触到的信息,海汉选择福山县这个地方作为在山东的落脚地,其中的一个理由就是这里有可供开采的大型铜矿。而开采矿藏所需的劳动力显然不会是小数目,海汉将那些不守规矩的难民丢去挖矿,倒是符合他们一贯的做法——在海汉国内被判处监禁的犯人,大多也是被送到矿山之类的地方去服苦役。 马博接着说道:“一般来说这些送到矿上去的人,短期内就不可能再回来了,所以这种手段倒也能够吓得住人。不过按照我家姑爷……按照陈首长的意思,还是要尽量让这些难民了解海汉国的移民政策,减少因为无知而犯下过失的状况。” 既然提到了陈一鑫,刘尚自然也要附和着吹捧两句:“陈首长年轻有为,又能体恤民众疾苦,实乃我辈学习之楷模。” 正文 第1384章 移民营里的门道 有鉴于马博跟陈一鑫之间有这么一层曲里拐弯的姻亲关系,刘尚说话也很是谨慎,时不时还得表现一下自己对陈一鑫的“敬仰之情”。他来山东的时日不久,但也已经听说过陈一鑫在本地迎娶乡绅之女的传奇经历,并且也知道这马家庄能够在占领区内得到特殊待遇,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利用这桩联姻攀上了高枝,或多或少从陈一鑫这里得到了庇护和照顾。 刘尚在来山东之前对于陈一鑫的状况所知不多,只知道他是在海汉军中年少成名的将领,也是如今在外带兵征战的大将中最为年轻的一人。虽然不算是军中最有权势的几人,但据说执委会对其极为器重,有望会成为今后海汉军挑大梁的人物。因此这次被陈一鑫点名要过来做事,刘尚也是多加了几分小心,待人接物都极为谨慎。 刘尚这话明明是对陈一鑫的吹捧,但马博听了之后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连连点头道:“刘大哥不愧是京城出来的贵人,实不相瞒,这十里八乡的地方都是将陈首长视作万家生佛一般。当初海汉军没到这里的时候,这登州境内到处都是山贼马匪,饿殍遍地,马家庄周围千亩良田几乎都因战乱而荒废了,我马氏一族原本也已打算举族南迁,还好陈首长带领大军来到此地,将周围地区的流寇剿灭干净,又救助难民,修桥补路,开矿垦荒,让本地重现生机。此等功绩,无论怎么夸赞也不为过的。” 马博说这番话的时候,刘尚有留意观察他的脸色,注意到他竟然丝毫没有伪作之色,看样子也是由衷而发的感慨。 虽然登州官府一直是将海汉人的到来视作入侵,并且为了将他们驱逐出境而费了不少心思,但民众的看法还是与官府存在着一定的差异。特别是对海汉占领区内的民众来说,只要没有与海汉公开作对的行动,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因为海汉人的到来而受到不好的影响,地主们的土地和粮食也没有被荷枪实弹的海汉兵掠夺,反倒是得到了比官府更为有力的保护。海汉在占领区内肃清武装匪徒,组织恢复生产,救助无家可归的难民,这些事迹可都是实打实的并非依靠宣传吹嘘。 至于在此过程中有大量难民被海汉送往南方海外安置,这在本地人看来也是情理之中的安排,本地的树皮都快要啃光了,不把这些难民送走,难道还眼睁睁看他们饿死在这里吗?能保下性命就不错了,还在乎什么国籍不国籍,再说海汉人所实施的救助并未向难民收过任何好处,也没让他们卖身为奴,这样的仁慈举动就已经很人道了。 当然了,最为重要的一点是,海汉人所展示出来的强大武力是连官府都无法对抗的程度,除了最初有那么几个不知趣的地主试图组织武装对抗海汉军,到后来本地的民间武装被一一剿灭,官方武装也选择了当缩头乌龟闭门不战,就再没人质疑海汉在占领区内的绝对权威了。可以说海汉占领区内这独树一帜的社会秩序,都是建立在强大的武装基础之上。 只是像马氏族人这样的既得利益者,时间长了立场自然也就逐步偏向于海汉一方,不少人甚至向马博一样,已经隐隐将自己当作了海汉国的人,遇事所考虑的出发点也不再是大明的利益了。 马博一边介绍一边带着刘尚继续在营地中四处看看,刘尚注意到这里给移民安排的劳动内容也是与其他的移民营一样,每人发一把小铁锤敲石子。海汉在占领区内有大量的基建工程,对于碎石的需求量很大,而移民营这些身体尚未恢复到最好状态的难民,正好安排来做这种不需要任何技术含量,对体能要求也不算高的劳动任务。 这种劳动对于刘尚而言并不陌生,他不但在各地的移民营中见过,自己也曾亲手操作过不少时日。在正式获得入境逗留许可之前,他也在三亚移民营里敲过近千斤石子,现在却已经成了有权管辖移民营的官员,这半年的变化让他每每想起来也不禁感叹世事变化无常。 当然了,感叹完之后,便是珍惜如今手上得来不易的权力了。陈一鑫虽然口头上是说让他来负责这个营地的宣传事务,但从这里的实际状况来看,刘尚认为自己所要做的事恐怕不仅仅只是宣讲政策而已,这个马博对于如何管理好一处移民营并无什么见解,只是一味按照上司的吩咐去执行而已。看看这些一脸麻木表情的移民,很显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的劳作目的是什么,仅仅只是为了有片瓦遮身和糊口的食物而已,这显然是与海汉民政部门对移民宣传的要求有着明显的差距。 不过考虑到对方的身份有那么一点点的特殊,刘尚可不敢真把马博当成乡下土财主打发,还是很谨慎地问道:“恕在下冒昧问一句,在此之前,这营地可有专人负责向移民讲解政策,作宣讲活动?” 马博应道:“宣讲活动是有的,大概十天左右一次,由芝罘岛来的军爷给这些难民讲解移民政策。不过这也要看军中的安排,有时候忙起来了没空过来,一个把月一次也是有的。” 刘尚心想一个把月一次宣讲能有什么用?这些难民在马家庄移民营逗留的时间快就三五七天,慢也顶多十天半个月,就会被分配去芝罘岛移民营或是占领区内一些需要劳动力的地方,很有可能从头到尾都没有接收相应的宣传。军方的安排自然没法去非议,毕竟他们还有更重要的防御任务需要完成,来这里宣讲应该都是顺手为之,并非专职,但由此也可见移民营的工作安排中的确存在着极大的疏漏。 当然了,若非如此,陈一鑫也不用特地点名将刘尚从芝罘岛要过来,让他中止之前的工作交接,先将移民营的宣讲工作带起来。很显然陈一鑫已经意识到了这一领域的工作缺失,把刘尚安排到这里也算是亡羊补牢的举动了。 刘尚道:“那既然陈首长让我负责此事,便当尽力而为。马老弟,可有移民登记的花名册让我一观?” 马博这次没有马上应下,而是反问了一句:“宣讲移民政策需要看花名册吗?” 刘尚见他神态微微有些紧张,心道此人多半也是有从中吃空头捞好处的举动,所以被问及此事后才会有所反应。这移民营来来去去进进出出的人员极为频繁,加之没有专职民政干部在此管理,想在人头上做点小文章,从拨下来的粮草物资中捞取一些好处,技术上并没有太大的难度,制度上也缺乏有效监管,即便是没什么文化的乡下财主也足以操作此事了。 换个对象,刘尚少不得要拿话点对方两句,以此为把柄拿捏一下对方,但考虑到马博的特殊身份,这个念头只是在他脑子里转了一下便被放弃了。刘尚决定还是装作什么都没觉察到,先把自己要办的事情办好再说。 “看一下花名册,是为了了解这里的移民构成。他们大致的家乡、年龄、出身,来到这里的原因,掌握了这些信息之后,再进行有针对性的宣讲,就更容易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刘尚侃侃而谈,但只字不提他心中的猜测。 要论嘴上功夫,这马博差刘尚这种专业人士十条街都不止,几句话说完之后,马博便也觉得他说得有理,心想果然是从京城出来的人,这都能说得头头是道,的确是水平高,当下便让跟在旁边的长工下属去取登记移民状况的花名册来。 不多时长工便回来了,抱了一摞花名册,每一册是一个月度的记录,每一名移民除了姓名性别年龄原籍等基本信息之外,也会注明是几月几日入营,又在几月几日分配去了何处。期间如有变故,如伤病过世,犯错受罚等,也会简略记录在案,以备查验。 刘尚取了近两月的记录翻看起来,见上面字迹潦草,行文也不太通顺,心知多半是马博撰写的记录。果然马博自行解释道:“这移民营就在下一人识文断字,所以这记录也就只有在下来书写,字丑见笑,刘大哥莫怪。” 刘尚笑了笑表示没事,心中却是在想,如此粗枝大叶的登记,也难怪山东这边的移民工作会接连出现问题了。不过话说回来,之前被苏峮踢爆的当事人是军方兼管移民事务的军官,但从中获益的肯定不止军方被查办的那几位。送去芝罘岛移民营的人员几乎都从马家庄这里转迁而去,说起来这边才是大部分移民被海汉接收后的第一站,个人资料也是从这里开始登记,真要有问题,这个地方是肯定逃不了的。 但刘尚也不清楚军方和安全部有没有对马家庄移民营地进行过详细的调查,亦或是碍于陈一鑫的面子,不好对这个地方下手。虽然他在芝罘岛和陈一鑫这边都没有接到过任何要他调查移民事务的要求,但偏偏他又是个暗探出身,常年的从业经历让他无法避免地对这种事保持着极高的好奇心。明知这中间可能会有猫腻,要让他完全不加以理会,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刘尚既然起了心思,看花名册的时候也自然就有特地留意了一下。他自己在移民营里待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工作的关系也到过多地的移民营,加之北上一路上听同舱的苏峮讲述了不少移民事务相关知识,因此对于这个领域的了解程度,他肯定是要大大超过马博这种没有经过系统培训的半吊子。这么仔细一看,顿时便从中看出了不少的问题。 一般来说,就刘尚所知的移民营造假手段,无非是通过虚拟人头数目,亦或是移民已经死亡或判决苦役后不作登记,这类比较粗浅的办法来累积空额,吃掉这部分开支。更高级的一些手段,还可以伪造移民资料,用普通移民去申请特殊移民补贴,或是其他方式的特别津贴。当然这些申请过特殊补贴的移民,会在运送过程中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最终无法抵达目的地,否则货不对板就很容易会被揭穿了。 前者入手简单,但从单个移民名额头上能够获取的收益比较有限,必须要累积到一定的数目才值得冒风险去做。而后者有一定的技术要求,并且可能需要多地的移民管理部门联动配合,但收入却是很可观的。比如一个在大明有秀才以上功名的读书人投奔海汉,那么视其才能而定,最高可以申领到的补贴金甚至可达千元,而这个标准定夺权往往就在一线的移民招募和接收机构手中,对那些蠹虫官僚来说,这种操作的收益就比弄什么空头名额来得快多了。 但这个套路的缺点也很明显,就是不能在一地反复操作太过频繁,否则补贴金申领太多而人又不能到位,极容易引起上级的关注。所以能使用这种高级套路的官僚,往往层级都比较高,能够方便操作多地的移民事务。但真正到了这个级别的官员,愿意为了这点钱冒险的人也很少了,毕竟这种事一旦被揭穿肯定是重刑惩戒,远不如让亲朋好友利用自己手中的信息优势,去做产业下游的牙行中介之类的生意来得稳当了。 所以海汉历年来引进移民的规模虽然庞大,产业也已十分可观,但在中上层的民政官员中却极少会有贪腐案件爆出,出事的多半都是工作在一线的基层人员——就比如马博这样的人。 粗浅的造假手段见效虽快,但也不免就会有更多的漏洞,马博又并不擅长此道,刘尚要从花名册中发现些许端倪也没费太多的工夫。翻看了几页之后,他就至少发现了四五条存疑的移民记录。 正文 第1385章 收买 按照正规的登记制度,每一名移民在被接收之后,不管是否有接受海汉安排迁去海外定居的意愿,都必须登记个人资料以便于管理,特别是进入和离开移民营的时间,都是不可省略的登记项目。这种花名册拿给不懂行的外人看,多半是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像刘尚这种深谙其中门道的人翻阅之后,便已经从这移民进出时间的登记上发现了问题。 一些从资料上看正处于青壮时期的移民,进入营区和离开营区的时间明显存在着问题。照理说这类个人身体条件较好的人员,只要在最初几天没有观察出明显的身份疑点或是病患情况,就会被送去芝罘岛或者本地其他急需劳动力的地点,让这些人尽快发挥出更大的作用。但在马博出示的这些花名册上,刘尚就发现了有数人的情况不合常理,在这里待的时间实在太长了一些,甚至还有七月进来,没有注明离开时间的个例存在。 没有离开,也没有标明其他去向,意思就是这个人已经在移民营里待了差不多五个月的时间,这显然是不合情理的状况。刘尚所能想到的可能性,便是有人以此制造空额人头,吃掉了这份用于供养移民的开销。虽然一个人一个月下来的口粮和其他开支算下来没多少钱,但如果人头数多一点,长时间积累下来倒也有点看头。当然这种空额最终会以某种形式终结掉,比如失踪,或是生急病死掉,再另行制造出新的空额继续这样的操作。在人流量较大的移民营,想要用一些手段瞒过上级机构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刘尚要证实自己的猜测是否属实,只要照花名册点几个可疑人员,让马博立刻将人带来出验证即可。不过这样一来,在坐实马博有问题的同时,肯定也就将自己置于其对立面了。马博虽然说话很客气,但谁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是怎么样的,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自己还算不上强龙,而马博却是背后有大人物撑腰的真地头蛇,自己把这事揭穿的话,这事的发展方向还真未必会对自己有利。 刘尚一边心头盘算,一边嘴上随口说道:“马老弟做的记录还是挺详细的,一看就明白了。” 他话中有话,也是想看看马博的反应。果然马博的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道:“在下也是半路出家,由军爷边指导边学,这花名册多有疏漏之处,刘大哥看了可别见笑。” 刘尚注意到了他表情的细微变化,心中更是有数了,点点头道:“你放心吧,我也就是看看,不是来挑毛病的。” 说完之后,刘尚合上花名册,递还给了马博,同时也注意到了对方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刘尚在这一刻几乎可以肯定,这花名册上动过的手脚,马博是知情的,而且极有可能就是由其操作的结果。不过他还是决定装作不知道,再观察一下这处移民营是否还有别的问题。 马博却没有再让他慢慢细看的意思,而是中断了参观,要带他回自己家里吃饭。刘尚见天色的确是到了饭点上,便也没有过多推辞,毕竟以后这段时间还得与马博共事,甚至要暂时住在马博家里,这私人关系也得先维持好才行。 到了马博家中,马博又就近唤了几个亲戚过来,陪刘尚吃酒聊天。刘尚架不住马家人的热情,席间多喝了几杯,吃完饭就被架到临时给他安排的卧室中躺下了。等他从昏睡中醒来,却已经到了晚饭时分,马博居然正儿八经置办了一桌酒席,说是中午操办得太过简单,晚上这顿才是正式给刘尚接风洗尘。 刘尚只能苦笑着着推辞道:“在下不胜酒力,再说本是来马家庄公干,怎好意思给马老弟添这么多麻烦?” “这一顿酒席有何麻烦,刘大哥太见外了!”马博的热情程度丝毫不减:“今日天色已晚,工作之事留待明天再说!” 刘尚推辞不过,只好又坐到了酒桌上。他倒是完全没想到自己来马家庄的第一天,正事还没开始做,就已经被接连不断的宴请缠得脱不开身了。虽然酒幌交错间让他的思维变得不是那么的清晰,但还是有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慢慢显现出来——这个马博对自己表现得如此热情倍至,很有可能是见面之后就打好了主意,要设法用一些手段来拉拢收买自己。 至于这么做的目的,那自然是为了掩盖移民营中所存在的问题。刘尚目前通过花名册发现的空额疑点是问题的全部,还是其中之一,他现在还难以判断。但既然对方已经有所反应,他也不打算表现得太抗拒,先看看马博究竟要玩什么花样再说。 刘尚能有这样的底气,也是他对海汉人的了解已经足够深,他相信就算陈一鑫会袒护姻亲,但也绝对不会跟这个移民营出现的问题有直接的关系。以陈一鑫的身份地位,日后的发展前景,不可能会贪渎这么一点蝇头小利,海汉这个国家存在的意义就是供养他这样的正宗海汉人,他又何必在自家的地方折腾。而且一旦陈一鑫知道这中间所存在的问题,只怕姻亲这层保护伞也罩不住马博,要知道这种挖海汉墙脚的勾当,其实跟挖陈一鑫的墙脚也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了。 但马博接下来所表现出的格局和技巧似乎也还有点不够,在酒桌上与刘尚称兄道弟了一晚上,也还是没有提及移民营所存在的问题,更没有给出什么实际好处。刘尚开始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或许马博根本没把移民营里的问题当回事,安排酒席的目的纯粹只是想跟自己搞好关系而已。 喝得晕晕乎乎的刘尚回房一觉睡到大天亮,起来之后坐在床上挠了挠头,总觉得马博的举动还是有点怪怪的,对于自己的态度有些过度热情了。自己一个从外地来的官员,在本地无权无势,也不是什么手眼通天的人物,像马博这样背后有靠山的人没道理对自己这么热络。除了心虚,刘尚想不出其他能让马博如此行事的理由。 那为什么马博昨晚跟自己推杯换盏那么久,也还是没开口提及正事? 刘尚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起身披上厚厚的外套,打算倒点水喝。此时天色已经大亮,透过屋顶的明瓦,屋内也很亮堂了。刘尚见桌上便有水壶茶杯,便走过去倒水,却一眼看到桌上放着一个信封。刘尚拿起来看了看,封皮上没有任何字迹,也没有封口。他打开来一瞧,里面居然是整整齐齐一叠十元面值的海汉纸币。 刘尚抖出来数了一下,十张纸币正好一百元,全是崭新的连折痕都没有。除此之外信封里就没有别的东西了。虽然不是巨款,但也绝对不是小数目了,以刘尚目前职位能够拿到的收入,也大约要四个月左右不吃不喝才能凑出这笔钱。这笔钱没有来路,没有说明任何目的,不明不白地放在桌上,这实在有点古怪。 这间屋子在马博家的二进院子里,很显然不可能是外人进来放下的。最大的可能便是昨晚马博等人扶着自己回来之后,离开时悄无声息地放在了桌上。 刘尚忽然觉得这个套路倒是有些难以处理,拒收退回去?对方没有在信封和纸币上留下任何印迹,也没有开口恳求过自己任何事情,自然可以推脱不认这个账。 但如果不声不响收下这笔钱,日后马博要开口让自己包庇他,那又该如何是好?站在刘尚的位置,不向上告发马家庄移民营的问题不难,装聋作哑便是了。但如果日后民政部、安全部或是其他别的什么部门发现了马家庄移民营的猫腻,很可能就会把刘尚一起牵扯进去了。刘尚现在身处官场之上,考虑问题也不得不更周全一些,像这种眼前得利日后遭殃的隐患,就不能轻易作出决定。 刘尚略一斟酌便发现,这个钱自己收与不收都不妥,这乡巴佬的伎俩虽然极为简单,但却似乎已经将自己逼到了没有回旋余地的墙角。 而在马博家的第三进院子的某间屋子里,马博正与某人进行着一番与刘尚有关的对话。 马博道:“钱已经送过去了,但要是姓刘的不收怎么办?” “收与不收都不要紧,收了当然不用说了,如果不收,他也没法证明钱是你送的,如果他要举告,那他也没办法自证只有这么一笔钱送到他手里,连自己的清白都证实不了,说什么都没用。”坐在暗处那人缓缓分析道:“他只是一个新近从外地来的文官,在本地又没有任何基础,你觉得他敢往上面举告吗?” “可要是移民营里的事被他发现了怎么办?”马博仍然觉得很不放心。 “我让你做的这花名册,只要有人来查,肯定都能看出问题。他如果不是傻子,那昨天就已经看出问题了,只是出于某些原因没有说出来而已。”那道黑影继续说道:“不过吃空饷这种事并不新鲜,哪里的衙门都会这么干,海汉人也不例外。如果他以为这便是移民营里的问题,那多半会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就如同以前那些海汉军官一样,就算知道这里有些毛病,看在陈一鑫的面子上,也会当作无事发生。” 刘尚如果听到这番话多半会惊出一身冷汗,他一直没想通这个移民营很明显的贪污疑点,怎么就没有人发现和查办。然而事实却是几乎所有审查过登记资料的人都发现了问题,但这些人也与他一样,并没有将这种吃空饷的行为看得有多严重,甚至可能有人会认为这是陈一鑫默许了。于是所有人也都如刘尚一般,知道而不点破,有些人后来拿了马博的好处,自然更不会开口了。 但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想到,花名册上看似十分明显的漏洞,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掩护。所有人都认为马博不过是依附于陈一鑫名下,靠着移民营的经营克扣一些好处的土财主,而这样的克扣并不会给海汉造成多大的实际损失,为了不触怒陈一鑫,也就没人对这种小事情深究下去,所以也就无法发现这个移民营其实还存在其他更深层的问题了。 在刘尚之前,会过问这个移民营运行状况的都是军方中人,马博对于如何应付这些人也已经有了比较成熟的套路。而刘尚的出现,对于他来说算是一个新挑战,他在拿不定主意的情况之下,才来请教这个坐在黑暗之中的人。而对方给他出的主意,便是用这样一种看似有些古怪的法子对刘尚行贿,然后坐等其反应。 马博道:“话虽如此,但此人并非军方的人,行事也不见得要听我那便宜妹夫的命令,这么做总感觉有些不太妥当。” 那黑影嘿嘿一笑道:“妥当?干咱们这一行的,哪来的妥当一说?你想妥当也容易,当初就不要进这行当,老老实实做你的乡下财主务农耕田便是了。马老弟,我也早就跟你说过,荣华富贵从来都是险中求,哪有天降富贵这种好事?做大事当然要冒风险,只要结果值得就行。” 马博心道我马家庄被海汉人招安吸纳,这难道还不算是天降富贵?只可惜海汉人的动作慢了那么一点,要是早一点谈成合作,老爷我又何必要拿自己身家来冒这样的风险。但当着这黑影的面,他竟似不敢抱怨出声,只能不情不愿地在喉咙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那黑影见他态度有些消极,似乎也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当下便劝道:“你也莫要以为这海汉人能有多长久的风光,官家现在按兵不动,并不是怕了他们,只是如今中原局势未定,而登莱地区尚处于战乱之后的恢复期,官家不希望让这个地方再次生乱罢了。待得官家腾出手来……哼哼,自有得他们好看!” 正文 第1386章 马博的秘密 马博也不敢反驳,只能点头称是,但心里却也不尽然同意对方的说法。海汉人来到登州落脚已经有一年多时间,虽然仍将统治区维持在福山县境内没有继续对外扩张,但马博却很清楚这片统治区内悄然无息地发生了怎样的改变。大明在这里的实际控制力已经降到了历史最低点,甚至远不如登莱之乱的时候,没人再将福山县城里的县衙视作权威,也没有人指望登州城的明军能够“收复失地”,海汉人在芝罘岛上修建的基地才是本地的真正中枢,并且有越来越多人选择加入到海汉的阵营中,接受其武力庇护,或是成为其庞大贸易网络中的一环。 马氏一族就是改换阵营的代表,从大明乡绅到与海汉高官联姻,马家只用了不到一年时间便完成了这种身份转换,成为了海汉在本地最主要的利益代言人。如果大明官府在福山县还留有实质性的影响力,马家顾及家族前途,就绝无可能主动完成这样的转变。而如今马氏一族已经走得太远,不可能再回头了——至少除马博之外的绝大部分人是这样。 马博之所以选了另一条路,一是因为海汉与马家联姻的时机稍晚,让他错失了选择站队的机会,二是认为大明终究会夺回福山县,而那个时候马氏一族势必会被官府清算,能留下来守护马家产业的人,或许就只有他马博才能胜任了。 但看如今的局势,海汉完全没有要主动离开这里返回南方的意思,而且还在海对面的辽东建立了新的据点。而登州城的官军除了搞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刺杀偷袭之外,可没见他们再有什么像样的动作了。前些日子海汉军甚至劫了明军的一处马场,带回来上百匹战马,这事在马家庄尽人皆知,而登州却半点反应都没有,仿佛完全与其无关一样。要是真如黑影所说的那样,明军又怎么会对此属熟视无睹。 马博的内心其实是有点后悔的,他当初只是想自保之余,为马氏族人保下一份血脉,说不定还能从中搏出一场富贵。但现在看来,这个选择只是从一条贼船跳上了另一条贼船而已,所面临的风险一点没有变小,孰好孰坏也很难有一个准确的判断。 十月登州官府组织人马偷袭马家庄,马博虽然未在现场目睹那场短暂而血腥的交战,但后来马车从战场运出那些刺客尸体的时候,他却是亲眼看到了。那些血肉模糊的尸体给了他极大的冲击,让他开始真正意识到这种斗争的残酷性。听说还有数名活口被擒获,马博实在很害怕海汉人从这些俘虏顺藤摸瓜查到他的头上,因为关于陈一鑫的作息动向,便是由他向中间人提供了消息,再传回登州去让明军策划了这个刺杀行动。 如果这件事的真相被陈一鑫获知,马博可以确定马家与其之间的联姻不会对自己起到丝毫的庇护作用,所以对他来说,虽然事情没有败露,但现在也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听从别人的摆布了。但他现在已经不敢奢望官府能在短期内将海汉驱出山东,而且像他这样的小人物,两边任有一方动了心思,伸出一根手指就能把他给碾碎了,所以他只能在双方的夹缝中艰难地寻找一个平衡点,尽可能做到两不得罪。 “那笔钱姓刘的收不收都不是问题,你只要盯好他,看看他接下来还有什么别的动作。”黑影再次叮嘱道:“他只是一个刚来山东的小小文官,你别怕他,依我看他也未必敢招惹你。总之遇事莫慌,别忘了你背后的靠山是谁!” 马博退出房间之后,才慢慢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地位低微,谁都招惹不起,只能选择委屈求全。别说屋里这位老兄,就算是看似无害的刘尚,人家那也是海汉国有身份地位的官员,不是他一个乡下财主能对付的。屋里这位几句话就把责任丢到自己头上,可马博哪有什么本事去摆平刘尚,还不是只能见招拆招,战战兢兢地应付着,期望刘尚能够放自己一码,不要对移民营存在的问题深究下去。 马博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查看刘尚是否已经醒来并发现了他昨晚放在桌上的东西,现在只能等待刘尚自行出现。他一早就吩咐了一个心腹手下去二进院子盯着刘尚住的那间屋子,等对方出来便会立刻回报。不管刘尚对他送去的东西持何种态度,他都必须要在第一时间确定,才好因势利导做出应对。 日上三竿之后,刘尚住的那间屋子的房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了。靠在门廊下监视的人立刻一闪身进了第三进院子,赶去向马博报告了此事。 刘尚只在门口立了片刻,脚还没跨出屋子,马博便已经出现了。刘尚可不会认为这是什么巧合,不禁暗暗腹诽这土财主果然是沉不住气,肯定是在等着自己开门好观察自己有什么反应。 刘尚在屋里的时候便已经花了很长时间考虑好了各种情况下的应对策略,看到马博出现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主动地点了点头表示招呼。马博倒是一如既往地热情,主动凑过来寒暄道:“刘大哥昨晚休息得可好?怕你酒意未过,所以早上也特地吩咐了下人不要惊动你休息,让你睡够了再起来。” 刘尚嘴角微微上扬道:“老弟真是有心了。蒙你关照,昨晚睡得很香,一觉就睡到大天亮了。” 马博很想看看自己昨晚放的信封是否还在屋内桌上,以便能确认刘尚是否已经收下此物。但刘尚就站在门口没动,马博个子稍矮几分,没法越过刘尚肩头看到屋内的状况。他也不敢把动作做得太过明显,只好假意关心地问道:“刘大哥睡到此时,想必已经饿了,我这便吩咐下人将早饭送过来。” 说罢也不等刘尚推辞,便叫过下人,让其去厨房替刘尚将准备的早饭端过来。他心想你总得进屋吃饭,到时候让开了门口位置,自己一看便知到底是收没收那好处。 刘尚心思何等缜密,远非这马博可比,对方这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当下微微一笑,便让开了地方:“既然如此,那马老弟不妨进来坐一坐,没吃的话也一起吃点。” 马博自然不会拒绝这个邀请,当即便随刘尚进到屋内,眼神一扫,却见那信封依然放在桌上。马博赶紧回忆了一下昨晚放到桌上位置和朝向,但心里却不太能确定那信封是否已经动过了。虽然他也有考虑到刘尚拒收好处这种状况,但眼见那信封就如此刺眼地摆在桌面上,还是有那么一瞬间感到心慌意乱。 刘尚倒是很坦然地在桌边坐下来,手指轻轻在桌上敲了敲,将说话的音量稍稍收小了一些道:“今天醒来发现桌上放了这东西,或许是昨晚老弟你送我回来的时候忘在房里吧?” 马博咽了一口唾沫,强笑着应道:“哦?这信封我倒是未曾见过,应该不会是我的东西。或是刘兄自己的东西,喝酒之后忘了收起来。” “这肯定不是我的东西。”刘尚面露捉狭之意,继续追问道:“既然没有失主,那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咯?” 马博心道这可是一把梯子递到自己脚底下了,当即赶紧应道:“天降横财,那就是刘兄之福了!刘兄赶紧收起来,不可辜负了老天爷的好意。” 刘尚伸出两根手指拈起信封道:“原来马老弟身怀异术,眼能透视,看出了这信封里装的是值钱之物,佩服佩服!” 马博张着嘴顿时语塞,这才想起刘尚从头到尾都没提过他已经看过信封里的装的东西,更没有说过与钱财有关的内容,自己一门心思想要让刘尚收下这信封,结果情急之下竟然自己聊爆了身份,可以说是极蠢的操作了。 刘尚将那信封放回到桌面上,接着说道:“马老弟对这无主之物可有什么想说的?” 马博结结巴巴地应道:“在下并……并无什么想说的。” 虽然他事前便已想好要如何应对,但终究不是善于应变之人,这一下被刘尚点出破绽之后,便已经开始乱了阵脚,先前想好的应对之策也全都抛诸脑后,忘了个一干二净。 刘尚看他这副窘态,原本还有些惴惴不安的心思也就此平静下来。刘尚所担心的并不是对方用钱财收买自己的目的是要掩盖移民营吃空饷的问题,而是担心这马博心思深沉,以此手段试探自己的底线,还留有别的后招没用出来。但他用言语试探一番之后,发现这个马博其实里外如一,仅仅只是一个没什么城府的土财主而已,根本不是什么玩弄阴谋的高手。 至于马博不肯承认的桌上这笔钱,刘尚倒也已经想好了处理的办法,再次敲了敲桌面道:“既然这东西是从天而降,没有事主,那不如便由在下拿个主意如何?” 马博自然求之不得,心说你自己揣了也好,要假模假样跟我二一添作五也好,反正只要收下了,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底下的事情心照不宣,这事就算成了。想到这里,马博终于感到了一丝包袱解脱的轻松,忍不住嘴角微微上翘。 不过马博嘴角露出的笑意很快便凝固住了,因为他听到刘尚沉稳的声音说道:“既然此物无主,那便充作移民营的公款,用以改善移民生活条件。马老弟意下如何?” “啊……这样啊?这……既然是刘兄的意思,那……那便如此处理好了。”马博万万没想到,这刘尚竟然会想出这么一个套路来处理这笔钱,就连先前指点他的那个人,也没有预料到刘尚会有这样的反应。刘尚收了这笔钱,但却将其充公,这事到底算是成了还是没成? 没等马博琢磨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刘尚便拿起信封一抖,将里面的一叠海汉纸币都抖到了桌上。刘尚故意当着马博的面清点一番,然后叹道:“一百元,这可不是小数目了啊!” “是啊是啊!”马博也一脸尴尬地附和道。他心想还好只是试探性地送一笔钱,这要是真狠下心来送刘尚一笔重金,要是充公了岂不浪费?但转念一想,刘尚扛得住百元的诱惑,多送一些却就未必能守得住了,或许就不该如此谨慎,直接用重金砸晕他岂不省事多了。 但事已至此,马博却也不好再提让刘尚把钱留下来,只能是按照他的意思来办。好在这个时候下人送来了热乎乎的早餐,稍稍化解了一下屋内的尴尬气氛。 “先吃饭吧,其他的事稍后再说。”刘尚也不想让马博太难看,将信封放回到桌上,拿起热腾腾的白面馒头塞到了嘴里。 马博自然不会反对这个建议,虽然他早上起来之后已经吃过一顿,但当下还是毫不犹豫地用馒头塞住了自己嘴,似乎是唯恐自己在慌乱之下再说错什么话。 三两下把馒头咽进肚子,马博便起身说要去泡壶茶过来消消食,匆匆回到后院那间屋子里,将刚才的状况报告给了坐在黑暗中的那人知道。当然了,马博很明智地隐去了自己聊爆身份的一节不提,这事要是被对方知道了,少不得会被狠狠训斥一番。 那道黑影听完马博的讲述之后也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这个姓刘的做事倒是老练,难怪海汉人会不远千里将他从南方调来山东……这么说来,那倒是须得小心提防他一点,莫要让他看出了更多的破绽!” 马博试探着问道:“那……还要继续给他送钱试探吗?” “不急,再看看。”黑影似乎对于这个手段的效用也产生了疑虑:“此人若是对送钱一事表现出反感,那就不要再尝试这种手段了。” 正文 第1387章 若想人不知 海汉纸币在福山县的占领区内其实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流动货币,由于根深蒂固的社会状况,海汉与民间的各种商贸交易,目前仍然是以金银结算或以物易物的方式为主,只有极少数如马家这种已经公开投效海汉的商户,才会把这种在私下被称作“海汉银票”的纸币用作结算。而装在信封里这种十元面值的崭新纸币,也只有海汉银行设在马家庄与芝罘岛的两处营业点才能兑换到,并且必须是在银行开设了帐户的熟客才行。 向刘尚行贿作为试探和拉拢的手段,这个措施本身没有太大的问题,但马博在实施期间却因为对海汉纸币流通过程不够了解,留下了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破绽。 刘尚从芝罘岛赶来马家庄的时候虽然没来得及收拾行李,但他倒是很谨慎地将钱财都带在了身上,本来看到信封里的纸币之后他打算用身上的钱换出几张,事后去本地的银行营业点查验这些纸币的去向归属。但后来一想,以他的身份大概也很难让银行的人帮这个忙,而且海汉在本地发行流通的纸币数量不详,就算查也未必能查出什么名堂,便又主动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过他由此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对方的手段不够专业,如果使用旧币就不会有这样的后患存在,在这个环节上显然是考虑不周。 接下来与马博的对话中,刘尚稍稍施展一点话术,对方便接二连三地露出了破绽,这就让刘尚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很显然对方并没有准备好对付自己的完整计划,使出来的都只是临时起意的手段而已,这让他原本的担忧也降低了不少。 刘尚知道这或许是自己的身份起到了一定的迷惑作用,毕竟没人会想到他这个文官其实是干情报工作出身,心思远比普通人缜密得多,加之社会经验丰富,寻常的手段根本就拿不住他。而且从马博的反应也能看出,他对于这笔钱的处理方式完全是出乎了对方的预料,马博明显是被他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回应打乱了阵脚。 看着马博匆匆忙忙离去的背影,刘尚已经隐隐猜到对方背后可能还有人在进行指点,否则就凭马博这种粗枝大叶的素质,岂能在这么长时间内把马家庄移民营经营得滴水不漏而不被人查办?但对方究竟只是为了在移民营揩下这点油水,还是有其他的目的,刘尚目前还难以有明确的结论。 刘尚昨天在陈一鑫那里接到差事的时候,还并没有把这当回事,但短短的一天时间过去,他已经意识到这个差事可能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这小小的马家庄移民营里,或许还藏着某些不为自己所知的秘密。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很显然有人并不希望他在这里折腾得太厉害。 但刘尚的出身便注定了他并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哪怕现在他的公开身份已经变成了海汉国的官员,但长期从事情报工作而养成的追根究底的习惯还是很难彻底改掉。既然已经发现了这里的移民营存在问题,他就很难再坐视不理了。这种关切与职责和立场无关,他只是单纯地想弄明白马博指望用贿赂来掩盖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吃过早饭之后,脸色不是太自然的马博终于再次出现,陪同刘尚去移民营工作。昨天的时间都被马博用酒宴给拖过去了,但刘尚接到的任务并不是来这里走马观花视察一圈就会离开,陈一鑫交代给他的工作是要把移民营的宣传工作抓起来,这显然不是一天两天就完成的差事。所以马博的招数用尽之后,不可能拦着刘尚,也只能让他回到移民营中从事他所负责的工作。 刘尚倒也没有因为先前的红包事件便表现出有什么异状,坦然向马博告知了自己的工作计划:“我打算从今日开始,两天一次,将这里的移民集中起来,作半个时辰的宣讲。主要内容嘛,便是我海汉国的移民政策和国情介绍,马老弟觉得如何?” 马博从陈一鑫那里接到的指示是配合刘尚的工作,对此自然不会表示反对,当即便让手下人去集合营内的移民。目前移民营中只有二百多号人,集合到一起倒也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而在这个过程中,刘尚一直很平静地保持旁观,没有插手指挥。 刘尚昨天在翻看花名册的时候,发现其中一些人的登记资料有问题,便使用了他最拿手的大招过目不忘,将在册的移民资料记住了不少。虽然他也不确定记住这些资料是否能对接下来的秘密调查起到作用,但习惯使然,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这么去做了。他一边观看移民们慢慢吞吞地集合到一起,一边在脑海中回忆着昨天看到那些资料可疑的人员名字。 “刘兄,人员已集合完毕,你看是马上就开始吗?”马博办好差事之后立刻便来向他请示道。 刘尚心中早有计较,闻言微微一笑道:“既然是第一次搞宣讲活动,我看不妨先按花名册点个名,也让我熟悉一下这里的民众。” 马博脸色顿时一僵,强笑着应道:“就不用那么麻烦了吧,这些人都是无足轻重的难民,刘兄何须花那么多的心思去记住他们。” 刘尚正色道:“我海汉国对待移民一向周到,了解移民状况只是民政官员分内之事,马老弟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那……倒也不是……”马博当然不会认下这种“指控”,他虽然只是个土财主,但在海汉麾下做事的时间也很长了,自然明白什么叫做“政治正确”。只是他本身就有心虚之事,并不敢让刘尚就这么照着花名册进行全员点名。 刘尚看他这畏畏缩缩的态度,心里其实已经了然,他也不想在这个环节上就让马博直接下不了台,当即主动表示了让步:“我就随便挑几个人点一点名,走一走流程,也耽搁不了多少工夫。” 马博听了这个解释之后,才稍稍放松了一些,示意手下将花名册拿来。以前来巡视移民营的军官其实也偶尔会抽检点名,但正如刘尚所说的那样,这种点名一般就是做做样子走个形式,并没有谁会真的去一个个核对移民。马博心想看来还是昨天的事情办得不够顺利,所以才会让自己这么紧张,但刘尚既然没有翻脸,就说明对方也并没有要找麻烦意图才是,自己实在是有些多虑了。 很快花名册拿来,刘尚当着马博的面,随手翻开一页,便见其中有一个昨天被自己列为怀疑对象的名字,当即便大声念道:“范大合!” 面前的人群中一片安静,并没有人立刻应声。刘尚又重复了一遍,还是无人应声,这时候马博已经反应过来,轻声插话道:“这个人应该是前两天劳作时受伤,送去芝罘岛治伤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将其资料更新。” “哦,是这样啊,那跳过好了。”刘尚随手又翻了两页,找到一个自己记下的名字,大声念道:“彭二柱!” 这次马博反应就快了许多,一见没人应声便立刻应道:“这人前两天犯了事,已经被送到矿场去了。” “那也是还没登记了?”刘尚望向马博问道。 “对对对,还没来得及登记。”马博赔笑应道,但脸上的笑容却已经有些僵硬了。他心道这姓刘的怎么如此邪乎,随便点两个人便正好点到空额。还好自己反应够快,拿话对付过去了,要是姓刘的较真,这立马就得露馅。 但接下来马博便连笑意都挤不出来了,他眼睁睁看着刘尚唰唰往后翻了两页,随便一叫上面登记的名字,下面又没人应声,很显然又是撞到了空额! 见鬼了啊!马博一边暗暗叫苦,一边继续编造借口来解释这些已经离开的移民营的人为何没有及时更新资料。过去点名虽然也有不巧点到空额的情况,但一般点十个名字能碰到一例就顶破天了,哪会像刘尚这样接连中奖。他倒是根本没想到刘尚在昨天翻开花名册的时候,便将其中疑点最大的一些人的名字都暗暗记下了,这根本不是碰巧撞上,而是刘尚有意为之的手段。 到了这个地步,刘尚其实已经验证了自己昨天的想法,这个移民营的确是存在着制造假人头吃空饷的状况,但如果仅仅只是这样,马博需要向自己行贿来掩盖这种不合理的做法吗?刘尚瞥了一眼旁边的马博,见他额头都已经隐隐现汗了,心知此人的心理素质也不行,就这么两下已经让其开始慌神了。 刘尚索性将花名册递给马博道:“马老弟,你这边的登记工作有点跟不上趟啊!” 马博接过花名册长出了一口气,连忙应道:“这几天忙着接收从芝罘岛运过来的过冬物资,是以没来得及登记好资料。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规矩也没那么严,真是让刘兄见笑了。” 刘尚笑道:“要不你也抽点几个名字,回头我给上面报告的时候好交差。” 马博稍一犹豫,还是点点头应下来。这移民营里哪些名字是空额,他或许记不完全,但点名时要避开这些坑还是能做到的。而刘尚却是暗自留意,将马博点到的几个人与自己心中所记下的资料暗自进行了一番比对。 刘尚今天来移民营的这一番操作,其实是之前便已经准备好的套路。他察觉到马家庄移民营很可能存在吃空饷这种现象,同时也想到了另一件事,就凭马博的能力和他手下几个农民长工,要维持好这么一处五百人规模的移民营秩序,只怕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哪怕这马家庄驻有海汉陆军部队,但据刘尚所知,其编制十分有限,能够分神照顾到移民营这边的时候也不多,往往只是需要处理违规人员的时候才会有军方介入。 刘尚曾听苏峮介绍过,按照海汉移民营惯常的操作手法,营中一般还会有一些已经暗中投效海汉官方的移民,协助民政部门进行管理。这些人或充当舍长、管事之类的职务,或是暗中潜伏,替官方挖出那些居心不良或是不安分的危险人员。刘尚认为马家庄这种位于一线的移民营,照理说也应该会有这样的人员配置,而这种人一般都是主管官员直接指挥,他就想了这么一个套路来试探马博。 刘尚先故意点出几个空额,扰乱马博的情绪,让他乱了阵脚,然后再要求他自行随机点名,以此自证清白。而马博为了确保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必定会点到自己最为熟悉,确定其在移民营中的人员。刘尚认为马博在情急之下,很有可能便会点到他安插在移民营中的手下,而他又记下了绝大部分进入这个移民营时间已超过五天的移民登记资料,马博点名的时候,他便可以一边听一边做现场比对了。 果然不出预料,马博随意点了几个名字,下面都有人举手应到。而刘尚观察之后,发现这些人在花名册上登记的资料的确都有一个很显著的共同点——全是青壮男子。 这种身体条件较好的移民照理说早就应该送去了芝罘岛或是别的地方,但他们被长期留下来,这本身就不太合乎常理了。刘尚暗暗记下这几人的名字和面孔,打算回头再去慢慢摸清他们的情况。 马博点了几个名字便停了下来,用期盼的眼神望向刘尚,指望他能就此放自己过关。刘尚目的已经基本达到,当下也不再为难马博,便点点头示意可以了。看着马博长出一口气的释怀模样,刘尚心中却是暗暗加了几分谨慎,这马博如此紧张,只怕他安插在营中的这些人也有问题。不过如果不是撞到自己这种既懂侦破又懂民政事务的多面手,这些异常状况或许还真就让他给隐瞒过去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被我撞上,那就算你倒霉了。”刘尚心中暗暗念叨一番,然后开始向面前的听众宣讲海汉的移民政策。 正文 第1388章 秘书 刘尚并不是专职的民政官员,但在海南岛期间倒也做过不少针对民众和新移民的宣讲活动,这本来就是他所擅长的技能,若非如此也不会被于小宝看中,将他召入青年团,然后送来山东。对于如何向刚刚接触海汉的大明移民介绍这个国家的概况和相关的移民政策,刘尚在三亚的时候都已接受过系统的培训,像马家庄移民营这种两百多听众的小场面,对他而言并不存在什么操作上的困难。 “本人刘尚,今天谨代表海汉民政部,向各位父老乡亲介绍一下我海汉国的情况,以及各位今后的生活安排问题……” 刘尚不急不慢地开始了宣讲,同时也在观察着这些听众的反应。一名好的演讲者,必须具备根据听众情绪变化调整自己演讲内容、节奏和风格的能力,而刘尚在长期的街头说书演出中积累了大量的实践经验,又学习了海汉宣传部门整理的各种理论知识,在这个领域的能力可以说已经算得上出类拔萃,即便是看似无所不能的穿越者也极少有人能在这方面胜过他。 在北上的漫漫航程中,刘尚与同舱的苏峮就移民问题作过多次的深入交流,他也从苏峮那里学到了很多仅仅依靠宣讲活动无法获取到的知识。其中有一个让他印象十分深刻的套路,那便是如何在宣讲活动过程中分辨出移民中的居心叵测者。 海汉在大明南方的沿海地区建立了众多移民招募点,不管是早期还是现在,都有许多人怀着不善的心思混入移民营中,或是指望在移民营里拉帮结派趁乱发财,或是想要借这个渠道以移民身份潜伏到海汉境内。这些人并不是为了逃离战乱或贫苦而选择移民,他们假意投靠海汉的真实目的往往不可告人,如果不加以辨识处理,日后很容易会成为海汉社会中的病毒。 民政和安全部门在长期的工作中总结出了许多方法来对移民的属性进行辨别区分,其中很有效的一个办法便是观察新移民在听取政策宣讲期间的反应。但凡居心不良的人,往往对于海汉国情的介绍并不关心,因为这对他们而言只是无谓的洗脑宣传,心中早就有了拒不接受的意愿。他们往往只在意移民营内部的规章制度,或是如何才能在短时间内获得海汉国的归化籍,这些才是他们达成各自目的的关键。 而真正想要在海汉落脚的人,却往往会对移民宣传中描述海汉国泰民安,富足安定的部分大感兴趣,因为那才是他们未来生活的希望所在,也是他们选择放弃故土投奔海汉的最主要原因。至于规章制度和安置方案,普通移民虽然也会关心,但对这些走投无路的人来说,被海汉安排到哪里、从事何种工作,都肯定远远好过当下的生存环境,所以其实对于这些内容反倒是没那么在意。 刘尚本来就是一个观察能力不错的人,他将苏峮的经验与自己过去的经历两相对照,果然觉得大有道理。特别是回想起他自己通过移民渠道进入海汉移民营的那段时日,心态简直就是与苏峮所说的情况一模一样。而刘尚也由此更深刻地意识到,为何海汉针对移民的宣讲内容中,要用大量的篇幅来宣传海汉国的种种美好,过去他仅仅以为这是海汉人的洗脑攻势,但经过苏峮的讲解之后,才明白原来还能起到这样秘而不宣的功用。 不过在来到山东之后,刘尚还没有真正尝试过这样的手段。不得不说命运的安排十分巧妙,刘尚这一路上学了不少移民事务,到山东没多久便被点将,派到这马家庄移民营来主持宣传工作。如果不是近期所学到的这些东西,他大概也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现这里的种种不正常状况。 二百多名移民席地而坐,听刘尚讲述关于海汉国的概况。这些移民绝大多数都是来附近州县的贫苦人,实在活不下去了才会选择背井离乡,试图投靠海汉人混一个温饱生计。虽然刘尚自己并没有拼命为海汉吹嘘的意愿,但他相对比较客观的描述,对他们这些没怎么见过市面,顶多就进过州府城中卖过菜的乡下人来说,海汉国已经是一个天堂一般的去处了。不少人的眼神都是闪闪发光,对于描述中那个美好国度充满了憧憬。 而在此过程中,刘尚也特地留意了刚才被马博点名过的几个人,这些人眼神游移,摇头晃脑,注意力根本就没在刘尚这里,正好符合苏峮曾经提到过的那些特征。 对刘尚来说这不是什么巧合,而是验证了他先前的一些猜测。这个移民营里有一些人并不指望移民去海汉生活,而恰巧他们与这个移民营的主管马博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刘尚不知道他们真正的身份是什么,但如果是求生的难民,绝无可能对自己所描绘出的未来景象如此麻木。而且这些人并不善于在人群中隐藏自己,如果是真正的专业人士,就算对这番讲话不感兴趣,也绝不会表现出如此业余的反应。 这些人的存在,除了马博之外,民政部、安全部,以及马博在这里的顶头上司陈一鑫是否知情,这是刘尚接下来考虑到的问题。他才到马家庄第二天,对于这里的状况也不甚了解,甚至都不知道陈一鑫将自己调来这边的原因是否还有别的什么隐情。刘尚并不打算立即向陈一鑫或是其他人报告自己的发现,在没有明确的实证之前,这些人的存在其实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但对方行事并不专业,刘尚相信自己继续观察就一定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在距离移民营仅百丈的一间屋子里,陈一鑫也正在向自己的秘书过问移民营的事务:“昨天从芝罘岛调过来的那名宣传干部,现在已经开始工作了吗?” 那名秘书微微躬身应道:“回首长,刘尚今天上午去了移民营,据说是准备召开一次宣讲活动,或许这个时候已经开始了。” 为陈一鑫服务的秘书名叫曾晓文,年少时便在大明科举考中过秀才,算得上是移民中比较少见的高级知识分子。而他并非是那种抱着经史子集不放的穷酸文人,在投靠海汉之前,他曾在浙江某个县城里为某位知县当过三年师爷。如果不是那位知县突然在任上病逝,他或许还有机会再往更高的地方爬几步。像这样有一定才干和从政经验的文化人,正是海汉最愿花大力气招揽的对象。 正巧在曾晓文失业的当口上,海汉军打进了舟山,并且很快在宁波外海立足扎根,开始在浙江境内招募各色人等。那段时期海汉的招募告示贴满了宁波府各县,曾晓文注意到海汉人对有功名的大明文人给予了极其优厚的条件待遇,远远比他当师爷的收入要高。于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曾晓文搭船去了舟山面试,然后便很顺利地被录取了。 当时对他进行终试的是军方高官钱天敦,面试结束之后便直接了当地问他是否愿意入籍海汉,搏一个富贵给后代造福。曾晓文去舟山的时候本来并没有这个打算,于是婉拒了钱天敦的邀请,但他没有料到钱天敦还另有大招,立刻开出了可观的价码邀他入伙。在移民补贴金加码到千两纹银之后,曾晓文终于抵挡不住诱惑,咬着牙答应了这个邀约,这笔钱对他来说绝非小数目,何况这还仅仅只是一次性的补贴,并非入职之后的正式收入。 很快曾晓文便被送去三亚,接受了为期三个月的文职工作培训,然后又再次回到浙江,成为了海汉驻军中的一名文职军官。钱天敦为他开出的高价当然不是白给的,曾晓文回到浙江之后,为海汉在当地的各种活动都提供了极大的帮助。特别是1634年海汉军方和安全部联手在杭州执行的斩首行动,熟悉浙江地方状况的曾晓文在策划阶段出了不少力,并在事后得到了国防部的嘉奖。 曾晓文同时也得到了一个新的职务,便是出任陈一鑫的专职秘书。这个职务其实与他过去在县衙里当师爷有诸多相似之处,说是重操旧业也不为过,只是换了一个海汉式的称呼而已。曾晓文就任之后便随陈一鑫北上山东,之后陈一鑫被指派负责民政事务,很多时候就是由更为熟悉政务操作的曾晓文在代为处理。对于这名得力手下,陈一鑫也给予了极大的信任,比如马家庄移民营这边的工作变更,他就交给了曾晓文去跟进。 听完曾晓文的回答之后,陈一鑫沉默了一阵才又继续问道:“我原本想要的人因为要配合军事法庭查办案件来不了,所以才找了这个刘尚临时替代,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胜任。前天的庆功宴上,你应该是见过他的吧,你对这个人印象如何?” 曾晓文应道:“感觉挺沉稳,另外从档案上看,此人在三亚的工作得到了宣传部与青年团的推荐,专业能力应该颇为不错,应付这移民营的事情理当不在话下。” 陈一鑫原本申请调来这边的人员其实是民政部的苏峮,不过因为苏峮踢爆了军方在移民工作中存在的疏漏,目前正在协助安全部和军事法庭进行调查,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把刘尚从芝罘岛调了过来。其实关于刘尚的个人资料,他也已经看过,只是习惯了要再听听自己这个秘书的意见。有些时候,曾晓文能够站在他自己的角度上给出一些独特的见解,而这往往会是陈一鑫思考问题时的盲区。 “但我担心不是他能不能应付移民营的差事,而是怕他过于能干,管了不该管的事,影响到我们的部署。”陈一鑫轻声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曾晓文心领神会地应道:“那卑职回头去找他聊聊。” “该说的才说,不该说的就别说。”陈一鑫没有反对曾晓文的建议,只是又特意叮嘱了两句。 在十月的刺杀案之后,军方对登州官府施以了一系列的报复措施,并且做出了一副要从海陆出兵一同攻打登州的架势,吓得明军只能龟缩在城内闭门不出。后来军方北上攻打辽东,但也并未放弃追查郑艾这条线索,因为郑艾对马家庄的兵力部署状况和陈一鑫的起居信息掌握得实在太多,这个状况并不正常。 按照安全部的看法,占领区内必定有人向明军提供了详尽的情报,而且很有可能是一个运作了一段时间的情报网。不管是军方还是安全部,当然不能坐视山东占领区内有这种敌方的情报网存在,所以调查工作一直都仍在秘密进行。 安全部在此之前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不过郝万清希望能够将其一网打尽,所以一直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在暗中慢慢进行排查。而这个时候北上干部团队的民政干部苏峮在交接工作的过程中,让军方在移民方面的阴暗面也被爆了出来。 在海汉占领福山县这一年多时间中,本地的民政事务一直是由军方代管,这其中出现一些以权谋私的状况也是在所难免。陈一鑫等高层军官并非完全不知情,但水至清则无鱼,如果完全没了油水好处,很多工作就未免难以开展下去了。只是移民环节的问题被爆出之后,安全部认为这或许与正在查办中的情报案有关联,因此要求军方配合安全部的调查并提供更多的信息。 其中的一项要求,便是配合安全部对包括马家庄移民营在内的所有移民机构进行调查。陈一鑫虽然对郝万清没有任何成见,但他并没打算要把自家地头上的事情全权交给安全部来查办。不管马家庄移民营存在怎样的问题,陈一鑫都希望赶在安全部动手之前尽快自行解决。 正文 第1389章 大局 山东驻军与安全部之间的合作一向比较顺畅,军方这帮人与郝万清的私交也还不错,但这并不代表这两个阵营就会向对方完全敞开心胸。在调查情报泄露这件事情上,陈一鑫有自己的打算,也不希望刘尚的出现打乱了现有的部署。虽然这个人选是他点名要过来的,但当他通过某些渠道知道昨天马博从中午到晚上一直在家中宴请新来的宣传官,就觉得有必要让秘书曾晓文出面去跟刘尚打个招呼。 之所以打招呼的对象是刘尚而不是马博,是因为陈一鑫对移民营的状况并非一无所知。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做出一些打草惊蛇的举动,所以甚至没打算把刘尚叫到自己办公室来面授机宜,而是将与其接触的差事交给了自己的秘书。虽说这样拐弯抹角的做法并不符合军方的行事风格,甚至有可能会引起刘尚的误会,但陈一鑫信任曾晓文的办事能力,他知道自己这个属下一定能将这个问题处理妥当。 曾晓文对于这样的工作其实并不陌生,为上司解决难题本来就是他的专长,如今的职称虽然由师爷换成了秘书,阵营从大明换作了海汉,但工作性质并没有根本性的变化。唯一不同的是,以前他多是在衙门里替上司出出主意,极少会在外抛头露面,但现在他身为陈一鑫的秘书,却必须要不时代上司出面去解决一些棘手问题。 不过曾晓文并不会抱怨在陈一鑫手下需要承担一些脏活累活,他很清楚这名年轻的高级军官在海汉军中的地位有多高,能够成为陈一鑫的亲信并替他处理麻烦,这本来就是极大的信任。而陈一鑫个人的前途,也自然而然与他的仕途捆绑在了一起,为上司做事的同时,也是在给他自己争取更多的晋升资本。 曾晓文没有急于去移民营把刘尚叫出来说事,他知道陈一鑫的命令也没那么急迫。他先将时间用于完成手头的其他工作,直到接近中午饭点,他才不急不慢地出发了。 移民营中并没有食堂,移民的一日两餐都是在马家庄做好了送过去。这边有一个规模颇大的食堂,不但要向移民营供应伙食,本地的驻军和其他海汉工作人员的吃饭问题也都是在这里解决。到了中午饭点,刘尚应该也会到这里来用餐,当然如果他今天还是选择在马博家里解决三顿饭,那曾晓文大概就需要重新考虑对刘尚的观感了。 事实上马博还真打算邀刘尚回到家中共进午餐,不过这次刘尚婉拒了他的请求。一方面是刘尚已经察觉到马博在管理移民营的工作中可能存在着某些比较严重的问题,不可与其走得太近;另一方面他也不想给外界一种自己刚到马家庄,便与马博同穿一条裤子的错觉。说实话他现在其实已经有那么一点后悔,不应该随便答应了马博住到他的家中,如今想要再搬出来还不太好找借口。而刘尚如今能做的,便是与马博保持一个合理的距离,减少工作之外的私人接触。 此时食堂内的人还不多,刘尚用托盘端了饭菜,找了一张空桌刚坐下来,对面的座位便跟着坐下了一人。刘尚看了一眼,对面的男子三十来岁,相貌平常,穿着陆军的灰色军服。 那人坐下之后便主动出声招呼道:“刘干事,我们之前见过一面。” 刘尚记忆力本来就极好,这时候已经认出了对方的身份,点点头道:“前天在芝罘岛的酒宴上见过,记得你是陈首长身边的人,还没请教?” “在下曾晓文,是陈首长的秘书。”对面那人自我介绍道。 “哦,原来是曾秘书,失敬失敬。在下昨天才从芝罘岛调过来,以后还请曾秘书多多关照!”刘尚在海汉待了已经有半年,当然很清楚秘书是个什么性质的职务。他也留意到食堂里的空位并不止自己这一桌,对方显然不是随随便便就坐到自己的对面,而是带着某种目的。 “刘干事客气了。”曾晓文也微感惊讶,在前天的庆功宴上,他其实并未与陈一鑫一桌,毕竟主从有别,他的资格还不够与军方大佬们坐到一起谈笑风生。只是在陈一鑫等军方高官起身到各桌敬酒的时候,他才拿了酒瓶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后面,瞅空子替陈一鑫斟酒。他只是在一众军方高官的背后站着,没有与刘尚搭过半句话,就这样对方却能准确地记得他的身份,这个观察力和记忆力可以说相当不错。回想起此人的档案上曾提到过“记忆力出众”这样的特长,其表现倒是很符合这样的记述了。 “刘干事第一天在这边工作,可有什么感受?”曾晓文很随意地问道,就像是老员工与新同事的惯常对话。 刘尚不知对方的用意,但他一贯谨慎小心,加之对方是陈一鑫身边的人,级别肯定是大大高于自己这个外来户,不可能拒而不答。他拿不准对方问这话是随意的关心还是要回报给陈一鑫的信息,所以选择很官方地回应道:“还好,在下以前也做过类似的工作,也算是比较熟悉。” “那生活上还方便吗?昨天你来报到的时候,我正巧有事不在,没来得及替你安排好食宿,听说马老板安排你住到他家里了?”曾晓文继续问道。 “马老板安排得很好,有劳曾秘书费心了。”刘尚本来想借此提出从马家搬出来,但拿不准对方态度,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对于刘尚滴水不漏的回答,曾晓文忽然觉得自己打交道的对象并不是一个进入海汉不到一年,被招募为官员不过半年的官场新丁,而是一个心思缜密的老油条。对方没有吹嘘自己的工作能力,也没有故意表现出谦逊,平淡地回复了自己的关心,有礼有节,不卑不亢,表情语气的分寸都拿捏得极好。 据说对方被官方招募之前,仅仅只是一名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曾晓文忍不住在想,这种沉稳难道便是在三亚做了半年官锻炼出来的气质? 曾晓文只是稍稍恍神了一下,然后迅速回到了工作状态,不管对方在三亚的时候怎么样,这里可是山东,环境跟海汉国内大不一样,或许应该让对方尽早意识到这一点才对。 曾晓文道:“福山县这个地方,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都是由我们军方管理,所以这里的人也都习惯了听命于军方的指令。如果刘干事在工作中发现有政令不畅的状况,可以向我反映,我会在能力范围之内尽量帮你解决问题。” 刘尚用很缓慢的速度,以尽量自然的动作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尽管他因为上午一个小时的宣讲活动而明显感到饥饿,但这位首长秘书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坐到自己面前,打完招呼之后并没有就此终止话题,刘尚便意识到对方找上自己是真有目的,便决定先集中精神应付曾晓文这边。 在进入海汉之前,刘尚虽然是在公门做事,但并不是官场中人,如果要准确定义,或许江湖中人更适合他的定位。但自从他被海汉宣传部招募之后,便算是进入到了官场之中,并且迅速地学会了各种各样的官场常识,以及官僚之间晦涩的沟通技巧。曾晓文所说的话,粗听之下并无问题,但刘尚在脑海里逐字逐句地过了一遍之后,他认为对方似乎是在提醒自己什么。 只可惜刘尚咀嚼一番之后还是不懂,见曾晓文的眼光停留在自己脸上,明显是在等自己回复,可他又未能完全领会这话里意思,保险起见,他还是选择了用官方口吻回应对方:“多谢曾秘书关心。” 曾晓文听了之后微微摇头,心知刘尚大概并未能领会精神,只好说得更直白一些:“这边的移民营状况可能与刘干事以前工作过的地方有些不同,所以如果刘干事觉得有什么问题,不妨先来找我聊聊。” 刘尚听了心头一惊,暗想难道这陈一鑫的秘书竟然是马博的同伙,故意找这个机会来警告自己?如果是真的,那这马家庄的事情可就没那么容易处理了。马博这种不懂规矩又没见过市面的乡下土财主,刘尚自然是有一百种方法应付,但如果马博的主使者是曾晓文这种在海汉内部地位不低且身份特殊的官员,那这个事恐怕就不是他能够应付下来的状况了。 曾晓文可没想到刘尚来马家庄后正式开始工作的第一天,便已经注意到了移民营里的异常状况。他对刘尚的告诫当然不是为了要庇护马博或者其他人,只是出于某些需要保密的原因,要让刘尚在移民营工作期间不要轻举妄动,以免破坏了军方的安排。但刘尚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么深层的原因,直接便将曾晓文的告诫误会成了另一种意思。 刘尚些许的迟疑反应也被曾晓文收入眼中,这与他之前的沉稳表现明显是有落差的。曾晓文不禁暗自猜测,莫非是昨天住进马博家之后,这刘尚已经与马博有过某种深入交流了?也不知这人心志是否坚定,能不能把持住自己应有的立场。 曾晓文很想多问几句,但陈一鑫特地叮嘱过不该说的话不要多说,以免打草惊蛇,所以他还是将好奇心压回了肚子里,点到为止便是,能不能领悟要看刘尚自己的造化了。又简单寒暄两句之后,曾晓文便起身离开了。 刘尚望着他的背影,还是对自己接收到的信息感到茫然不解。他不敢确定自己的理解对没对,更没法判断出对方的立场究竟是站在哪边,军方?马博?还是仅仅话比较多的同僚? 曾晓文回到办公室,向陈一鑫汇报了与刘尚接触的情况,末了补充道:“这个人好像知道些什么,但我没有细问。” “不用细问,就这样够了。”陈一鑫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远处的移民营,沉声说道:“如果他知情不报,要嘛是同流合污,要嘛是明哲保身。无论哪一种,我们都没有必要再花心思去保他。如果他不知情,那么你的告诫应该足以让他知道什么时候停步,避免惹祸上身。” 陈一鑫回过头来,望着毕恭毕敬的曾晓文道:“刘尚的事就到此为止,把注意力都放到大局上。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比稳定更重要。即便要抓蛀虫,那也得自己动手,不能让外人抢在前面。” “是,首长。”曾晓文立刻应声。在陈一鑫身边当了一年的秘书之后,他已经是一名懂得何为军令的合格军人,而非以前那个只会想点子出主意的师爷了。 但不管是刘尚还是曾晓文,他们看待问题的方式受限于身份和所处的层级,所能看到的不过是棋盘上的一个角落而已。想要纵览全局,还是得陈一鑫这样的高官才行。 陈一鑫在乎的根本就不是移民营里是不是有人吃空饷贪污,亦或是有大明情报人员借这个渠道潜伏到统治区内,这些状况对军方来说都仅仅只是一些不太安分的小虫子而已,闹得凶了就赶一赶,打死几只便是了。 他所在意的是对曾晓文说的那两个字——稳定。军事管制区内的社会局面稳定,对军方意味着很多重要的事,比如得到第一手的新兵兵源,来自执委会批下的充足的军费预算,合理合法地扩大作战部队编制,提出新的对外战争计划……这还不包括利用军管制度下的便利,将占领区的大量收益用灰色收入的形式纳入到军方的秘密金库中,以便能在需要时启动一些非常规的作战计划。 陈一鑫会在山东占领区被任命为民政事务主管,一方面是因为他在南方曾经有过相关的任职经历,另一方面是国防部要以此向执委会证明,军方有能力在海外占领区实现多个部门的职能,海汉在海外扩张的脚步,完全不需要停下来等待其他专业部门机构。 正文 第1390章 难以掩盖 早在海汉统一海南岛之前,军方便已经在海外开辟了殖民地,开启了海汉向外扩张控制区的历史。而这类占领区在开发早期往往缺乏完善的管理机构体系,也没有足够多的专业官员来接手,所以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由军方先行代管,到一定时期之后再逐步与行业部门和专职机构进行交接——便如山东占领区目前正在进行中的工作交接一样。 毕竟军方的专业领域不是治理地方,这样的安排当然会存在很多弊端,但唯有如此才能在快速对外扩张的同时实现对占领区的基本治理和开发,所以这套做法也被一直沿用下来,逐渐成为了海汉对外扩张过程中一种默认的方案。而军方在此过程中也逐步积累了大量实践经验,对于治理海外殖民地也有了比较成熟的操作,并且从中获得了极为丰厚的收益。 毫不夸张地说,推动军方不断向外实施军事扩张的动力,除了海汉自身的发展需要和军方高层的个人抱负之外,还有一个不可忽视但又对外界秘而不宣的原因,便是军方从这些军事控制区内不断获取的丰厚收益。经济、人员,以及控制区本身的战略位置等等,这些因素给军方带来的后续好处甚至远远大过了占领土地本身的意义。海汉军能够在短短八年时间里迅速成为南海及东北亚地区战斗力最强的武装,可不单单只是依靠执委会每年批给国防部和军工部门的那些军费预算。 当然了,这说不上是什么阴谋,执委会对于军方的手段并非一无所知,包括那些惯于跟军方唱反调的高官们也都很清楚这样的状况。只是出于发展形势的需要,这个国家不得不使用这套方案来对海外控制区进行管理,虽然看起来不是那么合理,但在现阶段来说却的的确确是得到执委会认可的合法行为。 不过这样的做法不会永远一成不变地执行下去,随着海汉国的正式成立,各方面的制度都在逐步完善,干部培训体系能够为这个国家的各个部门提供的人力资源也在日渐增加。海外控制区缺乏专业官员的状况正在慢慢好转,即便是距离三亚万里之遥的海外殖民地,执委会也希望能尽早将其纳入到中央的统一管控之下,所以会更快地派出专业干部团队去接管当地政务。而这种转变给军方带来的影响,大概就是各地的军管期会较之以前大大缩短,从地方上所能获得的直接收益也将随之缩减。 这是大势所趋,军方也并不打算要去对抗执委会制定的政策,但起码要尽力保住自己应得的那部分利益。为了不让胜利堡那边找到更多的借口来削减军方对海外殖民地的控制力度,国防部所能采取的措施便是要让这些处于军方控制下的地区尽可能保持社会秩序的稳定。对海汉这样一个领土散布于广袤海洋中的特殊国家来说,海外殖民地的稳定便是统治牢固的最好表现,至于具体是军方还是专业部门在管理这些地方,那倒是其次了。 陈一鑫在山东局势稳定之后会被分配了管理民政的任务,一部分原因也是军方要借此向执委会表明态度——对于地方上的政务管理,军方还是很上心的,还特地安排了专职官员来负责这个领域的工作。 只要地方上没有出现大的混乱,包括陈一鑫在内的高级将领们并不会在政务上倾注太多的热情,毕竟海汉军方的注意力已经由山东向北转移到了辽东,山东占领区的职能也开始朝后勤基地和中转港的方向发生转变。如果不是最近这几个月接连爆出了安全方面的问题,陈一鑫也不会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已经与北上干部团队开始交接的移民事务上来。 陈一鑫并不在乎移民营里那帮人能玩出什么花样,这里是海汉控制下的地区,只要他一声令下,移民营里的所有人,包括管理他们的马博等人在内,一天之内就会被打包出海,然后送到遥远到他们连想都想象不出的南海去做苦力。但如果这么简单粗暴地处理此事,必然会给安全部留下“封锁消息”的口实,也会让民政部质疑军方处理问题的能力。 所以陈一鑫只能谨慎地选择等待,等一个更合理的时机再动手收网。而在此期间他不希望有人干扰到自己的部署,所以才会让秘书曾晓文出面去跟新来的宣传官打个招呼。至于刘尚的个人命运是否会因为自己的意志而有所改变,陈一鑫根本就没有花费丝毫的精力去考虑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就如同他不会在乎马博的死活一样,在军方利益和海汉国家利益面前,这些人的命运其实与蝼蚁差不多,硬要说有什么区别,那可能仅仅只是所处阵营不同罢了。 刘尚可不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他虽然意识到了曾晓文对自己的告诫之意,但理解的方向却似乎或多或少地出现了一点偏差。 “天下乌鸦一般黑啊!海汉的衙门里也少不了这些龌龊事!”刘尚慢慢享用着午餐,脸上却是浮现出了一丝嘲讽的微笑。他本身就是大明公门出身,自然能想到马家庄这种地方必然会充斥着种种见不得光的灰色交易,有海汉的官员牵扯其中,也是在所难免的状况。只是没想到自己一个不管事的文官,才来到这里不过两天时间,便先后受到了两拨人的拉拢与告诫。 刘尚趁着吃饭的时间慢慢捋了一下自己掌握的线索,他基本可以确定马博这个人不太干净,否则也不会在第一天就想法设法地使出手段要收买自己,而且手段还显得挺粗糙。至于曾晓文这个人,刘尚实在有点看不懂,他最初以为对方是在警告自己不要跟马博作对,但想想又觉得不对,这事似乎没那么简单。 曾晓文接人待物都表现得很稳重,并不是马博那种粗鄙之人,他可是首长身边的亲信,身份地位在海汉官僚体系当中也算不低了,照理说至少应该在暗中观察几天形势,怎么会在自己并未表明态度的情况下就急着从幕后跳出来?如果陈一鑫身边有这种沉不住气的亲信,那这个人也不太可能出任秘书这种需要心思缜密、办事沉稳的职务。 这小小的马家庄移民营,到底有什么事值得让一位首长亲信跳出来向自己这种小人物表态?如果曾晓文并不是跟马博一伙的,那他究竟是代表了谁的态度? 刘尚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他并不认为曾晓文会特地跑来找自己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对方离开之后,他就已经完全打消了最初对这件差事的轻视,开始思考自己要如何应对这样的局面。他没有陈一鑫那种层级才能具备的大局观,在山东占领区没有关系亲近的靠山,也不够了解本地的社会状况,这些客观原因让他在判断自己的处境上遭遇了极大的困难。不过他也并非等闲之辈,曾经受过的专业训练和丰富的社会经验,让他很快就明确了自己接下来要采取的措施。 不管是马博的收买还是曾晓文的告诫,原因都只有一个,那就是移民营里有他们不想让刘尚这样的外人知晓的东西。至于他们如此对待自己的原因,刘尚现在不想再去考虑,他知道自己只要找出真相,便可以顺势推导出原因了。 虽然这样单枪匹马的操作有可能会遇到危险,但刘尚却没有多少害怕的感觉,反而隐隐有一种兴奋感。他一直以来所从事的工作就是一个高风险行业,难道还有什么能比潜入敌国更危险的事情吗?三亚这种龙潭虎穴都已经混出来了,刘尚可不信马家庄这么个小地方能给自己制造出多大的麻烦。不管移民营里藏着什么秘密,刘尚都已决定要将其挖掘出来,这不是为了什么正义,也无关功绩,纯粹只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这可是你们逼我的。”刘尚默默将碗里最后一粒花生夹进嘴里,慢慢咀嚼着站起身来。既然要冒风险去做一些可能毫无收益的事情,他总得要给自己找足理由才行。哪怕实际上并没有人逼迫他,能以此来麻醉自己一下也是好的。 虽然陈一鑫是以移民营宣传的需要为理由将他调来马家庄,但事实上刘尚的工作也并不只限于移民营内而已,移民营就这么点人,他也不可能整天守在移民营里对这些浑浑噩噩的民众搞宣讲,就算有这精神,嗓子也受不了。而且如果一直找借口赖在移民营里,也很容易让别人注意到他的异常举动。 按照官方的分工,事实上整个马家庄地区的宣传活动,现在都得由刘尚来接手,这也正好让他有了很好的切入点来实施自己的计划。 在食堂道别一个小时之后,刘尚和曾晓文又见面了。有所不同的是,这次不再是曾晓文去见刘尚,而是刘尚主动找上门来。他原本想直接求见陈一鑫,但被告知陈一鑫下午外出处理公务了,于是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来求见曾晓文。 曾晓文见到刘尚也微微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对方这么快便又主动找到自己,难道是这家伙刚才没听懂自己的告诫之意,还特地追上门来索要答案不成。 不过听完刘尚道明来意之后,曾晓文的心情稍稍舒缓了一些:“你的意思是,需要一点人手配合你的工作?” 刘尚点点头道:“宣讲活动之类,在下一个人倒可以胜任。不过这两天看到村子外面很多标语都已斑驳不堪,在下打算组织一点人手,弄一些新的标语出来。” 刘尚所提到的标语,是马家庄内外到处都能见到的宣传口号,这些内容用白漆涂在院墙上,很远便能看到上边的内容。不过因为制作时间是军方刚占领此地的时候,所以这些标语在经历了一年的风吹日晒之后,很多地方都开始脱落,而且当时的标语内容都是以整顿治安为主,也不是那么适合现在走贸易集散地路线的马家庄了。 曾晓文应道:“你的要求很合理,但我军在马家庄驻扎的兵力有限,恐怕没办法给你安排太多的人手……” “没有必要出动部队的人。”这个情况其实已经在刘尚的算计之中,所以他立刻主动为曾晓文提出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案:“这活儿不是一天两天能干完,在下随便去找几个民工打下手就行了。” 曾晓文就算有心要帮刘尚,在这件工作上也帮不了什么大忙,书写标语这种事并不是谁都能干得下来,至少要粗通文墨,有一定的文化基础。否则到时候涂画出来的标语歪歪扭扭,那丢的可是海汉的脸面。就算是在部队里,有这种能力的人员也并不多见,一般得要营级单位才会配备那么几名专司宣传的军官。曾晓文倒是能够胜任,可他自己的本职工作也不允许再去兼差做这种需要耗费许多时间的外务。 新来的宣传干部主动请缨做事,这当然是好事情,曾晓文也希望刘尚能忙一点,以免他将无法释放的精力都用来关注移民营。这种小事并不需要专门请示陈一鑫,曾晓文的权限就足以拍板,于是他便大笔一挥,批了一笔经费给刘尚去购买涂料和工具,以及雇佣打下手的民工。当然这笔钱并非是走军费开支,而是从专项宣传经费中支出。 但刘尚拿这批文的目的可不单单是因为工作热情爆发,而是要借此去移民营要人。他并不打算雇请帮工,而是想从移民营里选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人员。这样在移民营的宣讲工作之外,他也能有充分的机会与这些被他列为问题人物的对象进行直接接触。不管马博和曾晓文在试图掩盖什么,刘尚相信自己一定能拨开这些遮蔽物,找到事实真相。 正文 第1391章 真相如此简单 “从移民营抽人给刘兄打下手?”马博看着刘尚递过来的批文,脸上的疑惑神色十分明显。这批文的内容和最后曾晓文的签名,他倒是都已经看明白了,只是不懂刘尚为何才到马家庄便这么积极地主动找事做。据说这位是从海汉京城来的官员,照理说京官到了地方上,应该呼来喝去使唤别人做事才对,怎地这位爷不走寻常路,偏偏事事都打算要亲历亲为。 “在下打算把马家庄外的标语重新涂画,这差事一人做起来太慢,所以打算从移民营这边选一些人手,帮着抬梯子拿工具做做力气活。”刘尚面色如常地解释道。他很清楚马博没有理由拒绝自己的合理要求,移民营里的民众对海汉而言就是免费劳动力,更何况还有上级的批文在手。当然了,他之所以找了这么一个差事,就是想尽量避免让马博产生戒心,因此早就想好了如何说服对方接受。 马博虽然没有拒绝,但却是提出了另外一个方案:“这移民营的人都蠢笨得紧,怕是帮不上什么忙。若是刘兄需要人手,让在下派几个做事机灵的长工供你差遣如何?” 刘尚含笑拒绝了他的提议:“多谢马老弟好意,不过你手下那几个长工还要在移民营这边当管事,抽走了多有不便。我看还是就随意在营里选几个年轻力壮的后生就好,反正这差事简单,也不需要有多机灵能干。” 刘尚见马博似乎还要坚持,便赶紧抓住时机又补了一句:“这也是曾秘书的意思。” 马博眼神略一闪烁,便改口道:“既然曾秘书也发了话,那就按刘兄的意思做好了。” 刘尚心道这大人物身边的亲信果然还是有点威力,搬出来就能镇住马博这地头蛇了。他也并不担心马博会去找曾晓文证实此事,因为他已经察觉到这两人的立场极有可能是分属不同的派别。 说服马博之后,刘尚便到移民营中点了数人,其中便有他之前在马博点名时特地记下的几个对象。马博虽然有些诧异于刘尚挑选出的人员名单,但最终还是没有阻拦他带着这些人离开移民营。只是刘尚带着人离开之后,马博也匆匆离开移民营回家去了。 刘尚虽说是找个差事打掩护,但既然人都已经要到手了,这事情肯定还是要做起来的,否则也容易让马博和曾晓文起疑心。他带着人去到马家庄外由一排废弃砖窑改建的物资仓库,领了油漆和其他工具,然后便来到村子旁边开始做事。 关于如何在建筑墙面上涂写宣传标语,刘尚在宣传部期间也曾接受过相关的技能培训,他的书法水平距离曾晓文这类曾经考取过功名的读书人还是有较大的差距,以前其实也没有实际操作过这种写标语的工作。不过他看到墙上已经斑驳不堪的标语似乎也比自己的水平高不到哪里去,所以才会选了这么一个差事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反正现在就他一个专职管宣传的官员在马家庄负责这些事务,标语制作水平也没有其他可比较的对象,谈不上有什么压力可言。 刘尚从移民营中一共挑了七个人,其中有五个都是之前被他列为了观察对象的目标人物。虽然这些人相互之间看起来很不熟悉的样子,但刘尚凭借自己的经验,却很快便察觉到这种陌生感只是一种伪装。有几人虽然互相之间没有语言交流,但明显在通过眼神传递某种信息,刘尚认为这说明他们不但彼此熟识,而且还相当有默契。最重要的是,他似乎从这些来自山东乡下某个移民营里的农民身上感受到了某种久违却又熟悉的气息。 刘尚在进入海汉之前,曾在大明情报机构从事了多年的外勤任务,乔装打扮成各种身份和不同职业的人,在各种环境中面对过形形色色的目标。能够在这个行业里打滚多年而没有翻船,他赖以为生的绝技并非高强的个人武力,而是敏锐的观察力和过人的记忆力。 眼前这几个被他从移民营里选出来的人,其眼神中时隐时现的狡黠可不是乡下农民应该拥有的特质,刘尚不禁想起以前与同僚结队行动,也时常会在不便说话的时候以眼神、嘴型、手势、动作这些无声的手段进行交流。而这样的交流方式要想顺畅地传递信息,那么接发信息的双方都必须掌握标准化的动作所代表的意思。 大明情报机构有厂卫两套班子,各自都有标准化的暗号体系,刘尚当然也是学过的。虽然他进入海汉之后便几乎没有再使用过这些手段了,但该记得的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忘记这些基础技能。所以当他察觉到某人是在以自己认识的一种无声手段与旁人进行交流的时候,心中立刻变生出了警兆。 “想不到千里迢迢跑来山东还能遇到同行!”刘尚心中暗自感慨,脸上表情却是没有丝毫的改变。他已经联想到为何马博对自己的到来充满了戒备心,如果自己是移民营的主管而营中又藏着大明的探子,那大概也会如他一般敏感。 但在此时此地的环境之下,刘尚很明确地知道不可能上演什么同行相认的戏码,如果他要尝试揭穿对方的身份,那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便是他立刻被这几人拖进墙角给捂死或是索性扳断脖子,换作是他也会立刻尽力扑杀知晓自己身份的人。无关仇恨,这只是职业要求而已。 尽管他还特地另选了两个十足十的本地难民,但真要出事他可不会把自己活命的希望寄托到这种不相干的人身上,选这两个局外人的目的只是不想让马博起太重的疑心而已。截止目前其实没有任何实证能证明马博与这些人有关,但刘尚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出错,马博试图遮遮掩掩的对象,大概便是以难民身份潜伏在移民营中的大明探子了。 但这个真相对刘尚来说却并不算是什么好消息,哪怕他明确地知道这些观察对象极有可能便是自己的同行。这些人的真实身份反而给刘尚带来了新的困扰,他如果要冒风险与这些人接头,那么极有可能会被对方直接灭口。退一万步讲,就算能取得对方的信任,那又能如何?难道向这些大明探子提供海汉的军政情报吗? 不,刘尚可以确定那肯定不会有任何收效,因为当初他在离开大明前受训时,深深记住的一条规则,便是绝对不可相信任何自称为自己人,并主动提供情报的人。因为会这样做的人,几乎全是背叛大明投靠海汉的情报人员,他们的工作就是充当倒钩,诱捕进入海汉的后来者,不知有多少人栽在了这种手段上,最后才总结出了这样的经验教训。 而且想夹在大明与海汉之间当双面间谍,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海汉安全部有多厉害,大明衙门有多可怕,刘尚可都是亲身见证过的,他愿意接受安排来到这遥远的山东,心底未尝没有借此暂时远离三亚那个危险地区,彻底脱离过去身份的念头。 虽然刘尚骨子里依然保持着情报人员的好奇心与冒险精神,但随着在海汉潜伏的时间越来越长,他考虑问题的方式也越发理智。身为海汉官员,再为了已经无人知晓的过去而去冒身份败露的风险,这在他看来是十分不智的选择。他很明确自己只是想要挖掘出真相,而不是让自己成为真相的陪葬品,做到眼下这一步已经够了,接下来需要考虑的是如何收手脱身,而非继续身陷其中。 当然了,揭发对方这个选项,刘尚暂时是不会考虑的。他完全无法解释自己是如何发现了对方的真实身份,在告发对方的同时,很有可能会把自己也牵扯进去。这种无谓的风险,他自然要小心地避开。 刘尚一边拿炭笔在墙上打线稿,一边又在琢磨曾晓文对自己的告诫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立场。他并不相信陈一鑫身边的亲信也是大明探子,如果大明的情报工作进展已经做到了这种程度,那怕是根本早就没有他的用武之地了。 基于这样的判断,刘尚基本可以确定曾晓文跟自己确认的这几个人并非同一阵营,但他为什么又要隐晦地告诫自己,不要对移民营的事情涉及过深?难道曾晓文也已经知道移民营的内情,而出于某种原因想控制住事态,所以才会出面与自己打招呼? 刘尚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已经无限接近真相,但曾晓文既然已经当着自己的面表过态,不管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考量,刘尚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不要故意去违背他的建议。 刘尚的心思并没有完全放在眼前的工作上,所以这半个下午的时间,他甚至连第一句标语的线稿都还没弄完,进度可谓是相当缓慢了。马博在快收工的时候转到这边来看了一阵,然后假意询问刘尚是否要回家里吃饭。刘尚这个时候自然是要尽量与马博保持距离,当下便推说还要赶工,自己去食堂解决晚饭就好。 打发走了马博,刘尚这边又拖拖拉拉弄了一阵,刚一宣布收工,曾晓文也来了。刘尚心说这两人只怕是故意错开过来,当下还是很客气地迎上去跟曾晓文打招呼。曾晓文问了一下人员安排和工作进展,只是听到刘尚说这些人是从移民营里调出来的,脸色稍稍变了一下又恢复如常。 刘尚特地一边说一边留意着曾晓文的神情,这一下变化虽然细微,但还是落入了他的眼中。刘尚越发肯定曾晓文知道移民营中的状况,但他为了自保考虑,也不会去点破这层窗户纸。 从移民营调来的人,放工之后自然也要回去,刘尚并不担心这些人会趁机脱逃,他们躲在移民营里,当然就是为了要这个身份掩护,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不会自曝身份。而且能名正言顺地观察马家庄的运行状况,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接下来的几天中,刘尚继续按部就班地工作着,除了两天一次的宣讲活动之外,剩下的工作时间便基本都是带队在马家庄外涂标语。上次海汉军干这活还是差不多一年之前了,而这次换了个文职官员带队,也是引来了一些过往民众围观。 以前由军方在这里刷的标语,基本上都是军事题材为主,比如“坚决歼灭一切来犯之敌”、“认清形势、保持警惕、不辱使命”,“扬我军威、铸我军魂”这种类型。不过随着局势的变化,海汉占领区面临的外部军事压力越来越小,而移民和贸易逐渐成为了占领区内的主旋律,像这类铁血气息浓厚的标语,就不再那么适合出现在民众聚居区了。 刘尚所负责的宣传工作中,对山东占领区的户外标语改造也是内容之一。所以他在马家庄申请组织这项工作也并非是一时兴起,实际上也是借此作为掩护,达成探查移民营内幕的目的而已。 刘尚所完成的第一条标语就非常具有海汉特色——要想富,先修路。这也是刘尚当初在被招募进入海汉宣传部之后,所学习到的第一条口号。 修路的意义何在,刘尚在海汉期间可是有着深刻的体会,特别是那种专供火车通行的铁路,其运输效率之高,让刘尚一直都是叹为观止。虽然这种铁路造价高昂且对地形有着较高的要求,并非处处都可修建,但海汉人还是投入重金在岛上修建了四通八达的沿海路网,将各个市县通过宽阔平整的官道连接在一起,让海陆之间的人员货物转运都极为便捷。 来到山东之后,刘尚发现这里也同样是贯彻了交通为先的基建做法,前期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修建了连接福山铜矿、马家庄、芝罘岛、福山县城这几个关键节点的道路,将占领区内连成一体,军方借此来控制住这片地区的局势。 正文 第1392章 刘尚的选择 海汉在基建工程方面的开发建设速度是大明望尘莫及的,刘尚对这一点的认识已经十分深刻。驱使海汉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修路自然是有诸多长远好处,除了军事行动方面更加高效之外,更多的是为物资和人员的流通提供了便利,让海汉能在占领区内快速推行自己的一套社会规则。大明在两百年统治期内没有做到的事情,海汉仅仅花费一年多的时间便实现了,这样的发展速度与本地的交通状况改善是密不可分的。而今后海汉在本地的统治牢固程度,也会在一定程度上与包括交通在内的基建状况维系在一起。 民众或许不会具备这样高瞻远瞩的战略眼光,但海汉人在这里修桥补路所带来的好处,他们却是有切身的感受。海汉建立的贸易体系快速带动了本地的经济发展,民众也很快就意识到了社会转型带来的巨大利益,在有关部门的推动之下,像马家庄这样的地方几乎没有本地人再继续务农了,纷纷开始转行从事收益更高的服务行业和其他的配套机构。 对于这样的社会转变,刘尚知道本地民众肯定是乐见其成的,这一点在南方的各处殖民地和占领区都已经得到了多次验证。看得见摸得着的实惠,远比遥不可及的中央王朝威严更能俘获人心,何况海汉还为本地所有的追随者提供了一条堪称光明的后路,只要这些选择投靠海汉的民众愿意,他们随时可以离开大明,去往真正由海汉独立统治下的地区定居。 而在占领区内制作醒目的标语,正是针对普通民众的低成本宣传措施。不管民众能不能透彻地理解海汉的用意,先通过这样的方式在他们脑子里形成一些根深蒂固的意识,然后潜移默化地影响他们的价值观。 “这个刘尚……倒是个做事的人。” 刚从矿区回来的陈一鑫看到刘尚带着一拨人在村外涂画标语,便停下来观察了一阵,然后给出了一句点评。他前几天接见刘尚的时候,并未向对方下达具体的任务,只是让其将移民营的宣传工作先抓起来。但看刘尚干活这劲头,倒是颇有进取心,主动将马家庄的标语宣传也揽下来了,自然会对其又多了几分好感。刘尚的档案上,前两个任职单位都给予了不错的评价,看样子倒也不完全是客气话。 “你跟他打个招呼,马家庄西边的院墙,得给我们部队留着,别一股脑全给占了。”陈一鑫离开的时候向秘书曾晓文淡淡地吩咐了一句,不过语气中倒是没有什么愠怒的成分。 曾晓文一边琢磨着上司的意思,一边开口应下指令。他个人对刘尚也并无恶感,只是觉得其到来对于移民营的局势是一个变数,特别是这家伙不声不响拿着自己批文去移民营提了一帮人出来做事,这个动作更是让曾晓文觉得刘尚是一个不可控的因素。不过自己的上司看来对这个问题并不是很担心,曾晓文觉得自己或许是有点过于操心了。 对于经由曾晓文之口传来的新指令,刘尚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山东占领区的民政工作交接虽然已经在进行之中,但所有人都明白在未来可见的一段时期内,这里依然会是军方说了算。原因也很简单,在这次北上援建的干部团队中,并没有真正的高层人物随队来到山东接管民政事务。就算工作交接完成,也只是将具体的民政事务交给专业人员来操作,但地方管理大权依然会在军方手中再捏一段时间。 军队在山东控制区内的特殊地位,在未来一段时期内都不会有大的改变,陈一鑫的命令也正是体现了这样的现状。刘尚的编制虽然并非属于军方,但在这里依然只能完全听从军方高官的指令。 “看来军队并不甘心退出民众的视野。”刘尚在心中暗暗得出了一个结论。 对于北上山东后将会遭遇的工作难度,其实在三亚的时候就已经收到过来自于小宝等人的告诫。不过刘尚的确没有想到,来到山东之后会这么快就遇到了自己的同行。这个意外带给他的吃惊程度,甚至不亚于当初他准备从三亚出逃时,在船上看到了廖远和秦安等人被海水泡涨的尸体。 从察觉移民营里这些人的真实身份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天时间,刘尚已经通过观察反复确认了多次,自己所怀疑的这几名对象的确是训练有素的大明情报人员。当然了,所谓的训练有素也只是相对而言,这些人在面对刘尚的时候明显缺乏戒心,可能根本就没考虑过会被一名貌不惊人的海汉官员识破他们用以传达信息的某些肢体动作暗号。 刘尚将最后一个笔划涂完,慢慢退到几丈开外的地方,眯起眼睛审视了一下自己的作品。虽然字体不免有点不太工整,但好歹也算没有错别字,这种质量的标语在三亚肯定过不了关,但放在登州乡下这种环境中却没什么好挑剔的了。这里的民众识字率只有大概一成多不到两成的水准,整个马家庄也就族长马东强的大舅子姜盛是个正儿八经的儒生,当初马家向陈一鑫提亲的时候,便是派了这唯一的一名知识分子出马。 如果姜盛在马家庄,倒是可以给刘尚帮帮忙,但他如今在替马氏家族名下众多的生意管账,平时忙得不可开交,而且多数时候都在芝罘岛那边,以便于跟海汉结算账目。刘尚到马家庄这些天,姜盛一直没回来过,因此这涂标语的差事也就只能他带着人慢慢弄了。好在这差事本来就是刘尚主动揽下来的,也没有谁给他规定明确的时间限制,完全可以按照他做事的步调慢慢来。 刘尚把刷子递给旁边的帮工道:“行了,今天就到这里,收工吧!” 几名帮工应了一声,然后开始收拾工具。刘尚从第二天开始便主要做打线稿的工作,涂字交给了手下这几名帮工去做。也只有那种字体比较复杂的文字,他担心这些文盲涂错地方,才会自己动手去处理。 不过他大概只用了一半不到的心思来工作,剩下的注意力便是放在了身边这几个可疑人物身上。在他的五个观察对象中,已经可以确定有一个是这些人中的小头目,因为另外四人在做事的时候明显有在看这人的脸色,甚至有时候其他几人会主动承担粗重的活,尽量减少让此人劳作的机会。 刘尚当然也考虑过向陈一鑫或是安全部门告发这几个人,只是他并无实证证明这几人的真正身份,总不能说自己能看懂他们打的暗号,那样可就没法再把话给圆回来了。不过如果真能揭发成功,这绝对要算是大功一件,如果不是没法洗脱自身的嫌疑,刘尚很有可能真会这么做。至于同行……刘尚并不认为干这行的能有什么交情可言,大家都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更何况刘尚现在自认是堂堂正正的海汉官员,没有必要再跟大明情报人员论什么同行之谊。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之后,刘尚怀疑这几个人可能还有别的同伙,他们现在白天都在刘尚手下干活,而晚上回到移民营中,与马博几乎没有照面的机会。一连几天如此安排,马博却似乎没有因为与这几人断了联络而焦躁不安,刘尚猜测这是因为他们在移民营的其他同伙充当了传话报信的渠道。 此外刘尚也不相信以马博的那点本事,能够让这些大明探子听他摆布指挥,而这些人一直待在移民营里,对外面的情况并不了解,照理说也不可能给刘尚下达复杂的命令。刘尚认为或许在移民营之外,还有其他人在暗中给马博下达指令。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给马博下达命令之人一直就躲在马宅中,与他的住处不过数丈之遥。 “这几天那个海汉小官将我的人提出去做事,可对他们的身份有过什么怀疑?” “没有没有,他半句都没提及过,应该根本就没想到这一层。”马博躬着身子,很小心地向黑暗中的那道身影说明情况。 黑影沉默了一会儿道:“他们在移民营待的时间够久了,再待下去恐怕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你尽管安排一下,让他们离开这里。” 马博应道:“最近海汉对移民需求极大,若是将他们送走,只怕就很难有机会留在山东本地了。” 黑影道:“你当初不是说移民可以自行选择去留吗?” 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忿怒,马博咽下一口唾沫,接续解释道:“走是可以走,但要经过很复杂的身份审核手续……海汉人把这个规矩叫做‘宽进严出’,进来容易,想离开移民营就很麻烦……” 马博一边解释,一边偷偷打量黑影的反应,只可惜这屋里光线不佳,他也只能隐隐看到对方的轮廓,根本没法看清脸上的表情。 设在山东的海汉移民营为了能够招募更多的移民,所以对准入标准设得极低,只要身体没有明显毛病的人,性别年纪不论,都可以进来混一口饭吃。但进到移民营里,便要登记个人资料,然后接受层层筛选之后被分配安置去别的地方。即便是有一些奸细能够从最初的环节蒙混过关,但等到被分去陌生地域之后,肯定会被切断与大明之间的联系,所能起到危害作用便微乎其微了。 即便是像刘尚这样闯过了重重考验的幸运儿,在脱离了他原本所处的情报网之后,其立场也逐渐出现了极大的变化,不会再抱着刚刚潜入海汉时那份不惜牺牲也要忠于大明的心情了。这种异地安置的手段虽然也存在很多漏洞,但的确是可以有效地将心怀叵测者能够制造的麻烦降到最低程度。 当然了,为了能减少移民们的疑虑,海汉在招募时会宣称来去自由,也就是说不愿接受异地安置的移民,也可以要求脱离移民营。不过这种情况一般并不多见,主动投奔海汉的普通民众大多是为了生存下去而迫不得已,脱离移民营也不见得能找到别的生计,而且在移民营里一般短就三五天,长则十天半个月,就会被送走去别的地方进行安置,到时候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而且对于要求脱离移民营的人员,都会进行身份审查,而且手续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完的,毕竟想占完便宜就走,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往往还没等手续办完,就已经被送去下一站了,提交了申请其实也是白搭。若不出台这样的规定,那难民只怕都会钻空子等着饭点进来,吃完一顿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如此往复,海汉哪里还能招揽到人手。 马博哆哆嗦嗦解释了这其中缘由,那黑影的声音明显多了几分怒气:“那之前送进来的人,又是如何从这边脱身的?” 马博只能继续解释道:“之前这边管束极松,待一段时间只要报个病死之类的理由,也就混过去了,反正也没人查验尸体状况。但这次被那刘尚将人点去当帮工,要说这些人一夜之间全部暴毙,或是接二连三死掉,只怕都会引起怀疑……” “你既然知道其中会有问题,怎地不早些安排!”黑影的声调提高了几分,吓得马博身子一抖。 “若不是这姓刘的来了,小人原本打算开始安排他们陆续离开,可如今……”马博说到这里,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如果刘尚不出现,他的确是已经做好了打算,但刘尚一来就把这些人给要走,而且是以曾晓文的名义,马博自然不敢拒绝,不然曾晓文回头在陈一鑫那里吹个风,自己怕是又要被叫去办公室训话。他害怕眼前这个人,但更怕陈一鑫,毕竟那位爷手里实实在在掌握着枪杆子,两个月前还在马家庄出手杀了一拨人,可不是眼前这位专司偷鸡摸狗的老兄能比的。 正文 第1393章 要挟 马博过去对于移民营中个别特殊人员的去留问题都处理得极好,也从来没惹出过什么麻烦,时间一长,提防心自然也慢慢放下了。当刘尚这个变数出现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采取防备措施,便被对方拿着曾晓文签字的批文将了一军,将他本来打算转移走的几个人给调去当帮工。马博这个时候想再把人从刘尚手底下弄走,又担心会引起刘尚的怀疑,处理起来自然就会比较麻烦了。 黑影也知此事不可强行为之,叹了一口气道:“你先前若是能把那海汉小官收买下来,这个时候就容易多了!” 马博试探着问道:“那要不……再加码试一次?人都是贪财的,他上次拒绝送去的好处,大概还是嫌钱太少了吧?” “再试一次吧!夜长梦多,得尽快把我的人弄出去才行。”黑影很快便作出了决定:“你也别耽搁了,就今晚再找他谈谈。” 马博迟疑道:“若是姓刘的仍然拒绝合作,那该如何是好?总不能拿刀架到他脖子上威胁他吧?” 黑影应道:“人都是有弱点的,谁都不会例外,你好想想,像他这种人,软肋到底在什么地方!” 一个来自海汉京城的外放官员,在山东无亲无故,又不贪小便宜,看起来根本就没什么明显的弱点。马博作为一个乡下财主,最大的倚仗仅仅只是与海汉高层有拐弯抹角的姻亲关系,靠这个似乎根本没法用来要挟海汉官员。要用武力威胁其性命,马博又没这胆子,何况如果刘尚的人身安全出了问题,海汉人肯定是会追查真相的,到时候反而容易招来更大的麻烦。 马博思考了一番,仍是全无线索,只能苦着脸道:“小人愚笨,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所以你们马家那么多人已经出去发大财了,而你只有在这里守着这些难民弄点小钱。”那黑影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教训道:“但凡你脑子稍微好使一些,又何至于弄到眼下的局面?” 马博唯唯诺诺地应着,不敢出言反驳对方的评价。他也自知天资愚钝,读书经商都不擅长,家里的土地还是上一代人传下来的,他接过当家位置的时候又遇上登莱之乱,无法组织长工雇农组织正常的农业生产,家中资产年年都在缩水。海汉人的到来给了他一个出头的机会,在大明和海汉两者之间二选一,最终他还是选了自己的故国——因为有人威胁他,合作了有荣华富贵,不合作就只有死路一条。 但现在荣华富贵是连影子都没看到,倒是风险不断,只要事情败露肯定得吃枪子。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他也同样不敢得罪大明这边的主子,不然以后要是海汉人真的走了,马家的产业可就半点都保不住了。这两边都是惹不起的大爷,于是马博自己便成了风箱里的老鼠,只能在中间默默地承受夹板气了。 那黑影又叹了一次气,语气颇为无奈道:“你说,做官的人最怕什么事?” 马博下意识地应道:“那当然是最怕丢了头上的乌纱帽!” “这不就结了!”黑影说道:“如果姓刘的还是不肯收下好处,那你就朝这个方向想办法,懂了吗?” 马博听得似懂非懂,但害怕对方继续责骂自己,当下赶紧点头应道:“懂了懂了,小人懂了!” 嘴上说得再好,终究还是要见真章的,马博回到自己房中苦思半晌,还是没有一个明确的主意。这时候家里的佣人来告知他,刘尚已经从外面回来了。 虽然已经察觉到了马博的不对劲,但刘尚也并未搬出马宅。他认为自己的态度表现得很明确,那就是不会与马博合作参与其中。如果马博对自己的态度感到不快,肯定会有所表示,但从后续的状况来看,马博似乎已经放弃了继续尝试收买自己,但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敌意。在这种情况下,刘尚如果还是要坚持搬走,未免就会得罪马博,而他还要在移民营这边工作,那可能就会有诸多不便。所以最终他还是决定不搬走,只是三餐都去庄外的公共食堂,不再在马家解决了。 刘尚尽可能地减少与马博私下单独相处的时间,自然是有与其划清界线的打算。不过他倒是没想到,事情过去了好几天,这马博居然又找上门来,而且这次的方式更加直接了。 “刘兄,你已经在这边待了几天,环境也慢慢熟悉了。虽说住在小弟这里不用考虑食宿,但刘兄从芝罘岛来得匆忙,想必身边也没带多少盘缠,小弟这边准备了一点心意,还请刘兄不要推辞。” 马博说罢,从衣襟内取出一叠海汉纸币,轻轻放在刘尚面前的桌上:“刘兄拿去以备不时需,若是不够用,随时跟小弟开口便是。” 刘尚没有急于开口,眼神先瞄了一眼桌上,见这次居然都换作了半新不旧的纸币,心道这马博倒是学了个乖,没有再干出拿新币行贿这种傻里吧唧的事了。而且这次没有再把纸币装在信封里,而是直接拿了出来放在桌上,这也就不给自己留下什么天降横财的借口了。不过他又看了一下纸币的厚度,显然是要比上次装在信封里的钱多了不少,看样子还真是下重本了。 刘尚伸出一根手指,将那叠纸币轻轻捻开一些,果然比上次多了不少,目测至少是二十张十元纸币。而马博则是一直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刘尚的神情,希望能够从他脸上看出些许的情绪变化。但可惜他的对手是一个真正训练有素的间谍,对于表情和情绪的控制远非常人可比。虽然这笔钱在刘尚眼里也已经不算小数目了,但还不至于到能让他脸色改变的程度,马博就算把眼珠子瞪出来,也不会看到他所期望的景象。 “马老弟这就太客气了吧,我虽然说不上是什么有钱人,但傍身的钱还是有的。”刘尚用手指轻轻将这叠纸币推回到马博身前:“马老弟的好意心领了,但这个钱我还是不能拿。” 马博脸色微微一沉道:“刘兄,小弟是一番好意,这里没有第三人在,你何必又如此推辞?莫不是看不起小弟?” 刘尚道:“何来看不起一说?本来住在这里就已经叨扰,哪能再给马老弟增添额外的麻烦!如果马老弟再这么客气,那我也只能搬去驻军营区住了。” 海汉军在马家庄驻扎的部队虽少,但也有一个专门的营区,要给刘尚这类官员腾一张床并无难度。当然了,如果刘尚搬走,那马博能与其碰头的机会基本上就只有在工作场合了,那就很难再进行类似这样的单独会谈了。 马博脸色已经开始变得有些难看了:“刘兄,你这样就是太不给兄弟面子了,何必要把话说的太明白,留些余地不好吗?” 刘尚不紧不慢地应道:“说得太明白?那就干脆摊开来说清楚好了,马老弟送这些好处给我,到底是所为何事?掩饰的话就不必再讲了,马老弟直接说主题吧!” 刘尚当然早就看出来马博是打算以此贿赂自己,不过其目的倒还不太明确。他自认已经拿住了马博的一些把柄,也不怕马博能有什么招数对付自己。今天既然是马博主动找上门来,那刘尚就打算要跟他有限度地摊牌聊聊了。 马博略微犹豫了一下,咬咬牙道:“刘兄,既然如此我便直说了。这钱你收了,大家今后彼此行个方便,互相有个照顾,岂不是美事一桩?” 刘尚道:“无功不受禄,我如果收了,想必这个钱也不是白收的。圈子就不必再兜下去了,说个痛快话吧!” 马博脸色越发阴沉,语气也越来越低沉:“刘兄,你这样就让我很难做了。如果你觉得这钱不能收,那对不起,我大概就没法跟你继续做朋友了。” 刘尚笑笑道:“然后呢?” “然后?”马博见刘尚如此顽固,火气终于也上来了:“然后你这宣传干事的职位,只怕很快就会保不住了!” 刘尚摇头道:“在下并无过错,何以有保不住职位一说?再说我是隶属青年团所辖,陈首长也不是我的直接上司,你就算打小报告也无用。” 马博摇头道:“不用打小报告,只要你进移民营,我自有办法治你。”他这下与刘尚隐隐有翻脸之势,连客气称呼也省去了。 刘尚眼光一凛道:“你想栽赃诬陷我?把我弄走,对你有何好处?” 马博道:“对我有什么好处,你既然不肯与我合作,那就不必知道了。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在这个地方,是我马博说了算!” 刘尚一边应付马博,一边在心中琢磨对方的路数。如果马博是要用暴力降服自己,那自然不会有丢官去职一说,而且自己若是在移民营出事,陈一鑫肯定会严查内幕,到时候马博那档子事也不见得能瞒得住人。对方所说的手段,多半是设法对自己构陷某种罪名,然后由海汉官方将自己进行查办。 刘尚在公门待的时间很长,所以类似的构陷手法,他很快就能想到七八种,而且都是那种比较简单实用的套路。马博这种乡下土财主,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更厉害的招数了,但刘尚的工作必须跟移民营打交道,这就避无可避,只能正面交锋了。 不过刘尚可不打算将自己置于险地,当下反击道:“你觉得这样的威胁可以吓得住我?只要给陈首长打声招呼,你这些不全都白搭了?” 马博已经将来意说明,倒是反而冷静下来,闻言摇头道:“你去告状也没用,有什么实证吗?我威胁你一个宣传干事,目的何在?陈首长不会相信你一面之言,放弃吧!” 马博认为刘尚所知不多,但刘尚却知道自己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信息,如果曝光出来,那马博必然会被海汉人抓捕。但问题在于刘尚现在还没想好要如何解释自己识破了移民营里存在的真正问题,并证实马博是这件事的主谋,他如果揭发此事,所有的证据最终都会指向他自己的可疑身份,而这正是他想要尽力避免的状况。 马博见刘尚久久不语,认为是自己的威胁已经起到了作用,当下赶紧趁热打铁道:“你混个官职想必也不容易,要是被莫名其妙弄个罪名丢了官,那就太不划算了。你只要答应与我合作,保你在本地平安无事,而且还能发财!” 刘尚心里如明镜一般,知道马博这钱财多半是由幕后的主使提供,而非他从移民营里吃空饷贪来。否则就靠吃救济粮的差额,马博要收买自己只怕就是亏本买卖了。而马博急着要收买自己,说不定是与自己从移民营里挑出来那几人有关。 想到这里,刘尚便又问道:“我如果答应你合作,那你打算让我做什么事?” 这次轮到马博犹豫了,他来找刘尚的时候原本就没有考虑好全盘计划,至于说服刘尚之后要如何不着痕迹地安排对方把那几个人手退回移民营,他也还没有想好稳妥的办法。 “你……先请假回芝罘岛去一趟,两三天即可,回来我再告诉你需要做什么。”马博情急之下,只想出了这么一个曲线救国的办法。 只要把刘尚支走几天,马博便有充分的时间安排那几人的出路,等刘尚从芝罘岛回来,再另外调几人给他当帮工就行了。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此事,刘尚肯定不会察觉到其中内情。 当然了,这仅仅只是马博单方面的想法,他可想不到刘尚早就看穿了那几人的身份,破绽正是从他身上而起。马博想帮那几人在隐瞒身份的前提下脱身,但可惜的是刘尚这个当事人早就洞察了一切,所以这个建议的真正目的,也就根本瞒不过刘尚了。 正文 第1394章 小小浪花 马博这般支支吾吾,遮遮掩掩,只能让刘尚更快联想到他的真正目的。而这番漏洞百出的说辞如果被后院那个见不得光的主使者听到,只怕当场就会暴跳如雷,把马博骂个狗血淋头。那人千方百计想要收买刘尚,所为的不过就是避免打草惊蛇而已,并非真的需要刘尚为自己做什么事,但马博为了能让那几人脱身,情急之下想出先将刘尚支开几天这种笨办法,却是将自己的真实目的暴露无遗了。 马博自以为刘尚一无所知,只是出于谨慎才拒绝自己给予的好处,可刘尚对局势的了解程度远超他的想象,立刻便已经想到了他为何要提出这种不合常理的要求。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当然不会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 刘尚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手头工作还没完,你再给我三天时间。” “半天。”马博唯恐夜长梦多,立刻还价道:“你明天收拾一下,就先回芝罘岛吧!” “一天。”刘尚对马博的还价也有心理准备:“我得花时间写工作总结。” 这次马博没有再还价了,他认为自己已经占据了主动,没有必要再就这种细节问题逼迫刘尚就范。在这个问题上只要达成了目的就行,马博也并不想真的跟刘尚翻脸。 “这笔钱你收着吧,权当是我们合作的定金。”马博站起身来,将桌上的一叠纸币又推回到刘尚面前,然后不等他有所反应,便出门离开了。 刘尚没有起身去送他,只是盯着桌上那叠纸币,口中喃喃自语道:“这可是你逼我的……” 发生在刘尚与马博之间的勾心斗角不过只是小人物之间的冲突,不管谁胜谁负,其实对海汉占领区的局势都不可能造成根本性的影响。他们所能掀起的浪花,也仅仅只是在极小的范围之内,可能根本还没有让人注意到便已消散了。 马博尝试要挟刘尚的同时,陈一鑫还在他的办公室里加班。虽然现在海汉驻军正在逐步向北上干部交接民政事务,但他也不可能立刻便将手里的工作全都交出去。特别是一部分与军方关系密切的产业,工作交接的进程更是比较缓慢。 如果以军队的效率,大部分工作的交接过程或许不会拖到超过五天,会出现进展缓慢的状况,或多或少其实都是有军方的意志在里边起了作用。 山东占领区的移民事务一向是军方把控的重点产业,这不但涉及到安全问题,更是军方获得北方兵源的主要渠道之一。除了北方人的身体要比南方人更为壮实这个理由之外,本地出身的人对东北亚地区的气候环境更为适应,也是军方要大力征募北方出身的青壮入伍当兵的重要原因。尽管钱天敦的特战营在辽东与后金军的战斗中表现十分不错,但实际上以南方人为主的这支部队对于辽东的适应程度并不理想,伤病状况也不容乐观。 最为多见的病患状况就是冻伤和感冒,而后者还有相当可怕的传染性。尽管海汉军方在后勤方面的准备已经算是很充分,为官兵全员都准备了越冬所需的衣物和取暖手段,但辽东地区的严寒还是让缺乏经验的部队猝不及防。接到消息的芝罘岛基地只能尽快组织药物和医师,渡海送去旅顺救治伤病员,一部分病情较为严重的官兵甚至还得从辽东撤下来。 有鉴于这样的状况,军方对于北方兵源的渴求就更为强烈了。目前除了山东之外,辽东皮岛上的汉人难民也都要通过芝罘岛再转运去南方,所以军方在把控一线的移民渠道之后,便可以很便利地从中挑选出那些适合当兵的青壮,以优厚待遇吸引其入伍。但如果将移民事务全都交还到民政部手中,那按照正规渠道征兵,军方可就很难再在山东这边就挑选到第一手的兵源了。 当然了,这个控制权交与不交,其实都在军方一念之间,胜利堡的意见只能作为参考而已。而高层将领的意见也更倾向于继续由军方代管移民事务,只让北上干部作为辅助人员参与管理,这样便可有效延续军方对移民资源的掌控。等海汉在辽东地区站稳脚跟,可以开始吸纳辽东汉人之后,再将山东这边的移民事务完全交给民政部门掌管。但偏偏这时候芝罘岛负责移民事务的军官出了事,让军方一下子陷入到很被动的局面中。 因为在移民工作中爆出丑闻,军方现在是属于理亏的一方,如果要继续掌控移民事务控制权,除了尽快处理违规人员,给胜利堡一个交代之外,还得有足够充分的理由,证明本地的局势还没有安全到可以把相关工作完全交给民政部门的程度。此外军方也不希望安全部直接插手进来,因为这样可能会让局势变得更为复杂,而这并不见得对军方有利。 对于马家庄移民营可能存在的问题,安全部已经向陈一鑫提出了警告,并且要求军方协同调查,只不过陈一鑫出于更现实的考虑,一直以各种理由拖着没有给安全部明确的答复。但这并不表示陈一鑫打算从中包庇任何人,他只是在等一个比较合适的时机收网。不过对于自己所布下的大网究竟能有什么样的收获,陈一鑫其实并没有一个明确的预计。他只知道大明肯定是派了人手潜伏在马家庄移民营里,并且自己那个便宜大舅子屁股也不太干净,至于具体的状况就没那么清楚了。 但这对于陈一鑫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他不会担心因为掌握的情报太少而出现了漏网之鱼,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要给任何人留下可以钻出去的空子。大不了就是事后鉴别身份要多花一些工夫,但只要进到移民营,不,只要进到马家庄这个范围内的大明探子,就一个都别想再脱身。 而在此期间,陈一鑫要尽可能地将这张网织得更密一些,更大一些,确保之后的抓捕万无一失。只有拿到真凭实据之后,军方才可以用“安全”作为无可反驳的理由,推迟向民政部门交接工作,继续将本地的移民事务掌控在自己手中。 这样做虽然看起来有些自私,但站在军方的角度而言,陈一鑫认为这已经是最有利于本地局势的安排了。山东占领区的情况与其他海外殖民地有所不同,这里直接与大明接壤,而并非是有海洋隔开的岛屿。这里的社会与大明之间的联系并不是用占领区的边界就可以彻底切割开来,更何况海汉需要从大明吸纳人口,与大明展开贸易,所以要在这里维持海汉统治的权威性也更为困难,仅仅一年多的时间远不可能将大明统治二百余年的影响彻底祛除。 既然无法像其他殖民地一样以天然的地理环境作为安全屏障,那么军方就必须要对人员物资进出占领区的渠道作一定程度的把控。什么时候将这些控制权交给相应的政府部门,那要根据客观形势来定,即便是胜利堡那边也不能随意对山东事务指手划脚,顶多给出一些非强制性的命令,比如让山东驻军制定一个权力交接时间表来保证能够持续推进相关的工作。 而军方只要能够向胜利堡证明,大明并未放弃夺回这一地区的打算,依然在持续不断地采取明里暗里的动作来破坏占领区的安定局面,那么驻军就有理由继续把控他们认为存在安全隐患的部门。 对陈一鑫而言,马家庄移民营里潜伏了多少大明探子其实都不重要,一个也好,十个也好,只要能抓到活口并证明其身份就够了。当然了,如果能抓出一些有身份的人物,顺藤摸瓜将大明部署在本地的情报网彻底破坏掉,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陈一鑫也知道如果与安全部合作,那么这个工作会简单得多,毕竟安全部对大明同行的操作方式更为了解,在反谍方面也有更多的经验,但军方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依赖安全部——对移民、贸易这些特殊流通渠道的监管权,安全部也并不是一点想法都没有的。只不过郝万清这人性子更为内敛一些,不像何夕那么强硬,到现在为止也只是婉转地要求军方协查,而不是派出人手进入军方负责的这些单位参与监管工作。但如果军方再出现什么破绽,陈一鑫相信那位极少露面的郝部长可不会一直甘于在幕后暗中观察。 “要是能想办法弄个行家过来就好了。”陈一鑫揉了揉眉头,感觉自己制定的计划虽然没有什么太明显的漏洞,但终究目的性差了一点,如果能有专业人士指点,一定会容易得多,不用弄出太大的阵仗。可惜这边的参谋们只会制定作战计划,在谍报工作领域的专业程度却并不是很理想,对于可能潜藏在眼皮子底下的大明探子,他们也没有什么简单有效的手段。 陈一鑫已经跟芝罘岛那边打过招呼,明天将会有一个陆军连加上一个民兵连被调来马家庄,然后便可以把这边的网拉起来了。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不可能瞒得过所有人,所以陈一鑫也在考虑是该以军事演习还是部队换防的名义来对本地民众解释这种如临大敌的状况,以免在民间引发过多的不安。 当然了,除此之外,他还得向老丈人做好解释工作,为什么会把负责移民营运作的马博也给抓起来。不过此时的陈一鑫倒是还没想到,他这位便宜大舅子与大明情报部门勾结之深,已经远不是简单的金钱关系了。 陈一鑫想要回到军中带兵,那至少得先把这一摊子事情处理干净再说,所以尽管要费些手脚,他还是得尽力完成自己的责任。 他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一道缝隙,然后点了一根烟。窗外的马家庄灯火通明,随着人口和货物流动的增加,这地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种入夜之后就熄灯的乡村了。在海汉的有意扶持之下,服务业在本地得到了迅速发展,很多人家都做起了饭馆旅店之类的生意,而与运输、商贸相关的产业也迅速跟上。马家庄现在车马行就有三家之多,而这又带动了为其配套的木工、铁匠、畜牧等行业的发展。一些外地商贩开始在这里租房或租地建房,建立商栈,开设铺面,利用这里的中转地优势做起了生意。 当然了,在这里有一类人是看不到的,那就是乞丐。凡是在海汉控制区内讨口要饭的流浪者,不管其是否愿意,统统都被收容进了移民营,然后加入到敲石子的队伍中。在海汉占领区内,乞丐是一个被全面禁止的职业,这种措施对于提升地区治安水平的好处,早就已经在海汉历年的扩张过程中得到了实践的证明。 人口和物资的流动给马家庄带来了财富,但同时也带来了会制造麻烦的各色人等,陈一鑫在烟雾中眯着眼望向夜色中的马家庄,心中忽然记起了某件事,然后将秘书曾晓文叫了进来。 “我安排到移民营那个姓刘的干事,你明天找个理由先把他调离一下。”陈一鑫吩咐道:“不要太露痕迹,就找个差事让他回趟芝罘岛待两天好了。” 曾晓文立刻应了下来,他也大致知道上司准备在移民营有所动作,在这个节骨眼上把刘尚调走,自然是出于保护他的考虑。至于理由,曾晓文倒是立刻便能想出几个,这并不是什么难题。 陈一鑫接着又道:“你等下去看看意见箱里有什么新内容,取来我过目。” 军方在村内村外各放置了一个意见箱,用以接受民众的意见,这样很多事情就不需要民众在陈一鑫的办公室外排长队诉说抱怨了。曾晓文每隔两天会去开箱,将里面的内容取回来。当然了,投入意见箱里的并不全是意见和建议,偶尔也会有一些告密的书信夹杂期间,而这自然也是军方设立意见箱的目的之一。 正文 第1395章 收网日 在设立意见箱的时候,海汉军就告知民众,投入其中的书信将会由首长亲自过目。不过马家庄附近的民众文化水平比较低,能识文断字的人主要都集中在有限的大户人家里,能用书面方式向陈一鑫提意见或告密的人其实并不是那么多,这个措施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更倾向于为乡绅商贾这类人群服务。 但随着马家庄的日渐繁荣,这里也出现了一些专门为人代笔的儒生,所以只要愿意花一点钱,即便是不怎么识字的人也可以参与到这个匿名游戏中来,大大降低了参与的门槛。当然投入箱子里的书信内容并不见得都是有价值的信息,恰恰相反,其中绝大部分都不会让官方有感兴趣跟进。那些家长里短、偷鸡摸狗的破事,军方可不会花时间涉足其间。 不过在夜间被偷偷摸摸塞进箱子里的书信中,偶尔也会有那么几条有意思的信息,比如揭发某客栈包下一个院子的商人实际上是在山东各州府被通缉的江洋大盗,亦或是举报某家无良药铺试图将海汉急需的药材悄悄撤下运去外地。类似这样的情况,军方便会毫不犹疑地介入,尽快作出处置。从治安角度来说,这种措施倒是多少也起到了一点正面作用。 陈一鑫忙的时候,这事一般就交给曾晓文去处理,他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关心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所以虽然他说了要自己过目,但实际上曾晓文将箱子里的书信取回来之后,也还是先由其进行了简单的筛选,再将其中有价值的部分呈上给陈一鑫过目。 陈一鑫对于能够通过这种手段接收到的信息并没有报以太大的期望,但今天曾晓文却很快便捧着一封密信来到了他的面前:“首长,这封信或许需要关注一下。” “哦?”陈一鑫知道自己的秘书并不会无的放矢,当下便从他手中接过来展开信纸。在看清上面的内容之后,陈一鑫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这是一封字迹潦草的举报信,内容是一个人员名单,包括了马家庄移民营主管马博,以及营中几个有名有姓的人员在内。举报理由并非贪污或者徇私之类,而是点明这些人的真实身份都是大明官府派到这里潜伏的暗探。但在这封举报信上却只有名单,并没有列举出任何证据,可以说完全是空口说白话了。 陈一鑫望向曾晓文道:“这只有举报,没有实证,但你会急忙拿来给我看,应该是有所发现了。” 曾晓文应道:“首长,这举报信上有名有姓地列出了一串人,举报者显然对移民营内的状况比较熟悉,这些人名是不是真的,稍后去移民营核对一下花名册便知。但移民营里只有极少人能被派到外面做事,而且会写举报信的人,基本都是天黑之后才会去投书,以免身份暴露。但天黑之后,移民营里的人可就出不来了,而移民营里都是外地人,投送举报信这种事借人之手的可能性也极小,所以这个人很可能并非移民营里收容的难民,而是某个能经常出入移民营,对里面状况比较熟悉的人。” 陈一鑫微微点头道:“言之有理,接着说。” 曾晓文得到鼓励,信心又多了几分,继续说道:“如果卑职前面所说的推论成立,举报者不是里面的难民,那出于私怨去构陷几个素不相识无辜者的可能性也就不大了。卑职以为,此事值得一查。” 陈一鑫又低头看了看那张名单,这样潦草的字迹很有可能是故意为之,他知道某些写举报信的人甚至会故意换一只手来写字,以改变字迹掩饰自己的身份。但这封信的书写者是谁,如果安心查应该是能查到的,毕竟能在日常工作中接触到移民营内部事务的人数量有限,用排除法估计半天时间就能查出来。但这个时候花费时间精力去调查举报者的身份并无必要,当然是应该优先调查这几个被举报对象才对。 “今晚先不要打草惊蛇,等明天芝罘岛过来的部队到了,还是按原计划行动,不过这名单上的几个人,要重点照顾到。”陈一鑫很快便拿定了主意:“到时候抓捕核对这些人,便由你来负责。” “那马博……”曾晓文拖长了声调,察言观色地试探道。虽然马博不算什么大人物,但他可是陈一鑫的姻亲,这事曾晓文肯定要先得到明确的命令才敢出手去处理。 “一起抓!”陈一鑫脸色并无变化:“到时候他家里也要好好搜一搜,如果有可疑人员就先抓起来再说!马东强这边,我明天会过去打个招呼。” “明白!”曾晓文向刘尚敬了一个军礼,然后接过那封举报信退了出去。 对于陈一鑫来说,本地社会状况的稳定胜过一切,至于马博这种小人物,如果真敢在其中充当了反抗海汉统治的角色,那他并不介意将其抓起来施以惩罚。姻亲这层关系能给予马博的庇护程度,顶多就是在其过错无伤大雅的情况下起作用,并不能真的护着他为所欲为,只要触犯了海汉的禁忌,陈一鑫处理起来可不会有什么顾忌。 陈一鑫望向窗外的马家庄,一边盘算着行动计划,一边心想,到了明天这个时候,或许庄子上的气氛就没现在这么热闹了吧? “明天这个时候,不知道能不能安心入睡?”刘尚躺在黑暗中,但眼睛却没有闭上。他知道自己做出了一个十分冒险的选择,这次所要面对的风险很可能与他在三亚打算出逃的那一次相当了。 刘尚知道自己决不能对马博妥协,虽然对方并未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但他知道与这种蠢人合作的后果除了被牵连之外,不可能再有其他出路。自己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官职,还有未来一片光明的大好前途,怎能因为这家伙的胡搞就丢掉? 到了这个时候,刘尚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对眼下这份工作,这个身份的重视程度,其实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计。既然对方怎样都不肯放过自己,为了能够保住自己现有的这些无形资产,他只能以自己的方式发动反击。 刘尚没有能力将马博灭口,当然即便他有这能力,应该也不会去冒这样的风险。他所能做的,便是揭发马博与大明官府勾结的事实,让海汉人去处置这个二五仔。意见箱这东西,海汉统治下的地区都能见到,刘尚对此并不陌生,但他没办法说明为何能认定被举报的这些人是大明探子,因为这样做极有可能会导致他自己的身份曝光。 刘尚在马家庄这些天虽然多数时间在外面,只有每隔两天一次的宣讲活动才会进到移民营内部,但他对于移民营的运作状况已经摸得比较清楚,心知军方接到举报信后如果反向推算举报者的身份,大概很快就会把自己也列入其中。不过相比其他能够自由进出移民营的人员,自己在移民营里待的时间应该是最少的一个,相应的嫌疑程度也会小得多。 当然这种可能性并不大,军方也未必有兴趣连检举者也要一起挖出来,刘尚认为自己安全脱身的机会还是相当大的。只是他还是有些低估了海汉军方的能力,曾晓文在看完举报信的内容之后,便已经大致理出了思路,甚至马上就可以列出一个包括刘尚在内,有可能写出这封举报信的人员名单。 刘尚所担心却是自己给出的证据不足,这封举报信是否能够引起军方的足够重视还不太好说。如果军方认为缺乏证据不肯动手调查此事,那刘尚大概就只能把下一封举报信投给芝罘岛上的安全部了。 刘尚原本跟马博谈好了再在马家庄多待一天,然后找个理由启程返回芝罘岛,但今晚把举报信投出之后,他心里却有些莫名的担心。他知道自己是在担心夜长梦多,举报的事情出现别的变数,但当下的局势并非他能够主导,走到这一步之后也只能退到旁边当一个观众了。 自从在三亚看到廖远和秦安的尸体之后,刘尚便再未像现在这样忧心过某件事,以至于睡眠都受到了明显的影响。他心中反复推算着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思考不同的应对方案,直到后半夜才抵不住精神疲惫沉沉睡去。 军营的起床号将刘尚从睡梦中唤醒,尽管天色依然一片昏暗,但刘尚知道应该已经是到了快要日出的时候。他到了山东之后几乎都是按照军队的作息安排在过日子,因此也习惯了早起,洗漱之后便自行前往专供海汉官方人员进餐的集体食堂。至于马博家准备的早餐,他现在是不会再享用了。 刘尚没想到吃个早饭又碰上了曾晓文,而且这次对方显然又是主动找上了自己:“刘干事,最近几天工作忙吗?” 刘尚不明其意,下意识地应道:“忙倒不忙,曾秘书有何指示?” “既然不忙,那有个事麻烦你跑一趟吧!”曾晓文顺理成章地交给了刘尚一个任务,让他将一些移民和商贸相关的文件送回芝罘岛去。当然了,这个差事也不是白干的,曾晓文表示可以给刘尚两天假期,让他在芝罘岛那边好好休息一下再回这边工作。 刘尚心里的惊讶自然不用多说,他没想到昨天马博来劝自己回芝罘岛去待几天,今天曾晓文也来安排这件事,而且时间比马博卡得还要死,要他吃完早饭之后就去领文件出发,这到底是怎样的状况?难道自己先前判断有误,曾晓文其实还是跟马博一伙的?那自己昨晚投到意见箱里的那封告密信,岂不是有很大的概率会落在曾晓文手里? 刘尚想到这里顿时心中一沉,感觉自己此前的努力似乎都白搭了。对方一句话,自己就得照做,还不能反抗。尽管送文件这种事根本就不需要把自己支去跑腿,但对方还是作出了这种不合常理的安排。他实在不太明白,既然曾晓文可以毫不费力地用行政命令把自己支走,那马博为什么还要威逼利诱,上演一出闹剧来逼迫自己离开?等自己过两三天从芝罘岛返回马家庄的时候,局势又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 此时刘尚脑子里全是问号,饶是他一向沉稳,被曾晓文这么一搅和,心思也有些乱了。不过他脸上绷得住,曾晓文倒是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吩咐完这事之后便主动离开了。 刘尚这顿早饭吃得味同嚼蜡,根本没心思考虑别的事情了。最终他只能无奈地想,实在不行,就只能装病,设法不来马家庄了。反正自己没有与马博合谋过任何事情,日后这个蠢货出了任何事情,都不会直接牵连到自己身上。至于举报的事情,他现在也不敢再多想了,如果曾晓文真跟马博是一头的,那他回到马家庄之后肯定日子难过。 刘尚魂不守舍地去曾晓文办公室领了几份需要送回芝罘岛的文件,曾晓文倒是很客气地派了一辆马车,把刘尚送去夹河入海口处的码头。 刘尚在码头没等来渡船,倒是等来了两艘运兵船。看着从船上鱼贯而下的陆军士兵至少是有两个连的编制,刘尚不禁有些吃惊,没听说近期有什么军事行动安排,怎么会出现这种规模的部队调动? 正惊疑不定之间,有人跟他打招呼:“刘干事!” 刘尚一看,与自己打招呼这军官倒也认识,之前在芝罘岛上的酒宴上见过面,当下上前寒暄了两句,便旁敲侧击地打听眼下这调动是要打仗还是有什么别的安排。 那名军官笑着摇摇头道:“不是打仗,就是正常的部队换防而已。” 刘尚闻言心知既然不是打仗,这部队动向应该不是什么高级机密,当下便顺口问道:“那你们这要驻防到哪里啊?” “马家庄。”军官果然没有隐瞒的意思,立刻便给出了答案。 正文 第1396章 清扫 就算刘尚有着极为不错的专业素养,但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还是难免有所动容。这个换防的说法乍一听似乎没什么问题,但刘尚却是刚从马家庄出来,自然知道这事有多诡异。 据刘尚来到山东后所掌握的信息,海汉为了能推动马家庄的贸易集散地定位,有意减少了在当地的驻军规模,以免给进出此地的大明商人太大的压力。因此海汉在马家庄的驻军一直保持在两个排左右的规模,最多时也不过才一个连而已。 只有两个月前陈一鑫在这里设伏围剿大明派来的刺客时,从芝罘岛调了一个陆军连过来帮忙,但执行完任务之后很快便又撤离了马家庄,让驻军规模依然维持在以前的水平。而眼前所见的这支部队,起码有两个连的编制,这已经大大超出了马家庄正常的驻军规模。如果换个时间,或许刘尚不会特别在意这种细节,但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心中就不能不怀疑这个换防行动是否还有别的什么内情了。 当然他并不会认为这些军人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自己昨晚在马家庄的意见箱里塞了一封没头没尾的举报信,且不说那封举报信能不能得到陈一鑫的重视,就算对方真肯就这封信件展开调查,也不太可能在昨晚便下令从芝罘岛调兵过来——这两船军容整齐的士兵一大早就到了这里,显然不会是今天凌晨才接到的命令。 这也就是说,海汉调兵在前,他举报在后,才是合理的时间线,会在这里遇到应该只是巧合而已。刘尚在心中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情绪稍稍放松了一些。不过刘尚转念一想,今早曾晓文在食堂找上自己,显然不是碰巧遇到,而是特地来给自己分派任务的,他将自己在最短时间内从马家庄支走,与这支部队的到来是否有某种联系呢? 刘尚不敢就此去追问他认识的那名军官,言多必失的道理他是懂的,要是这支部队到了马家庄,军官向陈一鑫报到的时候多提到自己两句,那可能就会成为惹祸上身的源头了。因此尽管他十分想知道这支部队会在此时调去马家庄的真正原因,但还是理智地保持了克制,没有再向那名认识的军官询问相关的消息。 看着部队在码头上整队集合,然后以整齐的队列向马家庄方向徒步行进,刘尚的心情却很复杂。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他的直觉却告诉自己,这支部队的调动或许与自己最近在调查的这些事情有直接的关系。不然他实在想不到还能有什么合理的解释,可以说明曾晓文突然把自己从工作岗位上支走的原因。 移民营……终究还是出事了啊!刘尚突然有些后悔昨晚写那封举报信,因为那极有可能会让军方注意到他的存在,进而挖出他的真实身份。他可没办法向海汉军方解释,为何能够识破移民营里那几个大明探子的真实身份。如果军方本来就打算要彻查移民营的问题,那自己的举报信也顶多就是锦上添花,能给军方减少一点审讯的工作量而已。不,说不定反而是画蛇添足,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如果昨晚不那么冲动,好好再思考一下,不要急于采取写信举报这种手段,今天一早应该还是会接到曾晓文的命令离开马家庄,那样干干净净地离开,就不会留下太多后遗症了。至于马博昨晚强行留下的那笔钱,刘尚根本就没有带走,如果事后有人查到这个环节,他可以立刻将这笔钱退出来,把责任都推到马博头上。这样一来,基本上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会受到马博等人的牵连。 但可惜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吃,既然事情都已经做了,刘尚也没把办法再将投送出去的那封举报信再给收回来。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赶紧想好事后如何把自己与移民营那个烂摊子割裂开,不要受到马博等人的牵连。 “回芝罘岛的都上船吧,这班渡船取消了,由我们顶班。” 耳边传来了水手的招呼声,刘尚回过神来,见岸边不多的几个人都正沿着跳板上到运兵船上,当即也赶紧跟了上去。不管如何,手头的任务还是要先去完成才行,这个时候离马家庄远一点,反倒还能增加几分安全系数。 刘尚登船之后在甲板上回望海岸,还能看到已经远在两里地之外的海汉军队伍,不禁低声嘀咕道:“不知道上头会不会包庇马博这家伙啊……” 此时数里外的马家庄,马博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气,不禁摇了摇头,将脖颈往羊皮袄里又缩了缩。虽然昨天他已经把该办的事都办了,但晚上还是睡得极不踏实,两只眼睛都跳得十分厉害。马博是个颇为迷信的人,他认为这个征兆极为不妙,所以一大早他甚至都没顾得吃饭便出了门,去马家庄以西几里地之外的一个土地庙烧了几柱高香。 这个土地庙虽小,但据说极为灵验,香火还算不错。马博这个时候也没心情去奢求什么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之类不切实际的目标,只能是求个平安无事。 马博回到家里吃过早饭,想起今天一早还没跟刘尚照过面,便叫来仆人问了一声。听说刘尚已经出门,他知道多半是去食堂了,当下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他虽然不甚聪明,但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刘尚有意与自己保持距离,他自然是早就察觉到了。不过对方并没有作出什么过分的举动,马博也就由得他去了。要不是背后的主使者要求他搞定刘尚这个不稳定因素,他也没兴趣一而再再而三地腆着脸去劝说刘尚。 马博很心疼昨晚送出去那笔钱,眼下除了把刘尚支开几天方便自己办事,似乎也没什么别的作用了。虽说这笔钱是幕后老板出的,但就这么白白送到刘尚这种“闲人”手中,他还是觉得十分浪费。而且对方根本就没兴趣收下这笔钱,这更是让他郁闷不已,以前屡试不爽的招数居然得要自己黑下脸威胁对方才能管用,他也不禁感慨海汉京城出来的官员的确眼界要高得多。 只不过这位来自京城的官员并不是因为眼界高看不起马博送出的好处,真正原因别说马博,就连他背后的主使者也同样想不到。马博每天只看到这名老实巴交的官员带着几个帮工去庄子外面刷标语,却根本想不到对方这些天一直都在通过各种直接间接的手段默默调查移民营,以及营中的一些可疑分子。 马博回到移民营中,问过手下人得知刘尚今天还没过来领人,便决定要在这里等着他,再当面叮嘱几句,免得刘尚忘了说好的一日之约。 不过他左等右等都没等来刘尚,正在考虑要不要去办公楼那边打听一下的时候,马博听到屋外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像是很多人在快步行进,而叮叮当当敲石子的声音却不知不觉就停了下来。 “这帮懒鬼又怠工了?”马博骂骂咧咧地放下茶杯站起身来,这种寒冷的天气他更乐意坐在火盆前发呆打瞌睡,而不是在室外的寒风中当监工。他推门走了出去,心中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处罚带头停工的家伙。 然而眼前出现的境况让马博就这么愣在了门口,他看到至少有上百名海汉士兵沉默地涌入了移民营内,将所有进出通道全部封锁。而那些敲石子的难民,表情便如他现在一样,张大了嘴看着这些士兵不知所措。 马博注意到这些士兵手中的步枪都已经装好了亮晃晃的刺刀,而外围还有许多民兵手持刀枪棍棒,将移民营与马家庄彻底隔离开来。他甚至还看到远处有十来骑海汉骑兵在旷野上慢慢移动,目光却都是锁定在移民营这边。 很显然,这并不是什么操练,而是军方打算要在移民营里抓人了。马博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不免心头一紧,他很清楚移民营里的情况,军方摆出这么大的阵势,只怕要抓的目标也不是寻常角色。 一名面色严肃的军官出现了移民营中,马博赶紧迎上前去,挤出笑意招呼道:“曾秘书,今天这是又要搞临时检查吗?” 曾晓文点点头道:“没错,请你把花名册拿来,我要对移民营里的人员进行清点。” 马博心道怎么一来就要点名,这不是故意为难老子?不过他也不敢得罪曾晓文,对方与陈一鑫之间的关系可比他这个便宜大舅子要亲近多了,当下只好压低了声音道:“曾秘书,外面天寒地冻,要不你屋里歇会先喝杯热茶?这点名事情,交给我来做就行了。” 曾晓文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也没有理会马博的说辞,只是冷冷地说道:“花名册!” 马博不敢再跟他拗下去,只好让手下去屋内将难民花名册取出来。不过他倒也没怎么慌神,对方也不见得就能看出移民营里的猫腻,就算通过点名察觉到有空额登记的状况,也未必能想到这里面还藏有更大的猫腻。仅仅只是一些空额,那顶多也就是个“管理不善”的罪名,曾晓文总得顾及到陈一鑫和马家的关系,不可能给自己弄个什么贪污之类的帽子给戴上。 唯一让他感到不安的是,曾晓文怎么会带了这么多的兵来搞临检,这可不太符合常理。要知道以前军方来临检,一般算上随行的卫兵也不会超过十人,往往请到屋内喝杯茶,再塞些好处也就混过去了,但今天曾晓文的态度显然是要强硬得多,这让马博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但他作为移民营的主管,在这种时候又不能走开,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到曾晓文身后,看着士兵们将所有的人员集中到空地上列队站好。在开始点名之前,又有数十名士兵进入到难民所住的营房内,似乎要逐间进行搜查。这个动作让马博的心里又是一凉,他知道那些大明探子设法夹带了武器进来,而这些武器肯定都藏在了他们的营房内。平时当然不会有人去搜查他们的住处,但如果让这些海汉大兵翻箱倒柜地慢慢搜查,肯定没法瞒过他们的眼睛。 马博觉得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行,否则待会儿士兵从营房中搜出违禁物,自己难免也会有失察之责。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对曾晓文道:“曾秘书,我能问问这是在找啥吗?” 曾晓文连头没回过来,冷冷地说道:“当然是在找某些人意图生事的证据。” 马博道:“竟有此事?那待会儿把人揪出来,一定得要重罚才行!” 曾晓文听到这句话,回头朝他笑了笑道:“是啊,潜伏在移民营内图谋不轨,不重罚可不行!” 马博能感到对方的话似乎意有所指,但又不敢再继续延伸这个话题。他无法确认曾晓文已经掌握了哪些信息,又有哪些是其未曾掌握的,再说下去搞不好会适得其反。 “点名吧!”曾晓文并没有等着搜查出结果,而是下令两边的动作同步进行。 当下便有一名士兵捧着花名册出列,开始照着上面登记在册的名字一个一个点名。 虽然天气很寒冷,但马博却觉得自己背上开始浸出了冷汗。因为曾晓文似乎并没有随便点几个走个过场便了事的意思,而是要让手下士兵将花名册上的所有人都点一遍。搞出这么大的阵势,到底是要抓谁? 马博突然很想离开这里回家去,去问问躲在他家后院里的那个人,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竟然会引来了军队清查马家庄移民营。当然他潜意识里或许还有另一个理由,那就是马家庄里是一个相对更为安全的环境,在那里可以有家族的庇护,即便有什么事也不至于闹得太厉害。 可就在此时,他看到远处有另一队海汉士兵在陈一鑫的率领之下,悄无声息地开进了马家庄。 正文 第1397章 攻入马宅 马博原本还比较沉稳,在看到这一幕之后却顿时有些慌了神。他知道陈一鑫平时都住在庄外新建的宅院里,即便是回庄里,也绝不会带着这么多士兵随行,看这架势只怕并不是回老丈人家探亲那么简单。而且陈一鑫路过此地连看都没看移民营这边,很显然他对于曾晓文的行动是知情的,甚至极有可能就是他指派曾晓文带兵来这边控制了移民营。 这移民营是海汉人组织修建的,管辖这个移民营的权力,也是陈一鑫交托给马博的,就算他要把这移民营拆了,那也是海汉的内部事务,轮不到马博来发表意见。但真正让他觉得脊背发凉的,是陈一鑫采取行动之前,连半点口风都没透露过,这显然是有意要瞒着他这个移民营主管。换句话说,不管陈一鑫安排这次行动的目的是什么,显然马博已经不在他的信任名单之中了。 马博不敢去细想自己为何失去了陈一鑫的信任,他现在只盼着曾晓文能快点结束点名,然后赶紧从自己眼前消失。他悄悄望向人群中那几个熟悉的面孔,见他们的脸色也是阴郁一片,显然对于目前的状况也感到十分不安。 “马主管,怎么移民营里这么多名字是没人对应的空额?” 马博正惴惴不安的时候,曾晓文的声音在他身旁阴恻恻地响了起来。他回过神来赶紧应道:“这……大概是小人记录有疏漏之处,回头一定补上……补上……” “哦?只是登记疏漏吗?”曾晓文不置可否地追问了一句,却并没有试图要从他这里得到答案,便已经把头又转向了前方。 马博背上的冷汗涔涔而出,让他的身子越发冰凉了。曾晓文的话粗听似乎没什么,但马博此时已是十分心虚,听到这话自然是感受到了别的意味。如果曾晓文知道的问题不只是登记疏漏,那他来到这里的目的究竟是要查什么? 陈一鑫带着自己的警卫排进了马家庄,庄子外围的进出通道已经被部队封锁,目前这个地方许进不许出,他不希望这次行动再有任何的漏网之鱼。海汉军方要在占领区内清查治安,自然不需要请示任何人,不过出于稳妥考虑,陈一鑫决定还是要跟自己的老丈人打一声招呼,毕竟今天的行动很可能会牵扯到一些马氏族人,如果不知会一声,回头马家人有了误会就不好了。当然了,这个担心的对象主要还是他家中的小娇妻马玉玲。 陈一鑫到了马家大宅门口,便让部队在外等候,他只带了几名贴身护卫便进去了。马家大宅里包括下人在内,都经过了海汉的审查,因此陈一鑫并不担心在这里会出什么问题。 马东强已经在花厅里坐着等了许久,听到外面传来的皮靴脚步声,他便知道是自己女婿到了,赶紧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说起来他虽然算是长辈,但在陈一鑫这个女婿面前可丝毫都不敢拿身份压人,反倒是言行极为谨慎,不敢惹得自己这个身份尊贵的女婿不快。 “贤婿,你让老夫在家中等候,又将马家庄封锁,这到底是出了何事?”马东强一脸担忧地问道。 马东强很清楚自己的家族今后是否能够兴盛,很大程度上都得指望自己这个海汉女婿。前次有人在马家庄刺杀陈一鑫,便让他大受惊吓,事后还大病了一通。这倒不是他胆小,而是担心陈一鑫出事之后马氏家族失去了这个大靠山,今后夹在海汉与大明之间日子不好过。眼看过了两个月太平日子,突然陈一鑫便又再次宣布对马家庄地区实施临时军事管制,并要求马家大宅所有人员都不得外出,这让马东强的心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 “岳父不用担心,只是例行清查,一切都在控制之中。”陈一鑫坐个手势,示意马东强坐下来说话。 马东强坐回到椅子上,仍是忧心忡忡地说道:“族中几位老人都担心是不是又要打仗,要不要先行收拾细软,避开战乱。若是真有此事,贤婿可不要瞒着自家人!” 陈一鑫摇头道:“不会有战事发生,这点我可以保证。不过我们得到消息,最近可能是有大明官方的人悄悄混进了马家庄,所以必须要对本地做一些清理工作。” 马东强闻言,心情稍稍放松了少许,又试探着问道:“莫不是又有刺客打算来行刺你?这些不安分的家伙,要是再抓到就应该在马家庄外执行枪决,让本地百姓都看看打歪主意有什么后果!” 陈一鑫应道:“是不是刺客暂时还不知道,不过得先跟岳父说一声,可能有马家的人在与大明官府勾结行事。出于安全考虑,我必须要下令把这种隐患清除掉!” 马东强脸色一肃道:“竟有此事?那真是该死……到底是谁如此大胆?” 陈一鑫沉默片刻,才开口说出了答案:“马博。” “马博?他不是在管理移民营?怎地和官府勾结在了一起?”马东强一听不禁有些着急,这个人选当初是由他向陈一鑫推荐的,如果出了事,他多少也有些责任,起码一个识人不慎的评价是跑不掉的。 而马东强会推荐马博到陈一鑫手下做事,当然不是因为马博的个人能力有多强,完全是因为当初马博找到自己,希望能被推荐到海汉这边弄个轻松愉快的差事。而马东强看在他父母已经过世,只能指望自己照料的份上,才向陈一鑫推荐了这个人选。如果马博真跟大明官府暗中勾结,那马东强自己似乎也要受到牵连了。 “岳父不用着急,这事还没完全落实,我们还在搜集证据当中,只是他有这个嫌疑而已。”陈一鑫一看马东强的态度,便已经猜到他心头所想,当下赶紧劝道:“再说这是马博的事,我们也不会借此搞株连九族之类的动作,请岳父放心。” 马东强听了这个承诺稍稍放心了一些,他可不想被马博这种蠢货所牵连,当下摆出一副大义灭亲的面孔道:“贤婿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如果还有其他人与官府勾结,那也要除恶务尽,都挖出来曝光才行。” 陈一鑫点点头道:“理应如此。那岳父就好好在家中歇息一天,没事不要出门了。等我们清查完毕,会将结果告知岳父。” “那玉玲她……” “岳父放心,我昨天把玉玲送去芝罘岛了,等过几天事态稳定了再接她回来。”陈一鑫站起身来向马东强告辞道:“我还得去看看外面的状况,岳父留步吧!” “万事小心!”马东强仍然坚持将陈一鑫送出大门,又叮嘱了一句,看着陈一鑫离开之后,这才吩咐下人关门,任何人不得出去。 陈一鑫没有费什么事就安抚好了马东强,这也是因为双方的利益一致,马东强不会过多去考虑护短之类的问题。马博虽然是他亲侄子,但在马东强看来,这层血缘关系无论如何都比不上抱住海汉这条大粗腿来得重要。他推荐马博给陈一鑫,是出于为马氏一族增加资本的考虑,但如果马博出了问题,为了家族前途着想,他自然是会毫不犹豫地割舍这个累赘。 相比一个没用的侄子,那当然还是陈一鑫这个女婿更重要。 不过在马家庄做生意的外来商人,可就不会个个都像马东强那么“通情达理”了。在发现整个马家庄都被封锁,所有人都被限制行动之后,一部分商人对于海汉这种事前没有任何预告,现在也没有相应解释的军事行动表示了不满。但陈一鑫暂时来不及去处理这些问题了,他从马家大宅一出来,便接到报告,部队在查抄马博家的时候遇到了武力抵抗。目前马博家已经被团团围住,属下向他请示是否要发动强攻,毕竟这是在马家庄里,一旦动武有可能让庄内的气氛更加趋于紧张。 “尽量不要开火,抓活的。”陈一鑫顿了顿继续说道:“人抓到之后,把他家里好好搜一搜,一张纸片都不要放过!” 片刻之后,士兵们便在军官的指挥下做好了准备,抬了一根一丈多长,一尺多粗的树桩,三两下直接撞开了马博家的大门,然后一队士兵举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掩杀进去。院里的人自知不敌,也没做抵抗便已经退向第二进院子,然后将院门紧闭。于是海汉士兵们又依样画葫芦,将树桩抬进来发动了第二轮的撞门攻击。 这种院子里的门板不过一寸来厚,门栓也根本防不住这样的大力撞击,只一下便听得喀嚓一声响,不但门栓断裂,连其中一扇门都给撞倒了。如狼似虎的士兵们冲进第二进院子,依然没有遭遇任何抵抗,对方已退到了最后一进院子里。 而此时从后门发动进攻的部队则是被拒之门外,躲在第三进院子里的人不知用什么东西堵死了狭窄的后门,从外面竟然撞不开了。于是二三进院子之间的这道门便成了主攻方向,士兵们迅速将树桩抬进院子,然后对最后一道屏障发动了攻势。 当撞开最后这道门之后,士兵们终于看到了他们的对手,三名充满绝望之色的男子挥舞着长刀试图进行最后的搏杀,但他们的挣扎显得十分徒劳,在砍伤冲在最前面的两名士兵之后,他们就被一拥而上的对手给擒获了。当然了,在这种状况下不可能有什么毫发无损的活捉,事实上其中两人都被刺刀给扎到了手脚,另一人则是被重重一枪托砸在侧脸,将牙齿都砸掉了七八颗,估计脑震荡是没得跑了。 三名俘虏被立刻解除了武装,戴上了脚镣手铐。士兵们将这三人与宅子里抓获的马博家人和仆人们全部押到了第一进院子里的天井中,这个时候陈一鑫才不慌不忙地走了进来。 陈一鑫以前来过一次马博家,那还是他刚任命了马博的移民营主管职务,对方设宴招待他。不过他也绝对想不到自己第二次踏入这里,居然是带兵来抄家的。 “你们当然不会是马博的家仆,以他的条件,也肯定请不起会使刀法的护院。”陈一鑫打量了一下满身血污的三人,然后沉声问道:“所以你们是属于哪个衙门?东厂还是锦衣卫?还是山东都指挥使司?” 这三人倒是颇为硬气,并没有任何一人抬头来看陈一鑫,只是蜷缩在地上按住自己的伤口低声呻吟着,很显然不打算立刻开口招供。 不过这倒也在陈一鑫的预料之中,如果对方是这么怂的人,刚才就不会在绝境中仍然试图要用武力抵抗到底了。陈一鑫叹口气道:“你们老老实实招了,大家都省事,我也可以让你们保住性命,何必要先吃一顿苦头再招供?” 那三人仍是沉默不语,陈一鑫想起昨天曾晓文送来的那封匿名举报信,叹了口气道:“你们以为缄口不言,潜伏在移民营里的同伙就会没事了?我不怕告诉你们,你们这帮人的名单,我早就拿到手了,现在不过是照着抓人而已。你们以为不开口说话,就能掩护同伙躲过去吗?你们不招,其他人也会招的。” 这下终于有一人忍不住开口骂道:“老子早就知道马博这个吃里扒外的狗贼靠不住!最后还是被他给卖了!” 陈一鑫一听,便知这人误以为他们的行迹暴露是被马博出卖,所以才会破口大骂,不过他并不会替马博做出任何解释,因为这话就已经坐实了马博与他们沆瀣一气的事实。这些专业情报人员的嘴肯定不易撬开,但要得到马博的口供想必会简单得多。 很快在马博家的搜查也有了新的收获,士兵们从后院一间屋子的床下搜出来四个大木箱子,里面装得满满当当的全是制式武器,有腰刀二十余把,精钢枪头三十多个,还有两把拆散的军弩和若干弩箭。陈一鑫看了也暗自庆幸,如果对方手持装配好的军弩在院子里发动反击,自己这边说不定要折损人手才能将其拿下了。 正文 第1398章 清理 从马博家搜出这么多的兵器,表明这些人并不甘于只是潜伏在暗处,而是已经在暗中进行武装暴动的准备。仅目前发现的兵器就足以武装五六十人了,显然对方准备或者正在调集的人手不会只有这么三人而已,即便他们缄口不言,陈一鑫也能料想到应该还有其他同伙潜伏在附近区域——比如人员成分复杂的移民营。 士兵们在第三进院子的卧房里发现了一个仍有余烬的火盆,里面满满的都是纸灰,很显然是这几人在发现被包围之后,将一些书信、账本之类的东西进行了焚烧处理。这些书面资料很可能会有其他潜伏人员的信息,所以这三人先前也没有尝试离开马博家外逃,而是先设法销毁了这些证物。 在马博的卧房中,士兵们翻箱倒柜之后,找到了衣柜后的一个暗格,从里面翻出了大量财物。仅海汉纸币就有五千多元,还有济南府一家银号的一票四千余两,另外还有银锭金条若干,这个数目可不是他一个土财主家中应有的财富。当然了,不管这些钱财的来路为何,接下来的去处只有一个,那就是充公。 陈一鑫看到这些财物之后也稍稍有些吃惊,照理说以马博的操作能力和马家庄移民营的规模,要想中饱私囊克扣这么钱下来也不太容易。但转念一想,马博与大明官府中人勾结,只怕也没少从中得到好处,这家伙两头吃钱,在马家庄又不敢过于招摇,那自然只能把这些钱财全都藏起来了。 这种做法其实也不足为奇,海汉在南方拓展控制区期间,福广两省的地方上搞这种操作的人可着实不少。很多人难以在大明和海汉之间选择单一立场,因此首鼠两端、瞻前顾后,甚至是来回叛变,都是海汉合作伙伴会出现的常态。即便是比马博社会地位高得多的人,也难以避免这样的状况出现。陈一鑫当初在珠江口大万山岛主政的时候,便见过不少这样的例子。 如果站在当事者的立场来说,马博这种小人物的确很难在两个强者之间作出选择,不过在海汉的角度看来,这样吃里扒外又没有什么太大作用的家伙,自然是要被清除的对象。陈一鑫抬了抬手,身后的副官立刻贴了上来,便听他吩咐道:“通知曾晓文,抓人!” 陈一鑫虽然事前便知道马博屁股不太干净,不过没有实际证据之前,他也并不想冒然抓捕马博,毕竟有一层姻亲关系在,要是万一有什么隐情,事后脸上也不太好看。但将这三人抓获之后,基本就已经坐实了马博与其勾结图谋不轨的事实,那就无需再等曾晓文那边把移民营细细筛过一遍再动手了。 副官随即领命而去,陈一鑫看了看已经失去抵抗力的三名俘虏,淡淡地吩咐道:“这三个人就地审问,一个小时之内,把他们的嘴撬开。到时候还不肯招供的,那就拖出去枪毙。” 陈一鑫说这话的时候并未回避,所以三名俘虏自然也将他下达的指令收入耳中,闻言不禁各自脸上都变了色。他们虽然已经做好了命丧敌手的心理准备,但多少也还是抱有一丝求生的欲望,如果海汉要将他们收押拷问,那至少还能存活一段时间。但陈一鑫一句话就将他们的生命缩短到一个可怕的程度,那种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的滋味可不是谁都能安然扛住的。 陈一鑫并未再多看他们一眼,他这次特地从芝罘岛调了几名刑讯专家过来,接下来的事情就没有必要再亲自盯着了,自有专业人员去对付他们。就算是这几人最终还是咬死不肯开口,陈一鑫也并不会太在意,毕竟潜伏在这个区域的不止这三人,迟早还能刨出别的人来。再说他们这种受过反刑讯训练的情报人员能做到,那乡下人出身的马博也能做到吗?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撬不开这里,换个地方撬便是了。 陈一鑫急着离开并不是要赶去收拾马博,移民营那边有曾晓文盯着,马博肯定是跑不掉的。而除了马博家和移民营这两处地方之外,他所指挥的部队今天还将对整个马家庄地区进行清理,特别是那些外来商人在这里开设的铺面和商栈,更是此次行动的重点目标。而这些商人和外来务工人员的成分十分复杂,所属的利益集团也不是敌我阵营这么简单能够分清的状况,陈一鑫觉得还是要自己盯着更放心一些,有什么冲突纠纷也好及时出面解决。 来到马家庄做买卖的这些商家虽然都是平民身份,但与海汉在南方沿海各省曾经遇到过的情况类似,这些能够进入海汉占领区经商的人员,其实大多都有或多或少的官方背景。换句话说,这些人能往来穿梭于大明和海汉控制区之间,那可不是仅仅凭着胆大就能做到的事,要是没有一些特殊的背景,就算能来福山县,回去之后也多半会被官府弄个“里通外国”、“勾结番邦”之类的罪名给查办了。 跨国贸易是利润极为丰厚的产业,不论对海汉还是对那些隐藏在商人背后的大人物们都是一样。所以哪怕山东官府明面上与占领福山县的海汉处于军事对峙的状态,但仍然还会有些人会为了钱财选择与海汉暗通款曲,利用半公开的走私贸易来捞取可观的收益。海汉占领福山县这一年多以来,双方的人员和物资流通一直未曾真正中断过,除了海汉将军事行动的分寸把握得当之外,大明地方官府里的既得利益者也是出了不小的力气。 对于这类处于灰色地带的合作,海汉自然是乐见其成的,这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占领区的物资和劳动力需求压力,并且也是军方在这个阶段获得灰色收入的主要来源之一。山东驻军特地将马家庄打造成两国的贸易口岸,很大程度上也正是出于经济方面的考量。如果因为这么一起事件就导致现在的贸易体系运转出现停滞,那陈一鑫肯定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陈一鑫的副官还没有将抓捕马博的命令送到移民营,马博却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曾晓文的点名可不仅仅只是点个名而已,而是在一边点名一边抓人。当点到某人名字的时候,曾晓文便叫停了点名的进程,让被点到的人出列,然后便让几名士兵上前将那人手脚都上了镣铐。那人虽然一开始也试图挣扎,但在连续吃了几记枪托之后便不得不老实下来。 如此两次三番之后,马博当然留意到曾晓文抓捕的对象全是有另外一重身份的特殊人员。这种针对性极强的抓捕显然不可能是无的放矢碰运气,而是有备而来。他不知道很少会来移民营的曾晓文是如何查获了这些人的真实身份,但眼见这些潜伏在难民中的人员被一抓一个准,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心知这些人抓完之后,很有可能就得轮到自己了。 想到这一节,马博不禁就起了偷偷溜走的念头。可他眼神往左右一看,只能在心头暗暗叫苦,方圆十丈之内至少有三四十名海汉士兵,除非他有隐身术,否则绝无可能从这么多双眼睛面前凭空消失。 正当他眼神乱转的时候,看到一名军官急急匆匆地从移民营大门处跑了进来,径直来到曾晓文买年前。双方互致军礼之后,那名军官便压低声音向曾晓文说了几句。马博眼神偷瞟过去,发现对方一边说一边盯了自己两眼,看样子所说内容似乎是与自己有关。 那名军官几句话说完之后,便径直离开了。曾晓文回过头对马博道:“刚才是陈首长下达的最新命令……” 曾晓文看着马博形同死灰一般的脸色,慢慢地说道:“要求我立刻对你进行逮捕!来人啊,拿下!” 当即便有两名士兵跨上前来,从背后按住了马博肩头,然后将他胳膊反拧到身后。马博听到“逮捕”两个字的时候便手脚俱软,根本就无力挣扎,任由士兵用手铐将自己双手反铐在了身后。 “涉嫌与不法分子勾结,图谋不轨,马博,你可知罪?”曾晓文看着瘫软在地的马博,冷漠地道出了他的罪名。当然,这仅仅是用来抓捕他的说辞,真正的罪名还需进行调查,但应该会比现在的指控要严重得多。 马博跪在地上,身子如同筛糠一般,说话也已经不利索了:“小人……冤……冤枉……” 曾晓文见他这副模样,索性在他跟前蹲下身来说道:“冤枉吗?有大明探子潜伏在马家庄这件事,你敢说自己是毫不知情吗?我刚才抓出来这几个人,你觉得他们不会指认你吗?” 曾晓文对于抓到的几个人其实并无半点信心,他纯粹只是依照昨晚收到那封检举信上的名单拿人而已,如果检举属实,那么这几人极有可能便是跟马博勾结在一起的大明探子。而他们的身份根本无需验证,此时马博的反应就已经说明一切了。 马博慌慌张张地应道:“曾秘书,小人是被逼无奈的……你让小人先见一面陈首长,这事可……可以解释……” 曾晓文笑了笑没有回应他,站起身吩咐道:“继续点名!” 最终的点名结果花名册上的三百一十七人,实际却只有二百七十六人,差额竟然超过四十人。这就意味着移民营里每八个人便有一个是空头名额,而海汉投放到这个空额人员头上的财政开支,自然也就流入了马博这种硕鼠的口袋里。 当然这并不是最大的问题所在,如果仅仅只是贪污,那也不需要军方弄出这么大的阵势了。曾晓文按照检举信上列出的名单抓了五个人出来,这些人的真实身份才是军方采取这次行动的根本原因。 曾晓文再次回到马博身前道:“我现在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听好了,我抓出来这几个人的真实身份,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问你,这移民营里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马博仿佛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反问道:“小人若是说了,可否免罪?” 曾晓文摇头道:“你犯的事太大,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马博继续问道:“那可否保住家产?” “不义之财,贪污所得,自当全部充公处理。至于你的房产地契,只要是查实有一年以上的持有期,都会留给你的家人。”曾晓文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道:“马博,眼下不是你讨价还价的时候,你想想清楚,我不需要你指认就能把这些人抓出来,你若不愿配合调查,那我便先将你收押,回头首长问起,我也会将你的态度据实以告。你不用指望首长会饶过你,不怕告诉你,首长先前便是去找你家族长去了,既然要拿你,就不会再让马家保你,明白吗?” “明白……小人明白……”马博听了这番话,也自知大势已去,如果再跟曾晓文扛下去,自己的处境只会越发被动。他一时也没顾得上去细想为何曾晓文抓了这五人之后,却不能确定是否已经将该抓的人都抓完了,眼下保命要紧,他只能将自己所知的状况如数吐出了。 “曾秘书,这移民营中尚有他们的同伙数人……此外在小人家中,还有三人扮作家仆藏在第三进院子里,小人皆可出面指认!”马博认清形势之后,也没有再抱什么侥幸心理,当下便竹筒倒豆子一般交代了。 “你家里藏的人跑不掉的,你先将移民营这边的同伙全部指认出来,回头首长问起,我才好跟他求情。”曾晓文先前已经从传令的军官那里得到了马家庄内抓捕进展的消息,清楚当下重点就是对移民营进行彻底清理,便要求马博立刻用行动来表明态度。 正文 第1399章 利益决定立场 马博作为重要知情人,他的反水将会为海汉的侦破抓捕工作节省下大量的时间。在马博的指认之下,混在移民中的另外三名同伙也被揪了出来。至此海汉从移民营中抓获了身份存疑的难民八人,这些人身处包围之中无处可逃,身上也没有任何武器,抵抗对他们而言只是徒劳的举动,因此抓捕过程基本没有遭遇到太大的抵抗,很顺利就把这些人全部拿下了。 不过曾晓文并未就此收兵,他的任务不仅是抓捕嫌疑人员,同时也要对移民营内完成比较彻底的清理,特别是难民们所居住的营房,更是要求士兵要一寸一寸地搜个干净,连被褥床板都不能放过。这些混进移民营里的大明情报人员可不是来混吃等死的,除了打探情报之外,伺机搞破坏,甚至是执行刺杀,也是这些人所肩负任务的一部分。 果然搜查营房的士兵很快便从这些人的铺位搜出了数把匕首,而且制式尺寸统一,再次证明了这些人的另一重身份是来自同一个组织。而除了这些人所携带的匕首之外,这次搜查还着实从营房里翻出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打火燧石,私藏的用来敲石子的小铁锤,自制的竹片刀,甚至还找到了两把镰刀——天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混过关带进来的。 曾晓文看了这些违禁物也暗暗皱眉,看来不老实的可不止抓出来的几个探子而已,这鱼龙混杂的移民营里,不安分的人可着实不少。很显然马博在治安管理方面并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才会给这些人留下了私藏武器的机会。当然了,这点失职与他现在的罪名比起来,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了。 而马家庄内对外来人员的清查工作虽然有些磕磕绊绊,但在陈一鑫的亲自督阵之下还是不可动摇地实施了。相较于在马博家和移民营中目标明确的抓捕行动,在马家庄范围内对外来人员的清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分属于不同老板和商户的人员并不会都像马家庄的民众一样服帖,他们中有不少人甚至是山东官府某些高官指派的贸易代表,对于海汉的敬畏感也远远没有本地民众那么强烈。对他们来说,海汉这种没有预告的清查行动是一种很不尊重的行为,而海汉人要求的无条件服从安排更是让他们感到难以接受。 对于这些来自大明的商家,海汉很难再用勾结官府之类的罪名去处罚对方,因为他们当中本来就有不少人是代表了大明官府中人的利益。而私人武装在这里也是得到了有限度的默许,毕竟有钱财和贵重货物需要穿州过府,长途跋涉才能抵达目的地,如果没有一些武师随行,那这些商人的人身和财物安全都没法得到有效保障。这些武装人员只是在进入海汉占领区之后才被限制不得公开携带武器招摇过市,但实际上因为管理难度太大,海汉军方对此管得也不是特别严。 对这些商家来说,他们到海汉的占领区来做买卖,实际上都承受了比较大的风险。以当下的形势来看,两国虽然没有彻底撕破脸皮,但军事对峙是一直都存在的,严格的说福山县境内可以算是敌占区了,一旦出事,他们背后的靠山其实起不到什么直接的作用。如果哪天海汉突然翻脸,这些商人都很有可能会血本无归,甚至连性命安全都堪忧。所以他们对于海汉的异常动向特别敏感,今天发现海汉军封锁马家庄之后,不少商人便立刻下令关门歇业,集中自己的人手,以防海汉军有什么不友好的举动。 当然了,这些只能使用冷兵器的私人武装在海汉军面前并无多强的战斗力可言,就算是自保也还是得看海汉的脸色行事,也不敢跟海汉军干起来。只是海汉军要求各家各户放下武器接受检查,对于这些人来说就有些为难了。 “院子里的人听着,立刻放下武器,接受检查!” 听到院子外面传来的喊话声,院内的人都是惊恐不已。他们不是什么探子,只是不明白为何海汉会突然搞这种排查,如果放下武器,那可就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了。其中一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厉声道:“外面的人听着,余某不管你们要抓什么人,这院子里都是余某的人,不会让你们随便拿人!” 喊话的中年人名叫余平,济南府人士,丰顺号商行的二掌柜。丰顺号与海汉之间的贸易是双向流通,他们向海汉出售棉布与药材,然后从芝罘岛购入诸如玻璃制品之类的海汉工业品,贩运至内陆城市出售获利。随着贸易规模的增大,这家商行在马家庄租地建了一个规模颇大的商栈,并有二十来名伙计常驻在本地。余平前两天押货刚到这边,返程的时候还要带一批货回济南,这还没与海汉完成货款结算,便遇上了海汉军封锁村庄抓人。 余平是第一次来马家庄,虽然他事前就知道跟海汉人打交道会有一定的风险,但可观的经济收益还是驱使着他来到了这里。按照双方先前所谈好的贸易内容,他这趟能够为丰顺号带回至少三万两白银的收益,并且个人从中所能获得的直接收益也不是小数目。只要能平平安安地回到济南城,那他在城南看中的那套大宅子便可以顺顺当当地买下来了,余下的钱甚至还能再买几个清纯可人的小丫头。 如果一切顺利,明天早上就能完成装货踏上返程。余平唯恐有失,最近两天都是亲自在货场盯着力工们将那些易碎的玻璃器装上大车。眼看快到中午,余平回到商栈吃了个午饭,结果海汉军就突然出动把庄内庄外所有大路小路都给封了。 余平与海汉人打交道的经验不多,下意识地以为对方这是要连钱带货一起吞掉,赶紧召集人手,分发了一些刀枪棍棒,打算要作一番抵抗。虽然海汉军已经声明此举是在捉拿几名逃犯,但神经高度紧张的余平并不相信这种说辞,尽管几名常驻此地的员工都劝他冷静一些,不要与院外的海汉军硬扛,但余平依然不肯下令开门接受海汉军的清查。不过他也没完全失去理智,倒是选了一个很义气的理由来拒绝院外的海汉军。 而外面执行任务的海汉军看到这样的情形,自然会认为这家商栈里有见不得光的猫腻,当下一边将商栈团团围住,一边派人通知上级军官。 就在院外的军官失去耐心,放弃劝说手段准备组织强攻的时候,陈一鑫终于到了。对于丰顺号的情况,他要比基层军官清楚得多,这个商行是海汉在济南府贸易规模最大的合作伙伴,其背后靠山是山东布政使司衙门,而且据说再往上在朝堂里也有保护伞,背景可谓硬到不行。像这样“有实力”的贸易伙伴,海汉一向都十分重视,说的直白一点,就算大明官府通过丰顺号玩一些小把戏,陈一鑫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影响到双方合作的大局。 所以陈一鑫赶到现场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叫停了正准备撞门部下,然后拿过铁皮喇叭向院子里喊话:“我是陈一鑫,请余掌柜听好,我们的行动并不针对丰顺号,只是需要确认我们要抓捕的犯人没有躲在商栈里。请余掌柜配合,我会保证你和你的下属的人身安全。” 余平在院里大声道:“陈将军,你带这么多兵把我商栈团团围住,让我如何信得过你?” 陈一鑫道:“我相信丰顺号的清白,也尊重余掌柜的身份,所以才没有下令采取强硬手段,但如果余掌柜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们的善意,那我就不能不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出错了。” 余平沉默半晌才又开口道:“陈将军,你这样做可能会破坏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 陈一鑫道:“余掌柜,只要有足够大的利益,海汉与丰顺号之间的合作关系就不会终止。这不是以你我意志为转移的小事,即便丰顺号没有你,或者本地换作其他人来执政,我们双方的合作也还是会继续进行下去。放弃对抗吧,你应该明白,在赚钱这件事情上,我们其实是一头的。” 不得不说陈一鑫将双方关系直接挑明对余平产生了极大的震动,经济利益的确才是双方关系的根基,而海汉似乎没有破坏这种关系的理由。即便是真要翻脸,陈一鑫也没必要在外面这样劝解自己,毕竟只要他一声令下,外面的海汉兵立刻便可以攻入这处商栈。至于院子里这些人手,其实余平也知道这仅仅只是一种自我安慰,真要干起来怎么可能敌得过外面荷枪实弹的海汉兵,越是抵抗只会死得越快。情绪冷静下来之后,他自然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道理。 “把家伙都收起来,开门吧!”余平的声音终于低了下来,摆摆手示意手下放弃抵抗。 众人听到这个命令都是长出了一口气,他们可不想因为掌柜一个人发疯就全跟着陪葬,如今能主动放弃与海汉军对峙,自然是最为明智的决定。 很快商栈大门便打开了,余平站在门边微微躬身,迎接陈一鑫的到来。陈一鑫上前拍了拍他肩膀道:“我们的合作不应该只局限在贸易上,对于想破坏我们之间合作关系的人,我们也应该联手应对。” 余平抬起头来,有些不解地问道:“陈将军是指谁?” “一些不愿让大明与海汉保持和平的人。”陈一鑫压低了声音道:“可能是锦衣卫,也可能是东厂或者山东都司,我们已经抓到了一批人。我希望你与这些人之间没有瓜葛。” “没有没有,完全没有!在下只是一介商人,并不会参与到这些犯忌讳的事情里去。”余平赶紧为自己辩白道:“若是两国交战,贸易必然中断,那对在下可没有半点好处!” 陈一鑫盯着余平的眼睛,似乎要从他的眼神中看出这番话是否可信。在短暂的沉默之后,陈一鑫终于露出了笑意:“余掌柜当然不会做这种不理智的事情,我刚才也说了,我们有共同的利益,所以我相信你!” 对于大明的普通人来说,锦衣卫和东厂这些特权机关依然是谈虎色变的存在,陈一鑫确认自己报出这些料的时候,余平眼里的震惊并不是装出来的。当然了,余平干净并不表示丰顺号也是干净的,陈一鑫知道这些情报人员无孔不入,有可能会扮作各种身份潜入占领区,而余平也未必对他手下的每个人都知根知底,所以仔细的盘查仍是很有必要的措施。 解决了丰顺号这里的麻烦之后,陈一鑫又匆匆赶往另外一处。类似这段对峙局面,今天可并不止丰顺号这一处。而这种状况往往就只能由他亲自出面,说话表态才能有足够的份量得到对方的信任。 而与此同时,对俘获人员的拷问也立刻在马博家和移民营同时展开。海汉军对于马家庄的封锁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要在封锁解除之前抓捕漏网之鱼,就必须要撬开这些人的嘴才行。 第一个选择服软招供的马博所能提供的信息却极为有限,他所接触到的大明探子就只有已经落网的这些人,基本没法指望他能牵出更多的人了。 按照马博自己的供述,他的任务便是安排大明探子进入移民营,然后过段时间找机会将人塞到移民营外各种急需劳动力的工地上,让探子们能够接触到本地的方方面面。等消息收集得差不多了,便安排他们以各种方式离开移民营,再换一些新面孔进来。这也是他为何会答应了刘尚调人的要求,反正都要设法安排这些人出去,刘尚的要求正好省了不少事,只不过到目前为止,马博都还未将刘尚要人与今天这些人突然被捕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正文 第1400章 审讯结果 马博招供出来的信息,最有价值的莫过于在他家中抓获那三人中,其中一人正是坐镇本地的指挥官。关于大明情报机关在马家庄的部署,也只有这个人才了解全局安排。当然了,关于如何开始与此人勾结,马博称自己是被逼无奈,全家老小性命都受到威胁,才不得不答应与这些人暗中合作。 是威逼还是利诱,陈一鑫其实没有太大的兴趣去了解其中细节,他只在乎是否能把潜伏在马家庄的大明探子一网打尽。至于马博的罪行,并不是招供了就可以当作无事发生,供出同伙顶多能让他保住性命,但想重获自由是不太可能了。像这种吃里扒外的家伙,陈一鑫不可能再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 特地调来的刑讯专家果然起到了作用,在马博家抓到的三个人受了一番折磨之后,很快便被撬开了嘴。根据他们的口供,海汉军方又雷厉风行地从马家庄上抓捕了几个人,几乎全是以经商贸易的名义来到这里的外来人员。 当然了,抓捕的过程不免又是费了一番周折,军方还得对受到惊吓的民众进行安抚,以免他们认为抓捕行动是在针对大众,从而引发更多的恐慌情绪。 对于抓捕行动引发的小小混乱,陈一鑫倒是不太在意,能够在安全部没有介入的情况下控制住局面,有条不紊地实施抓捕,这对军方而言已经算是做得很不错了。 在开始抓捕行动四个半小时之后,陈一鑫终于下达了解除马家庄封锁的命令。尽管事前就有所准备,但行动过程中太多的突发状况也是让军方应接不暇。陈一鑫在行动期间几乎没有坐下来歇过,一直在各处冲突地点之间奔走。如果不是他在一线盯着,那今天发生的流血事件数量恐怕要翻上好几倍了。 最终军方陆续确定的二十二名抓捕对象全部被找到,其中两人在拒捕过程中被打死,剩下的二十人都已擒获。陈一鑫知道这也未必就是大明官府派到福山县潜伏的全部人员,但被抓获这一批人肯定算是目前最大的威胁了。这些人秘密串联之后,随时都有可能再像郑艾带的那批人一样,对陈一鑫这样的特定目标发动决死刺杀。 宣布解除封锁后,陈一鑫再次来到了马博家中,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了临时拘留场所,在行动中被抓获的人员都已送到了这里收押和审讯。 “带我去看看他们的指挥官。” 陈一鑫再次来到这里的目的,是希望从对方负责人的口中确认一些比较关键的信息。仅仅抓到这些人是不够的,陈一鑫必须要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潜入马家庄的目的,以及幕后的主使者。 在第三进院子里,陈一鑫见到了经过连番拷问之后的这个人。他是被放置在一张太师椅上抬出来的,两只手和下半身都搭了一层棉布遮住,但布上浸透出来的血污已表明他身上的伤势不轻。 负责拷问他的军官已经来到陈一鑫身侧,轻声汇报道:“首长,此人所交代之事已全部做好笔录,若是首长还有什么要问的,那便快些问,此人应该撑不到太阳落山的时候了。” 陈一鑫心知自己先前下了死命令要尽快撬开这些人的嘴,看来负责拷问他的人也是直接下了重手,没有考虑让他活下去的可能,可以想见那棉布遮挡住的伤势是怎样的血腥。椅子上这人已经萎靡不堪,脸色也白得发青,看样子是失血过多所造成的。 陈一鑫不会质疑专业人士对其残存寿命的判断,所以他立刻接过口供笔录,快速进行了一番浏览,以确认是否还有什么遗漏之处需要自己亲口问一次。 这个濒临死亡的倒霉鬼名叫黄曲,但这究竟是他真实的名字,还是一个身份代号,现在暂时没有办法可以考证。根据他自己的供述,包括他在内的这批潜伏在马家庄的人马,其实是分别来自于锦衣卫和山东都司两个衙门,两边的人手差不多各占一半。在马博家被捕的三人,以难民身份潜伏在移民营里的人,全部是隶属于锦衣卫,而被捕人员中以商人、仆役、武师等身份公开进入马家庄的,则都是隶属于山东都司的人马。 这两股人马在马家庄的行动虽然都听命于黄曲指挥,但实际上是分开行事,山东都司的人负责在外打探信息,而锦衣卫的人则是暗藏于移民营内,等待合适的时机起事。至于他们的目标,自然还是上次郑艾那队人马未能得手的陈一鑫,或者是其他身份相当的海汉高官。 不过有了前次行动失败的教训,这些潜伏在马家庄的大明情报人员没有再冒然行动,而是很耐心地等待一个更好的动手时机。只是他们没有料想到,海汉军方会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进行抓捕,而且目标是如此的明确,以至于这些人发现不对的时候根本就没来得及逃离马家庄,最终变成了瓮中捉鳖的状况。 陈一鑫在策划这次行动的时候,也完全没有料想到会顺藤摸瓜地牵出这么一大批人。他最初只是怀疑马博在管理移民营的过程中贪污,原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后来是安全部认为马家庄已经被敌对分子渗透得比较厉害,需要进行彻查,他才决定要把动作搞大一些,但也没有预料到能抓出这么多探子。 陈一鑫自然不会忘记,在此过程中起到关键作用的,还有行动前一晚所收到的那封匿名举报信。那封信上称马博与大明官府勾结,给出的名单也全都在今天被证实确有其事。事实上移民营那边能迅速打开突破口,便是曾晓文根据这份举报名单行事的结果。 不过究竟是什么人写了这封举报信,陈一鑫现在还没空去追根究底,他的注意力仍然是放在眼下抓获的这帮大明情报人员身上。站在国与国的立场上,陈一鑫可以理解对手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措施,大明官府在正面战场上难以将海汉清除出山东,只能转而求其次,寄希望于比较阴暗的手段。 海汉并不畏惧大明的军事手段,至少在可预见的一段时期内,山东官府不太可能集中万人以上的部队到登州这边打仗,而小规模的武装冲突,大明的军队很难在海汉军的防区内讨得了好。但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对方都已经跟马家的人搭上了线,派了如此之多的人手潜伏到占领区内,这就让陈一鑫不得不重新审视安全问题了。 陈一鑫快速浏览完口供笔录,在脑海中稍稍消化了一番之后,将文档递还给那名军官,口中称赞道:“做得不错!你先去休息吧,有事再叫你。” 军官向陈一鑫敬礼之后便退出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门,把垂死的黄曲留给了陈一鑫。 “我以为上次郑艾的事情可以让你们的头脑清醒一点,但现在看来我的想法是错的。不管是郑艾,你,还是你们背后那些可能永远不会出现在我面前的官员,你们对海汉的错误观念实在太深了,这导致了你们一直用错误的方法在对待我们。” 陈一鑫的话语让脸色煞白的黄曲恢复了一丝生气,他慢慢抬起头来,用肿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瞄了瞄陈一鑫,有气无力地回应道:“错误观念?不,那些出卖大明与你们合作的人,才是在犯错!你们这些贼人,终将会有报应!” 或许是因为在先前的拷问中被打掉了几颗牙齿的缘故,黄曲说话的声音有些漏风,这导致他说话时有一种莫名的滑稽感。不过陈一鑫此时却笑不出来,哪怕他是站在胜利者的位子上,也很难在一个意图要取自己性命的对手面前保持轻松愉快的心态。他并不担心已经伤重难愈的黄曲会再次暴起攻击自己,虽然黄曲双手和下半身都用布搭在上面遮住了,但他还是能看出来这个人已经失去了他的双手和双脚,不可能再执行刺杀任务了。 不过被折磨成这样才招供,也足见这黄曲心志算是相当坚定了,他最终会招供,应该也不是奢求能保命活下去了,而是只求能够安然一死。要不然负责拷问他的刑讯专家,很可能还会继续拆散他的身体,让他在死前经历更多的痛苦。 陈一鑫所担心的,是还有黄曲这样的刺客潜伏在马家镇、福山县城、芝罘岛以及其他可以接触到海汉高官的地方。如果黄曲背后的那些人乐意,他们可以源源不断地派来这样的死士,在海汉占领区内不断地制造杀机。海汉的安保措施就算抓得再紧,也总会出现百密一疏的时候,何况要认真说起来,占领区现有的安保和监控手段都实在太粗浅,能防大部队的突袭,但却防不住这样无孔不入的渗透。 “斗争并不能解决争端,你们总是不懂这个道理。除了白白付出性命,你们什么都不会得到。”陈一鑫有些感叹地说道:“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才能让大明朝堂上的大人物们明白这个道理。” 这些人对大明而言是勇于牺牲的爱国者,但对海汉来说却是必须要清除的绊脚石。但海汉不会退出山东,也不可能将驻军撤走,或是接受大明招安之类的条件,两国的关系在未来一段时期估计很难得到根本性的改善,这样非公开方式的交锋也势必还将持续下去。 黄曲没有再开口回应陈一鑫的感慨。他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没办法再出声了。 陈一鑫看了一眼瘫在椅子上没了动静的黄曲,叹了一口气站起起身来,慢慢走了出去。虽然从黄曲口中并没有问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但至少确认了一件事,黄曲并不知道是谁出卖了他和他的同伴。或许黄曲到死的时候,都以为自己是被马博所出卖,但陈一鑫却知道,在马博出卖黄曲之前,就有人举报了他们的真实身份,只是那封举报信上没有黄曲的名字而已。料理完这帮间谍与刺客之后,似乎也该想一想究竟是什么人写了那封关键的举报信。 到目前为止,陈一鑫认为有两件事可以确定了。第一,举报人不是黄曲的属下和同伙,因为这些人都知道黄曲的存在,不可能在举报时不提及他的名字。第二,举报人虽然知道马博与锦衣卫勾结,但却不知道马博与黄曲之间的关系。由此推断,举报人对移民营的情况很熟悉,但却未必与马博熟识,应该也不知道有锦衣卫就一直躲在马博家里。 陈一鑫走出屋外,将曾晓文召到身边:“我记得你昨天提到过,写那封举报信的人应该对移民营比较熟悉,可能有经常出入移民营的条件。” “甚至可能还接触过花名册。”曾晓文补充道:“举报信上的几个名字,全跟花名册上登记的名字一样,连一个字都没写错。” 陈一鑫问道:“那你应该已经就此问过马博了?举报信上列出那几个人,有什么共同点?” “问是问了,但马博脑子里装的全是浆糊,根本没有头绪。”曾晓文很是遗憾地摇头道:“他说花名册平时就放在移民营里,很多人都能看到。至于举报信上那几个人……他们最大的共同点大概就是近几天都在帮刘尚干活。” “帮刘尚干活?”陈一鑫讶然道:“那这么说起来,刘尚好像倒是有条件经常出入移民营,而且也有一定的文化基础,识文断字肯定没问题。” “昨天您说让刘尚回避一下,所以卑职今天一早就去找了他,给了个差事让他离开马家庄回芝罘岛了,当下也没法找他证实此事。”曾晓文听出了陈一鑫话里的意思,赶紧给予了说明。 陈一鑫沉默片刻,摇摇头道:“不可能是他,据我所知,他来马家庄之后就住在马博家里,如果是他举报间谍,连移民营里的几个家伙都列出来了,怎么会放过躲在马博家那几个人?这没道理,写举报信的应该是另有其人。” 正文 第1401章 病毒危机 刘尚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身份暴露的边缘兜了一圈回来,如果他住在马博家期间没有明确地划清界限,或许也会与藏在第三进院子里的黄曲等人有接触的机会,那么最终的举报名单可能就会有所变化了。而偏偏是这样的阴差阳错,让陈一鑫和曾晓文在事后推测举报信的由来时,将他直接排除在了怀疑对象之外。 即便是来到了远离海汉本土的山东,刘尚也依然保持着极强的运势。只是他还不知道自己又双叒叕躲过了一劫,马家庄被抓捕行动弄得鸡飞狗跳的时候,他刚完成了曾晓文交付的任务,将文件送到了芝罘岛指挥部签收。 做完这件事之后,刘尚得到了两天的假期,对于他这个级别的官员来说,这已经算是很难得的福利了。但刘尚却没什么心情安享假期,他的心思还在记挂着今天在夹河口码头遇到的那支海汉部队,军方在这个时候调了两个连以换防的名义去马家庄,其真正的用意何在? “至少不是为了抓我。”苦思不得其解之后,刘尚也只能以这样的心态来安慰自己了。他认为曾晓文临时给自己安排这个跑腿的差事,就是为了把自己从马家庄支走,是出于保护也好,是怕自己碍事也罢,总之军方应该不想让自己在今天出现在移民营。刘尚其实也不愿招惹太多是非,所以虽然他很想弄清军方的部署安排,但也不至于会因为曾晓文的小动作而感到不快。 刘尚决定趁着这趟回来,先回住处把自己的个人物品收一收,先前去马家庄的时候走得匆忙,几乎没有带什么行李。这次休假完回去的时候,就得记着带上衣物和日常用品,免得在马家庄那边的生活有诸多不便。 刘尚收拾完东西去吃午饭的时候,才在食堂遇到了自己的室友苏峮。苏峮对于他的突然出现十分惊讶:“听说你被调去马家庄那边工作,我以为你至少要待一两个月才会回来。你莫不是……犯了什么错误?” 刘尚哭笑不得道:“别瞎猜了,我是来芝罘岛办差事的好吗?过两天事情办完还得回马家庄去。” “原来如此。马家庄移民营状况还好吧?我听说那边……”苏峮压低了声音道:“……好像是首长的亲戚在管。” 刘尚不置可否地说道:“跟其他地方的移民营也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 苏峮是个聪明人,立刻就听出了味道来:“你的意思是其他地方移民营的毛病,马家庄也全都有?” “这话可是你说的,与我无关啊!”刘尚立刻撇清关系,却没有反驳苏峮的理解。 苏峮自然能听懂刘尚话里的意思,若有所思道:“难怪这移民工作的交接,到马家庄那边就卡住了,看来是有些问题啊!” 刘尚心道何止是有些问题,马博的问题简直大了去了,如果他不是陈一鑫的姻亲,勾结大明间谍这个罪名就足以让他吃枪子了。只是不知道自己那封举报信是否能起到作用,如果陈一鑫要继续保他,那自己回到马家庄之后,还得继续面对这个令人头疼的乡下暴发户。 其实刘尚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与潜伏在马家庄的同行接触,看看是否有重新与大明情报机构建立联系的可能性,但问题在于中间夹着马博这么一个蠢货,他实在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来冒险。所以当他感觉到危险越来越近的时候,便果断地把马博和他认定身份的几个大明间谍全给举报了。他知道如果不把这群人搞定,自己在马家庄的工作就很难顺利地进行下去,既然没有中间选项可供选择,那他也只能选一个比较极端的处理方式了。 马家庄的话题对刘尚而言比较敏感,有太多不能谈及的地方,于是他主动转开话题道:“芝罘岛这边状况怎么样?之前你弄出来的事,没有人再为难你吧?” 苏峮笑道:“那事都已经上报到胜利堡了,还有谁敢造次?不过这么一搞,军方说要彻查之前的移民工作,所以这权限交接的安排就又停了下来,也不知何时才会重启。” “那你这些天是在放假了?”刘尚应道:“正好这两天我也有假,不如一起出去走走,这芝罘岛还有好多地方未曾去过。” 苏峮摇头道:“我可没你这么好命,还有假可放。这几天被调去医卫部门帮忙,组织照料从辽东撤下来的军人。” 刘尚讶然道:“辽东?这是又跟后金开战了?” “那倒不是,这次从北边撤回来的几乎全是病号,南方兵吃不住辽东那边寒冷天气,病倒了就只能先送回山东这边治疗。”苏峮叹道:“这还是号称陆军最强的特战营,如果换作普通部队,只怕伤病号更多!而且他们所得的伤寒极易传染,所以芝罘岛这边也是如临大敌,还专门划了一块营区出来安置病号。” 刘尚这才明白过来:“难怪我这趟回来看到不少人都戴着口罩,想来便是为了此事。” “没错,指挥部已经下令,进出病号区都需戴上口罩,以避免疾病传染。”苏峮解说道:“听说从山东这边紧急订购的五百匹棉布已经运抵马家庄了,很快就要转运回芝罘岛,专门用来给病号做口罩、被套和床单。这些玩意儿需要勤换洗消毒,得多备上一些才行。” 苏峮不知此时的马家庄已经乱作一团,为海汉提供棉布的丰顺号都已经被陈一鑫手下的兵给围了。虽然这把火最终没有烧到丰顺号头上,但因为抓捕行动这么一耽搁,这批棉布转运到芝罘岛的时间至少又得多耽搁一天了。 刘尚皱眉道:“如此说来,估计近期对药物的需求也会很大了。昨天在马家庄看到有药材商人运来大批货物,或是与此有关。” 苏峮点点头道:“其中有几味药不易买到,我听说军方已经派出专人,前往登州境内各县的药铺购买治疗所需之药物。就算如此,可能也还是不够数,所以还在设法在山东其他州府购买所需的药材。这事目前是重点督办项目,所有资源都向医疗倾斜,包括我们这些北上干部在内,基本上留在岛上的都被抽调去医卫部门帮忙了。” 刘尚叹口气道:“既然当下有病毒传播,想必岛上很多地方都去不了了。” “正是如此,指挥部担心病情扩散,已下令岛上戒严,许进不许出,说不定你这趟回来也得在岛上多待几天了。”苏峮说到这里,又再次压低了声音道:“不过就算你可以回马家庄去,岛上发生的状况也不可随意外传,你懂我意思吗?” “明白,明白!”刘尚在体制内已经混了这么几个月的时间,又如何不明白苏峮的警告是什么意思。 海汉在山东的占领区虽然已经维持了一年有余,但这是建立在山东官府忙于协助朝廷剿匪中原,无暇顾及福山县这个小地方的基础之上,加之海汉占领这片地区之后并未主动燃起战火,反而是修桥补路、劝农兴商,将地方治理得井井有条。官府就算想用武力手段收复失地,也必须要考虑到登州这个地区的民众对于战争的反感程度,毕竟登莱之乱过去才一两年时间,地方上百业待兴,无论是财政还是人力物力,根本就支持不了大规模的战事。 但海汉在占领区的统治也并非就此稳固了,由于占领区与大明控制区在陆上连成一片,缺乏有效的交通屏障,海汉很难将占领区的社会与大明隔离开。尽管福山县衙已经成了摆设,但借着通商和移民的进行,大明依然在海汉占领区内维持着较高的影响力,这在未来可见的一段时期内都不可能被彻底杜绝。 大明官府一直在尝试通过明的暗的各种手段来夺回主权,如果海汉占领区内出现社会动荡、政局不稳之类的乱象,那大明极有可能便会利用这样的机会趁虚而入。 但刘尚想到其中有问题,旋即又问道:“既然已经派了人到处去大量采购药物,此事怎能瞒得过大明耳目?只要稍加留意,再找那些药商了解一下,便不难推测出福山县这边可能是发生了疫情。” 苏峮摇头道:“外界顶多是能作出这样的推测,但只要消息封锁得好,他们也很难有什么实证。我国在辽东占下旅顺口的消息已经有意识地放出风去,大明官府即便猜到有疫情发生,也很难判断到底是在山东还是辽东。只要他们吃不准,就不敢轻易有所动作。” “原来如此。”刘尚仔细一想,的确是苏峮说的这个道理。大肆收购药材虽然会让官府注意到占领区的异动,但的确很难以此作出一个切实的判断。等官府打探到真实情况,再慢慢腾腾准备动手的时候,估计海汉早已控制住疫情,不会再留给对手可趁之机了。 苏峮又道:“其实我是有些怀疑,指挥部是借此故弄玄虚,就是要引大明官府有所动作。你想想,如果你是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在得到这些信息之后,你会怎么做?” “那当然是趁他病,要他命!”刘尚虽然算是文官,但说话可不会那么文绉绉地泛酸。对于苏峮提出的这种状况,他在脑子里早已经想过千百回了,如何在海汉社会动荡的时候浑水摸鱼,制造出更大的混乱,这可以说是每一名卧底人员的必修课。刘尚身为曾经的精英情报人员,自然也是对此做过颇多功课,类似自然灾害、瘟疫、战乱、政变等等可能导致海汉统治基础动摇的状况,他脑子里都是有相应的行动预案。 “哦?那说说看,怎么个要命法。”苏峮见刘尚的意见似乎与自己相仿,便也打算听听他的想法。 刘尚随口便举例道:“如果占领区出现治安失控状况,那便要首先在外来人员密集的场所制造混乱。外来者对海汉了解不多,最易煽动情绪。比如码头、商栈,还有移民营,让这些地方先乱起来,就可以吸引住高官的注意力。” “然后呢?” “然后便组织人手藏在这些地方,等高官到一线平乱的时候,发起突袭,不管是活捉还是杀死目标,都会给海汉造成沉重打击。届时大明官军再向占领区发动反攻,得手的几率也要大得多。” 刘尚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这种情况有些熟悉,仔细一想,马家庄移民营里已经藏了不少山东同行,如果疫情的消息一传出,这些人在马家庄里应外合发动暴乱,倒是有不小的机会能将当地搞乱。不过今天一早自己遇到那两个连正赶往马家庄,这下子想必没机会起事了。 “想不到你比我还看得透彻!”苏峮听了刘尚的这番说法,当下也是吃惊不已。他虽然认为占领区的动荡有可能会给大明留下捣乱的机会,但对于大明会采取的行动,可没刘尚想得这么具体。当然了,他怎么也想象不到,刘尚在考虑这些状况的时候,是货真价实地站在大明的立场上在制定行动计划,自然会有比较高的可行性。 刘尚回过神来,摆摆手笑道:“我也就随口胡诌几句,你可别当真。我这种靠嘴皮子作战的,想法跟带兵打仗的将领肯定是不一样的,就是说个玩笑话而已。” 苏峮道:“反过来想,如果大明官府真对此作出反应,那如你所说,最先暴露的大概便是那些潜伏在占领区内的探子。藏一两个月的还好说,那些藏了一年半载的,要把他们的真实身份挖出来可不容易,大概也只能用手段让其自行曝光了。” 刘尚越听越觉得心头发凉,感觉苏峮所说极有可能成真,如果自己先前在马家庄跟山东同行接上了头,那对方听说疫情的消息之后打算起事,自己多半也得被拖下水了。陈一鑫还专门从芝罘岛调了部队过去,也不知是不是要设下圈套等那帮大明探子自己往里面钻。 正文 第1402章 反复试探 苏峮还有公务在身,匆匆吃过午饭便告辞离开了。刘尚用筷子慢慢刨着碗里的饭粒,却是心事重重没什么胃口。他在北上时对抵达山东后可能遇到的工作困难有一定的思想准备,但的确没想到这里的局面要比自己想象的更为复杂一些。海汉在山东占领区的统治状况远不如福广浙那几处殖民地稳固,与大明之间的关系也要紧张得多,类似南方那种官府与海汉之间保持高度默契的状况,在山东这边基本是不存在的,明里暗里不曾中断过的对峙才是这里的主旋律。 让刘尚感到烦恼的倒不是海汉与大明之间大大小小的冲突,而是目前的自我身份认知。他清楚自己已经脱离了大明情报机关,现在和以后估计都只能为海汉效力了,但过去的身份总是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随时都有让他声败名裂的可能。哪怕他想要帮助海汉对付大明的同行,也还是要冒着身份暴露的风险。这次写匿名举报信的确是一时冲动所致,在最终结果出来之前,他这种惴惴不安的心情恐怕都很难得到好转。 原本以为来山东只是当个宣传干事,每天和自己人打交道就行了,却没想到来到这里之后依然还得重操旧业。刘尚想到此节不禁面露苦笑,心道待马家庄事了之后,自己这好奇心真得好好收一收了,再像这次一样多管闲事,迟早会把自己害死。 吃过午饭,刘尚本来想在岛上溜达一圈,但他很快便发现真如苏峮所说的那样,岛上大半地方都因为疫情被封锁了交通,只允许少数特定人员通行,而像他这样工作关系已被调离此地的人员显然不在此列。刘尚被戴着口罩的卫兵接连拦下两次之后,便也没了走动的兴致,只能悻悻地回到住处。不过此时正是工作时间,营区根本没人,室外又只有零度上下,他也只能缩在屋里闷着。 刘尚心道早知这放假如此难熬,自己就该申请个别的差事才是,也总好过窝在屋里发霉。既然无事可做,干脆明日便折返马家庄,看看那边的情形到底如何了。 但刘尚可能天生就是个劳碌命,正当他在宿舍里快要昏沉沉睡过去的时候,又有人找上门来了。 刘尚被敲门声惊醒之后,起身开门一看,来者倒也不是生人,乃是驻军宣传干事覃韦。刘尚被调去马家庄之前,便是与覃韦在进行工作交接。他对此人印象不错,虽是军人却并不粗鲁,待人接物都颇有礼节,想来入伍之前应该是文人出身。 “听说刘兄从马家庄回来了,故来叨扰,还望刘兄莫怪!”覃韦见着刘尚之后,拱了拱手招呼道。 覃韦这语气动作明显是像文人多过军人,刘尚很客气地一边寒暄一边将他让进屋里。刘尚知道对方应该没这么空闲,天还没黑就跑来跟自己闲聊,再说双方的关系的确也没亲近到那个地步,对方主动找上门来肯定是有正事要谈。至于对方怎么知道自己回来的,多半是苏峮或者其他人向他提供了信息。 刘尚等着覃韦切入主题,但对方却似乎根本就没打算要谈正事的样子,只是随口询问他去到马家庄之后的工作生活状况。刘尚虽然心头存疑,但还是耐心回应覃韦的问题,只是不明白对方为何要花时间跑来与自己闲扯淡,先前苏峮说岛上的干部官员都忙得不行,难道覃韦就这么特殊,闲得无事可做了? 正当刘尚打算要去弄点热水回来泡两杯茶的时候,覃韦却起身告辞了,刘尚将他送走之后,也还是不明白覃韦这趟的来意是什么。他想了半天也不得要领,只能挠头暗道:“难道这人真的就是跑来看我一眼?” 当排除掉所有的可能性的之后,看起来最不可能的理由却往往就是真相了。覃韦出了刘尚所住的宿舍之后,便径直回到指挥部的某间办公室中复命:“卑职已经去看过,刘干事谈吐自然,并无异常。” “你去的时候他在干嘛?” “似乎……是在睡觉。” “知道了,去做你的事吧。”钱天敦点点头,示意覃韦任务已经完成。覃韦敬了个军礼,便转身离开了。 让覃韦去看刘尚是钱天敦直接下达的命令,他会得知刘尚这种“小人物”的动向,也不是苏峮或者其他人来打了小报告,而是直接从马家庄发来的电报中获悉的信息。之所以要派人去看一看刘尚,还是因为那封举报信造成的后遗症。 陈一鑫和曾晓文本来已经将刘尚排除在怀疑对象之外,但今天正好从外地回到马家庄的安全部干将龚十七知悉事情经过之后,却是力劝陈一鑫尽快落实每一个怀疑对象的下落。 “锦衣卫的人伪装得很好,没那么容易被识破身份,更何况他们是躲在移民营里极少与外界接触。这信中将马博和其他几人明确划分成了不同的身份,可以说明写信的人对于锦衣卫的身份确认得十分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卑职认为,最大的可能便是这写信人其实是同伙或者同道中人。但既然这批人已经被一网打尽,没人主动认领这封信,而且写信人只检举了其中几人,那可以说明写信人不在这伙人之中,并且出于某种原因只能确认到这五个人的身份。” “近期与这五人接触频繁者,皆可列为怀疑对象。写信人能够识破这几人的真实身份,大概也会想到事后会被我们追查,卑职认为他会设法尽快离开占领区,因为他可能根本没法解释为何能识破锦衣卫的身份。在现有的怀疑对象中,如有谁消失或者正准备消失,那极有可能便是写信人了。” 陈一鑫认为龚十七的解读很有道理,除非这个写信人也是一名大明情报人员,否则的确无法解释这几人是在何时何地因何被看破了身份。安全部和军方都不可能坐视这样的状况,自然要设法找到这个人。陈一鑫虽然不愿让安全部插手,但也不得不承认像龚十七这种经验老道的专业人士,的确能更快更准地把握住问题的关键。 于是陈一鑫便命曾晓文和龚十七分头落实,就连先前已经被排除嫌疑的刘尚,也再次被列入到调查对象之中。陈一鑫为此专门拍了一封电报回芝罘岛,要求钱天敦尽快安排协查,确认刘尚是否有什么异常举动。钱天敦收到电报之后也不敢大意,便将与刘尚较为熟悉的覃韦找来,让他去看看刘尚的状况。 刘尚如果知道自己离开马家庄之后出了这么大的风波,那他真的有可能会心虚到要逃,毕竟这封举报信在整个抓捕过程中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而他也的确没办法对自己的行为作出合理解释。但偏偏阴差阳错之下,陈一鑫安排他回到芝罘岛避开了抓捕行动,因此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举报信究竟有没有起到作用,虽然一直对此忧心忡忡,但没有后续的消息传来之前,他肯定不会就此选择逃亡。 也正因为如此,覃韦去宿舍看到的刘尚是一个较为放松的状态,丝毫没有要负罪出逃的迹象。钱天敦对马家庄那边的情况不太了解,听了覃韦的回报之后也没多想,便原封原样地将结果用电报的形式发往了马家庄。 “写举报信的人,这个时候应该不会安心到睡大觉吧?”陈一鑫看过电报内容之后,将其展示给曾晓文和龚十七过目。这两人都接受过保密训练,对海汉的忠诚度也毋庸置疑,因此陈一鑫并不打算对他们有所隐瞒。 龚十七却不肯就此作罢:“卑职想再问一句,可曾用此人笔迹与举报信作过对比?” 曾晓文应道:“对是对过了,笔迹当然是不一样的,但如果真是间谍,那会用些手段改变字迹也不足为怪。” 要有意改变字迹的确不难,只要多练习几种字体,甚至是换只手写字,都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字迹不一致,并不能完全排除掉刘尚身上的嫌疑。 陈一鑫揉揉眉头道:“你们不要忘了,刘尚可是青年团的人,青年团是干嘛的,就不用我提醒你们了,如果这都能有间谍混进去,那安全部要背的责任可就大了!我看这个事就到此为止,继续排查其他可疑人员吧!” 龚十七脸色微变,没有立刻接话。青年团在海汉的官僚体系中的确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凡是想在仕途上有所发展的年轻文武官员,都必须先加入青年团以示忠诚,进而成为了官员晋升时通过审查的一个必要条件。而能够在青年团里担任职务的官员,那自然更是无需质疑其可靠程度。至少截止目前,安全部还从未在青年团内任职的官员中抓到过间谍。 当然了,像刘尚在海汉入仕的经历,起码是十年难遇的特殊情况,也并不完全是安全部工作的疏漏。而他们这些远在山东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刘尚当初是如何一步步得到信任,因此也很难对其从业资格提出怀疑。说白了他们现在的怀疑并没有任何实际证据,仅仅是因为刘尚在前几天与这几个被举报人员的接触较为频繁,才将其列为了怀疑对象。但如果仅以此作为凭据,去调查一名隶属于青年团的官员,哪怕是涉及情报安全,理由也依然不够充分。 龚十七连见都未曾见过刘尚,自然也说不上对他有什么观感,纯粹是出于职业敏感才觉得这条线索有必要追查下去。但既然陈一鑫发了话,那他自然也不会再顶着上司的意思一意孤行。 至于曾晓文,他本身就不是安全部门的人,只是执行陈一鑫的命令而已。他就是陈一鑫手里的枪,指哪打哪,既然陈一鑫想终止调查,那他自然也不会有异议。 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份最新的口供送到了陈一鑫这里。为了避嫌,陈一鑫没有亲自参与审讯工作,但所有人员的口供都是由军方在做笔录,因此都还是要送到这边让他过目。 陈一鑫看了笔录之后,表情也变得有些古怪道:“龚十七,你是不是接下来要回芝罘岛?” 龚十七不明其意,点头应道:“卑职正是要回去向郝部长交差。” “那你到了岛上,顺便再查一查刘尚的事。”陈一鑫想了想又补充道:“但不要做得太过火,先听听他怎么说。” 龚十七反应倒是很快,立刻应道:“莫非是有新的证据?” 陈一鑫点点头道:“据马博的供述,他在昨天给了刘尚一笔钱。至于目的,马博称希望通过这样的手段收买刘尚,让他不要插手移民营的事务。” “所以马博是认为刘尚已经知道,或者可能会察觉到移民营里不对劲的地方,才会设法收买他吧?”龚十七不愧是安全部里的精英,立刻便想到了其中关键之处。 没有等陈一鑫应声,龚十七已经继续问道:“卑职能不能……去看一看这个马博?” 陈一鑫当然明白龚十七的目的肯定不只是看一看而已,由于军方没有让安全部参与这次的抓捕行动和之后的审讯,所以龚十七也就只能很委婉地提出要求。虽然陈一鑫也不太乐意让安全部插手此事,但他不得不承认龚十七在反谍侦破方面的经验显然是军方难以企及的,他甚至都没见过这起案子的当事人,仅凭转述就已经推敲出了不少问题。如果不让龚十七去审一审马博,只怕事后郝万清那边也不会服气。 陈一鑫很快作出了决定,让曾晓文陪龚十七去审一审马博。如果其中确有可疑之处,待龚十七回到芝罘岛之后再进行追查。只是这样一来,就等同于给安全部开了个口子,还是让其参与进来了。陈一鑫看着龚十七离开的背影,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 正文 第1403章 临时调令 在这一天被抓捕的所有人员当中,唯一一个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遭受大刑伺候的人就是马博。这并不是马家与陈一鑫之间的姻亲关系起到了庇护作用,实在是因为他怂得太快,根本没等到审讯者动用刑具,他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知的信息全都吐出来了。 但马博所掌握的信息实在有限,且价值也不大,在这批人全部落网之后,他的供述所能起到的作用就极为有限了。为了能够将功赎罪,情急之下他也顾不上许多,只能随口乱咬,将刘尚也拖下了水。 不过对于追查此案的军方和安全部来说,马博供出来的信息是否属实,那还得一条一条地进行验证,特别是涉及海汉官方人员,更是要小心调查。马博这边供出对刘尚行贿之事,审讯人员也不敢怠慢,立刻便将消息送到了陈一鑫这里。 陈一鑫对于马博的供述只是将信将疑,毕竟刘尚是从海南岛调过来的干部,之前从未来过北方,也不可能认识马博和移民营里这帮大明探子。刘尚才到马家庄不过数日,在本地又没有亲戚朋友,对方也不可能拿到什么把柄可以威胁他就范,至于送钱,陈一鑫可不太相信区区几百块钱就能收买一个仕途大好的海汉官员,其中多半有什么隐情。所以他特地还叮嘱了龚十七两句,以免安全部这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人给拘了,到时候要是有所误会就不好收场了。 龚十七做事自有一套方法,他先去提审了马博,让他将刘尚来马家庄移民营这些天的工作和生活状况都详细描述了一通,然后才问及行贿之事。这个主意本来就不是马博想出来的,他只是听命于黄曲指挥,至于对刘尚的怀疑,他其实也说不出个一二三,硬要说的话,也仅仅只是刘尚初来移民营点名的那番巧合了。 “你说刘尚初到移民营,拿花名册点名就正好全点中了空额?”这个细节倒是让龚十七注意到了,便追问道:“那你觉得他是碰巧,还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马博应道:“小人觉得应该只是碰巧,他以前从未来过马家庄,又岂知移民营里哪些名字是空额。” 龚十七念出举报信上的五个名字,继续问道:“这几个人,刘尚当时可曾点到过?” 马博摇头道:“当时倒是未曾点到过,不过后来他从移民营调人去打下手,便将这几人都选走了。黄曲觉得刘尚这人有点琢磨不透,所以便要求小人向其行贿,尝试将其收买。” 黄曲已经死在了拷问之中,他当初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要马博去收买刘尚,现在已经无法考证。但龚十七听了马博所说,也觉得刘尚不可能刚到马家庄移民营就识破这几人的身份,除非他们主动向刘尚袒露了自己真实身份,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龚十七当然料想不到马博当时在点名时露了破绽,才会让刘尚有所发现,而马博自己并未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就连被捕后的供述都没有想到自己是在这个环节被刘尚抓到了把柄。 这种信息偏差自然也带偏了龚十七的判断,马博的供述并不能证明刘尚了解移民营里的状况,至于收钱一事,这可不是龚十七该管的事。他负责的领域是情报安全,而不是官场廉政,刘尚收没收钱,收了多少钱,对他而言都没有意义。但既然陈一鑫先前说了要他回到芝罘岛之后再找刘尚问问,他还是打算照做,回头找刘尚面谈一番了解一下情况。 刘尚却不知道自己的危险处境,晚饭时分他接到了指挥部的通知,准备收拾行李出发去辽东。这个命令来得如此之突然,让刘尚觉得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被发配了。稍晚一些的时候,覃韦才专程来告知他进一步的消息,原来是驻辽东的部队中疫情不断,负责政工宣传的两名军官都已病倒,目前已在返回山东的船上。而当地的这个职位空出来之后,自然得有人手尽快填上去才行,以免驻军部队士气受到影响,于是曾经在宣传部干过的刘尚就被点了将。 “恕我直言,此事即便要调人过去补充,难道不该是优先安排覃兄这样的军中人员吗?”刘尚听了覃韦道明来意之后,便不解地问道。海汉军中都有专职的政工宣传人员编制,一般来说是不会从民政部门调人进行补充,所以这个命令在刘尚看来着实有些古怪。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问题在于……芝罘岛这边负责政工的军官也病倒了好几个。”覃韦叹口气道:“若非如此,怎会临时征调刘兄?对了,顺便一说,在下也接到命令,得与刘兄同去辽东执行任务。刘兄今日便收好行李早些歇息,快的话明天便要出发了。” “疫情竟然如此厉害!”刘尚听了覃韦的解释之后也是吓了一跳,他中午听苏峮提及疫情的时候,还觉得此事尚在可控范围之内,甚至认为这可能是军方某种用以麻痹大明官府的手段,但覃韦此时提及的状况,听起来这影响可就不只是小范围了。不过照此推测,隔海相望的辽东应该已经属于疫情高发地区,这趟差事去旅顺,多少也会有些风险。 当然了,即便是对这样的安排有所微词,刘尚也不敢推辞这个差事,下达命令的是驻军指挥部,这可是军令而非行政命令,这其中的差别他还是很明白的。除了接受命令之外,他基本上不可能再有第二种选择。不过他原本已经收好个人用品,打算带回马家庄去,这下行李倒是不用再收了,提上包裹立刻就可以出发。 但不知为何,得知即将被派往辽东的消息,刘尚并无多少不安,反倒是隐隐有些期待。他明白这是因为马家庄的事情尚未了结,而他也不想再参合进去,既然能有机会躲得远一点,那也不失为一个远离是非的办法。 然而第二天出发之前,刘尚再次迎来了不速之客。当他吃过早饭从食堂回到宿舍,发现几名军人正在屋内等着自己,打头那人约莫四十来岁,却没有穿军装,看其打扮倒像是一名穿州过府的富商。刘尚看了一眼,便确认自己以前并未见过此人。 那人站起身来朝刘尚拱了拱手道:“在下龚十七,在安全部当差,今日叨扰刘干事,是有要事相询。” 刘尚一听对方自报身份,顿时后背上的汗毛全都竖起来了。要说他现在在世上最怕的人,大概便是海汉安全部的这些鹰犬了。当初在海南岛随于小宝环岛巡视期间,刘尚一路上就是被张千智盯得几乎快要精神崩溃。而之后只要是有安全部出现的场合,他就会感到坐立不安。尽管安全部并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但这种心虚的感觉却一直伴随着刘尚的潜伏生涯。 “不知龚大人有何指教?”刘尚强自稳住情绪,以尽可能平稳的声音回应道。 龚十七一指屋里的凳子道:“大人不敢当,在下也就是个跑腿办事的。刘干事坐下说。” 他话音一落,另外几名军人便鱼贯出去,只留了一人坐在桌边。刘尚见桌上已经放好了纸墨笔砚,看来竟然是要给自己做笔录,当下心里更是惊慌不已,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出了问题。不过他转念一想,若是真出了大事,只怕就不是安全部的人来这里等自己,而是直接将自己抓进去了,当下又稍稍放松了一些,慢慢在桌边坐了下来。 刘尚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要是有一字半句说错话,被对方抓着把柄,那可能小事就要变大事了。 “刘干事是自己人,我就不兜圈子了。你我今日在这里的谈话,都会记录在案,所以请刘干事想好之后再作答。”龚十七沉声问道:“请问刘干事,你在马家庄工作期间,可曾以任何形式收受过他人财物?” 刘尚脑子里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分析了这个问题,他在马家庄这几天里唯一从私人手中收受的财物,便是马博送来的钱财。而且马博第一次送钱的时候,他还将那笔钱转成了捐助纳入到移民营的公款中。当事人只有刘尚和马博二人,如果有人指证此事,那很可能就是马博了。 但马博为何要指证自己?刘尚心想这人向自己行贿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外界不要过多注意到移民营的状况,这下把安全部都扯进来了,岂不是与其目的完全相反了? 如果马博仅仅是为了把自己从马家庄支走之后设局陷害自己,那这个局未免也太简陋了一点,根本没法给自己冠上一个有份量的罪名,而且引来安全部的注意,对移民营那摊子烂事也会带去极大的风险,这显然是不合情理的。 刘尚现在能想到唯一合情合理的解释,就是马博出事了。 不过马博究竟是因为别的事情翻船,还是自己那封举报信起了作用,刘尚仅凭现在的状况还难以作出明确的判断。安全起见,他不敢去试探龚十七,只能先据实以答。 “马家庄移民营的马博马主管,曾分两次向我送过钱财。”刘尚尽量以沉稳的语气应道:“第一次我婉拒了,把他送来的钱转入了移民营的公账。第二次便是我回芝罘岛的前一晚,我拗不过他只能暂时收下,但这笔钱分文未动,我本打算等回到马家庄之后,再将这笔钱退还或是充公。” 刘尚说罢详细报上了马博两次行贿的数目,又从自己的行李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当着龚十七的面打开清点数目,称这便是马博第二次行贿送来的钱财。 马博向刘尚行贿的钱财数目,龚十七自然是早已掌握,当下核对无误之后,他又继续问道:“马博送你钱财,可曾提出过什么要求?” 刘尚也猜不到马博是怎么给龚十七供述这回事,只能据实以告:“马主管只是要求我不要过多干涉移民营的事务。但其实在下只是尽职工作而已,每两日去一次移民营作宣讲活动,其他时间皆在马家庄外制作户外宣传标语,并没有干涉过移民营的事。此事只要在马家庄稍加打听,应该有不少人能为在下作证。” 刘尚可不会一味被动地等待对方发问,他一边辩解一边也在给自己铺路,尽可能撇清自己与马博,与马家庄移民营之间的干系。 龚十七又问道:“你住在马博家期间,可曾见过他有什么异常举动,或是家中有什么可疑人物进出?” 刘尚摇头道:“在下只是暂时借住在马主管家中,一般天黑回去,天亮出门,也就是在那里睡觉过夜而已,并不清楚马主管家中状况,也没见过什么可疑人物。” 刘尚所说倒都是实情,所以说得也是理直气壮,毫无破绽。但他心里却已经越来越多地猜到马博应该是出了事,说不定安全部已经在他家中搜到了某些证物。他的确想不到,马博家中不但被搜出了物证,还抓到了几个关键人证,只是动手的并非安全部,而是海汉军方。 龚十七一边问一边也在观察刘尚的表情举止,见他对答如流,也没有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表演,大概便知这刘尚的确跟马博不是一伙的。而且马博送给刘尚的钱财,对方已如数交出,并且没有做过什么于海汉不利之事,这再继续问下去,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新情况了。 龚十七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示意旁边那人可以停止记录了,然后对刘尚道:“马博犯了事,如今已被收押,今天来找刘干事也只是核实一下相关的情况。不过此案尚在调查之中,或许还会来找刘干事问询一些细节。” “好说好说,既然是公务,在下定当配合。”刘尚一脸平静应道。 待龚十七和做笔录的军人离开之后,刘尚关上房门,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觉得身上有些凉飕飕的,这才发现自己后背早就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正文 第1404章 去辽东 刘尚既然能在这个特殊行当里混了多年,就说明他并不是胆小怕事之人,但在面对海汉安全部这块招牌的时候,却总是免不了会心惊胆战一番。 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主要是因为大明情报机关在与海汉安全部过招的数年间,一直都是处处受制,几乎没有作出过什么亮眼的成绩,反倒是折损了相当多的人手。以至于负责情报工作的厂卫和军中密谍都对海汉安全部畏之如虎,唯恐避之不及,这种风气也严重影响到了他的心态。再加上来到海汉之后的所见所闻,让他对两国情报部门在实力上的差距有了切身体会,这种潜藏在心底深处的畏惧就更加严重了。 直到龚十七离开之后,刘尚才慢慢对这个名字有了一丝印象,北上途中在浙江舟山逗留期间,曾听说过安全部在杭州搞出来的大动作,而其中带队行动的头目,似乎便是叫这个古怪的名字。此人据说是安全部的一员干将,其地位并不比自己曾经接触过的张千智低,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出现,而且还是专门来问自己口供。 刘尚想不到龚十七只是临时领了这么一个差事,他认为既然龚十七都在跑腿核实信息,想必马博事发之后的影响已经颇大,海汉上层对此十分重视,才会安排了这等干将来排查线索。刘尚慢慢回想刚才与龚十七的交谈内容,确认自己并未有失言之处,心情才稍稍舒缓了一些。 既然安全部介入了,那马博犯的事应该就不只是贪污的罪名了。刘尚并不担心落网的马博以受贿之类的罪名咬上自己,钱他虽然收了,但一分一毫都没动过,而且也没有为钱真正答应过马博任何要求。就连马博要求他离开马家庄这件事,也因为阴差阳错遇到曾晓文派给自己的差事,而被彻彻底底地盖了过去。 当然了,刘尚现在基本可以确认,曾晓文给自己的差事实际上是出于保护的目的,以此让自己暂时离开是非地而已。只是这个措施是曾晓文的意思,还是他上司的意思,刘尚还是尚未可知。从这个措施来看,至少军方并没有对自己产生什么怀疑。 而安全部的调查,刘尚不敢去多想,除了谨言慎行之外,他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应对举措。好在从龚十七的问询内容来看,安全部对他似乎并无明显恶意,也没有要限制他行动自由的打算,看样子并没有将那封举报信联系到他身上。 “以后不能再写举报信这种玩意儿了!”刘尚暗暗在心中给自己下了警告。这次还好他事前掩饰做得周全,没有让军方和安全部怀疑到自己头上,但想起来还是十分后怕了。一旦被揪出来,他很难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说明自己为何能识破那几名锦衣卫探子的真实身份。 不过接下来马上就要去辽东出差,想来这马家庄的案子也不会再牵扯到自己了,想到这一节,刘尚更是巴不得马上就走,一刻都不想在芝罘岛待下去了。 此次山东驻军要派去辽东的人手当然不止他一人,哪能随他心意说走便走。除了像刘尚、覃韦这样过去代班的文武官员外,还有一个连的陆军要去旅顺补足驻军兵力。此外由摩根率领的医卫团队也将一同赶赴辽东,他们将带去近期采购的大量药材,对原本缺医少药的当地病患就近进行救治,以尽量减少需要送回山东治疗的病号。 摩根虽然不太懂中医,对于中药材的使用远不及这个时空的大夫,但他对传染病的了解程度却是同行望尘莫及的。他去到辽东的主要任务不是救治病患,而是设法控制住传染渠道,力求阻止当地的疫情蔓延。对于这方面的操作,目前在山东的海汉高官中可就他这么一个专业人士,大伙儿都得听他的安排才行。 不幸中的万幸,海军主力部队已经南下浙江过冬去了,基本不会受到这次疫情的影响。不过因此少了王汤姆和孙长弥两人,山东这边的高层人手在这样的突发状况下的确显得有些吃紧,一些日常管理工作也因为疫情原因而出现停滞。 正好在这个节骨眼上,马家庄这边又闹出一通事情来,不过指挥部对于陈一鑫指挥下的清剿行动倒是乐见其成,把这些藏在暗处的大明探子挖出来之后,就不用担心在山东占领区最混乱的时候被人趁机捣乱生事了,对本地治安来说肯定是好事一桩。只是军方和安全部都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去处理这起间谍案。 不过指挥部安排对刘尚的调令倒真是临时举措,如果不是他被派回芝罘岛来,指挥部大概也不会专门将他从马家庄征调回来。这对于刘尚目前的处境而言自然是利大于弊,正好可以将他从间谍案的泥潭里拯救出来。等他从辽东公干结束回来的时候,这案子大概也早就已经结案了。 但刘尚并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才能借着种种巧合逢凶化吉,一而再再而三地躲过了危机。从意识到自己的力量不可能对海汉国造成太大负面影响的那一天开始,他所有的举动都只是本着趋利避害的原则在行事,但起到的效果的确是超乎他的认知。从海南岛到山东,他的好运一直在持续,而且看起来并没有即将中断的迹象。 1636年一月的某个上午,四艘帆船缓缓驶离芝罘港,向北驶往辽东方向。此时天上正落着鹅毛大雪,即便是靠海吃饭的渔民,也不会在当下这种时节顶风冒雪出海,但这支船队却义无反顾地驶出了港口,很快便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这样的恶劣天气,刘尚当然也没什么心情到甲板上看海景散心,只能和其他人一样,缩在船舱里守着炭炉烤火。虽然身上裹着后勤部门发的制式军大衣,但刘尚还是觉得身上不太暖和,留着通风的舷窗刮进来的海风吹到肌肤便如同刀子一般,让人实在难以抵挡。 “才从南方过来的人,一般都受不了这边的天气。” 看着刘尚蜷缩一团的模样,覃韦善意地笑道:“你要实在冷得厉害,船上还有羊皮袄,你也裹身上吧!” 刘尚摇摇头道:“不用了,再裹就裹成个球了,其实只要不刮风,烤着火还是挺暖和的。” 话是如此,但船舱里生着炭炉,这要是把门窗都关严实了,那就不是烤火,而是烧炭自杀了。这个道理大家都懂,所以再冷也得开一扇通风的舷窗才行。刘尚虽然坐的位置并不是风口上,但光是气流通过舷窗时发出的呼呼声,就已经让他瑟瑟发抖了。 覃韦道:“听说首长的船舱有夹壁墙,直接连通厨房的灶台,无需火炉就能保持暖和,倒是不用像我们住这舱室需要开窗通风。” 刘尚应道:“你也说是首长住的地方了,那怎比得了。不知道辽东那边住宿环境如何,是不是也得在屋里生炉子取暖。” “辽东是新辟之地,各方面条件自然是比不了芝罘岛。”覃韦一边用火钳拨弄着炭炉里未能充分燃尽的火炭,一边语气平静地说道:“那边打完仗到现在才不到两个月时间,物资缺乏,常驻人口又少,估计能住进有墙有顶的房子就不错了,至于采暖,还是别抱太大的希望了。” 旅顺口战役在年前的十一月才打完,留守当地的部队主要以钱天敦麾下的特战营为主,另有少量民夫和后勤人员,加上大约一百多名驻守在旅顺港的海军。海汉驻扎在旅顺口越冬的军民总人口只有一千余人,在冬季也很难完成工程量较大的基建项目。 此外还有一个极为不利的条件,便是南方人占绝大多数的特战营对于辽东的气候并不是太适应,哪怕他们前一年的冬天便是在山东度过,也仍然难以扛住辽东的气候。这直接导致了进入深冬之后部队中出现了流感,然后陆续有一些人的病情演变成了肺炎,只能送回山东这边进行治疗调养。 尽管海汉在进军辽东之前就准备了大量的御寒被服、食物,以及驱寒祛湿的药物,甚至还有部队里平时根本享用不到的烈酒若干,但想要战胜自然规律的确不是那么容易。而且根据辽东汉人移民的感受,今年入冬之后的气温明显要比往年更低,降雪也更为频繁。因此尽管海汉军方做了诸多的准备工作,但最终还是被这捉摸不定的气候狠狠折腾了一番。 刘尚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扁瓶,旋开铁皮瓶盖凑到嘴边嘬了一口。这是后勤部门专门配发的白酒,每人每天二两定额,虽然不多,但在畏寒的时候暖一暖身子还是挺管用的。刘尚虽然不是贪杯之人,但眼下在船上这个环境除了烤火之外,也只能时不时地来一口烈酒温暖自己了。 刘尚喝了一口之后递给覃韦,覃韦却是微笑着谢绝了他的好意。刘尚也不以为意,将酒瓶旋上盖子揣入怀中,这玩意儿配额有限,拿给别人多喝一口,自己就只能少喝一口了,对方不喝正好省下来自己享用。 “这北方的高粱酒,比南方的甘蔗酒带劲吧?”覃韦虽然不喝酒,但对刘尚拿出来的酒也并不陌生。后勤部门配发的白酒都是在山东本地采购的高粱酒,口味甘冽香醇,与海汉国内以甘蔗为原材料所产的三亚特酿相比,要更显辛辣一些。 刘尚点点头道:“三亚特酿,在下一个人喝个半斤是没问题的,不过这高粱酒嘛,若是喝得急了,大概三两就得躺下了。以前听首长说过,在极寒之地也唯有用烈酒取暖最为便捷,但不可多饮,因为一旦醉倒在室外,不消多时就会被冻死。” 覃韦点点头道:“可惜这种告诫并非人人都能听进去,今年冬天,辽东那边就已经冻死好几个贪杯之人了。刘兄饮酒无妨,切莫喝醉。” 刘尚肃然道:“多谢覃兄提醒。” 正说话间,虚掩着的舱门被人从外推开,刘尚一见来者立刻起身立正道:“首长!” 来者正是此次担任行动指挥官的摩根,朝刘尚和覃韦点点头道:“我过来跟你们商量一下到了辽东后的工作安排。” 覃韦和刘尚都是被临时征召进这支队伍里,出发前的确没有接到具体的工作安排,看摩根这架势,是打算抓紧途中的时间来布置任务了。两人不敢怠慢,连忙竖起耳朵听摩根的指示。 实际上摩根的安排也很简单,基本都是按照军中的宣传路子来,只是主题从备战春季攻势,转变成了切合当下实际状况的控制疫情。摩根要求他们尽快想好宣传手段,让当地驻军的情绪保持安定,不能因为疫情而产生恐慌焦躁的气氛。 覃韦和刘尚都不是新手,摩根只需一点就透,布置工作也并未花费太长的时间。摩根几下讲完正事之后,居然也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酒壶来,只不过他这是从另一个时空带过来的不锈钢小酒壶,工艺可要比刘尚身上那个玻璃酒壶精细多了。 摩根喝了一口之后,啧啧道:“我来到这边八年多了,这真是最寒冷的一个冬天。说实话我现在有些后悔向执委会申请了这个来北方的差事,这边实在是太冷了!” 刘尚和覃韦对视一眼,却不敢接摩根这话,他可以随便议论执委会的安排,但像刘尚他们这样的普通官员可没这个胆子。 摩根却不以为意,继续说道:“这南方的兵到北方打仗,适应能力还是差了一些。等明年开春从辽东多招募一些兵员才行,不然以后在辽东的仗都没法打。” 刘尚应道:“首长说得是,卑职来山东之后所见北方出身的士兵普遍身高体壮,较南方士兵更为适应这里的气候。若是军中能有一支北方士兵组成的部队,当可担起驻守辽东大任。” 正文 第1405章 控制疫情 海汉从北方招募移民的措施其实已经持续了好几年,期间也有为数不少的北方人被征召入伍或是进入到各个政府部门中,成为海汉的忠实拥趸,其中不少人被重新派回到北方来执行任务。不过要想以北方士兵为主来组编部队,军中目前还并不具备这样的客观条件,所以摩根的想法也只能暂时停留在口头上,在近期还难以得到实现。 但即便是以海汉的国力,要在距离本土数千里之外的寒冷地区为自家军队提供充足有效的后勤保障,也依然一件十分艰难的任务,特别是这些驻防在辽东的人员还以南方人为主,更是大大增加了适应当地环境的难度。 高桥南浑身上下都裹在厚厚的衣物中,只露出两只眼盯着脚下已经被积雪覆盖的道路,小心翼翼地在雪地中前行。虽然地面的积雪厚度不过刚到脚踝而已,但实际上积雪下方的露面已经结了一层薄冰,在有坡度的地方稍不注意便会滑倒。尽管高桥南脚上的军官皮靴做工精良,保暖性也还不错,但防滑就还是差了点意思。好在他人矮重心低,加之有功夫在身,下盘比常人更稳,在雪地中行走倒也还算稳当。 高桥南在海汉入伍以来参加过的作战行动已多不胜数,在各种各样的环境中待过,但他所率领的部队极少会像现在这样被动。尽管所有人都在努力坚持,但部队的非战斗减员却已经高达十分之一,这样的比例对于一支处于休战期的部队来说实在是高得吓人。而军医对于这种突然爆发的大面积疫情显然准备不足,不管是药材还是治疗措施都没有能够有效抑制住疫情的传播。但面对高桥南的怒火,军医也是非常无奈,谁又能想到这种违背常理的状况,在如此寒冷的季节还会爆发大规模的传染病呢? 好在特战营平时治军极严,即便是遇到这样的不利状况,军中的士气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依然保持着正常的运转。不过在得到来自山东方面的建议之后,高桥南还是下令停止了三天一次的集体户外操练,并尽可能减少人员大量集中的行动,以期能从传染渠道上限制疫情继续扩散。同时将一些病情恶化的人员用船运回山东,毕竟芝罘岛的医疗条件要比旅顺这边稍好一些,送回去才有治愈的希望。 当然了,仅有这些措施是不够的,高桥南也在等待芝罘岛能派来一些医疗人员援助旅顺。按照前两天所收到的电报,指挥部已经在山东组织了人手和药物,近日便会运抵旅顺了。这让高桥南的心情稍稍好转了一些,至少已经看到了改善目前状况的可能性。 冒着大雪出门,是因为他要去看看隔离病区的状况,这是每天的例行公事之一。已经被确诊的病号们都被集中到了旅顺堡内东北角的一处营房内安置,与外界暂时隔离开,以免传染到更多的人。 到了隔离区门口,高桥南将围巾从脸上扒下来,接过医疗兵递过来的棉布口罩戴上,掸掉帽子上和肩头的雪花,又跺了跺脚,这才掀开门帘进到其中一间营房中。 屋内生着炉子,要比室外暖和了不少,这间屋子里安置了十名病号,其症状基本都是大同小异,由流感引起的发热、乏力、剧烈咳嗽、呼吸困难、全身疼痛等等。但由于旅顺堡这边的医疗兵和军医太少,一个人需要照顾大约二十名病号,而且目前也没有什么特效药能够提供给这些病人,所以这与其说是在治病,不如说只是将他们人工隔离,等待病情自动好转。 病人在这样的环境下想要通过身体自愈能力恢复健康,显然是概率相当小的事件,所以哪怕一些重病号已经被送回山东,这里的病号数量也依然是有增无减。而高桥南所擅长的带兵打仗,对治病救人却难以起到实际的作用。 他每天来到病房巡视一圈,主要也还是为了安定人心,但很难从这边听到什么好消息,痊愈者寥寥无几,几乎每次过来都只收到今天又增加病号若干这样的坏消息。今天也不例外,根据医疗兵的报告,今天又有五人被确诊需要进入隔离营区,另有两人病情加重,需要尽快送回山东治疗。 高桥南听了报告之后只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再对医疗兵下达任何指令,因为他知道以旅顺堡目前的条件,很难有什么真正的治疗手段能用在病号身上。外面大雪封路,想到野外挖草药都变得十分困难,如今也只能指望山东的援助可以快些到来。 他没有向病号们发表什么鼓励士气的演说,只是默默地帮着医疗兵给每个病号送上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水。桂枝汤是当下本地能提供的最有效的药剂了,而且只需桂枝、芍药、甘草、生姜、大枣五味药,对于一部分状况较轻的病号还是能起到抑制病情的作用。不过就这五味药材也已经所剩不多,军医不得不在煎药时降低了药剂的浓度,以求同等份量的药材能够多煎出一些药剂,提供给更多的病人服用。 营长在病房里亲手为病号们分发药剂,其实已经无需再多说什么来表明态度,士兵们自然能感受到来自上级的重视。 高桥南在几间病房分发了药剂之后,下属传来消息,称有海汉船队已经进了旅顺港。高桥南心知应该是山东来的船队到了,当下便让人备好车马,赶去港口迎接。他接到的电报中说了会有首长亲自过来坐镇指挥,这肯定是怠慢不得,必须要他亲自去接才行。 半个小时之后,高桥南赶到了旅顺湾的港口处,看到四艘帆船正在缓缓靠岸,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高桥南见到摩根出现顿时精神一振,他知道这位首长不但是狙击教官,更是医疗专家,有他亲临旅顺,事情便会好办多了。 “那位个头不高,矮矮壮壮的,就是高桥营长了。”覃韦站在船舷边,向刘尚介绍道:“这位的名号,估计你在三亚的时候就应该听说过了吧?” 刘尚看着那名正在向摩根敬礼的军官,点点头道:“那当然,他的战功在军中少有人及,就连战斗事迹都编入了学习材料,在各地驻军中宣传。不过听说这位高桥营长,好像是倭人出身?” 覃韦看了刘尚一眼,淡淡地说道:“海汉子民,只要效忠国家,效忠执委会便可,出身哪国又有何妨?” 刘尚感受到覃韦语气中的不快,心知是自己失言,这高桥南既然是军中的英雄人物,覃韦在外人面前自然要维护其荣誉,当下笑道:“是在下说错话,覃兄莫怪。对高桥营长的事迹,在下也是佩服得紧的!自福广一路北上至此,这沿途的控制区和殖民地,听说有不少都是特战营一仗一仗打下来的。” 覃韦脸色稍霁道:“不错,高桥营长英勇善战,忠心耿耿,执委会和国防部都对他十分信赖,所以才会将这开路先锋的差事一直交予他来执行。刘干事若有兴趣,也可找机会与高桥营长聊聊,或许能将他的事迹编作故事,日后在民间广为宣讲。” 刘尚笑着应下,心中却想此地正处于疫情之中,开春之后又要对后金展开新的军事行动,高桥南作为主战部队的指挥官不知多忙,哪会有时间跟自己闲扯淡。不过海汉军中大明、安南出身的军官不少,东洋倭人却极为少见,这高桥南算是一个异类了。但能带着部队从南海一路打到辽东,替海汉开疆拓土,这可是实打实的军功,半点掺不得假,也就难怪他能够深得执委会和国防部的信任了。 而高桥南所指挥的特战营,在海汉国内被称作王牌部队,不管对上哪一国的敌人都是战无不胜,甚至在两个月前还曾以步对骑大胜后金骑兵,堪称是奇迹般的战绩。刘尚也早就风闻其名,这次来到辽东之后,总算才有机会近距离见识一下这支闻名遐迩的部队了。不过他转念一想,此时特战营的驻地正是疫情发源地,又是处在战区,只怕早就戒严了,自己也未必能随意到处转悠。 虽然这地方与芝罘岛之间只隔着一道渤海海峡,直线距离不过两百余里,但刘尚还是感觉到此地的温度似乎的确要比山东更冷一些。这么冷的地方居然会爆发疫情,也难怪军方会对此准备不足了。 众人下船之后,自有本地驻军安排好的车马接送,不过条件所限,这里就只有运货的大平板车临时加了个车篷来载客,好在路途不远,倒也不至于因为颠簸而导致不适。至于前来换防驻扎的陆军部队,由于人数众多,自然只能在集结之后步行前往旅顺堡了。 刘尚坐在大篷车里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适,这车厢里铺着厚厚的皮毛,他也摸不出是什么动物,但坐在上面的确柔软暖和。不过暖和也光是屁股和腿暖和了,从大篷缝隙吹进来的寒风刮在裸露的肌肤上依然是如刀子一般。 刘尚打个寒颤,下意识地从怀中摸出小酒壶,打开来嘬了一口,一股暖流顺着喉咙下到腹中,然这才觉得身上暖合起来了。 “给我来一口。”从旁边伸过一只手来,示意刘尚将酒壶递过去。 刘尚侧头一看,是负责陪同他们的一名本地军官,坐在这车厢里还比自己足足高出大半个脑袋,壮得跟熊似的,当下也没敢应声,直接将小酒壶递到他手中。那军官接过手去,毫不客气地仰起头来,便就着酒壶口往嘴里倒。 刘尚咽了一口唾沫,心道这人倒是饮得豪气,如同在喝水一般。不过这小酒壶里就那么点酒,那人拿着酒壶抖了两下就没了,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将酒壶递还给刘尚:“谢了!在下特战营少尉排长孙真。” “在下青年团干事刘尚。”见对方报了职务名号,刘尚便也有样学样地回应道:“孙排长客气了。” 孙真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道:“刘干事是南方人吧?来这苦寒之地真是辛苦了,等会到了旅顺堡,给你把酒补上。” 刘尚客气两句,好奇地问道:“听孙排长口音,似乎是山东人氏?” 孙真点点头道:“当初登莱之乱的时候,我从乡下躲兵灾逃难出来的,后来投了海汉,在澎湖参了军。” 刘尚心道这倒是登莱之乱期间常见的事,他看过相关的资料,海汉在登莱之乱那两年从山东引入难民过万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如孙真这样,为了躲避战事而离乡背井的难民。而当时这些难民为了能够尽快获得海汉国籍,有不少人都选择了参军入伍,孙真显然也是其中之一。 马车很快便驶入了胜利堡,车上众人便由孙真带着,前往已经腾出来的营房安置。而此时高桥南正在征求摩根的意见,是否需要集合全营检阅。 摩根摇摇头道:“尽量减少人员集中,这不是已经和你们说过了?没必要检阅了,你先带我去看看隔离区的状况。” 高桥南本来也为此事心急如焚,见摩根主动要求,当下便赶紧带着他去了堡内东北角的隔离区。摩根花了一炷香的时间里里外外看过一遍之后,心中已经大致有数,便让高桥南召集军医和医疗兵开会布置任务。 摩根的措施主要分三个方面,消毒、隔离、治疗,三管齐下。他这次带来了一批医护人员和大量的药物,并且准备好了更专业的病区隔离消毒方案,将先前不够完善的隔离措施查漏补缺。有了摩根这位高级军医坐镇,各方面的防疫工作便很快推动实施,原本有些混乱的病区也终于安定下来。当然了,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是否能够控制住疫情,摩根自己也还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只能按照既定的措施去做了再说。 正文 第1406章 冬季侦察 摩根凭借自己的经验可以诊断绝大部分病号的病情状况,但对于治疗方面,他所能做的事情的确不多。他所掌握的医疗手段都是建立在化学合成药物和各种先进医疗器械的基础之上,但在这个时空他可没办法拥有这样的条件。当初穿越时带过来的药物,即便还有剩余也都已经过期了,只能指望着中草药发挥作用。 虽然这几年摩根也在恶补中医方面的理论知识,但还是有很多药方和治疗方法是他难以理解和掌握的对象,所以这次来辽东,他还带了数位从山东高薪雇请的大夫过来,以弥补自己在治疗手段方面的不足。 不过摩根在实地看过旅顺堡的隔离措施之后,还是给予了高桥南和本地军医比较高的评价,他们严格按照摩根此前通过电报布置的措施对确认的病号进行了隔离,有效地减缓了疫情的传播扩散速度。照目前的状况来看,摩根对于控制住疫情还是持比较乐观的态度,只是对于这种流感疫情并没有什么立竿见影的特效药,要彻底消灭疫情恐怕还需要一段时日才行。 而特战营受此影响,本该安排在冬季执行的一系列前出侦查计划也全都暂停了,而这也是摩根来到旅顺要过问的事情之一。在布置完治疗措施之后,摩根就示意高桥南先把疫情的事情放一放,找个清静的地方聊几句。 高桥南作为摩根到来之前的最高指挥官,在旅顺堡里当然拥有一间自己的住所套间,里屋住人外屋办公。不过在摩根到来之前,他便自行搬到了营房里住下,将这个套间收拾出来留给了摩根暂住。摩根的行李先前便已经由勤务兵送了过来,这个时候便正好由高桥南亲自将摩根带过来。 “旅顺堡这边条件艰苦,还望首长不要介意。”进屋之后,高桥南很窘迫地搓了搓手道:“后金离开前毁掉了堡内大部分房舍,这个套间已经是最好的一处了。” 摩根抬头看了看屋顶,上面的瓦片残缺处都用草席遮挡住了,但还是看得出来这屋子在海汉接手的时候已经有一定的损毁。屋里的家具都是原木所制,样式粗大笨重,甚至连清漆都没刷过,也是颇具原始风味了。这环境要跟芝罘岛比起来,的确是差了不少,毕竟那边经过了一年多的建设,生活设施已经趋于接近正常的殖民地水准,而且在私下通商之后,很多在山东采购的生活用品也源源不断地运抵占领区,提供给讲究细节的穿越众使用。 不过正如高桥南所说的那样,在旅顺堡这种环境下,就算想挑剔一下也没得选,本地也没有条件为摩根的到来专门搭建一套房子,不管满不满意都得接受。当然摩根本身并不是那么挑剔的人,否则也不会远离三亚跑到北方来带兵了,简单看过屋内陈设之后,摩根便招呼高桥南坐下说起了正事。 “虽然侦察行动停了,但我想你应该还留了一些手段在外面,给我大概说说吧。” 除了疫情之外,摩根最为关心的当然便是海汉在辽东半岛的主要对手后金了。尽管在去年年末的一连串交锋中占得了明显的主动,但海汉军方并不会认为这点战绩就足以让后金伤筋动骨。对方在去年的交锋中保持了克制,很大部分原因是其将对外战争的重点方向仍然放在了大明这边。海汉军战力虽强,但终究兵力不多,所能控制的地域范围也因此受限,而对方显然也对此看得非常明白,在尝试过反攻之后便果断收兵,回缩至金州地峡一线布置防御。 双方都不想在寒冷的冬季继续作战,这对于后勤辎重的要求实在太高,即便是一向以机动力著称的海汉军也不愿冒风险发动冬季攻势。而后金军一方也需要一段时间来调兵遣将,总结之前的经验教训,准备开春之后的军事行动。于是双方虽然没有进行过任何形式的停战谈判,但却不约而同地将主力部队后撤,保持了一种奇怪的默契。 海汉一方本来就已经有春季攻势的打算,所以在寒冬时节依然安排了大量的侦察行动。如果不是疫情的突然爆发,这个时候的特战营应该正在执行相关任务。但摩根知道即便是中止了侦察任务,高桥南大概也不会将人马全部召回,外围的警戒还是必须要部署到位的。 果然高桥南立刻应道:“旅顺堡东北方向四十里范围内几乎全是山区,对敌我双方都是非常不利于大部队行动的地形。但为了防止敌军小股部队潜入,我还是在山区的交通要隘部署了几支小队担任警戒。但对于山区之外的地域,因为兵力有限,我就没有再安排了。如果旅顺堡的疫情能尽快得到控制,卑职想在开春之前安排一两次规模大些的侦察行动。” 摩根不置可否地继续问道:“在山区的小队一般几日替换?” “一般是两天半到三天,视天气状况而定。几支小队的换班时间都已错开,最少也会保持两支小队在外值守。”高桥南立刻介绍道:“不过入冬开始下雪之后,就没有再在山里遇见过后金的侦骑了。想来之前在山区的交手,也是让他们吃够苦头了!” 去年海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旅顺之后,后金也很快就组织了人马从金州地峡南下,试图重新夺回旅顺地区的控制区。而兵力处于劣势的海汉一面分兵在大连湾登陆佯攻金州地峡,一面在旅顺堡东北的山区内布下阵势,与后金军进行了一段时间的山地战。凭借着山地作战的经验和性能优异的武器装备,特战营和骑兵营协同作战,在山区成功拖住了数倍于己的敌人。直到后金军回撤的时候,也没能再看到旅顺堡的城墙。 摩根又道:“按照你所掌握的情况,后金在金州地峡以南地区还有多少兵力?” 高桥南皱眉道:“不到千人,大约有三成骑兵,分驻在几个庄子里。不过这已经是半个月之前的情况,最近停下了侦查行动,也不知是否会有变化。但即便对方安排有巡逻小队,应该也不会主动进入山区。” 高桥南这话说得颇为自信,看样子是对自家部队的威慑力充满了信心,作为海汉军王牌部队的指挥官,拥有这样的骄傲的确毫不奇怪。 摩根对此也没有表示任何质疑,只是轻声说道:“等雪停了,我们去北边转转。” 高桥南眼神一凛,下意识地应道:“首长是要亲自上火线?这太危险了!” “再危险也得去,这是我来辽东的任务之一。”摩根解释道:“我带了一队狙击兵过来,最近几个月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实战练习场了。” 高桥南再次大吃一惊,他当然知道狙击兵在海汉军中是何等稀罕的存在,去年攻打旅顺和佯攻金州地峡两场大战,都有狙击兵参与其中,但也不过一两组人而已。而摩根这次带了一整队的狙击兵过来,显然是打算以战代练,在辽东这边好好折腾一番了。 没等高桥南回过神来,摩根继续说道:“你应该很清楚,狙击兵的部署是绝密军情,所以这个消息不得外传,明白吗?” “明白!”高桥南立刻站起身来敬了一个军礼,口中响亮地答道。这可不仅仅是狙击兵部署的问题,更重要的是摩根要前往一线参与行动,这种消息更是不可外泄,否则万一被敌军知晓摩根动向,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而从摩根所说的口气来推断,这显然不会是一次公开的军事行动,多半只会有小股部队配合他所率领的狙击兵行动,所面临的风险可不小。 摩根之所以安排这样的行动,一半当然的确是为了训练手下的狙击兵,毕竟这行当除了常年打靶练习之外,战场上的实践经验对于提高狙击兵的作战水平也非常重要。何况像辽东这种地理环境,在狙击兵过去的训练和作战经历中几乎都是一片空白,摩根认为很有必要让手下的精英们在这里多花一点时间适应环境,为今后的作战行动做准备。 而另一半的原因,则是因为驻扎此地的特战营因为疫情原因,已经停止了侦察行动,为了不耽搁开春之后的作战任务,摩根便打算亲率自己的学员下属,到辽东完成这个任务。当然了,这多少也是因为他很久没亲自参与作战任务有些手痒,想趁此机会过把瘾。钱天敦等人虽然对此有些不以为然,但也没有刻意去阻拦他,只要不深入敌占区,零星敌人肯定没法威胁到全幅武装还带着一队精英士兵的摩根。 说是一队狙击兵,其实也只有十二人而已,但这已经是海汉军在长江以北地区全部的狙击兵编制了。其中既有已经参加过数次战斗的老兵,也有仍在摩根手下受训的学员。根据过去的培训经验,摩根知道这样以老带新的配置是最为科学合理的安排,不过此次不仅仅是普通的模拟作战训练,而是真实的以战代练,他也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应对敌人才行。 海汉狙击兵这个特殊兵种,外人极少有人知晓其详情,不过只要在战场上吃过几次亏之后,便会留意到海汉军的这种作战手段。后金军也不例外,在去年的战斗中,狙击兵在超远距离上毙伤的后金军人已经不是个例,这让他们意识到海汉军掌握了某种远距离精确打击的武器,在战场上对于将领的保护就更为小心了。 这个状况已经由前次参战的狙击兵反馈到了摩根这里,所以他也很想亲自到前线观察一下,后金军的活动特征和作战方式。虽然书面报告已经看了不少,但眼见为实,很多东西还是得亲眼见证之后才能想出相应的对策。而且摩根也希望通过与后金骑兵的接触,逐步整理出狙击兵如何应对集群骑兵的战术——这在他来之前的那个时空中,大概要算是一个比较冷门的研究领域了,至少他自己在从军期间并没有学到过针对性的战术。 当然了,在辽东地区的侦察行动肯定需要特战营的全力配合,他们在这里已经待了两个月,对于附近的环境要比初来乍到的狙击兵们熟悉得多,也有与后金军交手的经验可供参考,所以摩根一到旅顺堡布置完医疗方面的事情,便单独召见了高桥南,向他说明了自己的打算。 摩根并不是高桥南的直接上司,但钱天敦事前已经发来电报,要求高桥南听从摩根指挥,全力配合,高桥南本来还没琢磨明白这命令的意思,但摩根摊牌之后他便已了然于胸了。 在距此不远的另一处营区,刘尚和其他人在孙真的带领下进入了一间大行军帐篷,他们的临时营房便在此次了。这种帆布帐篷自然没有多强的保暖性可言,只是能够挡风遮雪而已。帐篷里生着一个小煤炉子,还特地架了一根烟囱通到户外。 “炉子可以烧水,但外面的雪水可别烧来喝,军医说那不卫生,烧来洗脸洗脚还行。喝的水会有专人去附近小河取冰,每天会送过来,你们到时候拿个盆盛着,烧的时候敲碎了放壶里。”孙真虽然看着粗莽,但很耐心地向刘尚等人说明这里的生活安排:“最近疫情厉害,各位没事就不要出营房了,每天的饭食会有人送到房里,有什么指令也会有专人传达。” 刘尚愕然道:“那我们来这里就这么无所事事的等着?” 孙真摆摆手道:“各位的任务,上面自会有安排,刘干事如果觉得无聊,那就先替战士们写写家书吧!” 对本土位于南海的海汉国来说,这里无异于是遥远的边疆,而戍边战士主要的精神寄托之一,大概便是跨越数千里传递信息的家书了。普通士兵自然无法享受到电报传书的便利,所以纸面书信依然是这些军人与国内亲属保持联络的主要方式。 正文 第1407章 旅顺堡的冬天 要在数千里的跨度上传递这些书信,所需的时间也不短,一封信在路上走两个月左右是常态。海汉军中又对喝酒赌钱这些消遣活动有着比较严格的管控,拿了军饷也没地方消费,所以闲下来的官兵往往就会选择给家中写信打发时间,顺便倾吐一下思乡之情。甚至一个人一次寄出四五封信,在这里也不足为怪。 不过并不是所有官兵都有自行写信的本事,还是有不少识字不过百的半文盲只能依靠别人代写,家中寄来的书信也只能由别人念来听听。而负责这个差事的基本都是军中的宣传和政工人员,但旅顺驻军的几名文职官员悉数病倒,因此写信读信这个活动就暂停下来。刘尚和覃韦正好都是司职宣传的文职官员,孙真自然便将这个差事推到了他们头上。 “这……”刘尚和覃韦对视一眼,心知这事也不便推辞,只好答应下来。 “那两位稍事休息,待晚饭之后,我再安排人过来。”孙真见对方应下,脸色也是一喜。 孙真走后刘尚才开口道:“想不到来这边倒是轻松,当个写字先生就行了。” 覃韦正色道:“士兵们戍边辛苦,你我需尽力帮助他们才是。” 刘尚应道:“那是自然,长驻这种苦寒之地,的确艰苦,我们当下能做的事情,大概也就只是帮助维持士气了。” 如果不是有疫情发作,像刘尚这样的多面手,大可在聚众宣讲的场合客串一下文工团的角色。不过现在旅顺堡禁止多人聚集,刘尚所能发挥的作用就比较有限了。但即便如此,刘尚还是更愿意留在辽东这边避避风头,这至少比在芝罘岛担惊受怕要好得多。军中这些人相对还比较单纯,不用再费脑子防着安全部刨根问底了。 虽然旅顺堡的住宿条件只能用简陋来形容,但如同所有的海汉控制区一样,这里的伙食水准并不差,晚餐的丰盛程度,甚至远远胜过了刘尚在马家庄期间吃的食堂。旅顺堡这地方依山傍海,山珍海味的出产都不少,虽然是隆冬时节,但后勤部门依然搞来了不少好东西,让初来乍到的刘尚等人大快朵颐。 不过还是因为疫情的关系,并没有在军中举办大型的接风宴,只是在他们所住的帐篷里分别摆了几桌,由驻军军官作陪。当然刘尚不会在意这种繁文缛节,场面小一点可以多吃菜少喝酒,反而更加自在一些。 他们这间帐篷安排了八人入住,除了刘尚和覃韦之外,另外几人都是军医和临时从山东地方上请来的大夫,倒也都算是斯文人,而留在这边作陪的则是先前带他们过来的孙真。 “各位,这狍子肉是昨天才从山里打回来的新鲜货,山东那边可吃不到,大家动筷子别客气!”孙真很是热络地向众人介绍桌上的菜肴。 桌上一位大夫捻须道:“狍子肉温脾暖胃、强心润肺、利湿壮阳,古有食狍肉成仙之说,的确是好东西。” 孙真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这还有三句话不离本行的敬业者,当即又指向另一道菜介绍道:“各位,这道雉鸡羹是用本地野鸡烹制,汤汁味道鲜美,不可错过!” 另一名大夫这次抢在头里应道:“唐代《食医心鉴》有云,野鸡肉润燥止渴,补脾益气,乃是食补良品。” 刘尚拍拍孙真肩头道:“孙排长不用介绍了,这几位都是行家,你我还是好好吃肉喝酒吧!” 孙真笑道:“刘干事说得是,是在下班门弄斧了,来来来,各位远道来此,招呼不周之处,还望各位多多包涵,孙某先敬各位一杯!” 孙真说罢举杯环揖一圈,然后仰头将杯中酒倒入口中。刘尚见这酒杯至少是有一两的分量,自己这酒量可不敢学他这般作派,当下只能浅酌一口作为回应。孙真倒也不介意众人是否干杯,拿了酒瓶自行满上,便开始一个一个敬过来。 孙真一圈酒走完刚坐下,高桥南也陪同摩根一起进来了。因为接风宴分设在几个帐篷里,他们也只能挨着帐篷巡回敬酒了。刘尚暗道这海汉什么都好,就是酒喝起来没完没了,实在让人难以招架。当然了,腹诽归腹诽,他还是得挤出笑脸,捧杯与高官们配合。 摩根与高桥南敬完酒就离开了,他们自有另外的宴席,作陪的也都是高级军官,而且席间肯定会谈及军事细节,自然不便与帐篷里这些人同桌。高桥南临走的时候拍拍孙真肩膀叮嘱道:“喝差不多就行了,别耽搁先生们做事!” 孙真酒劲一下醒了大半,连忙敬了个军礼应下。高桥南的告诫果然起了作用,孙真重新回到桌上之后便不再主动敬酒,不然以他的酒量,这桌上只怕要放趴一半以上才能完事。刘尚见状也缓了一口气,他就坐在孙真下首挨着,孙真转过去转过来都要跟他捧杯,就算不干杯也有些招架不住。 刘尚看这满桌的野味不禁叹道:“孙排长,这边伙食如此之好,在下要是在旅顺堡多住段时间,只怕很快就要长出一身肥肉了。” 孙真笑道:“那可不是,这才过来两个月,我手下那帮兔崽子一个个都养肥了。虽说平时没这么丰盛,但这水里游的,山里跑的,天上飞的,的确饭桌上没断过。这边虽然生活环境艰苦点,但物产确实丰富,进山打猎连刀弓都不带,提根棒子就行,敲狍子砸鱼容易得很!各位,别的不说,这吃的保证天天都有新花样,若是有什么想吃的,也可以告诉我,尽量满足各位要求!” 覃韦笑着应道:“这么说来,这日子倒是比你们驻扎在芝罘岛的时候更舒服了。” 这两人以前都在芝罘岛驻扎,自然早就认得,孙真毫不见外地应道:“单论伙食那自然是现在更好,芝罘岛上又没什么野味,除了海鸟基本上全都被打来吃了,哪比得过辽东这边选择多!” 孙真这话倒是一点不假,当初特战营驻扎在芝罘岛上,这帮惯于在山林间行动的大兵闲暇时便在岛上组织围猎,一年下来早就把岛上的野生动物猎捕得差不多了。驻地迁到旅顺之后,这里的自然环境倒是遂了特战营的心意,旁边就是绵延数十里的山区,野生动物资源十分丰富,让他们有了大展身手的天地。这冬季又没有什么军事行动,于是捕猎便成了最大的消遣,旅顺堡的食堂后厨里,每天都能收到士兵们在野外捕杀回来的各种食材。 刘尚这一顿吃得满嘴流油,不得不叹服海汉人对吃的讲究真是上行下效,贯穿了整个社会,就连战线上的军队也对此毫不放松。不管走到哪里,只要是在海汉控制区内,还真没听说过有饿肚子的事情发生,能做到这一点也是殊为不易了。 众人吃完这顿饭,趁着收拾残局的工夫,孙真朝刘尚招招手,口中轻声道:“随我来!” 刘尚不明其意,但还是跟着他出了帐篷。孙真搂着刘尚肩头走出几步,这才对刘尚说明原委:“先前来时在车上喝了你的酒,说好要还你。” 刘尚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事,连忙推辞道:“也就两口酒的事,还说什么还不还,孙排长太客气了!” 孙真也不跟他磨叽,只是拍拍刘尚道:“带你去个地方,你看过了再说。” 刘尚心想这旅顺堡里也没什么危险之处,便放心大胆地跟着孙真在堡内穿行,最后来到了城墙下的一处库房。刘尚嗅觉颇为灵敏,孙真还没打开门,他便闻到一丝酒香,下意识地问道:“莫非是酒窖?” “刘干事果然是聪明人。”孙真笑着打开门,先闪身进去了。刘尚稍一犹豫,也跟了进去。 这库房里不过两丈方圆,房顶虽然有几块明瓦,但屋外天气本来就阴沉,也看不清屋内的陈设。孙真很快点燃了一盏油灯,然后借着光线向刘尚展示屋内的藏品。 “刘干事请看,这屋里的酒可不是普通的高粱酒,都是泡了好料的药酒。”孙真不但好喝酒,而且显然是对这方面颇有研究,当下便向刘尚介绍起了这里的藏品。 “这一排全是蛇酒,各种蛇都有……下面那几坛是鹿茸酒和人参酒。这边架子上的玻璃坛子,泡的可是好东西,虎骨虎鞭都有……刘干事,这些可都是本地的出产,一点不掺假的,要不给你倒点出来试试?” 刘尚看孙真跃跃欲试的样子,连忙摇摇头道:“这个太补了,喝了怕是要出事,这旅顺堡外荒无人烟,火气上来了连个发泄的地方都没有,还是免了吧!” 以旅顺堡目前的状况,自然不会有军妓之类的后勤服务机构,刘尚这话虽然是开玩笑,但也的确是道出了客观事实。孙真挠挠头道:“刘干事说得是,这个倒是在下考虑不周了。” 刘尚自然不会得罪孙真,当下又把话圆了回来:“在下虽然比不了刚才那几位大夫学识渊博,但也知道蛇酒可以活血驱风,祛湿益气,不如就倒一点蛇酒吧?” “好!那便依刘干事的意思!”孙真当下便挑了一坛泡的时间最长的蛇酒,让刘尚将他的随身小酒壶拿了出来,又找了个倒酒的漏斗,然后给刘尚倒了一壶。不过孙真嫌他这酒壶实在太小,又找了一个空酒瓶出来,给他另外倒了一瓶出来。 刘尚见他如此热情,也是颇感为难:“这酒怕是高桥营长的私藏吧?倒这么多出来,待会儿拿回去还会被人看到,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孙真摆摆手道:“无妨,这本来就是高桥营长的意思,旅顺这边条件简陋,委屈各位先生,也只能尽量让各位吃好喝好。若是其他先生看到了也想要,回头我再带他们自己来挑便是。不过那帮大夫看到能进嘴的东西就要先讨论一番药性,带他们来选药酒,只怕有得一番挑挑拣拣了!” 刘尚想起刚才吃饭时大夫们谈论食材药性的情景,也忍不住失笑道:“那是,说不定还会指点你如何配药泡这些药酒。” 孙真道:“那倒是敢情好,高桥营长弄这些药酒的时候,也没怎么放其他药材进去,有这些大夫指点迷津,也省得再找人开方子了。” 两人回到帐篷里,吃饭的摊子已经收拾干净,众人正各自歇息。孙真见状便替他们分配了任务,几位大夫负责替士兵们写信,而覃韦和刘尚则专门负责给士兵们念信。孙真知道他们二人是搞宣传的行家里手,说话的技巧自然胜过旁人,这样的安排也算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了。 刘尚才拿到好处,自然不会对孙真的安排有任何异议。很快孙真便领来了数名士兵,分别交给众人负责。而为了避免帐篷内人员聚集过多太拥挤,只有写信和念信的当事人被允许进入帐篷中。 一名士兵手持信笺来到刘尚面前,双手递上,口中说道:“有劳先生!” 刘尚点点头接过来,做个手势示意对方坐下,然后从信封里抽出信笺来展开,缓缓念道:“二哥见字安好!九月来信已收到,知悉二哥在军中又立军功,家人都颇感荣耀,只是战场上刀枪无眼,二哥须得多多保重才是……” 刘尚一边念着一边看对方表情,见其正沉醉于自己所念内容之中,便接着继续念道:“……大哥退伍手续已办理完毕,官府安排他到崖城派出所任职,每月饷银十六元,加上之前所领退伍金,足够家中吃穿用度。父母大人让二哥不必再将军饷全部寄回,留些钱财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刘尚念到这里已经便已经知道,这士兵家中还不止他一人入伍当兵,而他那个退伍的大哥显然在军中表现不错,退伍之后才会被推荐出任警察这种公职。以其饷银数目来看,大概也不会是街头常见的藤盔巡警那种低级职务,多半是有官职在身了。 正文 第1408章 苦寒之地 这封信件通篇都是在讲述家中状况,其中倒是没什么敏感信息。不过刘尚的专业就是收集情报,从信中只言片语的碎片信息之中,依然是从侧面了解到了海汉社会的一些现状,特别是与军方相关的一些信息。 海汉给予军人的待遇一向极好,除了入籍方面的优待之外,对退伍或是伤亡抚恤给出的条件也是十分优厚。而像特战营这种王牌部队,战时士兵的军饷收入甚至比刘尚这种文职官员还高,再加上荣立军功的各种嘉奖,士兵在退伍的时候往往都可以存下一笔可观的财富。 海汉现在施行的兵役制主要是以募兵为主,普通部队服役满三年便可退伍,而海军作战部队、特战营、南海特战大队、骑兵营、狙击兵等特殊部队因为训练周期长,整体投入大,加之接触到的军事机密更多,所以会要求至少服满五年兵役方可申请退伍,当然伤病等特殊状况不在此列。退伍时不但有退伍金,还有分到名下一份的田地,足以保障军人在退伍之后还能有一个比较稳定的生活来源。 不过只要在服役期间能混出头,有了个一官半职,这些军人一般都不会再主动选择退役,毕竟军官相较于普通士兵的待遇又提升了一大截,而且海汉对外战事不断,军人要凭军功往上爬着实不难,身在特战营这种一线部队,更是有相当多的机会在战场上给自己挣晋升资本。 进了特战营的人,几乎都会以高桥南为榜样和目标,虽说他能上位多少有些时势造英雄的原因,但后来者们并不会太在意这种细节。再说如今特战营里的军官都是从小兵一步步爬上去的,这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很公平的上升通道,因此特战营的脱退率相当低,服役五年以上的人着实不少。 刘尚念完信,那名士兵起身千恩万谢地去了,不过刘尚估计他出去之后应该立刻就会去排到写信的队伍里。如此这般念了七八封信之后,孙真进帐篷赶人,让剩下的士兵明日在来,放刘尚等人早些休息。 刘尚先前喝了些酒,这么一番用脑之后也有些倦了,当下便洗漱一番然后上床歇息了。 旅顺堡夜间会关闭南北两道城门,因此无需担心会有野兽趁晚上摸进来,住在帐篷里也没什么安全问题。不过这帐篷保温性能太差,虽然有个小炭炉彻夜不灭,但躺在被窝里依然还是感觉冰冷,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才能慢慢暖和起来。 刘尚躺在床上,听着帐篷里众人此起彼伏的鼾声,不禁有些佩服这些家伙在这么冷的地方居然也能快速入眠。他出身南方,在山东的时候就已经觉得当地气候难以适应,来到辽东后更是深切地领教到了“冬天”这两个字在北方意味着什么。而旅顺这边的生活环境远不如山东,除了吃的还算不错,基建方面就实在太简陋了,连冬季供暖的办法都没能很好解决,也就难怪会在隆冬时节出现疫情了。 虽然遵从安排从三亚来到了这白雪皑皑的辽东,但说实话刘尚还是不太明白海汉为何一定要耗费大量资源进攻辽东地区。虽然执委会的说法是要帮助大明,解救辽东受后金欺凌奴役的汉人,但刘尚可不信事事以利为先的海汉人能有这么好心,会在大明没有公开求助的情况下就派出军队到几千里之外的苦寒之地去作战。何况从山东官府目前的态度来看,并不见得愿意接受海汉这位不速之客来帮助自己抵御外敌,这颇有热脸贴上冷屁股的意味。 刘尚认为不善航海的后金国根本无法威胁到在南方已经成为海上霸主的海汉,两者间也并不存在直接的利益冲突。如果说进军辽东的目的是为了辽东的汉人人口,那大可扶持皮岛的沈氏家族作为代理人来操作,这种事海汉在福建已经有成功的经验在先,再复制一次应该也不会是太大的难事。 如果是为了辽东的土地,刘尚认为就更没有必要了,他在环海南岛的行程之后就领悟到一个道理,海汉不缺粮食,只缺人口,占领过多的土地对现阶段的海汉来说并无太大的实际意义,反而容易因为控制区过于分散而削弱了统治力。辽东的土地每年有几个月的时间都处于无法施工和耕种的状况,这对于讲究基建的海汉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所在。 刘尚的眼光局限了他看待问题的高度,他自然想不到海汉高层的看中的并非一城一池之地,而是数年之后能左右整个东北亚地区局势的战略布局。辽东的汉人也罢,土地也罢,其实都并非海汉执委会考虑的首要问题,以辽东、山东两地形成对渤海、黄海的钳制,占领战略要地后建立控制东北亚沿海的桥头堡,这些更远大的目标才是海汉在这一地区采取军事行动的最主要原因。哪怕实现这种局面可能需要经年累月的时间,海汉高层也会继续推动在辽东地区的军事和殖民行动。 刘尚脑子里没有那么宏大的地图,也不明白海汉要的不仅仅是辽东半岛,还有与其相邻的广阔海域。这些事情,海汉并不放心交给代理人来完成,就如同海汉在福建扶持了许心素,但依然还是用了许多工夫将台湾岛和澎湖清理出来据为己有。对于具有战略意义的重点地段和海域,海汉绝不会将其控制权交在他人手中。 当然了,除了地理上战略位置的考量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政治方面的考量。掌握了历史进程的海汉不希望明国倒在后金铁蹄之下,由汉人政权掌控大陆地区,这对执掌海汉的穿越者们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但刘尚不知道也不可能明白这种特殊的情感,所以他大概永远都无法理解,海汉为什么要做这种看起来很不合常理的事情。 刘尚躺在床上钻牛角尖的时候,摩根正集合了高桥南等军官召开会议,商量要如何在近期展开针对金州地峡地区的侦察行动。 摩根带着狙击兵小队来到旅顺的目的就是要以战代练,在真正的战场上磨练这些缺乏北地战斗经验的部下,甚至也包括他自己在内。对海汉军而言,在这个地区作战的经验仍然极为缺乏,哪怕在此之前的几次交锋中,海汉军似乎占得了上风,也并不代表部队就已经适应了此地的环境。 事实上在与后金的战斗结束后不久,留守旅顺的特战营就开始出现了疫情,如果战事再持续十天半个月,那局势的走向就很难预料了。后金军对于辽东地区的适应能力远在海汉之上,虽然在之前的交锋中被海汉的三板斧打得有点懵,但也并非失去了反击之力。如果海汉军不能尽快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作战方法,那么开春之后的攻势也未必能够顺畅进行下去。 会议室里生着几个火盆,让室内的温度能保持在一个比较温暖的水平。摩根已经脱掉了厚重的外套,站在辽东半岛的地图前向军官们说明自己的计划。 “……旅顺堡东北方向的这片山区,你们已经来来回回摸了两个月,想必地形环境都应该非常熟悉了,所以我准备带狙击小队先在山区适应一段时间,再视情况看是否继续向北活动。高桥营长,你调些熟悉地形的好手给我,应该没问题吧?” 高桥南感受到摩根投来的目光,连忙起身立正应道:“自当全力配合首长!” 摩根做个手势示意高桥南坐下,然后继续说道:“狙击兵能够发挥出的战斗力,一定程度上是与后勤保障挂钩的。狙击兵在野外活动一般都是轻装,能够携带的弹药、粮食和生存物资都会比较有限,所以其活动半径基本上是以补给点为中心。如果以旅顺堡为补给点,当然也可以跟特战营的战士一样,在半径四十里左右的范围内活动,不过特战营可以用马匹驮运补给物资,狙击兵的作战方式却排除这样的条件,对他们来说活动半径越大就意味着要携带更多的生存物资。所以我希望能够在山区的某个地方建立前沿阵地,将补给点往北推进,给狙击兵提供更好的后勤保障。” 高桥南心领神会地应道:“这样的地点我们已经掌握了至少两处,都是以水源地为中心。当初与后金军在山区对峙的时候,围绕水源地的交战几乎一天都没停过。掌握了山区的水源地,就掌握了这片地区的控制权,如果首长要将补给点设到山区,那卑职认为水源地会是一个比较合适的选择。” 在摩根的授意下,这两处水源地很快在地图上被标识出来,一处是靠近辽东半岛东海岸线的山沟,另一处则是位于山区北端边缘,靠近与金州地峡接壤的平原。摩根大致看了一下位置,便选定了后者作为狙击兵在外行动期间的主补给点,因为这地方几乎正好是处在旅顺堡与金州地峡的中点上,完全可以保障狙击兵在离开山区之后的物资供给。 “说说这个地方的状况。”摩根丝毫不耽搁时间,立刻便向高桥南询问详细信息。 高桥南应道:“这个地方实际上是一个山间湖泊,过去周围有好几个村子,不过后金占了金州之后,这些地方的百姓都沦为奴隶,被后金陆陆续续掳去了别的地方。从这个湖的北岸翻过一道山梁,就是平原地区了。后金的巡逻部队不会进山,但他们在山外的平原上活动比较频繁。卑职在那个地方部署了一队人,一般三天左右会派人过去轮换。” 摩根点点头道:“那下次轮换是什么时候?” “两天后。” “那两天后如果本地的疫情能稳定下来,我就带队走一趟。”摩根立刻就作出了决定。 关于行动的具体安排,还有诸多细节需要慢慢商议,这个会议一直开到午夜才宣告结束。而接下来的两天,所有参与此行动的人员都将进入备战状态。 第二天开始,随队前来的军医和大夫们也开始全力投入到工作中。一方面是要组织人员对隔离区进行全方位消毒,检查隔离措施是否已经达到了摩根提出的要求;另一方面医护人员开始对隔离区的病号们进行会诊,确定在本地难以治愈的重病号将被运往海边送上船,回到山东那边接受治疗。 这次船队运来了大量的药材,医生们短时间内也不用再担心开出来的方子只能停留在纸面上了。摩根虽然不善于用中药材施治,但他相信自己对疫情的判断不会有太大偏差,只要隔离和治疗措施双管齐下,这种小规模疫情不会继续肆虐下去,能够给驻军造成的麻烦大概很快就会被终结了。 而刘尚和覃韦依然没有从念信的任务中解脱出来,由于今天大夫们都投入了正式工作,因此连写信的活儿也得他们来干了。覃韦倒是对此毫无怨言,就这么一个一个地接待前来求助的士兵。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休息,刘尚丢了笔活动了一下手腕,苦笑着对覃韦道:“在下这手都快断了,覃兄倒是轻松自在,莫不是有什么秘诀?” 覃韦正色道:“无他,唯手熟尔。不瞒刘兄,在下刚入伍当差的那段时间,便是在军中做专职的代笔先生,每天的差事就替士兵们写家书。多的时候,一天得写到三四十封书信” 刘尚一愣,旋即笑出声来:“难怪你如此熟练,原来是老本行啊!佩服佩服!” 覃韦摆摆手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为这些离家在外的弟兄们做点事情,也是覃某应尽之责。刘兄,其实为战士们代笔家书,念念书信,同样也是政工宣传的一部分,只要用心,这里也是你我可以发光发热的地方。” 刘尚连声称是,心道这覃韦好高的觉悟,难怪能在军中任职政工干部。 正文 第1409章 以战代练 晚饭时分,孙真再次来到刘尚等人所住的帐篷,向他们告知了自己之后的行程安排。 “在下后天要出去执行任务,快则三五日,慢则七八日才能回来,所以从明日起,会有其他人接手负责各位的接待工作。孙某这两天多有照顾不周之处,还望各位先生多多包涵。” 孙真说罢便向做人作揖示意,刘尚等人也不敢怠慢,连忙站起身来回礼。要说起来孙真这两天的接待工作也算是挺热情了,只是旅顺堡本身生活条件有限,暂时也没办法给这些大夫和官员提供更好的居住环境了。 刘尚自认与孙真还有那么一点私交情谊,待他与众人打过招呼之后,才将他唤到一边小声问道:“莫不是又要与北边的后金开战了?孙兄多加保重啊!” 孙真咧嘴笑道:“未必会开战,不过行动内容是军事机密,不可外泄,刘兄见谅!” 两人这两天打交道的时候多,互相的称呼方式也由最初的职务变成了更为亲近的称兄道弟,但孙真显然并没有因为私人关系而忘记自己的身份,应对刘尚的询问也是滴水不漏。 刘尚尴尬地笑了笑道:“是在下问得冒失了,那就在旅顺堡等待孙兄凯旋而归了!” 刘尚本想试探着打听一下特战营的动向,但孙真口风颇严,而且把话说在明处,他自然就只能先打消这个念头了。不过孙真这人性格直爽好打交道,而且对自己似乎还有些好感,刘尚还是想将这层关系维持住,说不定今后什么时候还能派上用场。 翌日,孙真果然便没有再来刘尚等人住处。为了配合摩根的行动计划,特战营特地调了一个排的兵力,负责掩护狙击兵小队和输送物资,前往北边山区里的前沿阵地。高桥南点了孙真带的排,并且他自己也会亲自作为指挥官参与到行动中——摩根这种大人物都要上一线了,他自然不能在后方坐视。 特战营的编制自下而上都是加强版本,孙真带的也是加强排,足足五十来号人。特战营要出动的队伍加上摩根的狙击兵小队共有六十多人,而摩根又打算带队在与敌占区接壤的金州地峡附近进行以战代练的行动,所以这次出动不仅仅只是换岗而已,所需运往目的地的作战和生存物资就有成吨之多。为此高桥南还征调了本地的驮马,不过这样一来,这支队伍的行动自然就不会有太强的隐密性了。好在海汉这段时间已经将山区肃清干净,倒也不会担心过早暴露了行迹。 摩根的狙击小队自抵达旅顺堡之后,便已经开始了适应性训练。每天一早一晚各绕着旅顺堡跑步一圈,作为最基础的体能训练。这里的温度要比山东更低,室外的训练也有助于战士们更快适应本地的气候环境。至于他们的服装,也全部换成了能够融入本地环境的雪地迷彩,就连所使用的狙击步枪,也提前用白色布条在枪身上裹了一层掩护色出来。 相较于特战营,摩根手把手训练出来的狙击兵在复杂地形环境下的作战能力或许稍弱一些,但他们独特的作战方式却是足以让任何对手感到头疼。即便是敌人知道这样一个特殊兵种的存在,也很难对其进行有效的防范,毕竟狙击兵依赖于先进武器实施的远程杀伤方式,在这个世界上仍是独一无二,敌人很难想象出这个特殊兵种究竟是如何作战,自然也就谈不上防范措施了。除了尽可能拉开距离保持安全,很难有其他措施能在狙击兵的枪口下保全自己的性命。 在两个月之前与后金军的交手中,海汉一方已经尝试着在战场上投入狙击兵参与作战,并且取得了一定的战果。不过摩根认为在辽东地区的作战方式还有很多需要进一步完善的地方,所以干脆将北方的狙击兵编制全部召集到一起,带到辽东来进行实地训练。 而国防部本身就对辽东地区有长远的作战计划,因此对于摩根这个安排也是乐见其成,给予了一切方便,甚至连王牌部队特战营也得在此过程中扮演一次打下手的角色。钱天敦虽未亲至,但也发了电报告知高桥南,让他全力配合摩根的指挥。这对于以战场主角著称的特战营来说,可谓是极为少有的状况了。 一月十三日晨,天空中依然飘洒着细小的雪花,一支身着白灰色军服的队伍悄无声息地出了旅顺堡,向北方山区行军而去。 出了旅顺堡,往北望去便能看到连绵不断的山地轮廓了,这里的山脉属长白山余脉,海拔并不高,但山间峡谷众多,地形比较复杂。从旅顺堡往东北方向行进几里地便可进入山区,不过摩根希望能节省路程上的时间,快些抵达目的地,于是高桥南所制定的行军路线便没有直接进入山区,而是先往北行进,这样可以在平原地形上多行进一段,减少山地路程,从而缩短路途中所需的时间。 因为队伍中有近二十匹驮马背负重物的缘故,整体的行军速度也比较慢,出发半天之后,才终于来到了进山的路口。这里有一处已经废弃的汉人村庄,高桥南下令队伍停下来休整,待吃过午饭之后,再进山继续前行。士兵们在村中寻了一处尚未倒塌的厨房埋锅造饭,很快便弄出了一顿热食,虽比不了旅顺堡的食堂,但在这种荒郊野外能够吃到热食已是不易,特战营和狙击兵都是常年在野外训练的部队,对此倒也不会有什么挑剔。。 在这种执行作战任务的环境下,即便是像摩根这样身份尊贵的高官,也不会拥有太多的特殊待遇。士兵们吃什么,他也基本是一样的内容,不过就是碗里多了几片肉脯而已。 “首长,这山里虽无后金军活动,但虎狼猛兽也不可忽视,进山之后须得小心一些才是。”再次出发之前,高桥南向摩根提出了自己的告诫。 摩根点点头道:“我明白,等下把队伍收拢一些,特别是驮马要护好,不要留给野兽发动突袭的机会。” 在辽东地区隐藏于山林间的猛兽,实际上不止虎狼而已,像猞猁、狼獾、豹、野猪、棕熊等野兽也同样拥有十分可怕的杀伤力。虽说熊在这个季节早已躲进隐蔽处冬眠去了,但这种猛兽如果在冬眠过程中受到惊动也会立刻苏醒,其危险程度可一点不弱于其他猛兽。 相较于很容易就有迹可循的敌军,这些猛兽的活动踪迹才是真正难以掌控的危险对象,一旦踏入其地盘中,便有可能会招来防不胜防的攻击。特战营驻守旅顺期间时常进山打猎,所以高桥南对于本地猛兽的厉害之处也略知一二。摩根身份特殊,高桥南可不敢让这位爷在山林中出了什么岔子,是以要特别提醒一下,免得摩根不知道本地情况着了道。 午饭之后稍事休息,队伍便再次出发,从一处山沟进入山区。这山中并无人工修建的道路,只有砍柴人、猎人、采药人踩出来的小径。当然了,关于开路人的构成,现在多了一个职业,便是驻防在旅顺堡的海汉军。 特战营在这里驻扎了两个月,基本上已经将这片山区的地理环境都摸透了,选择的进山路线也是士兵们日常巡防会走的一条山间小径,视野较好且不会有太过难行的陡峭地形,因此队伍行进的速度倒是没有出现太大的减缓。 不过在这种山区行进,就不可能沿着直线朝着目的地去了,队伍只能顺着地形走势前进。这样一来,原本直线距离不过几十里的目的地,实际行军的距离可就要增加不少了。按照高桥南的安排,今天天黑之前是肯定没法到达目的地,还得在野外宿营一晚才行。 行进至天色将暗之时,高桥南在预定的宿营地点再次叫停了队伍。这地方位于一处山崖之下,顶上向外凸出一截的崖壁正好能够遮风挡雪。崖下还能看到一些熄灭的柴火堆,想来是以前在此过夜的海汉军所遗留的痕迹。 “这地方原来是个狼窝,我觉得这地方那个不错,就清理出来当成了一个宿营点。”安排部队歇下来之后,高桥南便向摩根介绍了这个地方的由来。 特战营的士兵们本来惯于在山林间活动,不需高桥南指挥,便开始分头扎营,生火烧水。孙真亲自带了几个人,到附近去布置警戒哨位和防猛兽的陷阱。另有数人拆了一堆带出来的草料,加了几把豆子开始喂马。摩根见高桥南部下训练有素,野外宿营经验丰富,也不禁对特战营的表现赞赏有加。 既然特战营表现出了专业性的一面,摩根也不肯示弱,便让自己手下去找些吃食回来。他训练的这些狙击兵除了枪法好之外,眼神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厉害,为了让他们能在不便使用狙击步枪的近战环境中发挥战力,军方还另行为他们配备了劲道十足的弩箭。这种箭身短小的弩箭虽然有效射程不及弓箭,但在二十米距离之内却能做到指哪打哪,射击精准度十分可观。此地虽然没有后金人让他们展示杀敌本领,但要用来猎杀飞禽走兽,给晚餐加两个菜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狙击兵们果然没有让摩根掉面子,很快便打了几只山鸡回来,将就烧好的热水去毛破肚洗净,然后用军刀剁成块下到锅子里炖起来。虽然佐料只有姜蒜胡椒等有限的几样,但烹制这种新鲜食材的确不需要太复杂的料理手段。 杀鸡的血腥味倒是招来了几只灰狼,但它们应该也能感受到这群人的杀气腾腾,趋利避害的天性让它们没有尝试冒险接近,只是站在附近的山岗上默默地注视着这处地方,间或发出一两声叫声。 “首长放心,这些狼不敢来的,已经被杀怕了。”高桥南见摩根用望远镜观察着远处的狼群,便向他说明道:“只要不落单或是过于靠近它们,一般不会有什么危险。它们知道要从我们这里抢吃的,比虎口夺食更加困难。” 摩根放下望远镜,笑了笑道:“这种狼群在南方倒是难得一见,如果是让章运看到了,肯定又会要求我们设法捉上几只活的送到南方去。” 章运在南海安不纳岛上经营的野生动物公园规模颇大,一直在从世界各地搜集各种野生动物送往当地,就算是不适应当地气候很快死亡,也会被章运和他的弟子们做成标本存放起来。辽东野生动物种类颇多,章运要是知道这边的状况,大概很快就会向执委会提出申请,在辽东捕捉活体送去南方。至于摩根所说的在南方见不到狼群,这其实还是因为海汉在南方所占之地几乎全是岛屿,自然不会出现狼群了。 高桥南倒也听说过这位生物学家的名号,闻言苦笑道:“那卑职只有指望章首长莫要记起这个地方才好,这些猛兽想要活捉可真不容易,他要是想弄几只活的老虎去南方,那卑职还不如直接率兵去攻打后金老巢得了。” 夜色降临,晚饭终于做好了。众人吃过晚饭,便分头进营帐休息去了。在野外冒雪行军了一整天,就算是特种部队也同样会感到疲乏,不多时各个帐篷里便鼾声四起,好不热闹。 营地外围生了几个火堆,以防有野兽趁夜接近。高桥南安排了三班哨兵轮换,约定了通行换岗的暗号之后,便也进帐休息去了。 一夜无话,摩根在清晨听到外面有些响动,醒来掀开帐篷门帘一看,高桥南手下的人已经开始在收拾行装了,不禁暗叹一声惭愧,也赶紧起身收拾。 今天的早餐就没那么讲究了,只是烧了两大锅热水,每人水壶里灌了一些,然后就着热水吃一点干粮,便上路继续行军了。 正文 第1410章 狙击小队 持续了近一周的降雪终于在昨天夜间停了下来,这对于刚刚才到辽东不久的狙击兵们来说是一个利好消息。要在雪花纷飞的天气中观测瞄准远处的目标,就算是摩根也很难在短时间内适应这样的作战环境,如今天气开始放晴,限制狙击兵发挥的障碍便又少了一个。 尽管昨晚的宿营地距离目的地只剩最后的十多里地,但因为地形原因,这支队伍依然是花了三个多小时才完成了这段路程,而摩根也由此明白为何高桥南会坚持在天黑之前就扎营了。如果昨天想一口气行军到目的地,那至少在天黑之前是不可能完成的,而夜间在这种荒山野岭行进的体能消耗将非常大,驻扎一晚养精蓄锐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在钻过了一片密林之后,众人眼前豁然开朗,看到一个面积约莫有七八十亩地的山间湖泊。湖面上已经结了冰,在光照之下透着隐隐的蓝绿色,从山坡上远远望过去,仿佛是一块巨大的玉石覆盖在地面上。湖岸边隐隐可见有一些房舍错落分布在林间,以前应该是本地民众的住所。 “那里就是南山湖了。”高桥南向摩根介绍道:“我军目前最靠北的一个哨所就设在湖边。” 在经过了将近一天半时间的山地行军之后,摩根也不免有些疲乏了,但目的地已近在眼前,他振作起精神,招呼众人再加一把劲完成最后这一截行程。 到了近处之后,摩根发现这处村落也如昨天进山之前途经的那个村子一样,有明显被焚毁的痕迹。不用多说,这肯定也是后金军干的好事了。 “根据我们的了解,以前这湖的南北各有一个村子,有居民数百,但如今就只剩下了这些没被烧完的空屋子了。”高桥南不无遗憾地向摩根介绍了这里的境况:“后金狗贼把这些地方的汉人全都掳走了,连口汤都没给我们剩下!” 摩根安慰道:“等我们打下金州地峡和大连湾,到时候再慢慢将辽东汉人从后金地盘上接应出来,相信不出几年,这里就会变成跟舟山、台湾一样的殖民地了。” 摩根很清楚这辽东半岛虽然与大陆接壤,但金州地峡以南的部分却几乎是孤悬海外的一块陆地,只要海汉能把控住地峡的咽喉地带,这片地方跟岛屿其实也没什么两样。到时候就近从海陆两条路线接应出逃的辽东汉人,那还不是美滋滋?以海汉开发建设殖民地的能力,只要有足够的劳动力人口,要在辽东半岛南端这块地方建立一个稳固的统治区,的确也只是时间问题。 特战营部署在这里的哨所职责主要是对山外的后金军活动进行监控和预警,所以仅仅只有一个班的编制。而这次来到此地的六十多人队伍,大概是入冬停战后集结到此地兵力最多的时候了。原本驻扎在此的士兵们看到高桥南陪同首长亲至此地,便已经猜测到了某种可能。 特战营在海汉军中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参战次数最多,作战经验最丰富,军功最为彪炳,这些功绩让特战营从上至下的军人们都有一种舍我其谁的底气。他们很清楚自己所驻扎的地方永远都是海汉国的边疆,而自己的使命便是将海汉疆域不断向外扩张。 虽然目前因为天气和疫情的原因正处于休战状态,但他们都很明白自己来到辽东当然不是来旅游度假的,与后金作战才是最主要的任务。首长亲临前线,那就说明可能很快就要重启战事了。 狙击兵被集结到此处的确是与开春之后的作战计划有关,但摩根没有向这些眼神炙热的士兵们解释什么,狙击兵的训练和行动在海汉军中也是顶级机密,特战营中只有极少数的高级军官才知道摩根的安排,就连他们所使用的狙击步枪也全部是装在专门的箱子里用马驮运过来的。 “敌军知道这个地方吗?”简单安顿下来之后,摩根便向高桥南询问道。 高桥南明白摩根的意思,笑着应道:“他们当然知道山里有我们的人,但并没有掌握我们具体的落脚地,这个哨所也不是固定在此地,所以想剿也未必能剿到。他们试过几次,死了几十号人之后,就不愿意再拿人命来尝试了。” 特战营的士兵在山林中监视外面的平原,自然占据了极大的地理优势。后金军也知道海汉在这里设有哨所,但每次来剿都被先行发现,等进到山里,海汉军自然是早就转移到了山林中更为隐蔽的位置,然后在暗处放冷枪杀人,让后金军防不胜防,最后只能放弃了在这里与海汉周旋的打算。 “走,找个高点的地方,去看看山外的状况。”摩根问了几句之后,反而兴致更高,便要让高桥南带路去平时哨兵值守的监控点看看。 高桥南也不推辞,点了一队手下便与摩根出发了。而摩根手下的狙击兵则被留在了营地,整理他们的专属武器。 从宿营地出发,向北翻过一道海拔百米左右的山梁,便是山外绵延数十里的平原了。上到山梁之后,即便不使用望远镜,居高临下也能看清数里内的风吹草动。特战营在这里设置了二十四小时的岗哨监视山外动向,只要有后金军活动到山区附近,驻守山中的士兵便会得到山上传来的告警信号,然后迅速撤离驻地。 摩根拿出了自己的望远镜眺望远处,这山外的一片平原便是海汉想要在开春之后拿下的目标地区。平原东南侧是大连湾,西北侧则是渤海,两面海洋夹着这狭窄的平原地带,最宽处不过三十余里,最窄处便是平原东北尽头的金州地峡,只有不到十里宽的陆上通道。不过那处地方在山梁上是看不清的,因为距离这里还有足足四十里之遥。 摩根知道在视线尽头的金州地峡那边,还驻有数千后金军。在海汉入冬前突击抢下了旅顺地区之后,或许后金还将向金州地峡增兵,以确保海汉不会轻易夺得这个战略意义十分紧要的特殊地点。当然摩根对此倒并不是太担心,国防部对于春季攻势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而他亲临一线的目的,就是要确认这里的地理环境是否能与国防部的作战计划相符。 当然了,借着侦查行动的机会,顺便让自己手下的学员在这种冰天雪地的环境里锻炼一下作战技能,也是摩根此行的主要目的之一。 摩根观察了数分钟之后才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正如高桥南所介绍的那样,山区之外的地形一片平坦,甚至连丘陵土包都很少。后金骑兵在这样的地形中自然难以隐藏身形,但这对于想要深入平原地区探查敌情的海汉军来说,也同样是无法避免的麻烦。徒步行进虽然易于隐藏行迹,但如果在平原上被敌军大股骑兵遇到,那极有可能会导致无法脱身的恶果。正是因为如此,特战营将最北的哨所设在了这里,并且严格限制了驻军的活动范围,没有莽撞地踏足到山外的平原上。 仿佛是看透了摩根的心事,高桥南主动说道:“首长,如果要安排人出山侦查,那近期真的是最好的时候了。” “哦?说说你的理由。”摩根也很想看看钱天敦手下第一号大将的军事素质到底如何,便鼓励他发表自己的看法。 高桥南道:“这段时间是休战期,敌军也不想在这个季节搞大动作,所以山外的防卫力量相对较弱,总能找到漏子可钻。另外当下白雪皑皑,这种天气和环境,其实最利于隐蔽出击。卑职看狙击小队都有专门用于伪装的雪地服装,想必首长早就做好了安排。” 摩根点点头,继续发问道:“那以狙击兵这种小队出山行动,如果在平原上遇敌,你觉得该如何应对?” 高桥南应道:“如果是小股步兵巡逻队,卑职相信狙击小队可轻易控制住局面,要将其尽数歼灭应该也不是难事。但如果遇到骑兵队,最好还是能躲就躲,若是躲不过,卑职认为分头撤退,互相掩护,方有生机。毕竟以狙击兵的作战方式,在与敌军拉开距离之后,反而更易掩护同伴撤退。” 摩根听他说得有理有据,也不禁默默点头,心道钱天敦带出来的人,果然还是有两把刷子。不过他也不会特地告诉高桥南,即便是近战,这些狙击兵也不会太怵骑兵,除非对方的兵力占据了明显优势。他花了几年时间培训出来的合格狙击兵不过数十人,可以说个个都是宝贝,折损一个都够军方心疼许久,所以对于这些狙击兵的武装也是不惜工本,不但配备有远程打击的主武器,还有专门用于近战的手弩和转轮手枪,其单兵火力远近兼顾,就算是遇到小股骑兵也有一战之力。 当然了,即便如此,摩根也不会让手下的狙击兵去跟敌军硬碰硬。在他看来,敌军的千百条性命也不及自己一个学员的安危重要,狙击兵在战场上扮演的是片草不沾身的杀手角色,不到万不得已时没有必要跟对方玩命。每一名学员都是经过数年培训和不断在战场上磨练战斗技能之后方能成为合格的狙击兵,其价值跟后金那些由渔民、猎户、牧民和农人转职而来的蛮子兵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摩根没有急于下山回去休息,而是继续拿着望远镜观察山下的状况,并与特战营所绘制的军事地图进行比对,然后在脑中构思自己指挥的狙击小队应该如何安排出山侦查的行军路线。 如是这般近两个小时之后,摩根一行人才下山回到驻地。简单吃过东西补充了一下能量,摩根便立刻召集了自己的手下,连同高桥南一起,开始商议接下来的行动方案。虽说这个冬天还很漫长,但摩根连一天都不想浪费,他希望自己的手下精英能在春季攻势之前就能完全适应本地的环境,所以这段时间在金州地峡附近的侦查行动就显得尤为重要,多一天的适应期,届时的战斗力也会多上一分。 海汉军的战无不胜,除了先进的武器和作战思想之外,很大程度上也是有赖于备战工作做得足够好,可以说海汉发动的绝大部分战争在开打之前,便已经确定了胜势,结果如何只是看将士们的临场发挥了。 摩根制定的行动计划可以说非常谨慎,他不打算将十二名狙击兵全部带出山去,而是设计了一种递进式的行军路线,即在狙击小队行进路线上设立多个火力点,然后次第向前推进或向后回撤。这种行进方式有点像蛇行,目的是在保证更大的观察范围的同时,也为小队在回撤和机动时提供火力掩护。 高桥南一点便透,因为这种作战方式与陆军现有的小队作战战术也有诸多相似之处,所不同的是摩根的狙击小队因为使用了特殊的武器,所以其火力控制范围更大,甚至可以从数百米之外的隐蔽处为战友提供火力掩护,而这是普通陆军士兵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而且由于各个火力点之间的距离足够远,整个小队被敌军合围的几率也会因此降到最低,虽然火力会有所分散,但对于他们这种性质特殊的小股精锐来说却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这种战术对狙击兵们来说并不陌生,他们在日常的训练中也都有过相关的练习,因此也很快便领会了摩根的意图。不过由于此次行动是实战而非训练,所以摩根在部署战术的时候也更为详尽,特别是接敌之后什么情况下该开火杀敌、掩护战友、逐级后撤,他都作出了详细的讲解。 高桥南虽然已经是高级军官,但像这样听取这么细致战术讲解的机会也不多,当下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仔细消化着摩根传授的战术思想。 正文 第1411章 雪原游弋 “我们此次的首要任务,是摸清山外这片平原的地理环境,为春季攻势的作战行动做准备。但我希望各位记住,你们是狙击兵而非侦察兵,所以各位的目标是在这片地区中找到合适的作战位置,比如制高点和可以藏身的隐蔽点,抓紧时间熟悉地形。另外此次行动不以消灭敌人为目标,在没有涉及安全状况的时候,不得随意开火射击。” 摩根环视众人,继续沉声说道:“高桥营长会率特战营的弟兄坐镇后方,为我们提供掩护,但大家都知道这次我们投入的兵力很少,所以行动期间尽可能低调一点,别把后金的大部队给勾出来了。” 有士兵问道:“首长,那难道我们来这一趟,不杀点敌人练练手吗?” 摩根应道:“事情一样一样的来,要杀敌还怕没机会?等这次侦察行动收尾的时候,会有相应的安排。” 摩根虽然对麾下的狙击兵寄予厚望,但也并不打算将他们全训练成十项全能的多面手。狙击兵这个特殊兵种所需要养成的作战思想,本来就与其他兵种大相径庭。永远都优先选择躲在暗处发动攻击,保持交战距离并隐藏行迹,这才是狙击兵独有的作战方式。 即便是执行侦察任务,狙击兵的目的和行动方式也会与真正的侦察兵存在着明显差异,这支狙击小队在本地再怎么折腾,也不可能取代特战营的侦察行动。摩根特地强调这一点,就是担心手下几个经验不足的学员在行动中自作主张开火射击敌人。何时开火杀敌,何时隐蔽待命,这都要视作战目的而定。 开完准备会之后,高桥南见天色已经不早,认为摩根应该等到第二天才会采取行动,正打算离开的时候,摩根却叫住了他:“高桥营长,集合你的人,准备晚上的行动。” “今晚就要出击?”高桥南微微有些诧异。 “难道还要等什么时机吗?”摩根笑道:“今晚先出去适应一下环境,让大家对这里的夜间状况有个数。” 高桥南点点头,便赶紧通知下属做好相应的准备。特战营虽然不用一同出击,但要为狙击小队提供后路掩护,所以也不可能在营地里歇着。 等到夜幕降临之后,摩根便带着狙击小队翻过山梁,进入到平原地带。高桥南为了防止他们在黑夜中走错方向,还是派了几名熟悉本地环境的士兵为他们充当带路人。 虽然这片平原上目力所及之处并没有任何灯火,但也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环境,天上的月光洒在茫茫雪原上,能见度其实并不差。而摩根手下这些狙击兵都是目力极佳之人,在这种环境下足以保持一个良好的战斗状态。 这支十多人的队伍全部身着雪地伪装服,连背包和枪支都进行了伪装处理,只要隔得稍远一些,就很难将他们与背景的雪原区别开来,更别说这种视距有限的夜晚了。空旷的原野中,士兵们只听到自己的脚踩在雪地里发出的声音,仿佛是在无人区行进一般。 摩根敢带着被国防部视为宝贝的狙击兵就这么结队在夜间出击,自然是有他的倚仗。他头盔上的夜视仪是穿越时带过来的先进装备,虽然已经过去八年,但因为保养得小心,功能依然完好。不过当时带过来的干电池是早就没了,所以现在用的是在这个时空中用铜铁制成的土电池供电,虽然没干电池那么方便,但也能凑合着用了。 这种电池利用化学反应原理,在粗铁丝外裹上几层吸水性强的纸张,再缠上铜丝,然后用盐水浸透,再用防水材料包裹起来即可。铁丝作为负极,铜丝作为正极,通过调整铜铁丝的粗细比例,盐水浓度等,便可以确定如何达到一个相对稳定的电压。虽然这种电池的供电能力很有限,但取材和制作都极为方便,短时间内使用在夜视仪这种直流电设备上并无大碍。 有了夜视仪加上微光望远镜,足以确保这支队伍在夜间的可视距离远远超过对手,即便是在野外遭遇,摩根也可以快敌人一步作出反应。当然了,后金军也不是什么军纪严明,作战理念先进的强大军队,不太可能安排巡逻队在夜间出动至距离大本营数十里之外的原野——这样做除了锻炼士兵们的抗冻能力之外,并无太大的实际意义。而且后金也知道海汉在山中并未大量驻军,发动夜袭搞不好连人都找不到,所以干脆就很光棍地放弃了夜间的行动。 所以认真说起来,摩根这些手段多半只能起个有备无患的作用,未必真能派上用场。不过摩根不会拿自己的安全来开玩笑,如今连钱天敦这种大将都极少会亲临一线指挥作战了,像他这样亲自率队到交战区搞拉练的高级将领更是少之又少,自然要先好好顾及自己的安全。 在战前准备会上,摩根已经与高桥南共同拟定了一条行进路线,而他选择在夜间先做一次试探性的行动,一部分原因也是想要先探一探路,在途中设置好几个标识地点,等白天行动的时候就无需再花费太多时间确定方位。 狙击兵们两人一组,各组之间拉开了大约十多米的距离,保持着蛇形前进的队形,互相掩护着次第向前行进。这些狙击兵在被挑选到摩根手下接受训练之前,便已经是在各支部队中服役的军人,有些人甚至是有职务在身的军官,所以他们本身具备的军事素质就让摩根省下了很多麻烦,至少在眼下这样的野外行动中,摩根事前做好了部署,行进期间只要没有遇敌就极少会再出声指挥了。 不过摩根考虑到这两天的山间行军对体力的消耗也是相当大,所以他并没有打算搞一整夜的拉练,在雪野中行进了大约四五里地,确定了几个标识地点之后,摩根便下令返回山中的驻地。 这一来一去又是三个多小时,回到驻地后,摩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当下便下令解散,让手下的狙击兵抓紧时间去休息。而他自己却是再次将高桥南叫到一起,在火堆前商议刚才行军中发现的一些问题。 因为狙击兵的作战方式实在太过特殊,而这次又是放单线不随特战营一起行动,所以摩根必须要事前与高桥南做好沟通,如果出现突发事件,高桥南的部队要如何进行接应和掩护。好在高桥南也是战斗经验十分丰富的指挥官,对摩根的要求基本上都能很快领会,并根据自己的经验和见解提出一些改进建议。 一月十五日晨,中断了两天的降雪再次出现,而摩根的狙击小队没有受到天气的阻碍,趁着天色还未大亮的时候,便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风雪之中。而这次他将特战营的向导减少到两人,以尽可能缩小队伍的规模,避免因人员过多而暴露行迹。 狙击小队出发之后,便沿着昨晚探明的路线,向东北方向行军。摩根暂定的目标是地图上十里外的一处山林,那里也是距离他们出发点最近的丘陵地带,虽然方圆不过里许,但在这片平原上已属于难得一见的制高点了。昨晚大概探明了这段路程的一半,但实际上剩下的一半路程也毫无差异,全程都是在雪野中行进。 随着天色逐渐亮起,士兵们也都开始对周遭环境提高了戒备。虽说他们并不担心遇到后金的巡逻队,但总归是要小心为妙。何况根据特战营掌握的情报,后金骑兵巡逻队会不定时地在平原上游弋,如果被骑兵发现,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麻烦,只要开枪射击,就不免容易打草惊蛇,暴露己方深入雪原的状况了。 在雪野中行进到昨晚折返时的地点,摩根下令停下来稍事休息,然后确定一下接下来的行军方向。 摩根喝了两口水,然后抬腕看了一下行军时间,今天的用时比昨晚缩短近半,这当然是提前熟悉了路径和白天视野更好的缘故。而且值得庆幸的是,这一路上除了偶遇几只探头探脑的灰狼之外,他们并没有发现附近出现后金的巡逻队。稍事休息之后队伍继续出发,行进一个小时之后,便抵达了预定的第一个目的地。 这个方圆里许的丘陵最高处不过三四十米,但对于狙击兵们来说已经足以监控方圆数里内的动向了。不过就连高桥南也不知道这处山林中是否驻有后金军,因此狙击小队在接近此地时格外小心,谨防林中有敌人潜伏。 摩根让小队主力都留在了距离丘陵大约三百米左右的一处干涸河沟中隐蔽,分作多个狙击位先架设起火力点,然后再命手下经验最为丰富的两名狙击兵和随队的两名特战营士兵一起去摸进这片林子探查情况。 这几名士兵躬着身子,用最快的速度穿行于雪野中为数不多的遮蔽物之间。好在他们身上的伪装服极好地隐藏了身形,摩根相信仅凭肉眼是很难在百米开外分辨出这些时不时动上一下的物体到底是什么东西。 几名士兵交叉行进,很快便摸进了林中,而其他人则是在外等候信号。良久林中都没有任何声响发出,但摩根反而放下心来,如果发现了敌人,或许他们就已经开枪抢占主动了。什么动静都没有,那就极有可能是并未在林中遇敌的正常反应。 果然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才见到林间有一块红布舞动,那是约定好的安全信号,说明先锋已经将林中清理干净了。摩根这才指挥手下小队从隐蔽处出来,快速进入到山林之中。 先前进入林中的士兵立刻向摩根报告了这边状况,他们并没有在林间发现任何人,不过倒是发现了火堆和人工搭建的遮雪棚,但从火堆处的积雪状况和附近发现的食物残渣来看,那些人应该不会是在最近一两天才离开。 摩根亲自去现场确认了一下,然后询问了一下特战营那两人的意见,判断应该是后金军的巡逻队在这里逗留过,极可能还过了夜,否则无法解释火堆中已经燃尽的大量柴火。 摩根皱了皱眉头,这对于狙击小队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尽管敌人可能已经离开了好几天,但这说明他们也是将此处当作了一个便于隐蔽行迹的宿营地在使用。这也就是说,下次有后金巡逻队走到这附近,极有可能还会习惯性的选择此地作为宿营地。 “我们在这里休息到中午,然后继续出发。”摩根作出了决定,然后立刻分配任务,布置岗哨。 分配完任务之后,摩根取出地图,开始对照自己的计划,考虑接下来的行军路线。从海汉控制的山区至金州地峡这四十余里,期间只有少数几个丘陵适合狙击小队藏匿和监控周边形势,所以摩根设计的侦察计划,便是要将这几处丘陵都亲身走上一遭,以确定当地的环境是否适合在春季作战行动中作为狙击兵的火力点使用。而狙击小队此行的行军路线,自然也就是串联起了这几处目标地点。 这种行军路线当然是有极大的风险,后金军就算没有狙击兵这种特殊存在,也同样有可能将岗哨部署在这些高点,亦或是将其作为巡逻队在野外的宿营地。不过摩根也算是艺高人胆大,他相信凭借自己手中的各种高科技装备,加上训练有素的部下,一定可以在后金人的眼皮子底下完成这个特殊的侦察任务。 看完地图之后,摩根也顾不得歇息,便开始在这处丘陵上四处走动,查看地形,选择视野良好的观察点,考虑要如何部署火力点,以及紧急情况下撤离此地的路线。这些事并无多少定律可循,主要还得凭借战场上的经验来作出判断才行。 正文 第1412章 深入敌占区 摩根前几年一直在三亚待着,工作以培训医护人员为主。虽说狙击兵的选拔和培训也是他在负责,但限于三亚的环境,极少能有在战场条件下指导学员的机会。甚至对他自己而言,也会因为脱离部队和作战环境时间太长,而逐渐失去了战斗的感觉。 不过好在摩根孤身一人没有家庭包袱,把医疗部门的事务交给约翰逊之后,自己便脱身出来专心带兵打仗了。在带着学员们练习技战术的同时,他自己也是处于一个不断恢复状态的过程之中。 穿越时带过来的那把有“死神”之称的m200狙击步枪,因为弹药存量越来越少,他已经极少再使用,基本是当作收藏品放在家**起来了。而摩根如今使用的主武器,也是跟其他狙击兵一样,产自这个时空的自制狙击步枪。当然了,由于身份特殊,他的这支步枪也是属于高度订制的独一无二版本,跟量产型还是有诸多区别,比如枪身上为了安装他从另一个时空带过来的瞄具,就为此专门制作了一个底座,而步枪的尺寸也是根据他的身材和个人使用习惯量身打造。 摩根花了近一小时的时间考察了这处小山包的地形,选定了几处视野良好的地点作为备选火力点,并拟定了两条后撤路线。 狙击小队的午餐很简单,凉水就干粮,所有人都一样,就连摩根也不例外。虽然国防部的后勤部门也为前线野战部队准备了自热军粮,但摩根并不想在这次任务中携带太多的额外负重,因此也就没有选择附带加热包的自热军粮。不过好在这次野外任务的时间不会持续太久,啃几天干粮倒也能坚持过去。 吃过东西稍事休息,众人便集合队伍再次出发。走出山林之前,摩根用望远镜仔细确认了方圆数里可见范围内没有后金军的身影,这才下令继续往东北方向前进。 余下的路程是海汉军之前未曾探索过的地带,就连去年海军陆战队佯攻金州地峡,与后金军对峙数日,但也并未在这一区域内展开活动。军方只是依靠好不容易搜集来的大明军事地图,以及辽东军民的描述,再加上三亚数据库里的卫星地图,大致描绘出了这里的地形图,但军方参考的卫星图是几百年之后的东西,这期间的地形变化肯定是存在的,所以摩根也只能将其作为参考,而具体的状况还是得一点一点地进行人工摸索才能掌握。 而这里距离后金军的金州大本营已是越来越近,出现后金巡逻队的可能性自然也随之增加。摩根想要兵不血刃地带着狙击小队在这片地区行进,风险也会增大不少。队伍每行进数百米便会停下来用望远镜观察四周,以确保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可能出现的敌军,并提前采取隐蔽措施。 出发半小时之后,摩根终于在望远镜中发现了今天遇到的第一支后金巡逻队。从行进方向来看,他们正是朝着狙击小队上午停下来休整的那处丘陵而去。不过摩根在离开前就很细心地命手下士兵除去一应痕迹,以免让巡逻到那里的后金人发现了自己的行迹。 狙击小队没有尝试对这支巡逻队发动突袭,而是提前便避开了对方的行进路线,隐蔽到了皑皑雪原中。他们身着以灰白色为基色的伪装服,只需伏低身体不动,就很难从稍远的地方发现他们的存在了。 因为提前有所反应,所以这支后金巡逻队根本就未曾察觉到狙击小队的存在,径直往南去了。摩根从望远镜中确认这支巡逻队有三骑九步共十二人,人数倒是与他的队伍相仿。不过摩根并不打算对这支巡逻队动手,干掉这些后金兵倒不是什么难题,但他不能确认这附近是否还有其他的后金巡逻队,一旦开枪有可能会招来更大的麻烦。而且这片平原上没有太多的遮蔽物,要快速处理掉十几具尸体也是一个比较麻烦的事情。 待那支后金巡逻队在雪中慢慢远去之后,摩根才示意狙击小队从各自的隐蔽处现身,然后继续向北前进。摩根知道从此时起,狙击小队已经正式进入到敌占区中,接下来可能就会更为频繁地遭遇后金军,当下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海汉虽然已经与后金军在陆上交手过数次,但对于敌人的巡逻安排却并没有整理出一个有迹可循的规律。根据俘虏的供述,后金军在这方面的安排基本上是看指挥官而定,没有一个确定的章程。有些军官重视外围防御,便会安排频率比较密集的巡逻,甚至会派出小队人马前出到距离营地二三十里地的位置执行警戒防御;而有些粗枝大叶的军官可能就只在营地附近布置一些警戒哨,不会花太多工夫在这上面。 摩根对此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毕竟后金军在他眼中还是一个相对比较原始的武装形态,就军队体系和指挥系统的完整性来看,还远远不如大明。不过后金军也有自己独有的长处,那就是极高的野外机动能力。后金军凭借这个特点打得大明只能困守城池,不敢与其进行大规模的野战,长期处于了被动地位。在陆上机动能力这方面,即便是打遍远东无敌手的海汉军,也不敢说自己能够胜过后金军这个对手。 海汉自家的骑兵部队既少又精贵,根本不可能拉出来跟后金打消耗战,所以在大规模的野战中,海汉没法指望自家骑兵部队能够发挥太大的作用,顶多也就是牵制一下对手而已。倒是在小规模的侦骑交锋中,海汉骑兵具有明显的装备优势,这也是让后金在入冬前的交锋中很吃了一些苦头。 根据特战营近期观察所得,后金已经极少会派出整队的骑兵担当巡逻和侦察任务,一般都是步骑结合,摩根认为这有可能是驻扎金州的骑兵在旅顺和金州地峡两处战役中损失严重而造成的后果。刚才遇到的后金巡逻队也证实了特战营情报的准确性,这对狙击小队的行动来说倒是一个利好消息。 在雪野中小心翼翼地前行了大约三小时之后,摩根从望远镜中确认了此行的第二个目标地点。前方同样是一片丘陵地带,面积比先前待过的那处地方还更大一些。这处丘陵位于半岛的西海岸线上,隆起的地势一直延伸到海边没入渤海中。而这个地方距离金州地峡最窄的一段区域,就只有三四里路程了,可以说已经进入到海汉春季攻势的预设战场地带,同时也是摩根此行考察重点区域。 这个地方如果应用得好,不仅仅可以用作狙击兵居高临下的火力点,同时也可以将其打造成易守难攻的前沿阵地,让海汉参战部队在此地完成集结。 当然了,作为这附近为数不多的制高点,摩根相信后金军也肯定会意识到这个地方的战略价值,说不定已经早一步在这里建立了武装据点。所以他没有急于靠近这处丘陵,而是指挥狙击小队在距其一里多远的地方停下,各自找了掩体隐蔽起来,先从远距离利用望远镜对目标地区进行详细的观察。 在这种下雪的天气,要从一里多远的距离上观察山林中的情形,哪怕是有望远镜这样的利器也很难取得理想的效果。所以摩根尝试了一阵之后便宣告放弃,他就算再怎么厉害,目光也不可能穿过纷纷扬扬的雪花看清远处的状况。这里不比得先前那处地方,后金在此驻扎人马的可能要大得多,摩根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耐心地等待天色暗下来之后再行动。 一行人等了许久,虽然身上衣物穿得不少,但因为长时间不动,手脚还是已经冻得发麻了。好在众人身上都带着姜片、辣椒、烈酒之类的取暖之物,时不时来上一口让身上发热。如此这般一直坚持到天色暗下来,狙击小队才小心翼翼地向这处丘陵摸了过去。摩根开着夜视仪,接近之后确认视野范围内没有敌人潜伏在夜色中,这才用鸟叫示意队伍迅速进入林间。 众人在林间拉开成一字长蛇阵,以获得最大的监控范围,然后缓缓向前推进。在爬到高处之后,不用摩根再次戴上夜视仪,就已经能看到敌人出现了视野范围之内。 在下坡的方向一处山坳里生着三个火堆,近旁有帐篷十余顶。不远处还有民房数间,均是能看到有灯火透出,看样子此处竟似后金设立的一处据点,只是相隔较远看不清那地方影影绰绰是有多少人在活动。 摩根暗自庆幸,这后金军明显是特地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扎营,但并未在丘陵高处设下瞭望哨,才会被自家这么轻易地摸了上来。如果对方在高处安排几个哨兵,虽说不见得能瞒过摩根的夜视仪,但想要摸到近处解决哨兵,狙击小队却得费不少工夫才行。 对方显然根本就没想过会有海汉兵穿过二十多里的平原地带摸到这个地方来,对于朝南的方向没有丝毫的防备。摩根判断了一下敌我态势,感觉想要不出声响地解决山下的敌人也不太可能,只要暴露了行迹就会打草惊蛇,回撤路线的安全也难有保障,便压下了动手的想法。 不过他也是艺高人胆大,虽然发现了敌军救灾近处驻扎,但也不打算趁夜立刻撤离此地。这趟冒着极大的风险来到此地,摩根还是希望能够将周遭情况摸清了再走。他思考片刻之后,选择了带队绕向这处丘陵的临海一面。过去海汉出于不想惊动大明的考虑,从海上发动对辽东半岛的袭扰战都是在黄海,而没让舰队驶入渤海,所以摩根认为靠渤海的海岸线对后金军或许是一个防御盲点。 摩根最终选择的落脚点与后金据点仅隔着一道不到百米高的山梁,然后在山梁上布置了一个哨位监视后金据点的动向。其他人则是在他的带领下,在林间快速搭建了一个临时营地。 狙击小队出发时只带了一顶特制的行军帐篷,由两根收缩撑杆,一大块防水帆布、一片油布地垫和几段绳索组成,搭建时用撑杆撑起帆布中段,然后用连接帆布的绳索牵引到附近树木上,将帆布各受力点分散出去,再用地钉固定住帆布和地垫便算完事。这三角形的帐篷虽然结构简单,但搭建好之后却可容下十多号人躺进去,而且受力分散不易被积雪压塌,是后勤部门专门为辽东作战研制出来的野战装备,狙击小队算是首批试用者了。 此外小队每人还配备了一个鸭绒内胆的野营睡袋,要是没这玩意儿,摩根可不敢带着这帮手下在零下十几二十度的野外宿营过夜。同行那两名特战营的士兵还是第一次享用这玩意儿,也算是沾了狙击小队的光,睡进去之后还不禁啧啧称奇,感觉这玩意儿的确比被子方便多了。 “噤声!立刻睡觉,夜间不得打呼!”摩根小声下令之后,帐篷内立刻便安静下来。虽然打呼这种事自己根本克制不住,但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帐篷里,任谁听到了都可以设法阻止当事人继续发出鼾声。 为了避免在山梁上值守的哨兵顶不住,摩根定下的换岗时间是两小时一换,这样众人都可以轮换着休息几个小时。他相信山梁另外一边的后金军也不会闲到半夜三更出来巡山,所以很快便放心大胆地睡过去了。 天色将亮未亮的时候,狙击小队便已经醒来,悄无声息地收拾行装。不管今天是否会离开这个地方,摩根都不想在这里留下丝毫痕迹。 众人默不作声地就着水壶里用体温保持下来没有结冰的凉水,啃了一些干粮,就算是把早饭也对付过去了。然后摩根带着队伍,重新回到山梁上,观察山下敌人的动向。 正文 第1413章 归途 昨夜爬到山梁上的时候风雪交加,摩根根本就没完全看清山下的情形,今早能见度稍好了一些,这再一看,狙击小队的众人都不免微微吃惊。山下的后金营寨并不止昨晚看到的那几顶帐篷,而是顺着山势在山脚下铺开,至少有七八十顶帐篷之多。虽然后金军的帐篷不像狙击小队的帐篷一样可以住下十多人,但看这规模至少也有数百人驻扎在此了。在山脚下还有几个式样明显是汉人修建的院落,院子里能还看到马匹的身影,想必是由军中的高级军官占下了。 虽然外围未见有后金士兵巡逻,但摩根却不敢大意,当即吩咐队形散开,将监控范围扩大,以免万一有后金巡逻兵从别的方向摸上山来,自己这群人还半点反应都没有。 在这个位置上会出现后金军的据点并没有出乎摩根的预料,昨天在途中遇到的后金巡逻队,显然不太可能是从三十里外的金州大营出发的。从其行进方向来推断,那队人马极有可能便是从这处据点出发南下。 在当下这样的气候条件和地理环境下,交战的双方都选择了最为实际的驻军点和行军路线。只不过在摩根小心翼翼的指挥下,后金巡逻队没有在途中发现这支狙击小队的存在,让他们悄无声息地混到了这处据点附近。 摩根的重点观察对象便是那几个院落,他从望远镜中确认居住者的军官身份,心里默默估算着在这个距离上将敌人一枪毙命的把握有多大。当然了,他也仅仅只是出于习惯去考虑这种问题,而非真的打算要动手杀人。摩根很清楚如果要在这种距离上开枪,狙击小队很可能来不及撤离这个山头,就会被对方反绕到背后堵住南下的去路。不管对方是什么级别的军官,其战略价值也不可能比自己这队人更高,为了杀几个人就暴露自己行迹殊为不智。 虽然不能动手对付山下的敌人,但摩根也不打算立刻离开此地,难得有机会在敌人眼皮子底下潜伏,能够趁此机会多收集一些后金军的日常布防信息也是好的。只是想要绕过此地继续往北边金州大营的方向去,那风险就实在太大了,一旦暴露行迹就可能会被这处据点的后金军截杀后路。摩根已经发现了山下的院落是有一处专门用来当作的马圈,里面大概二十来匹马是有的,要是被一队骑兵在这种平原地带上追杀,那日子可不太好受。就算狙击小队能凭借火力优势干掉这些骑兵,回撤的速度也肯定会被大大拖慢,到时候被后金大部队赶上来就麻烦了。 出于谨慎的考虑,摩根决定临时修改原定的计划,不再冒险继续向北走,而是完成在此处的侦察之后便折返。在这小山上的高点,便已经可以将金州地峡最狭窄这几里地尽收眼底了,这里的地形也相对比较简单,只需对现有的地图进行细小的修正即可。而在金州地峡东南侧的大连湾海岸,上次海军陆战队发动佯攻时便已绘制了地图,倒是无需狙击小队再冒险前往查探了。 摩根很小心地让士兵们尽可能避开上风口,因为他听说某些猎人出身的后金士兵可以在很远的地方就嗅到生人的气息,这虽然没有什么具体的科学依据,在这种寒冷的季节也可能早就把鼻子给冻麻木了,但摩根依然不想冒任何可能暴露自身存在的风险。 好在驻扎在这里的后金军似乎的确没有想到敌军能够摸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来,直到天色大亮之后,才看到有一队士兵离开驻地,慢慢腾腾地朝山上来了。 “注意隐蔽!”摩根察觉到这个情况之后立刻下令阵形回缩。对方可能只是例行在山上设置哨位,但摩根并不想打草惊蛇,他昨晚在山梁上侦察敌情的时候便已经发现了后金军在山上的哨位窝棚,不过当时已经无人值守。看这样样子后金军只是白天才排班执勤,晚上则是干脆就放了空。 当然这也是情有可原的安排,毕竟这里已经是属于后金控制地区,本来也没有敌人会出现在这里,晚上安排野外岗哨这种苦差事往往没人愿去,到最后干脆就没了夜哨的安排。不过若非如此,摩根的狙击小队也很难这里觅得可趁之机了。 众人借助地形树木各自隐蔽,眼见着那队后金兵慢慢悠悠地上了山头,但却没有散开队形把这山头搜索一遍,而是径直就朝着他们执勤那个窝棚去了,想来也是不愿在外面多吹一阵寒风。而这也在摩根的预料之中,毕竟对方连夜间的岗哨都取消了,又哪还有闲心每天都把这山头搜上一遍。 狙击小队的成员们屏气凝神,目送这队后金兵慢慢穿过眼前的林子朝远处去了。这队睡眼稀松的后金兵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他们要防备的敌人其实刚才就在不到十丈的距离上埋伏着。当然了,如果刚才他们真的发现了海汉人的存在,那么估计顷刻间便会被十几支弩箭全部射倒,连正面交锋的机会都不可能有,能发出警讯就是极限了。 虽然后金军的岗哨就在不远的林中,但摩根却没有立刻下令撤退,因为这个时候要撤,也很难避开那处岗哨的监视——往南回撤的路线,应该正好便是处于那处岗哨的监控之下。当然杀了那一队后金兵也是一个办法,但摩根并不确定对方多长时间换岗一次,如果动手之后很快被对方发现,那回撤路上就有可能遭受到追兵的阻截。 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在这里动了手,那就会让后金注意到海汉的触角已经伸到了这里,从而察觉到海汉的侦察意图,这对于春季攻势来说并不是好事情。所以摩根打算静悄悄的来,静悄悄地走,即便是后面还要安排实弹演练,那也先等离开此地再说。 但白天要走,很难避开后金岗哨的监控,所以摩根打算将撤离时间放到晚上,趁后金军睡得昏天黑地的时候离开,自然把握会大得多。 在做好计划之后,摩根便安排手下几班轮流监视山下的后金军动向,记录下对方的兵力调动、换岗时间和人员进出据点的频率。而剩下的人则是抓紧时间休息,养好精神等待晚上行动。 双方就这么在一座山头上默默和平共处了一天,期间后金军换过一次岗,但依然没有察觉到狙击小队的存在。摩根也不免把后金军看轻了几分,心道这种素质的军队,如何能与自家精兵相比?等开春之后海汉大军抵达此地,这后金军就算有千骑万骑,那又如何能是枪炮的对手? 终于等到入夜,目送在山头上值守的后金军溜下山去,摩根这才下令撤离此地。狙击小队默不作声地踏上了归途,虽然这一路上一枪未放,但众人的精神可都是一直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这些人虽然都不是第一次踏上战场,但这种深入敌占区腹地,并且长时间潜伏在敌军据点近处的行动,的确是他们过往少有的经历。 摩根倒是比较镇静,毕竟他事前准备做得足够充分,遇到状况也丝毫不乱,能够顺利完成侦察任务是在情理之中。不过他还是想设法在回到山区之前,让自己的手下们能够有练练枪的机会。 摩根在盘算的,便是来时路上遇到的那支巡逻队。如果摩根没有猜错,他们去往南边那处山包之后,极有可能会在当地宿营一夜,然后第二天再返回北边。要是这样的话,狙击小队完全可以在那里截杀对方的巡逻队,而对方大概怎么也不会料想到,袭击并不是来自南边由海汉占领的山区,而是出自背后自家的地盘上。 摩根的想法在白天便向属下众人传达了,选择入夜之后南撤,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抓对方的时间差,趁对方在宿营的时候下手,肯定要比白天动手容易得多。众人知道稍后可能会有一场战斗,也都是极为兴奋,在野外折腾这两天的疲倦也消除了不少。 在雪野上行进了大约三小时之后,前方地平线上出现了影影绰绰一团黑影,摩根知道那里便是目的地了,当下命令小队停下,然后拿出望远镜开始观察那处丘陵。不过他并没有从镜头中看到火光之类的信号,一时还难以判断那里是否有人宿营。 当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好想,摩根只能带着队伍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行进,只是速度便放慢了一些,然后队形也分散开来,以防林中万一有什么埋伏,这一队人鱼贯而入可就很容易被人包饺子了。 不过很快事实就证明摩根想多了,后金军并没有部署什么防御措施。他们摸进林子之后,摩根借助夜视仪很快找到了后金巡逻队的宿营地,中间的火堆已经熄灭,下面还隐隐埋着有些未曾燃尽的火头,这也难怪摩根在远处看不到火光了。但摩根通过夜视仪观察了半天,确定这群神经粗大的后金军竟然没有在营地外围部署警戒哨,而是全都缩进了帐篷里,根本就没有想过会有敌人在夜里摸过来。 “这怕不是些傻子兵!”摩根对于后金军的军事素质只能报以苦笑,这种顶在前线的巡逻队,居然能如此放心地把宿营地的警戒交给空气,还真是胆大包天了。 但这种状况其实也不难理解,后金军的兵员有很多都是未经专业军事训练的平民转化而来,只不过这些蛮子性格悍勇,不少人善于骑射杀敌,因此只要简单地进行编制,教会他们一些基本的作战条例,便可以拖出去打仗了。但对于一支职业军队真正需要掌握的战斗技巧和基本的军事素质,后金军的确还处于较为原始的阶段,甚至大大不如他们的手下败将大明官军。 狙击小队以极慢的速度靠近后金巡逻队的宿营地,唯恐脚踩在雪地中的声音惊醒帐篷里人。众人一手拿着手枪,一手攥着匕首,谨防帐篷中的人突然窜出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帐篷里此起彼伏的鼾声也越来越清楚。只有拴在不远处的那三匹战马,察觉到了这些带着杀气的陌生人不怀好意的接近,开始变得烦躁不安,口鼻中发出越来越大的声响。 其中一顶帐篷里响起了说话声,摩根连忙示意众人停步静待其变。不一会儿那帐篷里便钻出一个人来,揉着眼睛也没看周围,便径直向拴马的地方走去,想来是以为有什么野兽在附近巡弋,才会惹得这几匹马发出响动。 但没等这人的眼睛完全适应外面的能见度,一名士兵已经从背后摸上去,趁着对方将转头的刹那,从后面用胳膊一把扼住了对方的脖子,然后用匕首扎进了那人心口。那后金兵猝不及防之下,竟未来得及作出任何的反抗,只听他喉咙里咯咯作响,身子便慢慢向地面滑下去,一股血腥的味道立刻便蔓延在了空气之中。 不得不说后金军虽然军事素质有比较弱的一面,但他们对于危险的感应几乎是与生俱来,尽管那名被暗杀的后金兵没有发出什么呼喊或响动,但几乎是随着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的同时,帐篷里的人便已经被惊动了。 只是这些后金兵在仓促之下冲出帐篷,根本没有来得及分辨方向和敌我,便已经吃到了枪子。十多支手枪从多个方向对这些尚未清醒过来的后金兵开了枪,几乎是冲出来同时便倒地不起。噼噼啪啪的枪声回响在林间,惊起了林中宿鸟,那三匹战马也是被惊吓得叫出声来。 冷酷的屠杀只持续了大约一两分钟便宣告结束,众人立刻清点敌人尸体,同时用军刀对尚未断气的家伙补刀。对于狙击小队来说,他们并不需要活口俘虏,干掉这些敌人才能在最大限度上保证自己的安全。 正文 第1414章 伏杀 这处丘陵方圆数里内都没有人烟,倒也不用担心午夜枪声在风雪中传出去惊扰到其他后金军。至于冷酷地将在场的所有敌人都杀死,这对于狙击小队的军人们来说更是毫无心理障碍。他们所接受的信息都说明辽东的敌人野蛮而残暴,对这样的敌人自然不会存有任何心慈手软的念头。 林间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息,似乎是嗅到了这股味道,远处的雪野中隐隐传来了狼嚎声。摩根下令重新将营地中间的火堆点燃,以免野兽过于靠近。然后众人将这些尸体拖到旁边堆放到一起,用积雪暂时将血迹和尸体掩盖起来。这并不是担心有人发现这些尸体,纯粹是为了防止血腥味散发出去引来太多的食肉猛兽。 杀死了十二名后金兵组成的巡逻队,但狙击兵们却没有多少兴奋的感觉,毕竟他们此行需要锻炼的战斗技能并不是近身刺杀,用手枪干掉这些后金兵实在没有什么成就感可言。不过摩根下令处理现场和后金兵的尸体,这本身已经表明了某种态度,所以士兵们也都在等待着他下达新的指令。 “我们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摩根看了看手表,然后对部下们说道:“等敌军的下一支巡逻队自投罗网,拿他们当靶子练练!” 摩根当然也不愿意冒着风险转了这么一大圈之后,仅仅只是完成了侦察任务。他此行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给狙击兵们提供一个实战训练的机会,但如果连主武器都没使用过,那还叫什么实战训练? 这两天的侦察行动,让他基本可以确定此处就是后金军巡逻的南方边界了,最近的后金据点也距此有十来里之遥,隔天才会派出一支巡逻队至此换岗,所以他们完全可以以逸待劳,在这里等着敌军的小队人马送上门来。至于后金军要多长时间才会对此有所反应,摩根倒是很乐观,以敌军这种松散的管理制度,恐怕很难有什么完善的应急预案。 不过出于谨慎考虑,摩根还是将随队的特战营士兵派出一人,连夜返回距此十余里的山区驻地,将此行的经过和摩根的安排告知高桥南。他不需要高桥南派兵到这里助战,但做好接应的准备肯定有必要的,此外他也需要后方及时提供一些补给物资。狙击小队这次行动所带的口粮本来就不多,如果要在野外多活动几日,那就必须依赖后方的供应了。 既然已经安心要占领这个地方,摩根自然也不再担心火光暴露了行迹,当下便命人先烧一锅水。他们出发时所携带的饮水早已用完,如今水壶里都是塞的雪,在里面冻成一团,根本无法饮用。直到此时,才终于能够吃上一顿热食了。喝到热水之后,众人的精神也都明显恢复了许多。 士兵们从后金兵的营帐中搜出了一些大米,腌肉,一并也丢进锅里煮了。虽然这种杂烩没什么味道可言,但对于已经在风雪中啃了两天冰冷干粮的人们来说,这已经是不错的食物了。 解决了肚皮之后,摩根便例行部署了夜间岗哨。海汉军可不像后金军那么管理混乱,哪怕只有两三个人的野外宿营,也都会安排轮岗警戒。当然了,狙击小队需要警戒的方向正好跟后金巡逻队相反,北边才是要重点防备的方向。 忙完这些事情搭好帐篷,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摩根摸索着钻进睡袋里,听着帐篷里手下们粗重的呼吸声,心中反而平静下来。相较于在海南岛事事有人服侍跑腿的安逸生活,摩根反而觉得此时此刻才真正觉得精神充实,在野外作战的那种紧张刺激,是无论如何也没法在办公室中体会到的,而摩根非常享受这样的感觉,甚至不想回到生活更为平静的大后方去。 深入敌占区执行侦察任务,这种事情早就没有穿越者去做了,哪怕是钱天敦、王汤姆、哈鲁恭这些一线指挥官,也不会轻易以身涉险。只有摩根,还是会按照一名狙击手的习惯路数,大胆地对未知地域进行侦察探索,哪怕在旁人看来这是无谓的冒险举动,摩根也还是会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或许也正是如此,摩根手下的学员对他都是钦佩不已,甚至有人已经将其奉为了狙击兵这个特殊兵种的祖师爷。虽然这位祖师爷是名西洋番人,但摩根如今汉语也说得比较流利,倒是不会让下属产生多少疏离感。 海汉国今后会如何向外扩张,执委会的征服欲望尽头在何处,国防部又有什么样的打算,其实都并非摩根真正关心的问题。他只是一个很纯粹的军人,想通过不断的战斗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不管是后金还是别的什么武装,只要形势需要,摩根都会毫不犹豫地投入到战斗中去。 “打仗这种事,特别是打胜仗,真的是会上瘾的啊!”摩根脑海中转过一个古怪的念头,然后沉沉睡去。 天色刚刚蒙蒙亮,摩根便被属下叫醒。这倒不是出了什么情况,而是他昨天睡下之前的要求,在清晨这班岗结束之后便立刻叫醒他。对于今天可能会再次爆发的战斗,摩根必须要提前作出一些部署,以求此次的实战训练能够获得最好的效果。 按照目前所掌握的信息,今天应该会有一支从北方过来的巡逻队替换驻扎在此的人马,所以摩根打算将送上门的这支巡逻队当作靶子,让手下的狙击兵练一练野战。考虑到巡逻队中可能有那么几名骑兵,要将其一网打尽就必须得先干掉最容易脱逃的骑手,所以对于射击的目标必须要有所分工,并且射击角度也得进行一番设计。否则所有狙击兵挤在一起,输出火力的面积和威力都无法发挥出应有的水平。 根据后金巡逻队在这里搭建营地的位置,不难推算出他们从北方过来的登上小山包的行进路线,而摩根所设计的多个射击位便是要针对这条路线,让狙击小队的火力输出强度做到最大化。而对于射击距离的斟酌,更是需要考虑到当下的地理环境和气候条件,如果降雪持续,那么能见度就会直接影响到狙击兵们的作战,这些客观因素都必须要提前考虑进去才行。 摩根担心对方巡逻队来得早,所以也一大早起来进行部署,将主动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但一直等到中午时分,也没有见到北边有人迹出没。摩根只好留了一半人值守,分批轮流进餐。 直到下午两点左右,来换班的后金巡逻队终于出现望远镜的视野之中,摩根立刻集合人手,进入战斗位置候命。 这支后金巡逻队同样也是十二人三骑九步的配置,看来这应该是后金军的巡逻队人员标配了。不过他们应该不会想到,在这处林中等待他们的并不是自己的同伴,而是荷枪实弹准备将他们当作活靶子的海汉军中精锐。 为求稳妥,摩根安排了手下枪法最好的两人与自己负责那三名骑手,其他人则是由剩下的人分担。此次狙击作战因为准备得足够充分,摩根没有按照一对一的原则安排观测手,而是将观测战果的任务交给了唯一一名非狙击兵,让这次带出来的十二名狙击兵全部充当射手角色,以求将训练效果最大化。 因为降雪依然未曾停下,摩根决定将目标放到近处再进行射击。当然这个近处是相对狙击步枪的射程而言,对于普通步枪依然是难以凭肉眼进行瞄准的距离。 但事情的进展却并非摩根预想的那么顺利,这支部队在距离狙击小队藏身的小山包还有大概百丈左右的时候,突然默不作声地停了下来。摩根赶紧拿起望远镜进行观察,发现马背上的骑手似乎手搭凉棚在朝这边小山包高处的营地方向张望什么。 狙击小队昨晚杀完人之后便已经清点过尸体数目,今早又对整个山头进行了一番巡查,基本上可以确定并不会有漏网之鱼。而那些后金兵的尸体全都堆放在一起,如今早已经冻得硬邦邦了,在山下绝不可能看到藏尸之处,那这些后金兵到底是在张望什么? “不好!”摩根突然反应过来,后金巡逻队虽然有粗枝大叶的一面,但这里毕竟是战区,对方交接换岗的时候,如果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上来,那肯定会存在一定的风险。毕竟像这样的巡逻小队,被海汉军突然端掉也不足为奇,所以驻守此处的人员应该会给来换岗的巡逻队设置某种安全信号,否则就说明此处已经出了某种问题,不可再冒然进入。 这种信号或许是在某处挂出一面旗,或许是点燃一个灯笼,但昨天夜里整支巡逻队都死于非命,当然就根本来不及给第二天才抵达这里的同伴留下安全信号。这原本是很基础的做法,但摩根一直有点看不起后金军的军事素质,因此竟然是在有意无意之间忽视了这个因素。对方在可视距离上没有看到应有的安全信号,所以才会停在了雪野中观望不前。 摩根想通这个环节之后,便立刻下令准备开火。他原本还想将对方放到更近一些的地方再动手,但既然已经露了破绽,那对方很可能就不会再主动进入到己方最有把握的射程之内了。 摆在山外这支后金巡逻队面前的路有两条,一是分兵派人到山包上的营地查看状况,二是立刻调头离开此处回去复命。但后者显然不太科学,没有摸清状况就逃跑,回去之后肯定也难以向上司交代。所以很快便看到队伍中分出两名步兵,吭哧吭哧地快步向营地方向接近而来。 摩根注意到那三名骑兵已经慢慢散开阵形,看样子竟似随时准备抛下步兵后撤。但这在后金军中毫不奇怪,毕竟他们的兵种是有高下地位之分的,这些没有坐骑的步兵显然都是下等兵种,自然是最容易在战斗中被当作炮灰的角色。 摩根心知已经耽搁不得,等那两名步兵上得山来,即便是悄无声息地干掉他们,山外的后金军发现状况不对,那三骑肯定会调头就跑。他将眼睛凑到瞄准镜前,默默瞄向距离最远的那名骑手的上半身,然后屏气凝神调整呼吸,以极为轻巧快捷的动作扣动了扳机。 砰地一声枪响之后,旋即那名骑手便应声中弹,没等他身边的同伴醒悟过来,林中的枪声已经次第响起,十多发子弹从林间飞出,自上而下打向雪野上毫无遮蔽物的这几名敌人。便在一次呼吸之间,这一轮的攻击便已经打倒了八人,只剩下一步一骑还愕然立于倒地不起的同伴之中。而已经快要到山脚的两名步兵更是不明所以,他们听到山上有枪声传出,回头看时自己的同伴便已经倒下了大半。这时候是该往不知埋伏了多少敌人的山上冲,还是该调头往平原上跑? 摩根根本没有理会山脚下那两个后金兵,而是立刻装填了第二发子弹,然后瞄准了已经调头策马准备逃离的最后一名骑兵,再次扣下了扳机。那名骑兵中枪之后倒在马背上死活不知,但马却已经疾步跑了出去。而另一名步兵则更为凄惨一些,他还没考虑好是该跟着跑还是设法隐蔽,第二轮射击便已经来了,他至少被四五发子弹同时击中,几乎是在倒地的同时就已经毙命了,死得比他那些在第一轮射击中倒下的同伴更快。 “射马!”摩根大声吼了一句。 众人飞速装弹,然后瞄向正托着那名中枪骑兵跑向远处的战马,开火进行射击。就是这中间短短片刻的耽搁,那匹马的速度已经提起来了,而稍显混乱的第三轮射击竟然阴差阳错地没有打中那匹马,就连摩根自己也放了空枪。 正文 第1415章 战果 不得不说此时的降雪对狙击兵们的视野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即便是从瞄准镜中望出去,三百米开外的目标也完全看不真切。如果在普通状况下,狙击兵一般都会继续调整,直到能够稳稳地将目标锁定在准心中时才会扣动扳机,但此时的目标是一匹正在狂奔着远去的战马,也容不得他们慢慢瞄准,只能凭经验和手感进行射击,但最终还是未能将这匹马和它驮着的中枪骑手一并留下。 摩根此时的脸色也很难看,尽管他知道马背上那名骑手多半不可能在枪伤之后存活下去,但这种放空枪的感觉就真的让人很不舒服。而且这匹马要是自行跑回北边的后金军据点,那么势必会引起对方的重视,想要继续守在这个地方打埋伏就比较困难了。 “首长,追吗?”当下立刻有人向他请示道。 虽说两条腿肯定跑不过四条腿,但山下此时还有两匹马没有被射杀,如果分出两人骑马追赶,理论上的确是有追上那匹马的可能性。摩根略一思忖,便立刻点了两人下山,但让他们只能追出两里地,如果没见着逃走那一骑,便不用再继续追下去了。毕竟这种雪天能见度差,等他们去山下骑马追出去,差不多也是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至此,第二支来到这里的后金巡逻队十二人中仅有一人受伤脱逃,其余十一人全部已经栽在了狙击小队手中。任务完成得虽不够圆满,但也基本达到了摩根预计的效果,至少八十分以上是有的。 摩根却是有些不太甘心,有心想要再等一波巡逻队,但想想己方还是不清楚对方的安全信号是什么,当即赶紧下令把剩下的两名后金步兵抓活口。 那两名后金步兵刚到山下便遭逢巨变,根本没弄清怎么回事,自己的同伴便已死伤殆尽,他们攻也不是,逃也不是,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山上已经冲下来几人,但却不是他们所知的海汉军打扮,而是一身灰白服装,连嘴脸都遮住了,几乎是融入了雪地背景之中。不过从他们手中所持的武器,后金兵倒是立刻确认了眼前所看到的就是死敌海汉军,当即抽出腰刀便准备亡命一搏。 冲下来的几名海汉士兵自然不会跟他们纠缠,抬枪便冲着这两人的腿放了几枪,先将其打瘸了再说。然后众人上前将后金兵缴了械,用手指铐锁住了,再拖往山上。而追击受伤后金骑手另外两骑,此时已经没入了风雪之中。 摩根和手下这帮狙击兵几乎全是从南方过来的,自然听不懂这两名后金兵咿咿呜呜到底在说什么鬼,好在高桥南调给摩根的人倒是受过专门的培训,连比划带猜地开始审问两名后金兵。一番折腾之后,这两人终于招了供,果然与摩根所料不差,他们在山下没有看到挂出信号,所以才会止步不前。而所谓的安全信号,便是一幅红布,当下有人立刻去后金巡逻队的营帐中搜出了这东西。 “就这一幅布吗?帐篷里有没有发现其他颜色的布?”摩根唯恐那两名俘虏故意给出错误信息,多了心眼特地又追问了两句。在得到确定的答案之后,他才让手下将那幅红布挂到北边山坡上。虽然还不确定是否能追到逃走那一骑后金兵,但摩根还是下意识地让手下去这么做了。 或许他也不甘于出来这么一趟,就只享受了这么一场持续半分钟的战斗便要打道回府,心中隐隐还是渴望着更多的战斗。不过在作出最终决定之前,他还是要再仔细权衡一下风险,毕竟这里已经是海汉与后金交战的前线,就算在武器装备和战略战术方面占有明显优势,在面对后金这个凶残的敌人时也不可掉以轻心——如今被后金步步紧逼之下的大明,也曾经在这些方面占优,但终究还是吃不住这群野蛮人的穷追猛打。 摩根带的小队虽然是军中精锐,但终究人数太少,火力强度有限,要是真把对方大部队给勾出来了,那要面临的风险也非常大。稳妥起见,当然是撤回海汉控制的山区最为安全。但以目前所掌握的信息来看,摩根认为即便是那一人一马活着回到北边的据点,后金军出动大部队的可能性仍然极小。 根据军方掌握的消息,后金军金州大营距此尚有四十里之遥,就算是那后金骑兵没有中枪,全力逃回去报讯,然后对方以最快速度组织大批兵马再赶过来,摩根认为至少也得两天。毕竟大部队出征可不是说走就走的事,能在今天连夜集结完毕,然后明天出发,就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表现了。而但凡对方指挥官有些脑子,也肯定会考虑自己的对手在这期间是否已经设置好了陷阱等在那边,在根本不了解对手兵力部署的情况下,指挥官也不太可能带着大部队直接杀过来。 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便是这一骑就近逃回北边十里处的那个据点。而根据摩根之前的观察,他基本可以确定那处地方的兵力不过四五百人,骑兵也不会过百。对方即便要出兵清剿这里,狙击小队依托地利,其实倒也还有一战之力。而且摩根先前派回一人去向高桥南报信,已经跟他说过尽快增援一批弹药和口粮过来以备不时之需,应该也不会担心会出现弹尽粮绝的状况。 派出去追击的两骑也很快就回来了,他们在风雪中失去了目标的踪影,最终还是没能将那一人一马带回来。不过摩根此时心意已决,当即命他们将雪野上那几具尸体用马驮了,运到山脚下一处灌木丛中处理掉。 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摩根估算那一人一马跑回北边据点应该时候也不早了,对方连夜出兵的可能性不大,多半会等明天天明之后才会集结人手过来一探究竟。摩根闲着无事,便将众人召集在一起,总结了一下之前的战斗过程。 在这种雪中环境进行作战,对包括摩根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个全新的课题,先前伏击那支后金巡逻队时,应变还是有些拖沓,才会留给了对方一丝脱身的机会。如果不是摩根指挥得当,那三骑说不定全都跑掉了。摩根吸取了先前的经验之后,对战术作出了些许调整,同时针对之后可能会出现的后金部队作了战斗安排。 入夜之前,从山区来了一支小小的马队,高桥南唯恐摩根的狙击小队弹药不足,便将这次运抵前线的狙击小队专用弹药运了一半过来,同时还以押运物资的名义派了一个班的人手过来,实际上就是专门过来给摩根打下手,以防这边临战兵力不足出现危险状况。 一下子多了十几支快枪,这支小队的火力输出能力自然是在顷刻之间大涨。不过特战营这些士兵的作战方式与狙击小队有着比较大的差异,摩根一时间也没法让两个不同的兵种能够良好地融合到一起,所以他决定还是各司其职,狙击小队负责远距离攻击,特战营的战士则负责近防。当然这个近也仅仅只是相对狙击小队的作战方式而言,他们手上的七连发步枪在百米距离上同样十分精准,敌人想要突破这道火力线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尽管摩根并没有向高桥南提过增援的要求,但这支小小的队伍到来之后,也还是让摩根心里很舒坦。不得不说高桥南这个度把握得相当准确,如果不派人过来,那就显得太过刻板,首长在前方杀敌,你就坐镇后方干看着像话吗?但如果派了太多人过来,也未免会有不遵命令之嫌,毕竟摩根的指令中并没有调兵一项,这样做说得严重些就是自作主张违抗军令了。而以押运物资的名义派一个班过来看看情况,这就显得十分稳妥了。 在耐心等待了一夜之后,摩根和他指挥的二十多名士兵终于等来了后金军的出现。事实上后金军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时分,而这个时间也正好符合摩根的判断,能够在这个时间赶到此地,只会是北边十里处的那个后金据点驻扎的部队。而此次后金军出动的规模自然是比巡逻队大了许多,足足超过三百人,其中约莫有五六十骑兵。 后金军在接近这个山包之后也显得有些无措,因为山上挂出了军中约定的安全信号,而那名昨晚就已经因为伤势过重断气的骑兵却说此地已经被海汉军占领,巡逻队就只有他一人从杀阵中活着逃出来。 枪伤自然是做不了假的,所以带队的军官很快还是作出了判断,认为这安全信号是海汉人故弄玄虚之举。当然摩根作出这个部署的时候也没指望这招诱敌深入的计策真能奏效,毕竟只要那匹马能逃回去,后金军肯定就会意识到这个地方出了事,不可能再轻信安全信号了。 但这名带队的后金军官犯了一个极其致命的错误,那就是他没有意识到巡逻队招受攻击时与山上攻击点的距离,所以当他率队进入到狙击小队的射程之后,摩根便下达了开枪射杀的指令。 摩根不指望能够全歼这支后金军,但他必须要将对方的领军人物留在这里,以此来摧毁敌军的战斗意志。所以当山岗上枪声大作的同时,那名带队的军官连同与他并辔而行副官都身中数枪,在战斗刚刚打响的时候便已经被射杀身亡。 这个状况立刻引发了后金军的混乱,骑兵们立刻围住了伤者,试图要掩护他们逃离战场,而另一部分人发现山岗开火的目标仅仅只是骑兵,当即便发喊冲向了近处的山坡,希望能够赶在对方转移目标之前冲到近前展开肉搏。 山上的狙击小队有特战营的十多支快枪护卫,所以根本就没有在意已经迅速冲至山脚下的数十名后金兵,继续朝已经开始人仰马翻的骑兵队进行点名式的射杀。 而尝试要冲上山坡的后金兵也遭遇到了第一轮的枪击,从林中伸出的枪管居高临下地瞄准了他们,然后一阵枪声过后,便已经倒下了七八人之多。没等幸存者有丝毫的喘息之机,坡上又进行了第二轮齐射,刚刚直起身子的后金兵又被射倒数人,而他们手中的藤木盾牌对于这种攻击手段几乎毫无抵抗力,就算举在身前也会被子弹轻松洞穿。 这时候已经有人想到了去年与海汉军交手时,曾经出现过的那种可怕的连发火铳,如果要顶着如此密集的火力冲上山头,那或许需要再多个几倍的兵力才有希望。 果然第三轮、第四轮的齐射很快便降临到他们头上,那些仍然铁着脑袋要往上冲的后金兵几乎都在这两轮射击中倒下了,剩下那些将身子伏在地面,或是缩在大树后面瑟瑟发抖的人,才侥幸逃过了一劫。只是这种火力压制一旦形成,就很难再从射程之内安然脱身了。 摩根和他手下的狙击兵们很从容地对山下乱作一团的后金军继续进行射杀,有特战营把守住上山的通道,他们就可以专心地瞄准远处的目标,逐个进行点杀。而在狙击步枪所专长的作战距离上,后金军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施以还击,只能单纯地被动挨打。 意识到状况不妙的后金骑兵纷纷调转马头开始脱离战场,但那些只能靠两条腿的步兵就很苦了,要逃出狙击步枪的射程,他们所需花费的时间至少要比骑兵多三四倍,而这已经足以让他们在鬼门关外路过好几趟了。 虽然枪声密集,战斗激烈,但这终究是一场一边倒的伏击战,不可能持续太长时间,十来分钟之后,枪声便已经停了下来。这支后金军最终还是有过半人员成功逃脱出去,但雪野上的尸体和血迹却是明明白白地显示了他们惨烈的战败结果。 正文 第1416章 辽东备战 占据地利优势以少敌多,这是海汉军最为擅长的战术之一,在进一步得到了武器性能的加成之后,将优势转化成胜势的过程就显得比较顺利了。参加这场战斗的二十多人全是海汉军中精锐,所使用的武器也是军方最为先进的型号,伏击这支三四百人的后金军队自然就不在话下了。 摩根没有忙于下令追击或是统计战果,而是先清点己方人员,确认是否有人在战斗中伤亡。但整个战斗过程,海汉伏兵的阵地都处于后金远程武器的杀伤半径之外,而对方的步兵又难以顶着密集的火力冲上山头,所以海汉一方在这场战斗中保持了零阵亡的战损。唯一一名轻伤的士兵还是刚才在起身射击后金步兵的时候失去平衡摔下了山坡,但好在有积雪垫着,所以只是摔伤了一只胳膊,倒也不算严重。 这样的战果自然是让摩根放宽心不少,参战人员全是军中精锐,任何一人折损对军方来说都是不小的损失。即便特战营并不是摩根的直属部队,但他也不想让这些士兵因为自己的作战计划而遭受太大的风险。 这就是将领指挥风格的不同所带来的作战方式差异了,高桥南会在攻打旅顺时让步兵直接面对骑兵的冲击,而摩根则是更喜欢隐藏于暗处对敌人使出杀招。如果是换作高桥南来指挥这场伏击战,那么他大概会将手下兵力部署成更加立体的火力网,以求更快更多的杀伤敌人,而不是全部缩在山头上打埋伏以策自身安全。 对善打硬仗的特战营而言,战损数并不是越少越好,而是要看最终的战斗结果是否完成了既定的战斗目标。但摩根手下的狙击兵训练不易,他所考虑的除了战斗目标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确保参战人员能够全身而退。 确定己方人员的安全之后,摩根才下令对这次战斗的战果进行清点。至于战俘,摩根并没有什么念想,毕竟好胳膊好腿能逃的都已经逃走了,没能逃走的几乎都是因为身上中弹失去了行动能力,而这些普通后金兵对海汉来说根本就没有进行治疗的价值,当然也不可能放他们离开,所以补刀便成了战斗结束后的余兴环节。 尸体清点工作一直持续到下午,在这处小山包附近,后金军前后这两三天一共付出了近两百条性命的代价,伤亡数字在休战期中可谓不小了。摩根能指挥的人手太少,要将这些尸体全部收敛起来也太麻烦,虽然有点不够人道,但这种状况下也只能弃尸荒野,让其成为野兽的食物了。 对于手下这帮人意犹未尽的眼神和表情,摩根也是看在眼中。不过他并不打算在这里继续蹲守下去了。这一仗打得对方伤亡如此之大,即便要再来攻打这里,也得先回金州大营搬救兵去,而且再过来的时候肯定就不会只有这么几百人了。这一去一来八十里雪地,只怕没个三四天回不来,摩根可不想在这里苦等下去。 当然这么闹了一通之后,对海汉的好处可不仅仅只是杀死了一批敌人,至少在近几天之内,后金应该不会再有巡逻队出现在附近区域了。而海汉则可以抓紧这难得的机会,对附近区域进行更详细的侦察和地形勘绘,以便能将更新后的军事地图用于春季攻势中。 摩根自然不会忽视这一点,所以他已经派人骑马去向后方的高桥南报信。关于大部队的作战需求,肯定还是特战营更为熟悉,这个侦察任务交给高桥南去组织实施更为稳妥,摩根也并不想越俎代庖抢了特战营的活计。 摩根将这边交给高桥南之后,便带队南下返回山区,然后由向导带着走了与来时不同的另一条路返回旅顺堡。这趟差事虽然时间不算太长,但对于常年在南方生活的这些狙击兵来说,也算是一个不小的历练了。如果条件允许,摩根其实也希望能够带着这帮人在辽东这边多打一段时间的游击,让他们尽快适应这里的环境。 但春季攻势预定是在三月初展开,如今已经快到一月底,留给海汉在辽东的备战时间实际上只有二三十天。而此时钱天敦、陈一鑫、哈鲁恭等将领都还在山东忙于筹措物资、调遣运力,只有他在辽东这边坐镇,所以当下还有很多事情得由他出面来组织指挥才行。 摩根回到旅顺堡顾不上休息,便立刻召集手下的医护人员开会,了解疫情控制情况。所幸在加强隔离措施,并辅以药物治疗手段之后,在旅顺堡肆虐一时的疫情终于被逐步控制下来,近几天的发病率已经呈现明显的下降趋势,一部分病号已经痊愈归队,只有少数病情较为严重的人员被运往了山东接受更全面的治疗。 不得不说辽东寒冷的气候还是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抑制疫情爆发的作用,否则即便是摩根有种种手段,恐怕也很难终止疫情在军中的迅速传播。不过借此机会,摩根倒是可以提前对抵达辽东的医护人员先进行一番培训,让其早日适应这边的环境,免得春季攻势开始之后出现手忙脚乱的状况。 虽然疫情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但旅顺堡内的隔离措施依然还在持续,从山东调来的刘尚和覃韦等人多数时间还是只能待在帐篷里,为战士们写信读信。不过这天到了饭点上,那些大夫们竟然都没有回来吃饭,刘尚不禁大感奇怪,问过送饭的士兵之后才知道,原来是摩根回来后将人全召去开会了。 刘尚并不知道摩根不在旅顺堡这几天中去了何处,但他大致也能想到一些状况,毕竟开春之后就要对后金开战的消息已经传开,摩根这几天不在堡中,那自然是去前线观察敌情了。不过刘尚肯定也想不到,这位原本该主管医疗事务的首长竟然会手痒闲不住,悄悄带着部队到前线去跟后金军打了几场。 摩根回到旅顺堡的第二天,便解除了之前的一部分的隔离措施,除了病号住的营区之外,其他地方都恢复正常秩序,而刘尚和覃韦也终于获得自由,可以自行出入旅顺堡营区了。 刘尚的习惯便是每到一处先要将其周遭环境摸个透彻,可这次来到旅顺堡之后,便因为本地疫情原因而被禁足数日,心里早就憋得厉害。重获自由之后,刘尚便邀了覃韦一起,到堡外散散心。覃韦虽然觉得这附近其实没什么别致的景观,但他也在这些天里有些憋闷,想要出门走走,便同意了刘尚邀约。 原本负责接待他们的孙真目前仍在前线,但军方还是派了两名士兵跟着他们作为保护手段。这附近虽然没有后金武装活动,但各种食肉猛兽可是并不稀罕,有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跟着,多少也能增加一点安全系数。 刘尚倒不在意这个,他现在搜集情报的心思已经慢慢淡了,更多的是由多年职业习惯带来好奇心。既然来到海汉最靠北的一处控制区,他自然想要好好了解一下海汉在此地的经营状况和备战进展。 海汉占领旅顺堡之后,除了对破损严重的城门进行了修缮之外,倒是没有再对城墙和其他防御设施进行大规模的整修。有限的人力全被投入到了基建项目上,在堡内搭建营房、库房、马棚,挖掘蓄水池、下水道等等,时至今日依然有很多项目尚未完工。比如刘尚等人在这里就没有像样的营房居住,只能暂时住在帐篷里度日。 刘尚在海汉所辖的不少地方待过,自然也明白海汉对于基建项目的执着,所以他对于军方在占领此地之后没有对后金趁胜追击,反而停下来大兴土木的做法倒是毫不奇怪。而这种稳扎稳打的发展策略,也正是海汉可怕的地方之一,海汉在远东各处占领的殖民地颇为分散,但还从未听闻有哪处地方被海汉占领之后还出现过控制权的反复交替。 这一方面是因为海汉武力强盛,原来的主人想要将其夺回也难,另一方面就是海汉能在很短时间内完成基础设施建设,稳住基本盘,让军队和移民能够在当地迅速站稳脚跟。 不过这套做法在辽东旅顺这边明显遇到了难题,因为此地在过去几年中被后金所占领,本地的汉人居民能逃的都已经逃了,没逃掉的也尽数被后金掳为奴隶,迁离了此地,所以海汉占领之后,就面临着严重缺乏劳动力的问题。特战营一边要跟后金军周旋,一边还要抽出人手组织生产建设,这效率自然高不到哪里去。 如今从旅顺堡到港口的路虽然已经修整完毕,但旅顺堡这边却还有大量待建工程,接下来的一个月之后便是春季攻势,届时肯定还将会有更多的海汉部队集结至此,以旅顺堡现有的接待能力,到时候恐怕很难扮演好后勤基地的角色。 刘尚与覃韦一边闲聊,一边绕着旅顺堡慢慢散步。刘尚注意到堡外的地面上似乎横平竖直地划出了不少地块,但看样子又并非打算划作耕地,便随意向跟随自己的士兵问道:“此处用如此之多的木桩为记,是要划出地界?” 那名士兵倒是不疑有他,点头应道:“这些地方都是接下来要建营房的,这用木桩圈出的地界,便是一排排的房舍了。” 刘尚追问道:“可旅顺堡内的营房都尚未修建完毕,又要从哪里调配人手来完成此项工程?” 那士兵只是普通一兵,根本接触不到这方面的信息,当下只能摇头称自己不知。而覃韦这个时候却出声接过了话头:“此事我倒略知一二。民政部已经在芝罘岛集结了一批移民,如果不是疫情爆发,应该已经运来旅顺开始做事了。如今隔离禁令解除,这批人手想必很快便会从山东送过来了。” 刘尚点头道:“原来如此,就是不知有多少人,够不够这边建设所需。” 覃韦应道:“据我所知至少已经有过千之数,而且开春之后,还会从皮岛方向运送至少三四千人到旅顺这边定居,劳动力应该是够的,就是要看各个部门怎么配合安排了。” 覃韦虽然只是个负责政工宣传的文职军官,但海汉在山东的占领区本来就是处于军管之下,所以他所给出的信息也具有相当高的可信度。 刘尚又道:“那开春之后要发动攻势,想必光靠特战营和山东驻军也是不够的,国防部还得从南方调兵过来才行。” 覃韦道:“那是当然,海军北方舰队入冬前不是就南下浙江了吗?等他们返回北方的时候,便会带来此次的一部分参战部队。不过山东驻军和特战营应该还是会打主力,毕竟已经在北方待了这么长的时间,肯定比南方来的部队更能适应辽东的环境。” 刘尚有心想要再问问军方为此次的作战准备了多少兵力,但又觉得这类问题太过敏感,问出来容易让覃韦起疑,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他只是心中暗想,此次海汉似乎要调集大军在辽东大干一场,这样一来,山东、浙江,甚至是福广,海汉的驻防武装可能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削弱,不知到时候大明地方官府可有勇气趁此机会将原属于大明治下的地区夺回。 但刘尚转念一想,那福广沿海各州县的官府早就与海汉坑瀣一气,根本不用奢望他们能为大明出头跟海汉翻脸,倒是浙江山东两地似乎还尚有这种可能。只是海汉人是一路从南打到北,在大明沿海积威甚重,也不知那两省的官员是否能有勇气去挑战海汉。 而海汉春季攻势的目标就是拿下金州以南的半岛地区,如果达成这样的局面,固然可以拖住后金南下入侵大明的步伐,但由此将整个渤海湾的控制权彻底交在了海汉手上,也不知道这对大明究竟是福是祸了。 正文 第1417章 新殖民地 刘尚在三亚的时候曾经专门抽时间研读过海汉的发家史,他对于这个国家的了解程度要比待在大明国内的同行们深入得多,知道海汉对外的军事手段仅仅只是打击对手、攻占地盘的工具而已,而真正将这些抢下来的土地变为己有的过程,则主要是通过源源不断的移民迁徙活动来完成。将原住民迁走,从外地迁来人口,然后在当地建立统治机构,这几乎是海汉在每一处海外殖民地都会使用的招数。 而这套措施的效果当然也显而易见,海汉数年来在沿海各地占领的诸多地区,可没听说哪处出现过大的反复。海汉新近在辽东占领的地盘,以及之后要准备兴兵拿下的金州南部地区,显然也是打算要依循旧例来操作。 刘尚亲身体验过海汉强大的组织能力和海上运输能力,对于短期内向旅顺输送数以千计的人口这样的计划并不会感到太惊讶。他认为只要海汉愿意,即便在登莱地区搜刮几万人口强行迁到辽东也是能办到的。当然了,这样做可能会造成登莱大乱,那肯定不是需要山东保持安宁的海汉愿意看到的景象。 海汉高层对旅顺有什么具体的规划,刘尚暂时还推测不出来,但就凭旅顺口这个天然良港,刘尚认为未来将此地建成一处商业港或是军港都不在话下。他前日登陆的时候便仔细观察过旅顺港的状况,这处港湾的地理条件远胜海汉在山东、浙江等地经营的港口,留在后金手中的确是暴殄天物,如今被海汉占下来,才是真正发挥此地作用的时候了。当然,一切的一切,都要等此地有了足够的劳动力之后才能开始实施。 民政和海运部门的效率比刘尚想象的更高,两日之后,第一批来自山东方向的移民便乘船抵达了旅顺港。这七百余名移民分乘四艘移民船,另外还有运送物资、粮食的四艘愚公级货船和一艘探索级战船同行。 刘尚和覃韦虽然并不是民政部门的人,但他们的宣传特长也正需要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刘尚在海南岛的时候就与移民打过许多交道,后来被调来山东也同样如此,新移民甫抵辽东,这宣传组织的工作自然也再一次地交到了他的手中。 好在这些移民来辽东之前便已在海汉移民营中待过一些时日,接受过相关的宣传教育,也提前告知了他们目的地的状况,因而刘尚肩上的担子也就轻了很多,不用再多费唇舌向这些移民解释为何会被送来这里定居了。 这些被送来辽东的移民其实只有大约一半是真正的山东人,另外一半中有一部分是在浙江和江苏招募的移民,而剩下的一部分就全是辽东出身的人员了。这些辽东汉人几乎都是在后金入侵期间渡海逃往南方,期间通过各种渠道投靠到海汉旗下。而海汉要在辽东半岛建设殖民区,自然需要挑选一批熟悉当地状况的移民作为主心骨。 为了解决移民们对重返辽东这个安排的安全疑虑,针对他们的宣传内容也特别添加了一项,就是对目前镇守旅顺的主力部队特战营的光辉战绩进行科普,特别是去年在这里重创后金守军的战役更是重中之重,让民众知道在此地护卫他们的军队是海汉实力最强的王牌军,以此来获得足够的安全感。 不过旅顺堡的驻军营房都还没有建完,这些新移民自然也没有现成的居所,只能先在搭建的帐篷里住下来,然后再由官方组织起来建造房舍。旅顺堡附近便有大片山林,在旅顺堡外搭建的几处砖窑也已经开工数日,建房所需的材料完全不是问题,就等着这些劳动力到位了。 当然了,目前所有的建设规划都还只是那些横平竖直钉在雪地中的小木桩,要将旅顺堡外变成生机勃勃的滨海小镇,至少也还得一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实现。 由军方管理的地区,对于工程安排从来都不会拖泥带水。就在移民们抵达旅顺的第二天,工程人员便组织他们在旅顺堡外规划好的地区开始施工。尽管这些移民中的大部分并没有学过木匠或者泥水匠,但要让他们充当劳动力挖土方搬运建筑材料倒不会存在什么技术上的困难。 尽管天上还是时不时地会飘落雪花,但兴建居住区的工程还是在官方的组织下迅速开展起来,老弱妇孺被分配到后勤部门去帮忙,而十五至五十岁的男子则全部安排到工地上参加劳作。当然他们所付出的劳动也并非全无回报,事实上作为辽东殖民地首批开拓者来到这里的移民,官方给予了他们极为丰厚的承诺,除了立刻获得海汉国国籍之外,还将按劳动力人头获得每人五十亩田地。即便是那些没有壮劳力的家庭,也将会给予每户不低于三十亩的土地,作为他们今后维生所需。这对于因为贫困潦倒才投靠了海汉的移民们来说,实在是很难抵抗的诱惑。 在首批移民抵达旅顺四天后,第二批五百余名移民也乘船到来。这批人同样是来自山东,只是考虑到海上运力和旅顺这边的安置能力,所以才分作两批运送过来。而这批人的到来让本地终于可以腾出一部分劳动力,开始为旅顺堡里的驻军部队修建营房。 但这一千余名移民的到来,仅仅只是接下来本地人口数目暴涨的一个开始而已。一月三十日,从皮岛送来的一千五百名汉人移民也顺利抵达了旅顺港,由目前皮岛的二把手,大明参将沈志祥亲自带队护送过来。 要说起来沈志祥可算是海汉的熟人了,从前年海汉与皮岛方面议定合作之后,沈志祥便作为皮岛的代表进驻到芝罘岛基地,与海汉驻军高层的关系也十分熟悉,前年冬天甚至跟随南下越冬的北方舰队一起去了浙江舟山,并在那里接受了一个冬季的军事培训。 沈志祥在舟山见识了海汉海军北方舰队和东海舰队的规模,以及在江浙一带的影响力之后,便很快成为了海汉的忠实拥趸。如果不是海汉军方要求皮岛保留大明的编制以便行事,沈志祥很可能会主动策反他叔父沈世魁,或者弃了自己的军职直接投奔海汉。 海汉在辽东的战绩,最后都是送给皮岛,由沈氏叔侄向大明朝廷报功。而前前后后送到山东都司的上千颗后金人头,终于是为沈志祥换来了一个参将职位。当然了,山东都司与兵部给出这个好处,到底是赏功,还是想以此来牵制已经与皮岛搭上线的海汉,其居心就很难说了。 不过海汉对此倒浑然不介意,军方高层甚至巴不得沈氏叔侄的官位能爬得更高一些,以便于日后行事。这两人立足之本就在皮岛,如果离开这地方调回大明国内,那可以说他们连个屁都不是,而皮岛这地方想长期维持下去,靠大明是靠不住了,只能紧紧抱住海汉这条大粗腿才行。 皮岛上虽然数万人口,但偏偏这个地方又没有进行大规模农业耕作的条件,所以只能将多余的人口逐步交给海汉迁走,然后以此来换取海汉在物资和军备方面的援助支持。不过沈氏叔侄也明白,皮岛上的人口终究是有限的,虽说隔三差五还能从东北地区接应一些汉人出来,但这进得没有出得快,光靠输出移民终究是会有资源枯竭的一日。而在那之前就必须要想好自己今后的方向和生计,否则到时候还能拿出什么条件去跟海汉谈合作。 沈志祥去了一趟浙江,与不少海汉高官都会过面,慢慢也就明白了海汉为何需要皮岛明军保留着大明的编制。海汉想要进军辽东,但又不希望因此而跟大明产生矛盾,那么就需要一个比较冠冕堂皇的名义来做这件事,比如说以明军的名义攻打辽东。 关于春季攻势的安排,芝罘岛指挥部已经在旅顺战役之后就知会了皮岛方面,所以沈志祥也比较清楚皮岛在辽东局势变化中需要扮演的角色。如果以明军的名义进攻辽东并夺回金州南部的土地,这对于皮岛来说自然是大功一件,而海汉对当地的实际控制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得到遮掩,不给朝堂上的大人物们落下“入侵”之类的口实。 尽管这样的掩饰也不可能瞒过朝中的有心人,但大明当前正处在内忧外患之中,也实在招惹不起像海汉这样的敌人,只要辽东局势在明面上说得过去,相信朝廷也会很自觉地对皮岛和海汉的小动作装聋作哑。 退一万步来说,海汉夺下辽东大片土地,只要分一块给皮岛,让沈氏叔侄统辖的明军能够迁回到大陆上定居,那也总比待在鸟不拉屎的皮岛上艰难度日要好得多。所以对于协助海汉展开春季攻势这件事,沈氏叔侄的态度也非常一致,那就是把握这个难得的机会,多在海汉这边争取一下,看看能不能让皮岛的处境在今年有一个根本性的改变。 正是抱着这样的态度,皮岛将移民送来旅顺的时候,沈志祥便也亲自跟着来了。这一是要了解一下海汉的备战进展和安排,二来也是找机会试探一下海汉高层的态度,看看对方是否愿意给予皮岛一些更为实惠的好处。 摩根并没有去港口迎接沈志祥的到来,但当沈志祥进入旅顺堡之后,摩根在第一时间便接见了他。两人之前在芝罘岛就打过交道,见面之后自有一番寒暄。 对于摩根目前的住所,沈志祥倒是并不陌生,还主动为摩根讲解了这处地方的由来:“以前此地乃是金州卫中左千户所,大人所住的这处房舍,便是千户居所了。这所城内原本有不少建筑,看样子都在后金占领此地之后被拆毁了。” 摩根其实也知道这地方过去是大明所属的武装据点,闻言点点头道:“沈将军以前应该也来过这个地方吧?” “金州沦陷之前,曾随伯父来过几次。”沈志祥眉头微皱,想起了当年随伯父沈世魁来这里公干,那时候沈世魁才刚刚弃商从军,而他自己则是以沈世魁亲兵的身份侍奉左右。不过现在这地方已经是归了海汉,而且名字也改成旅顺堡了,如果没有太大的变故,这地方估计今后都很难再回到大明的手里了。 但沈志祥对此并没有太多的遗憾,他对于大明的归属感在最近几年已经越来越少,如今又是靠着海汉混饭吃,在他看来这地方归了海汉,总比让后金蛮子掌控要好得多。至少海汉会让汉人入籍,今后在这里安居乐业也不在话下,而后金蛮子却只将汉人当作奴隶看待,极尽欺压之能事。 摩根接着又道:“开春之后的作战计划,你上次到芝罘岛来的时候,我们也给你大致讲过一点。到时候皮岛出兵加入行动,应该没有问题吧?” 沈志祥应道:“此事末将已与叔父商量过,届时会从皮岛调来一营精兵供贵军指挥。贵军所需的运输船只,皮岛也会尽力组织。” 皮岛的编制在海汉到来前其实已经因为各种历史原因而变得十分混乱,直到海汉向皮岛提供军事援助之后,才逐步进行清理,重新编组。皮岛上的精锐步营,共计有官兵两千余人,其中火铳兵一千人,炮兵一百二十人,长枪兵、藤牌兵等只装备冷兵器的士兵七百余人,剩下的则是文书、杂役、工匠、军医、厨子等后勤人员数百人。 当然了,这支精锐步营所装备的各种制式火器,几乎悉数都是由海汉向其提供,火铳兵和炮兵也是由海汉代为训练,这些都是海汉军援的一部分内容。皮岛派出的这支部队,说是海汉的协从军也不为过,虽然战力远不如海汉正规军,但要在战场上打个辅助,欺负一下装备更为原始的后金军,其实也已经够用了。 正文 第1418章 利益分配 海汉虽然号称战无不胜,但终究还只是一个总人口不过几十万的小国,军队的总兵力仍然十分有限。国防部镇守分布于远东各地的殖民地就已经占用了大量兵力,再要跨地域集结重兵打一场大的战役,对海汉而言其实也有不小的难度。而根据以往的操作经验,让协从军加入行动无疑是解决这个问题的一条捷径。 最早拿到协从军这个身份的无疑是与海汉最早进行深度军事合作的安南军队。安南国是在海汉的帮助之下才结束了南北内战,之后又是由海汉扶持建立了装备枪炮的新军,以及完全照搬海汉模式的海军。作为海汉最早的军事盟友,每年由海汉国防部在北部湾组织的军演,安南军队都会派人参加。在后来海汉在南海地区的多次军事行动中,安南国也都派出了军队协同行动,毫不避讳地将自己的利益与海汉绑定在一起。 而之后另一支强有力的协从军则是来自大明,海汉花费无数心力和资源在福建扶持了许氏集团,以许心素为首的这支打着大明官军旗号的地方武装也给予了海汉丰厚的回报。在剿灭十八芝,收拾荷兰和西班牙殖民武装的历次战斗中,福建方面都曾出兵配合海汉的行动,并且对海汉在东南沿海的行事也给予了诸多方便。 时至今日,福建军方与海汉的关系依然十分密切,双方的军事合作也在一如既往地推进之中,就连海汉在浙江、山东建立据点的过程中,福建方面其实也在海运、人脉等领域给予了或明或暗的支持。 至于像浙江沿海那些归顺海汉的海盗武装,并不具备跟海汉并肩作战的资格,要称其为协从军就太勉强了一些。 而孤悬海外的皮岛明军虽然兵力有限,但好歹也是跟后金作战多年的一线部队。这支军队在经过海汉的培训改造之后,战斗力还是得到了一定的增强,虽然实力还比不了许心素麾下那支用真金白银堆出来的福建水师,但胜在有与后金军作战的经验,要在辽东战场上给海汉军打个辅助,倒也基本能够胜任。 皮岛要送两千多人过来参战,而且指挥权还交在海汉手上,这样的举措也足以表现出其合作的诚意了,摩根对此也十分满意。不过当下要在旅顺安置这批大明军人,还有很多细节问题要与沈志祥好好商量一番才行。 以皮岛目前的现状,这批人到辽东作战期间的粮草和弹药消耗,大概没办法指望明军自行筹备物资了,大部分所需只能由海汉这边提供补给。而具体的作战安排,更是需要双方的指挥体系能有一个比较完善的衔接才行。虽然在过去的一年中,双方也曾有过几次联合出兵扫荡辽东半岛海岸的军事行动,但此次作战的规模和目标都与之前的行动有着极大的差异,所以战前的准备工作也会更为繁复。 简单商议一番之后,沈志祥鼓起勇气道:“末将尚有一事,还望大人能给个话。” 摩根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讲出来。沈志祥道:“想必大人也知道,皮岛土地贫瘠,无法种粮,难以供养岛上军民生活。长山群岛虽然可以种粮,但地方又过于分散,管理不便。所以都督大人想问一问,若是今年能反攻辽东,赶走金贼,能否在辽东划出一块地,让皮岛军民迁回来定居?” 摩根在海汉军中虽然也算是高级将领,但他的专长是在作战领域,对于政治的敏感度和大局观就不是那么专业了。沈志祥的问题他听是听明白,但该如何回应,他却没有马上得出结论。 海汉与皮岛议定的合作事项,主要是由海汉提供军事、粮食方面的援助,而皮岛则充当移民输出地和战略盟友的角色。但关于占领区的再分配,由于之前一直没有明确攻打辽东的时间,所以双方对这个问题也没有进行过深入的探讨,更无任何书面协议达成。 要划一块地给皮岛军民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就凭海汉准备安置在辽东的这点移民和部队,也不可能把这上百平方公里的地区全给占了,但事情不能从这么简单的角度去看。皮岛这帮人如果迁到辽东这边来,那这块地划多大,划在哪,都是需要认真斟酌的事情,而且到时候双方共处一个屋檐下,皮岛军民是否应该接受海汉的直接统治,沈氏叔侄能否向海汉正式效忠,这也都是绕不过去的问题。 沈志祥见摩根久久没有开口回应,心里也是暗暗着急,心道这高鼻深目的番人将军莫不是对皮岛有什么不好的看法。沈志祥这次来旅顺之前,沈世魁便已经向他面授机宜,说明了此举的重要性,要他务必从海汉这边争取到这个条件。否则等海汉打下金州,站稳了脚跟,皮岛所能起到的作用就会越来越小,到时候海汉是否还愿意花费巨资来扶持皮岛可就不好说了。 皮岛远离大明本土,本身就是一个畸形的存在,而沈氏叔侄如今夹在大明与海汉之间,更是处境微妙。如果海汉愿意在辽东给予皮岛军民一块封地,那沈氏叔侄也会将此看作是海汉友善态度的体现,今后若是要与大明讨价还价时,更能多一条退路。 眼见摩根沉默不语,沈志祥只好主动打破沉默道:“大人,若是有为难之处,不妨对末将明言。” 沈志祥这么一说,摩根倒是不好再继续装死了,当下沉吟着应道:“你们想在辽东要一块地立足,这不是问题,就算你不主动提出来,我们也会有相应的安排。既然是要以联军的名义出兵,那当然会在战后留块地皮给你们驻军……” 沈志祥听到此处顿时心中一喜,他明白海汉此举其实是为了打着大明的旗号行事,便于名正言顺地占领辽东,但这与皮岛的打算并无冲突。他和沈世魁都很清楚,即便海汉将辽东夺回,控制权也不会再回到大明手中了。但只要摩根开了口,这事便算是海汉应允下来了,皮岛的这个目的也就达到了。 不过便听得摩根继续说道:“……但贵方要长期驻军在这边,具体的安排还得等我国国防部规划妥当才行。我现在没法给你确切的答复,但会把你们的要求告知国防部作为参考。” 沈志祥深深一揖谢道:“有劳大人。末将这次过来,也备了一份薄礼,还望大人笑纳。”说罢便吩咐亲兵将自己准备的东西拿上来。 只要摩根这边松了口,他便已经看到了成事的希望,至于摩根如何向上面报告,这其实还有争取的余地,所以沈志祥也不会放过这种机会,赶紧奉上自己准备的礼物。 沈志祥与海汉打交道的次数多了,也知道海汉高官都非常富有,根本就看不起些许金银,所以他也没妄想直接用钱财来收买摩根,而是准备了一些从朝鲜国搜刮来的特产。漂亮的水晶和宝石饰品,两指粗的高丽参,明太鱼鱼子酱……数量虽然不多但却颇见心思。 摩根不是贪图钱财享乐之人,但看到沈志祥备的礼物的确有点意思,便也没有过多推辞,谢过之后便收下了。他当然明白对方这个礼不是白送的,当下便道:“国防部这边,我会替你们说说好话,但最终怎么安排,还是得看上头的意思。” 沈志祥连忙应道:“末将明白,此事还望大人多多费心,待事成之后再另行谢过!” 事实上关于春季攻势之后的利益分配问题,海汉军方高层早就已经在进行讨论。海汉与皮岛联合出兵是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战争的性质可对外宣传为“大明出兵收复辽东失地”,而不会被说成“海汉入侵大明强夺大明领土”这种很容易被带节奏的风向。所以战后当地的明军驻地和机构都必须要有,哪怕仅仅是一个空架子,那也代表了大明对这一地区象征性的统治。关于这一点,海汉军方高层是早就已经达成了共识。 争论的焦点便主要是集中在今后海汉与皮岛的关系该如何相处,这将直接影响到海汉在战后对大明驻辽东机构的安排。一方面海汉还需要皮岛在今后一段时间内继续保持明军的身份,以便于安抚大明国内对海汉进军辽东一事的议论;另一方面海汉也希望沈氏叔侄及其麾下部队能够对海汉效忠,否则这么几千军人驻扎在海汉领土上,却要在某些时候听命于另一个国家,显然将会是一个巨大的安全隐患。是双方继续保持盟友关系,还是对皮岛的队伍进行全面收编,这是军方一直没有作出定论的主要问题。 摩根自然不会代表国防部拿主意,所以他也只能先表明一下海汉的态度,让沈志祥不要着急。正好高桥南也已经从前线返回旅顺堡,摩根便召集本地驻军的高级军官,再加上沈志祥这个合作伙伴,一起开会讨论当下的局势和后续的安排。 前些天摩根组织的连番伏击的确是让后金军吃了大闷亏,趁其撤回金州大营搬救兵的期间,高桥南带着队伍在短短几天中完成了对金州地峡以南这块平原地区的侦察,并且绘制了相关的军事地图,以作为之后发动春季攻势的参考。 沈志祥大致听了一下描述之后不禁大惊,摩根亲临一线作战不说,而且是仅仅只带了十多个人在身边,就敢深入敌占区兴风作浪,最后还设伏灭了近两百后金军,这本事可是效仿不来的。有如此猛将在辽东督战,沈志祥不由对春季攻势又多了几分信心。 在这次的备战会议上,沈志祥也首次听海汉将领讲述了春季攻势的大致作战安排。 摩根站在七尺宽四尺高的地图面前,拿着根棍子向在场的军官们说明国防部的作战计划:“……大家应该都已经知道,我们春季攻势的作战目标便是从此处切断后金控制区,将敌人赶到这道关卡以北的地方。” 他一边说一边用棍子在金州地峡的最窄处划了一道线:“控制住这里,我们就相当于控制了以南的百里区域,后金的海上武装力量微不足道,所以我们甚至都不需要担心他们今后从海上发动反攻或者袭扰。而我们要达成这个作战目标,所用的手段就得追求一个快、准、狠!要力求以雷霆之势拿下这个关隘,然后迅速建立防线防止后金反扑。” 摩根用棍子在辽东半岛的东西海岸线各划了一下道:“国防部的作战计划是三管齐下,海上从东西两路对目标地区进行夹击,并同时实施两栖登陆作战,再配合陆路中军的推进,抢下这个地方。” 沈志祥看着地图听着讲解,心道海汉人的战术倒是简单明了,海上这东西两个方向的突进会相对比较轻松,毕竟后金战船少之又少,肯定无法阻挡海汉舰队的攻势,唯一可以挣扎一下的大概就只有陆上的交锋了。可是以海汉此次表现出来的决心,后金得派出多少军队来堵这个口子才能挡得住海汉军的攻势? 沈志祥正走神的时候,摩根便已经点到了皮岛明军的名字:“……皮岛友军届时就与特战营一起,从中路攻打敌军防线正面。” 沈志祥回过神来,连忙出声应下。对于特战营他当然并不陌生,海汉抵达山东之后的军事行动中,时时都能见到特战营的身影。而海汉去年入冬时突袭旅顺击溃后金守军,也同样是特战营的战绩。能与这样一支海汉王牌军在战场上配合作战,对皮岛明军来说既是荣幸,也是难得的学习锻炼机会。他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高桥南,心知这位个头不高的倭人将军十分善战,或许稍后应该也给他送一份礼过去,免得在战场上将皮岛部队当作了炮灰来用。 正文 第1419章 紧锣密鼓 高桥南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作战计划了,事实上去年特战营攻打旅顺的战斗也是辽东攻略的一部分,目的便是要为今年的大规模行动打前站,那个时候高桥南便已经获知了春季攻势的安排。不过特战营所擅长的作战环境是山地丘陵等复杂地形,极少在平原上参与这种正面阵地战,因此对于国防部的安排,高桥南心中要说一点疑虑都没有,那肯定是骗人的。但在沈志祥这种外军将领面前,他不会表现出丝毫的不妥,心中却已开始琢磨要如何使用皮岛派过来助战的这一营明军,才能补足自己部队的短板。 摩根对于指挥大规模军事行动的经验其实不多,远不及钱天敦、王汤姆这种长期在一线指挥作战的将领,因此也没有察觉到这高桥南和沈志祥在沉默的态度下各怀心思。他的注意力依然集中在墙上挂着的大幅辽东地图上,虽然届时指挥战役的将领不会是他,但这个时候必须要尽可能地让在场的高级军官们领会到国防部制定的作战计划其中的关键之处。毕竟统帅在作战时发出所有命令,都得要通过在场的这些军官们去执行。 不过类似的作战会议在春季到来之前还要召开数次,一是为了逐步完善作战计划的细节,二来还有大量参战部队此时并未抵达辽东,各部之间自然也需要通过作战会议来沟通意见,以便能在战场上达成默契。 摩根讲解的内容自然是以陆路为主,他前些天亲自到前线进行了数天的侦察,对于当地的地理环境和自然状况也有一个比较清晰的认识。回来之后摩根整理了在前线搜集到的资料,对具体的排兵布阵也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金州地峡地势平坦,战场宽度也比较有限,其实这对兵力较少的我方比较有利,便于集中火力对地方进行打击!”摩根一边说一边在地图上比划道:“敌军最厉害的就是骑兵,但战场上最狭窄的地方只有几里地,我们可以设法使用远程火力封锁敌军的出击通道,将他们封闭在据点里,让他们无从发挥骑兵的作用!” 沈志祥问道:“大人,末将听说金贼在当地建了许多用于屯兵的堡垒,将兵力分散部署到整个地段,要想彻底封锁他们的出击通道,恐怕得部署大量火炮才能有此效果吧?” “这个不用担心。”摩根胸有成竹地应道:“开春之前就会有从南方调来的炮兵部队抵达辽东,专门配合陆路的攻势。他们修的据点再多,也只是临时防御手段,那些土墙篱笆在炮弹面前都是豆腐渣!” “炮兵部队!”高桥南和沈志祥听到这个词都是眼前一亮。虽然海汉在之前的辽东作战中也有投入炮兵,但一般也就几门炮,炮兵编制顶多不过一个连的水平。而摩根现在所说的特地从南方调来炮兵部队,那估计是有大动作了。 海汉的炮兵部队一直保持着比较分散的编制,类似特战营这种作战单位,一般会配备至少一个炮兵连,此外在如浙江舟山、山东芝罘岛、南海安不纳岛这种级别的殖民地驻军中,也会保有炮兵连的编制。但再往上就没有设立专门的炮兵营了,这倒不是海汉没钱造炮,而是老问题兵力有限,每年训练出来的炮兵就那么点人,自然不可能以营为单位驻扎在某个地方。 更何况这些炮兵也不是全都归了野战部队,各处港口、武装据点的炮台,以及每年新下水的海军战舰所需的炮手也都不是小数目。每年新出炉的炮兵是大家都想抢着要的香馍馍,因此陆军的炮兵编制级别一直都没有大的提升,大规模作战行动的时候也只能提早从其他地方调炮兵到目的地集结。 山东最近的形势趋于稳定,海汉在山东驻扎的炮兵已有大部分调到了辽东这边驻扎,但现有的炮兵部队要投放到攻打金州地峡的战场上,在高桥南等人看来还是远远不够的。不过如果国防部真从南方再调一批炮兵过来,那不管是攻打武装据点还是对付后金的铁骑洪流,把握都会比现在要大得多。 当然了,即便不废这么大的周折,海汉只要在金州地峡附近集结起数量足够的军队,迟早也可以干掉驻防当地的后金军。而这么大费周章从南方调炮兵过来作战,国防部或许多少也是存了练兵的心思在里面。另外去年已经开始在军演中试用的一些新型武器装备,军方也需要在更严酷的战场环境下进行测试,以确定其性能足以胜任作战需求。 军官们在旅顺堡内开会商议作战方案的时候,刘尚正在港口处负责接收由皮岛送来的一千五百余名汉人移民。这些人员在抵达旅顺之后将被分别安置到海汉目前在辽东半岛南端所占领的区域中,今后也会逐步对其开放入籍,让这些人的身份由辽东难民变成海汉国民。而刘尚的任务,就是向这些刚刚抵埠的人员说明本地的情况,和海汉官方接下来对他们的安置措施。 在将宣传内容又照本宣科地讲了一遍之后,刘尚回到码头的竹棚下,将手里的铁皮喇叭放下,然后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暖暖的茶水饮下,让他干哑的喉咙总算舒服了一点,他虽然不是娇气的人,但当下就他一个人负责向分批登岸的移民们进行宣讲,这个差事也的确不轻松。 不过刘尚的注意力并没有完全放在这些目光木讷的移民身上,他早就注意到同这些移民船一同来到旅顺港的还有一艘明军大福船。他之前听说那位下船后匆匆赶去旅顺堡的明军将领便是皮岛上的某位参将大人,而即将来临的春季攻势,皮岛方面似乎也会派兵参与进来。 负责在码头上维持秩序的军官是孙真,他在前日随高桥南一同返回了旅顺。虽然眼下这个差事对一名特战营军官来说似乎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感觉,但孙真倒是并不在意,因为他当初便是以难民身份被海汉招揽,他很明白这些走投无路的人需要怎样的环境才能安下心来——首要的便是秩序带来的安全感。 特战营一直都在海汉向外扩展的第一线作战,所以很多时候这支王牌部队也不得不承担起收押俘虏或是接受移民这种本该由后勤部队来做的工作。孙真对于移民事务也并不陌生,在山东驻扎期间,特战营的大部分军官都曾轮流负责过移民的接收工作。皮岛这些辽东难民的表现在孙真看来还算老实,或许是他们在出发之前就已经被当地明军告诫过无数遍,将海汉视作了不可抗争的新主人。 “刘兄受累了,今天到港的人多,恐怕要一直忙到下午了。”孙真看到正在饮水的刘尚脸上显露出的疲惫之色,便出言安慰了两句。 刘尚放下茶杯,笑着摆摆手道:“分内之事,谈何受累。对了,正有一事想要请教孙兄。” 孙真应允之后,刘尚便开口问道:“今天皮岛来的这位大人,不知是何方神圣啊?” 孙真不疑有他,顺口便应道:“是皮岛参将沈志祥沈大人。刘兄应该听说过吧?” 刘尚点点头道:“到山东之后倒是听说过皮岛沈氏叔侄的名声,想不到这么快就得以亲见。听说这位小沈大人还曾在芝罘岛待了不少日子,与我军同吃同住?” 说到这事,孙真也是来了兴趣:“当初这位小沈大人来芝罘岛可不是观光客,而是来接受军事培训的,说来也是巧,我还与他在同间营房里住过一段时日。” “难怪先前见他下船的时候还特地与你打过招呼。”刘尚恍然道。 孙真继续说道:“小沈大人也算是好学之人,在芝罘岛待了段时间之后,便随海军的王司令往南方去了,听说上一个冬天便是在舟山学习海军操演之术。皮岛能与我军在辽东海域配合默契,说来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开春之后攻打后金,皮岛肯定也是要出一份力的。” 刘尚心道这位沈将军虽然还穿着明军的军服,但只怕骨子里早就已经没把自己再当作明军将领看待了。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见到,在当初离开海南岛随船队北上期间,几乎每到一处海汉的殖民地,都能看到官职或高或低的大明官员以或明或暗的方式出现在当地,即便是如沈志祥这般的参将也并不罕见。 这些大明官员与海汉交往的目的多种多样,有收受钱财贿赂者,有与海汉合作生意者,有抱着海汉大腿求为靠山者,更有身在曹营心在汉,早就暗投海汉的人。刘尚看得越多,便越是觉得大明要在南方驱赶甚至剿灭海汉,仅仅只是某些朝堂大员脑子里的妄想罢了。很多人保留着大明官员的身份,但却在为海汉效力,而这种状况已经不是京城里发出几道旨意就能改变了。 关于皮岛的处境,刘尚先前也多多少少了解到一些信息,他认为执掌当地兵权的沈氏叔侄或许会比福建许氏更为彻底地投向海汉,因为大明根本给不了他们什么实际的好处了,但海汉至少能让他们风风光光地活下去。孙真的话似乎也正好印证了这一点,沈志祥的表现可能已经超出了合作伙伴的范畴,而是真打算要为海汉效力了。 当然以刘尚现在的心态,他已经不会再去暗暗唾骂沈志祥叛国投敌了,毕竟这对于需要生存下去的皮岛来说,为海汉效力几乎是最好的一条出路了。只是刘尚看着码头上那条明军的大福船,还是不免为垂垂迟暮的帝国感到叹息。 在刘尚为皮岛的改弦易辙感慨的时候,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正缓缓驶出舟山定海港。打头两艘威严级旗舰庞大的船身在数里之外便能看到,进出港的民船商船纷纷让出航道,降下半帆,向这支出港的舰队致敬。 这支由浙江出发的舰队集中了海军东海舰队与北方舰队的主力战舰,另有数十艘大大小小的运兵船搭载着从南方各地集结至此的陆军及海军陆战队两千余人,还有运输各种作战物资的重载货船和综合补给船数十艘,整个舰队的船只数目已经赫然过百。 这支混编舰队依然是由海军司令王汤姆指挥,水兵们在舟山岛休养了一个冬天之后,终于迎来了新的征程。坐镇舟山的石迪文本来也想跟着一起北上,到辽东参与这场难得的“盛事”,但他去年娶的小妾已经怀胎十月即将分娩,这个节骨眼上却是不好放下家事去带兵打仗。当然了,更重要的是执委会和国防部都没有批准他的申请,毕竟舟山这边紧邻浙江,驻军又抽走了大半,还是得有军方大员坐镇才行。 王汤姆作为军方高层,很清楚攻打辽东的计划其实已经在国防部的参谋会议上讨论了几年之久。不过前几年海汉的手还伸不到这么远的地方,所以仅仅只是纸上谈兵的方案而已。而如今时机终于成熟,海汉大军也有机会再次为这个新兴的国家开疆拓土了。 辽东这一仗,很有可能便是海汉近年在北方最后一次的大规模军事行动了,之后北方的占领区便会转入修生养息阶段,暂时不会继续再往更北的地域扩张了。这倒不是执委会已经满足现状没有了野心,而是海汉现有的殖民地太过分散,再继续将疆域往南北方向扩张,不管是军事还是行政方面都会出现更多的麻烦。 关于这一点国防部虽然不是那么甘心,但也明白执委会的担忧不无道理,毕竟海汉现有控制区的南北距离已有万里之遥,再要进行快速扩张,就必须要有更为稳固的中央集权和更强大的军事力量才行。而这对于膨胀过快的海汉国来说,都不是短时间内所能解决的问题。 正文 第1420章 谈判砝码 “刚接到舟山发来的电报,王汤姆已经带领舰队从定海港出发了。” 胜利堡内的执委会日常例会上,颜楚杰代表军方向在场的高官们报告了这个消息。辽东春季攻势是海汉在1636年的首次对外战争,同时也是筹备已久的重要战略举措,可以说是海汉国在今年的头等大事。为此执委会和国防部都是大开绿灯,在资金、人员和物资的调配方面给予了充分的配合,务求能够一战告捷,完成对辽东地区的初步攻略。 “等这场仗打完,我们也不用再韬光养晦了,到时候不管与哪一国谈判,我们手里的筹码也更有份量一些。”陶东来对于即将在遥远的东北地区展开的战事有着更多的期望,准确的说,是对战后的国际形势变化有所期待。 海汉正式建国是在穿越之后的第七年,而时至今日要攻打后金占领的辽东,依然是拉了一支明军作为掩饰,以防大明在面子上过不去,可以说行事是相当低调了。 海汉前期的低调的确是出于韬光养晦的目的,避免过早暴露实力引来大明的打压,而后期则是为了尽可能避免与大明发生领土争端。海汉现在虽然已经不怵大明,但也并不希望两国关系恶化甚至是刀兵相见,因为这会直接影响到海汉最为重视的贸易和移民两项事务。所以尽管两国间时不时地会爆发小规模的武装冲突,海汉也会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保持克制,尽量将事态控制在大明的容忍程度之内。 海汉不可能成为大明的仆从国,而大明也不会给予这帮穿越者招安之外更好的待遇,双方之间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在谈判桌上拿出来等价交换的条件,所以海汉一直都在等待国际局势发生变化,或者直白一点说,等大明落难的那一刻到来。 海汉需要更多的外部条件来制衡大明,迫使大明主动选择谈判来解决双方的争端和海汉的国际地位问题,而这个所谓的外部条件,便是大明北方最强大的对手后金。 如果海汉不寻求武力介入大明与后金之间的战争,那么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大明便已经进入到覆灭之前的倒计时了。而执委会认为,要与大明取得平等谈判的权力,除了自身的实力要够强之外,后金也是一个重要的谈判砝码。 海汉攻打辽东的目的在于牵制后金南下,而牵制后金南下的目的,除了要为大明续命之外,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要以此为交换条件,与大明展开正式的外交谈判。双方谈得好,那么海汉可以继续为大明拽住后金的尾巴,让大明有一丝喘息的机会;双方若是谈得不理想,那海汉也可以适当地松一松手,放后金出笼咬上大明几口。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京城里的主政者昏了头,要跟后金和海汉同时开战的可能,但如果真有这种苗头,那大明的万里海疆恐怕同时会有多处告急了。特别是长江以南沿海地区,绝不会有哪支水师胆大到敢去挑战海汉海军的权威,如果真的撕破脸,至少明军在海上战场无法给海汉制造出什么大的麻烦。 顾凯接过陶东来的话头道:“虽说春季攻势三月才会打响,但实际上我们的外交准备工作从去年就已经开始着手了。福建和两广的官场大人物大部分都已打点到位,到时候这两省的三司衙门都会向京城上书,建议大明朝廷与我们进行正式的外交会谈。另外浙江方面也还在想办法,只是我们在当地的影响力不比得南方,三司衙门大概在短期内还没法拿下,顶多能有两三位知府肯定出面写奏折就不错了。” 海汉在福广两省经营多年,官场上上下下几乎都被海汉渗透,那些曾经对海汉抱有明显敌意的官员,在这几年里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因为各种稀奇古怪的罪名丢官去职的人也不在少数。时至今日,这两省官场上已经少有还敢在明面上与海汉作对的官员,倒是出于实际考虑而愿意为海汉效力的官员越来越多。即便是三司衙门里的高官,也早已经被海汉接连不断的糖衣炮弹给打趴下了。 海汉在福广两省的贸易对象,至少有七成是有官府背景,很多地区代理商甚至根本就是官员家人。而海汉商品在大明境内的售卖利润,也有相当一部分是流入到了这些官员的口袋中。在这种共生的利益关系之下,与海汉有合作关系的官员们自然是希望这个贸易伙伴能够获得大明朝廷的认可,以便能将目前的非法走私生意合法化。尽管这些走私生意在福广境内大部分都已经半公开化,但如果能够得到朝廷的认可,那自然会更加方便今后的行事。能把生意做到明面上,哪怕为此要承担一定数额的税收,官员们也是乐见其成的。 海汉外交部从去年就开始利用各种渠道游说各路高官,将海汉在山东、辽东等地的军事行动形容为“主动为大明排忧解难”的举措,并且请求这些高官能在海汉进军辽东之后,上书向朝廷请命,承认海汉的国家政权和在南海地区的权益,让两国建立起正式的外交和贸易关系。 当然了,这种差事也不是白干的,对于愿意出力的官员,海汉除了现金报酬之外,还承诺会在来年的商品代理权分配上给予其代理人一定的照顾。 几个月活动下来,的确是有不少地方高官已经被外交部说动,表示愿意在时机合适的时候向朝廷请命提出与海汉建交的申请。至于这个合适的时机,自然是要等海汉在辽东的春季攻势传出捷报之后了。 宁崎补充道:“现在这些官员唯一担心的,就是我们会不会在谈不拢的时候对大明动武。这种事也没办法先跟他们签书面协议,所以还得想办法给他们多吃一点定心丸才行。” 颜楚杰应道:“这定心丸还要怎么吃?这次从南方调了这么多部队北上,驻扎在福广的兵力都明显减少,难道还不够让他们放心吗?广东这边就不说了,福建那边可是让许心素派了军事观察员同去辽东,他应该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吧?” “许心素担心的不一样,不是我们打辽东胜败的问题。”施耐德也插话道:“我们的航线延伸到福建海峡以北之后,他所经营的产业对我国的影响就越来越小,这个趋势对他和他的家族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我们在辽东建立了殖民地,那么整个渤海的海运业都将被我们控制。站在许心素的位置上,他如果不想让福建许氏在我国的影响力继续下滑,那就必须得设法在第一时间跟进,就如同他们之前在浙江的做法一样。” 当初海汉在台湾岛上建设高雄港,许氏只是慢了一步就被广东商人抢了先,要追上这个先发优势就只能在当地投入更多的资金和人力。后来海汉越过福建海峡进军浙江的时候,许心素心知这个势头不可阻挡,便主动配合海汉的行动,并给予了物资、海上运力、人脉等多方面的支持。而海汉在夺下舟山群岛的控制权之后,也投桃报李给了福建许氏在舟山港建立专属码头的待遇,并且帮助许氏将其家族生意引入到浙江境内。 海汉北上山东开拓新据点,许氏也随即跟进,在芝罘岛建立了大型的商栈,接下来要跨过渤海海峡进入辽东,如无意外,许心素肯定也会如过去几年一样,继续紧紧地追随海汉的步伐。 “许心素这次派了谁去辽东啊?”陶东来问道。 “他家老四许裕拙。”颜楚杰应道:“入冬的时候就已经去舟山跟王汤姆会合了,态度还是挺积极的。” 陶东来笑道:“大概还是为了参加海军的冬训吧。” 颜楚杰点点头道:“肯定是有这意思,毕竟前一年冬天连皮岛的人都千里迢迢来了浙江,福建近水楼台先得月,没有理由再错过这种难得的进修机会。” 海军东海舰队和北方舰队都是在舟山定海港过冬,而每年冬天的集中训练也成为了当地海军的一个保留项目。福建水师作为海汉海军的忠实拥趸和盟友,既然知道有这个安排,那自然是要派出一些军官到舟山这边来受训和学习。而许裕拙作为许心素的四子,又是福建水师参将,自然这个差事就轮到了他的头上。 海汉将春季攻势的计划告知许心素之后,许裕拙便又多了一个差事,就是随海汉海军舰队一同北上,参与到海汉攻打辽东的军事行动中去。待海汉攻打辽东成功之后,许裕拙便全权代表福建许氏,第一时间在辽东那边圈地建商栈。总之不管海汉要在当地做什么,反正福建许氏都先参一股进去再说。许心素这几年早就看得明白,跟着海汉做买卖,花点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要是心生犹豫,这机会可能就旁落别家了。 福建许氏是靠着许心素带着族中子弟从军,才换来了行事的便利,在贸易关系之外还能与海汉进行深度的合作。而如今找到这个窍门的人越来越多,就连广东这种水师编制都已经名存实亡的地方,近两年竟然又有不少富商花大价钱捐水师武官官职,为的便是效仿许氏家族投海汉所好,有个官身才好办事。许心素虽然不知道海汉去打辽东会不会带着别家一起玩,但他不敢大意,自然是要派出自己信任的儿子到一线去盯着。 陶东来又道:“这次北上辽东,三亚这边也抽了不少人跟过去,所以各个部门的工作在近期可能会有所影响,大家都稍微勤快一点,尽量把这些空位都给补上。” 与以往攻打海外殖民地有所不同,这次海汉在开打之前,便向北方派去了一批人,使命各有不同。这些人包括了海汉兵工主管白克思,他负责将一批试验性质的武器送往辽东战场,以实战来检验这些未完成品的性能和可靠性。 建设部的刘山夏则是要负责战后在金州地峡组织修建一道可靠的防线,以抵御今后几年内后金军可能会不断进行的反攻。同时占领区的各项基建工程,他也可以顺道进行一下指导。 负责通信工程的张广则是要顺路检查沿海各殖民地的通信设备状况,并对现有的电台通信网络和通信方式进行优化调整。电台目前是各海外殖民地与三亚大本营保持密切联系的主要信息传送方式,虽然便捷但也需要定期进行调试,这个差事也只有专业人员才能完成。 农业部的高欢要去到当地,指导移民们种植春小麦、玉米、大豆、水稻等粮食作物。当地距离海汉控制下的产粮区实在太远,如果不能尽快实现粮食自给自足,那就会给北方航线带来极为沉重的运力负担。 此外执委会已经为尚未到手的金州挑选好了行政主官,便是之前在广东地区主管移民事务的沙喜。他此前几年一直是在驻广办任职,后来在广州城一江之隔的海珠镇担任主管。而这次调职虽然地域跨度比较大,但却是沙喜自己申请的调动。而有意愿前往辽东任职的人本来就不多,执委会手头上暂时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便遂了他的意愿。 这批北上人员在一月中旬陆续抵达舟山,进行了一段时间的休整之后,这次才随北上舰队一同前往辽东。不过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会先被送往芝罘岛安置,待辽东的作战行动结束之后,再前往当地履职赴任。 虽然看着似乎抽走的人不多,但这些人在各自的部门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这一走至少就是几个月的时间,对原本部门的工作肯定会有一定的影响。他们所负责的工作又不能指望归化籍干部能顶替,就只能由穿越者们加班来弥补这些空缺的位置了。 正文 第1421章 使命 近年来在开辟海外殖民地的过程中,极少会一次性抽调如此之多的非军事人员奔赴数千里之外的新殖民地,由此也足见执委会对辽东攻略的重视程度了。甚至像张广这种已经在崖城县主政一方的地方官,也得暂时重拾专业,放下本职工作去执行这趟路程遥远的外勤差事。 当然了,张广本人对于这桩差事倒也未必抵触,毕竟他穿越之后就没有出过海南岛,一直窝在崖城那边过小日子。如今难得有机会借着公干出去看看这个时空的大好河山,某种程度上倒是可以把这趟往返辽东的差事当作是公费旅游来享受。虽说这一路都只能坐着海船慢慢摇到北方去,但胜在全程都有仆从服侍,那种人上人的尊贵待遇可不是穿越前的小人物身份所能享受到的。 目前这批人都已经在舟山去往北方的途中,究竟能够在辽东发挥多少作用,还得看他们在当地如何配合了。执委会虽然也能通过电台遥控指挥,但因为信息掌握程度存在差异,一般极少会直接插手殖民地当地事务,更何况这次北上的人员中本来就有白克思这名执委,他便可以全权代表执委会处理一些突发事件。 在执委会开会讨论辽东事务的同时,航行在东海上的某艘帆船上,这群当事人也正围坐一起,商议北上之后的安排,同时也顺便畅想一下。 作为此次赴辽东的队伍中职位最高的领导,白克思自然成为了这群人的中心。而他此次亲自押运去辽东的武器装备,更是成为了众人议论的热点。 “白总,听说这次弄了不少新式火炮上前线,如果好用是不是就要批量装备了啊?能不能优先装备辽东驻军?你知道的,那地方可是跟后金地盘接壤,要是被我们抢了那就是眼中钉肉中刺啊,一年不知道要打多少场仗,没点镇山之宝可不行……”话唠沙喜一开口便停不下来,他是执委会为辽东殖民地任命的行政主官,自然最为关心当地的防务。 “你怕是想得美!”旁边的刘山夏摇头反驳道:“那些野猪皮连枪炮都还不太会造,需得着用最先进的武器去打他们?依我看,这些新武器就算要列装,也肯定是优先装备南海方向的部队。那边的竞争对手都是西方国家,必须要在武器性能上压制他们才行。” “西方国家虽然武装水平跟我国比较接近,可他们不敢跟我们打啊!”沙喜这个人嘴上是不会轻易服输的,立刻便提出了反对意见:“你数数看,葡萄牙、荷兰、西班牙,这几个进入远东地区的国家,有哪个还敢站出来跟我们打对台的?最好的武器当然是应该部署到真正需要的地方,可我们现在在南海有对手吗?” 葡萄牙早在七年前就已经在安南吃够了苦头,自那以后便主动与海汉建交。双方数年来保持着密切的政治和经济往来,也没有再发生过军事冲突。时至今日,葡萄牙已经成为海汉在西方世界中最为可靠的合作伙伴,海汉通过葡萄牙来获得连接西方世界的商路,以及其他西方殖民国家的情报;而葡萄牙则是通过海汉在南海和东北亚地区提供的港口,将海上贸易做得风生水起,时不时还能借着海汉的力量打压一下那些同样来自欧洲的竞争对手。 至于荷兰则是慑于海汉的武力,为保住自己在远东地区的游戏资格而不得不低下了头。虽然荷兰人没有葡萄牙人那么服帖可靠,但以当下的国际形势而言,他们的确不太可能跳出来跟海汉过不去。毕竟在葡萄牙这个竞争对手面前,荷兰并没有太多的优势可言,更何况对方早早就抱住了海汉大腿,要是不与海汉搞好关系,那么荷兰大概就只能守着爪哇岛一线过活了,手根本别想伸到东北亚地区来,这显然是其不可能接受的局面。 西班牙这个死硬派倒是一直没有与海汉和解的意图,去年甚至还从马尼拉派出一支武装舰队试图偷袭三亚。不过被海汉狠狠尅了一顿之后,马尼拉那边似乎也偃旗息鼓没了动静。海汉一心想着集中资源先把辽东的事情办妥,不愿急于跟西班牙撕破脸,也没有向马尼拉当局提出宣战或是抗议,而是默默地把事情揭过去。当然马尼拉那边的心态就未必有这么轻松了,海汉这边既不说打也不说不打,但显然这个梁子已经结下了,只是看什么时候动手解决而已。至于再主动跟海汉开战,就算马尼拉总督有这个想法,也已经没有足够的实力来进行实施了。 刘山夏提醒道:“别忘了去年南海又冒出一帮英国佬,那也不是吃素的。” “你是说在星岛被罗杰打得吐血的那帮英国兵?”沙喜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道:“很显然英国人根本就没有做好跟我们开战的准备,你太高估他们的实力了。罗杰带一个营就能摆平他们,这对我们来说甚至还算不上威胁。” 刘山夏鼻子里哼了一声,却没有再与沙喜辩论下去,或许他也已经意识到要凭自己的口才驳倒沙喜,显然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不过沙喜占了上风之后并没有对刘山夏穷追猛打,而是又转回到白克思这边:“白总,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像后金这种可以下狠手的对象,最适合用来演练新武器新战术了,你要把这武器装备到别处去,说不定一年半载都派不上用场,也只有在辽东才能随时把后金军拉出来打个靶什么的,你看这多方便!” 白克思笑道:“你到底是管民政的还是管外交的?居然想得比我还多!这么说吧,新型武器的定型测试不会只在辽东一个地方进行,量产也不会是近期就能实现的事。至于批量装备,恐怕两三年内都还会比较困难,所以你也别多想了,想了也白想。” 海汉兵工此次要送去辽东战场上测试的武器是以火炮为主,试制的后装线膛炮对材料和工艺的要求都比较高,以海汉现有的加工能力还很难实现量产。而铜制炮弹对于铜的消耗也十分可观,在现阶段海汉工业发展需要用到铜的地方极多,用起来制造武器弹药无疑是性价比较低的一种选择。在海汉现有武器已经能够压制同时代敌人的状况下,的确没什么必要一定要将成本高昂的先进武器投入使用。 当然了,本着生产一代、试制一代、预研一代、探索一代的兵工研发原则,对于新式武器的研制工作并不会停顿下来。海汉资料库里存有大量的武器图纸和设计方案,因此可以省下在武器研发过程中的大量工作,而随着海汉控制的资源越来越多,工业化的进程越来越快,原本存在于制造技术上的难关都会逐渐被攻克,当更为先进的武器逐步实现量产之后,海汉想要在战场上平推敌人就会比现在容易得多。 这些武器在高纬度地区作战的表现,自然会被海汉兵工记录在案,作为今后改进设计的参考资料。但即便是军方想要装备这些尚处在试验阶段的先进装备,那也得先过了执委会这一关再说。至于像沙喜这种打算,就算他说得头头是道,但也基本上不可能得到执委会的支持,毕竟执委会需要考虑的东西更全面更长远,而沙喜只是站在个人喜好的角度去看待问题而已。 沙喜不以为然道:“这怎么能是白想呢?让海汉发展壮大是我们每个人的使命,虽然我不是从事兵器工业,但出谋划策的资格总是有的吧?” 白克思应道:“说到使命,你还是趁着路上这段时间,好好琢磨琢磨,到了当地之后怎么开展工作,别把心思都用到不相干的地方了。” 这时候张广插话道:“听说你是自己申请调职的?为什么放着能享福的工作不干,要跑到辽东去当个光杆司令?” 沙喜白眼一翻道:“广东这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快被我们收买完了,留在当地也没什么意思,想换个有挑战性的环境。辽东这地方虽然远是远了点,但好在底子干净,今后当地都是归化民,不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混在里面,很多事情进行起来也会方便一点。” 白克思听到这话忍不住看了沙喜一眼,见他表情似乎也不像是先前那样开玩笑的样子,不禁微微动容。海汉在广东经营数年,贸易渠道和人脉都已掌控得相当自如,但也仍然无法避免与大明百姓混居共事的现实。这样的局面当然会给海汉的施政带来诸多阻力,而沙喜显然是已经受不了类似这样的状况,所以才会想要找一处社会成分简单的所在,安安心心地照自己的思路来进行施政。 而张广显然无法理解沙喜的选择,摇摇头道:“混居才是常态,辽东半岛的状况只是个例而已。别看你现在斗志旺盛,说不定等到了那边,你就会发现当占领区的领导有很多麻烦的地方。” “我不怕麻烦。”沙喜并不为张广的话所动,依然是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意见:“老张,你在崖城那山沟里待得太久了,磨得连上进心都快没了。” 张广哭笑不得道:“不是每个人都想当大人物,我就习惯了崖城的生活,这难道就是没上进心的表现?设法让自己生活得舒适一些,应该也算是一种有意义的坚持吧?管理好崖城这一县之地,就是我的使命了!” “等辽东的战事结束,旅顺那边……应该也是要设立行政县吧?”沙喜听到这话,脑子里的念头却已经跳过了刚才的争论,想到了另外的问题:“那我以后也是跟你一样当县长了,不知你有没有什么诀窍可以教我?” 张广没料到沙喜这转弯来得如此之大,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解地问道:“诀窍?什么诀窍?” “就是管理一个县的施政诀窍。”沙喜解释道:“刚才白总说让我在路上琢磨一下开展工作的事,这船上就只有你是地方官,那我也只能请教你了。” 张广心道你前一分钟还在跟我争论,后一分钟就改变了态度,这前倨后恭的变脸速度还真是够快。但他其实有点冤枉了沙喜,这人纯粹只是话唠加上思维跳跃性比较大而已,倒并非是反覆无常之徒。 不过张广是个老实人,虽然心中对沙喜有所抱怨,但他仍是将自己执政崖城县数年来的心得体会和盘托出,供沙喜作为参考。但他也知道沙喜并非对行政事务一窍不通,在驻广办待了这么些年,从香港到广州都留下过沙喜的足迹,就算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所以他的讲述也就只是点到为止,沙喜脑子灵活,自然能领会到其中的关键。 船上唯一没有参与到讨论中的民政官员就只有农业部的高欢,不过也并不是他高冷不愿参与到讨论中来,而是实在太忙,要在航程中整理这次从三亚带出的大量粮种,并制定农业开发种植计划,光这些事情就已经让他脱不开身了,只能在船舱中加班加点地做事,远远比不了另外几名大爷那么轻松。 从浙江出发七日后,舰队便驶入了山东海域。这支庞大舰队的出现再次引发了沿海州县小小的骚乱,急报接二连三地送入到济南府中。这不由让人联想到海汉在入冬之前曾经与登州官方爆发过冲突,于是这支北上的庞大舰队就被顺理成章地理解为海汉即将在山东展开的报复措施,否则似乎也无法解释为何海汉要大张旗鼓从南方调来如此之多的武装船只。 在沿海各州府小心翼翼的监视之下,这支北上舰队在二月中旬驶抵了芝罘岛,这让那些认为海汉即将对山东动手的人更是对接下来将会爆发的战争深信不疑。 正文 第1422章 大军到来 福山知县张普成最近几个月几乎都没怎么开衙办公了,这不是他偷懒,而是如今的福山县已经换了主人,县衙的政令根本出不了城,甚至在城内的影响也越来越小。张普成又无法对海汉作出什么有力的抗争,只能是默认了海汉在本地的影响力。 当然了,骨气、大义、忠诚这种东西,张普成也并不是一点都没有,只是在“活着享受荣华富贵”,与“无声无息地死去”之间,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如今他什么事都不用做,海汉每个月便会送来一笔丰厚的“办公费”,还代他将地方上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他完全过上了万事无忧的富家翁日子。如果忽视双方的阵营立场,那现在这种日子真的可以说是美滋滋了。 当然了,张普成也知道自己在福山县这边的苟且并不能得到登州乃至山东布政使司的认可,只是现在上面还需要他这个调和剂和传话人的存在,所以可以容忍他近乎叛国的不作为。但如果日后海汉退出山东,那上头可就不会再坐视他这棵墙头草继续坐在福山县衙里了,势必会对他进行清算。所以在当富家翁的同时,张普成已经默默地开始给自己布置后路。 他之所以愿意收受海汉的好处,一方面是因为海汉开出来的价码不容拒绝,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海汉考虑得极为周到,对像他这样的官员在今后要如何摆脱朝廷的惩治,都有相应的安排。简单的说,就是在必要时离开大明,以海汉国民的身份重新开始另一段生活。 但今后如果真的迫不得已要离开大明,他和自己的家族如果不想坐吃山空,能有个稳定的收入来源自然显得尤为重要。张普成去年便已经排了一名亲信子侄前往南方的海汉殖民地,确认在当地认购的两百多亩香料种植园已经在运作之中,并且了解到当地种植园背后投钱的老板有不少都是来自大明,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只要形势不对,他会立刻安排自己的家人乘船从海上南下,到时候朝廷要给自己安个什么罪名,那也就由得他们去了,能好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 不过张普成偶尔也还是会做恶梦,梦到海汉大军突然由芝罘岛登陆,然后挥师西进,横扫山东半岛,遇城破城,烧杀劫掠,让山东陷入了比登莱之乱更加严重的战火灾祸之中。每每从这种噩梦中醒来,张普成都会觉得自己有一种深重的罪恶感,仿佛这一切的混乱都是因为自己而起。他也只能安慰自己,海汉人不止一次向自己承诺过不会主动对山东动武,也没有入侵大明的意愿,如今福山县社会安定,政通人和,想必海汉人应该也不会出尔反尔才是。 但他的这个想法在今天被刚刚传来的消息给动摇了,海汉派来了一支规模十分庞大的武装舰队,远远超过了以前驻扎在芝罘岛的舰队规模。登莱两州根本就没有足够的海上武装能够威胁到芝罘岛,那么海汉人为何要调集如此庞大的舰队来到山东?张普成下意识的反应,便是海汉打算要对山东动手了。 山东的军力一半毁于前几年的登莱之乱,剩下这一半武装力量,其中的精锐也被大量调去中原剿杀农民军,镇守地方的只剩下一些实力偏弱的卫所军。对于船坚炮利的海汉来说,山东本地的军事防御力量只能用不堪一击来形容。而如此之大的一块肥肉,海汉人又不是善男信女,有什么理由一直干看着而不吃进肚子里?张普成想到这一点,觉得现实状况快要跟自己做过的噩梦内容对上了,不禁心中隐隐发慌,这要一开打,他这个地方官可就没有什么回旋余地了,莫不是真到了要弃官跑路的时候了? “大人,得尽快拿个主意才是啊!” 福山县衙的捕头韩勤面露焦急之色对张普成催促道。海汉舰队抵达芝罘岛的消息便是由他告知张普成,虽说韩勤也早就迫于压力对海汉这个外来者妥协了,但谁也无法在面对海汉大军的时候保持足够的冷静,接下来福山县城是该闭门抵抗,还是该开门投降,这就必须要知县张普成表明态度了。 韩勤能从海汉手中拿到的好处,自然比不了张普成这个知县那么丰厚,没法在南方买上百亩农场当老板。但海汉也给了他承诺,如果有朝一日山东事态恶化,他必须要离开这里才能保住性命,那么海汉将会在南方为他安排好谋生差事,而且收入和生活待遇绝不会低于此时。虽说这种口头承诺没有什么约束力可言,但韩勤还是选择了相信海汉的信誉。 但不管是张普成还是韩勤,都不会希望海汉在山东动用武力。谁都不愿意自己的生活环境发生大的动荡,对于战乱带来的惨状,他们都曾是亲历者,也不愿再看到那样的景象发生。如果无法阻止战争的爆发,那至少要尽早作出安排,力求避开这场弥天大祸。 张普成咬牙道:“你可真的确认这消息了?” 韩勤道:“卑职的妹夫如今便在芝罘岛的码头上做文书,他说海汉舰队是昨日傍晚到的,一船一船的全是兵,晚上整个码头都点着火把,船上的人一直到半夜才下完。这次坐船过来的少说也有好几千兵马,做不得假的!” 张普成倒抽了一口凉气,心道海汉不声不响地从南方运来如此之多的部队,这总不会只是为了炫耀武力或是部队演练,目的只怕就是冲着拿下登莱两州来的。只是登州距离芝罘岛尚有一段路程,而且那边好歹有一座城池和几千驻军,海汉要打登州也得费一番手脚,可自己这福山县城就在海汉眼皮子底下,他们若真要在山东生事,第一件事应该就是把这里彻底接管,看样子自己这个知县是快要到干到头了。 张普成想起一事,又对韩勤问道:“黄把总可知此事?” 福山县城驻扎的明军也就百十来号人,把总黄曲也算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早就对海汉在城外的种种动作装聋作哑。张普成虽然不清楚海汉人给了黄曲什么好处,但想必也不会太亏待福山县城里唯一的武官。如今海汉人大军已至,首当其冲的便是黄曲了,而他所持的态度,可能就将会决定这座小县城是否会陷入到战乱之中。 韩勤点头道:“黄把总的侄子也在芝罘岛做事,想来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他是聪明人,想来不至于干傻事。” “想干也得有那本事才行啊!他手底下就那么点人,如今估计都跑得差不多了,还如何能对抗海汉大军?你且去将黄把总请来,就说有事相商。”张普成嘴上说得轻松,但还是打算当面确认一下黄曲的态度。如果黄曲有什么别的打算,那张普成就得先设法将自己摘出来,免得被牵连其中。 黄曲很快就来了,大概张普成不去请他,他自己也会找上门来。不管是战是降,这么大的事情也就只能由本地仅有的两名官员代表文武阵营作出决定了。而韩勤作为张普成的亲信下属,也有资格留下来参与到这场讨论中来。 “张大人,你想多了。”黄曲很清楚对方找自己过来是要商量什么事,所以坐下之后便开门见山地切入了正题:“且不说我手下已经没几个兵能使唤,就算是齐装满员,我也不会跳出来行那螳臂当车之事。要想以身殉国,一年之前我们便该死了,既然已经苟且偷生到如今,那活下去才是正事。” 黄曲手下的兵有不少都悄悄离了县城,替海汉人效力去了,有的甚至已经移民去了南方。而且正如他所说的那样,现在就算选择殉国也已经于事无补,海汉人不会在乎,朝廷也不会把他们当作忠臣来看待,他们就算死在县城,很可能连个水花都不会有。毕竟要论及把控舆论喉舌的手段,他们是拍马都赶不上海汉。 所以黄曲不但不打算抵抗,而且竟是要准备说服知县张普成,让他主动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保住自己的性命为当下的首要任务。 从某种角度说来,他们的想法其实也算是不谋而合了。人天性中的求生欲望,或者说得难听点叫贪生怕死,让他们没办法再鼓起勇气去对抗海汉大军的到来。既然在此之前就已经选择了妥协和苟且,那么此时再如何拼命也没有太大意义了。 张普成沉吟道:“黄把总的意思是我们主动向海汉投降献城?” 黄曲冷笑道:“我的意思?难道张大人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虽然都存了投降的想法,但却都不愿意背负这个不好的名声,言语之间不免有些冲突。倒是旁观者韩勤看得明白,苦笑着劝道:“两位大人,如今可不是斗气的时候了,今后两位大概都得离开这里,说不定以后还得入籍海汉,在大明的罪过,放到海汉可能就是大功了啊!” 两人对视一眼,均想韩勤这说法虽然经不起推敲,但也有些道理。这种时候谁先主动降了,事后得到的待遇倒是可能会更好一些,而动作慢的或许就会被视为跟风之举了。 不过张普成生性谨慎,哪怕黄曲的话已经基本表明了态度,不用顾忌这位把总跟自己唱反调,他依然还是记挂着别的事情。 “黄把总是聪明人,本官自然不会担心。但奇山所那边……不知态度如何?”张普成望向黄曲问道:“黄把总可知冯千户那边的意思?” 黄曲面无表情地应道:“奇山所是奇山所的事,与我无干。冯千户要是想挑战海汉,那也由得他去。” 奇山千户所距离福山县城仅十几里之遥,当初海汉在芝罘岛登陆之后,首先拔掉的便是奇山所设在芝罘湾的一处哨所。而驻守当地的千户冯飞虽然慑于海汉武力,只能对芝罘岛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但冯飞是听命于登州,一直以来都没有像福山县城这两位一样选择中立。黄曲表明态度,便是要撇清自己与奇山所之间的关系。他也不认为就只有几百名士兵的奇山所能够抵抗数千海汉兵马的入侵,如果冯飞看不清形势,那死了也是活该。 张普成见黄曲滴水不漏,当下也是有些佩服这家伙的决绝。海汉人来登州之前,这黄曲跟冯飞可是隔三差五都有在互相走动,双方甚至还约好了要结为亲家。不过大难临头各自飞,黄曲出于自保,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各自苟活总比抱团找死要好。 张普成拿定主意,便开口道:“既然黄把总心意与本官一致,那不如尽快联系海汉要员,告知我方态度,以免后面出现不必要的误会。” 黄曲点点头道:“张大人言之有理,不过本官曾听那位年轻的陈将军说过一句话,叫做心动不如行动。既然我们心意已决,又何必再找人传话这么麻烦,不如亲自跑一趟芝罘岛表明心迹。” 张普成犹豫道:“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黄曲盯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说道:“张大人若是觉得不妥,那就不勉强了,在县城等候在下消息便是。” 张普成闻言心道你小子还想抛下我吃独食,这如何能遂了你的意,当下便道:“如今形势未明,去芝罘岛还是有些风险,本官便与黄把总同行,有什么变故也好有个照应。” 黄曲心中却是有些看不起张普成这种文官作派,行事婆婆妈妈,说话又虚伪,只是大明一向文官为尊,他虽然有些不快,但还是没有当面扫对方的脸面。 两人商议完毕,便各自备车轿准备出发。韩勤本来也想跟着去,但张普成担心城内民众听到海汉大军到埠的消息之后会发生恐慌混乱,便命韩勤守在城中,以防县城内有异变。 正文 第1423章 不谋而合 对于福山县这两位父母官来说,芝罘岛其实也不算是什么神秘又危险的所在,事实上在海汉控制这里之后,他们都曾不止一次踏上过芝罘岛。当然了,这样的机会都是来自海汉主动邀请,并且是非公开的秘密行程,以免这两位官员被扣上“里通外番”之类的罪名。 去当然是可以去,至少在安全方面,他们相信海汉不会为难自己。不过“可以去”不等于他们就能通行无阻地踏上芝罘岛,连接大陆的那条沙洲通道上关卡重重,就这么直接去肯定是会被拦下来的。所以在去之前,他们还得先跟海汉方面知会一声。 海汉在县城里设有一个小小的办事处,主要功能便是与县衙这边互通信息。张普成和黄曲以往几次去到芝罘岛上,也都是由这个办事处发来的邀请函。所以在出城之前,他们先去到这个以商栈为公开身份的办事处,向那位胖乎乎的老板表示了希望能立刻去芝罘岛上与海汉官员们会面的意愿。 “首长们最近几天可能会很忙,不见得有时间接见二位大人。如果二位的事不急,那不如在城内耐心等几天?”胖老板没说可以去,也没说不可以,但话里的意思,却是在劝他们放弃这个打算。 张黄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张普成道:“怕是等不了那么久。” 黄曲也道:“事情急迫,还望通融一二。” 胖老板稍稍思忖片刻,才开口道:“既然二位大人坚持,那在下便陪你们走一趟了。” 张普成坐轿,黄曲骑马,而胖老板则是坐进了自家马车,在最前面为这二人带路。不管他们在大明的身份如何,如果没有得到许可或是有内部人士带领,根本就没法通过关卡去到岛上。胖老板没有问过他们要求上岛的理由,或许是因为这理由根本不用问,大军压境之下,哪个地方官还能安之若素地坐在家里,自然是要设法联系海汉高层为自己谋退路了。 这支小小的队伍出了县城,一路往北,至海岸处便见到了第一道关卡,胖老板下车与带队军官交谈几句之后,便顺利通过了此处,踏上了连接芝罘岛的沙洲。而在沙洲上又有两道武装关卡,让他们不得不再次停下来。 黄曲坐在马背上,已经能用肉眼确认停泊在东边芝罘港里那支舰队的存在。之前收到的消息果然不假,这支舰队的规模比起一年多之前初到山东的那支海汉舰队更为庞大,而海汉高层调这样一支舰队来到山东,黄曲暂时也想不出除了攻城掠地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目的。不用到近处去确认,黄曲便可以肯定如今的山东境内绝对没有一支能够与其抗衡的水师存在。 坐在软轿里的张普成其实也已经注意到了远处海港中的舰队,这种令人绝望的强大武装让他着实生不出太多的反抗之心,或许臣服才是最理智的选择。 两人战战兢兢地通过了数道关卡之后,终于来到芝罘岛上。他们赫然发现此地戒严的程度要远胜以往,而且远处便能看到成群结队的武装士兵穿梭于营房之间,似乎正在完成集结。就算没有人向他们说明什么,那种大战来临之前的紧张气氛却已经弥漫在周围的空气中。 “两位在这里稍等一会儿,我去向首长报告一声。”胖老板将两人带到营区门口,便让他们停下来等候,而不是像以往几次来这里那样直接进入营区。 眼见着海汉军已经处在备战状态,两人自然不敢造次,便规规矩矩地在门口等着。过了许久,胖老板才从营区出来将他们带了进去,至于轿夫、亲兵等随从人员则全部被留在营区之外。 胖老板将他们带到一处屋内,让他们好生等着,便先行离开了。不多时有人送上了热茶,张普成询问何时才能见到海汉官员,却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两人知道这是军营重地,不敢擅自走出屋外去,只能在屋内焦急等候,但一直等到茶都凉了,也还是没见到海汉官员出现。 “黄大人,你说我们这……莫非来得不是时候?”张普成生性谨慎,眼见对方迟迟没有出现,心中不禁有些发慌。 黄曲其实心中也在打鼓,不过他身为武将,好歹要比张普成这个文官多了那么一分勇气,当下还是故作沉稳地应道:“张大人莫急,既然他们已经准备要动手了,想来也是有许多事情要忙。你我来此目的本来就是要表明态度,切莫作出不耐烦的样子,让人看到了不免误会。” 张普成觉得黄曲说得有理,便点点头又坐回到椅子上继续等待。其实黄曲说的话有没有道理并不重要,他只是心头太过紧张,需要有旁人开解一下而已。换作任意一名大明官员在这个环境中,恐怕也很难保持平静的心态。他们二人现在能够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所凭的其实还是过往这一年多时间里与海汉结下的交情,以及一直以来所持的恭顺态度。海汉对敌人毫不留情,但他们知道自己并不是海汉的敌人。 也不知等了多久,两人茶水都喝了个半饱,终于等来了他们想见的人。 “两位大人今天这么有空,一同出城游玩,倒是好兴致。”钱天敦在张黄二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用勤务兵送上的热毛巾擦了擦脸,然后继续说道:“今天实在事情太多,没来得及招呼二位,见谅见谅!” 张普成赔笑道:“钱将军客气了,知道您公务繁忙,我等来芝罘岛已是叨扰,钱将军莫要见怪才是。” 钱天敦点点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想二位专程来芝罘岛也不是来闲逛的,那我们就直接谈正事吧。” 张普成和黄曲听到“正事”两个字,都忍不住心跳加快,暗道这便是要挑明了吧。两人的身子都离开了椅背,微微前倾,试图要将钱天敦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听个清楚明白。 “我想两位应该都很清楚了,我军接下来会有一次大规模的军事行动,需要方方面面的配合。福山县这边,我们要临时征募一批民夫随军出征。” 两人听得都是心中微微一颤,虽然早就想到了海汉是打算要开战,但这话由钱天敦这等带兵大将亲口说出来,仍然是颇具冲击力。 不过两人这个时候可不敢打岔,便听钱天敦继续说道:“……县城这边,希望你们把社会秩序维持好,最近不要生出什么乱子。如果有人想浑水摸鱼搞事情,那我们惩处的时候也不会手下留情。两位可有什么问题?” 张普成看了黄曲一眼,见他也正盯着自己,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道:“钱将军,战事一起,登州境内又将是焦土一片,还望将军可怜无辜民众,给他们留出逃生之路。” 钱天敦盯了张普成一眼,张普成顿时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尖锐的物事刺到了一下,暗自琢磨自己是不是措辞不当,让钱天敦感到了不快。 “登州不会成为焦土,福山县更不会乱,你们继续在县城里当大明的官,一切都照旧。”钱天敦忽然开口说出了一番让他们大感惊讶的话。 他们虽然早就确定登州驻军挡不住海汉的入侵,但听钱天敦这意思,似乎山东的驻防武装连给海汉制造麻烦的可能性都没有,这是何等的嚣张。只是他们一心想着海汉将要入侵山东,却完全没有想到钱天敦这话的另一层意思,更不敢去质疑这话里明显不合情理之处。 钱天敦看到这两人表情古怪,联想到他们今天巴巴地跑到芝罘岛来求见自己,便已经猜到了他们误会海汉的部署,当即便淡淡地解释道:“我们不会在山东开启战端,也没有对大明动武的打算。港口的舰队过几天就会离开山东,所以你们不用太担心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张黄二人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们以为海汉大军抵达芝罘岛,便意味着对方决定要撕下面具正式对大明动武,却没想到钱天敦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将军所说可是真的?”黄曲失口问道。话一出口他就自知不该问这个,以钱天敦的身份地位,又何必在这个时候还对他们说谎,直接带兵进入山东境内,又有谁拦住他? “当然是真的。”钱天敦不以为忤,点点头应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其实你们只要想一想,如果我国真要对大明动手,那怎么可能会选山东这个地方?” 两人听到这话,立刻便想到了自己思维的误区。海汉是在南海发家,其根基最为牢固的地方便是在南方,如果他们真要对大明发动入侵,那么自然是该优先选择熟门熟路的南方沿海地区,而不是距离其本土数千里之遥的山东。只是他们关心则乱,看到海汉大军降临,便下意识地认为战事即将在本地爆发,却根本没想过这种可能的合理性。 没想到海汉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山东,更不是他们所管辖的小小福山县,心头一块大石放下的同时,他们也不禁生出了更多的疑问。但他们知道钱天敦不说,自己便不能主动问,这种涉及军事机密的事,岂能随便讨论。但只要海汉做出承诺,不会在本地掀起战火,这对他们来说便已足够了。 钱天敦仿佛能看透他们的心事,接着说道:“至于这支舰队要去哪里,恕我现在还不能向你们透露,等过段时间执行完任务,你们应该就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张普成和黄曲见钱天敦不愿透露,当下也就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了,张普成表示会配合海汉征募民夫的工作,而黄曲则是拍着胸脯向钱天敦打包票,不会让县城生乱。两人表明合作态度之后,便主动向钱天敦告辞离开。钱天敦也不挽留,让勤务兵送他们出营区。 张黄二人出来之后,都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出了一身冷汗。两人走到营区门口,见那位胖老板还在等着他们,心情也稍稍放松了一些。既然海汉没有对山东动手的打算,那么他们也就不用背井离乡弃官跑路了,来时让他们最为困扰的问题总算是圆满解决了。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到熟人!”黄曲忽然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张普成一愣,抬头望向前方,果然看到一个熟人,正是奇山所千户冯飞。看他只带了四名亲兵在身边上岛,张普成就算不问也知道这是干嘛来了。双方知道海汉大军到来之后都想到了同样的应对策略,这倒真是不谋而合了。 冯飞当然也看到了他们二人,远远就抱拳招呼道:“张大人、黄大人,在这里碰面倒是真巧啊!看来两位大人真是消息灵通,冯某实在太迟钝了!” 张普成心照不宣地拱拱手道:“冯大人来得也挺快啊,这个时候也不晚。” 冯飞见这二人表情轻松,便试探着问道:“两位可是得到了海汉首长的安排?” “安排?”黄曲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那你快去进去,迟了可就没安排了”他知道冯飞为何而来,但却不想将实情告知冯飞,既然都是来送投名状的竞争对手,那他当然很乐意让冯飞也去碰个钉子。 看着冯飞急急匆匆进营的身影,张普成忍不住说道:“想不到冯千户是这样的人!” “识时务者为俊杰,保命第一,他这么做也无可厚非。”黄曲倒是主动替冯飞辩解了两句。当然在他的潜意识里,这或许也是在为自己的行为进行辩护。在面对海汉这种不可战胜的对手时,又有几个人能够为了大明慷慨赴死呢?冯飞就算听命于登州,事到临头终究还是得先为自己打算。 直到回到县城中,两人分别之时,张普成才压低了声音对黄曲问道:“你觉得海汉人是要跟谁开战?” 黄曲应道:“还能有谁?如果不打山东,那就只有渡海之战才会需要这么多船了。只是实在想不明白,海汉为何要主动去打金贼?” 正文 第1424章 狮子搏兔 对于海汉的动向,类似张黄二人这样的地方官自然不会毫无所知,他们在岛上的耳目早就传回过相关的信息。只是他们一直担忧海汉入侵大明,芝罘岛稍有风吹草动,便不免朝着这个方向去琢磨了,根本就没想到海汉的目标并不是山东,而是与山东隔海相望的辽东。还好钱天敦见面之后便主动说出了海汉的打算,否则他们要是当场跪下来磕头乞降,那可就真是丢脸丢大了。 黄曲在芝罘岛碰到冯飞时没有说出真相,一方面是钱天敦要求他们保密,另一方面也未尝没有要让冯飞出丑的想法。当然了,只要冯飞行事稍微谨慎一点,大概也不会出现某些令人尴尬的场面。 至于海汉为什么要跑去跟后金开战,别说张黄二人,就连海汉内部很多官员都未必能把这事给看明白。而钱天敦肯定不会浪费时间跟他们解释这其中的来龙去脉,所以二人讨论半天,也没有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要不是海汉在这一地区已经没有其他对手,黄曲肯定也早就开始怀疑自己这个推论的可靠性了。 钱天敦对于芝罘岛附近的大明官员的集中求见并没有觉得意外,但也不会把这太当成一回事。他知道这些人求见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也很满意海汉在大明地方官员心目中形成的威慑力。如果不是手上有太多备战的事情需要去忙,他其实倒也想看看这些人到底打算怎么表忠心。不过既然海汉并无对山东动手的打算,那也就没必要让这些官员跳出来站队,提前暴露了立场,留着他们在大明当官,反而更有利于海汉行事。 此次将在辽东展开的春季战役将由钱天敦担任陆上总指挥,而在行动期间,山东殖民地的一应事务便会暂时交给这次随舰队来到北方的几名非军方官员共管,这中间需要交接的工作也着实不少。好在这次过来要接管辽东民政事务的沙喜实作经验丰富,在广东的时候就曾主持过好几处地方的民政工作,要接手这边的事情倒是没什么难度。 钱天敦、陈一鑫、哈鲁恭等军方将领从岗位上解放出来,当然都是要去到辽东前线指挥作战。这次是海汉军方难得的多兵种联合行动,因此国防部也是尽可能把在北方的将领们都安排去前线,以求充分利用这次行动机会锻炼部队在寒带地区的作战能力。 以目前海汉在北方集中的将领阵容而言,要对付金州的后金军其实颇有点杀鸡用牛刀的味道。不过国防部要的便是这样的效果,这便是所谓战略上轻视,战术上重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 而军方这次从南方调来的部队,却不会尽数派往辽东,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将在山东这边暂时驻守,而换防下来的部队则会被派往辽东参与行动。这主要是考虑到南方士兵对北方环境的适应能力难以一蹴而就,之前在旅顺爆发的疫情便已经给军方上了一课,如今要将向辽东派出重兵,自然也得考虑到这些细节问题。山东驻军在这边待的时间长了,适应环境的程度肯定比初来乍到的南方部队要好得多,所以才会有了这样的换防安排。 将领们对现有的作战计划并没有感到满足,依然是在不断地对其进行局部改动,完善计划的细节。如果仅仅只是要战胜对手,那么事情就比较简单,只要充分发挥海汉军在远程火力方面的优势便可立于不败之地。不过考虑到要锻炼部队在寒带地区的作战能力,要让将领和一线指挥官们熟悉在这种战场条件下的战斗方式,甚至还要考虑任务分配对战后各兵种论功行赏的影响,那么这场仗就不太可能纯粹地以取胜为目的来作战,而作战计划的安排也就有了许多需要讨价还价的地方。 王汤姆无疑是这期间最轻松的人,没有谁能抢夺海军的战功,而他只需要适时地为自己的海军陆战队争取到上岸作战的机会就够了。海军在辽东半岛附近海域根本就没有旗鼓相当的对手,所以为了配合陆军的推进速度,海军甚至不得不放缓行动的速度,等陆军大部队攻至金州地峡的时候再从两边海岸线发动辅助进攻。 “等陆军不是问题,但既然要在金州地峡发动凉席登陆战,那我提议,让我们海军的陆战队打头阵。”王汤姆面对周围的一群陆军将领,毫不掩饰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汤姆,你这是不但要吃肉,连汤都不放过啊!”钱天敦有些无奈地说道:“上次在大连湾的佯攻就是交给你们海军操作,这次你又要抢着上,总得留点军功给我们陆军吧?” 王汤姆道:“我也没说不让陆军参战啊!我要求的就是陆战队打头阵,仅此而已。” “登陆战也得等陆军先引开敌军主力再发动,打这个头阵有什么意义?”哈鲁恭摇摇头道:“你那点人马又抢不了陆军的功,何必把吃相搞得这么难看?” “老哈你说话不要这么刻薄。”王汤姆反驳道:“我的目的是锻炼部队,不是抢什么功!后金又没有多少海上武装,想打也没得打,难道我们海军就从头到尾当个看客?” “怎么会是看客!从旅顺到前线的人员物资输送,不得都靠你们海军吗?”钱天敦很适时地捧了王汤姆一下。 不过王汤姆显然并不吃他这套吹捧,摇摇头道:“要只是干后勤运输,我们何必调这么多海军舰船到北方来?既然千里迢迢来了,那当然要想办法多练练兵才行。” 将领们心里都明白,要以这次调集的兵力夺下金州地峡以南地区并不是太困难,海汉的胜利和后金的败退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是看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反复而已。而大家都想在作战过程中多为自己的阵营谋得一些好处。这种好处不见得是个人的军功,对他们这些身份特殊的将领来说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主要还是想让自己麾下的部队能够在作战过程中得到锤炼,战斗力得以提升,有更多听命于自己的基层军官能凭借军功升职,掌握更大的权限。 海陆两军之间有配合,但也存在着竞争关系;是战友,但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对手。这种复杂而矛盾的共生关系在任何一个海权国家的军队中都不可避免,即便海汉的社会制度比同时代的国家更为先进,穿越者们的学识更为高深,也同样没法解决这个问题。虽然这帮人走南闯北一起打过不少仗,但每每遇到海陆两军共同行动的时候,却也还是不免要唇枪舌战一番,都会试图先在口头上占得主动权。 当然了,最后的结果不可能是海陆两军闹翻,事实上大家只要表明各自的态度和想要争取的利益,最终都还是会互让一步彼此妥协。毕竟打完仗之后,他们还是得抱团一致对外,应付那些最喜欢对军方指指点点的文官集团。 北上舰队在芝罘岛花了一周的时间进行休整,期间部队换防,各部门工作交接,自然是有一番忙碌。而一部分战备物资已经先于部队,运往了渤海海峡北边的旅顺港。 进入二月之后,旅顺港已经接收了从皮岛和芝罘岛两处送来的三千余名移民。除了少部分是临时从山东征募的民伕,战后还要回到山东去,剩下的大部分人员都将会在旅顺和之后将被海汉纳入囊中的金州地区进行安置。 这些人员到港之后,便在工程人员的指挥下投入了忙碌的施工之中。他们要为自己修建落脚的居所,要完成居住区的各种基建工程,要为前线部队送去给养和弹药,还要准备开春之后的农耕。虽然辽东这边目前仍处于军事管制状态,但这些民政建设项目却已经部署到位,不少都进入到实施阶段。等春季这波攻势结束,本地的民众便可在最短时间内进入到和平时期的生活状态。 刘尚在此期间大概是旅顺地区最忙碌的官员之一,他不但要对新近到港的移民进行政策宣讲,而且还要协助民政部门对这些新移民进行管理。这本来并非他的本职工作,但旅顺这边的专职民政官员严重不足,而他又恰好有相关事务的工作经验,于是便毫无悬念地被临时征调去帮忙了。 每天在旅顺港的码头上打转,刘尚除了留意到这里的码头建设施工进度极快之外,也注意到近期抵达旅顺港的船只已经没有再装运移民了,而是运来了大量的物资。 看着那卸到岸上堆得如小山一般的粮食,刘尚再次被海汉强大的物资输送能力所折服。看样子海汉根本就没将金州地峡以北的后金军放在眼里,直接运来这些移民大兴土木,已经俨然是将此处视作了自己的领土。而随着这些战备物资陆续运抵旅顺港,刘尚也明白辽东的战事大概已经快要到启动的时候了。 二月中旬,驻扎在芝罘岛的海汉军终于开始动身渡海。眼见着芝罘湾的海汉舰队陆续出港离开,福山县境内不知道多少人暗自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海汉大军是否还会回到这里,但至少战争阴影已经暂时离开了山东。登州方面大概也知道海汉近期在福山县境内屯集重兵,最近都十分安静,甚至连海汉舰队离开之后也依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看样子也是害怕海汉大军会在某个时候杀出一记回马枪。 陈一鑫最终还是摆脱了马家庄的俗务,踏上了前往辽东的征程。尽管家中娇妻并不希望他再次回到充满风险的战场上去,但陈一鑫还是难以抵挡作为指挥官亲历这样一场大战的诱惑。这次他将指挥由山东换防调往辽东的一个步兵营,协助钱天敦的特战营作战。 当他踏上旅顺港的土地时,很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人:“刘干事,原来你被调到这边了,难怪最近都没见你出现。” 刘尚自然认得曾经短暂当过自己顶头上司的这位将领,连忙上前见礼,说明了自己当初回到芝罘岛之后便被调来辽东的经过。初来时刘尚还有些担心在马家庄的事被人揭穿,但后来过了些天没有动静,他便知道这一关应该是又侥幸混过去了。如今在这里又碰到陈一鑫,他已经是如没事人一般,丝毫没有情绪上的破绽了。 陈一鑫倒是不疑有他,当初在处理马家庄那摊子事情的时候就已经反复查过刘尚的底,但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陈一鑫已经相信刘尚的确与马家庄的大明间谍案无关。刘尚当然也能感受到陈一鑫的这种信任,虽然他不是太明白对方为何如此相信自己,但这对他而言终究是有益无害的态度,当然也不会有任何排斥心理存在。 两人简单交谈几句之后,刘尚才知道原来自己离开马家庄之后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心中不禁暗自庆幸。他当日要是没有离开马家庄,说不定就会被牵扯进去,绝无可能像现在这么轻松地置身事外。 当然了,更令刘尚震撼的是这次海汉军方的手笔之大,竟要在辽东战场上投入数千兵力。以他对海汉军的了解,这种规模的部队投入,只怕打下半个山东都够了,更何况对手只是辽东这些关外蛮子兵。 当他将自己的疑问提出之后,陈一鑫也坦然告之:“打赢这场仗对我们来说是情理之中的事,我们考虑的是要如何赢得干净俐落,而且要让参战部队达到练兵的效果。毕竟像这样的战场,这样的对手,可不是随时随地都能找到的。” 刘尚对于陈一鑫这种自信的言论也只能暗道一声服气,大概也只有战无不胜的海汉军才能说出这样底气十足的话来。他忽然有些同情北边那些后金兵,摊上这么一个厉害对手,真的只能道一声命苦了。 正文 第1425章 大战将至 刘尚在三亚时曾有幸目睹过海汉海军是如何在三亚以南的海面上打败了来犯的西班牙舰队,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但当时的壮阔场面却一直深深地印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如今又来到了即将开打的另一处战场,刘尚很想找个理由留下来,看看海汉究竟是如何收拾一直让大明头疼不已的后金武装。 在辽东的这帮将领里边,他也就只跟陈一鑫稍微有那么一丁点的熟悉,所以如果想要留在辽东看热闹,刘尚认为自己最好就是从陈一鑫这边下手,看看是不是能弄个临时的军中书记官之类的身份留下来。 刘尚还在酝酿措辞的时候,倒是陈一鑫先开口了:“还得辛苦你一段时间,要等这边的行动结束之后才能回山东。” 刘尚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了一句:“这是为何?” 陈一鑫解释道:“保密需要,避免春季攻势走漏风声。” 海汉目前在旅顺大张旗鼓地屯兵屯粮,并没有遮遮掩掩的进行,但北边金州地区驻扎的后金军却未必能及时收到风声发现海汉的动作,自然也很难提前做出什么有效的应对安排。 后金为数不多的海上武装早就在去年海汉海军的反复清剿中损失殆尽,剩下极少数幸运逃过追杀的武装帆船都缩回到北方内河河道中隐藏起来,根本不敢再轻易出海活动。而入冬前海军在大连湾发动那波佯攻之后,更是将大连湾附近海岸大大小小的船全都剿了个干净,如今那边连渔船都看不到了,后金军就算想装扮成渔民到旅顺附近侦察也很难进行。 当初后金将旅顺地区的汉人原住民掳得干干净净,试图以此让海汉难以在辽东这边立足,看似起到了坚壁清野的效果,但实际上海汉占领当地之后,弊端也就慢慢显现出来。最直接的效果,便是后金根本没法再安插探子到海汉占领区执行侦察任务了,任何外人出现在旅顺地区都十分显眼,想不引起注意都难。 金州地峡以南为数不多的民众,在最近这一个多月里已经全都被海汉用船送去了南方安置。后金前前后后又派了不少为其效力的汉人到旅顺这边,试图以难民的身份取得海汉庇护之后潜伏下来,但海汉根本就不给这些人留下发挥的机会。军方宁可多花费些工夫从皮岛和山东迁入移民,也不愿冒风险让这些据说是北边逃出来的汉人留在旅顺定居。 不管从北边过来了多少人统统打包送走,后金的这种手段就如同肉包子打狗一般有去无回。因此虽然海汉最近一直在源源不断地向旅顺输送人员和物资,但对于后金来说,旅顺地区却已是笼罩着重重迷雾的一处所在,他们不知道海汉在旅顺究竟进行着什么勾当,只能下意识地增加驻守金州地峡的兵力,以预防开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迎来的下一轮攻击。 而海汉除了在辽东这边展开情报屏蔽措施之外,在山东也有类似的手段。海汉大军在芝罘岛只逗留了一周左右,除了极少数消息灵通的外部人员或多或少地猜到了海汉调集大军的目的,春季攻势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仍是一个秘密。就算是占领区内的归化民,也还是有很多人并不知道这支大军的去向究竟是何处。 刘尚当然是知情人之一,而且亲眼目睹了海汉是如何在冬季向旅顺地区输送人员和物资的全过程,也正因为如此,陈一鑫不会放他现在离开旅顺回山东去,因为他回去之后说不定就会把所知的情况泄露出去。这与忠诚和信任无关,而是保密制度使然,即便刘尚所在的位子上换作其他人,也同样会是如此安排。 不过这对刘尚来说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本来就想找理由留在辽东这边观战,陈一鑫这个安排也正好合了他的心意,连忙躬身应下,口称必当遵从安排,尽心竭力云云。 在部队不断抵达旅顺的同时,指挥部开始向预定交战地区增派兵力,以求在春季攻势开始之前,先在前线将营寨设立起来。不然到时候这么几千人在前线作战,还得从旅顺一点一点地把家当搬过去,那就太耽误事了。 担负这个任务的自然又是陆军的王牌部队特战营,不过这次特战营的调动并没有通过陆路进行,因为那片绵延数十里的山区对于大批人员物资的输送任务实在不够友好,为效率着想,指挥部还是安排了海军出动舰船将他们运至前线。 十余艘运兵船在距离金州地峡十余里的一处河口靠岸,高桥南率先从船头跳到了河岸的沙地上。此时近岸处早已结冰,地面冻得紧实无比,高桥南矮壮的身板落下来踩得啪地一声脆响,却是脚上的皮靴踏碎了地表的一层冰。 这里原本有一条叫做沙河的小河,不过船是没办法在这个时节驶入沙河上游,所以只能在入海口处放下特战营的人马了。在确认目力所及的附近区域都没有后金军的活动踪迹后,从另一条运兵船上下来的几匹战马已经装好了鞍辔,骑兵们翻身上马分头往北行去。他们要确定在登陆点至金州地峡这段区域内的安全状况,同时要找到一条前往金州地峡的合适行军路线,以便于后续大部队的行进。 虽然这里离金州地峡还比较远,但指挥部打算在这里设置一个物资营地,届时对前线进行补给也会更为便捷。所以这次同特战营一起行动的除了骑兵营的侦察兵之外,还有一个工兵连和二百多民伕。他们将负责在这里修建一座简易营地,而特战营的任务便是在此期间对其进行保护,并且在周边地区建立起一个安全地带。 离上次摩根带队伏击后金巡逻队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天,特战营在前些天完成对金州地峡以南平原地区的侦察之后,便又将防线收缩至山区,因此也不确定后金是否已经恢复了对这片地区的巡逻,自然是要小心从事。当然假如对方的巡逻队误打误撞摸到这里来,那高桥南倒也不介意在大战之前先收割一些人头热热身。 关于此地的状况,高桥南在之前的侦察行动中便已经摸清,他轻车熟路地派出了一支小队前往西北方向的一处小山上担任警戒。尽管那小山的最高处也不过海拔一百多米,但在这片平原上已经拥有极好的视野,白天能见度最好的时候至少能监控方圆十里的范围,这已经足以让营地这边作好应战准备了。 工兵和民伕将各种建筑工具和材料从船上转移到岸上,他们必须在两三天的时间内在这里建起一座可以容纳至少五百人入驻,以及存放数百吨物资的营区。当然了,这还得包括木制寨墙、铁丝网、鹿砦、陷马坑等最基础的防御设施在内。这个工程量着实不算小,所以从现在开始的每分每秒他们都得抓紧才行。 但这个营地建成之后,特战营并不会在此驻守太长时间,开战之前他们就将会去到更靠近金州地峡的区域,在那里与其他陆军部队会合,然后充当陆上正面攻势的主力。 高桥南确信开战之后,敌军便不可能再南下到这个地方突袭这处营地,因此他命令工兵们只在营地外部署一次性的防御工事,而且只以北面为主,以此来节省工程所需的时间。至于临海的南面,高桥南更是毫不担心,如果后金还能有战船跑到这里来,那怕是来了就回不去了。 傍晚的时候,散出去侦察的骑兵们回来了,他们带回来的消息说不上好,但似乎也不是太遭。骑兵们在距离这处营地大约十五里左右的地方遇到了一支后金巡逻队,并且双方发生了小规模的交战。 骑兵们很明智地没有与对方拉近交战距离,而是在百米开外通过齐射干翻了几人,然后果断便往南撤了,而对方或是慑于步枪的威力,也没有进行追击。 这次交手之后有两件事可以确定,一是后金军已经恢复到了上次被摩根偷袭之前的巡逻范围,二是后金军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如今的巡逻队竟然扩编到了四五十人的规模,其中有大约三分之一是骑兵。虽然这样的队伍如果撞到在野外埋伏的摩根小队依然会很难受,但至少今天外出侦察的海汉骑兵在面对他们的时候不敢恋战,占了便宜之后便果断退出了战斗。 高桥南在地图上标注了战斗地点,然后下令加强夜间的戒备。虽然对方并没有跟着自家骑兵一路追过来,但高桥南知道后金军中有不少人都是猎户出身,这些人善于野外追踪,说不定跟着马蹄印,甚至是闻着味就能找到这边来。高桥南并不畏惧对方的实力,但他也不会大意到让对方有机可趁。 果然正如他所担心的那样,入夜之后居然真有后金兵摸摸索索地找到了这边来,只是对方发现了挑灯施工的海汉营地之后也没敢冒然靠近,远远地看了一阵之后便主动离开了,让高桥南提前布置的一些手段也未能派上用场。 天色亮起之后,高桥南借助望远镜,确认了在一里之外的某处树林边缘还有好几骑后金兵逗留不去,看样子要将对方逐出这片区域要费一番工夫才行了。这次高桥南率领的部队中没有狙击兵的存在,否则倒是可以尝试在远距离上解决这些烦人的探子。 出于安全考虑,他也不能将手下有限的骑兵派出去跟对方硬拼,毕竟己方骑兵培养不易,可没法像后金那样随随便便就拉出上千的骑兵来拼杀。 “忍一时风平浪静。”高桥南在这种状况下也只能用钱天敦的教诲来安抚自己的心情。他虽然好战,但也知道此时还没到动手的时候,就算后金发现了己方的动向,现在要再做调整,甚至是调兵来攻打这里,却多半是来不及了。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这处营地已经初具规模,而在远处监视的后金骑兵也由最初的两三骑增加到了十倍左右,只是这点兵马想要冲击海汉营地仍然不够,所以这些后金骑兵依然是保持着观望状态,没有尝试再进一步缩短与海汉营地之间的距离。但高桥南可以确定,他们应该已经派人回金州报信去了。 高桥南看了看天色,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最近辽东半岛已经没有再下雪了,营地附近沙河河口的冰封也有解冻的迹象,这表明气温已经开始在回暖,严冬正在远去,而海汉筹备已久的春季攻势即将迎来最好的时机。 三月二日,来自皮岛的一千余名明军抵达了高桥南所在的这处营地,接下来这里的防务便将由他们接手。虽然春季攻势对外是打着皮岛明军的旗号来实施,但实际上皮岛派出的部队主要还是担任后勤辎重、护卫营地之类的任务,只有沈志祥和他的两百家丁亲兵才会真正去到一线,参与到春季攻势之中。 沈志祥早先便已经到了旅顺,参加战前的各种准备工作,这个时候才与自己麾下的部队在前线会合。皮岛参战部队的物资、粮草,甚至是军饷,基本上都是由海汉提供,所以这支部队与其说是协从军,倒不如说是雇佣军更为恰当。当然海汉出钱雇佣这支军队的目的并不是指望他们在战场上有什么超常发挥,只是要借他们的名头行事而已,这一点双方都是心照不宣。 所以沈志祥到了前线之后,在高桥南面前也表现得很是恭谦,主动指挥自己的部队参与到扩建营地的工程之中。此外皮岛还派出了二十多条船到这边参战,当然这些船的到来也不是要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仅仅只是承担旅顺港与前线之间的运输任务而已,真正的对海对陆作战环节都是由海汉舰队负责。 正文 第1426章 一触即发 在去年海汉针对辽东沿海发动的一系列袭扰战中,沈志祥曾与高桥南有过数度合作,双方也算是老熟人了,所以这次指挥部将助战的明军安排到了这边驻扎,也是想尽量减少两军的隔阂,在之后的作战过程中能好好配合。 沈志祥是个聪明人,而且在过去的合作中也见识过高桥南的本事,所以他在高桥南面前一向都将姿态放得很低,并且很乐于向这名倭人出身的海汉将领学习一些带兵打仗的技能。 除此之外,沈志祥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理由,那就是观察特战营的武器装备。跟特战营打交道的时间长了,他也知道这支部队在海汉军中的特殊地位,几乎所有的陆军新式武器都会首先在特战营进行小批量列装试用。而特战营的现役武器,不管是七连发步枪、转轮手枪还是轻型野战炮,甚至是士兵们身上的雪地迷彩服,都足以让他馋出口水。只可惜这些装备都不在海汉的军火出售清单上,就算有钱也是买不到的。 当然了,跟高桥南搞好关系之后,趁着海汉士兵们在实弹训练时,沈志祥也能以军事观察员的身份去靶场上混几发过过瘾,这也多少算是弥补了不能装备这些先进武器的遗憾。 意犹未尽地放下步枪,沈志祥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他并不是很适应这种卧姿射击方式,但既然是海汉军倡导的新东西,那必然有其道理在。至少刚才开枪打靶的时候,他的确感到自己的身子要比站姿和蹲姿稳定许多,射中靶子的次数也有所提升,这大概便是高桥南所说的“提高射击精准度”的独门技巧了。 但沈志祥对此仍有疑问,所以他起身之后便对高桥南道:“高桥兄,此法固然可以提高命中,但卧姿作战,这气势可就弱了许多,且队形变换不便,以前的战术就不好用了。” 高桥南解释道:“作战的气势?难道我军战无不胜的历史还不够有气势吗?对于我军来说,保证己方生存率,最大限度地高效杀伤敌人,就是所有战术的最终目的。至于射击姿势和战术的变化,这与我们所使用的武器有很大的关系,新式步枪不需要再从前膛装填弹药,所以也不用再将枪身竖起来操作。连发步枪让火力输出强度可以达到过去的数倍之多,且线膛枪射击精度也远胜滑膛枪,就没有必要再使用攻击效率较低的排队齐射战术了。” 高桥南说了一大堆话,沈志祥一时间也没法完全理解,不过他还是很准确地抓住了高桥南想要表达的意思,那就是这种新战术将有助于提升海汉军的战斗力。 高桥南继续说道:“当然是否采用这样的射击姿势和相应的战术,最终还是要看战场环境和形势来决定。首长经常提醒我们,战术是死的,而人是活的,活学活用,因地制宜,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 沈志祥默默体会高桥南的话,心中略有所感。明军的装备水平与海汉相比实在不可同日而语,但沈志祥也一直认为双方的实力差距并不只是存在于武器方面,更多的还是战术和战略思想方面与海汉有着比较大的差距。如果能够真正理解海汉的这些先进军事思想,沈志祥相信自己带兵打仗的本领也一定会有所提升。 而这次带兵来辽东助阵,沈志祥并不指望自己麾下的部队能打出什么了不得的战绩,但他希望能够有机会在近距离观看海汉军的作战方式,看看人家是怎么对付后金铁骑的。就算以后皮岛真要脱离大明投靠海汉,那也得要有足够的本事让海汉愿意收编自己才行。 趁着开战前的这段时间,沈志祥也是将主要精力都放在了观摩海汉军的战前准备上。而高桥南对此倒也没有刻意遮掩,毕竟这些东西就算沈志祥看明白了也没法照搬回家,倒是可以借此展示武力,让皮岛少一些别的心思。 但指挥部的安排还是让沈志祥略微有一点失望,因为海汉并不打算让他的部队到一线充当作战主力,而仅仅只是担任辅军,这对于一心想要练兵的沈志祥而言并非绝佳的安排。他知道海汉是有些信不过皮岛军的战斗力,但越是如此,他便越想通过作战行动来证明自己。所以打完靶之后,他很热情地邀请高桥南,到皮岛军的驻地参观他麾下部队的演练。 皮岛军的驻地与海汉营地东西相邻,面积比先期动工的海汉营地还要大一些,中间特地留出了一块比较平整的空地当作临时校场。这支皮岛精锐已经列装了由海汉半卖半送的火绳枪,虽然这是在海汉军中淘汰殆尽的旧式武器,但对于皮岛军来说却远胜他们过去使用的刀弓,比起明军火枪营装备的鸟铳和鲁密铳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由于海汉有意识的控制,供应给皮岛军的弹药比较有限,所以他们平时的实弹训练机会并不多,日常操练内容主要是射击阵形及队列的变换。如今海汉军已经很少使用的排队枪毙战术,对皮岛军来说还是一种需要不断练习的高级战术。根据海汉过往的战例,他们知道这种战术熟练到一定程度之后,就算以步对骑也不是什么难事——当然是要在兵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 “高桥兄,像我皮岛军这般学习海汉战法的明军,相信你在南方也见得多了,不知高桥兄如何评我这支人马?”看了一阵操练之后,沈志祥便主动问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 高桥南斟酌着说道:“沈兄的部队操练得不错,单以眼前所见而论,并不比南方的明军差。不过一支部队的战斗力如何,终究是要在战场上去经过实战检验之后才能确认,所以这个倒是不好下定论。” 沈志祥点点头道:“高桥兄言之有理,在下也想安排手下儿郎多些出战的机会,不过此次联合出兵,既然是以海汉为尊,在下自当听从指挥部调遣。只是希望若有上阵杀敌的机会,还望高桥兄能照顾一二,让皮岛兵马在战场上证明自己。” 高桥南眼神微微一亮,他倒是没想到沈志祥请自己来看皮岛军的操演,居然还有这层意思藏在其中。不过作为一名军人,一名带兵打仗的高级将领,高桥南一向都很欣赏勇武的同行,沈志祥的主动请战自然也赢得了他的好感。 “但你部队如果正面与后金军对决,可能占不了什么便宜,他们虽然打不过我们,但他们也不是弱者。”高桥南决定还是要提醒一下对方,后金军可并非一触即溃的弱者。特别是此次要攻打的目标是金州地峡这种战略要地,他确信后金的反抗将会是前所未有的强烈,而皮岛军在更换新式装备之后的作战经验不多,未必能在战场上扛得住后金骑兵部队的冲击。 沈志祥沉声应道:“届时在下会在一线亲自督战,皮岛军若失寸土,在下愿受军法处置!” 高桥南见沈志祥立下军令状,心知他决心已定,沉吟片刻后道:“我会向指挥部汇报此事,为皮岛军请命。” “多谢高桥兄成全!”沈志祥深深一揖道。他心知自己直接去向钱天敦、王汤姆这些人请战,对方未必肯答应,而且一旦拒绝就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但如果能请动高桥南出面带话,那不管成与不成,至少双方还能留有一点弹性空间。而且他相信高桥南这种直性子不会拿话来诓自己,既然话已出口,便肯定会去办这件事。 “你们在战场上多杀些敌人,便当是谢我了。”高桥南继续说道:“但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指挥部真将皮岛军派上前线,你可不要指望让我们来掩护你的人马。想要战功,得自己争!” “在下会记住高桥兄的提点。”沈志祥一脸肃然地应道。他知道这是高桥南提醒自己不要在战场上太过依赖海汉军,想要获得盟友的认可和尊重,终究还是得靠自己真刀真枪地拼出来。 “我听说你手下的骑兵都是在辽东打过仗的老兵?”高桥南忽然问了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 沈志祥不明其意,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此次从皮岛带过来的一百四十骑,的确皆为从军五年以上的老兵,有些人比在下的军龄还长,对辽东这边的环境也比较熟悉,想来一定可以在战局中起到作用。” 高桥南点点头道:“那我便交个差事给你,营地北边那些后金骑兵已经盯了我们两三天了,你看看能不能把这些苍蝇赶走,当然如果能打掉就最好。” 沈志祥道:“动手不是问题,可我方行踪早已暴露,这时候动手是不是稍微晚了一些?” “赶走或者杀死他们,不是为了隐藏行迹。”高桥南解释道:“只是要表明我们的态度而已。” “态度?”沈志祥还是没能明白高桥南的意思。 “我军所在之处,便是海汉国土,岂能容外人窥视?这就是我们的态度。”高桥南望向沈志祥道:“他们不肯主动离开,那就别离开了。” 沈志祥听得心中一紧,虽然他早就明白海汉进军辽东,并不是为了从后金手里抢回这些土地回赠给大明,但听到高桥南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将海汉占领的地界全部划入了海汉国土,他还是不免有些心惊肉跳。他知道高桥南不会在意后金军的窥视,但突然将这个任务交给自己,大概也是要借此亮明立场,顺便看看自己对此的态度如何。 沈志祥没有对高桥南的话作出任何评价,只是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这便去处理此事。” 高桥南看着沈志祥匆匆离开的背影,心道这倒的确是个聪明人,而且如今这种懂得少说话多做事的聪明人越来越少了。 沈志祥集合了自己麾下的骑兵,然后向他们下达了命令。为了不被北边的窥视者所察觉,这些明军骑兵特地从南边出营,绕了一个大圈子兜过去,然后从其后路杀出来。 明军骑兵的兵力是对方游哨的四五倍之多,要在交锋中压制住对方并不困难,但后金骑兵的作战经验也同样丰富,一见己方兵力处于明显劣势,根本就没有尝试与明军交手,而是直接四散奔逃,试图以分头逃跑的方式来摆脱明军的追杀。 在这种平原地形上,想要截住逃窜的敌军并不容易,这不但要考验马匹的奔跑速度和耐力,同时也是对骑兵作战经验的考验。沈志祥没有与麾下骑兵一同出击,他只是与高桥南一起站在瞭望哨楼上,默默观看着远处原野上的厮杀。 尽管后金骑兵在第一时间就试图摆脱明军的追剿,但还是有不少人被前堵后截给拦了下来,然后便是双方的搏命厮杀。这些明军骑兵没有像海汉骑兵那样装备先进的远程攻击武器,所以交战双方都只能凭借手里的刀弓来杀伤敌人,即便是兵力处于明显劣势的后金军,也同样有机会给对手制造出麻烦。 骑兵们的交手持续了大约半小时,营区外的后金骑兵最终逃脱了大约三分之一,而明军这边出战之前就得到了命令,也并没有追击出太远的距离。得胜的明军没有留下活口,而且将敌人的首级全部砍下带了回来。这些首级会被收集到营中用石灰腌起来,待战后再送回大陆去向山东都司和兵部请功。 明军骑兵的战损状况相对好一些,战死一人,另有五人三马受伤,尚在可以接受的水平。骑兵归来之后,沈志祥的表情也明显轻松了一些,刚才这场仗虽然规模不大,但这可是在海汉将领面前争了脸,他暗暗决定稍后要给杀敌最多的几名骑兵一些私人奖励。 高桥南对于皮岛军的表现也给予了肯定的评价:“若沈兄麾下部队都有此等战力,那我将会很期待你们在战场上的表现。” 正文 第1427章 春季攻势 基于各种原因,海汉骑兵在辽东地区能够发挥出的战斗力和作用都很有限,而除了哈鲁恭本人之外,其他指挥官也不便将兵力有限的骑兵指派到一线去与后金骑兵进行拼杀。高桥南手下的寥寥数骑更是不敢轻易派出去,所以他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沈志祥,而对方的表现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虽然未能全歼后金游骑,但这一战之后想必能够清静几天,不会很快又见到后金骑兵出现在营地外了。 入冬之前海汉曾在金州地峡附近的临海平原发动过一次由海军主导的佯攻,但哪怕是那次给后金军造成了极大麻烦的攻势,海汉最终也未能在陆地上建立起可以长期驻守的堡垒式据点。而这次后金军已经侦察到海汉在距离金州地峡十余里的海边建起的营地,自然也会意识到这样的举措意味着什么。 照道理说,骑兵占据相当比例的后金军在陆上机动力方面有着明显的优势,但他们得到消息的时间实在太晚了一些,光是从金州、复州、盖州等地调集兵力就花了数日时间。而且此时虽然降雪已经逐渐稀少,但原野间的积雪却并未化去,骑兵部队要在野外长时间活动,马匹所需的大量草料将是一个令人十分头疼的问题。为了解决这个麻烦,后金军不得不从民间又征募了大量的板车和驮马,用于输送部队所需的粮草补给。 一步慢,步步慢,当后金军还在为一团乱麻的后勤问题发愁的时候,海汉已经开始将旅顺的驻军分批派往前线,就等着天气放晴之后发动攻势了。 海汉海军分作了东西两支舰队,东路舰队由王汤姆亲自带队,目标是在大连湾的海岸实施登陆;而西路舰队则是由摩根带队,他选择的登陆点便是之前曾率狙击小队去到的那处渤海海岸的小山头。摩根前次侦察归来之后就已经做好了打算,要借助当地的地形构建起一处火力阵地,就如同一颗钉子钉进金州地峡中,让后金军难以放马南下冲击平原上的海汉营地。 三月七日,晴。高桥南的特战营一早便拔营离开,向北行进。而沈志祥部也随后跟上,沙河营区只剩下三四百后勤人员、一些随军民夫和部分海军在这里继续留守。 高桥南坐在马背上,并没有意气风发的作派,而是很恭敬地紧跟着前面那匹黑色战马,保持落后半个马身的距离,以便能随时听到马背上那人发出的指令。 高桥南即便今日已经成为指挥海汉王牌部队的高级军官,但在钱天敦的面前,他依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恭顺,与当初刚从苦役营中获释,被分配到钱天敦手下当一名勤务兵的时候没有差别。尽管钱天敦从来都不需要什么家臣,但高桥南却一直默默地将自己摆在这个位子上,竭力为其效命。 “打完这场仗之后,你的提升嘉奖应该就会下来了。” 钱天敦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让高桥南原本略微低垂的目光立刻扬起:“特战营扩编的申请通过了?” 高桥南知道自己不太可能被调离特战营,而在这里又已经是升无可升,除了特战营扩编改制,应该没有其他办法能让自己的官职得到进一步的提升了。不过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军衔和职务能得到什么程度的提升,能否继续留在钱天敦手下做事,能否让特战营的编制继续扩大,这才是他最为关心的问题。 “特战营会改营为团,你的军衔也会升到中校。”钱天敦的声音中透着几分骄傲的情绪:“这可是军中第一个团级编制,今后你的名字也会被收录进军事博物馆。” 高桥南虽然对名利不是那么在意,但听到钱天敦的话,也知道这对一名军人来说是何等的荣誉,当下连忙抱拳应道:“卑职能有今时今日,还要多谢首长栽培!” 钱天敦的头微微昂起,望向远处的天空,不急不慢地说道:“你是一名优秀的军人,不管是不是在我手下当差,终究都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谢我,不如谢你自己。” 高桥南没敢接这个话头,他并不认为自己真有钱天敦所说的那么厉害,他只知道如果不是遇上了钱天敦,那么自己可能在八年前就死在胜利港的某处工地上了。这份恩情,即便是用尽一生来回报也不为过,而他也正是打算如此去做。当然了,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自然是将这金州之战解决了再说,而且这场仗必须要打得漂亮,否则岂不是对不住即将到来的嘉奖? 而钱天敦的心中却没有在考虑春季攻势,作战计划该定的部分已经定下,剩下不确定的部分就要靠指挥官们的临场应变了。但他确信这次战斗的胜利必将属于海汉,为了能够实现进驻辽东这个战略目标,海汉已经准备了数年时间,此次调集大军以狮子搏兔之势攻打金州地峡,也是因为胜利堡和国防部都不容有失,宁可多花些工夫,也要稳稳地拿下这场战斗。 既然春季攻势是十拿九稳的事,钱天敦自然不会再多费心神,他现在所想的却是战后之事。麾下这支部队是他当初在黑土港驻扎时一手创建,这些年来从南海一路打到黄海,在战场上未尝败绩,编制一扩再扩,可谓是军中最为风光的部队。但钱天敦却知道自己这支部队有着明显的缺陷,那便是难以适应北方的环境。 虽然在此之前特战营已经在山东驻扎了一年多时间,但真正进入辽东之后,还是立刻就在军中出现了疫情。钱天敦明白这并非是军中医护人员失职,而是特战营中南方出身的士兵太多,难以适应东北这种气候所致。包括高桥南在内的军官都不止一次向他提出过这个问题,只是军令在身,特战营也只能先完成国防部颁下的任务之后再作别的打算。 从东北地区招募兵员完成换血无疑是最有效的解决办法,但问题在于来自东北的移民数量本来就有限,在其中招募到的兵员也吃不了独食,还是得分摊给其他部队,所以真正能够进入特战营的东北新兵只是杯水车薪,并没有办法在短期内改变特战营的人口出生地比例。 既然这个办法行不通,钱天敦就考虑退而求其次,将麾下这支部队转去适应性更好的地区,比如南方的低纬度地区。去年西班牙舰队偷袭三亚的那场战斗,他当然已经看过国防部的内参,知晓其中内情。虽然海汉似乎没有在事后追究西班牙的胆大妄为,但这事可不会就此草草了结,等国防部腾出手来,这个仇肯定还是要报的。钱天敦希望自己能够来得及将辽东这边的事务交接给别的部队,然后争取得到率部南下去攻打西班牙殖民地的任务。 当然了,在此之前特战营还要先完成扩编升制的过程。照钱天敦自己的估算,特战营在升级到独立团之后,至少还会增加两到三个营的编制,有望能拥有专属的炮兵、骑兵甚至是水面舰艇部队的配置。如果以现在特战营的兵力来推算,那升级独立团之后的兵力至少是在四千人上下。这当然并非标准的团级兵力配置,只是因为特战营的战斗编制从来都是超编严重,美其名曰为“加强”,同级别的编制要比普通部队多出至少四成到五成的兵力,升级到团之后这种“加强”编制只会变本加厉,兵力与普通部队相差将会更为悬殊。 如果兵力和兵种配备能够达到钱天敦的期望,那么升级之后的这支部队完全可以在远东战场上独当一面,在面对本地区任何一个对手时都将具有一战之力。特别是那些尚在使用冷兵器的武装部队,就算有十倍二十倍的兵力也很难在正面战场上胜过钱天敦的部队。这对于志在征服四方的钱天敦来说,的确是极好的发挥机会。 虽然北方的兵源质量不错,但钱天敦已经起了心思要在战后申请回到南方,而且越快越好,这样能得以在短时间内招募到足够的兵员来扩编部队。唯一让钱天敦有些拿不定注意的是这里距离三亚太过遥远,消息只能通过电报来传递,所以他也并不清楚执委会或是国防部对自己是否还有其他的安排。如果条件允许,钱天敦打算在春季攻势结束之后,回三亚一趟,将自己的想法跟执委会好好沟通一下,以换得执政者们的理解和支持。 在钱天敦部与沈志祥部拔营向北行进的同时,在辽东半岛的东西海岸附近各有一支海汉舰队正破浪前行。尽管很清楚后金的海上武装力量已经所剩无几,根本不足以对海汉海军构成威胁,但这两支舰队中的作战舰船依然多达二十余艘,旗舰也都是海汉目前吨位最大的威严级战舰,用来护航运兵船真的是有一点大材小用的味道。 不过国防部要的便是这个效果,毕竟海汉目前在琼州海峡以北的广袤海域内就只有辽东这么一处战场,想要用实战锻炼部队也只能往这里塞。将原本驻扎在浙江的两艘威严级战舰都派过来,目的便是让这些久违运动的船员水兵都动一动,不要忘了怎么打仗才是。 在武装舰队的庇护之下,数艘运兵船毫无阻碍地抵达了预定海岸区域,而这个时候甚至在近岸处都没有发现后金军的身影。 从大连湾切入王汤姆部很顺利地在预定地点实施了登陆,海军陆战队的士兵们不费一枪一弹便踏上了金州地峡的土地,而后金军的防线距此仅数里之遥。很显然对手的巡逻安排不甚合理,在海岸线附近留下了明显的安全漏洞。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之前的佯攻就采取了两栖登陆作战,最终海汉主动选择了撤兵,对方大概认为海汉不会将此前失利的做法再拿出来照做一次,因此对大连湾海岸的监控明显不够严密,以至于在海汉军登陆阶段并未能实施有效的拦阻打击手段。 但上次海军对大连湾海岸发动的本来就是佯攻,得了便宜之后自然要追求全身而退,而这次卷土重来可就是玩真的了,仅在大连湾这处登陆的陆战队加上陆军部队就有千人之多。而此时由陆路向北进军的特战营和皮岛军也已经行进至附近区域,与登陆点仅相距六七里而已。 从渤海行进至金州地峡海域的舰队由摩根指挥,他的任务便是占领海岸处的那个制高点,并以其建立起一处前沿阵地。不过根据前次的实地侦察,这个高地的北边山脚下便是一处后金据点,所以要夺下这个地方的控制权必然不会一帆风顺。 因为这处后金据点距离海岸太近,海汉舰队的到来根本就瞒不过后金军的眼睛。但眼见如此庞大的一支舰队杀到眼皮底下,仅有数百兵力在此驻防的后金军也不免慌了神。带队的军官一边派骑兵回去告警,一边组织人马准备以弓箭抵抗海汉军的登陆意图。 但后金军的弓箭射程有限,他们不得不来到海岸边,以确保自己的箭能够射到船上去。有些脑子灵活的士兵还找来一些棉布,浸过油之后裹到箭头上,打算对这些敌舰来个火攻。 不过海汉海军根本就没打算给他们留出发挥的空间,在距离海岸尚有二百米左右,几艘打头的战舰就率先亮出了侧舷炮,然后对准岸边的后金军阵便是一轮炮轰。这由海对陆的炮轰本就没有太好的准头,加之目标又小,所以这轮炮轰其实根本没打着几个人。但后金军却是立刻炸了窝,他们并不害怕与敌人面对面的厮杀,但被轰隆作响的火炮在远距离轰得毫无还手之力,却是他们极为不愿面对的状况。而骑兵胯下的战马更是被吓得嘶鸣不已,回头便逃的也不在少数。 正文 第1428章 三路齐发 雷声大雨点小的炮轰起到的杀伤作用有限,但震慑效果却十分理想。后金军的仓促应对立刻便乱了阵脚,大部分人在炮火的威胁之下选择了主动后撤,而尝试留在海岸负隅顽抗的少数人,却很难抵挡海汉军快速展开的登陆攻势。 七艘运兵船快速驶向海岸,从船头的射击位不断有子弹射向岸边的后金兵。尽管船身的起伏不定让船上的士兵很难真正瞄准目标,但火力输出强度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这个不足。随着枪声的不断响起,那些试图阻止海汉军登陆的后金兵陆续倒在了弹雨之中。 稀稀拉拉射出的箭矢根本无法挡住海汉运兵船抵近岸边,眼见事不可为,剩下的后金兵也只能选择撤向小山方向,至少那里还有山林可以为他们提供掩护。而且占住这个高处,面对攻上岸来的海汉军也似乎还能有一战之力。 “北边驻扎的敌军应该已经听到了刚才的炮声,所以留给我们用来进攻这个山头的时间不多,赶在敌人援军到来之前,尽快拿下它!”摩根在滩头上斩钉截铁地向军官们下达了命令。 在这里登陆的是原本驻守在福山县的陆军营,加上摩根带来的狙击小队,以及由海军抽调的两百名水兵,有八百余人的兵力,其中还包括了一个炮兵连,一个工兵连和大约二十名骑兵。虽然兵力不算多,但兵种配置还算齐全,构筑一处阵地是绰绰有余了。 陆军营的作战策略是按照标准战术推进,先构筑远程火力点,由摩根的狙击小队担当远程火力输出,然后步兵拉开阵线,从小山包坡度较为平缓的西面向山头包围推进。 由于后金军并没有在山上提前构筑防御工事,因此摩根也不打算等着火炮运上岸再展开攻势了。后金军一开始借着地利在高处射了两波箭,但试图窜出林外瞄准山下目标的后金兵都成了海汉狙击兵的活靶子。于是后金军只能无奈地缩回林子里,尽量不露出身影,但这样就只能使用漫无目的的抛射战术,而山上的后金弓箭手数量还远远达不到覆盖式的抛射战术所需,自然也很难对围攻过来的海汉军造成大面积的杀伤。 而且摩根已经提前预判到了后金军的招数,因此提前便让进攻部队散开阵形,于是山上射出来的箭矢更是只有寥寥无几的几支射中了进攻中的海汉士兵。 山下的后金骑兵试图发动一波反击,但他们在严阵以待的海汉火枪阵面前却根本没有觅得什么机会,在百米开外被射杀了三十几骑之后,剩下的骑兵见完全没有冲击海汉滩头阵地的机会,也只能调转马头先逃出海汉火枪的射程。 失去了平原上的掩护,在小山上负隅顽抗的一百多号后金士兵就很难凭一己之力抵抗围攻上来的海汉部队了。即便是有勇武之人试图冲到近处拼杀,但迎接他们的依然是高速飞来的子弹,根本就争取不到近身搏杀的机会。只要中弹倒下,很快便会被尖利的军刺补刀,而且往往是好几把刺刀同时扎过来,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 山头上的抵抗只持续了大约二十分钟左右,便被攻上去的海汉步兵清剿干净了。摩根下令对山上进行仔细搜查,以防还有残余的后金兵躲在林中。而工兵们则迅速进入到朝北的山脚下,将之前被当作后金据点的这处废弃村落改造成一道防线。而摩根的狙击小组则是迅速去到山顶上部署火力点,他们此前来这里侦察的时候就已经将地形摸清,此时故地重游,倒是轻车熟路,不需要再慢慢摸索了。 能逃的后金兵都果断骑着马溜了,但最终还是有十几人力竭被俘,只是其中并没有知晓军事情报的军官。摩根让粗通满语的下属去审了一阵,但也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摩根本想把这帮俘虏全都枪毙,但后来一想免费奴隶不用白不用,这个时候正好用他们来修工事挖战壕,当下便让士兵将这些人押到阵地上去充当苦力。 至于后续,摩根可没打算要给这些蛮子兵留什么后路,反正不是被枪毙就是累死或者冻死在这里了。按照指挥部的作战计划,春季攻势中可没有接收俘虏的相关安排,这也就是说海汉方面根本不打算留俘虏,到最后就算不枪毙也肯定是充作苦役消耗完这些人的劳力,说不定死后还要送去给医卫部门练练解剖之类的手艺。 直到这场短暂的战斗结束之后,野战炮才得运上岸来。这些六磅炮的威力和射程虽然比较有限,但作为固守据点使用的重火力单位,它们的威力已经足以应对大量步兵甚至是骑兵的冲击。摩根一口气在山脚的防线部署了六门火炮,另外还留了两门炮作为预备候补。 山下的废弃村落原本就已经被后金军作为据点改造了一部分,海汉攻下此处之后,只需在关键位置部署炮位,然后将出入村落的通道用壕沟、铁丝网等手段封闭起来,就基本形成了一个半封闭的据点。而山上的狙击射击位视野更为良好,可以居高临下为山坡下的据点提供远程火力掩护,正是海汉陆军最为喜欢使用的立体火力网。 当然了,仓促之间又缺乏合适的建筑材料,这种临时工程能够构建起来的防御网还是相对比较简陋,只是凭借海汉军的作战经验和先进的武器装备,要应对以装备仍以冷兵器为主的后金军倒也不会是太困难的事。 在此登陆的几百士兵倒是很快就登陆上岸了,但将运来的各种作战物资和粮草弄上岸却是花费了不少时间,不过摩根自恃有多艘炮舰在近岸处提供火力掩护,也并不担心这里会突然杀出一支后金骑兵就能将海岸边的综合补给船毁掉。 说实话用如此强大的舰队来为此次登陆行动护航,就连摩根也觉得有点大材小用。后金军的海上武装力量已经所剩无几,完全不敢拉出来与海汉海军正面交手。而后金军又根本没有类似对海炮台这样的武装设施,难以在陆上对海汉舰队产生实质性的威胁。所以在将陆军护送到位完成登陆之后,海军这些舰船对接下来在金州地峡的战斗其实起不到什么直接的作用。 如果硬要给海军找点事做,那大概就只能是沿着海岸线一路搜索敌方船只,然后统统予以击沉,就像去年北方舰队在辽东半岛海岸线进行过多次的行动一样。只是如今后金能出海的船也越来越少,造得还没毁得快,想再从海岸线上找到半片船帆都难。 不过摩根也明白海军的大动作并不只是出于这场战斗的需求,而是各方面综合考量之后作出的安排。毕竟现在在海南岛以北就这么一处战场,海军巴不得多弄些部队到这边来练兵,哪怕并没有实际意义上的海上对手,但至少在此期间执行作战任务也可以让海军将士保持一个比较好的临战状态。 从另一角度来说,这场仗主要是在陆上进行,注定了海军只能当个配角,如果不争取到多一点的戏份,那么可能战后记功的时候,这金州战役的大半功劳都要记到陆军头上了。而海军以王汤姆为首的高级军官并不想坐视这样的状况发生,那自然是要想法设法地为己方阵营谋些好处。比如派出庞大的舰队为登陆部队护航和提供火力掩护,比如让隶属于海军的陆战队也参与到登陆之后的作战行动中,总之是要在这个蛋糕上切出一块来给自己留着了。 作为指挥西路军的将领,摩根倒是不介意海军有这样的打算。他虽然是狙击教官,说起来应该算是陆军将领,但实际上当初北美帮的几名成员都具备了比较全面的航海知识和技能,所以早期的海军主要是北美帮这几人在担当军官进行指挥,所以摩根至少也算半个海军,因此在这件事情上并无明显的倾向性。 至于摩根自己的打算,当然是设法让这次带在身边的狙击小队能够在战场上多得到一些实战的机会。毕竟平时再怎么操练那也是打死靶居多,而打靶子跟杀人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要在战场上沉得住气,关键时刻手不抖,那就必须要有足够多的实战经验才行。国防部对于春季攻势的杀敌方针并没有制定具体的规定,换句话说就是放开了杀,毫无限制。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摩根自然是要将狙击小队安排到战场前沿充当破敌利器了。当然了,这其中肯定也不乏他自己要过过瘾的打算。 在摩根抢下滨海高地的同时,东路军在毫无阻力的情况下顺利在大连湾完成了登陆,并且很快与中路行进的陆军大部队接上了头。至此,东西两路由海上绕道至金州地峡附近的部队都已经完成了登陆,西路军甚至已抢占有利地形建立了据点。 目前三路军都已经进入到金州地峡区域,其中西路军的阵地最为突前,距离后金在金州地峡最窄处构建的主要防线只有几里之遥,而中路军和东路军的位置则稍稍滞后一些。这也是指挥部制定的策略之一,如果后金尝试要发动反击,那么他们只能先攻打位置突前的西路军阵地,否则如果长驱直入,那就很容易被西路军直接包抄后路。 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将西路军置于险地之中吸引火力,原因自然便是因为这里有一处高地可以作为武装据点,而海汉在构筑防线方面一向颇有心得,所以将领们都确信这个据点足以挡住数倍敌军的反扑。当然了,如果实在扛不住,西路军至少还可以往海边撤,那里正好有一支无所事事的海汉舰队可以为他们提供一条稳妥的撤退路线。 还有一种比较极端的可能,就是后金军在意识到海汉军三路齐发的可怕之处后,便明智地选择龟缩不出,等着海汉军去攻打他们苦心经营的防线。那样的话海汉前面的这些表情就算是白做了,而后金军的有生力量也得以最大程度的保存,在后面的交战中可能会给海汉造成更多的麻烦,这并不是海汉所希望见到的景象。 但将领们一致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大,如果后金能这么沉得住气,那可能以后就不能再简单地将其视作蛮子兵了。以后金的好斗程度,明知海汉已经一只脚踩进自己家门了,那必然是要发兵来打上一场再说,而海汉将领们的打算,便是在其出兵的时候尽可能造成杀伤,这样后面攻打其金州防线的时候也能省下不少气力。 摩根将麾下为数不多的骑兵全都派了出去,以五里为限,让骑兵们在外围充当游哨。而高地北边的村落外围则是继续抓紧时间施工,在敌军到来之前,能多挖出一条壕沟,多埋设一段铁丝网,多扎好一个鹿砦都是有益的。 不得不说后金军的反应还是比较迅速,在摩根指挥的部队占领高地仅仅一小时之后,北边的后金军便已经派出了骑兵到这边来查看状况。这倒不是逃回去的后金军通风报信,而是先前海汉军登陆的时候,战舰开炮的炮声已经传到远处的后金防线,那边便派了一支人马过来查看情况,中途还遇上了一波逃回去的骑兵,会合之后便又折返来这边查探。 海汉骑兵只有寥寥数骑,兵力远不及对手集结的骑兵队,远远放了几记冷枪之后便主动向南后撤。而对方也没有费太大的气力,便确认了这处高地已经被海汉彻底占领——山包上展开的红蓝双色旗,充分说明了此地的归属权已经易主。 不过后金的骑兵队也没有再冒然进攻,因为根据逃出来的骑兵所称,这支突然登陆的海汉部队至少有上千之众,仅凭他们这一两百骑是不可能夺回这个高地了。 正文 第1429章 正面交锋 摩根当然不会认为后金派出这么点人马看一眼就会乖乖缩回去,他知道以这些蛮子兵的性子,接下来必然会设法集结兵力与己方狠狠搏杀一场,只是不知道对方的大军要什么时候才能抵达此处。如今要做的事,就是抓紧时间将自己负责的这处吸引火力的陷阱布置得更完善一些,拖住后金军才能让另外两路军队有迂回活动的空间。 “发电报通知中路军和东路军,我部已进入战斗位置,让他们把我部右翼看紧一点,不要让敌军漏过去了!”摩根的目光盯着在村外挖掘壕沟的战俘,向副官下达了命令。 虽然摩根对战胜后金军有着极大的信心,但他也还会担心对手迂回到高地南边,从三个方向包围这个地方。届时东路军的这点人马要防御几个方向的攻击,可能就会有些吃紧了。而如果中路军能稍稍向这边靠拢一些,不给后金军留出太多的自由活动空间,那么摩根就可以将自己指挥的部队集中到高地北边,以保持最大的火力输出强度,而不用再去考虑自己后路可能会被敌军包抄的风险。 副官刚离开,村外的工地上忽然传来斥骂声,便见一个背影正在雪地中夺命狂奔,看其衣着背影,应该是之前在此处被俘获的后金兵。为了方便这些战俘干活,并未给他们戴上脚镣手铐,自然也就无法杜绝有心存侥幸之徒尝试从工地脱逃。 当然了,想要徒步从这里逃出去,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当下便有看守人员跟着追了出去,还有人已经去马厩牵马,显然是不打算放过这个战俘。 “把枪给我。”摩根伸出手去,立刻便有随从人员将他的专用步枪递上。他人到哪里,枪就跟到哪里,随时都可以投入到战斗中。那人跑出去的距离不远,他认为自己应该有把握一枪解决掉这个目标。 摩根接过手来,装弹上膛,举枪瞄向远处雪地上仍在奔跑的战俘,略微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便扣下了扳机。一声清脆的枪响之后,那人应声便倒,扑在雪地中挣扎了几下仍然没能爬起来。摩根见追过去的人已经很快赶到,便将步枪又交还给随从,淡淡地吩咐道:“抓回来告诫一下其他战俘。” 至于怎么个告诫法,他并没有说,手下这些人并不是新手,自然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状况。 不多时逃跑那个战俘便被骑兵用绳索捆着腿一路拖了回来,原来是腰间中了一枪,难怪倒下之后便爬不起来了。血迹在雪野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红色印迹,即便是海汉放了他,这样的伤势也决计撑不住逃回后金的控制区了。几名士兵将他手脚撑开,绑在了一架拒马上,那些还在挖壕沟的战俘,只要稍稍抬头就能看到他们这位浑身血淋淋的同伴。并没有人再向战俘们警告什么,这个被抓回的战俘绑在这里,比什么言语都更有用。 摩根不在乎这些战俘的性命,只要能在短时间内将他们的劳力榨取干净就算达到目的了。等后金军攻来的时候,不管他们手头的任务有没有完成,摩根都不会再浪费人力去看守他们。 钱天敦收到电报的时候,他所指挥的中路军距离摩根占领的高地还有十多里,不过他倒是并不着急,因为后金军屯兵的要塞到摩根所在地点比自己更远,他有信心赶在对手之前替摩根封住右翼的漏洞。 当然了,中路军的阵地也不能过于靠近高地,否则对方肯定会选择更容易发动进攻的平原作为主攻方向,到时候摩根辛辛苦苦部署的高地据点可就浪费了。所以钱天敦的计划是派出一支部队接近高地,但又要与高地保持一定的距离,并且要让后金军发现自己的存在。如果后金军要强行突入包抄高地,那么可能就将会面临被海汉中路军截断后路的风险。 镇守金州地峡的甲喇额真额尔赫在几天前便得知海汉在南边的海边建了一处营地,想来是利用海运向当地输送作战人员和物资。他一方面向当地增派侦骑,另一方面也将这个紧急状况用书面形式呈上给自己的上司,并要求尽快调来更多的兵力增援,以确保能够阻止海汉人的行军。 只是没等额尔赫动手,雨水便与新的消息一同回到了这里。自己派出去的侦骑马队发现此次海汉动手脚的地方还不止那一处,中路和西边渤海海岸上也显现了海汉军的身影。额尔赫就算再怎么迟钝,也能察觉到海汉这次的动作可不是什么故弄玄虚的佯攻了,而是真在打金州地峡的主意了。 在冬天到来之前,后金以皇太极为首的高层一直都认为海汉不会真正攻入辽东,哪怕明知海汉已经与皮岛明军结成同盟,他们仍然认为海汉不会亲自下场,顶多给皮岛提供一些军事援助,让沈氏叔侄在黄海地区充当马前卒。因为无论怎么想,海汉跑到辽东与后金开战,都是一件毫无益处的事,毕竟海汉跟大明连正式的外交关系都还没有建立起来,为了大明拼死拼活显然并不符合海汉的利益。 但后金这种草莽出身的政权,其掌权人物显然无法理解海汉这种追求制海权的国家在发展海外殖民地方面的考量,更想象不出海汉要夺取金州地区的战略目的是为了控制黄渤海地区的关键航道,而并非只是要不要帮助大明抵御后金那么简单。退一万步讲,这地方就算仍在大明手中,海汉也会想方设法在这里圈出一块地来据为己有。 所以海汉要攻打辽东半岛南端的金州,其实更多的是出于自身发展的战略考虑,在此过程中顺手敲打一下后金,替大明松一松套在脖子上的绞索而已。后金无法理解海汉的这种战略,自然也就对入冬之前的那一波攻势缺乏充分的准备,被海汉军直接拿下了旅顺,获得了在辽东的第一个立足点。 海汉将时间和节奏掐得极准,打下旅顺之后没有给后金留下太多组织反攻的时间,便又在大连湾发动了一波佯攻,让后金已经南下到旅顺附近的部队瞻前顾后,最后不得不主动回撤,放弃了在入冬前夺回旅顺的打算。 这口气后金憋在心头,自然要等到开春之后跟海汉好好算算账的。但海汉显然也并没有就此安分下来,反而是率先发动了新年的第一波攻势。 额尔赫不得不派人通知北边的复州、盖州,加快部队调来金州的速度。尽管各方面都予以了配合,但海汉的攻势还是快上一步,率先在渤海海岸夺取了后金的一处高地据点。而根据额尔赫目前所收到的消息,海汉军这次至少是兵分三路发动攻势,可谓来势汹汹。他认为不能坐等对方三路部队会合之后推进到金州地峡的要塞防线才开始有所反应,而是要趁着对方尚未会合的时候,尽可能争取打退甚至是消灭其中一路,如此才有机会战胜海汉的这一波攻势。 尽管额尔赫对于海汉的排兵布阵并没有一个全面的认识,但他的想法在这个时候却与海汉军方不谋而合,也是选择了西路军这处被海汉夺去的高地作为突破口。 额尔赫认为,海汉占领这处高地距离金州地峡防线最近,造成的威胁自然也是最大。而后金对这个地方的地形状况较为熟悉,要凭借兵力优势将其夺回也不是不可能。入冬前海汉从大连湾登陆攻打金州地峡,当时也是占据了一处废弃村落与后金军对战,但最终还是被后金军赶回了海上——至少额尔赫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既然能够将海汉人赶出去第一次,那额尔赫相信就能办到第二次。如果能从海汉手中夺回这个高地,那么从其东侧平原发动进攻的海汉军也必然会有所忌惮。趁着对手几路部队尚未会合赶紧动手,夺回这处高地的几率也会大一些。 于是额尔赫没有再等北方来的援军,在金州要塞点了三千兵马,便径直往西路军占的这个据点扑来了。 不过额尔赫也不是顾头不顾尾的莽撞之人,他出发的时候便已经想到了敌人既然已经占据了先手,那必然会在高地据点针对己方可能展开的反击有所布置,行军期间也是小心翼翼地派出大量骑兵在外围侦察敌军动向,以防还没到地方就先被对方给打个半路埋伏。 大部队是没碰到,但海汉游骑倒是在途中零星见到了一些。额尔赫收到报告之后反而安心了不少,因为这说明海汉军的主力出于某些原因依然没有北上,那么应该就还没有完成会合,己方仍有机会夺回失去的据点。 就在摩根率部夺取滨海高地大约六小时之后,后金军的反扑攻势比想象中更早地出现在了高地了望哨的视野之内。一阵尖利短促的哨声在高地上空响起,这是有敌来袭的信号。不需摩根下达指令,已经提前划分好防御区域的各个连队便各自进入到战斗位置。 但正如摩根事前所预料的那样,后金军来此的目的虽然是要夺回这处高地,却没有直接发动攻势,而是派出一支骑兵向东绕行,看样子是打算绕过高地,先截断南边的退路再说。 摩根察觉到敌人的意图,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然后转向东边,举起望远镜查看远处的动向。 钱天敦指挥的中路军在接到摩根的电报之后,便派出一个连急行军至高地以东大约一里左右的一片松林中埋伏下来。在这个距离上,仅靠士兵们的步枪当然很难阻止快速突进的骑兵通过这片区域,但海汉在这里用的只是疑兵之计,而并非真要立刻在这里打一场狙击战。所以当这支骑兵快要绕过高地的时候,钱天敦麾下的部队突然从那片松林中现身出来,并且开始朝着这支后金骑兵进行射击。 双方的队伍相距足有百丈之遥,即便是海汉步枪性能了得,在这个距离上也很难精确瞄准,命中就更是只能随缘了。但枪声响起之后,后金骑兵前进的步伐便迅速停了下来,他们立刻意识到如果继续往南行进,那么这支突然从东边现身出来的海汉军就有可能会截断自己的退路。 没等这支骑兵队带队军官作出决定,后方的收兵号声便已经响起了。额尔赫察觉到了海汉意图,便果断召回了这支骑兵。他能看出海汉极有可能是在虚张声势,故意在那里部署一支小股部队干扰自己的判断。但他不敢赌,那支就守在松林边打冷枪的海汉部队究竟是在唱空城计,还是一个更加危险的诱饵。如果自己的骑兵越过了这条线,那在南边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额尔赫没有再细想下去,果断召回骑兵。他心想就算弄出再多的玄虚,我不理就是,管你几路来,我只冲一路去。只要破了这一路,其他地方布置再多陷阱也休想算计到我。 额尔赫打定主意,便下令麾下部队向高地这边发动进攻。 “听号令,放近些再打。”摩根从望远镜里看到后金军的动向,已经基本能够推测出对方的打算。既然后金军已经决定从正面攻打高地,那摩根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给对方一点苦头吃吃。 后金军的攻势依然是以骑兵在前,步兵在后,相隔山脚下的海汉阵地约莫还有里许,骑兵便开始逐渐加速,发动冲锋。大约五百骑后金骑兵在原野上呈一字散开,分作前中后三波往海汉阵地冲杀过来。 海汉在此之前与后金骑兵有过几次交手,知道对手在骑兵战术的运用方面颇有造诣,这种冲锋看似来势汹汹,但其中也是虚实结合,如果海汉阵地上毫无动静,那么他们可能就一鼓作气冲杀进来,如果这边开火,那么对方的骑兵队往往就会临阵转向。第一波骑兵负责吸引火力,然后由后两波骑兵对来不及装填弹药的目标进行冲杀。这种战术在对付大明的火枪营时屡试不爽,只是他们现在的对手换作了海汉军,却不是那么好对付了。 正文 第1430章 难啃的骨头 额尔赫对自己制定的战术是有信心的,这套战术在与明军交战时屡试不爽,虽然上次在大连湾跟海汉军交手时被密集的火力打得没脾气,但额尔赫相信这次不会再出现那样的窘状了,因为今天一直在下雨。 额尔赫知道降雨和潮湿就是火枪这种厉害武器的天敌,照当下的天色来看,降雨至少还将会持续两到三天,这对以冷兵器为主要装备的后金军来说算是极大的利好消息。在过去与明军交手的记录中,只要是雨天进行的战斗,明军手里的火枪基本都变成了没法作响的烧火棍。因此根据过去的经验,额尔赫认为海汉军必然也会受此影响,只要那些可怕的火枪火炮成了哑巴,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额尔赫相信如果能够将交战距离拉近到面对面的搏杀,那么手下这三千儿郎一定能全歼南边高地附近这些海汉军。但谨慎起见,他还是安排骑兵排出三波攻击阵形,按照传统的冲锋方式向海汉阵地发动攻势。 而摩根下令将敌军放近些再打,也是考虑到雨天的能见度稍差一些,放近一点能让士兵们更好地进行瞄准。至于对手所认为的天气限制,对海汉而言并没有那么大的影响,驻守高地的陆军部队虽然没有装备特战营那种七连发步枪,但他们所使用的燧发枪也是装填有防水包装的定装弹,除非是瓢泼大雨,否则降雨的影响其实很有限。 第一波骑兵一直冲入到百米距离,海汉阵地上才响起了第一轮枪声。至少有十几名骑兵当场就从奔跑的马背上倒栽下来,而剩下的骑兵并未恋战,左右一分便立刻转向,以尽可能吸引海汉阵地上的火力。这第一波的攻势本来就是起个吸引火力的目的,只要海汉这边开枪射击了,他们就算是达成了目的,至于伤亡就只能各安天命了。 而紧跟在第一波骑兵之后的两拨骑兵,才是真正担任冲锋和打击对手的主力。这个节奏要掌握得极为紧凑才行,不能给对手留出时间完成弹药装填,而这就只能依靠带队军官和士兵们的战斗经验和默契了。 然而这套曾经用来对付过明军火器营的战术,在海汉军面前仿佛失去了效果,第二波骑兵冲入射程之后,迎接他们的依然是由坡地上上下下射出的密集弹雨。这倒不是海汉军已经完成了二次装填,而是射击第一波后金骑兵的时候就留了几分力,专门用来对付后两波骑兵。后金军用来对付明军的战术虽然很有针对性,但也并不算是什么秘密,海汉这边自然早就有应付之策。 这一波骑兵中弹倒下的数量显然要比第一波多出不少,冲到近处就只剩下约莫一半的人了,但山脚村落外的壕沟、拒马和铁丝网构成路障让这些骑兵无法直接冲入村中厮杀。而他们的速度稍一慢下来,高处的海汉狙击兵们就开始点杀那些冲在最前面的骑兵了。 即便是最勇猛,装备最好的巴牙喇战士,他们身上的盔甲和盾牌也还是挡不住狙击步枪射出的高速子弹,只能随着枪声一个接着一个栽倒下去。而这种惨状让参与进攻的骑兵们不禁想起了几个月前他们在大连湾海岸攻打废弃渔村的情景,当时也是大波骑兵被路障堵在进出村落的通道外,骑兵们不得不下马步战,然后无奈地一批批死于海汉兵的枪口之下。 当时后金军并没有找到真正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只能靠着兵力优势硬怼,但最终还是没有能够完全冲破海汉的防线。而眼前的景象仿佛是复制了当日的情形,所不同的是这处村落背后的山坡上到处都是海汉军的火力点,这种立体火力网的的打击威力可不是当时那个废弃渔村能相提并论的。在村外的后金骑兵躲无可躲,根本就找不到敌军的火力死角,只能硬生生地挨打。 当第三波骑兵冲杀到近处的时候,前一波骑兵仅仅只剩三分之一多一点的人还能完好地坐在马背上了。这样的情况是后金骑兵们在冲锋之前所没有料想的,他们原本以为下雨会让海汉人的火枪哑火,但现在看来这根本只是妄想而已。他们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最后一波骑兵身上,如果他们能够冲入村中,那么近战之下应该还有扳回一城的可能性。 然而令人绝望的状况立刻就出现了,几处原本被遮挡起来的炮位在此时才撤去掩体,露出了狰狞的面目。随着炮声的响起,数发葡萄弹从炮口喷射而出,轰向了正在接近中的第三波后金骑兵。 手指头大小的弹丸从炮口飞出之后便在空中散开,形成一片弹幕,将冲锋中的骑手与战马打得血肉模糊。相比刚才的两波骑兵冲锋,这最后一波原本该承载着收割敌军性命任务的骑兵,却是这三波中死得最快,死状最惨的一批人,几乎是在炮声响起的同时就成片地连着坐骑一同栽倒,根本就没有半分抵抗的能力。 而在这三波骑兵冲锋期间,他们仅仅只是在马背上向村落防线抛射出了一些零星箭矢。由于没有形成有效的覆盖面,这些箭矢的命中率也就只能随缘了。 当炮声响起的同时,在远处观战的额尔赫等高级军官的心也凉了大半。他们没有料想到海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在防线上布置了数门火炮,并且制定了如此有针对性的战术。很显然,后金军这边的一切应变,都被对方算计得死死的,就等着他们来送命上门而已。 看到如此之多的儿郎在顷刻之间就在海汉枪炮打击之下折戟沉沙,额尔赫喉头一甜,一口血险些就喷出来。他原本打算只要三波骑兵冲垮对方在山脚的防线,跟对方形成混战之势,那么步兵跟进之后便能在近战环境下靠兵力优势压制对手,进而取得战斗的胜利。这个设想虽好,但有个前提就是得要先冲破海汉的防线才行,然而三波骑兵近五百骑投下去,居然连防线都没冲破,而死伤却已近半了,要指望在防线外被枪炮火力压得抬不起头的这帮骑兵攻进去已经不太现实了。 有点讽刺的是,原本被用来吸引火力的第一波骑兵,反倒是因为及时撤离战场,成了这三波骑兵中损失最小的一波。但后方没有传来收兵的信号,所以他们也只能调转马头再次杀回去。此时后方跟进的后金步兵也已经抵达战场,但前方骑兵没能成功冲破防线,因此他们也不得不使用盾牌来抵挡对面阵地上不断倾泻的弹雨。 这些后金士兵所是使用的盾牌绝大多数都是木盾,只有少数精锐士兵的盾牌上还包了一层铁皮,但即便如此,在近距离上也依然挡不住步枪的射击。枪声与惨叫声混成一片,其间还夹杂着偶而响起的炮声。那些冲得太快的战马踩入了壕沟中,下面倒插的尖利竹签往往是连人带马一同扎穿,而随后跟上的人便将其当作垫脚石踩过去了。 当后金步兵终于顶着铺天盖地的弹雨冲到路障处,试图将拦在身前的铁丝网和拒马移开的时候,才发现这些该死的路障全都固定在了地面上。缠绕铁丝网的木桩和拒马的支撑脚都被深深埋入了土中,想凭借手里的武器将其刨出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于是他们只能使用手中的刀去砍这些路障,要硬生生地砍出一条路来。 几处炮位是后金军重点攻击的位置,因为要为火炮留出射击角度,因此近前就只有比较低矮的铁丝网路障,而且火炮发射之后重新装填所需的时间比步枪要长得多,这对于后金军来说就是难得可以发动攻势的空档,许多后金步兵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便纷纷涌向了防线上火炮所在的豁口位置。 但摩根对此也有预先的安排,每个炮位都配备了两个班的步兵,他们的职责便是就近护卫,在火炮发射后装填弹药的间歇,列队向试图从豁口处攻进来的敌人进行射击。这个交战距离不过数米之遥,开枪基本都不用再进行瞄准,大致对准蜂拥而至的后金兵扣动扳机,就肯定能命中某个倒霉鬼了。而后金军则是一边由盾牌手掩护步兵拆除地面上纵横交错的铁丝网,一边由后方的弓箭手往炮位豁口里放冷箭。这种攻击方式倒也偶尔能够射中目标,只是双方杀伤对方的效率相差太大,甚至远远超过了兵力的差距,攻至防线前的后金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倒下。 在山头上指挥作战的摩根此时其实也有点心惊肉跳,他原本以为击溃骑兵的攻势之后,后金军见势不妙就会先选择撤军,但没想到对方竟似不打算留余力了,直接便将步兵也一起押到了赌桌上。眼见这些悍不畏死的后金兵已经破除了村落外的多处防御工事,即将攻进村子,摩根的心也变得急切起来。 他倒不会认为己方部队在近身搏杀方面会吃太大的亏,毕竟刺刀术是每个士兵的必修课,在这方面的能力应该要强于后金这种半职业军队才是。但海汉士兵的价值远胜这些蛮子兵,摩根并不希望自己指挥的部队要陷入到近身战的泥潭中,战损势必会比正常的作战方式高得多。 双方交战的战场距离海岸线太远了一些,否则摩根倒是可以让海上闲着没事做的战舰提供火力掩护。如果要避免与敌军短兵相接,那就只能进一步缩小防御圈,把部队往山上撤。但如果放弃村庄防线,那就意味着要暂时放弃搬运不便的火炮。 他倒不担心这些炮被后金给抢走,因为部署在山下这几门炮都是型号比较新的后膛炮,而且需要使用专门的弹药,后金军就算能把炮抢回去,也未必能弄懂如何使用这些武器。只是如果把这些炮遗弃在村中,被攻进来的后金军直接破坏掉,那对海汉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损失了。 摩根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副官为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原本留在东侧平原上为他们打掩护的特战营部队,发现后金军已经攻到防线近处,即将突入海汉阵地,这个连队便主动向这边靠拢,并且毫无阻碍地从东南侧进入到了海汉阵地内。 摩根顿时眼前一亮,他当然很清楚特战营的装备状况,那种七连发步枪在近战时的威力着实吓人,对付眼下这种人群密集的战斗正是能派上用场的时候。虽然仅仅只有一个连的兵力,但特战营那边都是加强编制,再加上射速极高的新式步枪,这支增援部队的火力输出能力已经相当于一个普通的步兵营了。 正如摩根所想的那样,这支掐准时机出现在战场上的部队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眼见已经要攻破防线,却突然又杀出一支海汉军,那连珠枪的射击顿时让后金步兵血流成河。少数已经冲进村里的后金兵也没能获得近身厮杀的机会,就被爆竹一般响起的连环射击打成了马蜂窝。 残余的后金军眼见已经无法成事,再往里填人也只是白白送命,只能选择后撤离开战场。但这个时候想要走掉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摩根的狙击小队在山顶上专打那些仍然在马背上的骑兵,将这些跑得最快的敌人先解决掉。至于剩下的步兵,那就只能考验他们的脚程是不是能快过子弹了。 额尔赫的脸色已经由铁青变成了苍白,他万万想不到滨海高地失陷才不过半天时间,海汉人便将这里变成了难啃的硬骨头。自己带了三千兵马来攻打这里,如今交战不过半个时辰,大概便已经死伤了三分之一的人马,这仗还怎么继续打下去?如此惨重的损失,事后要如何向上面交代?额尔赫心乱如麻,一时也不知该收兵还是继续孤注一掷才是。 正文 第1431章 改变历史 客观来说,海汉与后金的军事实力差距并没有拉大到拥有绝对优势的程度,如果双方在平原上展开千人级别的战斗,那后金军的表现断然不会如此被动难堪,至少在机动力方面能够稳稳压住海汉军一头。但海汉为了打胜这场战争已经进行了经年累月的准备,做了许多针对性的部署,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才发动了突袭,而后金军仓促应战考虑不周,自然是种种战术都行不通,在交战过程中一直被压制得死死的。 眼见大部队压上去之后却连外围的第一层防御都无法攻破,额尔赫便知今天这个亏是吃定了。而已经快要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的后金军因为海汉特战营援军的到来,终于也意识到事不可为,只能设法脱离战场保住性命再说。只是在撤退的过程中,又被海汉军撵着屁股穷追猛打,扔下了近百具尸体之后才脱离了战场。 摩根没有下令让部队追出去,他知道后金军的骑兵并没有被消灭完,如果让部队离开防线太远,那风险也会随之大增。再说现在西路军的主要任务是守住滨海高地,因此主力部队是万万不能随意脱离阵地出击的。 摩根立刻下达了几道命令,让军医和医疗兵加紧救治己方伤员,让工程兵修复加固山脚村落的防御工事,由后勤军需部门统计这场战斗的战果和弹药消耗状况。在做完这番布置之后,摩根这才接见了刚才带兵过来救火的特战营军官。 “特战营少尉排长孙真率部报到!” 摩根向站在面前的大个子还以军礼,然后便开口问道:“刚才过来参战,是你老板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决定?” 他在芝罘岛的时候便与孙真见过面,知道此人是特战营的一员干将,他手下的狙击小队甚至还跟孙真所指挥的连队一同训练过一段时间,因此倒也不会见外。至于他所问及的老板,自然是指中路军指挥,特战营的顶头上司钱天敦了。 孙真应道:“报告首长,是卑职自己的决定。不过卑职并非为了抢功,只是看敌军即将攻破防线,担心高地这边吃不住敌军攻势,是以擅自做了决定,还望首长莫怪。” 摩根笑了笑道:“时机掌握得挺好,如果你没及时赶到,那我这边怕是要吃点苦头了。” 孙真道:“卑职率部赶来时已经派人通知了指挥部,想必稍后中路军便会向这边靠拢过来。” 摩根虽然对孙真的做法表示了认同,但心里其实还是有点五味杂陈,他在战前的设计是要将这处据点变成一个能够充分消耗后金兵力的血肉磨盘,地方是他挑的,战术也是他制定的,海军和陆军其他部队也给予了充分的配合,但最后的战斗过程和结果却不甚理想,如果不是援军及时赶到,这边的阵地甚至会有崩盘的风险。虽然在刚才的战斗中也的确给敌军造成了不小的杀伤,但离他的设想却还相差甚远。 回想今天登陆之后的战斗过程,摩根认为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出在了时间上。从海汉军登陆,攻打高地,到布置防御工事,迎战后金军的反攻,这期间用来备战的时间的确是太仓促了一些。如果能多个一天半天的时间,把村落附近的防御工事修建得更完善一些,让守军能有充足的时间备战,那后金军攻破防线的可能性也就会更小。 当然了,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已经结束的战斗也没法改变结果,如今能做的也只有总结经验教训,尽力准备好后面的战斗了。只是如此一来,西路军的表现不尽如人意,那么相应的整体作战计划就得做出一些调整,不能单纯依靠西路军来吸引后金的攻击火力了。 但其实对手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准确地说是更为凄惨才对。额尔赫带出来的三千人马,在这场战斗结束之后就只剩下大约一半多点。逃回来的伤兵有很多都失去了继续战斗的能力,而被永远留在了战场上的死者至少有近千人之多。作为强力部队的骑兵也损失惨重,战斗开始阶段派出的五百骑只逃回来一百多骑,这样的折损率对任何一支军队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结果。 如果要继续发动攻势,额尔赫知道以现在的兵力和士气状况肯定是行不通的,要嘛调集更多的部队再尝试卷土重来,要嘛就得尽快让麾下部队重新振作起来。但无论是哪一种方法,他自认目前都没有办法完成。他知道海汉留有后手,只要自己这边增兵,对方也同样会加派部队参战,很有可能最后就会变成添油的局面,让对方得以一点一点地耗死自己。 与出发时的想法大相径庭,额尔赫此时已经没有信心能够拿下这处高地,而且他所担心的不仅仅是如何应付来势汹汹的海汉军,还有该怎样向坐镇后方的上司交代这个结果。 去年入冬前海汉突袭辽东,一举拿下旅顺,这个消息传回盛京,即大明所称的沈阳之后,此时尚未称帝的金国大汗皇太极颇为震怒,但旅顺守将甲喇额真穆特布已经率部战死疆场,就算想治罪也找不到人背锅了。而且他们很快发现海汉人这次来了就没打算走,竟然在旅顺驻扎下来,之后更是发动了针对金州地峡的攻势,显然并不满足于仅仅占据一个旅顺口而已。 此时后金对外战争的重心主要放在大明与朝鲜两国,但辽东半岛地理位置紧要,皇太极也不敢放任海汉在这地方落脚生根,便让原本准备带兵攻打皮岛和朝鲜的阿济格和扬古利二人调集盖州、复州、金州等地兵马,待开春之后南下收复旅顺。 阿济格是努尔哈赤的十二子,穿越众抵达这个时空的同一年,阿济格便曾率军攻打朝鲜,并连克五城。而后这几年中,阿济格多次率军伐明,立下了许多战功,是一个让大明九边守军颇为头疼的人物。 值得一提的是在原本的历史上,正是阿济格率军攻陷皮岛,并处死了东江总兵沈世魁。而其侄子沈志祥后来降清,隶属于正白旗下,跟着另一名大明叛将孔有德南下一直打到湖广。不过沈氏叔侄如今有了海汉这个大靠山,自然已经摆脱了被后金剿灭的命运。 而另一员大将舒穆禄·扬古利的身份也不一般,他是努尔哈赤的女婿,参与征伐辉发、乌喇、哈达、渥集等部落的战役,后率军伐明期间攻打过沈阳、辽阳、通州、蓟州、大同、宣府等地,也是一员惯于冲锋陷阵的武将。 皇太极本来想将这两员猛将安排去解决朝鲜这个隐患,但辽东事发之后,金国高层都认为需得先将立足未稳的海汉逐出旅顺,才能放心动兵去打朝鲜,于是便将这二人派到金州督战。不过他们的驻地在金州地峡以北的金州城内,额尔赫带兵从金州地峡要塞出发的时候,这二人都还没有接到海汉突然发动攻势的消息。 额尔赫带兵出击,算是自作主张,这仗打赢了倒也罢了,额尔赫大可以用战机稍纵即逝之类的理由来为自己辩解,而只要结果够好,过程如何并不重要。但此时的状况却是恰好相反,擅自出击的额尔赫部被海汉军重创,这个消息传回去之后,额尔赫只怕是活罪难逃了。 额尔赫在雪原上还没有拿定主意的时候,摩根已经从俘虏的军官口中审出了坐镇金州这两员后金大将的名字。不过他对于后金军方高层的这些将领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也根本不知道这两人在后金的地位,但他已了解到在金州至少还有数千兵力已经集结完毕,随时都可以南下参战,这个消息对海汉来说就十分重要了。 摩根将自己获知的信息立刻用电台发给了另外两路部队,而钱天敦在北方已经待了一年多,首要目标就是后金,对于这些关键人物自然是早就做过不少功课。在看到电报内容之后,钱天敦不禁沉默了许久,以至于守在旁边的高桥南都感到有些不安,主动开口问道:“首长,可是有什么麻烦?” 钱天敦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微微摇头道:“麻烦倒也说不上,只是有些事情还挺奇妙的。你去把我那个箱子拿过来。” 钱天敦并没有说是什么箱子,但高桥南在他身边多年,却很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当下快步走到帐外,将钱天敦的一名贴身侍从招了过来:“首长的箱子。” 那名侍从手里就提着一个灰色的箱子,不过一尺多大小,三寸来厚,隐隐泛着金属光泽。高桥南从他手里接过箱子,然后再次进入到帐中,将箱子放到了钱天敦面前的桌上。 钱天敦打开箱子,并没有避讳高桥南,从里面取出一本簿子翻开起来。高桥南对此似乎也习以为常,便安安静静地在旁边站着,他知道钱天敦的这个箱子里日常装着一些文稿簿子,内容全是绝密文件,钱天敦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往往会翻看这些东西来辅助作出决策。高桥南虽然不知道钱天敦在看的内容是什么,但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才会让钱天敦在这个时候要查阅这些文件。 “果然如此……”片刻之后钱天敦缓缓放下手里的簿子,喃喃自语道:“这就改变历史了啊!” 他刚才翻看的那本簿子上记录了这段时期后金的重要人物和事件,是由三亚那边宁崎牵头整理处理出来的参考资料。按照这上面的记载,后金大举兴兵攻打朝鲜,应当是今年年底的事,不过这个进程显然因为某些不可知的原因而提前了,这极有可能跟海汉出现在辽东有直接的关系。阿济格和扬古利都应该是随皇太极御驾亲征朝鲜的将领,但此时却出现在了金州,那么后金征伐朝鲜的计划肯定会受此影响,大概要向后延期很长一段时间了。 而扬古利这员武将在原本的历史上,便是死于后金伐朝期间,在战场上被朝军的鸟铳流弹所伤,最后不治身亡。海汉的出现改变了他原本的人生轨迹,但目前还不知道这对他来说究竟是福是祸。 还有一件让钱天敦感兴趣的事情,就是在原本的历史上,皇太极将在接下来的四月宣布称帝,改国号为“大清”,改年号为崇德。这对整个远东的国际政局都是一个重要事件,但如今海汉就在后金眼皮子底下杵着,皇太极还能有心情搞这种名堂吗? 钱天敦当然没有办法立刻杀到沈阳城,将还没有变成大清的后金政权扼杀在这个阶段,但他认为如果能在这个时候给后金制造多一点的麻烦,或许会让皇太极暂时将称帝一事放缓。毕竟皇帝登基都要讲究个时机,要是这个时候自己的军队被外敌打得跟狗一样,谁还能有心情搞什么登基大典呢? “皇太极这么想当皇帝,那当然不能遂了他的愿。”钱天敦的眼神逐渐变得坚毅,他已经拿定了主意,要把这段历史进行改写。除了在战场上战胜对手之外,这似乎也是一种很有趣的成就。 “高桥南,你去通知沈志祥过来,我们开个作战会议,商量一下后面的计划。”钱天敦吩咐道。 钱天敦本来对皮岛派来的这支部队没有抱太多希望,他也不想将特战营的战法完全暴露在对方的视野之下,不过眼下倒是有一个不错的理由将沈志祥的部队先调离此地。 很快沈志祥便来到钱天敦的大帐内,为了能够让海汉人放心,他甚至都没有与自己的部队驻扎在一起,而是选择住在了海汉军的营区内,所以才能来得如此之快。 “小沈将军,我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的部队,话先说到前面,你去的地方有可能会与敌军正面交锋,你如果觉得不妥,可以选择拒绝。”钱天敦盯着沈志祥的脸说道。 正文 第1432章 易地再战 沈志祥此次好不容易争取到了随海汉主力部队一同上前线的机会,除了要在战场上向后金报仇雪恨之外,也是存了在海汉人面前显露本领的心思。双方在军事方面的深度合作已经进行了一年多,海汉为皮岛提供了军事人员培训、武器装备升级、生存物资援助等等帮助,这其中有用岛上人口换来的部分,也有海汉出于政治方面的考量无偿提供的部分。但无论怎样,这些援助的确帮助皮岛摆脱了先前所处的困难局面,并且军事实力也得到了明显的提升,甚至还拿回了长山群岛的控制权。 沈氏叔侄当然明白这些援助不是白给的,海汉并没有要求他们背叛大明,但皮岛军也必须要证明自己对海汉是有用的才行,否则人家提供后续援助的动力可能就没了。而想要证明自己的作用,最好的地点便莫过于战场之上。原本海汉并未打算将皮岛军安排到一线厮杀,但沈志祥带着岛上精锐来辽东,本来就做好了参与作战的打算,听到钱天敦的问话非但没有紧张,反而是有些兴奋,他知道自己一直在等待的机会终于出现了。 “军令如山,末将岂敢不从!”沈志祥恭敬地应道:“若是能与金贼接战,末将定当拼死杀敌,请将军拭目以待!” 钱天敦对沈志祥的态度比较满意,高桥南在这次行动之前便向他提过沈志祥请战之事,钱天敦觉得可以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所以才点了沈志祥的部队跟着特战营一同行动。而且在此之前吹风的不止高桥南一人,摩根也跟他提及过皮岛军想要在辽东这边要一块地皮的事。 “摩根将军跟我提过你们的要求,如果这次皮岛军能有出色的战绩,那战后从皮岛迁回辽东的事都可以再商量。”钱天敦淡淡地提了一句,他知道沈志祥对此事极为紧张,现在放点消息给对方,或许能起到一定的刺激作用。 果然沈志祥闻言便掩饰不住脸色喜色,连忙应道:“多谢将军成全!” 对皮岛军来说,辽河以东至朝鲜国之间包括海上在内的沦陷区,都算是他们前身东江镇的辖区。只是自毛文龙死后东江镇日渐式微,辖区也在后金不断的打击压制下变得越来越小。到海汉来到山东与他们接上头的时候,便只剩下了包括皮岛在内的少数几个岛屿还在控制之中。如果海汉不插手干预,那么最迟到明年,东江镇便会如历史上那样被后金军所彻底消灭。 不过这样的极端状况显然不会再出现了,沈志祥虽然不知道皮岛军已经在鬼门关逛了一圈回来,但也明白只要海汉人不撤出辽东,皮岛军就能一直存活下去,就算正面战场上打不过后金,也至少还能有一条退路。当然以如今的形势发展来看,反攻辽东只是时间问题,沈氏叔侄自然也想接着这个势头,将驻地由荒芜的皮岛迁回到辽东。 不管今后是继续依附大明,还是选择投靠新主海汉,起码辽东的生存条件比皮岛好多了。而且今后如果要面对后金的进攻,那自然是与海汉军驻扎在比较近的地方更为安全。沈志祥一直在考虑如何能够让海汉这边松口答应己方提出的要求,但没想到钱天敦会在这个时候主动说起这事,并且给出了一个口头上的承诺。 虽然钱天敦没有把话说死,并且说明了要看皮岛军在作战中的表现而定,但这对沈志祥来说已经是难得的机遇。虽然钱天敦接下来要分配的任务肯定会有一定的风险,但沈志祥现在已经不会在意这种问题了,他率军来辽东参战,本来就已经做好了被海汉当作炮灰的准备,如果能够换来皮岛军民回迁辽东的机会,那就算是变成炮灰也是值得的。 钱天敦见他没有异议,便立刻下达了指令:“尽快收拢你的部队,出发向西路军靠拢。今后几天,你的部队暂时由摩根将军负责指挥,你的任务就是配合他的命令,对敌军实施打击。” 虽然摩根所指挥的西路军遇敌强攻的消息已经传来,沈志祥听到钱天敦将他派到摩根所在的地区,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他之前与摩根打过多次交道,知道这位海汉将领指挥的风格比较保守,珍惜部下的性命多过对胜利的渴望,并且非常在意战斗中的交战距离。由摩根来指挥作战,沈志祥认为自己被当作炮灰使用的可能性又减小了几分。 当然了,沈志祥倒是没有想到,钱天敦将他塞到摩根手下的主要原因之一,是不想让特战营的战术战法暴露太多。至于皮岛军本身所具备的战斗力,以及是否能配合西路军打出战绩,反倒是成了影响钱天敦决定的次要因素。反正再怎么不济,一千多接受过海汉训练,并且部分装备了新式武器的军人,怎么也能顶上点用场了,如果后金军再领个三四千人来攻,西路军应该不至于再陷入到防线被攻破的危险之中。 沈志祥从钱天敦的帐篷出来,立刻赶回皮岛军的营区,下令速度收拾行装准备开拔。他麾下的军官问过之后,才知道部队马上要开拔去真正与后金军交战的前线,当下便赶紧催促士兵们上路。这些军官能接触到的信息层面虽然不及沈志祥,但也知道如今的皮岛就靠海汉人撑着,眼下正是要拿战绩来换资源的时候,如果能有一个好的表现,日后说不定还能被海汉直接收编过去——海汉军那些武器装备,还有丰厚的军饷,皮岛的军官们早就看得眼馋了。也就是海汉这边一直没松口而已,要是哪天说一声收编皮岛明军,这些军官只怕立刻就会跳槽过去,还是成群结队的那种。 沈志祥当然也明白这种状况,毕竟他与沈世魁根本就拿不出什么太好的待遇给麾下这些军官,而大明更是早就指望不上了。山东都司那边早就断了军饷、武器和粮草的供应,任由皮岛自生自灭,那就算兵部给皮岛这帮人每个都封个参将又能有什么鸟用?如果不是军队的体制还有那么一点约束力,加上海汉人的及时出现,沈志祥自己都认为皮岛军会为了生存下去而变成一支海盗武装。 沈志祥手下的这些人都是东江镇的老人了,跟后金军打仗的经验可谓十分丰富,如今又得了强援,自然想要回到故地将金贼驱赶出去。部队只用了极短的时间便收拾好了行装,拔营向西边去了。 待皮岛军到了滨海高地附近,隔着老远便已经能够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然后就看到阵地外大片堆积在一起的尸首。这些尸体吸引来了不少食肉猛兽,只是它们或许也知道这片区域不可轻易靠近,都站得远远地观望这边的动静。为免误会,沈志祥让部队停在防线之外,自己单身上前通报了身份,然后进到阵地中去见摩根。 摩根也没有想到中路军并没有立刻选择整体向高地靠拢,而是直接把皮岛军给派了过来。不过他率部占领这处高地之后便一直将劳力都用到了修筑防御工事上,根本还没来得及搭建营地,如今沈志祥又带了一千多人过来,这现有的营地肯定是不够用了,必须立刻进行扩建才行。好在兵力翻番之后劳动力也相应了保障,这高地坡上坡下很快便到处撑起了帐篷。 既然皮岛军已经到了,这些后金军的尸首自然也就交给了他们去处理。虽然皮岛军已经很难从山东都司获得多少实质性的补给,但这人头军功不要白不要,反正拿石灰腌了送回山东去,那边为了能够揽功,总得将这战绩呈报到朝廷,届时朝廷的赏赐多少也能有一点油水落在皮岛这边。沈志祥在征得了摩根的同意之后,当下便分出三百人,去阵地外挖坑埋尸,顺便将那些后金兵的头颅一一砍下。 翌日,海汉军派出去的游哨传回消息,后金军似乎没有增兵,但却是选择往东边去了。摩根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冷笑连连:“想绕开我们去平原上碰碰运气?只怕是要死得更惨了。” 沈志祥听到摩根的话之后却不免微微有些失望,他带着部队从中路军赶过来,为的便是能够在一线战场与后金军交锋,以此来证明皮岛军的实力和决心。但没想到自己风风火火地赶过来,等了一晚上,这后金军却似乎被打怕了,竟然有意要绕开此地。只是他们去东边撞上钱天敦指挥的特战营,那真的就如摩根所说,下场只会更惨了。 沈志祥虽然心中跃跃欲试,但摩根却根本就没有将部队派出去追击后金军的打算。趁着后金的注意力没有放在这里,他得抓紧时间从海上多转运一些物资上岸,毕竟之后攻打后金在北边的要塞防线,这处滨海高地便会成为海汉军的后勤物资中心了。至于归他指挥的这些部队,他认为眼下将这些人力用来加固本地的防御,要远比追击敌军更为重要,因为此时着急的应该是后金军才对。只要海汉守住此地不放,便如同扎进后金身体的一根尖刺,后金军自然还会举兵来攻。 特战营的侦骑甚至比西路军更早发现了后金军的动向,钱天敦收到消息之后自然也不会急于动手,他知道敌军阵中依然还有比例不小的骑兵,而海汉如果要跟对方在陆上拼机动力显然是极不明智的行为,倒不如守株待兔,等着对方来撞枪口就是了。 当然了,额尔赫的想法跟钱天敦有着根本的差异,他认为昨天的久攻不下是因为地形原因太吃亏,如果换作是平原,那说不定只靠骑兵就已经攻破了对手的防线。所以他决定吸取教训,换个地方动手。 当后金骑兵发现特战营的营地之后,额尔赫认为这才是一个理想的攻击目标,营地外围只有简单的拒马鹿砦和缠绕在木桩上的铁丝网,连寨墙都没有,一些地段甚至是使用装运货物的大平板车充当防御工事。这种看起来比较简陋而混乱的防御手段,让额尔赫下意识地认为这里可能是海汉军用于运输和储存作战物资的后勤营地。 基于这种错误的判断,额尔赫将扳回一城的希望寄托在了这里,下令部队集结备战,骑兵们卸下了除武器之外的其他负重,以尽量为战马的冲锋减轻负担。为了防止对方在远处设伏,额尔赫还专门派出数骑从海汉营地外围远远绕行过去,确保附近并无海汉伏兵,这才下定了决定发动进攻。 后金骑兵从距离海汉营地两里的一片林子里杀出,拉开阵形缓慢加速,沉默地向海汉营地扑过去。直到距离缩短到一半的时候,海汉营中似乎依然没有什么动静,这时候有人吹响了牛角号,骑兵们纷纷打马加速,希望能够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便冲破营地外围的屏障。 当然这只是单方面的妄想,就在牛角号响起的几乎同时,海汉营地里也响起了尖利的哨声,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海汉兵竟然已经结好了阵形,迅速来到了迎击后金骑兵的这个方向。观其兵力,至少有数百人之多。率军冲阵的后金军官见其阵中并无火炮的身影,心情倒是轻松了少许,暗道只要冲破这简陋的防线,这些步兵都将是马刀下的亡魂而已。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而对方那些站在防御工事后面的士兵却依然没有开枪,后金骑兵们越发相信这里是一处缺乏抵抗力的后勤营地。有一些骑兵已经抽出马刀开始一边舞动一边大声呼喝,以此来展示自己的武勇,顺便恐吓敌人。但奇怪的是对面的海汉兵并没有调头逃跑的意思,他们只是盯着疾驰而来的敌军骑兵,那眼神仿佛是在看死人一般。 正文 第1433章 地雷的威力 在后金骑兵队距离海汉营地还有不到二十丈的时候,某匹疾驰中的战马踏中了地面的一块浮土,当马蹄刚刚离开这块地面,一声轰然巨响便在马腹下爆发出来,战马连同背上的骑兵都被爆炸的气浪掀翻倒地,那只马蹄更是在爆炸声响起的同时就被炸断了。 没等骑兵们反应过来,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在他们身下的土地响起,战马的嘶鸣和骑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顷刻之间这冲阵的队伍便乱作了一团,难以再将冲锋的最后这段路程完成。 地雷这种武器并不是海汉的发明,事实上在五百年前宋金两国交战的时候,宋军便用埋设在地面的“火药炮”对金军实施过打击。而到了明朝,更是已经出现了采用机械发火装置的真正地雷。明代兵书《武备志》中记载了十多种地雷的形制、特性及构造图,可使用踏发、绊发、拉发、点发等多种发火装置。 1413年焦玉所著的《火龙经》中记载:“炸炮制以生铁铸,空腹,放药杵实,入小竹筒,穿火线于内,外用长线穿火槽,择寇必由之路,连连数十埋入坑中,药槽通接钢轮,土掩,使贼不知,踏动发机,震起,铁块如飞,火焰冲天。”1580年戚继光驻守蓟州时,也制造过一种“钢轮发火”原理的地雷,并且在战场上有过实际的使用。 不过这些比较原始的地雷武器的可靠性和杀伤力都比较有限,自然是比不了海汉兵工利用后世先进科技造出来的地雷。使用了碟形弹簧、黑火药、撞击式雷帽等部件和成熟结构的海汉地雷,其威力远胜前人摸索中的原始版本,还专门为对付骑兵加大了火药量,以求在爆炸时能连战马一同杀伤。 这种新式武器虽然已经在三亚的兵工厂中定型量产,但因为产能和造价问题暂时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所以并未大批量列装到一线部队,目前仍处在小范围试用阶段。而辽东作为海汉军在今年的首个战场,自然也就成为了这种武器的实战试验场。 这次海军舰队从浙江北上的时候,为前线部队带来了大约两百枚甲一型地雷,以及十名接受过专门培训的地雷工兵。钱天敦考虑到敌军的作战习惯,便下令让工兵将三分之二的地雷开箱取出,都埋到了营地外围。这倒不是钱天敦大手大脚,而是他考虑到双方的交战态势只会是在前期才能让地雷派上用场,而后期海汉军肯定要将对手压制在地峡要塞一线,不会再给他们使用骑兵进行反击的机会,那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工兵用这一百多枚地雷在原野中铺出了约莫百米宽,五米纵深的雷区,虽然布得有些散疏,但最终的作战效果却是相当不错。后金骑兵完全没有预料到对手会设有这样的埋伏,数十枚地雷几乎是在几秒间次第炸响,人仰马翻的场面甚至让一部分后金骑兵认为自己是遭到了炮轰。 没有等他们从混乱中回过神来,从对面简易的防御工事后面已经射来了密集的弹雨,慌乱中又有数骑战马踩到了埋设的地雷,东一下西一下毫无规律地炸响,让场面越发混乱。 地雷阵直接炸死炸伤的骑兵可能还不到百骑,但造成的混乱却是难以控制,想要再结阵冲锋已经不可能了,对面的步枪正在不停地收割还能活动的骑兵和战马。这个交战距离不过几十米,骑兵们避无可避却又很难再顶着子弹冲上去,如果不想充当活靶子,不想被土里的地雷炸得七荤八素,就只能赶紧调头离开战场。 大概是因为昨天的失利给后金军留下了太多的阴影,虽然今天这处攻击目标的防线看起来更为脆弱,但被地雷胡乱轰了一通之后,很难再有勇气将战斗坚持下去。没有人知道对面的海汉军将在何时以何种方式杀死自己,这样的恐惧让不少骑兵不等后方撤退的信号出来,便已经拨转马头开始脱离战场。 孙真昨天晚上连夜从滨海高地那边率部返回中路军营地,今天一早便又在营地内与这支后金军二度交手。钱天敦命令工兵在营地外埋设的地雷,对他来说也同样是一个新奇的东西。昨晚返回营地的时候便有骑兵候在外面,将他们拦下之后,带路绕了一个大圈子从南边的入口返回营内。 孙真当时虽然已经知道钱天敦的布置,但并没有将这种埋在土里的武器想得太厉害。亲眼目睹了地雷爆炸的威力之后,他才确认了这东西的作用的确是超出了自己的想象,来势汹汹的后金骑兵甚至都没有摸着海汉营地的边,就已经被炸得晕头转向了。而自己从营地内指挥士兵们向后金骑兵射击的时候,对方甚至有很多人根本就不知道子弹从何处飞来,看样子也是已经被连环爆炸给炸晕了。 特战营没有费太多的工夫便击退了后金军的这一轮攻势,至少有近两百骑兵连人带马倒在了营地外的泥泞中。以往孙真遇到这样的情景自然会考虑要如何打扫战场,收缴战利品,但此时他却是在想这埋着地雷的区域要如何清理才能保证安全。 这种事倒也无需他担心,工兵在埋设地雷的时候便已经在地上做好了标记,届时将布雷区圈出来,绕道行军便是。至于清理,那大概一时半会还清理不了,至少要等雷区的人和马都死硬了再说,否则则万一收尸的时候哪匹马没断气,挣扎一下又压爆一枚地雷就热闹了。 “这玩意儿好用是好用,就是浪费有点厉害啊!”同样关注着这场战斗的钱天敦发出了感慨。 根据不完全统计,刚才的战斗中只有大概不到百枚地雷被后金骑兵触发爆炸,这就意味着还有数十枚地雷此时仍然静悄悄地躺在泥土中。虽然埋设的时候就已经作了记号,清场时要确定这些地雷的位置倒也不难,但谁也不敢保证那些倒下的战马和后金兵尸体下面,是不是就正好压着一颗已经被触发的地雷。安全起见,钱天敦肯定不会让宝贵的地雷工兵冒险去清理这片雷区,所以即便是没有爆炸的地雷,大概也只能将其暂时遗弃在这里,等过段时间再来慢慢清理了。 当然了,至于怎么清理,这倒是难不倒钱天敦,到时候把抓获的战俘派到雷区里去清理遗骸便是,就算炸死多少人也不至于心疼。考虑到后金军中还有不少被胁迫的汉人、朝鲜人和东北地区一些小部落的民众,要被派去执行这种死亡任务的对象肯定是要选择那些血统纯正的女真族人了。 这场仗因为使用了后金完全没有认知的新式武器,所以胜得很是轻松。但如果考虑到这些小批量手工制造地雷的高昂造价,这场战斗的花销可能比直接使用枪炮作战还高出许多。而且这些地雷即便没有在战斗中爆炸,也很难再回收进行二次利用,还得在己方的控制区内留下一处短期内难以处理的雷区隐患,因此弊端也还是挺多的。 这些问题对于一名高级将领、战区指挥官来说,都是在制定战术时必须要考虑的因素。钱天敦在另一个时空中当过职业军人,自然也明白密布地雷的区域对于和平年代意味着怎样的麻烦,所以他认为这种特殊武器即便是真能成批量大规模制造了,军方对其在战场上的使用依然要保持慎重的态度。如果不考虑周全一些,这玩意儿也有可能会成为双刃剑。 与一部分人在战前的设想有所不同,这场仗甚至还没等到后金步兵进入到交战区域便已经宣告结束,战斗耗时比昨天在滨海高地附近那一场交手要短得多。地雷炸骑兵的场面虽然惊心动魄,但实际杀伤的敌军数量其实也不如昨天的战斗。只是今天的战斗过程打得毫无悬念,后金军连半点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争取到,这一战可谓是将其信心又扑灭了不少。 剩下的骑兵调头逃回去之后,这支后金军似乎也意识到事不可为,便前队变后队,缓缓消失在了特战营的视野之中。不过钱天敦并不担心会失去他们的踪迹,哈鲁恭的骑兵营在附近平原上有多支小队活动,专门执行监视和跟踪的任务,这上千人的后金军肯定没法凭空消失,很快便会有其动向消息传回来。 后金军一战击溃,钱天敦料定对方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现在特战营附近,便命人发电报向西路军和东路军通报了战况。不多时王汤姆便发来回电,表示了对东路军无所事事状态的不满,他所率领的由陆战队作为主力的东路军在大连湾登陆之后,只遇到了一支倒霉的后金巡逻队,除此之外这两天便毫无收获了。而东路军又要等着中西两支部队同步行动,不能冒然向北边的后金要塞防线行进,于是王汤姆只能在海边百无聊赖地发电报抱怨了。 钱天敦自然不会把王汤姆的抱怨当回事,他很清楚这位海军司令的作派,那是巴不得将陆军嘴边的肉全都抢过去自己吃。从某种角度来说,钱天敦和王汤姆都是同一类军人,他们追求胜利,渴望在战场上用战绩来证明自己的人生价值,单纯而狂热地希望自己能够攀上这个职业的顶点,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超一流将领。他们会在执行战斗任务的过程中合作,但绝不会将属于自己的舞台让给对方来表演。 对于王汤姆的抱怨,钱天敦只是一笑置之。如果海军陆战队在这次的行动中没有捞到什么油水,那站在陆军将领的立场上,钱天敦其实是乐见其成的。毕竟现在军中的带兵大将都在公开或半公开地训练隶属于自己指挥的特种部队,关于这种编制的军费竞争也日益激烈,钱天敦当然不想有太多的竞争对手来和自己抢国防部军费预算的份额,更何况是海军这个天然的竞争对手。 海汉军在战斗结束后都会进行战果清点,但今天这个战场却的确有些麻烦。面对着一大堆残躯断肢,负责指挥清理战场的陈一鑫脸色也不太好看,只是让工兵们在地面做好标记,将雷区先圈出来,并且在外围竖立警示标志,以免有自己人不小心误入。 “首长,这杀死敌人数目,要如何计数才是?” 刘尚在旅顺堡盘桓数日之后,终于如愿以偿地被陈一鑫临时借调到军中充作文书,此次也是随特战营主力一同出征。虽然一开始也有些紧张,但想想自己身处海汉王牌部队的大营中,这整个辽东大概也找不到第二处比这里更安全的所在了,慢慢便放松下来。今日这场短暂的战斗,他也在营中观战,虽然不太明白海汉在营外部署了什么样的利器能造成如此惊人的杀伤效果,但刘尚还是很尽职地跟着陈一鑫来到交战地带,准备将战果统计都记录在案。 只是他也没想到特战营竟然将这块交战地带划作禁区,不许有任何人踏入其中。当然在亲眼看过这些后金骑兵的死状之后,他也完全没有要去到近处查看的想法了。按照陈一鑫告诉他的信息,这土里埋着的地雷足以把他炸飞到二层楼的高度,然后极有可能在落地之前就断气了。刘尚虽然胆子不小,但也不想进行这种危险的尝试。 陈一鑫应道:“你记个大致数目就是了,有些人都被炸成几段了,不好统计,那就数马吧,一匹马对应一名骑兵,但人死得肯定比马多。” 刘尚点头称是,战斗中有些敌军骑兵中弹从马背上栽下来之后,战马就自顾自地跑了,但人可是没法跑掉的,所以陈一鑫这话也有道理。以特战营的战绩,这多记少记一些歼灭敌军的数目,倒也无关痛痒,毕竟海汉不以人头数记功,而是以达成作战目标为主要考量。 正文 第1434章 全面压制 刘尚在没来山东的时候就多次听说过特战营的种种光辉战绩,也曾在三亚图书馆里悄悄查询过相关的报道和资料。在他看来这支海汉王牌部队中的将士一定是个个勇冠三军,都如同天兵天将一般威武,但到了山东亲身接触过之后,发现这些士兵与以前在海南岛上看到的海汉军也没有明显的差异,没人长着三头六臂,也没看到那种在马背上使一杆铁枪就能杀个七进七出的猛将。硬说有什么不同之处,大概也就是武器装备要较普通部队更好一些。 直到他被派到旅顺,与特战营同吃同住之后,才慢慢体会到这支部队的厉害之处。军纪严明、训练刻苦之类的特质就不用多说了,最重要的是这支部队的求战欲望和看待战争的态度,与刘尚过去所接触到的军人似乎存在着不小的差异。 常年在海外作战,让这些见惯生死的军人对战斗和死亡都表现出一种明显的漠视感,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不断地战胜对手,征服新的地域为国家开疆拓土。但这种漠视并非毫不在意,而是建立在强大的自信基础之上,他们确信自己所在的这支部队不可战胜,任何对手在他们看来都只是自不量力的绊脚石而已。哪怕战场上的敌人是让大明颇为头疼的后金铁骑,哪怕对方占据主场之利且兵力拥有明显的优势,也并未给这支部队带来更多的压力。他们只是按部就班地训练、调动、出征,做好在战场上干掉对手的准备。 先前后金骑兵发起冲锋的时候,刘尚也在营中观战。当他看着敌军骑兵越来越近,感受到脚下地面传来的震动时,说实话身上冒出的冷汗比当初环岛考察被张千智盯上的时候还多几倍。他知道只要后金骑兵冲破营地外围那层看起来并不牢靠的路障,自己就连逃生的机会都不会有,但看着身边那些镇定自若的海汉军人,他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些自信的人身上了。 随着爆炸声的不断响起,刘尚才终于明白了为何这些海汉军人能够保持如此的镇定,原来看似凶猛的后金骑兵根本连营地的边都摸不着。步兵们再上前一番补枪之后,这后金骑兵竟然退得比来时更快,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撤离了战场,其决绝也是让刘尚叹为观止。 这场仗并没有出现刘尚想象中的血腥厮杀,双方的交战距离一直控制在十丈以上,后金军根本没机会将战局拖入到近身搏杀阶段,便已经被打得溃不成军。而反观特战营这边,刘尚敢说很多人可能连汗都没怎么出,这仗就算是打完了,而且还是漂亮的完胜对手。不过每个人的脸上都很平静,似乎这种完胜在他们看来就是理所当然的状况,完全不值得为此表现出特别兴奋的状态。至于像刘尚这种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心态,他们更是丝毫都不会有。 见到这样的景象,刘尚也只能暗道一声厉害,特战营的这种强大心态已经根植于每一名军人心中,几乎不太可能会被外界所影响,这种有底气的沉稳,旁人也很难效仿。后金遇到这么一个对手,还真是踢到铁板上了,以海汉这种步步为营的战法,后金就算因为麾下大量骑兵而拥有机动方面的优势,也很难在交战中发挥出足够大的作用来挽回他们在战术和武器方面的劣势。 营地外大量战马和骑兵的尸体在泥泞中成堆叠在一起,而仅仅咫尺之遥的营地内却显然秩序井然,如果刘尚不是亲历了刚才的战斗,很难想象海汉军刚刚击败了后金骑兵的一次冲锋。这种反差让刘尚也觉得十分奇妙,他感觉这支部队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热血,但却有着独特的骄傲与镇静,就像他在海南岛某处矿区看过的那种蒸汽碎石机一样,不管多坚硬的石头推进去,都会被无情地碾碎。 刘尚强忍着令人头晕的血腥味,在划出的界线外绕着这块战场转了一圈,大致点算出了这场战斗的战果。现场死伤的战马多达一百六十余匹。按照陈一鑫所说的理论,毙伤的后金骑兵应该还在这个数字之上,刘尚记了个两百,然后拿去给陈一鑫过目。陈一鑫果然不太在意这种小事情,只是大致看了一下便接过笔在页面最下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刘干事以前没有上过战场吧?”陈一鑫将笔递还给刘尚,顺便问了一句。 刘尚恭敬地应道:“卑职来海汉之前都是在街头说书,来海汉之后不久便被招募进了衙门做事,只在三亚的时候远远看过海军迎击西班牙舰队的战斗,倒是的确没有在这么近的距离亲身接触到战场。” “说说看,你对我军的表现有什么感觉?或者其他想法也行。”陈一鑫此时显然心情不错,还有意跟刘尚多聊两句。 刘尚想了想道:“金贼肯定不是我军的对手,但卑职感觉各位将军似乎也没有要把金贼赶尽杀绝的意思,恕卑职斗胆妄言一句,这与其说是与金贼作战,倒不如说是找了个合适的对象来练兵更合适。” “你眼光倒是挺独到的!”陈一鑫听了刘尚的话也稍稍有些惊讶,这个第一次上战场的文职干部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看懂了特战营的某些隐藏意图,这种敏锐的观察力可以说非常难得了。 刘尚连道不敢,只说这是自己瞎猜的想法,做不得准的。他察言观色之下,自然知道自己所说多半蒙对了,不过在陈一鑫这种高官面前他可不敢卖弄学识。这些海汉高官个个都是人精,他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的智商能过胜过对方,要是一个不小心把自己身份给聊爆了,那可就麻烦大了。 陈一鑫倒是重新审视了这名被青年团派到北方来的官员,他意识到能让于小宝写亲笔信保举推荐的对象,果然并非泛泛之辈,这人虽然只是街头说书先生出身,但其观察力倒是颇为出众,也难怪他竟然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被提拔起来,这种能力光从履历上看是很难看出来的。 陈一鑫又想起之前刘尚到马家庄任职,虽然时间不长,但此人做事似乎颇为可靠,该他负责的工作也都能处理得很有条理,就连现在来到军中随部队出征,此人似乎也能极快地适应了战地环境,并没有表现出一个文职人员可能会出现的胆怯、恐慌、紧张等情绪,反倒是能静下心来观察特战营内部的气氛和部署,这等心智可谓十分厉害了。 想到此处他不禁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刘尚,你有没有参军入伍的意愿?” 刘尚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一时间摸不清陈一鑫问这话的意图究竟是试探自己还是有什么别的门道,只能斟酌着应道:“卑职这一生连菜刀都没怎么摸过,胆子也小,要是参军入伍,只怕杀敌不成,反倒先让敌人给宰了!” 没怎么摸过菜刀是真的,但胆子小这一条绝对是刘尚说谎了,他要是胆子小,只怕早就找机会溜回大明去了,断然不会留在海汉以刘尚这个身份重新开始新生活。刘尚对海汉军事方面的兴趣的确不小,但如果要让他加入到军中,成为海汉军的一份子,他却未必乐意。 除了不想在战场上与故国军队对垒这个显而易见的原因之外,刘尚也认为自己不太适合做一名军人,他的年纪已经偏大,难以承受军事训练的劳累,而且也没有那种要通过杀戮手段来证明自己能力的念头。当初在三亚的时候想干掉威胁到自己安全的同僚,他都是做了很长时间的思想斗争,依然还是拿不定主意,自那以后他就知道自己顶多能走一走技术型官僚的路子,想做一名杀伐果断的卧底间谍是很难了。因此对于陈一鑫的提议,刘尚除了婉拒之外,一时间也没有别的想法。 陈一鑫摇摇头道:“你误会我意思了,我并不是建议你从新兵做起,靠着战场杀敌来累积军功获得升迁,那样对你的发展前途来说意义不大,而且也没法发挥你所擅长的本事。如果你愿意入伍,那军中其实也有很多适合你的职位,比如这次跟你一同调来辽东的覃韦,他以前也是读书人出身,入伍之后直接当了文职军官,现在不也做得挺好。以你的个人履历,要在军中当个宣传干事或者政工干部应该都能胜任,只要进军校先培训几个月学学相关的知识,分到部队上军衔至少是少尉起步,你不妨考虑一下。” 刘尚这才明白对方的意思,敢情是想把自己从青年团挖到军中,而做的工作与之前还是相差无几。刘尚知道少尉在军中至少是排长或者副连长,那起码也是能指挥百十来号人,放在明军里大概就是个百总,这个起步不算很高,但也绝不算低了。海汉的现役和退伍军人都享有诸多特殊待遇,刘尚对此也是清楚的,有军职在身的好处,他也是知道的,对于陈一鑫的这个建议,要说一点心动都没有那肯定是骗人的。 但刘尚还是不敢轻易答应这个邀请,他是一个习惯了谋定而后动的人,如果没有权衡明白利弊得失,他不会轻易去主动改变自己所处的环境。参军虽然有诸多好处,而且似乎还有陈一鑫这样的大人物背书,但也未必就会比现在所走的路更顺当,更舒心。 陈一鑫点名要自己参军,那入伍之后肯定就得被指定分配到特战营,这支部队虽然是海汉的王牌军,但刘尚知道特战营常年都在海外一线作战,可以说没多少舒坦日子好过。只有那些将作战打仗视为生命中不可或缺一部分的职业军人,才能适应长期在外征战的生活,而刘尚自认没这么吃苦耐劳,特别是在见识过三亚的繁荣富足之后,他更是早就有了今后就在海南岛过衣食无忧生活的打算。 “谢首长提点,但此事还请容卑职考虑考虑。”刘尚心中一番天人交战之后,最终还是婉拒了陈一鑫的建议。 陈一鑫倒是没有太多的遗憾,他只是认为刘尚是个人才,如果能招揽到自己麾下任职,应该会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但既然没办法从青年团挖到这个墙角,强扭的瓜不甜,他也不会扭着此人不放。 东路军的王汤姆得到钱天敦发来的消息之后下令全军戒备,但等了一整天也没等来后金军的踪影。后金军尝试进攻特战营败退之后,没有再一路往东继续碰壁过去,而是选择了向北回撤。额尔赫终于意识到,他想要靠剩下这点人马完成翻盘,基本上是不可能了,一个不小心可能都得赔进去。既然野战打不过对手,那他也只能撤军回营,好好守住金州要塞防线。 西路军和中路军都打出了不错的战绩,唯独王汤姆的东路军毫无斩获。他除了大骂后金军太怂之外,暂时也没什么其他更好的发泄方式了。而既然对方已经缩回去了,再继续守株待兔估计也没什么效果,三路部队的指挥官通过电台沟通意见之后,便决定拔营继续往北推进。 自三路军目前的位置继续向北,金州地峡也进一步收窄,东西中三路军互相之间的间隔地带也越发缩小,如果敌军骑兵部队还敢出来活动,那就真是要遭受到来自各个方向的全面压制和打击了。 不过此时回到金州要塞的额尔赫正跪在阿济格和扬古身前,对自己指挥不力的罪行作出忏悔。当然了,额尔赫只能尽力将战败的责任推给恶劣的天气,糟糕的后勤,还有狡诈无比的敌人。在他口中,海汉军就是一群避而不战,只会玩弄阴险手段的混蛋,而自己的战败是非战之罪,只是运气没在自己这边而已。 正文 第1435章 龟缩不出 额尔赫这辈子都从未这么憋屈过,他虽然不是什么身世显赫、血统高贵的出身,但当初后金攻打大明控制下的金州时,他可是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光是在战场上亲手砍下的明军首级就多达数十个。他能够从一名巴牙喇勇士被提拔到甲喇额真的职位上,很大程度便是来自于以前在战场上的勇猛表现。 以前和明军交手的时候,虽然额尔赫也会觉得敌人有些难缠,但他知道明军在野战状况下绝对扛不住后金铁骑的攻势,只要在野外环境交战,他所率领的后金军极少会有败绩。但眼下的敌人却似乎打破了这个定律,骑兵在其防线面前束手无策,根本不像以前对付明军那样轻松。他这次率领三千兵马应战海汉军,打的主意便是要借助骑兵冲阵破防,但不曾想那高地没冲下来也就罢了,连这平原上的海汉营地也连边都没摸着,这对他的心理打击就实在太大了。 直到回到金州要塞,额尔赫依然没有弄明白刚才在冲击海汉营地时的连串爆炸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自己麾下的骑兵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就被打乱了阵脚,而这样的交战方式是他过去闻所未闻的新东西,一时半会还很难接受这样的现实。 但额尔赫知道自己的失误必然很难逃过上级的责罚,他带兵出去才两天时间,便折了一半人马在战场上,而海汉却将控制区由山区向北推进了十几里,这样的战绩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向督战的上司们交代。特别是目前在金州督战这二位,地位高不说,战场经验也极为丰富,想要在他们面前打马虎眼混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额尔赫虽然绞尽脑汁推卸责任,但想要把真实情况瞒过这两位大人物,却仍是极为困难之事。 人高马大的阿济格盯着面前跪伏不起的额尔赫,阴沉着脸道:“三千兵马,你只跟海汉人交手了两次就折了一半,你居然有胆说这是因为天雨路滑,骑兵冲锋不力!额尔赫,你脑子糊涂到这种程度了?” 旁边的扬古利也面露不满道:“额尔赫,你蠢也就罢了,难道你认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蠢?” 额尔赫根本不敢抬头看这二人,伏在地上连连叩头道:“贝勒爷,公爵大人,海汉人奸猾无比,一直避而不战,在营地外设下诸多陷阱,冲锋的战马闪避不及,都是成片被杀死倒地。卑职不敢欺瞒两位大人,此事在军中一问便知,卑职所说绝无妄言。” 阿济格道:“海边那处山头,你出兵至时,敌军才不过占领当地半天时间,你且说说这么短的时间,他们能设下什么陷阱,能挡得下你三千兵马!” 很显然,阿济格并不相信额尔赫所谓“败于陷阱”的说法,并且很敏锐地便找到了他先前叙述中的漏洞。 伏在地上的额尔赫身子暗暗发抖,他已经察觉到自己推卸责任的招数很难唬弄过去,只是不知道阿济格和扬古利打算要如何处置自己。这两人的脾气都不太好,就算要以战败为由将他推出去斩了也不稀奇。 “公爵大人,你看额尔赫这督战不力,该如何处罚才是?”阿济格侧头对扬古利问道。 扬古利沉声应道:“我大金儿郎以战死沙场为荣,额尔赫虽然战败,但过往为大金国也立过不少战功,也应该给他一次赎罪的机会。” 阿济格此时是封了贝勒,身份比扬古利这个外戚还要出一级,而且按照原本的历史,今年便要封武英郡王了。不过他当着额尔赫的面征求扬古利的意见,这其实便已经是存了让扬古利来给额尔赫定罪的意思。而扬古利也知道阿济格心中对额尔赫的战绩十分不满,不过大敌当前,直接斩杀此人可能会影响军心,于是他便想了个折衷的法子,顺便将球踢回给阿济格。 阿济格沉吟片刻才道:“额尔赫,你之前擅自率军出战,又连吃败仗,照军法就算斩了你也不冤。但看在公爵大人愿为你求情的份上,我便再给你一次机会。海汉军既然冲着金州要塞来,那不日便会发动进攻,我便命你与额腾伊一同守卫金州要塞。你要嘛在战场上胜出,要嘛就死在战场上。你若战死,我保你族人平安,但若再退半步,我便亲自把你头砍下来送回盛京,让大大小小的官员都看看你这无能之辈的长相!” 额尔赫伏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只是不住地感谢二人饶过自己一条性命。他其实也知道自己这番虽然没有遭到严厉的惩罚,但阿济格的要求也并不简单,如果海汉军真的要来攻打金州要塞,他这条命能不能保下来还未尝可知。但好在阿济格并未要求他带兵出去与海汉军进行野战,如果缩在要塞内防守,额尔赫倒是有几分信心与海汉再好好周旋一番。 额尔赫离开之后,只剩下阿济格和扬古利二人,他们本是亲戚,私下场合便不再以官职相称。扬古利道:“额尔赫所说虽然有不尽不实的地方,但他说那海汉人能在土地中作法埋雷,只怕确有其事。我有个侄子就在额尔赫手下当差,先前找来问过,额尔赫安排的骑兵冲锋的确是被对手的陷阱给坑了。” 阿济格不动声色地应道:“就算额尔赫说的是真的,如此惨重的战败,也总得有个人出来承担责任才行。额尔赫擅自出兵是事实,这个罪名无论如何是洗不掉的。他若能胜了海汉那还好说,可以将功抵过,但既然败得这么惨,那就不要怪我算帐了。” “所以你一定要让额尔赫死?”扬古利明白了几分,但还是对阿济格的做法有些微词。 阿济格道:“军令如山,如果额尔赫什么事都没有,那今后是不是谁想出兵都可以自行作决定了?看在战时需要用人,才没下令砍了他脑袋,你不用再劝解了。他如果能在后面的战斗中活下来,那我也会如约宽恕他的过错。” “怕就怕他面对海汉人连败两阵,已经没有信心再与海汉人对战了。”扬古利对此颇为担心,主动请命道:“金州要塞防线,还是交由我来指挥吧,让额尔赫和额腾伊来守,总觉得有些不太放心。” 阿济格看了扬古利一眼道:“你也认为海汉人会继续往北打?” 扬古利道:“我虽然不清楚海汉人的打算,但我想他们不会止步于此,只要金州要塞在,他们在南边占去的地方就太平不了。如果他们想要在这边长期立足,那就必须要把金州要塞这块地方抢下来建立封锁线,这才能阻止我们的骑兵南下冲击。” 后金控制下的金州要塞便位于金州地峡的最窄处,原本是属于大明的一处屯兵要塞。当初后金自北向南攻打大明控制下的金州时,明军便在金州地峡依托要塞修建了一道防线,主要是以土坯城墙工事为主。后金夺下金州之后,也并未拆除这处要塞防线,反倒是在原来的基础上进行了一定的加固整修,将这里变成了辽东半岛南部最主要的一处防线。 正如阿济格所说的那样,丢了金州地峡以南的地区,对于后金而言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损失,那边没有什么人口,也没有多少耕作中的农田,后金这边也没急着要立刻把地盘抢回来。但如果海汉打算要抢下金州地峡这个咽喉要地,那后金可就不会再坐视海汉为所欲为了。 阿济格和扬古利从金州以北地区调集了近万兵力,再加上原本驻守此地的额尔赫、额腾伊两名甲喇额真的部署,兵力至少在一万三四左右。不过额尔赫一时冲动,主动出去找海汉军搏杀,结果两天下来便折损近半兵力,这或多或少也让阿济格和扬古利的部署受到了一些影响。 阿济格原本设想过同时派出多支骑兵南下,依靠强大的陆上机动能力对海汉部队进行切割包围,甚至还可以尝试切断其南面的陆上补给线。但额尔赫的莽撞让这个作战计划的风险陡然增大,谁也不敢保证海汉人会不会将那种土中藏雷的邪术用到其他地方来对付后金骑兵。所以阿济格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让部队回缩到要塞防线,试图据守此地凭借城防优势来应对海汉军的进攻。 这种战场态势对于后金来说是久违的被动局面,在近年与大明的交战中,后金极少再采取这类守势。而在阿济格看来,这简直就是对后金的羞辱,所以他希望能够在自家控制的防线前给予海汉军沉重的回击。 对于扬古利的主动请缨,阿济格没有表示反对。经此一役,他的确对额尔赫的军事能力失去了信心,而额腾伊虽然没有犯什么错,但其战斗经验与军事素养跟扬古利都不是同一个级别,有扬古利亲自到防线上坐镇,自然能让阿济格安心不少。 但眼下还有一个对后金极为不利的因素,那就是他们对来犯敌军的信息知之甚少,额尔赫打了两场回来,甚至都没有掌握对方的大致参战兵力状况。连这种最基本的信息都处于盲区状态,后金将领要排兵布阵制定战术,自然不免有些抓瞎。 阿济格和扬古利对此也没有什么特别有效的解决办法,只能是多派些侦骑出去,希望能够在海汉军行进时侦察到其大致兵力和行军方向。只是这样一来,这些侦骑肯定免不了又要对上那些单兵火力强悍的海汉骑兵,如果在野外遭遇,后金侦骑只能尽量避开对方,否则进入到交战距离之后,后金骑兵在武器方面的劣势就很可能会送了他们的命。 于是在三月上旬的两场战斗结束之后,金州进入了短暂的休战期,双方居然都极有默契地保持了克制。后金是将兵力收回到要塞防线,同时在后方调兵遣将,把数千人的部队部署到防线上。而海汉则是稳扎稳打,一边缓缓推进,一边在将之前的营地变成物资中转站,同时保持着水陆两条补给线,以确保前线部队的物资供应万无一失。 连绵数日的降雨终于告一段落,气温也开始有所回升。平原上的积雪基本已经融化完毕,这也意味着春季攻势的主要战役即将打响。 而在此之前,双方的骑兵部队连日交手,小规模的武装冲突一天可以达到两位数。海汉骑兵虽然胜多负少,但也难免会有伤亡开始出现,让哈鲁恭心疼之余,更是又多了几分对后金的恨意。好在行动开始以来,海汉从后金手中俘获的战马甚至已经远远超出了海汉骑兵营拥有的战马数量,这就意味着战后或许哈鲁恭的骑兵营编制将会得到极大的充实。 但这种零星的交锋根本无法组织海汉大军的逐步推进,而后金又不敢轻易再派出大队骑兵来搞冲锋式攻击,所以在经过了几天的冲突之后,海汉军的营地还是推进到了距离要塞防线仅仅不到三里远的所在。 在这个距离上甚至都不需要拿望远镜,便可以看到远处地平线上那一道东西贯穿地峡的土坯城墙。尽管这玩意儿的坚固程度肯定无法与真正的城墙相比,但对于步兵来说,这种防御工事的作用还是挺大的,不付出一定的伤亡肯定不能攻克这道防线。 不过海汉军算是一个特例,因为这支部队装备的跨时代武器实在太多了,特别是像火炮这种重型远程武器,更是比对手要领先了几个世纪。所以尽管明知对手一定会据城而守,海汉军这边也没有太多紧张情绪——管你什么坚城防线,只要架起炮来狠狠轰上一通,总会被轰出几道豁口来。 当然了,战略上藐视对手,战术上还是要重视对手,海汉领军这帮将领都已在这个时候中南征北战数年,自然不会犯下低级失误。所以在开战之前,他们也在各自的阵地上观察着后金军驻扎的这道防线。 正文 第1436章 攻防转换 虽然海汉的对外扩张在多数情况下是以岛屿为主,但在过去的征战史中也曾有过攻克堡垒据点甚至是大型城池的战绩,其中最大的一座城池莫过于当初海汉在介入安南内战时,协助北方朝廷攻破了号称中南半岛第一雄城的顺化城。与那座拥有内外三道护城河和高大石质城墙的城池相比,目前海汉军面对的金州要塞的确算不上是特别厉害的防御工事。 不过相比当年羸弱的南越武装,此时屯兵于金州要塞防线的后金军实力明显要超出一大截。他们不但拥有数以千计作战经验丰富的骑兵,而且还有叛逃到后金的明军带过去的火器和相应的守城战术,这些因素都大大增加了这道防线的防御强度。 这道要塞防线呈东西向横贯金州地峡最狭窄的地段,其间有主堡两处,另有三处较小的堡垒与其间隔而邻,这五个堡垒间便由大约一丈五六高的土墙连接起来,整条防线绵延长达数里。而要穿过这道防线,要嘛走海路,要嘛就只能从两处主堡穿过。而正是因为这道防线的存在,被迁离此地的汉人几乎没有可能再从北边逃回来,所以海汉拿下金州南部地区之后,才会发现这片地方犹如无人区一般荒凉。 如果仅仅只是要在这道防线上寻求一个突破点,那对于海汉来说其实没有什么难度可言,但钱天敦等人想要的战果可不仅仅只是拆掉一道墙而已。这一战之所以需要准备如此之长的时间,并且要调集大量部队到东北作出狮子搏兔之势,除了国防部要保证战争胜利这个原因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军方希望通过这次作战行动,尽可能地消灭后金军部署在辽东半岛地区的有生力量。 军方认为,必须要再给予后金一次重创,才能保证在接下来的休战期内,后金不会时时派出军队来骚扰海汉。而这样的战果也将有助于替大明在境外完成一次釜底抽薪,让后金不得不放缓针对大明的攻势,将注意力回到辽东半岛这边来。 而要制造出这样的战机,就需要让后金集结大量兵力,金州地峡无疑就是一个极好的地点,这里的战场相对比较狭窄,对于火力强机动力差的海汉军来说极为有利,而且金州地峡东西两边濒海,这几乎就等同于将两边的海疆都交在了海汉海军手上,必要时海汉甚至可以从海上直接越过这道防线,向北边投放兵力完成登陆。因此金州要塞防线对海汉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问题,真正的问题是要如何在这个地方消灭掉尽可能多的敌人。 在冬季打响进入辽东的战争,然后故意给后金留出一个冬季的备战期,让其有充分的时间完成兵力集结,然后赶在他们展开反攻之前,先行一步北上攻打金州要塞防线,将其堵在这里便于集火消灭,这便是国防部的全部计划。 这个作战计划从筹备到实施,期间经过无数次的调整和修正,而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可以说是非常理想,基本上与国防部拟定作战计划时的假象战场态势一致。而截止目前后金似乎也没有发现或者想到海汉的真正目的所在,正竭力加固这道防线,试图要借此将海汉挡在金州地峡以南的区域。 “如果换作是你在对面担任指挥官,以其现有的条件,你会怎么来守这道防线?”钱天敦一边观察远处的要塞防线,一边向陈一鑫提出了一个问题。 陈一鑫放下望远镜,认真思索了一阵才应道:“如果要守住这道防线,只怕再多的人也不够死。以我之见,死守此地与我军硬拼,只能是死路一条,但如果将战场纵深拉大,充分利用骑兵的机动优势,还是有机会跟我军长期对抗下去。毕竟我军就这么几千兵力,而且不可能长期驻扎在辽东,兵力和陆上机动力,大概就是我军现在最大的短板了。” “你说得很有道理,而且这两个短板,我们在短时间内是没办法解决的。”钱天敦承认了这个事实,但语气却并不沉重:“不过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后金的将领还没有想明白这个关键。当然这主要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掌握我军的信息,也不清楚我们的兵力构成状况所致。” 海汉对比后金的军事优势不仅仅在于武器装备和战术体系方面,军事情报也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因素。海汉对于后金的兵力构成、主要将领、内部形势等等都掌握了许多信息,而后金对海汉的了解却极为有限,特别是海汉进驻山东之后,从山东前往辽东的走私商在海汉的有意控制打击之下几乎绝迹,后金方面想要获取海汉相关信息更是难上加难。 对后金来说,海汉的军队编制、作战目的、部署状况几乎全都是谜,要在战场上蒙着眼睛打赢这个本身就比自己强出不少的对手,这种可能性更是变得微乎其微。而海汉甚至对普通士兵都做过相应的培训,即如果在战场上被敌军俘获,应该如何通过提供虚假信息迷惑敌人保护自己。仗打到现在,后金除了能够确定武器装备方面远不如对手先进这一点,其他方面都基本仍处在被屏蔽的状态,这自然没法抓到海汉的短板所在。 当然了,这种状况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随着双方交战次数的增多,对方自然能从海汉的作战习惯中窥得一二,然后推导出真实的状况。所以这次的春季攻势也必须要赶在对方醒悟过来之前,完成国防部制定的作战计划。 远处那座名为纪家堡的要塞堡垒城门紧闭,看样子后金是连派人出来象征性驱赶一下海汉军的意图都没有了,安了心要缩在里面打一场防御战了。 “这些蛮子兵在宣大那边打得明军不敢出城野战,他们大概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被人收拾得这么惨的一天吧!”不管怎样,眼下的局势确实有一种莫名的解气感,就连对大明没有太多好感的陈一鑫,也不禁发出了感慨。 阳明先生王守仁曾经说过:“大明虽大,最为紧要之地四处而已,若此四地失守,大明必亡。” 王阳明说的四个地方便是宣大蓟辽,即宣府、大同、蓟州、辽东四地。如今辽东已失,宣大蓟三地是每年都会被后金协同蒙古一同南下打草谷,攻入大明境内直接威胁京师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明早几年的时候还能正面扛一下,但最近这两年随着国内的农民军越闹越厉害,对外战争的能力也大受影响,每每有敌军骑兵大举入侵,驻守地方的明军却不敢出城作战,只能据守坚城,待敌军劫掠够了之后自行退去。 此消彼长之下,后金军的气焰越发嚣张,而明军的战斗意志却是一年不如一年。只是后金军的将领们怎么也想不到,在辽东半岛上突然冒出来的敌人,竟然能将他们压制到跟明军一样的境遇。这种攻防势态的转换,大概也绝不是后金将领们所愿意看到的场景。 按照先前从战俘口中审问出来的信息,特战营正对着的这个纪家堡便是防线上的两处大要塞之一,其中可以容纳两千人左右驻守。作为此次春季攻势参战部队中的主力,特战营自然要承担起攻坚任务,这处要塞便暂定为特战营的目标了。 不过钱天敦倒也不急,配合特战营行动的炮兵部队今天便会从后方赶来会合,最迟明天就可以在这里架设阵地,然后集火轰击这处要塞。 钱天敦知道这次北上的炮兵部队还专门带来了海汉兵工新进研制的火炮,据说这种火炮在海南岛已经通过了试射考验,这次是特地送来东北,测试其在高纬度地区的作战性能。当然以目前日渐转暖的温度,肯定不可能达到极限测试的效果,但用来轰城看看威力,倒是再合适不过的用途。毕竟靶场上怎么打那都是试射,只有在战场上射击真正的目标,这才能鉴定出火炮的实战性能。 虽然后金现在的态度是龟缩不出,但钱天敦确信只要能用大炮在这条防线上轰开一处缺口,那么后金必然会选择出击,而不是等着海汉将这个缺口继续越开越大。 在纪家堡的门楼上,钱天敦的对手也正在眺望远处平原上的海汉军营寨,讨论着类似的问题。 “额尔赫,海汉军已经在这里驻扎了一天,但他们却没有向我们发动攻势,你说这是什么原因?”扬古利将双手背在身后,似乎是要考一考下属。 额尔赫站在扬古利身后,小心翼翼地应道:“大概是海汉人还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哦?你觉得是什么样的时机?”扬古利继续追问道。 额尔赫其实心里也没数,但既然上司问到此事,他只能硬着头皮答道:“海汉人作战善用火炮,或许是在等火炮就位。” 额尔赫倒是不知道他瞎蒙居然蒙对了一大半,海汉军的确不可能将宝贵的步兵派到一线去打一场肉搏式的攻城战,在这里驻扎下来的主要原因,的确就是为了等炮兵部队就位。 扬古利道:“其实我的看法跟你差不多,但我们守在城里,又如何能阻止海汉人使用火炮轰城?” 额尔赫听出扬古利意有所指,他现在需要戴罪立功,又不敢不接这话,只能咬着牙应道:“卑职愿率亲军出城冲杀敌阵,为公爵大人扫清障碍!” 扬古利见额尔赫知情识趣,嘴角也是露出了一丝笑意:“额尔赫,大金国就是需要你这样的勇士去冲锋陷阵,不过不是当下,等他们的火炮推到阵前,开始架设炮位之时,你再率部出城冲杀。若是能破了海汉军的火炮阵,我必亲自替你向阿济格贝勒请功!” 额尔赫听了这话,脸上可没多少开心的神色,这个时候出城去冲杀海汉的阵营,基本上就是充当敢死队的角色了。虽说对方架设火炮时多少会有些防守漏洞出现,但天知道这些漏洞是不是海汉人故意弄出来诱敌的。上次在发动骑兵冲锋时被地雷炸得人仰马翻的场面还历历在目,额尔赫可不想在冲锋过程中被炸上天。 但问题就在于他现在没有选择拒绝的权力,作为戴罪之身,他只能服从军令,哪怕这道军令就是让他去死。如果不照做,他的族人今后恐怕很难再继续过安稳日子,甚至会被充作官奴也难说。用自己一条命能换来部族的安稳,额尔赫也只能接受这样的交换了。 额尔赫绷着脸应下了扬古利的指令,他以为前几天从阿济格手下讨回一条命来,这事就算揭过去了,但没想到这续命的时间也仅仅只有几天而已。扬古利这一道指令,基本就判了他死刑了。额尔赫知道扬古利也不会把翻盘的希望真正寄托在自己身上,之所以派自己出城冲杀,其实多半只是想看看海汉人的应对策略而已。如果能探出海汉的虚实,甚至是成功给对方制造一些麻烦,那付出一些人命的牺牲,对扬古利这样位高权重的将领的确不算是什么大事。 海汉炮兵部队在日暮之前抵达了特战营的营地,不过在纪家堡的方向应该是看不到这一幕。数十辆由驮马拉动的炮车缓缓进入营中,而其后是数量更多的平板车,用以运输火炮的配套弹药。这其中有几门炮用油布遮得严严实实,便是这次专程海南岛运过来的新式火炮了。 钱天敦将炮兵部队的指挥官召集到一起,连夜开了一个作战会议,向他们说明目标的状况,以及自己想要实施的战术。这些炮兵部队是分别从好几处地方调来,以前没有在一起协同作战的经验,所以钱天敦必须在战前让军官们统一思想,在战场上才能发挥出应有的实力。 正文 第1437章 炮轰纪家堡 炮兵在海汉军中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兵种,尽管由于各种条件所限,炮兵部队的编制一直没能跟上军队整体发展的脚步,但不管是哪支部队的将领,对炮兵的重视程度都毋庸置疑。对陆军和海军来说,炮兵都是需要极力争取的稀缺资源,成建制的炮兵部队更是国防部手上的香馍馍,这次从南方调集了数个炮兵连到辽东参战,期间调兵遣将的安排也是颇为不易。 而这次春季攻势中被集结到前线的炮兵部队,目前有八成都在钱天敦手下听从指挥,这是因为东西两路军至少还可以依托海上炮舰提供近岸的火力掩护,而担当主攻任务的中路军就只能靠炮兵的火力输出来攻打后金防线。 钱天敦与炮兵部队的指挥官们一起设计了一个专门针对纪家堡的弧形火炮阵地,以保证最大程度地将火力集中于面朝海汉一方的纪家堡南门。而为了确保这个火炮阵地不会遭受后金骑兵的冲击,协同配合炮兵部队的攻势,特战营也要为此制定一个相应的掩护方案。 这处战场在几年前或许还是农田一片,但如今对交战双方来说都仅仅只是一片荒原而已,在当下这种环境中作战,海汉倒是不用担心有后金奸细夹杂在难民潮中混到自己后方去,对方早早就将金州南部区域进行了坚壁清野,将汉人全部迁走,这虽然给海汉的就地补给造成了极大的困难,但如此一来在开战期间也就没有任何顾忌了,倒也省去了处理难民的许多麻烦。 三月十三日,晴,无风。海汉营地在天明时便已行动起来。被分配到出战任务的皮岛军也是早早便起来做好了准备,由沈志祥亲自率军自营地北门鱼贯而出。他们的任务是守住提前划定的一块区域,为火炮阵地的右翼提供保护。 在去年的历次军事行动中,皮岛军其实也已经有多次随海汉一同出征辽东的经验,不过以往多是在海上作战,皮岛军所承担的也是以运输任务为主,真正参战的机会不多。这次能捞到与特战营并肩作战的机会,沈志祥自然是要借此好好表现表现,以战绩来证明海汉给予皮岛的诸多援助并非徒劳无功。 过去的东江军在辽东与后金交战中不乏胜绩,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得到大明国内的全力支持,所以才会在后金的不断攻势之下丢了辽东,最后被压制到只能逃到海外的皮岛苟延残喘。以过往战绩而言,这支部队对后金并没有太大的心理劣势,加之近一年来跟着海汉军行动,也见识了不可一世的后金军是如何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因此当沈志祥率部来到原野上,士兵们没有因为对手的身份而显得太过紧张,倒是很多人颇为兴奋,认为恢复昔日东江军荣光的机会便在今日了。 不过为了确保皮岛军不会在对战时乱了阵脚卖出破绽,钱天敦还是派了一个连的步兵与皮岛军一同行动,而且在内侧更靠近火炮阵地,为其提供最后一层保护。 东西两侧的部队都就位之后,一辆辆的炮车才终于从营中出来,这些由驮马拉动的炮车都是在1634年海汉建国之后生产,所以全是型号较新的后膛炮。至于早期生产的那些笨重且使用不便的旧式前膛炮,要嘛转入到地方上当作港口岸防炮来用,要嘛就干脆便宜卖到了福建或安南给盟友使用。 纪家堡的后金军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动向,皮岛军还在原野上列队的时候,便已经有人去报告了额尔赫和督战的扬古利。待看到炮车从海汉营地中源源不断地出现,后金将领们的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他们并不畏惧与海汉军展开最残酷的厮杀,但如果在战场上没办法有效地缩短交战距离,那再勇猛的战士也只能白白送命。 根据以往交战中所掌握的信息,海汉火炮的射程几乎都在一里以上,这种重炮在后金是极为少见的,几乎都是用于大城或关隘的城防工事。比如这要塞防线上的两处大堡垒,便各有一门当初由孔有德从山东带过来的大炮,据说射程可达一里以上。 之所以是“据说”,是因为这两门炮在部署到防线上之后还从未有过开火纪录,连操作这两门炮的炮手,也是当初随孔有德一起叛逃到辽东的手下,所以暂时也只能以孔有德的说法作为参考。对于这两门大炮,后金军方将领自然是寄予了厚望,甚至将其视作定海神针一般的看家宝,但他们现在发现面对跨海杀来的海汉军时,自家的宝贝却突然变得寒酸了。 扬古利可没有耐心等到海汉将火炮阵地部署完毕,他将额尔赫叫到身前,让其立刻集结部队出堡冲杀,务必要阻止海汉在外部署火炮。 额尔赫心中冰凉,但还是只能遵从扬古利的指令。他心知此去凶多吉少,向自己的亲信仆从交代了几句之后,才领着由他直接指挥的数百名骑兵出了纪家堡。这些骑兵大多数都是与额尔赫同部落的族人,可谓一荣俱荣一枯具枯,就算明知此行极有可能会战死沙场,也还是得硬着头皮上。 额尔赫率部向海汉发动了决死冲锋,他并不奢望自己这几百骑就能冲垮对手的阵地,只希望能够冲破海汉的火力线,将交战距离拉近到可以杀伤到对方的程度。哪怕是干掉百十来个海汉兵,自己这几百骑也至少能有尊严地死去。 但这当然只是额尔赫单方面的愿望,负责打前站的特战营可没打算要让他得逞。额尔赫的骑兵部队刚从纪家堡里出来,在一线指挥作战的高桥南便下令所有人员进入战斗位置。虽然步兵们来不及在原野上设置路障和掩体,但他们都确信自己手中的武器足以应付这些骑兵,因为类似的战况在去年年底攻打旅顺堡的时候便已经出现过一次,当时率领后金骑兵冲锋的穆特布也有着与额尔赫类似的打算,但海汉特战营以强硬的反击打出了以步胜骑的可怕战绩。 在那之后,特战营对相应的战术又做了进一步的修正,在阵形布置和射击节奏方面有了更多针对骑兵部队的手段,就等着眼下这么一个机会来验证其效果了。 考虑到皮岛军的火力偏弱,高桥南下令原本分别驻守在预定火炮阵地两翼的部队迅速向中间靠拢集结,而已经出营的炮车立刻向特战营靠拢,尚未出营的炮车则是暂停行动,尽量不给对手留出攻击的机会。 待额尔赫的部队在纪家堡外完成集结开始结阵行进时,海汉这边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看着远处如同刺猬一般的海汉阵地,额尔赫也不禁感到一阵头疼,但眼下除了直接冲过去,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战术了。他抽出马刀,呼喝着进行了简短的动员,然后率先一提缰绳向前冲去。数百名骑兵也紧随其后,挥舞着马刀冲向海汉阵地。 “没有新东西啊!”高桥南看到对方这个阵势便已经放下心来,像这样闷着头往特战营阵地上冲,除非再多个几倍的兵力,否则根本冲不破特战营可怕的远程火力网。 杀戮在双方距离百丈的时候便展开了,海汉阵地上射出的子弹虽然难以瞄准具体的目标,但密集的火力却是让后金骑兵队伍中开始有零星人员中弹落马。而后金骑兵在这个距离上仅凭所携的轻型弓箭,无论怎么射也难以伤到对手。除了在马背上伏低身子减小目标,将手盾顶在头前护住要害,后金骑兵们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应付这种可怕的远程打击了。 但这种系在手臂上的盾牌护得人住却护不住目标更大的战马,所以在骑兵冲锋的过程中,几乎每一刻都伴随着枪声出现人仰马翻的场面,随额尔赫出战的数百骑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减少。 而随着双方距离的不断缩短,原本还有些稀疏的枪声也变得越发密集起来,这让那些第一次向海汉阵地发动冲锋的骑兵们脑子都有点懵——难道海汉人的火枪不用停下来重新装填的吗? 他们当然想不到特战营装备的步枪是七连发,合理地安排轮换射击便能形成不间断的火力输出。真正的短板其实是在皮岛军这边,他们所使用的步枪都是由海汉提供的旧式火绳枪和燧发枪,虽然这玩意儿已经比他们以前用的鸟铳要厉害得多,但相比旁边海汉部队的连发步枪,他们所能达到的火力输出水平就明显拖后腿了。 但越是如此,沈志祥便越不肯示弱,他就是要让海汉军看看,自己的部队就算是装备落后一些,但作战的精气神不会比任何人差。 额尔赫在冲锋过程中也观察到对面的火力不均衡状况,马刀一指皮岛军所在的区域,便带头冲杀过去。 沈志祥见状倒也没有慌神,他的部队除了火枪手之外,还有按照海汉军事顾问的建议,专门配备的二百名长矛手。这些士兵手中的长矛长达五米,只要一头杵地,将另一头抬起,立刻便成了最简易的拒马。上百根长矛在阵前呈三排纵深排开,顿时从地面上便浮出了一座长矛阵,将皮岛军的前方护得严严实实。 冲在最前面的几匹战马撞进去被连人带马扎成肉串之后,后面的战马便下意识地降下速度,不愿再往这密密麻麻的枪尖上撞进去送死。只是他们停在这长矛阵外也同样难逃一死,特战营的射击目标迅速向这边集火,将那些试图用马刀砍断长矛往里突进的后金骑兵一一击倒。 额尔赫没有再尝试绕过这块阵地去包抄海汉后路,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走,在愤怒地劈断了几根长矛之后,不知道从哪支枪管里飞出的一颗子弹准确命中了他的右眼,然后在他后脑处爆出一团血花。额尔赫都没来得及叫出声,便从马背上径直倒翻下来,摔在了皮岛军阵前不足五米的地方。 不过乱军之中也几乎没人意识到后金一方的领军人物已经挂了,双方继续进行忘我的交战,直至马背上的最后一名后金骑兵被射杀。 沈志祥感觉喉咙干涩无比,刚才后金军其实已经冲破了皮岛军的防线,只是冲进来的敌军太过零星分散,没有将防线彻底撕破便已经被干掉了。他亲自在阵前督战,砍了五六个丢枪往回逃跑的士兵,才生生止住了手下这些兵试图弃阵而逃的举动。如果不是当机立断,只怕皮岛军的阵地就已经被敌军给冲垮了。 但没等他回过味来,高桥南的新指令已经发来,要求皮岛军立刻回到原定作战位置,腾出地方让炮兵进场。当下沈志祥也来不及清点己方的战损,赶紧收拢兵马,腾出位置给已经等了许久的炮兵部队。 “他们派一支骑兵来冲阵,大概也是想阻止我军在纪家堡外部署火炮。但他们越怕,我们就越是要快点展开攻势。”钱天敦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给陈一鑫解读战场势态。 陈一鑫应道:“不过要等火炮全部到位,那还得有一阵工夫。” 钱天敦摇摇头道:“一步慢,步步慢,不用等全部到位了,先到位的火炮立刻展开攻势,对纪家堡的城门实施火力压制,不放他们的骑兵出来。” “可这样很难给里面的守军造成多大的杀伤效果。”陈一鑫对于钱天敦的战术调整有些不太理解。 钱天敦道:“皮岛军是个短板,对方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如果再放后金骑兵出来搞冲锋,他们一定会把沈志祥的部队作为首要打击目标。我认为皮岛军扛不住,如果死伤太惨重,就违背我们让皮岛军参战的初衷了。” 片刻之后,一声炮响震耳欲聋,一枚六磅炮弹呼啸着滑过空中,重重地砸在了纪家堡的外墙上,引来了后金军的一片惊呼之声。 正文 第1438章 实力差距 钱天敦在战前的确对皮岛军给予了厚望,甚至将炮兵的侧翼交给他们来守护,但从实际表现来看,皮岛军的实力离他的期望值还是有一段距离。这一方面是因为武器装备的性能所致,另一方面也是皮岛军对这种新作战方式还缺乏实战经验。 以步对骑本来就存在着兵种相克的困难,海汉虽然已传授给皮岛军一套比较成熟的战术,但这还是第一次在战场上使用,在对付敌军时不免会有一些失误之处。但钱天敦却并没有沈志祥所担心的将皮岛军当作炮灰的想法,恰恰相反的是,他并不希望这支新军在战斗中出现太大的伤亡。 毕竟海汉为了扶持皮岛军已经倾注了大量的物力财力,而这支新军目前效力的对象正由大明转变为海汉,消耗他们等于消耗海汉自己的实力。钱天敦可还指望着以后能慢慢收编皮岛军,将辽东防务移交一部分给他们去负责的,在战场局势占优的情况下,他并不希望这部分的有生力量遭受无谓的损耗。 钱天敦并不打算下令让皮岛军立刻撤回军营,这样将会给他们的自信心造成不小的打击。而暂时阻止对方继续派出骑兵冲杀,给皮岛军留出一丝喘息之机,这大概就是钱天敦目前能想到最好的应对办法了。虽然这样零星发动的火炮攻势有些仓促,震撼力也略显单薄了些,但只要开了炮,纪家堡里的后金军想要出击,就得再掂量掂量风险了。 当唯一一门火炮以两分钟一发的频率向纪家堡发射了四轮之后,第二门火炮也终于加入了攻击。两门六磅炮的炮弹在飞过数百米之后砸到纪家堡的城墙上依然劲道十足,只是这样的射击所能起到的效果有限,威胁远大过破坏,防守一方至少目前还没有出现伤亡。 当然炮兵们也并没有指望这么几发炮弹就能轰开纪家堡,当下进行中的射击也主要是以校射为目的,为之后的大规模集火做准备。而那几门最精贵的新式火炮,这个时候才刚刚出了营地往阵地这边行进。 扬古利此时已经被他的副官和秦兵们强行拖下了城墙,不让他继续再在随时会天降炮弹的危险区域观战。刚才额尔赫及其部属在城外的决死冲锋并没有给扬古利造成太大的情绪波动,这帮人既然未能冲破海汉军的防线,那扬古利当然会认为他们是一帮战斗力低下的废物,没了也就没了,并没有什么好惋惜的。 扬古利当然也注意到了海汉军阵在靠东的侧翼明显要偏弱一些,如果不是在最后时刻祭出了该死的长矛阵,额尔赫的骑兵就必定能冲入阵中大杀特杀了。如果多派些骑兵去冲击这个区域,扬古利几乎可以确信一定能够冲垮那里的军阵。但就在他准备下令之前,海汉却开始炮轰纪家堡,尽管只是零星的射击,但纪家堡的南门已经完全暴露在敌军的炮口之下,这个时候却是不敢再下令开门放骑兵出击了。 扬古利下了城墙,但还是下令让一支千人规模的骑兵队做好出击的准备。如果海汉的炮击停下来,那就可以考虑再派骑兵去冲一冲海汉阵地的薄弱环节了。他也隐隐觉得海汉这种零星炮击的节奏有些不对,但具体为何却没有想明白。假如他脑子稍微活络一点,意识到这是因为海汉火炮并没有全部就位的缘故,那很有可能立刻便会下令倾巢而出,赶在海汉完成火炮部署之前动手,也只有这样才能有一丝胜利的机会。 虽然城墙上还有一门同样能将炮弹射到一里之外的大炮,但扬古利却没有下令立刻启用这门炮向敌军展开反击。因为他知道这种单枪匹马的反击并不能给对方带去多少威胁,反而会因为开炮而暴露目标,从而引来对手的集火打击。所以没到最危急的关头,扬古利也并不想动用这门用来压阵的大炮。 除了被动,扬古利想不到更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己方当下的处境了。尽管说起来后金军似乎是主场作战,照理说应该占有明显的地利,但实际上真正占有地利的却是对面的海汉人。海汉武装舰队在附近海域基本是无敌的存在,可以随时来去自如,扬古利也不得不在附近的海岸部署了许多哨兵,以防海汉突然从海上绕过防线在自己背后登陆。 而陆上本该是后金铁骑的天下,但现在的真实状况却是被对手的远程火力压得出不了城,数以千记的骑兵竟然只能龟缩在堡垒和高墙后,等待对手自行露出破绽。以往后金军用来对付明军的那些招数,在海汉这里却似乎完全派不上用场。 以前对付明军的火枪阵,骑兵只消稍微用上一些简单的战术,几个回合就能冲破对方防线,然后便可以肆意砍杀那些拿着烧火棍的明军了。可海汉军的火力输出要比明军强大得多,并且步枪射击间隔极短,以至于后金军都开始在怀疑海汉人所使用的火枪根本就不用重新装填弹药,而是通过某种邪恶的法术来完成不断的射击。如果没有射击间隔,那对后金军来说就没有在战场上可以加以利用的攻击间歇,这对于必须要通过近身厮杀来完成攻击的后金军来说简直就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以往只是听到前线的回报,称海汉军如何善战,但这次真正在战场上见识了海汉的作战方式之后,扬古利才意识到自己在战前将这场交锋的难度想得太简单了一些。己方就算是能够不计代价地拿宝贵的骑兵去冲击对方的阵地,也很难对其造成大量有效杀伤,双方的战损比将会是一个十分可怕的比例。就算扬古利舍得拿人命去堆,也未必能堆出一个理想的战绩。 扬古利在纪家堡里苦思对策的时候,海汉阵中的摩根却是难得地发出了抱怨声。他所指挥的西路军在稳住局面之后,便将滨海高地变成了一处补给点,专门接收从海上运过来的物资。他知道这次作战将由特战营担任正面主攻任务,因此这边打硬仗的机会自然要多得多,耐不住寂寞的摩根将指挥权交给了下级军官,自己带着狙击小队来到中路与钱天敦的特战营会合。 但从阵地往纪家堡的门楼和城墙上瞄了半晌,摩根并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目标——他开始张望的时候,扬古利已经离开了高处。而摩根又不想过早暴露了这种特殊战术,所以下令狙击小队都不得随意开枪射击,直到发现有价值的高级目标为止。只是这样一来,他和自己的小队便暂时无事可做,就不免抱怨钱天敦在战前安排的战术有问题,没有给狙击小队创造出发挥作用的空间。 这种抱怨当然只是闲话,战场态势瞬息万变,战机都得靠自己把握,摩根当然也不会将希望都寄托在友军身上。抱怨归抱怨,他手里的望远镜一直没放下来过,虽然城墙上没有出现什么有价值的目标,但看看火炮射击的弹着点变化,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 一个小时之后,来自海南兵工厂产出的四门新式火炮终于在炮兵阵地上部署完毕。而在此期间零零星星的炮声一直未曾停止过,数十发炮弹在纪家堡的城楼和城墙上都留下了不少印迹,只是没能造成明显的有效杀伤。此外也有几发炮弹打在了城门上,不过纪家堡这城门似乎颇为厚重,这炮弹打上去竟然一发都没能打穿。 “试试新家伙吧!”亲自来到一线督战的钱天敦对于这几门新式火炮的威力也非常感兴趣。事实上能让他来到一线的原因,就是要亲眼见证一下新式火炮在战场上到底能不能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操作这四门炮的炮兵是来自陆军专门为此成立的一个炮兵连,这个连除了三十多名炮手之外,还有一大帮子后勤及技术人员,其编制与普通的炮兵连有着明显的差异。光是为这四门炮提供配套服务的大平板车就多达十余辆,除了装载的弹药之外,还有各种用于维修的工具和零配件。 连长龙平是曾经参加过澎湖战役、宫古岛战役、台北战役、舟山群岛战役等一系列对外战争的炮兵指挥官,以他的上尉军衔和荣立过的军功其实应该去到更高的职位,只是海汉陆军中并无炮兵营这种对口的兵种编制,所以他也只能暂时窝在连长这个位置上。当然了,他现在所指挥的这个连队可是整个海汉军中独一无二的存在,这种由海汉兵工研制出来的新式火炮,目前就只有他所在的这支被称为炮兵特勤连的部队进行了小规模列装,绝大部分炮兵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有这种新式武器的存在。 去年七月,这种火炮已经在北部湾举行的跨越1635联合军演中亮相,并且在试射打靶中表现出了可怕的威力和精准度,让观摩演习的各国使节和军事观察员都大为震惊。虽然当时这种新式火炮仅仅只是海汉展出的一种概念武器,但所有的参观者都不会这么简单地看待这种武器的出现。明眼人一看便知这种武器将会彻底打破战场上的平衡,只要海汉将其大面积列装到军中,今后谁也别想再在陆地上跟海汉军进行正面对抗。 虽然当时亮相的武器中还有更为惊艳的蒸汽铁甲炮舰,但那玩意儿终究造价高昂且对后勤要求极高,在可预见的一段时期内都不太可能大面积列装,是真正的概念武器,所以外界反倒没有那么在意其存在。 海汉军方当然也意识到装备火炮比装备一批铁甲舰要容易得多,毕竟现在海军在远东地区仍处于无敌状态,对于装备更新换代的需求没有那么急迫。而陆军却需要更强大的武器来完成作战任务,火炮无疑是性价比极高的一种杀伤性武器了。 龙平在得到钱天敦的命令之后,便下令四门炮全部瞄准纪家堡的城门装填开火。只听得四声炮响,那看似厚重的城门竟然应声炸裂开来,虽然没有倒下,但却已经被轰出了几个大豁口。 “四发全中,打得不错。”钱天敦从望远镜中确认了射击结果,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种新式火炮的射击精准度和威力在这一轮的攒射中显露无遗,大大超过了陆军现役的火炮。硬要挑毛病的话,那大概也就是使用成本的问题了。这种新式火炮的炮弹在目前还只能少量生产,其造价大概是传统实心弹加黑火药的几十倍之多,即便是财大气粗如海汉,暂时也不能敞开来用。 钱天敦没有给后金军留出反应的时间,便下令再次射击。于是四门火炮次第鸣响,纪家堡的城门在烟尘中变成了满地碎木,毫无遮掩地露出了其后的空间。 海汉发动第一轮炮击的时候,击穿城门的炮弹飞进纪家堡,便将正在后方备战的骑兵轰杀了数人,正在混乱之际,第二轮炮击又射了过来,其中两颗炮弹穿过门洞飞入已经乱作一团的骑兵中,将几匹战马连同背上的骑兵一同撕成了碎片。 正在对骑兵们训话的扬古利亲眼目睹了这一场景,尽管他是久经沙场见惯生死的干将,但眼见手下人马在自己面前瞬间变成一堆血肉模糊的碎块,所受到的冲击还是相当的大。而海汉军突然几炮就轰垮了城门,更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竟然愣了一阵才想起来下达命令:“赶紧把城门堵上!” 纪家堡里当然不会有备用的城门,而现有的城门已经被轰成碎渣,肯定没法拼回去了。情急之下,也就只能用树干、碎石和沙袋等物事填进城门洞,将进出纪家堡的这条通道给堵起来。 钱天敦倒也不着急,等对手在门洞里忙了快一个小时之后,才又下令让龙平开炮射了一轮,把刚刚堵上大半的门洞又给轰开了。 正文 第1439章 疲于奔命 既然已经轰开了纪家堡的大门,钱天敦自然不会再让对手轻易将其重新封堵住。他希望通过这样的举措,对龟缩于要塞防线内的后金军形成足够大的压力,使其将兵力集中在纪家堡进行防御。这样海汉在后面的作战中也有更大的几率能够歼灭对方的主力部队。 攻破要塞防线从来都不是春季攻势的最终目标,设法尽可能多地消灭后金军的有生力量,才是军方真正想要达成的目的。而钱天敦的构想,便是将敌军尽量吸引到一处进行歼灭,不然以海汉军的机动力能力,想追杀骑兵占据相当比例的后金军,大概就只能一路跟在后面吃灰,连马屁股都未必能看得到。 海汉的阵地上已经竖起了近八米高的简易瞭望台。这种瞭望台实际上全是预制件,在战场上可以通过工具快速完成组装。其支撑结构其实就类似于后世的塔吊,固定好底部之后,上面的部分搭建起来非常快,搭好之后也具备一定的抗风能力。 站在这个瞭望台上,已经基本与纪家堡的门楼齐平,比连接门楼的城墙甚至还高出一截,能看清要塞防线后方一段空间的状况。 “骑兵集结了不少,上千肯定是有的!”高桥南从瞭望台上爬下来之后,将望远镜递给副官,立刻向钱天敦汇报了自己所看到的情况。虽然观察视线会被挡住一部分,但高桥南依然看到了在后方平原上集结备战中的一部分后金骑兵。 很显然刚才这几轮犀利的炮轰已经让守方有些慌了神,他们不知道海汉会在轰开城门之后发动怎样的攻势,但这突破防线的通道既然已经被强行打开,他们也只能让部队集结起来,准备抵御海汉接下来要发动的攻势。但要让骑兵顶着炮火从狭窄的城门往外冲,那肯定会出现很惨重的伤亡,所以后金军没有急于出击,而是将部队在要塞后方集结起来,待海汉步兵压上进攻之时再做打算。 不过钱天敦可没有那么冲动,他在发动之前就大致能想到对方可能的反应,自然不会拿宝贵的步兵去干攻城这种以命搏命的粗活。既然对方感到紧张并开始集结兵力,钱天敦认为自己的第一步目的就已经实现了,不用急于在这个时候攻打要塞。他就是希望后金在这种情况下慌起来,对手越是慌乱,就越容易露出破绽,而海汉只要盯紧对手的动向,自然能找到更合适的战机。 扬古利到现在都还是没弄清海汉在城外架那几门看似不怎么打眼的火炮,怎么会有如此之大的威力。对方就一直瞄着城门洞,不管是想让骑兵往外冲,还是想用建筑材料堵住城门口,在炮火的威胁下都变得难以实现。扬古利不得不调了部队集结在城门附近,以防海汉军径直攻进来。但这么守显然不是个办法,总不能就由得这个大豁口一直晾在这里。 既然海汉军将如此厉害的武器部署在了这个地方,那扬古利自然也就下意识地认为这里便是海汉的主攻方向。扬古利甚至已经开始在考虑,要不要将平摊在这道防线上的后金军抽调一部分集结到纪家堡这边来。 但没等他想明白其中关键,在这条防线上靠近渤海湾的另一处要塞苏家堡传来了消息,大约有一千多海汉陆军推进到了距离苏家堡仅仅一里之遥的地方,并且架设起了火炮阵地,向苏家堡展开了炮轰。这个过程与纪家堡这边所发生的状况几乎一模一样,很显然是海汉早就计划好的作战方案。 而在当地指挥督战的甲喇额真额腾伊所采取的应对措施,也基本与扬古利的策略一致,先是派出一队骑兵试图阻止海汉的行动,但最终在密集的火力打击之下未能得手,反倒是损失了近三百骑人马。额腾伊担心海汉军会以苏家堡为目标发动总攻,因此赶紧遣人来报告扬古利,希望能够多调集一些兵马到苏家庄集结。 而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额腾伊派人报信的时候,苏家堡的大门还没有被海汉的炮轰给毁掉。当然了,额腾伊并不知道,海汉最为犀利的四门火炮是全部部署在了纪家堡这边,否则哪怕分出两门放在西边,苏家堡的大门大概也已经变成渣了。 这本身就是海汉军方制定的一种策略,故意制造出一正一辅的战场态势,让后金军在向纪家堡集结的同时,也还得惦记着西边的战场动向,以加大后金军心理上的慌乱程度。 扬古利还没考虑好是否要将刚从苏家堡调出来的部队再派遣回去,另一个又传来了新的警报。 在要塞防线后方大约十里处的大连湾海岸,有后金游哨发现了海汉舰队正在尝试靠岸登陆。一支五十人的骑兵队试图阻止海汉的行动,但他们尚未接近到交战距离的时候就被海汉战舰上的炮火给劝退了,在丢了十几骑之后,他们只能退到远处,眼睁睁地看着海汉军划着小艇靠岸登陆。 “速速派出两个牛录前去增援!”扬古利倒是很果断,立刻便召来手下军官下达了指令,想了下又补充道:“不要急于冲锋,若是没有近战的机会,便先在远处盯死他们,莫让这些南蛮开炮。他们少有骑兵,慢慢与其周旋便是。” 手下领命而去,扬古利却开始头疼起来。对手如果指着纪家堡这边猛攻,他反而好应对一些,但如今这样多点开花,便让扬古利指挥的部队有些疲于奔命。他并不认为海汉在苏家堡和防线以北的后方发动的攻势是来真的,而是为了分散自己注意力和兵力部署的佯攻。但海汉军可怕的地方就在于即便是佯攻,如果不小心应对,那也同样会造成极大的麻烦。比如大连湾那处登陆点,如果接下来还是没法限制住海汉登陆部队的行动,那么佯攻随时都可能转换成真正的攻势。 在对手发动多点进攻战术的情况下,似乎也只有分兵堵漏才是唯一能够应付这种局面的解决办法,但扬古利也知道这个时候分兵极其危险,很有可能部队还在路上来回调动的时候,海汉便已经突破了自家防线上的某处薄弱环节。 扬古利还是决定要赌一把,他认为海汉的海上武装虽然强大,但如果要从海上绕到防线后方登陆作为主攻方向,那在陆上的苏家堡和纪家堡两处堡垒外摆出了至少三千人的阵势来做佯攻,未免就显得太过多余了。如果把这些人马全部从海上运到北边去登陆,那么即便是金州北部已经集结了近万部队也很难将其打发掉。 虽然不知道海汉这次进入辽东到底来了多少兵马,但根据过往与海汉军打交道的经验,扬古利能判断对手的军队是走的精兵路线,加之要考虑隔海补给的问题,兵力不太可能多到以万计数。因此他认为海汉围绕海上展开的所有动作都只是佯攻,而真正的主攻方向依然是放在陆地上,防线南边这几千兵马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面对海汉军在北边登陆的消息,扬古利坚持认为那仅仅只是骚扰,只要对方没有大量骑兵登陆上岸,其活动范围便不可能离开海边太远,海汉的这套战术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已经被多次验证过,所以他部署的防御重点仍是南边这些装备了重炮的海汉部队。 “过去的一年里,我们在辽东半岛登陆了不下十次,多数时候都是打一枪就走,也极少会离开海岸太远,以免被敌军包围在内陆。不过这次嘛,恰好就有一些不一样的安排了,他们要是不做出反应,那就有苦头吃了。” 在扬古利盘算对策的同时,钱天敦正在与摩根商量接下来的行动安排。事实上在海汉的作战计划中,只有原本由摩根指挥的西路军是担任佯攻。虽然西路军也已经压上至要塞防线附近,但其任务并不是攻破苏家堡,而是保证其阵地后方的滨海高地补给点能够安全高效地继续运作,为前线将士提供补给物资。东边的大连湾以南虽然在开战前有一处由特战营和皮岛军建成的营地,但随着战线的北移,那处营地距离交战地带已经太远了一些,补给就没有西路滨海高地这么方便。 而从海上绕到要塞防线北边实施登陆的,自然便是王汤姆亲自指挥的海军陆战队了。考虑到其陆上机动能力比较欠缺,哈鲁恭的骑兵营也一并加入了这次登陆行动。如此一来,这支登陆部队的规模虽然不算大,但战斗力却是一等一的强,并不比承担正面主攻任务的特战营逊色多少,在机动力方面甚至还略有胜出。 这个行动方案是战前国防部制定的多套作战计划中的一个,由前线指挥部根据战场态势变化和后金军的反应来从中选择最合适的计划。后金军既然选择了龟缩在要塞防线据守不出,那么便由西路和中路两支陆军在正面吸引住后金的注意力,而海军陆战队和骑兵部队则是从海上绕到北方实施登陆。 如果后金调集大军来剿,那么绕后的部队可以从海上撤回,只要起到牵制扯动对手兵力部署的作用就算合格完成任务。如果后金认为这种登陆只是佯攻,象征性地派一点部队过来驱赶,那王汤姆和哈鲁恭可就对不住了,必然是要狠狠地咬上一口。 从正面开战到海军绕到北边登陆,其实也就只是过了几个小时而已,而海汉军能在临阵完成这样快速的部队调动,很大程度上也得依赖于先进的指挥和通信体系,以及战前完善的备战工作。 海军陆战队和骑兵营从海上进入后金控制区,这就意味着海汉的作战补给线又要向北延伸大约两小时的航程。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在附近海域没有能威胁到海汉舰队的武装力量,但航程的变化就使得原来的运输补给方案必须要立刻作出相应的调整。毕竟这一去一来就相当于要多在海上走半天时间,要是还按照之前的运输安排来操作就肯定会出问题了。 由于后金将金州驻军的主力都集中到了南边的防线上,所以王汤姆的部队在登陆时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麻烦。虽有一小队后金骑兵试图阻止海汉军的登陆,但在吃了战舰重炮的几记轰击之后,还是知情识趣地退到了远处,眼睁睁地看着海汉军划船登陆上岸,并迅速建立了滩头阵地。 王汤姆对于远处后金军的眼神防守毫不在意,在这个距离上对方的弓箭都射不过来,除了干看也没别的招数了,所以他放心大胆地随部队一同登陆上岸,打算亲自指挥海军陆战队进行后续的作战。 很快装载骑兵的平底登陆船也在附近靠岸,这种专门用于在沙滩滩头实施登陆的运输船仿造了后世登陆艇的模样,船体前面扁平适合冲滩,装载舱为敞开式,船头的艏门放下之后就变成了跳板。原本这些登陆船是专门用来搭载海军陆战队的,不过这次行动需要骑兵营协同,而马匹的登陆相对比较麻烦,所以王汤姆就只能将骑兵营安排搭乘这种专门的登陆船,而让自己麾下的陆战队搭乘小艇上岸。 这种排水量在五十吨上下的登陆船,每艘大概能装运四十至五十匹战马,剩下的空间还可以装一些作战装备和补给物资。在陆战队完成滩头阵地的构筑之后,骑兵营便搭乘登陆船迅速上岸。而这些骑兵的出现显然是让远处的敌人为之一凛,当下赶紧又派出几骑,去向南边的扬古利报告这最新的动向。 扬古利派来的两个牛录兵马走到半路遇上第二拨传信的骑手,才知道对手登陆部队中也有几百骑兵,但此时又不可能倒回去再搬援军,只能先硬着头皮来了。当他们到了登陆地点附近,才发现形势远比预计的更为严峻。 正文 第1440章 前后夹击 赶来增援的两个牛录,在出发的时候所得到的消息是海汉派出了小股部队在后方登陆骚扰,以他们的理解,小股部队顶多也就是两三百人的水准,两个牛录的部队不说能全歼对手,至少在兵力上是占有明显的优势,限制住对方的进一步行动应该问题不大。 但走到半路就接到消息说对方还有成批的骑兵也随后登陆了,两名带队的牛录额真就只能暗自骂娘了。海汉骑兵对后金军来说算是一个噩梦般的存在,虽然这支骑兵的规模不大,但其单兵火力之强,会让每一个碰到他们的后金骑兵都感到头疼和畏惧。使用马刀、弓箭和盾牌这些传统武器的后金骑兵,几乎在每一次与海汉骑兵的交手中都处在了十分被动的下风,如果遇到一支几十上百骑的海汉骑兵,那就算兵力多上两三倍,也只能避之不及。 而他们此时所看到的海汉骑兵,就至少有两百骑以上,正结成纵队沿着海岸线由北向南缓缓行进。而在其身后是一个初具规模的滩头阵地,除了像模像样的掩体工事,阵地上甚至还有两个沙包垒起来的炮台,天晓得这些刚刚登陆不久的海汉军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建起了工事。眼神好的人隐隐还能看到工事后方已经有一些帐篷竖起来,很显然是打算要在此驻留下来了。 而在滩头阵地后方的海面上,数艘船体硕大的风帆战舰正停泊在近岸处,其朝向海岸一方的船舷炮窗全部打开,对准了内陆方向。这样的火力掩护方式对后金军来说并不陌生,在过往的一年中,海汉军曾数次使用类似的方式在辽东半岛多地完成登陆。而曾经试图阻止海汉军登陆的后金军,在逼近之后无一例外都遭受到了海汉战舰的炮轰,前前后后也死了不少人,可以说全是血的教训。 如今再看到这熟悉的场景,曾经吃过亏的其中一名牛录额真便赶紧提醒自己的同伴不要急着往上冲,因为这种时候冲得越快,死得也是越快。 可他们不主动出击,海汉骑兵却没打算要等着后金军看到饱,很快便调整方向,冲着这支赶来增援的后金军杀过来。 当然了,交战过程并不会有后金一方所期望的近身搏杀,在双方还相距百米的时候,马背上的海汉骑兵便开枪射击,利用火力优势对后金军形成第一波的打击。而海汉骑兵所装备的连发步枪火力猛射击频率快,就连后金军也知晓这个特点,但这种情况下又不能避而不战,那样事后必定会被冷酷的扬古利处以极刑,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 而海汉骑兵看到敌军一动,立刻便调整了行进方向,保持交战距离在后金骑兵的轻型猎弓射程之外。这样的战术虽然会减缓杀敌速度,但却撩拨得后金骑兵十分难受,在这种状况下不管是战还是逃,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想战,就得跟上海汉的节奏,设法拉近距离。但这两个牛录的后金军里只有大约三分之一是骑兵,仅靠这么一点兵力根本没法跟超过两百骑的海汉骑兵正面抗衡。而且骑兵要追的话必然就得抛下步兵,而这无疑是非常危险的举动,但如果想脱离战场,也势必会面临同样的问题。后金步兵可没有海汉步兵那么强的能力,可以凭借武器和战术的优势以步对骑,如果一旦落单,等待他们的势必将是被海汉骑兵当作猎物射杀的场面。 两难之下,后金指挥官也只能下令步兵尽量以盾牌掩护自己,弓箭手在后方瞅准机会就使用抛射攻击,而骑兵则是在外围策应,尽量不让海汉军直接对步兵发动攻击。 但这种应对措施也在海汉军的预计之中,骑兵们保持着距离从外围绕着这支后金军外围,不慌不忙地兜了个圈,但射击的枪声可一直没停下过。在海汉骑兵的呼喝声中,不断有后金兵随枪声坠马倒地,虽然零零散散看似不多,但这么一刻不停地遭受到连续攻击,后金军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被困住了。 在陆陆续续打死打伤好几十人之后,后金军的指挥官才终于下定决心向来路突围,但为了减少分兵之后的风险,仍不敢让骑兵脱离步兵自行突围。这种思路本来是没什么错,但不巧他们所遇到的海汉骑兵正好就善于处理这种局面,后金军的谨慎反而给他们带来了更大的伤亡。 由于步兵的行进速度有限,于是这支后金军在行进中就只能硬扛着周遭不断射来的子弹,而原本可以尝试快速脱离战场的骑兵,为了给步兵提供机动掩护,依然要承受着接连不断的伤亡。 好在后金指挥官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赶紧调整策略让骑兵立刻突围。战了半晌之后,他才想到只有骑兵活动起来,才能让海汉军有所顾忌,否则就这么跟步兵抱作一团,最终的结果只会是死更多的人给海汉刷战绩。 待这支后金军好不容易摆脱了海汉骑兵的纠缠,他们已经失去了将近四分之一的人马。而他们给对手造成的麻烦,仅仅只是零星几支箭矢而已。意识到双方实力差距的后金军更是不敢恋战,一路往南撤出了海汉骑兵的活动范围。 而此时海边的滩头阵地上,王汤姆却在向刚刚归来的哈鲁恭抱怨:“好不容易看着来了一拨人,结果你带着部队三两下就把人给赶跑了……你倒是放到近处让我手下的弟兄们也练练枪啊!” 哈鲁恭不以为然道:“练什么枪?这个时候就别临时抱佛脚了!把他们驱赶出去,才好让他们知难而退,搬更多的救兵过来填坑啊!” 哈鲁恭当然也知道王汤姆其实是开玩笑而已,步兵与骑兵分工不同,只是刚才这一战的确没有步兵什么事,哈鲁恭带着部下没有费太大的工夫就将对手打发了,插不上手的王汤姆自然是要随口抱怨几句。 扬古利在第二次收到报告时得知海汉在后方登陆的部队中有成建制的骑兵,便知自己派过去的两个牛录凶多吉少,但他也不想玩添油战术,耐着性子等到传回了失利的消息,他才再次下令,又派出一支千人骑兵队前往该地区,以限制住对手的活动范围。到这个时候,他仍然不认为后方登陆的这支海汉军会是主攻方向,不想分出太多兵力去围剿这支随时可能退回到海上的敌军。 如果他能亲自过去看一眼,看看正在不断扩建并向内陆延伸的滩头阵地,以及源源不断地运上岸的重型武器和作战物资,他或许会立刻改变自己的观点,多调派一些人马过去。不过此时天色渐暗,即便是赶过去也来不及再发动一轮攻势了。 当然了,让扬古利没有重视北边登陆部队的另一个原因,是海汉军在苏家堡和纪家堡外的火炮攻击也并未停歇下来。 考虑到昂贵的弹药费用和火炮发射寿命,钱天敦暂停了那四门新式火炮的使用,将攻击纪家堡城门城楼的任务交给了普通火炮。这些炮的威力和精准度虽然不及新式的线膛炮,但胜在数量大,十几门炮轰击一轮下来,纪家堡的门楼就会垮塌一部分,没等熬到天黑时分,这城门上方两层高的门楼便已经彻底坍塌,失去了瞭望和箭楼的作用。 而在此期间,所有尝试在城墙上冒头指挥反击的后金军官,都无一例外地吃到了来自狙击小队的子弹,甚至就算是顶着几块盾牌上去也一样吃不了兜着走。在接连损失了四五名军官之后,扬古利终于意识到这是一种针对性的打击手段,没有再继续逼着军官们去城墙上送死了。 好在此时天色已晚,海汉主动停止了炮击,也没有表现出要趁夜攻下要塞防线的意思,这才让扬古利稍稍松了一口气。回想这一天下来的交锋,后金全面处于被动的守势,几次尝试反击都未能获得理想的效果,反倒是损失了不少人马。而海汉对于这样的状况显然准备得更为充分,控制局面之后也没有冒然发动近战攻势,还很闲暇地送了一支部队从海上绕到后金军后方登陆。 扬古利派亲信将今天的交战状况送去后方阿济格处,想听听阿济格对于目前的战场态势有什么看法。但这一去就是好几个小时,在他准备睡去的时候,亲信终于带回了阿济格的口信。 阿济格的意见很简单,要求他设法连夜将城门重新封堵住,并且在第二天一早就派出重兵去驱赶防线后方的那支海汉军,务必要将其逐离后金控制区。 阿济格没有详细地说明这样做的理由,但扬古利还是决定信任阿济格的意见,因为他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相较于防线以南平原上这几千海汉兵马,的确是后方那支不足千人规模的海汉军更容易应付一些。 封堵被海汉炮火轰得七零八落的门洞也是个力气活,为此扬古利调集了数百名随军劳力,让其搬运大石、沙袋、树干以及其他从堡内房屋拆下来的建筑材料,填到空荡荡的门洞里。为了避免又招来海汉的火炮打击,扬古利还特地下令不许在门洞内点燃灯火,于是只能摸黑进行施工,这效率自然也就高不到哪里去。 到天明的时候,堵门工程总算是完成了大半,可没等扬古利的心情放松,海汉军一大早便冲着门洞里又是一阵炮轰。 待烟尘散去之后,扬古利看到内里的场景几乎要疯了,好不容易才堵上大半的门洞又被轰得七零八落,几十名尚在门洞里施工的人员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不少人被压在断壁残垣的废墟中,脱身不得又一时不得死,不断发出惨嚎声。 “我看这帮南方蛮子就纯粹是跟我扬古利过不去!”扬古利勃然大怒之下,便要准备下令全军出击。若不是手下军官拼命劝阻,后金军大概就会成为远东第一支用自己的尸体堵住城门门洞的守军。 “你们说对方接下来会有什么应对策略?”钱天敦很满意地放下了望远镜,对一同观战的陈一鑫和摩根问道。 陈一鑫率先应道:“现在唯一的出入通道被我们的火炮瞄得死死的,里面的后金军出是肯定出不来,不过我们想攻进去也不容易,毕竟他们的有生力量还没有太大的损失。我看变数还是得落在王司令那边,也只有他那边打好了,才能让后金真正乱了阵脚。” 摩根接着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后金军想要守住这道防线,必然要设法先解决后顾之忧,汤姆那边打得越厉害,后金就越是无所适从。不过汤姆那边兵力有限,能掀起的浪花也是有限度的,主攻方向还是要我们来掌控。话说回来,这新炮厉害是厉害,但也不可能把这纪家堡外围的城墙给全都轰垮吧?我看顶多今天再拖一天,是时候给敌军上一点新手段了!” 钱天敦道:“昨晚已经把工兵都派出去施工了,顺利的话,再一个晚上应该是够了。不过这次拆迁动作比较大,最终效果如何,这还真没有十足的把握。” 摩根满不在乎地说道:“当年连顺化城都拆了,这拆个土坯墙能有多难?何况以我们今时今日掌握的技术,比起当初不知道高了多少。陪他们玩了两三天,也已经够意思了,是时候动真格了。” 而扬古利此时可没心思去琢磨海汉人的作战计划里究竟还有什么阴招,他现在正为处理后方登陆那支海汉军感到头疼。 根据探马回报,那支军队正沿着海岸线逐渐向南推进,这样一来就从南北两个方向,对纪家堡形成了前后夹击的态势。如果放任不管,那么最迟一两天之后,对方便会从北方出现在纪家堡守军的视野之内。 正文 第1441章 陆战队的威力 开战之前,后金认为自家控制下的要塞防线应该军备了比较强的防卫能力,海汉想尝试打穿这道防线,必然会付出极大的代价。但开战后的战场走势让后金将领也是大为震惊,海汉根本就没有打算使用短兵相接的攻城方式来攻打这道后金苦心经营的防线,而是在一个相对较远的距离上毫不讲理地使用了大量火炮来攻击这条防线上的两处主要出入通道,并且很轻松地击退了后金派出来应战的骑兵。 如果战争的节奏照此持续下去,那扬古利倒也不会慌乱,毕竟要塞防线背后便是后金控制区,作战补给要比跨海而来的海汉军容易得多,只要能守住防线不破,这仗打的时间越长,后金才有越多的机会扭转局势。 但海汉的战术不按常理出牌,在正面战场上铺开两处阵地吸住后金主力的同时,又派出一支队伍从海上绕到防线后方登陆。当扬古利意识到背后这支海汉军的来意不仅仅是骚扰的时候,对方已经迅速向要塞防线逼近。以当下的战场形势,如果要同时应战南北两面的敌人,扬古利还真没什么信心可言。所以他只能选择相对弱一些的这边下手,希望尽快将背后这支海汉军赶回海上,之后才能集中精力来应付正面战场上的敌人。 虽然前一天已经派出一支千人规模的骑兵前去应付这支突然在背后冒出来的海汉军,但在接到阿济格的通知之后,扬古利自己也觉得这样的安排还有点不稳,一大早又带了两千人赶过去,务求要一举解决背后的隐患。 只是当率领这支后金军赶到当地,却发现海汉的骑兵部队已经不见踪影,只有十分显眼的滩头阵地还伫立在海边。而阵地上的炮位已经由昨天消息里的两处变成了六处。 “海汉人的骑兵呢?”扬古利忧心忡忡地对昨天便派过来的手下问道。 一支武装程度极高的骑兵所拥有的破坏力是相当可怕的,扬古利就怕海汉骑兵在眼皮子底下失去踪影,所以才提前派了骑兵过来监控敌军动向。 但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便听手下战战兢兢地说道:“正……正在找……” 扬古利没等他把话说完便是将马鞭劈头盖脸地抽了下去,不管原因为何,如此轻易失去监控目标都是不可饶恕的错误。更何况他提前派过来的骑兵还有明显的兵力优势,结果这样居然都被对手无声无息地脱离了监视,这无疑是贻误战机之罪,就算立刻将负责的军官揪下马来斩了也是应该的。 事实上海汉骑兵昨晚脱离后金军的监控还是费了一些手脚,入夜之后先是回到滩头阵地附近,然后摸黑给所有战马马蹄都包了厚布,趁着月黑风高之时悄悄离开。好在骑兵营人马不多,夜间行动也没弄出多大动静,加之后金这边根本就没有想到海汉骑兵会脱离滩头阵地,才得以实现了这个大胆的战术。 而后金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是拂晓时分了,这么长的时间要是放开跑路,只怕海汉骑兵已经远在二三十里之外了,这一时半会的又哪里找得到他们的踪迹。扬古利带着部队过来的时候,这边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四下搜索海汉骑兵的下落。 扬古利狠狠抽了几鞭子发泄怒气之后,情绪也很快就冷静下来。海汉骑兵就算瞒天过海溜出了监视范围,但他们从海上来的,暂时也没办法从陆上回到南边去,所以再怎么折腾,扬古利认为他们最后还是得回到海边,搭乘那些该死的帆船撤回要塞防线以南。就算他们要打持久战,这补给也总得从海上运来才行,总之是脱离不了这个滩头阵地就是了。只要盯死这里,海汉骑兵迟早都会回来,但如果能截断他们去往海边的通道,那这支骑兵再怎么能打,也总耗不过兵力是其数倍,并且占据了主场优势的后金军。 扬古利很快盘算清楚其中关键,当即调整布防,在海汉滩头阵地附近以一里距离为半径,部署了一个基于海岸线的弧形包围圈。因为兵力有限,这个包围圈也并不是太严实,但一支上百人的骑兵想不声不响穿过去是不可能了。 既然来都来了,扬古利当然也要尝试一下攻击这处滩头阵地,只是阵地上的火炮让他心生忌惮,特地下令只需佯攻引对方开火即可,不必拼死冲锋。 而之后的交战状况果然证明了他的谨慎是有必要的,在骑兵冲入到百丈距离之后,滩头阵地上便发出了炮声,几颗炮弹呼啸着划破空气,将冲在最前面的几骑连人带马打成了一堆肉渣。而剩下的骑兵见势不妙,立刻便调整方向脱离交战区。 “你们倒是接着冲啊!”王汤姆看着后金骑兵冲到射程内便立刻脱离,当下也是大为不甘。 他巴不得外围这几千后金军朝着滩头阵地来个决死冲锋,这样收割敌军性命的效率会来得更高一些。虽然阵地上只部署了六门火炮,但实际上还有六门隐藏的炮位,总共是有十二门野战炮部署在这个滩头阵地上,再加上背后还有来自海上的火力掩护,因此王汤姆对于后金的包围并没有太多的紧张感,反而是希望后金能够主动发起攻势。 除了想在当下这个战场环境中多消灭一些敌人之外,王汤姆还有另外一个任务便是在此吸引后金军的火力,以便骑兵营能执行其穿插内陆的作战任务。 哈鲁恭昨晚带着骑兵营脱离后金军的监控之后,先是往北绕行了一段路,在一处山林中休息到了天明,然后折转往西行进了一段,又往南冲着要塞防线的方向而来。骑兵营兜了一个大圈子,避开了还在到处搜索他们行踪的后金游哨,然后袭击了位于纪家堡和苏家堡之间的一处小型据点。 驻守在此的后金军根本没有料想到自己的背面居然会杀出一支敌军,猝不及防之下就被疾驰而过的海汉骑兵营打了个七零八落,仅被步枪击毙击伤者就多达近百人。而仓促应战的后金军在混乱中更是有多人伤在自家骑兵的马蹄之下,等他们将乱糟糟的阵形排好,海汉骑兵却已经主动脱离了战场,朝着西北方向去了。 遇袭的这处据点驻军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他们所负担的任务是看防这处据点,随时准备补充道要塞防线上抵御来自南边的进攻。但此时敌军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北边,分兵去追,那据点防御就会变得薄弱,也没人知道这究竟是不是海汉的调虎离山之计。不去追吧,这死了的人可就完全白死了,而且失去了敌军的动向,回头也没有办法向扬古利交代。 最后在两难之下,这处驻军只分出了二十多骑去坠在海汉骑兵后面,以掌握其下一步的动向,但追剿就免谈了,人去少了打不过,人去多了耽搁事,干脆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骑兵营倒是没有再杀个回马枪,而是在哈鲁恭的带领之下又往西杀向了苏家堡。与其他据点相仿,苏家堡这里屯集的兵力不少,但并未充分考虑到来自背后的攻势,当海汉军从远处一路杀过来的时候,甚至有很多人认为这可能又是某支从金州或其他州府调过来的援军。直到这支骑兵到了近处,才终于有人看清他们的穿着打扮并非自家人,这才发出了警报。 只是还没等后金骑兵们上马迎战,他们便先遭受了一轮弹雨洗礼,挤成一团的骑兵连闪避的空间都没有,于是最外围的人马便成了活体盾牌,硬生生吃了无数子弹。虽然有很多人都在大声呼喊“敌袭”,但冲出去应战的却只有零星数骑,而且往往是刚一冒头就被呼啸而过子弹给击倒了。等后金军好不容易调整过来开始应战,海汉骑兵却已经如疾风刮过一般迅速地脱离了战场。 哈鲁恭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这么爽快的作战感受了,虽然他所率的骑兵营在去年入冬前的战斗中也曾多次执行作战任务,但都是以掩护、警戒、侦察等任务为主,真正以营为单位在正面战场上打击对手的机会的确极少。这次深入到敌后作战,大概是骑兵营成立以来风险最大的一次任务,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哈鲁恭也争取了很久,才说服其他将领让他亲自率军出击。这原本只是一个备用的作战方案,但阴差阳错出现了合适的战场环境之后,哈鲁恭便将这个纸面计划果断付诸实施。 也正如他们在制定作战计划时的判断一样,尽管后金军已经知道有一支小股骑兵在防线后方登陆,但信息传导的迟滞和后金将领的不够重视,直接导致了他们缺乏相应的战斗准备,在海汉骑兵出现时甚至来不及组织像样的抵抗,就已经吃了对手一波攻击。而海汉骑兵打完就跑的战术,更是让后金军不得要领,料想不到海汉的下一步行动会是怎样。 防线接连遭遇海汉骑兵袭击的消息终于在大约两个小时之后传到了扬古利这里,而他也意识到海汉设立的这处滩头阵地是有意要吸引自己的注意力,以掩护那支骑兵在内陆大肆发动攻击。如果再这么坐等下去,只怕海汉人没乱,自己指挥的要塞防线可是要先乱了,扬古利决定不再等待,要设法将那支骑兵队尽快逼出来才行。 而当下唯一可行的手段,便是进攻这处滩头阵地,彻底断了骑兵的退路。虽然这样做可能会付出较为惨重的伤亡代价,但扬古利认为此时如果能够将对手的骑兵部队留下来,那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振士气,甚至说不定能抓到海汉的将领,到时候与海汉讨价还价也能有筹码可用。 于是他留出了五百骑兵在外面策应,让其余的部队从北、西、南三个方向朝海汉滩头阵地发动攻势。只是仓促间他也拿不出什么新颖的战术,依然是骑兵打头步兵跟进的惯用套路。 “终于来了!”王汤姆看到这样的景象非但没有紧张,反而兴奋不已。后金军在遭受骑兵袭击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参谋部在事前便已仔细推算过,此时的状况也正在其中,早就有相应的手段在等着他们了。 待后金军行至近处,六处隐蔽的炮位也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十二门火炮一上来便全部使用杀伤面积较大的葡萄弹作为主打。随着炮声响起,结阵冲来的后金骑兵便成片倒下,几乎连个全尸都没有。而侥幸能冲到近处的骑兵才赫然发现在滩头阵地外围还有密密麻纵横交错的铁丝网在等着他们,许多战马刹不住脚直接绊到上面,然后连人带马摔进铁丝网里,越是挣扎就越是缠绕得紧实,只能无奈地等着掩体后面的海汉士兵补枪了。 仅仅一个照面的工夫,后金骑兵便已经损失了超过两百骑,这场面让扬古利的脸色由黑转青,又由青转白。他并不是损失不起这点人马,但像这样连敌人的边都摸不到就成片成片地倒下,他就算再怎么铁血也觉得这种战损速度实在太吃不消了。 王汤姆可没有想那么多,他见己方能够比较好地控制住局面,便也拿了一支步枪加入到战斗当中。他所使用的步枪是兵工部专门订制的版本,射击精准度自然还要胜过部队列装的型号,瞄准百米以内的敌人基本上弹无虚发,不多时伤在他手下的敌人便已经超过了两位数。 后金虽然仍在持续进攻,但海汉的武器优势实在太大,双方的杀敌效率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就算他们在扬古利的督战下不断拼死往前,也依然赶不上海汉枪炮杀人的速度。交战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在滩头阵地外围已经密密麻麻地躺满了后金军和战马的尸体,浓重的血腥味充斥在海边的空气中,让参战的双方将士都越发狂躁。 正文 第1442章 险情 单以火力而论,拥有十二门火炮和几百支步枪的陆战队当然是有压倒性的优势,但这支新军也有一个很明显的短板,那就是作战经验的不足。在此之前陆战队作为主力部队参加过的战斗就只有去年入冬前在大连湾的佯攻,那次战斗陆战队还有一处废弃渔村作为依托来构建阵地,而此次在敌后登陆就只能在空荡荡的海滩上构筑出滩头阵地,防御难度也远远超过了前次的战场状况。 相较于作战经验十分丰富的特战营,王汤姆手下这支陆战队在战斗节奏方面的把控的确要略逊一筹。而王汤姆近年也极少指挥陆上的战斗,他认为局势占优之后,就放下了指挥的职责,亲自操起武器去参与战斗了。而当他意识到战斗节奏有些失控的时候,后金军已经踩着同伴的尸体攻到距离防线仅数米之遥的地方。 后金军能够将交战距离迅速缩短,除了悍不畏死的冲锋之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对战斗的适应能力极强。他们虽然在武器性能方面处于绝对的劣势,但战斗经验却着实不差,在骑兵冲在前面充当人肉盾牌的时候,步兵已经很快跟上来,将火炮所在的位置作为主攻方位,并且在火炮射击的间隙迅速拉近了交战距离。 海汉火炮威力虽大,但装填弹药比较麻烦,发射速度远不及步枪。特别是在近距离的交战中,其实威慑作用比杀伤力更大一些。而后金军掌握到这个规律之后,便迅速将其运用到了当下的战场上。在接近滩头阵地之后用弓箭对炮位进行攒射,这种看起来似乎很原始的攻击手段也让缺乏有效保护的炮兵开始出现了伤亡。而火炮发射的速度进一步减慢之后,又给了后金军更多的攻击机会,于是一部分命大的巴牙喇战士终于是在尸堆中一路匍匐到了滩头阵地近处,然后抓住火炮射击的间歇,从其中一处炮位的豁口处跳进了阵地里。 海汉军的近身搏杀能力其实并不差,但那是在有准备好刺刀的情况之下,而炮兵显然不可能有这样的防身手段。于是一个照面的工夫,猝不及防的炮兵便被杀伤了数人。而这门炮一哑火,后面立刻便有其他察觉到战机的后金兵蜂拥而至,顿时便让这处地方陷入即将崩盘的危机中。 王汤姆虽然杀得兴起,但在副官的提醒之下,当然也很快就注意到了这边的状况。不过他毕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高级将领,眼见局面吃紧倒也没有慌乱,将步枪抛给随从,然后下令道:“拿我装备来!警卫排集合!” 王汤姆近年来其实已经极少亲自下场参与战斗,而且随身的武器也基本都是海汉兵工生产的新东西,不过他穿越时带来的私人武器装备却也没有留在三亚的仓库里,大部分装备都一直跟着他满世界到处转,在由他指挥的旗舰“威严”号上甚至专门建有一个私人武器库用来存放的他的装备。而这次在敌后展开行动,为了以防万一,王汤姆也挑了几件趁手的武器让警卫带着上岸,没想到这下真的派上用场了。 警卫立刻便抬来了王汤姆专用的装备箱,而他拿起的第一件装备并非自动步枪,而是战术背心,穿到身上之后又立刻拿起一顶头盔戴上。这个时候后金射出的流矢到处乱飞,王汤姆自然是要先护住自己的安全才行。 类似这样的装备穿戴,王汤姆也不止一次与自己的警卫们一起演练过,所以这个时候众人七手八脚地帮他固定好战术背心,然后将步枪和手枪的弹夹不住地塞入背心上的口袋里。另外还有专人在他大腿和腰间绑上手枪枪套,这种近战利器自然是必不可少的。穿戴停当之后,又有人递上一个小箱子,王汤姆从里面拿了几颗m26a1手雷,小心地挂到战术背心上,最后才警卫手中接过他自己那把hk416自动步枪。 如果由他自己来穿戴整理这些装备,起码得好几分钟时间,好在平时训练有素,一群警卫围着他打下手,三两下便整理停当了。而王汤姆直接指挥的警卫排也在此期间迅速完成了集合,于是这支小分队立刻便杀向了已经被后金军突破的那处炮位。 还隔着近三十米距离,王汤姆便先扔了两颗手雷过去。他扔的位置也比较讲究,是正好扔在了豁口之外,后金军正从那里涌入海汉阵地。这样手雷爆炸的时候,便不易伤及到阵地内的自己人。不过后金军显然没有将这两颗铁弹当作什么了不得的威胁,被其砸到的人也根本就没在乎受没受伤, 两颗手雷一前一后在人群之中爆炸,而被炸翻一地的后金军根本就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王汤姆趁着后金军进攻脱节的时机,立刻率警卫排对攻入阵地内的后金军进行清剿。警卫排所装备的也是七连发步枪,火力自然强悍,一阵排枪便将已经攻进来的十几名后金兵放倒在地。 而试图从豁口处涌入的后金军,则是遭到了王汤姆手中自动步枪的阻击。在二十来米这个距离上,普通的盔甲根本就挡不住自动步枪的5.56mm子弹,只要打中躯干,基本上一发子弹就可以让人很快失去行动能力。王汤姆一人一枪,便将豁口处迅速清理出来,只要有人冒出身子便必然会吃枪子。 后金军自然也很快就发现了来自海汉阵地内的强硬防御让他们无法通过这处豁口,于是已经抵达豁口处的士兵下意识地便爬上到掩体上方,试图直接翻越掩体往里面跳,但他们一出现在毫无遮蔽物的高处就立刻变成了活靶子,来自阵地内的齐射将最早爬上掩体的几个人全部打成了马蜂窝摔下去,让阵地外的后金军惊骇不已。 在王汤姆的迅速处理之下,终于是将这处险情暂时压住,但他也知道滩头阵地外围已经有不少后金军突破了火力封锁线,为今之计只能设法尽快将近处的敌军消灭。他自然也不敢从炮位豁口处一跃而出,只能带着警卫排从滩头阵地临海的一面绕出来,然后利用火力优势清理已经攻到阵地工事外的后金兵。 这种行动当然是冒着相当大的风险,失去了工事掩体的遮蔽,在空中飞行的流矢随时可能伤到他,而他除了身上的头盔和战术背心之外,就只有警卫拼死举着遮蔽他头顶与身侧的几块盾牌了。当然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在他身前甚至还有两名人肉盾牌,只留出了可供自动步枪枪管伸出瞄准的空隙。 这警卫排的人都是由王汤姆亲自挑选操练的死士,忠诚和勇武都毋庸置疑,每一名战士都愿为王汤姆的安全而付出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也正是有了这些人的拼死掩护,王汤姆亲自清理阵地外围的过程才能较为顺利地进行下去。 对于很久没有在战场上经历这种紧张场面的王汤姆来说,当下这个战场环境的确是够刺激了,他原本认为后金根本无法攻破滩头阵地的防线,但现实却颇为讽刺地让这种状况就发生在了他眼皮子底下。这个过程之快,甚至连停靠在海边的炮舰都还没来得及开火为滩头阵地提供掩护。直到王汤姆率部清理阵地外围的敌军,海边的炮舰才终于发炮攻击远处仍在向滩头阵地涌来的后金军。 王汤姆用了两个弹匣大致清理完了滩头阵地外围能蹦能跳的敌军,而炮舰加上阵地上火炮的不断开火,将后金军的后续攻势全部隔离在外,终于是让这场风波平息下来。 重新回到阵地内的王汤姆也没敢立刻取下身上的装备,只是将清膛的步枪递给了自己的警卫让其背上跟着自己。如果先前不是他处置果断,或许这个时候滩头阵地已经被海汉军彻底攻破,此时正陷入到惨烈的近身搏杀中。而后金军在兵力方面明显占优,如果被带入到对方擅长的战斗环境中,哪怕陆战队这些士兵都是海汉军中精锐,也未必能耗得过对方人多势众。 届时王汤姆要脱身倒是问题不大,只要带着警卫排杀出一条血路回到船上就行,但他手下这支陆战队必定会在近身厮杀中损失惨重。王汤姆庆幸之余,也在反思自己先前在指挥过程中的失误之处。如果能够把战斗节奏把握得更好一些,对方就未必能有攻入滩头阵地的机会了。 而另一方当事人就十分无奈了,扬古利眼见自家军队已经突破了那处阵地的外围防御,心道今天大事可成,但没想到对方乱则乱矣,反击却也来得十分犀利,攻进去的后金军竟无一人逃出,反倒是连阵地外围的人马也被一并清除掉了。此时海汉又多了来自海上战舰的火力支持,火炮数目一下就翻番了,面对这样的火力输出,扬古利可没信心将刚才的攻势再复制一次了。 “收兵吧!”扬古利心知事不可为,再派部队继续往滩头阵地硬怼也只是徒增伤亡而已,只能下令收兵。这个时候放弃进攻,继续在远处包围监视这处阵地,争取将不知所踪的那队骑兵给拦在外面,才是最有可能挽回局面的办法。 于是后金军在付出了超过五百人的伤亡之后,依然未能攻克这处阵地,只能回到一里开外的地方,将这处阵地与外界隔离开来。 王汤姆看到后金军的动作,自然很快便猜出了其意图所在。不过他倒是丝毫没有因为后金的反制措施而感到慌乱,让人将电台搬了过来,然后与哈鲁恭进行联系。由于有这种跨时代的先进通信手段,王汤姆要将海滨战况及时告知在外作战的哈鲁恭也并非难事。后金想要以此制住海汉骑兵营,在王汤姆看来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更何况在原本的作战计划中,早就给骑兵营的脱身准备了备用方案,根本不需要再回到这个地方登船。而这个脱身方案其实也并不复杂,就是让骑兵营向西横穿金州地峡,到渤海海滨的预定地点登船。而骑兵营一路上的袭击目标便是从东到西,正好也很适合这个计划的安排。 至于船从何处来,哈鲁恭昨晚出发之后,便由王汤姆操作电台与南边的指挥部取得了联系,并提出了按照备用方案行事,由目前在渤海海岸附近活动的那支舰队派出数艘舰船前往预定地点接应骑兵营撤退。如果一切顺利,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在渤海边接上头了,说不定都已经开始登船了。 后金军在这边盯着陆战队的阵地,最终目的还是想要截杀海汉骑兵,只可惜他们打错了算盘,就算在这里蹲守再久,也不可能再等到那支骑兵出现了。 海汉的安排虽然也算巧妙,但最终还是没能瞒天过海,扬古利在天黑之前接到了报告,称有一支骑兵部队在渤海海岸登船离开。从观察到的部队规模来看,扬古利基本可以肯定这支不声不响从海上离开的骑兵部队便是自己在找的目标。如果这一幕不是正好被巡逻经过当地的游哨发现,后金军大概还得花费更多的时间去寻找这支骑兵的下落。 这下扬古利就更为头疼了,如果海汉的骑兵已经撤走,那么再在这里蹲守的意义就不大了,但在这里建起阵地的海汉军显然没打算要立刻离开,而己方的攻势又难以将其拔掉,更不可能对其存在坐视不理。这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扬古利又不能将这几千人马都扔在这里,毕竟南方的防线才是重中之重。思来想去,扬古利也只能尽量兼顾,留了一千多人马在附近继续监视海汉阵地,剩下的人马则随他连夜返回要塞防线。 今天与海汉军的正面对决让扬古利看到了一丝希望,他隐隐已经有了一些对付海汉军的想法,但一时半会却很难总结出来。不过既然能够在正面战场上突破海汉阵地,他相信总会有办法实现第二次,第三次。 正文 第1443章 突破防线 “抬上船的时候小心一些!”王汤姆轻轻拍了拍担架上伤兵的肩头,然后示意医疗兵将他送走。 虽然伤兵的情绪还比较稳定,但王汤姆的脸色却一点也不轻松。这次海军陆战队在敌后的登陆骚扰行动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前半程登陆还算比较顺利,与后金军最初的交手也完全没给对方任何机会。但今天扬古利率领援兵赶来之后,王汤姆才真正意识到后金军的厉害之处。 敌军能以比较落后的武器装备在正面战场上突破海汉的防御,甚至一度已经杀入到海汉阵地中,这在海汉军过去的战史中都是不多见的状况。而发生这种状况的主要原因,王汤姆认为还是陆战队的备战做得不够充分,而且自己的指挥也的确存在一定的漏洞。他以为后金军会在尝试一两次吃瘪之后知难而退,或是干脆就一直在外围实施封锁,围而不攻,但没想到对方一旦下了决心要战就不再有任何顾忌,哪怕伤亡惨重也要强攻滩头阵地。 而对此准备不够充分的陆战队的确是被打了个猝不及防,被突破位置的海汉炮兵在厮杀中直接失去了一个班的编制。如果不是王汤姆在关键时刻身先士卒,顶住了那一波攻势,今天陆战队的伤亡可能就远不止眼前这点而已。 现在回想起先前的战斗场景,王汤姆也还是有那么一点后怕。他这几年很少再亲临一线指挥作战,更别说亲自参加战斗了。虽然平时的射击训练让他的手艺还不至于太生疏,但如果先前真是运气不好,要害部位吃上一记流矢,说不定就挂在这离家几千里的荒野中了。 早先钱天敦让他就留在旗舰上指挥登陆战,他还反驳说难得有这种以强打弱的作战机会,指挥官就应该到一线亮相,为自己的部队增加信心,反正后金军也没法攻破防御,安全方面应该无虞。但没想到这差点就一语成谶,如果事后让钱天敦等人知道,肯定是免不了要被嘲笑一番了。 根据战后统计,海汉在这一战中有二十一人当场战死,另有伤者近百,其中还有十多人伤势较重,能不能撑过去还很难说。虽然这个战损比对手少了几十倍,而且最终也打退了后金的攻势,但王汤姆依然是觉得颜面无光。他在敌人后方的确起到了吸引火力的作用,但这场仗打得这么惨烈,却非当初制定作战计划时所愿,完全没有达到预计的水平。 好在负责另一部分行动的骑兵营却行事异常顺利,一路向西对沿途的多个后金据点进行了闪电式攻击,最后还能全身而退,从渤海湾撤到了海上。相比之下,骑兵营的任务完成度显然就要比陆战队高出许多了。 不过陆战队的任务还并未就此结束,王汤姆决定还是要按照原定的计划,继续将陆战队钉在这个地方。如果一切顺利,那么接下来的一天还将会有陆战队翻身的机会。 扬古利带着亲兵连夜回到了纪家堡坐镇,虽然他留下了一些兵马在海边盯着海汉的那处滩头阵地,但依然还是觉得心神不宁。他离开纪家堡这短暂的大半天时间中,海汉断断续续的炮击一直在持续着,但仍然没有派出步兵发动真正的攻势。他不知道海汉人究竟在等待什么,但他可以确定的是,海汉人发动的这次攻势绝不是虚张声势,不可能在这里屯兵数日,打上几百发炮弹之后就自行退去,最终必然还是要真刀真枪地干上一场。 当这个时机到来的时候,海汉发动的攻击肯定将是雷霆万钧,扬古利虽然还有数千兵马在手,但却一点都没有把握能够化解掉海汉的攻势。这种不祥的直觉从一天前就开始在他心中萦绕,却一直都没有找到真正的原因,甚至是连接到海汉骑兵主动撤离的消息,他都丝毫没有感到宽心。他很想知道海汉人将在何时以何种方式发动最后的攻势,但后金的战场信息搜集工作几乎已完全陷入停顿状态,只能以肉眼观察海汉军的动向来作为决策参考。 可是这连着几天整条防线上的部署被海汉的攻势牵扯调动不断,原本的防御体系已经彻底乱掉了。而且海汉似乎没有一个真正的攻击重点,到处都在进行一些试探性的攻击,让后金的防御部队在整条防线,甚至是在防线后方的纵深地带里疲于奔命。虽然交战时间不长,但扬古利却已经隐隐有身心俱疲的不适感,而这在他过去的征战生涯中是从未出现过的现象。 扬古利将一名亲信叫到自己帐篷中,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然后将亲信遣去金州大营给阿济格捎去口信。他觉得仅仅只靠自己一人已经难以兼顾处于海汉攻击范围内的地区,所以他希望阿济格能尽快再带上一批兵马赶来防线支援。不过他也知道就算阿济格在今晚接到求助,最快也得明天早上才开始集结部队准备物资,估计中午能出发就算动作很快了,先头部队或许能在天黑之前就赶到要塞防线这边。 阿济格是此次辽东作战的主将,不过扬古利与他本来就有亲属关系,因此他也不会担心阿济格见死不救或是故意延误战机,既然这个求助的口信送出去了,他相信阿济格在接到消息之后必定会尽快发兵增援。只要再坚持一天左右,等阿济格的援军到了,守住这道防线的把握便会增大很多。 想到这一节,扬古利不安的心情总算是缓和了少许。他带着亲兵去已经破败不堪的城门处巡视了一圈,虽然海汉军持续不断的炮轰让守军没法彻底将城门洞堵上,但这么几天折腾下来,趁着夜间停战弄进城门洞的建材也不少了,乱七八糟堆在里面倒也基本已经堵住了大半通道,大股部队肯定没法快速通过这里进入纪家堡。不过即便如此,扬古利还是小心翼翼地在城门附近部署了五百步兵,以防海汉夜间派出小股部队从这条通道摸进来。 扬古利当然也尝试了派小股部队在夜间去海汉那边摸营,只是效果很不理想,派出去的人马都如肉包子打狗一般有去无回。在损失了两批人马之后,扬古利便打消了这个实现难度太大的念头。 只是扬古利万万料想不到,海汉其实在夜间都派了人马出来暗自动手脚,今晚也毫不例外。不过海汉派出这些人的目标并不在纪家堡这里,而是在纪家堡与苏家堡之间的某处防御相对薄弱的城墙根下面。 这次派到辽东战场上专门负责埋设地雷的这批工兵,在接受相关培训之前便是在军中负责土工爆破作业,对于爆炸物并不陌生,所以才会接到这个差事。而他们在夜间潜伏到城墙根下,目的就是要在这土墙上挖出一些炸点,埋设雷管和炸药。为了尽可能将行动过程中的声响减小,他们所使用的挖掘工具也是特别制作,在作业时只有极为轻微的响动。 而负责替工兵们望风警戒的则是摩根的狙击小队,这些受过专业训练的狙击兵眼神极佳,哪怕是在夜间也能借助月光看到百米距离的风吹草动。当然了,最主要的装备还是由摩根亲自操作的夜视仪,有了这玩意,就可以在后金哨兵出现在附近地段时,及时向城墙根下的工兵们发出警示信号,让他们暂时停止工作以免被哨兵察觉到声响。 在经过了整整两个晚上的操作之后,工兵们已经在这段城墙下埋设了几百斤的炸药,按照计算,份量已经足以将这段城墙炸成渣了。如果起爆顺利,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就能在防线上开出一个大约十几米宽的豁口,而附近离得最近的后金大型驻军据点,至少也有一里左右,这个时间差就足以让有准备海汉军攻入防线的另一面了。如果海汉军的动作足够快,他们甚至可能依托于城墙废墟建立起一处临时阵地,以抵御必然会出现的反扑。 在确定所有起爆位置的炸药都已经埋设完毕,并连接好了导火索,工兵们才默不作声地开始从城墙下方撤退。他们两个通宵辛勤工作的成果是否会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等天明之后便可以见分晓了。 拂晓时分,分别来自中路军与西路军的两支海汉部队悄无声息出现了即将要进行爆破的这处城墙附近。这两支部队都是半夜集结出发,而且不携灯火,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到了目的地,在这里会合了摩根和他的狙击小队。 “部队我可都调过来了,这计划不会出问题吧?”虽然钱天敦并不怀疑摩根的能力,但还是下意识地再次向他求证。 摩根拍拍胸脯道:“你放一万个心,这边是我亲自监工,肯定有把握的。埋设的炸药量也是经过反复计算,这墙要是没炸掉,今后我的人随便你使唤好吧?” 钱天敦笑道:“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有点期待出现哑火了。” 摩根训练的狙击兵放在任何一支陆军部队中都是宝贝,钱天敦自然不例外,不过狙击兵的分配和调派都是由摩根掌控,所以想在战斗中使用这些精英士兵,或是将其纳入自己部队的编制,那都必须要搞好与摩根的关系才行。 当天色泛起鱼肚白,早上才刚接岗的后金哨兵巡视到这段城墙附近,忽然发现南边的原野中竟然不声不响地杵着一大片敌军,当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哨兵知道此地布防不严,如果海汉军要安心攻打此处,只怕要半柱香的时间才能调来大批守军,当下赶紧跑向最近的一处烽火墩台,打算立刻传出警讯。但没等他跑出几步,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脚底喷涌而出,将他掀到了空中,然后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而站在远处原野上目睹这一幕的海汉军也深深被这壮观的景象给震撼到了,整段城墙下埋设的起爆点近乎完美地同时爆炸,所掀起的尘烟怕是有百米之高。站在数百米外的观众们都感到了脚下地皮所传来的震荡。所有人都丝毫不怀疑即便眼前这是一道真正的城墙,也同样会在这样的爆炸中灰飞烟灭。 钱天敦和摩根所骑的战马也嘶鸣不已,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好在一直有马夫拉着缰绳,倒也不至于作出太大的动作把两位大人物给直接掀下来。 待烟尘慢慢散去,钱天敦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道:“你这个有把握……还真是把握得很彻底啊!” 那段城墙全被炸飞了不说,原本的位置上竟然是出现了一道十余米长的凹槽,这爆炸是将地皮都硬生生地削掉了一层。 摩根放下望远镜,强笑着说道:“炸狠点总比药量不够好。你赶紧发动吧!” 钱天敦点点头,下令发动攻势。冲锋号立刻响起,近两千人的部队迅速冲向豁口处,抢占这处被炸药硬生生开出来的通道。他们知道后金的反扑很快便会来临,所以在那之前必须要控制住这个要害地带才行。而紧随步兵跟上的炮兵部队中,赫然便有前日在纪家堡大发神威的那四门新式火炮。在扬古利还在纪家堡提心吊胆的时候,这四门炮已经被悄悄转移到了真正的攻击点这边,并将承担起接下来的炮火掩护和打击任务。 后金苦心经营许久的要塞防线,想要借此将海汉军封锁在金州地峡以南的战略打算,在这个清晨的巨大爆炸声中被一举击垮,攻打此地的海汉军兵不血刃,便已经成功突破了要塞防线。 远在数里外的纪家堡也听到了这一下爆炸的声音,但所有人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沉闷的声音既不像雷声,也不是火炮射击的声音,就连闻讯从帐篷里出来的扬古利也是一脸茫然,一时间根本就没意识到风险所在。 正文 第1444章 破局 扬古利对于火药的认识更多是建立在火炮、火枪这些武器的基础之上,这还是前两年孔有德裹挟叛军跨海投靠后金时带去了大量军中工匠,才让后金开始有能力自行生产曾经让他们十分忌惮的那些武器。但对于爆破这种用途,扬古利确实没有相关的概念,这是因为后金的火药产能极为有限,供给军队尚且捉襟见肘,根本不能再用于研究大规模杀伤武器或是其他稀奇古怪的用途。 至于海汉军中所使用的硝化甘油炸药、安全导火索、雷汞雷管等高级形态,别说扬古利,就算是给后金带去火药和制炮技术的工匠也根本没有相关的概念。对于爆破这种特殊的攻击手段,后金军闻所未闻,自然也不会将此种战术作为防范的对象。 明代有历史史料记录的“爆破”事件,最著名的有两起。一是1626年的王恭厂大爆炸,但对于爆炸的真正原因却一直众说纷纭,并没有一个令人确信的官方解释。穿越者们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正是这起大爆炸的次年,虽然也曾出于好奇心,想过一些办法打听那件事的内情,但并无什么实际的收获,只能猜测这起爆炸案或许与当时储存于王恭厂的大量火药有关。 另一起事件此时还尚未发生,明末农民军将领张献忠在攻打重庆和成都两座城池的时候,都曾使用火药爆破城墙,并且效果显著。不过这是好几年之后才会发生的事,在这个有海汉介入的时空中会不会遵循原来的历史轨迹还很难说。 而对于在遥远辽东的后金军来说,他们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苦心经营的要塞防线其中一段竟然会突然凭空消失,海汉军不费吹灰之力就突破了进来。 扬古利只能凭自己的直觉猜测发出巨大声响的方向是出了事,但当下外面的海汉火炮还在零零散散地向纪家堡发动炮轰,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擅离,只能是派了得力手下,去那个方向查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状况。即便如此,他心中那种强烈的不安感却丝毫没有消退的迹象,反而变得越发浓重,甚至连后背都开始不自觉地冒出了冷汗。 扬古利不知道这种警兆意味着什么,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命部下给自己拿来甲胄,提前穿戴整齐,做好应战的准备。虽然纪家堡外的海汉军并未发动真正的攻势,但扬古利却隐隐有一种预感,两家的攻防态势在今天之内必然会见分晓。 扬古利没有等待太久,噩耗便已传来,海汉军在距离纪家堡制造了一次爆炸,将防线城墙炸开了一处六七丈宽的大豁口,然后在守军赶到之前便已经突破了防线。目前己方伤亡状况不详,但那处爆炸地点方圆百丈之内大概是很难找到活口了。 听完这个消息扬古利顿时觉得眼前一黑,身子竟然不听使唤地软了一下,如果不是旁边护卫扶了一把,差点直接栽倒在地。他虽然料想到海汉可能会有什么突然爆发的攻势,但万万想不到竟然是如此不走寻常路,直接从防线上拆出了一道口子,而不是照常理攻打现有的通道。他不懂海汉是如何让一段城墙瞬间蒸发,但他知道自己想要把这个口子给重新堵住,只怕将会十分困难。 扬古利稍稍镇定了一下心神,再问细节,才知道海汉已经有约莫上千兵力从缺口处涌入,正在当地构筑防御攻势。扬古利一听更是觉得头大,如果海汉攻破防线之后立刻铺开攻势,攻打防线上的堡垒和屯兵据点,那扬古利还可以利用骑兵的机动能力与其周旋一番,说不准在此过程中抓住战机还有翻盘的希望。但海汉如此稳扎稳打,突破防线之后非但不冒进,反而是停下来构筑防御工事,看来也是早就将己方可能会有的反应计算到了,说不定就是在等着扬古利去撞铁板。 但他不能不去,而且要立刻就去,否则作为这道防线的守将,他就得承担失守带来的一切后果。扬古利立刻下达命令集合队伍,留了千人在纪家堡继续防守,亲自带着另外两千余人赶赴出事地点去救火。 使用爆破手段突破金州要塞防线并不是海汉唯一的作战方案,但军中各部门依然是为此做足了准备,特别是架设阵地所需的各种构建防御工事的工具材料,都在第一时间用马车送到了豁口处。数百名民夫和工兵立刻就忙碌起来,要将此地在最短时间内改造成一处可以防御后金反扑的阵地。 当初在计算爆破当量的时候,便已经考虑到了之后要在这处缺口构建阵地,不光是要让海汉军能快速通过这里进入到防线以北,而且还要能依托这里的地形守住这个通道。 东西走向的防线城墙在这个时候就成了限制敌军发挥的障碍物,海汉军只需在此建立一个朝向北方的弧形阵地,将这处缺口包在其中,那么敌军就算以骑兵阵容展开反扑,其攻击面也仅仅只有一百八十度不到。何况阵地与城墙接壤,海汉便可以构建起最为擅长的立体火力网来对付后金军。如果对方想在城墙上展开反扑,防守起来倒是简单,那不到七尺宽的城墙通道必然会成为后金兵的噩梦。 而防线上东西两处主要通道都被守军自行用木石给堵了起来,一时半会根本就没法从里面出来包抄海汉后路。就算他们立刻自行清理通道,杵在纪家堡和苏家堡外的火炮也不会坐视不理,想要反向杀出来可并不容易。 如此一来,守住缺口的海汉军只要专心对付防线以北的敌人就行了。而对方夺回这地方的控制权之后才谈得上守住防线,只能尽全力攻打海汉目前控制的这处缺口,而这便正是海汉设计这样一个看起来有些复杂的作战方案真正的目的。 要突破这道防线,对海汉来说从来都不是难事,组织一次大规模的敌后登陆无非就是多派些船参战而已。而要想达成重创敌军的作战目标,就必须让对方集结兵力并主动发起攻击,否则以海汉军有限的陆上机动能力,根本就没法留住后金的骑兵。在爆破后的防线缺口构建阵地,所为的也正是这样一个目的,逼迫后金军不得不主动来战。 虽然这个弧形阵地的半径不过五十米而已,但海汉在这处地方投入的兵力却已达两千之众,特战营的全部主力几乎都集中于此地,而原本由特战营主攻的纪家堡方向,此时已经交给了皮岛军对其进行封锁。防线另一边的苏家堡,则是由昨天刚刚回到南边的哈鲁恭负责盯着。 “接下来就赌在这里了!”钱天敦站在原本属于防线一部分的城墙上,看着已经出现在远处地平线上的后金骑兵,志得意满地说道。 在他身边是主导了这次爆破作业的摩根,以及负责指挥特战营的陈一鑫,听到这句话之后,两人均是相视而笑。眼前这种战场态势,正是他们预想中对海汉最为有利的局面,接下来只要放开手脚,尽可能多的射杀试图反扑的后金军就行了。 陈一鑫负责在一线指挥特战营迎战后金军,摩根将率领他的狙击小队在城墙上设置多个狙击位,利用地形优势来射杀一些价值较高的战场目标。而钱天敦则负责总揽全局,协调指挥一线作战部队与后备部队的轮战衔接和后勤方面的安排。三人各司其职,开始指挥春季攻势中具有决定性的一战。 扬古利抵达战场之后观察了一下地形,也是暗暗叫苦,这原本用来抵御海汉军北犯的防线城墙,如今反倒是成了对方的倚仗,限制了己方的出击线路。看到那处还在不断加固修整中的阵地,扬古利脑海中下意识地便想起了昨天在海边攻打那处滩头阵地时的场景。只是今天这个阵地的规模比昨天那地方更大,驻扎其中的海汉军自然也更多,想将这地方攻下来,伤亡数字只怕是小不了。 但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的局面,不管扬古利愿不愿意,这一仗都必须要打,而且要越快越好,否则再等个一两天时间,海汉将这临时阵地变成了堡垒,那后金军的胜算就更小了。虽然他已经向阿济格发去了求援的请求,但当下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再继续等下去了。 “擂鼓!出击!”扬古利一脸冷峻地下达了开战的命令。 数面牛皮大鼓在后金军中鸣响,接着扬古利阵中打出旗语,指示从西边苏家堡赶过来的部队也加入战斗。从东西两个方向各有一支千人规模的骑兵队缓缓脱离阵营,向海汉阵地这边行进而来。不用多说,这当然又是后金军最为倚重和擅长的骑兵冲锋了。只是今天受到地形所限,他们很难再运用一些临阵变向,反复冲击,诱敌开火一类的战术,只能实打实地跟海汉硬怼了。 而紧随其后不远,两边又各有一支千人骑兵队缓缓跟上,看样子扬古利竟是下了决心要孤注一掷,打算直接投入主力冲击海汉阵地,不给海汉留下任何喘息之机。 这是扬古利在昨天的交战中领悟到的一点东西,那就是充分利用自己的兵力优势和士兵们的作战经验,就靠人多硬往上怼。海汉军就算枪炮犀利,也总有需要装填弹药的空隙,哪怕只是那么短短的间歇,也足以让勇猛的巴牙喇战士见风插针地冲进去了。他甚至相信如果自己昨天能早些悟到这个道理,或许那处阵地就已经被自己给拿下了。 不过之前的失利都不重要,扬古利知道自己现在只需打赢眼前这一仗,那么谁都不会再去追究昨天那场败仗。但如果眼前这一仗打输了,那事后大概就得新账老账一起算了。 就算以前打了再多的胜仗,就算他有驸马的身份,如果金州防线是从自己手上丢掉的,也很难抵消他的罪过了。事后皇太极追究下来,他这个指挥官肯定是逃不了责任,少不了会下旨将他的军权撸掉一部分。 所以扬古利很清楚这道防线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就算是战死在这里也不容有失。他目前下令集结至此的部队规模多达六千余人,已经占到了整条防线驻防兵力的七成以上,如果这样都拿不下海汉人的阵地,那起码也得跟敌人拼个玉石俱焚,这样事后皇太极至少不会再因此事去为难自己的族人。 两批骑兵之后,剩下的步兵也开始行动起来,除了少数辎重后勤部队,扬古利竟是调集到此地的军队一下子全都投入到战场中。这样的一波流战术极为冒险,甚至可以说是一次彻彻底底的赌博。如果后金败了就无异于自动放弃了整条防线,但如果能够赌赢这一局,那重创来犯的海汉军也就成了情理之中的事。 “玩得挺大啊!”钱天敦从望远镜里迅速确认了对方的进攻策略,忍不住喃喃自语了一句。 类似这样一上来就直接砸进去全部家当的鱼死网破式战法,其实在战斗中并不多见。一般只要没被逼入绝境,将领在排兵布阵时都会给自己留下脱离战场的退路,最起码也要留下垫后压阵的后备军,而不是一上来就倾巢而出。由此可见,这后金军确实已经急眼了,钱天敦认为这一方面是因为要塞防线对后金意义重大,不容有失,另一方面则是这几天被海汉东戳一下西捅一下的攻势搞到火大,抓着这正面决战的机会便果断来了个全军出击。 海汉在这里设置的阵地虽然是以五十米为半径,但也并不是将两千人全都塞进了阵地,真正在一线准备战斗的人员不过七八百人而已,再多就有些塞不下了,反而影响作战效能。再加上在附近城墙上布防的人员,也没有过千,剩下近半的人马都在阵地南边充当候补,随时准备替换一线的部队。 正文 第1445章 全力一击 虽然双方投入战场的兵力相差数倍,但作为指挥官的钱天敦倒也不会因此而慌乱,比这兵力悬殊大得多的战斗,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海汉自成军以来便走精兵路线,所有的战略战术都是围绕以少胜多的思想来制定,在战场上兵力不如敌人已经算是常态,不管是军官还是普通士兵,都早已对此习以为常了。 不过昨日后金军与绕到防线后方登陆的海军陆战队一役的情况,已经由电台传至钱天敦这边,几名高级将领都看过了王汤姆的战斗简报,也大致了解到镇守要塞防线这后金将领扬古利的一些指挥风格。在这种级别的战场交锋中依然使用倾巢而出的战术,也足见其果断决绝,不给敌我双方留下余地的狠辣心态了。 海军陆战队和特战营虽然武器装备都差不多,但战术风格截然不同,战斗经验更是相差悬殊,加之特战营的兵力也更为充足,后金军想用对付陆战队的那套野蛮冲击战术来攻打由特战营守卫的阵地,那怕是要踢中铁板了。 看到对方的骑兵开始提速之后,陈一鑫便果断下达了开炮的命令。虽然两军距离尚远,这个时候开炮所能造成的伤害有限,但对方既然已经摆出了要决一死战的态度,海汉军也不用担心开上几炮就把这帮家伙给吓跑了。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因为千里迢迢从南方运来这四门新式火炮,在战场上的使用强度显然还没有达到军方的预期值,此时不拿出来炮轰敌军还更待何时。这几门炮装填快,威力大,被分别部署在阵地的东西两个方向上,正好用来对付此时试图合围的后金骑兵。 随着炮声响起,后金的骑兵队伍中应声出现了一条血肉模糊的通道,挡在炮弹行进路线上的一切东西都在一瞬间被撕成了碎片,而在其附近的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对其作出任何反应。不管是盔甲还是盾牌,任何的单兵防御手段在这种绝对力量面前都只是形同虚设,结果便是连同它们所保护的躯体一并变成碎片。 这样的射击,单发炮弹的伤害虽然有限,但其所造成的冲击力可不是闹着玩的,当活生生的人和战马在眼前突然爆裂成血浆与碎肉,即便是久经沙场的战士也不可能保持平静的情绪。甚至有骑兵看到这样的景象,吓得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不过后金军的整体推进速度并未因为炮击而变得迟缓,这些作战经验丰富的骑兵明白只有尽快缩短交战距离才能最大限度地保住自己的性命,而且就算想要临阵脱逃,后面跟着的督战队可不是闹着玩的。战前扬古利便下了死命令,谁敢畏战不前甚至是转身往回逃的,督战队见一个杀一个,绝不容情。 海汉的炮火再怎么猛烈,这么几千人总不是开几炮就能轰完的,虽然不知道炮弹是不是会在下一秒就打到自己身上,但所有骑兵仍是奋力催马向前,期望尽快冲到近处之后废掉这些该死的火炮。 但当他们真正越来越接近海汉阵地的时候,却发现阵地上的炮火变得更为猛烈了,先前一直没有开火的数门火炮终于发出了怒吼,而从这些炮管中射出的就全是射程有限但杀伤面积更大的葡萄弹了,一发便能扫倒一片。 而此时士兵们的步枪也终于可以派上了用场,后金骑兵进入到他们的有效射程之后,密集的火力对其造成的杀伤力甚至丝毫不亚于火炮发射的葡萄弹。冲到百米距离上的后金骑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成了地面的尸首,人与战马受伤留出的鲜血很快就染红了大片的地面,让其变得泥泞不堪。 在这种时候,海汉军中也再没有节约弹药一说,不管是炮兵还是步兵,都在以最快的速度发射自己所掌控的武器。而阵地外冲过来的后金骑兵密密麻麻,几乎不用进行太多的瞄准,便能随机击中某个倒霉的目标。 而将阵地设置在城墙上的狙击小队,则是乱中取静,不急不慢地瞄准了后金军阵中那些负责指挥作战的基层军官,一个一个地进行点杀。虽然杀人速度比不了下面的同僚,但效果却是显而易见,每杀死一名军官,便能在局部造成一定程度的混乱,让后金的骑兵冲锋难以保持整齐的节奏。而这种混乱逐渐积少成多之后,在战场上对后金军攻势所造成的影响就十分明显了。 在后方观察战场走势的扬古利很快也注意到了骑兵在冲锋过程中,阵形就逐渐出现了阵形混乱。他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照理说手下这些骑兵冲锋打仗就如吃饭走路一般寻常,绝不会在这么简单的操作中犯错误才对。但在这种环境下,他也没法及时对冲锋中的骑兵再作出任何的指示,只能任由其自行调整了。 或许便是由于这种超出扬古利预计的混乱,让冲锋的后金骑兵没能再像昨天那样迅速接近海汉阵地。在距离防线五十米左右的地方成为了一道生死线,侥幸冲过这个距离的骑兵几乎都立即在下一刻中枪,然后从马背上栽下来。骑兵们甚至连阵地外围铁丝网的边都没摸到,就在这道封锁线上折戟沉沙了。这就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一般,虽然一直都有悍不畏死的骑兵继续往里冲,但除了不停被其吞噬性命之外,却丝毫没有见到能将这黑洞填满的征兆。 摩根以极为稳定的速度上膛、瞄准、击发,每击中一个目标之后便会口中报数,由他身边的亲卫记录下战绩。他在城墙上所处的位置已是后金猎弓的射程之外,根本无需担心人身安全问题,可以将全部精神集中在射杀目标上。类似这样畅快淋漓的射击,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战场上体会过了,前次率领狙击小队在这附近执行侦察任务的时候,他的状态也还远不及现在这种几乎弹无虚发的程度。 虽然这场战斗才刚刚打响不久,但摩根心中已经生出了一种预感,他将会在这场战斗中刷新自己的杀敌数目记录,而创造这个记录的时间要追述到多年前的安南内战时期了。那时候在安南作战所使用的还是如今已经半封存的那支cheytacm200狙击步枪,精准度和杀伤力自然远胜目前手上这支相对比较原始的步枪,但他能感觉到自己今天的状态特别出色,甚至隐隐已经找到了一种十分省力省心的射击节奏感,这样的感受在他过去的从军生涯中也是不多见的。 在第一波两个千人骑兵队几乎要消耗殆尽的时候,才终于有数骑突破了死亡线,快速冲向海汉阵地。只可惜在前面阻拦他们的除了可怕的枪炮之外,还有地面上难缠的防御工事。 海汉在战场上多数时候都是以少打多,加之骑兵编制聊胜于无,所以在阵地防御方面下的工夫就比较多了,像是鹿砦、拒马、铁丝网、壕沟、陷马坑、绊马索,甚至是地雷这样的杀伤性武器,在这处阵地外都有不同程度的部署。虽然因为时间仓促,这些防御工事的完成状况还不甚理想,但只要能够阻上冲锋的后金骑兵那么几秒,防线上腾出手的步兵自然便会优先集火这些已经冲到近处的目标。 从战场外围来看,后金数千人似乎已经将这小小的阵地围了个水泄不通,攻克此地仅仅只是时间问题。但如果看得仔细一些,就会发现海汉阵地外的包围圈实际上离阵地边沿尚有一段距离。虽然仅相隔数米之遥,但这对攻方来说却如同天堑一般难以跨越。而在接近海汉阵地的过程中,后金在极短的一段时间内便已经付出了千人伤亡的代价。 不过此时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占据有利地形和战场主动的海汉自然不会退却,只要弹药充足,就算外面围上几万敌军也不会让他们感到畏惧。而后金虽有退路,但却已是退无可退的处境,下了决心要跟海汉拼个鱼死网破,虽然损失惨重但也仍要坚持战斗下去。毕竟这个时候要是撤了,前面死这么多人可就真是白死了。 后金军中的牛皮打鼓依然不断擂响,鼓励士兵们向海汉阵地发动决死冲锋。紧随骑兵而来的后金步兵也终于进入到了可以发动攻击的地带,弓箭手们纷纷拉弓搭箭,从骑兵的后面用抛射的手段向海汉阵地上发射箭矢。 而海汉对于这样的进攻手段也并非毫无防范,事实上就在战斗进行的过程中,工兵和民夫都还在阵地内不断地搭建防止箭矢从天而降的木质顶棚。这些顶棚都是预制件,只要在地面立好支撑杆,搭起来倒是很方便。只是海汉攻破此地后用来构筑阵地的时间实在太短,所以这种特殊的防御工事在后金反扑时并未搭建完毕。 也正因为如此,后金的这一波攻势立刻便收到了效果,海汉阵地中当即便有数人被这些冷箭射中。对此海汉也没有更好的应付手段,只能一边加紧搭建防御工事的速度,一边让医疗兵迅速收治伤员,用担架将他们抬出去。而钱天敦也在后方调派部队,让阵地以南的后备部队迅速进入阵地顶替伤兵留下的空位。 由于后金弓箭手暂时躲避在骑兵部队的后方,海汉的攻击手段也难以直接伤及到他们,对于这一波攻势就只能硬顶了。不过对于已经大量聚集到海汉阵地前的后金部队,除了炮火之外,海汉也祭出了另一种能起到大面积杀伤效果的武器——手雷。 为了能发挥这种武器的最大作用,军方还专门培训了一批掷弹兵,这大概要比西方同行们将掷弹兵列为正式兵种的时间早了约莫半个世纪。虽然这种站成一排投掷手雷的战术看起来有点滑稽,但这在近战时无疑对发射频率有限的火炮是一个极好的补充,成排掷出的手雷在密密麻麻的敌军中同时爆炸的效果,也并不亚于火炮发射的葡萄弹。而且手雷炸伤的对象往往不会立刻断气而死,倒在地上惨呼的同伴也能有效地削弱其整体的战斗力。 随着哨声的响起,二十余枚手雷腾空飞出,砸向后金军的队伍中。而后金对于这些自天上飞来的铁疙瘩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只是将其当作了某种冷兵器式的攻击手段而已。然而仅仅间隔了片刻,人群中爆炸声接连响起,顿时惨叫连连。有数匹战马被炸伤之后失去控制,返身便向后方的步兵队伍踩踏而去,顿时又造成了不小的混乱。 这次海汉兵工给辽东部队准备了一千二百枚手雷,其中的大部分都被钱天敦部署到了这处阵地上,而眼下这种形势可容不得什么节约的想法了,自然是有什么厉害武器都要赶紧用出来。多干掉一个敌人,或许自己这边就能少受伤一个人。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手雷像是不要钱一般向后金军中扔去,爆炸声不断在人群中响起。那些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的士兵倒还好,麻烦的是那些战马,一旦被伤到就会下意识地乱跑乱跳,背上的骑手也很难将其控制住,立刻就会在其周围制造出一片混乱。 随着战斗的持续,扬古利的心也在一点一点地变凉。他发现这处海汉阵地并不像昨天攻打那处滩头阵地一样好对付,从头到尾都是由对方在把控着战斗的节奏,并且不断以大杀伤力的武器消耗着己方的兵力。而目前攻至阵前的后金军所能做的,仅仅只是用弓箭向海汉阵地上发出漫无目的的抛射而已,就目前看来并未能有效地缩减对方的战斗力。而以目前这种节奏打下去,只怕没等把对方阵地里的人全射死,自己这边的部队倒是要全部折在枪炮射击之下了。 正文 第1446章 关键人物 扬古利摇了摇头,试图将这种不祥的想法从自己脑子里赶出去。如今大军已经将对方阵地围困住,距离攻破其防线只差一步之遥,又怎能在这个时候生出了放弃的心思?只要能够破防,海汉军就算有利器在手,又岂能在近距离挡住骑兵的冲击。如果真能俘获一两名海汉将领,那就算现在多死个一两千人也是值得的。 扬古利本来就是杀伐果断之人,否则也不可能凭战功得到努尔哈赤的信任,将女儿嫁给他为妻。虽然心思有那么片刻的动摇,但很快便重新坚定了心志,将剩下为数不多的部队也全部投入到战场上。 后金军拥有绝对的兵力优势,但问题在于海汉阵地的弧形外围不过百余米的攻击宽度,数千人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其实也只有最前排的几百人能够对海汉阵地发动直接攻势。当然了,现在还可以再算上在后排不断抛射箭矢的数百名弓箭手。但仅有的这些攻击手段,对于布防严密的海汉阵地而言都很难有明显的效果,反倒是后金兵在海汉各种火药武器的攻击之下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战到后面,海汉阵地外围几乎都已经被人和战马的尸体铺满,一脚踩下去全是将凝未凝的血泊,又粘又滑,极少有人能够稳稳地站住身形,就更别说要在这样的尸山血海中冲锋厮杀了。这极大地影响了后金军的作战效率,很多人还在与脚下的血泊作斗争的时候就被不知哪里飞来的子弹或是手雷碎片给击中了。 天空中出现了一群徘徊不去的秃鼻乌鸦,这种鸟类不管是在汉人还是女真的认知中,都是晦气的表现,它们聚集在后金军上方发出难听的叫声,似乎是在为战死的人们招魂一般。但所有人都知道,它们只是在等待战斗结束,才能飞下来食用地面的尸体残骸而已。 终于有两名巴牙喇瞅准空子,从防线上一处炮位攻入了海汉阵地,但后金军刚刚发出欢呼声,便被一声炮响给震断了,才冲进去的两名巴牙喇随着炮弹一起倒飞出来。准确地说,是他们的身体碎片随着炮弹一起飞了出来,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附近的后金军停滞了片刻,仍然朝着那处炮位涌了上去,像这种稍纵即逝的防线漏洞,必然要用人命去怼出来才行。虽然炮位里的那门炮暂时哑火,但迎接他们的却是接连掷出来的四五颗手雷。随着连续爆炸声响起,至少十几名攻到近处的后金兵翻倒在地,而那处炮位豁口已经多了十来支黑洞洞的枪口。 类似这样的场景在阵地上此起彼伏地不停出现,虽然看似这道防线已经到了一捅即破的境地,但偏偏每次到了绝境的时候,海汉总能有办法将后金已经推进到门口的攻势给打回去,后金军在各个炮位前丢下的尸体甚至已经遮挡住了部分火炮的射击视野。 而这样凶猛又不计代价的攻势,海汉军应付起来也的确不轻松,如果不是特战营这支作战经验丰富的队伍驻守在此,这个阵地的状况应该不会比昨天陆战队镇守的那处滩头阵地好到哪里去。饶是如此,如雨水一般不断朝海汉阵地内洒下的箭矢,也慢慢积少成多伤到了不少人。好在海汉的后备兵力还算充分,轮换替补的效率极高,加之阵地上还有专门补漏的应急小队,因此虽然险情四起,但却还是牢牢守住了最后的界线,一直没让后金军捅破最后这层纸。 钱天敦一手拿着步话机,一手拿着望远镜,站在城墙上观战。他的身前、头顶、身侧都是举着盾牌提供掩护的警卫,唯恐他被流矢所伤到。仗打到现在这个份上,到底谁能占得上风,就要看海汉的杀敌速度是不是能胜过对方攻上来堵炮口枪眼的速度了。不过钱天敦倒很沉得住气,因为他知道摩根不会让自己失望。 摩根在战场上的作用并不只是在于他的杀敌数目,更重要的是他和手下狙击小队所选择的出手对象都是比普通士兵更有价值的目标,而消灭这些目标将给敌军带来的影响,也远非普通士兵可比。 对海汉而言,整个战场上价值最高的目标,自然便是后金军统帅,一等总兵官,正黄旗公爵舒穆禄·扬古利。根据战俘的供述,目前整条要塞防线的指挥便是由扬古利掌控着,而有权力将这几千兵马全部调集至此的,除了这位扬古利大人,应该也不会有其他人选了。 所以摩根在杀敌的同时,他的手下们也一直在观察这个主要目标。要在战场上发现扬古利的行踪其实并不是很困难,只需要看看旌旗最多的地方便能找到他的位置了。只不过扬古利一直游离于战场之外的远处督战,以现有的狙击步枪有效射程来推算,很难保证能够命中目标,所以狙击小队也一直在等着他进入到更有把握下手的距离。 射杀这种重要目标,摩根当然不会再使用手头的枪,而是会祭出他那支已经半封存的死神m200狙击步枪。话说回来,也只有扬古利这种级别的重要目标,才配得上让摩根使用已经为数不多的弹药来进行射杀。 这支步枪在理想状态下可以对两千米之外的目标爆头,而为了稳妥起见,直到扬古利已经进入到千米距离,摩根才让自己的亲兵将这支枪架设到了射击位上。虽然城墙下方的阵地内外喊杀震天,但摩根调校瞄准镜的手指却没有丝毫的颤抖,稳稳地在视野中寻找扬古利的身影。 对于海汉军中拥有某种可以在超远距离准确射杀目标的先进火枪,扬古利是一直都半信半疑,但他还是很小心地在自己周围部署了多名手持盾牌的巴牙喇勇士,以便能在危险时多争取到几分生机。而随着战事的白热化,他的位置也越发接近海汉阵地,因为此时海汉阵地上的火炮火枪已经来不及对准远处的目标,而是要优先解决快要攻入阵地的后金士兵,这就意味着他所在地方暂时是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 当然这种安全也仅仅只是相对那些正处于枪炮瞄准之下的后金兵而言,扬古利也并没有意识到在远处的城墙上正有好几支枪在慢慢瞄向自己所在的位置,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战事上。看着手下的儿郎们顶着枪林弹雨蜂拥而上,他知道自己距离攻破海汉阵地仅仅只差一口气而已,只要顶住这口气,最终的胜利必将会属于大金国。到时候一定要将俘获的海汉人押回盛京,游街示众然后剥皮抽筋,将其尸首悬挂于盛京各个城门外示众。 摩根并不知道扬古利此时的想法,他也不打算关心一个将死之人的思想动向。为了能够确保一击即中,他特地命令手下枪法最稳定的四名狙击兵与自己一同瞄准扬古利这个目标,他作为主射手,而其他四人负责伺机补枪,以此来增大得手的把握。 摩根从望远镜里辨认出扬古利的身份并进行瞄准之后,才通过连接在步话机上的耳麦呼叫钱天敦:“目标确定,可以动手了。” 钱天敦等摩根这句话已经等了足足一炷香的工夫,就算阵地上已经是在苦苦支撑,大部分人都到了强弩之末,他也还是在等摩根的消息。他相信摩根有改变战局走向的能力,相信这场战斗的胜利终将属于战无不胜的海汉军。 钱天敦作了一个手势,他身边的传令兵立刻拿出了军号吹响,这是一个即将展开反攻的信号,听到军号声的士兵们情绪都为之一振。虽然不太清楚自己的长官会有怎样的安排,但反攻在即,就说明后金军能蹦跶的时间所剩无几了。 “动手!”钱天敦冲着步话机下达了指令。 听到这两个字的摩根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屏息凝神瞄准了目标,然后右手食指缓慢而坚定地扣动了扳机。低沉的枪声响起之后,重约27克的弹头破空飞出,在空中飞过大约八百米距离之后,打穿了扬古利前胸厚重的金属盔甲,然后在其后背上开出了一个直径约莫两寸的血洞。 比摩根开枪的时间只晚了大约半秒,另外四支瞄准扬古利的狙击步枪也同时开火了,由于这几名狙击兵的反应时间相仿,这四支步枪开枪的声音听起来竟然只有一响。 这四发子弹有一发射到空处,一发击中了挡在扬古利身前的卫兵,一发击中扬古利的坐骑,最后一发打在了正后仰栽倒中的扬古利肩头。 扬古利中枪之后便被巨大的动能射得后仰倒下,摩根在瞄准镜也没有完全确认到其中枪的具体部位,不过他基本可以确定自己应该是击中了躯干,而被死神射出的子弹打中躯干基本就是无解了。摩根有点遗憾的是目标倒下的速度实在太快,他想再补上一枪都没来得及。不过他还是立刻向钱天敦通报了结果:“命中目标,重创!” 按照正常的理解,重创的意思就是没有能够爆头,但目标应该也不会有机会存活下来。钱天敦听到个回报就已经放心了大半,下令立刻发动反击。 军号声立刻为之一变,阵地上的火力也随之加强了不少,原本已经埋伏到城墙上的后备军终于亮出身形,开始居高临下地射击那些同样已经筋疲力竭的敌军士兵。而阵地上库存的最后一批手雷也全都在短短数秒内扔了出来,砸进了后金军最为密集的区域。 在手雷的爆炸声中,后金军突然听到后方传来了收兵的锣声。他们迟疑了片刻之后才确认这并不是幻觉,而是真的在鸣金收兵了。虽然不明白为何会选择这个时机突然收兵,但大多数后金兵还是选择了遵照军令,立刻后撤脱离战场。极少数杀红眼的亡命徒仍不肯退,而打发他们的则是更为密集的枪弹。 后金军收兵的信号一出来,钱天敦便能确认摩根的狙击应该是已经收到了实效。不管扬古利死没死,他现在肯定已经失去了继续指挥作战的能力,所以后金军才会仓惶收兵。后金军虽然险险要攻破海汉的防线了,但终究还是功亏一篑,而这一切其实都在海汉作战计划的预计之内。虽然有些冒险,但也只有这样才能最大化地对后金军实施杀伤,而最终的战果也证明了这个计划的成功之处。 事实上扬古利在中枪之后的几秒内就已经死去了,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再思考一下击中自己的子弹究竟是战场上的流弹还是海汉有意安排的大杀招。当他周围的副将确认他已经断气之后,立刻便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勇气,谁也不敢确认自己接过指挥权之后是否也会吃到这样一记无迹可寻的杀招。而扬古利前胸穿后背的弹洞,更是说明了他们身上的金属盔甲毫无用处,只要海汉人安心动手,盔甲根本就保不住他们的性命——只有离开战场才可以活下来。 于是侥幸活下来的幸运者立刻下令鸣金收兵,这种状况下也不用担心回去之后是否会被追责,毕竟主将已经重伤,首要任务当然是将扬古利带出战场进行抢救——至少下令收兵的副将认为这具正在变凉的尸体是值得再“抢救”一下的。有这种合理的理由脱离战场,想来事后阿济格也不能以畏战之类的罪名来处置战败的部队。 来时浩浩荡荡,去时狼狈不堪,一路丢盔弃甲,连伤兵都顾不上全部带走。后金军这一仗败退之后直接便放弃了防线上尚未被海汉彻底攻克的几处堡垒,一路向北撤到了十多里之外的金州城才停下来。阿济格在金州收拢残兵,清点之后才发现,包括扬古利、额腾伊在内的多名高级将领都在这一役中战殁,兵力损失更是高达三千余人,堪称近两年来后金对外战争中输得最为惨烈的一次败仗。 正文 第1447章 善后事宜 海汉军没有对仓惶撤离战场的敌军再继续穷追猛打,这一方面是因为海汉骑兵部队主力并未部署在此处,要在平原上以步追骑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另一方面这场恶战使得海汉军也已处于疲惫不堪的状态中,并没有多少余力还能再去追击敌军。 陈一鑫出现在钱天敦面前的时候,倒是把钱天敦吓了一跳,只见他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血迹,乍一看似乎是受了极重的伤。陈一鑫看到钱天敦眼神有异,便知道对方大概是有所误会,满不在乎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道:“不是我的血,先前有几个后金兵从炮位蹦进来,其中一个正好跳到我面前,顺手一枪爆了他的头,结果就搞得自己满身是血。” 钱天敦点点头道:“没事就好,有伤就赶紧去后面包扎处理,不要耽搁了。” 陈一鑫道:“都只是些皮外小伤,问题不大。倒是高桥南胳膊上中了一箭,可能十天半个月还好不了。” 钱天敦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那我去看看他。” 高桥南名义上是钱天敦的下属,但两人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私底下亦师亦友的关系已经维持多年,钱天敦也真没把他当外人看,听闻高桥南受伤,自然是要亲自去看一眼才能放心。 片刻之后钱天敦在一群伤兵中见到了高桥南,他正坐在一堆空弹药箱上面,唾沫横飞地向部下吹嘘自己刚才是如何手刃了几名攻入阵地的巴牙喇战士。右胳膊上的伤已经用纱布包了起来,看样子并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妨碍,只是他站起身来朝钱天敦敬礼的时候,似乎忘了自己的伤势,一抬手便痛得呲牙咧嘴。 “行了,坐下吧。”钱天敦抬手朝周围的士兵还礼,然后便让高桥南坐下回话。 钱天敦刚才督战期间注重的是对战场的整体局势的把控和指挥,对于局部地区的应对则是交给了各级指挥官自行处理,因此很多战斗细节还是需要听取高桥南这样的一线军官在战后的汇报。 对于这次跟后金军的正面碰撞,海汉并非临时起意,为此已经备战了很长时间。但在战斗的过程中也不是如预计那般一直能够压制住对手,如果不是一线将士苦苦支撑甚至以命搏命,这道临时防线多半都撑不住数千敌军的亡命狂攻。要想完全凭借地形和武器的优势来抹平兵力上的劣势,依然是一个需要付出一定代价才能解决的难题。 海汉胜是胜了,但却胜得颇为惊险,就算是一向处变不惊的钱天敦,其实在战斗过程中也有好几次默默地攥紧了拳头,担心防线有失会导致整个阵地崩盘。对于惯于打胜仗的特战营来说,这样的硬仗的确也太久没有遇到过,在作战过程中所出现的诸多问题都需要在战后总结经验教训。当然了,在此战中奋勇作战甚至是牺牲了性命的将士,战后肯定也要论功行赏,追加抚恤。 阵地后方,要塞防线以南的区域,已经变成了一处大型急救中心。此役海汉伤亡人数达到了三位数,营地里满是需要处理创口的伤员。而战死的军人则被抬到后方已经腾出来的数辆板车上,他们的遗骸将在第一时间被运往后方。虽然因为路途遥远,未必能有条件装在棺椁中运回海南岛去,但至少会有一个集体哀悼的仪式再进行火化。能在死后盖上国旗,对这些为国而战的军人而言也算是一种荣耀了。 不过要清理阵地外围的后金军遗骸,就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了。阵地外方圆百米内的敌军尸体重重叠叠,浸泡在血浆泥泞之中,发出刺鼻的腥臭。天上的鸦群已经各自选择了目标落下,毫不顾忌地开始享用大餐。而远处也隐隐出现了三五成群的野狼,很显然都是被血腥味吸引而来,只是畏惧这边的硝烟气息,暂时还不敢太过于靠近。这些尸首如不尽快处理,几天之后就会开始腐坏,届时这附近怕是根本待不住人。 后金此役战死的士兵数以千计,这么多的尸体要进行焚烧处理估计是不太现实了,也只能在原野上挖几个大坑掩埋掉了事。好在海汉营中还有数百工兵和民夫,倒是有足够的劳动力来完成这件艰苦的工作。只是这地方的血腥气息太过浓重,残肢碎肉遍地都是,干这活的人恐怕在短时间内是没胃口再吃下任何食物了。 自海汉开始跨海进入辽东地区活动,与后金断断续续的交锋已经持续了一年多时间,期间的战绩基本都是占据了上风,但能在一场战斗中消灭如此数量的敌人,却是此前根本无法做到的事。而前面这一年多的战绩加起来,其实都还抵不过今天这场让海汉军拼尽全力厮杀的战斗,从战果上来说,这场决战的确是基本达到了战前的设想,重创了后金在金州地区的军事力量,并且成功夺取了金州半岛最为关键的一处防线。 海汉已经占据了海上绝对主动地位,后金方面很难在海上战场给海汉制造出什么麻烦,因此只要再在陆上把控住金州地峡这个天然要隘,就能将金州半岛南端这一百多平方公里的土地硬生生从辽东半岛上剥离出来,划入海汉的统治区内。 当然了,这种事实占领在近期暂时还不会公开化,收复金州大部分地区的功劳还将交给皮岛军,由他们去向大明朝廷请功邀赏。反正现在皮岛军也算是半个自己人,这种好处不捞白不捞,对海汉接下来在辽东的布局也有许多好处,金州地峡以南地区在名义上由东江镇接管,某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便可以假托大明来进行了。 关于这中间的利益瓜葛,军方早就与沈氏叔侄谈过,对方目前一心要依附于海汉谋生,自然不会反对这种安排。沈志祥甚至明示过钱天敦,只要海汉一句话,皮岛军就算是改旗易帜也不在话下。只是钱天敦认为收编东江镇的时机未到,或者说东江镇的大明官军身份还有一定的利用价值,所以并没有采纳沈志祥的建议。 沈氏叔侄能够从大明朝廷捞到什么样的封赏,对海汉来说其实都无所谓,能够加官进爵当然是好事,今后说不定也能成为大明官场上的助力。如果大明朝堂上的高官忌惮东江镇与海汉的关系,不给他们实质性的好处,那也相当于是在把东江镇往海汉这边推。沈氏叔侄都很清楚,大明能给他们的好处,海汉也能给,而海汉能给的好处,大明可不见得能给起了。 更何况如今的大明内忧外患不断,能给予孤悬海外的东江镇什么样的奖励,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除了封赏名不副实的官职,钱粮武器兵员,东江镇真正想要的东西没一样能给得了。这个独立于大明之外的军事团体所需要的可不仅仅只是虚名,他们要存活下去就必须得抱紧某条大腿才行,而现阶段来看,出人出钱出力又愿意带着皮岛军一起搞后金的海汉显然要比只会发空头圣旨的大明可靠得多。 这边的战事结束之后,钱天敦已经差人向皮岛军那边发去消息,让他们尝试着攻打一下纪家堡。按照后金军败退的速度,钱天敦估计纪家堡的守军很快就会意识到防线已经被攻破,继而放弃继续抵抗,主动撤离纪家堡。至于另一边的苏家堡就不用钱天敦多操心了,哈鲁恭在当地自然会审时度势地出击,不会让敌军有干干净净脱身而去的机会。 而这处被爆破开的大缺口,虽然是金州地峡防线上最为明显的一处弱点,但钱天敦已经不用担心后金下一次的反扑还会冲着这地方来。至少在他们能成批造出射程超远的巨型投石机之类的远程攻击武器之前,很难真正对这处阵地形成有效威胁,除非他们愿意再拿几千条人命来试试运气。 不过接下来对弹药消耗进行清点之后,钱天敦的乐观情绪被稍稍消磨了一些。这次送到东北的地雷是已经全部用尽了,在之后的阵地战中是不能指望这种威慑力颇大的武器了。那四门新式火炮的制式弹药也所剩无几,顶多再撑一场小规模战斗就没了。同样被当作新式武器投入使用的手雷,也在这一战里消耗得七七八八了。 步兵的弹药库存看着不少,但如果是以刚才这场战斗的弹药消耗速度来衡量,只怕也撑不了太长时间。毕竟特战营清一色的七连发步枪,打起来的弹药消耗也是相当惊人的,一个步兵连在刚才的战斗中就至少发射了数千发子弹。 而这种作战物资消耗在当下还不能去细想,不然军费开支算下来更是一个恐怖的数字,比使用冷兵器为主的后金军要多出几十上百倍。如果让后金军的统帅知道双方在这场战斗中的花销对比,扬古利泉下有知,大概也会输得心服口服了。 几种试验性质的新式武器,由于产量本来就极为有限,在短期内都很难再得到大量补充。而现役制式武器的配件和弹药在后方的旅顺港倒是屯集了不少,一个电报发回去,最迟第二天便能由海上运抵前线。 这个时候空气中终于飘来了食物的香气,稍稍冲淡了阵地内外的血腥味。海汉启动爆破是在凌晨时分,之后便抓紧时间修筑防御工事,又经过一场恶斗之后,此时已经是到了下午。绝大多数人在中午都处于战斗状态,根本没有空隙进食,这个时候早已是饥肠辘辘了。 炊事班今天的主菜是土豆烧牛肉,各种香料加得颇重,香气让那些原本因为见到太多血腥或是战斗脱力没有胃口的士兵们都重新燃起了食欲。 钱天敦和摩根、陈一鑫、高桥南围坐一起,他们作为军中高官,菜色自然是要比普通小兵稍稍丰富一些,摩根还特地开了瓶酒,给几人都倒上了一碗,以庆祝这场战斗的胜利。高桥南虽然是归化籍军官,不过他在海汉军中服役多年,对海汉又是忠心耿耿,军中将领早就没把他当外人看待了,因此这种非正式场合也有给他的一把椅子坐。 “你们说,打完这一仗,敌人还会不会再来反扑?”陈一鑫一边吃饭,一边问出了众人都很在意的一个问题。 “尝试是肯定会有的,不过像今天这种规模的战斗,大概短期内不会有了。”钱天敦接过话头道:“他们就算能凑出足够的兵力来攻打这里,也很难承受类似今天这样的战损。后金可不是大明,有那么大的人口基数,损失几千战士就足以让他们伤筋动骨了。我们这一仗起码打掉了他们十个牛录的兵力,想来报复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了。” 摩根应道:“不止如此,最关键的一点是,他们不知道我们的兵力部署状况。我们也就部署了一千人在这个阵地上与他们交锋,但我们后面有多少轮换部队,整条防线上又部署了多少兵力,海上是不是还有兵力在等着乘虚而入从后面包抄,他们根本就摸不透。这种风险,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指挥官都应该会意识到,所以我认为他们不会再莽撞地发动大规模的反扑。” 钱天敦道:“说到海上,倒是不知道王汤姆那支伏兵有没有捞到油水,今天这边开打我就给他发了电报过去,让他自己掌握时机。” 摩根笑道:“那你放心好了,王汤姆昨天差点就吃了瘪,今天肯定憋着一肚子火要发,纪家堡那帮后金军除非死守到底,只要敢出纪家堡往金州撤,王汤姆肯定会指挥陆战队在半途截道。说不定这时候已经打起来了,我们耐心等消息就好。王汤姆如果连这种残羹剩饭都搞不定,那他这个海军司令以后还是别再上岸张扬了。” 正文 第1448章 伏击 要论战场信息同步的先进程度,海汉军在这个世界绝对是独一无二地强大。凭借着穿越时带来的黑科技,海汉军可以在高级将领之间做到战场信息的即时传送,从而在战斗中占得先机。而后金作为一个环境封闭、信息滞后的对手,很难意识到海汉在这方面所具备的巨大优势,所以在采取行动的时候,就根本没有将这种因素考虑进去。 扬古利所率的守军主力在决战中败于海汉的消息,在战斗结束近一个小时之后才传至纪家堡。而这边所得到的命令,便是让他们“伺机后撤至金州城”。所谓“伺机”,说白就是自己看着办,有机会溜就早点溜了,要是跑慢了被海汉军截住后路,那就只能后果自负了。 当然了,这个消息传到纪家堡的时候,已经比王汤姆晚了太多,守军还在犹豫是不是该弃城而逃的时候,王汤姆率领的陆战队已经在纪家堡以北六七里的官道上设好了埋伏,就等着回撤的后金军自己踩进来了。 在王汤姆都快等到失去耐心的时候,从纪家堡撤出来的后金军终于出现在了视野中。扬古利之前带走了纪家堡的大部分守军,只在这里留下了约莫千人的队伍。这种部署自然是在赌海汉不会将纪家堡作为真正的主攻方向,他赌倒是赌对了,但可惜的是在正面对决中还是没能战争海汉的主力。而纪家堡留守这点人马,自然不可能拦住海汉的攻势,除了跑路也没有其他更合适的解决办法了。 只是憋了一肚子气的王汤姆并不打算轻轻放过这支后金军,他所制定的作战机会便是要伏击并重创对手,报前日被后金压制的一箭之仇。 战斗的序幕是由几颗地雷的爆炸拉开的,这是整个辽东地区的最后一点存货,王汤姆将其全部部署在了后金军的必经之路上。 当后金军的先头部队被这几声爆炸弄得灰头土脸之时,埋伏在官道两边灌木丛中的几门火炮也露出了狰狞的面目,葡萄弹的齐射让先头部队的二百余人直接便躺倒了大半,而尚未醒悟敌人藏身之处的残敌又遭受了密集的步枪射击,在短短数秒内就损失殆尽。 而与先头部队拉开十几丈距离的中军主力甚至都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便眼睁睁地看着先头部队被海汉飞快地解决掉了,随之而来的是道路两边山林中不断响起的枪声。 尽管陆战队所擅长的并不是山林作战,不过即便如此,也足以对付失魂落魄一心想要逃回金州城的这支后金军了。在挨了两轮齐射之后,伤亡不大但阵脚却已经乱了,更倒霉的是他们指挥官在第一轮的攻击中便中枪落马,这支原本战斗意志就不强的部队立刻变成了没头苍蝇。 以陆战队的军事素质,在设置好的埋伏圈内对付一支无心恋战的敌军自然不在话下。王汤姆虽未亲自上阵厮杀,但也算是亲临一线指挥作战,由此也可见他对于这一战的胜败极为看重。如果有可能,他是真的打算全歼这支后金军,所以一出手便是疾风暴雨,毫不容情。 不过这支后金军中同样有相当比例的骑兵存在,所以王汤姆想要完全堵住敌军的去路也不太现实。他原本还有些担心这些后金骑兵会不会设法迂回到自己预设阵地背后发动反击,但打起来之后发现,这些后金骑兵也并没有战斗意志可言,仗着自己骑马溜得快,脱身后径直就抛下尚被围困中的步兵便往北逃了,根本就没有要返身来救的意图。 王汤姆手下没有成建制的骑兵部队,想要留下这些骑兵自然不太可能。不过那些使用冷兵器的后金步兵可就惨了,跑也跑不出去,又没法跟海汉军拉近战斗距离,只能硬生生地被当作人形标靶来射击。陆战队昨天被后金军压着打的那股气,终于是在这里发泄出来。 战斗只进行了大约十几分钟便宣告结束,除了近两百骑自顾自脱身而去的骑兵,剩下的人基本都被陆战队包了圆,其中还包括大约三百名俘虏。王汤姆虽然并不想留下这些俘虏,不过他也暂时还没冷酷到下令直接处死这些俘虏的程度,反正金州地峡防线接下来肯定会有大的整修,那么这些俘虏被冲作苦役也就是很正常的安排了。 陆战队一连连长孙丙在这场战斗中斩获颇丰,不仅干掉了敌军的指挥官,而且还顺手将其打算运回北方的一批钱财给截了下来。按照初步的统计,这两箱金银珠宝应该也是价值不菲,折合成白银至少是在四到六万两。这个意外收获在通报之后也是让众将领都下令要好好翻一翻防线上的几处据点,看看会不会有后金军来不及撤走的贵重财物。 而防线另一端的苏家堡,情况则是比纪家堡这边更为明朗。正如钱天敦所说的那样,哈鲁恭对于战机的把握相当准确,后金军刚有了撤退的迹象,他便率领骑兵营冲进了苏家堡,然后死死咬住了对方尾巴。原本驻守苏家堡的后金军付出了近五百人的代价,方才获得脱身。 至此,金州地峡防线上的后金军已经被海汉清场,这道横贯金州地峡的防御工事也就易主成了海汉的控制区。不过海汉军在这几天的交战中将几处堡垒都打得千疮百孔,中间又强行拆了这么大一个口子出来,要将这些地方修复如初,这工程量也不会太小。而且海汉军肯定不会完全沿用旧有的工事,必定会在此基础上大加改动,将这道防线建成海汉特色的防御工事,以目前的人力条件来看,这工期搞不好还要一直持续到下一年去。 当然了,军方不会介意这种麻烦,金州地峡就是海汉领土的北疆国界,为了维护这个地方的安全,多申请一些军费开支也很合理。而且不出意外的话,特战营在完成春季攻势之后会离开辽东,那么要守住这多出来的一块飞地,就得另行调兵过来,以海汉目前一个萝卜一个坑的部署状况,那必然也得再增加部队的编制才行。 只要能扩军,对军方而言就不会是什么坏事,不管是海军还是陆军,国防部高层肯定都是乐见其成的。而且现在国防部提出的建军新思想是混合编制,即一支部队中不但有步兵,还应该有炮兵、骑兵、工兵等兵种的固定编制,这样就不用每次打仗的时候,还得到处抽调相应的兵种临时拼凑成军。这样的编制方式会大大提升部队的战斗力,当然随之而来的便是军费开支不可避免的增加,新的成军编制方式在推广过程中势必会遇到诸多阻力,但军方必定会不遗余力地推进这个计划的进行。 而最为有效的推动措施,莫过于战场上告捷的喜报了。只有真实的胜利,才能让执委会那些意见各异的高官们能够统一认识,通过军方的申请。而海汉春季攻势的战果无疑是近两年来对外战争中收获最大的一桩,不但在辽东占下了立足之地,而且给后金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打击,虽然还不见得真能让后金伤筋动骨,但至少他们今后想要南下攻明就多了一个忌惮。有海汉杵在金州半岛上,后金想要动兵,就得先掂量掂量海汉的态度了。 当然了,要让执委会认可军方在辽东的战绩和后续提出来的军事改革措施,那么在撰写报告时也还是有许多需要下工夫的细节。特别是那些让文官们很敏感的话题,更是要小心润色,不能让对方轻易抓到了小辫子。 忙完了阵地上的事情之后,钱天敦将陈一鑫叫来,让他开始安排战后的报告文书撰写事宜。这种事情一般是军中文书起个稿子,然后由将领们审核,看看哪里需要修改补充的,慢慢将其完善之后,再送回三亚的国防部,由那边再次审核修订之后,再呈送执委会。 陈一鑫想起一事,便主动推荐了一个人选:“青年团的刘尚这次也随军来了辽东,现在就在军中暂时担任文书,管理后勤方面的事务。这个人虽然文化水平不算高,但脑子的确有些东西,对宣传这块也比较熟,我看可以让他也加入到报告的撰写工作中来。” 钱天敦是知道刘尚这个人,不过对其任用都是陈一鑫在拿主意,他此前也没有太多过问。对于刘尚的可靠程度,钱天敦也没有多想,毕竟这是青年团的官员,是在三亚通过了政审的合格归化民,没有理由去怀疑其忠诚度。不过不管是陈一鑫还是钱天敦,以他们穿越两个时空的见识,都很难想象出刘尚这种身份是如何通过了海汉的重重审核,并且进入到官场中成了一名身份安稳到不会惹人怀疑的官员。 刘尚接到通知的时候正在带着几名后勤兵清点库存弹药,他对于自己被分配到这个后勤岗位并没有什么不满,在这个岗位上可以接触到许多他之前一直心心念念的武器装备,而且一直待在后方又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可算是一个比较称心的工作了。 而且他根据这几个月来的工作经历,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他待过的岗位和地方越多,所能得到的信任也会随之增加。哪怕在这些临时岗位上并没有作出什么厉害的成绩,但这对他的职业履历而言都是有益无害。特别是这种随军出征的经历,对他青年团官员的身份而言无疑是起到了镀金的作用,哪怕他连半分军功都分不到,今后履历上至少会有“某年某月,随海汉军某部出征辽东并随军取得金州大捷”这样的光荣记录。 趁着这段时间在军中当临差,刘尚弄明白了很多问题,比如海汉军中列装的步枪分为几种口径,每种口径的弹药有何不同,新式武器手雷和地雷是何种原理,新式火炮所使用的又是哪种炮弹。 当然了,即便是他能够接触到这种军事机密,但仍然处于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阶段,更不可能将其制造技术打包外泄出去。除了感叹海汉的军事科技太先进之外,刘尚心中也是暗暗替后金道了一声要完,摊上这么一个厉害对手,苦日子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就算不清楚国防部今后的打算,刘尚认为海汉应该也不会与后金轻易妥协乃至和谈,依照他这段时间与北方驻军接触之后的感觉,他甚至认为军方很有可能利用这种矛盾冲突,在辽东地区长期维持与后金的交战状态,乃至将辽东打造成一个可供军方轮战练兵的所在。这种设想很是大胆,但刘尚认为以军方行事的风格,加上辽东天高皇帝远的环境,也没什么事是完全不可能的。 接到陈一鑫的通知之后,刘尚也大致猜到几分自己被征调的原因。宣传战事本来就是他过去说书时练就的本领,在进入海汉之后又受到过系统化的培训,一般的军中文书在创作能力方面的确很难与他媲美。陈一鑫看中自己,自然是希望自己能将辽东战事编成容易传播的故事,通过故事的口耳相传,来为海汉军方赢得更高的民众支持率。 只是这个差事难度也不小,毕竟打仗的时候刘尚都在二线基地待着清点弹药,根本没见识到两军交战的残酷场景,自然也很难全靠胡诌来编故事。所以刘尚接到任务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前往金州地峡前线,去那里实地见证一下军方宣称的坚若磐石的阵地。 刘尚过去见过不少尸体,但在金州地峡防线上所见到的敌军尸体,恐怕比他一辈子见过的加起来还要多,这种视觉冲击力颇为强大,即便以他一向平稳的心志,也花了很长时间才真正让心情平复下来。直到看到阵地外的这些血腥惨状,他才确信海汉的确是在这里获得了一场令人震撼的大胜。 正文 第1449章 战报与国际关系 陪同刘尚的士兵倒是很贴心,及时递上了醒脑的药物,让他擦一些在人中上,可避免被这冲鼻的血腥气薰得头脑发晕。刘尚虽然也不太喜欢这种药物的气味,但总好过一直闻到那令人恶心欲吐的血腥味,当下只能先暂时忍耐了。 刘尚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埋尸的千人坑,视觉上受到的冲击还是相当强烈。不过他并不会对这些死去的后金军人有任何的同情之心,不管是站在大明还是海汉的立场上,后金都可以算是绝无妥协可能的死对头,而且后金军败得越惨伤亡越大,对刘尚的故国和现在效力的新主子都会有越多的好处。如果有可能的话,刘尚甚至会希望这平原上满是埋尸坑,将所有的后金野猪皮全都埋到地下去。 刘尚来参观的时候,其中一处埋尸坑已经挖掘完毕,坑边站着数人,两两一组,正在将板车运过来的后金兵尸体扔到坑里去。这些尸体绝大部分都没了头颅,是陈一鑫特地下了命令,将剿灭匪徒的头颅全部砍下来。他倒不是要用头颅来搭京观吓人,而是要留给沈志祥的部队,让他们用这些外貌特征明显的头颅去向大明兵部和朝廷请功。 目前扔进坑底的无头尸已经有两百多具,在坑底重重叠叠地垒起了一座小丘。刘尚见状心里却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海汉如果依葫芦画瓢,在渤海湾靠近京城的地方也弄出这么一块根据地来,是不是就能直接威胁到京城的安危了。 这种想法自然没什么道理,甚至连推论都说不上,京城附近的军事戒备程度,也绝不止是海汉所认为的那样脆弱。大明与后金的军事碰撞往往是数以万计的兵力投入,而海汉单次军事行动能动用两三千人就已经顶破天了。而且站在海汉的角度,也并不打算在这个阶段激化与大明之间的关系,为此连攻打辽东都特地拉上了东江镇的傀儡部队,海汉舰队更是极少深入到渤海湾靠近京畿的海域活动,这些措施为的便是尽量避免大明太过忌惮海汉的存在,以免因此而影响到今后两国的建交前景。 刘尚身居敏感部门,对于海汉的政策其实多少也有所了解,但他潜意识地还是会将海汉与大明对立起来,认为两国之间的矛盾冲突才是今后关系的主旋律。这与执委会的观点其实是有所背离的,以陶东来为首的高层其实是希望与大明建立起正式的外交关系和深度的合作,为此海汉方面即便是稍稍吃亏一点也无所谓,只要之后能够让大明打开商贸和移民的大门,再多的前期投入也是值得的。 而刘尚认为大明朝廷不会在领土及人口的归属问题上向海汉妥协,毕竟所谓海汉国的现有国土中,至少有六七成都是原属于大明的领土,而国民也是有相当高的比例都是历年来从大明引入的移民。说得不客气一点,这个所谓的国家完全就是寄生在大明身上的附着物,靠着吸食大明的养分来壮大自身。大明朝堂上并非没有明眼人,自然能看清楚这其中的利益瓜葛,当下忙于应付更棘手的内忧外患,腾不出手来对付海汉也就罢了,又怎会对海汉过往的所在所为视而不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种意见分歧其实就是所处的地位不同所致,刘尚与执委会高层能够掌控的信息完全不是一个等级,自然拥有的眼界也有所不同。刘尚所着眼的层面还是在比较具体的利益与恩怨上面,但海汉执政这帮人多了几百年的见识,自然知道政治这种东西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刻板教条,而是什么都可以拿出来讨价还价的一种特殊交易。大明皇室和朝廷再怎么骄傲,那也仅仅只是一种政治资本而已,遇到海汉这种已经将其吃透的对手,大明想摆出天朝上国的架子可就没那么吃得开了。 执委会知道的一些绝密甚至是尚未发生的状况,刘尚可没办法去想象,他自然不可能站在同样的高度去看待两国关系,得出截然相反的结论也是没办法的事。而根据他所得出的结论,军方的穷兵黩武必将进一步加大海汉与大明之间的裂痕,甚至有可能引来大明的过度忌惮,这对执委会的意愿可能会起到反作用。 不过既然上头将编撰战报这个差事交给了他,那也只能按照军方的意思来构思了。其实刘尚现在也弄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是希望这海汉与大明交战,还是继续和平共处。 如果交战的话,大明就算疆域和兵力占优,也很难消灭在海上来去自如的海汉军,如果要自不量力与海汉打海战,那更是无异于羊入虎口,怎么看都很难有彻底打败海汉的胜算。而要是照海汉执委会的思路走下去,双方建交然后海汉堂而皇之地进入大明从事商贸和移民活动,那大明被挖墙脚的速度怕是还要比现在快上好几倍。到时候海汉通过各种吸血手段将给大明造成的隐形损失,也未必会比直接开战少到哪里去。 当然刘尚也很快就意识到这两种可能性其实都是殊途同归,无论如何,大明都将是吃亏受气的一方。遇上了海汉这么一个可怕的对手,大明的确很难有占到上风的机会。对于大明来说,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海汉并不打算使用战争的方式来实施对大明的掠夺,执委会所采用的方式更为隐蔽,也更加让大明难以抵抗。 “刘干事,这边的确是有点血腥,你看要不要到处转转?”随行的士兵见刘尚脸色不太好看,以为他是因为看到这种血腥场面感到不适,于是便好心地提出了建议。 刘尚这才从思考中回过神来,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道:“没事,再看看。” 他脸色不好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想到大明灰暗的前景,另一部分才是因为看到眼前的血腥场面所致。看着这些后金兵的尸体如同被杀掉的牲口一般,几名蒙面屠夫手起刀落斩下头颅,然后由打下手的民工将无头尸体抬起来抛入埋尸坑中,的确是会有一种胃部翻涌的难受感。而旁边那逐渐堆砌起来的人头小山,也绝对是一道让人看过之后就难以忘记的可怕景观。 刘尚稍稍收敛了一下心神,对带路的士兵道:“除了这里,还有其他什么地方可以看看的?” 那士兵应道:“战斗中击毙的敌方高级军官尸首和缴获的旌旗、武器,都存放在另一处地方,刘干事要去看看吗?” “好,那有劳小兄弟带路。”刘尚的确有点受不了长时间待在这个埋尸坑旁边,他也不想给自己找罪受,了解了大概情况就已经足够了。 片刻之后,刘尚在海汉营地的某处帐篷中看到了另一番场景。几名在战斗中被击毙的后金军官尸体都存放在薄皮棺材里,旅顺附近这方圆几十里连百姓都没有,更别提棺材铺了,也不知道后勤部门是从哪里弄来的棺椁,刘尚看了也不禁啧啧称奇。 刘尚走马观花地看了几具尸体,不禁好奇地问道:“我听说这次敌军的带兵大将扬古利也死在了战场上,这人好像还是贼酋皇太极的妹夫,这里边哪具尸首是他?” 那名士兵解释道:“我们战后也仔细找过,没有找到扬古利的尸首,想必是中枪之后便被他的亲兵带走了,首长们对此也感到很遗憾。” 刘尚惋惜地应道:“要是能把这位老兄的尸体带回去交给皮岛军,说不定能让沈世魁连升三级直接进兵部去当坐堂的侍郎,就算封侯也不是没有可能。” 像扬古利这样身份显赫的人物,后金军自然不会将他的尸首遗弃在战场上,因此虽然摩根当时已经十拿九稳会要了他的命,但依然是没能将其尸首抢下来。此事虽然也可以让皮岛军以东江镇的名义向上报功,但终究缺乏实证,只有等后金那边自行爆出消息之后才能获得嘉奖了。只是以后金的立场,他们又岂能承认自己的大将在战场上被敌军击毙,怎么也得想方设法弄个急病不治之类的借口糊弄过去,以保住自己的颜面。 不过没了扬古利,其他这几具倒霉鬼的尸体也都不是普通人,其中就包括了甲喇额真额腾伊的尸首在内,加上之前被海汉干掉的额尔赫、穆特布,自去年冬天以来,海汉已经在辽东干掉了三名甲喇额真。而至于更低一级的牛录额真,起码已经死了十几个。这个战绩已经胜过了大明近几年累积的毙敌纪录,等东江镇把这份成绩交到兵部,也一样会让朝堂为之震动。 至于后金军的旌旗、武器等物品,在刘尚看来就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了,这些东西别说跟海汉比,就算比大明都差得远。毕竟后金以前只是以建州女真名义存在的部落文明,跟中土的农耕文明还存在着较大的差距。这些战利品也就能起个物证的作用,用于东江镇向大明朝廷证明在辽东战胜了后金军这件事的真实性。 东江镇怎么做,都是海汉与其有过仔细商议,把路一步步铺好了,如今只要向大明国内呈报物证即可。刘尚看过这些东西之后,便向陈一鑫提出申请,想去见一见皮岛军的指挥官,以了解接下来向大明国内报功请赏的流程。 刘尚之所以要去了解这些事,是因为之后呈报给三亚胜利堡的战报中,也将要提及此战对东江镇,对大明的影响,而这正是执委会十分关注的重点之一。海汉对于东江镇连续两年的扶持和赞助,或许便是要靠这次的辽东战报来获取回报了。 陈一鑫听了刘尚的报告之后,当即便批给了他自行决断工作方式的权限,可以在辽东占领区内不受限制地与必要人员进行接触,以便于他搜集撰写战报所需的资料。为此陈一鑫还专门给刘尚分配了一匹战马,以便于他往来于占领区各地之间。 刘尚也是个干事的人,领了马之后在马场外遛了两圈,熟悉了一下这马的脾性,便立刻骑着马去了皮岛军驻守的纪家堡找沈志祥。 沈志祥虽然见过刘尚,但他对于刘尚的官职其实并没有一个很明确的认识,但既然见对方是持陈一鑫的手令而来,自然十分客气,对刘尚所提的问题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知道对于海汉而言,东江镇并没有什么值得保守的秘密,而抱紧海汉这条大腿的最好办法,便是尽量去满足海汉所需。 不管是海汉军借助东江镇的名义出兵辽东跟后金开战,还是让东江镇出面向朝廷报功以方便在辽东行事,只要是海汉想做的事,沈志祥便会尽力去完成。至于海汉官员想了解一下报功流程,他当然也会毫无保留地予以说明。 “毛帅死后,东江镇大多是走山东都司的路子往兵部报功,不过前几年山东大乱,根本顾不上东江镇这边,连补给和军饷都断了,也就不再指望那边能帮什么忙了。”沈志祥叹道:“好在贵军来辽东之后帮了我们一把,否则以皮岛上饿殍遍地的状况,只怕未必能撑到如今这个时候。” 刘尚听他说得有点跑题,便干咳了一声道:“沈将军,我们还是先说说报功的事。” 沈志祥点点头,心说我这不是借机给海汉表表忠心嘛,怎地还不耐烦了,脸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刘干事提醒得是。我东江镇与海汉合作之后,便设法在京畿找人花钱打通了路子,如今可以直接把文书送进兵部,不需再从地方上绕大圈子了。” 刘尚好奇地多问了一句:“这么做是沈将军自己的意思,还是我们这边的安排?” 沈志祥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地应道:“贵军首长口头上提过建议,我与叔父商量之后觉得可行,便照这意思去做了。” 正文 第1450章 尽在掌握 海汉花大力气扶持东江镇,一方面是因为皮岛军对辽东足够熟悉,可以在海汉进军辽东期间起到带路党的作用,另一方面就是要利用他们的大明官军身份打掩护在辽东展开行动,同时设法打通与大明朝堂的意见沟通渠道。 海汉执委会中虽然是以文官为主,但在与大明打交道的方案中,却是一致抛弃了只会嘴炮救国的文官派,更倾向于优先跟大明兵部接触。不管怎么说,东江镇在海汉的扶助之下在辽东取得了实打实的战绩,夺回了已经丢掉几年的失地,这份功劳足以让大明军方能有在朝堂上发出声音的资本了。 这一年多以来,海汉与东江镇半公开的接触日渐频繁,已经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大明国内也并非对此一无所知。只要是明眼人就不难从东江镇的重新崛起中发现一些不寻常的意味,海汉既然能够扶持潦倒的皮岛军反攻辽东,那当然也有能力助大明一臂之力,抵抗不断南侵的后金军。 呼吁朝廷引入海汉这个强援的声音当然不是辽东开战之后才出现,事实上在前几年,南方的福广等地就不断有奏折递上来,称有海外华族愿助大明练兵,而条件便是大明要承认其国家资格以及在南海地区的各项权力,比如领土归属、通商移民、司法管辖等等。 当初海汉强占大明所属的琼州岛其实已经无异于入侵行为,只是出于种种原因,大明没有动手开战罢了。而海汉趁着大明无暇南顾的时候,竟然用这种条件来要挟大明放弃对南海领土的追索权,那这种趁火打劫式的要求自然很难得到大明朝廷的认可。因此虽然福广两地的各级官员陆陆续续递了不少奏折替海汉充当说客,但最终还是未能促成双方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 不过朝廷倒也没有因此便迁怒福广两地的地方官,因为这种清算措施非但不会对海汉有任何触动,反而会让当地官场人人自危,甚至有可能直接勾结海汉出卖国家。与其冒这种风险,倒不如稳住局面,先解决比较棘手的北方对手,等腾出手之后再对付没那么急切的南方敌人。 大明的这种小算盘当然瞒不过海汉,不过当时的海汉自认根基未稳,成大事也不急于一时,仍然是按部就班地一点点向北方扩张实际控制区。这几年下来,控制区也从南海跨过了福建海峡,延伸至浙江、山东,乃至此时的辽东。手上的筹码越多,跟大明谈判的底气也会越足,所以海汉这几年里也没有急于要跟大明达成官方的外交协议,反正这种事越是拖得久,最终的主动权就越是会往海汉这边靠拢。 便听沈志祥接着说道:“……自去年起,叔父便遵循贵国的意思,开始派人在京城活动门路。当然这过程中大部分的花销费用,也是由贵国出资。前前后后也费了不少事,最后搭上了兵部梅侍郎家的一位师爷,才总算把这条路铺通了。去年分两次给梅侍郎家送了五万两银子过去,还搭了不少贵国产的稀罕货,梅侍郎那边已经松了口,承诺会在京城替我们东江镇发声。” 刘尚沉吟道:“五万两银子……就能买通正三品的兵部侍郎?” 沈志祥干咳一声道:“今时不同往日,这兵部的差事可是个烫手山芋,就兵部侍郎这位子,最近几年前前后后已经换了好几任了,能撑到两年的都少,更别说再往上走,给五万两银子已经很厚道了。说不得在位子上待几个月就被撤了,这么大风险谁还敢狠了往里投钱。” 刘尚对于这些特殊的市场行情并不了解,听了沈志祥的说明之后才算是有了点眉目。想来海汉人是以商贸起家,对于这种利益交换必定计算得十分精明,这五万两应该也是一个比较稳妥的数目了。 刘尚接着问道:“那辽东之事,接下来是打算如何操作?” 沈志祥听到这个问题心中微微有异,暗道这计划本来就是你们海汉拟定的,怎么现在还来问我怎么操作。不过他转念一想,这或许是海汉人要考验自己是否会遵守当初的约定,故意让这刘尚来再确认一次,当下平心静气地应道:“金州战役中的缴获,砍下来的人头,敌军高官的尸首,都会尽快通过海路送往京城,直接向兵部报功。奏折由我们这边起稿,梅侍郎会替我们绕过内阁直接呈报到皇上面前。” 刘尚讶然道:“这能绕过去?” “绕不过去也得绕!”沈志祥苦笑道:“如今的内阁首辅温体仁只会搞争权夺利的把戏,对于兵部提防得紧,这奏折要是交到内阁,十之七八会被他给压下来。梅侍郎说他有门路可以直接将奏折送进御书房,也就姑且只能信他一回了。” 温体仁是万历二十六年的进士,累任到礼部侍郎,崇祯皇帝登基那年升了尚书,在崇祯三年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的职位入了内阁,后成为内阁首辅。此人才学平庸,但搞政治斗争颇有一套,辅佐朝政期间主要的精力全用在了结党营私,打击政敌上,而政事上却碌碌无为,对于大明所面临的内忧外患更是毫无作为。但因为他掌握了内阁首辅的行政大权,所有通过内阁呈报给崇祯皇帝的上疏都要从他手上过,那些不利于他的上疏,比如朝臣对他的弹劾,就会统统被其扣下,然后罗织罪名打击敢于攻击他的人。 温体仁虽然做了几年的权臣,但由于其能力有限,又嫉妒贤能,所以跟他一起混的也全是一帮庸才,绝大部分人的头脑甚至还不如他。这些人自身能力有限,最终能反过来帮到他的地方也很少,这就导致了后来崇祯皇帝要收拾他的时候,几乎没有费任何周折就削了他的官职将其强行退休。 不过此时离历史上温体仁丢官去职的时间还尚有一年多,目前他仍是内阁一手遮天的人物。东江镇的奏折如果按照正规途径呈报上去,温体仁多半会将其扣下来,因为军方如果得势,对朝堂上的文官派别就会有明显的影响,他可不想让这帮大老粗能有在朝堂上充当意见领袖的机会。 至于说这样做会不会让大明面对更大的军事压力,温体仁才不会在乎这种事,反正后金军再怎么凶残,农民军再怎么折腾,海汉人再怎么厉害,暂时也没法把刀架到他脖子上威胁到他。在他看来,这些外敌对他的威胁甚至还不如朝堂上的政敌来得大。 关于对温体仁的看法,海汉高层和东江镇出奇地一致,所以对于梅侍郎所说的绕过内阁直接向皇帝呈报奏折的方案也更能接受。这中间有多少花销,海汉不是太在乎,只要最终能达成目的就行。当然了,如果梅侍郎收了钱没办成事,或是干脆黑了海汉出的钱,那海汉也不会吃这种哑巴亏,自会有日后清算的时候。 至于这事最终成事的可能性有多大,即便是来自梅侍郎最乐观的估计,能有五成机会把奏折送进御书房就不错了。而崇祯皇帝看完奏折之后,是否会改变以前对海汉的态度,那就是谁也没法提前揣摩出来的问题了。执委会当然是认为有一定的希望才会不遗余力地推动这个计划,但俗话说得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种原本历史上根本就没发生过的事,最终会是怎样的走向,大概也真的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了。 倒是刘尚这种层级的人物,在从大明出来之前也根本接触不到六部尚书、大学士、内阁首辅之类的大人物,温体仁的大名他倒是听过,但对其品行事迹就基本毫无了解了。而沈志祥就这么肆无忌惮地评论当朝首辅,很显然也是没有再把自己当作大明的官了。 对于沈志祥的心态,刘尚多少还是有些感同身受的,当初他决定放弃自己大明暗探身份,开始新的一段人生时,对于大明的看法也跟沈志祥有些类似。只不过刘尚命好,没费什么工夫就进了海汉官僚体系,之后更是在机缘巧合之下火速上位,短短几个月时间就钻进了海汉最核心的权力机关之一。而沈志祥是想投海汉一直不得其门而入,只能暂时继续充当海汉在辽东地区的马前卒,不过人前人后,他都开始以海汉下属自居,似乎是打算要逐步将此变作既定事实。 但略微有点讽刺的是,沈志祥虽然是外人,平日打交道的对象却都是海汉军中的高级将领,所能接触到的信息层面反而比刘尚这个“内部人士”更高一些,所以他现在给刘尚介绍说明的这些情况,倒有一大半是刘尚此前并不知晓的信息。如果不是接到了陈一鑫委派的这个差事,刘尚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海汉已经把路铺到了京城里,甚至找到了直达天听的办法。 吃惊之余,刘尚也不得不感叹一声有钱好办事,也只有海汉这种财大气粗的东家,才会不计成本地去推动这么一个耗资巨大,耗时颇长,而成功概率却不大的复杂计划。 如果考虑到海汉前期在皮岛的投入,那借东江镇之手花在京城那边打点关系的几万两银子还真的不算什么了。而能够拥有这样的魄力,的确必须得有雄厚的财力作为基础才行。 仔细想想这个计划的前因后果,刘尚更是佩服海汉高层的谋划之深,起码是从几年之前就开始为进军北方作准备。从南方一步一步地将控制区沿着大明海岸线推进到辽东,不管大明是否就范,海汉都已经实际控制了大明海疆,就算大明要与海汉翻脸,也很难将海汉彻底从大明近海逐出。 而在此期间大明又在做什么呢?部队在疲于应付年复一年的后金南侵,以及国内愈演愈烈的农民暴动,而文官们则是在政治斗争之余,拼命压榨那些没有发生战乱的地区,以求能够获得足够的经费来维持大明的统治。 一方闷不做声地不断发展壮大,另一方则是日夜不停地变着花样作死,此消彼长之下,两国的国力差距正在不断地缩短。刘尚相信如果不是人口数量和领土面积相差太悬殊,海汉恐怕早就生出了要吞并大明的心思了。 海汉在辽东拿下一块地之后会就此打住吗?刘尚不知道执委会的长远打算,但他认为海汉决不会在这里停下扩张的步伐。让东江镇搭桥,建立海汉与大明高层之间的对话通道,刘尚认为这步棋的真正目的或许就是为了今后的进一步扩张做准备。这种扩张不会是后金这种野蛮的入侵和掠夺行径,海汉也不屑做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事。 刘尚在福广、浙江、山东多地见识过当地官府被海汉从上到下全部买通的可怕场景,当这些官员的个人利益被绑在了海汉这艘大船上,他们最终也只能充当拉船的纤夫,为海汉的前进提供助力。如果海汉有朝一日真的获得了大明的认可,得到了正式的邦交待遇,能够自由出入大明境内,那可想而知沿海地区海汉化的速度也将会大大加快,而受到海汉直接影响的内陆区域,也将会比现在大为增加。大明就算能得到海汉的军事援助完成攘外安内,也绝对不会是这场交易中收益最大的那一方。 经过与沈志祥的一番谈话之后,刘尚脑子里的脉络也逐渐清晰起来。海汉希望通过和平的方式让大明敞开国门,其中包涵了颇为复杂的利益交换。不管大明最终是否同意海汉的提议,这个从南海崛起的小国都会稳定地继续从沿海地区蚕食大明,无非就是速度快慢的差异而已。对大明,直面灭亡还是借助海汉获得苟延残喘的机会,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而对于海汉来说,变数虽多,但一切尽在掌握。 正文 第1451章 改建工程 “尽在掌握”四个字,说来容易,要实现却并不是那么简单。除了大量的资金投入之外,也有很多具体的工作要完成。在大明官场上寻找盟友、打通人脉、游说朝廷,这过程中有太多的不可控因素存在,所以为了增加成事的把握,就必须要在可控的部分加大控制力度,确保万无一失。 比如海汉目前在辽东的战绩,要以东江镇的名义向大明朝廷请功,那就必须确保辽东局势在短时间内不会出现反复。如果没过几天又被后金将金州地峡夺了回去,甚至战线被重新压回到南边的旅顺口,那请功的举动可能就会成为一个国际笑话,甚至会起到反作用。所以海汉目前在辽东的首要任务,便是稳住地峡防线,确保后金无法采取有效的反扑攻势。 以海汉的军事标准来审视现有的防线工事,自然很难用合格来形容这里的设计。这种单薄的城墙式工事顶多只能防一防小股敌军的骚扰,如果是千人级别的战斗,在这条数里长的防线上其实很容易找到防御相对薄弱的突破点。当初辽东明军就没能凭借工事守住这个要隘,而后金接手后因为工程能力有限,无法对整条防线进行大规模改造,也仅对破损的地方进行了修补。 毕竟他们认为明军打回辽东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再在这条防线上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再说即便明军打回来了,他们从明军手里抢下过第一次,就能抢下第二次。但后金也料想不到除了明军之外,世上还会有海汉这种强大到变态的敌人存在,竟然能用一种闻所未闻的作战方式,迅速攻克了这道在他们看来十分坚固的防线。 钱天敦认为金州地峡的战略地位对后金来说十分重要,即便对方一时无力夺回被海汉控制的金州半岛,但也绝对不会放任海汉在此扎下根来。所以对金州地峡防线的反攻必然会连绵不绝,只是战斗规模可能不会再达到此次交战的程度——这种战斗后金输得起一次,却未必输得起第二次第三次。 钱天敦当下所要着手的,便是尽快安排好防线的改建工程。在他率部离开辽东之前,这边的防线至少要完成一部分关键地段的改建,类似纪家堡和苏家堡这种交通要道上的堡垒更是重中之重。 旧式的城楼式堡垒,海汉军方肯定是看不上的。根据这些年来南征北战的经验,要在面对兵力占优的敌军时充分发挥出火器的威力,棱堡加上辅助防御工事的配置无疑是最为高明的组合。立体交叉的火力网加上难以快速突破的外围防御工事,已经为海汉赢得了多次战争的胜利,相关的建筑设计图纸也有现成的样本可供参考,只需根据地形特点稍加改动,便可开始动工营建。 但具体到金州地峡这个地方,还是有一些问题需要先设法解决。大型棱堡所需的主要建材之一便是质地坚硬的大条石,这附近如果没有条件合适的采石场,那么大概就只能把原有的堡垒彻底拆除,然后将其建材用于兴建新的棱堡。 除了建材之外,劳动力也是将会掣肘这个大型工程的因素之一。本地的居民由于都被后金提前迁走,因此能够参与营建防线工事的劳动力几乎都只能由海汉隔海运来。以目前的状况来看,皮岛和山东登州是两个离此最近的人口来源地,而要在短期内让防线改建工程初见成效,至少得持续数月保持有两三千劳动力在工地上施工,而这还不包括采石、伐木、运输等环节所需要的劳动力,这对于海汉的动员指挥能力和后勤保障都将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钱天敦带兵打仗是一把好手,但要说到工程营建,开发地方这些民事,他却是有些不厌其烦,哪怕这工程与军事息息相关,对他来说也远不如在战场上挥斥方遒来得舒心爽快。所以关于这防线改建的工程,他只是拍板做了决定,就把具体的事务交给陈一鑫了。毕竟陈一鑫在山东期间处理民政事务和基建工程的时候比较多,在这方面也算是熟门熟路了。 相较于防线改建工程,钱天敦现在更需要亲自着手的一件任务便是重新部署海汉驻扎在辽东的部队。先前与后金军交战的时候,部队的调动极为频繁,今天是这个部队的防区,明天可能就转交给了另一支部队,到战争结束时,很多部队驻防的地点与最初的安排都相去甚远,而且合理性也比较差。比如目前苏家堡的驻防就是以骑兵为主,这显然并不是适合用来防御守城的兵种配置。 另一个问题便是目前驻防在金州地峡的部队归属比较复杂,这里除了陆军的两个营之外,还有钱天敦的特战营,哈鲁恭的骑兵营,王汤姆的海军陆战队,从各殖民地调集起来的炮兵部队,来自三亚的特训爆破工兵队,以及隶属于明军编制的皮岛军等等,零零总总超过三千人的部队需要协调部署。 在春季攻势结束之后,参战的部分军队会陆续离开这里,特别是特战营、骑兵营和陆战队这三支精兵,以及摩根的狙击小队,国防部显然不可能将他们长期部署在遥远的辽东戍边。一旦局势稳定下来,这些部队基本上都将离开辽东,去往更需要他们的地方继续执行军事任务。 不过在此之前,钱天敦必须先和其他将领们协商好这段时间的部署和任务分配问题,以确保地峡防线万无一失。 “陆军的两个营驻扎在缺口阵地这里,特战营和陆战队分别驻守苏家堡和纪家堡,然后我的部队居中策应,这就行了。”哈鲁恭快人快语,在会上第一个提出了自己的主意。 王汤姆摇摇头道:“陆战队还要继续执行敌后袭扰的任务,不会在这里驻防。” 特战营继续在辽东沿海地区活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吸引后金注意力,减轻金州地峡近期所要面对的军事压力。这是战前就有的计划,哈鲁恭也是知情者,他皱了皱眉道:“那让皮岛军顶上。” “皮岛军的战斗力怕是差了点,如果要独当一面应付后金军,估计还是有点吃力。”钱天敦显然对皮岛军的实力也不是特别信任。对于地峡防线这种战略意义重大的要隘,他可不敢冒着出事的风险将其交到明军手上。 “那把明军打散了混编怎么样?”坐在钱天敦旁边的陈一鑫接了一句:“反正沈志祥现在对我们言听计从,要让他暂时把部队拆散驻扎,应该也不会反对我们的意思。” “就怕他嘴上不说,心里有想法。”钱天敦对于这事也没有多少把握,但他知道如果换作自己在沈志祥的位置,那只怕打死都不会接受拆散自己部队的这种做法,哪怕只是阶段性的也不行。这对于任何一名优秀的指挥官来说,应该都是难以接受的安排。 陈一鑫被钱天敦这么一提醒,显然也想到了其中的关键之处,将心比心也能想到沈志祥的感受,当下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摩根,你怎么想?”王汤姆向一直没有开口的摩根问道。摩根在这群人当中岁数最大,也算得上是老成持重,他的意见当然具有比较大的参考价值。 摩根干咳了一声道:“依我看,单纯的防守不是一个好的解决办法。你们想想看,我们要对这道防线进行改建,工期至少是三个月以上,有可能会持续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如果在这期间只是被动防守,那敌军只需要时不时派小股骑兵到工地附近骚扰,施工就很难顺利进行下去。工期拖得太长,对我们而言就是夜长梦多,谁都不想长期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驻扎,是吧?” “那你的意思是,继续跟后金打?”王汤姆听得两眼放光,他可以算是标准的鹰派,只要有仗打就行,就算没有,制造机会也要打。 要照王汤姆的看法,这次的春季攻势中打得最窝囊的部队,大概就是他的陆战队了。友军全是在正面战场上重创对手,只有他的部队扎下营盘防守还险些栽了跟头。虽说后来也打了一场干净俐落的伏击战,但王汤姆总觉得意犹未尽,那伏击战顶多算是将功补过,却并不是什么可以拿出来向同行夸耀的战绩。而且陆战队作为此次参战海军中唯一真正参与到战斗中的部队,这表现也很难达到他能认可的标准。 所以这边战事一结束,王汤姆便已经集结了陆战队,准备按照战前的计划,继续前往北边的沿海地区执行袭扰战,以求能让陆战队尽快积累作战经验,进化成一支货真价实的精锐之师。但他也知道这种作战如果仅凭海军自身的力量,很难取得什么显赫的战果,而且友军也未必乐见陆战队形同吃独食的行动方式。如果能鼓动全军将春季攻势延续下去,或许陆战队也能得到更多证明自己的机会。 而摩根所谈及的问题的确很现实,海汉要在工地上投入数以千计的民工,就必然会引来后金的骚扰。对方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海汉将这里建成更加牢不可破的关隘,肯定会想方设法地阻止施工,而海汉如果想要保障施工的顺利进行,那将战线继续往北推进就成为了最简单也最有效的选择。 “我看行。”哈鲁恭对摩根的想法表示了赞同。这当然是与他指挥的骑兵营有很大的关系,战线继续往北推进,必然就要倚重骑兵营的机动力了。留给哈鲁恭发挥的空间,说不定比陆战队还要大,他肯定是乐见其成的。 在座五名高级将领,三人已经表明态度,就剩钱天敦和陈一鑫了,而陈一鑫又一向以钱天敦马首是瞻,他们这两票其实就相当于一票,所以众人的眼光都落到了钱天敦的身上。作为春季攻势的总指挥,钱天敦依然拥有一票否决的权力,哪怕其他几人意见统一,也还是得由他来拍板。 钱天敦沉吟片刻之后,还是点了点头道:“摩根说得有道理。既然我们不想让敌人碍事,那就只能把他们赶到更远的地方去。” 钱天敦拍板,这事便算是定下了。不过这接下来的战斗要控制在什么样的程度,如何排兵布阵,也都是需要考究一番的问题,众将领自然要好好讨论讨论。 驻防在纪家堡的沈志祥一直在等指挥部的调令,他知道海汉人不会放心把纪家堡这种重要地点的防卫完全交托给自己,接下来的去处或许是后方的物资转运中心,或许是防线上的工地,总之皮岛军应该不会担负独当一面的任务。但指挥部随后送来的文书却是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钱天敦不仅是要将纪家堡的防务全权交付给皮岛军,而且委任他为东路军临时总指挥。 虽然东路军目前仅有皮岛军和一个海汉炮兵连作为作战部队存在,但这个委任令依然让沈志祥倍感荣耀,他认为这是自己已经得到海汉充分信任的一种象征,却没有立刻意识到这背后的意味。直到第二天指挥部又发来调令,将炮兵连调走,沈志祥才隐隐察觉到海汉的调动似乎另有目的。 在金州地峡战役结束三天之后,曾是战斗中主战场之一的纪家堡,就由前沿阵地变成了后方营地。海汉军以东路和西路为主力,向北又推进十里,金州城已经出现在了前锋的视野之内。 金州城内,刚刚收拢残兵败将的阿济格听闻海汉军继续北进,也不禁感到有些惊讶。他所掌握的情况的是海汉在地峡防线一役结束后并未追击败退的扬古利部,这显然是偃旗息鼓暂时不会北进的信号。但没想到海汉人做事毫无章法,停战没几天便又再次兴兵。阿济格想破头也难以想到,海汉人此举只是要为接下来的防线改建工程打掩护而已。 正文 第1452章 后勤安排 后金这些在马背上打江山的将领对于战争的理解深度有限,只能凭借自己有限的作战经验来作出判断,而无法如他们的对手一样,可以对古今往来的战例进行研究,并且有大量总结战争经验的书籍文档可供参考。他们的眼光只能限于东北亚大陆地区,无法站在海汉同样的高度上去理解其战术思想和战略意图,就如同他们无法找到在战场上对付海汉枪炮的方法一样。 毕竟相差了几百年的见识和积累,这种软实力的差距并不是靠着勇气与兵力就能弥补。阿济格的判断是海汉大概仍不愿止步于此,但对其真实的战略意图却难以有一个明确的认识。除了派出更多的探马关注海汉军的动向,他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应对办法。虽说金州城的防御要比金州地峡那单薄的防线要更为坚固一些,但他也没多大的把握能依靠这座城池挡住海汉北伐的脚步。 不过更令阿济格想象不到的是,在经过了金州地峡一役之后,对手对于后金的评价又下调了一个档次,因为后金军只善拼杀,却不善筹划,顶多只算一支徒有血气之勇的军队,却还远远称不上强大。 当然了,如果后金能有决心调集八旗精锐部队到金州,以十倍二十倍的兵力优势来对付海汉,或许会让海汉将领们的态度有所改变。但相较于海汉,后金现阶段更重视的对手却是南方的大明,毕竟跟海汉打生打死都没有什么利益,而大明就不同了,那里有大量的财富和人口在等着他们南下去掠夺,自然把兵力投放在南边更为划算。 而海汉将领们敲定了接下来的行动计划之后,便开始各自分头执行任务。他们虽然对后金军的评价不高,但在具体的战术层面却不会过于轻视对手,备战工作必须要做到位才行。 这次钱天敦没有再亲临一线指挥,甚至连陈一鑫都没有去,而是将特战营的指挥权交给高桥南。用钱天敦的话来说,今后地盘越打越多,总不能一直事必躬亲,将领们只需要坐镇中军大营,一线的指挥权终究还是要交给那些生于本时空的归化籍军官们去发挥。特战营里有高桥南、天草四郎、孙真等一批经验丰富的优秀军官,钱天敦希望他们都能够早日独当一面,让自己和陈一鑫能从战术指挥的层面解放出来,将心思和精力更多地用到战略谋划上去。 不用亲临一线指挥的时候,钱天敦的时间就比较空闲了。当陈一鑫来找他请示部队调动安排的时候,钱天敦正在看一本1977年剑桥大学出版社出版的《补给战——从华伦斯坦到巴顿的后勤史》。这本书是以色列人马丁·万·克列威尔德博士所著,书中对十七世纪到二十世纪几次重大战争的后勤保障进行了分析研究,探讨后勤对战略和作战的影响。这本来是有中文译本,不过摩根特意将自己收藏的原版借给了钱天敦阅读。 钱天敦看这本书还是稍稍有点吃力,不时需要翻阅辞典来辅助理解书中的表述,不过他还是很乐在其中,权当是战地枯燥生活的一个消遣了。 陈一鑫对此也已经习以为常,见状打趣道:“我说钱司令,你这是准备从一线转后勤了吗?” 钱天敦放下书应道:“以我们目前的部队规模,后勤问题其实还没有完全凸显出来。但如果等到几年之后,我们的军事行动投入兵力数以万计的时候,事到临头了再想起要解决后勤问题,那可就晚了。” 陈一鑫道:“总后不是有专人负责这方面的研究吗?” 钱天敦摇摇头道:“作为带兵打仗的将领,就算不用自己去亲自操作,但至少要明白后勤的运作原理。这本书里分析了不少战例,看了还是有很多收获的。我这里还有一本塞勒斯·索普的《理论后勤学》中文译本,里面分析了法俄战争,美国内战,普法战争的战例,你拿回去有空的时候看一看。” 陈一鑫嘴上应了一声,却并没有把钱天敦的要求太当一回事。 钱天敦倒是从他脸上看出一些端倪,继续说道:“……看完之后,你写一下观后感,三五千字,深刻一点。” 陈一鑫嘴微微张开,不知该如何应声才是,他参加穿越的时候还只是一名高中生,而且是对学习毫无兴趣的那种,这些年里一直在军中打拼,文化方面的素养没有多少提高。真正静下来开始看一些书籍文稿,还是来山东与马玉玲成亲之后的事。但要让他读这种生涩的军事书籍,还得写出深刻的读后感,这就有些伤脑筋了。最关键的是,他虽然很崇拜钱天敦,但并不想像对方一样往儒将的方向走,能上阵杀敌,在战场上挥斥方遒,才是他最为享受的军旅生活。 “嫌不够?我这里还有一些书,要不你自己挑?”钱天敦故意调侃道。 陈一鑫连连摆手应道:“够了够了,我先看你说的这本好了,其他的以后再说。” 闲扯了一番之后,陈一鑫才说起正事,其实还是跟后勤有关。目前驻扎在辽东的部队,绝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金州地峡一线,而主要的物资供应渠道是从山东走海路至大连湾上岸。海军和海运部制定的计划并没有明显的疏漏,但执行起来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些问题。 问题还是主要出在了各地的物流衔接上,由于许多作战物资都是在三亚生产,然后一路从南海运到黄海。距离如此之长的航线,除了海军的少数舰船会选择完成整条航线,承运作战物资的民间商船一般都是分段运输,因此需要在途中进行数次转运,这也就给船期增加了许多的不确定性。如果某艘船因为天气或者排期的原因,在香港耽搁了那么一两天时间,那么等由其运送的货物运到澎湖转运出来,或许就差了三四天的时间,再经由浙江、山东这样一路转运到辽东,最终的船期比预计要延后十天半个月也是有可能的。 即便是海运部将航运计划做得再怎么周密,即便是已经给可能出现的延误留出了余量,这种不可抗力带来的影响依然难以避免。而原本海汉打算采取的一系列后续军事行动,也一定程度受到物资供应的影响,不得不作出一些局部调整。 钱天敦处理完陈一鑫带来的问题之后,顺便问了一句:“你跟沙喜算比较熟吧?” 陈一鑫不明其意,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应道:“以前在香港驻守的时候共事过一段时间,这人就是有点话痨,但工作能力还是挺强的。” 钱天敦道:“今后辽东这块是沙喜负责民政事务,这安排你也知道,你既然跟他熟,我看后勤这块的事情干脆就由你来跟他接触,你们老相识也方便一点。” 沙喜随北上舰队到山东之后,在芝罘岛待了一段时间,当时正好旅顺爆发疫情,沙喜便没有急于北上辽东。直到摩根带着一帮医务人员控制住了疫情之后,沙喜才乘船到了旅顺。不过这个时候春季攻势已经快要打响,军方将领们几乎都已经奔赴前线,也就只留了沙喜在旅顺主持后勤工作和当地的基建开发。要认真说起来,沙喜到了辽东之后,还没有跟军方这帮人在正式场合一起碰过头,很多工作上的沟通只是通过信函或者电报在进行。 这当然不是军方将领有意回避,作战期间谁还能抽空跑回旅顺去,关于这一点钱天敦等人从未作过解释,沙喜是聪明人,也没有就此表示过任何不满。不过现在作战行动告一段落,虽然后续还会跟后金有战事,但压力肯定没先前那么大了。钱天敦也想趁这个工夫,把后勤方面的事务梳理一下,而目前坐镇旅顺的沙喜肯定是必须要接触的对象。钱天敦要坐镇指挥走不了,这任务就正好交给曾与沙喜共事过的陈一鑫了。 陈一鑫虽然对后勤军事理论没什么兴趣,但他在山东期间就已经负责了很长时间的民政事务,实际操作的经验并不欠缺,也足以胜任这个差事。不过对于钱天敦的意图,他还是要再进行一下确认:“你是担心沙喜办事不够妥帖,让我回旅顺去盯着他?” 钱天敦瞪了陈一鑫一眼道:“都是自己人,哪有这么多门门道道的?让你回旅顺是要你代表军方跟沙喜保持良好的沟通,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顺便盯一盯航运方面的事务,不要让海运部门的人怠工。你也知道,前线现在的情况,后勤拖个一天半天,对我们的作战计划都会有很大的影响。就算催了没用,也还是得天天催着,不能让他们有无所谓的念头产生。” 陈一鑫在钱天敦身边的时间待得久了,倒也能立刻领会到精神,钱天敦说是保持沟通,但这番话其实就是有点信不过沙喜,所以要让陈一鑫回旅顺那边去盯着后勤补给的安排。这样的安排其实仔细想想也是无可厚非,沙喜毕竟初来乍到,而且又不是军方的人,他凭什么要下死力替军方做事。军方留个份量足够的官员在后方盯着后勤事务,也是情理之中的安排。 陈一鑫领了命令,回营带了自己的警卫班,便径直出营去了大连湾方向。目前海军在防线东端的海岸上设立了一个简易码头,一部分补给物资和支前民工都由此地上岸,而去往后方的交通船也是在这里搭乘。 海军每天都安排有一班交通船,在旅顺与大连湾之间相向出发,用于运输伤兵和一些贵重物资。以陈一鑫的身份,自然是不用等到固定的时间才出发,他与部下登船之后便让水手解缆升帆,立刻南下。 半日之后,陈一鑫便已经到了旅顺堡中,见到了昔日的同事沙喜。 沙喜对于陈一鑫的出现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仿佛早就算到了他的到来。沙喜招呼陈一鑫落座,让人送上热茶之后,便主动问起了陈一鑫的来意:“陈老弟,前方仗还没打完,你就溜回来了,这应该不是你的意思,是钱司令把你派回来的吧?” 陈一鑫知道沙喜是个聪明人,也不否认他的猜测,索性问道:“那你还能推测出什么?” 沙喜应道:“钱司令让你回来,多半是不太放心后勤这一块,怕我坐在旅顺只受香火不做事,由你亲自盯着总要好点,我说的没错吧?” 陈一鑫笑道:“沙哥,话都被你一个人说完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你认为是这样那就是吧,钱司令看重的是结果,如果后勤在旅顺这个环节出了岔子,他肯定会把罪过归结到你头上。至于具体是因为天气原因还是人力不够,那就不是我们军方要去考虑的问题了。你懂我意思吗?” 沙喜点点头道:“钱司令治军严明,这是尽人皆知的事,我分来辽东给他打下手,也早就有挨骂受批的准备。但话说回来,只要是我职责所在的范围,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去完成,不会给你们拖后腿。要真遇到天公不作美,船出不了港,那我求神拜佛也没办法,钱司令要算在我头上,我也只能梗着脖子认了。” 陈一鑫道:“沙哥话不用说得这么狠,钱司令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我回旅顺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代表军方跟你沟通,把紧要物资的运输尽量安排妥当,不让前线的作战计划受到影响,仅此而已。” 沙喜到底是信还是不信,没有在脸上表现出半分,但听完陈一鑫的表态之后,他主动转开了话题道:“旅顺堡这边的基建工程一大堆,马上还要组织移民耕地播种春小麦和其他粮食作物,劳动力已经有点跟不上了。这两天指挥部又发电报回来要求调民夫去前线,这可不太好安排了。” 正文 第1453章 宝贵的人口 搁在北上之前,陈一鑫可能对于沙喜的表态不会有太多的想法,但最近这一年多在山东负责民政事务,关于屯田、基建、移民等事务都算是有了一定的操作经验,此时听到这番话,便知道对方是在跟自己讨价还价了。 “沙哥,海外殖民地,特别是战区,一向是军事优先,民事第二,这个规矩你也清楚的。”陈一鑫不卑不亢地应道。他知道沙喜是想多留些人手在旅顺,以求尽快将当地的基础建设工程进行下去,这样后期才好从山东招募更多的移民前往辽东定居。不过按照正常的规矩,战区包括人力在内的一切资源的确都必须要优先安排给军事用途,前线要征调民夫,后方没有任何借口可以拒绝军方的要求。 陈一鑫很清楚金州地峡防线的改建工程有多麻烦,所需的劳动力也不是千八百人就能解决问题。在当下这种环境,辽东本地也没有多少可供征调的劳动人口,唯一的人口聚居地就只有刚刚夺下不久的旅顺堡了。为了能尽快完成前线的防御工事,后方的很多安排就只能先停一停了。 沙喜又旁敲侧击地试探了几句,陈一鑫却再也不松口,他不是不给沙喜面子,而是想到钱天敦将自己派回旅顺,可不就是为了盯着这些事务吗?这边对沙喜松了口不打紧,回头在钱天敦面前可就没法交代了。人情和公事孰轻孰重,陈一鑫心里还是有数的。 沙喜见陈一鑫态度坚决不为所动,也就没有再坚持下去。陈一鑫说的规矩他不是不懂,只是自己放弃了南方的根基,千里迢迢来辽东赴任,所为的自然不只是给军方打下手而已。他也希望能够像某些把握住机遇的同僚那样主政一方,然后安安心心地在海外殖民地当土皇帝。 辽东这地方虽然冷是冷了点,但在沙喜看来还是很有奔头的,而且这里紧邻大明,今后大批引入汉人移民应该不难,比起南海那边的殖民地只能圈养一大帮又笨又懒的当地土著要好多了。沙喜在来辽东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诸多规划,要如何在这一百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从事农林牧副渔相关产业的开发,以及从大明引入更多的移民安置至此地。不过从现在的状况来看,海汉军的军事行动一天没有结束,他的这些想法就得继续搁置下去。 人口,特别是劳动人口,自穿越那一天起,便一直是制约海汉发展的主要困难之一。即便是九年后的现在,海汉控制的殖民地已经从海南岛向南北各自延伸数千里,登记在籍的人口接近三十万,但对海汉而言依然存在着巨大的劳动力需求缺口。像金州南部这种被后金提前坚壁清野的地区,人口更是稀缺资源,大部分的本地劳动力其实已经被作为民夫征调至前线服劳役,但军方显然并不满足于现状,这让在本地还不具备讨价还价资本的沙喜略感失望。 陈一鑫接着说道:“北边的工程工期卡得很紧,必须要投入大量劳动力才有可能完成。所以旅顺这里只留下维持后勤、航运、医疗等部门运转的人员,其他非必要的劳动人口都得先调往前线。” 沙喜知道这是军令不可违抗,当下也平静下来,拿出一盒烟发了一根给陈一鑫,自己也点了一根,抽了两口才道:“这烟是安南那边的殖民地出产的,可能是纬度和气候的关系,比我们早期在海南岛种植的烟草还好一点,如果放到市面上,价格至少要贵三成以上。不过这些高级烟草还是送到海南岛这边来做深加工和包装,因为产能太小,都没有公开发售,属于内部特供的好东西,你懂的。” 陈一鑫听他这么一番介绍,便拿起烟盒来看。这烟包装很简单,就只在正反两面各印了一个小小的红蓝双色标,连个文字都没有,的确不是在市面上售卖的货色。海汉内部特供给穿越众的好东西,如烟、酒、糖、奶制品等等,包装上一般都有这样的标志。陈一鑫品了品,这种烟的味道的确与他以前抽的烟有些差别,吸进去的感觉明显要醇厚一些。不过以海汉目前的工业水准,还造不出那种标准的海绵过滤嘴,只能用上等棉花代替,饶是如此,也比市面上没有过滤嘴的普通卷烟高级多了。 “这是新货?难怪了。”陈一鑫打量了一下手上夹着的那根烟,然后重重地又吸一口,口中含糊不清地说道:“好东西!” 沙喜接着说道:“从三亚运到辽东,路上要走一个多月,而且途中还要被各地的大佬们剥削走一部分,所以运到这边就已经没剩多少了……” 陈一鑫抬手阻止沙喜继续往下说:“先给前线指挥部一人拿一箱,没问题吧?” 沙喜摇摇头道:“顶多一人给五条……一条烟换十个能干活的人。” 陈一鑫眉头微微一挑,心道原来你是在这里等着我。前线指挥部包括陈一鑫在内的这帮将领全都要抽烟,五五二十五,那起码就要给沙喜留下二百五十名劳动力。这虽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对于人力资源捉襟见肘的旅顺地区来说,却已经着实不少了。 既然明知对方有算计,陈一鑫哪肯轻易答应下来,摇摇头道:“你现在拿出来无非就是尝个鲜,既然是内部特供的东西,那过不了多久后勤部门也会送来,顶多也就迟个十天半月,就这你还拿来找我换人,是不是太敷衍了点。” 沙喜笑了笑道:“不瞒你说,安南那边的烟草种植园产量也有限,所以这一批内部特供的香烟总共也就三百来箱,其中三分之一都被我带着北上了,你要等下一批,那可能得年底了。” 沙喜见陈一鑫没有马上接话,心知他大概是在盘算利弊得失,当下便又再加码道:“我这里还有一些桶装葡萄酒,都是窖藏五年到七年的,想必你们在辽东也喝不到这玩意儿。你如果愿意做这笔交易,我就再送两桶酒给你。” 陈一鑫心道其他人还好,王汤姆和摩根喜欢喝葡萄酒倒是众人皆知,要是能弄几桶葡萄酒回去,他们肯定是会很开心了。不过这事与钱天敦的命令肯定是有冲突的,他还是担心自己擅作主张会不会令钱天敦不快。 沙喜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事,继续劝道:“这可都是市面上不好弄到的慰劳品,钱司令这么通情达理的人,当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为难大家。” 陈一鑫叹了一口气,抬头对沙喜道:“那五桶酒吧!” “三桶!我这就叫人去搬!”沙喜见陈一鑫松口,便知此事可成,当下便跟他讨价还价起来:“不是哥哥我吝啬,手边一共就五桶酒,我总得留点货打底,不然等钱司令他们从前线回来,我连招待他们的好酒都拿不出来了。” “那每人再加一条烟!”陈一鑫见这边难以突破,虚晃一枪又回到香烟上。 “算了,就这么定了!”沙喜也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的道理,当下便咬咬牙应承下来。 这些东西虽然是内部特供,但因为他需要的量比较大,远远超出个人配额,所以当初也是掏了钱才拿到货,千里迢迢运来北方也是贴了运费进去的。至于目的,便正是如当下的用途这样,拿来拉拢关系用的。用这些东西换来的二百多劳动力,可都是他自掏腰包换来的成果。虽说这些东西的价值并不是什么天文数字,但对于物资相对缺乏的辽东地区来说,这些货的确不是那么容易弄到。军方愿意为此牺牲一点原则,也是在沙喜预料中的反应。 当然这种有些荒诞的状况,也只有在当下这种特殊环境才会发生。沙喜不想跟军方对着干,也不想完全成为军方的跟屁虫。他大致知道军方在辽东的作战计划,所以他更得要抓紧时间对旅顺地区进行开发建设,哪怕为此掏钱补贴一点也是值得的,反正等局势稳定下来之后,他肯定能从地方财政中把这些投入再以百倍千倍的数目全部收回来,差别无非就是时间长短而已。 沙喜在广东期间便积累了不少经验,已经很清楚海汉殖民地的开发模式,基建越完善,相关的农业项目越早开始着手,投资回本也会越快。他来辽东之前便已将自己这些年存下的家产大部分变现,向农业部申请了数个经营项目,安了心要在辽东这边作出一番事业来。虽然现阶段这里的劳工成本极高,但沙喜对自己的计划还是有充分的信心,也舍得大把大把地砸钱进去。 陈一鑫可没有想到沙喜有这么多的打算,既然沙喜愿意大出血来换劳动力,陈一鑫便索性成全了他。于是次日从旅顺驶往金州地峡的帆船,便少载了两百多人,而多了一大堆看似不怎么起眼的货物。 当然了,出于谨慎起见,陈一鑫在与沙喜达成口头协议之后,便用电台将这边的情况告知了前线的钱天敦。不过钱天敦听完来龙去脉之后,倒也没有责怪陈一鑫擅作主张,只是让他继续待在旅顺,监督当地的物资转运和移民安置情况。 正如沙喜所说的那样,钱天敦的确也不是一板一眼的人,这两百多劳动力对防线改建工程所能起到的作用有限,但对于后方旅顺的基建工程可能就会有很明显的影响了。钱天敦知道执委会将沙喜派到辽东来就是要在战后接管这里的民政事务,所以他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情跟沙喜有什么不愉快,何况对方表达出了足够的善意,这种交易在钱天敦看来也是可以接受的。 钱天敦来北方的时间比沙喜长得多,对于这边的环境也更为了解,他知道与其在这里跟同僚争这两三百的人手,倒不如多花些心思在辽东之外的地方,争取近期从山东和皮岛多招募一些移民过来,补充辽东这边的人力需求缺口。 不过以目前的情况而言,山东官府已经对海汉的存在越来越忌惮,收紧了外地向登州福山县方向的人口流动趋势。而福山县本地移民欲望比较强烈的百姓,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留下的大多都是不愿舍弃故土,还有少部分是马家这种已经抱紧海汉大腿的氏族,去留都听从海汉的安排。 而海汉到山东之后,登州附近的土匪山贼几乎都被清剿干净,就连官军也不敢再在民间肆意妄为,治安状况比头几年大为好转,流民的数量也明显减少。在这种状况下,山东当地的外迁移民数量已经呈现出逐月下降的趋势,如今一个月能有三五百人就算很多了,而这样的数量级显然不能满足现今辽东殖民地开发的人口需求。 如此一来,目前还拥有上万人口的皮岛反倒是成了海汉的救命稻草。皮岛上收容的辽东难民,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几乎悉数都已经被海汉带走,送去了各地安置。而如今在皮岛上生活的人员,基本上就剩下皮岛军及其家属了。 虽然海汉和沈氏叔侄已经达成口头协议,将在战后让皮岛军民逐步迁回辽东半岛定居,但这中间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存在,那就是海汉是否应该完全收编东江镇的武装力量。 沈志祥倒是一心想要投入海汉的怀抱,但东江镇并非铁板一块,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他这样选择放弃大明。如果要收编东江镇肯定会遇到不小的阻力,而海汉并不希望刚刚拿下来的辽东再出现暗流涌动的状况。而且海汉希望借助东江镇这块招牌在辽东行事,以避免引起大明的过度忌惮,收编就是一个画蛇添足的举动。 但如果不进行收编处理,让上万的东江镇军民在金州南部圈地自治,这也极有可能成为地方上的一个不安定因素。海汉肯定是要将此事处理妥当,才敢让特战营等精锐部队撤离辽东。 正文 第1454章 未来打算 回到旅顺之后,陈一鑫的生活节奏一下就慢了下来,仿佛又回到了先前在马家庄主管民政时期的状态。虽然港口的物资转运事务依然很繁忙,但相比前线那种节奏紧迫的环境,位于后方的旅顺真的可以用“悠闲”来形容了。 陈一鑫每天的任务便是一早去到港口,检查即将发运的货物,然后看看今天是否有预定到港的船队和物资,如果有就在港口等着清点接收,如果没有就回旅顺堡去帮沙喜处理一些民政事务。不会太忙碌,但也不至于闲到无事可做,闲暇时还可以坐下来喝喝茶,或是在码头上海钓一番,也算是近期最惬意的时光了。 沙喜对于曾经在南方共事过的陈一鑫也很热情,每天晚上都会邀请他共进晚餐,一方面是讨论工作上的安排,另一方面也是借此继续拉拢关系,顺便从陈一鑫口中掏一点军方的消息。虽然沙喜目前是辽东地区名义上的行政长官,但本地的实际控制权其实仍在军方手中,并且这种状况可能还要持续数月之久,所以他也必须设法掌握军方的动向,以免再像人力问题这样,一来就陷入被动的处境中。 “说起来辽东这地方除了冬天冷点,也没什么不好的,你看,起码这吃的东西就很丰富,山上跑的,天上飞的,海里游的,想吃什么都能吃到,老饕福地啊!”沙喜一边夸赞,一边将一块红烧狍子肉夹进嘴里,一脸享受的表情道:“这狍子肉一点肥膘都没有,但吃进嘴里的口感细嫩鲜美,真是好东西啊!” 陈一鑫当然不是第一次吃狍子肉,闻言笑道:“这狍子肉温脾暖胃,强心润肺,利湿壮阳,沙哥可以多吃点补补身子。” 沙喜笑了笑,放下筷子举起酒杯道:“先走一个!” 两人碰杯各自饮尽,沙喜咂吧咂吧嘴道:“我家里人都还在广东那边住着,这补过头了可没地方泻火,不像你,大不了坐船回福山县去,今天走明天就到家了。对了,你现在还没孩子吧?” 陈一鑫摇了摇头,不过他老婆此时已经有了身孕,距离当爹的日子也指日可待了。 沙喜比划出两根指头道:“我现在两个孩子,家里两个女人各生了一个,正好一男一女。如果在这边发展得顺利,过个半年就把家里人都接到北方来,然后再生两个孩子!” 陈一鑫道:“那以后小孩是送回三亚念书,还是你留在身边?” 沙喜放下手中的筷子,沉吟着应道:“三亚有三亚的好处,但这么远的地方,年纪太小送回去也不放心的。我是打算带在自己身边,等快成年的时候再送出去见见世面。受教育嘛,适度就好,我想要的是能够振兴家族的接班人,不是科学家。” “不考虑今后送一两个孩子去从政?”陈一鑫此时早已经不是当初懵懂的高中生,一些需要做长远打算的事情,他现在也已经在考虑之中了。 “从政也不一定要在三亚起步。”沙喜停顿了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的一些观点:“今后海汉国疆域越来越大,想搞大陆上那套中央集权制是很难的,多半还是要因地制宜,变相分封地方诸侯。到时候就算地方上的当家人不想让二代从政,执委会也不会熟视无睹。你等着看吧,不管到时候分管地方的官员是总督、高官还是别的什么职务,执委会应该都会要求把直系子女选出一两人送到三亚去学习工作。” “这……不就是人质?”陈一鑫立刻便明白了沙喜话里的意思,但他的确从未想过这样的可能,愕然道:“执委会应该不会用这种手段对付殖民地的地方大员吧?” “那你能找到更好的办法?”沙喜笑道:“等多过几年,台湾、辽东这些地方发展到可以自给自足,甚至自行组建武装、任用官员的时候,保不齐就会有人生出野心来。就算不敢独立,但要自成一套体系,在地方上搞小朝廷,执委会也不见得就会插手来管。把家族的下一代送到首都去质押,这种做法虽然老套,但不管是用来制约地方还是仅仅当作一种君子协定,都是很有用的招数。” 陈一鑫沉默不语,他知道沙喜说的这种状况的确极有可能会出现在不久的将来。这无关于政治制度的先进与否,纯粹只是现实的需要。即便是有电台这种通讯工具的存在,海汉执委会在这个时代依然没办法对跨度数千里的疆域实现高效即时的监管,要约束地方大员忠于三亚不生出贰心,除了利益上的捆绑之外,就只能使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 像沙喜这种主动申请来辽东赴任的官员,其目的当然不是单纯为了国家做贡献而已,陈一鑫也能想到他肯定是有一些个人的抱负要借助现在的职位来实施。像这种在殖民地草创时期就开始执政地方的官员,只要不犯下重大过错,或是出于某些原因自行申请,执委会一般都不会再轻易调动其位置,而且也会默认其在地方上的特殊地位和权力。 说白了当初大家加入这个团体参与穿越行动,大多数人可都是存了要在这个时空作出一番事业的心思,就算挤不进席位太少的执委会去体验治理国家的感觉,起码也要弄块自己管辖的地盘过一过当土皇帝的瘾。执委会不会容忍叛国独立的行为,但肯定不会介意把一部分海外殖民地封赏给劳苦功高又有能力的人员去经营,就如同沙喜目前正在经历的状态一样。 执委会将刚刚打下来的辽东领土交给沙喜,让军队为辽东的开发保驾护航,但具体的开发过程,就不可能像距离海南比较近的南方殖民地那样得到诸多支持,包括人力资源在内的很多困难只能由沙喜自行解决。他既是这个地方的管理者,同时也是经营者,需要承担相当大一部分的开发投入,但如果两三年之后地方上开始有了经济收获,那他也将会是最直接的受益者,如果今后经营得好,甚至可以将自己在这里的权力传承到家族后人手中。 当然了,如果沙喜在这里经营不善,一两年后依然不见起色,那么执委会大概也不会有更多的耐心等着沙喜慢慢折腾下去,肯定会另行选拔人员将他替换掉。想在海外殖民地当土皇帝可以,但能力和忠诚度都必须得到执委会的认可才行。 沙喜见陈一鑫沉默不语,心知自己的话或许触动到他的某根神经了,当下继续说道:“我走的这个路线只适合我自己的情况,对你来说肯定没有太大的参考价值。你们带兵打仗,在一个地方待不长,也没有多少机会在地方上经营。除非是自己愿意从一线退下来,像乔志亚、石迪文那样,干脆就坐镇某个地方不走了,慢慢由军界转入政界,那也算是殊途同归,走上我现在这条路。当然了,他们的个人能力本来就很强,走得比我要顺多了。” 陈一鑫这才应声道:“沙哥你说得有道理,人总得为将来打算。其实我也拿自己的钱在南方投了一些种植园,准备慢慢把老婆家一些靠得住的亲戚送到南方去打理生意。不过下一代的事情,现在还很难看清楚,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这些当军人的,可能后面的十年二十年都在重复现在的生活状态,带着部队南征北战,等孩子长大了,多半也是参军入伍,走父辈能给他们遮荫的路。” 沙喜拿起酒瓶替陈一鑫面前的酒杯满上,又慢慢给自己斟了一杯,放下酒瓶后才接话道:“其实现在走你这个路子的人很多,毕竟种植园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只要肯砸钱,要不了几年就能回本,收益期又长,十年二十年后都还能从中获利。不过像你这样的投资其实也很盲目,基本上听说哪里有新的种植园项目,接着就把钱投下去了,可能连种植园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连地契都是存在三亚,进出的资金也全是委托给银行在代管。收益是不错,但比起自己经营就差得远了。既然你已经想到了把老婆家的亲戚派去经营种植园,那我给你个建议,南边继续投,北边也别忽视,分散投资才能降低风险。” 陈一鑫听他意有所指,便主动问道:“沙哥的意思是……在辽东这边投资?” 沙喜点点头道:“都是投资,你在这里投种植园,至少开发初期还可以自己盯一段时间,土地好坏,面积够不够数目,雇的工人是不是老实勤快,这些东西你能亲眼见到,比起毛都没见过一根的南方种植园是不是要稳当得多?” 陈一鑫听得微微有些心动,继续问道:“沙哥对这边的开发有什么规划吗?” 沙喜心说就怕你没兴趣知道,当下便主动介绍道:“农业部的高欢这次跟着我一起来的辽东,你前两天也见过了。他是袁老爷子的亲传弟子,虽然不太喜欢社交,性子有点闷,但搞农业项目那真是一把好手。辽东这边的农业开发计划,都是他作的策划,农林牧副渔,全都有具体的项目,技术方面有绝对的保障,差的无非就是资金和人力了。我虽然有点闲钱,但这地方一百多平方公里的土地,我顶多能吃下来十分之一就了不得了。但外面的投机商人我也不想过早放进来,这些家伙在南方圈地圈习惯了,放进来肯定三两下就把地全给要了,今后想照顾自己人都不太方便。陈老弟要是有兴趣,回头我再让高欢给你详细介绍介绍,照顾你总比便宜了外人要好。” 陈一鑫道:“既然是好事,那沙哥要照顾的大概也不止我一个人吧?” 沙喜点头道:“你既然问了,我也不瞒你。这次从三亚来辽东的几名高官,除了高欢现在在旅顺堡待着,白克思、刘山夏、张广都去了前线,你应该也已经见过他们了。这几位都已经跟我打过招呼,辽东的农业开发项目要算他们一份的。” 这几人来辽东的使命并不是像沙喜一样长驻,白克思是代表兵工部门押送新式装备,并检验实际战果。刘山夏是负责指导辽东的基建事务,当然其工作重点就是金州地峡的那道防线的改建工程。而张广的使命则是调试沿途各个殖民地的通信设备,并在辽东半岛设立覆盖黄渤海及辽东的区域通信中心。 这些人在三亚消息灵通,知道新纳入海汉版图的殖民地都有极大的开发潜力,越早投资圈地就越划算,因此也都给沙喜打过招呼,出资占股。不过白克思等人根基都在南方,在这里除了出钱之外,也难以对辽东的开发建设起到多大的实际推动作用。哪怕白克思贵为执委,也不能在这里对仍然属于军方代管的事务指手划脚。 正因为如此,沙喜才需要在军中寻找合作伙伴,而在这些将领中年纪最小又恰好跟沙喜有过共事经历的陈一鑫,无疑就成为了最合适的人选。前方战事告一段落之后,钱天敦便把陈一鑫调回旅顺,这倒是让沙喜如同瞌睡遇到枕头一般,正好借此机会进一步拉拢两人的关系。 沙喜并不介意在辽东的开发过程中分一杯羹给陈一鑫,因为他很清楚单凭自己的力量,其实很难吃下这么一整块的蛋糕,倒不如多找几个合作伙伴,把这块蛋糕做得大一些,这样最终分到自己手里的好处,或许还比一开始就独吞来得更多一些。所以今天既然在席间逮着了机会,他自然要鼓动如簧之舌,劝说陈一鑫加入到自己的阵营中来。如果陈一鑫愿意入伙,沙喜甚至还想通过他,把钱天敦等人也都拖进来,他知道开发辽东这件事如果能有军方的鼎力相助,过程必然要比自己单干顺利得多。而与军方搞好关系,对自己今后坐镇辽东治理地方,也会有诸多的长远好处。 正文 第1455章 实惠 海汉在金州南部圈下这块地方周边环境复杂,不像在南方开发的海岛殖民地那么容易打理。这里直接与辽东大陆接壤,金州地峡以北就是敌占区,随时会面临后金的武装袭击,而在名义上这里仍是大明领土,想必大明也不会乐意见到海汉打着东江镇的旗号行占领之实。这样的环境就导致了在未来可见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军队在这里的地位和作用都非常重要,是辽东殖民地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不管是沙喜还是其他人来掌管这个地方,都必须要得到军方的认可和支持才能坐得稳屁股下面的位子。所以在上任伊始就设法搞好与军方的关系,是沙喜的既定施政策略之一,只是他来赴任就正好赶上春季攻势开打,军方大佬们都去了前线指挥作战,根本没有坐下来商谈合作的机会。如果没有陈一鑫的出现,那沙喜大概还得等上十天半个月才能跟钱天敦等人碰面会谈,为了争取时间,他也不吝当下先多给陈一鑫一些好处承诺,以此换得军方的好感。 陈一鑫虽然察觉到了沙喜的意图,但他确实想象不到沙喜的谋划有多大,而且他也不想往深了去考虑这种问题。毕竟大家都是同一阵营的同僚,沙喜也没有理由要通过这种手段来害自己,通过明面上的合作稳稳当当地拿些好处,即便是执委会也不会干涉这种交易,更何况照沙喜刚才所说,就连执委白克思也在出资占股的名单之中,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陈一鑫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便对沙喜问道:“那这事沙哥你打算怎么个操作法?还是按照南方的做法来吗?” 沙喜点点头道:“殖民地的经营开发,已经有一套成熟的模式了,我们也不用另辟蹊径去搞什么新花样,细节的地方按照本地的情况作一些小调整就行了。首先还是成立一家辽东综合开发公司,对内募股,先照顾自己人,像你们军方这些司令将军,都会预留相应的持股比例,具体的内容,想必你以前也看过琼开发、南海商盟这些单位发的招股书吧?其实都是大同小异差不多的。” 陈一鑫道:“不过以前在南方拿钱入股搞种植园,就算有足够的资金,能在一个地方占到的股份也会被限制到很少,既然辽东这边是沙哥你来牵头,应该不会也照着这么搞了吧?” “这是商务部定的规矩,要限制内部的人均持股份额,免得过早出现财富等级差异太大的状况。当然了,会做生意的人也有很多法子能绕过这种限制,这规矩纯粹只是为了让大家心理上平衡一点罢了。”沙喜很耐心地向陈一鑫解释道:“在本地的官员,入股比例会相对大一些,你放心好了,这事由我来操作,最终肯定要比你以前在南方入股的份额要多,额外的花销更少。” 海汉在海外开发的殖民地基本都是采取对外招商与内部募股两套开发方案并举,不过一般都是内部募股先行,按规定比例拿出一部分的份额供除当地官员之外的全体穿越众认购,每人限定份额,而当地的军政官员所能认购的份额则要更多一些。由于这种认购都是有赚无赔的原始股,所以基本上不会出现认购不完需要国库财政来兜底的状况。 有鉴于陈一鑫过去的投资经历,沙喜介绍给他的便是这种内部募股,风险不大收益却很可观,而且具体给每个人多少份额,其实都拿捏在沙喜这个牵头人手中。当然除此之外,沙喜自己也还有另外的私人投资计划,他并不想把辽东这块肥肉分太多给外人。 沙喜对于南方殖民地那种放开手脚对外招商的开发方式其实并不是很感冒,他认为那样虽然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吸纳到大量的资金,但把土地资源交到那些外部资本手中去经营,一交出去就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在他看来是有点肥水流进了外人田的味道。如果把这些土地资源都尽可能控制在自己手上,他认为肯定能比那些纯粹的商人运作得更好——毕竟他以后就是这里的父母官,手上的权力可以为他开发运作这些土地资源带来更多的便利,这是那些外来投资商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条件。 当然了,有利必有弊,如果沙喜选择将辽东的土地资源尽可能控制在自己手上来开发,那在前期所能动用的资金和社会资源必然比不了公开招商的模式,而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个弊端,所以他得尽可能地在早期拉到更多的社会资源来为自己的打算保驾护航。比如如果有了军方的深度参与,沙喜就可以稳稳当当地压住即将迁回辽东的东江镇军民,以免今后因为利益而产生纠纷。当然在此之前,他也得先弄清楚军方究竟打算怎么安排皮岛那帮人,免得弄巧成拙。 沙喜见陈一鑫的问题越来越深入,也知道对方肯定已经被自己说动,剩下拿不定主意的部分,大概就不是他自己能够下决定,而是要等回头请示过钱天敦才能有结果了。 沙喜是一个喜欢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人,不管是经营地方,还是与人谈判都是如此,他见陈一鑫迟迟未能作出肯定的答复,便已经猜到对方拿不稳的地方,当下便主动提及:“陈老弟,你也不用急着马上给我表态,你回头联系钱司令,把我的意思给他转达一下,他待过的地方比你我都多,什么事都见识过,自然一听就知道我说这事是不是可行。反正入股这事,指挥部的几位都是有资格参与的,有好处当然是大家一起来分。你看怎么样?” 陈一鑫也就坡下驴,点点头应道:“那我回头先跟指挥部联系一下,看看他们的意思。” 沙喜也极有分寸,当下便不再提及募股的事,拿酒与陈一鑫干了一杯,然后转而问起了东江军的状况:“听说这次皮岛来了一千多人马,也跟着上了一线,他们在战场上表现怎么样?” 陈一鑫不疑有他,便向沙喜说明了皮岛军这次在前线的表现。事实上皮岛军虽然一直在一线驻扎,但真正与后金军面对面以命相搏的战机却不多。他们随特战营攻打纪家堡,在第一次战斗中就暴露出了火力不足的短板,如果不是事前的战术制定得当,很可能就已经成了后金骑兵的突破口。 之后指挥部便不敢再冒险让皮岛军顶在一线,而沈志祥也自知实力有限,没有强自出头向指挥部申请出战,而是按照安排在纪家堡外充当吸引火力的角色,掩护特战营从中部暗渡陈仓,利用爆破手段突破了地峡防线。而之后海汉将主力部队继续往北推进数里,以掩护防线改建工程,皮岛军就彻底沦为了后方守备和后勤担当,只能暂时驻扎在纪家堡里了。 要以战场表现而论,只能说皮岛军正常发挥了他们的作战水平。由于过去缺乏与海汉在陆上实施千人规模作战配合的经验,加之对于海汉所倡导的这种长矛兵与火枪兵结合的战斗阵形还不够适应,表现其实没有达到海汉这边预期的效果,但好在关键时刻没有崩盘,倒也算不上拖后腿。不过要以这样的表现给皮岛军记功,显然是有点勉强,至少以海汉军的标准来说,他们的战绩还没有达到获得嘉奖的水准。 不过海汉军方拉上皮岛军参与此次战斗,所为的本来就不是他们的战斗能力,而是借明军这个名而已。回头等东江镇上报大明朝廷的时候,这雪耻一战的主力自然就变成了皮岛军,而海汉的存在大概只有只言片语提到,不会在奏折中太惹人瞩目。这种奏折反正是糊弄不了明眼人,兵部和崇祯皇帝只要脑子没坏掉,自然知道这事的猫腻在哪里。 到时候大明朝廷那边肯定会派官员来验收辽东的作战成果,就可以用官方的名义,与海汉进行一次比较正式的外交接触了。崇祯皇帝对于海汉的真实态度如何,或许到时候就能通过使臣的表现一窥真相了。当然这些安排目前还仍只是存在于计划之中,后续还得一步步地去推动实施,谁也不能百分百保证就一定能成事。 沙喜一边听,一边在脑中默默地消化这些信息。他相信陈一鑫在这个问题上不会对自己有欺瞒的理由,可以根据对方的描述,大致判断出东江镇目前在海汉军方大佬们心目中的份量。 很显然皮岛军的表现没有达到海汉将领们的期望值,不过为了大局着想,军方大概仍然会按照既定的方案,将这份天大的战功送给东江镇,由其出面向大明朝廷报功。而为了名正言顺让东江镇出面,海汉肯定会安排皮岛军民尽快迁回辽东大陆,这才是沙喜当下最为关心的一点。 “那指挥部决定好怎么安置东江镇的人了吗?”沙喜貌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陈一鑫笑了笑道:“沙哥,你是这里的民事主官,今后安置东江镇军民的事,肯定得跟你商量着办,哪会指挥部直接就敲定了。钱司令也说了,这事等局势稍稍稳定一点,他会跟你碰头面谈。” 沙喜闻言这才稍稍又放心了一些,他所的担心的状况之一便是军方自作主张,将东江镇军民直接引来旅顺附近安置。到时候双方从属不明,对方未必能听从他这个海汉官员的安排,从而会导致一系列的麻烦。如果军方愿意征求沙喜的意见,把这事一起商量着来办,那沙喜其实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毕竟他在广东搞了几年的移民工作,对这一块的事务可以说相当熟悉了,其中的门门道道比军方这帮人要清楚得多。他确信如果由自己来主导东江镇军民的迁徙安置事务,应该会比军方来办这事更为妥帖周全。当然了,前提是军方愿意将此事的主导权交给他才行。 不过沙喜对此也很有信心,他相信自己在开发辽东计划中给军方将领们留出的操作空间,足以在今后数年内带给他们十分丰厚的收益,这样的实惠肯定能换得军方在地方事务上的支持。即便是钱天敦等将领今后调离辽东去了别的地方征战,但只要这些人在国防部的地位没有大的起落,那他们在辽东的产业会一直保持着经营状态,军方对他这个辽东执政官的支持也将长期持续下去。 如果考虑得更长远一些,沙喜可能还会从自己两位夫人的家族里选拔一些优秀的年轻人,借着与这些将领们建立起来的良好关系,塞进军中培养几年,然后再想办法调回辽东这边来任职。到时候就可以慢慢在辽东建立起一支听命于自己的私人武装,拱卫自己的家族和领地,到时候成了一方土皇帝,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两人吃的这顿饭虽无歌姬舞姬作陪,但好酒好菜,聊得投机,当下也是十分热络。要说起来两人以前虽然也算是共事过,但这样单独相约喝酒的机会却是不多,一人半斤酒下肚之后,话匣子就都打开了,聊的话题也逐渐从公事转移开去,两人各自说些这几年见识过的奇闻轶事,都很感叹于穿越之后这几年身边人事物所发生的变化。 在这个团体中的大部分人,在穿越前的社会中都算不上成功,有的甚至是因为生活太过落魄才跑来参加穿越。但在穿越之后的这几年里,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已经改头换面,成为了这个新兴国家里某个部门机关的掌权者。虽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官员,但至少靠着这几百名当初互不相识的人,如今已经将这个国家成功运转起来,而且还迅速成为了区域强国,这份成就很值得他们这样的当事人为之骄傲了。 正文 第1456章 东江镇的利益 与沙喜的胸有成竹不同,沈志祥最近这几天都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躁不安。他从皮岛来时抱了偌大的希望,憋着一口气要在海汉将领面前挣一份表现,而且最终也争取到了这样的机会。但后来在战场上所遇到的状况却比他想象的更为艰难一些,而且海汉军方对于皮岛军的表现显然也不甚满意,在那一场战斗之后便将皮岛军调整到了非主力部队中,尽量避免与后金军在野战中接触。 对于这样的安排,沈志祥自然是不太舒服,但他也没有更好的方案,毕竟海汉已经给过他表现的机会,但皮岛军却没有好好把握住。而后来海汉军将主力调走,留下皮岛军在纪家堡外担任佯攻任务,沈志祥虽然哭笑不得,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海汉的部署去执行,而之后的表现也终于让海汉将领的心情稍稍好了一点,将纪家堡交给了皮岛军来守卫。 但这种安排也仅仅只是过渡性质,很快沈志祥就发现海汉将纪家堡交给自己仅仅是个幌子,而海汉军则是将战线主动推进了到地峡防线以北数里处,让金州城驻扎的后金军不敢再南下生事。而纪家堡则变成了一处后勤中心,沈志祥每天的事情从督战变成了清点各种作战物资和粮草,组织民工到城防工地上修建棱堡。 对于这样的任务,沈志祥虽然在明面上不会表现出抵触的情绪,但心里也很难完全接受。他的愿望是在战场上与海汉精锐并肩作战,在与后金军的战斗中证明自家部队的实力,然后赢得海汉的尊重和更多的军事援助。可照着目前的形势发展下去,别说赢得尊重了,能不被海汉将领瞧不起就算不错了。 沈志祥深知东江镇的将来发展都得看皮岛军此次在辽东的表现,因此即便是察觉到自己开始坐上了冷板凳,也还是小心谨慎地处理每一件事,力求能给前线指挥部的海汉将领们留下一个好印象。直到钱天敦告知要将这次的战功全部算在东江镇头上呈报给大明朝廷,他才总算是稍稍放心了一些。 说得难听直白一点,这个举动起码证明东江镇对于海汉还有比较大的利用价值,而海汉也愿意相信东江镇能够对两国关系起到一定的拉拢弥合作用。沈志祥跟海汉打交道的时间已经不短,也慢慢熟悉了海汉军方的行事风格,这事只要钱天敦发了话,那后续都还有成事的希望。 这天沈志祥又接到指挥部的通知,称钱天敦要召见他。沈志祥赶紧放下了手头的所有事情,只带了四名亲兵就火速赶往指挥部。 沈志祥到了地方,见屋里还有一个自己不认得的中年男人,看穿着打扮和作派应该是正宗的“海汉人”,而非入籍的归化民。他也知道像钱天敦一样的海汉人在海汉国都是非富即贵,当下赶紧抱拳见礼。 “小沈将军,给你介绍一下。”钱天敦作为主人,当仁不让承担起了居中介绍的任务:“这位是海汉执委会的白克思白执委。老白,这就是东江镇的少主沈志祥,小沈将军。” 沈志祥跟海汉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当然听说过海汉的最高权力机构并非内阁或皇帝,而是一个名为“执委会”的九人机构,不过其职能倒是与大明的内阁类似,都是维持国家运转的最高权力机构。而这决定海汉国发展方向的九个人,其位高权重的程度,大概也不亚于小国之君了。 沈志祥是从未想过能在辽东这种地方见到这个执委会里的人,那就跟大明的内阁大学士亲自跑到这地方来一样不可思议,但钱天敦身为海汉在辽东的最高军事指挥官,肯定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沈志祥将牙一咬便直接跪了下来,口中道:“末将沈志祥,见过白大人!” 白克思微微颔首,心道这家伙倒是个机灵人,当下起身将沈志祥扶起,和颜悦色地对他说道:“小沈将军是自己人,不用行这种大礼。来来来,坐下说话!” 沈志祥见白克思态度和蔼,当下稍稍放心了一些,按照白克思的意思落了座。钱天敦让人又上了一杯热茶给沈志祥,然后说道:“今天请你过来,主要是想跟你商量一下东江镇军民回迁辽东的事。” 沈志祥听得心中一振,心道终于等到了。回迁辽东是沈氏叔侄在抱定海汉这条大腿的时候就已经想好的计划,只是此事必须要倚重海汉才能实现,不但要赶跑盘踞在旅顺一带的后金军,还要让海汉愿意松这个口放东江镇军民回迁才行。而其中的第一步已经在春季攻势中得以实现,现在就等第二步了。只是沈志祥一直以为这事会由海汉军方全权操作,倒是没想到海汉竟然会派了一名执委到辽东来操办此事。不过由此也足见海汉对待此事的慎重态度,这让沈志祥反而放心了许多,毕竟如果海汉想将此事敷衍过去,是绝对不会让白克思这样的大人物特地跨越数千里海疆跑来辽东与东江镇商谈此事。 当然了,沈志祥所不知道的是,商议东江镇军民的回迁问题,仅仅只是白克思此次北上辽东的诸多任务之一,他也并非专程为了这件事而来。不过现在春季攻势告一段落,趁着这两天白克思不是太忙的时候,钱天敦便将沈志祥请来,打算商量着把东江镇回迁的实施方案定下来。 沈志祥很谨慎地应道:“钱将军、白大人,末将此番来时,叔父便有叮嘱,东江镇回迁辽东之事,一切听从贵国安排。所以还望两位明示,末将照办便是。” 沈志祥主动将姿态放得很低,这也立刻获得了白克思的好感。他接触过形形色色的大明官员着实不少,而态度像沈志祥这样谦卑的却并不多见。绝大多数大明官员即便是在私底下已经被海汉收买,甚至是变相投靠了海汉,在明面上也还是会摆足架子,极少有像沈志祥这样初次见面便主动跪下来的举动。 白克思原本也想过如果东江镇对回迁一事提出太多的细节要求,那少不得还要当面敲打一番才行,但没想到这沈志祥根本就没问海汉的计划,立刻就满口答应下来,似乎丝毫不担心海汉会在这事的态度上有什么反复。 白克思和钱天敦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对沈志祥道:“小沈将军,那我就先给你介绍我方的计划,有什么意见,你可以提出来,大家一起商量着办。这事说白了也是为黎民造福的好事,我们也想尽快推动实施。” 沈志祥恭敬地应道:“末将愿闻其详。” 当下白克思便拿出一本簿子,翻看上面的内容,开始向沈志祥介绍海汉的移民回迁规划。 海汉在旅顺西北方向三十里,靠近渤海湾的临海平原上给东江镇划出了一块大约三平方公里的地皮,作为东江镇军民回迁辽东的临时驻地。目前东江镇在皮岛等岛屿上驻扎的总人口约莫还有一万出头,安置在这个地方虽然会稍显拥挤,但生存条件绝对要比皮岛好得多。毕竟这边至少还能有耕地可供粮食种植,而皮岛上漫山遍野的盐碱地却是难以克服的生存障碍。 海汉农业部已经为东江镇准备了相应的粮食作物种植计划,并且在初期将继续向东江镇提供赖以生存的粮食,以平稳度过头几个月的空仓期。虽然不见得都是白米白面,但至少可以保证东江镇军民的存活无忧。 白克思说到这里,停下来对沈志祥问道:“小沈将军有什么问题吗?” 沈志祥其实心里也一直在打着小算盘,海汉人一来就先说粮食问题,看似极为东江镇军民着想,但沈志祥听在耳中却是有不一样的味道,总觉得对方是在借此拿捏敲打自己。东江镇军民要回迁到辽东,粮食供应确实是一个无法回避的大难题,一万多口人,每天需要消耗的粮食可不是小数目,而海汉是他们目前所能拥有的唯一一个稳定的粮食来源,只要稍稍使点手段卡东江镇一下,就很容易造成民情的波动。 但沈志祥迫于形势,也不能对海汉的安排说什么,毕竟人家愿意提供粮食就算是天大的恩赐了,东江镇也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所以与其提出无谓的意见,倒不如爽快一点,接受海汉的安排。沈志祥很快便权衡出轻重,摇摇头应道:“东江镇军民对贵国救助感激不尽,便按贵国的安排就是。白大人,请您接着说。” 白克思见他知情识趣,又多了几分好感,当下便继续介绍相关的安排。在军方已经决定暂时不收编皮岛军的前提下,海汉对于东江镇军民安置的最重要环节,就是这些人是否要完全接受海汉的行政和司法管辖。 东江镇过去都是以总兵府马首是瞻,不过今后到了海汉的地盘上生活,再由总兵府掌控大权,对海汉来说未免就有诸多不便,而且也绝对不愿意见到自己的控制区内还有其他不受控制的武装力量存在。 白克思为此设计了一套处理方案,将东江镇军民分开进行安置。东江镇部队长期部署到金州地峡一线驻扎,而军属则安排到规划出来的这块地区定居。部队在军事上接受海汉军方的直接管辖和调动,而后方的军属驻地则由海汉实施行政和司法管辖权。 这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将东江镇军民拆分开来,在前线服役的军队顾忌后方家人,不易生出贰心;而在后方安置的军属没有军队就近撑腰,加之粮食供应在一段时期内将被海汉掌控,也就不会那么容易出乱子。至于弊端嘛,或许就是会让东江镇现在掌握兵权的某些人不太开心,毕竟到了海汉手底下听命,可就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自行其是,谁的命令也不听了。 沈志祥听了白克思的计划之后也不禁暗暗佩服海汉人的谋划,这样的安排虽然拆分了东江镇的军民,但在名义上还是保存了东江镇的编制存在,而且将发生变故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这无疑是一种极为聪明的安排。沈志祥想了想,似乎自己也提不出什么更为合理又能得到海汉认可的安置方案了。 “关于东江镇这些普通百姓的生计问题,我们也有相应的安排,除了屯田种粮之外,我们现在在前线和旅顺的工程也需要大量的民夫参与,劳动都会折算成相应的粮食数目作为报酬,愿意长期为我们做事的,还可以得到稳定的经济酬劳。”白克思见沈志祥没有质疑什么,便继续介绍自己的计划:“等安置地区稳定下来以后,我们会逐步引入教育、医疗、邮政、交通等机构,让东江镇的军民都能享受到海汉国民的待遇。只要总兵府愿意跟我国好好合作,这些愿景都会在不久的将来变成现实。” 沈志祥默默揣摩白克思的这番话,心道这最后一句才是真正的重点吧,合作一切都好说,不合作的话,那愿景大概就只是愿景,不会有变成现实的可能了。 不过海汉所说的计划的确有极强的可操作性,抛开屯田种粮这种基本的措施先不谈,他在随海汉舰队南下浙江期间,曾在舟山见识过海汉对当地的运作,的确配套的社会服务机构相当齐全,而且经济文化体系也与大明出现了明显的区别。沈志祥也说不清这种脱胎换骨是好是坏,但就东江镇目前的处境而言,似乎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余地。 如果不照白克思的意思办,那东江镇的回迁估计就得暂时搁置下来,再从头进行谈判,而这种拖延对海汉来说无所谓,对东江镇来说可就是事关生死的大事。莫说海汉把粮食供应的渠道掐断,就算是有意把交粮的时间拖延几日,皮岛上这多么等米下锅的家庭可是很难支撑下去。为了东江镇的整体利益,沈志祥也得必须尽快达成相关的协议才行。 正文 第1457章 回迁辽东 白克思不谈整体收编,只谈军民拆分,这对东江镇而言可能是相对比较容易接受的一种安排了。虽然在此过程中东江镇必须交出军队的指挥权和军属驻地的行政司法权,但至少在名义上让东江镇的编制能继续得以保存。当然了,沈志祥也明白海汉人这样做可不是发善心,而是要利用东江镇的旗号来完成他们与大明朝廷高层接触的计划而已。 也正因为如此,沈志祥前几日一直惴惴不安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他本来很是担心海汉是否会因为皮岛军在战场上的表现不尽如人意而心生不满,但既然海汉愿意按照事前商定的协议继续推动东江镇军民回迁辽东,而且还派来一名执委级别的高官主持此事,足以说明海汉对于这次合作的重视程度。能够有机会重返辽东大陆,沈志祥相信东江镇的绝大部分军民都不会那么在意今后到底是总兵府说了算还是海汉人说了算。 对于白克思所提出的迁徙安置方案,沈志祥的确没有多少意见好提,海汉在移民方面具备极为丰富的经验,在细节上远比军人当政的东江镇考虑得更为周全。按照海汉的安排,如果将双方在黄海海域的海上运力加到一起,那么在一个月之内足以完成这次人口迁徙任务。而在此之前他大概得先回一趟皮岛,将此间商量的结果详细告知沈世魁,由其在当地组织准备工作,沈志祥则在辽东这边负责接受安置移民。 白克思对沈志祥百分百配合的态度非常满意,既然沈志祥没有提出什么异议,那么海汉准备的这套方案便作为接下来迁徙行动的蓝本,就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了。原本以为会有些周折反复的谈判过程,进行得却是意料之外的顺利。 沈志祥在海汉的要求下,将指挥权暂时交给了自己的副官,然后带了数名亲兵赶回皮岛报讯。为了能让他快去快回,海汉还专门出动了一艘快速帆船充当任务限定的交通工具,负责沈志祥的接送任务。 几乎是与此同时,坐镇旅顺的沙喜也得到了来自前线的通知,让他尽快安排人手,去旅顺西北为东江镇划定的区域进行勘界。由于之前担心东江镇会对海汉的方案有所抗拒,所以几乎没有在当地做任何的准备工作,连划界也是等到谈判敲定方案之后才开始实施。 沙喜得到消息之后丝毫没有耽搁,立刻便派了人过去。他对于从皮岛迁入人口这事如此上心,主要还是惦记着劳动力。既然对方愿意接受海汉的安置方案,那沙喜就当然要近水楼台先得月,设法从东江镇的军属中挖一批人到旅顺这边来充当廉价劳动力,以解本地劳动力严重不足的燃眉之急。当然了,至于建立营地之类的事情,也只能等东江镇的人过来自己动手了,沙喜可没有这么多闲置人手去替他们干活。 而在此期间,在北边的战场上,后金军与海汉军也仍有不断的零星交战。双方都在通过这样的手段试探对方的反应,看看是否有什么可加以利用的机会。 海汉军并不介意在有机会的情况下将控制区再往北推进一段距离,连金州城一并打下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指挥部对于夺取金州城的兴趣不大,毕竟当地孤城一座又不临海,与金州地峡之间还有数里平原地带,后勤渠道很难保障安稳,而且海汉当下也的确分不出太多的兵力去驻守这座对海汉战略意义不大的城池。 按照前线指挥部的意思,最好的局面就是逮着机会再次对后金军施以重创,把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作为作战的主要目的。至于攻城掠地,海汉现在只有打胜仗的本事,却没有守土的余力,在辽东占下这块地已经算是海汉目前所能做到的极限了。除非往辽东引入大量明军,否则也没法守住面积更大的区域了,而军方显然并不打算让除了东江镇之外的明军进入辽东。 不过后金对于海汉的真实目的就没那么清楚了,他们只知道海汉在占领金州地峡之后继续北上,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金州地峡已经丢了,对后金来说已经是处于不可再退的境地,就算知道自家军事实力不如海汉,也只能死守金州城了。至于反扑金州地峡尝试夺回这个天堑防线,阿济格想是想过,但已经没有勇气用金州城的驻军来赌这一把了。 基于这样的形势,后金军退无可退,攻又攻不出去,所能作出的应对措施极为有限,就只能以不断的袭扰战来拖慢海汉军可能会发动的下一步攻势。而海汉对于这样的战斗方式并不陌生,双方去年在旅顺附近可是进行过一段时间的拉锯战,期间大大小小的战斗估计有近百次之多,也足以让海汉了解后金军的一些看家招式了。 为了追求突袭效果,后金的零星攻势基本都是以骑兵作为主力,虽然保证了机动力,但防护力就没法兼顾了,战斗时在装备了步枪的海汉军面前十分吃亏。一队三五十骑的骑兵出战,如果在行动期间遭遇了海汉军,往往只能剩下一半左右的人活着回到金州城。多得几次之后,城中的后金军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畏战情绪,即便是分配到出战的骑兵队,往往也会在出城之后有意绕着海汉的防区行进,尽可能避免与驻防在野外的海汉军发生正面冲突。 双方这种百十来人规模的战斗几乎每天都要发生一两起,但后金一直保持着克制的态度,没有将战斗规模进一步扩大的打算。哪怕海汉有时候主动进行挑衅,后金也会立刻就收兵回营,将部队收缩在城内,下定了决心要跟海汉打城防拉锯战。 而海汉当然也不愿再耗费大量弹药去打一场意义不大的攻城战,于是双方在你来我往中保持着一种奇怪的默契,一直没有让发生在金州地峡以北地区的战事扩大化。 沈志祥回到皮岛的时候已经是1636年三月底,沈世魁先前便已经得到了信使回报,知道联军在辽东的战事进展状况,不过直到此时沈志祥回来,他才能有机会详细问起皮岛军在战场上的表现。 沈志祥也不会隐瞒叔父,便一五一十拣重要的说了,对于自己指挥失当和部队作战不力之处,也全都讲述出来。他并不担心沈世魁会因此而斥责自己,因为沈世魁膝下无子,老早就将他当作了沈家的血脉传人,东江镇的这些产业也都是迟早要交到他手上。这一战表现好与不好,都不会影响到他在东江镇的地位。 沈世魁听了之后果然没有发火,而是静下心来与沈志祥一起分析过程中的失误之处,以及海汉军作战方式值得借鉴的地方。沈志祥虽然是由商人转职从军,但在军中所读过兵书的确不少,加之执掌东江镇之后领军与后金军缠斗多年,作战经验倒也十分丰富,从沈志祥的讲述中便已听出了不少可加以改进的细节。 叔侄二人见面之后就先花了半天时间来复盘金州战役的细节,详细讨论了皮岛军在战斗中的得失。沈志祥几次想将话题转到移民的事情上,却都被沈世魁给带回了原先的话题。 直到吃饭的时候,沈世魁才主动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要先过问皮岛军此次的战场表现?” 沈志祥心头也有些猜测,便试探着应道:“想必叔父是认为海汉今后对待我东江镇的态度,是与皮岛军在战场上的表现息息相关?” 沈世魁点点头道:“对,但也不全对。你可曾想过,如果皮岛军在战场上的表现十分惊艳,海汉人会有什么样的看法?” 沈志祥道:“那自然是对我东江镇更为重视,以后或许会有更多辽东战事也让皮岛军参与其中。说不定他们一直不肯松口的火炮,也能有望再多配发一些给我们。” 沈世魁笑了笑道:“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如果皮岛军真能达到那样的水平,只怕没等来海汉的赞赏,先换来他们的忌惮了。” 沈志祥闻言眉头一挑,似乎想到了沈世魁为何会有这样的念头。 “虽然东江镇在名义上与海汉结成了同盟,但海汉人要的是一支能被他们完全掌控住的军队,如果皮岛军让海汉人感觉到了威胁,那他们大概就会中断军援,收编皮岛军,而不是让皮岛军的编制单独存在于辽东。”沈世魁不急不慢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之前听说过一个从海汉那边传过来的词,叫做协从军,扮演与我们类似角色的军队不少,而且也不只是大明才有。海汉人需要的不是跟他们一样能打的军队,而是可以在战争中担任辅军角色的伙伴。” 沈志祥想了想道:“照叔父所说,即便是我皮岛军在战场上没有犯下任何错误,表现完美,那场战斗之后也还是很有可能会被调去做辅军?” 沈世魁点点头道:“虽然这可能会让你心里不太舒服,但事实很可能便是如此。给你一场战斗机会用于展示实力,然后不管结果如何,他们都会设法安排你的部队去执行一些后勤方面的任务。” 沈志祥不禁有些失望,他原本认为只要皮岛军在战场上的表现足够好,自己或许便能获得海汉将领的青睐,连带着也能为东江镇带来更多的利益。但此时听沈世魁分析内情,似乎情况的确是如其所说的那样,这就很是打击他的积极性了。 沈世魁察言观色,大致能猜到沈志祥心中所想,便劝慰道:“你也不用失望,如果他们日后要在辽东用兵,你肯定还会是他们点将的对象,毕竟熟悉辽东的明将不多,能让他们信赖的人就更少了。表现的机会日后还有,海汉人只要不瞎,自然会发现你的才能。” 沈志祥听了这番安慰之后,脸色才稍稍好转了一些。自从前一年去过浙江舟山见识了海汉的军事实力之后,他一心就想转投到海汉帐下,但如果海汉将领根本就看不上他的本事,这就很令人悲哀了。金州地峡那场战斗之后他一直耿耿于怀,便是觉得自己表现不够优异,让钱天敦等海汉将领失望了才会导致后来接到的部署命令让皮岛军慢慢脱离了战场。 沈世魁接着说道:“如果老夫没有料错,海汉人应该已经定下了让东江镇回迁辽东之事,就是不知道他们打算将岛上这一万多号人安置在何处?” 沈志祥道:“叔父料想不错,海汉人已在旅顺西北三十里处划了一块地,专门用于安置我东江镇的百姓。不过他们有一个要求,便是让东江镇军民分驻,划出这块地方只能让民众住下,而军队则需另行分配驻地,想来应该是在金州地峡防线一带。” 沈世魁道:“海汉人倒是算得精,如此一来,我东江镇就算有什么别的念头,总得顾忌到亲属家人,在这种环境下肯定也不敢妄动了。你可质疑过这个要求?” 沈志祥摇头道:“此事主动权不在我方手上,即便质疑也不见得有用,而且这次海汉来了一名执委大人出面处理此事,我若是驳了他的颜面,回迁辽东一事怕是要多生波折了。” “竟然来了一名执委?海汉人倒是真看得起我东江镇啊!”沈世魁对海汉的政体也有一定的了解,闻言难掩脸上吃惊的神色。他的想法与沈志祥见到白克思时相仿,便是海汉既然如此重视此事,那肯定不容东江镇对回迁安置方案提出过多质疑,特别是军民分别安置这个关键之处,要是东江镇这边不同意,那大概所有的谈判都得从头来过了。海汉人耗得起时间,但东江镇耗不起,沈世魁也与侄子的想法一样,希望能不惜代价地尽快促成此事。 正文 第1458章 大迁徙 沈氏叔侄二人吃过晚饭之后继续秉烛夜谈,商议安排移民搬迁之事。岛上这一万多人说多不多,但要整体跨海搬去辽东定居,需要带走的坛坛罐罐还真不少,并不是几天时间就能全部迁走。哪些人要派去辽东打前站,哪些人要留在皮岛收尾,如何与海汉协调船期和移民批次,过程中需要海汉提供哪些物资支持,这都需要提前拟好细节定出章程,跟海汉做好沟通才行。 沈志祥唯恐事情有变,也不敢在皮岛多耽搁,第二天一早便又启程返回辽东。沈世魁将他送到码头,临行时特地叮嘱道:“你回去之后探探海汉人的口风,看能不能把沈氏族人中的一部分送去南方定居,能去三亚就最好不过。听说海汉人最喜招募大明有背景的年少才俊去三亚就读官办书院,你看看能不能走这路子,在族中挑几个头脑机灵的小孩送过去。” 沈志祥道:“叔父的意思是……借此让海汉安心?” 沈世魁点点头道:“海汉人知道我们沈家根基在辽东,如果不主动送一些后辈子弟到南方去,又怎么能让他们放心?” 沈志祥沉吟片刻,这才重重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此事。他虽然一心想投靠海汉,但事关沈氏家族前途,处理起来还是得慎重才行。这事其实沈世魁老早就提过,只是东江镇这边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向海汉主动提出来,而双方的合作关系想要更进一步,那么这应该就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坎。派几名族中后辈去南方当质子,其实象征性的意义远大于实际作用,不过双方都很明白这本来就是一个能得到彼此认可的仪式,只要意思到了就行。沈志祥认为海汉也不会拒绝东江镇主动提出这种要求,当下只需考虑好措辞就行了。 四月上旬,皮岛向辽东半岛南部海汉占领区迁徙人口的行动终于拉开序幕。虽然迁徙人口的总数大概只是不到两万人,但这已经是近两三年来东北亚地区最大规模的海上人口迁徙了。而参与此次运输任务的船只除了海汉军方提供的二十多艘帆船之外,东江镇自己保有的几十艘大大小小的帆船也都悉数上阵,就连为数不多的战船也临时充当起了运输船的角色。 虽然总兵府已经将此次回迁辽东的计划告知了民众,但还是有不少人对于回到辽东之后的生活是否安稳抱有疑虑。他们倒不是担心海汉会不会信守承诺给出一块地方安置自己和家人,而是害怕据说已经被打回金州城闭门不出的后金军再次发动反扑。哪怕海汉军的战绩摆在那里,很多人也还是坚持认为后金铁骑不可抵挡,先前会输给海汉,只是因为其兵力不足以支撑这种规模的战役而已。一旦从战败中缓过劲来,对方可以集结数万部队反扑,届时海汉还能不能把后金军挡下来可就不好说了。 回到辽东生活虽然是这些人一直以来所期盼的事情,但相较于局势未稳的辽东,倒是贫瘠的皮岛还安全一点,起码后金当下还没有兴兵攻打皮岛的动作。只是他们并不知道海汉人的出现已经改变了原本的历史进程,否则今年后金便将举兵攻打朝鲜,顺手就灭掉了已无多少战斗力可言的皮岛明军。不管他们此时是否愿意迁回辽东,但实际上已经是受了海汉天大的恩惠了。 当初东江镇从辽东撤到皮岛,跨海运输前前后后持续了数月之久,期间还将长山群岛作为中转站,才抢在后金之前从辽东救了几万汉人百姓出来。而这些人背景离乡之后,有不少都因为粮食问题陆续死在了黄海中的海岛上。能撑到海汉出现的人都算是比较幸运的,因为海汉与东江镇搭上线之后,便主动提出了以援助换移民的方案,替东江镇解决了粮食供应的问题。而大量原本只能在皮岛等死的百姓,也被组织起来由海汉将他们运往南方的控制区进行安置。 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海汉从东江镇手中得到了超过两万名移民,而濒临崩溃的东江镇也因此起死回生,凭借海汉提供的援助卷土重来。虽然有那么一点狐假虎威的意思,但总算是从辽东抢回来一些土地,把金贼给赶到北边去了。 沈世魁倒背着双手,看着码头上的民众扛着大包小包鱼贯登船,心中也是感慨不已。他知道迁回辽东之后,东江镇极有可能便进入到名存实亡的状态。海汉不会坐视东江总兵府的存在,肯定会设法将现有的机构架空,自己这个东江总兵的官职也许很快就会变成虚职,但沈世魁并不是一个贪恋权势的人,他认为即便因此失去手中的权力,也总比眼睁睁看着东江镇毁在自己手上要好。 至于海汉人今后会怎样逐步拆分东江镇的编制,沈世魁虽然没有明确的推断,但他知道这将是无法避免的趋势。对于这些无力自保的百姓来说,或许投靠海汉便是当下最为明智的选择了,毕竟不管是大明还是朝鲜,现在都无法像海汉一样给东江镇提供生存物资和军事援助。抱住这条大腿,争取活下去的机会,至少要比龟缩在皮岛上继续等死要好。 第一批登船前往旅顺的皮岛百姓有两千四百余人,其中大部分是青壮男子。这些人去往当地之后的主要任务,便是尽快为后来者修建营地和住所,因此他们随身携带的除了衣服等随身物品之外,最多的便是锤斧凿锯等工具,几乎是人手一件,以免到了当地之后无法施工。为此沈世魁将岛上懂得土木工程的匠人全都搜罗一空,随第一批移民一同送往旅顺。 船队在海上航行了两天之后,顺利抵达了旅顺港。移民中有不少人在踏上陆地的那一刻都难掩脸上激动的神色,毕竟重返故土对于这些逃难出去的百姓来说,可算是人生中仅次于生存的大事了。 旅顺行政长官沙喜也亲自来到港口,监督移民接收过程。按照海汉的安排,这些移民在港口只会稍作停留,吃过海汉为其准备的一餐之后,便立刻上路前往他们的目的地。这是沙喜与钱天敦等人商议之后作出的安排,在他看来能越快让东江镇民众安顿下来,就能越早把人手抽调到旅顺这边来完成他谋划的诸多开发工程。 沙喜在南方的时候就是主管移民事务,也深谙这些原属大明的民众在进入海汉统治区时的不安心情,加之这次从皮岛运过来的移民身份又相对比较特殊,几乎都是东江镇的军属,因此沙喜取消了一般港口接受移民时的身份登记手续,直接以东江镇报过来的人数清点数目,待日后安顿下来,再用东江镇提供的花名册来慢慢核对。 减少了一个登记身份的环节,也能稍稍缓解一下这些东江镇军属的不安情绪。对于有可能要改换国籍这件事,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还没有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而且也没有普通移民为了换取更好福利而主动要求入籍的那种迫切感。对他们来说,只要东江镇的编制还在,那么他们就仍然还是大明的子民,只是迫于形势暂时寄人篱下而已。而对于海汉这个新的统治者,他们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将原有的心态转变过来,去适应新环境下的新社会制度。 陈一鑫亲自负责港口治安的维持工作,为此还专门从前线调了一批人手回来。他并不担心这些新移民里面有混入后金的奸细,只是要防着有人挑战海汉在本地的权威。 而这样的状况也的确不可避免,很快便有几个头脑不太清醒的汉子,竟然要求海汉提供酒水和肉食。在他们的要求被拒之后,竟然扔掉了刚刚发放的干粮,气势汹汹地要让海汉的官员出面理论一番。沙喜自然不会越俎代庖去处理这种治安事件,当下便派人通知陈一鑫赶来处理。 陈一鑫赶到现场的时候,东江镇方面也有军官已经过来处理此事。不过闹事的几个家伙显然是泼皮惯了,并没有将军官的警告当回事,依然嘴里不干不净地不肯作罢。 陈一鑫看了暗自冷笑,上前示意军官退开,然后下令道:“这几个人都抓起来,每人十鞭!” 那为首之人强自辩道:“我等乃是东江镇的人,你海汉凭什么要对我等动刑?” 陈一鑫根本懒得与他辩论,只是又下了一条命令:“谁抗命不从,领三十鞭!” 海汉兵上前将那闹事几人如同抓鸡一样捏着脖子提了出来,然后按倒在地,扒下其上衣,就当着这两千多移民的面狠狠地施以鞭刑。 打完鞭子之后,这几人明显老实了许多,也不敢再开口叫骂了。他们大概已经意识到,在这地方并不是东江镇说了算,即便他们个人武勇不差,但想要在海汉人面前耍狠斗气,以他们的能力还远远不够格。 陈一鑫让人拿来一个铁皮喇叭,然后举着喇叭对惶恐的新移民们大声说道:“这里是辽东,但不是大明的辽东,而是我海汉的辽东,这里所施行的律法,也都以海汉现行规定为准,所以你们以前的那些作派统统给我收起来!谁不遵从安排,对工作人员大呼小叫,刚才吃鞭子这几个人就是最好的教训!不想好好在这里干的,可以马上滚回皮岛,看看沈总兵会怎么说。” 移民们顿时噤若寒蝉,他们虽然也知道这地方是海汉占下来的,但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直白地将此地的归属改到了海汉名下,而大明这个真正的主人似乎已经成了过去式。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脚下所踩的土地已经并非大明领土,而周围这些海汉人似乎也并不会特别尊重大明子民。至于回到皮岛,就算是刚挨完鞭子的几个人也不会乐意回去,那皮岛上因为盐碱地的缘故,基本无法产粮,哪能与辽东这富饶的土地相比。 陈一鑫见自己的讲话似乎起到了震慑的效果,这才带着人离开,将现场交给沙喜来善后。 算上吃饭的时间在内,移民们登陆后只在港口待了一个多小时,便在带领下开始陆续向西北方向进发。他们甚至连旅顺堡都没有进,从百米之外的田野上直接穿行而过。 移民们颇为眼热地看着这里已经开始耕作的农田,这在皮岛上可是见不到的景象。想想之后自己或许就能分得耕地,不少人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等安顿下来后,是不是还来得及种一波春小麦。 事实上因为劳动力严重缺乏,沙喜在旅顺附近倡导的春耕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并没有真正形成规模。而仅仅耕作两三百亩地,对沙喜而言这顶多也就是个示范田的水准,根本还谈不上农业开发。越是如此,他对于刚刚才来到旅顺的这批新移民就越是想截糊了,如果手下能多出这么两千人可用,那旅顺的基建和农业开发所遇到的诸多问题几乎都可以迎刃而解。 当然了,这样的情况也仅仅只是存在于臆想之中,就算移民安顿下来之后要抽调其中的劳动力,也绝不是他能吃独食的局面。军方肯定是要出手的,而他就算想抢人力资源也肯定抢不过军方。这两千多人最后如果能有四分之一的人能分配到他手上,那就已经是睡着都要笑醒的局面了。 而东江镇的民众却不知道海汉内部其实都在窥视他们这支队伍,只是按照海汉的安排,一路向着目的地行进,最终在当天下午,抵达了这处被海汉命名为“东江营”的地方。这处滨江平原地势平坦开阔,又有一条水脉从附近入海,的确很适合用于建立营地或是进行农业耕作。不过当务之急,是先让抵达这里的移民能够尽快安置住下来。 正文 第1459章 东江移民村 海汉对于移民安置工作的熟悉程度丝毫不亚于他们的军事素养,九年间在海南岛以外的地区建立殖民地已经不下十处,在此期间积累了丰富的实践经验。虽然旅顺西北这块平原仅仅只是进行了划地勘界,但也并不妨碍海汉制定出一套为东江镇民众量身打造的基建方案。 海汉为东江镇的驻地规划了十个移民村落和两个中心市镇,除了其中两处市镇是依托于后金占领时便废弃的旧市镇重建之外,其他的移民村落均需从头建起,这工作量可不是三五天就能完成的。东江镇首批派过来的两千多劳动力,能在半个月内建起一两处村落就算十分高效了。 迫于时间压力,耗时耗工的砖瓦房是根本不用考虑了,连采石伐木都人手紧张,目前也暂时分不出足够的人力去搭建砖瓦窑,所以搭建住所只能以简单的棚屋结构为主。考虑到天气正在逐渐转暖,对房舍的保温性能要求没那么高,建设部准备的设计方案便是以南方殖民地最为常见的船型屋为基础,以本地林木为主要建材的棚屋,待移民安顿下来之后,再对墙面进行处理,以满足冬季的保温需求。 建设部的刘山夏也是在移民抵达旅顺当天才从金州地峡匆匆赶回来,他前些天一直在北边的棱堡建设工地上盯着施工进度,但后方的移民安置工作同样要紧,分身乏术的刘山夏只能先赶回来,花个两三天时间指导一下移民安置区的基建工作,再回北边去盯着防线改造工程。 不过这次皮岛也派了不少专业的土木工匠过来,所以刘山夏只需让他们看懂海汉所绘制的图纸,然后吩咐他们照方案做就行了。按照以往的操作经验,用半天时间讲解,一天时间实践,差不多就够了。当然在开始建房子之前,还得先让人把所需的建材准备起来。 因此移民们到达目的地之后,只获得了极短的休息时间,然后便被组织起来到附近的山林中伐木。好在这些民众知道现在所做的事情是在为自己建设家园,劳动积极性还是很足的,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抵触情绪。在这个时候,就算是对海汉安排抱有疑虑的人,也都暂时选择了服从,怀着热情加入到劳动大军之中。 每个村落要修建的临时住房都多达百套以上,所需的建材也不是一点半点,好在这附近林木资源十分丰富,就算这两千人昼夜不停的砍,一年半载也砍不光周围成材的林木。十余支临时组成的伐木队使用大斧和锯子在林间作业,而剩下的人则开始在划定好的区域内清理地面,开挖地基,修建道路和排水设施。 在村落规划地区之外的原野上,密密麻麻地搭起了数百顶帐篷。临时住房修建到一定规模之前,这些移民中的大部分人都得暂住在帐篷里。与他们所获得的粮食援助一样,这些帐篷也是由海汉暂借,清一色的军用帆布帐篷。 帐篷群落外围能看到移民们用土坯搭建起来的一排土灶,由于目前是施行食物配给制,因此移民们每天的伙食来源也就是设立在这里的集体食堂了。他们的日常口粮中,成本相对较高的白米饭每两天供应一顿,其他时间以土豆、玉米、豆类等粗粮为主,肉类基本就是咸鱼打主力,移民们偶尔在林中猎杀到兔、鹿、野鸡之类的野味,也会带回来交给食堂作为加餐。 在移民村基建工程正式开工两天之后,沙喜和陈一鑫也来到了这里,观察施工进展状况。当然了,陈一鑫对于移民村的修建进展并不是那么热心,他更关心这些初来乍到的家伙有没有好好遵从海汉工头们的指挥,会不会不安分地给管理者制造出一些麻烦。如果被他发现有什么治安隐患,那就得赶在发作之前将其在萌芽阶段处理掉。 不过陈一鑫的担心似乎有一点点多余,东江镇虽然落魄许久,但好歹也是正经出身的军队编制,这些被迁来辽东的民众几乎都是军属,就算自己没当过兵也有家人曾经或者正在服役,对于军令如山的理解还是要比普通人更为深刻。总兵府在他们出发之前就已经反复告诫过到了辽东要听从海汉的安排,加之在抵达旅顺之后就有几个刺儿头在陈一鑫这里吃了一顿鞭子,这杀鸡儆猴的处理也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此番来到驻地之后,每个人都被分配了极为繁重的劳动任务,忙起来就根本没心思去琢磨捣蛋生乱之事了。 而沙喜的关注点则是在东江镇内部的民政体系上,他比较在意的是东江镇的军事管理制度是否已经深入到民间,这关系到海汉制定的军民分割安置方案是否能起到预期的效果。虽然闹不出什么大事,但沙喜也不希望今后在自己的辖区内存在着一支不受控制的准军事力量。他甚至已经考虑好了相应的对策,就是设法将东江镇主管民政的各级头目架空,或是干脆让其调离此地,由海汉这边安排人员将民政事务接手。虽然这可能会引起东江镇民众的不满甚至抵触情绪,但沙喜认为这都是小麻烦,至少要比无法完全掌控局面好得多。 但沙喜很快就发现,自己也跟陈一鑫一样多虑了,东江镇派过来的这些人明显不具备专业的军事素养,甚至可能连民兵的标准都还差一大截,也就只是对军规比较熟悉而已。他观察一阵之后,索性从劳动队伍里随机叫了几人出来,一一进行了短暂的谈话,以了解对方的状况。这种抽样调查的样本数量虽然不多,但沙喜还是很快便了解到一些有参考价值的信息。 东江镇早年的兵源主要是来自辽东,因为面临着极大的外部军事压力,军属接受军事训练也成为了常态。但自从后金军南下占领辽东大陆全境,将东江镇赶到海上之后,处于物资缺乏状态的东江镇不得不尽可能削减正规军编制,减少日常训练次数,以节省作战物资的消耗。到后来粮食供应越发紧张,皮岛上开始时不时地出现断粮的状况,就连正规军的日常训练也基本中断,就更不用提民间的武装组织了。 后来海汉人出现,向皮岛提供了大量物资,才终于让东江镇缓过来一口气。但在海汉从皮岛招募移民的过程中,除了大量无路可走的辽东难民之外,还有不少东江镇的民众也选择了通过投靠新主这条路来离开皮岛这个苦寒之地。特别是那些有过从军经历的老兵,更是海汉最喜招募的对象。 只要这些人身体没有残疾,召回海汉之后训练一番,只消几个月工夫便可以摇身一变为海汉出战了。而他们为海汉卖命所能获得的报酬,远远超过了在东江镇服役的待遇,这种套路在民间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被海汉搜刮了大量退役老兵。 这样一来,一直待在皮岛上没有离开的民众,所具备的军事才能就比较有限了,而且这些民众参战的欲望也比较低,否则早就加入东江镇的部队,或是应征海汉的招募了。而沈氏叔侄迫于手头掌握的资源有限,也很难再将东江镇的武装规模扩大,反而是在海汉的建议之下,走上了精兵路线。总兵府从军中挑出少量精锐按照海汉军制重新进行编制,配发海汉提供的武器,由海汉军事顾问对这支新军进行操练。 目前理论上东江镇还保有四千人上下的部队编制,但实际上真正拉出来能打的,也就只有海汉帮助东江镇练的这支新军了。其他的部队基本都只能充当辅军,负责后勤辎重之类的任务。至于这一万多民众,恐怕当下连三百人的民团都凑不出来。 沙喜虽然尚未完全确定自己探访到的消息便是客观事实,但这些信息至少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而且他在寻找随机访问对象时并未集中在一处进行,而几人的讲述都基本一致,其可信度还是比较高的。 东江镇负责民事的官员知道这两位来巡视工作的海汉高官身份不凡,态度也是十分谦卑,一直点头哈腰地跟在身后,唯恐出了什么差错。反倒是普通民众并不知道这两名海汉官员的身份有什么特殊,比起东江镇官员还少了几分敬畏。 听到消息从另一处工地赶过来的刘山夏终于到了,他亲自带着二人去观看了第一处移民村的建设状况,并向他们讲解了目前的施工安排。 “你们也看到了,就算这边有劳动力,但工程进展也快不到哪里去,所以沙喜你也不要太指望能从这里抽人了,就算能抽那也是军方先抽去前线工地,那里可比这地方要紧得多了。”刘山夏一上来就点明了沙喜的小算盘。不过沙喜被点破心思之后也不以为意,只是笑了笑作为回应。 海汉在殖民地建设移民村落,一般都是提前数月就开始谋划,准备相应的建材和预制件等等,一旦开工就会以极快的速度搭建起制式的简易棚屋。而划给东江镇的这处移民村落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做多少准备工作,就更别说提前制成搭建房屋所需的各种预制件了。即便海汉有这个能力,那肯定也是将其先用在旅顺堡那边了,最近从山东方向迁入旅顺的移民可还有大部分都在帐篷里住着,沙喜肯定不会把好东西让给东江镇的安置工作。 所以这边经过了两天的施工之后,也仅仅只是完成了小部分房屋的地基构建工作。而从附近山林采伐的木材还要经过一定的加工之后,才能用于建房,目前在这里工作的几十号木匠即便全力开动,也还是难以满足工地上的建材需求。 “一步慢,步步慢,木材的砍伐和加工这个环节成了瓶颈,导致后面的施工进度全部都被拖慢。”刘山夏颇为无奈地说道:“照目前的速度,工期可能要比预计的时间延长一倍以上。” 陈一鑫问道:“那能不能调整一下投入木工的人员数量,多派一些人去伐木?” 刘山夏道:“这么简单的办法我当然早就想到了,但问题是在于目前没有足够的工具可用,平均二十个人才有一把大锯,就算派出加倍的人手去伐木,效率也还是高不到哪里去。” 陈一鑫沉吟道:“这边如果不够,那就只能从山东基地尽量调一些过来了。我记得芝罘岛上的仓库里还是有不少乱七八糟的工具放着的。” 刘山夏点点头道:“已经发了电报回去,让下一趟来辽东的船顺道带过来,只要跟土木工程沾边的,什么工具都要!” 沙喜却是在旁边琢磨着另外的事,这时候才不慌不忙地开口道:“既然这边施工进度因为工具不足慢下来了,那有很多劳动力就闲置了,我看不如先调一些人到旅顺堡那边,帮忙先把那边的工程搞一搞,等这边有足够多的工具来,再回来这边做事不迟。反正这里离旅顺也就三十里地,要不了半天工夫就到了。” 刘山夏立刻摇头反对道:“三十里不假,但来回就是六十里,这走一趟大半天时间就没了,那不如就留在这里做事,就算不去砍木头,起码也能做点修路平地之类的简单活儿。我说沙喜,你那小算盘就不要一直拨了,军方都还没从这里抽人,你就别瞎惦记了!” 刘山夏先前便提了一次,现在又说一遍,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沙喜知道这位大哥是个直脾气,也就不好再当着他的面再说从这里抽调人手的事了。 不过对于东江移民村目前的建设状况,沙喜还是有话要说的:“照现在这速度,建一个移民村可能都得一两个月,那要建十个移民村把这一万多号人全安置下来,岂不是一整年都得拖过去?我看还是先订一批帐篷备着比较实际,说不定有些人得一直在帐篷里住到明年。” 正文 第1460章 诸多难处 沙喜说这话虽然不是太中听,但也的确是实情。因为本地早就被后金坚壁清野把民众全部迁走,海汉开发辽东所需的人力只能从外地组织然后跨海运来,这样的移民手段费时费力且效率低下,远不及过往在南边开发新殖民地时那么顺利。以当下的开发进度而言,帐篷居住区的确很有可能要在本地长期存在下去。 当然对于皮岛迁来的移民们来说,住帐篷倒也未必是什么艰难的处境,毕竟他们在皮岛的时候也是以帐篷为主要居所,居住条件还未必比得了海汉提供这部队专用的特大号行军帐篷。这边干活虽然累是累点,但吃住无忧,每天干完活起码食物管饱,最后重要是海汉人还承诺了会对他们提供武力保护,对这些无助的百姓来说的确没有什么可以挑刺的地方了。 刘山夏板着脸道:“当初的安置计划里可没有安排移民住一整年帐篷的选项,这一时半会儿哪能搜罗出安置几千人的帐篷?除非把前线部队的帐篷也全都收回来,估计能凑够你说的数目……你自己去跟钱天敦讲吧,看他会不会给你表演个现场翻脸。” 沙喜嘿嘿一笑,并没有因为刘山夏的反驳而生气。像钱天敦这种明显有护短倾向的将领,就算在意东江镇民众的死活,也绝不会拿自己部队的利益来作为交换。他当然不会为了这事去摸老虎屁股,要是真敢建议前线部队把帐篷腾出来给移民住,怕是以后遇到钱天敦都不会有好脸色看了。 “钱司令我当然是得罪不起的,但问题摆在这里,总要设法解决才行。”沙喜平心静气地说道:“军方当然不会觉得着急,军民分割安置,他们只要负责那支皮岛军不出事就万事大吉,但我得对这帮移民的安置问题承担责任,到时候拖拖拉拉拖出问题,执委会肯定是把账算到我头上。老刘,你说我能不急吗?” 刘山夏听他这么一说,也局的自己先前的态度似乎有点过,挠挠头道:“我这几天两头跑,忙得晕头转向,人也有点上火,说错话你别往心里去。” 沙喜摇摇头道:“老刘,说到底你是技术官僚,有误会是因为对行政这一块的事务不够了解,我也不会怪你什么。如果解决不好东江镇的移民安置工作,我在辽东的施政方案也很难推进下去。我不知道执委会能给我留出多少时间,但如果第一年的基本工作都做不好,说不定就被一纸电文召回三亚去交官印了。” 沙喜在广东任职期间,与各界三教九流的人士打了好几年的交道,要论这待人处事的本领,自然是胜过几乎都在各地工地上度过刘山夏不少,几句话便让对方的情绪有了变化。 刘山夏接过沙喜递过来的烟,点上之后狠狠抽了几口,这才开口道:“要不这样吧,眼下能省的、能延后的项目,都先放一放,多派些人手去处理木材。至于工具不足,那就尽快从山东那边调货,买也好,抢也好,总之尽快先弄一批过来,如果能找到木工铁匠之类的工匠,最好是一起给绑了带过来!只要把建材问题解决了,后面的环节就能顺畅了。要实施我制定的基建计划,现有的人手其实已经够了,既然现在没法接纳更多的移民,那就让东江镇暂时不要再往这边增派移民了,设法先把瓶颈解决了就好了。” 刘山夏的建议听起来颇有些蛮横不讲道理,但像海汉这样的强权势力,用这种方式去处理问题,效率无疑会是最高。这么做或许会在山东造成小小的混乱,但如果操作得法,解决这一连串问题或许就是几天的事情。 沙喜望向陈一鑫道:“你看这事要不要再请示一下指挥部?” 陈一鑫应道:“尽量节约时间,干脆两边一起动吧,你去催山东的工作,指挥部这边就交给我去说!” “那我就先在这里再多盯两天,你们都抓紧时间吧!”刘山夏说完正事,也不跟他们继续寒暄了,当下便开始赶人。 借助电台这种通讯黑科技工具,最新的指令很快便传达到了执行机构。但在这个时空办事,效率受到制约的因素实在太多,很难将首脑们的想法不打折扣地立刻执行下去。因此刘山夏想象中的乱子并没有出现,接到这个任务马东强没有完全照他们的激进想法来办,而是采取了相对比较平和的办法,以重金雇佣匠人,同时向民间收购各种土木工具。这样足足比预计时间慢了两天,才开始显现出效果,而第一批来自山东的匠人和工具抵达旅顺,已经是五天之后的事了。 沙喜对于这样的效率自然很难感到满意,但山东那边负责操办此事的是陈一鑫的老丈人,而且人家办事也算尽心尽力,短短两三天时间就从福山县和附近州县搜罗了两百多名匠人,还全是自掏腰包先垫了工钱进去,这种状况下也不好再指责人家办事不力。 前线指挥部那边催得紧,刘山夏也没那么好的精神在相隔几十里的两处工地上来回跑,盯了两天之后也只能先回北边去了。毕竟棱堡工程比安置移民更为紧迫,要是前线出了纰漏,这边就算修建一百个移民村都没用。 在金州地峡以北对峙了十来天之后,金州城内的阿济格等人终于意识到海汉似乎并没有打算攻打金州城,而是有意要将金州驻军逼迫在能够接触到地峡防线的距离之外。换句话说,海汉人可能并没有打算继续打仗,而是要借这种军事行动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以掩饰正在金州地峡进行中的某些勾当。 要查出事情的真相其实也并不难,阿济格连着几天派出手下精锐探子在午夜出城,借着夜色徒步摸向金州地峡方向一探究竟。虽然海汉在这段地区部署有不少人马,也拦下了几波后金探子,但阿济格的密探们在付出了过半人手折损的代价之后,终于知晓了藏在海汉军阵后面的秘密。 阿济格对于海汉为何要大兴土木改建地峡防线不是很能理解,在他看来海汉军有枪有炮,只要己方不出重兵攻打,守住那条防线其实不算太难。但既然对方在当地大兴土木,那恐怕不是要拆掉那道防线,而是要将其进一步加固了。 以阿济格的见识,他也很难凭空想象出海汉究竟会使用何种手段让那道防线变得更加难以被攻克,但他知道如果自己继续坐视海汉的手段不理,那金州地峡很有可能被海汉人打造成一处真正易守难攻的铁桶阵,唯一的疑问仅仅只是海汉完成这项工程所需的时间而已。 阿济格不算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在海汉人出现之前,他甚至可以算是一名狂热的好战分子。只是后金与海汉的交手历来没占到过什么便宜,而今天春季的这一系列战事更是打得他有点头脑发懵,根本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失去了数以千计的部队,以及与自己并肩作战多年的扬古利。 自扬古利战死之后,阿济格便知海汉人将会是后金在今后数年内不得不面对的一个大麻烦。这支军队装备先进且战斗力极强,即便后金有成倍的兵力优势也还是难以在战场上压制住对手。阿济格直到当下都还没想出一个真正能够战胜对方的有效战术,所以他很谨慎地约束手下部队不得随意出战,只是不断地派出小股人马骚扰对方,尽可能延缓其进攻金州城的时间。 但当他现在发现自己的判断有误,对方可能并没有打金州城的主意,而是又在干暗渡陈仓之事,他就不得不采取进一步的行动,阻止海汉的意图——不管对手是要加固防线还是有什么别的阴谋,总之都必须要尽快设法让其终止才行。 于是金州地峡防线以北的战事终于开始变得频繁起来,规模也较之先前有了明显的扩大,从百人级别的缠斗,慢慢扩大到了千人级别的对峙。这种变化自然也很快就被海汉军方所察觉,但终究反应还是慢了一拍。就在某个平静的清晨,大约三千名后金骑兵突然从正北方向杀出来,径直扑向了早前被海汉采取爆破手段所炸出来的那段豁口。 海汉在占领防线之后没有尝试直接将这处豁口修复,因为当初指挥部的侦察结果表明,这处豁口便是整条防线上防御最为薄弱的地方之一,与两边的屯兵据点都有一定的距离,所以才会导致了海汉实施爆破之后的一段时间内,后金军没能迅速抽调部队赶来抢占这处豁口。所以刘山夏在看过现场之后,决定在这里也修建一座小型棱堡,以求将这处薄弱环节改造成一根扎手的尖刺。 而阿济格选择这里作为反击突破口的原因也很简单,后金军目前不具备大规模海上兵力投送能力,没办法学海汉那种将军队投放到防线背后的战法,想要突破地峡防线,就只能以简单粗暴的方式来发动攻击。而尚在施工之中的这处豁口,便是整条防线上唯一一处现成的破绽,既然要打,那当然是首选攻打这个豁口了。 有鉴于之前扬古利率兵攻打此处时的惨痛教训,阿济格没有学他那样亲自去到阵前督战,以免被海汉人打了黑枪。而发动攻击的时候选在清晨时分,这也是一般人最为精神不振的时候,应该也是海汉阵地防御最薄弱的一段时间。在这个时间发动攻势,阿济格认为成事的把握也能再多几分。 不过饶是如此,阿济格还是十分小心地让带兵将领随时注意敌军的防御火力,如果察觉到对方明显有所准备,就不用再硬着头皮往上怼了,那样只是让手下儿郎去白白送命而已。 后金发动的这一波突然袭击的确让守军有些措手不及,但好在即便是拂晓时分,外围的游哨骑兵依然是及时发射出了烟火示警的信号弹,为守军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而神经高度紧张的后金军将领误认为海汉的烟火信号弹是某种发动埋伏的讯号,稍后在接近海汉阵地后遭遇了一轮枪击之后,便果断下达了放弃进攻,撤离战场的命令。 然而这个时候海汉阵地上不过只有一个排的士兵刚刚进入战斗位置,如果后金骑兵发动决死冲锋,那这三千骑兵足以冲垮准备不足的海汉阵地,甚至有望突破这道防线,冲到南边去一展身手。负责修建这处小型棱堡的数百名民工,此时还尚在防线后方的营地里休息,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在死亡边缘逛了一圈回来。 等钱天敦得到消息,带着部下赶过来的时候,后金骑兵已经在外围兜了个圈子,迅速脱离了战场。即便是以钱天敦的战斗经验,一时也难以判断敌军这么虚晃一枪就跑,究竟只是想要发动一次佯攻,还是另有图谋。这总不可能是阿济格闲得没事做,派出几千兵马来演一出快闪给自己看。他当然想不到这次险些酿成大祸的攻势,竟然是因为对方的心虚而没能得以实施,否则必然也会在心中暗自大呼几声侥幸了。 后金军的攻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只听了个响动便撤回去了。待阿济格听了带兵将领的回报之后,对于这样的结果也有些拿不准形势。海汉如果真的在防线那里故布疑阵设下埋伏,就等着自己踩进去,那这份耐心和谋划也着实太可怕了。 但根据回报,阿济格也基本肯定了一件事,海汉的确正在那处豁口处进行着某种目的不明的修缮工程。阿济格猜测可能是在修建堡垒或者炮台之类的防御工事,虽然没有完全猜中,但也相差不多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支骑兵几乎没有遭受太大的阻力便成功脱离了战场,并且伤亡数字大概也是最近与海汉交战中相对较少的一次了。 正文 第1461章 承运商的小算盘 阿济格不知道海汉的底细,还在庆幸自己的部队伤亡不大,没有冒冒失失地踩进海汉的陷阱里。但钱天敦却是被这次拂晓突袭惊出了一身冷汗。就连他这种经验丰富的将领,这次也没有预判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发动一波针对性极强的攻势。如果不是对方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稍遇抵抗便被吓得主动遁走,很有可能此时防线已经被后金铁骑攻破,甚至连防线后方的民工营地也会遭遇一番惨烈的杀戮,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后怕之余,钱天敦也赶紧设法弥补防线上现有的漏洞,调了一个连到这边先驻扎下来。他担心对方要是回过味来,说不定还会再次杀一个回马枪。而这边正在进行的改建工程也不得不暂时中止,毕竟这里工地阵地都连成一片,要是对方再来一次,工地上的民工来不来得及撤离先不说,很有可能还会因为敌袭导致的混乱而妨碍到守军的防御措施。在没有进一步确认敌军的动向之前,钱天敦可不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下令复工。 这样一来,后金这波突袭攻势虽然没有完全施展开,但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是让海汉的防线改建工程局部停工,延缓了整条防线的竣工时间。如果以性价比来衡量,这次伤亡极少的行动能取得这样的效果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只是双方掌握的信息量极不平衡,后金很难采取有针对性的后续措施来扩大战果,白白错过了极好的战机。 双方在四月打了这么一场稀里糊涂的仗,战斗结束后都没有完全摸清对手的路数,而且还各自对结果感到庆幸,也算是自去年冬天开战以来少有的默契了。 当然了,双方并不会因为这一场无疾而终的战斗就停止对峙,不管是海汉还是后金,都没有就此表现出停战的意愿,小规模的战斗依然在金州地峡以北的区域内不断爆发。而防线南方数十里的渤海岸边,一度因为人力问题停滞的移民村建设工程,也终于随着瓶颈的缓解而进入到正常的施工节奏。 距离移民村工地不到两里的海湾中已经建起了一个小型码头,用于后方向当地输送这些移民生存所需的各种补给物资。哪怕是财大气粗的海汉,现在要同时供养辽东半岛上分属海汉与东江镇两个阵营的数千人口,也依然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 这不单单是需要多少粮食,多少帐篷的问题,要将如此之多的物资从南方运抵辽东,所需的海上运力就不是普通人所能想象的。几乎每个月都会有一支驶往北方的运输船队从浙江舟山定海港出发,而这支船队的规模至少是在二十艘船以上,每次要往辽东发运至少数百吨的货物。 海汉海运部在舟山并没有足够多的大型海船来执行这种频繁的远程运输任务,所以负责为辽东输送物资的这些船只中,倒是有相当一部分来自民间海商。这些海商绝大多数都是大明子民,但只要有丰厚的收益,他们并不介意为出得起好价钱的海汉人效力。 当然了,要成为海汉信赖的承运商,也并不是人人都能办到的事。事实上自1635年初海汉借杭州大火案获得浙江通商权之后,许多商家都在设法搭上海汉这条大船,指望与海汉建立起贸易关系来发家致富,毕竟南方已经有许多成功的先例在那里摆着,有好处不占那就不是合格的商人了。 而成为海汉的货物承运商,又是其中门槛相对较低的一条捷径,所以相关的竞争一向都十分激烈,而其间当然也避免不了许多灰色交易的产生,有些资质较差的承运商甚至给海汉造成了一定的经济损失。为此海运部在1635年专门出台了一部《外国承运商临时管理条例》,将相关的贸易事务规范化。这部《管理条例》要求对非海汉籍的承运商进行资格认证,身份、财力、船只状况等等,都有了相关的具体要求,而且会要求承运商在海汉银行中存入一定数目的保证金。那些身家不够,凭着几条舢舨就想挤进海汉贸易圈的小商人,自然就被挡在了门外。 但仅仅只是为海汉做承运商,所能获取的利润显然不够丰厚,特别是从浙江前往北方的航线路途遥远,回程还往往要放空大半船舱,承运商能从中获得的收益极为有限。所以前期与海汉搭上关系的一些大海商,大多对于长途航线的业务不是那么热心,甚至接下来之后也不愿用自家的船去完成任务,将自家有限的运力投放到收益率更高的短程航线上,而把远程航线转给那些原本够不着海汉的小海商去做。 随着近一年来海汉在山东乃至辽东的步步为营,浙江与华北、东北沿海的海上航运往来也越发频繁起来,逐渐有很多嗅觉灵敏的商业人士察觉到其中蕴藏的巨大商机,开始重视起这原本被很多人视为鸡肋的远程航线。 宁波府城中的某处宅院中,此时便有几名商人便正在谈论近期传得沸沸扬扬的新一轮承运商招募活动。 这处宅院的主人名叫何礼,在宁波府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商人,他亲哥何肖便是宁波知府曲余同身边最受信任的幕僚,经常代表曲余同进出舟山岛与海汉人接洽事务。而曲余同与海汉大将军石迪文联姻一事,何肖在其中也起到了穿针引线的作用,由此也换来了海汉方面对他的信任。 当然了,这种信任落在何肖这种聪明人手上,自然有的是办法将其变现,比如为弟弟何礼争取到与海汉进行贸易合作的资格便是其中之一。在何肖的运作之下,何礼很顺利地便成为了海汉在浙江地区的供货商之一,并且代理了数种海汉出产的商品,过去这一年里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迅速成为了宁波府里数得上号的大商人之一。 而何礼一开始与海汉接触的时候,便是从承运商做起,之后才开始做供货、代理这类利润丰厚的业务。他如此之快的发家上位自然被不少有心人看在眼中,想要效仿者着实不少,比如今天上门这几位就是有心求教来了,希望何礼能给他们指一条可行的明路。 何礼瞄了一眼礼单,上面所列的东西的确不差,美酒、玉器、茶叶都是上等货,至少三四百两银子要值的,这要搁在两年前估计能让他口水都流出来。不过现在嘛,在他眼里也就是寻常东西,他名下生意随便一天的收益都远不止这点数目,自然不会再有多么在意了。 但登门是客,何况这几人先前也都去他兄长何肖那里报过到,是得了何肖的举荐才来这边拜访自己,何礼当然不会把不耐烦的情绪表现在脸上。 “各位今日来意,兄长已经与我提过了。”何礼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将礼单放回到桌上,然后提起对方最为关心之事:“再过几日,海汉人便要在舟山岛上开办今年的承运商招募活动。我已打听过了,今年近海航线不会有大的变化,往南依然是福广海商的天下,他们的海船既多又大,跟海汉人合作的时间也长,旁人很难从他们手里把这买卖抢走。至于本地的短程航线,各位若是有背景去争一争,想必也不会来我这座小庙烧香。各位如果有心要进这个行当,我看还是把眼光放到北边才好。” 他下首一位胖乎乎的中年商人问道:“何爷,都说这承运商首选往南走,次之争本地,最不济的才是往北去。这北边的情况,我等不甚明白,还望何爷能够指点迷津!” 何礼被这声“何爷”叫得有些飘飘然,早一两年他顶多也就跟这胖子平辈相称,如今对方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如此恭敬,这自然是衬托出了自己身份的尊贵。 何礼见对方态度谦卑,也就要趁机卖弄一下自己从兄长那里得来的内部消息了。这种信息的不对称性正是何氏兄弟为自己捞取好处的手段,只要透露一点内部消息给这些商人,他们很容易就会对何氏兄弟奉若神明了。只不过何肖的身份比较敏感,有些话不宜从他口中直接说出来,所以才在收了好处之后,将这些求助的商人支到何礼府上来。 “各位想必都知道,海汉人在山东登州福山县圈地自治,已经在当地成了气候。山东官府打也打不过,赶又赶不走,只能默认了海汉人在当地的存在。”何礼说到这里顿了顿,见这几人都是聚精会神地听着,脸上并没有露出不耐的神色,这才接着说道:“但去年入冬的时候,海汉人便已经兴兵北伐辽东,硬生生从金贼手中夺下了旅顺。今年开春之后再度交战,已经是逼得金贼向北退出了百里。光是战场上砍下来的金贼首级,据说就多达数千!海汉在北边开战,所需的物资自是不少,都得用海船从南边运过去,你们这个时候主动去争取北方航线的承运资格,对海汉来说就是雪中送炭之举,日后必定会有好处的。” 另一名留着山羊须的商人应道:“何爷,海汉人在辽东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朝廷知道了会是何种反应?难道就坐视他们将辽东也据为己有?在下担心朝廷奈何不了海汉人,却把这怨气出到旁人身上,到时候朝廷若是弄些个里通外番的罪名出来,我等升斗小民,哪里吃得住这等罪状?” 何礼看了一眼山羊须,这人所说的忧虑,恐怕是绝大多数与海汉有合作关系或是合作意向的明商都会想到的事,但一般人所掌握的信息有限,根本就不知道北边的状况,所以才会生出了这样的忧虑。 何礼故作高深道:“朝廷治罪?诸位可知,此次海汉人在辽东动武,也有我大明军队参与其中!这战后报功,便会以我大明军队的名义呈报上去。收复失土,歼灭敌军,你们说朝廷是治罪还是表功?” 山羊须难掩吃惊神色道:“竟有我大明军队出征辽东?莫非朝廷不声不响便已与海汉人结下了盟约?” 这事何礼可不敢张着嘴乱说,要是传出去的消息传歪了,他担当不起这个罪名,连忙澄清道:“我可没说过朝廷与海汉结盟这种话,你们也别乱传,须知妄议朝政乃是重罪!” 山羊须唯唯诺诺地应下,心中却是腹诽何礼刚才不也是在妄议朝政,但为何大明会跟海汉联合出兵辽东,这疑问却依然是在他脑子里萦绕不去。 仿佛是猜到他心头所想,何礼接着说明道:“出兵辽东的大明军队,乃是东江镇所属的一支明军。东江镇各位总听说过吧?就是当年毛文龙毛总兵的部署,如今是他姻亲沈世魁接掌。据说这位沈总兵与海汉人走得极近,这出兵之事大概也跟朝廷意向无关,属于先斩后奏之举。” 在座另一名肤色黝黑的商人接道:“要真是未经朝廷同意就出兵,这位沈总兵的胆子也算是颇大了。这好在是打了胜仗,若是败了,清算起来怕是要被治重罪!” 何礼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道:“东江镇丢了辽东已经好几年,为何这个时候才反攻回去?那自然是有海汉人撑腰之故。据在下所知,此次北伐辽东,海汉人可是从南方调了不少军队过去参战,就连这舟山岛的驻军,也调走了许多。” 胖子商人应道:“不错,最近这段时间进出定海港,的确是没有再看到海汉那些大战船了,想必都是调到北方去了。” 何礼继续说道:“你们如果去找做粮食生意的朋友打听打听,就知道海汉最近这几个月从市面上收购了多少粮食。想那辽东苦寒之地,被金贼占领之后农田荒废,这大军所需粮草都得在南方置办了运过去,也只有海汉人才有这么大的手笔了!” 正文 第1462章 竞争关系 因为兄长何肖与海汉人往来密切的缘故,何礼所掌握的信息层级要远胜这些圈外人,随便放点风声出来就足以慑服他们了。当然何礼其实也明白,海汉人把这些消息故意透露给兄长,再经由自己放出风声,目的就是要把辽东的状况借助这种渠道公诸天下,让朝廷想捂盖子也捂不住。日后东江镇向朝廷请功的时候,朝廷也肯定得考虑到舆论民情,不能在这件事情上为难与海汉走得太近的东江镇。 海汉在辽东已经站住脚跟,并且这个方向的航线在年内会有极大的海上运力需求,何礼想让商人们知道的便是这两点。如果他们够聪明,就应该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去做才能讨好海汉人,要是这样暗示之后还意识不到,那就活该搭不上海汉这条大船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兄长何肖授意过,何礼其实也有心要自己去承揽辽东航线的业务,他并不介意多用几分力气去抱紧这条大腿。但他毕竟不像那些海商世家有深厚的家底,手头的货船拢共就那么七八条,只是跑浙江近海的货物运输都尚且忙不过来,实在没多余的精力去兼顾到北方航线了。虽然去年已经下了订金,要打造几条可以跑长途航线的大船,但距离提船还尚有一段时日,只能看着别人去竞争此次的承运商招募了。 这几名商人都算是平日里与何氏兄弟走得比较近的,而且生意上也有颇多往来,所以指点这些人去竞争承运商的资格,何礼就当是做个人情了。最重要的是他很清楚海汉对北方航线的运力需求之大,并不是这几家小虾米凑出二三十条船就能满足的,不用担心今后自己要进入这个市场的时候会没了位置。先让这些人去跑一跑北方航线,有什么问题也好早点有所防范,这便是何礼心中的打算了。 不料这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脸上却没有多少欣喜的神情。最后是那胖子开口道:“若真是如何爷所说这般,这买卖只怕还得好好争上一争了!” 何礼心道这长途航线是本大利薄的苦差事,一向没几家船行愿意承揽,都是当成慈善在做,怎么会有激烈的竞争,当下摇摇头道:“以我想来,也不过就是南方的振国船行、詹氏船行,加上本地六横岛林氏兄弟等寥寥几家船行会对北方航线有兴趣,不用太担心会有多少人来争吧?” 刘振国、詹贵、林氏兄弟这些海商都是早就铁了心加入海汉阵营的人物,就算北方航线是赔本买卖,他们也会硬着头皮接下来。这无关收益高低,纯粹是地位使然,像他们这样的靠着海汉发家的大海商,当然不可能只拣好的差事做,而且海汉在北方的前期动作也需要对外保密,只有让他们这些早就表明立场的商人去承揽北方航线的运输任务。如今北方情况逐步稳定了,去往北方的货物运输量也比以前有较大增长,海汉才开始对外招募新的承运商加入。 如果要跟这几家大海商争,那的确是没有什么希望,别说这眼前这几位老兄,就算是整个浙江也挑不出几个跟他们实力相当的竞争对手。但这几家大户不太可能把北方航线的运输业务全吃下来,因为海汉如果想要让他们包揽北方航线,就不会再公开搞什么承运商招募活动了。所以何礼不太明白,胖商人所说的竞争到底来自何处。 “何爷,若你刚才所说的辽东战局属实,那得到这消息的可能就不止你一人了。”山羊须见何礼还没回过味来,赶紧开口提醒道。 何礼猛然一惊,心道的确如此,倒是自己太疏忽了。他不过是凭借兄长在知府身边做事,有很多接触海汉高层的机会,所以才能掌握这些尚未传开的消息。在这个小圈子里,他何礼肯定算是消息灵通人士了,但如果将这个圈子放大来看,他这个身份其实也算不得厉害,顶多算个外围人员,消息比他灵通,背景被他更硬,甚至他根本得罪不起的对象也大有人在。 既然眼前这几人对此反应这么大,那应该是在外面听到什么风声了。何礼不动声色地说道:“海汉人三年前就来了浙江,然后每年都要搞好几次招商活动,而在活动期间总会有各种各样的谣言出来,各位可得好好分辨清楚才是。” “何爷,我等先前听说,有好几位指挥使,还有杭州府的大人物,都对这次承运商招募活动很有兴趣。或许他们都会派人去舟山岛参加活动,我等没什么官府背景的小人物,如何能争得过他们?”肤色黝黑的男子终于是道出了他们的真正来意。 何礼听到这里就彻底明白了,原来是因为外面已经有了一些风声,而这几人所掌握的信息太少,他们想抓住这次抱大腿的机会,但又拿不定注意该不该去赌这一把,所以才会找到自己兄弟俩打听消息,想从这边获得一些靠得住的建议。但说来说去,何礼都没有提及到那些竞争者的信息,这三人便有些坐不住了。 何礼心中暗自骂了几句脏话,他虽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但论背景肯定不及那些有高官撑腰的商人,甚至跟那些人混的圈子都不一样。这三人所说的消息,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真假与否都尚且不知,又哪能给得出什么有效的建议。再说就算他有什么想法,涉及那么多官场人物,他又岂能对这三人信口开河?要是被这些人转个身就拿出去卖了,那他自己倒霉还不算什么,搞不好连兄长也要拖下水。何礼当下不禁有些怨气,心想兄长一向聪明,怎么会放了这么几个靠不住的家伙过关。 这其实也是何礼自己的社交圈子小了些,层次低了些,结交不到官场人物所致。像观海卫指挥使黄涛,临山卫指挥使魏山,昌国卫指挥使严国伟等沿海卫所的一把手,从两年前便已经与海汉有了利益输送的关系,宁波水师中由把总升任参将的许少华更干脆就是福建许氏安排在江浙地区潜伏的钉子,基本上直接听命于舟山指挥。 除了这些武官各自设法捞取好处之外,沿海各州府的文官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与海汉暗通款曲的州府大员远不止宁波知府曲余同一人,绍兴、嘉兴、杭州各府都有高级官员暗暗站在海汉一边,比如去年杭州大火案,在中间和稀泥和得起劲的杭州府通判王元,便与海汉有着诸多见不得光的往来。 这些高级官员基本都有明面上的代理人,而这些人的消息灵通程度并不比何礼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何礼所知道的辽东战况,或许那些代理人还更早一步就收到风声了。何礼忽悠面前这几位倒是不在话下,但如果对手换作了刚才黝黑男子所提及的那些人,那他的份量也就有点不够了。 但俗话说输人不输阵,何礼可不会当着这些人的面承认自己段位太低,他略一思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便对那惴惴不安的三人说道:“你们不要听风就是雨,有意向是一回事,真正决定要揽下此事又是另一回事。这北方航线路程长,海况复杂,回程又没什么油水,所以很多大船行都不愿接手。你们说的那些高官,的确与海汉关系密切,正因为如此,海汉人也为他们提供了许多生财之道。他们躺在家里就能把钱赚了,那有什么理由要去做这种费力又没搞头的差事?” 以这三人的社会级别,能听到只言片语的风声就已经是极限了,又哪知道那些高官是不是真的会插手北方航线,但何礼这番话听起来却是很有道理,不由得人不信。三人互相嘀咕了几句,还是由那胖商人开口道:“何爷,那照你的意思,这北方航线承运商的差事,我等还是可以去争上一争的?” 何礼点点头道:“你们三家虽然实力有限,但合在一起也能凑个二十条船出来,你们要争这差事,最好就是三家并作一家,这样竞争力也要强些。毕竟能凑出二十条船跑北方航线的船行,那也更容易引来海汉人的关注。至于那些官家的代理人,我觉得暂时不用杯弓蛇影,他们或许也就是去看看行情,未必真的会出手。” 何礼花了一番工夫终于安抚了三人情绪,然后这三人千恩万谢地离开了。何礼待这三人一走,将杯中半凉的茶水倒进肚子,然后便吩咐下人去准备轿子出门。 大人物们是否有心插手北方航线的运营,其实与何礼并无直接的利益冲突,而且他也根本没打算要参与到竞标中去,所以才会指点那三名商人抱团去争取。但刚才从这三人处所获得的信息却是让何礼有所警惕,因为他发现自己所掌握的信息存在着很大的偏差,甚至根本就没得到相关的风声,这要嘛是那三名商人编造出来诈自己,要嘛就是兄长何肖那里的情报搜集出了严重问题。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他都必须要尽快弄个明白。 何肖的住处就在知府曲余同府邸附近,以便随时听候召唤。但何肖所住的院落远不如何礼家四进庭院那么豪奢,仅仅只是一个极为普通四合小院,算上管家、厨子、仆妇等等,也不过就五六人而已。这院子看起来毫不起眼,不知道的外人决计想不到这里住的便是知府大人的头号智囊。 不过何礼却知道自己兄长的生活其实并不是看起来这么朴素,何肖早在两年前便已经将家人送去澎湖定居,又在台湾岛南北各圈下了近千亩的土地开办种植园,在舟山岛上也购置有房产,其拥有的资产还在何礼之上,只是从来都不显山不露水而已。 何礼也曾问过兄长为何如此安排,而何肖的回答是如果有一天他因为跟海汉走得太近而被治罪,那么至少家人和财产全都已经送出大明之外,不会因此而被牵连到。这种想法在何礼看来极度悲观,他并不认为朝廷还能改变江浙一带的状况,因为海汉人所关系到的不仅仅是沿海普通百姓的生活状况,更重要的是沿海各州府大大小小的官员们几乎无不从中获益,盘根错节难以撼动。 朝廷想改变这种情况,就得动整个江南官场的饭碗,就算京城派十个八个钦差大臣下来也没用。当然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何礼是不敢当着兄长的面说出来,否则又得吃一顿教训。 何礼在门口下了轿,叫开门之后一边往里走一边问管家何肖是否在家中,这才知道何肖去了知府家中议事,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何礼来都来了,也不想再倒回去,便进了书房等着。这一等便等了快两个时辰,何肖回来见他坐在书桌前,上身伏在几本海汉出版的诗书上睡得香甜无比,当下也是哭笑不得,赶紧将他叫醒。 何礼醒过神来见到兄长,连忙揉揉眼睛打起精神来,将今日那三名商人到访之事说了一遍,特别是三人所提到的北方航线承运商相关状况,何礼几乎是一字不漏地复述给了何肖听。 何礼讲完之后将桌上已经冷掉的茶水一股脑喝下去,然后才对何肖问道:“大哥一向算无遗策,怎地这次有如此之大的动静,事前却没有半点风声?” 何肖应道:“你都知道拿不准的事不能对外人乱讲,那我也不敢把没确实消息的事告诉你啊!这事我已问过知府大人,各卫指挥使有意竞争北方航线承运商一事并无确实证据。但不知怎地,外面的确是有相关传闻,这消息的来源还没有落实。” 何礼试探着问道:“那会不会是某个指挥使故意放出风声,来看看市面上各方的反应?”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只要海汉那边没点头,再怎么试也是白试。”何肖不慌不忙地应道。 正文 第1463章 信息的价值 相较于何礼的急切,何肖的情绪就要稳定得多。他知道无论这些消息真假与否,其实都不会影响他的地位,因为何氏兄弟根本就没打算直接参与北方航线的竞争,而那些大人物又怎会有心思去顾及到他们这样的小虾米,人家是直接跟海汉人打交道谈条件,根本不用经过他这样的二道贩子从中介绍。 当然何肖也明白自己兄弟到底是在为何着急,那是因为他认为现有的消息来源出现了严重的偏差,导致了他在处理今天这件事情上险些在外人面前露了破绽,这丢脸尚在其次,要是被人认为何氏兄弟靠不住了,那今后在宁波府可就没那么好混了。 何肖继续安慰道:“你说的那些指挥使大人,虽然名义上归宁波府所属,但曲大人可指挥不了他们这些兵油子。虾有虾道蟹有蟹路,大家各自发财罢了。那些市井中人听风就是雨,屁大点事就跟天要塌了似的,你自己要沉得住气才行。” 何礼应道:“话虽如此,我们总不能被外人看低了,若是拿捏不住这些商人,今后行事就没那么方便了。” 何氏兄弟经营的生意主要是向海汉供货和分销海汉商品,上下游要打交道的商家颇多。何肖虽然是在官府做事,但他本事并无官职,只有人脉而已,两兄弟能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所凭借的便是在信息不对称的局面中占得优势一方,所以信息的畅通对他们来说可谓极为重要。如果他们在信息链条上变成了被动接受信息的一方,那以前的优势就荡然无存了,而他们想要再凭掌握的信息吃饭,就会越发艰难了。 何肖道:“这些商人都没什么背景,本身的实力也有限,你也不用太紧张他们。我看趁着这次招商活动,你去一趟舟山岛好了,就当长一长见识。一方面与海汉人拉拢关系,另一方也出价挽回一点损失。” 何礼皱眉道:“生意上的事,一向是由兄长与海汉人接触,这突然换作是由我出面,会不会让海汉人觉得不妥?” 何肖笑着摇摇头道:“这你倒不必担心,海汉人也没那么难打交道。而且你也不用跟他们有多少实质性的会谈,盯着他们招商的过程就行了,看清楚海汉人招募了哪些船行,过程又是怎么操作的。如果这些船行真是指挥使们的手脚,那今后在这个领域避而远之也就是了。” 何礼对于这样的安排却不太乐于接受,他不介意跟海汉人进行接触,但如果这个社交圈子里还有其他高级官员的代言人,还是消息比自己更灵通的那种,那自己去出席这样的活动岂不是处处受制?既然如此,又何必自讨没趣。 何礼嘴上不说,但脸上神色却已经多少出卖了他的心思。何肖继续劝道:“这可是长见识的好机会,很多人求都去不了的。这么一个与会资格,在黑市上就值上千两银子了。” 何礼拗不过兄长,只好先答应下来。等回家的路上他才想起来,自己来时想问的事情结果都没问出结果,反倒是被忽悠了要跑一趟舟山岛。他想叫轿夫再倒回去,但转念一想,既然何肖不愿多说,那想必也有其道理,自己回去再好好琢磨琢磨,免得让兄长瞧不起。 海汉要在舟山岛进行新一年的承运商招募,其实在半个月之前便已经传开,不过这个传开的范围比较狭窄,仅限于与海汉有生意往来的一部分海商。而这个行业之外的人除非有心打听,否则很少会有人知道这么一个安排。 海汉如此低调处理此事,也主要是不想因为这事被大明抓到一些把柄,影响到两国之间的关系。毕竟北方航线要经过的地方都是名义上属于大明的地区,而海汉的招商活动却是明目张胆地将这些区域都划作了海汉控制区,这要是公开出来,大明朝廷颜面上肯定过不去。 因此虽然招募活动的日期逐渐临近,但这并未成为时下的热门话题,即便是有人对此感兴趣,也都是如同去拜访何礼那三名商人一样,不会轻易在外人面前提及这个招募活动的性质。 何礼当然在此期间也没有闲着,虽然从何肖那里获得的信息出现了一些问题,但他毕竟在宁波府混了这么久,也有一些自己的人脉,有些甚至能够接触到卫所军官,虽然不见得能到指挥使这一级,但多花点工夫多少也能弄到一些情报信息。 根据何礼这几天的打听,那三名登门拜访的商人所带来的消息的确有比较高的可信度,昌国卫、临山卫、观海卫都有意要与海汉合作,只是他们的目标是否是北方航线还不好说。 对于这个套路,何礼隐约记得海汉似乎在南方用过类似的招数,即以丰厚收益拉沿海各地驻防的明军下水,由明军出动船只护航甚至是直接充当海上运力。对于这样的套路,大明很难对其进行彻底根治,而那些从中得到好处的军头,也会很快成为拥护这种套路的既得利益者,然后让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事实上海汉的确用这套方法在福广取得了极好的效果,而福建明军更是成为了海汉在东南沿海地区最主要的战略盟友。在进入浙江之后,海汉也以同样的招数逐步收买了沿海卫所的各级军官,可谓是百试不爽。当然了,像何礼这种非军方人员,就算他再怎么上心,所能打听到的消息也很有限。毕竟很多合作内容就是那么两三个人面对面谈出来的,而经办人的嘴稍严一点,外人就根本无从知晓了。 何礼所能搜集到的信息有限,这便让他很难判断出卫所指挥使们的真正想法是什么。但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必定是有某种极为丰厚的收益或许诺吸引了他们,才会如此齐刷刷地选择出手。如果要弄明白真相,舟山岛这一趟是必须得去了。 于是几天之后,何礼从宁波府出海前往舟山岛,参与此次的招募竞标。当然了,他自知实力有限,所以也没抱希望能够单刷副本,而是找了先前来拜访自己的三名商人,表示愿意跟他们抱团一试。这三名商人说来也算有点钱,差的就是何礼这种可以居中当家,或是一起合作做买卖的行家里手。如今何礼表示愿意亲自出山,这可是他们三人求都求不来的高人,当下无疑大喜过望,没有任何犹豫便一口答应下来。 何礼也并不是第一次登上舟山岛,他虽然来得没有兄长何肖那么频繁,但两三个月一次肯定是有的,所以他对于这里的环境也并不陌生,甚至在定海港下船之后还很有余暇地跟认得的港务官员打了招呼,让三名跟班大感吃惊,顿时将何氏兄弟实力不济等想法迅速抛在脑后。 海汉方面为此次前来参加活动的各路海商统一提供了住宿,何礼四人加上各自仆役,总共有十来号人,在岛上的招待所单独占了一个院落。 入住之后不久,便有商务部的工作人员前来登记他们的身份和相关手续,末了还得在海汉银行存入一千两银子的保证金,如果竞标失败,这笔钱便可自行提出。 一千两银子虽然不是小数目,但对这个由四家合成的小组织倒也只是毛毛雨了,四家平摊了这笔保证金,完成登记手续之后,终于是在当天下午拿到了一个制作精美的木制号牌,届时便使用这个号牌作为进入会场的凭证。 何礼等人是提前了一天半时间上岛,因此还有时间再打探搜系一些消息。而舟山岛上最适合打探消息的地方,莫过于赌场、酒楼、妓院之类的娱乐场所。何礼给另外三人分配好任务,让他们前往妓院和赌场打听消息,而自己则是去了岛上最大的一家酒楼,由海汉官方运营的东极楼。 东极楼的启动运作资金全部来自海汉商务部,而之后的运营人员也都是商务部的员工,虽然是官方商业机构,但这家酒楼的口碑却是极好,其海汉风味的特色菜更是广受南来北往的海汉国民好评。当然了,既然是将海汉国民作为主要消费群体,这地方的消费也着实不低就是了,寻常百姓看到菜牌上的价格大概就会打退堂鼓了。 而这里出名之后,很多来舟山岛贸易的海商也会慕名而来,进东极楼感受一下海汉大人物的生活状态。久而久之,这地方也逐渐成了各路商人互通商业信息的地方,而运营人员审时度势,将酒楼的一楼改成了类似茶馆的设置,专供商人们在这里自由地洽谈业务。至于如何从这里获取到自己所需的信息,那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何礼没有什么特殊的社交技巧,所以他选择的方式就显得笨拙而沉稳,就是坐下来等,等别人主动与自己攀谈,等自己听到合适的话题后插入到他人的交谈中。商人们往往都不会太沉默,他们需要不断地与人攀谈沟通来完成买卖,所以当下这种环境也很适合用来谈生意。 而这地方的生意不仅仅只是货物或者劳动力的买卖,何礼知道这里还有一种别的地方极少会有的商品出售,那就是情报信息。只要出得起价钱,在这里可以交易到各种稀奇古怪的情报,并且还有专门的掮客招揽业务,居中联络,已经形成了比较完成的产业链。 何礼等来的第一名访客就是一名掮客,他坐下之后直接了当地问道:“这位老板,想买点什么?” 何礼低声道:“可有这次承运商招募活动参与者的信息?” 这名掮客单眼皮大蒜鼻厚嘴唇,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眼,但其口气却是颇大:“当然有,查一家一百两,八百两打包查所有人,不议价!若没有现银,用海汉货币也可以!” “八百两你也太黑了吧?买条二手船都够了!”何礼当然不会受此讹诈,立刻提出了抗议。 “贵吗?老板,你也得看看你要买的是什么信息,这价格真不贵!”掮客立刻劝说道:“你有了这些消息作为参考,抢承运商资格就容易多了,到时候这笔钱不是轻轻松松就回来了?” 何礼摇头道:“哪有你说的这么容易,要是跑北方航线,不亏本就算是赚到了。” 掮客连连摇头,压低声音道:“你这是哪年的老黄历了?如今北方航线要是还亏钱,那海汉干嘛还来搞这活动?直接摊派给几家大户不就完事了!” 何礼听得心中一动,他来舟山之前,何肖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所以才执意要让他来岛上参加这次活动,看看海汉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此时又再次听到这掮客说到同样的观点,他不禁也有些疑惑了。 “听你所说,你似乎很了解北方航线的状况?”何礼试探着问道。 那掮客却十分警惕,丝毫不露口风:“老板,你想问北方航线的状况,那也是要钱的。” 何礼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难道去问海汉官员验证吗?” 掮客道:“不瞒你说,有些消息就是内部人士放出来的。你要验证真假很容易,跟船走一趟北方就知道了。我就一句话,如假包换!” 何礼见这掮客一脸信心满满的样子,不禁又向他询价。而对方或许是认为这个问题比前一个价值八百两银子的问题要简单一些,便开出了三百两银子的报价。 三百两银子对何礼而言不算什么大数目,但用来买一个看不见摸不着,虚实不知的消息,这似乎就有点贵了。最关键的是何礼不知道对方的答案是否对自己真的有用,如果掮客收了钱瞎说一气,自己得不到半点好处,也无法对这掮客施以惩罚,到时候就很气了。 那掮客催促道:“你赶紧决定,若是不想买,我便不浪费口水了,你不买别人总有要买的。” 正文 第1464章 内部消息 如果说何礼经营买卖的主要方式是利用信息的不对称来赚钱,那么跟舟山岛上的这些职业掮客相比,何礼的消息渠道大概只能用“闭塞”来形容了。 这些掮客大多都是从大明入籍海汉的归化民,而其背后的靠山或许便是海汉某个部门的官员。海汉治下并不是一尘不染的白莲花,同样有很多见不得光的灰色地带存在,这些贩卖消息的买卖虽然不合法,但想要将其彻底清理干净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穿越者们事事亲历亲为,否则这种生意还是会继续存在下去。 何礼当然不愿意低人一等,但事实就是在这个专门贩售各种信息的黑市中,他只能处于购买者的地位,根本直不起腰板说自己跟对方是同行。而对方所掌握的这些信息基本都是他根本接触不到的,所以甚至连讨价还价的资本都没有。 他当然可以不用买这些消息,只是到时候的应对可能就极为被动了。对于这次来舟山岛的使命而言,几百两银子倒真不算是什么大数目。如果真能买到有用的信息,那么就算掏了这笔钱也不会太心疼。 何礼咬了咬牙,从怀中取出钱袋,点了三张百元面值的海汉纸币出来,放到桌上用茶杯压住,口中说道:“那你说来听听看,如果确有其事,这钱你拿走就是。” 那掮客看看桌上的钱,又看了看何礼的表情然后才道:“好,那关于北方航线,你想知道什么?” “北方航线一向都是费力不讨好的差事,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多人要抢这买卖?”何礼问了一个困扰自己多日的问题,甚至连何肖都没能解答他的这个疑问。他知道这其间必然是有某些特别重大的利好,如果这掮客不是水货,那想必应该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掮客左右打量一番,确定近前没有第三人,这才压低声音说道:“辽东那边今年就要开始经营种植园,种植园你知道吧?这买卖做起来之后,地方上的货物进出就会多起来了,如今正是最好的入市时机,自然有很多消息灵通的人想要抓住这机会。” 种植园是什么买卖,何礼自然是听说过的,这舟山岛上也有海汉开办经营的种植园,只是限于地形和土地面积,规模都不大而已。但据说在南边那些海汉控制下的地区,种植园往往以千亩规模计,进入收获期之后的收益十分丰厚。他的兄长何肖,就是将最近这两年赚的钱全都投到了南方的种植园里,再过几年就可以去海汉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安逸生活了。 何礼虽然知道海汉已经在辽东半岛占据了一席之地,并且打败了当地的后金守军,但当地具体形势如何,海汉又有什么样的开发规划,他是一概不知。至于在辽东开发种植园,何礼更是连想都没想过,照理说这种刚刚从敌人手中抢过来的土地,一般都不会马上进行开发,至少要等到局势基本稳定下来,不会再被后金反扑的时候才开动。但海汉显然是对自己的防御能力有着极强的信心,刚把地抢过来就开始谋划后续的开发方案了。 而开发建设种植园对当地的航运市场究竟能够带来多大的提升,其实何礼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他只知道海汉一力倡导的种植园是有相当不错的收益,但因为长居南方,他也并不清楚海汉打算在辽东的种植园栽种一些什么样的经济作物,这些作物的收获期又是多长。缺乏足够的信息作为参考,让他很难有一个明确的判断。 “种植园我是知道,不过你说这消息也太含糊了,这种植园有些什么具体的规划得说说吧,不然这么一句话的爆料就想收钱,那我也会啊!”何礼可不会轻易被糊弄过去,立刻便要求对方给予更明确的信息。 那掮客道:“看你也是个痛快人,那就不瞒你,农业部的辽东种植园开发计划,就是经由舟山送到北边去的,这份计划恰好在下看过,其中内容肯定不能全部透露给你,且择重说一点与你知道。至于如何验证,那便是日后你自己设法去做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以示郑重:“辽东会从山东引入朱柰、李柰,在当地大量种植。除此之外,还有甜菜和大豆,也是种植园的主要经营项目。” 所谓的“柰”,就是此时对苹果的称法。海汉在山东占领区内也种植了大量苹果树,目前还没进入收获期。苹果树一般栽种两三年之后就开始结果,而整个收获期可长达二十年以上,如果科学种植,经营得当,收获期长达五十年也是有的。这种水果在大明境内未必能有多大的市场,但在海汉国内的销售前景却是被许多人看好。 目前山东境内种植的苹果园尚有一年才进入采摘期,但果实却早就被商人们预定一空了。而农业部正是看中了如此之好的市场前景,考虑了气温、降水量、日照、土壤等综合因素之后,才决定在辽东地区也引入苹果种植项目。仅是沙喜一人,就打算要出资开发两千亩的苹果园。 至于甜菜和大豆,同样也是适合辽东地理环境的经济作物。不过与12世纪后从波斯和阿拉伯传入远东地区的甜菜品种有所不同,海汉农业部打算在辽东地区推广种植的甜菜是人工培育的含糖分较高的品种,专门用于制糖工业。而在原本的历史上,德国人培育出高糖分甜菜还得等到大约百年之后,世界上第一座甜菜制糖厂更是要到19世纪初才会出现。 海汉在南方的蔗糖产业是一项重要的农业收入,而北方如果也能建起制糖业的产业链,那么对今后北方殖民地的经济状况必将起到良好的推动作用。 而大豆本来就是中国的原产农作物,栽培史长达数千年,以前在大明统治时期的辽东便有大量种植。而海汉农业部所能做的便是提供更好的豆种和更科学的种植方式,以提高其产量和品质。而大豆的播种、施肥、田间管理、病虫害防治等环节都十分讲究,可以说是经济作物中需要精心照料的一类了。 大豆的利用价值更是尽人皆知,除了品种繁多的豆制品和调味料之外,大豆还是极好的油料作物,而榨油之后的副产品是极为优质的蛋白质饲料。而将豆油作为原材料进行深加工之后得到的甘油、油漆、人造橡胶等产物,对海汉来说更是价值非凡。就算市面上对豆油的需求没那么高,海汉自身发展工业的需求也能将辽东殖民地未来所产的豆油全部利用起来,属于稳赚不赔的经济作物。 农业部向沙喜推荐了这两个项目,沙喜也极为看好,便将此列入了辽东半岛的开发项目中。虽然此时还尚未开始实施,但实际上这些相关计划已经因为经手人的关系,从某个环节发生了泄密。否则就算何礼出得起价,也没地方能买到这样的内部消息。 只是掮客对这些消息也不敢说得太过详细,而何礼又对农业方面的事所知不多,像甜菜这种东西到底长什么样都不是太清楚,更不知道这玩意儿大面积种植之后的盈利将从何而来。因此对于掮客的描述,何礼依然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你说的这些,我每个字都能听明白,但怎么连起来就有点听不懂了?”何礼皱眉道:“海汉真会在辽东种你说的这些东西?” “你是不是觉得这些东西赚不到钱?”掮客仿佛是看透了何礼的心思,冷笑一声道:“我这么跟你说吧,就算海汉人卖泥沙,也一样会有人捧着钱去买的,你信是不信?” 何礼刚想说不信,但转念一想,何肖似乎曾经说过,海汉的玻璃器就全是用沙子烧出来的,可谓是化腐朽为神奇。这行销天下的海汉玻璃器,照这么说来可不就是卖的泥沙? 那掮客继续说道:“说实话这些东西要如何才能赚钱,你不懂,我其实也不懂。但没有关系,只要首长们懂就行,他们会安排好一切,你只需按照安排去做就行了。海汉一向以经商精明著称,你什么时候听过海汉人做生意赔钱了?这些种植项目既然要在辽东推广,就必定是计算好了能够赚大钱,既然是生财之地,那对海运的需求肯定也会被其拉动。” 何礼听他这么一说,感觉似乎也有点道理,海汉人从来不做亏本生意,既然要在辽东开建种植园,那想必也是已经考虑好了前因后果,就等实施了。如果辽东的开发能顺利进行,那么顶多一年之后就开始进入到收获期,届时所需的海上运力必定十分可观,眼下这个时候介入北方航线的运作的确是一个极好的时机。要是真等到那边开始出货了才打算跑北方航线,只怕这块肥肉早就被其他承运商给瓜分干净了。 再想想那些竞争者的消息渠道可能远胜自己,何礼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些竞争者都不声不响地打算竞标北方航线的运输业务——都是想闷声发大财的主啊! “这位老板,我刚说这些句句属实,你花三百就能买到这些消息,真的是千值万值了!只要到时候稍稍用些手段,很轻松就能十倍百倍地赚回来了!”掮客不遗余力地抓紧契机为自己提供的信息鼓吹价值。 这次何礼倒是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如果这些消息的确属实,那么的确有很多办法能轻松将这笔钱赚回来。想到这里,他便将压住纸币的茶杯拿起,朝那人点了点头示意。掮客抱拳谢过,然后伸手将那三张百元纸币扫走。 “老板可还有其他问题?只要掏钱,包你满意!”那人费了一通口水终于是做成了这笔买卖,看样子竟然还不打算就此收手。 何礼突然想到一事,便对那人问道:“这消息除我之外,你卖给了几家?” 那人笑道:“算你运气好,第一个碰到我,所以除你之外还尚未卖于别家。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要买断这消息也可以,再加三百便可!” 何礼心说这消息三百也就罢了,要六百就着实有点贵了,但不买断又觉得心里有点发虚。当下与那人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最终以一百五成交,那人承诺绝不再将何礼刚才所了解的这些信息卖与第二家。何礼心有不甘地付了钱之后,便让那掮客自行离开,他虽然心头还有些疑问,但实在不想花这种高价来得到解答了。 过了半晌之后,何礼猛地一拍脑门,暗道自己后来掏这一百五完全是被那人套路了。这次来舟山岛上竞标的商家,多数都是有官方背景的商人,消息远比自己更为灵通。这些人来舟山的原因,大概便是已经知道了海汉在辽东的开发计划,也就只有自己到了岛上之后才在想方设法打探消息。如此一来,那掮客的消息又能卖给谁去?买不买断都是一回事了,白白多掏了一百五给他。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何礼只能安慰自己,好歹这笔钱花出去买到了比较可靠的消息,算是明确了这趟来舟山的目的。只要起到了应有的作用,这笔钱就算是花得有价值了。 第二天一早,外出打探消息的另外三人也陆续回来了,虽各自都有疲态,却难掩兴奋之情,都说自己打探到了有用的信息。何礼非但没有觉得开心,反倒是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一问之下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这三人都遇到了卖消息的掮客,而且便是卖给何礼消息的同一人。在那人巧舌如簧的鼓动之下,这三人全都掏钱买了所谓的“内部消息”,一式三份,内容全部一模一样。 何礼听得哭笑不得,这才想起那人还说过可以卖各家的资料,自己这一行四人显然也是在他的资料之中,结果居然被其分头下手,将一份资料卖了四次,也算是相当厉害的招数了。 正文 第1465章 招商会 何礼特地多掏了钱买断这消息,意图就是不想让那掮客再将其卖与别家,但没想到这家伙对何礼一行人的情况知之甚详,竟然找到另外三人单独推销。要说他卖给了别家,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毕竟他们四个人都是一家的,这也不算违背约定。但被这么算计了一通,就算买回来这消息货真价实,这下也完全没有好心情了。 上了这种当,毫无疑问暴露出了他们几个人在智商方面的短处。如果是在宁波府遇到这种事,何礼肯定要把这家伙翻出来好好收拾收拾,说不得就套麻袋直接丢进城东的东钱湖里喂鱼去了。但这舟山岛上的掮客往往身份不凡,并不是说对付就能对付得了的,而且在海汉控制区内私自动武,一旦被发现,其后果也不是何礼能够承担得起的。他的身份只在宁波府还有点用,但在海汉人的地头上,就算是何肖的老板曲余同来了也是一样。 “正事要紧!这事……先放一放,以后找机会再看吧!”何礼权衡利弊,还是决定忍下这口气,先参加完这次的招商会,把正事办了再说。 至于银钱这种小事,虽然是损失了一笔,但何肖经常对他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不要太斤斤计较得失,何礼一直将其奉为自己的处事准则之一,所以虽然被骗了一笔钱,但他也就且当是花钱买个教训了。不过另外三人未必能忍下这口气,他当然要好言相劝一番,免得这三人热血冲脑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不过何礼这下是有些多虑了,这三人都是第一次正式与海汉打交道,并不想节外生枝惹到任何麻烦,而现在他们将何礼奉为临时首领,一切都以他的态度为准。既然何礼已经说了把这事放一放,他们自然也不会多事再去折腾。他们这下也算是知道了舟山岛上的社会有多复杂,就算是何礼这种在宁波府有头有脸的人物,到了舟山这边也一样会被人阴得无话可说。 四人吃一堑长一智,决定在招商会开幕前的这段时间里也不要再往外面跑了,免得又中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江湖骗术。好在官方安排的住处条件齐全,吃喝拉撒都不用出门,只要吩咐一句便有专人代为办理,可能比他们住在自家的时候还要方便。 四人在岛上住了两晚,便到了招商会开幕的日子。海汉官方每年在舟山岛召开大大小小的招商会至少有七八次之多,除了雷打不动的春交会和秋交会之外,一些经营规模较大的行业也会根据时令季节举办相应的贸易洽谈会,比如金融、餐饮、运输、文教、卫生等等,都会有专门的招商活动。而此次的海上承运商招募活动,只是一年诸多招商会中的一次而已,而且规模还比较小,与会商家不过十几家,根本不能与大型贸洽会动辄千人参与的场面相比。 开会这天早上,四人在住处吃过早饭,便有商务部的人上门来带领他们前往会场。其实会场所在地距离住处也极近,还不到半里地,仅隔了一道高墙而已,慢慢走过去也要不了多久。 这处会场是舟山驻军司令部下属的一个大会议室,平时偶尔也会借给商务部在内的其他部门使用。这次招商会的与会人员不多,用这个地方作为会场也是绰绰有余了。 何礼等人虽然都带有随从人员,但他们的登记号牌上就只有四人的入场资格,所以闲杂人等便一律被挡在了会场之外,每家都只能由登记在册的决策人员入场。他们进场算是最早的一拨,坐下之后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其他与会者才陆陆续续地进入会场中。 何礼注意到这些商人倒也有一多半都是能挂得住脸,却暂时想不起名字的熟面孔,以宁波本地的商人居多。何礼平时对这些名气不显的商人并不怎么注意,但既然到了这个场合,他当然也已经想到了这些人里面有一多半都有着大明地方官员的背景,心道以前倒是走了眼,没能早早地看出这些人的真身来。 这会议室里摆了十几张条桌,每张桌子上放着写有登记号牌的立牌以便客商代表入座。何礼等人拿到的号牌是乙三号,便按此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四人落座之后,便有人送上热茶,还专门放了一个玻璃内胆的热水瓶在旁边供其自行取用。四人中也只有何礼用过这个高级玩意儿,知道这是用来装热水的,不然几人就得大眼瞪小眼了。 所有登记在册的与会者都到场之后,负责主持会议的海汉官员才宣布今天代表海汉方面出席会议的高官是海运部的孙长弥。比较熟悉海汉官场状况的人,便知道这位可是海汉交通部主管海运事务的高官,其地位跟海汉在舟山的最高长官石迪文是一个级别的,也足见海汉官方对于这次会议的重视程度。 不过像这种级别的会议,孙长弥其实也只是到场把把关,并不会亲自主持工作。孙长弥落座之后,便向主持会议的官员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这次招商会的主旨是对1636-1637年度海汉东海殖民区海上运输外包业务进行招商,航线主要被划分为了北中南三个大的区域。中部便是指浙江及江苏的沿海地区,浙江以南自福建起,到海南岛为止都划为南部区域,而北部区域则是特指围绕山东、辽东的黄海、渤海海域及沿海地带。 承运商的任务都是由海运部直接指派,在完成了规定的任务之后,承运商将会获得相应的收入及积分奖励。承运商的收入自然不必多说,就算不甚丰厚,但至少也能保本不亏。而积分的作用则是类似于海汉所制定的国民劳动等级积分制,承运商们通过积分累积获得升级,可承揽更高级运费更高的货物,可向指定地区销售一些比较紧俏的海汉货,到一定等级后甚至可以在执行特殊任务时申请由海汉战船提供护航。 而这些还仅仅只是明面上的好处,承运商的等级提高之后,所能接触到的人物和信息层面也都将水涨船高,卖卖消息就能活得很滋润,这可并不是职业掮客才能干的活。 当然像何礼这样有追求的商人,肯定是不屑于千辛万苦挤进来只为当个情报贩子,更不会有兴趣去做那种骗完东家骗西家的掮客。既然已经坐在这里了,他就想好了要争一争这承运商的资格。用何肖的话来说,有些生意哪怕不赚钱,甚至还会小亏,只要有盈利的前景,都可以先做起来再说。 能不能从北方航线盈利,何礼现在并不能确定,但既然兄长何肖认为可以一试,那他就会尽力来试上一试。何礼为此在登岛前就已经做了许多功课,算是有备而来,他也很想借此机会看看自己与那些所谓的官商之间到底还有多大的实力差距。 按照事前告知与会者的流程,何礼知道将按南、中、北的顺序来确定下一年度的承运商资格,所以他也不用着急,可以先作为观众看看海汉的招商流程到底是怎么一个状况。 不过这个招商活动比何礼想象的更为沉闷,过程并无激烈的报价与争吵出现,而是每家各自向海汉官方递交一份准备好的书面资料,由海汉官方的专业人员现场评议,最后确定出三到五名中标者,成为下一年度南方航线的官方承运商。之所以要多几个中标名额,那当然是出于不把鸡蛋放进同一个篮子里的分散风险考虑。 这样的书面材料,何礼也按照海汉官方的要求提前准备了一份。看到是以这样的形式来竞争承运商资格,何礼的心情倒是平静了许多。他最担心的是其他竞争者以势压人,但既然是这样相对比较平和的形式,他所担心的场景应该就不会出现了。 很快坐在会议室前面的评议人员便开始按照登记的号牌点名,被点到的商家要到前面去接受海汉官员的咨询,回答一些相关的问题。何礼见状赶紧将自己准备的书面资料拿了出来,再抓紧时间过目一遍,以免稍后被提问时答不上话来。 如此这般大约一个多小时之后,主持会议的海汉官员便宣布了结果,何礼最为熟悉的振国、詹氏、林氏兄弟三家实力最强的船行果然都毫无意外地中标,此外还有两家浙江船行也幸运拿下两个名额。何礼知道这两家肯定是某些地方高官的代理人,只是暂时不知其确切身份而已。 他所不知的是这两家浙江船行中其实只有一家是地道的浙江人经营,另一家却是福建许氏名下的产业,套了一个壳方便在浙江海域进出而已。这中标的五家船行,其中四家都是海汉的商业合作伙伴,对海汉而言是将风险降到最低程度了。 而中部地区的竞标相对就要更激烈一些了,到午饭的时候都没有结束评议,于是主持会议的官员宣布暂时封标,待午饭之后继续。不过因为保密需要,所有与会者都不得离开会场,午饭也全都是从外面送进来的。 中部地区的评议结束之后,浙江本地的海商总算是扳回一城,不过这还是得益于这次规定了每家只能主投北中南三个区域的其中之一,而中标之后兼投其他区域只能作为候补选择。只要海汉的评议人员认为该区域的竞标者已经达到了合格标准,便不会再启动候补选择了。 这样一来当然是变相削弱了几家大船行的实力,但对于当事者来说却并非坏事。这几家大船行自身的运力也比较有限,当然是更乐于将有限的运力投放到利润最为丰厚的航线上,而过去抽调船只维持从南方到浙江乃至到山东、辽东的航线,更多的成分其实是在完成政治任务,利润根本比不了繁荣的南方航线。如今可以从北边抽身出来,倒也是减轻了他们的负担。 至于说北方的开发进程,这些船行倒也不会完全错过。要论消息灵通程度,这几家大船行的当家人可比何氏兄弟这种级别的小人物要强多了,他们的发展轨迹基本上都是紧跟着海汉的扩张步伐,如今遥远的辽东旅顺港也有了这几家大船行的办事机构,甚至对当地的投资开发也有他们的一份在其中。 像詹贵这种数年前就举家入籍海汉的大海商,船行仅仅只是其名下的生意之一,对于利润其实也没那么敏感,参加这种招商会,完全就是配合海汉官方的安排而已。而像林氏兄弟这种加入海汉阵营才两三年的新贵,还是想抓住一切机会来证明自己对海汉的价值,以期能获得更多的好处。 而像何礼等人这样刚刚进入这个圈子的新人,的确也就只能争一争相对比较冷清的北方航线了。虽然利润不多,但至少前景可期。 何礼等得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终于是叫到了他们这一桌人的号牌,旁边同伴赶紧把他推醒,让他去接受海汉官员的问询。何礼使劲掐了掐虎口,用痛感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然后缓步走到前面,向评议官员们作揖致礼。 评议官员们没有向他提出什么刁钻古怪的问题,主要就是询问何礼所能提供的船只状况,水手人员构成,船长的航海经验,以及何礼对于海运业的熟悉程度等等。何礼事前对此就有所准备,加之今天等了许久,紧张感早就磨完了,当下也算是对答如流,很顺畅地完成了这段考验。 回到座位上后,三名同伴赶紧问他状况如何。何礼回想了一下刚才的问答,觉得自己的答案应当没有什么疏漏之处,这才回应道:“当无大错,如今人事已尽,接下来便听天命安排吧!” 参加北方航线竞争的几家一一作答完之后,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那主持会议的海汉官员终于出来宣布结果了。 正文 第1466章 大买卖 何礼来时其实并没有对这趟行程所能取得的结果抱有太大的希望,但在岛上了解到了更多的信息之后,便忍不住生出了更多的想法来。他能感受到海汉的官方的想法是要在北方航线上引入更多的承运商,改变之前被几家大海商完全垄断的局面,而这对于像他们四人小团体这种实力相对弱一些的商家来说,完全就是绝佳的入场机会了。 虽然短期内不见得能从北方航线上赚到多么丰厚的收益,但如果海汉真要大规模开发辽东殖民地,那么当地肯定还会有别的生财机会。何礼知道自家兄长对种植园的盈利模式有一定的研究,或许他会知道该如何操作此事才能从辽东争取到好处。当然了,前提是他必须先在眼下这场竞争中争取到北方航线承运商的资格才行,否则凭他们现有的实力,根本就别想挤进千里外的陌生地域去分一杯羹。 虽然北方航线的竞争者明显不如前两个区域那么多,但何礼还是对结果有些惴惴不安,他们这个临时组合的小团体在过去从未有过直航辽东的经验,名下的船顶多也就是去到山东海域就没有继续再往北走,可以说在航海经验方面存在着比较明显的不足。海汉人肯定不会忽视这个短板,他们在评议各家实力的时候会对此有多少侧重,或许就是何礼等人是否能够过关入围的关键了。 “北方航线承运商,合格者有,乙三号……” 何礼听到这句话,虽然没什么兴奋的反应,但脑子里却如同炸开了一朵烟花一般,他没想到竟然真的能够通过海汉的考核,而且还是在第一位被公布出来。虽然这个排名本身可能并无特殊意义,但何礼很愿意将它视作是好运气的象征。 另外三人却是没有何礼那么沉着,抓住何礼衣衫把他从沉思中摇醒过来:“何爷,我们中了,中了啊!” 何礼回过神来,勉强笑道:“要不要这么开心,又不是中了科举!各位冷静一下,莫要被人看了笑话!” 那三人互看一眼,这才察觉到当下这个环境的确不宜表现出情绪失控的样子,否则被这些同行看不起事小,要是被海汉人认为不够沉稳,那这差事说不定还会出现反复。当下赶紧干咳了几声,收住了情绪。 北方航线的中标者一共四家,根据候补原则,又从振国船行和詹氏船行两家中抽签选了一家进来,补足了五家中标。而何礼领导的这个算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商业组织,其实是由四家组成,在这次的中标者中大概也算是独树一帜了。 不管中没中标,在场的商人们还是做足了表面工夫,互相道贺示意。何礼对在场这些商人也不敢怠慢,这里面随便挑出一个,可能背景都要比他硬,家底比他大。过去不知道也就罢了,但如今既然了解到这里不少人都有大明官军在背后撑腰,那他自然是要小心谨慎地处理好当下的人际关系才行。 简单的一番寒暄之后,海汉官员要求中标的各家留下,其他出局者就可以先自行离开了。何礼心知后续还有不少手续要办,当下便招呼其他三人坐回原位,等待海汉的安排。 那主持会议的官员嘀嘀咕咕请示一番之后,对留下来的众人说道:“下面有请海汉交通部部长孙长弥首长为大家说几句。” 当下立刻有人带头噼噼啪啪地鼓起掌来,何礼等人见状也赶忙跟上。孙长弥站起身作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停下,然后开始讲话:“留在这里的各位,有些是我们的长期合作伙伴,也有新加入进来的朋友,我想在此强调一下我海汉国的规矩,那就是照章办事,我们会跟各位签订书面协议,今后的合作内容都会列入其中,请各位签字之前看清楚,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向我们的工作人员提出咨询。为海汉国效力的人,我们从来不会亏待,希望各位都能尽心竭力地做事,谁做得好,谁做得不好,我们都会有相应的考量标准。做得好的人肯定有赏,做得不好的人,嗯,你们只要记住海汉赏罚分明就行了。” 孙长弥的讲话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具体内容,主要就是告知众人这种合作关系的大致背景,提醒他们要认真对待此事。他这些话对于那些与海汉合作数年的老伙计们自然没有什么新鲜感可言,但初来乍到的何礼还是听得很认真,试图从孙长弥的讲话中品出一些需要自己重视起来的东西。不过他对政治方面的敏感度远不如兄长何肖,就算是用心琢磨也很难再有什么深层次的理解,只能随便听听作罢了。 孙长弥显然也不打算在这种场合刷存在感,言简意赅地讲了不到三分钟,便结束了讲话先行离场。而后续办理手续的事宜,则自有官员负责处理。 很快便有书吏抱来了一大叠的文档,分发到各家手上。何礼起身双手接过,见牛皮纸封面上写着“北部航线承运合同”的字样,便放到桌上开始翻看。 这合同所列条款比较细致,对双方的责任和义务都做了详细的描述,不过其中所使用的专业术语甚多,何礼不得不时不时地与另外三人讨论,还得拉上一名书吏进行解读。 这合同条款的内容自然是倾向于有利海汉一方,而对承运商并没有明显的照顾。来时何肖便叮嘱过如有合同要仔细阅读内容,何礼不敢怠慢,便将这合同翻来覆去地看了许多遍,以确定里面没有那种故意坑人的内容存在。通读几次之后何礼基本可以确定,那些大海商放弃对北方航线的争夺也不是毫无道理,这条航线的确是没有多少油水可言,而且承运商还需在航线运营中投入大量运力才能保证完成海汉每月交予的任务。 但合同中也写明了“承运商在任务目的地可享有与积分等级挂钩的贸易份额及购地置产资格”这样的内容,意思便是承运商可以在北方航线上的海汉控制区内进行投资贸易。如果操作得当,这自然就将会是一笔可观的收入,而这也正是促使何礼下决心拿下承运商资格的主要原因之一。 只是对于如何利用海汉给出的条件来谋利,何礼暂时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想法,至于同来这三名商人,他并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毕竟这几人以前与海汉之间可没有什么合作关系,也不太懂得海汉在商贸合作方面的规矩,否则也不会求神拜佛求到他家里来了。 翻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何礼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海汉要求每一家承运商都要在海汉银行至少存入一万元以上的保证金,或者是等值的一万两白银也可。他家产当然不止这点,但手边可没有这么多的流动资金,再转头看另外三人,脸色也不是那么好看了。这三人的经济实力还远不如他,就算是四人平摊这笔保证金,两千五百两银子对他们而言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还没有看到赚钱的希望,就得先缴这么一大笔保证金到海汉人手上,这种感觉可着实不太舒服。哪怕他们知道海汉的商业信誉天下无双,也不太可能会出现吞掉保证金这类魔幻事件,但这么大笔资金从活钱变成死钱,对他们现有的经营状况甚至生活水平都会产生影响,难免会产生犹豫不决的情绪了。 到了这个时候,何礼等人才意识到自己先前所担心的自身实力不足的问题终于开始有所体现,这笔保证金对于那些大海商来说不过只是一个数字而已,但对他们这种经营规模的商人而言,却极有可能是两三个月甚至更长时间的账面流水额了。而想要把这承运商的业务做下去,光有这一万保证金可还远远不够,更别说他们赚钱的希望是寄托在北方的投资了。这要不拿出几万两银子准备着,只怕接下来这一年里真就只能给海汉白干活了。 但眼下这个状况,这合同不签还不行,要是现在才来反悔,那只怕今后都要被海汉拉进黑名单了。何礼只能向负责为自己这组人答疑的海汉官员问道:“这位大人,这保证金……为何要缴纳如此之多?这数目可否通融通融?” 那名官员被何礼尊称为“大人”,显然也是十分受用,捻须解释道:“之前的确是不用缴纳这么多的保证金,不过去年一些小承运商接连出事,首长认为有必要提高行业门槛,尽可能只留下有足够实力的商家来参与到航线运营,所以这提高保证金数目也是其中措施之一。如果连筹措保证金都困难,那后续的经营问题只会越来越多,各位老板如果觉得不能接受,现在放弃也是可以的,我们自会从候补名单中再提一家上来顶替。” 这官员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何礼等人的神色,似乎要判断他们究竟是随口一问,还是真的在资金方面存在着问题,如果是后者,那他就有责任要向上面汇报这个情况,以免再出现实力不济的商家浑水摸鱼的状况。 何礼倒是沉得住气,当下笑着应道:“多谢大人解释,在下也就是问问,既然是首长亲自定下的规矩,那我等照章办事也是应该的。这保证金该缴便缴,绝无二话。” 官员对何礼的表态似乎也极为满意,点点头道:“如此最好,何老板与我国合作时日也算不短了,想必对我国在贸易方面的规矩都已比较了解,后续经营航线应该也会起到不小的帮助作用。” 何礼心中一动,开口问道:“各位大人刚才的评议结果,莫非也是考虑到了在下之前便与贵国有商贸合作?在下知道有些商家是明军背景,但大人们好像对此不是特别在意?” 官员应道:“这是自然,否则海运大事,岂会交给毫不相干的人来做?就算是有明军背景,那也得看地方好吧?浙江的明军,能在辽东使得上几分力?既然如此还不如让一直跟我们做生意的熟人来做,起码懂规矩不用教了。” 何礼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自己为何能从这场看似无望的竞争中侥幸胜出,先前用习惯的思维方式去揣测海汉的评判标准,也就难怪考虑的结果会出现偏差了。 仔细一想,海汉的评判标准的确也更为实际一些,既然北方航线的重点是在北方,那这些在浙江本地拥有军方背景的商人其实就并不具备什么优势而言了。反倒是何礼这样一直与海汉保持贸易关系的商人,虽然经营规模小点,但胜在知根知底又懂规矩,反而更容易得到海汉的信赖。 对于其他实力强劲的海商来说,北方航线只不过是一条尚待开发的商业航线,他们想要介入的话,并不一定非要通过承运商的方式,自己也可以派船去跑这个方向。但对于何礼等人来说,有了海汉这个倚仗,他们才有可能组织船队前往北方的陌生海域从事国际贸易。唯一的问题就是投入会很大,大到可能需要抽出他们现有资金大部分,才能维持北方航线上的运输任务。 “大生意啊!” 在合同上签完字离开会场之后,何礼才终于对同伴们发出了一句感慨。而其他三人在持有同样的看法之余,也有些担忧是否能够凑够足够多的资金来维持运转。 何礼倒是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处理资金的问题,安慰这三人道:“你们尽力就好,先尽快将船和水手组织起来,刚才那位大人可是说了,五日之后船队便要到定海港报到。至于营运资金之事,我们先一家拿三千两出来,不够的便由我设法先垫上。” 那三人互相看了看,连忙作揖谢过。一家拿三千两也才一万二千两,保证金就得去掉一万,如果要维持一支二十条大帆船的船队运转,每月的开支也得以千两计算,航线两头再采买一些货物很可能就不够用了。何礼愿意掏钱垫上,无疑是解决了一个当下最为棘手的问题。 正文 第1467章 利益交换 何礼手头上的流动资金其实也有限,他之所以提出这个方案,还是担心另外三家因为筹措不出足够的资金而导致合作散伙。这三家的经济实力他早就调查清楚,要逼着他们拿更多的钱出来可能只有变卖房产了,这几人也未必有这样破釜沉舟的魄力,倒不如自己想办法筹出这笔钱,先将项目运作起来,也正好借此把这个小团体今后的运营大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要一下子拿出万八千两银子,何礼也是很为难的,不过他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那就是向兄长何肖求援。他知道兄长在海汉与宁波知府之间充当传话人,从中收取的各种好处颇多,虽说一大半都投资到了海汉在南边开发的种植园里,但手头肯定还是有些结余现银,先借出来将自己这边的资金窟窿填上再说。而且他顺便也可以借此问问兄长对于辽东开发的看法,多了解一些关于种植园经营方面的学识。 签了合约之后,何礼等人也没有再在舟山岛多耽搁,当天晚间便乘船返回宁波。上岸之后何礼与其他三人作别,然后连自家都没回,径直乘轿去了何肖家中。 何肖正在书房中处理一些衙门公文,对于他的出现似乎丝毫不感到意外:“看你来得这么急,想必是中标了吧?要是败了,这时候大概已经找地方借酒浇愁去了。” 何礼笑道:“还是大哥懂我!这承运商资格是拿下了,但海汉人开出来的条件也颇为苛刻,还需大哥指点迷津才行。” 何肖没有马上与他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而是先转到了似乎不相干的事情上:“你匆匆忙忙从舟山岛赶回来,看这个时间,应该也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吧?” 何礼点点头道:“正事为重,本来海汉人还办了招待晚宴,我们几人合计了一下,觉得也没有必要参加,加之还有很多事情要赶回来分头处理,所以签完契约之后便立刻乘船赶回来了。” 何肖起身道:“那就先吃饭吧,正好我这边也刚让下人准备开饭,一起将就吃点。” 何礼见兄长此时不愿多谈承运商的事,便也很快冷静下来,接受了何肖的建议。他们兄弟俩多年互相扶持前行,早就有了默契,既然何肖都不急,就说明这事应该在可控范围之内,何礼自然也不慌了。 何肖在生活条件方面一向很低调,所以他家里的晚饭自然也不会铺张地设下宴席,摆在两兄弟面前的不过四五道家常菜,一壶价值一两银子的黄酒而已。两兄弟只聊些天气、时令之类的闲话,在席间都没有提及到承运商招募相关的事情。 直到吃过晚饭,两人回到书房,何肖命下人上了一壶热茶,这才不慌不忙地开始谈论起正事来。 “你先前说海汉人提出的条件很苛刻,想必应该是保证金方面让你觉得为难了吧?”何肖一语中的,说得何礼连连点头称是。 何肖继续说道:“海汉人要让新的商家进入这个行当,又要设下门槛排除掉那些实力不济的商家,当然是在保证金上做文章最容易了。说吧,海汉人最终定下了多少,八千还是一万?” “一万。得先存进海汉银行才能作数。”何礼应了一声道:“我与另外三家要一起凑出这个数目没有多大的问题,但问题是在于光是缴纳保证金还远远不够,要将此事运作下去,账面上还必须得有一笔钱才行。那三家出完保证金就没什么余力了,这个头也只能由我来出了。” 何肖沉吟道:“你觉得还差多少?” 何礼道:“我们四人凑了一万二,我顶多还能再拿三千两银子出来,如果能凑到两万,那大概就比较稳了。” “那就是还差五千左右了。”何肖点点头道:“这笔钱我可以出,不过你有没有想清楚要如何通过北方航线获得盈利?如果你没有一个明确的计划,就算投入更多也很难有你所期望的收益。” 何礼道:“我在舟山岛上遇到一名贩卖消息的掮客,倒是打听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或许大哥能从中品出一些味道来。” 何礼当下也不隐瞒自己被蛊惑上当的经过,原原本本将当时所听到的内容复述给了何肖听,就连后续另外三人集体被骗的事也没有隐瞒。何肖听完之后也忍不住哑然失笑道:“竟然还有如此趣事,这倒真算是长见识了!好在损失也不算太大,就当是花钱买个教训吧!” 何礼点头道:“这事我也没太往心里去,倒是他所说的辽东种植园,不知道是真是假,又该如何操作,还请大哥指点。” 何肖沉吟道:“海汉人所占领之地,往往都会推广这类种植园项目,从南方的经营状况来看,基本都是能赚到大钱的,只是辽东北地所种植的这些作物究竟今后收成如何,为兄也没去过当地,难有明确判断,但海汉人做事一向谋定而后动,想必早就算计好了,不会做亏本生意才是。至于如何操作,我想只有你去到当地,与那里的海汉官员接触之后,才能有一个明确的决断。” 何礼追问道:“那大哥当初在南方投资的种植园是如何操作的?” 何肖道:“海汉来浙江的时候,他们在南方的种植园已经成了气候,福广两省的商人争相在台湾岛上圈地,所有人都知道那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只要愿意投钱,一切手续都有代理机构处理。不过辽东之地既然是新近从金贼手中夺回,海汉就算要开发,应该也没有南边那么顺畅。依为兄之见,可以赌上一赌,越早下注,后面能得到的回报就会越丰厚!” 何肖的鼓励让何礼精神大振,他一直有点拿不稳的便是海汉在辽东的所谓开发计划,如果何肖对此抱有疑虑,那么他大概也不敢轻易投入资金去冒险,但既然现在何肖也极为看好此事,那就说明的确有可操作的空间。 这两兄弟都算是头脑灵活之人,才能抓住了海汉进入浙江的契机发了财,如今又有新的生财机会出现,何氏兄弟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哪怕为此要投入重金,并且要面临不小的经营风险,他们也觉得值得一试。 不过两兄弟一个作为大明高官的智囊,一个作为拼杀在商场前沿的经营者,自然也深知这种项目的风险之大,不仅仅只是经济方面有可能会面临血本无归的结局,更重要的是辽东局势未定,朝廷对海汉在辽东的动作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态度,目前还尚无定论。两国能和平共处那就还好,但如果两国因为辽东的归属而翻脸,那么现在跑去辽东购地置产无异于叛国行为,说不定日后还会被朝廷清算。就算何肖上面还有个知府曲余同罩着,也未必能做到安枕无忧。 何礼拿下北方航线承运商的资格,其实就意味着一只脚已经跨出大明了,说得严重点已经算是通敌,只不过现阶段大明尚未与海汉撕破脸皮,而江浙与海汉有生意往来的商家实在太多,就算有人想进行清算,一时半会也很难将这一地区盘根错节的利益网连根拔起。光是知府级别的文官,指挥使一级的武官,与海汉过从甚密的至少就有十来号人,想变天起码得先抓一大帮江浙官场中人下狱才行,而这显然已经不是一纸诏书或者京城随便来位钦差大人就能搞定得了的事了。 当然了,大人物们能扛得住风雨,但像何氏兄弟这样连官身都没有的虾米却未必经受得起这种变故,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说不定就被大人物们推出去当替罪羊了。所以对他们来说,除了考虑如何赚钱之外,还得多用一份心思来想好要如何自保。何肖的办法便是将家人和财产逐步转移出大明,放在海汉的地盘上更为安心,而如今何礼拿下了北方航线承运商资格,他大概也得考虑这方面的措施了。 不过相比其他那些为地方文武官员充当代理人的商家,何氏兄弟倒是有一个比较独特的优势,那就是宁波知府曲余同与海汉高官石迪文联姻一事中,几乎全靠何肖在中间穿针引线,才促成了这门跨国联姻,保证了宁波府这处距离舟山岛最近的大明州府没有因为海汉就近驻军而生乱,还使得两国贸易由此大为兴盛,宁波府的文武官员也大都跟着发了财。知府曲余同感念何肖所出的力,对他的信任要远胜普通幕僚,两人间的关系不仅是上下级和雇佣关系,更有一些合作伙伴和朋友的意味在其中。 事实上何肖在南方所置办的种植园,其实有一部分便是以他的名义代曲余同购置的资产,只是此事关系到曲余同今后的官途,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何肖甚至连何礼都没透露过,以至于何礼一直认为何肖的家产达到了一个颇为惊人的程度。 因为有了这些比较深层的利益纠葛,何肖也很信任曲余同,而他认为何礼目前所接下的差事,或许也需要宁波府这边替他再做个背书。于是第二天何肖便将何礼带到知府衙门,向曲余同大致介绍了一下这事的来龙去脉。 曲余同身为一府行政长官,看待问题的层面自然要比普通商人高得多,听完何肖的讲述之后,他便已经大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先生的意思是,再给令弟一份官方的差事,让他在替海汉人跑腿办事的时候能更方便一些?” 何肖应道:“大人果然明见,卑职正有此意。” 何肖设计的方案是给何礼再上一层保险,恳求曲余同以宁波府的名义,给何礼套上一个闲职,然后将他名下的船队前往北方替海汉人跑腿的任务也套上一个官方差事,哪怕只是做做样子,至少也能堵住很多人的嘴了。 当然了,这种措施对于曲余同来说似乎没有什么直接的好处,如果不是两人关系比较特殊,加之曲余同自己就与海汉关系密切,不会对此有太多反感,何肖自然也不敢去求他帮这种忙。 不过何肖也深谙曲余同的心理,如果半点好处都没,凭什么要让顶头上司为自己效力,所以他又接着说道:“卑职听闻海汉在辽东也有许多种植园待开发,待何礼去北方探过虚实之后,或许大人也可尝试在北方购置一些产业。” 曲余同不动声色道:“海汉人动作这么快的吗?如果有机会,那倒是可以试试。” 何肖知道曲余同为什么这么沉得住气,继续说道:“大人,石迪文那边如果要你问到才肯出面,那不如不问了。” 曲余同与海汉高官结有姻亲,所以他对于何肖的建议并没有那么重视,毕竟要论亲近关系,曲余同自认还是能让石迪文帮忙在辽东拿块地什么的。但听了何肖后面这句话之后,曲余同也陷入了深思,如果石迪文主动提起此事,甚至要帮自己在辽东拿地,那自然是打算要送个顺水人情给自己。但如果石迪文要自己问到之后才有所反应,那就算最后这地拿到手,只怕也不是太顺畅。而让何氏兄弟出面在辽东拿地,就不会影响到自己与石迪文之间的关系。 这其中的关系其实并不复杂,但像曲余同这样的官员考虑问题就难免会往深的地方去想,未虑胜先虑败。这买卖能不能成是其次,他优先考虑的是自己与海汉高官之间的私人关系会不会受此影响,这可是他在宁波府稳稳立足的倚仗之一。 而何肖正是掌握了上司的这种复杂心态,才会作出这样的建议。即便是身为知府的曲余同,也很难防得住自己身边人的这种小算计。 曲余同思忖片刻之后,才点头道:“先生说得有理,便按你的意思,给令弟安一个采买物资的闲职,这相关的公文也由你来拟写。” 正文 第1468章 北方航线(一) 对曲余同来说,这种闲职又不花衙门一枚铜板,仅仅只是给个名义而已,就算日后出了什么状况也容易脱身,根本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如果石迪文近期没有主动向自己提及辽东的新买卖,那便通过何氏兄弟这条线,自行在辽东找点发财的机会也好,再不济就当是借这个渠道对海汉的最新动向作个了解,怎么都能有些收获。 曲余同对何肖操办这种事的能力非常放心,所以将拟定公文的任务直接交给了何肖。他并不担心何肖会背着自己搞出什么逾矩的动作,毕竟要论跟海汉高官的私人关系,何肖还远远不能跟他相比,即便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海汉人一定也会先知会他一声,不会由着何肖乱来。 何肖从曲余同书房出来,叫上一直等在外面的何礼,然后离开了知府衙门。他原本叫何礼过来是想万一曲余同要跟何礼当面说几句,那至少得有所准备,倒不曾想曲余同对这事看得很开,一口就答应下来,也根本没提要面见何礼。如此一来,何肖倒也省了不少事,不用再去慢慢说服曲余同接受自己的计划了。过几天海汉就要清点检验承运商的船只,而何礼这边是四家合作,凑一批船来跑北方航线,这几天还有的是他们要忙的事。 在曲余同这里拿到了保护伞,何礼赶紧去通知了另外三名合作伙伴,让他们抓紧时间将各自名下的帆船和水手集结起来,三天后便出发去舟山定海港,以供海汉海运部和商务部的官员们查验。 包括何礼在内的这几家海商平时都是跑近海业务居多,麾下的帆船主要便在长江口和杭州湾一带活动,不过因为这差事来得比较仓促,各家都有几条船还在外面没回来,暂时也只能凑个十来条船先去舟山交差。不过先前何礼在舟山的时候已经问过,这个检验其实也只是象征性的,主要是得看看承运商手下的人和船到底素质如何,倒不是要将所有船都拉到舟山去。 这中间自然就有了操作空间,何礼等人商量之后,便特意选了几条船况最好的帆船,然后配上了航海经验最丰富的一批水手,然后送去舟山接受检验。何礼还多了个心眼,特地带上了何肖刚刚弄好的衙门任职手续,以展示自己新鲜出炉的官方保护伞。 这个任命书上的职务虽然只是一个负责采买物资的闲职,但有了这玩意儿,何礼便获得了临时的公职身份,在去往外地期间与当地人打交道也能有诸多便利,同时也能为他所指挥的船队披上一层合法的掩护。 正如何礼所期望的那样,这个小技巧果然是起到了作用,他们的船队很顺利地通过了海汉的查验,而对方不加掩饰地对何礼专门为此申请公职身份的做法表示了赞赏,由此何礼也更加深刻地理解到兄长曾经对他说过的一个观点,即相较于普通商人,海汉人更乐于与大明官员,或者是有官员撑腰的商人打交道,因为他们认为这样可以更充分地利用大明官员所掌握的权力,来为自己的生意保驾护航。而且一旦将利益与大明官员们捆绑在一起,海汉自身的安全保障也会随之大增。 何礼甚至有一点怀疑,自家兄长是不是早就算计到了这一步,所以自己前日回到宁波的时候,兄长才能表现出那种胸有成竹的沉稳态度。而之后的这一步一步,让何礼更是觉得兄长的谋划功夫远在自己之上,就算没有亲自来舟山,也已经将各方的态度和反应计算得一清二楚了。 在经过了为期一天半的考评之后,何礼等人的船队拿到了由海汉发放的身份识别号牌和承运商专用的旗帜,以供他们今后在北方各处由海汉控制的港口停靠时验证身份。然后船员水手们要在定海港进行三天的培训,据说主要内容是教他们如何处理和应对各种海上突发状况,以及一些货物保管方面的知识。 虽然海汉的这个培训教程并没有要求船主也一定得在场旁听,但何礼出于慎重考虑,还是与另外三名同伴留了下来,与船员们一同接受了这次培训。而在这个过程中,何礼也真切地体会到海汉事无巨细都追求细致准确的办事风格,更加理解了为何海汉能在短短数年内就称霸了南部海疆。 按照培训安排,包括船长在内的所有船员要在这个短短的培训期内学习航海知识、船舶货运、远洋运输业务、海洋气象、航运法规、医护急救、木工等等许多学科的内容。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系统地学习这些知识显然是不可能的,也只能是择重选了一些比较实用的内容进行传授。 关于这些东西,何礼手下的船员水手们也不是完全不知道,但航海知识往往都是靠水手们一代代口耳相传,身体力行之后才能掌握,根本不会像海汉这样将所有学识都分门别类地整理得井井有条,就连系缆绳都有标准化的绳结系法,让何礼等人也是大开眼界。 第一天的课程结束之后,何礼专门去找到负责培训水手的那名海汉教官,询问他如果要习得这一整套的航海知识,大概需要接受多长时间的培训。 那名教官倒也没瞒他,直接告诉了他答案:“若是按我海运部的标准,要成为合格水手至少需一年时间,前两个月脱产学习,后面十个月便在不同船上不同岗位实习。若是级别更高一些的船长、大副、二副这些职位,那至少是两年课程起步。在海运部做事的要求可比对你们这些承运商严格得多,不过要论船员素质,我海汉的确是独步天下,只此一家!就算那些从西边航行万里才来到南海的番人,也远不及我海汉船员精明强干。” 何礼听得暗自咋舌,船员培训期比较长倒不算什么,大明这些海船上的新人往往也是要上船一两年之后才能出师,但以海汉这种分学科的细致培训方式,其花费之大也是传统模式远远无法相比的。而且这些水手所学到的东西,有很多都是老海狗们秘而不宣,只会传给自己接班人的独门本事,但海汉却似乎巴不得学会这些本事的人越多越好。 虽说这也有可能是对方在故意吹嘘,但海汉能够从南海沿着大明海岸线一路推进到辽东,就已经能够充分说明其海上航运能力的厉害程度了。就算是教给他们这些外人的东西,也有很多是何礼以前闻所未闻的新鲜事物,而且看对方这种胸有成竹的架势,似乎根本就不担心让大明学去了这些宝贵航海知识之后,会对自己形成某种威胁。这要嘛是傻,要嘛是有实力超出竞争对手太多的底气,才会有这样的态度,而以他所知的海汉状况,显然不可能是前者。 在培训期间,何礼也得知了自己这支船队随即就将拿到第一个任务,运送一批粮草和春夏季的军服前往辽东。为了确保他们这支第一次跑辽东航线的船队不至于在半路迷失了方向,届时他们将会随军方的运输船队一同出发,也算是体谅他们,第一趟安排有专人带路。不过回程的时候就未必还有这样的待遇了。 当然这也不会难倒何礼的船队,就算船员再怎么不济,就算缺乏远洋航行的经验,至少南北还是分得清的,只要沿着海岸线一路往南,迟早都会回到宁波府。 而在培训期间,何礼还留意到一个现象,那就是诸如振国船行、詹氏船行等大海商并未派人参与船员培训。他一开始还以为这几家是耍大牌,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些大海商手底下船长一级的骨干,几乎都是在海汉培训体系之下成长起来的。他们对于海运业务的熟悉程度,丝毫不亚于培训何礼等人的教官,自然也就不用再浪费时间来学习早已经掌握的东西。 三天之后,水手培训课程结束,各家承运商之间的关系似乎也经过这几天的共同学习又融洽了许多。不过何礼倒是看得很明白,这并不是因为什么和气生财之类的道理,而是缺乏竞争所致。海汉选定的北方航线几家承运商中,除了从候补位被抽签升上来的振国船行之外,其他几家实力和资历都与何礼一伙类似,没有足够出色的专业人才辅佐,以其运作能力也根本吃不完官方抛出来的大量货运任务。 既然任务多到根本做不完,这几家承运商互相之间的竞争气息便降低了许多,大家也就心安理得地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不需要急着去抢同行碗里的肉。 不过何礼倒也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惕,他记着兄长在自己出发前的叮嘱,既然在情报信息方面不具备任何优势,那就意味着自己所知的关于辽东的信息,其他竞争对手很有可能也都知道,甚至了解的详细程度还远远胜过自己,对辽东动心的很可能不止他何礼一人,所以如果想要在辽东寻求发财的机会,也依然还是会面临着一定的竞争压力。说不定跑北方航线的这几家承运商,都已经将盈利的希望放在了辽东方向。 相较于其他承运商,何礼可以说没有任何明显优势可言,而他的所谓官府公职人员身份,在这些背景各异的承运商面前其实也算不了什么。何礼认为自己目前唯一可以凭借的,大概就是背后还有何肖这么一个厉害的军师,只是何肖的身份不能随便离开宁波,等自己去到辽东之后,一切都还是只能见机行事了。 这第一趟差事,何礼并不放心让自己那三位合作伙伴带队,他决定还是要亲自跑一趟,去看看辽东那边的实际状况是否值得扔钱进去。何礼索性连宁波都不回了,派手下回家去取了行李,便在舟山岛上等着海汉安排北上的任务。 到四月底的时候,隶属海汉军方的运输船队在舟山定海港完成了集结,开始向船上装运货物。与何礼这类民间承运商的任务有所不同,类似武器弹药之类的军事装备都是由海汉军方自行承担运输任务,这也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 即便是已经取得了合作伙伴的资格,何礼也依然没有进入军港码头近距离观看这些武器弹药装船的过程,只能远远地观望一下,顺便羡慕海汉海军那船身庞大的愚公级重型运输帆船。人家一条船的载货量大概要当他三条半,如果他麾下的船能有这样的运输效率,那用来跑远洋航线的效益就很可观了。 何礼多了个心眼,找海运部的官员打听了一下,结果倒是听到了一个好消息,这愚公级的重载帆船不但在军中列装,而且还有民用版,相比军用版只是少了船上用于自卫的重型武器装备,然后船身的抗打击标准稍低一些,载货量倒是相差无几。不过当何礼兴奋地追问如何才能买到这种民用版帆船,却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这种帆船目前还只能在海南岛建造,而造船的订单早已经排到了两年后,并且其造价也非常高昂,远远超过了同样吨位的大明帆船。 海汉的造船厂为了省工省料,对这个船型已经不接一两艘的零星小单了,最少也得四艘起订,还得一次性付清八成款项,而其造价便是何礼承担不起的数目了。目前在浙江及北方海域,也仅仅只有几家知名大海商才拥有这种重载帆船,像何礼这种级别的海商要想用上这种重载帆船,要嘛从别家手上购买二手船,要嘛就只能凑钱去下订金等排期。 何礼知道这两条路都不太实际,也只能打消了妄想,老老实实地继续使用手头的船。四月廿八,何礼也接到了海运部的通知,即日起就开始向他所属的船上装运货物。 正文 第1469章 北方航线(二) 何礼船队需要承运的货物实际上在两天前就已经运抵了码头库房,不过因为码头上的人力有限,装运任务只能分批进行,预定的出发时间也只有向后再推迟几天。武器弹药之类的重要物资自然是优先装船,而民间承运商的船队就只能放在最后了。不过这对何礼来说倒也没什么大的影响,他反正都要跟着船队一起出发去北边,早几天晚几天倒也无所谓。迟几天出发,倒是能够多了解一些相关情况,准备工作也能做得更充分一点。 因为这些物资也涉及到海汉在辽东的驻军军事机密,所以在往船上装载货物期间,所有船员都必须离船,由军方雇佣的民夫将货物搬到船上。何礼除了知道自己这趟要往北方运的是粮食和军用被服之外,其他的信息就一概不知了,军方就连货物的具体数量都没有告诉他们,也没有告诉他路上将会经停的港口,只知道最终目的地将是辽东半岛。这也是为了防止有心人根据海汉发运到北方的物资数目,推导出海汉在辽东地区的驻军兵力。 说实话如果换作另外一个雇主要这么神神秘秘的行事,何礼只怕早就撂挑子不干了。运什么、去哪里、怎么走,全都不知道,这要是跟着对方的船出了海,就等于把身家性命全交给对方了,这种冒险的事只怕没有几个船老板敢接下来。但海汉就不一样,人人都知道海汉在大明外海近乎无敌,而且其富庶程度远超想象,根本不可能贪图承运商的这点财物。再说想跟着海汉发大财的人比比皆是,谁要是对此有所疑虑,那自然有大把的候补者能立刻替代其存在。 正因为如此,何礼虽然对海汉的安排充满了好奇,但也没生出什么担忧的心思,而且何肖也在之前告诫过他,千万不要主动去打探海汉的军事情报,以免发生不必要的误会。而他到了舟山岛这些时日,也真切地感受到了海汉对于军事机密的重视。这舟山定海港本就按照军民不同用途分了不同的码头,普通人连军港那边都进不去,就更别说打听军事机密了。 花了一天的时间完成装货之后,海运部的官员才将何礼叫去,让他签署货单。何礼看了一下,上面只有货物内容,依然没有写明具体数量,当下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这船上货物若是有什么差池,那要如何核对?” 那名官员解释道:“届时会有军方的人登船押运,即便有差池也不是你的责任,规矩便是如此,放心签吧!” 何礼听了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提笔在页末处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待墨迹干了又用印泥按了指印在名字上,这便是算是作为船主接手了这批货物。 正如官员所介绍的那样,海汉军方对于由承运商负责押运的货物,都会派出专人全程跟船,一方面看管货物防止出现意外,另一方面也是在航程中充当武装护卫及领航的角色。如果船上的货物在途中无故出现数量不对或者损毁,那么押运人员就得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之所以有这样的规定,也是因为过去曾经出现过承运商偷换货物甚至监守自盗的事例,导致军方对民间承运商的节操不是那么放心,再加上其他一些客观原因,军方便干脆自己派人跟船押运以求心安。而承运商因此也不用担心货物出了什么状况需要自己承担责任,交易双方都能因为这个小小的举措更加放心。 何礼这支船队自然也被指派了不少押运员登船,小一些的船一般是每条船两到三人,大福船则是每条船三到五人。这些押运员都是现役海军士兵,并且是全副武装登船,其荷枪实弹的形象还是颇有威慑力。好在之前的三天培训中,这些押运员都已经与船员会过面,此时倒也不至于因为他们携带的武器而造成船员们的恐慌。 何礼带来舟山的这些水手也都是到了这里之后才知道要跑一趟北方,但具体的目的地,海汉人和何礼都没有提前告诉他们,要等到船队上路之后才公布,以免有人脱退之后把消息给散布出去。 这各种各样的保密措施,也让何礼真正意识到,自己这趟差事并不是普普通通的送货而已,而是海汉在北方一系列军事行动的中的一个环节。想想海汉在北方占领的地盘都是大明的国土,但现在奔波在海上为海汉军队运送物资的,却是一群身为大明国民的商人和水手,这还真是莫大的讽刺。最奇妙的是似乎没有人认为这样做有什么不妥,也没有人认为有必要报官之类的。 当然了,这几条船上的人都知道何礼的身份,他们也不会真的认为在宁波府报官揭发海汉人的“不法行径”能有什么用,倒不如跟船去跑一趟北方航线,这同等时间的收入可是平时出海的三倍之多,钱到手才是最实际的,在这样的条件下谁还在乎这趟差事的目的地究竟归属于哪一国。 所有船只装完货物之后,最后一批装船的便是新鲜蔬果、活的禽畜以及淡水了,这些生存物资虽然在途中也可以靠岸补充,但海汉海运部对运输任务有一定的时效要求,所以预定的航线是从舟山外海直航山东,途中除非遇到恶劣天气或其他突发事件,否则不会主动停靠海岸。 最后船队实际出发的时间比事前通知的预定时间还提前了大半天,何礼认为这大概也是海汉的保密措施之一,故弄玄虚好让外界无法掌握这支船队的准确行程。他个人倒是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暗自感叹海汉人做事的小心细致。 这支北上的船队以货运船只为主,除了三十多艘民间承运商的船外,还有军方的九艘重载帆船,以及两艘承担护航任务的“探索”级战舰。 不过在何礼看来,那两艘护航的战舰似乎都有点多余,因为这些隶属于军方的重载帆船上,明显都各自装备有数门甲板火炮。不管是吨位还是火力,大明近海恐怕都很难有战船能与这些所谓的“货船”正面抗衡。这要是放到大明水师的编制中去,妥妥的就是主力战船了。 船队以大约六节左右的整体航速驶出定海港,然后折向北方穿过杭州湾,在第二天天明时进入到长江入海口水域。这个时候领队的海汉帆船向何礼的船队打出了信号,示意他们减速停航。何礼虽然不明其意,但还是下令照此执行。船队在距离陆地不远的地方抛锚停航,等了大约两小时之后,从长江口驶出一支由七艘船组成的船队加入进来。 何礼这才明白,原来是特地停下来等这批帆船的加入。他见这些帆船的桅杆顶上也都挂着象征民间承运商身份的旗帜,便知其使命大概跟自己一样,都是为海汉跑腿的大明海商。这支船队是从长江里驶来,想必是应该是来自扬州、镇江、常州、苏州、松江这几个州府之一了,多半是在当地采买了货物之后,约好时间直接在半路上会合。 何礼心中不禁冒出了一个问题,类似这样在为海汉效力的海上运输船队,在整个大明境内究竟有多少呢?这还是在海汉影响力偏弱的江浙地区,如果是在据说与海汉打得火热的福广一带,那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海汉要是将其在南方的一整套做法搬到江浙乃至北方,那渗透沿海地区应该也不会需要太长的时间。毕竟能够同时抵挡住金钱诱惑和武力威胁的人,在这世上真的不是太多见,而海汉恰恰就最为擅长这两种攻势。 一支超过五十条船组成的庞大远洋船队,在何礼的人生经历中是从未见过的,然而据随船的武装押运人员所说,这只不过是每个月往来于舟山岛与海汉北方殖民地之间的船队常态。也正是因为有如此之大的运输量,海汉才会通过商务部和海运部招募民间承运商,以期能为官方减轻一部分运输压力。 何礼在当初参加招商会的时候,还一度认为聚拢到自己名下的这批船已经不算少了,但如果按照海汉人的期望值,如今的运输规模至少得扩大四五倍才勉强合理,而何礼手下这些船的载货量在其中所占据的比重就真的很小了。 “还是得设法买几条大船才行。”何礼最终默默地得出了一个结论。同样都是跑辽东,的确是船越大运费成本就越低,而相应的利润也就会越是丰厚。如果要长期在这条航线上跑,那更换大船几乎是必须要采取的一项经营措施。虽然目前还没有条件更换那种重载帆船,但这件事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不过如何才能省钱省时地购得海汉的大船,何礼目前仍然没有想到一条可行的捷径,大概只能等到这一趟回来之后,与何肖再商量商量。他深知自己在钻营这些领域远不如兄长心思灵活,所以也就不打算再多费脑子去琢磨了。眼下既然船上有数名负责押运货物的海汉军人,他倒是起了结交之心,没事的时候便主动上前攀谈,偶尔也问些这条航线相关的事情,但极少会提及海汉在北方的战事进展,因为他知道但凡海汉军方不愿主动提供的信息,多半都是属于需要保密的层级,自己若是问得没有分寸,极容易招来对方的警惕和反感。 何礼是第一次跟船出海到北方海域,因此多少还有一些新鲜感,而那些负责押运货物的海军士兵因为要同时充当领航员的缘故,都是往返这条航线多次的熟手,面对何礼提出的各种问题,他们倒也不会刻意隐瞒什么,只要不在保密条例规定的范畴之内,基本上都知无不答。多得几日之后,何礼倒也真从他们口中掏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海汉在北方偷偷摸摸地下手已经有两年时间,在此之前何礼也仅仅只知道海汉在山东寻得了一处落脚点,然后以此为根基,又出兵辽东驱赶了金人。但海汉在北方经营的状况如何,对于他这样的南方人来说却知之不多。听了这些海军士兵的讲述,他才知道海汉竟然已经在山东登州控制了一县之地,并且在当地圈地自治,浑然已独立于大明之外了。 但他转念一想,海汉在浙江何尝不是如此,这舟山岛也是一县之地,可不就是在大明眼皮子底下给占去的?与山东那边的区别也就是舟山孤悬海中,没有直接连通到大陆上而已。杭州城里的大人们倒是想过要翻脸,可没等动手,几位跳得最厉害的大人就莫名其妙地全部失踪了,后来海汉舰队又从杭州湾开进了钱塘江,直接堵在杭州城外,迫使浙江官府就范,开放沿海州府对海汉通商。那山东前几年被叛军折腾得不轻,海汉人比叛军不知厉害多少倍,官府自然是拿不住他们,大概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无视海汉在当地的各种动作了。 何礼虽然还没抵达山东,但对当地状况的猜测倒是中了大半,海汉在南方的成功经验搬到山东之后,效果也同样是立竿见影,迅速在当地建立起了控制区。虽然时至今日,也还不敢说山东控制区的一切都尽在掌握,但至少能够维持住比较稳定的治安局面,短时间内也不用担心大明会调大军来攻打当地。 船队这一路北上果然在驶离长江口之后便没有再次靠岸,一路到了山东半岛之后也径直就绕过了半岛东端的靖海卫、成山卫、威海卫的防区。当然了,这些隶属于登州府的沿海卫所早就知道海汉船队的厉害,就算是在海上遇到了也会自行装作透明人,绝对不会多事。这支庞大的船队没有丝毫阻碍地驶入了福山县近海,在引导船的带领之下进入了芝罘港停靠。 正文 第1470章 北方航线(三) 何礼以前从未来过山东,如果不是这次阴差阳错领了承运商的差事,他后半辈子大概也不会有太多机会来到这么远的地方。不过此时北方已经入春转暖,又都是沿海地带,气候倒是与宁波相差不大,何礼和手下的水手们进入山东海域之后也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不过当驶入芝罘港的时候,何礼和水手们还是不禁对出现在眼前的景象发出了感叹。在距离浙江两千里的北方,所有人都认为这里是扼守渤海出入航道的大明海防重地,但眼前居然出现了一座与舟山定海港一样带有明显海汉建筑风格的港口,所造成的视觉冲击力着实不小。看来海汉在山东打下一方领地的传闻并非虚假,否则也不会有这么从容的环境来修建一处大型港口了。 何礼前些天泡在定海港的码头上,虽然没有打听到什么军事机密,但对于海汉修建港口的标准倒是有了不少了解,这处名为芝罘港的港口虽然规模不及舟山定海港,但也绝非大明沿海州府的寻常港口可比,看其岸边林立栉比的高大吊臂,以及用于运送散货的轨道货车,便知海汉在这里投入了相当可观的资金和人力,所建成这处港口的作用也绝非只是供来往船只在这里打尖补充一下物资而已。 船队靠岸之后,岸边除了海汉军方和海运部的代表在等候之外,何礼还赫然看到了有“福山巡检司”字样的旗帜在码头一处房舍门口飘扬着。他当然不会认为地方官府真能降服海汉并将港口纳入治下,这自然是海汉人的把戏了。 何礼不禁心中暗道海汉人果然会操作,竟然将官府机构的招牌就放在码头上,这样一来关于此地的归属质疑就会降到最低,同时也会让像自己一样初次来到这里的明人放松戒备心理。不过反过来想,海汉人这么做显然是连巡检司都能驱使,足见其在本地的影响力之大了。这边的官府能够忍气吞声,要嘛是拿了足够多的好处,要嘛就是被教训得不敢造次了。 何礼的想法倒也与事实出入不大,福山县作为海汉在山东最早登陆的地区,被渗透得也最为彻底,地方官府早就已经默认了海汉在本地的种种特权,连开矿、修路、移民这些动作都视若无睹,自然不会在意这芝罘岛上的港口究竟修建到了什么样的规模。福山县境内有胆子敢跟海汉作对的人,到这个时候差不多已经死绝了,绝大多数本地人就算不想依附于海汉,也肯定不愿去招惹这个大魔王。 至于巡检司这种可有可无的治安机构,既然海汉人愿意掏钱将其维持下去,县衙这边自然也不会出声反对,巡检司也不需要做什么具体的事情,只要在芝罘港这边立一块招牌就行了。县衙起码还能将其当作是双方沟通消息的一条渠道,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了。 而对海汉来说,花一点小钱就能把巡检司这块招牌买过来为己所用,这个买卖十分划算。而且保留巡检司对殖民地治安状况所能起到的正面作用,是在南方经过多年实践验证之后所得出的结论。这个治安机构的存在对于那些初来乍到的大明移民来说,或许要比海汉军的步枪还更管用一些。就连何礼和他手下这帮从南方来的人,在见到巡检司的招牌之后也会产生此地仍是大明所辖的错觉。 当然了,在码头上与何礼等人交接的队伍中,最终也没有巡检司的人出现,何礼不禁心想或许那招牌就真的只是个招牌而已,即便是真需要巡检司出现的场合,其实可能也还会由海汉士兵代劳了,顶多就把制服换换而已,反正普通人也没胆子要求检验对方身份真假。 负责接待他们的海运部官员面无表情地向他们宣布了此地是军事管制区,船队所有非军籍人员都不得随意离开码头范围,一旦发现将作窥探机密处置。这个决定让原本准备在此放松放松的水手们都大失所望,他们原本已经三三两两商量好了在山东上岸之后要找个地方好好喝上一通,然后看看哪里有好看的娘们,大伙儿抓紧时间把该解决的问题都解决掉,然后再出发去那据说已经荒芜人烟的辽东。 何礼虽然没有什么花花肠子,但他倒是很想能在这芝罘岛上转转,看看海汉在这里究竟经营出了多大的场面。但这条禁令一下,他也被列入了禁止外出的人员之中,自然就无法再得偿所愿了。 好在官员随即又宣布了几条补救措施,比如将向水手们限量供应酒类,在此地休整期间依然享受出海的同等报酬待遇等等,让水手们的情绪稍稍有所好转。不过对于何礼来说,这些措施聊胜于无,他并不贪杯,作为船主也不是那么在乎些许几天的个人报酬结算,但被关在码头上哪里都不能去,这就真的很让人难受。原本在船上的活动空间就很受限,没想到踏上陆地之后,活动空间也仅仅只是大了那么一圈而已。 直到晚间由商务部和海运部联合为承运商们举办的接待晚宴上,何礼才总算得到一个好消息,海汉官方将在明天组织承运商和船主参观海汉在福山县的建设成果。虽然是官方安排的行程,估计不会有自由行动的环节,但总好过被困在码头上哪里都去不了,因此包括何礼在内的承运商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都很兴奋,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可能会去到的地方。 何礼对于海汉在山东的经营状况也知之甚少,但他认为既然海汉据说已经占下了一县之地,那按照其在南方惯用的策略,想必本地也建设了不少种植园,既然海汉官方要安排参观活动,那少不了会被拉去参观几处种植园了。 从南方来的这支运输船队将在芝罘港停留两日,期间一部分货物要从船上卸下来留在本地,然后本地也有一些货物要装船运往辽东。而何礼的船上所装的货物全部都是运往辽东,因此这两天里除了补充新鲜食物和淡水上船之外,便只有一些小的修修补补,他也不用亲自在船上盯着,可以安安心心地跟着官方去参观了。 不过直到卸货的时候,何礼才发现船队竟然还装运了大量的煤炭到山东。他是不太明白海汉人为何要在初春时节运煤来山东,照理说这烧煤取暖的时节已经过了才对。就算要卖,这玩意儿也未必能在山东卖出高价钱来。而且看样子还不会在这里把煤卸完,要留一部分装运到下一站去。 出于谨慎考虑,何礼也没有多事去打听这些煤炭的来龙去脉,他想或许接下来的参观行程中能够发现一些相关的线索。对于在山东这种战乱之地设立的统治区,何礼也很好奇精于算计的海汉人究竟是使用什么样的经营策略来实现盈利。至于亏本买卖这种可能性,何礼根本就没考虑,他可不会认为精明的海汉人会特地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做亏本生意。 翌日,何礼等数人在码头登上了商务部安排的几辆带篷马车,由芝罘岛沿着连接大陆的沙洲向南一路行进。由于视线没有受到任何遮蔽,何礼很清楚地看到了横贯整个沙洲的防御工事。这条由无数铁丝网、壕沟、路障、棱堡掩体和炮台组成的防线看起来戒备森严,至于究竟是在防备谁就不言而喻了。何礼由此也察觉到海汉人虽然在本地一手遮天,但依然还是给自己留了后路,必要时只要退到岛上据险而守,以明军的能力恐怕很难攻破这条狭窄的沙洲通道。 果然不出何礼所料,在进入内陆之后,海汉人首先安排他们就近参观了两处种植园,走马观花地看了一下当地的粮食种植情况,便又上车出发了。何礼对于海汉在本地推广粮食种植而非经济作物的做法毫不奇怪,像山东这种经历过战乱的地方,粮食才是民众最为看重的物资,战乱时期就算有钱都未必能买到粮食,所以尽管此时已经处于和平阶段,但民众心目中对于粮食储备的重视程度依然大大胜过了致富,因此海汉在福山县本地经营的集体农场和种植园,也都是以水稻、小麦、土豆、红薯、玉米等粮食作物为主。 而何礼由此也可以推导出进一步的结论,海汉在本地所产的粮食并不足以供给辽东所需,所以才会依然需要从南方运来大批粮食。不过日后如果辽东那边的农业开发能够顺利实施,想必这种需要南方供养的时间也不会持续太久。 然后车队一路来到夹河上游,渡河之后便见到了远处的县城。何礼正疑惑海汉人为何要带自己来看县城的时候,发现车队还真是径直往县城去了。不过城门处并没有遇到任何阻拦,车队直接便驶入城中。眼见海汉车队出入县城如此自由,何礼不禁暗叹这县城怕也只是剩下一个空壳而已了,就算县衙仍在,这地方也算不得大明治下了。 海汉官员带着他们来到的第二站,竟然还真就是福山县县衙,而知县张普成更是亲自出面接待了这批第一次来到福山县的南方商人。 何礼坐着喝了一阵茶之后,才意识到原来这是海汉官员带着自己这批人来拜码头了。虽然这位知县很可能已经只是泥菩萨式的象征,但海汉还是将表面工夫做得十足,甚至还提前备了礼单给这位知县。何礼偷瞄其收礼时脸上的笑意不像伪作,看来这礼单也是实打实的没掺假了。 双方寒暄一阵之后,那张知县便清了清嗓子,说起了正事:“各位在南方都是富甲一方的豪商大户,如今愿意不辞辛苦建起山东与浙江之间的贸易航线,帮助福山县百姓重建家园,本官也是深感欣慰,在这里便代本地乡亲父老谢过各位了!” 众人连忙都道不敢当,何礼心说我们明明是帮海汉人跑腿运货,怎地到这里又变成帮山东百姓重建家园了,这知县大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一流。 张普成继续说道:“诸位大概会有些奇怪,我福山县怎地能容得下海汉的存在。实不相瞒,海汉来此之前,本地为战乱所困已许久,盗匪遍地,为害民间。百姓流离失所,田园荒废。朝廷虽然也下了旨意要重建登州,但有心无力,并无实际效果。直到海汉来到之后,清剿匪徒,赈济难民,屯田种粮,修桥铺路,福山县景象才为之改变。诸位进城的时候大概也留意到了,县城根本就不用设防,这也是拜海汉所赐,城内虽然还不敢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但至少不用担心有贼人生事。在我福山县,犯法之人一律都送到矿上去当苦力了,如今没人敢再轻易犯事。只要本地风调雨顺,太平无事,本县当然能与海汉和平共处了。真要跟海汉对着干,除了重燃战火,还能有别的什么结果?” 何礼把这一段话仔细琢磨之后,也不得不承认这位知县的确算是识时务的人,他的这种“妥协”看似给大明的利益造成了损害,但对本地百姓而言,却未必是坏事。至少就刚才这一路行程所见,为海汉人在农田间劳作的百姓可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太平这种环境,朝廷给不了他们,但海汉人做到了,所以他们也就顺理成章地接受了海汉人的统治。反正海汉人又不会要求他们造反,过去怎么过活,现在也还是一样,那谁又会愿意跳出来反对海汉的存在呢?即便有,这种声音也肯定不会是在福山县出现。 何礼感觉海汉在这里的影响力,甚至比在宁波还要更大一些,至少曲知府不可能在外人面前讲这种听起来很是推心置腹的话语。当然了,或许也是因为这位张知县官职卑微,没有知府大人那么多需要顾忌的东西罢了。 正文 第1471章 北方航线(四) 能坐在这县衙里跟张知县面谈的人,也都是接受了海汉条件,与海汉有着深度合作的商人,所以他们对于张普成所持的态度虽然有些惊讶,但也绝对不会出声反对。说到底大家的立场是类似的,都想抱紧海汉这条大腿多捞些好处,只不过张普成身为地方官,所需考虑的受益对象除了他自己,还多了本地的民众。 而海汉官员带着这些商人来面见张普成的目的,也是要让他们再吃一颗定心丸,让他们亲身感受海汉在山东经营出的局面有多牢靠。虽然面前的官员只是一名知县,而非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但这些商人也都是见过市面的人,明白海汉要在山东取得这样的成果是何等不易。有了地方官的背书,至少他们不用担心自己的船队在山东逗留期间会被官府找茬了。 何礼因为有个在知府衙门里做幕僚的兄长,对于政治的理解比普通商人稍微深入那么一点,所以他对此的感受也要更深刻一些。张普成这个福山知县公开倒向海汉一方,这要嘛是登州方面也持有类似的态度,默许了他的做法,要嘛就是上一级的官府已经完全失去了对福山县的控制和影响,只能对这里发生的事情听之任之,而且还不敢轻易调换地方官,以维持目前的和平局面。 当然这种和平局面的得来不仅仅是山东地方官府的克制,海汉在本地显然没有大肆征伐的打算,只将芝罘岛列入了军事防区,像福山县城这种地方依然是由本地官府控制。何礼估计登州府乃至山东布政使司都对此局面乐见其成,也不愿再过分刺激海汉人,毕竟海汉人一向吃软不吃硬,想用军事手段驱赶他们,地方官府未必能够承受得了相应的后果。 从县衙出来之后,福山县把总黄曲带着众人又在县城里转了一圈,最后带到县城一家酒楼享用午宴。当然,这顿饭肯定不是由他自掏腰包,海汉自会结算费用。这样的安排,自然也是为了向南方商人们展示本地文武官员都已臣服的现实状况。 黄曲如今已经是个闲职武官,县城连城门口象征性的守卫都全撤了,防务也不需要他多操心了。他按照海汉人给的建议,自己投钱开了一间车马行,专司福山铜矿的矿石运输业务,如今每个月不说赚得盆满钵满,但至少也是要比以前吃手下大头兵的空饷强多了。他现在也算想明白了,海汉人只是来做买卖,只要不挡财路,他们也不会过于为难自己。既然朝廷都没什么表示,那跟海汉人做买卖赚点外快应该也无妨了。 对于海汉人安排自己出面接待南方客商,黄曲也没什么反感,这种差事并不是白干,完了还有一份辛苦费可拿,黄曲又吃又拿也没什么可抱怨的,而且这也早就不是第一批从南方来的客商了,对他来说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 由于下午还安排了参观行程,所以中午这顿宴席结束得也很快,参观团队在酒楼稍事休息之后,便出了县城奔赴下一处参观地点了。 队伍一出县城,便有一队骑兵在外面候着,然后跟随车队一同开拔,看样子竟似担任护卫之职。这让众人不禁对将要去到的地方生出了几分好奇心。队伍从县城一路往西,顺着官道走了约莫十来里地之后,便开始转入了山区。 眼见周围的环境越发荒凉,在众人都开始担心之际,随行人员这才向他们说明,即将去到的地方是一处铜矿矿场。当然了,这处铜矿矿场目前的主人并不是大明官府,而是发现和开采这个铜矿的海汉人。而这条通向铜矿的官道,也是海汉开始采掘这处矿藏之后才修建的。 何礼想起先前与福山知县张普成会面时,对方曾提过本地的罪犯全都被海汉人押去了矿上做苦役,想必就是说的这个地方了。走了一段之后,终于看到有运输物资的马车车队奔走在这条道路上,多达二十余辆,众人这才确定这山区中的确是有一处矿场存在。 不过真正看到实物的时候,何礼等人却有点怀疑这个目的地的属性,因为这里看起来更像是一处军事据点,而非印象中的那种遍地矿坑矿洞的景象。这群商人去过的地方也不算少了,但却从未见过哪处矿场是用高大的铁丝网将整个区域都围起来的,顶上还有防翻越的装置。随行的军官解释说这是为了防止有在矿场服役的罪犯伺机逃跑。 何礼等人心道这可不就是一座大监狱了吗?说得严重点这就是海汉人在山东境内私设牢狱,囚禁抓捕大明子民。这也就是地方官府装聋作哑,要认真起来,这都是可以算作海汉入侵大明的罪行了。 当然了,不难想到海汉人肯定在此处驻有军队,而动武对地方官府来说是要尽量避免的选项,所以这种事尽管于理不合,但还是在这里出现了。 随行军官向他们简单介绍了1634年登州驻军突袭矿场的战斗,为了在这些人面前顾及到明军的颜面,军官只是轻描淡写地称其为“击退了明军的攻势”,并以此换得了此地时至今日的安宁。他说得倒是轻松,但听众却能想象到此事只怕没有他说的这么简单,估计登州军队是吃了大苦头,才会连报复的心思都生不出来,只能默认了海汉对这处铜矿的占领。 随后众人在大门处下车,然后进入矿场内参观。海汉开采这处铜矿已经有近两年时间,一些维护比较简单的蒸汽器械,如矿石传送带、碎石机、蒸汽小火车等,也都开始在矿上逐步投入应用。何礼等人在看到这些东西之后,才总算明白海汉为何要通过海运将大量煤炭送来福山县,敢情是为了要使用这些矿山机械来提升采矿效率。他们看过之后,便知这些钢铁猛兽也只有海汉人才能玩转,要指望将其引入大明似乎不太现实。 而那些所谓的罪犯苦役,何礼等人一看之下便知其中有水分,因为任何一个县级大牢中都不可能有如此之多的青壮,连上年岁的人都看不到两个,稍稍动点脑子就能想到,这些人绝对不会全是从福山县的大牢里捞出来的。 何礼等人所料不差,这些苦役除了来自福山县大牢之外,更多的是历次战斗抓获的土匪山贼和明军俘虏。至于那些年纪大身体差的,基本上早就累死病死在矿上了,剩下的这些能够坚持下来的人自然便是青壮为主了。当然这种残酷的真相,带领他们参观此地的军官是肯定不会说出实情的。 当然了,这些苦役也并非海汉安排他们参观此地的主要目的,只是想通过这种行程让这些南方商人们意识到,海汉在山东有足够的盈利项目来支撑这个殖民地的发展,并且这种可持续发展也将给他们这些合作伙伴带来更多的运输任务和生财机会。至于如何去把握这些机会,那就要看各人的领悟能力和行动力了,海汉给出了机会,但也只有那些已经做好准备的人才能抓住。 在参观了矿场的铜锭库房之后,商人们也都大致明白了为何海汉要派军队驻防此地,这不单单是为了看守那些苦役,更重要的是守护这些值钱的贵金属。何礼心中甚至冒出一个很恶意的想法,以海汉的工艺,要是铸造铜钱冲击大明的货币市场,这个威力可能比军队的武装攻势还要更大。 当然了,海汉是肯定不会将宝贵的铜用到铸钱这么无趣的项目上,工业的发展需要大量的铜作为原材料,哪怕是海汉目前治下所有的铜矿产量加在一起,也还远远不够需求的数目。而用于工业制造和生产,这样的用途又显然不是何礼之流的商人能够理解的,所以军方的陪同人员也就根本没有提这些铜锭的去向和用途。 参观完铜矿之后,何礼见天色已经不早,还以为海汉会安排就在矿上住下来,但没曾想居然还有下一站的安排。带队军官说道:“因为时间所限,只给各位安排了一天的参观时间,所以也只能委屈各位受累,还得把最后一个地方去了。” 众人连称不敢,海汉愿意组织他们四处参观,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信任了,这些商人都是知情识趣之人,自然不会让组织者感到为难。再说他们也着实好奇,对方马不停蹄要安排他们去参观的本地最后一站,究竟是怎样的一处所在。 众人出矿场上了马车,然后又一番颠簸之后,居然来到了一个看样子颇为繁华的市镇。看着在市镇内外进进出出的马车、轿子、行人,何礼觉得这地方似乎比上午去过的县城还要更热闹一些。 随行人员向众人介绍道:“这里是马家庄,福山县目前最大的贸易集散地,同时也是我国在山东的贸易窗口。如各位所见,这里的流动人口主要就是从外地来的商队,山东各州府的都有。他们将山东各地的特产运来,然后在这里换成金银,或者是我国出产的各种货物。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里的贸易量甚至比登州城还大得多,距离济南府的贸易规模可能还有点差距,但要追上大概也就是时间问题了。” 众人自然是从未听说过马家庄这么一个地名,但眼前的景象又让他们不得不相信,海汉是在这里硬生生打造出了一个专属的贸易集散地。从这里的繁华程度来看,刚才听到的这番介绍只怕并非虚言,海汉在这里经营出来的局面显然要比官府更为高明,这地方就算还没有日进斗金,其前景也不可估量。而且从如此之多的商队出现在这里来推断,山东官府显然已经对这里的存在抱着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说不定内里已经跟浙江一样,很多高官发动自己的私人关系,通过与海汉的这种半公开的走私贸易来赚大钱。 这种操作在海汉渗透的大明沿海地区几乎是常态,但凡手上有些实权的官员,都很乐意用自己的权力向海汉人换取一些实际的好处。而且海汉人会安排最合理的利益输送渠道,让过程不会太过浅显直白让人轻易抓到把柄。在经过多年多地的反复实践之后,这套操作方法从细节上已经得到了极佳的完善,用在山东也不会有太多的阻碍,顶多就是打通关节的时间要长一些而已。 马家庄庄主马东强亲自出面迎接了这批客人。正如福山知县张普成的接待方式一样,马家庄迎来的参观者也早就不止这一批了,马东强也早有了一套说辞,让这些南方商人充分感受海汉在本地的影响力。而何礼等人不消片刻,便也明白了马东强的身份就是海汉在本地扶持的利益代言人,据说海汉称这类人为“买办阶级”,不过这个术语没什么人懂得其意思。 马东强带着他们走访了这市镇上的一些商铺,让他们了解商人在本地的经营状况,同时表示如有兴趣,也可以投资在本地开设商栈,经营南北货物。当下便有好几人动了心,倒是何礼沉得住气,心道就算要在北方投资,那也得先去辽东看过当地状况之后再做决定。这马家庄看着是挺不错,但其位置已经是处在海汉军事防区之外,万一哪天朝廷换个二愣子到山东来当大官,直接兴兵把这里的摊子给掀了怎么办。 马东强倒也没抱着一定要拉几个客商在本地落脚生根的念头,他只是向这些客商展示本地的建设成果,同时告知他们,海汉在本地执行的一些贸易政策。至于是不是要在福山县砸钱做买卖,马东强也不会多事。 众人在市镇上一直逛到夜幕降临,然后由马东强做东,在镇上最大的一间酒楼款待参观团队。 正文 第1472章 北方航线(五) 马家庄过去在福山县只是个小庄子,在登州知道这地方的人都不算多,更勿论整个山东了。但如今的马家庄却已经被外面传为“登州第一庄”,光是这市镇上繁荣的景象,就已经可以媲美大城了。 当然了,表面的光鲜还不能充分说明这里的发展状况,而要验证一处地方的繁荣程度是否已经达到了比较高的标准,最简单的办法就莫过于看看这里的商业餐饮水平了。这次招待的宾主都算是商界人士,对于这些门道自然一清二楚,这宴席一开,马家庄目前究竟是个什么水准就基本一目了然了。 鲁菜本来就是中国传统四大菜系之一,在北魏末年贾思勰所著的《齐民要术》中,便对黄河中下游地区的“蒸、煮、烤、酿、煎、炒、熬、烹、炸”等烹饪技法进行了总结,可以说是奠定了中式烹调技法的框架。而明朝有大量山东厨师和菜品被选入宫廷,让鲁菜中正大气、平和养生的风格特点更加凸显出来。 马家庄这家酒楼的厨师,都是从济南府重金请来的大厨,所做出来的宴席自然也是标准的鲁菜大宴。桌上的一品豆腐、葱烧海参、糖酱鸡块、象眼鸽蛋、清汤西施舌、拔丝山药、红烧大虾、木须肉、醋椒鱼……陆陆续续上来几十道菜,全是鲁菜中的代表作。就连参观队伍中几名见多识广的老饕,在尝过之后也不禁交口称赞这里的鲁菜口味正宗。 即便是对食物没有研究的人,也知道这种档次的大餐,当然不是普通市镇上可以享受到的,能作出这些菜的厨子,所使用的食材,肯定也不会是来自浙江的船队抵达芝罘港之后才临时开始筹备的,顶多也就是提前一天开始准备。如果平时就有这样的水准,那可想而知本地的消费人群可不全是普通民众,必然是有一拨经济实力较强的社会上流人士常来消费,才能养活这种高档酒楼。 这马家庄既然有如此高档的酒楼,那么必然不是孤立存在的,肯定还有很多档次相当的配套设施,如客栈、车马行、青楼等等。而当一个区域内的服务产业发达到一定程度,这里所聚集的社会财富自然也会是相当惊人的数目。他们无需走遍整个马家庄,单从这一处地方,便能大致推算出这里的经济发达水平了。 当然了,能够将如此之多的财富从外部聚集到马家庄,何礼等人绝不会相信这仅仅只是来自民间的动力,山东的地方官府大概不仅是默许了民间的通商,多半有还在暗地里推波助澜,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这处原本并不出名的庄子变成了繁荣的市镇。而海汉将这些状况有意无意地展示出来,那自然就是为了让何礼等人能够体会到海汉在本地的影响力和成效有多大。 马东强席间也半醉半醒地向众人大致透露了一下海汉在本地的一些长远规划,首先芝罘岛这块地肯定是不会再松手还给大明了,海汉方面正在考虑寻求一个合乎法理的方式从大明手里把这块地拿过来,哪怕是要为此花一些钱财也在所不惜。而福山县境内的这些土地,海汉要重点保护的就是浙江商人们今天参观过的后两处地方,一是福山铜矿,二便是马家庄,这两个地方包括其周边区域,肯定也不会再还给大明。 除了这些重点保护区域之外,海汉目前在福山县辖区内已经开发建设的种植园,当然也不会轻易放弃,所以整体的规划是至少保留现有的控制区,过程可以跟大明通过谈判的方式慢慢来解决。而今后这块地区将作为海汉在山东半岛的根据地,与其在辽东所占领的地域隔海遥相呼应。 到了这个时候,何礼才慢慢回过味来,对于海汉这一整天的参观安排更是佩服不已。这一天看下来之后,他们至少已经知道海汉在山东投入的资源和开发力度都不是闹着玩的,而海汉雇佣他们来经营北方航线,也的确是有利可图,并非是给他们画饼充饥。 何礼在看过马家庄之后,也对尚未接触的辽东地区有了更多的期望。他听说海汉在山东这边的经营还不到两年,便已经有了如此局面,而辽东那边占领的区域更大,又没有地方官府这种外部阻力存在,操作的空间比福山县只大不小。如果运营得当,几年后成为渤海湾的贸易大港也是有可能的,而及早上手显然今后就会有诸多便利之处。 众人在酒楼用过宴席,多数人已经喝得七荤八素,加之奔波了整整一天,精神也已经乏了,对于马东强所准备的“余兴节目”,大伙儿都没了兴致,只想早早躺倒睡上一觉。马东强见状也不勉强,此时天色已暗,便让人将他们送去提前联系好的客栈歇下,待明日再回芝罘岛去。 众人到了客栈之后,便有伙计领入,两人一间的上房,热水毛巾已经一应准备停当,很快收拾洗漱之后便各自歇息了。 第二天一早,众人在客栈用过早饭,然后便乘车返回芝罘岛。有了昨天的见闻作为谈资,众人在途中便纷纷议论起了海汉在山东这边的经营状况。他们这些海商最为在乎的除了贸易中的利润之外,便是目的地的安全问题了,这包括政治局面、治安状况、港口配套设施等等方面,而从昨天的参观收获来看,海汉在这方面的专业程度显然毋庸置疑,他们在这个领域的措施完善程度远远超过了商人们的担心范围,甚至连他们根本没有考虑到的一些细节,海汉也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如果作为投资目标,这些浙江商人都会很乐意在山东这边投下一些钱财,经营商栈之类的生意,反正自己手上就有现成的船队,运费方面肯定还是具有一定的优势。只是昨天逛了一圈下来,海汉方面倒是并没有提过有什么可供他们投资的项目,甚至连种植园这种门槛最低的投资项目都没有向他们做一个正式的推销。 何礼一直在旁听另外几人的讨论没有发表看法,听到这里插话道:“福山这个地方太小,估计海汉人也不想把局面弄得太复杂,所以根本就没打算大规模招商。若是想在本地砸钱做点买卖,我看大概也就只有马家庄一处可以下脚了。” 众人一听,再回想昨天所见所闻,似乎果然如此。他们一早去的种植园,其归属权似乎都在海汉官方手中,没有听说哪块地是私人开发的。县城里都是本地的传统大户,海汉也特地留出了这块区域没有染指。至于铜矿,被军队护得如铁桶阵一般,更是不可能让私人入股参与经营。算来算去,也的确只有马家庄那繁荣的市镇似乎还有一点投资空间。 “以何兄之见,那马家庄可否值得一试?”有人觉得何礼说得有理,便顺着话头继续提问。 何礼沉吟道:“海汉安排我们去参观当地,自然是将马家庄作为了示范来展示。而且我们所见,当地的确有不少外来商家在经营生意,如果我没料错,我们不是第一批去参观马家庄的人,肯定也不会是最后一批。海汉想让山东控制区继续繁荣下去,大概也会需要更多的商人加入进来。就我个人而言,马家庄值得一试!” 这种途中的闲聊当然不会有什么肯定的结论,大家也都是互相询问一下意见看法而已。真正要拍板,那还是得经过慎重考虑之后才行,毕竟这地方距离浙江太远,大笔的投资肯定要考虑日常监管和经营方面的问题。 不过何礼倒是已经拿定了注意,不管别人投不投,他是打算好了要在这里开一个商栈,投个几千两银子应该很快就能回本。他在参观时就特地留意了市镇上的商铺,贩卖南货的就那么寥寥几家,品种既少且贵,显然是因为货源供应问题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而这对于他这种来自南方的海商,自然就是绝佳的商机了,没有理由轻易放过。 当然他认为应该不止自己一人注意到了这样的细节,所以越早下手,就越有先发优势。别人或许要花时间考虑周全各种问题,才会开始制作计划推动实施,但他打算尽快跟海汉相关部门敲定此事,并且尽快通知兄长何肖在浙江先行作好准备工作。 何礼并不担心自己肯定马家庄投资环境的言论会给自己带来太多的竞争对手,就算自己不说这个话,其他人也不是傻的,自然会从所见所闻中推断出海汉的意图和诚意。但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比其他人更快地将这个计划付诸实施,因为他从兄长那里知道,海汉人有一种千里传讯之术,并且这种技术是外人可以花钱享受服务的。 当然或许队伍里还有别人也知道这个不算是秘密的秘密,所以他打算好了一回到芝罘岛上,便立刻联系海汉商务部的官员,花钱将这讯息传回浙江去。一步快,步步快,何礼相信只要何肖收到消息,自然能够理解自己的打算并予以配合。 一路无事回到芝罘岛上,何礼瞅个空子便去找到负责接待他们的商务部官员,将自己的要求告知了对方。那名官员倒是很好心地提醒了他一句:“此法费用甚高,何老板要想清楚内容,尽可能言简意赅为上。” 何礼一问价钱也是被吓了一跳,竟然高达三两银子一字。官员的解释是目前民用电报网络依然还在调试阶段,暂时只能走军方的路子,而军方奇货可居,定的便是这个高价,商务部也做不了主。等过段时间民用电报投入使用了,这个资费就会大幅度的降低——大约能降到一两银子一字的水平。 何礼不懂什么调试,但他知道不管是军方的路子还是这官员所说的民用路子,这传讯的价格都远非普通人能够承受的。但对方也说了从此地发往舟山岛的讯息,当天就可以用快船送去宁波,直达何肖手上,这个效率在何礼看来已经是无可挑剔了。 既然军方咬死了分文不少,于是何礼只能咬着牙接受了这个报价,与这官员一起删删改改,弄好好久才将原本百余字的腹稿缩减到三十余字,且大意未变。最后花了一百两银子,才终于搞定了这封电报。 不过何礼最终也没有看到这封短信是以怎样的手段发送出去的,官员拿走了他的信件文稿和银子,稍后送来回执上便只有“内容已发送”几个字,以及一个山东驻军通信联络处的印章。 “这……便已经将信件发出去了?”何礼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对方给忽悠了一笔钱,怎么可能这么快又毫无动静地把信给发走了? 那官员却不以为意,点点头道:“你放心,这回执单上盖了部队的印章,作不得假的,今天之内,那边就能收到这封信了。” 何礼皱眉道:“那我怎么知道收没收到?” 官员笑道:“如果你兄长知道你的心思,一定会尽快发一封回信让你安心。” 何礼闻言也不禁露出笑意:“如此一来岂不是要不停地互相回复,好让对方安心?” 不过也有一件让何礼略感心安的事,那就是除了他之外,整个团队似乎都再没人想到要利用电报这种手段将自己在山东获得的信息传递回去,让浙江那边先行做好投资山东的前期准备工作。这让何礼不禁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骄傲,如果最终这个计划能顺利得以实施,那么花一百两银子传讯这个费用也就很值得了。 翌日上午,船队整装待发之际,居然有快马直接上了码头,给正要登船的何礼送来了一封来自浙江的电报,内容正是他兄长何肖对之前那封电报的回复。不过何肖显然要比何礼精明得多,这封回复就只有一个字:好。 正文 第1473章 北方航线(六) 对于兄长这封简短到极致的回复,何礼也很难推断出对方在接到自己的电报之后具体有些什么想法,但既然何肖说好,那就表示赞同何礼的意见,后续的事情可以立刻开始分头实施了。 何礼当即便向商务部的官员表示了自己有在马家庄兴建一处商栈的意愿,不过因为行程安排,何礼即将随船队启程前往辽东,所以这选址购地、雇人开工之类的事宜,也只有等他从辽东返程的时候再来一趟福山县亲自操作了。但何礼还是留下了一名亲信在这边,由其先将此事跟进。 当然了,这种在异地修建商栈的操作必然费用高昂,加之马家庄的繁荣程度日渐增长,何礼估计这个计划得准备个三四千两银子才能办下来。但若是能以此在北方航线承运商的队伍中占得一丝先机,何礼认为那样的结果还是划算的,这种环境肯定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就只能喝汤了。以当下所见的马家庄状况,等商栈建起来之后,只消一年半载就能回收成本了。 何礼对留在山东的亲信匆匆交代完工作,便赶紧登船出发了。这支船队所运的货物大部分都是军需物资,而且还有军方战船随行,这出发时间可没法由自己决定,何礼也不敢因为自己的私人事务而耽搁了船期。 从芝罘岛到辽东的航程就是承运商船队此行的最后一段路了,芝罘港与旅顺港之间这七八十海里的距离只需一天时间便可抵达,而已经按捺不住激动心情的商人们纷纷提前来到甲板上,等待远方海平面上将会出现的陆地轮廓。 但他们的情绪显然来得早了一点,事实上船队抵达当地已经是夜幕降临许久之后的事,如果不是远处海面上灯塔发出的光芒,他们甚至很难确认前方就是辽东大陆了。而这个时候绝大多数失去耐心的海商都已经回到了船舱里,毕竟在甲板上吹了一天的海风并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 何礼倒是比较克制,他提前就研究过军方提供的简略海图,大致算过航程时间,所以白天一直在休养精神,直到吃过晚饭之后,才来到甲板上,等待这趟旅程终点的到来。在看到远处的灯塔光线之后,他立刻向船上的押运员确认了那便是旅顺港外的老虎尾灯塔,也是目前辽东大陆海岸线上唯一的一处灯塔,只要见到这处灯塔散发出的光芒,便可以确认已经抵达辽东海岸了。 从浙江到旅顺,在海上一路奔波两千余里,十余日的航程,终于是要迎来终点了。何礼倒是没有多少激动的情绪,因为此时海上的能见度并不好,除了那一点若隐若现的亮光之外,其实根本就看不到辽东大陆的轮廓,眼前只有黑乎乎的一片。而且就算已经看到了旅顺港外的灯塔,以海上能见度来推算距离,起码也还得一个时辰左右才能到达灯塔所在的位置。 事实上距离灯塔还有几里水路的时候,领航的船只便已经打出灯号,让船队整体减速。这是因为旅顺港入口航道较为狭窄,要是船队这几十艘船一拥而入,在夜间肯定难以保障通航安全,只能减速缓行。好在旅顺港这边已经得到山东发来的电报通知,所以提前在航道两侧的陆地上点燃了许多篝火,这也大大提高了船队在进入港湾时的安全性。 饶是如此,也一直折腾到了午夜时分,整支船队才陆续驶入了旅顺口港湾内。在绕过老虎尾半岛之后,便能看到岸边仍然灯火通明的旅顺港码头了。何礼此时却没有再在甲板上继续观望,而是悠哉游哉地回船舱歇着去了。 按照出发前军方告知的行程安排,凡是夜间抵达的港口,船上人员都必须等待第二天天明之后再登陆上岸。这辽东地区是海汉军治下区域,自然也是这个规矩。何礼知道这是海汉人担心有身份不明的奸细混进来,既然要明早才能下船,这个时候待在甲板上也看不到清周遭的环境,倒不如早些歇了。 当然像何礼这般冷静的人始终还是少数,其他船上原本已经歇下的人听说到了旅顺,还纷纷跑到甲板上来看稀奇。不过这码头上被灯笼火把照亮的区域有限,能看到的场景也少得可怜。众人兴奋一番之后,最终还是各自回去睡觉了。 翌日天明,驻军和海运部、商务部都来了人,开始交接船上的货物。而清点工作依然是将所有民间承运商及手下排除在外,以免装运的货物数量信息外泄。 何礼跟其他承运商被请到了码头上的一间小茶铺里,这里供应的免费茶水就没先前在马家庄时那么讲究了,何礼尝了一口,估计也就是两枚铜板一盏茶的水准了。当然了,这种开在码头上专门针对力工之类的消费群体,用更好的茶叶也不太实际。 这一等便又是许久,期间海汉各部门的人陆续来与他们会面,完成货物交接和运费结算手续。何礼这趟差事下来赚肯定是有得赚,但也远远不够支撑他在北方的投资计划,甚至连山东那边的商栈建设都不够,接下来肯定还得填一大笔钱进去才行。 快到中午的时候,码头上的警备忽然加强了不少,何礼等人也不是新手,知道这可能是有大人物要来,赶紧各自整理衣着,以免失了礼数。不多时一辆黑色马车从官道上驶来,停在了这间小茶铺外。从马车上下来一名中年男子,众人看其衣着打扮,便知此人必是海汉高官,连忙上前见礼。旁边自有海汉官员向他们介绍,来人乃是海汉驻辽东地区行政长官沙喜。 “草民叩见沙大人!”何礼连忙依足礼数,跟着其他人一起往地上跪。虽然他也知道海汉人并不兴跪礼这一套,但既然是首次跟这位沙大人、沙首长打交道,而且以后可能还会有业务上的往来,那就很有必要给对方留下一个谦卑懂礼的好印象才行,此时跪这一下,日后说不定就少了很多麻烦。 沙喜连忙将众人一一扶起,口中连道辛苦,然后与众人一起落座,随意问了一些北上途中的境况。众人见他似乎极好说话,原本有些不安的心情也平和了许多。 沙喜道:“辽东这地方,众所周知,是我们汉人的土地,前些年被金贼占了,把这地方掏得一干二净不说,连人都全给掳走了。我们出兵把这地方抢下来,为的就是要替我们汉人把这些土地夺回来,顺便多杀些金贼给死难的人们报仇雪恨!不过各位也知道,这地方距离我海汉国实在太远了,很多物资从南方运过来就得要一个月的工夫,所以必须要得到像各位这样深明大义的士绅商贾支持,我们才能在辽东维持住现在的局面。对我海汉国来说,各位不但是我们的生意合作伙伴,同时也是一起作战的盟友,我沙喜在这里代表海汉国,多谢各位这一路劳顿,费心费力!” 见沙喜起身作揖,众人又连忙跟着站起来还礼。何礼暗道这海汉大官倒是好口才,说了这么一番话,听着似乎很让人舒心,但细细一品,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话里话外没有一次提到过“大明”,口口声声只说这辽东是汉人的土地,而海汉夺回这土地之后,却似乎并没有打算要归还大明。 当然了,这其实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否则海汉何必要大费周章搞什么民间承运商,往辽东这边大量输送物资。只是没想到这海汉高官竟然连场面话都不提及大明,这绵里藏针的态度可以说相当坚定了。 沙喜继续说道:“据我了解,各位都是第一次来到辽东,对这边的状况可能也不是太熟悉,那就由本人先给各位简单介绍一下这边的情况。” 沙喜其实比这帮南方商人也没早来多久,不过由于他所接触到的信息层面不一样,对于这一地区的了解程度自然远非这些商人可比。而沙喜向他们所介绍的情况中,主要的内容便是海汉军如何英勇作战,驱走了占领这一地区的后金军队,着重强调了海汉在夺回这一区域控制权过程中的作用。 这些商人虽然不通军事,但听说海汉在与敌交战过程中消灭敌人数以千计,都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因为按照近年来的战报,大明对上金人是负多胜少,而且大多只能据城而守,根本不敢出城与敌军骑兵野战。这海汉由海向陆发动攻势,竟然还能击溃金人的骑兵部队,这样的战果着实让他们有些难以接受。 沙喜仿佛猜到这些人心中所想,笑了笑道:“在作战过程中,原属东江镇的明军部队也给予了我们很大的支持,所以战后为了表示我们的谢意,就把这份战功赠予他们,让他们砍了敌军的首级去向朝廷报功了。如果诸位愿意在辽东逗留一段时日,或许就能等到朝廷派过来验证战果的官员。” 沙喜这话倒是让众人心头一惊,明军部队在辽东参战一事,他们在抵达这里之前并不知情,但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支部队要报功的对象显然不是海汉这个朝廷,而是大明朝廷。但如果沙喜对战果没有吹牛,而东江镇将这军功报上去了,朝廷肯定会认为这地方是大明军队抢回来的,那又如何能容得海汉这个外人鹊巢鸠占?再说到时候朝廷真派官员到这边来检视战果,那还不是一眼就能戳穿真相了? 终于有人大着胆子问道:“大人,草民斗胆问一句,若是朝廷派来的官员不认可贵国在此地的权力,那又当如何?” 沙喜故作为难之色道:“我国当然是想和大明和平解决辽东的归属问题,但具体怎么做,也要看大明朝廷表现出来的诚意而定,如果京城里的大人物们不愿意要和平,那也只能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了。”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听起来似乎是很无奈的一句话,但对于这些商人们来说,却无异于雷声贯耳。他们虽然当下在替海汉人办事,但说起来也都还是明人,自然不希望两国开战。而且以海汉在南方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以及可怕的武装舰队,让人很难寄希望于朝廷能够使用武力夺回辽东的归属权——这可能要比从金人手中抢回辽东还要困难得多。 何礼想的要更多一些,他觉得这姓沙的就是在提前甩锅,先将万一谈判不成要开打的责任推到大明头上,说得好像海汉在其中是被动的一方。但实际上主导局面的却是海汉一方,而且真要打起来,海汉军的表现绝对不会像沙喜形容的这么无奈。一支能够将后金武装逐出这一地区的军队,又岂会害怕连其手下败将都打不过的明军? 何礼以前从未听说过海汉有沙喜这号人物,但就这么短短一会的接触,何礼便发现此人城府极深,而且说话又很圆滑,的确是一号厉害人物,今后与其打交道一定要小心一些才行。 便听沙喜继续说道:“其实我也只是个文官,能管的也就只有辽东这片地,跟谁打,什么时候开打,这种事轮不到我来做主,顶多也就是战时帮军队把后勤问题处理好。所以关于开战的事,各位就不用浪费口水和时间在我这里打听消息了。我想告诉各位的是,不管今后辽东是否还会有战事爆发,我海汉国所建立的北方航线都肯定会越来越忙碌,各位现在进入这个市场,今后一定会很庆幸自己的决定,因为你们就是最早把握住机会的一批人!” 沙喜的讲话很有说服力,但何礼还是想再了解一下自己感兴趣的事,所以在沙喜示意可以提问之后,何礼便主动问道:“沙大人,草民想了解一下,我等承运商可否在本地做买卖?官府可有什么推荐?” 正文 第1474章 投资与开发 何礼在来时路上就已经把前因后果考虑得很清楚,海汉千里奔袭,辛辛苦苦抢下辽东肯定不是为了做慈善事业,主动把控制权还给大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大明即便清楚海汉在辽东所实施的军事手段,对其动武的可能性也不会太大,否则之前直接出兵对付金人就行了,没必要等到海汉这个大魔王出场再自讨苦吃。所以沙喜刚才说的这些话,何礼认为只是他危言耸听而已,两国之间不太可能爆发大规模的战斗,而如此一来辽东的开发其实才是接下来的重点,海汉肯定要试图从经营辽东的过程中收回军事行动的成本,或许吸引外部资本的注入也将是海汉的经营策略之一。 辽东最后归谁,那不是何礼有资格去操心的事,但辽东能为南方商人带来什么样的实质好处,这就是何礼必然会关心的重点了。所以他的提问也根本就不涉及两国关系,而是直奔主题,询问沙喜是否能够开放本地的通商贸易权限。 “何老板看来是对投资本地迫不及待了啊!”沙喜亲自出面招呼这些商人,最终的目的便是要拉着他们在辽东这里落地,利用他们的海上运力优势来为辽东开发谋取利益。如今有何礼这号人自己跳出来,倒是又省下他不少口水了。 沙喜当下便向众人说明道:“辽东这个地方,以前物产还是很丰富的,但金人占领之后把这里的各种基础设施损毁得非常严重,田地也基本都荒芜了。我国接手之后只有一切都从头来过,所以只要是愿意加入到辽东开发中来的朋友,不论国籍如何,我们都很欢迎。” 何礼一边连连点头,一边心中却在想这沙大人好生油滑,漂亮话说得一套一套的,可半点实质性的内容都没有,看样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套路的对象。只是自己这帮南方来的商人也都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对象,光说这种场面话怕是过不了关。 果然立刻就有另外的人催促道:“那沙大人可否详细说说这辽东开发的细则?我等也好照章办事,为重建本地添砖加瓦。” 沙喜道:“各位都这么心急吗?那我看不如这样,这也已经到了吃饭的时候,就换个地方,大家边吃边说吧!” 海汉的商场文化与大明一脉相承,饭桌酒席上谈事一向都是约定俗成的习惯,而这些南方海商也都不是第一次跟海汉人打交道了,自然明白沙喜的意思,当下便随他出了小茶铺,外边已经又调来了几辆马车候着,众人上车之后,马车径直驶往了附近的旅顺堡。 虽然沙喜来到辽东执政的时间不长,但他上任之后主抓的便是旅顺堡周边区域的基建工程,这旅顺港到旅顺堡之间长约三里地的官道倒是已经基本修缮完毕,沙喜还安排了人手在官道两边陆续移植树木,这下作为本地的门面倒也算是有模有样了。 不过旅顺堡内部的整修工作还尚未完工,依然还有大部分地区处于施工状态,沙喜倒也不以为意,反而以此为谈资,向来宾们介绍海汉军夺下此地时的景况。虽然他当时并不在旅顺,不过也大致知道海汉攻下的旅顺堡几乎是一片废墟,如今这堡里的各种房舍和生活设施,八成以上都是海汉占领此地之后新建的。 整个海汉占领区的劳动力都是稀缺资源,沙喜就算手眼通天,也没有多余的人力在旅顺堡修建宴会厅之类的设施,所以他招待这些南方商人的地方也只能放到了堡中的军官食堂。当然了,既然是沙喜这种级别的人物主持招待接风,那肯定也不会就用大锅饭菜打发这些客人,沙喜专门让他的私人厨子去到厨房主持工作,弄了一桌标准的海汉风味招待众人。 因为船队昨天夜间便已经抵达旅顺港,所以沙喜的厨师有半天时间来准备这桌宴席,倒也弄得像模像样。虽然环境是简陋了一点,不过有沙喜这种身份的高官在场,南方商人们倒也不敢嫌弃这接待的档次不够高。 而陪同沙喜出席这个活动的海汉官员,便正是早前被军方征调到辽东,后来又被派到后方旅顺堡这边负责后勤事务的刘尚。 对于刘尚来说,在三亚入职以来代表海汉官方与大明商人打交道的工作次数着实不少,也算是熟门熟路了。沙喜今天叫他过来参加接待工作,自然也是看中了他在这方面的工作经验。 刘尚自来到辽东以后,真正见识到了海汉的武力之强大,立场和心态已经转变得越发彻底,开始真正将自己放到了海汉官员的位置上去处理事务考虑问题,其表现也得到了沙喜的认可。虽然从行政编制上来说,他目前仍然是属于被军方征调的官员,但实际工作中已经不声不响地成了由沙喜直接指挥的下属官员。 不得不说刘尚的命真是不错,走到哪里都能遇到贵人有意无意推他一把。当初在三亚说书时就遇到了姜翰和常德高,才能侥幸混进了海汉官方机构,然后又阴差阳错得到于小宝的赏识,带着他一圈海南岛走下来,就相当于是给履历镀了金,之后便从宣传部底层鱼跃龙门进了青年团。被派到山东后虽然在马家庄遇到了一些危险,但最终曾晓文、陈一鑫还是将他从嫌疑名单里拿掉,给他发了官方认证的好人卡,彻底洗白了身份。而从山东调来辽东后,不管是在军中还是如今调到后方,刘尚都是混得如鱼得水,颇为自如。 现在沙喜对他在工作中的表现也颇为满意,甚至不止一次提过打算把他从军方手里要过来,留在旅顺这边专司地方开发的相关事务。而今天让他参与接待南方来的承运商,便是要由他出面与对方接洽投资本地的事务。 这些事当然沙喜也可以亲自与南方商人谈,但一旦由他出面,事情就少了很多回旋的余地。而交给刘尚去处理,很多事就能处理得更有弹性一些。这种门道沙喜不用说穿,刘尚也能心知肚明,与他保持上下级的默契,这便是沙喜看中刘尚所具备的能力之一。 果然酒过三巡之后,便又有心急的商人提起了先前的问题,想知道辽东这边有什么具体的招商方案和相关规则。而这次就不用沙喜亲自开口答复了,刘尚便主动将这问题揽了下来:“关于辽东地区的招商方案,首长们已经有了全面的构想,各位若是想了解,刘某便简单说说。” 众人一听有戏,各自放下手中的筷子酒杯,专心听刘尚解说这件他们目前最感兴趣之事。 事实上招商方案的制定基本就是沙喜一个人的主意,军方将领目前都在北边指挥与后金军的对峙,以及改建金州地峡防线的工程,对于后方的开发建设实在分不出多少心思。加之执委会的意思本来就是要让沙喜来辽东处理开发方面的事务,军方为了避嫌也不好直接插手,干脆就全权交给了沙喜来处理。沙喜知道刘尚这张嘴也颇为了得,完全能够胜任说明工作,事前便已经与他作过沟通,将这件任务交给了他。 “各位既然都是我海汉国招募来的承运商,那么海上运力对想要在辽东这边投资经营的各位来说就是一个先天优势了,而我们要招商的项目,也会尽可能地考虑到这一点,充分利用好各位手头的运力。” 刘尚心中早就已经打好腹稿,对众人侃侃而谈道:“辽东地区有很多出产是南方所没有的,只要能以较低的成本运到南方,剩下的就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了。而我国准备在辽东这边经营的买卖,大体便是以此为指导思想。这又主要分为两个大类,一是农业相关,包括各类种植园和农场,二是配套服务类,例如向本地民众提供衣食住行的店铺。各位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选择合适的经营门类。” 有人向刘尚问道:“听闻此地的民众早已被金贼清空,若是要做这些买卖,这雇工从何而来,货物又能卖与何人?” 如果本地没有足够的基础人口,自然也就谈不上消费流通的体系,而光是军队显然无法盘活这里的经济状况,所以这问题也算提得有些道理。 刘尚眼神与沙喜一触,见对方作出了肯定的表情,便向那人解释道:“金贼的确是将本地民众全都掳走了,不过我国攻占此地之后,便开始将迁居海外的东江镇军民成批迁了回来,陆续将有过万民众在旅顺附近安置下来,你所担心的这些不会成为困扰大家的问题。”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不免稍稍有些吃惊,海汉能让东江镇的明军参与辽东作战就已经算是非常规操作了,而打完仗之后居然还打算将海外的东江镇军民都迁回辽东,难道真不怕东江镇的人瞅准空子来个窝里反吗? 仿佛是知道众人心中所想,刘尚继续说明道:“东江镇的作战部队目前都部署在北方战线上值守,旅顺附近驻扎的是他们的家属,目前正在我们的组织之下修建新的村庄,并开始屯田垦荒。我相信对他们来说,能重新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园,应该要比急着分清他们所耕种的土地归属哪一国更加重要。” 何礼听了也觉得刘尚说这话有些道理,听说东江镇军民在海外荒岛上苟延残喘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对这些人而言,生存机会甚至可能要比国籍重要得多。话说回来,为国收复失地,至少在理论上是已经得到实现了。想到这一层,何礼突然意识到海汉让东江镇军民迁回辽东,一部分目的或许便是要让外界认可辽东已经回到大明控制下的这样一种局面。 至于这批回到辽东的东江镇军民是否还会忠于大明,听从朝廷的指令,答案似乎已经显而易见了。海汉人如此精明,又怎会傻到养虎为患?必定是有了某种可以控制东江镇的办法,才会将其迁回辽东安置。何礼甚至很悲观地想到,曾经名闻天下的东江镇或许仅仅只剩下了一层壳而已,而海汉便是要借着这层壳来完成对辽东的合法控制。说不定那参战的东江镇部队,其实只不过是海汉军某支部队换了一个旗号而已。 何礼这想法虽然没有全中,但距离事实倒也不算太远了,参战的军队是东江镇所属没错,但其训练和装备则都是由海汉提供,在这支新军中,海汉的烙印之深已经不亚于大明了。 不过这个话题很快就被刘尚带过,开始向他们讲解本地在税赋、摊派方面的政策。这些都是与投资商利益息息相关的信息,顿时让商人的注意力跳过了先前的敏感话题。众人一边听一边都开始暗自盘算,要如何操作才能合理避税,增加生意所能获得的收益。 刘尚看这些人眼神迷离,心中已经猜到了他们的算计,也是暗暗好笑,他在海汉已经待了较长时间,很清楚海汉相关部门在制定这些政策时的缜密考量,而且这些措施和政策都是在南方各殖民地经过了多年运转之后总结出来的实践经验,哪有那么容易钻到空子。这些商人老老实实投钱做买卖也就罢了,好好经营几年,一场富贵肯定是能到手的,但要是真有人打算试探海汉的底线,到时候怕是要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这一顿午宴因为加上了招商说明的环节,便从中午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到后来沙喜称有公务便先行离开了。而这时候众人都已经没有什么食欲,刘尚便干脆下令撤了酒席上了茶水,与这些商人们再慢慢讨论招商措施中的细节问题。虽然这半天的讨论并没有当场敲定什么项目,但刘尚也能感受到这些商人的投资热情,显然都不想错过了辽东这种未经开发的处女地。 正文 第1475章 夜谈 包括何礼在内的这帮南方商人当然都是有在辽东投资的强烈意愿,否则他们又怎会削尖脑袋去争取承运商这种油水不算太多的任务。只是在全面了解辽东本地的状况之前,他们也不会拿自己的身家冒险,毕竟连沙喜在言语间也承认了海汉与后金的战争并未完全结束,当下被海汉所控制的区域仍然有可能再次陷入到战火中,商人们的投资也有可能会因为战争而受损甚至血本无归。要安心投钱在这里,除了充分了解海汉的招商政策之外,更重要的一点便是确定辽东的大环境是否稳定,海汉人到底能不能防得住北方敌人的反扑。 就算刘尚巧舌如簧,也顶多就是让这些商人增加几分投资意愿而已,在没有实地看过这边的状况之前,他们肯定是不会掏出真金白银的。关于这一点,刘尚自己也很清楚,所以在这次面谈的最后,他宣布了海汉官方为商人们安排的考察行程,其中就包括了众人比较关心的安置东江镇民众的地区,及仍然处于战争状态下的北方前线。 这个参观行程相比之前在山东的安排就刺激多了,对于这些生活在和平地区的商人们来说,凶悍好战的金人一直都只是在传闻中存在,很难想象出与其对峙的前线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环境。作为平民去到与金人交战的前线参观,这种经历常人或许一生都难有一次,等回去之后倒也可以作为奇遇向家乡的亲朋好友吹嘘一番了。 何礼虽然比其他商人要沉稳一些,但听到这样的安排也仍不免心跳加速。他虽然不是武人,但哪个男人心里没有做过英雄梦呢?虽然这辈子是不可能在军中当上战斗英雄了,不过能亲眼去看看传说中的战场,倒也算是了结自少年时就深藏于心中的梦想了。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见识一下海汉军与金人的对战场景,观摩这支号称天下无敌的军队在战场上究竟是怎样的表现。 何礼还在心头盘算的时候,便已经有心急难耐的商人将这个问题直接问了出来:“刘大人,我等去到前线,会不会遇到两军交战啊?” 众人对这个问题也都颇感兴趣,立刻就停下了其他议论,要先听刘尚如何回答。 刘尚好歹也是在军中见识过真正战争场面的人,闻言只是微微一笑道:“军中的作战安排都是军事机密,本人只是个小小文官,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打仗。不过各位请放心,参观过程中就算遇到了前线开战,也绝对会保证各位的人身安全不会受到威胁。当然了,在参观过程中,也请各位好好遵从军中的安排,切勿自行其是,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刘尚的口径与沙喜保持一致,不会在这些外人面前谈及一切有可能涉密的信息,众人虽然好奇,但也知道对方既然口风极紧,就不应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不放了。 当晚商人们便歇于旅顺堡内,沙喜上任后亲自督办赶工完成的招待所终于是派上了用场。虽然这个两层楼的招待所仅有十间屋子可供住宿,条件远远比不了南方那些环境比较成熟的殖民地,但在旅顺堡这个大工地里边已经实属难得,至少比住帐篷要强多了。 当然再怎么简陋,也总比住在船上要舒服,至少有一张安稳的床可以好好躺一晚。对于在海上漂泊多日的这些人来说,眼下应该没有别的事情能比睡个好觉更重要了。 不知道是不适应新环境还是过于兴奋,何礼却有些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一阵之后,最后还是爬起来批了一件外套走到屋外,打算吹吹夜风再回屋睡觉。 虽然已经入夜许久,但旅顺堡内的施工却并未停下,远处的一个工地上依然点着火把,彻夜施工。虽然不太清楚那处工地上到底是在修建什么东西,但锄头铁锹挖掘泥土的声音依然遥遥传来,清晰可闻。何礼见附近也没有戒严,便踱步慢慢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待到了近处,何礼才看清这里应该是在挖掘建房地基,几根加工好的粗大梁柱和成堆的砖石已经堆放在旁边,二十多名工匠正在清理埋设梁柱的大坑。 便在此时何礼听到身后传来了刘尚的声音:“何老板还没休息?” “睡不着,出来转转。”何礼转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挤出了笑容,向刘尚招呼道:“刘大人也没休息,难道夜间也还要在这里监工?” 刘尚应道:“旅顺堡未完工的工程颇多,沙首长希望能尽快竣工一批基础设施,所以只能昼夜不停赶工。不过我并不是监工,只是肚子饿了出来寻点宵夜,正好便看到何老板出来了。” 何礼奇道:“这旅顺堡里没有宵禁也就罢了,难道大半夜还有人卖宵夜?” 刘尚道:“那倒不是,不过食堂肯定有吃的,何老板可有兴趣一起去看看?” 何礼也觉得晚饭时候似乎没有吃饱,当下便点点头表示愿意同行,反正跟刘尚一起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于是刘尚在前带路,两人径直去了旅顺堡内的集体食堂。到了这边何礼才知道,原来食堂还专门给驻旅顺堡的官员们留着小灶,以便晚上随时都能加餐。 何礼虽然是外人,但有了刘尚带着,当然也就跟着享受了一把官员待遇。当然旅顺堡这种地方,深更半夜的也不可能有太多的选择,何礼看了一下挂在墙上的宵夜餐牌,无非也就是粥、面、馒头这类的食物。 刘尚见他犹豫不决,便开口推荐道:“这边厨子是从中原出来的,面食做得不错,要不试试这油泼辣子面?” 既然是刘尚的建议,何礼自是不会拒绝。于是刘尚便开口点了两份油泼辣子面,让厨房快些做上来。刘尚落座之后,向何礼继续介绍道:“相较于陕西,这里的油泼辣子面胜在调料,光是里面的香料就多达十三种,其中有一些是大明没有的,所以也只有在我海汉治下才能吃到这种独特的风味。” 何礼其实也根本就没吃过这道陕西面食,不知道这调料里的玄机意味着什么,也只能先点头应下。刘尚见他似乎并未体会到自己的意思,便又接着说道:“这香料有不少都是南方所产,只在我海汉国土上种植,贩运至大明后往往都被市面上哄抢一空,价格常年居高不下。如今福建以南的种植园,有不少都是以香料种植为主,因此而发家的富商也比比皆是。” 何礼要是还没嗅到其中的商机就真的枉为商人了,连忙接话道:“那这些香料运至北地,想必也会有极好的销路,不知贵国是如何安排的?” 刘尚应道:“前面这一两年都忙着往北边运人,运物资,运粮食,运武器,根本没怎么来得及开展贸易。而且山东地方上对我们的戒心也比较重,很多事情由大明商人出面接洽比我们亲自操作要好处理得多。如果何老板有这方面的兴趣,回头可以向商务部的官员多咨询咨询。” 刘尚点到即止,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与何礼做深入的探讨。事实上海汉可以向北方地区出口的商品远不止食用香料,何礼要是有心,自然能从商务部那边讨得一份有用的名册,然后自行从中选取适合自己经营状况的商品。 何礼也察觉到了刘尚的态度,当下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先谢过了刘尚的提点。两人聊了一阵,厨师便已经端上了两大碗热腾腾的油泼辣子面,那调味料散发出的香气吸进鼻子里,立刻便将何礼肚子里的馋虫勾了出来。 “先吃面,趁热!”刘尚拿筷子拌匀碗中的面条和调料,便唏哩呼噜地开吃了。 何礼见刘尚并不顾忌吃相,当下也有样学样,不过面条一入口,辣味便让他这个常年吃清淡味道的浙江人有些吃不消,汗水也立刻冒了出来。 刘尚见状笑道:“不妨事,我第一次吃的时候也是这般狼狈。”说罢便叫厨子端两碗面汤出来,好让何礼能稍稍漱下口。 何礼喝了两口面汤解辣,这才问道:“刘大人也是南方人吧?” 刘尚点点头慢慢说道:“我出身岭南,一直生活在两广地区,也就是去年才被调来北方。一开始也不太适应,但后来我才知道,驻守辽东的部队,绝大部分人都是南方出身,有些甚至是来自南海岛屿。别人到了这地方还能行军打仗,那我也没那么娇贵才对,慢慢便适应了这边的环境,这吃辣就是其中之一。” 或许连刘尚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这番话所说的感受又何尝只是从南到北的重新适应,更是从大明到海汉两种不同生存环境的重新适应。只是何礼并不知道他过去的经历,也很难把这番话与别的事情联想到一起。 何礼又问道:“刘大人既然是南方人,能被派来北方公干,可见是深得海汉朝廷器重了。在下想冒昧问一句,贵国在辽东的这番动作,可有什么长远打算?” 刘尚心道你这问题倒真是够高端的,我也一直想弄明白执委会在辽东跟后金打仗到底是为了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只是迄今为止都没有哪位海汉高官向他作出过明确的、全面的解释说明,所以他也只能自己半蒙半猜地去推导海汉的真实目的。当然他自己所推想的结论,肯定不能对何礼这种外人随便说出来,至于官方对外的宣传策略,那都是早就定好了基调的。 “其实在辽东的打算嘛,早前沙首长也提过,就是为了把辽东这块汉人世居之地从金贼手里抢回来。不过还给大明又怕大明看不住这块地,再被对方夺走,所以首长们就打算名义上承认大明对这块地的归属权,但实际统治权还是留在自己手里。今后你们的赋税,自然也是进到我海汉的国库中。何老板肯定也不是才开始和我国做买卖,对于我国经营海外殖民地的状况应该也有所了解,只要辽东开始开发,这地方生财的速度并不会比南方差。” 刘尚对何礼那有些敏感的问话一笔带过,然后还是将话题带回到更容易发挥其口才的商业领域。他的工作便是要让这些南方商人坚定在辽东投资的决心,如果这些人对辽东的环境是否安定还不太放心,那就要尽可能地打消他们的疑虑,而这种说服工作正是刘尚所擅长的本领。 何礼仍不甘心,弯来绕去地又问了几个问题,想要打听辽东半岛的现状和未来走势,刘尚都是如法炮制,避开回答这种连他都拿不稳的问题,将话题一次次地拉回到经济领域。 一顿宵夜吃完,何礼觉得自己收到了很多信息,但其中真正有价值的信息却比较有限。这位刘大人态度热情是没得说,但油滑的程度也丝毫不亚于他的那位姓沙的上司,谈了半晌下来只是反复劝说何礼在本地放心投资,前途将会一片光明云云,对于何礼所关心的问题却一直没有拿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何老板早些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上路。”刘尚将一大碗油泼辣子面吃完之后便主动起身告辞,假装没有看到何礼一脸意犹未尽的神情。 何礼当然不是肚子还没填饱,事实上他面前那碗面只消灭了一半多一些而已,他是很想趁着这个夜晚无人打扰的时候,能在刘尚口中多掏一些有用的消息出来。不过现在看来对方可并不是那么容易套路的对象,至少在口头交流时很难占得上风。 不过这么斗了一番心思之后,何礼回到住处也觉得精神有些疲乏了,躺在床上不多时便沉沉睡去,醒来时已经是大天亮了。招待所自有下人将他们一一叫醒,送上热水和洗漱用品,然后告知他们可到一楼大堂享用早餐。 正文 第1476章 东江移民区 几乎与此同时,在旅顺堡西北三十里外的临海平原上,大量民众也正从居住的帐篷里陆续走出,准备开始今天的劳作。海汉夺下金州地峡之后不久就在这里给东江镇民众划出了一块安置区,一个多月来已经陆续向这里输送了四千多名移民,而修建中的第一个移民村落也初具规模,村外的屯田开荒也正在海汉派来的农技员指导之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不过对于这些在颠沛流离数年后终于回到辽东故土的人们来说,这里的生活环境已经与他们离开时大不一样了。这不仅仅是指后金占领此地后烧杀抢掠留下的满目疮痍,还有管理他们的衙门也从大明的千户卫所变成了海汉的移民署和派出所。虽然海汉人并没有明说要求他们改换国籍之类的事情,但所有人都清楚辽东这片天大概是已经变了,总兵大人既然对这样的安排都没有任何异议,那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自然也不会强行出头为大明打抱不平。 毕竟生存才是当下第一要务,就算在这里要从头开始修建家园,就算今后可能要听命于海汉官府,但比起皮岛那种看不到希望只能等死的生活也要好上千百倍了。收复家园这种大明有心无力的事情,至少海汉人已经出面替他们完成了,如果能够就此安定下来,恢复正常的生活,那今后的身份是当明人还是当海汉人,对他们这些平民来说又能有多大差别呢? 金平便是由东江镇总兵府和海汉移民署共同任命的东江移民区第一任区长,而他能够坐上这个位置,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他的身份——沈世魁的副手金日观就是他的父亲。 要按照官职权力说起来,金日观算是东江镇的二把手,比沈志祥还高了一级。但与沈家叔侄双双从军,准备在东江镇内部搞家族传承的做法有所不同,金日观的儿子金平并没有进入军中任职,而是选择了走文官路线。由于资质所限,金平也没法通过科举考试这条路子入仕,早些年勉强在山东拿了个秀才功名之后,便回到东江镇做了一名管民政事务的官吏。 这个路子原本还是有些前途的,毕竟当时东江镇的辖区还在辽东,治下有数万人口,管理民政的油水还是不少的。可后来形势急转直下,东江镇被后金的军事压力逼得只能远走海外,到了皮岛上这民政事务可就成了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了。数万难民每天都会制造出无数烦心事堆在金平面前,而且必须要尽快处理干净,否则一旦在岛上生出民变就是无法收拾的严重后果。 在皮岛这种缺衣少食的环境中,原本想当个闲职文官的金平在巨大的工作压力下也不得不开足马力运转,将有限的资源和物资最大化地利用起来,还得想方设法请军方出面,向大明国内和临近的朝鲜国催粮。这么两三年锻炼下来之后,金平在民政管理这个领域倒是磨练出了一身实打实的真本事。 海汉与东江镇深度合作,在战后开始探讨将皮岛军民回迁辽东的问题,东江镇方面就推荐了金平来作为移民安置区的负责人。当然了,他这个负责人需要效忠的对象除了总兵府之外,现在又多了一个海汉移民署。 从北方战事结束到开始迁徙皮岛民众,中间留出的缓冲时间并不多,所以海汉方面甚至都没来得及对这个人选进行更专业的培训,便匆匆让他走马上任了。不过之后移民署的官员便很快发现东江镇推荐的这个人选的确是有些本事,在组织民众实施基建工程方面表现出了比较强的指挥能力,而且方方面面的关系都还处理得不错,的确是有胜任这个职位的实力。 金平凭借自己的能力迅速得到了海汉方面的认可,他也知道等东江镇民众安顿下来之后,自己身上这个区长职务很有可能就虚职变实职了,到时候身兼两国认可的官职,这大概也是百年难遇的奇观了。但越是如此,金平就越是小心谨慎,他父亲曾在私下对他说过,海汉将东江镇军民拆分安置,未尝没有要离间沈、金两家的意图在里面。 因为东江镇沈家主军、金家管民的分工已持续很长时间,如今将军民拆分安置,金家手中的权力几乎就不再受到总兵府的钳制,而是由海汉直接给予,东江安置区的事务也不再直接听命于总兵府。这样一来双方就由过去的上下级关系,变成了事实上的平级。虽然大家都抱定了要投效海汉的心思,但谁也不敢保证对方在这个过程中不会想为自己多争取一些利益,如果沈金两家互相猜忌,甚至由此生出隔阂,那或许会是海汉人喜闻乐见的景象,到时候他们收缴东江镇的权力就有了更充分的理由。 金平很认同父亲的这种看法,所以他虽然对海汉出兵收复辽东一事心存感激,但也依然对其存有几分戒心。他倒不是担心海汉人会残害自己的同胞,从这合作一年来的状况来看,对方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坏心,充其量就是想吞掉东江镇的编制而已,但目前保留编制对海汉还有些用处,所以这个可能性也不大,对方顶多也就是想办法架空现有的官僚机构,将东江镇的控制权从沈金两家手中逐步夺走。 也正因为如此,金平回到辽东后处理各种事务都极为小心,尽可能不留给海汉人挑刺的机会,倒是没想到这种高标准严要求在海汉眼中成为了证明金平专业能力的证据,帮他获得了更多来自海汉的好感和信任。 而今天金平没有像往常一样急于去村子里的工地查看房舍施工进展,而是带着几名下属早早杵在村外路口,似乎是等着什么大人物的到来。 不过这一等就是许久,直到上午时分,远处终于是看到几辆马车缓缓驶来。金平等人赶紧整理了一下着装,规规矩矩地立在路边,等候这支车队到来。 待车队到了近处缓缓停下,从前面两辆马车上下来的全是身着绫罗绸缎的富商,而最后一辆体积颇大的大篷车上下来的则是十余名背着步枪的海汉士兵,看样子是随行的护卫了。 金平眼神一扫,便从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等候的那人,赶紧快步上前,弯腰深深一揖道:“卑职金平见过刘大人。” 南方商人们从山东出发的时候,消息便经由电台通知到了旅顺堡,而沙喜也就提前做好了参观日程的安排,相关的通知昨天便已经送抵了金平这边。 而金平口中所称的“刘大人”,便是被沙喜派来陪同南方商人们参观海汉控制区的刘尚了。刘尚的官职虽然不是太高,但性质特殊,又得军方和沙喜的双重信任,因此这趟差事也就交到了他的手上。而考虑到安全问题和某些军事禁区,军方也调了一队精锐随行护卫,顺便也避免他们误入到某些危险地带。 刘尚连忙伸手扶起金平,口中连道辛苦。虽然对方是持下官之礼觐见,但刘尚也不会膨胀到认为自己真是什么大人物了。大家都是给上司跑腿,谁也不见得比谁高贵。 刘尚与金平见礼之后,便向他介绍了同行的这些商人身份。虽然沙喜发来的通知并没有告知金平这次参观行程的真正目的,但金平跟海汉人打交道的时间长了,大致也能猜到一二,海汉人带这些南方商人到处转悠,多半是要说服他们在辽东这边投钱做买卖。毕竟如今海汉在辽东打下的地盘内可谓是地广人稀,如果不引入外部力量,光靠海汉加上东江镇的人手,要开发这么大片的区域肯定进展迟缓。而来自南方的资金注入,或许能够起到加快辽东开发进程的作用。 接下来便是由金平带路,领着众人进入建设中的移民村落,向他们介绍目前的东江镇移民安置工作。即便南方商人们见多识广,眼前广袤原野上铺开的巨大工地依然给他们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同时施工中的标准民居房舍多达数十间,而期间又有多条人流源源不断地将各种建材和工具运至施工地点,一眼望去至少有一两千人在这片大工地上劳作不停。 远处的原野上还能看到有不下二十头耕牛正在农夫的驱赶下耕作农田,阡陌小路一直通往视线尽头的远处,也不知道是规划了多大的垦荒屯田面积。 “按照我国的规划,将在这片区域建起十多个移民村,以安置东江镇的民众。”刘尚抬手一挥,将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圈了进去:“这里的所有开发建设费用,包括民众的衣食住行,目前都是由我国向东江镇提供无偿借款,通过开发后的收益再逐年收回这些借款。” “海汉国各位首长便是我等再生父母,这份大恩大德,东江镇军民没齿难忘!”金平很适时地拍了一记马屁。但这也的确是当下的实情,如果不是海汉出钱出粮给地,东江镇这帮人怕是只有窝在皮岛上等死了。虽然这些费用今后还得以收益抽成或加征赋税的形式还给海汉,但海汉所提供的救助的确也拯救了濒临灭亡的东江镇。 “我国与东江镇是盟友,这些救助都是分内之事,金区长不用太过客气。东江镇军民不畏艰辛为国戍边,我国首长们也都是很佩服的。”花花轿子众人抬,既然对方知情识趣,刘尚倒也不介意说几句好话吹捧一下东江镇。 当然这话如果是沈世魁、金日观之流听了可能要老脸一红,毕竟东江镇的不畏艰辛完全是被后金军压制之下的结果,要是打得过敌人,谁会愿意窝在那鸟不拉屎的皮岛上戍边。 何礼等人却是听得心中一颤,这海汉与东江镇私下结盟一事,外界其实也早有猜测,不过他们这是第一次听到海汉官员在公开场合下承认了这种关系。如果要认真追究起来,仅凭这一条就可以给东江镇扣上一个叛国的罪名了。当然了,如今辽东半岛南端这块地方被海汉拿下,又以东江镇的名义向朝廷请了功,这个时候谁敢清算东江镇的过失,那怕是要被舆论打成与后金一伙了。 这种结盟很显然是东江镇处在弱势一方,而海汉愿意出钱出力让东江镇的人迁回来定居搞开发,显然也是吃定了这帮人。何礼看这金平对刘尚卑躬屈膝的模样,自然能想到海汉在东江镇这些人的心目中拥有多大的权威。 当然海汉与东江镇的关系其实也并不是何礼等人真正关心的重点,他们需要知道的是,既然海汉已经在逐步将东江镇的人迁回辽东,那么这对于接下来的投资活动又能有什么益处。特别是对他们这些物资承运商来说,是否有可能从这些移民身上获取到比较直接的好处。 而金平接下来的说明就给了他们一个比较明确的答案。按照海汉的规划,在完成东江镇移民回迁的任务之后,顶多只留下一两千人屯田,东江移民区所需的粮食今后主要靠自给自足来完成供应。而其他的劳动力就将被分配到海汉控制区内的各种建设项目,其中自然也会包括南方商人们将在辽东投资的买卖。不管他们是要经营种植园还是别的什么项目,海汉移民署将会跟东江移民区协调安排人手去满足南方商人们的劳动力需求。 “那如果劳动力还是有缺口又当如何?”何礼追问道。这种情况极有可能出现,毕竟本地没有什么流动人口可言,就这么一点人口基数,短时间内似乎也很难有大量增加的可能。一旦各种开发项目铺开,一万多的人口看着似乎不少,但算算其中的适龄劳动力,也未必能满足本地的需求。 刘尚接过话题应道:“今后我们会设法不断从北方接应汉人难民回归,如果操作得当,本地每年增加一两万人口应该是有保障的。” 正文 第1477章 定心丸 人口问题一直都是困扰海汉开发海外殖民地的重要因素之一,特别是距离海南岛数千里之遥的东北亚地区,根本就指望不了能从海汉国内迁来多少移民,只能就近寻找人口来源。从山东引入移民自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随着这两年山东形势逐渐趋于稳定,被海汉招募到的难民数量也日渐稀少,想再现前两年那样只要有粮食就有难民蜂拥而至寻求生路的场景是不太容易了。而且山东官府对海汉惯常采用的移民手段已经十分提防,普通民众就算是逃难,想要穿州过府去到海汉控制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也只有那些花钱在官府买了通行路书的商人,才能顺利进出福山县。这样一来,海汉能从山东获取的移民数量自然大为减少,想要满足辽东的需求就很难了。 而除了山东之外,那么大概也只有辽东敌后的区域内才有大量身份模糊的汉人了。之所以说这些人身份模糊,是因为辽东已经是沦陷区,这些汉人目前在后金统治下大部分都是属于奴隶一级,而大明又没有能力将他们解救出来。如果海汉能够利用武力在后金统治区打开突破口,将沦陷区的汉人解救接应出来,那么这些人大概并不会介意自己今后改换身份效忠这个来自南方的汉人政权,大明也不易以此为借口向海汉发难。 当然了,要实现这个计划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能行的,必须要有军方的配合才能推动实施,后金军可不会眼睁睁看着海汉为所欲为,在自己的占领区内掠夺人口。就算何礼等人不懂军事,也知道此事或将伴随着今后一系列的小规模战争,用打仗的方式掠夺人口,这倒是与那金贼的行事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后金本来就缺乏人口,因此每年南侵打草谷都要从大明掳走许多人口,带回辽东充作奴隶劳力。而海汉显然也是打算依葫芦画瓢,你是怎么把人弄进来的,我就怎么把人弄走。论打仗,海汉是不怵对手的,而且正好军方大概也希望能够有一个合理的借口,让辽东一直保持某种程度的战争状态,以便能在东北亚地区得到一处长期可用的实战练兵场。 这里面当然还将包含有很多海汉内部的政治博弈,毕竟对于海汉现有的辽东攻略来说,继续与后金交战并不是必选项,哪怕目的是为了获取人口,海汉执委会也未必见得能同意军方继续在辽东地区保持对后金的高压态势。因为这样的做法势必会需要海汉在辽东长期保持大规模驻军,而由此计划所引发战争的军费和物资消耗更是难以预计,文武两个阵营围绕这计划外的军费开支肯定是要再展开一番博弈的。 但这个层面的博弈别说刘尚,就算是他上司于小宝,甚至眼下他所效力的沙喜也插不了手,而且以刘尚能够接触到的情报层级,也很难想象到海汉高层会在这种问题上产生多大的分歧。刘尚所得到的信息,只是来自于沙喜和军方将领们磋商之后得出的一个初步计划,即便真要实施,那至少也是一段时间之后的事了。但眼下沙喜希望能让这些南方商人安心在辽东投资,所以便授意刘尚向他们透露这个其实并未最终确定的计划,以便让他们对人力问题能够放宽心。 不得不说沙喜过去几年的工作经历使得他在处理这类问题上的经验十分丰富,提前便预料到了南方商人们可能会担忧或质疑的一些问题,然后有针对性地做了准备工作。果然刘尚这么一说之后,何礼等人也觉得此事似乎具有比较大的可行性,毕竟海汉已经从后金手中夺回了金州的大部分地区,今后要想在北方再开几处口子,让那些有些逃离后金统治的汉人投奔到南边来,应该也不会比打下现有这块地方难度更大了。 东江移民区的存在,让南方商人们意识到东江镇的性质或许不会再是孤悬海外的一支大明官方武装了,尽管名义上还保留着这个名号,但实际上东江镇军民都已经开始按照海汉的安排行事,而且目前极度依赖海汉供应的物资才能维持生存,根本就没法脱离这种建立在寄生关系之上的控制。 何礼等人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这种状况意味着什么,东江镇的存在是让大明在名义上收复了这片地区,但今后也只能捏着鼻子承认海汉对此地的实际控制。多过得几年待海汉将这里又经营成一处铁桶阵,那大明就更没有将地皮讨回去的可能了。 而此地的控制权一直掌握在海汉手中,对于他们这些有愿望在辽东的投资的商人们来说,其实算是一个不错的利好消息,毕竟海汉以武立国,以商兴国,商业信誉方面还是很有保证的,至少比大明很多朝令夕改的地方要好得多。在海汉国经营种植园的大明商人有不少都是签约十年以上,签二三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的也比比皆是,想来今后辽东这边的情况也应该差不多。 刘尚带领的队伍花了半天时间参观东江移民区,期间主要是由金平对本地的建设状况进行说明。偶尔商人们提问中出现了一些敏感的话题,刘尚便会主动将话头接过去作答。沙喜在此之前对他的叮嘱,他可都是一一记在心中,如果这次参观行程能够搞定这批南方商人,那么他个人的履历表上又会增加一项功劳了,而这对于他今后的仕途升迁肯定将会起到正面推动作用。 在完成了对这里的考察参观之后,队伍便继续乘车向东北方向进发。因为这支队伍全部都是使用马车作为交通工具,因此在路线的安排上就特地绕过了旅顺东北边的山区,直接沿辽东半岛渤海海岸线行进。 “从这里到前线大概还有七八十里,今晚我们会在驿站停下来休息。各位当下还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提出来。”刘尚在马车上向众人介绍了目前的位置,同时准备继续为这些投资商答疑解难。 “刘大人,在下想问一下,这旅顺港与前线相隔如此之远,难道平日往前线输送物资也都是走这条路线吗?”当下便有人问出了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刘尚应道:“军用物资大部分直接从海上运去前线附近卸货,你们看到在旅顺港停泊的船只,基本上都是运送民用物资。至于我们为什么走陆路不走海路,那当然是要照顾各位的需求,让各位能够亲眼看到辽东大陆上的原始风貌,对这边是否值得投资作出一个准确的判断。” 刘尚的语气十分陈恳,乍一听似乎也的确是这么回事。但如果仔细琢磨,这参观行程完全是由海汉安排,带着南方商人去哪里看也都是早就定好的行程,换句话说南方商人在这边所能看到的,其实都是海汉有意要安排他们去看的场景而已。 又有人问道:“若是金贼从海上绕过贵军防线,直接入侵后方,岂不是很容易就能得逞了?” 刘尚笑着摇头道:“老兄太想当然了!敌军目前根本就没有从海路大规模投送部队的能力,他们连能够装载百人的船都凑不出来几艘,又何来入侵后方一说。再说要是被我海汉海军发现其船队,不出两日就会被统统击沉。如今金人剩下为数不多的船都缩在内河里不敢出海,不用担心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何礼听了只是暗自好笑,他肯定不会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如果海汉人连这么粗浅的军事问题都没做好应对措施,那怎么可能从南海一路向北一直打到辽东,迄今还能保持不败的战绩。如果真能绕过防线偷袭后方,只怕金人早就已经试过了,哪会有耐心给海汉留下发展时间。 何礼虽然没有来过辽东,但也已经在旅顺堡看过辽东的地图,那上面清楚标注出了目前的占领区和北方的那道防线位置。在他看来,后金毕竟是以骑兵作战见长,翻盘机会应该还是在陆地上,而海汉军能否守住北方那道防线,大概就是商人们对本地是否值得投资的最重要评判依据了。 当晚车队宿营于海岸附近的一处驿站,这地方过去便是金州卫所辖的一处驿站,后金占领之后就处于荒废状态,不过海汉拿下这个地区之后,又将这处驿站清理出来重新投入了使用。虽然海汉有电报这种即时性的信息传输工具,但其实还是有很多文书资料和档案需要人力传送。而旅顺堡与金州地峡之间的路程有一百多里地,途中设立这么一处提供食宿更换马匹的驿站的确是有必要的。 在与后金交战多次之后,海汉在辽东地区的马匹保有量,特别是战马的数量,甚至已经超过了之前整个海汉国内的战马总数。而就连这种小小的驿站,居然也养着七八匹马,足见本地马匹资源的确是挺充足的。 这驿站目前仍然是由军方代管,所以在这里负责接待的也都是部队后勤部门的人员,刘尚不敢拿自己的身份出来摆架子,特地让随行的军官出面去办理入住手续。 这荒郊野外的驿站,住宿条件其实连旅顺堡都还比不了,不过这方圆数里内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就只能先在这边将就一晚。至于食物就更简单了,米粥咸菜,或者面条,愿意加钱的还可以买个咸蛋。 对于这些天里吃过了各种名目接风宴的商人们来说,这样的内容实在没有什么吸引力,囫囵吃了一点便各自回房休息了。今天一大早就从旅顺堡出发,虽说是坐马车,但路上颠了大半天之后也着实疲劳了,人困马乏就能很准确地形容出目前这支车队的状态。说不定明天出发的时候,这拉车的驮马就得用驿站的马先代几天了。 入夜之后,驿站外的原野中隐隐传来各种飞禽走兽的叫声,这种原始风味倒是习惯了养尊处优的商人们许久没有体验过的感觉。间或中间夹着几声狼嚎,让躺在床上的外来客们颇有些心惊肉跳。不过刘尚已经向他们保证过,绝对不会有猛兽能冲击这处驿站,他们也只能勉强信了。 驿站外围是用高达两米的铁丝网圈起来,其外面还有一圈壕沟,再加上驿站哨兵的监控和打击,野兽一般很难接近驿站,就更不用说突破这里的铁网防御了。刚建成防御工事的时候还有不知死活的狼群曾经发动过冲击,不过最后也只是丢下二十多具尸体悻悻退走,充分展示了海汉后勤部队的可怕战斗力。 虽然野兽很可怕,但众人终究抵不过疲惫,很快便各自沉沉睡去了。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果然都没有任何一只野兽攻破了驿站的外围屏障。 众人吃早饭期间,车队果然更换了几匹体力下降严重的驮马,先将其寄养在驿站内,然后继续往金州地峡方向前进。进入到当初海汉与后金交战的平原地区之后,便是方圆数里内一片荒芜景象,既没有人也没有房舍,这片地方看样子至少能开垦出万亩良田,现在所缺的大概就是他们这些投资商的加盟了。 在距离防线大概还有五里地的中军大营所在地,本地的最高指挥官钱天敦专门抽出时间接见了这帮商人。而他亲自出面的原因,自然也是为了招商引资背书,以获得南方商人的更多信任。 钱天敦钱大帅的名声,这些南方商人倒是都听过,毕竟当初海汉打舟山岛的战役,据说便是这位钱大帅的部队执行的。而此人会出现在辽东地界,可想而知便是在此坐镇指挥了海汉军伐辽的战役。 “……各位远来是客,照道理说接下来的行程我应该亲自作陪才对,但因为工作原因,就只能请我的副手,特战营的高桥南营长代劳了!”钱天敦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便先行告辞离开了。 正文 第1478章 前线 钱天敦说罢之后高桥南便主动占了出来,向商人们抱拳一揖道:“在下海汉特战营营长高桥南,各位在本地参观考察的行程,便由在下负责安排。此地乃是战区,为安全起见,希望各位都能遵从我方安排,切勿离开队伍单独行动,以免发生不测。各位来这里一是为了开眼界,二是为了求财,节外生枝的事就不要尝试了,切记安全第一。” 作为一名带兵打仗的将领,高桥南对于这种接待任务并不是很感冒,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可没什么耐心来招呼这些身着绫罗绸缎,与前线这种肃杀的环境格格不入的商人。但既然是钱天敦亲自下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个差事了。他只希望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外地来客不要自作聪明,在这里弄出什么是非来。前线几乎每一天都会有人员伤亡发生,但钱天敦给他下达的命令是一定要保证这些人在金州地峡前线的整个行程能够安全完成,所以他才得先警告一下这些人,尽可能让他们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特殊环境。 高桥南在军中带兵多年,身上自然有一股上位者的肃杀之气,何礼等人甚至隐隐能够嗅到一丝血腥的气味,当下众人连忙战战兢兢地回应对方的训话。只是他们中的一些人并不清楚这位高桥南的来历,不免就将其称呼为了“高将军”。当下有知情人又连忙纠正,说这位将军乃是复姓高桥,并不是姓高,说错话的众人又赶忙道歉。 高桥南当初在海汉进浙江时其实就是带兵大将了,只不过那时候海汉海陆两军挂帅的分别是钱天敦和石迪文,在军中的名声自然要比他这个营长高出不知多少,以至于外界很多不了解情况的人并不知道海汉在浙江的很多战斗其实都由高桥南率部完成的。当然也有如何礼这样的消息灵通人士,略微听过一些海汉军中的秘闻,知道当初在浙江替海汉打开局面的其实是这样一员名声不响的武将,而且此人据说是倭人出身,在海汉军中以汉人为主的高级军官里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异类了。 当然了,没有人敢在公开场合质疑海汉军方的人员任用有问题,更不会有谁敢嘲笑这位功勋累累的海汉将领的出身血统不够纯正。甚至在海汉高层中,现在也基本没有人再将高桥南视作异族,其忠诚度早就已经得到了执委会的一致认可。只是高桥南平时极少与外人打交道,所以在外界眼中他仍是海汉军中一个形象比较神秘的人物。 高桥南也没什么心思跟这些商人解释自己的姓氏来历,只是简单应承了几句,然后便向商人们提出了要求。由于交战区的状况涉及到海汉的许多军事机密,所以高桥南要求他们将所有随从人员留在防线东南处的后勤基地内,只能由其本人参加接下来的行程。而且对在战区内的见闻,都必须要遵守一定的保密期。 当然这个保密期其实等他们离开辽东的时候就会自动失效了,毕竟海汉军方安排他们参观前线的目的就是为了展示实力,如果他们回到南方之后不去主动宣扬传播海汉军在辽东的威武事迹,那这个行程所达成的效果就大打折扣了。而且这种保密的限制,更多的作用是要让这些参观者的脑子里时刻绷着一根弦,明白自己所见所闻都是军事机密,一旦在这里自行其是就有可能违反军法。 高桥南说完之后,便命人取来了一叠文书,让商人们依次在上面签字画押。这下饶是走南闯北的商人们见多识广,也被这个举动吓到了。何礼战战兢兢地问道:“高桥将军,这……还要签生死状啊?” “战场之上,刀枪无眼,谁也不敢说自己上去了就一定能完好地退下来,这是常识。签了这份文书,如果有什么意外发生,到时候也好联系家人。”高桥南耐着性子向商人们解释为何要签署这个东西。 有商人哆嗦着问道:“高桥将军先前不是说会保证我等的安全,怎地这文书内容看起来就极不安全?” 高桥南道:“签了这文书,表示认可我们的安排,这才能保证行程的安全。如果不愿意签的人,那也不勉强,就在此地打住吧,只有签了人才能继续往北边去。” “我签!”何礼咬咬牙率先开口应道。他是早就打算好了要在辽东投资,但如果没有亲眼验证海汉在辽东的防线是否坚不可摧,这钱肯定也不敢随随便便地砸下去。虽然海汉军方又是警告又是生死状,看起来这趟行程似乎极为危险,但何礼认为此时多掌握一些情报,才能换来日后的主动,这个风险值得冒一冒。 既然有人带头了,其他几人你看我我看你,虽然心中惴惴不安,但最后也还是都签了字。这么远一趟都来了,要是不亲自去战场上看看,那怎么能够安得了心回去。既然拗不过军方,那还是乖乖听从安排好了,海汉人既然制定了这个行程出来,总归不会是为了谋财害命,自己只要不乱来,人身安全应该会无虞才对。 其实这生死状与保密要求的作用一样,也无非就是让参观者们不敢在前线随意乱来而已。前线真要发生交战,那高桥南肯定在第一时间就会下令把这些人撤离到安全地带。他既然接了这差事就不会随便应付了事,为此除了特战营的随行护卫队之外,还特地从骑兵营调了一个排过来,在外围提供掩护和预警。 此外参观团队所乘坐的马车也更换成了军用马车,轻量化的车身和弹簧避震让这种马车在行进速度和乘坐的舒适性方面相较民用马车都有明显的优势。当然这种性能上的提升就意味着更高的制造费用,也只有军用装备才能不计成本地使用这些目前仍属于高精尖领域的制造技术。即便是少数有钱富商从海汉订制的马车,其采用的生产技术也还没有军用版本先进。而且调来这两辆马车是钱天敦日常乘坐的专车,其做工与那些运送物资装备的大篷车又不可同日而语了。 何礼坐上马车没多久便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颠簸感明显比他家里那辆花了将近五百两银子从海汉订制的马车更轻微,而这显然并不是因为这里的道路更为平整。事实上金州地峡防线一带的官道也就是黄土路而已,海汉目前还没有富余的物资和人力来搞路面硬化工程,这里的路况也根本就说不上好。海汉马车卖得贵,就是因为其乘坐舒适性较好,而何礼这下子货比货就知道自己家里那辆宝贝马车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了——海汉显然能够制造出更高级的货色,只是不对外发售而已。 不过何礼也知道海汉以善于制造各种匪夷所思的东西著称,就算哪天造出一辆不用马拉,自己就能跑的车,他大概也不会觉得奇怪。不过他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根本预料不到数年后真的就看到海汉人造出了这种不可思议的玩意儿。 何礼很想再找高桥南问问这马车是不是有什么渠道可以花钱买到,但可惜高桥南并没有跟他们同乘马车,而是选择了自行骑马。对高桥南来说,马车舒服是舒服,但他还是更愿意直接骑在马背上,这样才能在必要时作出最快的反应。 从后勤基地出发,越往北走,陆上能见到的平民似乎也越来越少了,倒是看到有零星的骑兵不停地穿行于原野之间,想来应该是在各部队之间传递消息的信使。 行进了几里地之后,地平线上已经可以清晰看到金州地峡防线的城墙了。城墙上每隔数十丈便插有一面迎风招展的海汉双色旗,向世人昭示着这条防线的归属权目前已经是在海汉掌控之中。无需任何多余的说明,马车上的参观者们都能立刻判断出这里便是海汉目前控制区的北端了。 这条防线最初是由大明守军建造,后来辽东被后金占领之后,后金军又对这条防线进行了翻修和加固,但他们当初就没想象过会遇到海汉这种比他们更不讲理的对手,没有想过真会凭借这道防线与敌人划线而治,所以对这条防线的投入和改造也是极为有限。而海汉攻至此地的时候,后金想要再对这道防线进行加固已经来不及了,突破了一个点就导致整条防线迅速崩溃。 海汉占领此地之后就充分吸取了后金的教训,立刻就对这道防线进行全面改建,要将其打造为辽东殖民地的主防御工事。这个费时费力费钱的工程目前仍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之中,理论上至少还要持续数月之久才能初具规模。而在此期间北边的后金军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海汉完善这道防线,所以小规模的交锋也一直都没有间断过。 前次后金军突袭防线险些得手之后,军方也意识到被动的防御不是办法,便主动出兵将战线往北推,尽量把后金军的活动范围限制在离防线几里之外的地方。但因为没有了防御工事的掩护,双方的交手几乎都在防线以北的原野上进行,海汉军的相对优势就没有那么大了。最近这段时间的交锋,海汉军的伤亡数字也不可避免地一直在增加,虽然数量不大,但对于这支常胜军来说终究不是什么令人振奋的消息。 这支队伍一直来到纪家堡外才缓缓停了下来,这个堡垒在早前交战的时候被海汉炮兵轰掉了整个城门。因为主要的防御方向是北边,相关的改建规划也都是在防线以北,因此之后海汉也没有再修复这个城门,但城门另一边的纪家堡相较以前已经面目全非了,绝大部分建筑都被拆掉,而其砖石便用来修建海汉最著名的防御工事——棱堡。 过了纪家堡的城门洞,高桥南便示意马车上的人全部下车,徒步参观此地。这群商人都没有见过棱堡,看到其古怪的外观不禁有些担心这东西的实用性。高桥南也懒得向这些人详细说明棱堡的特点和作战效能,他的任务只是按照行程安排带这些人在战区走一遭,但能够收到什么样的效果并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好在队伍里也还有一名专业向导刘尚,他在辽东待了这些时日,也大致了解了海汉在辽东的一些部署打算,甚至多少知道一些军方的内情。虽然有些事情并不适合在这种场合说出来,但这也正好被他拿来作为避开自己对军事不够了解的短板理由了。 商人所问的大多还是与目前的战况有关,他们很期望能够有幸目睹到海汉军与敌军交手的场景,最好是大规模的战斗,以确认海汉有足够的实力保障防线以南区域的安全,但这种场景在当前的状况下是很难出现了。扬古利战死在沙场之后,后金军都没有大举南下替他报仇,反倒是在行动中越发小心,唯恐被海汉人在百丈开外打了黑枪,这种攻击方式基本是防不胜防,后金死在这种莫名其妙枪决下的人也着实不少。 正在修建中的棱堡很难引来商人们的关注,参观团在里面转了两圈之后便果断选择放弃。缺乏新鲜感大概就是这个剧本里最要命的地方,他们千里迢迢来此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亲眼见证一下海汉的实力。 高桥南让刘尚先照料着这帮商人,自己则是立刻赶去指挥部,请示下一步的计划。如果钱天敦也确定要让这些商人上战场一探究竟,他才好继续安排后续的活动。 在踏上战场之前,刘尚先带着这帮商人去了战地医院,看望那些在与后金交手中不幸负伤的人们。而对于参观者来说,来到战地医院走一遭的效果,大概就是再一次给他们敲响了警钟,时刻牢记不可与对手硬碰硬的拼老命。 正文 第1479章 真正的战争 钱天敦此时并没有在纪家堡坐镇,不过这边的指挥部也有电台,高桥南可以随时联系上他。在请示过钱天敦之后,高桥南回到战地医院,这边也正好参观完出来。商人们的脸色都很凝重,显然刚才在战地医院里看到的场景给他们的冲击感着实不小。 海汉军中的伤员几乎都是来自于作战部队,而伤情状况一般都是刀箭造成的外伤居多,也有坠马或被钝器击打之类的骨折伤势。目前战地医院里的伤号大约有三十多号人,一部分人只是轻伤,休养数日就可以重返部队继续作战,另有一部分是不宜长途移动,只能就地养伤的重伤号,比如某些因为外伤而不得不截去部分肢体的伤兵,就只有暂时在这里养到伤口长好一些才能乘坐马车或海船离开前线。 而能否转移到安定的后方去治疗伤势,主要还是通过军医的判断。军中主管医疗卫生事务的摩根一般三天左右会过来纪家堡巡视一次,对这边的伤情进行了解,偶尔有些比较重要的外科手术,也会特地通知他过来参加。有摩根在这边坐镇,海汉伤兵的治疗情况倒是有了一定的保障。只是对于未曾真正见识过战争残酷的参观者们来说,战地医院里的一些场景已经让他们有些无法直视了。 高桥南问道:“各位脸色都不太好看,可是在医院里正好看到做手术了?” 刘尚上前应道:“将军所料不差,适才我等在里边参观的时候,正好送来两名伤兵,皆为弓箭所伤,一人肩部被射穿,一人腹部中箭。那军医便在我等面前展开急救,场面着实血腥了一些。各位老板平时养尊处优,没见过这等景象,不免就有些不适。” 高桥南心道取箭算是比较简单的外科手术了,这些南方商人没见过市面,只看了个小手术,一个个就被吓得脸煞白。这还只是零星冲突,真正大规模战斗爆发的时候,从前线送下来的可不止这点伤号。不过这样也好,先吓一吓他们,免得带他们去到战场上了不听指挥。 “各位休息一会儿,然后我们就上路。今天带各位到北边转转,运气好说不定能碰到敌军的小股马队。”高桥南说完之后,抬手向众人敬了个军礼,便召集部队去了。 “刘大人……这……高桥将军真打算带我等去北边金人的地盘?”在初步接触到战场边缘的环境之后,已经有人在心里隐隐打起了退堂鼓,只是不敢直接对高桥南提出这种问题,转而向刘尚求救。 刘尚心说都走到这里了,军方也安排好了行程,护卫的部队已经到位,你们这些人该签的文书也都签了,现在想再退缩,岂不是要打军方和沙喜的脸。谁要在这种关键时刻缩卵了,回头别说在辽东投资,怕是在浙江的产业都要大受影响,今后也别想再跟海汉做什么买卖了。 刘尚赶紧开口劝道:“各位,你们刚才所见,那是在战场之上浴血厮杀的将士,他们的使命就是杀敌。但各位是我们请来的贵宾,只要听从军方安排,各位的人身安全肯定是有保障的,无需担心。” 何礼是早就铁了心要上战场看看的,刚才看到军医做外科手术的场面虽然也有些不适,但他倒是不怎么害怕,当下也帮刘尚劝道:“刘大人说得有理,如果我们不亲自去看看,又如何能确定辽东今后能够保持安定,又如何能放心投钱在这边?” 提到钱字,对商人们的刺激作用就很大了,就连刚才对刘尚提出问题的那位,一想到今后的赚钱机会,当下也咬牙应承下来。 高桥南很快就集合好了部队,然后让商人们重新回到马车上,由海汉军护卫着出了纪家堡的北门。 金州地峡以北区域也是一大片以平原为主的地形,直到十几里之外,才开始有了一些山地。而金州城座落的位置,与地峡防线之间的直线距离还不到二十里,在战争中这个距离算是相当接近了,骑兵不消一个时辰就能抵达。 海汉主动将战线往北推进之后,曾一度威胁到金州城的安全,只是考虑到目前攻打金州城的实际意义不大,而且地峡防线改建工程尚在进行之中,军方就没有冒进,而是尽力将敌军压制在金州城一线。当然这种压制只是相对而言,并不能完全阻止后金军的活动,所以在金州城与金州地峡防线之间的这片区域内,便成了两军零星交锋的主要战场。 目前海汉在地峡防线及其以北部署的兵力约莫有三千余人,而后金军在金州城内外屯兵的数量更是高达万人。两军间的驻防点最接近处只有几里之遥,百十来人规模的战斗,几乎每隔一两天就会发生,对于这里的驻军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 不过他们今天所要执行的任务比较特殊,是在高桥南的亲自指挥之下,护送一支南方商人组成的队伍考察这边的战场。这种差事对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人来说,都是新鲜感十足的第一次。 何礼等人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倒也能将外面的景象一览无余地收入到眼中。与车队同行的是钱天敦特地调过来的警卫排,外围还有一个加强连编制的步兵部队担任护卫主力,在距离更远的地方还有零星的几十骑海汉骑兵负责随行警戒。此外在他们目力所不及的地方,海汉军方甚至对整个地区的兵力部署都重新进行了细微的调整,以便让这支队伍在行进期间能在其周边随时保有足够多的战斗部队。要是万一在途中遇到敌军出击,也能由战斗部队及时进行狙击,掩护车队后撤到安全地带。 这样的安排不可谓不慎重,即便是钱天敦、摩根等将领亲临一线,也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护卫等级了。先前那些吓唬商人们的手段固然是起到了应有的作用,但军方将领们也不会忽视原本的安保措施,毕竟他们需要通过这些商人向南方富庶之地的观望者们证明,海汉在辽东的控制区牢不可破,值得投资。只有资本注入之后,才能更快地带动本地的经济发展和人口增长,从而减轻军方在辽东的防御压力。 由于双方的距离实在太近,一些地段的控制权甚至是犬牙交错,海汉的这种兵力调动并不能完全瞒过对手的眼睛,很快就有游弋在外的后金骑兵发现了这支被重重保护的车队。而对方的第一反应,自然便是认为这应该是海汉大人物正在巡视战场的迹象。当然了,也有可能是海汉故弄玄虚,设下了一个诱敌陷阱等着后金主动来攻。 这个消息被迅速传递到了后金军在金州城外的一处据点,驻守此处的两名牛录额真认为不管真假,这种机会都不不容错过,当下一边派人入城去通知阿济格,一边立刻点齐兵马出击,打算要在平原上将这支车队截杀下来。 何礼等人并不知道他们刚出纪家堡没多久就已经被敌军列为了攻击目标,还在马车里饶有兴致地听着刘尚对这片地区的介绍。刘尚本就巧舌如簧,军方又专门为他的这个差事提供了许多详细的资料,因此在说明这片地区的历史归属,两军交战状况之类的信息时,他就完全摆出了军事专家的姿态侃侃而谈,架势颇能唬得住外行了。 就连何礼这种算是见过一些大世面的人也不免心中暗自嘀咕,这位刘大人自称文官,怎地对战场这些情况如此熟悉,难不成他自称的身份有假,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文官,而是军中文书一类的官职? 刘尚可不知道这些商人会怀疑他的身份,他只是想尽力完成好自己的工作,让这些商人意识到这里环境的复杂性。如果他能有自行选择文武官职的权力,那他应该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文官路线,毕竟前面活这三十多年都没怎么练过把式,虽然有杀人胆,但要论杀人的本事,比起在前线接触到的这些职业军人可就差得太远了,就算进到军中也很难混出头。 正当他打算说一说前几天在这附近爆发的一场小规模战斗时,忽然听得远处传来了几声短促的号声,不由得脸上神色一变,因为这号声分明是骑兵发现敌军来袭时给出的信号。 果然不过片刻工夫,车队便接到了前方高桥南发来的指令,要求他们立刻停止前进,原地戒备准备接战。 马车突然一停下,车上的人自然便察觉到了,再看车窗外的随行护卫部队已经开始紧张地排起了作战的排枪阵型,顿时都意识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刘大人,可是敌袭?”有着急的人立刻便向刘尚发问道。 刘尚点点头道:“应该是有敌军出现在附近区域,而且有相当数量的骑兵,所以我们才会先停下来戒备。各位稍安勿躁,不妨看看车窗外,说不定过会就能有幸看到我军作战的场景了。” 护卫这支车队的武装部队中步兵占了九成以上的比例,因此高桥南并没有安排车队立刻后撤,因为这样很容易造成车队与随行部队脱节,给敌军留下可趁之机。高桥南的应对方案是原地建立临时防线,直接正面对抗来袭之敌。 他之所以敢冒这样的风险,是因为先前的示警号声中便已经传达了敌军兵力相关的信息,左右不过两三百骑而已。高桥南相信凭借手头的部队,足以吃掉这支冒进的敌军,只要部署好阵形等着对方撞上来就行了。 但马车上的这些商人可不知道高桥南的打算,对他们来说,出现敌袭最好的应对自然就是撤退,跑得离战场越远越好,这停下来等着敌军来攻似乎实在有点殊为不智。想当初关宁军如此厉害,野外作战也依然不是后金军的对手,这海汉将军的应对是不是有点托大了? 不多时便见远处尘埃溅起,而此时空气中连半点风都没有,显然尘埃起处应该便是来袭的敌军了。而如此之大的声势,显然不会是步兵部队能够制造出来的场景。马车上的众人顿时都觉得心头一颤,传中说的后金铁骑即将出现,海汉军要是拦不住他们,自己这帮人只怕全都要命丧当场了。甚至有人已经在心中开始后悔,不该冒这么大的风险参与这趟行程,要是死在这里,就算有再多的钱也享受不到了。 而负责指挥这支队伍的高桥南此时已经翻身下马,让随从取了他的专属步枪来,以标准的单腿跪地射击姿势开始向尘埃大作的方向瞄准。 远处已经开始传来马蹄声,很快连脚下的地面也发出了微微震动,但高桥南的身子和双手依然十分稳定,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当第一骑后金兵出现在高桥南的准星中时,他便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高桥南开枪的时候,后金骑兵已经冲锋到了距离何礼等人马车不足一里的地方,但这个距离仅仅只是海汉步兵火力范围的边缘而已,真正的打击从几秒钟之后才开始。 当步枪的射击声如炮仗爆炸一般连续响起的时候,马车上众人的心跳速度都在瞬间又提升了不少,他们一脸煞白地看着海汉军正在不远处列队向百丈外冲过来的敌军骑兵射击,心中都不免担忧这种战术是否能够拦得住疾速冲过来的敌军。有人甚至已经开始盘算,万一稍后被俘,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来保住自己的性命。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的担忧的确是有点多虑了,那些来势汹汹的后金骑兵冲入百丈距离之后,便如同拍碎在礁石上的浪花一般,只看见人仰马翻,却没有一人一骑冲到海汉军阵面前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很难想象就这么两百多号人要如何才能拦得住一支正在冲锋中的骑兵。 正文 第1480章 前线实录 何礼等人平日里见识到的暴力冲突顶多也就看看泼皮打架,或是官府开堂审案时打犯人板子,了不得看过几次秋后问斩的行刑场面都算有些见识了,至于这种以命相搏的战争场面,他们还都是第一次亲身经历。如果说先前后金骑兵从远处冲锋过来的时候给他们造成了极为强烈的恐惧感,那么此时海汉军以步枪阵将敌军狙击于数十丈外不得寸进,这更是让他们一时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民间传说海汉军都是天兵天将下凡,所持的武器也都非凡间俗物,但这些商人们在南方与海汉素有接触,自然知道那些传闻都是愚夫蠢妇才会相信的故事,哪里有什么天兵天将一说,海汉兵也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的凡人罢了。要说武器先进,他们之前也没亲眼见识过海汉武器的威力,所知的也都是来自各种传闻而已。 只是以步抵骑这种匪夷所思的战斗场面真正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众人脑海中也还是下意识地浮现出了“天兵天将”这个词。海汉军如果不是天神下凡,怎么可能在战斗中打出这样一边倒的局面? 眼看这上百骑后金骑兵就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全部折戟沉沙,马车上的观众们情绪激荡之下,此时终于大声叫起好来。怎么说这金人都是大明的死敌,看到金人被海汉军打得人仰马翻,他们也是大感过瘾,仿佛是借此出掉了心头的一股怨气。 战斗开始得突然,进行和结束也很快,从后金骑兵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到眼见大势已去的少数存活者调头逃离战场,期间也不过才几分钟的工夫。而海汉从交战时结下的步兵阵型丝毫未乱,更没有出现任何一人临阵畏战脱逃的状况,由此可见这支部队的军纪严明,在战场上自信十足,根本就不曾对敌军的攻势感到畏惧。 战斗告一段落之后,便有军官来请他们下车到近处观看刚才的战果。或许是战斗场面刺激了他们心中作为男儿的血勇之气,众人也没有先前在战地医院里那么紧张了,鱼贯下车之后,便在军官的带领下前往交战区域。 海汉军在刚才的交战中只有寥寥几人被后金骑兵在马背上抛射出的弓箭射中,不过都不是致命伤,只需谨慎处理好伤势,安心休养,日后应该都能得到比较好的恢复。医护兵在鉴定过伤情之后,已经在简单处理伤口后将伤势较重的几人用担架抬走,送去后方医疗条件更齐全战地医院进行救治。 而对面那些被放倒后却一时不得断气的后金兵可就没这么好命了,惨嚎与呻吟此起彼伏,场面看着颇为惨烈。而海汉这边已经在集结队伍,准备开始打扫战场了。 这时候高桥南也过来与商人们会合,向他们大致介绍了刚才的战斗过程。这种规模的战斗对高桥南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买卖,不过今天撞到的这帮家伙头很铁,就这么点人马也敢硬往上拱,看样子或许是被重重保护起来的参观团让他们有所误会了。这些亡命冲锋的后金骑兵大概是认为马车里有海汉重要人物巡视战场,才会如此狂躁,高桥南虽然无意将南方商人当作诱饵来使用,但客观上却的确起到了这样的作用。 还好出发前的部署准备都做得很充分,部队在迎战敌军时没有出现任何拖泥带水的情况,而且战斗结果也十分理想,以极小的代价就将这支主动来袭的敌军消灭了大半。即便是以高桥南的严格标准来审视这场战斗,麾下将士的表现也没什么可挑刺的地方。而且最让高桥南感到满意的是,这帮南方商人显然是被刚才的战斗场面震撼到了,一个个全是面色通红,一脸兴奋不已的神情。 “各位刚才大概也看到了,就算是数以百计的后金骑兵,在我军面前也不过是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他们就算再怎么凶悍,但还是无法拉近与我军在实力上的差距。我可以毫不夸张地向各位承诺,即便是敌军兵力五倍于我,也休想在野战中占得我军便宜。如果是依托后方即将建成的金州地峡防线,那就算他们派出十倍的军队也无济于事,不过是让我军刷战绩而已。” 高桥南谈及战事,由常年打胜仗积累起来的自信溢于言表。当然他也是要借着眼下这鲜活的战例向参观者们表明,海汉军的实力远非后金能够挑战,等南边的防线建好之后,后金要再南下发动攻势更是无异于以卵击石之举。 这时候有军官过来向高桥南请示,要如何处理那些受伤的敌军士兵。高桥南看了一眼旁边这群南方商人,沉声吩咐道:“缴械不杀,若有试图顽抗者,不必警告,即刻扑杀之。” 军官敬了个军礼,然后带队开始打扫战场了。士兵们端着步枪,拉成一字长蛇阵,慢慢向后金军集中的区域靠近。另有专人拿着铁皮喇叭跟在后面,用女真语喊话,让这些受伤的后金兵不要再手持武器,不要尝试站立起来,否则将一律视为试图顽抗。 虽然采取了这样的措施,但仍有不信邪的凶悍后金兵试图要挣扎起来作最后一搏,然而只要是敢在这个时候站起身来的,立刻就会遭到至少六七支步枪的攒射,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倒下死去。 事实上如果按照海汉军打扫战场的惯常习惯,可能连这种喊话都会直接省略掉。最终被遗留在战场上几乎都是失去了大部分移动能力的伤兵,而这些伤者对于海汉来说除了那颗项上人头之外,并没有其他什么可利用的东西。而且对汉人出身的军人来说,在长期的宣传作用之下,对这些后金蛮子的印象可谓是极为憎恨,要处死这些会成为海汉累赘的伤兵也毫无心理压力。即便是这些伤兵不采取任何抵抗措施,其中的大部分人也很难活过打扫战场这个阶段。 退一万步讲,就算命大活过了海汉军的这一遍过滤,之后还有东江镇明军赶来进行第二遍打扫,而这一遍对所有遗留在战场上的后金伤兵来说,基本就是其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了。东江镇需要用这些敌军首级去向国内报功,因此下手要比海汉军更加不留余地,基本上会将所有伤者的脑袋都砍下来。像今天这种规模的战斗,事后砍下来运走的脑袋至少得要三辆大篷马车才能装完,其场面之血腥,估计这些南方商人们是不敢看下去的。 车上这批人当中唯一看过人头京观的大概就只有刘尚了,早先在前线当差的时候倒是见过几次东江镇明军从战场上运回来的敌军首级,从车上卸下来堆得如同小山一般,还得用石灰将其腌起来以免很快腐坏。不过今天这趟差事没有安排明军随行,所以等明军接到通知再赶过来,估计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不过高桥南也并不打算把他们留在这里等着看东江镇明军的表演,毕竟这不是秋后问斩,就砍那么一两个脑袋意思一下,当个稀奇看看也无伤大雅。但要是让他们看到这里砍脑袋砍得那么起劲,怕是会被吓出毛病。 看了一会儿打扫战场的工作,高桥南便招呼众人重新上车,继续向西北方向前行。他希望在敌军作出更激烈的反应之前,能够将这些参观者带到更靠北的地方去看看——如果能看到金州城就最好不过了。 这倒也不是什么妄想,战区距离金州城本来就不算太远,今天的能见度也还不错,只要能进入到七八里左右的可视范围内,再加上望远镜的加成,大概就能看到金州城的城楼了。 先前这支后金军的战败消息传回去之后,必然会引起进一步的反应,或许稍后会有数量更多的后金军出击来寻找所谓的马车目标。不过高桥南知道对手的战场信息传递和反馈速度都比较慢,所以他也算好了有充足的时间先去金州城外走上这一遭。 几里地的路程转瞬即到,虽然这边似乎没有发现成群活动的后金骑兵,但出于安全考量,高桥南还是下令停止继续往北行进。他让人去将商人们带下车来,然后向他们分发了望远镜,并立刻向他们传授了该如何使用和调节这个东西。 商人们倒是知道海汉军中有这么一个神奇的宝贝,但在此之前都未曾摸到过真家伙,当下也是大为兴奋,拿在手中各自把玩,个个都对其爱不释手。刘尚见状不免心里暗自嘲讽这些家伙没有见过大世面,不过他似乎也忘了就在几个月之前,自己也是三亚港区里一个没怎么过见过世面的说书先生。 对好焦之后,从望远镜里便能清楚地看到远处地平线上的金州城了。后金占领该城之后对城墙防御也做过一些加固加强的处理,因此城墙比过去大明统治时期要更为高大厚实。不过这帮南方商人也并不知道以前的金州城究竟是什么样,只能对眼前所见的景象啧啧不已了。 他们虽然不太清楚金州城的现状如何,但也知道这地方过去是大明的地盘,如今这种坚城被后金给占去,想要再夺回来恐怕就十分艰难了。而且就连武力超强的海汉军似乎也没有要继续往北进攻的意图,看样子这金州城的防御只怕是很难攻破了。 当下还是有不甘心的人向高桥南提出了这个问题:“请问高桥将军,既然后金军不堪一击,何不挥师北上,拿下这金州城,与南边的防线互成掎角之势,岂不更加稳妥?” 高桥南对于这种外行问题本不屑于回答,但如今任务在身,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金州城城高墙厚,屯兵近万,要攻下来的确是要花一番工夫。对我军来说,现阶段攻下金州城的意义不大,反而因为要分兵守城,会进一步摊薄我军在南边防线上的兵力部署,这样一来有可能会给敌军留下可趁之机。所以对我军来说,攻打金州城并非当下的最优选择,但保持目前的高压态势,就可以逼迫对方不断出兵打消耗战,对我方而言大概是最划算的做法了。” 众人不管听没听懂高桥南的解释,当下也都只能赶紧道一声“将军英明”。但至少有一点大家都听明白了,那就是海汉军方目前并不打算攻打金州城,而是打算保持目前的战争状态,继续给后金放血。不管海汉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这样的举措对大明无疑算是好事一桩,后金要在这里保持足够多的驻军才能稳住局势,而这样其实就变相减轻了大明方面将会面临的攻势。 当然了,以海汉所表现出来的军事实力,商人们也相信只要海汉真的想发动攻势,那么要拿下金州城或许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任务。 其实高桥南所说的情况要用一句话解释,那就是“兵力不够”。海汉在辽东就这么三千来人的作战部队,攻下的地方越多,驻军兵力部署就会越加分散。而金州城这样的大城就算顺利攻下来了,调个三五百人去守城肯定不够,调多了就影响整体部署,所以在兵力没有得到足够多的扩充之前,海汉军方还是决定暂时先不动金州城,只是三不五时地鼓捣点动静出来,让后金军不得不主动派出军队应战。 在这个观察点待了大约半小时后,有清亮的铜哨声从附近的原野上响起,高桥南明白这是观察到敌军出现成建制调动的信号,而这附近就正好有屯兵近万的金州城。当即便下令中止参观,所有人回到马车上,然后向后方撤离。 虽然反应稍慢,但后金军总算是从中品出了某些味道,所以阿济格再次派出了部队,希望能够截住这支被重点保护的车队。 正文 第1481章 战争机器 如果不是顾及到这些南方商人的安全问题,高桥南或许真的会命令属下部队就在这边迎战对手。但今天的参观任务其实已经基本完成,他不希望节外生枝弄出别的麻烦,所以还是果断下令回撤,以保证贵宾们的人身安全。至于正从金州城匆匆杀来的敌军,自有其他部队负责对其进行拦截。 何礼等人虽然还觉得意犹未尽,但从纪家堡出发之前便已经被反复告诫多次,也知道战场之上必须要听从军方的安排,当下不敢反对高桥南的指示,赶紧各自回到车上,由海汉军护着向南边撤去。 从金州城杀出来的这支后金军比先前那支冒进的骑兵规模大得多,至少有千人上下,但海汉这边很早便察觉了其动向,这就根本无法实现突袭的效果了。当他们发现在去路上已经集结了好几支海汉军的小股部队,这截杀车队的心思顿时也就淡了不少。很明显海汉已经洞悉了他们的企图,并且不打算再拿重要人物的安全来冒险。 在这样的状况下,双方都不愿投入兵力死战,于是接下来的战斗更像是象征性的例行公事。双方保持着一个相对比较安全的距离,在对峙了大于一个小时之后,武器射程明显吃亏的后金军不得不主动先行撤离了战场。 “他们如今很小心了啊!”一直在前线督战没有离开的高桥南看到敌军的动向之后,开口作出了评价:“要是搁在去年冬天,肯定得先打过一场才会收手,看来也是被打怕了。” 自去年冬天海汉进攻旅顺以来,双方大大小小的交战和武装冲突已经有不下百次,其中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海汉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后金军虽然一直没找到能行之有效对付海汉军的战术,但吃了这么多次的亏也不是毫无长进,至少知道了哪些情况下不能跟海汉军进行正面对决——比如说对手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布好了军阵等着自己往上攻的时候。 在对方严阵以待的情况下还要打正面,后金军的武器装备劣势就会凸显出来,而且即便其拥有大量骑兵也无法完全挽救这种劣势,顶多也就是后撤脱离战场的时候速度能快一些而已。更何况海汉那种可怕的火枪骑兵数量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在野外跟这种攻击距离超长的特种骑兵遇上,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所以后金军虽然来势汹汹,但当他们发现对手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远处甚至隐隐有百骑为单位的海汉骑兵正在兜向己方前进路线的侧翼,权衡利弊之后还是果断选择了后撤,放弃这次攻击行动。这种丝毫不恋战的果断让高桥南也略感失望,真切地感受到敌人在不断的交锋逐渐适应了己方的战法,想要再对他们造成大规模的杀伤可没以前那么容易了。 当然了,这样的局面也不是对海汉全无好处,敌人变得更加谨慎了,就不会再轻易发动大规模的攻势,海汉军所面临的防御压力也会相对减小一些。这对于兵力有限的补给不易的海汉军来说,其实算得上是一个利好消息。但军方将领当然巴不得天天打仗,这样在短时间内就能积累起大把的军功,为日后升迁打好基础。 而先行撤离战场的商人们就没有高桥南的这种遗憾了,他们只是下意识地认为军方安排自己这批人后撤,是因为无法在交战过程中提供足够的安全保障。既然军方都认为当下的环境不安全了,那当然还是性命要紧。 车队一路向南撤入了苏家堡,而这里与东边的纪家堡一样,都是处于改建过程中的大工地状态。数以百计的民工正在工头的指挥之下将原来的苏家堡拆除,然后用拆下来的砖石修建由海汉设计的新式棱堡。这样的场景与商人们先前在纪家堡看到的景象如出一辙,若不是刘尚在旁边讲解说明,他们或许会以为自己在恍惚间又回到了出发时的纪家堡。 刘尚向众人介绍道:“类似这样的武装堡垒,在整条防线上会有三大两小一共五处,并且每处堡垒都有部署重炮作为保障,今后一段时期内,这里便是我国控制区与金人统治区的分界线了。” 地峡防线上原本修建的堡垒是两大三小,但海汉军在攻破这条防线后,认为这样的设置不够稳妥,因此改为了三大两小。每处堡垒在完工后都会部署火炮若干门,以确保有足够强大的火力应付可能会出现的大股敌军。 有人提问道:“如此一条长达数里的防线,想必贵国要在此长期驻防的部队也着实不少吧?” 刘尚哪会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当下笑着应道:“这里要驻防多少部队,那已经是军事机密了,在下就算知道,也不会随意说出来的。各位即便对此好奇,也莫要打听,要是被误会了就不好了。” 那人自知失言,连忙向刘尚道歉。刘尚摆摆手道:“无妨,各位都是从太平地方来的,想必对战争也是充满了好奇心,这行军打仗,部队调动,物资供应,都有许多讲究的地方。只言片语的信息,也有可能会泄漏重大军事机密。事关重大,不得不小心一些,各位也勿见怪。” 众人都连称不敢,他们刚才在战场上已经见识过了海汉军的杀伐果断,自然也明白这支军队可不是样子货,只会比传闻中更厉害。他们就算胆大包天,也不想被那位个头不高却威势十足的海汉将军当作了打探军情的奸细。 在战场上转悠了大半天时间,中间只是在马车里囫囵吞了一些干粮,此时这帮人闲下来之后,肚子也终于开始咕咕叫了。不过由于物资供应能力的限制,前线上的伙食当然比不了后方那么丰富,他们能吃到的也就只是战时军官餐的水平,一顿饭有两荤两素就已经是极致了。但食材品质其实也都还不错,大米都是产自江浙一带,面粉和蔬果则是在山东采购,并不比商人们在后方旅顺堡等地吃到的差。 不过商人们的注意力都没有放在食物上,他们虽然身家富贵,但既然经常在外走南闯北,倒也不会太在意短时间内的生活不便,何况此时是在海汉军中,远有比食物更重要的事需要他们上心。 海汉军中的部署调动,都没有刻意回避他们,所以他们在这里也可以亲眼见识海汉这台战争机器究竟是如何运转的。不过刘尚为了避嫌,在这方面不会给他们提供太多的详细讲解,所以能看明白多少东西,还是要视个人的悟性而定了。 这帮人就算不懂行军打仗,但一支部队的军纪是否严明,士气是否高昂,各个部门的协调和配合是否顺畅,道理其实和他们领导指挥一支商业团队也很类似。而且生意规模能做到他们这个层级,可以组织船队到几千里之外的地方从事贸易活动,眼光胆识自然都不会太差,在军中待的时间长一些,无需别人说明,他们自然就能看出不少门道来。当然这其中是否有涉及军事机密的内容,有了刘尚先前的提醒之后,他们自然不会傻到再去请教海汉的人,看到什么默默记在心里就好,无需再做节外生枝的事。 军方并没有特地限制商人们的活动范围,高桥南在钱天敦的授意下,甚至特地给苏家堡的驻军军官们打了招呼,让他们给予这些南方商人一些行动上的便利,只要不是军火库、档案室、通讯处、指挥部等机要部门,营中其他地方都可由这些人自由走动和参观。军方的目的就是要他们回到南方之后,主动充当起海汉的鼓吹手,向外界宣扬海汉军的强大。 何礼在南方的时候当然也见识过当地的卫所军,浙江都司十六卫三十八个千户所,他虽然没有全部接触过,但宁波府的观海卫、定海卫、昌国卫他倒是都挺熟的,特别是昌国卫石浦千户所下辖的石浦港,他去过已经不止十次八次。那地方是海汉进入浙江之后最早拿下的一处港口,虽然如今没有舟山定海港出名,但当地的石浦所与海汉交往甚密,因此在台州、宁波两府境内,相当一部分与海汉进行的货物交易都是在石浦港内完成交割。 何礼也是因为这样的缘故,结识了石浦所千户马灵。在海汉入驻之后,当地的卫所军很快就只剩了一个空壳子。马灵在酒桌上很直白地告诉过他,跟海汉人打交道不需要严防死守,因为他们的目的就是进行贸易而非侵略。买卖货物也好,招募移民也好,都是很合理的商业活动,实在没有必要对海汉保持高度敌意。当然了,马灵并没有告诉何礼,当初海汉是如何使用武力强行夺下了石浦港的控制权。 所以在北上之前,何礼心中也不免有一种错觉,那就是海汉军看起来很厉害,有一部分原因其实是来自于明军的有意退让,毕竟只要能跟海汉搭上关系做买卖,基本就铁定能赚钱了,各卫所的将领和军官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么便宜的发财机会。 而对于海汉在辽东与金人开战这件事,何礼在亲眼见证这里的状况之前都不是太相信海汉会作出这么疯狂的举动。他无法理解海汉人在距离本土如此之远的地方开辟战场的理由,如果仅仅是为了占领土地,那不夸张地说,直接从大明手里抢可能还相对比较容易一些。而对于传说中海汉在北方的种种战绩,他也一直是有些半信半疑,直到亲眼看过这里的状况之后,他才确信海汉果然是在辽东从后金手中硬生生地抢下了一大片立足之地。 相比浙江沿海卫所那些恨不得转职做海商的大明军队,何礼不得不承认在辽东看到的这些海汉部队才能被称作真正的军队。有这样的军队镇守,何礼对于此地未来的安全状况已经有了很强的信心。他甚至在想如果海汉多派几千军队到辽东这边来,估计能一路向北逆推到金人的盛京城去。 不过何礼有所不知的是,海汉派驻在此的部队几乎全是军中的精锐部队,特战营、骑兵营、海军陆战队、狙击小队,这随便拉出一支队伍都是在海汉军中名声响当当的存在,战斗力更是远胜装备原始落后的后金军,所以才能以极小的代价就从后金手中抢下了现有的地盘。如果换做是普通部队来执行这一任务,那就未必能有这么容易了。即便是南边再增派部队过来,其目的也不会是继续攻击后金,而是负责镇守此地,将驻扎在这里的几支精锐部队逐步替换下来。他所期望出现的局面,至少在短期内还不太可能实现。 吃过晚饭之后,众人也没心思这么早就进帐篷睡觉,既然海汉军方给了行动自由的权限,那当然得要充分利用起来。不过军中禁行之处颇多,他们走了几处地方都碰了钉子,最后还是只能去到工地上观看已经开始挑灯夜战的施工进展。 对于海汉修建的这种怪模怪样的堡垒,众人是看不太懂设计思路,但海汉人既然执意要拆去原来的堡垒,想必是这种新式堡垒自有其厉害之处。别的不说,光是看初具雏形的炮台工事数量,便知道这堡垒部署的重火力武器着实不少,看得出海汉是在这条防线上下了血本。 而比较了解海汉人的何礼想得更深一些,既然海汉在这里投入重金修建防线,想必是安了心要在辽东长期经营下去。以海汉人过往的做法,他们肯定要设法将投入的成本尽快收回并实现盈利,看来这盈利点的一部分大概就要着落在他们这些南方商人身上了。 海汉到底是为了继续打仗而赚钱,还是为了赚更多的钱而开战,何礼如今也有些想不明白了。 正文 第1482章 利益至上 通过武力讨伐、经济贸易、文化输出等多种方式实现对外扩张,这一直是海汉立国以来的重要国策。用什么样的手段,在哪个时间段,控制哪些地区,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执委会都有相应的规划。而何礼等人的商人身份限制了他们的眼光和信息来源,自然很难理解海汉攻略辽东的长远规划和战略目的。 但这也不要紧,海汉安排他们来到这里并不是要征募他们参与到跟后金的战争中去,而是需要他们向辽东注入资金和专业人员、提供远程运力,为这里的开发进程营建出更好的环境。只要他们能够确定这里的环境足够安全,海汉人准备的经营项目能在未来给自己带来丰厚的收益,那其他的东西就不那么重要了。至于这地方今后的归属权,民众的国籍,那些东西又不能给他们带来直接的实际收益,谁又会真的去在乎呢? 这个道理,何礼等人或许明白一些,但他们肯定不会去深究。刘尚知道得多一些,但也不敢随便泄露“国家机密”。真正掌握其中奥妙的海汉高官,更是不会对外宣扬。为了能在这片土地上达成各自的目的,大家都保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何礼等人在之后的三天就一直住在了苏家堡,这个距离后金占领的金州城最近的一处堡垒。但高桥南没有再安排他们外出前往金州城附近,因为后金似乎已经察觉到了海汉的这次不寻常安排,在北边安排了不下千骑的部队一直驻扎在城外。上头也不想拿这帮南方商人的性命冒险,所以便不再安排他们去往危险区域活动。 这样一来虽然抑制了商人们寻求刺激的好奇心,但也让他们能够有更多的时间静下心来观察海汉军的日常运转状况。 由于这一区域与敌军阵营的距离太近,所以驻防部队也都得长期保持战斗状态。在堡垒外围区域巡防的小股部队为了防止被敌军抓到规律,换防时间也是几乎每日都会更改,并且为了保证士兵们和战马的精神和身体都一直处于较好的状态,外出巡防的行动时间一般都不会持续超过半天时间。因此苏家堡几乎随时都有部队在进进出出,同一块场地上一支部队在进行集结的时候,旁边可能是刚刚归来的另一支部队正在解散。 维持这种高频率的换防,固然可以让士兵们得到更多的休整时间,但对于海汉指挥系统的压力就更大了。前线指挥部必须要为此制定更为繁杂的作战计划,保证部队频繁换防的同时,在堡垒外围的数里范围内依然能够保有足够密度的武装部队,以防敌军随时都可能会发动的偷袭。 当然了,海汉军从来都不是只会被动防御的军队,这些巡防的安排只是例行操作,真正要打击到敌人,还是得主动出击才行。尽管海汉部署在前线的兵力要比对手少得多,但单兵战斗力的明显优势让海汉有充分的信心去施展一些特殊战术。 海汉在辽东地区的作战过程中俘获了大量的战马,加上去年在山东的收获,目前要在北方再组两个骑兵营也是够用了。而现在困扰军方高层的就不是战马数量的问题,而是没有足够多的合格骑兵了。 只学骑马固然不难,但要达到哈鲁恭手底下那支骑兵营的作战水平,至少得要有两三年的集中训练和多次的实战经验积累才行,这可是国防部拿真金白银堆出来的一支精锐,丝毫作不得假的。 既然骑兵营的模式不可快速复制,军方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以弥补步兵机动力不足为主要目的,至于骑战还是不要再勉强新手骑兵们了。好在现在战马管够,所以现在前线的各支部队都配备了相当数量的战马,机动力的确是有了极大的提升。这样一来,类似特战营这种步兵部队也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穿越两军阵地之间的这段距离,抵达原本步兵部队可能不会冒险出击的地带执行作战任务。 而这样一来,作为对手的后金军所面临的防守压力也随之大大增加了。他们原本所拥有的机动力优势,在海汉的新战术之下就显得没那么有用了。海汉骑兵本来只有几百骑,但如今这个数字已经翻了好几倍,原本不用担心遭受对方大股部队攻击的区域,现在也得要加倍小心防范了。 这样的战术变化,让后金手中的优势变得越发微弱,现在除了兵力仍然占优之外,似乎已经没有其他什么能够被称为绝对优势的东西了。但对上了海汉这个对手,最没有用的优势大概就是兵力了,就算多上几倍的兵力,也难以弥补战斗力的差距。 不过这种战略层面上的东西,待在苏家堡里的南方商人们是很难直接感受到的,他们所能直观看到的东西,也就是每支出击的部队归来时的状态。观其是否带回了敌军的人头、旌旗,甚至俘虏等等,便知道这支部队的收获如何了。偶尔也会有归来时带回己方死伤者的部队,这种一般就是在行动中受挫了。 在何礼等人认为这趟考察行程或许就会在这样平静的节奏中结束的时候,事情却有了新的变化。南方商团抵达地峡前线的第四天下午,又有一支新的参观队伍来到了苏家堡。 何礼等人正在收拾行装,他们待了几天,见海汉军方似乎已经没有再安排去参观作战任务的打算,便准备主动告辞,回南边去处理贸易上的事。毕竟要在辽东投资的话,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与沙喜及其手下的官员进行磋商,再怎么顺利也得留出个五六天的时间才行。不过新到来的这支队伍,似乎将会影响到他们接下来的行程了。 “闽南口音?难道是岭南来人?”听到消息的何礼第一反应,便是福广地区来人了。这地方距离福广两省虽然距离遥远,但海汉在那两省的贸易伙伴更多,来辽东考察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对于来自江浙地区的这支考察团队来说,福广地区的同行来到这里,那可就是非常直接的竞争关系了。如果不小心应对,说不定就被人家抢占了先机,自己在辽东的投资计划大概就没那么顺畅了。 “要真是从福广来的人,我觉得还是再留两天,看看形势再说。”有人也立刻表示了对外省同行出现在这里的担忧。 “要不我们先去会一会人,看看对方什么来头,如果只是普通商户,那倒也不必太过紧张。”何礼提了一个相对稳妥的建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于是商人们都放下了手头的事情,一起去看那新来的队伍究竟是何方神圣。 为了避免太唐突,何礼还是先找到了负责居中联络的官员刘尚,向他说明了自己的意图。刘尚与这些商人打交道的时间长了,哪能猜不到他们心中所想,笑着问道:“何老板是担心从福广来的朋友会抢了你们的买卖吧?” 何礼连忙应道:“哪有此事,何某只是听说有同行到来,想着去结识一下,刘大人莫要拿小人开玩笑了。” 刘尚点点头道:“既然你们有心结交,我当然会帮你们一把。不过有言在先,大伙儿互通了身份之后,各位也别说些煞风景的话。我们请各位到辽东来,是希望大家来一起发财的,可别正事还没开动,就先争风吃醋起来了。” 何礼等人连道不敢,这倒也不是客气话,他们也知道福广一带有很多大商人都是抱着海汉大腿才发的家,与海汉的利益纠葛极深,某种程度上说是海汉豢养的代言人也不为过,关系远非他们这些近两年才挤进这个圈子的江浙商人可比。要是选错了对手,那还真指不定海汉会帮哪边了。 刘尚又道:“你们且先回营帐歇息一会儿,这事我也得去请示首长,若是成了,便去通知你们。” 众人谢过之后,这才告辞出来。回到营帐歇息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刘尚便来了,说是要带他们去见那些新来的参观者。众人连忙整理一下着装,然后随刘尚去了。 新来的这支队伍人数要比江浙商人多出不少,足足二十多号人,而负责接待这支队伍的官员是当初与刘尚一同从山东调到辽东的部队宣传干事覃韦。刘尚向覃韦道明了来意之后,便由覃韦出面招呼福广商人们集合,然后与刘尚带的这支队伍见面。 不过苏家堡内没有专门的会议场所,众人也只能在露天完成这次会晤了。刘尚和覃韦作为官方代表,义不容辞地担当起了主持人的角色。 首先自然便是要逐个介绍双方的身份,商人们倒是都很捧场,介绍另一队人的时候,都是口称“久仰”,手上连连作揖,仿佛真的听过对方的名头一般。事实上以这个时代的资讯传播水平,别说外省,就算只是出了自己生活的州府,能数得出来的名人都很有限。福广的大商人虽多,但对同样富庶的江浙商人来说,真正有名气的也不过就那么几位而已。 覃韦将那一拨福广商人的身份挨个介绍完,倒是有几家的名头听过,但来人都并非大老板,往往只是其副手、亲信或子侄而已,都算不得什么大人物。这也让江浙商人们稍稍安心了一些,至少在身份地位这个领域,江浙团队没有在场面上输给对方。 不过其中有一位的来头明显比别人要大一些,就连何礼这种以前没怎么出过浙江的人都听过这位的名号。他去舟山岛办事的时候,曾在码头多次见到过在船帆上画着一个巨大醒目盾牌标识的商船,而这种商船都是出自同一家商行——金盾护运。经营这家商行的老板,便是此时站在众人面前的这名看起来岁数还不算太大的男子李奈。 金盾护运大概是东南沿海唯一一家能得到大明和海汉双重认可的武装镖行,虽然其名义上的老板是广东商人李奈,但实际上为这间镖行工作的人员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来自于海汉的退伍军人,以及诸如安全部这类特殊机关。金盾护运的主业便是为海汉不断向内陆扩展的商路提供安全保障,同时也会替海汉官方出面处理一些不便直接出手的事务,说其是海汉的外围特勤机构也不为过。 简单说来,金盾护运其实就是为海汉服务的白手套,相关部门都或明或暗地对其进行扶持,因此其人员和装备配置也远远超出了镖行的水准,在必要时摇身一变,就是一支战斗力不弱的民兵了。而福广地方官府出于利益方面的考量,也就默许了这种准军事组织的存在。只要是金盾押送的货物,别说官府官府不敢抽检,就连打家劫舍的土匪海盗也不敢动手,只要看到那金光闪闪的盾牌旗号就躲得远远的了。早期不知好歹对其下手的绿林好汉们,如今坟头上的草都已经三尺高了。 也正因为有了这样的特权,金盾护运也会接一些民间的护送任务,但价钱相当不菲,不过这样安全可靠又有保障的服务,还是会让一部分有钱人愿意掏腰包买单。甚至就连海汉军方,偶尔也会将一些押运军械之类的任务交给金盾护运来完成。 像李奈这样的老板,几乎根本无需自己去拓展业务,自然就有生意排着队上门。而此番到辽东来考察,其实更多的是李奈自己的意思,他倒不是真打算要在辽东这边开分号,纯粹只是闲得无聊,想要到处转转散散心而已。他与此时坐镇辽东的钱天敦、摩根、哈鲁恭、王汤姆、陈一鑫等人都算是旧识,到了这边也不用担心没人照顾,因此瞅个空子便从广东溜了出来,调了一艘金盾护运的帆船加入到了福广商人的北上船队当中。 正文 第1483章 竞争关系 像李奈这样有名气的商界大人物,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被旁人进行各种解读。加之他与海汉一向过从甚密,这突然出现在辽东,可不会有谁认为他是闲着无事跑到这边旅游来了。就连何礼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后,也立刻便将其当作了目前最有威胁的竞争对手来看待。 会受到如此的重视,自然不仅仅因为李奈是金盾护运的老板,拥有着诸多常人难及的特权,还有一个更加不可忽视的原因,便是他的家族背景。李奈所在的李氏家族是两广地区数一数二的豪商,所经营的福瑞丰商行在珠江流域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认真算起来,金盾护运不过是“福瑞丰”这块金字招牌底下的一个分支机构而已。 业内人士都知道福瑞丰的发家史也与海汉脱不开干系,这家当初立足于广州一隅的小商行,正是在得到了海汉的扶持之后,迅速积累财富,然后在短短数年内成长为了大明南方数得上号的大商家。据说如今就连那些距离大明上千里的南海岛国,都已经有了福瑞丰的分号。这样看来福瑞丰通过下属的分支机构将触角伸到北边来,似乎也并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举动了。 但问题就在于福瑞丰的介入,会不会因此而挤占了其他同行的机会和份额?而且福瑞丰在南方还加入了广东商会、南海商盟这类的商业联盟,如果这些真正意义上的商业巨鳄随后也要进入北方,那像何礼他们这样的散户可就没有多少操作空间了,这对他们来说是必须要引起重视的事情。 江浙商人们小心翼翼地与对方搭着话,试图从只言片语中套出更多的信息。但来自福广的商人们也同样不是新手,他们能被海汉选中,千里迢迢来到这里考察,财力和智力自然都不会差,何尝听不出对方话语中的试探之意。福广商人们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嘴上滴水不漏地对应着,同时也在设法打探这些比自己先来到辽东前线的同行们是否有什么特殊的收获。 这些商人个个都是人精,并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双方各怀心思,都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底牌亮出来。而居中联络的刘尚和覃韦也知道这些商人的心思,但既然已经告诫过他们了,刘尚和覃韦也就乐得看热闹。 上头没有向他们解释为什么会将这两拨人安排了前后脚到达辽东,但他们绝不会认为这样的安排是因为失误造成。在他们眼里首长们都是算无遗策的高人,自然不可能没有料到这两拨人遇上之后会发生的状况。既然这不是失误,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上头就是要让他们在辽东碰面,或者说就是需要他们碰面之后会产生的奇妙反应。 这两拨人碰面之后会发生的状况,如今已经呈现在了刘尚和覃韦面前。很显然这两地的商人都有着强烈的竞争意识,并且对同样来自南方的同行有着明确的防范意识。至于上头要借此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刘尚和覃韦其实已经有所领悟了,因为双方都在言语表示,自己已与本地的行政长官沙喜谈定了长期投资项目,接下来很快就会进入到实施阶段。 这些商人都与沙喜洽谈过投资项目吗?的确是谈过。但都敲定了吗?那就未必了。事实上大部分人在旅顺都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因为不到前线来亲眼看一看,谁也不敢就这么放心把真金白银砸在这荒芜的辽东。如果有,那大概也是李奈这种根本不在意怎么赚、赚多少这类问题的死忠追随者。 但这种不确定的状态,他们不会在同行面前暴露出来,相反的是他们要作出一副笃定的样子,让同行知道自己已经确定了要在这里落脚,这样或许能够让对方知难而退。而这样的竞争状态,或许就是海汉高层想要看到的景象。 在这些人当中,李奈确实是有些超然物外的味道。虽然家族也有让他顺路考察一下辽东的投资环境,但他来这边的原本目的只是为了散心而已。前面这二三十年一直生活在南方,还从未到过辽东,如今海汉人将控制区扩展到了这里,他自然是要来开开眼界。 至于投资,海汉人说值得投那就投好了,反正过去这几年托海汉的福也赚了不少钱,李奈对于海汉有着近乎盲从的信任感。所以他并不在乎其他人怎么想,既然这趟来了,那就等临走的时候砸几万两银子在这里先建个商栈,弄个专用码头,如果能圈地搞种植园,就顺便再圈个几千亩地好了。按照过去的经验,投下去的钱顶多两三年就能回本,后面就都是赚的了。 不过不在意,并不代表他看不懂眼下这两方的勾心斗角。李奈虽然对经商的兴趣一直不大,但脑子可着实不差,否则也不会被海汉看中,一路扶持他达到如今的地位。这些人为什么要演戏,他其实也明白,大家演戏并非爱好,都是为了利益考量而已。不过他也不会扫兴地揭穿这些小把戏,从福广过来的这批商家有不少都是福瑞丰的合作伙伴,既然人家愿意找一点别样的乐趣,那他当然也有成人之美。只是他对于这种社交场合兴致缺缺,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寻个理由离开了这帮人,然后径直去了苏家堡的指挥部。 指挥部这种地方,自然不会让外人随便进去,李奈也懂海汉军中规矩,主动通报了身份,称自己是来与军方交割此次运来辽东的军需货物。他这次北上虽然只从商行调了一艘船,但却是金盾护运名下吨位最大的海船之一。既然是大船,如果只是用来搭载他和几名亲随侍从就太过浪费了,所以从南方出发的时候,他就顺便从国防部手里接了一个运送军械的任务,免得船跑空趟。 饶是如此,如果用运费扣去船上这一行人来回数千里的开销,非但没有盈余,反而还得倒贴一笔进去。似乎也只有李奈这种财大气粗又不在乎赚亏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举动来。不过李奈的想法不一样,少亏当赚,虽然本来也没打算从这一趟里赚到钱,但能收点钱弥补一下支出总是好的。 李奈在指挥部门口只等了片刻,便有军官出来将他带了进去。李奈进到里边一看,自己认识的几名海汉将领几乎悉数在场,看样子正在召开作战会议。 “我是不是来得很不是时候啊?要不我先出去,等你们谈好正事再来。”李奈见状倒也知情识趣,也顾不上与几人一一见礼了,一来先告了个罪。 钱天敦开口招呼道:“三少爷就别见外了,椅子都给你摆上了,坐下说吧!” 在场的除了钱天敦之外,哈鲁恭、陈一鑫、摩根、王汤姆,全是以前都认识的熟人,特别是海军司令王汤姆因为经常来往于海汉和大明之间,李奈可是找过不少借口搭乘他的座舰“威严”号,两人的私人关系着实不错。而且众人对李奈这位思想进步的大明商人印象一向不错,长期接触下来也都愿意将他视作朋友看待,人家千里迢迢来到辽东,总要好好招呼一番才说得过去。 军方众人刚才的确是在开会,不过讨论的倒并非作战方案,而是近期与金州的敌军交战越发困难,对方显然已经逐渐适应了海汉的作战方式,所以军方打算重新启用过去的作战方案,以海军为中心,通过海路向辽东敌后地区投放兵力执行袭扰战。 在海汉进军辽东之前,也曾有过一段时期是以山东芝罘港为基地,在辽东各地沿海执行同样的作战模式。不过相比那段时间,如今在旅顺口建起军港的海军在补给调兵方面显然要方便了许多,舰队的活动范围和续航时间也相较以前有了明显的提升。因此相应的作战计划也要根据现在的情况作出一些调整,以期能够最大化地发挥出部队的战斗力。 虽然是以海军为战斗主体,但其他各兵种肯定也要参与进来,特别是陆地上的战斗,不可能让王汤姆的海军陆战队独占这份战功。但这种特殊作战势必要从金州地峡防线抽调一部分部队,肯定会对现有的防御体系有一定程度的削弱,所以军方也必须要提前做出防御方案,以防后金军趁虚而入。 李奈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商量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所以才会立刻把他放了进来,倒不是军方真的对他毫无保留地信任。 李奈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这才与在座众人一一见礼,然后坐在了刚搬进来的椅子上,对众人道:“还是老规矩,先办正事,再叙交情。这次从南方运过来的货物,一路上都是由我亲自押运,保证没有问题。如今船就在东边的海岸停着,等你们派人过去点算签收货物了。” 李奈说罢拿出了一份货单,钱天敦点了下头,陈一鑫便起身接了过来。这些后勤物资供应的事情,现在都由他在代管,货物点算银钱交割也由他来负责。陈一鑫看过货单之后,对钱天敦道:“与电报发来的货单一致,回头我派人去船上点算清楚就行。” 至于运费结算,这倒是无需操心,李奈几年前就已经是海汉银行的忠实客户了,这种银钱结算由军方开出支票,李奈随时拿去银行转账就行,不用涉及现银,也无需考虑携带不便的问题。这种事陈一鑫不用费口水多说,李奈也不会多嘴追问。 差事交接完,李奈这才主动说起了辽东的状况:“我与沙首长也算是熟识了,他邀请我来辽东的时候,我还以为就是过来纯玩一趟,怎地到了这边还要配合他们演戏?他这样安排两拨人在这边偶遇,倒不如干脆办一次招商会来得痛快,免得大伙儿算来算去的多麻烦。” 钱天敦笑道:“那你是有所不知,江浙地区来的这帮人可没你这么信任我们,要让他们吃下定心丸在辽东这边投资搞开发,是真得费不少气力。沙喜说要让他们尽快作出决定,那就得给他们一点外部压力。这压力怎么来?有竞争自然就有压力了。” 李奈应道:“照将军的意思,那我们福广商人就成了给他们施加压力的工具了?” 钱天敦道:“话不能这么说,你们在这里投了钱,今后还不是一样有收益。真要问沙喜,他肯定还是信任福广商人多一点,毕竟请你们过来考察就是他的主意。” 李奈这才微微点头道:“难怪这次北上的队伍中,几乎所有人都与他算是熟识,原来是早就打好了算盘。” 沙喜当初在驻广办和香港岛所主管的事务是商贸和移民,几年下来自然也积累了一些当地的人脉,所以这次在拟订邀请来辽东考察的商家名单时,他没有一味选择大户,而是特地挑选了一些知根知底的商户。当然李奈这种算是特例,就算不发函邀请他,只要被他知道了有这么一回事,自己也会主动追到这边来的。 沙喜邀了一批熟人过来,自然就是为了便于自己掌控局面。李奈先前没有明确地意识到这一点,但钱天敦把话挑明之后,他立刻便已经明白了沙喜的意图。 沙喜跟江浙这帮人的关系不熟,显然也不可能太过指望这些人来帮助他开发辽东,所以沙喜就打算再从福广地区拉一帮熟人过来,至少能先帮自己把商业开发的架子搭起来。同时也能给江浙商人一些压力,让他们意识到辽东这地方就算目前还是一片荒芜,但争夺开发权的竞争已经开始了。 李奈当然也不介意帮沙喜和自己的同乡一把,反正这钱是肯定要投的,在这里给足沙喜面子,日后肯定会有更丰厚的回报。这个浅显的道理,李奈心头自然有数。 正文 第1484章 辽东的未来 钱天敦把李奈请进来,当然也不是完全为了闲聊而已,虽然军方不便主动插手地方事务,但辽东这边的环境比较特殊,各个方面的工作都必须要依靠军方的帮助和配合才能推动进行。包括招商这方面的事务,军方也一直都在保持跟进,就连沙喜也没有刻意把军方排除在外。既然李奈主动来了指挥部,钱天敦自然要趁着这个机会,替沙喜打听一下与他同行的福广商人对投资辽东参与开发的态度。至于李奈本人的态度,那倒不用再浪费口水细问了。 “只要解决人力就好办,钱不是问题。”李奈来到前线之前也已经看过了海汉目前在辽东控制区内的景况,对于海汉所面临的问题和短板,他也看得非常清楚,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要害所在。 对于这些福广商人而言,海汉的辽东开发计划唯一存在的问题就是人力资源。在这么大片的区域内,目前算上驻防部队也仅仅只有万余人口,而且其中相当一部分劳动力都被投放在前线修建防御工事,这对于想在本地投资的商人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利好消息。正如李奈总结的这样,钱可以投,但海汉得提供相应的人力保障才行,否则这些资金还不如拿去投南海的殖民地,毕竟大明南方对于人口输出的管束要松得多,只要给足好处自然就有人愿意去往海外开荒,不用太过担心人力问题。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已经有了初步的解决方案。你进来之前,我们就是在商量这事。”钱天敦应声道:“辽东敌占区还有大量的汉人人口,这对我们来说就是潜在的人力资源,设法把这些汉人解救到南边来,既可以打击敌人,又能充实本地的人口,你觉得怎么样?” 李奈道:“打仗的事我不懂,但只要你们能尽快弄来人口,我觉得就是很好的解决办法。我们这些商人就只能看结果,用海汉话讲就是唯结果论,是这么说吧?” 李奈常年跟海汉高层这帮人混在一起,思维早就海汉化了,也跟着学了不少东西,经常说话时也会飙出一些只有穿越者才会明白的特殊术语。再加上他在服装和生活习惯方面也有意无意地效仿穿越者,在南方的时候也经常会有人误将他当作海汉高官。 陈一鑫在旁边应声道:“这有一段时间没见着你,又学了不少新东西啊!” 李奈得到夸奖,也不禁得意地回应道:“我上次去三亚,那边的首长也说我如今越来越像是正宗的海汉人了。” 众人相视而笑,也不会说破这话里的玄机。什么是正宗的海汉人,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即便是李奈这种与海汉关系极为亲近的明人,也不会有谁会将海汉人真正的来历泄露给他。李奈就算能在生活上对穿越者的日常模仿个十足,但终究没有在那个未来的时空中待过,所以这种效仿顶多也就是徒有其表,能博君一笑而已。 但也不会有谁真把李奈当作没有头脑主见的人,海汉人之所以如此看重李奈,除了他的家庭背景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对新事物的接受度非常高,而且纯粹是出于求知欲的支配,并非一般商人那种利益为先的考量方式。像他这样乐于学习海汉人传授的各种知识,并且接受海汉社会制度的明人,就算没有本身的背景,海汉也一定会设法培养他,并让其为海汉效力。 当然了,李奈的出身背景并非普通人,这就让海汉不太可能完全控制他,但如果需要对南方商界表明一些态度,通过李奈这条线去进行就会容易得多。毕竟他的身份是福瑞丰的三少东家,本身又经营着与海汉合营的金盾护运和诸多农业项目,外界会将他所表现出的态度与海汉官方的意思捆绑在一起进行解读,往往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李奈不对海汉的辽东攻略发表看法,除了他确实对军事和辽东状况不够了解之外,其实这也是一个很聪明的表态,那就是不管你海汉怎么做,只要条件合适,那我这边就肯定不会掉链子,要拉一帮福广地区的商人来投资辽东也不是难事。 钱天敦当下也听懂了李奈的弦外之音,点点头再次保证道:“人力问题我们会尽快解决,你那边也想办法再给他们敲敲边鼓,该定的事情,尽量在这趟离开之前就都确定下来,不然这么隔着几千里路,要跑几个来回才能敲定的话,那就太耽误时间了。” 李奈应道:“我明白,此事自当尽量做好。不过说实话,我也有些事情想请教一下各位首长。” 钱天敦点头道:“你问吧,能说的我们也不会瞒着你。” 钱天敦这话只说了一半,能说的不瞒,意思是不能说的你也就别问了,问也白问。李奈斟酌了一下便开口问道:“跨海攻打辽东这事,我一直没想得太明白,在三亚的时候也请教过陶首长和颜首长,但他们说的东西我是真听不太懂,什么制海权,什么东北亚国际形势……各位能不能给我一个浅显易懂的解释?” 钱天敦和王汤姆是在场权限最高的两人,他们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下眼神,既然陶东来和颜楚杰都没打算瞒着李奈,那他们倒也不必太遮遮掩掩了。而且这种战略层面上的策划,不像具体战术那样,泄露出去就有可能会被敌军反制,这些东西就算李奈往外传,别人也得能听懂才行。如果当事人没有跑遍大明沿海这几千里江山,就算知道了海汉的策划,也很难想像出具体的执行状况。 “你来说吧。”王汤姆主动将球踢给了钱天敦。 钱天敦苦笑一下,对李奈道:“那你想知道什么?” 李奈应道:“为什么要在辽东兴兵?虽然这样做可以替大明缓解一下压力,但我想那应该并不是海汉做这件事的主要目的。至于赚钱、抢地,这些理由就更不成立了,这对你们来说回报太低,还不如就在南方下手。” 钱天敦点点头道:“你说得没错,如果仅仅只是为了蝇头小利,我们没有劳师动众在辽东开战的必要,至于大明的死活,我们也不想太过操心。我们在辽东拖住后金,无非是让大明能再多苟延残喘几年而已。大明的问题不在于外,而在朝堂之中,病入膏肓,已经没得救了。我们做这件事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结果对海汉有利。当我们的预期收获大于可能的开支,那这件事就值得去做了。” 李奈追问道:“那敢问预期收获是什么?” 钱天敦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叫了人进来,让他们把自己指定的一副地图挂出来。李奈这些年往来于东南海域的时间不少,也早就学会了看海汉地图,当下一看这地图上的陆地轮廓,便道这是大明海疆。 “没错,你看到的就是南起两广,北到辽东的大明海疆图。但你能看出这张地图有什么特别之处吗?”钱天敦反问道。 李奈听到这个问题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站起身来走到地图跟前仔细看了一遍,这才应道:“这上面用红色记号标出的,全是海汉在大明沿海各地所设的港口。” 在这张地图上,自广西廉州府开始就有红色标识,一路沿海岸线向东北方向推进,在珠江口附近达到了十分密集的程度,这里不但有香港岛和大万山岛两处商港,还有海汉在广州城南占下的,与广州城仅隔着一条珠江的海珠镇。 再往东到了福建海峡这边,海峡东侧的台湾岛和澎湖岛都是海汉属地。这两处地方也是当初海汉用武力手段驱逐了十八芝和西班牙人之后才成功拿下的,如今都成了海汉在福建海峡附近的重要贸易集散地。 过了福建海峡便进入浙江境内,而这边的石浦港和舟山群岛已经基本被海汉所控制,舟山岛上甚至很早就已经公开升起了海汉的双色旗。浙江官府对此也是学习了福广官府的经验,装聋作哑故作不知,对海汉在境内的种种活动熟视无睹。只要海汉不兴兵攻打大陆上的城池,那官府也不会主动去驱逐,这总比以前让倭寇海盗占了这些海岛要好得多。 浙江以北原本便只有山东登州芝罘港一处据点,不过如今又多了辽东这片飞地,倒是让海汉在北方的控制区南北隔海呼应,稍稍有了一点气势。 如果放到全局来看,将海汉的这些控制区用航线连接起来,就不难发现大明的整个海岸线其实都已经被海汉的各处港口、据点、殖民地分段覆盖。说得严重点,整个大明海疆都已处在了海汉的监控之下。如果海汉要攻击沿海某处地方,从距其最近的据点发兵,航程绝对不会超过三天。在这个时代能有这样的兵力投送能力,可以说是相当恐怖了。 只是李奈没有这么敏锐的军事触觉,但他至少能看明白这副地图所表现出的形势,便对钱天敦问道:“所以辽东就是全面控制大明海疆的最北一站?” 钱天敦毫不忌讳地点点头道:“你的理解没错,控制了辽东,就等于给渤海上了一道锁,不管是大明还是后金,今后在环渤海区域都无法忽视我们的存在。虽然我们并不打算跟大明兵戎相见,但我还是要说,辽东是我们与大明讨价还价的重要资本。” “讨价还价?”李奈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你们打算逼朝廷承认海汉在辽东的实际控制权?” 钱天敦应道:“正是这样。归属权可以暂时搁置,但必须要承认我国对辽东的实际控制,以及保证我国在辽东的利益不容侵犯。” “那你们还留着东江镇的明军干嘛?”李奈不解地问道:“只要朝廷承认了你们的特殊权力,东江镇就没用了。如果不承认,那留着更是没用!既然如此,何不直接打散收编?” 李奈说这话的立场完全是站在海汉一边,很难想像他其实是有大明功名在身,并且自家根基都还在大明国内的人。 钱天敦道:“不急于收编,一是避免对方有抵触情绪,二是我国与大明的谈判尚未展开,还需要东江镇作为缓冲才行。日后如果时机成熟,那收编或者改造东江镇的人马,其实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李奈叹道:“我来时去过渤海边上安置东江镇百姓的那处地方,看得出这些人对海汉的确是感激涕零,当作了再生父母一般。日后如果要收编东江镇,这些百姓大概就是最先投靠过来的。” 虽然钱天敦亲口承认了海汉对大明从海上实现包围的计划,但李奈仍有些意犹未尽,因为他知道海汉对大明实在没多少动武的心思,这种控制的目的更多是为了开辟海上航路,将他们的贸易航线也延伸到北方。在李奈看来,除此之外,海汉花了数年时间才做出来的布局或许还有其他更深层的目的。 “其他目的?”钱天敦听到李奈不依不饶的追问也觉得要跟他解释更高层面的战略有点费力,干脆就将皮球踢还给了王汤姆:“剩下都是你们海军的事了,你来给李奈解释。” 王汤姆干咳一声道:“其实道理很简单,整个东北亚地区,大明一直是贸易核心,而朝鲜、日本、琉球等国家如果要与大明进行贸易,目前就只能走海路。我们控制了大明的海疆,就等于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了大明的海上贸易,今后甚至还能控制整个地区的国际贸易。你说,这里面的利益有多大?值不值得我们在辽东动武来完成这最后一个环节?” 控制一国乃至数国的贸易往来,这种大棋局对李奈来说又是一个全新的高度了,但海汉的野心一向都能得到其可怕实力的支撑,王汤姆的话听起来似乎很难办到,但实际情况却是海汉已经完成了这个庞大计划的一部分内容了。 正文 第1485章 海汉模式 海汉在北方的布局从来都不是以抢占土地或人口为根本目的,驻防军队修建据点打击后金,设立殖民地搞商业开发,这些其实都是实现目标过程中采用的手段而已,真正的目标还是要逐步实现对东北亚地区制海权的完全掌控。只要控制了区域内的海上贸易航线,那么这一地区的国际贸易也基本就会都落在海汉手里,而这与垄断经营几乎无异,其利润之丰厚将是难以想象的程度。 海汉目前已经基本实现了对大明海疆全境的布局,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将这张网织得更结实一些,保证海汉在大明海疆的绝对控制力,然后再逐步把网张开,将大明之外的国家也一一罩进去。刚才王汤姆所提到的日本、朝鲜、琉球便在此列之中,这些国家的体量虽然比不了大明,但都有一个显著的共同点就是海洋国家,对外贸易极度依赖海运,也更容易被海汉通过武力和经济手段所控制。 李奈虽然在跟海汉长期接触之后眼光也提升了不少,但要让他站在国际关系的角度去理解海汉的作为,也依然还是有些力不从心。在他看来海汉控制了大明海疆就已经是极为厉害的措施了,如果要将大明外围的其他小国也纳入这个控制范围之内,这后续怕是还有不少仗要打。 实际上海汉早在进军辽东之前,就已经在南海推广实施了类似的政策。海汉以中南半岛为桥梁,一路将触角延伸到马六甲海峡东端,期间也没少跟区域内的各个国家发生武装冲突。而1633年在安不纳岛由海汉牵头组建的南海贸易联盟,就可以算得上是海汉在这一区域内实现管控国际贸易的阶段性成果了。虽然这一区域内真正被海汉掌控的贸易量大概连五成都不到,但贸易联盟的效果却十分明显,联盟内各国之间的跨国贸易量在近一两年都有了显著的提升。 李家在南海投资了不少产业,并且与联盟内多个国家保持了通商关系,每年向这些国家出售的商品数量极为可观。如今这些产业都已陆续进入了收益期,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私人投资的产业都能做到十分丰厚的收益,他由此也能大致推算到海汉所获得利益肯定也是非常可观的,甚至极有可能是他根本想象不出的天文数字。 南海商业联盟成立距今已经有两年时间,从运转状况来看,以海汉为核心的这种国际商业组织模式已经被证实是可行的,除了良性的资源互通之外,对地区的和平也的确起到了一定的促进作用。李家作为最直接的受益者之一,李奈对于海汉推行的这套模式自然是深信不疑。所以王汤姆这么一说,他便立刻想到了海汉在南方的做法。 “那你们如今想在北方做的,是不是就类似于前两年在南海那边的做法?”李奈追问道。 王汤姆对于李奈的联想能力也很是欣赏,点点头道:“对,但也不全对。北方的环境跟南海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这边的国家更少,但单方的实力更强,用武力降服的难度更大。不过日后如果能够达成我们的规划,那贸易量相比南海会只多不少,收益也会更丰厚。” 陈一鑫在旁边补充道:“不过就算我们以后要成立北方商业联盟,后金肯定还是要被排除在外的,他们不在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李奈想了想,又追问道:“那这么说来,后金的海上贸易渠道其实已经被你们切断了吧?” 陈一鑫应道:“就算没百分百切断,但至少他们不可能再从海上走私商人那里买到大量的盐铁了。后金控制下的沿海盐场,也差不多都被我们捣毁了。这两样资源,大概会让他们吃紧一段时间了。” 相较于大明而言,后金的社会生产力无疑是要落后许多,很多生产技术甚至是在其俘获了大量大明匠人之后才逐步掌握。而盐铁这种由官方控制生产的资源,为便于管理往往产地都比较集中,沿海几处盐场被捣毁,就意味着整个后金的食盐供应会出现问题。而钢铁作为军需物资,后金更是很难依靠自产满足需求,通过走私商购入生铁也是其过去获得资源的途径之一。 海汉舰队三不五时就在辽东半岛海岸线附近巡弋,逮着机会可能还要登陆上岸敲打一下当地的后金军,仅有的几处盐场根本无法复工。而原来与后金有暗中交易的几家走私商,也都被海汉警告过不准再运送任何物资前往后金控制区,有那么一两个心存侥幸认为不会被海汉逮到的,也都已经有去无回了。 盐铁资源一断,后金就只剩下两条路可走,一是调集大军到辽东半岛,南下硬推海汉防线,将海汉赶回海上,彻底逐出辽东。而以之前的战绩来推算,不在战场上付出万八千人的牺牲肯定走不通这条路,后金也未必舍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去尝试。 另一条路子就是继续加紧对大明的攻势,这边被海汉切断的资源,只能通过劫掠的方式从大明获取了。相较于跟装备和战术都十分先进的海汉军打仗,大明这边显然是个更适合用来拿捏揉搓的软柿子,后金只要脑子没坏掉,就肯定会选择以大明继续作为主攻方向。 李奈皱眉道:“但我先前在三亚的时候听颜首长说过,海汉占领辽东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替大明牵制后金,减轻军事压力,但照你所说,这压力非但没有减轻,反倒是让后金对你们的怨气都转嫁到大明头上了?” 陈一鑫道:“这其实并不矛盾。你想想,我们进不进辽东,后金都会攻打大明对不对?但我们进来之后,不但牵制了后金的一部分兵力,并且掐断了他们所需的重要资源,这样他们再去攻打大明,实力是不是已经变弱了?” 李奈乍一听觉得有理,但细细品味又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海汉的一系列动作的确是为了削弱后金不假,但采取这些措施的原因却并不完全是出于为大明考量,只是因为后金与大明为敌,顺带起到了帮助大明削弱对手的作用而已。但如果深究下去,海汉的策略终究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削弱后金以便于他们在辽东开展自己的计划而已。大明是不是撑得住后金的劫掠,那并不是海汉所关心的重点问题。 想通了这一层关系,李奈要理解海汉在北方的一系列动作就容易多了。海汉做这些事并不是单纯为了解救辽东的汉人难民,或是帮助大明对付强大的外敌,仅仅只是为其自身利益考量罢了。对海汉来说,所有的措施都是同一个考量标准,那就是尽力要将海汉所能得到的利益最大化。而一切的战略,都是围绕这个标准来制定和执行,大明在这个布局中仅仅只是一个大一些的道具罢了。 李奈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原理,但他也没有试图再去发声质疑什么,他虽然还保留着大明的国籍,但实际上与那些已经换了户籍加入海汉的移民并无二致,如果有必要,他甚至随时都可以放弃明人的身份加入海汉。而考虑问题的立场,他也几乎不会再站在大明一边,很自觉地从海汉国民的角度出发去看待两国之间的利益冲突。 这么一番梳理头绪之后,李奈总算大致弄明白了海汉在北方的战略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考量。而到具体的执行过程上,海汉还是做了很多掩护措施,比如保留东江镇的军事编制,比如设法与大明朝廷联络并表达出通过谈判来解决主权争端的意愿。这些措施让外界很难真正看清海汉的真实目的,而像李奈这样有条件让海汉高级将领们面对面释疑的人更是寥寥无几,所以海汉的这些策略,对外界的观察者来说很可能便是一头雾水,哪怕是已经到了辽东数日的那些江浙商人,大概也很难看懂海汉在这张棋盘上落子的真正意图。 “我们现在做的事情,这个时代的人大概很难理解,但若干年之后,人们回顾这段历史的时候,应该会对我们有更客观全面的评价。”钱天敦总结道:“但我们现在不需要所有人的理解,我们只要命令能够有效地执行下去就好。” “各位首长,恕我直言,我总觉得这些行动都太过仓促了一些,海汉立国才几年时间,就要统治如此之辽阔的海域,虽说没有什么实力相当的对手,但把有限的部队分散部署到这么大的区域内,还要不断对外发动战争,总觉得有点不太踏实。”李奈跟这些人都算熟识,倒也不用担心自己说出真实想法会让对方感到不快。 钱天敦道:“你的感觉是对的,如果照正常的进程走,就算要对外扩张,那大概也是先进攻两广,把距离海南岛最近的这些沿海地区从大明手里抢过来才对。但我们的计划就是先控制沿海的要害地带,不与大明翻脸。这样做虽然风险会大一些,但也会给我们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我没办法向你解释为什么时间对我们来说特别宝贵,但我们有必须要这样做的理由。” 穿越者们放弃原来时空的生活,甘冒奇险来到这里,自然就是为了要在这个时空中作出一番事业来。而留给他们发挥的时间顶多也就几十年,能做到的事情其实很有限,除了建立国家之外,他们当然还想作出一些能够青史留名,泽被后世的事迹。要按照固有的思维去建设和发展海汉这个国家,那怕是等他们入土的时候也还在目前由大明统治的这块大陆上跟地主阶级作斗争,终其一生不过是建立了一个新的汉人政权来取代大明而已。 但穿越者们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结局,他们想要建立一个实现初级工业化的国度,并且统治区要大到史无前例的程度,让海汉这个汉人政权成为地球上最强大的国家,在历史的长河中取代西方殖民者的地位和作用,改变这个星球未来的文明发展进程。 而这些宏伟的目标,需要他们在短短几十年之内完成,只能采取跳跃式的发展来节省宝贵的时间。这种理由无法告知李奈这样的外人,也没有办法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李奈却很坦然地应道:“人生苦短,当然是要尽力做一番事业。我若是有首长们的本事,只怕也会想着自己建国弄个皇帝来做做。” 李奈这话放在大明肯定要犯忌讳,要是被锦衣卫的番子听到了,多半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把人给抓了再说。不过他在海汉将领们面前说这话倒是无所谓,因为海汉根本就没有设立“皇帝”这个位置,既然没有皇帝,那当然也就没什么好忌讳的。 果然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穿越者当中肯定也有人想过当皇帝,但执委会一早从体制上就杜绝了皇帝的产生。如果脱离了海汉这个群体,单个的穿越者想在这个时空闯出一番名堂的难度可就大得多了,哪怕是知晓历史进程,掌握了先进武器制造技术的人,想要凭一己之力从无到有再弄出一个类似田独工业区这样的存在,只怕穷尽一生都很难做到了。 而众人要实现各自的目标,不依靠海汉这个集体是不行的,这个道理越是位高权重者就越是有深切的感受。李奈想当皇帝,那不过是因为他只看到了万人之上的风光,不知道当皇帝要面临多少困难,这可不是什么轻松愉快的职业。 钱天敦笑道:“当皇帝就算了,就算是大明的皇帝,也不见得就比你我过得开心。我们想做的事情,比当皇帝重要多了。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事情得一步一步地做,我们当下要做的事,就是尽快敲定辽东这边的开发建设方案,把辽东盘活了,后续的事情才好继续推进。” 正文 第1486章 各凭本事 钱天敦反复提及辽东开发的事宜,对这事上心的程度溢于言表。当然这其中也有军方的私心,海汉要赶着开发辽东,就必然要同意军方提出的后续作战计划,而这将会为军方带来在北方行事的便利和更加充足的军费。但招商方面的事务都得在白克思离开辽东之前敲定下来,这样他才能带着签好的各种合作协议回三亚去说服执委会的其他人。要赶上这个时限,钱天敦自然得将李奈这种心向海汉的商人充分利用起来,让李奈代为出面去游说那些南方同伴,以促使其早些下决心投资辽东。 当然了,这种差事也不会让李奈白干,到时候在投资项目的选择与实施阶段,海汉官方自然会给予他更多的照顾,这种心领神会的事情甚至都不需要当面说出来,过去数年间双方的多次合作已经培养出了足够的默契度。若非如此,钱天敦等人也不会有耐心给他详细解释海汉在北方这一系列动作背后的深意,让他了解这些规划,也是为了增强他对海汉的信心。 事实上还没等李奈回去,他独自进了苏家堡前线指挥部的消息便已经在两群南方商人间传开了。李奈与海汉高层交好是众所周知的事,而他去与海汉大人物们会面之后带回怎样的消息,自然就成为了众人所关心的焦点。特别是从江浙地区来的这帮商人,其中并没有李奈这种与海汉高层有私交的人物,也没法拿到第一手的消息,此时便更是着急了。 “何兄,姓李的直接去面见海汉高官,摆明是要把我等排挤在外,这可如何是好?”当下便有人急切地向何礼求援。这一路上何礼表现出来的沉稳让同行的伙伴都甚是佩服,所作出的判断也都比较准确,此时与福广商人有竞争之势,便有人隐隐将他视作了自己这群人的主心骨。 何礼其实心头也有点慌,李奈与海汉人的关系特殊,他们这些人就算拍马也追不上,甚至连挑拨离间的资格都没有。李奈如果直接与海汉人敲定什么交易,他们多半就是最后才会得到消息的那批人。如果双方在辽东的竞争要持续下去,那么江浙商人这边可以说是一点翻盘的机会都没有,而且他也不认为对方会很好心地在吃完肉之后留下一些残汤剩水给自己。 不过在自己同行这些人面前,他还是不想丢了好不容易才树立起来的形象,故作沉稳状道:“不必惊慌,那位李老板去面见海汉高官,或许真的只是叙旧而已。你们想想,海汉花了许多心思,安排我们来到这里,难道就是打算让我们走马观花地看一圈,然后扮演一下刺激福广商人的道具?如果他们真的只是要找人来演一出戏,那肯定能找到比我们更适合的人。如果不是这个原因,那我们又何须畏惧与南方同行竞争?” 有人应道:“何兄,若只比钱多,我等自然不怵。但毕竟南方商人与海汉人的关系更熟一些,在人情方面比我等更有优势,同等条件之下,选择照顾熟人也是人之常情。” 何礼道:“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海汉人是标准的生意人,我相信他们在做买卖这件事上不会只考虑人情,不考虑实际问题。江浙比福广最大的优势何在?那就是离辽东更近啊!若是以泉州和舟山作为算起,到辽东一个往返航程,我们就有两千里的优势!各位都是常年在海上跑的,这两千里下来,一船货要多少运费成本,相信各位心头都有数。海汉人做生意一向精明,他们难道会忽视这样的问题吗?” 何礼所说的的确是实情,如果不是考虑到航程与运费成本之间的关系,海汉也不会主动设置南北分段运输,在浙江重新招募专司北方航线的海上承运商了。当然这种地理优势是不是能够抵消掉李奈与海汉高层之间的人情,何礼可是半分把握都没有,但他知道自己可不能在这个时候露了怯,要是影响到其他同伴,这一场竞争就是未战先败了。 经他这么一番分析,众人也觉得有些道理,既然是海汉官方主动招募他们这批人来做北方航线承运商,那没道理还把辽东的果子全分给南方商人,如果是那样就没完全必要在宁波故弄玄虚地搞这么一次招商活动了。 “总之先静观其变,即便海汉人有什么别的安排,那也总得给我等一个交代才说得过去。”何礼梳理了一番头绪之后,自己的情绪也逐渐平静下来,没有先前刚听到消息时那么慌张了。这说到底还是他对海汉人的品性有一定的信心,相信对方不会因为与李奈的私人关系就得罪他们这些江浙商人。 身处战区,海汉官方也没有要为刚刚到来的福广商团举办接风宴的打算,而是给他们安排了普通的军粮供应。这个举措又让江浙商人的心理稍稍平衡了一些,毕竟他们抵达前线的时候也是同等待遇,如果海汉为李奈和其他南方商人提供特殊待遇,那难免就会召来江浙商人们的不满。 李奈倒是不在意这种细节,他知道海汉人虽然平时讲究生活细节上的享受,但在战时都是一视同仁,就算是他刚刚会面的那些军中将领也都没有多少特殊待遇可言。再说海汉军**应的口粮其实并不算差,起码比李奈所知的明军军粮好不少。 至于他在指挥部与海汉将领们磋商的内容,也不宜告知外人,所以福广商人虽然很是好奇,但最终也没有从李奈这里得到太多的消息。不过出于同伴之谊,李奈还是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今后福广商人在辽东这边所能得到的待遇,应该不会比江浙商人差。至于更多的内情,李奈就不能再透露了。 而江浙商人这边由于没有李奈这种信息来源,情绪当然没有竞争对手那么稳定,吃过晚饭之后,被公推出来的何礼便独自去找了刘尚,希望能够从他这里获得一些帮助。 刘尚是目前负责江浙商团接待事务的主管官员,也是何礼唯一能够指望帮上忙的对象,而何礼当然也不是毫无准备而来,进了刘尚所住的帐篷之后,何礼便主动从衣袖里掏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近日我等多得刘大人照顾,些许心意,还望刘大人不要嫌弃。” 刘尚见何礼一进来就先上礼,当下也是有些诧异,但他也算见过世面的人,没有急着去接何礼手里的东西,而是对他问道:“何老板可是有事相商?” 何礼见刘尚不接招,悻悻地笑道:“不瞒刘大人,在下是来求助的,刘大人若不是收下这点心意,在下也不好开口。” 刘尚听他这番说辞,其实对其来意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毕竟今天李奈一到苏家堡就直接去了指挥部,与军方将领密谈了快一个时辰才出来,由不得这些江浙商人不去琢磨双方这次会面的谈话内容。其实他在三亚的时候也曾听过李奈这号人物的名头,只是一直未曾见过真人,倒是没想到在距离三亚如此遥远的辽东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李三少爷。 刘尚以前便听过颇多关于李奈此人的传闻,在他看来,李奈与海汉高层的私人关系就已经足以绕过很多官方手续,也根本不需要与这些普通商人去竞争在辽东地区的投资机会。换句话说,何礼对此事的担忧其实有些杞人忧天,因为李奈根本就不是他们的竞争对手,或者反过来说,他们也不具备与李奈这个层级的商人进行商业竞争的资格。海汉高层如果真打算要与李奈合作做什么买卖,那包括这次跟来的福广商团在内都未必能有份参与其中。 至于何礼要送礼给自己,刘尚心头倒也犹豫了一下,因为他知道李奈的出现并不会对江浙商团在北方的投资举措产生太大影响,这好处接了也不用费神去帮何礼做什么事。但想想此事若是哪天被曝光了,自己好不容易才混上来的官位怕是保不住,两厢权衡之下,那还是前途比眼前利益更重要一些。 所以对于何礼的殷勤,他只能明确地表示了拒绝了:“何老板,心意我心领,这些好处费就免了。你有什么为难之事尽管说出来,只要在我职权范围之内,能帮则帮。” 果然何礼所问的事情与李奈有关:“在下就是想请教一下刘大人,若是广州来的那位李老板利用私人关系,将我等挤出辽东,可有什么挽回之法?” 刘尚应道:“这种商业竞争,原本就是各凭本事,只要没有触犯我海汉法律就行,我能给何老板出的主意,大概就只是静观其变,切勿焦躁。” 何礼眨巴眨巴眼睛,似乎在品味刘尚这番话里潜藏的意思。辽东怎么开发,由谁参与,如何操作,最终决定权当然是在海汉官方手里,而目前海汉并没有拿出一个明确的细则,如果李奈用他的私人关系争取到了海汉官方的支持,那这自然还谈不上触犯法律,因为海汉官方也并未规定辽东的开发一定会让江浙商团参与其中。 但要说各凭本事,李奈有私人关系摆在那里,江浙商团有什么本事?大概真的就只有何礼先前所想到的地理优势了,可他也不确定海汉人是不是真的会重视这一点。刘尚要他“静观其变”,莫非这事还能有别的变化发生? 刘尚见何礼似乎没有领会到自己话里的精神,倒也不好给他完全点透,只能旁敲侧击地说道:“李奈是李奈,福广商团是福广商团,不可混为一谈。” 何礼听到这话便一下子醒悟过来了:“原来如此,多谢刘大人指点迷津!” 刘尚这话的意思,便是说李奈能够凭借私人关系享受到的特殊待遇,并不代表福广商团也能享受到,而江浙商团的竞争对手其实是福广商团,并非高出他们一个层级的李奈。何礼也是个聪明人,一听刘尚这话便已经悟出其中意思,如果是没了李奈在内的福广商团,那对于自己来说就实在算不上太大的威胁了,至少可以有一争高下的机会。 刘尚摆摆手道:“无妨,小事而已。在我看来,其实根本就不用争什么,辽东这么大,就你们两个商团能把这地方填满吗?要是真有这么厉害,那海汉军一定会提前打下更多的地方让你们来继续投资。” 何礼笑道:“刘大人说笑了,我等小商小贩,哪有那么大的手笔,只是担心被同行挤出这个地区而已。” 刘尚道:“你放心,辽东足够大,容得下你们,也容得下他们。与其担心这事,倒不如多花心思想想要在这边做什么买卖。” 何礼道:“在下倒是已经有了打算,只等考察完毕之后与沙大人签约了。不过看眼下这样子,估计得等到福广来的这些人也考察完了之后才能一起签约吧?” “要是让你们先签,福广商团肯定会觉得不公平啊,就像你们不可能同意让他们先签一个道理。”刘尚解释道:“所以你们就耐心再等个几天,军方安排他们去防线以北的地区转转,这考察就算告一段落了。” “他们也要去北边?那接下来可能还会打仗?”何礼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刘尚话里的信息。 刘尚干咳一声道:“军方的安排,我也不是太清楚。你如果想知道,大概得去找高桥营长打听才行了。” 何礼想了一下高桥南那整日里都黑着的一张脸,感觉还是有点怵,摇摇头道:“那还是免了吧,高桥营长要是误会在下打探军情,那就不太好了。” 何礼要问的事情已经问到,也就没有再在刘尚这里多耽搁,当下便告辞离开。刘尚送他出去之后,这才看到何礼将没有送出手的信封悄悄留在了刚才坐过的位置,当下只能先收起来了。 正文 第1487章 攻防转换 刘尚在任期间虽然只是个没什么实权的职务,但在平日接触到的非海汉籍人员中,倒是不乏主动给他送礼的人。之前在山东马家庄的时候,移民营主管马博也曾向他主动送礼,不过那时候他察觉到事情不对,根本就没敢收下对方的贿赂。而这宁波商人何礼送上的好处,却是代表江浙商团送来,为的是从他这里打听一些有价值的信息,这倒也不算是什么来路不明的钱财,他告诉何礼的消息也说不上是出卖官方机密,仅仅只是点拨一下而已。 何礼这么主动,在刘尚看来也算是知情识趣,他打开信封瞥了一眼,见里面是几张百元面值的海汉纸币,不禁点了点头,心道这人倒是熟门熟路,还知道直接送海汉币替自己省下麻烦,看来以前在浙江的时候应该也没少干这种事。 不过这钱刘尚可不敢就这么收了,回头他还是要跟上司打声招呼,这自己报备跟日后万一被查到,性质就完全不同了。海汉官场上虽然对收受好处这种事查得不算太严,但刘尚也不想因为这么点钱就把自己前途给搭进去。 话说这何礼从刘尚这里拿到消息,又稳稳当当地把好处也送出去了,自己也觉得这差事办得十分漂亮,倒背着手晃晃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其他江浙商人见他终于回来,赶紧围上来问他结果如何。何礼自然不会把这事说得太轻松,故意卖个关子道:“此事在下已经尽力而为,至于事情如何发展,或许最近几日便见分晓了。” 旁人急切地问道:“何兄,这是吉是凶,你倒是给个话啊!” 何礼应道:“当是逢凶化吉之局,各位不必太担心了。” 何礼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都稍稍轻松了一些,想必是已经从刘尚那里得到了某些暗示或承诺。虽然这也未必就是最后的结论,但能够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总是好的。 “何兄可还打听到其他消息?”有人不甘心地继续追问道。毕竟大家出钱凑了分子给刘尚送礼,自然希望打听到的消息越多越好。 何礼听他这么一问,倒是想起一事,对众人道:“福广商团到了这边肯定也会安排他们去防线以北的区域考察,到时候阵仗肯定也不小,金人多半还得像前次一样发动一波攻势,或许会有热闹可看。” 一说到打仗,众人也立刻来劲了,他们前日在战场上亲眼目睹了海汉与后金之间爆发的一场战斗,见识了海汉军是如何以步战骑还能完胜对手,看完之后在大感兴奋之余,也会觉得意犹未尽。毕竟这么刺激的场面,寻常人终其一生或许都没有机会见识到一次,而且他们有海汉军的层层保护,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会受到威胁,这样的观战环境,天下哪里还找得到第二处?如果还能有机会观看海汉军的作战,他们自然也都不想错过。 果然第二天清晨,苏家堡内的气氛便开始变得紧张起来,各支部队在早饭时间之后就陆续集结待命,而非军方人员则被严格限制了行动,商团这些人甚至都不能随意离开自己所住的帐篷。很显然,这就是开战之前的管制措施。江浙商团的人在纪家堡的时候就已经感受过一次,所以立刻便意识到了这一点。 众人守在自己的帐篷门口,眼见福广商团的人在一队士兵的簇拥下往北边的大门而去,便知何礼昨天所言不假,海汉军果然是要安排他们去战区考察。众人一看也有些心急,连忙又催促何礼出面去找高桥南再谈谈,看能不能申请到机会也跟着出去溜达一圈。 何礼自己其实也很想再去看看,被众人这么七嘴八舌地一拱,当下便一咬牙,去找了士兵禀报,称有事要面见高桥营长。 高桥南倒是来得很快,而且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何礼想说的话,见面之后便直接了当地对他问道:“你们也想跟着去?” 何礼准备了一堆理由顿时就全都派不上用场了,当下又摸不准高桥南问这话的意思,犹豫了一下才应道:“将军明鉴,小人确有此意。” “既是如此,让你的同伴们收拾收拾,随后出发。”高桥南顿了顿道:“规矩就不用我再重复一遍了吧?” “不用不用,小人都记得!”何礼倒是完全没想到高桥南这么痛快,主动就提出要带他们再去转一圈。既然如此,何礼当然是求之不得,立刻就满口答应下来。前几天在纪家堡时被海汉军官三令五申过的那些注意事项,他还都记得一清二楚,的确无需再复习一遍了。 这个消息带回驻地之后,何礼顿时又被众人奉为英雄,甚至有人开始询问他是如何说服了那名看起来杀气腾腾的高桥将军。 何礼暗道一声惭愧,心说哪有什么说服,纯粹是人家本来就打算这么安排,顺水推舟而已,不过这个牛皮他也不敢吹得太过,免得以后再有其他类似的事情又得自己去出头,当下便谦逊地应道:“在下其实也没说什么,纯粹是高桥将军通情达理罢了。” 众人自然不信他的说辞,不过当下也没人能去找高桥南验证这番话的真假。而这个理想的结果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都各自收拾行装准备出发了,倒是没有人再去琢磨何礼究竟是如何办成这件事的。 于是托福广商团的福,何礼等人居然又捞到了一次战地考察的机会。虽说这种考察也不见得百分百能遇上两军交战,但光是踏上战场的土地,看到敌军骑兵在远处的原野上游弋,这样的感受就足以让人热血沸腾了。海汉这次提供了更为周密的保护,这不仅仅是因为两支商团的同时出动,更因为今天带队出巡的将领除了高桥南之外,更有钱天敦和哈鲁恭两名军方高官亲自出动,安保等级已经提升到了最高级,为此还专门出动了分别直属两名高官的两个警卫排参与护卫工作。 不过唯一让商团成员感到有点不适的是,为了便于保护他们,两个商团的人被合并成了一支队伍。军方提供了两辆大篷车供众人乘坐,同时也向愿意自行骑马的人提供了坐骑。那些不愿在大篷车里与另一支商团的人挤在一起的人,就可以选择自行骑马随队前进。 当然大家最为羡慕的仍然还是与海汉高层有着特殊交情的李奈,他不但选择了自行骑马,而且是与海汉将领有说有笑地并辔而行,这种待遇是商团中其他所有人都无法相比的。 李奈当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随海汉军出征了,最近的一次大概便是去年九月西班牙舰队偷袭胜利港,而李奈当时便在榆林半岛的灯塔上亲眼目睹了两军的交战过程。对于他来说,观赏海汉军作战倒是没有其他商人那么强烈的刺激了,但能够与海汉将领们在战场上交流,并且观察他们指挥作战的过程,这倒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海汉军方为了这次出巡也调动了大量军队,而这种调动显然没法完全瞒过后金的监视。当然了,海汉将领们或许也正是想达到这样的效果,让后金按捺不住主动出兵。 而这次后金方面的反应比上次江浙商团单独考察时还要来得更快一些,侦骑很快就已经观察到后金在北方原野上集结了至少三个千人骑兵队,这要比上次攻击江浙商团的兵力翻好几倍之多。只不过后金军的这些动向,在望远镜的观察之下无所遁形,统统都落在海汉军眼中。 “这次是要钓到大鱼了啊!”钱天敦听了来自前方斥候的回报之后,没有多少紧张的情绪显露在脸上,倒是以十分轻松的口气跟旁边的哈鲁恭开起了玩笑。 哈鲁恭也笑道:“如果对面知道我们这次带了十几门炮出来,大概就会打消所有不理智的念头了。” “他们总希望能有一次撞到大运,殊不知他们的进攻机会都是我们故意制造出来,再怎么撞也只能撞个头破血流了!”钱天敦不无骄傲地应道。这套诱敌出击的战术本来就是由前线指挥部制定,可以根据不同条件进行调整,就算没有商团诱饵,也还有别的法子引诱北方的后金军主动发起进攻。而这样的套路对后金军屡试不爽,每次都能给其造成不小的打击。 跟在旁边的李奈也搭腔道:“这金人虽然凶悍,但要论战术,又岂是海汉之敌!我就希望他们不要未战先怯,一定要发兵过来打上一场好。” “你这个就叫唯恐天下不乱!”钱天敦笑骂道:“真当打仗不死人的?” 李奈正色道:“开疆拓土,马革裹尸,为国捐躯,乃是军人至高无上的荣光,海汉军一向以战养战,从无畏战之说,哪会贪生怕死!再说能以极小伤亡换来战斗胜利,对海汉便是划算的,不然各位首长又岂会一直用这套战术来打击敌军?” 李奈对于军事知之不多,但对于海汉高层的想法却了解颇深。海汉军方既然在辽东弄出这么大的阵势,部署了好几千军队在这边与后金对峙,目的当然不会仅仅只是为了隔空对峙而已。大的会战估计是打不起来了,毕竟后金的重点是在渤海湾以西的大明方向,不会调集重兵在辽东半岛这边跟海汉打一场注定没什么收获的生死大战。而千百人规模的小型战斗就将是双方比拼的重点,或者说是海汉给后金放血的手段更为准确。 三不五时地抛出一些战机,让后金军看到那么一丝改变局面的希望,是海汉目前主要的诱敌策略。主动诱敌,待敌军出击之后便迅速转入防守态势,依托先前的武器对敌军造成大量杀伤,便是海汉军的战术,简单却很有效。 当后金军开始逐步阵形前压时,海汉这边就立刻与之对应地收缩防区,而商团所在的车队也接到停止移动的命令,开始以此为中心构建防御阵地。 海汉这次在队伍靠南的一边悄悄藏了十几门炮车随行,直到这个时候才由驮马拉到阵前亮相。这种轻型野战火炮从移动状态到投入战斗,期间最快只需要两分钟左右便能完成转换并开火,可谓是极为便利的野战重武器了。而十几门火炮能够在百米距离上用葡萄弹构筑出的弹幕,其巨大的杀伤力也绝非步枪阵可比。 其实后金军在与海汉军的交手中已经多次吃过这种野战炮的苦头,也并非不知晓这套战术的厉害,只是他们一直以来都找不到行之有效的攻击手段,又不能在海汉的耀武扬威之下一味地示弱,就只能硬着头皮与装备等级胜过自己不知道多少的海汉军继续打这种局面一边倒的仗。 福广商团的商人们显然要比当初见到战争场面的江浙商人们冷静得多,即便是看到后金军的骑兵正在逐步逼近,也并没有出现大呼小叫的状况。何礼注意到这个情况,便悄悄去问刘尚,是不是福广商人经常有这种观战的机会。 刘尚其实也不是太清楚这帮福广商人的底细,但他曾在三亚市立图书馆里仔细研读过海汉战史,大致也能猜到他们为何能够比较淡定地面对当下的景象。 “几年前海汉军在福建海峡跟十八芝和荷兰人打仗,整个福广沿海亲海汉的海商几乎都出动了船只替海汉运兵运粮,运送伤员和俘虏。要说上战场,这些人应该也都不是第一次了,当然会比较冷静。”刘尚按照自己的理解对何礼作出了解释。 何礼倒是听说过海汉当年兴兵数千,横渡福建海峡,攻打澎湖和台湾岛的故事,倒是不知道原来还有许多民间船只也加入到了战斗之中。但仔细想想这个解释也算合理,毕竟就算是大明水师出动剿杀海盗,也会征调大量民船民夫充当后勤力量,海汉这么做倒也无可厚非。不过他所不知的是海汉当年能从福广征调民船,其实是与当地官府的大力支持分不开的,光凭海汉自身的影响力可还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正文 第1488章 还手之力 海汉当年在福广沿海与海盗及西方国家作战,背靠的其实便是大明这个基地,要人有人,要船有船,而海汉在其中只是充当尖兵,在战场上一锤定音的角色。但真要认真分析当时的战场态势,如果缺少了来自大明的后勤支持,海汉想要打败当时占据地利优势的对手也并非易事,而这也正是海汉军目前在辽东地区所面临的最大困难之一。 当初在大明沿海作战,地方官府愿意支持海汉,那是有比较明确的利益考量在里面的。特别是一直在十八芝武力威胁之下的许心素,当时已经处在不死不休的状态,他要想自保就只能跟着海汉干掉十八芝,自然会尽力替海汉张罗后勤事务。而之后打台湾岛上的荷兰人和西班牙人,福广商人事前便得到海汉诸多承诺,会在开发台湾岛期间给予他们诸多优惠作为回报,发动民间力量参与后勤才会极好的效果。 但北方的情况就有些不同了,由于距离本土过于遥远,海汉在这边的经营基础远不如南方,想发动民间力量来作为战时的后勤供应担当,运力根本就达不到军方的要求。即便是在辽东打开一片天地之后,海汉也仍然需要依靠自身运力来承担绝大部分的人员和运输任务。而山东本地的海运业在登莱之乱以后恢复得十分缓慢,加之官府也或明或暗地表示过不希望海汉介入到山东海运业之中来,所以才会出现舍近求远,从南方招募承运商的这种措施。 因此对于海汉在辽东招募投资商的举措,江浙商人其实没有福广商人看得明白,因为他们少了一段与海汉军并肩作战的经历,对这种殖民地招商的性质并未完全理解。海汉要的不仅仅是他们手头的流动资金和海上运力,更重要的是让他们将这些资源投入辽东,以便更快地将这块海外飞地纳入到海汉的社会体系之中。安排他们到辽东这边参观考察,自然也是为了让他们得到更多的信心,而这部分内容对福广商人就没那么要紧了,他们对于海汉实力的认识要深得多,对海汉的信心也远胜江浙同行。 后金骑兵的攻势并没有太多的新意,只是在多次吃亏之后谨慎了许多,没有再径直扑上来,而是选择以较为分散的阵形在外围来回游走,试图以此来调动海汉的防线出现漏洞,然后再尝试发动突击。这套战术以前用在明军身上还是挺管用的,毕竟明军武器的射程要近得多,能够防御的区域也更有限,后金骑兵稍稍一压迫就会使其阵形露出破绽。但海汉军的武器射程长杀伤力大,后金骑兵甚至还没进入到能够制造威胁的距离,阵中的军官就已经陆续被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子弹狙杀了。 这样一来,后金军想要组织起像样的攻势,难度就很大了。要嘛直接发动冲锋,要嘛只能及早退守后方。而海汉这边只需保持现有的防守阵型不变,仅凭远程火力杀伤就足以压住阵脚。 事实上在后金第一支千人队还没进入到能够发动攻击的距离时,海汉阵中的火炮就已经率先鸣响,炮弹在其军阵中立刻撕开了几条血路。然后步枪射出的弹雨随即到来,将马背上的后金骑兵成排击倒。一时间战马嘶鸣,人仰马翻,后金攻势立刻便为之一滞,海汉这边的观战人群中却已经震天价地叫起好来。 对于观战的商人们来说,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立场,能亲眼看到海汉军痛宰关外这些后金蛮子,都可算是一件令人身心愉悦的事情。虽然后金南下的直接受害者并不是在场这些人,可朝廷近些年向南方地区征收的所谓的“辽饷”越来越多,他们也在其中出了不少钱,但明军却年年吃败仗,这股气其实是憋在每个明人心里的。海汉与大明有颇多贸易上的往来,但两国没有正式建交,也算不上是真正的盟友,但如今有了后金这个共同的敌人,自然是让商人们感觉这距离又拉近了不少。 海汉军能够做到明军想做却一直无法完成的事情,这让大明商人们在兴奋之余,也对这支军队更多了几分亲近。他们其实也很清楚这些军人有相当比例是来自大明的移民,只是这些人到了海汉手底下,发挥出来的战斗力就远非明军可比,这让商人们觉得既是羡慕,又很庆幸自己眼光好抱上了这条大腿。 后金军投入进攻的兵力占据明显优势,至少是海汉军的三倍左右,而且其中有大量骑兵构成。但机动力的优势并未能在战场上化为胜势,在战术和武器的绝对差距面前,这点优势就显得荡然无存了。在严阵以待的海汉军阵面前,后金骑兵只能用他们的性命来反复验证肉身抵不过枪炮的道理。 “阿济格是真的倔啊!”钱天敦看着远处不断在枪林弹雨间倒下的后金骑兵叹道:“同样的战术,每次都挨揍,还这么一直坚持用,他就不怕皇太极失去耐心,把他给撤了!” 哈鲁恭端坐在马背上,沉声应道:“他这么打,应该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要是避而不战,国内肯定会有人说他畏战,打了但打不过,总比不敢打要好听一点。一个是能力不足,一个是胆识不够,对一名将领来说,后面这个罪名显然更严重一些。” 钱天敦微微点头道:“说得有道理,不过这么一直给后金放血,不知道他们能忍到什么时候。后金能打仗的部队就满洲八旗、蒙古两旗、汉兵一旗,我们在辽东打了这么久,差不多应该也打残了至少一个旗的兵力了。” “至少今年他们应该没有余力再去讨伐朝鲜了。”哈鲁恭道:“朝鲜的使者能亲眼看到我们痛殴后金军,后面的谈判应该会顺利一些了。” 今天由他们护着出行的人员中,除了明面上的两个南方商团之外,其实还暗中安排了来自朝鲜国的使者,但因为其身份敏感不便为外界所知,所以干脆就扮作了钱天敦的随行军官跟在附近。 在原来的历史上,皇太极在今年上半年就会称帝,定国号“大清”,改元崇德,改族名女真为满洲,然后在下半年便以“朝鲜败盟逆命”为由,对其发兵讨伐。而这一战直接便将朝鲜从大明属国打成了大清藩属,并顺道攻克皮岛,斩杀了东江镇总兵沈世魁。 当然了,在这个时空由于海汉的主动介入,原本的历史轨迹已经大为改变,东江镇不可能再覆灭于阿济格手下,而皇太极的改元称帝,讨伐朝鲜等一系列的计划,都因为海汉在辽东的动作而被迫停了下来。 海汉通过东江镇的关系,与朝鲜国王李倧搭上了线。李倧此人是通过宫廷政变上位,本来大明这边一直是认定其性质为篡位,不予册封王位。后来还是在时任东江镇总兵的毛文龙帮助之下,于天启四年,也就是1624年,在他登基以后之后,才正式接受了大明的册封,成为合法的朝鲜国王。 不过朝鲜国力羸弱,夹在大明与后金之间左右为难,1627年丁卯胡乱之后,被后金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朝鲜只能在江华岛与后金达成盟约,结为兄弟之国。而此时朝鲜与大明仍然保持着藩属国的关系,向大明称臣纳贡。1635年后金要求李倧主动劝进皇太极称帝,李倧担心大明的反应拒绝了这个要求,导致两国关系陡然紧张起来。 原本在1636年会爆发的丙子胡乱已经被海汉消弥于无形之中,皇太极亲率十二万大军征伐朝鲜的计划也不可能再实施下去。但朝鲜人对于海汉在这中间所起到的巨大作用并没有清晰的认识,他们只是隐约知道东江镇抱上了一条大粗腿,所得到的援助远比大明国内给予的更多。而东江镇总兵沈世魁也亲自联系了朝鲜国王李倧,希望他能派出使者,秘密前往辽东考察东江军与这位新盟友联手打击后金的作战状况。 朝鲜当初与后金签订城下之盟只是无奈之举,骨子里当然是更亲近于大明一些。而李倧也知道大明与后金乃是死敌,连连交战不停,至于这新近与东江镇联手在辽东作战的武装,据说也是汉人家底,那怎么看都是跟大明同一阵营才对,因此对于东江镇提出的邀约并没有多少质疑,就派了使者来辽东。 而海汉军方当然也没指望能够轻易说服朝鲜脱离与后金和大明的盟约,加入到自己的阵营中来,军方只是希望让朝鲜国王意识到,在东北亚这个地区除了后金和大明之外,现在还有一股不可忽视的强大武装力量已经出现了。至于今后是做朋友还是当对手,那就要看朝鲜是不是识时务了。 正巧福广商团也是在这个时间到达了海汉前线,钱天敦等人商量之后,就干脆把这些人全部安排到了一起送上前线,这样也省得再反复折腾。 后金军凶悍的攻势并不能给海汉军造成太大的威胁,在连番炮轰之下,骑兵的冲锋很快就被瓦解,没有被波及到的幸运儿都以最快速度调转马头脱离了战场。后金军现在相较以前最大的进步之一,便是在发现难以攻破对手防御的时候果断放弃,而不再像以前那样把所有的兵力都孤注一掷,然后落个血本无归的下场。 所以后金这番攻势只算是雷声大雨点小,虽然集结了三千左右的兵力,但实际上只伤亡了第一批次骑兵中的大约两百骑左右,便主动撤退了。而他们能给海汉军造成的最大的损失,大概就是数量可观的弹药消耗了。即便是这种短暂的交锋,海汉军中打出的炮弹也已经有七八十发,子弹更是早就破千发了。如果只是将弹药成本平均到杀敌数目上,那么杀死一名后金兵的费用也已经相当可观,换作大明来都未必承受得起这样高昂的军费开支。 钱天敦不心疼军费,但弹药消耗他必须要控制得当,因为这些弹药只能在三亚制造,驻扎在辽东的军队要进行补给实在太不不方便,一旦消耗过量可能会导致整个防线的作战部队都出现弹药短缺。所以眼见敌军开始回撤,他也没有再下令追击,而是让部队停火待命。 “唉!这些野猪皮真是怂啊,才死这么些人就吓得缩回去了!”刘尚狠狠地挥了一下拳头,仿佛他也是海汉军的其中一员。他经常听海汉将领们以“野猪皮”作为后金军的代称,是以也不时会用上这个称呼,来表现自己与海汉高官之间的步调一致。 在他旁边的何礼搭腔道:“是啊,想必海汉军的将士们才刚刚热身而已,看来金贼还是有自知之明,才会主动撤军了。” 何礼开口之后,剩下的江浙商人也有样学样,夸赞海汉军作战勇猛,打得敌军毫无还手之力云云。福广商人则是有些不以为然,心中暗道这帮江浙佬果然没见过世面,当初十八芝和红毛人一样有枪有炮,不也被海汉军打得抬不起头来,这关外蛮子只会马上刀弓,撞上装备火枪火炮的海汉军当然只有死路一条。只可惜这仗打得太快了一些,双方刚一交锋,后金那边就已经呈现败像,看得实在不够过瘾。 不过今天后金军似乎也没打算就此放弃,这拨骑兵撤回之后,在远处重新开始集结,看样子竟似还要再来一波攻势。 钱天敦也察觉到了敌军这种反常的举动,拿起望远镜仔细观察一番之后,才终于发现了一些端倪:“阿济格这是把看家的东西都搬出来了啊!” 哈鲁恭也已经从望远镜的视野中看到了敌军的动向,沉声应道:“想不到他们还敢有这种布置!” 李奈拿着望远镜看了又看,却是没有发现他们所说的异象,着急地问道:“两位首长到底在说什么啊?” 正文 第1489章 汉军旗 “你仔细看他们军中旌旗有什么变化。”钱天敦见李奈不得要领,便对他提示道。 李奈再观察一阵,终于明白钱天敦所说是什么意思了。那后金军阵中居然有一面旌旗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耿”字,很显然这就是后金军中的汉军旗了。而汉军旗里的耿姓将领,也就只有大明叛将耿仲明了。 耿仲明是辽东出身的汉人,但早年投了后金当兵,官至千总,后来又投奔皮岛在毛文龙手下当差,并深得其重用,在东江镇一直升到参将。崇祯二年毛文龙死于袁崇焕手下之后,耿仲明不服管辖,去山东登州投奔了孙元化,然后做了中军参将。而崇祯四年孔有德在吴桥发动兵变之后,耿仲明在登州作为孔有德的内应,里应外合拿下了登州城。 崇祯六年登州叛军终于支持不住,孔有德、耿仲明弃城逃往海上,然后归降了后金。后金汗皇太极自出迎十里,授予耿仲明总兵官之职,并将他们从大明带出的叛军称为“天佑兵”。 按照原本的历史,今年皇太极称帝之后,耿仲明就会被封为怀顺王,与恭顺王孔有德、智顺王尚可喜合称为“三顺王”,包括之后皇太极亲征朝鲜,耿仲明都是跟随在其身边的高级将领之一,在后金军中的地位十分重要。不过海汉的介入改变了原本的历史轨迹,后金军在金州连吃败仗,皇太极没了登基称帝的心情,耿精忠封王的事自然也是被无限延后了。 阿济格在金州这边一直吃瘪打不开局面,连大将军扬古利都死在了这边的战场上,皇太极对于这样的战绩自然不可能感到满意。但满洲旗和蒙古旗的部队都是以骑兵为主要战斗力,派来增援金州也不过是给对手刷战绩的添油战术而已。皇太极考虑再三,决定将装备火枪火炮比例较高的汉军旗调来金州对付神秘而强大的海汉军。 汉军旗在后金军中的地位比较特殊,一方面汉人在辽东往往被充着奴隶,社会地位极低,另一方面这几名大明叛将带到辽东的部队又被皇太极所看重,还专门设立了汉军旗这么一个编制。满人将领对于这些降将其实是很看不起的,只是慑于皇太极的威严,才会给予其尊重。但作为军人,地位终归是要拿战绩来维持的,汉军旗到底有没有与地位相当的战斗力,这次被调来金州应对海汉人,其实就是一次考验了。 耿仲明其实并不想领这趟差事,他当初还没逃来辽东降金的时候,便已听说过南方出了一群十分了得的武装海商,不但在琼州岛上划地建国,而且连号称南海一霸的十八芝也败在其手中。 耿仲明在崇祯六年降金之后不久,便又听说海汉军北上在杭州湾外打下了舟山岛,又过了一年海汉人的触角便伸到了山东登州。耿仲明本以为大明会对这种入侵有比较激烈的反应,但没想到海汉人竟然很快在登州站住了脚跟,并且开始把注意力投向了辽东。 当初耿仲明和孔有德从登州跨海逃到辽东的时候也裹挟了一批水师人员和大量船只,可以说是后金军中第一支成建制的专业水师部队。但海汉人三不五时地派出舰队在辽东海岸来回扫荡,不过数月时间便将他们好不容易带过来的这些战船击毁了大半,而剩下的船只就只有设法藏到内河上游才能避过海汉战船的打击。海汉水面武装不可力敌,也是耿仲明对海汉军的第一个直观印象。 但即便如此,耿仲明也没想到海汉军有朝一日会派出军队在辽东登陆,并且摆出了一副老子来了就不会再走的架势。在他看来金州南部的汉人几乎全被迁往北方,海汉人就算占了这么一块人烟稀少的地方也难以为继。再说这地方原属大明,海汉人有什么动力替大明打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仗? 随着去年冬天开始的战事逐渐朝着于后金不利的方向进行,耿仲明也慢慢意识到这个对手来辽东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要替大明报仇或夺回失地,而是海汉人本身就打算要在辽东占领一片区域——就如同他们以前在南方所做的那样。 阿济格和扬古利在金州打得非常艰苦,从去年冬天到现在几乎就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手下的甲喇额真、牛录额真战死一堆人,最后还把扬古利自己也搭了进去。在这样的情况下被皇太极调过来顶包,耿仲明认为自己的处境其实比阿济格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个月前前后后栽在海汉人手里的部队已经至少有十几个牛录,而且其中还有相当比例是骑兵,耿仲明还没自大到认为自己的部队能够胜过如此数量的后金部队。 而阿济格在此期间的收获,仅仅是不到二十人的俘虏,以及数目不详但肯定多不到哪里去的杀敌人数。耿仲明甚至不无恶意地想,阿济格要不是努尔哈赤的亲儿子,过去又有不少功劳兜底,打出这样的战绩怕是早就被皇太极给拿下治罪了。 后金军通过审讯俘虏及其他侦察手段所获得的军情已经在数日前送抵耿仲明手中,但其中有用的部分却并不多。为数不多的俘虏中甚至连个军官都没有,这就导致能从俘虏口中获取的信息难堪大用。除了了解到海汉军部署在辽东的部队数目不会超过五千人,以及指挥作战的几名海汉武将名字之外,就没什么其他有价值的信息了。 至于侥幸缴获的几支海汉军中配发的步枪,耿仲明也已经亲自查看过,但那玩意儿在结构上与他麾下部队装备的火绳枪和鲁密铳都有着明显的差别,所用的火药、弹丸也完全不同,连军中造枪的匠人看过之后也只能连连摇头,表示此物难以批量仿制。别的不说,就光是那枪管枪身所用的钢材,就不是如今的后金能造出来的。但其射程、杀伤力和精准度,的确是远在自家部队装备的武器之上,甚至还能连续发射数发子弹,也难怪阿济格的骑兵在战场上讨不到半点便宜了。 耿仲明认为后金与海汉之所以会在战场上呈现出一边倒的局面,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双方的武器性能相差太大,己方现有的战术难以抹平武器方面的劣势。他本来寄希望于能够在海汉的武器上找到一些可加以利用的技术,但事实却是双方的技术代差太大,以至于就算有样品摆在面前也很难进行完全的仿制,这对于一心想要缩短双方武器性能差距的耿仲明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耿仲明对此很是不满,他当初降金能够被皇太极所重视,便是因为他给后金带来了大量军中匠人,将制造枪炮、火药的技术带到了这个落后文明。而皇太极对于武器装备的先进性十分重视,并没有因为大明军队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就瞧不起火器战术,也给予了工匠研发新式武器的权限和充足的资金。但如今真正需要用到这些技术的时候,却被告知己方所掌握的军火制造技术连对手的门槛都够不着,而他甚至不敢将这个消息告诉皇太极,以免让其对汉军旗的武器研发制造能力感到失望。 就算没有办法仿造对手的武器,这仗还是得继续打下去的,所以耿仲明也只能硬着头皮,带着部队来了金州,在战场上正面抗衡传说中未尝一败的海汉军。 耿仲明部在金州城外等了两天,便等到了这次海汉军主动离开堡垒出来活动的机会。虽然明知这有可能是海汉设下的又一个陷阱,但阿济格还是下令集结包括汉军旗在内的部队,向海汉军发动攻势。当然了,因为此次行动有耿仲明部的参与,其他后金部队的使命就变成了佯攻配合行动,将充当战场主力的任务交给了耿仲明部。 耿仲明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可不像阿济格那种武夫一样目中无人,会认为后金军已经天下第一,海汉在南方的战绩如果没有作假的成分,那后金军恐怕很难有在战场上与对方平起平坐的资格。而且后金为数不多的海上武装力量都快要海汉海军给扫荡干净了,对于海汉在后方海岸发动的袭扰战几乎毫无抵抗力。在这种实力极其不对称的状况下作战,想战胜有备而来的对手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先前后金骑兵出战的状况,耿仲明是全部看在眼中,虽然攻势凶猛,但几乎全程都没能给海汉军制造出真正的麻烦。而对方的炮火打击却是很轻松地撕裂了骑兵的攻击阵形,让后金骑兵很难将交战距离缩短到对自己有利的程度。在付出几百骑的伤亡之后,这支负责佯攻的骑兵只能悻悻地退出战场,回到后方重新集结。 耿仲明明白自己出场的时候已经到了,虽然他没有丝毫战胜对手的把握,但当下的形势却不容他有选择战与不战的余地。阿济格的命令已经传来,让汉军旗立刻出击,耿仲明也只能遵照军令行事,点起兵将出战。他现在只希望对手不要太兴奋,给自己留出一点作反应的时间,至少不要败得像骑兵那么难看。 但可惜的是他的这个愿望根本就没办法被对面的指挥官所接收到,钱天敦在辨识出这支敌军部队的身份之后,便已经决定要给对方一点苦头吃吃。对于耿仲明这类叛国投敌的反派人物,钱天敦是连半点好感都欠奉,既然在战场上遇到了,那他并不介意多花点工夫好好教育对方一番——如果能直接干掉耿仲明就最好不过了。 钱天敦立刻下达命令,让原本集结在附近的两个机动连队立刻上马准备出击。这两个机动连队都是在近期才由特战营下属部队改造而来,最大的变化就是每名战士都领到了一匹战马,让他们由步兵部队升级为了机动力更强的轻骑兵部队。虽然这些士兵们的马术远不及骑兵营那些锤炼了几年的老兵熟练,但至少可以配合骑兵营执行一些快进快退的战术。先前对付后金骑兵一直采用守势诱敌来攻,所以并未动用骑兵部队,但如今既然对方派出了同样装备火枪火炮的汉军旗,钱天敦就不打算再藏私了。 哈鲁恭当然也不会错失这样机会,当即便一拉缰绳,打算要亲自上阵指挥接下来的战斗。钱天敦倒也没有拦他,只是提醒他莫要冲得太狠,注意与敌方军阵保持安全距离。以他们如今的身份,再为好勇斗狠而在战场上受伤就太不值得了。 钱天敦又下令通知阵中的狙击小队,寻找敌军中的带兵大将耿仲明,一旦确认身份,无需请示即可开枪射杀。若有人能狙杀耿仲明,待战后立刻便请功行赏。正好白克思此时也在苏家堡附近,由他全权代表执委会,连发电报请示的工夫都省下了。钱天敦只可惜摩根今天没跟着出来,而是去了战地医院做一台外科手术,否则有摩根在场的话,狙杀耿仲明的把握应该还会大不少。 耿仲明的确没想到海汉军的反应比刚才要激烈得多,他的部队还没有进入到战场范围,便看到对方阵中已经分出数百骑来,从左右两翼缓缓而出,看样子竟似打算要在战场上对自己形成三面夹攻的态势。 耿仲明是一直小心提防着对方的动向,一见势头不妙便立刻下令部队停止前进,同时调骑兵前往步兵军阵两边担任护卫。虽然他也知道己方的骑兵未必能够挡得下对方的攻势,但哪怕只是心理安慰也总好过将自己的侧翼光秃秃地暴露在敌军骑兵面前。 直到己方的骑兵到位之后,耿仲明才稍稍放心了一点,下令军阵继续向前推进。他麾下部队有枪有炮,其实倒也不是太怵海汉这点骑兵发动冲锋。只是看着这些海汉骑兵都装备有步枪,这让耿仲明心里还是有点不太踏实。 正文 第1490章 步骑结合 孙真在服役期间一直都很羡慕来去如风的骑兵们,自己所在的特战营虽然是海汉王牌部队之一,但绝大部分的行军任务都只能依靠两条腿来完成,连队里顶多也就是有几匹驮马负责辎重,只有传令兵和连部有限的几名高级军官才能分配到坐骑。 而这种情况终于在特战营进驻辽东之后得到了改善,从后金军手中俘获的大量战马被分配到了各个连队,而孙真所在的连队在连续补充了几次战马之后,基本达到了人手一匹战马还略有富余,最后是直接将编制改为了机动连,平时与骑兵营配合行动。 骑马对于孙真来说倒不难,以他的身体条件和运动天赋,不消一天时间就学会了。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虽然水平不能与骑兵营那帮整日跟马打交道的家伙相比,但至少普通的行军和短距离冲锋是不在话下了。只是在与后金军的证明交手中,因为对方的骑兵比例颇高,海汉这边一般也不会冒险将骑术尚不纯熟的机动连直接投入战场,而是让他们充当救火队员的角色,专门负责快速驰援局面吃紧的阵地。 孙真身材魁梧,因此挑的战马也是一匹身形颇为健硕的黑马,跨骑于马背上显得十分威武,不过他很清楚自己这造型再怎么出众,如果要骑马出击也只能给旁边的骑兵营打下手。而与他对接的便是如今同样担任排长职务的骑兵军官王进民。 两人当初一同从山东逃难出来,如今也都在军中混出了一点名堂,不过最近骑兵营扩编的势头明显,王进民不出意外很快就会被提拔为连长了,往上走的速度隐隐要比孙真快了那么半步。 当然了,作为曾经的老乡,如今的战友,孙真和王进民之间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产生竞争攀比的心理,两人都是直来直去的性子,偶尔谈及军功升迁的事,也顶多就抱怨几句最近没有大规模的战斗,想通过立大功来获得升迁机会就比较困难。他们也只能眼馋地看着步兵和炮兵不慌不忙地列好阵形,对着攻过来的后金骑兵一通猛轰,轻松地收割着敌军的性命。 “今天不会又是让我们看热闹吧!”孙真看着前方进行中的战斗,也不免有些眼红。原本以为由步兵升级成机动部队之后能获得更多的战斗机会,但现实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 王进民也一脸羡慕地看着在阵地外围游弋的骑兵战友,骑兵营的一部分连队分配到了在阵地之外担任游骑警戒的任务,肯定比他这种只能在阵地内等命令的连队拥有更多的战斗机会。特别是在敌军骑兵部队被打散之后,海汉骑兵往往都会冲上去捡漏,追杀那些落单的敌人。这种差事王进民以前经常拿到,如今却只能看着战友们轻松捞取战功了。 “这野猪皮真是不经打,这么冲一趟就撤了!”看着远去的后金骑兵,王进民不禁叹了一口气道。最近后金军的攻势往往是一触即溃,王进民也知道这并非对手实力变弱,而是变得更加狡猾了,不会再轻易尝试用人命来堵炮眼的送死战术。而这样一来,海汉军想要集中消灭对手的有生力量,就不会再像初到辽东时那么容易了。 当然如果的骑兵兵力能翻上几倍,那就完全不用顾忌后金骑兵,凭借武器优势可以撵得对方根本出不了金州城,更别说在原野中集结部队组织攻势了。 想归想,王进民也仅仅只是个连长,这种战略层面的决定肯定轮不到他来做主。就算是如今一心想要扩编增兵的哈鲁恭,也没办法在短期内就练出一批合格的骑兵。所以才会将特战营的部队先武装起来充当轻骑兵使用,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先解决了主战部队机动力不足的问题。 “嘿!野猪皮今天还没打算要收兵呐!”孙真忽然兴奋地提高了嗓门。他注意到后金骑兵回到远处的原野重新集结之后,并没有立刻退走,而是在准备下一波的攻势,顿时觉得还有出战的希望。 “好像是步兵……他们的骑兵都拿我们没辙,派步兵出来打主力不是送死?”王进民拿出望远镜,确认了对方的军阵部署似乎有些不太合理的地方。 “步兵好啊!”孙真的想法却跟与王进民截然不同:“他们以步兵出战,我们以骑兵应战,这不就正好击中他们的软肋吗?武器和机动优势都被我们占了,你说他们还能拿什么来跟我们打?” “好像没那么简单啊!你仔细看看。”王进民将望远镜递给了孙真:“这些步兵好像是装备了火枪。” 孙真接过望远镜看了一阵,这才开口道:“这应该便是当初登莱之乱渡海投靠野猪皮的那帮叛军了!我看到阵中的旌旗上有个耿字,这带兵大将应该是汉人。” “要真是山东逃出去的叛军,那可是天道好轮回啊!”王进民叹道:“你我报仇的时候终于到了!” 他们两人都是当初登莱之乱时从登州逃出来的难民,让他们背井离乡的罪魁祸首便是在登州生乱后来又叛逃辽东投靠后勤的这些叛军。两人在山东的家人都是被叛军所残害,因此这份仇恨也是刻骨铭心,如今仇人相见,自然是分外眼红。 两人正商量着要去向上司请战之时,却已经有传令兵送来了钱天敦和哈鲁恭的指令,让他们立刻出战,伺机袭击敌军防御较为薄弱的侧翼。两人不禁大呼老天有眼,竟然还真让他们盼来了与山东叛军在战场上决一高下的机会。 两人所率领的部队被指派到西侧,另一支同样是混编组成的骑兵去往了东侧,而在其间便是缓缓压上的汉军旗部队。 耿仲明的这支部队中除了大明兵部督造的火绳枪之外,还有大量当初由登莱巡抚孙元化从葡萄牙人手中买来的火枪火炮。至于其中有没有三亚出品,经葡萄牙人之手流入到山东明军部队中的武器,那暂时还不得而知。不过以前些年葡萄牙人从海汉手中购买的军火数目来推测,即便是这支叛军中有海汉产的轻武器也不足为怪。 当然了,海汉出售的武器基本都是性能缩减明显的猴版,相比自家部队所装备的版本,在性能上都会有显著的差距。而且即便有流入到山东方向的外销武器,从时间上推算也是早就淘汰掉的旧型号了,其性能与海汉军中目前装备的武器更是差距巨大。因此钱天敦和哈鲁恭才有底气让混编的骑兵出击两翼,伺机向汉军旗发动攻势。 孙真和王进民可不会去考虑这么复杂的问题,他们现在只会考虑一件事,那就是如何利用好眼前的战机,给对面的敌军造成最大的打击。 虽然仇恨之火已经开始在心头燃烧,但他们也没有冲动地下令直扑对方军阵,而是按照所得到的指令,先从侧翼外围包抄,留出足够的安全距离,以免过早接战产生不必要的伤亡——毕竟对手也是装备了火枪的部队,流弹无眼,谁也不敢说自己就能做到刀枪不入。何况他们只是轻骑兵,身上并无甲胄保护,保持安全的交战距离是他们必须要遵守的作战守则。 耿仲明的部队当然也并不全是由步兵构成,事实上汉军旗的兵种与海汉倒是极为类似,也是步骑结合,所不同的是汉军旗的骑兵并非像海汉这样全员装备火枪的轻骑兵,而是以冷兵器为主武器的传统近战骑兵。这些骑兵大多身着棉甲,军官则装备有制式不一的铁甲,具备了一定的防护能力。如果单以防护措施而论,汉军旗的装备其实要胜过大部分的后金军,只是相比巴牙喇这类精锐要差一些而已。 也正因为如此,耿仲明对于自己的部队实力还是有一定的信心,他认为即便正面打不过海汉军,但至少在自保方面还有些把握,如果势头不对,及时后撤保留实力就是了。 至于海汉军中杀出两路骑兵分扑左右两翼,耿仲明当然也是看在眼里。但这两支骑兵的数目着实太少了些,他虽然看到了却没有太放在心上。敌军就这么在自己左右两翼分别放了两百来骑,距离又离得老远,耿仲明认为这就是故意起到骚扰作用要让自己分心旁顾,这么简单的套路怎么可能会得手。耿仲明只是下令让侧翼的自家骑兵注意监视对手,必要时出动驱散对方便是了。 如果耿仲明早几个月就到金州这边,在战场上见识过海汉游骑兵的真正厉害,那么他大概会为这种轻率的部署狠狠扇自己几记耳光。对后金军来说,最头疼的并非与海汉的正面交锋,因为当下这种作战环境,双方都没有陷入死地,发现力有不逮还可以脱离战场,海汉兵力有限也很难实现包围战术。但如果是在野外被海汉游骑兵给缠上了,那就真的只能自求多福了。 这些海汉骑兵全都装备连发火枪,射程远火力猛,往往只是一小队人就敢挑衅后金这边以牛录为单位活动的部队。海汉骑兵在远处开火,后金军如果应战就得分兵去驱赶,去少了打不过纯粹送菜,去多了海汉骑兵见势不妙就立刻抽身,然后如同放风筝一般牵着追击者的鼻子在原野上打转。稍有放松,他们又会杀个回马枪,让人防不胜防。以至于到了后来后金军在野外碰到成群结队活动的海汉骑兵,往往都会主动保持安全距离,避免和对方接战。 耿仲明虽然在战前也了解到了这类的战例,但他认为这是因为后金骑兵的战术太过单一,除了冲杀之外几乎就没有其他作战手段了。如果是自己对上了海汉骑兵,那完全可以凭借骑兵的防护力和作战经验来与对手慢慢周旋,寻找到合适的战机再出手。毕竟己方兵力优势巨大,怎么可能会让对方牵着自己的鼻子走。 然而很快他就尝到了轻敌的恶果,当在东西两翼活动的海汉骑兵发现对手似乎并没有太在意他们的存在,这对于他们而言就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战机了。 孙真立刻下令让自己的连队全部下马,他们虽然勉强也能完成骑射,但精准度与两脚站在地面上的射击是完全不能同日而语的。所以为了作战效率考虑,孙真便命令机动连的战士们下马作战。当然了,在百丈距离上,对方的骑兵也不可能顷刻间就杀到面前。 而王进民也没有托大,除了少数在马背上也能稳如磐石的老骑兵之外,其他骑兵也都跟机动连一样,下马瞄准了敌人的军阵。 汉军旗外围这些骑兵们一片茫然,不知道为何敌军要在百丈开外下马,难不成还打算弃马结步兵阵来打这一仗?便在此时,一阵枪声大作,直到有人中弹从马背上倒摔下去的时候,他们才终于意识到海汉骑兵下马的目的真的是为了战斗。只是这步枪的射程也太远了一些,威力超乎了他们在开战前的想象,而身上的护甲似乎也没有起到足够的保护作用,挨子弹的几乎都是一声哀嚎之后便摔落马下了。 耿仲明注意到了两翼的战斗打响之后己方立刻陷入到被动状态,当即赶紧下令让侧翼骑兵出击,将这些讨厌的海汉骑兵赶远一些。而对方似乎也并不恋战,只放了三轮枪之后,见汉军旗这边已经缓过劲来准备出手了,当即便又翻身上马,主动拉开了一段距离。 追还是不追,这是个问题。对阵孙真这边的后金军军官斟酌一阵之后决定安全为上,还是不追为妙,但孙真可没打算就此作罢,对手既然不追,那便又主动凑近了一些,然后就在马背上乒乒乓乓地放了一通枪。后金军这边刚有所反应,海汉骑兵便又主动撤出了一段距离。如此反复几次,莫说与海汉骑兵对阵的指挥官,就连坐镇中军的耿仲明也开始头疼起来。 正文 第1491章 应对乏术 要在战场上正面对决,耿仲明自认不会怵了任何对手,好歹当年也是从登州城的尸山血海里杀出来,早就见惯生死,也不会因为战斗中死了一些部下就影响到他的心志。只是海汉骑兵这种袭扰战形式超出了他的认知,想不予理会又承受不住接连不断的杀伤,要认真打一仗,对方又利用射程距离巧妙避开正面交战,局面着实让人头痛。 耿仲明从来没想过对手的小股部队都能给自己制造出这么大的麻烦,看着海汉军在外围游荡的也就几百骑人马,但停下来一个集火射击就能在自己阵中制造出至少数十人的伤亡。虽说这点伤亡放在战场上也不算什么,可周而复始,不多会儿工夫己方就莫名其妙减员了成百的骑兵。这还没跟对方的主力部队接战就已经出现了如此之大的伤亡数字,一旦正面交战,海汉军在己方侧翼的攻势必然还会加强,他可不敢去赌自己的骑兵是不是能够扛得住对方的密集攻击。 在没有找到行之有效对付海汉骑兵的办法之前,耿仲明只能下令暂缓行军,因为行进中的部队实在难以做到列阵应战,只能依靠外围骑兵来提供保护。部队停下之后,他就可以安排步兵列阵,骑兵机动策应,同时传令再调两个牛录的后金骑兵过来增援。如果海汉骑兵还不知死活地冲上来,耿仲明相信己方的兵力优势同样可以转化为火力优势,给予其致命一击。 “停下来了啊!”钱天敦立刻就从望远镜中注意到了汉军旗的动向,并且大致猜到了敌军指挥官的意图:“看来他们是打算多调些骑兵来护住侧翼了。” “这不就又回到以前的老套路上了吗?”哈鲁恭见状也并不慌张,海汉军与后金军交手多次,什么战术都已经见过了,后金军能用的招式早就翻来覆去用过许多遍了,要是能破海汉的战术,哪还会等到汉军旗出场。 钱天敦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这汉军旗是新来的,大概阿济格也没把自己打的败仗全都兜出来,他们既然要试试,那就再让他们吃一次苦头吧。” 汉军旗不知道海汉军的厉害,但与海汉交手多次的后金骑兵却是再清楚不过。所谓的兵力优势在于海汉军的战斗中并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在某些情况下,甚至也就只是起到多消耗一点敌军弹药的作用而已。 正面战场上打不过海汉步兵,至少还有灵活撤退的机会,但跟机动力更强的海汉骑兵过招,如今则是已经成为了后金骑兵公认的噩梦。而且耿仲明又是在自己的骑兵受挫之后才下令掉满洲旗的骑兵过来增援,这更是让那些带兵的牛录额真感到不满——想抢功的时候你就让自己的部队去,一脚踢到铁板上知道疼了,现在就换我的人上去顶缸? 不满归不满,但阿济格已经将这场战役的指挥权交给了耿仲明,就算这些低级军官心中有火,但也不敢违抗军令,只能点齐兵马硬着头皮出击。 海汉骑兵应对敌人这种试图以兵力来换取战场优势的战术已经十分熟悉,见到后金骑兵列阵压上来也并不慌张,先是后撤拉开安全距离,保证在对方发动突然冲锋的情况下有足够的时间来做出反应。然后便是重复先前的战术,停下来,列阵、瞄准、开火。耿仲明在侧翼部署了更多的骑兵,但似乎这种部署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而对手也没有被增兵所吓阻,继续在外围开火。 后金骑兵的主要武器装备就是马刀和弓箭,然而这两种武器都根本无法攻击到百丈开外的敌人,甚至连刚才出发前东拼西凑带出来的上百块盾牌也难以护住他们的性命。随着远处的枪身响起,不断有人在哀号中坠马,而这边刚要有所行动,远处那拨海汉骑兵却已经收枪换地方了。 追吗?追出去不过是又一次被海汉骑兵放风筝,而且此地距离其火炮阵地已经不远,一个不小心被圈进了对方的火力范围。那可能就不止是吃枪子这么简单了。 耿仲明直到此时,才深刻地意识到双方的实力差距并不是增兵所能解决,如果不将交战距离拉近到己方能够使用攻击手段的程度,那这仗就算是再派几万人来也同样没法打。但他也知道辽东目前没有几万人的武装部队可供他指挥,除了麾下这支三千人的部队之外,再就是阿济格派来配合自己的一些骑兵和辎重部队了,加在一起看着规模不小,但对付海汉这种闻所未闻的战术,却是处处捉襟见肘,根本无从施展。 但无论如何,至少让海汉骑兵不敢那么过于接近己方军阵了,耿仲明又不能一直这么拖下去,只能下令继续行军,将侧翼的对战完全交给了刚调上来的满洲旗。至于满洲旗的军官现在会怎么骂他,他也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钱天敦和哈鲁恭并不担心派去敌军侧翼袭扰的两路骑兵会有什么大碍,只要不恋战,他们很容易就能脱离敌军的活动范围,而敌军却很难有什么行之有效的攻击手段能够真正威胁到他们,武器射程的优势让骑兵们足以在远距离压制对手。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足之处,那大概就是这种战术所耗费的弹药量着实不小,因为交战距离太远,精准度的误差就只能用发射的子弹数目去补足了,百米距离上命中敌人或许只需两三发子弹,但当这个距离拉大到百丈之后,所需耗费的子弹也会呈几何级数往上翻倍。在断断续续的交战持续了大约四十分钟之后,两支骑兵部队不得不拉开距离,将弹药集中后重新分配,只留下少数精锐继续执行袭扰,让一部分人先行回营进行补给。 而这也终于是让后金军有了喘息的机会,抓紧时间行进,希望能在海汉的下一批骑兵出动之前能赶紧行进到己方的可以发动攻势的位置。 愿望是美好的,但现实却是残酷的,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武器装备和战术的差距都是后金军难以克服的障碍。而最让他们感到绝望的是,海汉军竟然有意不放一枪一炮,将他们放到较近的地方,待其布置好阵形,架好炮位,准备开始发动正式攻势的时候,这才突然开火。 十几门火炮几乎在同时发出怒吼,而其目标便是汉军旗刚刚架设好的一处炮位。尽管这个位置与海汉军阵的距离远达一里,就算是以精准著称的海汉火炮也难以一发入魂,但当十多门火炮同时集火的时候,其火力覆盖面积就足以弥补精准度的不足了。第一轮的炮轰中便有两名后金炮手被撕成了碎片,而第二轮炮轰更是有两发炮弹一前一后砸中了火炮所在的位置,将这门重达七百多斤的铁炮打翻倒地,炮管上裂了一条指头宽的裂缝,直接就报废了。 耿仲明当然不敢再让海汉继续发挥,事实上在海汉这边开始炮轰的同时,他也下令炮轰对方的阵地,只是相比对手的武器,他手上这些火炮在精准度、射程、发射速度、杀伤力方面都全无优势,轰击一里之外的目标更多是靠运气而非技术。在他手下的炮兵开出第二轮炮之前,便又有一个炮位在海汉的集火之下宣告覆灭。 耿仲明搬上前线的火炮一共就只有八门,虽然他的汉军旗装备的火炮远不止这八门,但太重的巨炮运输不便,只能部署在城池中,而比较轻的虎蹲炮、佛郎机炮射程又不够,在这种需要拉开交战距离的炮战中几乎派不上用场。没想到刚刚摆开阵势就已经八去其二,而且看这个势头,己方这八门炮大概很难撑到战斗结束了。 耿仲明很难想象海汉为何能够拥有如此犀利的武器,但他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凭自己现有的条件,想要在正面战场上打败对手,那大概只有等海汉军弹尽粮绝的时候才行。而要打这种层级的消耗战,怕是要皇太极亲自下令,集结全国的精锐投放到这个战场上,或许才有机会硬生生地怼掉对手的优势。 跟这几千海汉军打一场国战?耿仲明心道自己如果这么呈报上去,皇太极大概会认为自己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他知道自己这个主子一心想要创下一番雄图霸业,从去年开始策划攻打朝鲜已经是到了最后的准备阶段,却被突然杀出来的海汉人打了岔,但皇太极显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分神太多,在他看来海汉是一个座落在几千里外的南方国家,而后金需要打压甚至消灭的应该是接壤的朝鲜、大明和蒙古一些尚未降服的部落,跟海汉爆发的战争显得有些莫名其妙,而且毫无意义。 所以皇太极将金州战事交给了阿济格和扬古利负责,他认为有这两人坐镇金州应该足以控制住局面。但没想到扬古利战死沙场,而阿济格似乎也拿不出像样的战绩,更别说将海汉军逐出辽东半岛了。在这样不利的情况下,皇太极才动用了汉军旗中的耿仲明部,指望他能以“先进”的武器装备给这些南方来的敌人一些教训。 但或许是阿济格在交代之前战况的时候为了自保而有所保留,耿仲明直到带着部队踏上战场之后才发现,海汉军的实力比自己之前的认知还要更强,而事前所准备的种种战术,似乎根本就没有对敌军制造出足够的威胁,反而是在交战过程中处处受制,战斗的节奏完全被敌军所掌控。 作为一名作战经验丰富的指挥官,耿仲明自然意识到了当下这种状况的危险性,如果继续与海汉军以目前这种节奏打下去,那他的汉军旗大概结果也会跟阿济格的部队一样,被打得连还手之力都欠奉。他突然明白了为何阿济格的每次奏报都有点含糊其辞,对于如何战败语焉不详,这要换作是他自己,大概也只能在战报上打马虎眼来掩盖自己的无能为力了。 当下要凭汉军旗自身的力量来改变这种战局,大概就只有一个合理的办法,那就是主动撤退。耿仲明当年能够放弃登州城从大明逃出来,自然也算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枭雄人物,不会拘泥于这一场战斗的胜负。而且他也算是杀伐果断之人,虽然己方在刚才的交战过程中明显吃了亏,但他也不打算要怼掉多少敌军出了这口气之后再撤,而是立刻下令鸣金收兵。 钱天敦听到远处敌军阵中的锣声响起,也不禁感叹道:“这耿仲明倒是个机灵人,知道进退,难怪能活到现在!” “起码脑子比阿济格好用多了!”哈鲁恭虽然对钱天敦的“机灵人”这个评价不是太赞同,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对面指挥作战的将领比阿济格的头脑更为清醒,察觉到战场形势不妙之后就果断选择了主动脱离,而兵力不占优势的海汉军又很难对其形成包抄合围之势,顶多能在其撤退的过程中再射杀一些散兵游勇就算不错了。 “可惜这家伙一直没露头,安排的狙击手也没能派上什么用场。”钱天敦对于这一场没有对耿仲明造成实质性的打击还是有点不太满意,如果能够直接干掉耿仲明,那无疑将会是对后金军事实力的一记重击。但对方大概也是知道了海汉有这么一种特殊的战法,所以十分小心,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在海汉狙击手的视野之中。 哈鲁恭见敌军是真打算要撤离战场上,当即便下令骑兵再次出击,趁着对手无力还手的工夫,尽量多制造一些杀伤。对面的士兵虽然也是汉人居多,但对于海汉军来说,他们与后金军里的满洲旗并无实质性的区别,无需对其手下留情。 正文 第1492章 差异巨大 “看不懂……看不懂啊!”在远处安全区观战的两个南方商团中,都有不少人在连呼看不懂,他们吃惊的对象并非海汉,而是自开战以来一直都处于被动状态中的汉军旗。 根据同行军官的讲解,他们也知道了对面的部队很可能就是从山东、辽东等待叛逃投降到后金的原大明官军,但其所施展的步骑结合战术在海汉军面前竟然毫无建树,甚至表现得有些畏畏缩缩,这在他们看来还不如刚才那拨后金骑兵,人家至少顶着枪炮打击还冲了这么一轮,哪像这支汉军旗一般猥琐。 耿仲明要是知道这些外行的看法估计得气个半死,他这等谨慎持重的战法,是正经兵书上有记载的作战套路,比起只会猛冲猛打的那些蛮子战法不知高出多少,只是遇到了海汉军这个难缠的对手,让他事前准备的各种战术都难以奏效,以至于在战场上一直都处于被动之中。但这并不代表他的部队畏战或是指挥不力,怎奈何对手实力太强,非战之罪也。 但商人们可不会去考虑这么深入且专业的问题,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们只相信自己眼睛所直观见到的景象,汉军旗的表现实在称不上出色。这么一支实力不强的军队,也不知道当初怎么能在山东制造出了那么严重的战乱,而且居然让朝廷花了两三年的时间才平定下来。这到底是叛军太厉害,还是朝廷太无能? 这种忤逆的问题不能去细细琢磨,即便只是在脑子里想想,对这些大明商人而言那也是大逆不道之举。但他们至少已经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不管叛逃到辽东的这支明军,还是当初在山东负责平叛的明军,显然实力都与海汉军相差甚远。也难怪原本隶属于大明的东江镇,如今毫不犹豫地投到了海汉军的麾下甘当马前卒。 刘尚当然要比这些商人们看得更深入一些,他知道海汉军在战场上的优势并不是敌军战力低微,否则后金又如何连年南下叩关,打得大明节节败退。这种战斗力的差距背后,是武器设计制造能力、后勤体系、军队指挥体系,乃至社会生产力所存在的巨大差距。而这些诸多方面的差距体现在战场上,就并不是对手能单单凭借兵力优势挽回的了。 不过这种内容太庞大的问题,刘尚也懒得浪费口水向商人们细细解释,再说其中也有诸多涉密的地方,要是万一不小心提到了什么不该提的东西,那他这个政工干部可就是严重失职了。 海汉的炮火毫无悬念地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摧毁了敌军的几个炮位,还有他们好不容易才鼓起来的战斗勇气。在敌军开始鸣金收兵之后,海汉军的骑兵部队再次出击,对敌军衔尾追击,又造成了不少杀伤。这一直追出去将近五里地,直到对方的后援骑兵部队迎上来,海汉骑兵才乘胜而归。 战斗结束之后,东江镇的大刀队就很快又出现在了战场上,这些人是专门负责在战后砍下和收集对手的首级,场面也着实有些血腥。刘尚怕惊吓到这些南方商人,便赶紧组织车队离开前线。商人们虽然有些不舍,但听说接下来打扫战场的措施就是砍首级堆京观,当下也就没胆子再看下去了。虽然其中也有几个胆大的家伙想留下来看个稀奇,不过这是战场之上,军令一下可容不得他们不遵从,也只能跟着车队一起撤离了。 根据打扫战场的大刀队报告,此战敌军伤亡约莫在六百人左右。这个战绩如果放到两军这半年来的交战史中来看,其实算不得多大的数字,但近期双方都是以小规模冲突为主要战斗方式,像这样能够一次灭掉敌军数百人的战绩,已经算是相当难得了。 当然了,海汉赢得如此轻松愉快也并非毫无代价,除了少量的伤亡数字之外,消耗最大的莫过于战斗过程中所使用的枪弹炮弹和火药了。这场仅仅持续了不到两小时的战斗,所消耗的弹药却着实不少,以至于让特地来辽东督战的白克思看了都觉得有点肉疼。 “你们这弹药消耗速度……这要是放在南方能打下一个州府了吧?”白克思看了提交上来的弹药消耗统计,忍不住对钱天敦吐槽道:“照这么打下去,后金还没灭,我们自己就得先弹尽粮绝了!” 钱天敦正色道:“老白,看问题不能只看一个方面,这弹药消耗量虽然比较大,但你要考虑到对方和我方的兵种构成,敌人那么多骑兵,不会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让我们瞄准射击。你也是懂军事的,要对骑兵造成大量杀伤,就只能消耗更多的弹药去弥补火力的不足。再说最关键的是我军一直能在战场上保持压制态势,这就算再多消耗些弹药也是值得的。” 白克思叹口气道:“你说这些我何尝不知道,但辽东这边目前一直是只进不出的情况,执委会在辽东砸了多少钱进来你应该也有数。什么时候能看到产出,现在还不知道,对国家来说这个地方更像是一个财政上的无底洞,你明白吗?你们一场战斗下来的消耗,就相当于海南岛上一个农业县大半年的财政收入了,国家再怎么有钱也抵不住这么快往外倒啊!而且你们还提出要把战事继续北扩,要常年在辽东沿海地区进行两栖作战,那得要多少军费来维持,你有没有好好算过啊?” 钱天敦不动声色地干咳了一声,旁边的王汤姆立刻接过了话头:“老白,钱司令和你说的话都有道理,但有些事是不能单纯用花钱多少来衡量的,辽东地区的战略地位是不是值得开战,这是当初执委会一致同意之后才开始行动的。要维持这个殖民地,我们就只能通过战争方式从北方引入更多的汉人劳力,这不也是为了能够推动辽东殖民地开发,好让这边早些实现生存物资的自给自足吗?” 白克思道:“你们两个不用组队来说服我,你们需要说服的是执委会。我必须说一句,你们现有的情况要得到执委会的同意,恐怕还有点难度。所谓的开发计划全部都是停留在纸面上的东西,但要继续作战就得马上烧钱进去才行,我觉得你们最好想清楚,到底该怎么做。” 钱天敦皱眉道:“我们只能做好军方该做的事,至于怎么开发辽东半岛,那是沙喜的工作,我们顶多也就是让部队尽量予以配合而已。跟后金的战争肯定还得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既然战斗避不过去,那就应该加大投入,尽早让敌人失去继续作战的能力。” 如果按照利益阵营来划分,负责海汉军工的白克思当然应该是站在军方这边,但他同时也是执委会里的成员之一,这个差事对他而言立场就不能站得太偏,否则回去之后也同样会遭受到执委会其他成员的质疑。而且他对钱天敦和王汤姆所提到的问题,的确也是客观存在的,远在三亚的执委会不可能从电报中获知这边的确切情况,只能依照常理来推断在辽东的投资是否能够得到预期的回报,对于计划外的军费是否会被认为合理,很大程度就要看辽东的开发进程而定。 但这又形成了一个悖论,海汉军需要更多的军费去北边抢人,有了人口之后才能更快地开发辽东。可执委会希望的是看到辽东开发的实际进展之后,再考虑调拨更多的军费来充实辽东的武装力量。 军方和执委会都有各自的利益考量,很难说谁对谁错,会出现这样的矛盾也是海汉这种政体下必然会发生的事。好在过去这几年中,军政双方在处理意见分歧的方式上也已经有了一定的默契,争论归争论,但大致不会因此而影响到海外驻军的作战能力,这是执委会和军方都默认的底线。至于是否要在辽东采取额外的军事行动,这恐怕还得国防部的头头脑脑们多在三亚下些功夫才行。 而作为海汉的对手,这场失败战斗的指挥官耿仲明,他的处境可就更为艰难了。阿济格在第一时间就派人来询问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在刚刚抵达战场不久便选择了快速后撤,是否存在部队畏战的情况。 耿仲明看着趾高气昂的信使,心里是真的很想骂娘。现在看来,阿济格肯定是在战前交给自己的那些海汉军相关情报上打了折扣,在一定程度上隐瞒了海汉的战术战法,否则今天这场仗怎么会处处受制打得如此窝囊。如果阿济格能够好好将他的战败经验和盘托出,大家一起谋划一番,也未尝没有给海汉人制造麻烦的可能,但这么使了个绊子过来,显然是存了要让自己丢脸甚至是犯下过错的居心。 耿仲明也知道阿济格这么做的根源何在,毕竟自己是外来的汉人,如今却成了皇太极身边的极为宠信的武将,这肯定会让一部分满人将领感到嫉妒和不满。如果能逮着机会让自己栽个跟头,这些人大概也会很乐意让皇太极看到这一幕,以此来消减皇太极对自己的青睐。 耿仲明在后金的身份再怎么提升,那也是皇太极封给他的,哪怕是封了王,地位也没法跟努尔哈赤的亲儿子相比,所以对阿济格使出的这种阴招,耿仲明除了忍还是只有忍。他知道自己就算去向皇太极告御状,说阿济格阴了自己一把,皇太极也绝无可能在明面上袒护自己,毕竟他与阿济格都是一个老子,都姓爱新觉罗,自己无论如何有理也只是个外人罢了。 对于阿济格的问罪,耿仲明也只能先和稀泥,称自己对战场环境尚不够熟悉,加之第一次与海汉军交战,还需要适应一下云云,然后又掏了一笔银子给这使者,让他回去之后好好向阿济格解释。 忍着肉疼送走了使者,耿仲明回到中军帐中便气得抓起桌上的瓷笔架砸了个粉碎。几百两银子的贿赂倒是小事,但他竟然因为这种事而不得不向一名军职比自己低上五六级的小军官行贿,这实在是一种很憋屈的感受。一瞬间他甚至有立刻追出去传令,将那使者抓回来斩首的冲动。 当然了,他要是真这么做了,或许就很难再在后金待下去了,到时候阿济格肯定会给他栽个“违抗军令、擅杀信使”之类的罪名,然后劝说皇太极对他进行责罚,搞不好就是丢官去职的套餐了。几年前他就是因为与上司的关系紧张而选择了在登州参与叛乱,但如果现在还要再叛一次,他已经没有下一步的去处了,总不能再叛逃回大明去,那边对他的人头悬赏至少会持续到崇祯帝下台,回去就是自动献上人头的愚蠢举动。 而海汉显然也不是他能够投靠的对象,对方最近在金州城附近也散发了不少传单,上面就列有对耿仲明、孔有德、尚可喜等大明叛将的高额悬赏。耿仲明的身价是活的三万两白银,死的也能拿到一万两白银,比大明的悬赏要高得多,说实话这个价钱他都很想找个跟自己长得像的人让人砍了脑袋送去领赏了,毕竟一颗脑袋一万两银子的价钱可不是哪里都有的。当然了,对方开出这么高的价钱要买他的命,那自然就没有要收容他的意图了,就算他主动投降,对方也未必会留他性命。 不过海汉的悬赏对耿仲明也有一个客观的好处,那就是彻底绝了他叛出后金的心思,让皇太极对他更为信任了。但这样一来,耿仲明也不得不加强了自己周围的安保措施,而且全都得用那种知根知底的同族亲信,否则要是有那个见财起意的王八蛋一时糊涂,将自己这颗大好头颅砍了去找海汉人领赏就麻烦了。 正文 第1493章 无用信息 就算暂时将阿济格的过问应付过去,耿仲明的心情也并未因此而变得轻松一些。他很清楚自己来到金州的目的并不是走马观花,而是皇太极需要自己来这里平定海汉人制造的麻烦。但经过刚才这场战斗之后,耿仲明意识到海汉人恐怕不仅仅是阿济格的麻烦,更有可能会让自己也在金州栽个大跟头。 耿仲明最想不通的一件事不是阿济格给自己使绊子,而是海汉人在辽东这一系列行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后金统治区与海汉国相隔数千里,海汉派出军队来辽东作战,就如同后金绕过整个大明去攻打安南一样不可思议。但海汉人又是以精明著称于世,绝对不会做没好处的亏本买卖,那在距离本地几千里的地方开辟战场的对他们的好处又会是什么? 这种需要长期谋划和准备之后才能实施的作战行动显然不会是海汉高层一时心血来潮,耿仲明下意识地觉得,如果自己能够找到战争爆发的原因,或许就有机会找到终结这场战争的办法。他并不认为海汉在辽东部署的兵力能够打一场让后金伤筋动骨的灭国之战,而持续不断地与阿济格麾下的部队交战,必定是带有某种尚未被己方所真正察觉的目的。 耿仲明当下也顾不上吃饭休息,赶紧吩咐下去,让人将有关海汉的情报记录尽快送来,并召集了手下的几名军师,期望能从中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后金的情报机构在过去数年中一直都以大明和蒙古为主要监视对象,信息收集整理也以这两国为主。而近年才在南海崛起的海汉国,由于其距离辽东十分遥远,后金以往并没有过多关注这个似乎八竿子都打不到的对象。 然而局势的变化之快远超想象,海汉不声不响地摸到北方,并且毫无征兆地将从未打过交道的后金当作了敌人。后金的情报机构数年来都是在西南方向深耕细作,而对于从南方冒出来的这个对手实在知之甚少,只能一边应战,一边通过大明的情报渠道去拐弯抹角地收集关于海汉的信息。 当然了,纸上得来终觉浅,这些转了不知道多少次手的情报,能够为后金军方提供的参考价值实在很有限,甚至还不如在战场上连连吃败仗的前线部队的感受来得真切。但阿济格向他所提供的情报中,现在看来有不少缺失和不尽不实之处。比如海汉军所使用的武器射程,就显然要比情报中的数据更长,这就直接导致耿仲明在战前制定应战策略的时候,对敌军战术的判断和己方防御措施的部署都出现了明显的失误。而由此所引发的直接后果,便是汉军旗在战场上处处受制,从头到尾都处于被动挨打,无力还手的状态中。 而现在耿仲明要做的事情,就是将现有的情报资料再次进行汇总分析,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一些之前被忽视的重要信息。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对于如今处于被动位置的耿仲明来说,这无疑算是一根值得伸手去捞一下的救命稻草了。 耿仲明手底下的几个狗头军师都是在山东时就跟随他的老部下,虽然没有多少才华,但却很了解自己这位上司的心意,被他召来之后交代几句,众人便开始分头整理现有的资料信息。 后金对于海汉的了解可大体分为军事和非军事两个领域,非军事领域主要是指海汉的国情现状,其中包括了风土人情、对外贸易等等,这些信息一般都是公开的,只要多花点心思倒也不难收集到。而收集军事方面的信息则相对要困难一些,后金以前从未预想过会与海汉在战场上对峙,所以对于这个国家的军事情报收集工作,也仅仅只是从海汉在渤海海域开始表现出敌意之后才有所动作,到现在都甚至还没有弄清海汉当初在山东控制区派驻了多少军队,又是从何时开始策划对辽东动手。 海汉目前在辽东派驻了多少兵马并没有确切的情报信息,按照后金的估算,作战人员不会超过五千人。但这其中步兵、骑兵、水兵及炮兵等多个兵种的构成和部署情况,后金方面也并没有掌握到相关信息,也很难由此推断出海汉在辽东地区的军事规划和作战方案了。目前通过数月来不断的交战所得到的信息,多数是战术层面,在阿济格的刻意隐瞒之下还不甚全面,而且海汉军也未必使出了他们的看家本领。所以最为重要的军事情报,能够为耿仲明指挥作作战提供的参考却是最少的。 但耿仲明并不是如阿济格一样的单纯武夫,他看待这些问题的角度倒是要更高一些。他认为战争只是海汉人实现其目的的手段,找到其发动战争的原因或许才能解决当前的困境。而这相关的信息,或许与地峡防线的海汉军部署状况并没有太直接的联系,反倒是很有可能隐藏在那些原本就公开的信息当中。 耿仲明提出了这个思路之后,他手下的军师在整理信息的时候就能有更多的针对性了。特别是海汉近年来疆域版图的变化过程,很快便在这帮人检索情报时引发了关注。 根据资料显示,自海汉纪年1628年起,也就是大明崇祯元年,后金天聪二年,海汉便从南方的琼州岛上向外开始扩张。从那时起海汉向北扩张地盘的步伐便从未停下,自两广到福建,再到浙江,连年向北进军,前年抵达山东,去年年底终于踏足辽东。 考虑到海汉每到一年都几乎是使用武力打开局面,持续了八年不断向北发展控制区,就相当于在海外战场连续打了八年的仗,期间消耗的军费和资源恐怕已经难以计数。这样的举措显然不是海汉高层一时兴起的决定,必然是其举国上下同心协力才能达成的局面。而一支连续打了八年仗,迄今未闻败绩的常胜军会有多么可怕,似乎已经在辽东的战场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如果从海汉过往几年的对外扩张史来看,踏足辽东大概就是其既定方案中的一步而已。耿仲明在拿到手下递送来的资料观看时,甚至在想辽东这地方即便目前不是后金占领,海汉极有可能也还是会动手硬抢,毕竟这种事他们在山东、浙江都已经干过了,而当地的官府和驻军对他们的这种入侵行为似乎也并没有采取过什么行之有效的驱逐措施——至少从手头上的情报来看是这样的。 耿仲明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思路是对的,海汉人从琼州岛一路北上期间,在战场上对决过海盗、明军、西方番人、武装海商、地方民团,几乎是见谁打谁,挡路者死。对于海汉人来说,似乎没有什么明确的敌对阵营,他们只是按部就班地踢掉了每一块出现在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而后金,大概就只是他们眼中一块新出现的绊脚石? 如果不是这样,耿仲明也想不出还能有什么理由让海汉国跨越数千里派兵到这里来,跟过去无冤无仇的后金开战。 按照海汉过去的做法,都是武力开路,然后商贸手段迅速跟进,最终还是会选择和平共处的方式来结束战争。但辽东这边的情况,显然海汉人还并不打算要结束与后金之间的战斗,也从未表示过任何停战和谈的想法和意愿。耿仲明先前便从海汉在辽东的兵力投放上判断对方不可能要打一场灭国之战,所以目前的战斗终究都会告一段落,只是结束方式还未尝可知。 “是不是该派人到海汉那边去探探口风?”耿仲明心中闪过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但这也仅仅只是想想,并不能立刻付诸实施。他虽然有指挥作战的权限,但可没有决定是否要与敌人和谈的资格。阿济格或许有这样的资格,但这个性格暴躁的莽夫就算撞到铁板也是不会回头的,必然会将战斗作为唯一的解决办法,耿仲明也不指望他能松口改变态度。 耿仲明不敢擅自做主,但又不想放弃了自己好不容易才整理出来的这种思路,当下也只能将自己的想法先写入密信,然后遣人送回盛京,直接交予皇太极过目。海汉这事要不要尝试一下另外的解决方式,也就只能由皇太极亲自来拍板决定了。 不得不说耿仲明的思路的确是十分接近于事实了,并且他所做的情报分析工作或许比盛京城里那些坐在小黑屋里算计过来算计过去的官僚要强多了。如果是让如今仍在山东主持情报工作的郝万清知道了他的想法,那安全部肯定会要求军方不惜一切代价尽快干掉他,以免对海汉未来在辽东的行动产生不可预知的影响。 耿仲明的上奏是否能够为皇太极所采纳,一定程度上还要受金州战局变化的影响。如果金州战况继续呈现出颓势,那么耿仲明的意见很可能就会被视为一种推卸责任的手段。所以他知道在盛京城那边对自己的上奏有反应之前,必须要尽力稳住金州的局势,至少不能再无休止地重复着每日的例行战败。 要想达成这个目标,耿仲明不但要更多地了解和总结海汉军的战术,更要改变后金军目前的作战方式。特别是满人将领所倡导的猛冲猛打战术,耿仲明认为这才是金州驻军不断战败的主要原因之一。 至于武器装备方面的差距,耿仲明觉得并非无法弥补,想当初努尔哈赤就靠十三副铠甲起家,那时与大明官军的实力差距,肯定比现在后金与海汉之间的差距大得多,不也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靠着后金铁骑把大明打得缩在九边的城池中出不来了。只要找对战略,耿仲明相信必定能跟海汉人继续周旋下去,而不是一味被动地挨打。 但要做到这一点,他必须要拿出能令人信服的战绩,才有可能让阿济格接受战术上的这种改变。几个月来几十次大大小小的战败,已经多次证实了在战场主动采取攻势,吃大亏的只会是后金一方。而海汉最为擅长的做法,便是通过各种手段引出后金的攻势,然后退缩到早已部署好的阵地内打防御战,依靠武器的火力优势来击败后金军。 那么要如何才能克制住海汉的这种战术呢?耿仲明与手下的军师们商量了半晌,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尽可能少与海汉军接战,特别是海汉军已经结好军阵,或是有依托防御阵地的局面,就要能避则避,尽量不要给海汉军发挥的空间。 而后金军所能利用的有利条件,除了兵力上所具备的明显优势之外,还有就是可利用的战场纵深。海汉军强行攻下地峡防线,是因其兵力有限,只能依托于这种防御工事来抵抗后金军可能实施的大规模反扑。但海汉军也不敢轻易再往北纵深攻入太远,因为其补给线很难在后金占领区内维持太长的距离,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所以耿仲明认为应当将己方的防御纵深拉大,海汉人若是要攻,就主动收缩,引其进入己方控制地区再设法切断其退路完成合围。 当然这种战法也有一个十分明显的缺点,那就是无法再将地峡防线及以南地区从海汉控制之下夺回,而且会给海汉留下更多的时间,去巩固这些地区的防御。但耿仲明认为金州现有驻军既然无法在正面战场上击败海汉军夺回失去的地域,那就应该设法保存实力,阻止海汉军继续向北扩张,或是对己方军队造成更大的杀伤才是最合理的应对方式,而非将军队派去海汉人炮口下白白送命。 但不出耿仲明所料的是,当他的建议送去金州城之后,信使被阿济格破口大骂一通,然后还赏了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正文 第1494章 权力之争 阿济格没有耿仲明这么多弯弯拐拐的心思,他当下的目标就只有两个,一是击败海汉军,将这些不速之客逐出辽东;二是给耿仲明一些苦头尝尝,最好是能弄些罪名出来,让皇太极从此对这个汉人将领失去信任,毁掉他的宠臣地位。 要做到这两点,阿济格当然不能被刚到金州不久的耿仲明抢了风头,所以当耿仲明向他索要相关战报和资料的时候,他的确是打了埋伏,阴了对方一手。不过阿济格并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在他看来耿仲明不过是一个汉人降将,却能与自己平起平坐掌握指挥权,享受满人大将的待遇,这才是不合理的地方,而自己的做法只不过是要将这种跑偏的状况拉回到正确的方向上。 耿仲明的部队打不过海汉军,这正合了阿济格的心意,反正耿仲明手底下绝大部分人马都是汉人,这些人就算全死光了,阿济格也不会觉得心疼。但耿仲明想要避而不战,不管其目的是什么,阿济格都绝对不会让他得逞。 至于耿仲明让信使带来的情报分析和战术改动,阿济格更是没有兴趣听其慢慢解说。海汉人想干嘛还重要吗?人家已经打上门了,当务之急就是召集大军把这伙南方人逐出辽东,最好是能赶尽杀绝。至于退让,阿济格的字典里从来都没有这个词语的存在,而且他相信皇太极也绝不会选择对敌人让步。 耿仲明想出来的这些应敌方略,在阿济格看来就是懦弱畏战的表现,这里明明就是大金的领土,为什么要对入侵者忍让?金州地峡以南就那么几千海汉兵,如果将国内各旗精锐调集到金州,起码也能凑出十万大军,难道还拿不下他们? 阿济格下令打了耿仲明的信使二十军棍,只是以此来表明自己的态度,绝不会选择对海汉妥协,而且也不会同意耿仲明的绥靖手段。当然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更想直接把耿仲明抓起来打一顿,让这个汉人想明白他究竟是在为谁效力。只可惜皇太极的命令中将金州的作战指挥权交给了耿仲明,就连阿济格也不得不暂时服从这个“不合理”的命令,他虽然不会遵从耿仲明的安排,但也确实不能跟对方直接撕破脸皮。 而海汉这边并不清楚后金阵营中围绕作战指挥权所出现的明争暗斗,在进行了战果清点之后,作战部队也重新撤回到苏家堡进行休整。尽管白克思对军方的战斗消耗状况不是太满意,但大敌当前,这个时候也只能尽力先满足军方的需求,让后方加紧运送作战物资。 而等候在苏家堡的两个商团,在当晚也终于得到了白克思的接见。他们当中除了李奈之外,其他人基本上都是第一次与白克思这个级别的海汉高官打交道。按照他们的理解,在海汉执委会里任职的白克思,差不多跟大明的内阁大学士是同级别的大官了,而且海汉没有皇帝的存在,执政的便是执委会里的几名执委,其手中掌握的权力甚至比大明内阁大学士更大。 当然了,能够在辽东这种地方见到白克思这种级别的海汉高官,只要不是傻子,就能明白海汉高层是有多么看重辽东这个地方。而白克思亲自出面,相较于他们先前会过面的沙喜,对于他们来说无疑又是一颗更大的定心丸。 “各位今天在战场上见过了我军跟后金军作战的过程,有什么感想吗?”白克思和颜悦色地问道。 “海汉军天下无敌,名不虚传,那金贼在贵国军队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金贼素以凶悍好战著称,想不到今日一见,在贵国军队手底下如同土鸡瓦狗一般,想必不久将来便可直捣黄龙,破了金贼的老巢!” 这帮商人都是知情识趣之人,而且今天在战场上看得的确是热血澎湃,当下都是不遗余力地大肆吹捧海汉军战力了得。白克思只是笑而不语,他想听的表态可不是这种对海汉军的一味吹捧,就看谁能先体察到他的想法了。 除了事前就被授意,不会在这个时候率先表态的李奈之外,何礼大概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了。待众人的吹捧告一段落之后,他便开口道:“贵国军队战力了得,相信今后有其驻守金州地峡防线,南边这些地方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开始建设了,我等也无需担心在辽东投资的买卖会有什么风险。想必几年之后,此地便将会是海汉治下的又一片乐土!” 何礼的话果然正是白克思想听到的表态,当即便应道:“这位何老板说得有道理,我们在辽东部署的军队,除了打击金人,解救汉人同胞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证金州地峡以南地区能够成为一处安全的宜居地。各位今后在辽东投资的生意,都会处于海汉军的保护之下,安全方面不会出现问题。”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心说原来你是要把这个话题引出来。对前线的考察本来也是为了让商人们放心投资,只是今天看了两军战斗之后过于兴奋,一时间倒是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真正使命是要考察投资环境的安全性。 当下也没有谁会不识趣地去质疑海汉军是否能够长期守卫住这片地区,但既然白克思已经做出了承诺,而这些商人也早就做好了参与辽东开发的准备,这番谈话就显得其乐融融。 商务部、农业部、海运部等多个部门为辽东开发所准备的一些投资项目,白克思自然也早了解过了,不过这边具体的签约和后续安排都是由沙喜负责,白克思只是在目前这个阶段担当为辽东开发背书的任务而已。以他在海汉官场上的身份地位出来说几句话,商人们显然接受度会更高一些,毕竟到了这个层级的大人物,说出来话那都算是金口玉言了。 而对于商人们最为关心的竞争问题,白克思也代表执委会作出了承诺:“所有招商项目都会公开进行,我们也不会限制大家在辽东的投资意向。只要在我方公布的项目中,大家都可以公平竞争,不必担心我们有什么地域限制措施。” 有了这个承诺,商人们悬着的心就基本放回肚子里了。海汉准备的这些项目基本上都有不错的盈利前景,而他们所需要做的便是在辽东投入资金和人力,通过经营这些项目,来配合实施海汉在辽东的整体开发方案。 第二天一早,两地商团便开始收拾行装向南撤离。该看的东西,海汉都已经安排他们看了,该有的承诺,白克思也已经代表执委会作出,剩下一些需要讨价还价的细枝末节,那还得回到旅顺之后去跟沙喜慢慢打嘴仗。 在海汉这边进行得顺风顺水的时候,后金阵营中的矛盾却已经越发尖锐。虽然耿仲明料到阿济格不会配合自己的想法,但这么简单粗暴地用军棍来对付自己派过去的信使,这摆明了就是要故意打脸。耿仲明虽然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比不了阿济格,但也还是难免会因此而怒火中烧。 耿仲明只想设法改变目前后金的被动局面,但阿济格这么有意拖后腿,就让他根本无法实施自己的想法。而事后追究责任,他很有可能还得替阿济格背锅,毕竟皇太极临时任命了他负责金州地区的战斗指挥,这要是继续打败仗,责任肯定就算在他头上了。 “苦啊!”耿仲明又不能带兵冲进金州城去跟阿济格一五一十算清楚,只能憋下这口气暗自叫苦。 早先皇太极将这个任务交给他的时候,耿仲明还以为自己或许迎来了一个立功的好机会,但到了金州这边才发现完全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强大到几乎不可战胜的对手,再加上只会使绊子拖后腿的猪队友,这种仗还怎么可能打得赢。 阿济格不配合,耿仲明就只能再使出一个拖字诀了,反正只要不主动出战,战败的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而海汉似乎也与他保持了奇妙的默契,在接下来的两天里都没有再组织大部队离开地峡防线主动出击。当然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海汉方面只是有意放慢了作战节奏,让后方辎重有足够的时间将作战物资输送到前线而已。 到了第三天,终于有人率先坐不住了。这个人并非出自海汉方面,也不是耿仲明,而是坐镇金州的阿济格。他眼看停战了三天都没有新的动静,便派人到耿仲明营中,要求他立刻率军出击,不能给海汉军留出这么长的时间休整。 当下的局面正是耿仲明所需要的,他又怎会听从阿济格的指派,主动出兵去攻打地峡防线。但阿济格发了话,总得有个说法应付过去才行。耿仲明急中生智,索性便称病不起,连阿济格的使者都不见,直接就打发回城了。当然了,他是没胆子把对方信使也抓起来打上二十军棍,那样做阿济格怕是会带兵出城来跟他干上一架。 阿济格又何尝不知道这家伙是装病,只是他也知道就算自己出兵,同样也没法在海汉军手里讨得了好,结果无非是将战败的次数又增加一次而已。于是后金阵营呈现出了一种十分古怪的状态,驻扎在金州城内的满洲旗,和驻扎在城外五里处的汉军旗,出于某些奇怪的原因,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对海汉单方面停战。 这样的诡异局面自然也被海汉将领们所注意到,但他们以手头所掌握的情报来推算,也根本就料想不到后金军的这种奇怪状况是因为其将领内讧所造成。就连钱天敦这样久经沙场的老将,也已经开始怀疑后金是否在密谋什么大的行动来对付海汉军。比如从其他州调集更多的部队集结到金州,以绝对的兵力优势来攻打仍处于修建中的金州地峡防线。 到了停战五天之后,海汉阵营中唯一保持轻松心态的将领大概就只有王汤姆了。他的打算直接了当:“管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我们就按照先前制定的作战计划,海军直接去北边登陆,该掳人就掳人,该攻城就攻城,只要把敌人后方搞乱,他们就很难集中兵力和资源到金州来打仗。” 钱天敦道:“你也不要太小瞧了后金的实力,他们毕竟是一个国家,如果真的要做战时动员,我觉得集结个十来万军队到金州打仗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按照原本的历史,今年皇太极御驾亲征攻打朝鲜的部队兵力就超过了十万,现在打不了朝鲜,用来对付我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如果后金停战,真的是在筹备更大规模的军事行动,那我们该怎么办?”摩根提出了一个不得不正视的问题。 地峡防线的整体改建工程至少还得要数月才能完工,如果在这期间后金真的以数万兵力强行攻打这条防线,那海汉军的防御压力将会变得非常大。即便驻军装备了性能卓越的先进武器,届时高强度战争的弹药消耗也会让后勤补给难以为继。而一旦地峡防线被敌军攻破,那么先前所做的各种努力,包括对开发辽东殖民地的种种规划,都会立刻化为泡影。 该怎么办?这对于坐镇前线的海汉将领们来说,还真是一个难以立刻做出抉择的难题。与后金进行一锤定音式的决战并非海汉所愿,长期的持续的放血式作战才是海汉想要的局面。但如果形势真朝着海汉不愿见到的方向发展,那或许就得提前准备大规模会战的作战计划,以及后续的应对方案。 海汉军对弹药等作战物资的依赖非常大,如果后勤补给跟不上作战的消耗,让部队失去了弹药补给,那么这几千部队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快撤出辽东保存实力。但不管是陆军还是海军,肯定都不会乐于见到这样的一天出现。 正文 第1495章 朝鲜使者 即便海汉是世间公认的常胜军,但将领们也从不会对敌人掉以轻心,特别是在距离本土数千里的陌生地区面对后金这样的实力不弱的对手,他们所需考虑的不止是眼下一场战斗的胜败,还有整个地区的局势走向,以及不可忽视的己方后勤补给状况。 如果后金真的在暗中准备大规模的攻势,以海汉目前在辽东的驻军规模和装备状况,应付起来肯定会很吃力,甚至有可能会出现被敌军突破地峡防线后只能收缩回防到旅顺一线的被动局面。当然了,这暂时只是一种理论上的可能,在明知这场战事会给己方带来惨重伤亡的前提下,后金也未必有这么大的魄力来进行一场国战规模的厮杀。 “我会安排这几天加强敌后侦察,看看敌人是不是在背后搞小动作。”钱天敦目前能做的事就是尽快落实情报,侦察任务一直都是由他手下的特战部队挑大梁,这种时候自然也当仁不让。 “我这边会安排好跟你的人衔接配合,要人要马你随时出声。”哈鲁恭应声道。 “海军随时给你留几条船作为机动,回头我安排参谋和你的人联系。”王汤姆也立刻表示了支持。 特战营的前出侦察行动为了隐蔽,过程都是以徒步为主,但在此期间也很有可能会需要其他兵种的配合,比如从海上将侦察小队投送到敌军阵地后方,就要比直接徒步穿越敌军封锁线要安全得多。对于这种任务,特战营倒是已经轻车熟路,钱天敦命令发布下去,侦察连的人马便立刻开动起来,当天夜间两支二十多人的小分队便分别从地峡东西两岸乘船出发,向北边的敌占区悄悄潜入。而随之调动的还有要在敌军阵前执行袭扰任务的骑兵,待天明后他们将会负责在正面行动以吸引敌军注意力,为潜伏到敌军后方的侦察小队腾出空间。 海汉军的行动悄无声息,甚至连驻扎在苏家堡和纪家堡两处屯兵点的外军观察员们都没有察觉到这种小规模调动。在辽东前线除了南方商团这种走马观花的访问者之外,外军观察员在这里驻扎的时间更久,所参与的军事行动也更多。 他们当中除了来自东江镇的一些高级军官之外,还有来自浙江、福建等地的地方武装头目、明军军官等,安南、占城等南海国家的军官,甚至不乏深目高鼻的荷兰人和葡萄牙人——他们对于东北亚地区局势的兴趣,可远比南海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土著大多了。 这些外军军官和观察员被请来辽东的目的,自然是为了让其了解海汉在此地的军事行动效果,让他们所在的阵营继续保持对海汉强大军事实力的敬畏之心。而他们在此驻扎期间,也的确是真切地体会到了海汉军哪怕是在距离本土几千里之外的海外殖民地作战,其战斗力也依然强大得可怕。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还能一步步推进,甚至多次在战斗过程中打出了以步克骑的战果。 当然了,能被邀请到这里来观战的,绝大多数都是海汉的盟友或者合作伙伴,再不济也是荷兰这种曾经在海汉手下吃过苦头的手下败将。他们对于海汉的军事实力有一定的认知基础,虽然会感叹海汉在对阵后金军期间所取得的战绩,但并不会觉得这个结果有多么不可思议,毕竟海汉军打胜仗在他们看来已经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要是败了那才会让人感到吃惊。甚至就连早先离开这里的两个商团,那些商人也只是因为海汉军的表现感到兴奋,因为他们早就预计到以海汉军的实力,一定能够在战场上很圆满地解决掉对手。 而在他们当中,唯一一个对海汉军的战场表现感到惊讶的人,就是朝鲜使者罗德宪了。此人算是朝鲜国王李倧的亲信之一,也曾代表朝鲜出使后金面见皇太极,在朝鲜政坛上是持亲明远金观点的高官之一。在原本的历史中,皇太极本该在今年的四月改元称帝,而代表朝鲜前往盛京观礼的使者便是罗德宪,由于拒绝向皇太极行三拜九叩的大礼,结果被盛怒之下的皇太极逐出盛京遣返回国,也算是一名有骨气的朝鲜官员了。 在海汉打响金州地峡战役之前,便通过东江镇的渠道,秘密向朝鲜朝廷发出了邀约,希望他们能派出使者造访辽东,观摩海汉与后金之间所进行的战争。在东江总兵沈世魁出面作保之下,终于是说动了朝鲜国王李倧,由其派出使者以非官方身份秘密来到辽东,加入到军事观察员的团队中。 朝鲜国此时所使用的官方文字依然是汉字,而作为亲明派的官员,罗德宪的汉语也说得十分流利,与其他人沟通并无障碍。为了掩盖他的真实身份,海汉这边给他安排的身份是“登州某地民团头目”,这样在那些并不熟悉山东状况的外军军官面前,罗德宪也就不会轻易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为了保证消息不会走漏风声,即便是在海汉军中,知道他真正身份的也只有一些级别较高的官员。 之所以要如此谨慎,主要还是因为大明、后金与朝鲜之间的微妙关系。朝鲜本是大明藩属国,世代受大明庇佑,就连换国王也得由大明册封才能就职上位。但近年来后金日渐势起,攻击大明的同时也在胁迫朝鲜就范,而处于内忧外患之下的大明自保都有点顾不过来,就更别说保护隔着一片黄海的朝鲜国了。 朝鲜虽然不想对后金俯首称臣,但也不敢公开跟后金对着干,就连过去接济皮岛上的东江镇军民,也都是偷偷摸摸在做。而这突然在辽东冒出来的海汉人,摆出了要与后金不死不休的架势,就算站旁边看热闹的也有可能会被拖下水,朝鲜也不想轻易被后金抓到把柄找麻烦,所以罗德宪才需要如此小心地改换身份,根本不敢让外界知道朝鲜在关注辽东战事。 海汉将领们在罗德宪初到辽东时接见过他一次,然后便将他编入了军事观察员的队伍中,也没有要向朝鲜国提出任何要求的表现,仿佛他并非朝鲜国王派来的使者,而是真的来自山东某地的民团军官。不过这样一来,罗德宪倒也乐得自在,他本来就有点担心这些海汉人会向自己施加政治压力,比如要求朝鲜国表明对后金的敌对态度,又或是要强行结盟等等。但既然海汉人没有主动提出要求,那他来之前所准备的各种应对手段也就不用再使出来了,安心看看热闹就好。 在罗德宪的认知中,大明自然是天下第一厉害的军事力量,后金次之。只是大明近年内乱不停,影响了北方战场上的表现,所以才会被后金暂时压制。至于据说本土在遥远南海边陲的海汉国,罗德宪以前倒是听大明海商和东江镇的军人吹嘘过其武力强大,但对此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仅仅知道海汉善于海战,并在大明东南海沿海占了不少岛屿。 来到辽东亲眼见识了几场战斗之后,罗德宪才意识到海汉军队的强大可能远远超过了自己以前所听到的那些形容。即便是大明最精锐的官军,应该也很难做到像海汉军这样在战场上完全压制住对手,并且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对敌军造成大量杀伤。在海汉军的枪炮面前,那些不可一世的金人只能被动挨打,用毫无还手之力来形容也不为过。 而这样被罗德宪惊为天人的表现,在其他外军观察员的口中,就是海汉军的正常发挥而已。罗德宪强忍心中的震惊慢慢打听之后才知道,原来海汉对外扩张便是以军事手段为主,而战无不胜的海汉军也从未让人失望过,他们在战场上一向都是以摧枯拉朽之势打垮对手,来到辽东之后也毫不例外地延续着这样的表现。 在海汉军中看了数日的作战场面之后,罗德宪也得出了一些结论,一是海汉军的表现绝非运气使然,而是的确拥有强大的军事实力;二是海汉人对后金开战绝非一时之气,而是做好了长期对抗的准备;三是海汉拉来这么多的围观群众,足见其对这场战争的走向有恃无恐;四是到目前为止,金人显然都还没有找到能够与海汉军抗衡的作战方法。 作为朝鲜人,罗德宪当然不可避免地也会悄悄将海汉军与本国武装部队做一个横向比较,但结果无疑是让他大感丧气,无论从哪个角度来比较,朝鲜军队似乎都很难与海汉军一战。要说有什么优势,那或许也只有兵力了,但后金军已经充分证明了兵力优势在海汉军面前并不好使,朝鲜连后金都打不过,就更不用说与海汉过招了。 不过在观察团里混的时间长了,罗德宪倒也没多少自卑的情绪了,因为这些来自各个国家的军官,都没有任何一人敢吹嘘自家军队的实力能与海汉军相媲美,这大概可以说明大家的实力都是半斤八两?罗德宪也没机会见识这些国家的军队,当下便只能如此猜测来安慰自己了。 还有一件让罗德宪比较惊讶的事情,便是东江镇派出了部队参与辽东战事,并且很明显是听从海汉人的调派指挥。这就意味着东江镇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脱离了大明的管束,硬要说这种行为是叛国都不为过。这显然不是部分低级军官瞒着沈世魁干出来的好事,因为罗德宪在来到前线的第三天便见到了沈世魁的侄子,东江镇参将沈志祥,这可是预定了未来要接掌东江镇的希望之星,他的参与就表明这肯定是沈世魁点过头了。 没过多久罗德宪又了解到东江镇二把手金日观的大儿子金平也在辽东这边,专门负责东江镇军民回迁辽东的事务。据说已经有数以千计的人员,在海汉的组织之下从皮岛回迁到南边的旅顺,并且会在辽东定居下来。 皮岛上是什么状况,罗德宪还是比较清楚的,而东江镇军民如今能够得到回迁辽东的机会,也就难怪他们会死命抱紧了海汉这条大腿了。罗德宪想起来辽东之前去皮岛面见沈世魁,对方称海汉军为“仁义之师”,原来是早就得了海汉的大好处,也难怪会不遗余力地从中牵线搭桥,让国王派使者到辽东这边来考察了。 海汉的军事实力在后金之上,并且一定程度上掌控住了战争的节奏,这是罗德宪已经可以确认毫无疑问的事实。那么他作为朝鲜使者,就得考虑对方邀请自己来到这里观战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警告?拉拢?还是如其他观察员所说的那样,看完打仗之后就赶紧下订单买买买,借这个机会向朝鲜推销先进的武器装备? 除此之外,罗德宪也在考虑,朝鲜从目前的辽东局势中是否能够收获什么好处。既然连东江镇这么落魄的存在都在海汉这里捞到了不小的好处,那朝鲜国如果只是当个看客,也未免有些浪费了这么大好的形势。只是罗德宪一直没有机会与海汉高官作进一步的会谈,暂时也难以摸清对方的意图究竟是什么。在这么一支强大武装力量面前,罗德宪也不敢轻易开口提出要求,只能暂时与其他外军观察员混在一起,一边熟悉辽东环境,一边从侧面了解海汉军的种种事迹。 特战营在敌后实施的侦察行动持续了三天时间,期间两支小分队在金州以北的山林中穿行了百里距离,对后金在官道沿途的驿站进行了侦察。最终的结果让后方的指挥部总算放下心来,在官道沿途并未发现大规模的部队调动或物资运输迹象,而如果对方要准备打一场万人为单位的大型战役,那么前期必然会有大量作战物资调拨到前线,而目前看来似乎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迹象,证明海汉将领们先前的担心是多虑了。 正文 第1496章 共襄盛举 如果后金不是在秘密筹备一场大规模的战役,那最近几日这反常的主动停战又是出于何种原因?将领们得到了侦察报告之后才回过味来,后金阵营中或许发生了某些不为人知的状况,让其不得不暂时停止了所有主动性质的作战手段。 一般来说会在战时出现这种异常,无非是发生了几种状况,如军中爆发瘟疫、叛乱导致了部队失去组织性,带兵将领出现身体问题无法继续指挥战斗,或是前线接到了国内的停战指令不得不照办。 这几天处在严密监视下的后金军营中并无混乱的迹象,瘟疫或叛乱似乎是不太可能了。主将身体抱恙这个理由也不太合理,因为后金目前有阿济格和耿仲明两员大将分别在金州城内外驻扎,两人同时生病的可能性极小。至于后金国内下令停战,众人也实在想不出仗打到目前这个程度,还能有什么让皇太极主动收手的理由。 除了这几个在史书战例上比较常见的状况之外,众将领一时间还真想不出能有什么原因让后金突然主动停战。这几位将领虽然大致了解后金在这段时期的历史状况和著名人物,但也并不清楚后金国内官场高层的利益冲突和权力之争对前线战事的影响。他们根本想不到耿仲明带着汉军旗来到金州之后,便与阿济格生出了矛盾,两人各有打算又都不愿意充当对方的垫脚石,最终便形成了眼下这个奇妙的停战局面。 但既然对方并不是打算增兵之后来一次大反攻,那对于海汉来说自然是难得的利好消息,各处工地都抓紧这段难得的停战时间修建防线堡垒,一旦战事恢复,这些地方的施工人员又得提心吊胆地分班操作,工作效率也会大受影响。 而一直在以山东地方武装头目身份观察前线战事的罗德宪,也终于得到了海汉高官的接见。只不过他不是太明白,这位白克思白大人的所谓“执委”官职,在海汉国的朝廷上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但从这么多天之后才召见自己的作派来看,级别无疑要比他先前见过的那几位军中将领还更高一些。而且罗德宪有一种预感,对方这次召见自己,大概是要谈及一些比较本质的话题了,比如说为何要让朝鲜派出使者到辽东来观战。 罗德宪上前见礼之后,主宾落座,白克思便主动开口问道:“罗大人最近在我们这里吃住还习惯吗?这前线条件简陋,照顾不周的地方还多包涵,以后有机会的话,请罗大人去我们国内看看,一定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罗德宪这些天见识了海汉军的可怕实力,哪里敢在白克思面前装大,连忙半躬着身子应道:“贵国军队威武,小臣这些天也是开了眼界,至于吃住,虽不精细,但贵国将士都是这般过来的,小臣还有何好埋怨的?若是日后有机会能去贵国游历一番,那自然是荣幸之至。” 白克思见罗德宪态度恭敬,便点点头继续说道:“罗大人这些天应该也看到了,我国军队是接受了大明东江镇总兵府的求助,才会跟他们联合出兵辽东,从金国手中把原本属于汉人的土地夺回来。我国国民与大明一样都是汉人血脉为主,算是同族同宗的关系,所以帮助大明抵御金国的侵略,也是分内的事。但也有一个问题,就是我国国土距离辽东这边实在太遥远,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不知道贵国能不能帮我们一下。” 罗德宪一边听一边就在脑中分析白克思话里的信息,海汉军是接到求助之后出兵辽东,这话罗德宪便不信,如果求助有用,朝鲜早就出兵帮东江镇去跟金国拼命了,之所以没有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便是因为很实际的考量——跟金国翻脸开启战端,对自己能有什么好处?别说东江镇,就连大明都拿不出足够的好处让朝鲜直接参战,为自身利益考量,朝鲜一直置身事外没有介入两国战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东江镇能拿出什么条件,让海汉心动到跨越几千里大海出兵相助,罗德宪是决计不信的。海汉本身就极为富庶,东江镇肯定没法用钱财来收买对方当雇佣军,更何况这种长年累月的战争,军费开支也绝非小小的东江镇所能承担得了。用土地就更不可能了,东江镇的领地仅仅只剩下皮岛在内的几个黄海上的岛屿,海汉人岂能看得起这种塞牙缝都嫌不够的小地方。 至于同族同宗这样的说法,罗德宪也是将信将疑。据他这些天来的观察,海汉军中的确大部分都是汉人,甚至有不少人就是大明出身,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才移民到海汉国。但这些人对于大明的香火情就能支持他们千里迢迢来辽东跟金人拼命?罗德宪可不信这样的事,连大明朝廷自己都没顾得上跟金人争辽东,这些已经改换国籍的汉人哪会这么多事。 至于海汉究竟有什么事需要朝鲜帮忙,罗德宪当下确实想不出来,但如果对方是要求朝鲜出兵参战,那罗德宪少不得只能婉转地拒绝这种要求了。在他出发之前,国王李倧便已经特地打过招呼,要他小心应对,千万不要答应任何出兵的邀约。 罗德宪心中不住盘算,嘴上小心翼翼地应道:“小臣不知大人所指何事?” 白克思道:“我们知道金国对朝鲜压迫得很厉害,每年朝鲜都得向金国进贡岁币和粮食,但如果朝鲜愿意加入我方阵营,那么我国可以为朝鲜提供武力保护,以后也无需再向金国进贡。罗大人觉得这个条件怎么样?” 罗德宪心道这条件听起来很不错,但莫以为我没听出其中的陷阱,加入海汉阵营,那肯定不会是口头上说说而已,必然会有某些表明立场的措施才作得了数。而海汉会要求朝鲜如何表明立场,这就是一个很危险的陷阱,要是到时候海汉要求朝鲜出兵,那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再说了,这海汉提供所谓的武力保护,可没有提到“无偿”之类的字眼,就算海汉军战力超凡,能够为朝鲜提供庇护,肯定也会要求报酬,最后也不过就是将进贡给金国的财富换了一个对象罢了。而且这个对象比金国武力更强,到时候要是有什么不对路的地方,只怕会比金国更加难以交涉。 罗德宪没有一口答应白克思的条件,而是继续很谨慎地应道:“小臣愿闻其详。” 白克思倒也没指望自己几句话就能摆平朝鲜使臣,便继续耐心地解释道:“我知道你们朝鲜很顾忌金国的武力威胁,不敢轻易开罪他们。所以我也不会要求你们公开站队,与金国划清界限,只需要在私底下为我国在辽东的行动提供物资和人员方面的支持就行。至于为贵国提供的武力保护,都可以用你们所提供的帮助来作为交换,不会另行收取费用。” 白克思开出的条件有两点是很有吸引力的,第一朝鲜不用得罪后金这个劲敌,第二朝鲜不需付给海汉现金报酬,而是以其他方式来进行抵扣。这番话倒是让罗德宪有一点小心动,如果能够以较小的代价换来这么一顶强力保护伞,那对朝鲜来说也未尝不能考虑合作。 罗德宪斟酌了一下反问道:“那不知道贵国所需的帮助到底是什么样的?” “粮食和劳动力。”白克思言简意赅地点明了海汉对朝鲜的要求:“我们在辽东驻扎的军民需要大量的粮食,同时也需要劳动力来建设基础设施和开垦农田,以及完成军队的辎重运输任务。如果朝鲜能够在这些方面给予我们帮助,那都可以折算成将来为朝鲜提供武力保护所需的军费。当然了,如果你们想要用金银直接折算,那也是可以的,在价格公道的前提下,我们很乐意花钱购买这些物资和服务。” 罗德宪倒是没想到几句话聊下来,这国与国之间的政治谈判怎么突然就画风一变,成了商业谈判了。卖粮食给海汉倒是没什么压力,罗德宪甚至现在就可以拍板答应,但要向海汉占领下的辽东地区派遣劳动力,参与这一地区的开发建设,甚至是充当军队的后勤力量,这可就得好好斟酌斟酌才行。这种事一旦败露被后金知道,那账肯定是会直接算在朝鲜头上,到时候海汉能向朝鲜提供什么程度的武力保护,那可是当下口说无凭的事。 但海汉人又一向是以商业信誉著称于世,既然他们愿意花钱向朝鲜买劳动力,那这种买卖也没有轻易放过的理由。只是这事操作起来颇为不易,很难瞒过后金的监视。 罗德宪整理了一下思路,才对白克思道:“若是从我国征募大量民夫来辽东,此时必然影响甚大,瞒不过金人,届时他们来寻我国的晦气,又当如何是好?” 白克思心道这朝鲜人果然是奴才命,人家发兵来打你你难道就不会还手吗?这还有什么好问的。不过当下还是和颜悦色地向他解释道:“罗大人应该也注意到了,我们在金州方向投入了大量兵力,目的就是要吸引住金人的注意力,让他们无暇去顾及大明和朝鲜的状况。如果他们想调兵攻击贵国,那我们也会出兵予以截击。当然了,如果能够在民夫招募和运送阶段尽量做得隐蔽一些,不要打草惊蛇,那我们两国也都能少些麻烦。” 罗德宪当即便摇头否定了这种可能性:“不是隐蔽与否的问题,不瞒白大人,我国国内也有不少居心叵测之徒,选择站在金人一边,国内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有人通风报信。这种大规模的民夫征募必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想要瞒天过海是不太可能了。” 朝鲜国内政坛上一直有两派声音,一派主张与后金亲近,以和为贵,另一派则是主张尊大明为正统,应与后金划清界限。斥和派以礼曹判书金尚宪为首,占据了朝鲜政坛的多数派。而主和派则是以吏曹判书崔鸣吉为首,虽然人数不多,但其背后却隐隐有后金的支持,而且国王李倧内心更倾向于主和派多一点,因此朝鲜国内有什么大事发生,消息往往很快就会被明里暗里的渠道送往后金。如果朝鲜要在国内征募千人规模的民夫并送往辽东,这种事绝对瞒不过金人耳目。 白克思虽然明说会出兵帮助朝鲜,但具体到什么样的程度却很难再有一个更详尽的承诺了。毕竟到时候后金知晓此事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是否会立刻出兵攻打朝鲜,现在谁都很难有一个明确的预判。而罗德宪站在朝鲜的立场上考虑,既然无法保证国家的安全,那就很难应承白克思的提议。 白克思见罗德宪这语气隐隐有认怂的意味,当下便继续劝说道:“金人不过是塞外苦寒之地的蛮夷,光是凭着血勇作战,没有完善的军事体系作为支撑,终究难成大器。我国介入辽东以后,金人的日子就不可能再像以前那么好过了。贵国与其继续向金人俯首称臣,倒不如加入我们共襄盛举,今后剿灭金国,贵国也是有一份功劳的。” 罗德宪苦笑道:“白大人,小臣说一句不太中听的话,即便是以贵国军队的实力,要在这北方苦寒之地剿灭金人也绝非易事。贵国领土在南方,即便将来在辽东行事不顺,倒也还有退路。但我朝鲜国世代与这些金人毗邻,日后他们要找我国的麻烦,贵国又能帮得了几分?” 白克思一听他这番话,明显就是已经被后金给打怕了,打都没打就开始顾虑战败之后的事。这罗德宪还是朝鲜国内的斥和派,都尚且如此缺乏战斗的勇气,也难怪这个国家会认怂向后金朝贡了。 正文 第1497章 夹缝中的朝鲜人 执委会在很早的时候就定下了寻求合适时机拉拢朝鲜的计划,这一是因为朝鲜与后金向来不合,有反抗其压迫的动力,二来朝鲜的地理位置紧邻辽东,有就近获取粮食物资和劳动力的可能。而海汉出兵辽东对抗后金,客观上是起到了帮助大明减轻外部军事压力的作用,这让朝鲜即便是站在大明藩属国的立场上也很难对海汉生出太多敌意。 至于以何种理由来拉拢朝鲜入伙,海汉能给出的条件无非是武力庇护和经济贸易两个方面。军方相信朝鲜使者在看过海汉军与后金军作战的表现之后,就不会再对海汉的军事实力有任何怀疑,而大宗物资采购对于朝鲜这种外贸业务并不发达的国家来说,也算是收益不错的买卖了。只是所有人大概都没想到朝鲜对后金的忌惮竟然如此之强烈,就连为海汉提供后勤服务都唯恐被后金察觉到。 白克思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罗德宪所说的苦衷,毕竟海汉与朝鲜之间过去并无直接往来,也谈不上有什么交情,海汉承诺的武力保护将来能不能兑现,朝鲜人肯定没有确信的把握。而且他们被后金欺压多年,虽然心有不忿,但实际上对于后金的恐惧却是已经根深蒂固,短时间内很难改变这样的心态。罗德宪看了海汉军的表现还尚且如此保守,那朝鲜国内的当权人物会对海汉的建议作出怎样的判断,就不言而喻了。 但海汉对于争取朝鲜这件事也有比较强的企图心,并不是可有可无的试探举措。如果能够拉到朝鲜作为后援,不但能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今后一段时期从南方调运粮食的运输压力,而且更宝贵的是朝鲜所能向辽东提供的人力,这可要比军方去敌后用军事手段掳人轻松多了,就算要花费钱财来雇佣朝鲜民工,那成本肯定也还是要比军事行动所需的军费开支更低。 而白克思所做的武力保护承诺也并非虚言,如果后金真打算集结大军找朝鲜的麻烦,海汉肯定会加大在辽东地区的行动力度,以迫使后金无法将大量兵力投入到朝鲜战场上。当然了,如果不是海汉的到来,眼下这个时候后金应该已经在准备征伐朝鲜了,只是这种奇妙的因果关系又无法向罗德宪解释明白,他就算说出海汉已经拯救了朝鲜一次这种话,罗德宪肯定也只会当成鬼话来听。 白克思想了想,又换了个说法对罗德宪道:“罗大人,在你看来,我们海汉军跟金人的军队,哪个更厉害?” 罗德宪不假思索地应道:“小臣这几日所见,金人在战场上完全不是贵军对手,高下已十分清楚,自然是贵军要厉害得多。” 白克思点点头道:“那我军相比明军又怎么样?” 罗德宪这次稍稍迟疑了一下才应道:“小臣见东江镇明军在前线都是担任辎重、守备之类的任务,且听命于贵军调遣,想来贵军至少要比东江镇明军厉害不少。” 白克思道:“你们朝鲜敬畏大明,害怕金国,其实说白了就是因为军事上无法跟这两国匹敌,所以两国都不敢得罪,甚至连跟我国的正常交往都要顾忌这两国的感受。那我想问罗大人一句,是不是我海汉国太好说话了,所以让罗大人觉得我们提出的条件是可以拒绝的?” 白克思说到最后一句特地加重了语气,罗德宪听得身子一颤,这才想起眼前这位虽然不是军中将领,但却是海汉顶级高官,一句话可能就决定了辽东战事的方向。对方先前的和颜悦色,那也并非真的就是如此性格,而是想要用这样的态度来打动和拉拢自己。但这条路走不通的时候,对方自然就会露出本来的面目了。 就这些天观察所得,毫无疑问海汉军的实力的确是在后金和大明之上,在战场上几乎是碾压对手的存在。但罗德宪一直没有将海汉视为潜在的盟友或者对手,因为这个国家对朝鲜来说实在太陌生了,他不知道海汉在辽东兴兵的真正原因,自然也难以判断海汉对朝鲜的真实态度。不过这些天住在海汉军中,周围的人倒是对他十分客气,慢慢的他也就放下了警惕心,认为对方既然邀自己来考察,那想必也是对朝鲜抱有善意才对。直到此时白克思态度突然一变,罗德宪才意识到其实对方一直都还有另外一种可怕的选择。 以海汉军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如果要直接使用军事手段向朝鲜施压,那当然会是比大明和后金更为可怕的存在。而且海汉本土并不在这一地区,可以说对朝鲜根本就没有任何情分或是顾忌可言,要是真打算对朝鲜动手,那可能就是面前这位白大人一句话的事了。 罗德宪连忙战战兢兢地应道:“白大人息怒……小臣对贵国并无不敬之心,还望白大人海涵!” 白克思见自己的话似乎起到了作用,当下便继续顺着这个路数发挥了,眼睛微闭,也不正眼看他,口中说道:“敬与不敬,不是挂在嘴上的。我们海汉人务实,不会只听你说,更重要的是看你怎么做!如果罗大人认为朝鲜有必要继续跟金人交好,为此甚至不惜跟我国变成对手,那大可以尝试一下,看看后果究竟会怎么样。” 罗德宪心道我哪里想过要跟海汉变成对手,这顶大帽子扣得也太吓人了,当即辩解道:“小臣绝无与贵国作对之意!此事还容小臣回禀国王陛下之后,再作定夺。” 白克思心头暗暗冷笑,他过去几年跟各国使者打交道的时候多了,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早就看出这朝鲜使者分明是不想承担这么大的责任,所以打算使个拖字诀,先把眼前这关拖过去再说。等他把辽东的情况报回朝鲜国内,那边再慢慢开会研究,朝堂上吵架吵上两三个月,这事总会拖到他能把锅甩出去的时候。到时候就算朝鲜还是不肯合作,那也已经不是他罗德宪的责任了。 白克思可不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他,面无表情地说道:“辽东战事紧急,这一来一去又得耽误多少事情?要是因为你们不能及时提供帮助,让我军错过了重创金人的机会,你觉得这对朝鲜又能有什么好处?金人会因此感激你们吗?罗大人,你既然是朝鲜国派来的使臣,那就好好担起这份责任来,以后史书上记载这段历史,你也将会是朝鲜国的一代名臣!当然了,你要是想逃避责任,那可能就会变成朝鲜国的罪人了!” 罗德宪被这番话压得头都不敢抬起来,如果世上有后悔药吃的话,他肯定会选择不接这趟出使辽东的差事。这海汉人厉害是厉害,打得金人毫无招架之功,但翻脸之快也够吓人的,前面还在谈合作,几句话不对就要把合作关系变成敌对关系了。出使一趟结果给朝鲜国招来这么一个强敌,这种罪名罗德宪可背不起,但他也不能自作主张替朝廷答应了白克思的要求。 至于名臣还是罪人,这种事罗德宪现在根本就顾不上去多想。他一心只想要如何摆脱当下的困境,让白克思不要再提海汉与朝鲜合作之事。 可白克思已经看出罗德宪骨子里是个懦弱怕事的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当下继续向其施加压力:“不瞒罗大人,其实一开始我国就考虑过是否先攻打朝鲜,以获得我方在辽东作战所需的物资和人力,但考虑到贵国和大明之间一向交好,也算是大明的友好睦邻,我们才决定网开一面,先寻求与贵国的合作机会。但如果贵国不愿珍惜这难得的和平,那我国也只能采用最擅长的手段来得到想要的结果了。罗大人,在南边的旅顺港集结了我国海军的北方舰队,如果他们出发前往贵国,大概两天就能抵达海岸线。但不到万不得已,我国并不想使用这样的极端措施。是战争还是合作,罗大人考虑清楚再回答我。” 白克思说完这番话之后,便下令送客。罗德宪失魂落魄地起身出了白克思的办公室,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没想到自己等待多日的高官会见,竟然会是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状况。他所代表的朝鲜国只想置身事外,但海汉人显然不打算让这种状况继续,而是不顾一切要把朝鲜也拖下水。 这与罗德宪在出发前所接到的指令肯定是不相符的,他的使命是来辽东考察海汉的军事实力,了解海汉与后金之间战事的进展状况,顺便探探东江镇明军的近况,其中并没有代表朝鲜去跟海汉谈结盟与否的内容,而且国王李倧也根本没有将这样的权限授予过他。即便是与海汉有合作项目要商谈,那也绝不能涉及到第三国,否则极有可能就会将朝鲜也拖入到东北亚地区的战争漩涡之中。 但海汉的目的也正是要拉朝鲜一起对付后金,而且只要朝鲜不同意,海汉这边就可能会翻脸不认人。白克思话中的威胁之意已经表达得非常清楚了,只要朝鲜不合作,那么海汉海军随时可能向朝鲜海岸发动攻势。至于朝鲜是不是能够抵抗得住这样的攻势,罗德宪对此真的不抱有乐观的念头。 他来辽东时在旅顺港惊鸿一瞥,便对海汉海军的舰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些体形巨大的战舰上装备的火炮最少都是两位数,难以想象其作战开火时的威力。而且海汉舰队据传从南方打到北方,一直都没有遇到匹敌的对手,罗德宪知道自家水师部队的斤两,比东江镇都尚有差距,跟这海汉舰队就完全没法作比较了。这样的舰队要是去攻打朝鲜海岸,难道让当地驻军拿头去抵抗吗? 可真要是答应了海汉的条件,罗德宪回到国内怕是也无法向国王交代,不会有哪个君王会喜欢使臣擅作主张与他国订下盟约,哪怕这种盟约或许是对本国有利也不行。更何况海汉要求的合作方式,看起来将会让朝鲜面临着极大的战争风险,而这正是朝鲜一直想要避免发生的状况。 罗德宪走后不久,钱天敦和王汤姆便一同来到了白克思的办公室,向他询问会谈的结果。白克思很是失望地摇头道:“朝鲜人的态度很不坚定,他们希望我们能够在军事上继续打击后金,但又害怕加入我们的阵营后会招来后金的军事报复。所以我提出的要求,那个使者一件都没敢答应。” 钱天敦道:“那你有没有按照我们事前商量好的套路来办?” “只能照剧本走,跟他翻脸啊!”白克思耸耸肩道:“战争威胁大概也是我们目前唯一能用的办法了,但如果朝鲜人还是不接招,那就真的很麻烦了。” 钱天敦笑道:“朝鲜人也不容易啊,夹缝中求生存,以前是在大明和后金之间来回挣扎,现在还得加上我们,随便哪一国都是他们惹不起的。” 王汤姆道:“那还是有区别的,其他两个国家,要教训朝鲜至少需要一个战争筹备期,再说大明现在根本就腾不出手来。我们就不一样了,只要心情不爽,两天之后就能在朝鲜登陆,抢钱抢粮抢人,这才是实打实的威胁!” 白克思道:“我跟朝鲜使者也是这么说的,他们要是懂得分清轻重缓急,那就应该明白现在谁才能真正能威胁到朝鲜的国家安全。不过他能不能想明白这中间道理,我觉得还有点悬,回头看安排人再去敲打敲打他。” 钱天敦道:“青年团派驻这边的一个叫刘尚的政工干部还不错,能说会道,忠诚度也还可以,这段时间接待南方商团的表现也不错。现在商团都回旅顺去了,不如把他调去对付朝鲜使者,这样也能留出一点回旋的余地。” 正文 第1498章 难办的差事 指挥部的调令传达到旅顺堡这边的时候,刘尚正在跟一帮南方商人享受今天刚从山林里抓回来的野味。山鸡野兔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但也比前线阵地的食堂饭菜要好得多,而且前线不许军人随便私开炉灶,就算有野味也不可能像这样自行烹饪了打牙祭。 刘尚在前线苦了这么些天,回到旅顺堡这边之后,那帮商人自然不会放过拍马屁的机会,每日便张罗了山珍海味邀他共享。当然了,这种以答谢在前线期间照顾为名的邀约肯定不是单纯的老饕聚餐,而是想借此拉拢关系,能从刘尚这里多掏一些有用的信息,以便在与海汉官方商讨开发项目安排的过程中不至于太过被动。 刘尚在海汉官僚体系里也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了,自然知道《保密条例》的厉害,第一次接到邀约的时候便主动去向沙喜进行了汇报。不过沙喜对于这事倒是看得挺明白,干脆就将计就计,对刘尚吩咐了一番,便让他继续与这些商人接触,而透露给他们的信息,当然也是有意为之的措施。这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刘尚做起来也没什么压力,毕竟海汉官方也不是打算要害这些南方商人,只是想通过一些小手段督促他们尽快拿定主意把相关的项目推动进入实施阶段。 但前线指挥部的调令显然要比沙喜的份量更重,因为这份调令末尾签署的可是白克思的名字。这就意味着刘尚必须要立刻放下手头的所有事情,再次赶去前线指挥部报到。 调令中根本没有说明是什么任务,只标明了“紧急”二字,刘尚也不敢怠慢,立刻便向在座的商人们辞行。好在这帮商人倒也知情识趣,见刘尚马上又要赶赴生活条件比较简陋的前线,当下赶紧让下人打包了几道菜,还拿了两瓶酒,让他带在路上慢慢享用。 刘尚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下了这份好意,反正军方已经派了马车来接他,这一路过去也不用骑马,坐在马车上小酌一下倒也是不错的享受。一帮商人都离席相送,直到刘尚乘坐的马车消失在远处,这帮人还在叹息大概不容易再遇到刘尚这么好打交道的官员了。 “去说服朝鲜使者,让朝鲜国跟着我们干?”当刘尚从白克思这里领到任务的时候也有些犯嘀咕,什么时候又把朝鲜扯进辽东这潭浑水里了? 关于朝鲜使者隐藏在外军观察团队中的事,只有少数高级军官知晓,刘尚的官职等级倒是已经够得着这种涉密等级了,但因为前段时间都是跟南方商人在一起,为了保密起见,并没有人将这个事告知他。所以当白克思交待这个任务给他的时候,他完全是一头雾水。 “我们现在需要朝鲜向辽东地区提供粮食、生活物资和劳动力,但朝鲜人对后金非常忌惮,害怕跟我们合作之后会召来后金的军事报复。”白克思又多说了几句解释了一下这个任务的性质:“刘尚,你要设法让朝鲜使者的态度松动,最好能让他明确表态支持我们的方案,并且保证回国之后会设法说服他们的国王。” 刘尚心道这个任务听起来就很难办的样子,很显然上头已经跟朝鲜使者有过接触或会谈,而对方的态度肯定没能让上头满意,所以才会安排自己出马。至于为什么要多走这么一道手续,刘尚当然明白这是上头想要在朝鲜使者这边留出回旋余地,当然也是对自己说服能力的一种信任,只是刘尚自己对此却并无太大的信心。 “首长……卑职对朝鲜国知之甚少,这可如何相劝才好?”刘尚面露为难之色道:“卑职倒不是推卸责任,只是怕说错了话,反而会影响大局。” 白克思道:“这个你不用太担心,该说的狠话我已经说过了,那朝鲜使者估计现在也是慌得不行。你也别怕得罪他,我已经连出兵攻打朝鲜这种话都说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你尽管放手去做,如果有效果,我这里记你一功!” 刘尚当然很清楚白克思的身份地位,他这里记一功就相当于是直达天听了,自己的名字能够被执委会的大人物们记住,对于以后的仕途肯定会有莫大的好处。再说这个任务白克思并未要求必须成功,那么只要尽力一试就是了,倒也没有太大的压力。 权衡清楚其中利弊之后,刘尚便咬牙应下了这个任务。白克思倒也不会真让他打无准备之仗,当下便让外交部负责与朝鲜使者接洽的官员过来,让其赶紧给刘尚临时恶补一下朝鲜国的状况,以免他去与对方会面时真的抓瞎。 在花了半天时间补习了相关知识,了解自家的打算之后,刘尚甚至都来不及慢慢消化所接收到的信息,便已经被安排了跟朝鲜使者罗德宪会面。 “罗大人,前日我国白首长向你提出的建议,可曾考虑周全了?”刘尚与罗德宪见礼之后落座,便开门见山地提出了问题。他并不打算跟对方兜圈子,因为关于此事他所掌握的信息是在太少,如果兜来兜去就很容易露出破绽。 罗德宪心道这海汉真是如同催命一般,看来是不打算让自己把这事拖到回国了。但即便如此,太极拳还是要继续打下去的,他面露为难之色道:“刘大人,罗某也只是代表我国出使辽东的使臣而已,并非可以决定国家方向的朝廷重臣,白首长要求罗某代我国作出决定,这怎么行得通?” 刘尚道:“《资治通鉴》有云,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罗大人既然是朝鲜国王选派的使臣,那当然就相当于是带兵出征的大将。战场上形势千变万化,总不能事事都要请示国王,否则这仗还怎么打?罗大人须知战机稍纵即逝,若不好好把握住机会,便有可能会成为国家和民族的罪人!” 罗德宪心想海汉人果然都是一个腔调说话,动不动就给自己扣个“罪人”的帽子在头上。这要认真说起来,把国家从和平状态拖进战争泥潭,才是真正的罪人吧? 罗德宪辩解道:“刘大人,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国与金国之间本来就定有兄弟之盟,若是助阵贵国攻打金国,那于情于理也都说不过去。” 白克思找他谈这事的时候,一开始罗德宪还有点兴趣,毕竟如果能出口粮食和生活物资,对朝鲜来说都是收益不错的买卖。但后来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之后,他口风便紧了许多,也不敢再跟海汉官员提贸易合作的事了。 刘尚冷笑道:“兄弟之盟?据我所知,贵国每年都被迫向金人进攻大量钱财物资,饶是如此,金人依然是沟壑难平,还要求你们不得再与大明保持外交往来,这能叫做兄弟之盟吗?” 这临时抱佛脚的招数还是管用,毕竟刘尚记性好,很多资料听一次或者看一遍便记下了,加之他口才和对应都十分了得,运用起来非常自然,一下子便让罗德宪梗住了无法立刻作答。 刘尚也不等对方想出辩解之词,继续追击道:“我国对金国的战事乃是拯救辽东汉人,为大明声张正义之举。贵国与大明既然是藩属国的关系,于情于理都应该站到大明一方才对。你们如今想脚踏两只船,难道就不怕风浪太大,被掀到水里吗?日后大明击败金人,你们要如何向大明赔罪?” 罗德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被刘尚这番话怼得脸色十分难看。他其实也是朝鲜官场上拥护以大明为正统的一派,对于后金的种种蛮横措施也有诸多不满,但朝鲜的既定国策就是骑墙,两不相帮,作壁上观。这样一方面将自身的损失减少到最低程度,另一方面在大明与后金分出高下之后重新选择站队的时候,也不易被追究责任。 当这种墙头草的角色自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朝鲜国在三国中实力最弱,如果要实现自保的确不宜深度介入两个军事强国之间的战争,而大明似乎也能理解朝鲜的处境,并没有苛责朝鲜在辽东战争问题上的态度。所以朝鲜一边悄悄地向皮岛上的东江镇居民提供救助,一边又向后金缴纳岁贡,靠着这样的手段来保证其他两国都不会找自己的麻烦。 然而海汉的介入无疑打破了这样的平衡,这个外来国家靠着超强的军事实力,强行在辽东撕开了一道口子,介入到了三国的复杂关系之中。这三个国家中原本对海汉军事实力有着比较清楚认识的大概就只有大明,几乎是默认了海汉在辽东地区的各种军事行动。而最倒霉的无疑是后金,还没看明白形势就被海汉在面门上踹了一脚,然后就是接连不断的战败,从去年败到今年,而且看势头还会不断地继续败下去。 而朝鲜对于海汉军事实力的认识,目前大概就仅仅只是罗德宪的所见所闻,而其国内还停留在各种跨国传闻的阶段,肯定达不到罗德宪这么明确的认识程度。罗德宪倒是相信如果让国王陛下亲自来辽东看看,一定会选择抱海汉这条大腿,但问题就在于国内根本就没法确认海汉的军事实力,也想象不出海汉军能够在战场上毫无悬念地暴揍他们眼里不可战胜的金兵。如果他在辽东答应海汉的要求,那么回国之后等待他的很可能就是暗无天日的大牢和一重又一重的罪名。 罗德宪不想去冒着巨大的风险去承担这样的责任,至于白克思曾经提到过的“好处”,他的确没有意识到这对自己未来的仕途能起到什么正面作用。只要朝鲜被卷入战争,他就是最大的罪人,这还谈什么好处? 罗德宪此时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了:“刘大人,你们如此逼迫,最后罗某为保清誉,也只能以死报国,这可是你们想要看到的结果?” 刘尚心里暗暗嘲笑这朝鲜使者嘴硬,明明就是贪生怕死,还说什么要以死报国,简直就是侮辱了忠臣两个字。不过他来之前白克思已经有过面授机宜,倒也知道这种情况下该如何劝说对方。 “罗大人,死就说得太严重了,我们需要的是合作伙伴,而不是逼上绝路。你如果是担心答应了我们的条件,回国之后会因为自作主张吃苦头,那我们倒是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刘尚一边说一边留意着罗德宪的表情,注意观察他是否会因为自己的话而有所触动。 果然不出刘尚所料,罗德宪听到后一句话的时候表情明显有所变化,看样子这至少是困扰他作出决定的因素之一了。刘尚赶紧继续说道:“其实办法也很简单,既然贵国对强大的武力都会表现出屈服的态度,那么我们就派出军队送罗大人回国,顺便到贵国展示一下武力好了。” 罗德宪惊道:“贵国难道真要为此就派兵攻打我国?” “不是攻打,我难道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就是护送罗大人回国。”刘尚又强调了一遍。他虽然不是军方官员,但也知道海汉很难在辽东同时开辟两个战场,即便朝鲜是个相对比较弱小的国家,但海汉目前在辽东面临的局势也不容分兵去攻打朝鲜。但如果要让海军去朝鲜海岸兜一圈顺便展示一下武力,这倒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至于这样做是不是真能慑服朝鲜人,那就得看海军的表现了。 罗德宪在这一刻无疑是有点心动的,如果能让国内的高官们亲眼见识到海汉军的厉害,那无疑会对他们的态度产生更直接有效的影响。但罗德宪也很担心这么做是引狼入室,如果海汉人趁机发动登陆战入侵朝鲜,国内那些军队大概根本就没法防得住如狼似虎的海汉军,到时候他的罪名大概还得加上一条叛国罪了。 正文 第1499章 炫耀武力 海汉海军毫无疑问是这个时代远东地区最强大的海上武装力量,即便是同样以风帆战舰作为标配的西方同行,也已经在过往与海汉海军的数次交锋中败下阵来。特别是海军舰队中作为旗舰使用的蒸汽战舰,更是超越时代的强大存在。 虽然这种战舰的蒸汽推进系统在使用上并没有那么便利,而且对于后勤供应和技术维护的依赖非常严重,在战时还需要安排专门的后勤保障船随行,日常运转所需经费远超普通风帆战舰,但其强大的战斗力还是让海军不惜血本将其作为舰队主力来列装。 海汉北方舰队原本是以芝罘港为基地,在去年冬天夺下旅顺之后,便逐步将舰队主力迁至辽东,以配合陆军在金州地峡展开的一系列攻势。而海汉夺下地峡控制权之后,海军的作战任务其实就慢慢减少了许多,毕竟后金的水面武装力量几乎已经被清空,很难再从海上给海汉制造麻烦。海军的主要任务也由扫荡沿海地区变成了承担物资和人员的运输。 王汤姆当然不甘于寂寞,所以才会跟钱天敦等人一起谋划在敌后开辟新战场的计划。不过这个计划因为耗费颇大,短时间内也很难得到执委会的首肯,因此海军又向白克思提出了一个备用方案,那就是借机向朝鲜展示武力,用军事压力逼迫其加入海汉阵营。当然这个度必须要把握好,否则一不小心朝鲜也有可能会变成新的战场,而那并不是海汉真正想得到的结果。 朝鲜使者罗德宪这个人胆小怕事,不敢承担责任,对于海汉的劝说几次三番表示了推辞。但这对海汉来说也不尽然是坏事,毕竟一个软弱的对象,要比意志坚定者容易对付得多。而且军方的计划的确有比较高的可行性,所以白克思在派出能说会道的刘尚去对付罗德宪的同时,也授意了让他设法去实施军方的计划,由海军出面去震慑朝鲜国君臣。 刘尚见罗德宪脸色阴晴变幻不停,知道他内心还是拿不定主意,当下便又下了一剂猛药:“不管你答不答应,我国海军都会走这一趟。但如果你想要把你的国家从战火中拯救出来,那最好就按照我们的建议来做,这样我们今后还可以保持合作伙伴的关系,而不是敌人。” 罗德宪叹了口气道:“我若是不答应,便是给国家带来战事的罪人!刘大人是这个意思吧?” 刘尚笑道:“罗大人深明大义,必然会做出最有利于国家的选择。” 现在摆在罗德宪面前的,就是如何将海汉出兵朝鲜这件事由坏事变成好事。选择跟海汉合作,那么这次出兵的性质就是向朝鲜君臣和平展示武力,促进两国之间的政治交往,为将来缔结盟约做准备。但如果罗德宪选择不合作,那么海汉的出兵就有可能会变成入侵,然后在经历数次战斗之后,无法抵抗的朝鲜一方只能选择停战让步,签订城下之盟,这样说起来罗德宪的确对朝鲜可能会面临的战火负有责任。 罗德宪闭上双眼,面色痛苦地说道:“若是选择不与你们合作,是不是就能给在下一个痛快?” 刘尚缓缓摇头道:“罗大人身份紧要,怎么可能让你吃苦头?就算罗大人不愿合作,我们也依然会好好照顾生活起居,保护你的人身安全,这样等海汉军攻入朝鲜的时候,你也可以衣锦还乡。” “这是何意?”罗德宪猛然睁眼望向刘尚问道。虽然刘尚说得似乎很平静,但罗德宪却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海汉大军能顺利攻打朝鲜,那当然是罗大人指路之功。等战事结束之后,我们就送你回朝鲜,指定你作为两国联络使。今后即便是朝鲜国王,也得对你恭敬有加,这样不错吧?”刘尚一边说一边注意观察着刘尚的表情。 罗德宪果然表情大变,海汉人的这种做法简直比直接处死他还要可怕,如果真这么处理,那他必然会被朝鲜国民认定为叛国贼。至于什么两国联络使,罗德宪根本不敢多想,到时候朝鲜国内要暗杀他的人怕是要排出几里地去,而且一家老幼估计都没法再在国内好好生活下去了。这种堪称狠毒的绝户计,罗德宪真的是不得不怕了。 罗德宪如果不想与海汉合作,又不愿背负这个被强加在头上的叛国罪名,那大概只有立刻一死以证清白了。但他偏偏又是个怕死之人,岂肯轻易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去。当下不禁又开始后悔接了这倒霉差事,如今想选条路走,海汉人都没留给自己选择的机会了。 刘尚见识过的场面何其之多,见罗德宪脸色逐渐灰败,倒也猜到了他心头所想,当下又点了他两句:“罗大人不要想着一死了之,我不怕告诉你,就算你死了,这件事也还是会进行下去。而且如果要利用一个死人来做挡箭牌,你说是不是会更容易一些?顶多过段时间编个故事,说罗大人偶感风寒不治之类的,就把这事圆过去了。说不定到时候你的国王还会感谢我们,没有对你及时施救。” 罗德宪想不到刘尚的计划竟然如此狠毒而不留后路,而事实也的确如此,他要是真的死了,那海汉人想怎么说都行了,日后连洗白的机会都没有。这么说起来,那还是要尽力先活下去才行,至少要给自己留下正名的机会。 “罗大人,你的使命是为朝鲜争取利益,如何能将利益最大化,就看你此时的选择了!” 刘尚这句话如当头棒喝,突然一下便打通了罗德宪的思路。他一直举棋不定的原因,就是觉得海汉的强行介入有可能会将朝鲜拖入辽东战事,召来后金的报复。但海汉现在给出的只有两种选择,一是成为其盟友,二是与其为敌,而哪一种选择更符合朝鲜的利益,其实早就显而易见了。 海汉将会继续使用军事手段打击后金,这是毫无疑问的事,从罗德宪亲眼所见来看,双方的战事激烈程度早就到了不死不休的阶段,后金也绝无可能忍下在海汉军手里折损数千人马的仇恨。如果要在海汉与后金之间选择一个盟友,那当然是军事实力更强的海汉可靠一点。而且罗德宪认为以海汉人策划阴谋的无耻程度,后金那些蛮子是拍马也赶不上的,今后的长期较量肯定也是海汉占据上风。 如果不与海汉合作,那就相当于是选择了后金作为盟友,但这个盟友可绝不会为了朝鲜的安危而出兵。就算后金为了打击海汉而选择出兵,那肯定也得朝鲜付出巨额费用之后才能成行。而且后金征用朝鲜的粮食、物资、民夫,可根本不会打算给予报酬,这一点与贸易为先的海汉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站在罗德宪的角度,他所能为朝鲜争取到的最大利益,就是在和平的前提下与海汉结盟并提供所需。海汉把后金打得越惨,朝鲜就越是安全,而且在这个过程中还能收获一些实际利益。想明白前因后果的罗德宪,最终还是松了口。 刘尚倒是没想到这罗德宪突然一下就转过弯来了,所花费的工夫也比他预计的少得多。刘尚原本还打算至少要跟对方面谈两三次之后才有可能达到目的,这下倒是省时省事了。 消息传回前线指挥部,白克思对于刘尚的办事效率也是大感惊讶,他昨天与刘尚会面的时候并没有对这事抱有太大的信心,只是让刘尚勉力一试。但没想到这刘尚就做了半天加一夜的准备,竟然就真的搞定了罗德宪这个死心眼。 “记功!这个肯定得记功了!”白克思对于刘尚的表现非常满意,没等他回来复命,便已经决定要为其请功了。 海汉真要打朝鲜也不是不能打,但仅仅为了掠夺资源去开启一个新战场,对于海汉来说并不是一个划算的举措。如果能通过外交手段拉拢朝鲜加入,那当然才是效率最高的做法。 王汤姆得到消息之后也大为兴奋,这个差事铁定是海军领了,而且任务难度不大,用来练兵是再合适不过了。王汤姆立即便下了命令,北方舰队所有人员都立刻回到岗位,用两天时间作出发准备。 不过这件事军方并不打算让外军观察团这帮人知道,毕竟朝鲜这步棋能不能走得通,还得再看看才能判断出来,过早走漏风声不利于长远的布局。所以罗德宪从前几天便已经被单独隔离开,有人问起,海汉官方也只说他已经返回山东。 罗德宪在被单独禁闭的环境中惴惴不安地又等了两天之后,海汉这边才通知他,明天便随海军舰队前往朝鲜。舰队将由海汉海军司令王汤姆亲自指挥,而前日与他面谈的刘尚也将随军出征——这是王汤姆亲自点的将,看中的就是刘尚在说服工作上的能力。王汤姆认为此行前往朝鲜少不了要跟对方的高层人物打交道,或许刘尚的本事还能在关键时候派上用场。 这个时期的朝鲜国疆域内自北向南分为咸镜道、平安道、黄海道、江原道、京畿道、忠清道、庆尚道、全罗道共八个行政区,京城是位于京畿道内的汉城府。 汉城也并非是朝鲜的传统都城,高句丽时期的都城是在平壤,而高丽时期的都城则是在开京。李成桂建立朝鲜王朝之后,才在1392年于汉江之北营建新都,也就是后来的汉城。而海汉海军这次前往朝鲜宣扬武力,为了节约时间和资源,就选择了直航汉城,以期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最好的震慑效果。 从海军在辽东半岛的驻地旅顺港前往朝鲜汉城府,期间的直线航程是近三百海里,以海汉舰队的正常行进速度,大约三日内即可抵达目的地。而王汤姆也正好可以趁这几天时间,再向罗德宪仔细了解一下朝鲜在汉城府附近海岸的布防状况,顺便也商讨一下要如何安排行动才能起到海汉需要的效果,又不至于让朝鲜误会这是要开启战事。 罗德宪先前种种忐忑,但在登上“威严”号旗舰之后便果断放弃了挣扎。王汤姆毫无顾忌地安排他参观了船上的火炮甲板,向他展示了这艘汇集海汉最先进造船技术的战舰上拥有多强大的火力。罗德宪就算是做梦也没想过一艘船上竟然能够装备如此之多的火炮,而且根据对方所介绍,这艘战舰在过去几年里南征北战,击沉的风帆战船至少也有两位数了,他相信这个数字并非海汉人的吹嘘。 而类似“威严”号这样的火炮战舰,在舰队中竟然还有十多艘之多,只是吨位要稍小一些而已。罗德宪很难想像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与这样一支武装舰队正面为敌。王汤姆甚至还专门启用了船上的蒸汽推进系统,让“威严”号以最高航速在海上跑了一个多钟头,罗德宪也得以体验到了有生以来速度最快的海上航行。 当然最让他感到震撼的还是王汤姆的总结:“不管我们的对手是谁,当他位于我们的炮口瞄准之下,就不可能再溜掉。比我这条船更快的船,现在还没有其他国家能造出来。” 这话中自信可谓爆棚,但海汉海军也的确有这样的资本,毕竟此时距离原本历史上的第一艘蒸汽战舰出现还有二百多年,这领先同时代国家足足两个世纪的黑科技,足以让王汤姆很嚣张地说出这番话了。 别说这支舰队,就单是这艘旗舰,罗德宪认为朝鲜国就没有办法招架得了,但这玩意儿如果直接驶入汉江,怕是要让整个汉城府都大乱了。所以他建议王汤姆,舰队抵达朝鲜海岸之后不要急于进入汉江,而是先通过官方渠道通报来意,再视朝鲜官方的回应采取下一步的行动。 正文 第1500章 震慑朝鲜 在罗德宪看来,拥有强大海上武装的海汉军简直是所有海洋国家的噩梦,这些装备了大量火炮的战舰本身就具有极强的攻击力,再加上快到不可思议的极限航速,的确可以作为无视朝鲜国海防的资本。但也正因为如此,这支舰队的出现必然会引起朝鲜军民的恐慌情绪,哪怕其本身并不是带着战争的目的而来,也有可能会因为误会而导致不可控的武装冲突出现。 罗德宪最担心地便是让自己的国度陷入战火中,哪怕王汤姆在途中已经向他反复承诺过不会趁机入侵朝鲜,但他也不希望有任何动武的借口留给海汉人。 王汤姆当然也很清楚自己这趟率领舰队来朝鲜的目的并不是开战,要是搞得太过火到后面有可能会收不了场。海汉需要的结果是让朝鲜尽快臣服,然后从朝鲜这边得到急需的战争后勤服务,让朝鲜成为海汉在东北亚地区的补给来源之一。时间的紧迫性才是这次行动的重点,能够不伤和气就达到效果自然最好不过。 王汤姆担心仅凭一个罗德宪,说话还不够分量,所以临走的时候将东江镇参将沈志祥也一并调到身边。沈志祥在皮岛期间也没少与朝鲜官方打交道,以他在大明官方的身份地位,朝鲜人多少也会卖几分面子。 于是在距离朝鲜海汉大约还有四五十海里的地方,王汤姆下令舰队放慢行进速度,用一艘快船先将罗德宪送回陆地,由其赶回汉城府向朝鲜国王报告海汉军的到来。 海汉舰队抵达汉江入海口附近之后,便没有再继续冒然前行,选择了在江华岛海岸进行停靠。这个岛在高丽时期曾因为外部军事压力而数度成为高丽国的临时都城,后世被韩国人当作国宝的《高丽大藏经》,便是在13世纪高丽国在蒙古侵略下再次迁都江华岛期间,在岛上刻制出来的。这部大藏经共有1496章,6568卷,5238万个汉字,雕刻在八万多块木板上,是当时世界上最完整的大藏经之一。当然了,这并非高丽人的创作,包括字体在内,整部高丽大藏经都是复制宋朝的大藏经而已。 不过王汤姆对于这些人文方面的东西没有太大的兴趣,即便知道江华岛曾经是高丽王朝的都城遗址,他也不打算到这个面积达四百多平方公里的岛上去探古寻幽。简单的说,就是没那闲工夫。 这支由三十多条战舰和后勤船只组成的舰队出现在江华岛海岸,很快就被岛上的民众所注意到了。他们当中并没有人见识过海汉帆船桅杆顶端的红蓝双色旗,因此也不知道这支舰队的来意是如何。但很显然这并不是一支商船船队,因为这支船队在靠岸之后,从船上下来的是大量的武装人员,并且迅速戒严了停靠区附近的海岸区域,这种看起来不是太友好的行为自然是让附近民众大为恐慌,赶紧各自回家躲避。 江华岛毕竟是都城的临海屏障,朝鲜国在岛上也派驻有少量军队,不过其驻地是在汉江入海口方向,而非海汉舰队临时停靠的西岸。这两地之间相距约莫有二十余里,之间的路线正好在东西方向上贯穿整个江华岛。等海岸附近的村镇派人去驻军的地方报信再回来,至少也是大半天之后了。当然了,王汤姆也不会太在意这岛上驻扎的朝鲜军队能玩出什么花来,如果真有人打算靠近这里,驻扎到海岸上的陆战队自然会出手将其驱离。 罗德宪急急匆匆地乘船赶回了汉城之后并没有立刻进宫复命,而是先去见了朝中斥和派的代表人物,清西领袖金尚宪。 金尚宪于万历十八年参加科举考试,二十岁就中了进士,之后历任承文院副编撰、副校理、礼曹、吏曹佐郎等职务,万历二十九年被任命为济州安抚御史,之后又出任过高山察访、镜城判官、开城经历等官职。不过他的仕途并非一帆风顺,在万历四十一年的朝鲜政坛斗争中,金尚宪受到牵连被罢官还乡。直到天启三年现任的朝鲜国王李倧通过政变掌权后,金尚宪才得以重新踏入政界,被拜为大司宪。 天启六年,也就是穿越者们来到这个时空的前一年,金尚宪被任命为圣节兼谢恩陈奏使,前往中国朝拜。而正是他出使中国期间,后金大规模入侵朝鲜爆发了丁卯胡乱,当时在北京的金尚宪闻讯后便立刻向大明兵部上书求援。 而战后金尚宪回到国内,在崇祯五年又因为反对国王李倧对其生父追尊为朝鲜元宗被罢免官职。直到去年才被重新启用,恢复了他的大司宪官职。金尚宪对主和缓祸的论调一向深恶痛绝,多次要求国王对后金采取强硬政策乃至断交,只是国王李倧畏于后金的积威,不敢按照他的建议行事。 朝鲜使者罗德宪便是金尚宪一派的官员,但他知道自己在朝鲜政坛人轻言微,直接去跟国王报告目前的状况怕是很难得到信任,因此一回来便先找上金尚宪,希望这名花甲老臣能够出面化解当下的危机。 金尚宪听了罗德宪的汇报之后也大感意外,他没想到辽东的局势竟然出现了这种意想不到的变化,后金会被一支南方来的军队打得节节败退,而这支军队正尝试要将朝鲜纳入到其后勤体系中。 照理说后金遇到强劲对手对朝鲜而言肯定是利好消息,但海汉这个厉害角色似乎也不是什么良善好人,从罗德宪的叙述来看,海汉显然是想逼迫朝鲜站队,以求能够在这一地区形成三国抗衡后金一家的态势。这对朝鲜来说其实是好事,只是这种手段着实有些粗暴。 但金尚宪为官多年,也曾出访过大明和后金,对于国际关系的认识要比罗德宪这种后辈深刻得多,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考虑朝鲜是否会因此被牵连到战火之中,而是思索海汉采取这种措施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对方如果是通过使节来往慢慢加深了解,按照传统的外交路数来拉拢朝鲜,合作的事情也未必不能谈,但这么急切地派来军队示威,想必就是有更深层的原因促使他们采取这种非常规且不合情理的措施了。 金尚宪根据罗德宪描述的情况,所能想到的便是这支远道而来的军队急需各种补给来稳定局面,否则要跟后金打持久战,没有良好的后勤保障显然会难以为继。而他们将军队派来朝鲜国示威,显然是想尽快促成此事,看样子其后勤状况应该是颇为吃紧了,所以才会显得如此急切。 他的设想其实已经非常接近于实际状况,虽然目前海汉军的后勤状况还不是那么吃紧,但军方的确是希望通过开辟朝鲜这个后勤渠道来缓解当前的补给压力,如果能从朝鲜引进劳动力当然就更好不过了。军方的确也没什么耐心跟朝鲜慢慢接触之后再展开谈判,那样搞下来没个一年半载肯定成不了事,也不符合海汉在辽东的发展计划。 与后金为敌,这与朝鲜的利益就有了共通的地方,至于这支军队会不会同时也对朝鲜开战,金尚宪倒是比罗德宪要乐观得多。因为按照罗德宪的形容,海汉军的实力远在后金之上,那就更不消说朝鲜军队了,如果对方要打那直接便打了,何必还要故弄玄虚。派军队过来,目的多半还是为了炫耀武力,好让朝鲜这边能够安心站队。 不过在作出决定之前,金尚宪还有几件事要确认一下:“你说东江镇明军也在战场上与海汉人并肩作战?” 罗德宪道:“回大人,如果说得准确一些,其实是东江镇明军在战场上听命于海汉人的指挥,海汉人才是战场上的主力,明军只是替他们做些后勤辎重、打扫战场、轮替值守之类的任务。” 金尚宪叹道:“皮岛沈氏叔侄即便被金人连年追杀也未曾服输,如此厉害的人物,竟然都对海汉人言听计从,想必他们的确是有真本事了。也难怪沈总兵会特意要求国王派出使者前往辽东,如此说来,倒是怪不得东江镇没有站在我们一方。” 罗德宪心道我亲眼见到在战场上被干掉的金兵至少都有上千人了,那沈志祥更是完全将自己当做了海汉军的一员,这难道还有假不成。东江镇军民现在就靠着海汉存活,所有的事情都是海汉人授意他们做的,又怎么可能占在朝鲜一方。 金尚宪接着说道:“他们这么放心让你回来,就不怕你进了汉城之后变卦了?” 罗德宪道:“海汉人极为狡诈,只要下官变卦,他们得到消息便会立刻兴兵冲进汉江攻打汉城,并宣称会与下官里应外合夺城,亦或是要求城内将下官交出。到时候这真假无从验证,下官多半会被下狱,很难洗清名声了。” 金尚宪缓缓点头道:“兵临城下再使个反间计,就算你再怎么清白,到时候也会被视作勾结外人的卖国贼了。如此说来,要是朝廷不同意跟他们合作,那你一样还是得倒霉啊!” 罗德宪道:“正是如此,海汉人也是这般对下官说的。所以不管是为国家前途着想,还是为了自保,下官都必须要促成此事,还望大人成全。” 金尚宪缓缓起身道:“既然对方应该已经到了江华岛,那事不宜迟,本官这便进宫,向国王启奏此事。只是崔鸣吉那帮人要是听到了风声,难免又会跳出来唱反调了!” 崔鸣吉是朝鲜政坛上的主和派领袖,经历了宣祖、光海君、仁祖三朝,如今的官职是礼曹判书。此人的主和倒也不是一味投降,而是主张朝鲜应该尽可能避免被牵涉到任何战事之中。不管是帮着大明打后金,还是帮着后金打大明,都是不可取的做法,应当保持中立,远离战事。当然了,至于朝鲜有没有资格来保持中立,那是另一个问题了。 海汉的出现显然会打破朝鲜的虚假中立局面,崔鸣吉作为主和派的代表,必然会反对朝鲜站队,这是金尚宪想都不想就能预知的状况。所以他必须要尽快进宫面见国王李倧,在崔鸣吉还没做出反应之前先说服李倧与海汉来人进行接触。按照罗德宪所说,就是让海汉舰队由汉江行至汉城外,向国王展示一下武力。 这当然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建议,上次有外国军队兵临汉城城下,还是1627年的丁卯胡乱被后金入侵。当时连国王李倧都弃城逃去了江华岛躲避,可见形势之危急。值得一提的是当时朝堂上主张议和的官员,便是崔鸣吉了。虽然已经过去了九年时间,但毫无疑问这对朝鲜国上上下下都是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要让国王同意海汉舰队进入汉江,这个难度着实不小——虽然不同意也未必能把对方拦在汉江之外就是了。 而此时海军司令王汤姆正唾沫横飞地向刘尚介绍这个江华岛的故事:“……后金入侵朝鲜,朝鲜军队扛不了几下就被人家推到都城了,于是国王大臣就只有弃城跑到这个江华岛上避风。如今我们一来就先把这江华岛给拿住了,你说朝鲜人会是什么心思?” 刘尚笑道:“想必朝鲜人会有退路被断的感觉吧?” 王汤姆道:“没错,就是不能给他们留出退路!朝鲜为什么不敢跟后金对着干?就是因为他们自认为还有退路,打不过就议和、赔款,反正后金要什么就给什么,只要能让李朝继续统治朝鲜,他们并不在乎那么多。但我就要告诉朝鲜人,如果不跟我们合作,那我可不会像后金那么好打发!” 刘尚连连称是,心里却并不是完全赞同王汤姆的说法。这朝鲜国就算武力再怎么弱小,那也是一个国家,打败一个国家跟消灭一个国家可是两码事,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正文 第1501章 朝鲜人的态度 刘尚内心对于海汉军方将领决定采用武力手段威吓朝鲜的做法其实并不是太认同,但也明白如今的辽东局势容不得海汉慢慢吞吞地处理对朝关系。快刀斩乱麻或许对海汉对朝鲜都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傍上海汉之后的朝鲜肯定要比被后金压榨的状况好得多,只是朝鲜人未必能够体会到海汉这种苦心。这个国家前几年被后金攻破京城几乎覆灭,最终都没有完全倒向后金,海汉想要凭借一次炫耀武力的行动就慑服朝鲜国,未免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不过面对王汤姆这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刘尚自然会保持缄默,识趣地不去发表一些与上司意见相悖的个人看法。 而同行的沈志祥对于朝鲜的了解远胜刘尚,他的看法就比较乐观:“朝鲜人崇尚强者,而且在丁卯胡乱之后,上层人物大多对战争有比较大的心理阴影,不愿再让国家被拖入到战火中。只要那个使者回去老老实实地呈报辽东的战况,想必朝鲜人也会明白什么样的选择才是对他们最有利的。” 刘尚忍不住应道:“就怕后金积威太深,朝鲜人不会相信我军能在战场上压制金军。那使者回去呈报战况,搞不好会被当做是收受好处之后的吹嘘。” 王汤姆道:“朝鲜政坛上也并非没有聪明人,应该能理清使者带回去的消息究竟是真是假。再说这不还有沈将军在吗?他们信不过使者,难道还能信不过沈将军?” 东江镇的明军虽然只是被后金赶出辽东的丧家之犬,但对于朝鲜国来说,他们却是来自天国上朝的天军,是需要恭敬对待的存在。朝鲜会派出使者去辽东考察,也正是因为东江镇总兵沈世魁提出的邀约。王汤姆这趟差事把沈志祥带在身边,目的也是为了与朝鲜高层接触时,能有一个对方信任的人出面去交涉。就算罗德宪回去报告的情况会遭到怀疑,沈志祥亲自出面给海汉背书,朝鲜人总不能连明军的立场也质疑了。 不过比汉城更快作出反应的还是本地驻防的朝鲜军队,在海汉舰队抵达江华岛七个小时之后,一队约莫有五百人规模的朝鲜武装人员出现在了海汉军的视野中。 “威严”号桅杆上的瞭望兵率先发现了自东边而来的这队人马,不过一开始并没有谁将其视作了朝鲜官兵,因为望远镜中看到的这队人的行头实在称不上整齐,队伍也是稀稀拉拉地没有一个正规军的样子。但鉴于这队人持有武器,瞭望哨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尽职地发出了警讯。 “朝鲜人来了。”王汤姆将这个消息告知沈志祥和刘尚的时候,语气十分平静,就如同这些人是特地来参见自己一样。 朝鲜人倒是很谨慎,没有冒然接近这支身份不明的武装舰队,在大约一里地之外就停了下来。摸摸索索半晌之后,终于派出了几个人过来一探虚实。 这种虾兵蟹将一般的小角色,王汤姆当然没有亲自接见的兴趣,便让沈志祥出面去打发他们。而沈志祥的明军将领装束出现在对方眼中之后,果然原本还有些畏惧的几名朝鲜人顿时脸色轻松了不少,快步过来跪在地上给沈志祥请安。当然了,也没忘了请教一下沈志祥的身份名讳。 沈志祥明白自己参与这趟差事的原因就是头上的明军参将身份,当下便报上了自己的官职和名字。那几名朝鲜兵听闻眼前这位军官果然是明军将领,当下更是恭顺无比,也没敢提要如何查验身份,只是询问沈志祥是否有什么需要。 沈志祥请示了王汤姆之后,便让对方先设法弄些新鲜食物来,以供舰队补给。这几人不敢怠慢,连忙领命而去。至于他们是去搜刮本地的富户还是想别的什么招式,那就不干沈志祥的事了。 “这些朝鲜人……也不怕遇到有人冒充啊!”在旁边围观了整个交涉过程的刘尚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沈志祥笑道:“你看看岸边这些船,这还能假得了?在朝鲜人眼里,也只有大明才能造出这么大的战舰了。” “如今这样的大船,怕是只有海汉才能造得出了。”刘尚心道南方的官方造船机构在最近几年里都被海汉用各种手段掏空了,从业多年的老船匠大多抵挡不住高薪厚禄的吸引,成为了海汉人的雇工,甚至干脆就移民去了海南岛,他当初在胜利港造船厂见过的大明船匠就数以百计。而海汉先进的造船技术加上这些熟练匠人的加成,短短几年时间便已经超越了大明的造船水平。如果说以前三宝太监下南洋的时候算是大明造船技术的巅峰时期,那么现在类似“威严”号这种吨位的海船,大明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造出来了。 当然了,在普通朝鲜人的眼中,大明依然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大明,而这些停靠在江华岛海岸的大型帆船,自然是来自大明才合情合理。 沈志祥的身份还真是很好用,过了一个多小时,那支队伍便又折返回来,给海汉舰队送来了五百斤粮食,新鲜的蔬果,家禽若干,肥猪和山羊各两头。虽然这些东西说不上有多大的价值,但能遵从沈志祥的指令,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附近搞来这些东西,想必也是花了一些心思的。沈志祥倒也不吝夸奖,好好称赞了一番带队的军官懂规矩会办事,乐得那人喜不自胜,仿佛这番夸奖就足以让他升官一般。 沈志祥见对方不提费用之事,便知道这些东西多半是从附近的民众家中掳来,不过这作恶的受害的都是朝鲜人,沈志祥自然也不会去干涉。而王汤姆就更不会在意这些小事,只要这些朝鲜兵不要自不量力地挑战海汉的武力就行,他可不想因为一群杂兵而导致两国间的战争突然爆发。至于对方将自己的部队误认为明军,王汤姆为了省得麻烦,倒也不会为此特地去解释什么。 舰队当天并没有等到汉城方面的回应,不过这也在军方的预计之中,毕竟罗德宪去往汉城的时间提前得不算多,而且考虑到还需上报到朝堂由国王与众大臣商议,要作出回应的确也不是一时片刻就能搞定的事。当天舰队便驻扎在江华岛,而岛上的朝鲜驻军自始至终都认为这是来自大明东江镇的舰队,没有怀疑过他们的身份和来意。 当然了,海军也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惕,毕竟罗德宪的任务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够顺利完成,朝鲜人仍然会有采取军事对抗手段的可能。王汤姆专门调了两艘快船,在入夜之后悄悄进入汉江逆流而上,去到上游以监控朝鲜方面的动向。此外陆战队也派出了侦察排,在驻地外围布防,以免岛上的朝鲜驻军在夜间玩什么花样。 翌日,汉城方向依然不见有任何动向。沈志祥率先有点沉不住气了,主动向王汤姆请缨,打算亲自跑一趟汉城。 王汤姆却没有同意他的这个申请:“东江镇明军与我国在辽东并肩作战的消息,罗德宪肯定会带回汉城,如果朝鲜人选择不信任东江镇,那你去了也没什么用。我们就静观其变好了,如果朝鲜政坛全是不识时务的蠢货,那就接着这个机会好好敲打敲打他们。如果有能看明白形势的聪明人,那也不妨扶上一把。” 海汉过去与大明、安南等国家打交道的时候,扶持该国官场上的代言人都是一种惯常的做法。官职卑微的可能就只是一县之地的知县,如山东登州府福山县的知县张普成,官职高的就当属如今在福建掌握兵权的许心素了。 据说近期朝廷已经有意向要调许心素进兵部做侍郎,不过许心素自己倒是一直没有松口,毕竟他也清楚自己的根基和人脉都是在南方,调去京城的兵部立刻就变成光杆一根,莫说侍郎,就算扶正了当兵部尚书,也很难指挥得动各省的明军。倒是留在福建,一方面能继续当土皇帝积累财富,另一方面也可以便于抱紧海汉这条大腿。 而海汉方面也很乐于培养类似许心素这样的官员,这种与海汉有着诸多共同利益,在该国官场或者地方上又有着一定权限的官员,能为海汉带来的好处往往是钱财难以衡量的。比如在辽东这边收罗到的东江镇明军,虽然对大明来说只是一支存在意义不大却要花费大量钱粮维持下去的累赘部队,但对海汉却是堂而皇之挺进辽东的绝好掩护。花钱救助东江镇,以此换来进入辽东的机会,这在海汉看来仍然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朝鲜虽然是大明的传统藩属国,但在海汉看来,这个国家既然能成为大明的附庸,当然也有可能在未来成为海汉的附庸。特别是朝鲜一直处在后金的军事威胁之下,能够真正解救他们的人并不是大明,而是去年才开始与后金正式对阵的海汉。如果能找到适合的人选,海汉当然也希望能够在朝鲜官场上扶持几个“自己人”上位,罗德宪就可以算是这种策略的一个试验品了。 如果罗德宪能把这次的事情办得漂亮一些,为海汉争取到直接与朝鲜国高层人物对话的机会,那日后由海汉指定他当个联络官,轻轻抬一手就足够他在朝鲜官场上飞黄腾达了。 直到第二天的下午,从汉城来的信使终于度过汉江,穿过江华岛来到了海汉驻地,向他们递交了由朝鲜大司宪金尚宪起草的一封外交信函。 金尚宪在信中向远道而来的海汉舰队表示了欢迎,并邀请王汤姆一行到汉城府做客。不过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金尚宪希望海汉舰队能够继续停留在江华岛,而受邀的王汤姆可乘坐朝鲜提供的船只前往汉江上游的汉城府。信中甚至很明白地写了王汤姆可携五十名武士随行,这显然是不希望海汉舰队大规模地去到汉江上游。 可海汉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向朝鲜上层人士展示武力,如果不去汉城府,对方又不来江华岛,那这武力要如何展示?带五十人进汉城,王汤姆倒是不怕有什么安全问题,但如果照对方定下的规矩来做,那这趟差事肯定就达不到预计的效果了。王汤姆可不想劳师动众地来了这么一趟,最后没打成目的就灰溜溜地回去了。 “命令,各部队登船归位,准备出发!”王汤姆很快就作出了决定,既然对方要来这种遮遮掩掩的手段,那就干脆来个开门见山,让舰队直接去到汉城府外,用事实告诉朝鲜人这里应该是谁说了算。 至于爆发武装冲突的风险,王汤姆认为朝鲜人的态度已经让这种可能性降到了最低。如果他们的信函中表现得强硬一些,或许王汤姆还会认真考虑这种可能,但既然对方在信中表现出了对海汉舰队十分忌惮的情绪,王汤姆自然就知道对方的软肋了。 王汤姆不希望与朝鲜开战,但如果真的有必要动武,那他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和顾忌。像朝鲜这样的国家,打了也就打了,又无需担心对方能施展什么报复手段,说不定打一打就顺从了,毕竟之前后金就是这么干的,似乎还收到了不错的成效。 接到命令之后,驻防在海岸上的陆战队开始拔营返回船上。在朝鲜兵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这支舰队自北边绕过江华岛,驶入了汉江水面。而但凡在江上看到这支舰队的船只,无不及早走避让出航道。三十多艘帆船在江面上排成两列纵队,拱卫着旗舰“威严”号,缓缓驶向上游。 而此时汉城府里的官员自然不知道,他们正在争论的对象已经从海上杀向了汉城,不久之后就能亲眼见到这支东北亚地区最强大的武装舰队出现家门口了。 正文 第1502章 逆流而上 正如金尚宪所担心的那样,他带着罗德宪进宫并未能立刻说服生性优柔寡断的国王李倧,而是很快就召来了主和派崔鸣吉的反对。 崔鸣吉所主张的“和”并不是一味地投降,而是要尽量避免与其他国家发生武装冲突。这种低调的策略倒不是他本人有多么爱好和平,而是对朝鲜的武装实力有着比较清醒的认识,毕竟朝鲜在独力对外的战事中几乎没有取得过像样的胜绩,如果不是有大明的庇护,大概已经被灭国若干次了。打一次就被干一次,然后就是无穷无尽地称臣赔款,崔鸣吉意识到这样的境遇不能再延续下去了,因此才会倡导尽可能避免与其他国家爆发武装冲突。 按照罗德宪的说法,海汉军队是可以在辽东战场上碾压后金的强大存在,并且希望能够与朝鲜结为盟国。但海汉国并没有采取正常的外交渠道派使节来与朝鲜接触,而是直接派来了一支全幅武装的舰队,崔鸣吉认为这样的做法并不寻常,所以要求海汉舰队不能进入汉江,只能由其将领或使节带领少数部下进入汉城,以免被居心叵测的海汉人趁机破城。 崔鸣吉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朝鲜军队的防卫能力有限,如果海汉军真如罗德宪形容的那么厉害,那让其军队接近汉城的风险就太大了。出于安全上的考虑,他不能同意金尚宪一派所建议的让海汉舰队进入汉江的方案。 而金尚宪的看法有些不同,他相信罗德宪所说的前因后果,认为海汉的来意并非入侵,而是要向朝鲜充分展示武力,以求在最短时间内慑服朝鲜朝野,然后结成海汉所需的反金联盟。 金尚宪认为和平不能依靠祈求得到,更需要主动出击才行。像后金这种恶邻,期望他们有朝一日幡然悔悟是不可能的,只能指望有强援为朝鲜解决这个外患。过去朝鲜所指望的对象自然是大明,不过如今大明也是自身难保,根本无暇旁顾,不但帮不了朝鲜什么忙,就连朝鲜向后金进贡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而海汉并非这个地区的国家,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跟后金开战,其结果在客观上都是对朝鲜有利的。本着远交近攻的外交原则,朝鲜也应该与海汉好好结交关系才对。当然了,金尚宪自动无视了远交近攻这种策略所需要的国家实力,强行将朝鲜放到了与海汉平等的地位上去看待这个问题。 一方主张应该给远道而来的海汉舰队展示武力的机会,而另一方则认为这样做风险太大,不能放任海汉舰队逼近汉城。不过当国王李倧询问崔鸣吉有什么办法确保能让海汉舰队停留在江华岛的时候,他还是不免支支吾吾拿不出一个具体的方案,毕竟朝鲜水军实力羸弱,最大的船也不过三百料左右,哪里能与罗德宪形容的那种火炮巨舰相抗衡。 最后国王李倧还是选择了趋于保守的崔鸣吉一方,但又找了个平衡,让金尚宪起草一封外交信函去提出己方的要求。但尽管金尚宪在措辞上尽力考究,可要求海汉舰队放弃进入汉江这一条就没法妥协了。 罗德宪在辽东待了这么些时日,自然清楚海汉人的行事风格,这玩意儿送去江华岛,十之七八都会被对方当废纸给扔掉。但他在这些大人物面前人微言轻,根本就没有谏言的资格,也只能听由安排了。他本来还想尝试再申请去跟海汉人交涉一下,但崔鸣吉果断将这个请求回绝掉了,理由是需要他留在汉城继续提供海汉相关信息。 罗德宪当然明白这只是一个借口,崔鸣吉是在防着斥和派通过他与海汉搭上了联系。罗德宪也第一次感觉到这种国内政坛上的勾心斗角是如此的幼稚可笑,在海汉这种绝对强大的武装力量面前,这些算计简直就是白费劲。只是他知道自己就算说出来,眼前的这些大人物也不会相信,毕竟在亲眼见识之前,谁能想象出世间还有海汉军这样的存在呢? 但就算是罗德宪也想不到,海汉军在接到汉城送过去的信函之后,立刻便拔营出发,驶入了汉江水域。这与他事前所接到的信息并不相符,当时海汉人跟他说的是会好好与朝鲜官方协商,争取得到许可之后再让舰队驶入汉江,罗德宪还认为自己为朝鲜争取到了极大的回旋空间。然而王汤姆并没有打算要完全尊重这个约定,毫不犹豫地启动了备用方案。 汉江是由起源于大德山的南汉江与起源于金刚山的北汉江在京畿道汇合而成,流经汉城之后在江华湾注入黄海。在朝鲜历史上的各个朝代,汉江流域都是统治者争相要控制的地区,因为这里就是通往中国的海上贸易路线。在进入李氏王朝统治时期之后,汉江更是成为了都城与外界联系的主要航道。 海汉舰队航行在江面上没有遇到任何阻拦,虽然是逆流而上,但得益于船上先进的帆索设计,依然保持着四节左右的平均航速。这些战舰虽然是被设计来在海上作战,但像汉江下游这种几里宽的江面,倒也完全能够满足战舰的航行需求。而且王汤姆前一天就派出快船进入汉江,除了戒备朝鲜可能会从水路派出的军队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考察汉城至出海口这段汉江的航道状况。 当然了,在此之前罗德宪所提供的情报也很重要,毕竟像汉江这种陌生水域,想要在很短时间内就摸清其航道状况是很难的,这两艘进入汉江的快船也主要是验证罗德宪提供的汉江状况是否属实。 海汉舰队一直顺风顺水地到了距离汉城不足十里地的江面上,才终于引起了朝鲜方面的警觉。沿江开始燃放起了烟火示警信号,以示有外敌入侵。但海汉舰队显然不会把这种反应视作是一种威胁,依然不紧不慢地向着上游进发。 又行进了几里地之后,江面上终于出现了几艘挂着朝鲜军方旌旗的帆船,只是其吨位相比海汉战舰就差得太多了。王汤姆命令甲板炮撤去炮衣,下层火炮舷窗全部开启,所有人员进入战斗位置。虽然这些朝鲜帆船不足以威胁到海汉舰队的安全,但王汤姆还是要求舰队进入战斗状态,如果对方表现出敌意,便果断用炮击进行警告。 在江河水域作战,海汉其实也有比较丰富的经验了。早年在安南内战中,海汉当时为数不多的几艘战船便从海上进入南方朝廷的控制区,并深入内河打过多场突袭战。去年海汉借杭州大火案故意制造紧张局势,海汉舰队由杭州湾进入钱塘江,直抵杭州城下封锁江面,也是一次极为犀利的水上武装行动。 汉江水域虽然环境比较陌生,但这里江面开阔,航道水深,加之朝鲜方面的水面武装力量实在弱小,所以王汤姆才能大摇大摆地率领舰队进入这一水域。 眼见那几艘朝鲜帆船继续朝这边驶来,打头的“威严”号舰艏炮率先开炮,炮弹在距离对方船只大约十丈处落水,溅起一片水花,然后那几艘船几乎是在同一刻转向,折往了汉江北岸,显然是被这一记炮击给吓到了。 “不用理会他们,继续前进!”王汤姆非常果断地下达了指令。 而这个时候汉城里也终于得到了消息,一支外国武装舰队正由汉江逆流而上,即将抵达汉城。按照目击报告中的描述,这支舰队的桅杆上统一悬挂着红蓝双色旗,很显然便是罗德宪所说的那支海汉舰队了。 “你不是说海汉人不会随意采取行动?”金尚宪听到这消息也急了,他虽然支持罗德宪的主张,但如果海汉人真主动到汉城这边来动武,那事情的性质可就变了。 罗德宪自然比他更为激动,他也没想到海汉人竟然会毁约,而这个超乎他预计的行动究竟是想来汉城展示武力,还是要采取进一步的军事手段,他也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罗德宪知道如果要保住自己的性命,那就必须要尽力阻止两国之间爆发不可收拾的武装冲突,一旦开战,他这个唯一的知情人很可能就会被当做里通外国的叛徒给处理了。 “金大人,海汉人的目的并不是要进攻汉城,请金大人赶紧下令,约束守军,不要与海汉人有任何形式的交战,就连敌意都不要表现得太明显,以免对方产生不必要的误解!”罗德宪跪拜在金尚宪面前,向他恳求道:“下官愿以性命担保,海汉人没有恶意。” 金尚宪其实已经有点后悔先前听信了罗德宪的话,还带他到宫中面见国王,如今这局面已经在失控的边缘,只怕再说什么国王都不会信任自己了。但他身为高官,也知道越是如此便越要设法自救,如果海汉真的动武,那么就证明他先前所说的观点全部错误,今后也不用再在官场上混了。所以罗德宪说的这番话虽然令人心情不爽,但也的确是他现在就必须要采取的措施。首先要阻止武装冲突,后面才能有机会通过谈判来解决问题。 “这就是朝鲜的都城啊!”王汤姆通过望远镜观察着距离江岸不远的那座城池,忍不住发出了感慨。 这座城池被朝鲜李氏王朝定为都城已经有两百四十多年,期间经过多次维修扩建,整个城墙全长近三十里,只看城楼外观倒也算得上雄壮,至少当得了大明一般府城的建筑水准,但城墙却是非常低矮,顶多就是大明县城的水平。汉城按东南西北方位布有兴仁门、崇礼门、敦义门、肃靖门,另外还有光熙门、惠化门、昭德门、彰义门四处稍小的城门位于城池的四个角上,总共是四大四小八个城门。另有一条名为开川的小河,也就是后世被称作清溪川的水脉,自西向东穿城而过,承担着排放城市生活污水的作用。 不过要以王汤姆的眼光来看,这座城池外围并没有充分利用汉江的水源来构建大型护城河,实在是防御上的一大败笔。这城墙矮又没有护城河之内的防御工事,也难怪后金攻过来的时候几乎没有费太大的工夫,这城内的王公贵族就已经弃城而逃了,敢情连朝鲜人自己也明白,这城在打仗的时候守不住。 沈志祥跟朝鲜打交道比较多,也大致能想到王汤姆看到汉城的感想,在旁边说明道:“朝鲜国是藩属国,在城墙规制上不能僭越,加之其工程能力较差,连烧制砖石都是难题,要修筑这种将整个城市围住的城墙实在是极大的负担。所以他们在没有迫切防御需求的状况下,只能将城墙筑得矮一些以减少工程量。” 王汤姆反问道:“朝鲜人连烧砖都不会吗?” “朝鲜烧砖技术极差,百姓所住房屋多为草房泥坯墙。而且烧制城墙砖与普通砖有差别,还是要一些技术的。”沈志祥解释道:“首长日后若有机会去到汉城城墙上走走,就会发现他们的城墙几乎都是用石块垒起来的,只有城垛才是用砖砌的。” “这够落后的啊!”王汤姆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心中对朝鲜的军事实力又看低了几分。这种城防水准放在海汉军面前,破城估计也就是一两个小时的事。就算海军陆战队没有装备大口径攻城炮,要攻破这么低矮的城墙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刘尚也在望远镜里看到了汉城的景象,他倒没有看不起朝鲜的防御工事,一个国家强盛与否,其实不能简单从城墙的高矮来判断,海汉都城三亚除了胜利堡之外的地方可是连一尺城墙都没有,但又有哪国军队能攻入三亚呢?只是听沈志祥说这朝鲜连烧砖的技术都不甚完善,刘尚才不禁生出了与王汤姆类似的想法。如此落后的国家,又如何能与海汉相抗衡呢? 正文 第1503章 城外江畔 汉城城墙内的占地面积虽然不小,但城北有景福宫和各种官僚机构,城中还有官员住所、大户人家、商业门面等等,留给平民居住的空间着实不多。所以在城池之外便是四下绵延数里的平民区,超过十万民众生活在汉城内外的这片临江平原上,算是朝鲜半岛西海岸人口最为密集的地区了。 但这里虽然已经是在朝鲜国的腹地,历史上却并不太平。且不说朝鲜李氏王朝定都于此之后的数次宫廷政变,明万历年间日本入侵朝鲜,以及九年前的丁卯胡乱,日本和后金的军队都是攻至了汉城城下。对于外敌入侵的战争阴影,一直都萦绕在汉城民众心头难以散去,但以前几次战争都有一定的缓冲期,从未有过今日这般毫无先兆就出现在汉江上的一支武装舰队。 因为朝鲜本国造不出船体如此之大的帆船,有一些目击民众一开始只是将这支舰队当作了外国商船船队,直到“威严”号上的那一声响彻江面的炮响传来,岸上的人才意识到这支舰队来意不善。 对于战争的恐惧让岸边的民众立刻四散而去,汉江边上的码头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变得空无一人。不过这都是在王汤姆预料之中的情况,他下令舰队放缓航速,同时派出两艘运兵船靠往汉城方向的江岸,准备送一批士兵登陆,为舰队在江边码头清理出一片安全地带,以备后续进行停靠。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汉城城墙内的占地面积虽然不小,但城北有景福宫和各种官僚机构,城中还有官员住所、大户人家、商业门面等等,留给平民居住的空间着实不多。所以在城池之外便是四下绵延数里的平民区,超过十万民众生活在汉城内外的这片临江平原上,算是朝鲜半岛西海岸人口最为密集的地区了。 但这里虽然已经是在朝鲜国的腹地,历史上却并不太平。且不说朝鲜李氏王朝定都于此之后的数次宫廷政变,明万历年间日本入侵朝鲜,以及九年前的丁卯胡乱,日本和后金的军队都是攻至了汉城城下。对于外敌入侵的战争阴影,一直都萦绕在汉城民众心头难以散去,但以前几次战争都有一定的缓冲期,从未有过今日这般毫无先兆就出现在汉江上的一支武装舰队。 因为朝鲜本国造不出船体如此之大的帆船,有一些目击民众一开始只是将这支舰队当作了外国商船船队,直到“威严”号上的那一声响彻江面的炮响传来,岸上的人才意识到这支舰队来意不善。 对于战争的恐惧让岸边的民众立刻四散而去,汉江边上的码头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变得空无一人。不过这都是在王汤姆预料之中的情况,他下令舰队放缓航速,同时派出两艘运兵船靠往汉城方向的江岸,准备送一批士兵登陆,为舰队在江边码头清理出一片安全地带,以备后续进行停靠。汉城城墙内的占地面积虽然不小,但城北有景福宫和各种官僚机构,城中还有官员住所、大户人家、商业门面等等,留给平民居住的空间着实不多。所以在城池之外便是四下绵延数里的平民区,超过十万民众生活在汉城内外的这片临江平原上,算是朝鲜半岛西海岸人口最为密集的地区了。 但这里虽然已经是在朝鲜国的腹地,历史上却并不太平。且不说朝鲜李氏王朝定都于此之后的数次宫廷政变,明万历年间日本入侵朝鲜,以及九年前的丁卯胡乱,日本和后金的军队都是攻至了汉城城下。对于外敌入侵的战争阴影,一直都萦绕在汉城民众心头难以散去,但以前几次战争都有一定的缓冲期,从未有过今日这般毫无先兆就出现在汉江上的一支武装舰队。 因为朝鲜本国造不出船体如此之大的帆船,有一些目击民众一开始只是将这支舰队当作了外国商船船队,直到“威严”号上的那一声响彻江面的炮响传来,岸上的人才意识到这支舰队来意不善。 对于战争的恐惧让岸边的民众立刻四散而去,汉江边上的码头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变得空无一人。不过这都是在王汤姆预料之中的情况,他下令舰队放缓航速,同时派出两艘运兵船靠往汉城方向的江岸,准备送一批士兵登陆,为舰队在江边码头清理出一片安全地带,以备后续进行停靠。汉城城墙内的占地面积虽然不小,但城北有景福宫和各种官僚机构,城中还有官员住所、大户人家、商业门面等等,留给平民居住的空间着实不多。所以在城池之外便是四下绵延数里的平民区,超过十万民众生活在汉城内外的这片临江平原上,算是朝鲜半岛西海岸人口最为密集的地区了。 但这里虽然已经是在朝鲜国的腹地,历史上却并不太平。且不说朝鲜李氏王朝定都于此之后的数次宫廷政变,明万历年间日本入侵朝鲜,以及九年前的丁卯胡乱,日本和后金的军队都是攻至了汉城城下。对于外敌入侵的战争阴影,一直都萦绕在汉城民众心头难以散去,但以前几次战争都有一定的缓冲期,从未有过今日这般毫无先兆就出现在汉江上的一支武装舰队。 因为朝鲜本国造不出船体如此之大的帆船,有一些目击民众一开始只是将这支舰队当作了外国商船船队,直到“威严”号上的那一声响彻江面的炮响传来,岸上的人才意识到这支舰队来意不善。 对于战争的恐惧让岸边的民众立刻四散而去,汉江边上的码头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变得空无一人。不过这都是在王汤姆预料之中的情况,他下令舰队放缓航速,同时派出两艘运兵船靠往汉城方向的江岸,准备送一批士兵登陆,为舰队在江边码头清理出一片安全地带,以备后续进行停靠。汉城城墙内的占地面积虽然不小,但城北有景福宫和各种官僚机构,城中还有官员住所、大户人家、商业门面等等,留给平民居住的空间着实不多。所以在城池之外便是四下绵延数里的平民区,超过十万民众生活在汉城内外的这片临江平原上,算是朝鲜半岛西海岸人口最为密集的地区了。 但这里虽然已经是在朝鲜国的腹地,历史上却并不太平。且不说朝鲜李氏王朝定都于此之后的数次宫廷政变,明万历年间日本入侵朝鲜,以及九年前的丁卯胡乱,日本和后金的军队都是攻至了汉城城下。对于外敌入侵的战争阴影,一直都萦绕在汉城民众心头难以散去,但以前几次战争都有一定的缓冲期,从未有过今日这般毫无先兆就出现在汉江上的一支武装舰队。 因为朝鲜本国造不出船体如此之大的帆船,有一些目击民众一开始只是将这支舰队当作了外国商船船队,直到“威严”号上的那一声响彻江面的炮响传来,岸上的人才意识到这支舰队来意不善。 对于战争的恐惧让岸边的民众立刻四散而去,汉江边上的码头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变得空无一人。不过这都是在王汤姆预料之中的情况,他下令舰队放缓航速,同时派出两艘运兵船靠往汉城方向的江岸,准备送一批士兵登陆,为舰队在江边码头清理出一片安全地带,以备后续进行停靠。汉城城墙内的占地面积虽然不小,但城北有景福宫和各种官僚机构,城中还有官员住所、大户人家、商业门面等等,留给平民居住的空间着实不多。所以在城池之外便是四下绵延数里的平民区,超过十万民众生活在汉城内外的这片临江平原上,算是朝鲜半岛西海岸人口最为密集的地区了。 但这里虽然已经是在朝鲜国的腹地,历史上却并不太平。且不说朝鲜李氏王朝定都于此之后的数次宫廷政变,明万历年间日本入侵朝鲜,以及九年前的丁卯胡乱,日本和后金的军队都是攻至了汉城城下。对于外敌入侵的战争阴影,一直都萦绕在汉城民众心头难以散去,但以前几次战争都有一定的缓冲期,从未有过今日这般毫无先兆就出现在汉江上的一支武装舰队。 因为朝鲜本国造不出船体如此之大的帆船,有一些目击民众一开始只是将这支舰队当作了外国商船船队,直到“威严”号上的那一声响彻江面的炮响传来,岸上的人才意识到这支舰队来意不善。 对于战争的恐惧让岸边的民众立刻四散而去,汉江边上的码头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变得空无一人。不过这都是在王汤姆预料之中的情况,他下令舰队放缓航速,同时派出两艘运兵船靠往汉城方向的江岸,准备送一批士兵登陆,为舰队在江边码头清理出一片安全地带,以备后续进行停靠。汉城城墙内的占地面积虽然不小,但城北有景福宫和各种官僚机构,城中还有官员住所、大户人家、商业门面等等,留给平民居住的空间着实不多。所以在城池之外便是四下绵延数里的平民区,超过十万民众生活在汉城内外的这片临江平原上,算是朝鲜半岛西海岸人口最为密集的地区了。 但这里虽然已经是在朝鲜国的腹地,历史上却并不太平。且不说朝鲜李氏王朝定都于此之后的数次宫廷政变,明万历年间日本入侵朝鲜,以及九年前的丁卯胡乱,日本和后金的军队都是攻至了汉城城下。对于外敌入侵的战争阴影,一直都萦绕在汉城民众心头难以散去,但以前几次战争都有一定的缓冲期,从未有过今日这般毫无先兆就出现在汉江上的一支武装舰队。 因为朝鲜本国造不出船体如此之大的帆船,有一些目击民众一开始只是将这支舰队当作了外国商船船队,直到“威严”号上的那一声响彻江面的炮响传来,岸上的人才意识到这支舰队来意不善。 对于战争的恐惧让岸边的民众立刻四散而去,汉江边上的码头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变得空无一人。不过这都是在王汤姆预料之中的情况,他下令舰队放缓航速,同时派出两艘运兵船靠往汉城方向的江岸,准备送一批士兵登陆,为舰队在江边码头清理出一片安全地带,以备后续进行停靠。汉城城墙内的占地面积虽然不小,但城北有景福宫和各种官僚机构,城中还有官员住所、大户人家、商业门面等等,留给平民居住的空间着实不多。所以在城池之外便是四下绵延数里的平民区,超过十万民众生活在汉城内外的这片临江平原上,算是朝鲜半岛西海岸人口最为密集的地区了。 但这里虽然已经是在朝鲜国的腹地,历史上却并不太平。且不说朝鲜李氏王朝定都于此之后的数次宫廷政变,明万历年间日本入侵朝鲜,以及九年前的丁卯胡乱,日本和后金的军队都是攻至了汉城城下。对于外敌入侵的战争阴影,一直都萦绕在汉城民众心头难以散去,但以前几次战争都有一定的缓冲期,从未有过今日这般毫无先兆就出现在汉江上的一支武装舰队。 因为朝鲜本国造不出船体如此之大的帆船,有一些目击民众一开始只是将这支舰队当作了外国商船船队,直到“威严”号上的那一声响彻江面的炮响传来,岸上的人才意识到这支舰队来意不善。 对于战争的恐惧让岸边的民众立刻四散而去,汉江边上的码头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变得空无一人。不过这都是在王汤姆预料之中的情况,他下令舰队放缓航速,同时派出两艘运兵船靠往汉城方向的江岸,准备送一批士兵登陆,为舰队在江边码头清理出一片安全地带,以备后续进行停靠。 正文 第1504章 强力手段 金尚宪心道我担心的问题多了,哪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这两国结盟的大事,又岂是几句话就能敲定的儿戏之举。然而海汉人眼下的举措分明就不打算通过漫长的谈判来达成两国间的共识,而是要以武力兵临城下,逼迫朝鲜接受其单方面提出的结盟条件。虽然金尚宪也承认这些条件听起来似乎朝鲜方面非但没有吃亏,反而能有一些便宜可占,但这种会影响到国家前途命运的大事,他又岂敢如此轻率地答应下来?这一刻,金尚宪也陷入了当初罗德宪在辽东前线曾经面临的为难境地。 王汤姆态度咄咄逼人,金尚宪迫于对方威势,也不敢直接开口拒绝,只能婉转地说道:“王将军,建交结盟之事,涉及方方面面,还须从长计议才妥当……” 王汤姆一听这家伙要开始打太极,哪里会让他发挥下去,当即开口阻止:“辽东战事正紧,我国与大明的联军将士每时每刻都在与金军拼杀,多耽误一刻就可能会多牺牲几条几十条人命,军国大事,金大人莫非硬得下心肠看抗金将士为了等这两国盟约而白白牺牲?” 本书首发,为防盗版稍后重新编辑 金尚宪心道我担心的问题多了,哪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这两国结盟的大事,又岂是几句话就能敲定的儿戏之举。然而海汉人眼下的举措分明就不打算通过漫长的谈判来达成两国间的共识,而是要以武力兵临城下,逼迫朝鲜接受其单方面提出的结盟条件。虽然金尚宪也承认这些条件听起来似乎朝鲜方面非但没有吃亏,反而能有一些便宜可占,但这种会影响到国家前途命运的大事,他又岂敢如此轻率地答应下来?这一刻,金尚宪也陷入了当初罗德宪在辽东前线曾经面临的为难境地。 王汤姆态度咄咄逼人,金尚宪迫于对方威势,也不敢直接开口拒绝,只能婉转地说道:“王将军,建交结盟之事,涉及方方面面,还须从长计议才妥当……” 王汤姆一听这家伙要开始打太极,哪里会让他发挥下去,当即开口阻止:“辽东战事正紧,我国与大明的联军将士每时每刻都在与金军拼杀,多耽误一刻就可能会多牺牲几条几十条人命,军国大事,金大人莫非硬得下心肠看抗金将士为了等这两国盟约而白白牺牲?”金尚宪心道我担心的问题多了,哪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这两国结盟的大事,又岂是几句话就能敲定的儿戏之举。然而海汉人眼下的举措分明就不打算通过漫长的谈判来达成两国间的共识,而是要以武力兵临城下,逼迫朝鲜接受其单方面提出的结盟条件。虽然金尚宪也承认这些条件听起来似乎朝鲜方面非但没有吃亏,反而能有一些便宜可占,但这种会影响到国家前途命运的大事,他又岂敢如此轻率地答应下来?这一刻,金尚宪也陷入了当初罗德宪在辽东前线曾经面临的为难境地。 王汤姆态度咄咄逼人,金尚宪迫于对方威势,也不敢直接开口拒绝,只能婉转地说道:“王将军,建交结盟之事,涉及方方面面,还须从长计议才妥当……” 王汤姆一听这家伙要开始打太极,哪里会让他发挥下去,当即开口阻止:“辽东战事正紧,我国与大明的联军将士每时每刻都在与金军拼杀,多耽误一刻就可能会多牺牲几条几十条人命,军国大事,金大人莫非硬得下心肠看抗金将士为了等这两国盟约而白白牺牲?”金尚宪心道我担心的问题多了,哪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这两国结盟的大事,又岂是几句话就能敲定的儿戏之举。然而海汉人眼下的举措分明就不打算通过漫长的谈判来达成两国间的共识,而是要以武力兵临城下,逼迫朝鲜接受其单方面提出的结盟条件。虽然金尚宪也承认这些条件听起来似乎朝鲜方面非但没有吃亏,反而能有一些便宜可占,但这种会影响到国家前途命运的大事,他又岂敢如此轻率地答应下来?这一刻,金尚宪也陷入了当初罗德宪在辽东前线曾经面临的为难境地。 王汤姆态度咄咄逼人,金尚宪迫于对方威势,也不敢直接开口拒绝,只能婉转地说道:“王将军,建交结盟之事,涉及方方面面,还须从长计议才妥当……” 王汤姆一听这家伙要开始打太极,哪里会让他发挥下去,当即开口阻止:“辽东战事正紧,我国与大明的联军将士每时每刻都在与金军拼杀,多耽误一刻就可能会多牺牲几条几十条人命,军国大事,金大人莫非硬得下心肠看抗金将士为了等这两国盟约而白白牺牲?”金尚宪心道我担心的问题多了,哪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这两国结盟的大事,又岂是几句话就能敲定的儿戏之举。然而海汉人眼下的举措分明就不打算通过漫长的谈判来达成两国间的共识,而是要以武力兵临城下,逼迫朝鲜接受其单方面提出的结盟条件。虽然金尚宪也承认这些条件听起来似乎朝鲜方面非但没有吃亏,反而能有一些便宜可占,但这种会影响到国家前途命运的大事,他又岂敢如此轻率地答应下来?这一刻,金尚宪也陷入了当初罗德宪在辽东前线曾经面临的为难境地。 王汤姆态度咄咄逼人,金尚宪迫于对方威势,也不敢直接开口拒绝,只能婉转地说道:“王将军,建交结盟之事,涉及方方面面,还须从长计议才妥当……” 王汤姆一听这家伙要开始打太极,哪里会让他发挥下去,当即开口阻止:“辽东战事正紧,我国与大明的联军将士每时每刻都在与金军拼杀,多耽误一刻就可能会多牺牲几条几十条人命,军国大事,金大人莫非硬得下心肠看抗金将士为了等这两国盟约而白白牺牲?”金尚宪心道我担心的问题多了,哪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这两国结盟的大事,又岂是几句话就能敲定的儿戏之举。然而海汉人眼下的举措分明就不打算通过漫长的谈判来达成两国间的共识,而是要以武力兵临城下,逼迫朝鲜接受其单方面提出的结盟条件。虽然金尚宪也承认这些条件听起来似乎朝鲜方面非但没有吃亏,反而能有一些便宜可占,但这种会影响到国家前途命运的大事,他又岂敢如此轻率地答应下来?这一刻,金尚宪也陷入了当初罗德宪在辽东前线曾经面临的为难境地。 王汤姆态度咄咄逼人,金尚宪迫于对方威势,也不敢直接开口拒绝,只能婉转地说道:“王将军,建交结盟之事,涉及方方面面,还须从长计议才妥当……” 王汤姆一听这家伙要开始打太极,哪里会让他发挥下去,当即开口阻止:“辽东战事正紧,我国与大明的联军将士每时每刻都在与金军拼杀,多耽误一刻就可能会多牺牲几条几十条人命,军国大事,金大人莫非硬得下心肠看抗金将士为了等这两国盟约而白白牺牲?”金尚宪心道我担心的问题多了,哪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这两国结盟的大事,又岂是几句话就能敲定的儿戏之举。然而海汉人眼下的举措分明就不打算通过漫长的谈判来达成两国间的共识,而是要以武力兵临城下,逼迫朝鲜接受其单方面提出的结盟条件。虽然金尚宪也承认这些条件听起来似乎朝鲜方面非但没有吃亏,反而能有一些便宜可占,但这种会影响到国家前途命运的大事,他又岂敢如此轻率地答应下来?这一刻,金尚宪也陷入了当初罗德宪在辽东前线曾经面临的为难境地。 王汤姆态度咄咄逼人,金尚宪迫于对方威势,也不敢直接开口拒绝,只能婉转地说道:“王将军,建交结盟之事,涉及方方面面,还须从长计议才妥当……” 王汤姆一听这家伙要开始打太极,哪里会让他发挥下去,当即开口阻止:“辽东战事正紧,我国与大明的联军将士每时每刻都在与金军拼杀,多耽误一刻就可能会多牺牲几条几十条人命,军国大事,金大人莫非硬得下心肠看抗金将士为了等这两国盟约而白白牺牲?金尚宪心道我担心的问题多了,哪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这两国结盟的大事,又岂是几句话就能敲定的儿戏之举。然而海汉人眼下的举措分明就不打算通过漫长的谈判来达成两国间的共识,而是要以武力兵临城下,逼迫朝鲜接受其单方面提出的结盟条件。虽然金尚宪也承认这些条件听起来似乎朝鲜方面非但没有吃亏,反而能有一些便宜可占,但这种会影响到国家前途命运的大事,他又岂敢如此轻率地答应下来?这一刻,金尚宪也陷入了当初罗德宪在辽东前线曾经面临的为难境地。 王汤姆态度咄咄逼人,金尚宪迫于对方威势,也不敢直接开口拒绝,只能婉转地说道:“王将军,建交结盟之事,涉及方方面面,还须从长计议才妥当……” 王汤姆一听这家伙要开始打太极,哪里会让他发挥下去,当即开口阻止:“辽东战事正紧,我国与大明的联军将士每时每刻都在与金军拼杀,多耽误一刻就可能会多牺牲几条几十条人命,军国大事,金大人莫非硬得下心肠看抗金将士为了等这两国盟约而白白牺牲?””金尚宪心道我担心的问题多了,哪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这两国结盟的大事,又岂是几句话就能敲定的儿戏之举。然而海汉人眼下的举措分明就不打算通过漫长的谈判来达成两国间的共识,而是要以武力兵临城下,逼迫朝鲜接受其单方面提出的结盟条件。虽然金尚宪也承认这些条件听起来似乎朝鲜方面非但没有吃亏,反而能有一些便宜可占,但这种会影响到国家前途命运的大事,他又岂敢如此轻率地答应下来?这一刻,金尚宪也陷入了当初罗德宪在辽东前线曾经面临的为难境地。 王汤姆态度咄咄逼人,金尚宪迫于对方威势,也不敢直接开口拒绝,只能婉转地说道:“王将军,建交结盟之事,涉及方方面面,还须从长计议才妥当……” 王汤姆一听这家伙要开始打太极,哪里会让他发挥下去,当即开口阻止:“辽东战事正紧,我国与大明的联军将士每时每刻都在与金军拼杀,多耽误一刻就可能会多牺牲几条几十条人命,军国大事,金大人莫非硬得下心肠看抗金将士为了等这两国盟约而白白牺牲?”金尚宪心道我担心的问题多了,哪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这两国结盟的大事,又岂是几句话就能敲定的儿戏之举。然而海汉人眼下的举措分明就不打算通过漫长的谈判来达成两国间的共识,而是要以武力兵临城下,逼迫朝鲜接受其单方面提出的结盟条件。虽然金尚宪也承认这些条件听起来似乎朝鲜方面非但没有吃亏,反而能有一些便宜可占,但这种会影响到国家前途命运的大事,他又岂敢如此轻率地答应下来?这一刻,金尚宪也陷入了当初罗德宪在辽东前线曾经面临的为难境地。 王汤姆态度咄咄逼人,金尚宪迫于对方威势,也不敢直接开口拒绝,只能婉转地说道:“王将军,建交结盟之事,涉及方方面面,还须从长计议才妥当……” 王汤姆一听这家伙要开始打太极,哪里会让他发挥下去,当即开口阻止:“辽东战事正紧,我国与大明的联军将士每时每刻都在与金军拼杀,多耽误一刻就可能会多牺牲几条几十条人命,军国大事,金大人莫非硬得下心肠看抗金将士为了等这两国盟约而白白牺牲?” 正文 第1505章 强者风范 绝对强大的武力,很难再让人生出与其对抗的念头,而海汉舰队对靶船的无情摧毁就正是要起到这样的效果。这艘旧船甚至都没有能撑到整支舰队完成一轮打击,在最后几艘船驶入射击区的时候,这条船仍浮在水面上的部分连三分之一都不到了。不过海军还是严格地执行了演习计划,对准水面上的船只残骸继续倾泻炮弹。虽然不免有一些炮弹会打在了空处,但高高激起的水花对观众而言反倒是更具有视觉上的冲击力。 朝鲜君臣不是没有见识过海战,但朝鲜水师所列装的板屋船和龟船的远程火力却根本无法与海汉战舰相比。在1598年的露梁海战中,大明与朝鲜的联军舰队虽然也有使用火炮火铳作为火力输出,但战斗过程中所使用的战术依然还是以接舷战为主,像海汉舰队这种从头到尾一顿炮轰解决目标的打法,朝鲜君臣都是闻所未闻。 “是真的……厉害啊!”李倧看了这一通炮击演练之后,也只能发出这样的感慨了。要是当初朝鲜国有这样强大的一支舰队,那三十多年前对抗日本入侵的鸣梁、露梁两场海战,朝鲜军也不至于打得如此艰苦了。 而李倧身边的武将们看到的东西则更多一些,海汉舰队令人咋舌的高航速,在江面上行进间的阵形保持,甚至是开炮时节奏十分规律,按照次序一门门鸣响的舰炮,都说明了这支舰队的训练有素。如果由此推断,沈志祥称这支舰队拥有十分丰富的作战经验,甚至是将后金的海上武装力量剿灭殆尽,的确也不是在吹牛了。 作为明军将领的沈志祥对于这支舰队如此推崇,那也说明了另一件事,海汉这支舰队的实力是在大明水师之上。如果比明军水师还要厉害,那对于朝鲜的将领们来说,基本就可以跟天下最强划等号了。 李倧的想法很直观也很简单,海汉舰队表现出来的战术素养和装备水平的确不是花架子,如果海汉人能够在海上完全压制住后金,那么在陆上的表现应该也差不了太多。按照罗德宪带回来的信息,海汉军在辽东战场上可以花式吊打后金军,当时虽然朝鲜君臣对此都并不相信,但看过了这支舰队的操演之后,所有人都明白罗德宪应该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替海汉吹嘘。 “沈将军,海汉人既然如此厉害,为何早两年不与我国展开往来?若是早些接触,或许当下也不至于弄得如此紧张了。”李倧看似有些惋惜的说辞,其实是想通过沈志祥这层关系,让双方的紧张气氛能有所缓和,毕竟先前海汉舰队靠岸登陆的时候,似乎战争爆发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但现在知道海汉人的来意的确不是打算与朝鲜开战,李倧觉得有必要挽回一下本国留给对方的印象。 沈志祥应道:“回禀陛下,海汉进入辽东的行动也只是去年冬天才开始,距今不过半年左右。但那时候如果向朝鲜国提出结盟,海汉方面也拿不出能够说服贵国的战绩,想必多半会被贵国拒绝。所以海汉统帅便决定先在辽东打开局面之后,再与贵国商议结盟之事,这样方才稳妥。” 这当然只是一种冠冕堂皇的说法,事实上海汉在计划辽东攻略的时候,并没有过多考虑朝鲜的存在。因为海汉高层其实都清楚朝鲜的情况,知道这个国家其实有点靠不住,惯于骑墙看风向。而当时海汉挺进辽东还是属于保密程度极高的计划,但要拉朝鲜入伙就必须将这个秘密告知他们,而这样一来泄漏军情的可能性就会变得非常大。后金除了在汉城派驻有官方使者之外,也有许多安插到民间的耳目,一旦被其获知了海汉在辽东的打算,那么行动难度就将因此而大增。 安全部为此还特意警告了军方,让他们不要因为一时利益而冒风险,所以最终军方在挺进辽东之前,完全没有尝试与朝鲜高层探讨军事合作的可能性。并且还特意告诫了东江镇知情的几名高层将领,让他们也不可对外泄露海汉在辽东的计划。 沈志祥当然是对此知情的,他当初所得到的指令就是要对朝鲜人保密,自然也就没有展开往来一说。而这事的根源是海汉人不信任朝鲜,考虑到其颜面问题,这种事当然不能直接对朝鲜国王说出来。 李倧恍然大悟道:“沈将军言之有理,这样说来,海汉将领倒是考虑得挺周全。”言语之间,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其中的问题,当然了,即便察觉到了,李倧如果不是傻子,也不会当着沈志祥的面表示出不满。毕竟沈志祥的立场明显是站在海汉一方,他的一言一行稍后肯定都会被传达到海汉那里,如今海汉舰队就在汉江江面上还没离开,谨言慎行才能避免祸从口出。 李倧的表态算是将双方接下来的接触定下了基调,不但沈志祥接收到了这样的信号,李倧身边这些文武大臣们也立刻明白了国王的意思。 海汉人已经拿出了他们的筹码,而李倧对此应该是比较满意的,毕竟一支能够在战场上完全压制住后金的军队,是朝鲜目前可望而不可求的存在。如果连大明军方都已经为海汉军的可靠程度背书,那么朝鲜也没有理由不相信海汉能够帮助朝鲜摆脱被后金奴役的困境。 当然了,关于海汉要求朝鲜在后勤方面提供的诸多支持,李倧和他的大臣们肯定不会全盘接受,这其间少不了要有一个讨价还价的过程。但只要朝鲜这边松了口,剩下的事情相对就简单多了,海汉极为擅长这类谈判,何况还有一支武装舰队在这里候着,接下来的谈判节奏多半将会由海汉来把控。 在李倧作出表态一小时之后,王汤姆便得到了沈志祥送来的喜讯。虽然这是所有人意料之中的走向,但能够这么顺利地让朝鲜人松口,也算是军队、情报、外交、后勤等各部门协同配合的成果。而且要认真算起来,这次行动的花费也十分可观,舰队几乎是集中了北方舰队八成以上的作战舰只,整支海军陆战队也随行以备不时之需。所有的装备和弹药配给,以及整支舰队行动期间的花销,全部都是按照战时标准执行。如果真的在汉城外爆发了武装冲突,王汤姆也有信心给朝鲜人好好上一课。 “省钱省事。”王汤姆对于朝鲜人的妥协给出了四字评语。既然朝鲜人最后关头识了时务,那么预计中的武装冲突和节外生枝的麻烦应该都不会出现了,这对于海汉来说的确是个好消息。虽然海汉早就已经将后金的水上武装扫荡殆尽,但北方舰队离开辽东的时间太长终究不太安稳,王汤姆也希望尽快搞定朝鲜这边,让北方舰队回到辽东去执行真正的作战任务。 不过在此之前,他也得耐着性子先跟朝鲜君臣把该处理的事情先处理完才行。在双方通过沈志祥这个中间人进行了一天一夜的磋商之后,终于商定了在汉城城南的南山脚下某处宫廷庭院中举行朝鲜国王与海汉统帅的会晤。 王汤姆倒也不担心朝鲜人能玩什么花样,只带了一个排的人马便上岸赴约去了。为了显示海汉军的派头,这次王汤姆还专门申请了一批战马随行,这下就全派上用场了。朝鲜人见海汉军居然从船上牵下来几十匹战马骑行,更是认定了海汉军此次前来汉城是已经抱定谈不拢就开战的决心,否则如果只是水上示威,又何须携带这么多的战马,分明是准备登陆作战所用。 王汤姆自己的坐骑更是一匹十分结实又高大的黑色安达卢西马,前年由葡萄牙人从欧洲伊比利亚半岛引进的。在马场当了一年的种马之后,去年才交到王汤姆手上。只可惜王汤姆在海上的时间比在陆上的时间还多,这匹宝贝坐骑从三亚运到浙江,又从浙江运到山东、辽东,期间骑乘的时间着实不多,哈鲁恭都骂他是暴殄天物,打算找个时间把马收回去继续做种马。 沈志祥赶来与王汤姆会合之后,一行人在朝鲜武官的带领之下去往南山。位于汉城城南的这个小山包海汉最高处仅有二百余米,但已经算是汉城附近的制高点了。南山被郁郁葱葱的植被所覆盖,而山脚下则是被李氏王朝历代国王当作了度假狩猎的行宫,并在这里修建了一片庭院以备随时居住。 王汤姆在江南驻留的时候倒也在沿海州府见识过不少富贵人家的庭院,但这朝鲜王族所建的庭院,着实说不上豪华,也没有多少艺术感可言,基本就是普通朝鲜民居的放大版而已。按照沈志祥的解释,这也是因为朝鲜在建筑方面比较落后,难以自行设计修建中式庭院。即便是贵为国王,这行宫庭院的格局在王汤姆看来其实跟大明乡下土老财暴发户的院子差不多,只不过面积更大一些而已。 不过朝鲜国王对于自己的行宫庭院还是颇为骄傲,很是好客地向初次会面的王汤姆介绍了这院子一砖一石,一草一木的由来。虽然从百里外运来一座假山,或是从某处山中迁来一棵大树听起来挺厉害,但这在王汤姆看来简直就是小儿科,对于这种像搭积木一样攒出来的庭院也没有多少赏心悦目的好感可言。只是站在客人的立场上,对主人引以为傲的这些细节客套地表示了赞赏和羡慕。 但这在李倧眼里就不免自行给王汤姆加了一些戏,他认为这是海汉将军对自己和朝鲜国表示友善的一种态度体现。而双方接下来的谈判内容,正是应该建立在这种友好的氛围之上。 当然了,在他坐下来开始跟王汤姆进行谈判之后,他就发现自己错了。在两国结盟及相关的权利义务谈判上,王汤姆可没有任何要跟他客气的意思。 “粮食和人力,是贵国必须要向辽东提供的两样资源,并且我国会对数量和供应时间有一些具体的要求。”王汤姆毫不客气地再次向李倧重申了海汉的要求:“除此之外,如畜禽、木材、铁、煤,以及其他一些生活物资,也请贵国提供货源,我们不是无偿索取,会向贵国提出合理的价格进行交易。” 李倧并不是一个擅长谈判的君主,但王汤姆指名点姓只和他谈,李倧想把手下的大臣推出来代打都不行。对于王汤姆咄咄逼人提出的这样那样的要求,李倧似乎连如何拒绝都还没找到合适的方式。他第一次发现除了大明使者、后金使者之外,还有其他人仅凭言语就能压得自己心口发慌。 “王将军,这些事情都可以慢慢再议,本王认为,既然贵国要与我国结为盟国,而且愿意为我国提供军事庇护,那是不是也可以考虑为我国训练军队,或者出售一些性能优异的武器给我国?”李倧决定尝试一下将谈判的节奏掌控到自己手里。 王汤姆明白李倧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沈志祥的任务之一就是向朝鲜人介绍东江镇从海汉这边得到的诸多扶助,包括训练军队、培训军官、提供新式武器等等,其目的就是要鼓动朝鲜人自行向海汉这边寻求军事援助。 当然授意沈志祥这么做的目的并不是真的为了帮助朝鲜提升军事实力,军方只是想找个地方把部队早年淘汰下来或者即将淘汰的旧式武器处理掉。朝鲜这种人傻钱多又好欺负的国家,当然就是十分理想的对象了。打着军事援助的名义,把库房里的老式火绳枪、燧发枪以一个“合理”的价格出售给朝鲜,或是以此折价交换朝鲜所能提供的各种后勤服务,对于海汉来说都是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正文 第1506章 合作与结盟 从李倧主动提出此事来看,沈志祥的鼓动工作可以说做得相当成功,甚至都不需要王汤姆再做什么工作,就已经自己贴了过来。这当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即便是以大明的武装水平,当年许心素在见识了海汉的武器装备之后同样大为心动,之后便主动向海汉申请了军事顾问和武器采购,然后逐渐将自己的命运绑定在了海汉这条船上。朝鲜国的军队素质当然远远不及大明,甚至比安南军队这种已经逐步海汉化的武装部队都有着明显的差距,直接向海汉购买武器武装部队,或许就是他们提升军队实力的最快捷径了。 当然以李倧这种没怎么见过大世面的眼光,肯定不会明白一支军队最重要的因素并不是武器装备,而是参与作战的人。否则以大明这种在国力、兵力、武装水平、作战经验、指挥体系等各个方面都占优的状况,又怎么会在一群猎手渔户牧人出身的辽东蛮子手里栽了大跟头。海汉的武器装备性能的确有着跨时代的优势,但更重要的是列装到能够充分发挥其威力的军队,否则就算当下就把海军陆战队的武器与朝鲜军对换,后者也一样只能在交战中落个战败的下场。 海汉向安南、占城、大明等多个国家提供的军事顾问服务,是与武器出口贸易相辅相成的,而朝鲜人目前似乎并未意识到这一点,只是想着要把海汉人手里的先进武器买过来,似乎这样便足以对抗他们一直都畏之如虎的后金军队了。但事情哪有这么容易,大面积列装火器的大明军队尚且搞不过后金军,就更别说朝鲜这些半职业军队了。他们要是真以为靠武器就能打败后金,那将来肯定会吃大亏的。 不过王汤姆当下肯定不会说破其中奥妙,既然对方表现出了购买武器的意图,那他自然要顺理成章地拿下这一单。当即便命人去取了海汉目前的军售项目清单,拿给李倧过目——这玩意儿还是临出发之前,白克思硬塞给他的,指望他能像朝鲜人推销一些武器装备。不过现在看来朝鲜人或许是被后金压迫得太久,态度方面远比想象的更为主动。 “清单上有的,我们都卖。”王汤姆笑着介绍道:“但我必须提醒陛下一句,只有盟友才能享受到我国的武器出售。” 王汤姆这话无疑是在很直白地提醒李倧,想从海汉买武器,那麻烦先动动手,把结盟的协议先给签署了再说。果然这话如同一盆凉水将李倧从兴奋中浇醒过来,他这才意识到对方并非纯粹的军火商人,而是代表了强大的海汉国在与自己就两国关系发展的问题进行磋商。 与海汉结盟,就意味着要跟后金翻脸,并且撕毁在丁卯胡乱之后签署的和平协议。这无疑是一个极具风险的举动,一旦衔接上出现问题,购买的海汉武器还没到手而后金就来追责,那朝鲜怕是又要挨一顿暴揍了。 李倧干笑道:“结盟有诸多细节还需时日慢慢商议,但两国间的合作事项,可以先实施起来,不用等签署协议了。” 王汤姆哪会吃他这套路,摇摇头道:“国王陛下有所不知,我们海汉国有专门的机构处理对外军售的事宜,如果对象不是已经签署合作协议的盟国,三亚那边是不会让出售的武器装备出库启运的。我看为了合作顺利,国王陛下还是早点签了协议,对我们两国都有好处!” 站在朝鲜的立场的确会很憋屈,海汉并没有给朝鲜留下什么选择的余地,要嘛合作结盟,要嘛翻脸开战。如今虽然迫于海汉的武力震慑,国王李倧打算选择前者,但依然免不了被对方继续催促,要他尽快签订书面协议,才能实施后续的合作项目。 李倧一时间不免有些精神恍惚,这到底是谁在求谁合作?一开始不是海汉人找上门来寻求合作吗?怎地谈着谈着这位置好像就倒过来了,反而成了朝鲜向海汉求助的状况。 沈志祥不失时机地在旁边搭腔道:“陛下,海汉国的确是有此规矩,我东江镇与海汉合作之初,也是先签了盟约,之后才得到了海汉提供的军事援助。陛下放心,海汉国以商立国,最讲究信用,这盟约只要签了,所列的条款肯定都会得到执行。” 李倧没有立刻应声,隔了许久才叹口气道:“本王的为难之处,其实倒也不是这先签后签的问题,而是这种结盟是不是有悖大义。” 王汤姆心道这朝鲜国王倒是戏多,居然还在自己面前卖一波苦情,有没有违背道义,当初朝鲜与后金结盟的时候考虑过这个问题吗?现在把这个问题提出来,无非就是想再将结盟之事拖上一拖,毕竟朝鲜的宗主国是大明,如果真要按照合乎道义的操作流程,那么至少还需要大明朝廷的认可和准许才行。当然了,像东江镇这种偏居一隅的海外驻军,在这种问题上还不够资格代表大明朝廷表态。 王汤姆道:“大明的特使近期就会抵达辽东,与我国商议当地的未来归属以及今后的两国关系问题。如果贵国真打算拿到大明官方的许可,那最好再派一位有权拍板的大人物去辽东见证,到时候大明特使点了头,你们只要照办就行。” 李倧倒是没想到王汤姆居然还有这安排,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才好。如果对方不是虚张声势,那大明为了抵御后金夺回关外失地考虑,暂时把朝鲜拿来当做获取海汉支持的交换条件也未尝不可。 沈志祥在旁边看得暗自好笑,关于结盟谈判的事宜,这朝鲜国王哪里有王汤姆准备充分,海汉为这事可是已经准备了不少时日,而李倧临时起意与王汤姆会谈,自然是处处受制,不可能在谈判中占到上风。 而且王汤姆也并非虚言恫吓,联系朝廷报功之事本来就是由东江镇通过自己在朝中的关系来操作,京城那边的确是已经有了回应,据说兵部会派一名侍郎到辽东这边查验军情战况,以证实东江镇送去京城的战功报告并非作假。当然这位特使还有一个特别的秘密任务,就是与在辽东主导局势走向的海汉人会面,商议两国关系以及辽东地区将来归属等敏感话题。 按照时间来推算,大明特使应该几天之后就会抵达辽东,无需担心中间再产生什么变化,所以王汤姆现在也可以放心大胆地对朝鲜人放出这个消息。他知道大明是朝鲜难以抗拒的存在,如果能让大明特使松口,朝鲜这边肯定会选择顺从。当然了,如何说服大明特使,这大概又将是另一次艰苦的谈判了。 只是这样一来,海汉与朝鲜签署结盟协议的时间肯定又得往后再推迟若干时日,这对于海汉想要尽快将朝鲜作为后勤资源利用起来的打算是不利的。如果能有其他办法敦促朝鲜早些签约,王汤姆本来也不想用上这招。 当天的谈判最终还是没有达成实质性的结果,但李倧在会谈结束后宴请了王汤姆和沈志祥,只是王汤姆吃惯了大餐,对于朝鲜人小碟小碗摆一桌子的寒酸宴席并不是太感兴趣。草草吃过尽到礼仪之后,便告辞回到了舰队。 双方当然不会就此歇下来,晚间便各自招齐手下的智囊,开始分析谈判局面,各自谋划要如何在接下来的谈判中获得主动,实现自己的目标。 话分两头,各表一枝。王汤姆率领北方舰队在朝鲜汉城外耀武扬威的时候,一支由京城秘密派出的队伍也已经抵达了海汉在北方的控制区。这支队伍由兵部侍郎梅生川率领,其目的是验证东江镇与海汉组成的联军在辽东的真实战况。 梅生川与东江镇总兵沈世魁本是旧识,当年沈世魁还在辽东经商的时候两人便结识了,也算是有多年的交情。沈世魁接了东江镇这个烂摊子之后,如果不是梅生川在朝中为他打点,东江镇恐怕早就已经自生自灭了。不过在东江镇搭上了海汉这条大船之后,梅生川的投资也总算收到了回报,沈世魁每隔两月便着人送大笔银子进京,目的是为海汉与大明朝廷的正式官方接触打点关节,而其中至少一半的银子都是进了被他委托办理此事的梅生川口袋。 梅生川当然也不是拿了银子不做事的人,事实上他的打点工作做得相当出色,加之有东江镇送来实打实的敌军人头、旌旗、兵器等缴获作为辽东大捷的物证,即便是大明朝廷对海汉再怎么不待见,也不能再对辽东的局势熟视无睹了。于是最终在梅生川的张罗之下,崇祯皇帝决定派人到辽东去看个究竟,顺便也与海汉人进行磋商,毕竟这海汉国从大明手中抢去的领土可不少了,虽说大明一直抽不出手去对付海汉,但这事总得有个说法才行。 办理这件事自然得找个懂行的人负责才行,崇祯皇帝选来选去,最后还是将这个任务交到了梅生川手上。原因有二,一是他身为兵部侍郎,去战区巡视,验证战功、慰问部队,这些都是其职责范围内的事;二来梅生川与东江镇总兵沈世魁有旧,由他去当地办公可能会多一些方便。 梅生川本来也有毛遂自荐之意,既然皇帝替自己省了戏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在出发之前,崇祯专门在御书房单独接见了他一次,对其勉励之余,也特地叮嘱了一番,要求他不可在海汉人面前落了下乘,对于领土问题一定要有理有据地进行抗争,不能轻易承认海汉对所占领大明国土的权力。 这个差事其实性质比较敏感,毕竟辽东是名义上的大明领土,但先是被后金武力占据,如今海汉人又在辽东打败了后金,从中分得了一杯羹。大明官方在这个时候与海汉接触,无疑是有在辽东问题上选择妥协的嫌疑,如果消息传开了,朝廷的威信肯定将大受影响。所以为了大明的尊严考虑,梅生川这队人只能以非公开的形式离开京城,并且不可将此行的目的公诸于众。为此兵部人马改换身份,安排行程,又多耽搁了一些时日。 梅生川的队伍不过七八十人,伪装成回老家省亲的富商,出了京师之后便折向东南方向,一直行至顺天府与河间府在海边交界处的大沽镇,然后在这里乘坐早已准备好的三艘帆船出海。不过这支船队并未直接去向辽东,而是先去了一趟山东登州,在登州城外的水寨驻留了一晚。 梅生川当晚会晤了登州知府陈钟盛和山东都司指挥佥事廖杰,向他们了解海汉在山东这边的状况,同时将朝廷的一些安排传达给他们。至于具体谈了些什么内容,外人并不知晓。船队只在登州城外待了一晚,翌日便出发继续东行,直接去往了海汉在山东的基地芝罘港。 由于事前就已经通过东江镇这个中间人通过气,因此大明高官的秘密造访并没有引发任何误会。安全部驻北方最高长官郝万清亲自出面会见了梅生川,与他沟通了海汉目前在山东地区这种近乎畸形的占领状况。 郝万清向梅生川提出了两点要求,一是承认海汉在福山县境内的权益,特别是由海汉投资建设的港口、市镇、道路、矿山,应由海汉掌握所有权。二是开放山东境内的移民、通商自由,让商品和人口可以更自由地进行流通。这两点要求当然不是孤立提出的,而是结合辽东的局势走向所提出的一揽子计划中与山东相关的部分。 当然了,至于说海汉在山东实际控制区的归属权,以及保有驻军这样比较敏感的问题,郝万清还是很有分寸地没有直接提出,算是给梅生川这位兵部高官保留了几分颜面。 正文 第1507章 梅侍郎的小算盘 对于海汉人在山东地区形同入侵一般的做法,大明朝廷并非一无所知。自崇祯七年,也就是1634年的下半年开始,来自山东的告急奏折就不断送抵京城,称海汉军自海上入侵,占领了登州福山县临海的芝罘岛一带,并且建房筑港,有长期定居的打算。 而当时大明朝廷正为后金军不断叩边和中原愈演愈烈的农民军起义头疼不已,哪里顾得上再开辟第三战场,与那传说中极不好惹的海汉人开战。于是朝廷的意见就颇有点丢开手不管的意思,让山东官府自行斟酌处理,但必须顾及大局,不可再让山东半岛重燃战火。 毕竟朝廷还指望着山东能尽快从之前的登莱之乱中恢复过来,用粮食、人力和赋税支援朝廷平息其他两处战乱。海汉人只在登州占了一个临海小岛而已,这有什么好大呼小叫的,南边被海汉人占的岛难道还少了吗?在朝廷上的大人们眼中,同样是被海汉占去沿海岛屿的福广江浙都没闹出大乱,唯独只有山东这边叫苦不迭,跟天塌了似的,看来这地方官的能力也是有些问题。 山东这边的官府当然是有苦说不出,驻扎在福山县的海汉军虽然兵力不多,但战斗力却极为强悍,当地卫所军试探了一两次之后便果断放弃了对抗。而海汉军也得以腾出手来,将福山县附近的土匪山贼清剿一空,仿佛他们才是这地方的正主似的。 虽然之后这两年山东官府与海汉之间一直都是磕磕绊绊,偶有武装冲突发生,但总的说来倒是没有爆发真正意义上的战争,也算是对得起朝廷的交代了。而山东官府想要将海汉逐离本地的打算,自然也未能实现,反倒是海汉逐步在福山县境内实现了事实占领,并且开始在当地有模有样地经营起来,完全没有把这些占领区视作大明领土。 山东巡抚朱大典,登州知府陈钟盛,福山县知县张普成,这三级官员对于海汉公开在山东建立控制区一事自然是负有直接责任。但问题就在于朝廷想赶走海汉人又不愿采取军事手段,让局面闹到不可收拾,所以他们的失职也就被朝廷容忍下来。毕竟海汉人只在福山县内活动,并没有要大肆征伐山东州府的迹象,从这个角度来说,朝廷认为他们也算是维持有功,功过抵消,也就不追究未能驱离海汉人的过失了。 不过原谅自己人是一回事,要承认海汉在山东的利益和权力,那又是另一回事了。郝万清所提出的两点要求,是海汉必须要争取到的东西,但对于大明来说,这无疑就是丧权辱国的条件。梅侍郎即便有心要从海汉这边获取一些好处,也不敢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妥协。 “郝大人所提的两个条件,恕本官不能答应。”梅侍郎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却十分坚定:“大明不会向其他国家割让一寸土地,大明领土上的一切,自然是归大明所有。” 郝万清笑了笑道:“梅大人误会了,我国并不是要求大明把福山县境内由我国实际控制的这些区域割让出来,土地还是归大明,我国要求的是经营、治理的权力。你看,我们来到山东已经快两年了,但依然保留了大明在福山县境内的治所和驻军,我想这足以说明我国与大明和平共处的善意了。” 郝万清与梅生川的这次会谈,目的并不是一定要在当下就谈定海汉在山东控制区的权益归属,而是要借此试探大明朝廷的政策底线。当然了,第一次接触到的兵部侍郎梅生川肯定也是郝万清的试探目标,对于这种级别的大明高官,海汉在此之前并没有直接打交道的经验,所以这次才会由安全部负责人亲自出面与其会晤,以期能够在会谈中获取到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郝万清不会吝啬于留给对方一点回旋余地,对海汉来说土地的归属权其实只是虚名,就像海南岛已经落入海汉手中数年,但也从未向两广官府正式要求过归属权的重新界定。目前执委会更为看重的还是实际控制权,至于大明承认不承认这些占领区的主权归属,那又有什么打紧,让大明保留一点颜面倒是更有利于海汉行事。通商、移民,这些有实际收益的项目,才是海汉所真正在意的条件。 但这中间的道理,梅生川真的一点都不懂吗?那倒也未必。东江镇送进京城的除了白花花的银子和接连不断的告捷战报之外,也还有不少与海汉相关的情报内容。海汉历年来在大明海疆占领了不少地方,而他们又是如何借助这种方式来壮大自身实力,京城中的大人物们并非对此一无所知。 至少梅生川很清楚这两年海汉人在山东的作为,开埠建港、占地开矿、通商移民,这些措施背后所隐藏的深意,可比后金那种简单粗暴的劫掠有技术含量多了。手段看似和平,但海汉人却正是在这种状况下一点一点地将这些控制区变成国中之国,而大明对此却拿不出什么有效的反制手段。毕竟财帛动人心,一旦被拉进了海汉的利益体系中,不管是官是民,都很难再从中抽身。 不过梅生川倒是没想到海汉人会主动在领土主权一事上让步,他原本以为对方要求的条件中,必定会包含将现有占领区全部割让给海汉之类的要求,但对方居然如此大方地退后了一步,的确是有些出乎了他的预料。 “经营贸易,通商往来,这些都可以谈,但治理地方,这原本就是我大明领土,自然是应该交由我国官府来负责。”梅生川却没有就此满足,还是继续指出了郝万清话中不妥的地方。与对方一样,他也同样是抱着试探底线的想法在对待这次会谈。 郝万清摊了一下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打算要跟梅生川争论这个问题:“我刚才已经说了,我们保留了地方官府和驻军,至于他们能不能行使原本治理地方的职能,那就不是我国的责任了。” 郝万清的言下之意,就是说你大明不要屋漏怪瓦稀,官府机构都给你留着,这帮人自己行使不了权限,那怎么能怪我们。当然了,大明地方官府无法履行职能,与海汉驻军所施加的军事压力之间有什么关联,郝万清是肯定不会承认的。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梅生川作为兵部侍郎当然也知道其中缘由,但如果在这种场合还主动提出来,无疑就是自取其辱了——谁让你大明的军队不顶事,地方驻军没办法保障官府的统治地位。所以对于郝万清推卸责任的说法,梅生川还不能出言揭穿对方,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个栽。 而郝万清由此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经营和通商都可以谈,那就意味着海汉在本地开发修筑的港口、市镇、基建设施、矿场,都有极大的机会获得大明官方的正式许可。至于人口的流动,随着通商问题的解决,这也就顺理成章地迎刃而解了。 两人会谈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之后,便已经到了饭点上。海汉向来便有在饭桌上谈判的传统,此次也不例外,郝万清早早便吩咐人准备了一桌丰盛宴席,为秘密到访的大明高官接风。不过设宴的地点是有所讲究,并没有放在芝罘港的军官餐厅,而是在芝罘岛管委会小楼的天台上。 天台上搭了一个凉棚,从这里可以将芝罘港内的景象一览无余。港口码头正在装卸货物的商船、渔船,在船坞中进行维修的一艘风帆战船,以及海湾对面小山上那处原本属于本地卫所军但现在却插着海汉双色旗的哨所,都能用肉眼看得一清二楚。 “两年前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海边还有很多难民,只要答应给他们一口饭吃,他们就会不管不顾地爬上我们的船,然后随便我们把他们送去哪里都行。”郝万清一边为梅生川斟酒,一边毫无顾忌地谈论起了当初才到山东时的见闻:“如今福山县境内没有饥民,没有土匪,人人有饭吃,治安比两年前不知道好了多少倍。附近其他州府有活不下去的民众,也会跑来这边求个生计。不夸张地说,如今这地方一多半的人都是靠着我们在养活。” 梅生川很想反驳一下郝万清的说法,但他也知道跟海汉人讲大道理没用,人家根本就不吃这套。这些海汉人精于计算,什么都是用实际利益来作为考量,而且事实就是人家在这里的施政成效比地方官府更好。梅生川只能悻悻地说道:“再怎么说,这里也是大明领土,这里的人都是大明百姓,贵国有些做法,未免是有越俎代庖之嫌。” 郝万清道:“梅大人说的是没错,但百姓们不会这么想,他们只想好好地活着。大明给不了他们安全庇护、衣食饭碗,但海汉可以。如果梅大人觉得我说的话不实,稍后可以抽时间去走访一下本地民众,看看他们觉得是当明人好,还是当海汉人好。” 梅生川再怎么能忍,听到这话也不免有些心火上窜,冷哼了一声道:“这些无知草民鼠目寸光,只识得眼前蝇头小利,怎知道大明国民的身份何等重要!” 郝万清笑道:“百姓没有什么见识,当然是谁给饭吃就觉得谁好。但我们就不一样了,需要为自己的国家考虑更多的东西,争取更多的利益。梅大人事事为大明着想,我也十分佩服。不过谈判归谈判,吃饭归吃饭,好酒好菜当前,就不用说那些煞风景的话了。梅大人,我敬你一杯!” 郝万清试探了几句,见梅生川对人心所向这个话题比较敏感,便果断打住了话头,先拿酒菜堵住对方的嘴,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再说。而梅生川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郝万清打住不说,他也不好继续发作,默默举起杯来与郝万清对饮了一盅。 郝万清当然不会真的就此闭口不提正事,吃了几口菜之后,又换了个新的话题:“梅大人请看,南边离我们最近的这处码头,停靠的两艘船就是向南方运送铜锭的专用货船。旁边那个码头停的几艘船都是从浙江来的,明天就要启程去往辽东,向那边运送补给品。还有那艘挂着黑帆的大船,那是福建来的商船,专门贩运南方货物到山东来,通过我们设在福山县的市场向外发售。目前每月在这里进出港的商船,已经差不多有将近百艘。梅大人是在兵部任职,可能对此没有确切的认识,我简单形容一下好了,每个月芝罘港进出港货物的价值,大概都在三十万两银子以上,全年算下来大概有四五百万两银子的货物会从这里进出。” 梅生川听了前半截的确是有些云里雾里,不知道郝万清要表达什么,但听了后半截就隐隐有所悟了。这港口看着其实不算大,但想不到经营规模却着实不小。郝万清把这些情况告知自己,除了吹嘘海汉的经营能力之外,恐怕也是还有其他的目的。 果然郝万清话锋一转道:“梅大人可能会觉得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多胆大包天的商人,敢跑来这里借我们修建的港口做海贸生意。其实道理很简单,因为这些商船背后,或多或少都有官方背景,船东甚至是整个船行,可能就是南方某个州府某位大人的产业。而我们也很乐于跟大明官员合作从事这类贸易,一方面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信誉上比较有保障,另一方面大明官员的确可以为我们提供诸多方便,这样大家一起赚钱也会更容易一点。” 郝万清这个话就说得相当露骨了,梅生川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对方这是在明示自己,如果有捞钱的打算,那么海汉就可以提供这样的机会。 正文 第1508章 利益输送 海汉的生意做得究竟有多大,梅生川过去只是有所耳闻,但并没有真正的实际接触到这方面的信息。他本身是兵部官员,对贸易方面的事务不是那么熟悉,不过他以前跟户部的朋友吃饭的时候曾听说过,大明每年由户部负责征收的盐税、茶税、市舶税、通过税、营业税等税银,全部加在一起不过三四百万两银子,要说起来竟然还没有海汉在北方经营一个港口一年吞吐的货物价值高。当然这也从侧面说明,海汉经营的海贸规模到底有多大了。 过去梅生川一年的合法收入不过三四千两银子而已,算上各种各样的灰色收入,也不过只是这地方每月出入货物的一个零头而已。即便是梅生川手握大权,但他长期都在机关里办公,能接触到的生财之道其实没那么多,而且这几年内外战事频繁,局面又一直吃紧,就连来京城兵部跑官的人都少了许多,过去这一年多也就只有东江镇这边还在源源不断地往他这边送银子。 当然了,梅生川一开始不太清楚这些银子的来源,但后来就慢慢知道了东江镇是替海汉人在打点朝中的关节。而且他经不住真金白银的诱惑,后来也出面替海汉打点了不少人。因此对于海汉采用非公开的利益输送手段,梅生川倒是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只要能有合理且安全的手段,有好处干嘛不收?傻子才会把好处拒之门外。 梅生川在心中斟酌了一下说辞,这才开口回应道:“本官倒是有几个亲戚朋友是在民间经商,却不知这边有什么适合的门道?” 郝万清要的就是梅生川开这个口,接下来才好施展其他手段。海汉对于如何通过贸易渠道向大明官员输送利益,已经有着比较成熟的操作套路,而且会针对不同地区准备不同的经营项目,甚至连如何掩人耳目,如何保证钱货交割的安全性,都有全套的方案可供备选。毫不夸张地说,海汉是很认真地将这种特殊交易当作了一项产业来做,从规划到操作都有专门的机构和人员跟进负责。 当然从中获益的大明官员也会就此被纳入到海汉安全部的监控之下,成为海汉庞大情报网中的一颗棋子。梅生川不是第一个,但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相较先前谈判过程的剑拔弩张,两人接下来的谈话内容就比较轻松愉快了。郝万清向梅生川介绍了几种比较适合大明官员操作的经营项目,当然其中自然也少不了传统而又最好操作的经济作物种植园。 “种植园不敢说一本万利,但至少往后的十年二十年里,都会有稳定的收益,而且可以完全托管给我们经营,最适合长期合作。不瞒梅大人,南边的地方官员,大多都是选择这类项目。如果梅大人在南方官场有认识的朋友,稍加打听就知道真假了。”郝万清很是热情地向梅生川介绍种植园项目的长处。 长期的稳定收益,完全托管经营,实打实的农业经济,这些条件无疑让梅生川大为心动,但仍然不免还有些顾忌的问题要问个清楚:“那如何保证每年的收益能分文不少地交接?还有,若是过几年本官离职,甚至是病故,抑或两国爆发战争,这种植园又当如何处理?” 郝万清解释道:“梅大人可以委派亲信到当地驻留,全程监督经营状况,不用担心其中出现暗箱操作的状况。至于在我国控制区内所经营的种植园,都是受我国法律保护的私产,即便梅大人今后离职、告老还乡,甚至是不幸病故,也不会影响种植园的收益分配,就算你不在人世了,只要我们所签署的经营协议尚未到期,那收益也可以转交给你指定的家人亲属。至于爆发战争,只要梅大人能向我们表明立场,不要做出有损海汉利益的事,就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 就算梅生川再怎么谨慎,也不得不承认海汉的这些安排真的很有吸引力,如果能在海外经营几处收益稳定的私产,或许能让家族也到海汉国去开枝散叶。以后如果朝廷要与海汉建交,那自己就是走在了前面,必然会有不少先机可以利用;如果两国交恶,那这些资产都在海外,倒也不用担心被朝廷查抄。怎么算下来,这种生意应该都是稳赚不赔的。 不过梅生川依然还有一个必须要得到答案的问题要问:“那本官投钱进去,却只有这土地的经营权,拿不到地契,今后若是这地皮归属有争端,那又当如何?” 郝万清道:“这个不用担心,我国控制区内的种植园都是在国有土地上开发,这地并不是私人的地,所以不会有归属权争端。当然如果要花钱买地也行,但价格可就不是经营种植园的这个水平了,而且必须要入籍我国以后才能申请购地。梅大人在大明朝廷仕途坦荡,其实不用这么早就给自己准备后路。” 梅生川听得哭笑不得,他哪里是要给自己准备后路,只是出于谨慎,要把每个细节都打听清楚之后再做决断罢了。不过对于这个误会,他并不想作出解释,海汉人既然认为他打算在海外找后路,那就让他们误会好了,或许还可以借此向他们争取到更多的优惠条件。 不过郝万清大言不惭地把占领区的土地全都划归了海汉国有,这还是有点让梅生川不爽,这其中可是有许多地方在名义上仍然属于大明所有,海汉这种做法就完全不把大明放在眼中了。梅生川很想开口反驳几句,但想了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海汉人变着方要给自己送钱,可不就是想在谈判过程中占得这方面的主动吗?自己当下如果不承认这些土地的所有权归了海汉,那刚才所谈的这种合作经营项目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为了未来可期的大笔收入着想,还是闭嘴少说几句算了。 而海汉方面对于这种交易的得失早就计算得一清二楚,几百亩地的经营权就能换来一名大明高官的合作,这对海汉来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虽说今后若干年这片土地的收益都将分出一部分给对方,但实际上海汉的经营成本会通过人员佣金、赋税、种子采购、销售环节等等手段收回,甚至还会小有盈利。而且这些农场的出产不过是原材料而已,真正能赚大钱的其实还是在原材料的深加工阶段,这些不懂行的大明官员又哪里知道其中奥妙,自以为已经占到海汉的大便宜而已。 当然了,种植园这种特殊项目相比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财力的海上贸易,的确在经营阶段要轻松得多,主家甚至都不用亲临当地,直接全权托管给海汉农业部就行了。每年收获季之后,海汉这边核算好账目,会将账本和海汉银行的支票直接送去主家。这样的撒手掌柜做起来不要太舒服,最适合那些脱身不便,身份敏感的大明官员了。 而真正将种植园作为投资项目来运作的商家,往往都是有自家的销路或者深加工手段,甚至是连运输也由自家负责。这样能够保证种植园的产出收益最大化,收益也会远比这种全托管的方式要高得多。 比如打算在辽东投资开发种植园的南方商人,除了经营这些种植项目本身之外,还会在当地修建磨坊、油坊等配套加工设施,以处理加工本地未来将会出产的小麦、油料作物等原材料。而这些机关,少于接触农商事务的官员们是根本就不知道的,郝万清也不会过早提及这些细节。 此外对于这种合作经营关系的稳定性和延续性,其实郝万清也是打了埋伏的,如果对方在未来某个时候放弃或者背叛了与海汉的合作关系,那海汉方面肯定会立刻回收其名下的产业。这种事在以前并非没有出现过,而海汉处理这类事件也绝不会手软。大明官员们为了保住自己在海汉控制区投资的产业,往往也就只能选择妥协了。 在这个谈判领域,海汉的经验远远超过了梅生川,哪怕是他自认谨慎小心,也依然还是避不过海汉人精心准备的套路。两人谈至撤席上茶依然性质颇浓,梅生川只觉得以前这些年自己真是没碰上好时机,世间竟然有如此简单的生财之道。 他所肩负的谈判任务与海汉人目前提出的诉求其实并无太大的冲突,对于海汉在山东占领区内的各种产业,朝廷没有要强行收归己有的计划,甚至都没有打算要采用强力手段将海汉人逐出山东。而土地的归属权,双方都很有默契地不去主动讨论这个问题,相当于是分别默认了对方的所有权与控制权。至于海汉人最为在意的通商、移民,其实已经在事实上存在,而大明也一直没有对这些行为下达禁令,算是默许了其存在。既然海汉人在山东地区没有继续搞事,那么等事后上奏朝廷,给他们一个正式的通商许可,倒也不是太大的难事。 这样说起来谈判的内容其实没有什么能让梅生川真正感到棘手的地方,而海汉人却为了达成这样的结果,拿出了种植园这个长期收益项目作为给他私人的好处。虽然前期需要投入一些资金,不过想到将来可期的丰厚回报,梅生川认为这是相当划算的买卖,而且也能借此跟海汉人搞好关系。 最重要的是,既然南方各地的官府都有不少人在享受着同样的福利,那他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是入乡随俗而已。日后朝廷若是要清查他在谈判期间的言行,也抓不到什么把柄,毕竟他没有从海汉这里收受什么金银珠宝,而投资海外的项目,海汉人这边会有专门掩人耳目的手段,绝不会让他的身份暴露。 两人当天便就山东局势达成了统一的观点,认为保持和平的局面才是当下第一要务,至于其他的细节都可以先放在一边,待局势明朗之后再慢慢通过协商解决。大明朝廷可以允许海汉在山东从事商贸活动,但必须接受地方官府的管理——至少理论上是如此。而海汉也必须承诺在山东境内不会首先使用武力,不再将现有的控制区继续扩大,并且承认大明对该地区拥有绝对主权。 这些条件基本上都在双方各自的预想范围之内,倒是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不过山东本来也不算是梅生川此行的重点目标,只是按照行程安排,先到山东确定海汉人的态度,然后再去往辽东考察当地的局势。 在芝罘港逗留了两天时间之后,梅生川一行人便再次启程出发。不过他临走之前在芝罘岛这边并没有签署任何书面协议,与郝万清的会谈也只是就一些基本问题达成了意向性的协议而已。如果辽东那边谈不拢,那山东这边就算签了书面协议也只能作废。所以梅生川准备把辽东的事务处理完之后,再将山东的事一并解决。 海汉方面派了一艘探索级战船作为领航船,陪同梅生川所在的船队一同前往辽东。探索级战船在海汉海军编制中算是吨位第二大的战船,但已经比大明水师的大福船还要大出不少,而且船上的火力配置也远非福船能比。梅生川虽然不是带兵的将领,但身为兵部侍郎,自然也算是懂行之人,能够看出海汉战船在武器装备、航速、适航性等方面所具备的明显优势。 “海汉人能从南方一直推进到山东,果然不是靠运气!”梅生川以前便听过不少海汉海军的故事,对于这支打遍南海无敌手的海上武装也是十分好奇,虽然从芝罘岛一同出发的战船就这么一艘,但在行家眼里已经能够看出很多东西了。东江镇的战报里称海汉海军已经将后金的海上武装力量剿灭殆尽,看样子也不是在吹牛皮了。 正文 第1509章 抵达辽东 梅生川作为大明兵部侍郎出来执行这趟任务,带在身边的人自然有不少都是军中精英,这些人看到海汉战船之后的震惊程度更甚于他们的上司。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海汉战船上装备的舰炮火力,可不仅仅只是在几层甲板上多摆几门炮而已,这涉及到的船只配重,船身构造设计,炮手的训练,与其他战船的配合,战时的后勤补给等方方面面很多细节,要将先进装备转换成战斗力并非易事。换句话说就算是明军水师装备了这样的战船,如果没有相应配套的战术,也很难充分发挥其威力。 船队驶出芝罘港向北行进了一段之后,他们更是发现这艘领航的海汉战船对于本地的海况似乎十分熟悉,航向的调整充分利用了季风和洋流,这可不是在山东与辽东之见跑上几个来回就能掌握的本事。当下便有人呈报梅生川,称海汉战船上或许有大明水师的人在协助领航。 梅生川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没有觉得奇怪,既然东江镇都已经在辽东与海汉人组成了联军,那派人到海汉战船上为其领航倒也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举动。等到了辽东之后,想必还会看到更多让人瞠目结舌的现象。他虽然还没亲眼看到东江镇在辽东的表现,但从各种渠道汇总回来的信息,也大致能知道东江镇与海汉的合作已经非常深入,几乎是到了事事都以海汉马首是瞻的程度。 梅生川是兵部高官,当然也明白东江镇为何舍弃了大明去抱海汉这条大腿。最近这几年大明内忧外患不断,而东江镇在辽东的战况也越发艰难,前年参将尚可喜更是携麾下诸将,掠广鹿、大小长山、石城、海洋五岛军民共万余人,将军资装备全部带走投奔了后金。自那以后朝廷对东江镇的信任更是被削弱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国内给予其物资和人员的补给几乎完全中断,东江镇只能靠朝鲜国时有时无的帮助来维持生存。在这种情况下,有钱有粮的海汉人自然就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大明不愿给的,海汉人却能很大方地给出来,东江镇这帮人为了生存下去自然会作出趋利避害的选择。 不过梅生川这次却是猜错了一点状况,在海汉战船上担任导航的并非是东江镇明军,而是来自前登州水师所属的军人。 潘严当年被耿仲明、孔有德叛军裹挟叛逃至辽东,被分配驻扎在旅顺口,不久之后便被第一次进入该地区的海汉海军俘获了。潘严原本就不愿为后金效力,被俘之后果断主动争取了立功机会,向当时率军的王汤姆交代了后金在旅顺地区的驻军状况,协助海汉军顺利完成了当时的作战任务。而潘严在此期间所表现出来的专业军事素养也得到了王汤姆的青睐,将他破格招收进了海军,之后还随北方舰队南下至浙江过冬,在舟山岛接受了几个月的培训。 因为对辽东海域的环境比较熟悉,潘严参加了北方舰队过去一年中几乎所有的作战行动,在其间也立下不少战功。他本来就是明军水师军官出身,军事技能的基础要远胜普通人,换了东家之后也很快就获得了升迁,如今在这艘探索级战船上,潘严已经是担任了大副职务,负责航向制定和指挥。 潘严本来对没能跟随王汤姆前去朝鲜炫耀武力颇为惋惜,但他被调来山东之后,才知道这次要接引去辽东的大明使者竟然是兵部侍郎,顿时也觉得自己脸面有光。毕竟以他过去的身份,哪里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朝廷大员。 不过直到从芝罘港出发,潘严其实也没有获得与梅生川面对面的机会,只是在码头上远远看了几眼,甚至连梅生川的相貌都没有看得特别清楚。而梅生川自然也不知道领航的海汉战船上竟然还有原本效力于大明水师的军官,只是以为这是东江镇的布置,并没有对此上心。 由于梅生川一行人搭乘的三条船都是民船,航速远不及海汉战船,加之海况不是太理想,从芝罘港到旅顺的航程用了足足一天的时间才完成。 不过梅生川的注意力此时并没有放在航速上,他已经被旅顺港的建设状况所吸引了。按照兵部的记载,当初大明在旅顺口修筑的中左所城便是此地的治所,而旅顺口海湾内也驻有少量水师部队。后金攻取此地的时候,为了防止东江镇的水师去而复返,毁掉了港口的大部分设施,甚至连老虎尾半岛上的灯塔都拆了。但此时船队抵达旅顺口,远远便看到了暮色中一座足有三四丈高度的灯塔矗立在老虎尾半岛上,灯塔内燃烧的火光经过镜子反射之后,足以让海上二三十里之外的船只都能看到。 虽然修建灯塔似乎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举措,但梅生川却由此感受到了海汉在占领此地后的自信,很显然他们毫不担心后金或是明军从海上攻回这个港口。前者据说武装船只已经被海汉剿得所剩无几,而后者倒是情况比较微妙——在老虎尾半岛处引领船队进入港湾的船只,桅杆上便赫然挂着明军的旗号。梅生川都不需要询问,便能想到这应该是隶属于东江镇的水师部队。 虽然明知东江镇的部队在这里干的多半是一些打杂的活,但眼下这种场景多少还能让来此考察的大明官员有一点心理安慰——至少这地方还没完全落入海汉人手里,还能看到自家军队在这里进出。 不过船队绕过老虎尾半岛驶入港湾之后,这样自欺欺人的想法就很难再继续下去了。港湾北岸的码头停靠了至少五六艘海汉制式战船,全是清一色的探索级战船,而挂着明军旗号的几艘船在旁边一比,船体足足小了一大圈,不免就显得有些土气寒酸了。 这也是梅生川来得巧,正好赶上从浙江北上来辽东换防的一支舰队两天前抵达此地,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景象。真正在辽东这边服役中的探索级战船,也就只剩一艘南下到山东去迎接梅生川一行,而其他探索级战船悉数都被王汤姆带到朝鲜出风头去了。如果梅生川早来几天,这港湾里的海汉战船还未必有东江镇的船多。 梅生川当然不知道这些内情,他所关注的便是海汉海军是否真的如传闻中那么强大。按照事前所掌握的情报,旅顺这边已经是属于海汉在辽东占领区的后方,他就由此推测海汉舰队的主力应该是驻扎在北方金州地峡附近的海岸。而位于后方的旅顺港还有这么多艘强大的战船待命,也足见海汉在海战方面的确是相当有底气了。 除此之外,梅生川也注意到这里的港口码头可不仅仅只是供军用船只停靠,在距离这些战船大约两里远的另一处海岸,还有数十艘大大小小的民船停靠在岸边。而且从海岸上用于吊装货物的高大机械装置来看,这显然已经不是供民船临时停靠的码头了,而是有着专门的长期使用规划。 因为梅生川的特殊身份,这支船队自然不会被安排到民船停靠区,而是在军用码头这边靠了岸。梅生川下船之后,便见到了本地行政长官沙喜,这也是他自郝万清之后所见到的第二位海汉高官。 “梅大人一路舟车劳顿,一定很辛苦了,今天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也不用急着谈正事,只讲吃喝。我已经命人在旅顺堡内摆好接风宴,为梅大人一行洗尘。”沙喜在南方的时候接触过的大明官员着实不少,对于如何笼络这些自命不凡的大明官员,沙喜也自有一套妙招。而最容易让人卸下心防的,毫无疑问还是宴席上的吃吃喝喝了。 梅生川倒是很欣赏海汉人的这种外交态度,不管条件谈不谈得拢,至少表现得很友善,并没有刻意去营造出敌对的紧张气氛。而且这些海汉高官似乎都颇为知情识趣,也没有刻意在自己面前摆出什么架子,硬要说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那大概就是他们有意无意地会表现出身为本地主人的优越感了。明明这地方还是大明的领土,但海汉人却已经有了主人的作派,这让梅生川还是会不免有些芥蒂。 当然他也不会回绝沙喜的好意,缓和的气氛肯定会有利于接下来的谈判,这个道理他是很清楚的,所以当即便欣然答应了沙喜的邀请。虽然从港口到旅顺堡的路程并不远,但沙喜还是特地调来了专用马车,以示对梅生川的重视和优待。 梅生川早就耳闻海汉人穷奢极欲,非常讲究生活上的享受,此时在码头上见到这镶嵌了数面玻璃窗,车厢外还固定有玻璃油灯的马车,当下也不禁感叹海汉人居然在距离本土这么远的海外占领区都如此讲究,真是难以想象其国内究竟富足到了何等程度。 待他登上马车之后,才知道这外观仅仅只是其一,车厢内的乘坐舒适度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不但屁股底下的座椅十分有弹性,行进中由车轮传来的震动也比普通的马车要轻微得多,车轴转动和车轮接触地面也几乎没什么声响。他上车前便看过这里的道路,不过是普通的黄土路面,断然不可能如此平整,必然也是有某些巧妙的手段才能达到这样的减震效果。 梅生川想起以前听过的传闻,称海汉马车在南方要卖到上千两银子一辆,而且因为产能有限,还是属于市面上买不到的稀罕物,想买的人只能掏银子下定等排期。如今有幸坐到这车里,果然感觉是物有所值。光是这车厢前后左右甚至头顶上都有的玻璃窗,在市面上就起码要值上百两银子了,海汉人在这些用于享受的细节上的确十分讲究。如果不是京城里使用这种马车必然太过招摇,梅生川都生出了要买上一辆的念头。 梅生川转头望向车窗外,除了他带来的护卫人员之外,海汉也安排了骑兵队在外围全程保护。不过这些海汉骑兵除了马刀之外,梅生川注意到他们的武器是一种枪身约莫三尺有余的火枪,有些人腰间还别着更为短小的手铳,看样子东江镇给出的情报中称海汉连骑兵都已经实现了火器全面装备,应该也是真的了。 梅生川并不知道海汉骑兵装备的这种火枪具有连发功能,在战斗中能够发挥的威力足以压制后金骑兵的骑射本领,但他至少也由此感受到了海汉的财大气粗。作为兵部侍郎,他很清楚要大面积装备火器所需的军费开支有多么可怕。而且骑兵装备火枪,就意味着要对骑兵基本战术进行彻底的调整,大概也只有海汉才有这样的资本去尝试这些军事领域中的新鲜事物了。 此时距离海汉从后金手中夺下旅顺堡已经有半年时间,虽然堡外还有许多在建的民房和民用设施,但堡内的基础设施基本都已经完工,而用来宴请梅生川一行的多功能厅在十天前才刚刚落成,正好赶上了这次派上用场。 之所以是多功能厅,是因为这处厅堂除了摆设宴席之外,平时主要是用于举办各种会议。虽然厅内面积不过一百多平米,但这已经是本身空间有限的旅顺堡内挤了又挤才腾出的一片地了。 沙喜在席间果然不谈政事军务,只与梅生川闲聊一些辽东的风土人情,然后也会说一些自己在南方时与各方大明官员打交道的有趣经历。梅生川一边听一边才意识到,原来这位口才了得的海汉高官在南方的时候便是专门负责与大明官员打交道,当下不禁生出了几分小心,唯恐一疏忽着了对方的道。 沙喜倒是似乎全然不在意这些,谈及的内容也越发涉及到各省官场高层,让喝了几杯酒的梅生川听得心跳加快了不少,也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沙喜所说的内容太过劲爆所致。 正文 第1510章 威逼利诱 海汉在福广两省已经经营多年,上自一省巡抚、布政使,下至县衙书吏、班头,大明官僚体系里不管官职高低,只要是手里有权的人员,沙喜多少都有过打交道的经历。而这次要与梅生川这位来自大明兵部的高级官员会谈,沙喜所准备的策略就是要先从气势上压倒对方,以自己的丰富经历让对方明白,大明官员在自己眼中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当然除了示威之外,必要的利诱也是这种场合不可或缺的手段。海汉在南方各省与沿海州府的官员们有着诸多利益关系,而其中的一些操作手段自然也适用于梅生川。关于梅生川在山东的谈判进程,郝万清在船队从芝罘港出发之后就已经发了电报到旅顺,向沙喜告知了详细情况。既然已经知道梅生川对种植园项目有比较浓厚的兴趣,沙喜这边就可以更有针对性地准备一些谈资素材,让梅生川了解海汉是如何具体操作大明官员在其占领区内投资的种植园。 “台湾岛北部的沿海平原,目前有大概三百多个种植园,其中有一半都是属于福建各州府的官员。从四品的知府,五品的同知,军中的守备、千总,一般弄个三四百亩地是比较常见的,偶尔也有个别财大气粗的官员,一次就圈下千亩土地。” 沙喜一边亲自为梅生川斟酒,一边向他介绍道:“类似这样的地方,更南边的南海还有很多。如果梅大人有兴趣,就算自己没空去到那么远的地方,也可以委派亲信,由我们安排过去考察。等你知道大明有多少官员在海外投资了种植园,大概就不会再有什么顾忌了。” 梅生川心想若真是如沙喜所说,南方各州府的官员都以此作为自己的生财之道,那这生意应该也算稳当了。只是如此一来,各州府的官员肯定心思浮动得厉害,难以再完全效忠于大明了。而且这种合作虽然盈利颇丰,但也相当于是将自己的把柄交在了海汉人手上,日后若是海汉人要在南方举事,这沿海各省怕是连像样的抵抗都组织不起来了。 仿佛是猜到梅生川心头想法,便听沙喜继续说道:“这可不算什么叛国,我国只想与大明建立正常的外交关系,也没打算要通过这些合作来谋取不正当的利益。”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在福广两省已经经营多年,上自一省巡抚、布政使,下至县衙书吏、班头,大明官僚体系里不管官职高低,只要是手里有权的人员,沙喜多少都有过打交道的经历。而这次要与梅生川这位来自大明兵部的高级官员会谈,沙喜所准备的策略就是要先从气势上压倒对方,以自己的丰富经历让对方明白,大明官员在自己眼中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当然除了示威之外,必要的利诱也是这种场合不可或缺的手段。海汉在南方各省与沿海州府的官员们有着诸多利益关系,而其中的一些操作手段自然也适用于梅生川。关于梅生川在山东的谈判进程,郝万清在船队从芝罘港出发之后就已经发了电报到旅顺,向沙喜告知了详细情况。既然已经知道梅生川对种植园项目有比较浓厚的兴趣,沙喜这边就可以更有针对性地准备一些谈资素材,让梅生川了解海汉是如何具体操作大明官员在其占领区内投资的种植园。 “台湾岛北部的沿海平原,目前有大概三百多个种植园,其中有一半都是属于福建各州府的官员。从四品的知府,五品的同知,军中的守备、千总,一般弄个三四百亩地是比较常见的,偶尔也有个别财大气粗的官员,一次就圈下千亩土地。” 沙喜一边亲自为梅生川斟酒,一边向他介绍道:“类似这样的地方,更南边的南海还有很多。如果梅大人有兴趣,就算自己没空去到那么远的地方,也可以委派亲信,由我们安排过去考察。等你知道大明有多少官员在海外投资了种植园,大概就不会再有什么顾忌了。” 梅生川心想若真是如沙喜所说,南方各州府的官员都以此作为自己的生财之道,那这生意应该也算稳当了。只是如此一来,各州府的官员肯定心思浮动得厉害,难以再完全效忠于大明了。而且这种合作虽然盈利颇丰,但也相当于是将自己的把柄交在了海汉人手上,日后若是海汉人要在南方举事,这沿海各省怕是连像样的抵抗都组织不起来了。 仿佛是猜到梅生川心头想法,便听沙喜继续说道:“这可不算什么叛国,我国只想与大明建立正常的外交关系,也没打算要通过这些合作来谋取不正当的利益。”海汉在福广两省已经经营多年,上自一省巡抚、布政使,下至县衙书吏、班头,大明官僚体系里不管官职高低,只要是手里有权的人员,沙喜多少都有过打交道的经历。而这次要与梅生川这位来自大明兵部的高级官员会谈,沙喜所准备的策略就是要先从气势上压倒对方,以自己的丰富经历让对方明白,大明官员在自己眼中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当然除了示威之外,必要的利诱也是这种场合不可或缺的手段。海汉在南方各省与沿海州府的官员们有着诸多利益关系,而其中的一些操作手段自然也适用于梅生川。关于梅生川在山东的谈判进程,郝万清在船队从芝罘港出发之后就已经发了电报到旅顺,向沙喜告知了详细情况。既然已经知道梅生川对种植园项目有比较浓厚的兴趣,沙喜这边就可以更有针对性地准备一些谈资素材,让梅生川了解海汉是如何具体操作大明官员在其占领区内投资的种植园。 “台湾岛北部的沿海平原,目前有大概三百多个种植园,其中有一半都是属于福建各州府的官员。从四品的知府,五品的同知,军中的守备、千总,一般弄个三四百亩地是比较常见的,偶尔也有个别财大气粗的官员,一次就圈下千亩土地。” 沙喜一边亲自为梅生川斟酒,一边向他介绍道:“类似这样的地方,更南边的南海还有很多。如果梅大人有兴趣,就算自己没空去到那么远的地方,也可以委派亲信,由我们安排过去考察。等你知道大明有多少官员在海外投资了种植园,大概就不会再有什么顾忌了。” 梅生川心想若真是如沙喜所说,南方各州府的官员都以此作为自己的生财之道,那这生意应该也算稳当了。只是如此一来,各州府的官员肯定心思浮动得厉害,难以再完全效忠于大明了。而且这种合作虽然盈利颇丰,但也相当于是将自己的把柄交在了海汉人手上,日后若是海汉人要在南方举事,这沿海各省怕是连像样的抵抗都组织不起来了。 仿佛是猜到梅生川心头想法,便听沙喜继续说道:“这可不算什么叛国,我国只想与大明建立正常的外交关系,也没打算要通过这些合作来谋取不正当的利益。”海汉在福广两省已经经营多年,上自一省巡抚、布政使,下至县衙书吏、班头,大明官僚体系里不管官职高低,只要是手里有权的人员,沙喜多少都有过打交道的经历。而这次要与梅生川这位来自大明兵部的高级官员会谈,沙喜所准备的策略就是要先从气势上压倒对方,以自己的丰富经历让对方明白,大明官员在自己眼中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当然除了示威之外,必要的利诱也是这种场合不可或缺的手段。海汉在南方各省与沿海州府的官员们有着诸多利益关系,而其中的一些操作手段自然也适用于梅生川。关于梅生川在山东的谈判进程,郝万清在船队从芝罘港出发之后就已经发了电报到旅顺,向沙喜告知了详细情况。既然已经知道梅生川对种植园项目有比较浓厚的兴趣,沙喜这边就可以更有针对性地准备一些谈资素材,让梅生川了解海汉是如何具体操作大明官员在其占领区内投资的种植园。 “台湾岛北部的沿海平原,目前有大概三百多个种植园,其中有一半都是属于福建各州府的官员。从四品的知府,五品的同知,军中的守备、千总,一般弄个三四百亩地是比较常见的,偶尔也有个别财大气粗的官员,一次就圈下千亩土地。” 沙喜一边亲自为梅生川斟酒,一边向他介绍道:“类似这样的地方,更南边的南海还有很多。如果梅大人有兴趣,就算自己没空去到那么远的地方,也可以委派亲信,由我们安排过去考察。等你知道大明有多少官员在海外投资了种植园,大概就不会再有什么顾忌了。” 梅生川心想若真是如沙喜所说,南方各州府的官员都以此作为自己的生财之道,那这生意应该也算稳当了。只是如此一来,各州府的官员肯定心思浮动得厉害,难以再完全效忠于大明了。而且这种合作虽然盈利颇丰,但也相当于是将自己的把柄交在了海汉人手上,日后若是海汉人要在南方举事,这沿海各省怕是连像样的抵抗都组织不起来了。 仿佛是猜到梅生川心头想法,便听沙喜继续说道:“这可不算什么叛国,我国只想与大明建立正常的外交关系,也没打算要通过这些合作来谋取不正当的利益。”海汉在福广两省已经经营多年,上自一省巡抚、布政使,下至县衙书吏、班头,大明官僚体系里不管官职高低,只要是手里有权的人员,沙喜多少都有过打交道的经历。而这次要与梅生川这位来自大明兵部的高级官员会谈,沙喜所准备的策略就是要先从气势上压倒对方,以自己的丰富经历让对方明白,大明官员在自己眼中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当然除了示威之外,必要的利诱也是这种场合不可或缺的手段。海汉在南方各省与沿海州府的官员们有着诸多利益关系,而其中的一些操作手段自然也适用于梅生川。关于梅生川在山东的谈判进程,郝万清在船队从芝罘港出发之后就已经发了电报到旅顺,向沙喜告知了详细情况。既然已经知道梅生川对种植园项目有比较浓厚的兴趣,沙喜这边就可以更有针对性地准备一些谈资素材,让梅生川了解海汉是如何具体操作大明官员在其占领区内投资的种植园。 “台湾岛北部的沿海平原,目前有大概三百多个种植园,其中有一半都是属于福建各州府的官员。从四品的知府,五品的同知,军中的守备、千总,一般弄个三四百亩地是比较常见的,偶尔也有个别财大气粗的官员,一次就圈下千亩土地。” 沙喜一边亲自为梅生川斟酒,一边向他介绍道:“类似这样的地方,更南边的南海还有很多。如果梅大人有兴趣,就算自己没空去到那么远的地方,也可以委派亲信,由我们安排过去考察。等你知道大明有多少官员在海外投资了种植园,大概就不会再有什么顾忌了。” 梅生川心想若真是如沙喜所说,南方各州府的官员都以此作为自己的生财之道,那这生意应该也算稳当了。只是如此一来,各州府的官员肯定心思浮动得厉害,难以再完全效忠于大明了。而且这种合作虽然盈利颇丰,但也相当于是将自己的把柄交在了海汉人手上,日后若是海汉人要在南方举事,这沿海各省怕是连像样的抵抗都组织不起来了。 仿佛是猜到梅生川心头想法,便听沙喜继续说道:“这可不算什么叛国,我国只想与大明建立正常的外交关系,也没打算要通过这些合作来谋取不正当的利益。” 正文 第1511章 辽东属谁 不过这种逍遥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便有人来敲响了梅生川的房门:“大人,有密报!” 门外的人声音不大,但恰好能让屋内的梅生川听清。躺在藤编摇椅上的梅生川猛然睁眼,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门外是他随行人员中的一人,对外身份是文书,但实际上却是锦衣卫的探子。锦衣卫虽然很难进入后金占领下的辽东金州地区,但东江镇军民和海汉在山东征调雇佣的民夫几乎都是汉人,锦衣卫要在其中掺些沙子倒也不是太难。所以早在梅生川安排这趟行程之前,辽东地区其实就已经有锦衣卫的耳目在暗中收集各种消息了。 而今天梅生川一行人抵达旅顺之后,自然便有人寻机去与潜伏在本地的同僚接头,以获知海汉针对梅生川的到来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布置。梅生川虽然确信海汉人不会专门为自己设下鸿门宴,但能够通过秘密渠道多了解一些相关的情报,总会有利于接下来的谈判。 探子低声汇报道:“大人,东江镇的沈志祥数日前突然从驻地消失,目前不知所踪。此外海汉北方舰队主力也在同一时段全部离港,怀疑海汉人可能是要从海上对北边发动一波攻势。” 梅生川眉头微微一皱,他记得刚才的宴席上,明明沙喜说过沈志祥正在前线率军作战,怎么会突然消失,这与探子的情报不符,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内情? 梅生川从京城来到这里,更多的是出于对东江镇老友沈世魁的信任,而非对海汉人有多放心。他知道东江镇是选择了抱海汉大腿,但也清楚东江镇高层其实仍然心向大明,至少在提供海汉情报方面并没有什么隐瞒——当然或许他们提供给朝廷的情报,也正是海汉人想通过这种特殊渠道让朝廷掌握的信息。 梅生川敢只带几十名随从就来辽东,多少也是因为确信东江镇明军一定会在此期间保护好自己的人身安全。不过到了旅顺之后他还没有见到东江镇的将领,而护卫工作也全是由海汉军在负责,此时又听说沈志祥已经有数日行踪不明,不禁有些犯嘀咕,这海汉人如此安排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他倒不担心海汉会对东江镇将领突施毒手,因为按照东江镇之前传回京城的情报,海汉对于东江镇将领的军事培训也极为上心,特别是沈志祥更是得到了海汉人诸多特殊照顾,即便是东江镇不参加的军事行动,海汉人往往也会安排沈志祥随军出征,让他能够在距离战场最近的地方观战,从而吸取这些难得的战斗和指挥经验。 海汉人想培养沈志祥,梅生川倒是能理解他们的想法,毕竟像沈志祥这样在北方土生土长,了解辽东风土人情、地理状况,又懂得带兵打仗的人才,出身南方的海汉军里肯定是极为罕见的。而沈志祥又一直表现出了亲近海汉的态度,对方自然会认为他是可以为己所用的人,多下些本钱去培养他也是情理中的事。 但梅生川也不敢就此妄下论断,既然沙喜说了过几日便可见到东江镇将领,想必对方也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打马虎眼,只能再等等看情况是否有新的变化。而锦衣卫探子所传回的其他消息,就没有太大的情报价值了,其中不少都是海汉人已经主动向他通报过的内容了。比如东江镇的家属被安置在距离旅顺堡三十里之外的一处地方,目前该地区已经有超过三千民众定居下来。又比如海汉军的主力几乎都集中在金州地峡一线,而后方的旅顺堡仅仅只驻扎了不到千人的陆军和海军。 海汉人告知梅生川这些军事情报的时候,似乎丝毫不担心他将消息传递出去,引来明军攻打此地。而梅生川认为这大概是因为海汉对己方的防御能力有着非常坚定的自信,毕竟港口就停泊着那么多艘火炮战舰,岸上还有数个炮台,而这旅顺堡的防御也不差,他来时注意到堡垒外围被改造为了一种不规则的城墙轮廓。梅生川不知道这种防御工事叫做棱堡,但他凭直觉也能感觉到这种新式堡垒的防御能力应该会很强——毕竟炮台数量比起旧式的旅顺堡明显增加了好几倍,这要是有人尝试攻打旅顺堡,所付出的伤亡代价肯定会相当可观。 梅生川遣退手下,关上房门又消化了一下刚才所获知的这些情报信息,感觉自己所能采取的措施真是几近于无,毕竟身边就这么几十号人能用,其中一大半还被安排到了旅顺堡外驻扎,调遣起来极为不便。梅生川决定要找机会去看看东江镇的驻地,说不定那边还有不少心向大明的人,能够为己所用。 翌日一早,沙喜便安排了梅生川去检阅本地驻军。这个流程本来应该是放在昨天进行,不过梅生川昨天到的时候就天色不早,所以才将检阅安排在了第二天。 梅生川检阅明军倒是早就习以为常,但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检阅外军部队,也不禁有些好奇海汉军能有怎样的表现。而海汉的这套阅兵式基本都是借鉴后世的做法,弄一帮鼓号手吹吹打打,然后由沙喜陪同梅生川一起,徒步检阅陆海两军的队列。 梅生川对于海汉军的队列和武器倒是没有太特殊的感受,毕竟这些东西明军也都能拿出来,顶多就是武器性能差一截而已,而队列只要稍稍认真训练数日,还怕站得不够整齐吗?真正让梅生川感到有所震动的,是这些海汉军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那是在沙场上奋勇厮杀若干次之后才能逐渐拥有的杀气,是不断在战斗中取得胜利才会拥有的信心。虽然受阅部队不过就是陆海两军各一个连而已,但这种上过战场的部队在检阅中表现出的无形气场给梅生川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这两个连队早年都参加过我国剿灭南海海盗十八芝的战斗行动,近几年又陆续在福建、台湾、浙江参加过不少行动,算是实打实从战场上锤炼出来的部队。”沙喜很是殷勤地向梅生川介绍受阅部队的情况,也不知道他是有意炫耀,还是借此震慑对方。 沙喜说这几个地方,除了台湾岛不算是大明的正式领土之外,关于在福建和浙江进行的战事,兵部都是有地方呈送上来的战报。对于沙喜没有详细提及的几次军事行动,梅生川却是有大致的印象。海汉通过这些军事行动从大明掳走了不少岛屿。福建是对海汉人的作为听之任之,沆瀣一气。而浙江方面虽然有所行动,但最终付出的代价却是更大,不但几名高官神秘失踪,后来还弄出一起纵火案,让海汉人找到借口兵发杭州,在钱塘江畔签署了所谓的停战协议,变相开放了海汉在浙江的通商权限。 当时朝堂上对浙江官府的处理方式有极大的争议,不少人认为那个停战协议是有卖国之嫌。但也有一些官员认为浙江官府能够尽快平息战事就是大功一件,毕竟所有人都很清楚,大明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开辟一处新的战场,更何况对手是在南方未尝一败的海汉军。 福广两省的官员,与海汉有着诸多利益纠葛,自然在朝堂上也是站在浙江一边的主和一派,最终崇祯皇帝也不敢冒险把这已经了结的事情再重新闹大,只能默认了浙江官府的做法。而浙江布政使王畿,都指挥使刘峰,杭州知府何冠之等人,事后都接到了宫中发出来的密旨训诫,要求他们不得再对海汉人给予其他特殊优待,更不能纵容其在大明境内大量并购地产田产,招募移民。 当然了,这些要求能够实现多少,就不是崇祯皇帝说了算了。天高皇帝远,这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地方,又哪能事事都遵照宫中那位只能通过奏折治国的皇帝陛下的想法。海汉这两年在浙江的跨国贸易做得风生水起,越来越多的浙江民众也通过这些贸易渠道,或直接或间接地开始与海汉有了利益瓜葛。 也正是因为南方的局势逐渐太平了,海汉才能有余力将兵力抽调到北方来,开始打上了辽东半岛的主意。梅生川虽然不是太清楚这其间的细节,但他倒是不难从自己掌握的信息推导出前因后果。 “贵国军队一看便是惯于沙场征战,也只有常胜军才会拥有这等气势!”梅生川发自内心地称赞了两句,多少还有点嫉妒海汉有如此强军。 沙喜心道你也算识货之人,当下参观完队列之后,又安排了海汉军引以为傲的射击训练,让大明的兵部侍郎大人开开眼。 梅生川来辽东之前,也和很多人一样,认为关于海汉军战斗力的描述有诸多夸张的成分,特别是各地送回的情报都称海汉军的火枪火炮性能无敌,梅生川一直没把这事完全当真。大明也有不少能工巧匠,造火枪也不是一年两年,而且兵部研究过海汉外销的步枪,认为虽然其性能不错,但制造工艺极为复杂,其成本并不适合大量制造列装部队。如果两军对垒,大明军队也可以凭借兵力优势抹平武器性能方面的差距。 但此时由海汉军展示的武器显然与他所见过那些海汉外销的枪支有着较大的差别,甚至可以说根本就不是同样的东西。海汉军所装备的步枪不但可以连续射击数发,其弹药装填、射程、精准度、杀伤力,性能几乎是全方位优于梅生川所知的一切火枪类武器。 最后当狙击手出来表演了在百丈之外准确命中脑袋大小的瓦罐时,梅生川很是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虽然沙喜没有对此详细解说,但梅生川能看出这远不是这种可怕步枪的射击极限。而这种武器一旦投放到战场上,其左右战局的能力可不是一般的单兵能比了,只要干掉敌军几名指挥作战的军官将领,对方自然会军阵大乱,不战而胜。 而炮兵的表现也没有让观众失望,梅生川对于后膛填装的火炮很感兴趣,但却完全听不懂沙喜的讲解。他有心要去近处摸一摸这种犀利的武器,看看究竟是有什么门道,但沙喜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故意没有安排这样的参观内容。梅生川虽然好奇心爆棚,但也只能忍耐下来。 他想起昨天由探子送回的情报中,却根本就没有提及到这些厉害的武器,不问可知锦衣卫的人根本就没能混进海汉军的驻地,对于这些制式武器的存在竟然毫不知情。这虽然算不上失职,但起码也是办事不力了。要是两军对垒,对海汉严重缺乏了解的明军肯定会因此而吃大亏。 而之前东江镇送回的情报中,曾提及过海汉军可以以步破骑,仅凭步兵就能对付兵力胜过己方的后金骑兵,当时梅生川对于这样的情报还有些嗤之以鼻,认为东江镇大概是有意在夸大事实,替海汉军吹嘘而已。但此时看过海汉军的武器性能展示之后,他突然意识到东江镇送来的情报并非妄言,而是真有这样的可能。若非如此,后金又怎会甘心让出了金州南部的这处良港,给海汉人作了进入辽东的踏板。 海汉军展示出来的实力越是强大,梅生川就越是觉得大明要从其手里夺回辽东的机会渺茫。如果按照战斗力来推算,海汉能够击退驻扎在金州的数千后金兵,并且牢牢地守住了夺下来的这片地区,那么大明需要多少军队才能达成这样的目标? 梅生川在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认为至少需要向辽东地区投送两万以上的明军部队,才有可能实现同样的目标。但问题就在于大明目前在渤海湾地区根本就不具备这样的海上投送能力,否则当初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东江镇的部队被后金军逐出辽东了。 正文 第1512章 炫耀武力 不过梅生川旋即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东江镇的人既然与海汉军在辽东并肩作战,那肯定多多少少都见识过甚至接触过海汉的这些厉害武器,怎地送进京城的情报里,对于这些武器的详情却语焉不详,都是一笔带过。东江镇总兵沈世魁是否在有意隐瞒海汉相关军情,如果是,东江镇这么做的原因和目的又是什么,他们究竟是仍忠于大明,还是抱海汉大腿抱得连立场都改变了,梅生川想到这一连串的问题,不禁觉得有些头疼。 上午看完了陆军操演,简单吃过午饭之后,下午的行程又是海军的操演。梅生川当然明白这种安排可不完全是友善的意图,海汉人摆明了是要通过炫耀武力这种手段来震慑自己。但就算明知对方的打算,他也无法拒绝这样的安排,于公他必须要通过这样的形式来了解海汉的军事实力,为大明搜集相关情报,于私他的确也有很强烈的好奇心,想要知道海汉到底有多少秘密武器还不为外人所知。 刚刚抵达旅顺的这支换岗的舰队由六艘探索级战船,四艘探险级战船,四艘综合补给船,两艘运兵船和两艘高速侦察船所组成。虽然阵中没有“威严”级的旗舰,但这样的阵容就足以让梅生川感叹不已了。在登莱之乱以后,大明北部的渤海湾地区已经没有一支编制完整的水师部队了,而海汉的武装舰队显然状况要好得多。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不过梅生川旋即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东江镇的人既然与海汉军在辽东并肩作战,那肯定多多少少都见识过甚至接触过海汉的这些厉害武器,怎地送进京城的情报里,对于这些武器的详情却语焉不详,都是一笔带过。东江镇总兵沈世魁是否在有意隐瞒海汉相关军情,如果是,东江镇这么做的原因和目的又是什么,他们究竟是仍忠于大明,还是抱海汉大腿抱得连立场都改变了,梅生川想到这一连串的问题,不禁觉得有些头疼。 上午看完了陆军操演,简单吃过午饭之后,下午的行程又是海军的操演。梅生川当然明白这种安排可不完全是友善的意图,海汉人摆明了是要通过炫耀武力这种手段来震慑自己。但就算明知对方的打算,他也无法拒绝这样的安排,于公他必须要通过这样的形式来了解海汉的军事实力,为大明搜集相关情报,于私他的确也有很强烈的好奇心,想要知道海汉到底有多少秘密武器还不为外人所知。 刚刚抵达旅顺的这支换岗的舰队由六艘探索级战船,四艘探险级战船,四艘综合补给船,两艘运兵船和两艘高速侦察船所组成。虽然阵中没有“威严”级的旗舰,但这样的阵容就足以让梅生川感叹不已了。在登莱之乱以后,大明北部的渤海湾地区已经没有一支编制完整的水师部队了,而海汉的武装舰队显然状况要好得多。不过梅生川旋即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东江镇的人既然与海汉军在辽东并肩作战,那肯定多多少少都见识过甚至接触过海汉的这些厉害武器,怎地送进京城的情报里,对于这些武器的详情却语焉不详,都是一笔带过。东江镇总兵沈世魁是否在有意隐瞒海汉相关军情,如果是,东江镇这么做的原因和目的又是什么,他们究竟是仍忠于大明,还是抱海汉大腿抱得连立场都改变了,梅生川想到这一连串的问题,不禁觉得有些头疼。 上午看完了陆军操演,简单吃过午饭之后,下午的行程又是海军的操演。梅生川当然明白这种安排可不完全是友善的意图,海汉人摆明了是要通过炫耀武力这种手段来震慑自己。但就算明知对方的打算,他也无法拒绝这样的安排,于公他必须要通过这样的形式来了解海汉的军事实力,为大明搜集相关情报,于私他的确也有很强烈的好奇心,想要知道海汉到底有多少秘密武器还不为外人所知。 刚刚抵达旅顺的这支换岗的舰队由六艘探索级战船,四艘探险级战船,四艘综合补给船,两艘运兵船和两艘高速侦察船所组成。虽然阵中没有“威严”级的旗舰,但这样的阵容就足以让梅生川感叹不已了。在登莱之乱以后,大明北部的渤海湾地区已经没有一支编制完整的水师部队了,而海汉的武装舰队显然状况要好得多。不过梅生川旋即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东江镇的人既然与海汉军在辽东并肩作战,那肯定多多少少都见识过甚至接触过海汉的这些厉害武器,怎地送进京城的情报里,对于这些武器的详情却语焉不详,都是一笔带过。东江镇总兵沈世魁是否在有意隐瞒海汉相关军情,如果是,东江镇这么做的原因和目的又是什么,他们究竟是仍忠于大明,还是抱海汉大腿抱得连立场都改变了,梅生川想到这一连串的问题,不禁觉得有些头疼。 上午看完了陆军操演,简单吃过午饭之后,下午的行程又是海军的操演。梅生川当然明白这种安排可不完全是友善的意图,海汉人摆明了是要通过炫耀武力这种手段来震慑自己。但就算明知对方的打算,他也无法拒绝这样的安排,于公他必须要通过这样的形式来了解海汉的军事实力,为大明搜集相关情报,于私他的确也有很强烈的好奇心,想要知道海汉到底有多少秘密武器还不为外人所知。 刚刚抵达旅顺的这支换岗的舰队由六艘探索级战船,四艘探险级战船,四艘综合补给船,两艘运兵船和两艘高速侦察船所组成。虽然阵中没有“威严”级的旗舰,但这样的阵容就足以让梅生川感叹不已了。在登莱之乱以后,大明北部的渤海湾地区已经没有一支编制完整的水师部队了,而海汉的武装舰队显然状况要好得多。不过梅生川旋即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东江镇的人既然与海汉军在辽东并肩作战,那肯定多多少少都见识过甚至接触过海汉的这些厉害武器,怎地送进京城的情报里,对于这些武器的详情却语焉不详,都是一笔带过。东江镇总兵沈世魁是否在有意隐瞒海汉相关军情,如果是,东江镇这么做的原因和目的又是什么,他们究竟是仍忠于大明,还是抱海汉大腿抱得连立场都改变了,梅生川想到这一连串的问题,不禁觉得有些头疼。 上午看完了陆军操演,简单吃过午饭之后,下午的行程又是海军的操演。梅生川当然明白这种安排可不完全是友善的意图,海汉人摆明了是要通过炫耀武力这种手段来震慑自己。但就算明知对方的打算,他也无法拒绝这样的安排,于公他必须要通过这样的形式来了解海汉的军事实力,为大明搜集相关情报,于私他的确也有很强烈的好奇心,想要知道海汉到底有多少秘密武器还不为外人所知。 刚刚抵达旅顺的这支换岗的舰队由六艘探索级战船,四艘探险级战船,四艘综合补给船,两艘运兵船和两艘高速侦察船所组成。虽然阵中没有“威严”级的旗舰,但这样的阵容就足以让梅生川感叹不已了。在登莱之乱以后,大明北部的渤海湾地区已经没有一支编制完整的水师部队了,而海汉的武装舰队显然状况要好得多。不过梅生川旋即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东江镇的人既然与海汉军在辽东并肩作战,那肯定多多少少都见识过甚至接触过海汉的这些厉害武器,怎地送进京城的情报里,对于这些武器的详情却语焉不详,都是一笔带过。东江镇总兵沈世魁是否在有意隐瞒海汉相关军情,如果是,东江镇这么做的原因和目的又是什么,他们究竟是仍忠于大明,还是抱海汉大腿抱得连立场都改变了,梅生川想到这一连串的问题,不禁觉得有些头疼。 上午看完了陆军操演,简单吃过午饭之后,下午的行程又是海军的操演。梅生川当然明白这种安排可不完全是友善的意图,海汉人摆明了是要通过炫耀武力这种手段来震慑自己。但就算明知对方的打算,他也无法拒绝这样的安排,于公他必须要通过这样的形式来了解海汉的军事实力,为大明搜集相关情报,于私他的确也有很强烈的好奇心,想要知道海汉到底有多少秘密武器还不为外人所知。 刚刚抵达旅顺的这支换岗的舰队由六艘探索级战船,四艘探险级战船,四艘综合补给船,两艘运兵船和两艘高速侦察船所组成。虽然阵中没有“威严”级的旗舰,但这样的阵容就足以让梅生川感叹不已了。在登莱之乱以后,大明北部的渤海湾地区已经没有一支编制完整的水师部队了,而海汉的武装舰队显然状况要好得多。不过梅生川旋即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东江镇的人既然与海汉军在辽东并肩作战,那肯定多多少少都见识过甚至接触过海汉的这些厉害武器,怎地送进京城的情报里,对于这些武器的详情却语焉不详,都是一笔带过。东江镇总兵沈世魁是否在有意隐瞒海汉相关军情,如果是,东江镇这么做的原因和目的又是什么,他们究竟是仍忠于大明,还是抱海汉大腿抱得连立场都改变了,梅生川想到这一连串的问题,不禁觉得有些头疼。 上午看完了陆军操演,简单吃过午饭之后,下午的行程又是海军的操演。梅生川当然明白这种安排可不完全是友善的意图,海汉人摆明了是要通过炫耀武力这种手段来震慑自己。但就算明知对方的打算,他也无法拒绝这样的安排,于公他必须要通过这样的形式来了解海汉的军事实力,为大明搜集相关情报,于私他的确也有很强烈的好奇心,想要知道海汉到底有多少秘密武器还不为外人所知。 刚刚抵达旅顺的这支换岗的舰队由六艘探索级战船,四艘探险级战船,四艘综合补给船,两艘运兵船和两艘高速侦察船所组成。虽然阵中没有“威严”级的旗舰,但这样的阵容就足以让梅生川感叹不已了。在登莱之乱以后,大明北部的渤海湾地区已经没有一支编制完整的水师部队了,而海汉的武装舰队显然状况要好得多。不过梅生川旋即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东江镇的人既然与海汉军在辽东并肩作战,那肯定多多少少都见识过甚至接触过海汉的这些厉害武器,怎地送进京城的情报里,对于这些武器的详情却语焉不详,都是一笔带过。东江镇总兵沈世魁是否在有意隐瞒海汉相关军情,如果是,东江镇这么做的原因和目的又是什么,他们究竟是仍忠于大明,还是抱海汉大腿抱得连立场都改变了,梅生川想到这一连串的问题,不禁觉得有些头疼。 上午看完了陆军操演,简单吃过午饭之后,下午的行程又是海军的操演。梅生川当然明白这种安排可不完全是友善的意图,海汉人摆明了是要通过炫耀武力这种手段来震慑自己。但就算明知对方的打算,他也无法拒绝这样的安排,于公他必须要通过这样的形式来了解海汉的军事实力,为大明搜集相关情报,于私他的确也有很强烈的好奇心,想要知道海汉到底有多少秘密武器还不为外人所知。 刚刚抵达旅顺的这支换岗的舰队由六艘探索级战船,四艘探险级战船,四艘综合补给船,两艘运兵船和两艘高速侦察船所组成。虽然阵中没有“威严”级的旗舰,但这样的阵容就足以让梅生川感叹不已了。在登莱之乱以后,大明北部的渤海湾地区已经没有一支编制完整的水师部队了,而海汉的武装舰队显然状况要好得多。 正文 第1513章 三方会谈 沙喜当然很清楚这次谈判的流程安排,先让梅生川在山东芝罘岛与郝万清面谈,让郝万清确定其身份和来意的确没有作假,然后再把梅生川带来辽东旅顺,与他进行会谈。这个环节就得要敲定一些意向性的东西,最后才会安排梅生川去见白克思,而这一步就是直接签署之前谈定的一些外交协议,原则上不会再进行漫长的磋商谈判。 但如果沙喜这个环节没有把梅生川搞定,那拖到白克思出面,留给海汉的缓冲空间就很小了,而这绝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沙喜见安排的海陆两军演练都已经结束了,对方却依然没有明确地表态,这也让他稍稍感受到了一丝挫败感。他原本以为连续安排这么多炫耀武力的活动,能够让本来就已经间接收受过好处的梅生川彻底放弃防备,但实际效果却离预计有一定的差距。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沙喜认为这大概还是因为梅生川的立场仍然更多地倾向于大明。这当然也不足为怪,毕竟梅生川出身于大明,如今的根基也在大明,不可能像那些下层移民一样,为了温饱安稳的生活就选择向新主人效忠。 但根据沙喜过去在南方的操作经验,他本来预计对方收了通过东江镇送去的银子,立场上就应当有所松动,再加上这边的武力展示,让他松口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但从眼下的情况来看,这梅生川可还没那么好打发。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沙喜当然很清楚这次谈判的流程安排,先让梅生川在山东芝罘岛与郝万清面谈,让郝万清确定其身份和来意的确没有作假,然后再把梅生川带来辽东旅顺,与他进行会谈。这个环节就得要敲定一些意向性的东西,最后才会安排梅生川去见白克思,而这一步就是直接签署之前谈定的一些外交协议,原则上不会再进行漫长的磋商谈判。 但如果沙喜这个环节没有把梅生川搞定,那拖到白克思出面,留给海汉的缓冲空间就很小了,而这绝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沙喜见安排的海陆两军演练都已经结束了,对方却依然没有明确地表态,这也让他稍稍感受到了一丝挫败感。他原本以为连续安排这么多炫耀武力的活动,能够让本来就已经间接收受过好处的梅生川彻底放弃防备,但实际效果却离预计有一定的差距。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沙喜认为这大概还是因为梅生川的立场仍然更多地倾向于大明。这当然也不足为怪,毕竟梅生川出身于大明,如今的根基也在大明,不可能像那些下层移民一样,为了温饱安稳的生活就选择向新主人效忠。 但根据沙喜过去在南方的操作经验,他本来预计对方收了通过东江镇送去的银子,立场上就应当有所松动,再加上这边的武力展示,让他松口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但从眼下的情况来看,这梅生川可还没那么好打发。沙喜当然很清楚这次谈判的流程安排,先让梅生川在山东芝罘岛与郝万清面谈,让郝万清确定其身份和来意的确没有作假,然后再把梅生川带来辽东旅顺,与他进行会谈。这个环节就得要敲定一些意向性的东西,最后才会安排梅生川去见白克思,而这一步就是直接签署之前谈定的一些外交协议,原则上不会再进行漫长的磋商谈判。 但如果沙喜这个环节没有把梅生川搞定,那拖到白克思出面,留给海汉的缓冲空间就很小了,而这绝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沙喜见安排的海陆两军演练都已经结束了,对方却依然没有明确地表态,这也让他稍稍感受到了一丝挫败感。他原本以为连续安排这么多炫耀武力的活动,能够让本来就已经间接收受过好处的梅生川彻底放弃防备,但实际效果却离预计有一定的差距。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沙喜认为这大概还是因为梅生川的立场仍然更多地倾向于大明。这当然也不足为怪,毕竟梅生川出身于大明,如今的根基也在大明,不可能像那些下层移民一样,为了温饱安稳的生活就选择向新主人效忠。 但根据沙喜过去在南方的操作经验,他本来预计对方收了通过东江镇送去的银子,立场上就应当有所松动,再加上这边的武力展示,让他松口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但从眼下的情况来看,这梅生川可还没那么好打发。沙喜当然很清楚这次谈判的流程安排,先让梅生川在山东芝罘岛与郝万清面谈,让郝万清确定其身份和来意的确没有作假,然后再把梅生川带来辽东旅顺,与他进行会谈。这个环节就得要敲定一些意向性的东西,最后才会安排梅生川去见白克思,而这一步就是直接签署之前谈定的一些外交协议,原则上不会再进行漫长的磋商谈判。 但如果沙喜这个环节没有把梅生川搞定,那拖到白克思出面,留给海汉的缓冲空间就很小了,而这绝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沙喜见安排的海陆两军演练都已经结束了,对方却依然没有明确地表态,这也让他稍稍感受到了一丝挫败感。他原本以为连续安排这么多炫耀武力的活动,能够让本来就已经间接收受过好处的梅生川彻底放弃防备,但实际效果却离预计有一定的差距。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沙喜认为这大概还是因为梅生川的立场仍然更多地倾向于大明。这当然也不足为怪,毕竟梅生川出身于大明,如今的根基也在大明,不可能像那些下层移民一样,为了温饱安稳的生活就选择向新主人效忠。 但根据沙喜过去在南方的操作经验,他本来预计对方收了通过东江镇送去的银子,立场上就应当有所松动,再加上这边的武力展示,让他松口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但从眼下的情况来看,这梅生川可还没那么好打发。沙喜当然很清楚这次谈判的流程安排,先让梅生川在山东芝罘岛与郝万清面谈,让郝万清确定其身份和来意的确没有作假,然后再把梅生川带来辽东旅顺,与他进行会谈。这个环节就得要敲定一些意向性的东西,最后才会安排梅生川去见白克思,而这一步就是直接签署之前谈定的一些外交协议,原则上不会再进行漫长的磋商谈判。 但如果沙喜这个环节没有把梅生川搞定,那拖到白克思出面,留给海汉的缓冲空间就很小了,而这绝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沙喜见安排的海陆两军演练都已经结束了,对方却依然没有明确地表态,这也让他稍稍感受到了一丝挫败感。他原本以为连续安排这么多炫耀武力的活动,能够让本来就已经间接收受过好处的梅生川彻底放弃防备,但实际效果却离预计有一定的差距。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沙喜认为这大概还是因为梅生川的立场仍然更多地倾向于大明。这当然也不足为怪,毕竟梅生川出身于大明,如今的根基也在大明,不可能像那些下层移民一样,为了温饱安稳的生活就选择向新主人效忠。 但根据沙喜过去在南方的操作经验,他本来预计对方收了通过东江镇送去的银子,立场上就应当有所松动,再加上这边的武力展示,让他松口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但从眼下的情况来看,这梅生川可还没那么好打发。沙喜当然很清楚这次谈判的流程安排,先让梅生川在山东芝罘岛与郝万清面谈,让郝万清确定其身份和来意的确没有作假,然后再把梅生川带来辽东旅顺,与他进行会谈。这个环节就得要敲定一些意向性的东西,最后才会安排梅生川去见白克思,而这一步就是直接签署之前谈定的一些外交协议,原则上不会再进行漫长的磋商谈判。 但如果沙喜这个环节没有把梅生川搞定,那拖到白克思出面,留给海汉的缓冲空间就很小了,而这绝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沙喜见安排的海陆两军演练都已经结束了,对方却依然没有明确地表态,这也让他稍稍感受到了一丝挫败感。他原本以为连续安排这么多炫耀武力的活动,能够让本来就已经间接收受过好处的梅生川彻底放弃防备,但实际效果却离预计有一定的差距。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沙喜认为这大概还是因为梅生川的立场仍然更多地倾向于大明。这当然也不足为怪,毕竟梅生川出身于大明,如今的根基也在大明,不可能像那些下层移民一样,为了温饱安稳的生活就选择向新主人效忠。 但根据沙喜过去在南方的操作经验,他本来预计对方收了通过东江镇送去的银子,立场上就应当有所松动,再加上这边的武力展示,让他松口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但从眼下的情况来看,这梅生川可还没那么好打发。沙喜当然很清楚这次谈判的流程安排,先让梅生川在山东芝罘岛与郝万清面谈,让郝万清确定其身份和来意的确没有作假,然后再把梅生川带来辽东旅顺,与他进行会谈。这个环节就得要敲定一些意向性的东西,最后才会安排梅生川去见白克思,而这一步就是直接签署之前谈定的一些外交协议,原则上不会再进行漫长的磋商谈判。 但如果沙喜这个环节没有把梅生川搞定,那拖到白克思出面,留给海汉的缓冲空间就很小了,而这绝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沙喜见安排的海陆两军演练都已经结束了,对方却依然没有明确地表态,这也让他稍稍感受到了一丝挫败感。他原本以为连续安排这么多炫耀武力的活动,能够让本来就已经间接收受过好处的梅生川彻底放弃防备,但实际效果却离预计有一定的差距。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沙喜认为这大概还是因为梅生川的立场仍然更多地倾向于大明。这当然也不足为怪,毕竟梅生川出身于大明,如今的根基也在大明,不可能像那些下层移民一样,为了温饱安稳的生活就选择向新主人效忠。 但根据沙喜过去在南方的操作经验,他本来预计对方收了通过东江镇送去的银子,立场上就应当有所松动,再加上这边的武力展示,让他松口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但从眼下的情况来看,这梅生川可还没那么好打发。沙喜当然很清楚这次谈判的流程安排,先让梅生川在山东芝罘岛与郝万清面谈,让郝万清确定其身份和来意的确没有作假,然后再把梅生川带来辽东旅顺,与他进行会谈。这个环节就得要敲定一些意向性的东西,最后才会安排梅生川去见白克思,而这一步就是直接签署之前谈定的一些外交协议,原则上不会再进行漫长的磋商谈判。 但如果沙喜这个环节没有把梅生川搞定,那拖到白克思出面,留给海汉的缓冲空间就很小了,而这绝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面。沙喜见安排的海陆两军演练都已经结束了,对方却依然没有明确地表态,这也让他稍稍感受到了一丝挫败感。他原本以为连续安排这么多炫耀武力的活动,能够让本来就已经间接收受过好处的梅生川彻底放弃防备,但实际效果却离预计有一定的差距。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沙喜认为这大概还是因为梅生川的立场仍然更多地倾向于大明。这当然也不足为怪,毕竟梅生川出身于大明,如今的根基也在大明,不可能像那些下层移民一样,为了温饱安稳的生活就选择向新主人效忠。 但根据沙喜过去在南方的操作经验,他本来预计对方收了通过东江镇送去的银子,立场上就应当有所松动,再加上这边的武力展示,让他松口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 正文 第1514章 互相试探 梅生川虽然是兵部侍郎而非户部侍郎,但也明白要在辽东重建汉人统治区,光靠军队驻守是远远不够的。海汉能否在金州地区安置足够多的人口,重新组织社会生产,为这里的驻军提供后勤保障,才是他们能不能在这里实现长期统治的根本。毕竟在后勤补给这个领域,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到海汉的明显短板,不可能长期依靠长达上千里的海上补给线来维持辽东驻军的军事行动。 而海汉在这方面所作出的成绩也的确出乎了梅生川的预料,将东江镇军民从皮岛迁回辽东,无疑是一个大胆而效果极佳的安排。东江镇军民本身就出身辽东,对于这边的适应性要远比外地迁入的移民好得多,而且重返家园之后,对于海汉的感恩可能更胜于大明。 根据安置区的民政官所述,目前这些移民的衣食住行有一多半都是由海汉在负担,虽说以后还需要以税赋和劳役的方式来偿还这些救助款,但终究是给了这些移民一条出路。而东江镇现在的状况似乎已经是要散未散,今后海汉直接在辽东本地募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一旦海汉在民政层面也实现了对金州地区的实际统治,那大明想再从海汉手里把地方收回去就不太可能了——一如南方那些被海汉占去的领地一样。 梅生川虽然觉得这样的局面有很大的问题,但他也知道大明目前根本就无力插手辽东事务。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梅生川虽然是兵部侍郎而非户部侍郎,但也明白要在辽东重建汉人统治区,光靠军队驻守是远远不够的。海汉能否在金州地区安置足够多的人口,重新组织社会生产,为这里的驻军提供后勤保障,才是他们能不能在这里实现长期统治的根本。毕竟在后勤补给这个领域,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到海汉的明显短板,不可能长期依靠长达上千里的海上补给线来维持辽东驻军的军事行动。 而海汉在这方面所作出的成绩也的确出乎了梅生川的预料,将东江镇军民从皮岛迁回辽东,无疑是一个大胆而效果极佳的安排。东江镇军民本身就出身辽东,对于这边的适应性要远比外地迁入的移民好得多,而且重返家园之后,对于海汉的感恩可能更胜于大明。 根据安置区的民政官所述,目前这些移民的衣食住行有一多半都是由海汉在负担,虽说以后还需要以税赋和劳役的方式来偿还这些救助款,但终究是给了这些移民一条出路。而东江镇现在的状况似乎已经是要散未散,今后海汉直接在辽东本地募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一旦海汉在民政层面也实现了对金州地区的实际统治,那大明想再从海汉手里把地方收回去就不太可能了——一如南方那些被海汉占去的领地一样。 梅生川虽然觉得这样的局面有很大的问题,但他也知道大明目前根本就无力插手辽东事务。梅生川虽然是兵部侍郎而非户部侍郎,但也明白要在辽东重建汉人统治区,光靠军队驻守是远远不够的。海汉能否在金州地区安置足够多的人口,重新组织社会生产,为这里的驻军提供后勤保障,才是他们能不能在这里实现长期统治的根本。毕竟在后勤补给这个领域,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到海汉的明显短板,不可能长期依靠长达上千里的海上补给线来维持辽东驻军的军事行动。 而海汉在这方面所作出的成绩也的确出乎了梅生川的预料,将东江镇军民从皮岛迁回辽东,无疑是一个大胆而效果极佳的安排。东江镇军民本身就出身辽东,对于这边的适应性要远比外地迁入的移民好得多,而且重返家园之后,对于海汉的感恩可能更胜于大明。 根据安置区的民政官所述,目前这些移民的衣食住行有一多半都是由海汉在负担,虽说以后还需要以税赋和劳役的方式来偿还这些救助款,但终究是给了这些移民一条出路。而东江镇现在的状况似乎已经是要散未散,今后海汉直接在辽东本地募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一旦海汉在民政层面也实现了对金州地区的实际统治,那大明想再从海汉手里把地方收回去就不太可能了——一如南方那些被海汉占去的领地一样。 梅生川虽然觉得这样的局面有很大的问题,但他也知道大明目前根本就无力插手辽东事务。梅生川虽然是兵部侍郎而非户部侍郎,但也明白要在辽东重建汉人统治区,光靠军队驻守是远远不够的。海汉能否在金州地区安置足够多的人口,重新组织社会生产,为这里的驻军提供后勤保障,才是他们能不能在这里实现长期统治的根本。毕竟在后勤补给这个领域,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到海汉的明显短板,不可能长期依靠长达上千里的海上补给线来维持辽东驻军的军事行动。 而海汉在这方面所作出的成绩也的确出乎了梅生川的预料,将东江镇军民从皮岛迁回辽东,无疑是一个大胆而效果极佳的安排。东江镇军民本身就出身辽东,对于这边的适应性要远比外地迁入的移民好得多,而且重返家园之后,对于海汉的感恩可能更胜于大明。 根据安置区的民政官所述,目前这些移民的衣食住行有一多半都是由海汉在负担,虽说以后还需要以税赋和劳役的方式来偿还这些救助款,但终究是给了这些移民一条出路。而东江镇现在的状况似乎已经是要散未散,今后海汉直接在辽东本地募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一旦海汉在民政层面也实现了对金州地区的实际统治,那大明想再从海汉手里把地方收回去就不太可能了——一如南方那些被海汉占去的领地一样。 梅生川虽然觉得这样的局面有很大的问题,但他也知道大明目前根本就无力插手辽东事务。梅生川虽然是兵部侍郎而非户部侍郎,但也明白要在辽东重建汉人统治区,光靠军队驻守是远远不够的。海汉能否在金州地区安置足够多的人口,重新组织社会生产,为这里的驻军提供后勤保障,才是他们能不能在这里实现长期统治的根本。毕竟在后勤补给这个领域,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到海汉的明显短板,不可能长期依靠长达上千里的海上补给线来维持辽东驻军的军事行动。 而海汉在这方面所作出的成绩也的确出乎了梅生川的预料,将东江镇军民从皮岛迁回辽东,无疑是一个大胆而效果极佳的安排。东江镇军民本身就出身辽东,对于这边的适应性要远比外地迁入的移民好得多,而且重返家园之后,对于海汉的感恩可能更胜于大明。 根据安置区的民政官所述,目前这些移民的衣食住行有一多半都是由海汉在负担,虽说以后还需要以税赋和劳役的方式来偿还这些救助款,但终究是给了这些移民一条出路。而东江镇现在的状况似乎已经是要散未散,今后海汉直接在辽东本地募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一旦海汉在民政层面也实现了对金州地区的实际统治,那大明想再从海汉手里把地方收回去就不太可能了——一如南方那些被海汉占去的领地一样。 梅生川虽然觉得这样的局面有很大的问题,但他也知道大明目前根本就无力插手辽东事务。梅生川虽然是兵部侍郎而非户部侍郎,但也明白要在辽东重建汉人统治区,光靠军队驻守是远远不够的。海汉能否在金州地区安置足够多的人口,重新组织社会生产,为这里的驻军提供后勤保障,才是他们能不能在这里实现长期统治的根本。毕竟在后勤补给这个领域,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到海汉的明显短板,不可能长期依靠长达上千里的海上补给线来维持辽东驻军的军事行动。 而海汉在这方面所作出的成绩也的确出乎了梅生川的预料,将东江镇军民从皮岛迁回辽东,无疑是一个大胆而效果极佳的安排。东江镇军民本身就出身辽东,对于这边的适应性要远比外地迁入的移民好得多,而且重返家园之后,对于海汉的感恩可能更胜于大明。 根据安置区的民政官所述,目前这些移民的衣食住行有一多半都是由海汉在负担,虽说以后还需要以税赋和劳役的方式来偿还这些救助款,但终究是给了这些移民一条出路。而东江镇现在的状况似乎已经是要散未散,今后海汉直接在辽东本地募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一旦海汉在民政层面也实现了对金州地区的实际统治,那大明想再从海汉手里把地方收回去就不太可能了——一如南方那些被海汉占去的领地一样。 梅生川虽然觉得这样的局面有很大的问题,但他也知道大明目前根本就无力插手辽东事务。梅生川虽然是兵部侍郎而非户部侍郎,但也明白要在辽东重建汉人统治区,光靠军队驻守是远远不够的。海汉能否在金州地区安置足够多的人口,重新组织社会生产,为这里的驻军提供后勤保障,才是他们能不能在这里实现长期统治的根本。毕竟在后勤补给这个领域,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到海汉的明显短板,不可能长期依靠长达上千里的海上补给线来维持辽东驻军的军事行动。 而海汉在这方面所作出的成绩也的确出乎了梅生川的预料,将东江镇军民从皮岛迁回辽东,无疑是一个大胆而效果极佳的安排。东江镇军民本身就出身辽东,对于这边的适应性要远比外地迁入的移民好得多,而且重返家园之后,对于海汉的感恩可能更胜于大明。 根据安置区的民政官所述,目前这些移民的衣食住行有一多半都是由海汉在负担,虽说以后还需要以税赋和劳役的方式来偿还这些救助款,但终究是给了这些移民一条出路。而东江镇现在的状况似乎已经是要散未散,今后海汉直接在辽东本地募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一旦海汉在民政层面也实现了对金州地区的实际统治,那大明想再从海汉手里把地方收回去就不太可能了——一如南方那些被海汉占去的领地一样。 梅生川虽然觉得这样的局面有很大的问题,但他也知道大明目前根本就无力插手辽东事务。梅生川虽然是兵部侍郎而非户部侍郎,但也明白要在辽东重建汉人统治区,光靠军队驻守是远远不够的。海汉能否在金州地区安置足够多的人口,重新组织社会生产,为这里的驻军提供后勤保障,才是他们能不能在这里实现长期统治的根本。毕竟在后勤补给这个领域,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到海汉的明显短板,不可能长期依靠长达上千里的海上补给线来维持辽东驻军的军事行动。 而海汉在这方面所作出的成绩也的确出乎了梅生川的预料,将东江镇军民从皮岛迁回辽东,无疑是一个大胆而效果极佳的安排。东江镇军民本身就出身辽东,对于这边的适应性要远比外地迁入的移民好得多,而且重返家园之后,对于海汉的感恩可能更胜于大明。 根据安置区的民政官所述,目前这些移民的衣食住行有一多半都是由海汉在负担,虽说以后还需要以税赋和劳役的方式来偿还这些救助款,但终究是给了这些移民一条出路。而东江镇现在的状况似乎已经是要散未散,今后海汉直接在辽东本地募兵,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一旦海汉在民政层面也实现了对金州地区的实际统治,那大明想再从海汉手里把地方收回去就不太可能了——一如南方那些被海汉占去的领地一样。 正文 第1515章 共同利益 事实上从丁卯胡乱朝鲜与后金签订城下之盟开始,大明与朝鲜之间的互信程度就已经削弱了许多。大明认为朝鲜跟后金签订兄弟之盟,无疑是对宗主国的背叛,而朝鲜认为大明没有及时提供军事援助,眼睁睁看着后金军一路攻到汉城,差点连国家都被灭掉,心里肯定也是会有怨气和不满。这几年两国的关系从过去的热络逐渐冷却下来,使节往来也远不如以前那么频繁了。 原本关系密切的两国会变成这样,当然是各有苦衷。如果继续照着原本的历史轨迹发展下去,几年后大明最终被灭,而朝鲜则是顺理成章变成新主人大清国的藩属国,这段两国间的恩怨情仇也会就此画上句号。但如今有了海汉这支域外武装势力的介入,大明与朝鲜之间的僵局似乎也出现了一丝转机。 对于这两国来说,矛盾的根源其实还是出现在后金这个强敌身上,只要打败这个敌人,东北亚的和平环境自然能够重新营造起来,两国的关系也会逐渐转暖。而在海汉出现之前,他们显然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但问题就在于海汉这个帮手的实力太强了,强到了喧宾夺主的地步,不管是朝鲜还是大明,都不敢轻易相信这个强者会这么好心地来帮助自己抵御外敌。一旦出了什么意外,这海汉搞不定就是比后金更加难以对付的敌人,毕竟相比装备原始落后的后金军,这海汉军的武器性能和作战方式更加难以抵抗,到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就麻烦了。 而对于同样的疑虑,梅生川和金尚宪所持的态度也有所差异。梅生川所担心的是让海汉军在辽东把持大势之后,前门拒虎后门进狼,赶走了后金却引入了更难对付的海汉。而金尚宪担心的是海汉日后会凭借武力对朝鲜进行经济和人力的压榨,一如后金过去几年所做的那样,甚至可能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除了海汉这个隐患之外,他们也还会担心对方如果选择与海汉合作,或是拒绝结盟,会对自己的国家产生负面影响。毕竟现在三个国家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大明和朝鲜也都有些担心海汉作为中间人会更偏向于某一方——朝鲜担心海汉与大明同是汉人掌权,而大明也怕朝鲜抱上海汉大腿之后就不再认大明这个宗主国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事实上从丁卯胡乱朝鲜与后金签订城下之盟开始,大明与朝鲜之间的互信程度就已经削弱了许多。大明认为朝鲜跟后金签订兄弟之盟,无疑是对宗主国的背叛,而朝鲜认为大明没有及时提供军事援助,眼睁睁看着后金军一路攻到汉城,差点连国家都被灭掉,心里肯定也是会有怨气和不满。这几年两国的关系从过去的热络逐渐冷却下来,使节往来也远不如以前那么频繁了。 原本关系密切的两国会变成这样,当然是各有苦衷。如果继续照着原本的历史轨迹发展下去,几年后大明最终被灭,而朝鲜则是顺理成章变成新主人大清国的藩属国,这段两国间的恩怨情仇也会就此画上句号。但如今有了海汉这支域外武装势力的介入,大明与朝鲜之间的僵局似乎也出现了一丝转机。 对于这两国来说,矛盾的根源其实还是出现在后金这个强敌身上,只要打败这个敌人,东北亚的和平环境自然能够重新营造起来,两国的关系也会逐渐转暖。而在海汉出现之前,他们显然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但问题就在于海汉这个帮手的实力太强了,强到了喧宾夺主的地步,不管是朝鲜还是大明,都不敢轻易相信这个强者会这么好心地来帮助自己抵御外敌。一旦出了什么意外,这海汉搞不定就是比后金更加难以对付的敌人,毕竟相比装备原始落后的后金军,这海汉军的武器性能和作战方式更加难以抵抗,到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就麻烦了。 而对于同样的疑虑,梅生川和金尚宪所持的态度也有所差异。梅生川所担心的是让海汉军在辽东把持大势之后,前门拒虎后门进狼,赶走了后金却引入了更难对付的海汉。而金尚宪担心的是海汉日后会凭借武力对朝鲜进行经济和人力的压榨,一如后金过去几年所做的那样,甚至可能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除了海汉这个隐患之外,他们也还会担心对方如果选择与海汉合作,或是拒绝结盟,会对自己的国家产生负面影响。毕竟现在三个国家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大明和朝鲜也都有些担心海汉作为中间人会更偏向于某一方——朝鲜担心海汉与大明同是汉人掌权,而大明也怕朝鲜抱上海汉大腿之后就不再认大明这个宗主国了。事实上从丁卯胡乱朝鲜与后金签订城下之盟开始,大明与朝鲜之间的互信程度就已经削弱了许多。大明认为朝鲜跟后金签订兄弟之盟,无疑是对宗主国的背叛,而朝鲜认为大明没有及时提供军事援助,眼睁睁看着后金军一路攻到汉城,差点连国家都被灭掉,心里肯定也是会有怨气和不满。这几年两国的关系从过去的热络逐渐冷却下来,使节往来也远不如以前那么频繁了。 原本关系密切的两国会变成这样,当然是各有苦衷。如果继续照着原本的历史轨迹发展下去,几年后大明最终被灭,而朝鲜则是顺理成章变成新主人大清国的藩属国,这段两国间的恩怨情仇也会就此画上句号。但如今有了海汉这支域外武装势力的介入,大明与朝鲜之间的僵局似乎也出现了一丝转机。 对于这两国来说,矛盾的根源其实还是出现在后金这个强敌身上,只要打败这个敌人,东北亚的和平环境自然能够重新营造起来,两国的关系也会逐渐转暖。而在海汉出现之前,他们显然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但问题就在于海汉这个帮手的实力太强了,强到了喧宾夺主的地步,不管是朝鲜还是大明,都不敢轻易相信这个强者会这么好心地来帮助自己抵御外敌。一旦出了什么意外,这海汉搞不定就是比后金更加难以对付的敌人,毕竟相比装备原始落后的后金军,这海汉军的武器性能和作战方式更加难以抵抗,到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就麻烦了。 而对于同样的疑虑,梅生川和金尚宪所持的态度也有所差异。梅生川所担心的是让海汉军在辽东把持大势之后,前门拒虎后门进狼,赶走了后金却引入了更难对付的海汉。而金尚宪担心的是海汉日后会凭借武力对朝鲜进行经济和人力的压榨,一如后金过去几年所做的那样,甚至可能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除了海汉这个隐患之外,他们也还会担心对方如果选择与海汉合作,或是拒绝结盟,会对自己的国家产生负面影响。毕竟现在三个国家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大明和朝鲜也都有些担心海汉作为中间人会更偏向于某一方——朝鲜担心海汉与大明同是汉人掌权,而大明也怕朝鲜抱上海汉大腿之后就不再认大明这个宗主国了。事实上从丁卯胡乱朝鲜与后金签订城下之盟开始,大明与朝鲜之间的互信程度就已经削弱了许多。大明认为朝鲜跟后金签订兄弟之盟,无疑是对宗主国的背叛,而朝鲜认为大明没有及时提供军事援助,眼睁睁看着后金军一路攻到汉城,差点连国家都被灭掉,心里肯定也是会有怨气和不满。这几年两国的关系从过去的热络逐渐冷却下来,使节往来也远不如以前那么频繁了。 原本关系密切的两国会变成这样,当然是各有苦衷。如果继续照着原本的历史轨迹发展下去,几年后大明最终被灭,而朝鲜则是顺理成章变成新主人大清国的藩属国,这段两国间的恩怨情仇也会就此画上句号。但如今有了海汉这支域外武装势力的介入,大明与朝鲜之间的僵局似乎也出现了一丝转机。 对于这两国来说,矛盾的根源其实还是出现在后金这个强敌身上,只要打败这个敌人,东北亚的和平环境自然能够重新营造起来,两国的关系也会逐渐转暖。而在海汉出现之前,他们显然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但问题就在于海汉这个帮手的实力太强了,强到了喧宾夺主的地步,不管是朝鲜还是大明,都不敢轻易相信这个强者会这么好心地来帮助自己抵御外敌。一旦出了什么意外,这海汉搞不定就是比后金更加难以对付的敌人,毕竟相比装备原始落后的后金军,这海汉军的武器性能和作战方式更加难以抵抗,到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就麻烦了。 而对于同样的疑虑,梅生川和金尚宪所持的态度也有所差异。梅生川所担心的是让海汉军在辽东把持大势之后,前门拒虎后门进狼,赶走了后金却引入了更难对付的海汉。而金尚宪担心的是海汉日后会凭借武力对朝鲜进行经济和人力的压榨,一如后金过去几年所做的那样,甚至可能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除了海汉这个隐患之外,他们也还会担心对方如果选择与海汉合作,或是拒绝结盟,会对自己的国家产生负面影响。毕竟现在三个国家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大明和朝鲜也都有些担心海汉作为中间人会更偏向于某一方——朝鲜担心海汉与大明同是汉人掌权,而大明也怕朝鲜抱上海汉大腿之后就不再认大明这个宗主国了。事实上从丁卯胡乱朝鲜与后金签订城下之盟开始,大明与朝鲜之间的互信程度就已经削弱了许多。大明认为朝鲜跟后金签订兄弟之盟,无疑是对宗主国的背叛,而朝鲜认为大明没有及时提供军事援助,眼睁睁看着后金军一路攻到汉城,差点连国家都被灭掉,心里肯定也是会有怨气和不满。这几年两国的关系从过去的热络逐渐冷却下来,使节往来也远不如以前那么频繁了。 原本关系密切的两国会变成这样,当然是各有苦衷。如果继续照着原本的历史轨迹发展下去,几年后大明最终被灭,而朝鲜则是顺理成章变成新主人大清国的藩属国,这段两国间的恩怨情仇也会就此画上句号。但如今有了海汉这支域外武装势力的介入,大明与朝鲜之间的僵局似乎也出现了一丝转机。 对于这两国来说,矛盾的根源其实还是出现在后金这个强敌身上,只要打败这个敌人,东北亚的和平环境自然能够重新营造起来,两国的关系也会逐渐转暖。而在海汉出现之前,他们显然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但问题就在于海汉这个帮手的实力太强了,强到了喧宾夺主的地步,不管是朝鲜还是大明,都不敢轻易相信这个强者会这么好心地来帮助自己抵御外敌。一旦出了什么意外,这海汉搞不定就是比后金更加难以对付的敌人,毕竟相比装备原始落后的后金军,这海汉军的武器性能和作战方式更加难以抵抗,到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就麻烦了。 而对于同样的疑虑,梅生川和金尚宪所持的态度也有所差异。梅生川所担心的是让海汉军在辽东把持大势之后,前门拒虎后门进狼,赶走了后金却引入了更难对付的海汉。而金尚宪担心的是海汉日后会凭借武力对朝鲜进行经济和人力的压榨,一如后金过去几年所做的那样,甚至可能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除了海汉这个隐患之外,他们也还会担心对方如果选择与海汉合作,或是拒绝结盟,会对自己的国家产生负面影响。毕竟现在三个国家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大明和朝鲜也都有些担心海汉作为中间人会更偏向于某一方——朝鲜担心海汉与大明同是汉人掌权,而大明也怕朝鲜抱上海汉大腿之后就不再认大明这个宗主国了。 正文 第1516章 战局变化 朝鲜使臣金尚宪在抵达旅顺的第二天,便再次主动提出前往金州地峡前线,考察海汉与后金军的战况。金尚宪之所以如此主动,有一多半的原因还是因为在这里见到了大明的兵部侍郎。虽说海汉人声称这位梅大人是特地来辽东签署大明与海汉的结盟协议,但金尚宪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就算最终朝鲜要与海汉结盟,金尚宪也必须要履行自己的职责,确定这种结盟对朝鲜是有益无害才能应承下来。而在此之前,他必须要亲自确认海汉与后金的交战状况如王汤姆等人在汉城时所宣称的那样,已经完全控制住了战局。 目前旅顺至金州地峡的官道修复工程尚未完成,中间还有十来里路因为近期降雨导致泥泞不堪,马车难以通行。考虑到大明和朝鲜的使臣都还有各自的团队和随从人员,海汉便安排他们乘船从海上前往北边大连湾的港口。 虽然这段航路不会出现治安方面的问题,但海汉军方还是以比较隆重的方式对他们的船队进行了护送,半支北方舰队都随同出发北上。金尚宪还好,毕竟他在来辽东的途中便已经在近距离见识过了北方舰队的威风,而梅生川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海汉舰队的阵容,才知道原来除了他来时在旅顺港所看到的那些战船之外,海汉舰队竟然还有体积更大舰炮更多的大型战舰存在,也难怪其声称已经将辽东地区的敌军战船剿杀干净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朝鲜使臣金尚宪在抵达旅顺的第二天,便再次主动提出前往金州地峡前线,考察海汉与后金军的战况。金尚宪之所以如此主动,有一多半的原因还是因为在这里见到了大明的兵部侍郎。虽说海汉人声称这位梅大人是特地来辽东签署大明与海汉的结盟协议,但金尚宪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就算最终朝鲜要与海汉结盟,金尚宪也必须要履行自己的职责,确定这种结盟对朝鲜是有益无害才能应承下来。而在此之前,他必须要亲自确认海汉与后金的交战状况如王汤姆等人在汉城时所宣称的那样,已经完全控制住了战局。 目前旅顺至金州地峡的官道修复工程尚未完成,中间还有十来里路因为近期降雨导致泥泞不堪,马车难以通行。考虑到大明和朝鲜的使臣都还有各自的团队和随从人员,海汉便安排他们乘船从海上前往北边大连湾的港口。 虽然这段航路不会出现治安方面的问题,但海汉军方还是以比较隆重的方式对他们的船队进行了护送,半支北方舰队都随同出发北上。金尚宪还好,毕竟他在来辽东的途中便已经在近距离见识过了北方舰队的威风,而梅生川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海汉舰队的阵容,才知道原来除了他来时在旅顺港所看到的那些战船之外,海汉舰队竟然还有体积更大舰炮更多的大型战舰存在,也难怪其声称已经将辽东地区的敌军战船剿杀干净了。朝鲜使臣金尚宪在抵达旅顺的第二天,便再次主动提出前往金州地峡前线,考察海汉与后金军的战况。金尚宪之所以如此主动,有一多半的原因还是因为在这里见到了大明的兵部侍郎。虽说海汉人声称这位梅大人是特地来辽东签署大明与海汉的结盟协议,但金尚宪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就算最终朝鲜要与海汉结盟,金尚宪也必须要履行自己的职责,确定这种结盟对朝鲜是有益无害才能应承下来。而在此之前,他必须要亲自确认海汉与后金的交战状况如王汤姆等人在汉城时所宣称的那样,已经完全控制住了战局。 目前旅顺至金州地峡的官道修复工程尚未完成,中间还有十来里路因为近期降雨导致泥泞不堪,马车难以通行。考虑到大明和朝鲜的使臣都还有各自的团队和随从人员,海汉便安排他们乘船从海上前往北边大连湾的港口。 虽然这段航路不会出现治安方面的问题,但海汉军方还是以比较隆重的方式对他们的船队进行了护送,半支北方舰队都随同出发北上。金尚宪还好,毕竟他在来辽东的途中便已经在近距离见识过了北方舰队的威风,而梅生川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海汉舰队的阵容,才知道原来除了他来时在旅顺港所看到的那些战船之外,海汉舰队竟然还有体积更大舰炮更多的大型战舰存在,也难怪其声称已经将辽东地区的敌军战船剿杀干净了。朝鲜使臣金尚宪在抵达旅顺的第二天,便再次主动提出前往金州地峡前线,考察海汉与后金军的战况。金尚宪之所以如此主动,有一多半的原因还是因为在这里见到了大明的兵部侍郎。虽说海汉人声称这位梅大人是特地来辽东签署大明与海汉的结盟协议,但金尚宪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就算最终朝鲜要与海汉结盟,金尚宪也必须要履行自己的职责,确定这种结盟对朝鲜是有益无害才能应承下来。而在此之前,他必须要亲自确认海汉与后金的交战状况如王汤姆等人在汉城时所宣称的那样,已经完全控制住了战局。 目前旅顺至金州地峡的官道修复工程尚未完成,中间还有十来里路因为近期降雨导致泥泞不堪,马车难以通行。考虑到大明和朝鲜的使臣都还有各自的团队和随从人员,海汉便安排他们乘船从海上前往北边大连湾的港口。 虽然这段航路不会出现治安方面的问题,但海汉军方还是以比较隆重的方式对他们的船队进行了护送,半支北方舰队都随同出发北上。金尚宪还好,毕竟他在来辽东的途中便已经在近距离见识过了北方舰队的威风,而梅生川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海汉舰队的阵容,才知道原来除了他来时在旅顺港所看到的那些战船之外,海汉舰队竟然还有体积更大舰炮更多的大型战舰存在,也难怪其声称已经将辽东地区的敌军战船剿杀干净了。朝鲜使臣金尚宪在抵达旅顺的第二天,便再次主动提出前往金州地峡前线,考察海汉与后金军的战况。金尚宪之所以如此主动,有一多半的原因还是因为在这里见到了大明的兵部侍郎。虽说海汉人声称这位梅大人是特地来辽东签署大明与海汉的结盟协议,但金尚宪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就算最终朝鲜要与海汉结盟,金尚宪也必须要履行自己的职责,确定这种结盟对朝鲜是有益无害才能应承下来。而在此之前,他必须要亲自确认海汉与后金的交战状况如王汤姆等人在汉城时所宣称的那样,已经完全控制住了战局。 目前旅顺至金州地峡的官道修复工程尚未完成,中间还有十来里路因为近期降雨导致泥泞不堪,马车难以通行。考虑到大明和朝鲜的使臣都还有各自的团队和随从人员,海汉便安排他们乘船从海上前往北边大连湾的港口。 虽然这段航路不会出现治安方面的问题,但海汉军方还是以比较隆重的方式对他们的船队进行了护送,半支北方舰队都随同出发北上。金尚宪还好,毕竟他在来辽东的途中便已经在近距离见识过了北方舰队的威风,而梅生川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海汉舰队的阵容,才知道原来除了他来时在旅顺港所看到的那些战船之外,海汉舰队竟然还有体积更大舰炮更多的大型战舰存在,也难怪其声称已经将辽东地区的敌军战船剿杀干净了。朝鲜使臣金尚宪在抵达旅顺的第二天,便再次主动提出前往金州地峡前线,考察海汉与后金军的战况。金尚宪之所以如此主动,有一多半的原因还是因为在这里见到了大明的兵部侍郎。虽说海汉人声称这位梅大人是特地来辽东签署大明与海汉的结盟协议,但金尚宪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就算最终朝鲜要与海汉结盟,金尚宪也必须要履行自己的职责,确定这种结盟对朝鲜是有益无害才能应承下来。而在此之前,他必须要亲自确认海汉与后金的交战状况如王汤姆等人在汉城时所宣称的那样,已经完全控制住了战局。 目前旅顺至金州地峡的官道修复工程尚未完成,中间还有十来里路因为近期降雨导致泥泞不堪,马车难以通行。考虑到大明和朝鲜的使臣都还有各自的团队和随从人员,海汉便安排他们乘船从海上前往北边大连湾的港口。 虽然这段航路不会出现治安方面的问题,但海汉军方还是以比较隆重的方式对他们的船队进行了护送,半支北方舰队都随同出发北上。金尚宪还好,毕竟他在来辽东的途中便已经在近距离见识过了北方舰队的威风,而梅生川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海汉舰队的阵容,才知道原来除了他来时在旅顺港所看到的那些战船之外,海汉舰队竟然还有体积更大舰炮更多的大型战舰存在,也难怪其声称已经将辽东地区的敌军战船剿杀干净了。朝鲜使臣金尚宪在抵达旅顺的第二天,便再次主动提出前往金州地峡前线,考察海汉与后金军的战况。金尚宪之所以如此主动,有一多半的原因还是因为在这里见到了大明的兵部侍郎。虽说海汉人声称这位梅大人是特地来辽东签署大明与海汉的结盟协议,但金尚宪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就算最终朝鲜要与海汉结盟,金尚宪也必须要履行自己的职责,确定这种结盟对朝鲜是有益无害才能应承下来。而在此之前,他必须要亲自确认海汉与后金的交战状况如王汤姆等人在汉城时所宣称的那样,已经完全控制住了战局。 目前旅顺至金州地峡的官道修复工程尚未完成,中间还有十来里路因为近期降雨导致泥泞不堪,马车难以通行。考虑到大明和朝鲜的使臣都还有各自的团队和随从人员,海汉便安排他们乘船从海上前往北边大连湾的港口。 虽然这段航路不会出现治安方面的问题,但海汉军方还是以比较隆重的方式对他们的船队进行了护送,半支北方舰队都随同出发北上。金尚宪还好,毕竟他在来辽东的途中便已经在近距离见识过了北方舰队的威风,而梅生川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海汉舰队的阵容,才知道原来除了他来时在旅顺港所看到的那些战船之外,海汉舰队竟然还有体积更大舰炮更多的大型战舰存在,也难怪其声称已经将辽东地区的敌军战船剿杀干净了。朝鲜使臣金尚宪在抵达旅顺的第二天,便再次主动提出前往金州地峡前线,考察海汉与后金军的战况。金尚宪之所以如此主动,有一多半的原因还是因为在这里见到了大明的兵部侍郎。虽说海汉人声称这位梅大人是特地来辽东签署大明与海汉的结盟协议,但金尚宪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就算最终朝鲜要与海汉结盟,金尚宪也必须要履行自己的职责,确定这种结盟对朝鲜是有益无害才能应承下来。而在此之前,他必须要亲自确认海汉与后金的交战状况如王汤姆等人在汉城时所宣称的那样,已经完全控制住了战局。 虽然这段航路不会出现治安方面的问题,但海汉军方还是以比较隆重的方式对他们的船队进行了护送,半支北方舰队都随同出发北上。金尚宪还好,毕竟他在来辽东的途中便已经在近距离见识过了北方舰队的威风,而梅生川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海汉舰队的阵容,才知道原来除了他来时在旅顺港所看到的那些战船之外,海汉舰队竟然还有体积更大舰炮更多的大型战舰存在,也难怪其声称已经将辽东地区的敌军战船剿杀干净了。 正文 第1517章 战场局势 要救助被挟持作为人肉盾牌的难民,同时还得对付伪装成难民的这些汉军旗士兵,海汉方面不得不为此承受更大的交战风险,期间也多次出现了被假难民攻击所致的伤亡。在海汉将领眼中,自己部下的性命当然要比那些素不相识的难民重要得多,因此钱天敦也果断下令采取了新的应对手段,专门安排了士兵拿着铁皮喇叭在交战时喊话,要求难民中的青壮男子必须在接近海汉阵地外划出的生死线时跪地抱头等待接收,凡妄动跨越生死线者一律视为奸细予以直接灭杀。 在制定了新的应对措施之后,一度让海汉手忙脚乱的局面才终于有所好转,地峡防线阵地上部署的部队几乎都是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倒也不存在什么心慈手软下不了手的问题,只要有了明确的军令,一线的士兵照着执行便是了。至于这过程中难免会出现一些误伤甚至误杀的状况,那可就顾不上这么多了。 梅生川听到这里应道:“战场之上,当以大局为重。此乃为了救人而杀人,贵军如此处理,倒也无可厚非。” 钱天敦道:“梅大人果然深明大义!可怜的是辽东的汉人难民,可恶的是耿仲明这样的叛国者,我国军队一定会尽力打击敌人,拯救这些汉人难民,请梅大人放心!” 梅生川听了这番表态之后并没有什么欣慰之情,反倒是觉得有点不是滋味。这解救辽东汉人难民的任务,原本应该是由明军来完成才对,怎地就成了海汉这外来者的任务。但以大明目前的实力,他也着实没法对钱天敦等人说出“放着让我自己来”这类的话。这倒也未必是海汉人故意借此羞辱大明,更大的可能是人家根本就把辽东当做了自己的统治区,而拯救这边被后金奴役的汉人在他们看来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了。 梅生川只能干咳两声赶紧避开这个有些尴尬的话题:“那耿贼当年为大明效力时也曾是一员干将,指挥作战多有奇招,贵军与他对垒,需防着他使出此类阴狠手段才是。” 钱天敦点点头道:“梅大人说得没错,这耿仲明套路倒是不少,用难民当人盾这招行不通了,他就又想了别的办法,开始在北边大量修筑小型堡垒,以限制我军在防线以北地区的活动氛围。” 相比借助人盾掩护来发动攻势,耿仲明的新招数倒是取得了更好的效果。这些仅能容纳数十人驻守的土制堡垒规模不大,工期也仅需数日,只要垒出四面土坯墙就算完工。虽然所能提供的防护力极为有限,但耿仲明所指望的并不是这种小型堡垒的防护作用,而是数量和分布密度。 汉军旗发动数以千计的民夫,仅在近十日内,在防线以北五里至八里的区域内就陆续建成了二十余处这样的小型堡垒,并部属了上千兵力在其中驻守。在这个距离上,海汉部队在过去一段时间内的出击相当频繁,而后金原本的部队构成又难以扛住武器优势明显的对手,因此耿仲明便想出了这样的一个应对之策,将整片平原分割成了若干个较小的防区,如果海汉军敢于突入这片区域,那么后金堡垒之间可以守望相助,迅速由散兵集结成军,对敌人形成合围之势。 对于敌军的这种部署,钱天敦要说毫无忌惮那肯定是假的,海汉军就算在武器上占据优势,但兵力始终是无法克服的短板。如果要前出到北边的敌占区进行作战,步兵、骑兵、炮兵缺一不可,而且还得带上数百名后勤辎重人员,但如果对方构筑了比较密集的堡垒防御工事,那么这种出击的风险就会大为增加。即便是有火炮这种长距离武器,也很难保证海汉军能够在短时间内顺利拔掉这些堡垒。即便是钱天敦这种在南征北战中战绩不凡的将领,也不得不承认后金军的这种手段的确有效遏制了海汉的军事行动。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要救助被挟持作为人肉盾牌的难民,同时还得对付伪装成难民的这些汉军旗士兵,海汉方面不得不为此承受更大的交战风险,期间也多次出现了被假难民攻击所致的伤亡。在海汉将领眼中,自己部下的性命当然要比那些素不相识的难民重要得多,因此钱天敦也果断下令采取了新的应对手段,专门安排了士兵拿着铁皮喇叭在交战时喊话,要求难民中的青壮男子必须在接近海汉阵地外划出的生死线时跪地抱头等待接收,凡妄动跨越生死线者一律视为奸细予以直接灭杀。 在制定了新的应对措施之后,一度让海汉手忙脚乱的局面才终于有所好转,地峡防线阵地上部署的部队几乎都是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倒也不存在什么心慈手软下不了手的问题,只要有了明确的军令,一线的士兵照着执行便是了。至于这过程中难免会出现一些误伤甚至误杀的状况,那可就顾不上这么多了。 梅生川听到这里应道:“战场之上,当以大局为重。此乃为了救人而杀人,贵军如此处理,倒也无可厚非。” 钱天敦道:“梅大人果然深明大义!可怜的是辽东的汉人难民,可恶的是耿仲明这样的叛国者,我国军队一定会尽力打击敌人,拯救这些汉人难民,请梅大人放心!” 梅生川听了这番表态之后并没有什么欣慰之情,反倒是觉得有点不是滋味。这解救辽东汉人难民的任务,原本应该是由明军来完成才对,怎地就成了海汉这外来者的任务。但以大明目前的实力,他也着实没法对钱天敦等人说出“放着让我自己来”这类的话。这倒也未必是海汉人故意借此羞辱大明,更大的可能是人家根本就把辽东当做了自己的统治区,而拯救这边被后金奴役的汉人在他们看来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了。 梅生川只能干咳两声赶紧避开这个有些尴尬的话题:“那耿贼当年为大明效力时也曾是一员干将,指挥作战多有奇招,贵军与他对垒,需防着他使出此类阴狠手段才是。” 钱天敦点点头道:“梅大人说得没错,这耿仲明套路倒是不少,用难民当人盾这招行不通了,他就又想了别的办法,开始在北边大量修筑小型堡垒,以限制我军在防线以北地区的活动氛围。” 相比借助人盾掩护来发动攻势,耿仲明的新招数倒是取得了更好的效果。这些仅能容纳数十人驻守的土制堡垒规模不大,工期也仅需数日,只要垒出四面土坯墙就算完工。虽然所能提供的防护力极为有限,但耿仲明所指望的并不是这种小型堡垒的防护作用,而是数量和分布密度。 汉军旗发动数以千计的民夫,仅在近十日内,在防线以北五里至八里的区域内就陆续建成了二十余处这样的小型堡垒,并部属了上千兵力在其中驻守。在这个距离上,海汉部队在过去一段时间内的出击相当频繁,而后金原本的部队构成又难以扛住武器优势明显的对手,因此耿仲明便想出了这样的一个应对之策,将整片平原分割成了若干个较小的防区,如果海汉军敢于突入这片区域,那么后金堡垒之间可以守望相助,迅速由散兵集结成军,对敌人形成合围之势。 对于敌军的这种部署,钱天敦要说毫无忌惮那肯定是假的,海汉军就算在武器上占据优势,但兵力始终是无法克服的短板。如果要前出到北边的敌占区进行作战,步兵、骑兵、炮兵缺一不可,而且还得带上数百名后勤辎重人员,但如果对方构筑了比较密集的堡垒防御工事,那么这种出击的风险就会大为增加。即便是有火炮这种长距离武器,也很难保证海汉军能够在短时间内顺利拔掉这些堡垒。即便是钱天敦这种在南征北战中战绩不凡的将领,也不得不承认后金军的这种手段的确有效遏制了海汉的军事行动。要救助被挟持作为人肉盾牌的难民,同时还得对付伪装成难民的这些汉军旗士兵,海汉方面不得不为此承受更大的交战风险,期间也多次出现了被假难民攻击所致的伤亡。在海汉将领眼中,自己部下的性命当然要比那些素不相识的难民重要得多,因此钱天敦也果断下令采取了新的应对手段,专门安排了士兵拿着铁皮喇叭在交战时喊话,要求难民中的青壮男子必须在接近海汉阵地外划出的生死线时跪地抱头等待接收,凡妄动跨越生死线者一律视为奸细予以直接灭杀。 在制定了新的应对措施之后,一度让海汉手忙脚乱的局面才终于有所好转,地峡防线阵地上部署的部队几乎都是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倒也不存在什么心慈手软下不了手的问题,只要有了明确的军令,一线的士兵照着执行便是了。至于这过程中难免会出现一些误伤甚至误杀的状况,那可就顾不上这么多了。 梅生川听到这里应道:“战场之上,当以大局为重。此乃为了救人而杀人,贵军如此处理,倒也无可厚非。” 钱天敦道:“梅大人果然深明大义!可怜的是辽东的汉人难民,可恶的是耿仲明这样的叛国者,我国军队一定会尽力打击敌人,拯救这些汉人难民,请梅大人放心!” 梅生川听了这番表态之后并没有什么欣慰之情,反倒是觉得有点不是滋味。这解救辽东汉人难民的任务,原本应该是由明军来完成才对,怎地就成了海汉这外来者的任务。但以大明目前的实力,他也着实没法对钱天敦等人说出“放着让我自己来”这类的话。这倒也未必是海汉人故意借此羞辱大明,更大的可能是人家根本就把辽东当做了自己的统治区,而拯救这边被后金奴役的汉人在他们看来也是理所应当的事了。 梅生川只能干咳两声赶紧避开这个有些尴尬的话题:“那耿贼当年为大明效力时也曾是一员干将,指挥作战多有奇招,贵军与他对垒,需防着他使出此类阴狠手段才是。” 钱天敦点点头道:“梅大人说得没错,这耿仲明套路倒是不少,用难民当人盾这招行不通了,他就又想了别的办法,开始在北边大量修筑小型堡垒,以限制我军在防线以北地区的活动氛围。” 相比借助人盾掩护来发动攻势,耿仲明的新招数倒是取得了更好的效果。这些仅能容纳数十人驻守的土制堡垒规模不大,工期也仅需数日,只要垒出四面土坯墙就算完工。虽然所能提供的防护力极为有限,但耿仲明所指望的并不是这种小型堡垒的防护作用,而是数量和分布密度。 汉军旗发动数以千计的民夫,仅在近十日内,在防线以北五里至八里的区域内就陆续建成了二十余处这样的小型堡垒,并部属了上千兵力在其中驻守。在这个距离上,海汉部队在过去一段时间内的出击相当频繁,而后金原本的部队构成又难以扛住武器优势明显的对手,因此耿仲明便想出了这样的一个应对之策,将整片平原分割成了若干个较小的防区,如果海汉军敢于突入这片区域,那么后金堡垒之间可以守望相助,迅速由散兵集结成军,对敌人形成合围之势。 对于敌军的这种部署,钱天敦要说毫无忌惮那肯定是假的,海汉军就算在武器上占据优势,但兵力始终是无法克服的短板。如果要前出到北边的敌占区进行作战,步兵、骑兵、炮兵缺一不可,而且还得带上数百名后勤辎重人员,但如果对方构筑了比较密集的堡垒防御工事,那么这种出击的风险就会大为增加。即便是有火炮这种长距离武器,也很难保证海汉军能够在短时间内顺利拔掉这些堡垒。 正文 第1518章 巡视前线 大明兵部侍郎有放不下来的架子,金尚宪可没有。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为自己的国家拉住海汉这个强援。如果说来辽东之前金尚宪对海汉的实力还有所怀疑,那么这两三天在辽东的所见所闻,就足以打消这些疑虑了。 海汉通过战争手段从金人手中将金州的大部分地区抢了回来,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而且从驻扎本地的东江镇明军这么顺从地听从指挥的表现来看,海汉军显然是通过战斗让明军心悦诚服。金尚宪的逻辑很简单,海汉军的实力明显比朝鲜军强,比明军强,从战绩来说也比后金军强。既然这支军队已经是本地区最强大的武装,那贴紧强者就是理所当然的选择了。 至于大明的感受?金尚宪其实也看得出来大明派来的这位梅大人对海汉的条件颇为心动,只是出于某些原因不敢贸然答应下来。但对方也没有对朝鲜应该做出的选择指手划脚,金尚宪将这种态度理解为大明的默许,那自然就要尽力在海汉高官面前表现得积极一点了。 金尚宪甚至认为,或许梅大人是希望朝鲜方面主动一些,多打听一点海汉对于结盟的具体构想,然后再来个信息共享,免得大明直接下场就没了缓冲的余地。站在他的立场来说,这样的理解也不能说有什么不对,但如果梅生川知道了他的想法,大概会恨不得一棒子敲死他吧。 梅生川看到金尚宪的表现,鼻子里冷哼一声便转过了头。对于金尚宪这个人,他之前虽然没有接触过,但也知道这位仁兄在十年前,也就是天启六年的时候,曾以谢恩陈奏使的身份到大明朝拜。当时正直后金入侵朝鲜的丁卯胡乱,这位老兄在京城上书兵部,请求大明发兵救援朝鲜:“诚及此时,速发偏师,乘其空虚,捣其巢穴。使贼首尾牵掣,狼狈莫救。则一举而全辽可复,属国可全,群丑可灭,此正难得不可失之机会也。” 然而这位老兄次年归国之后,却向朝鲜国王报告说大明“事无可为矣”,甚至认为大明大限将至。只是这些言论后来都被传回了大明,梅生川作为高官自然也有所了解,对于金尚宪的好感也比较欠奉,所以来到辽东之后知道朝鲜派来的是这位著名的两面派,下意识地就没有多少交流的企图了。当然了,金尚宪自己并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仍然以为自己的举动是在对海汉和大明同时表达善意。 白克思将两国使臣的反应都看在眼中,当下只是笑而不语。大明与朝鲜之间的这些恩怨情仇,他也略微知道一些,并不打算劝这两家和解。在他看来,这些矛盾如果利用得当,反倒是可以对接下来的谈判起到促进作用。他认为沙喜在旅顺的谈判策略更多是运用了一些商场上的手段,而这种国与国之间的谈判则需要更多的政治智慧才行,沙喜对于局势的理解有所偏差,所以之前的谈判进程才会停滞不前。但谈判进行到白克思参与进来这个环节,还有调整策略的空间,所以他打算按着自己的思路来做出一些微调。 今天巡视前线的这支队伍因为护送的对象身份全都十分重要,钱天敦也是特地吩咐自己的手下干将高桥南放下手头的其他事务,专门带了特战营中的精锐人马,亲自负责此次的护送任务。除此之外炮兵、骑兵乃至驻扎在纪家堡的东江镇明军,也都抽调了数量不等的精锐,加入这支护送重要人物的队伍中。相比起之前那些南方商人、朝鲜使者来考察战况的时候,的确警戒水平又提高了一个档次。 这样如临大敌的部署也是跟最近后金军调整了应战策略有一定的关系,现在北边的后金军由耿仲明负责正面战场,而他趋于保守的战术安排似乎已经得到了皇太极的认可和支持,在指挥权方面不再受制于金州城内的阿济格。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大明兵部侍郎有放不下来的架子,金尚宪可没有。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为自己的国家拉住海汉这个强援。如果说来辽东之前金尚宪对海汉的实力还有所怀疑,那么这两三天在辽东的所见所闻,就足以打消这些疑虑了。 海汉通过战争手段从金人手中将金州的大部分地区抢了回来,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而且从驻扎本地的东江镇明军这么顺从地听从指挥的表现来看,海汉军显然是通过战斗让明军心悦诚服。金尚宪的逻辑很简单,海汉军的实力明显比朝鲜军强,比明军强,从战绩来说也比后金军强。既然这支军队已经是本地区最强大的武装,那贴紧强者就是理所当然的选择了。 至于大明的感受?金尚宪其实也看得出来大明派来的这位梅大人对海汉的条件颇为心动,只是出于某些原因不敢贸然答应下来。但对方也没有对朝鲜应该做出的选择指手划脚,金尚宪将这种态度理解为大明的默许,那自然就要尽力在海汉高官面前表现得积极一点了。 金尚宪甚至认为,或许梅大人是希望朝鲜方面主动一些,多打听一点海汉对于结盟的具体构想,然后再来个信息共享,免得大明直接下场就没了缓冲的余地。站在他的立场来说,这样的理解也不能说有什么不对,但如果梅生川知道了他的想法,大概会恨不得一棒子敲死他吧。 梅生川看到金尚宪的表现,鼻子里冷哼一声便转过了头。对于金尚宪这个人,他之前虽然没有接触过,但也知道这位仁兄在十年前,也就是天启六年的时候,曾以谢恩陈奏使的身份到大明朝拜。当时正直后金入侵朝鲜的丁卯胡乱,这位老兄在京城上书兵部,请求大明发兵救援朝鲜:“诚及此时,速发偏师,乘其空虚,捣其巢穴。使贼首尾牵掣,狼狈莫救。则一举而全辽可复,属国可全,群丑可灭,此正难得不可失之机会也。” 然而这位老兄次年归国之后,却向朝鲜国王报告说大明“事无可为矣”,甚至认为大明大限将至。只是这些言论后来都被传回了大明,梅生川作为高官自然也有所了解,对于金尚宪的好感也比较欠奉,所以来到辽东之后知道朝鲜派来的是这位著名的两面派,下意识地就没有多少交流的企图了。当然了,金尚宪自己并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仍然以为自己的举动是在对海汉和大明同时表达善意。 白克思将两国使臣的反应都看在眼中,当下只是笑而不语。大明与朝鲜之间的这些恩怨情仇,他也略微知道一些,并不打算劝这两家和解。在他看来,这些矛盾如果利用得当,反倒是可以对接下来的谈判起到促进作用。他认为沙喜在旅顺的谈判策略更多是运用了一些商场上的手段,而这种国与国之间的谈判则需要更多的政治智慧才行,沙喜对于局势的理解有所偏差,所以之前的谈判进程才会停滞不前。但谈判进行到白克思参与进来这个环节,还有调整策略的空间,所以他打算按着自己的思路来做出一些微调。 今天巡视前线的这支队伍因为护送的对象身份全都十分重要,钱天敦也是特地吩咐自己的手下干将高桥南放下手头的其他事务,专门带了特战营中的精锐人马,亲自负责此次的护送任务。除此之外炮兵、骑兵乃至驻扎在纪家堡的东江镇明军,也都抽调了数量不等的精锐,加入这支护送重要人物的队伍中。相比起之前那些南方商人、朝鲜使者来考察战况的时候,的确警戒水平又提高了一个档次。 这样如临大敌的部署也是跟最近后金军调整了应战策略有一定的关系,现在北边的后金军由耿仲明负责正面战场,而他趋于保守的战术安排似乎已经得到了皇太极的认可和支持,在指挥权方面不再受制于金州城内的阿济格。大明兵部侍郎有放不下来的架子,金尚宪可没有。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为自己的国家拉住海汉这个强援。如果说来辽东之前金尚宪对海汉的实力还有所怀疑,那么这两三天在辽东的所见所闻,就足以打消这些疑虑了。 海汉通过战争手段从金人手中将金州的大部分地区抢了回来,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而且从驻扎本地的东江镇明军这么顺从地听从指挥的表现来看,海汉军显然是通过战斗让明军心悦诚服。金尚宪的逻辑很简单,海汉军的实力明显比朝鲜军强,比明军强,从战绩来说也比后金军强。既然这支军队已经是本地区最强大的武装,那贴紧强者就是理所当然的选择了。 至于大明的感受?金尚宪其实也看得出来大明派来的这位梅大人对海汉的条件颇为心动,只是出于某些原因不敢贸然答应下来。但对方也没有对朝鲜应该做出的选择指手划脚,金尚宪将这种态度理解为大明的默许,那自然就要尽力在海汉高官面前表现得积极一点了。 金尚宪甚至认为,或许梅大人是希望朝鲜方面主动一些,多打听一点海汉对于结盟的具体构想,然后再来个信息共享,免得大明直接下场就没了缓冲的余地。站在他的立场来说,这样的理解也不能说有什么不对,但如果梅生川知道了他的想法,大概会恨不得一棒子敲死他吧。 梅生川看到金尚宪的表现,鼻子里冷哼一声便转过了头。对于金尚宪这个人,他之前虽然没有接触过,但也知道这位仁兄在十年前,也就是天启六年的时候,曾以谢恩陈奏使的身份到大明朝拜。当时正直后金入侵朝鲜的丁卯胡乱,这位老兄在京城上书兵部,请求大明发兵救援朝鲜:“诚及此时,速发偏师,乘其空虚,捣其巢穴。使贼首尾牵掣,狼狈莫救。则一举而全辽可复,属国可全,群丑可灭,此正难得不可失之机会也。” 然而这位老兄次年归国之后,却向朝鲜国王报告说大明“事无可为矣”,甚至认为大明大限将至。只是这些言论后来都被传回了大明,梅生川作为高官自然也有所了解,对于金尚宪的好感也比较欠奉,所以来到辽东之后知道朝鲜派来的是这位著名的两面派,下意识地就没有多少交流的企图了。当然了,金尚宪自己并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仍然以为自己的举动是在对海汉和大明同时表达善意。 白克思将两国使臣的反应都看在眼中,当下只是笑而不语。大明与朝鲜之间的这些恩怨情仇,他也略微知道一些,并不打算劝这两家和解。在他看来,这些矛盾如果利用得当,反倒是可以对接下来的谈判起到促进作用。他认为沙喜在旅顺的谈判策略更多是运用了一些商场上的手段,而这种国与国之间的谈判则需要更多的政治智慧才行,沙喜对于局势的理解有所偏差,所以之前的谈判进程才会停滞不前。但谈判进行到白克思参与进来这个环节,还有调整策略的空间,所以他打算按着自己的思路来做出一些微调。 今天巡视前线的这支队伍因为护送的对象身份全都十分重要,钱天敦也是特地吩咐自己的手下干将高桥南放下手头的其他事务,专门带了特战营中的精锐人马,亲自负责此次的护送任务。除此之外炮兵、骑兵乃至驻扎在纪家堡的东江镇明军,也都抽调了数量不等的精锐,加入这支护送重要人物的队伍中。相比起之前那些南方商人、朝鲜使者来考察战况的时候,的确警戒水平又提高了一个档次。 这样如临大敌的部署也是跟最近后金军调整了应战策略有一定的关系,现在北边的后金军由耿仲明负责正面战场。 正文 第1519章 利益当先 当然了,如此令人瞩目的战绩,海汉方面付出的代价也不可谓不大,除了天文数字一般的军费开支之外,驻扎在辽东的海汉军也已经出现了三位数的伤亡,这在海汉军过去的作战行动中是不多见的数字。 海汉军的特点是少而精,经验丰富,机动性强,火力猛,适合进行依托工事的防御战,或是攻敌不备的突击战,但如果战事进入到长期对峙局面,开始依靠消耗资源和人员的方式来进行战斗,对海汉这种兵力并不充裕,极度依赖后勤补给的军队而言就极为不利了。就算海汉军优势再大,在这种漫长的拉锯战中也难以避免出现伤亡。 不过这样的伤亡数字在梅生川和金尚宪耳中听来,却无异于雷鸣一般。海汉在辽东打了半年仗,战死者不过百人计,却取得了令他们只能仰望的战果。而看钱天敦描述这些数字的模样,却似乎对于这样的状况仍有不甚满意的地方,这让他们简直有些无法理解。要是大明或者朝鲜的军队能够打出这样的战绩,那肯定是举国欢庆,带兵大将的各种封赏自然全都不在话下了。 “对我国来说,伤亡巨大而回报太小的战争,根本就没有长期打下去的意义。”钱天敦沉着脸对两国使者说道:“如果没有支持我们将战争继续下去的动力,那么我们很快就会下达停战命令,今后不会再主动与后金军进行交战。” 钱天敦的表态可以说是相当明确了,就差没有说出“你们不结盟这边就停战”这样的话了。两国使者自然也就没法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梅金二人对视一眼,均是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一丝无奈的神色。 梅生川这个时候便不能再等金尚宪先出来表态,否则对方要是直接附和这姓钱的,一口答应下来,那岂不是就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了?当下干咳一声道:“贵国出兵辽东,解救汉家黎民,本是义举。如今战局占优,就此放弃继续追击,岂不可惜了之前的数月奋战?” 钱天敦道:“梅大人既然说是义举,那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这该谈情义的部分,各位来战地考察之前其实就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如今在这个地方还能拿出来谈的,没有情义,只有利益了。没好处,难道白白替贵国作战?”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当然了,如此令人瞩目的战绩,海汉方面付出的代价也不可谓不大,除了天文数字一般的军费开支之外,驻扎在辽东的海汉军也已经出现了三位数的伤亡,这在海汉军过去的作战行动中是不多见的数字。 海汉军的特点是少而精,经验丰富,机动性强,火力猛,适合进行依托工事的防御战,或是攻敌不备的突击战,但如果战事进入到长期对峙局面,开始依靠消耗资源和人员的方式来进行战斗,对海汉这种兵力并不充裕,极度依赖后勤补给的军队而言就极为不利了。就算海汉军优势再大,在这种漫长的拉锯战中也难以避免出现伤亡。 不过这样的伤亡数字在梅生川和金尚宪耳中听来,却无异于雷鸣一般。海汉在辽东打了半年仗,战死者不过百人计,却取得了令他们只能仰望的战果。而看钱天敦描述这些数字的模样,却似乎对于这样的状况仍有不甚满意的地方,这让他们简直有些无法理解。要是大明或者朝鲜的军队能够打出这样的战绩,那肯定是举国欢庆,带兵大将的各种封赏自然全都不在话下了。 “对我国来说,伤亡巨大而回报太小的战争,根本就没有长期打下去的意义。”钱天敦沉着脸对两国使者说道:“如果没有支持我们将战争继续下去的动力,那么我们很快就会下达停战命令,今后不会再主动与后金军进行交战。” 钱天敦的表态可以说是相当明确了,就差没有说出“你们不结盟这边就停战”这样的话了。两国使者自然也就没法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梅金二人对视一眼,均是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一丝无奈的神色。 梅生川这个时候便不能再等金尚宪先出来表态,否则对方要是直接附和这姓钱的,一口答应下来,那岂不是就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了?当下干咳一声道:“贵国出兵辽东,解救汉家黎民,本是义举。如今战局占优,就此放弃继续追击,岂不可惜了之前的数月奋战?” 钱天敦道:“梅大人既然说是义举,那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这该谈情义的部分,各位来战地考察之前其实就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如今在这个地方还能拿出来谈的,没有情义,只有利益了。没好处,难道白白替贵国作战?”当然了,如此令人瞩目的战绩,海汉方面付出的代价也不可谓不大,除了天文数字一般的军费开支之外,驻扎在辽东的海汉军也已经出现了三位数的伤亡,这在海汉军过去的作战行动中是不多见的数字。 海汉军的特点是少而精,经验丰富,机动性强,火力猛,适合进行依托工事的防御战,或是攻敌不备的突击战,但如果战事进入到长期对峙局面,开始依靠消耗资源和人员的方式来进行战斗,对海汉这种兵力并不充裕,极度依赖后勤补给的军队而言就极为不利了。就算海汉军优势再大,在这种漫长的拉锯战中也难以避免出现伤亡。 不过这样的伤亡数字在梅生川和金尚宪耳中听来,却无异于雷鸣一般。海汉在辽东打了半年仗,战死者不过百人计,却取得了令他们只能仰望的战果。而看钱天敦描述这些数字的模样,却似乎对于这样的状况仍有不甚满意的地方,这让他们简直有些无法理解。要是大明或者朝鲜的军队能够打出这样的战绩,那肯定是举国欢庆,带兵大将的各种封赏自然全都不在话下了。 “对我国来说,伤亡巨大而回报太小的战争,根本就没有长期打下去的意义。”钱天敦沉着脸对两国使者说道:“如果没有支持我们将战争继续下去的动力,那么我们很快就会下达停战命令,今后不会再主动与后金军进行交战。” 钱天敦的表态可以说是相当明确了,就差没有说出“你们不结盟这边就停战”这样的话了。两国使者自然也就没法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梅金二人对视一眼,均是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一丝无奈的神色。 梅生川这个时候便不能再等金尚宪先出来表态,否则对方要是直接附和这姓钱的,一口答应下来,那岂不是就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了?当下干咳一声道:“贵国出兵辽东,解救汉家黎民,本是义举。如今战局占优,就此放弃继续追击,岂不可惜了之前的数月奋战?” 钱天敦道:“梅大人既然说是义举,那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这该谈情义的部分,各位来战地考察之前其实就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如今在这个地方还能拿出来谈的,没有情义,只有利益了。没好处,难道白白替贵国作战?”当然了,如此令人瞩目的战绩,海汉方面付出的代价也不可谓不大,除了天文数字一般的军费开支之外,驻扎在辽东的海汉军也已经出现了三位数的伤亡,这在海汉军过去的作战行动中是不多见的数字。 海汉军的特点是少而精,经验丰富,机动性强,火力猛,适合进行依托工事的防御战,或是攻敌不备的突击战,但如果战事进入到长期对峙局面,开始依靠消耗资源和人员的方式来进行战斗,对海汉这种兵力并不充裕,极度依赖后勤补给的军队而言就极为不利了。就算海汉军优势再大,在这种漫长的拉锯战中也难以避免出现伤亡。 不过这样的伤亡数字在梅生川和金尚宪耳中听来,却无异于雷鸣一般。海汉在辽东打了半年仗,战死者不过百人计,却取得了令他们只能仰望的战果。而看钱天敦描述这些数字的模样,却似乎对于这样的状况仍有不甚满意的地方,这让他们简直有些无法理解。要是大明或者朝鲜的军队能够打出这样的战绩,那肯定是举国欢庆,带兵大将的各种封赏自然全都不在话下了。 “对我国来说,伤亡巨大而回报太小的战争,根本就没有长期打下去的意义。”钱天敦沉着脸对两国使者说道:“如果没有支持我们将战争继续下去的动力,那么我们很快就会下达停战命令,今后不会再主动与后金军进行交战。” 钱天敦的表态可以说是相当明确了,就差没有说出“你们不结盟这边就停战”这样的话了。两国使者自然也就没法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梅金二人对视一眼,均是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一丝无奈的神色。 梅生川这个时候便不能再等金尚宪先出来表态,否则对方要是直接附和这姓钱的,一口答应下来,那岂不是就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了?当下干咳一声道:“贵国出兵辽东,解救汉家黎民,本是义举。如今战局占优,就此放弃继续追击,岂不可惜了之前的数月奋战?” 钱天敦道:“梅大人既然说是义举,那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这该谈情义的部分,各位来战地考察之前其实就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如今在这个地方还能拿出来谈的,没有情义,只有利益了。没好处,难道白白替贵国作战?”当然了,如此令人瞩目的战绩,海汉方面付出的代价也不可谓不大,除了天文数字一般的军费开支之外,驻扎在辽东的海汉军也已经出现了三位数的伤亡,这在海汉军过去的作战行动中是不多见的数字。 海汉军的特点是少而精,经验丰富,机动性强,火力猛,适合进行依托工事的防御战,或是攻敌不备的突击战,但如果战事进入到长期对峙局面,开始依靠消耗资源和人员的方式来进行战斗,对海汉这种兵力并不充裕,极度依赖后勤补给的军队而言就极为不利了。就算海汉军优势再大,在这种漫长的拉锯战中也难以避免出现伤亡。 不过这样的伤亡数字在梅生川和金尚宪耳中听来,却无异于雷鸣一般。海汉在辽东打了半年仗,战死者不过百人计,却取得了令他们只能仰望的战果。而看钱天敦描述这些数字的模样,却似乎对于这样的状况仍有不甚满意的地方,这让他们简直有些无法理解。要是大明或者朝鲜的军队能够打出这样的战绩,那肯定是举国欢庆,带兵大将的各种封赏自然全都不在话下了。 “对我国来说,伤亡巨大而回报太小的战争,根本就没有长期打下去的意义。”钱天敦沉着脸对两国使者说道:“如果没有支持我们将战争继续下去的动力,那么我们很快就会下达停战命令,今后不会再主动与后金军进行交战。” 钱天敦的表态可以说是相当明确了,就差没有说出“你们不结盟这边就停战”这样的话了。两国使者自然也就没法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梅金二人对视一眼,均是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一丝无奈的神色。 梅生川这个时候便不能再等金尚宪先出来表态,否则对方要是直接附和这姓钱的,一口答应下来,那岂不是就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了?当下干咳一声道:“贵国出兵辽东,解救汉家黎民,本是义举。如今战局占优,就此放弃继续追击,岂不可惜了之前的数月奋战?” 钱天敦道:“梅大人既然说是义举,那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这该谈情义的部分,各位来战地考察之前其实就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如今在这个地方还能拿出来谈的,没有情义,只有利益了。没好处,难道白白替贵国作战?” 正文 第1520章 三国联盟 海汉所提出的结盟其实是一个比较笼统的议题,其中又包括了建立外交关系、开放通商移民、缔结军事同盟等几个不同层面的内容。其中相对比较容易达成共识的,大概就是建立外交关系这一项了。 即便海汉没有使出威逼利诱的手段,朝鲜对于与其建交其实并无多少抵触情绪。只是按照正常的过程来进行,可能需要时间较长的外交往来作为铺垫,绝不会像当下被逼得这么窘迫。而通商移民之类的问题,在朝鲜看来倒也简单,不管怎么说讲究商业信誉的海汉总要比后金的强买强卖好得多。真正比较为难一点的,其实也就是缔结军事同盟这一项,他们一方面担心由此召来后金的激烈报复,另一方面也觉得自己没法绕开大明这个名义上的宗主国去与第三国结盟。金尚宪声称结盟一事还要看大明的意思,倒也不完全是推托之词。 而大明对此的接受度就没有朝鲜那么高了,海汉人在南方占了大明不少土地,还以此立国,分疆裂土,这对大明来说就是事实上的入侵。如果不是北方边疆和中原的战乱让大明抽不出手,又岂会让海汉如此轻易地在南方搞出这么多小动作。如今海汉羽翼已丰,甚至可以在谈判桌上拿北方边疆的安全问题敲打大明了,但大明朝廷又怎能轻易地忍下了这口气? 就算收过海汉好处的梅生川能忍,但他也怕回去之后没法向朝廷交差。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所提出的结盟其实是一个比较笼统的议题,其中又包括了建立外交关系、开放通商移民、缔结军事同盟等几个不同层面的内容。其中相对比较容易达成共识的,大概就是建立外交关系这一项了。 即便海汉没有使出威逼利诱的手段,朝鲜对于与其建交其实并无多少抵触情绪。只是按照正常的过程来进行,可能需要时间较长的外交往来作为铺垫,绝不会像当下被逼得这么窘迫。而通商移民之类的问题,在朝鲜看来倒也简单,不管怎么说讲究商业信誉的海汉总要比后金的强买强卖好得多。真正比较为难一点的,其实也就是缔结军事同盟这一项,他们一方面担心由此召来后金的激烈报复,另一方面也觉得自己没法绕开大明这个名义上的宗主国去与第三国结盟。金尚宪声称结盟一事还要看大明的意思,倒也不完全是推托之词。 而大明对此的接受度就没有朝鲜那么高了,海汉人在南方占了大明不少土地,还以此立国,分疆裂土,这对大明来说就是事实上的入侵。如果不是北方边疆和中原的战乱让大明抽不出手,又岂会让海汉如此轻易地在南方搞出这么多小动作。如今海汉羽翼已丰,甚至可以在谈判桌上拿北方边疆的安全问题敲打大明了,但大明朝廷又怎能轻易地忍下了这口气? 就算收过海汉好处的梅生川能忍,但他也怕回去之后没法向朝廷交差。海汉所提出的结盟其实是一个比较笼统的议题,其中又包括了建立外交关系、开放通商移民、缔结军事同盟等几个不同层面的内容。其中相对比较容易达成共识的,大概就是建立外交关系这一项了。 即便海汉没有使出威逼利诱的手段,朝鲜对于与其建交其实并无多少抵触情绪。只是按照正常的过程来进行,可能需要时间较长的外交往来作为铺垫,绝不会像当下被逼得这么窘迫。而通商移民之类的问题,在朝鲜看来倒也简单,不管怎么说讲究商业信誉的海汉总要比后金的强买强卖好得多。真正比较为难一点的,其实也就是缔结军事同盟这一项,他们一方面担心由此召来后金的激烈报复,另一方面也觉得自己没法绕开大明这个名义上的宗主国去与第三国结盟。金尚宪声称结盟一事还要看大明的意思,倒也不完全是推托之词。 而大明对此的接受度就没有朝鲜那么高了,海汉人在南方占了大明不少土地,还以此立国,分疆裂土,这对大明来说就是事实上的入侵。如果不是北方边疆和中原的战乱让大明抽不出手,又岂会让海汉如此轻易地在南方搞出这么多小动作。如今海汉羽翼已丰,甚至可以在谈判桌上拿北方边疆的安全问题敲打大明了,但大明朝廷又怎能轻易地忍下了这口气? 就算收过海汉好处的梅生川能忍,但他也怕回去之后没法向朝廷交差。海汉所提出的结盟其实是一个比较笼统的议题,其中又包括了建立外交关系、开放通商移民、缔结军事同盟等几个不同层面的内容。其中相对比较容易达成共识的,大概就是建立外交关系这一项了。 即便海汉没有使出威逼利诱的手段,朝鲜对于与其建交其实并无多少抵触情绪。只是按照正常的过程来进行,可能需要时间较长的外交往来作为铺垫,绝不会像当下被逼得这么窘迫。而通商移民之类的问题,在朝鲜看来倒也简单,不管怎么说讲究商业信誉的海汉总要比后金的强买强卖好得多。真正比较为难一点的,其实也就是缔结军事同盟这一项,他们一方面担心由此召来后金的激烈报复,另一方面也觉得自己没法绕开大明这个名义上的宗主国去与第三国结盟。金尚宪声称结盟一事还要看大明的意思,倒也不完全是推托之词。 而大明对此的接受度就没有朝鲜那么高了,海汉人在南方占了大明不少土地,还以此立国,分疆裂土,这对大明来说就是事实上的入侵。如果不是北方边疆和中原的战乱让大明抽不出手,又岂会让海汉如此轻易地在南方搞出这么多小动作。如今海汉羽翼已丰,甚至可以在谈判桌上拿北方边疆的安全问题敲打大明了,但大明朝廷又怎能轻易地忍下了这口气? 就算收过海汉好处的梅生川能忍,但他也怕回去之后没法向朝廷交差。海汉所提出的结盟其实是一个比较笼统的议题,其中又包括了建立外交关系、开放通商移民、缔结军事同盟等几个不同层面的内容。其中相对比较容易达成共识的,大概就是建立外交关系这一项了。 即便海汉没有使出威逼利诱的手段,朝鲜对于与其建交其实并无多少抵触情绪。只是按照正常的过程来进行,可能需要时间较长的外交往来作为铺垫,绝不会像当下被逼得这么窘迫。而通商移民之类的问题,在朝鲜看来倒也简单,不管怎么说讲究商业信誉的海汉总要比后金的强买强卖好得多。真正比较为难一点的,其实也就是缔结军事同盟这一项,他们一方面担心由此召来后金的激烈报复,另一方面也觉得自己没法绕开大明这个名义上的宗主国去与第三国结盟。金尚宪声称结盟一事还要看大明的意思,倒也不完全是推托之词。 而大明对此的接受度就没有朝鲜那么高了,海汉人在南方占了大明不少土地,还以此立国,分疆裂土,这对大明来说就是事实上的入侵。如果不是北方边疆和中原的战乱让大明抽不出手,又岂会让海汉如此轻易地在南方搞出这么多小动作。如今海汉羽翼已丰,甚至可以在谈判桌上拿北方边疆的安全问题敲打大明了,但大明朝廷又怎能轻易地忍下了这口气? 就算收过海汉好处的梅生川能忍,但他也怕回去之后没法向朝廷交差。海汉所提出的结盟其实是一个比较笼统的议题,其中又包括了建立外交关系、开放通商移民、缔结军事同盟等几个不同层面的内容。其中相对比较容易达成共识的,大概就是建立外交关系这一项了。 即便海汉没有使出威逼利诱的手段,朝鲜对于与其建交其实并无多少抵触情绪。只是按照正常的过程来进行,可能需要时间较长的外交往来作为铺垫,绝不会像当下被逼得这么窘迫。而通商移民之类的问题,在朝鲜看来倒也简单,不管怎么说讲究商业信誉的海汉总要比后金的强买强卖好得多。真正比较为难一点的,其实也就是缔结军事同盟这一项,他们一方面担心由此召来后金的激烈报复,另一方面也觉得自己没法绕开大明这个名义上的宗主国去与第三国结盟。金尚宪声称结盟一事还要看大明的意思,倒也不完全是推托之词。 而大明对此的接受度就没有朝鲜那么高了,海汉人在南方占了大明不少土地,还以此立国,分疆裂土,这对大明来说就是事实上的入侵。如果不是北方边疆和中原的战乱让大明抽不出手,又岂会让海汉如此轻易地在南方搞出这么多小动作。如今海汉羽翼已丰,甚至可以在谈判桌上拿北方边疆的安全问题敲打大明了,但大明朝廷又怎能轻易地忍下了这口气? 就算收过海汉好处的梅生川能忍,但他也怕回去之后没法向朝廷交差。海汉所提出的结盟其实是一个比较笼统的议题,其中又包括了建立外交关系、开放通商移民、缔结军事同盟等几个不同层面的内容。其中相对比较容易达成共识的,大概就是建立外交关系这一项了。 即便海汉没有使出威逼利诱的手段,朝鲜对于与其建交其实并无多少抵触情绪。只是按照正常的过程来进行,可能需要时间较长的外交往来作为铺垫,绝不会像当下被逼得这么窘迫。而通商移民之类的问题,在朝鲜看来倒也简单,不管怎么说讲究商业信誉的海汉总要比后金的强买强卖好得多。真正比较为难一点的,其实也就是缔结军事同盟这一项,他们一方面担心由此召来后金的激烈报复,另一方面也觉得自己没法绕开大明这个名义上的宗主国去与第三国结盟。金尚宪声称结盟一事还要看大明的意思,倒也不完全是推托之词。 而大明对此的接受度就没有朝鲜那么高了,海汉人在南方占了大明不少土地,还以此立国,分疆裂土,这对大明来说就是事实上的入侵。如果不是北方边疆和中原的战乱让大明抽不出手,又岂会让海汉如此轻易地在南方搞出这么多小动作。如今海汉羽翼已丰,甚至可以在谈判桌上拿北方边疆的安全问题敲打大明了,但大明朝廷又怎能轻易地忍下了这口气? 就算收过海汉好处的梅生川能忍,但他也怕回去之后没法向朝廷交差。海汉所提出的结盟其实是一个比较笼统的议题,其中又包括了建立外交关系、开放通商移民、缔结军事同盟等几个不同层面的内容。其中相对比较容易达成共识的,大概就是建立外交关系这一项了。 即便海汉没有使出威逼利诱的手段,朝鲜对于与其建交其实并无多少抵触情绪。只是按照正常的过程来进行,可能需要时间较长的外交往来作为铺垫,绝不会像当下被逼得这么窘迫。而通商移民之类的问题,在朝鲜看来倒也简单,不管怎么说讲究商业信誉的海汉总要比后金的强买强卖好得多。真正比较为难一点的,其实也就是缔结军事同盟这一项,他们一方面担心由此召来后金的激烈报复,另一方面也觉得自己没法绕开大明这个名义上的宗主国去与第三国结盟。金尚宪声称结盟一事还要看大明的意思,倒也不完全是推托之词。 而大明对此的接受度就没有朝鲜那么高了,海汉人在南方占了大明不少土地,还以此立国,分疆裂土,这对大明来说就是事实上的入侵。如果不是北方边疆和中原的战乱让大明抽不出手,又岂会让海汉如此轻易地在南方搞出这么多小动作。 正文 第1521章 利益交换 海汉在建国前后所开展的外交关系中,大明无疑一直都牢牢地占据着最为重要的首位,其次才是海汉在南海地区的那些盟国和合作伙伴。毕竟海汉也是跟大明一样的汉人政权,而且执政者们对于大明这个落日帝国有着十分复杂的情节,一方面要从这个帝国吸纳海汉发展所需的财富和人力,另一方面海汉还得设法维持其在大陆上的统治地位,不能让其像历史上那样很快覆灭。所以与大明建立正式的官方外交关系,一直都是海汉的既定国策之一,只有先跨出了这一步之后,海汉才有可能与大明进行公开的官方交流,并向其提供军事援助,以及输出具有海汉特色的价值观。 海汉在南方花了数年时间经营,虽然将福广两省的沿海州府都纳入了海汉的贸易体系之中,但通过这些地方官府向大明朝廷转达的建交愿望却一直都未能获得应允。究其原因,自然是两国在南方不可调和的领土冲突,就连海汉作为发家资本和老巢所在地的海南岛,也是从大明手中强取豪夺而来。大明朝廷虽然暂时无力夺回这些失地,但也不愿就这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与鹊巢鸠占的入侵者建立外交关系。 海汉甚至已经通过一步一步的北上扩张,几乎完全掌控了大明的海疆,但依然不能让大明低下高昂的头颅,双方的建交接触也长期处于停滞状态。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在建国前后所开展的外交关系中,大明无疑一直都牢牢地占据着最为重要的首位,其次才是海汉在南海地区的那些盟国和合作伙伴。毕竟海汉也是跟大明一样的汉人政权,而且执政者们对于大明这个落日帝国有着十分复杂的情节,一方面要从这个帝国吸纳海汉发展所需的财富和人力,另一方面海汉还得设法维持其在大陆上的统治地位,不能让其像历史上那样很快覆灭。所以与大明建立正式的官方外交关系,一直都是海汉的既定国策之一,只有先跨出了这一步之后,海汉才有可能与大明进行公开的官方交流,并向其提供军事援助,以及输出具有海汉特色的价值观。 海汉在南方花了数年时间经营,虽然将福广两省的沿海州府都纳入了海汉的贸易体系之中,但通过这些地方官府向大明朝廷转达的建交愿望却一直都未能获得应允。究其原因,自然是两国在南方不可调和的领土冲突,就连海汉作为发家资本和老巢所在地的海南岛,也是从大明手中强取豪夺而来。大明朝廷虽然暂时无力夺回这些失地,但也不愿就这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与鹊巢鸠占的入侵者建立外交关系。 海汉甚至已经通过一步一步的北上扩张,几乎完全掌控了大明的海疆,但依然不能让大明低下高昂的头颅,双方的建交接触也长期处于停滞状态。海汉在建国前后所开展的外交关系中,大明无疑一直都牢牢地占据着最为重要的首位,其次才是海汉在南海地区的那些盟国和合作伙伴。毕竟海汉也是跟大明一样的汉人政权,而且执政者们对于大明这个落日帝国有着十分复杂的情节,一方面要从这个帝国吸纳海汉发展所需的财富和人力,另一方面海汉还得设法维持其在大陆上的统治地位,不能让其像历史上那样很快覆灭。所以与大明建立正式的官方外交关系,一直都是海汉的既定国策之一,只有先跨出了这一步之后,海汉才有可能与大明进行公开的官方交流,并向其提供军事援助,以及输出具有海汉特色的价值观。 海汉在南方花了数年时间经营,虽然将福广两省的沿海州府都纳入了海汉的贸易体系之中,但通过这些地方官府向大明朝廷转达的建交愿望却一直都未能获得应允。究其原因,自然是两国在南方不可调和的领土冲突,就连海汉作为发家资本和老巢所在地的海南岛,也是从大明手中强取豪夺而来。大明朝廷虽然暂时无力夺回这些失地,但也不愿就这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与鹊巢鸠占的入侵者建立外交关系。 海汉甚至已经通过一步一步的北上扩张,几乎完全掌控了大明的海疆,但依然不能让大明低下高昂的头颅,双方的建交接触也长期处于停滞状态。海汉在建国前后所开展的外交关系中,大明无疑一直都牢牢地占据着最为重要的首位,其次才是海汉在南海地区的那些盟国和合作伙伴。毕竟海汉也是跟大明一样的汉人政权,而且执政者们对于大明这个落日帝国有着十分复杂的情节,一方面要从这个帝国吸纳海汉发展所需的财富和人力,另一方面海汉还得设法维持其在大陆上的统治地位,不能让其像历史上那样很快覆灭。所以与大明建立正式的官方外交关系,一直都是海汉的既定国策之一,只有先跨出了这一步之后,海汉才有可能与大明进行公开的官方交流,并向其提供军事援助,以及输出具有海汉特色的价值观。 海汉在南方花了数年时间经营,虽然将福广两省的沿海州府都纳入了海汉的贸易体系之中,但通过这些地方官府向大明朝廷转达的建交愿望却一直都未能获得应允。究其原因,自然是两国在南方不可调和的领土冲突,就连海汉作为发家资本和老巢所在地的海南岛,也是从大明手中强取豪夺而来。大明朝廷虽然暂时无力夺回这些失地,但也不愿就这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与鹊巢鸠占的入侵者建立外交关系。 海汉甚至已经通过一步一步的北上扩张,几乎完全掌控了大明的海疆,但依然不能让大明低下高昂的头颅,双方的建交接触也长期处于停滞状态。海汉在建国前后所开展的外交关系中,大明无疑一直都牢牢地占据着最为重要的首位,其次才是海汉在南海地区的那些盟国和合作伙伴。毕竟海汉也是跟大明一样的汉人政权,而且执政者们对于大明这个落日帝国有着十分复杂的情节,一方面要从这个帝国吸纳海汉发展所需的财富和人力,另一方面海汉还得设法维持其在大陆上的统治地位,不能让其像历史上那样很快覆灭。所以与大明建立正式的官方外交关系,一直都是海汉的既定国策之一,只有先跨出了这一步之后,海汉才有可能与大明进行公开的官方交流,并向其提供军事援助,以及输出具有海汉特色的价值观。 海汉在南方花了数年时间经营,虽然将福广两省的沿海州府都纳入了海汉的贸易体系之中,但通过这些地方官府向大明朝廷转达的建交愿望却一直都未能获得应允。究其原因,自然是两国在南方不可调和的领土冲突,就连海汉作为发家资本和老巢所在地的海南岛,也是从大明手中强取豪夺而来。大明朝廷虽然暂时无力夺回这些失地,但也不愿就这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与鹊巢鸠占的入侵者建立外交关系。 海汉甚至已经通过一步一步的北上扩张,几乎完全掌控了大明的海疆,但依然不能让大明低下高昂的头颅,双方的建交接触也长期处于停滞状态。海汉在建国前后所开展的外交关系中,大明无疑一直都牢牢地占据着最为重要的首位,其次才是海汉在南海地区的那些盟国和合作伙伴。毕竟海汉也是跟大明一样的汉人政权,而且执政者们对于大明这个落日帝国有着十分复杂的情节,一方面要从这个帝国吸纳海汉发展所需的财富和人力,另一方面海汉还得设法维持其在大陆上的统治地位,不能让其像历史上那样很快覆灭。所以与大明建立正式的官方外交关系,一直都是海汉的既定国策之一,只有先跨出了这一步之后,海汉才有可能与大明进行公开的官方交流,并向其提供军事援助,以及输出具有海汉特色的价值观。 海汉在南方花了数年时间经营,虽然将福广两省的沿海州府都纳入了海汉的贸易体系之中,但通过这些地方官府向大明朝廷转达的建交愿望却一直都未能获得应允。究其原因,自然是两国在南方不可调和的领土冲突,就连海汉作为发家资本和老巢所在地的海南岛,也是从大明手中强取豪夺而来。大明朝廷虽然暂时无力夺回这些失地,但也不愿就这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与鹊巢鸠占的入侵者建立外交关系。 海汉甚至已经通过一步一步的北上扩张,几乎完全掌控了大明的海疆,但依然不能让大明低下高昂的头颅,双方的建交接触也长期处于停滞状态。海汉在建国前后所开展的外交关系中,大明无疑一直都牢牢地占据着最为重要的首位,其次才是海汉在南海地区的那些盟国和合作伙伴。毕竟海汉也是跟大明一样的汉人政权,而且执政者们对于大明这个落日帝国有着十分复杂的情节,一方面要从这个帝国吸纳海汉发展所需的财富和人力,另一方面海汉还得设法维持其在大陆上的统治地位,不能让其像历史上那样很快覆灭。所以与大明建立正式的官方外交关系,一直都是海汉的既定国策之一,只有先跨出了这一步之后,海汉才有可能与大明进行公开的官方交流,并向其提供军事援助,以及输出具有海汉特色的价值观。 海汉在南方花了数年时间经营,虽然将福广两省的沿海州府都纳入了海汉的贸易体系之中,但通过这些地方官府向大明朝廷转达的建交愿望却一直都未能获得应允。究其原因,自然是两国在南方不可调和的领土冲突,就连海汉作为发家资本和老巢所在地的海南岛,也是从大明手中强取豪夺而来。大明朝廷虽然暂时无力夺回这些失地,但也不愿就这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与鹊巢鸠占的入侵者建立外交关系。 海汉甚至已经通过一步一步的北上扩张,几乎完全掌控了大明的海疆,但依然不能让大明低下高昂的头颅,双方的建交接触也长期处于停滞状态。海汉在建国前后所开展的外交关系中,大明无疑一直都牢牢地占据着最为重要的首位,其次才是海汉在南海地区的那些盟国和合作伙伴。毕竟海汉也是跟大明一样的汉人政权,而且执政者们对于大明这个落日帝国有着十分复杂的情节,一方面要从这个帝国吸纳海汉发展所需的财富和人力,另一方面海汉还得设法维持其在大陆上的统治地位,不能让其像历史上那样很快覆灭。所以与大明建立正式的官方外交关系,一直都是海汉的既定国策之一,只有先跨出了这一步之后,海汉才有可能与大明进行公开的官方交流,并向其提供军事援助,以及输出具有海汉特色的价值观。 海汉在南方花了数年时间经营,虽然将福广两省的沿海州府都纳入了海汉的贸易体系之中,但通过这些地方官府向大明朝廷转达的建交愿望却一直都未能获得应允。究其原因,自然是两国在南方不可调和的领土冲突,就连海汉作为发家资本和老巢所在地的海南岛,也是从大明手中强取豪夺而来。大明朝廷虽然暂时无力夺回这些失地,但也不愿就这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与鹊巢鸠占的入侵者建立外交关系。 海汉甚至已经通过一步一步的北上扩张,几乎完全掌控了大明的海疆,但依然不能让大明低下高昂的头颅,双方的建交接触也长期处于停滞状态。 正文 第1522章 有赚有亏 如果真要不计成本地实施手段,海汉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搞定这些碍眼的土坯堡垒,比如用臼炮发射汽油弹到堡垒里采取火攻。但问题在于海汉在台湾经营的出磺坑油田产能有限,而且用原油炼制汽油的工业成本居高不下,偶尔为之的作战任务还行,但要用这种方法作为常规攻击手段,烧钱速度会远远超过执委会的承受力,钱天敦不用打报告发去三亚申请,在主管工业的白克思这里就过不了关了。 按照白克思的说法,出磺坑油田产出的原油都已经规划好了具体的用途,而用其炼制的各种深加工产品更是不可轻易动用的战略储备。军方想调用这些资源,倒不如再想想别的招比较实际一点。 钱天敦当然也还有别的一些备选作战方案,不过他不打算马上就在战场上使用。趁着耿仲明这段时间老老实实修堡垒,不敢派出军队对地峡防线施加压力,海汉这边正好先调集兵力从海上绕到敌后去搞事情。 海汉军的优势之一就在于机动能力强,利用大范围的兵力调动来让后金的防御重点无所适从,便是钱天敦和王汤姆议定的下一步作战方向。耿仲明再怎么厉害,他的部队也只能守住一处地方,而后金占领区的海岸线可远不止金州地峡一处,海汉舰队只要稍稍下点工夫,在北边便能一捅一个窟窿,届时再看皇太极还能不能受得了耿仲明的慢节奏战法。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如果真要不计成本地实施手段,海汉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搞定这些碍眼的土坯堡垒,比如用臼炮发射汽油弹到堡垒里采取火攻。但问题在于海汉在台湾经营的出磺坑油田产能有限,而且用原油炼制汽油的工业成本居高不下,偶尔为之的作战任务还行,但要用这种方法作为常规攻击手段,烧钱速度会远远超过执委会的承受力,钱天敦不用打报告发去三亚申请,在主管工业的白克思这里就过不了关了。 按照白克思的说法,出磺坑油田产出的原油都已经规划好了具体的用途,而用其炼制的各种深加工产品更是不可轻易动用的战略储备。军方想调用这些资源,倒不如再想想别的招比较实际一点。 钱天敦当然也还有别的一些备选作战方案,不过他不打算马上就在战场上使用。趁着耿仲明这段时间老老实实修堡垒,不敢派出军队对地峡防线施加压力,海汉这边正好先调集兵力从海上绕到敌后去搞事情。 海汉军的优势之一就在于机动能力强,利用大范围的兵力调动来让后金的防御重点无所适从,便是钱天敦和王汤姆议定的下一步作战方向。耿仲明再怎么厉害,他的部队也只能守住一处地方,而后金占领区的海岸线可远不止金州地峡一处,海汉舰队只要稍稍下点工夫,在北边便能一捅一个窟窿,届时再看皇太极还能不能受得了耿仲明的慢节奏战法。 如果真要不计成本地实施手段,海汉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搞定这些碍眼的土坯堡垒,比如用臼炮发射汽油弹到堡垒里采取火攻。但问题在于海汉在台湾经营的出磺坑油田产能有限,而且用原油炼制汽油的工业成本居高不下,偶尔为之的作战任务还行,但要用这种方法作为常规攻击手段,烧钱速度会远远超过执委会的承受力,钱天敦不用打报告发去三亚申请,在主管工业的白克思这里就过不了关了。 按照白克思的说法,出磺坑油田产出的原油都已经规划好了具体的用途,而用其炼制的各种深加工产品更是不可轻易动用的战略储备。军方想调用这些资源,倒不如再想想别的招比较实际一点。 钱天敦当然也还有别的一些备选作战方案,不过他不打算马上就在战场上使用。趁着耿仲明这段时间老老实实修堡垒,不敢派出军队对地峡防线施加压力,海汉这边正好先调集兵力从海上绕到敌后去搞事情。 海汉军的优势之一就在于机动能力强,利用大范围的兵力调动来让后金的防御重点无所适从,便是钱天敦和王汤姆议定的下一步作战方向。耿仲明再怎么厉害,他的部队也只能守住一处地方,而后金占领区的海岸线可远不止金州地峡一处,海汉舰队只要稍稍下点工夫,在北边便能一捅一个窟窿,届时再看皇太极还能不能受得了耿仲明的慢节奏战法。 如果真要不计成本地实施手段,海汉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搞定这些碍眼的土坯堡垒,比如用臼炮发射汽油弹到堡垒里采取火攻。但问题在于海汉在台湾经营的出磺坑油田产能有限,而且用原油炼制汽油的工业成本居高不下,偶尔为之的作战任务还行,但要用这种方法作为常规攻击手段,烧钱速度会远远超过执委会的承受力,钱天敦不用打报告发去三亚申请,在主管工业的白克思这里就过不了关了。 按照白克思的说法,出磺坑油田产出的原油都已经规划好了具体的用途,而用其炼制的各种深加工产品更是不可轻易动用的战略储备。军方想调用这些资源,倒不如再想想别的招比较实际一点。 钱天敦当然也还有别的一些备选作战方案,不过他不打算马上就在战场上使用。趁着耿仲明这段时间老老实实修堡垒,不敢派出军队对地峡防线施加压力,海汉这边正好先调集兵力从海上绕到敌后去搞事情。 海汉军的优势之一就在于机动能力强,利用大范围的兵力调动来让后金的防御重点无所适从,便是钱天敦和王汤姆议定的下一步作战方向。耿仲明再怎么厉害,他的部队也只能守住一处地方,而后金占领区的海岸线可远不止金州地峡一处,海汉舰队只要稍稍下点工夫,在北边便能一捅一个窟窿,届时再看皇太极还能不能受得了耿仲明的慢节奏战法。 如果真要不计成本地实施手段,海汉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搞定这些碍眼的土坯堡垒,比如用臼炮发射汽油弹到堡垒里采取火攻。但问题在于海汉在台湾经营的出磺坑油田产能有限,而且用原油炼制汽油的工业成本居高不下,偶尔为之的作战任务还行,但要用这种方法作为常规攻击手段,烧钱速度会远远超过执委会的承受力,钱天敦不用打报告发去三亚申请,在主管工业的白克思这里就过不了关了。 按照白克思的说法,出磺坑油田产出的原油都已经规划好了具体的用途,而用其炼制的各种深加工产品更是不可轻易动用的战略储备。军方想调用这些资源,倒不如再想想别的招比较实际一点。 钱天敦当然也还有别的一些备选作战方案,不过他不打算马上就在战场上使用。趁着耿仲明这段时间老老实实修堡垒,不敢派出军队对地峡防线施加压力,海汉这边正好先调集兵力从海上绕到敌后去搞事情。 海汉军的优势之一就在于机动能力强,利用大范围的兵力调动来让后金的防御重点无所适从,便是钱天敦和王汤姆议定的下一步作战方向。耿仲明再怎么厉害,他的部队也只能守住一处地方,而后金占领区的海岸线可远不止金州地峡一处,海汉舰队只要稍稍下点工夫,在北边便能一捅一个窟窿,届时再看皇太极还能不能受得了耿仲明的慢节奏战法。 如果真要不计成本地实施手段,海汉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搞定这些碍眼的土坯堡垒,比如用臼炮发射汽油弹到堡垒里采取火攻。但问题在于海汉在台湾经营的出磺坑油田产能有限,而且用原油炼制汽油的工业成本居高不下,偶尔为之的作战任务还行,但要用这种方法作为常规攻击手段,烧钱速度会远远超过执委会的承受力,钱天敦不用打报告发去三亚申请,在主管工业的白克思这里就过不了关了。 按照白克思的说法,出磺坑油田产出的原油都已经规划好了具体的用途,而用其炼制的各种深加工产品更是不可轻易动用的战略储备。军方想调用这些资源,倒不如再想想别的招比较实际一点。 钱天敦当然也还有别的一些备选作战方案,不过他不打算马上就在战场上使用。趁着耿仲明这段时间老老实实修堡垒,不敢派出军队对地峡防线施加压力,海汉这边正好先调集兵力从海上绕到敌后去搞事情。 海汉军的优势之一就在于机动能力强,利用大范围的兵力调动来让后金的防御重点无所适从,便是钱天敦和王汤姆议定的下一步作战方向。耿仲明再怎么厉害,他的部队也只能守住一处地方,而后金占领区的海岸线可远不止金州地峡一处,海汉舰队只要稍稍下点工夫,在北边便能一捅一个窟窿,届时再看皇太极还能不能受得了耿仲明的慢节奏战法。 如果真要不计成本地实施手段,海汉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搞定这些碍眼的土坯堡垒,比如用臼炮发射汽油弹到堡垒里采取火攻。但问题在于海汉在台湾经营的出磺坑油田产能有限,而且用原油炼制汽油的工业成本居高不下,偶尔为之的作战任务还行,但要用这种方法作为常规攻击手段,烧钱速度会远远超过执委会的承受力,钱天敦不用打报告发去三亚申请,在主管工业的白克思这里就过不了关了。 按照白克思的说法,出磺坑油田产出的原油都已经规划好了具体的用途,而用其炼制的各种深加工产品更是不可轻易动用的战略储备。军方想调用这些资源,倒不如再想想别的招比较实际一点。 钱天敦当然也还有别的一些备选作战方案,不过他不打算马上就在战场上使用。趁着耿仲明这段时间老老实实修堡垒,不敢派出军队对地峡防线施加压力,海汉这边正好先调集兵力从海上绕到敌后去搞事情。 海汉军的优势之一就在于机动能力强,利用大范围的兵力调动来让后金的防御重点无所适从,便是钱天敦和王汤姆议定的下一步作战方向。耿仲明再怎么厉害,他的部队也只能守住一处地方,而后金占领区的海岸线可远不止金州地峡一处,海汉舰队只要稍稍下点工夫,在北边便能一捅一个窟窿,届时再看皇太极还能不能受得了耿仲明的慢节奏战法。 如果真要不计成本地实施手段,海汉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搞定这些碍眼的土坯堡垒,比如用臼炮发射汽油弹到堡垒里采取火攻。但问题在于海汉在台湾经营的出磺坑油田产能有限,而且用原油炼制汽油的工业成本居高不下,偶尔为之的作战任务还行,但要用这种方法作为常规攻击手段,烧钱速度会远远超过执委会的承受力,钱天敦不用打报告发去三亚申请,在主管工业的白克思这里就过不了关了。 按照白克思的说法,出磺坑油田产出的原油都已经规划好了具体的用途,而用其炼制的各种深加工产品更是不可轻易动用的战略储备。军方想调用这些资源,倒不如再想想别的招比较实际一点。 钱天敦当然也还有别的一些备选作战方案,不过他不打算马上就在战场上使用。趁着耿仲明这段时间老老实实修堡垒,不敢派出军队对地峡防线施加压力,海汉这边正好先调集兵力从海上绕到敌后去搞事情。 海汉军的优势之一就在于机动能力强,利用大范围的兵力调动来让后金的防御重点无所适从,便是钱天敦和王汤姆议定的下一步作战方向。耿仲明再怎么厉害,他的部队也只能守住一处地方,而后金占领区的海岸线可远不止金州地峡一处,海汉舰队只要稍稍下点工夫,在北边便能一捅一个窟窿,届时再看皇太极还能不能受得了耿仲明的慢节奏战法。 正文 第1523章 地下世界 何冠之口口声声说自己谋划之事可能会涉及到大明未来国运,所以才需严守机密,还命令参与此事的属下发下重誓,但他最终与智囊们商议的内容,却不过是他私产的经营前景问题。身为杭州知府,却在暗中行此以权谋私之举,也足见海汉在地方官府的渗透层面和影响力有多大了。 类似他这样的情况,在大明沿海州府官员中并非特例,四品以下的官员或多或少都从海汉这边收到过好处,像何冠之这样利用手上的职权,经营一些跟海汉相关的产业,以此从中套利的高官也着实不少。以浙江来说,由海汉所主导的公开和半公开的跨国走私贸易已经在本地形成了规模惊人的产业,而受益者已经远远不止何冠之这样的官员,还有许多民众也在依托这个利润丰厚的产业生存。 沿海开放通商后会不会立刻对大明国运产生影响还不好说,但肯定会对既得利益者造成或大或小的影响。而每一个像何冠之这样的大人物下面,自然也少不了为其保驾护航的社会力量。李师爷要在私底下替上司解决竞争对手的威胁,就需要动用到这些平日里不太能见光的势力。当然了,考虑到对手是主掌本地刑名的通判大人,这事还不能轻率行事,至少本地有名有姓的泼皮混混是不可用的,否则很容易便会被顺藤摸瓜找出背后的主使,到时候把何冠之牵扯进来就很不妙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何冠之口口声声说自己谋划之事可能会涉及到大明未来国运,所以才需严守机密,还命令参与此事的属下发下重誓,但他最终与智囊们商议的内容,却不过是他私产的经营前景问题。身为杭州知府,却在暗中行此以权谋私之举,也足见海汉在地方官府的渗透层面和影响力有多大了。 类似他这样的情况,在大明沿海州府官员中并非特例,四品以下的官员或多或少都从海汉这边收到过好处,像何冠之这样利用手上的职权,经营一些跟海汉相关的产业,以此从中套利的高官也着实不少。以浙江来说,由海汉所主导的公开和半公开的跨国走私贸易已经在本地形成了规模惊人的产业,而受益者已经远远不止何冠之这样的官员,还有许多民众也在依托这个利润丰厚的产业生存。 沿海开放通商后会不会立刻对大明国运产生影响还不好说,但肯定会对既得利益者造成或大或小的影响。而每一个像何冠之这样的大人物下面,自然也少不了为其保驾护航的社会力量。李师爷要在私底下替上司解决竞争对手的威胁,就需要动用到这些平日里不太能见光的势力。当然了,考虑到对手是主掌本地刑名的通判大人,这事还不能轻率行事,至少本地有名有姓的泼皮混混是不可用的,否则很容易便会被顺藤摸瓜找出背后的主使,到时候把何冠之牵扯进来就很不妙了。 何冠之口口声声说自己谋划之事可能会涉及到大明未来国运,所以才需严守机密,还命令参与此事的属下发下重誓,但他最终与智囊们商议的内容,却不过是他私产的经营前景问题。身为杭州知府,却在暗中行此以权谋私之举,也足见海汉在地方官府的渗透层面和影响力有多大了。 类似他这样的情况,在大明沿海州府官员中并非特例,四品以下的官员或多或少都从海汉这边收到过好处,像何冠之这样利用手上的职权,经营一些跟海汉相关的产业,以此从中套利的高官也着实不少。以浙江来说,由海汉所主导的公开和半公开的跨国走私贸易已经在本地形成了规模惊人的产业,而受益者已经远远不止何冠之这样的官员,还有许多民众也在依托这个利润丰厚的产业生存。 沿海开放通商后会不会立刻对大明国运产生影响还不好说,但肯定会对既得利益者造成或大或小的影响。而每一个像何冠之这样的大人物下面,自然也少不了为其保驾护航的社会力量。李师爷要在私底下替上司解决竞争对手的威胁,就需要动用到这些平日里不太能见光的势力。当然了,考虑到对手是主掌本地刑名的通判大人,这事还不能轻率行事,至少本地有名有姓的泼皮混混是不可用的,否则很容易便会被顺藤摸瓜找出背后的主使,到时候把何冠之牵扯进来就很不妙了。 何冠之口口声声说自己谋划之事可能会涉及到大明未来国运,所以才需严守机密,还命令参与此事的属下发下重誓,但他最终与智囊们商议的内容,却不过是他私产的经营前景问题。身为杭州知府,却在暗中行此以权谋私之举,也足见海汉在地方官府的渗透层面和影响力有多大了。 类似他这样的情况,在大明沿海州府官员中并非特例,四品以下的官员或多或少都从海汉这边收到过好处,像何冠之这样利用手上的职权,经营一些跟海汉相关的产业,以此从中套利的高官也着实不少。以浙江来说,由海汉所主导的公开和半公开的跨国走私贸易已经在本地形成了规模惊人的产业,而受益者已经远远不止何冠之这样的官员,还有许多民众也在依托这个利润丰厚的产业生存。 沿海开放通商后会不会立刻对大明国运产生影响还不好说,但肯定会对既得利益者造成或大或小的影响。而每一个像何冠之这样的大人物下面,自然也少不了为其保驾护航的社会力量。李师爷要在私底下替上司解决竞争对手的威胁,就需要动用到这些平日里不太能见光的势力。当然了,考虑到对手是主掌本地刑名的通判大人,这事还不能轻率行事,至少本地有名有姓的泼皮混混是不可用的,否则很容易便会被顺藤摸瓜找出背后的主使,到时候把何冠之牵扯进来就很不妙了。 何冠之口口声声说自己谋划之事可能会涉及到大明未来国运,所以才需严守机密,还命令参与此事的属下发下重誓,但他最终与智囊们商议的内容,却不过是他私产的经营前景问题。身为杭州知府,却在暗中行此以权谋私之举,也足见海汉在地方官府的渗透层面和影响力有多大了。 类似他这样的情况,在大明沿海州府官员中并非特例,四品以下的官员或多或少都从海汉这边收到过好处,像何冠之这样利用手上的职权,经营一些跟海汉相关的产业,以此从中套利的高官也着实不少。以浙江来说,由海汉所主导的公开和半公开的跨国走私贸易已经在本地形成了规模惊人的产业,而受益者已经远远不止何冠之这样的官员,还有许多民众也在依托这个利润丰厚的产业生存。 沿海开放通商后会不会立刻对大明国运产生影响还不好说,但肯定会对既得利益者造成或大或小的影响。而每一个像何冠之这样的大人物下面,自然也少不了为其保驾护航的社会力量。李师爷要在私底下替上司解决竞争对手的威胁,就需要动用到这些平日里不太能见光的势力。当然了,考虑到对手是主掌本地刑名的通判大人,这事还不能轻率行事,至少本地有名有姓的泼皮混混是不可用的,否则很容易便会被顺藤摸瓜找出背后的主使,到时候把何冠之牵扯进来就很不妙了。 何冠之口口声声说自己谋划之事可能会涉及到大明未来国运,所以才需严守机密,还命令参与此事的属下发下重誓,但他最终与智囊们商议的内容,却不过是他私产的经营前景问题。身为杭州知府,却在暗中行此以权谋私之举,也足见海汉在地方官府的渗透层面和影响力有多大了。 类似他这样的情况,在大明沿海州府官员中并非特例,四品以下的官员或多或少都从海汉这边收到过好处,像何冠之这样利用手上的职权,经营一些跟海汉相关的产业,以此从中套利的高官也着实不少。以浙江来说,由海汉所主导的公开和半公开的跨国走私贸易已经在本地形成了规模惊人的产业,而受益者已经远远不止何冠之这样的官员,还有许多民众也在依托这个利润丰厚的产业生存。 沿海开放通商后会不会立刻对大明国运产生影响还不好说,但肯定会对既得利益者造成或大或小的影响。而每一个像何冠之这样的大人物下面,自然也少不了为其保驾护航的社会力量。李师爷要在私底下替上司解决竞争对手的威胁,就需要动用到这些平日里不太能见光的势力。当然了,考虑到对手是主掌本地刑名的通判大人,这事还不能轻率行事,至少本地有名有姓的泼皮混混是不可用的,否则很容易便会被顺藤摸瓜找出背后的主使,到时候把何冠之牵扯进来就很不妙了。 何冠之口口声声说自己谋划之事可能会涉及到大明未来国运,所以才需严守机密,还命令参与此事的属下发下重誓,但他最终与智囊们商议的内容,却不过是他私产的经营前景问题。身为杭州知府,却在暗中行此以权谋私之举,也足见海汉在地方官府的渗透层面和影响力有多大了。 类似他这样的情况,在大明沿海州府官员中并非特例,四品以下的官员或多或少都从海汉这边收到过好处,像何冠之这样利用手上的职权,经营一些跟海汉相关的产业,以此从中套利的高官也着实不少。以浙江来说,由海汉所主导的公开和半公开的跨国走私贸易已经在本地形成了规模惊人的产业,而受益者已经远远不止何冠之这样的官员,还有许多民众也在依托这个利润丰厚的产业生存。 沿海开放通商后会不会立刻对大明国运产生影响还不好说,但肯定会对既得利益者造成或大或小的影响。而每一个像何冠之这样的大人物下面,自然也少不了为其保驾护航的社会力量。李师爷要在私底下替上司解决竞争对手的威胁,就需要动用到这些平日里不太能见光的势力。当然了,考虑到对手是主掌本地刑名的通判大人,这事还不能轻率行事,至少本地有名有姓的泼皮混混是不可用的,否则很容易便会被顺藤摸瓜找出背后的主使,到时候把何冠之牵扯进来就很不妙了。 何冠之口口声声说自己谋划之事可能会涉及到大明未来国运,所以才需严守机密,还命令参与此事的属下发下重誓,但他最终与智囊们商议的内容,却不过是他私产的经营前景问题。身为杭州知府,却在暗中行此以权谋私之举,也足见海汉在地方官府的渗透层面和影响力有多大了。 类似他这样的情况,在大明沿海州府官员中并非特例,四品以下的官员或多或少都从海汉这边收到过好处,像何冠之这样利用手上的职权,经营一些跟海汉相关的产业,以此从中套利的高官也着实不少。以浙江来说,由海汉所主导的公开和半公开的跨国走私贸易已经在本地形成了规模惊人的产业,而受益者已经远远不止何冠之这样的官员,还有许多民众也在依托这个利润丰厚的产业生存。 沿海开放通商后会不会立刻对大明国运产生影响还不好说,但肯定会对既得利益者造成或大或小的影响。而每一个像何冠之这样的大人物下面,自然也少不了为其保驾护航的社会力量。李师爷要在私底下替上司解决竞争对手的威胁,就需要动用到这些平日里不太能见光的势力。当然了,考虑到对手是主掌本地刑名的通判大人,这事还不能轻率行事,至少本地有名有姓的泼皮混混是不可用的,否则很容易便会被顺藤摸瓜找出背后的主使,到时候把何冠之牵扯进来就很不妙了。 正文 第1524章 提前踩盘 李松在郝青的住处没有待太长的时间,交代完事情之后便悄然离开。他并不担心郝青的身份过早暴露,因为当初郝青从入狱到被悄悄释放,期间的一应书面资料都早已被李松取走销毁,通判王元甚至根本就不知道何冠之调动府军去剿灭的水匪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幸存。而郝青在杭州城居住期间十分低调,日常外出都是以化名行事,根本没有人会把他与杀人越货的水匪头子联系到一起。 退一万步说,即便郝青最终失手被擒,李松也还有备用的方案,让郝青在杭州大牢里彻底闭嘴。他可不能让有心人顺着郝青这条线,把背后的何冠之给扒了出来。当然他相信郝青即便被捕,应该也不会轻易招供,毕竟他的家人还都在自己掌控之中,郝青应该不会拿他们的性命来冒险。 至于郝青最终要如何去完成这项任务,李松目前其实也不知道,毕竟郝青之前提出的几个方案都因为风险太大而被他当场否决了,要另外再想招数的确不是一件容易事。不过郝青已经立下了军令状,一定会设法尽快让那几处工地停工,李松也相信这家伙不敢跟自己打诳语,接下来便按双方已经议定的部分先动起来了。 翌日一大早,郝青便随着第一批出城的民众来到城外。他先去了一趟涌金门,找到了李松所说的地方好好观察了一下工地状况。虽然此前路过这里的时候也注意到了这边在开工建房,但如今要对这地方动手,自然要先来好好考察一下环境。 这三处工地都在官道以西,郝青记得过去应该是一片菜地,而三处工地之间还隔着一处商栈和一间车马行。路过这里的普通人一般也不会去关心这里在修建的房舍用途,如果不是李松提示,郝青大概也想不到这三处工地背后其实是同一个老板。 郝青实地看过之后,也发现自己先前的想法有些过于简单,这三处工地中间还隔着两个院落,想要用杀人放火的手段让这三处工地都停工,只怕还有些麻烦。除非是一把火把商栈和车马行一起给烧掉,但这两处建筑都有院墙,强行操作那就很容易留下纵火的痕迹了。而李松对他的要求,就是要尽量做得自然一些,最好不要留下太明显的证据让官府立案。 这对于用惯了强硬手段的郝青来说,倒是颇有点棘手。他过去当水匪的时候惯常使用的手段颇为狠辣,但要说用巧却是不太擅长。李松要他不着痕迹地达成目的,这确实是跟他的专业不是太对口。 这三处工地上各自都有四五十人在劳作,就算郝青想在工地上动手脚,白天只怕也很难掩人耳目。郝青心中不禁有点后悔,昨晚不该这么快就答应下李松的任务,还是应该再跟他讲讲条件,至少要把时间和手段都放得宽裕一些才好。这种环境想让这工地停工,除了来硬的还能怎么办? 不过郝青倒也不是沉不住气的人,虽然知道要在这里下手的难度极大,但还是耐着性子在附近慢慢转悠,先去车马行和商栈里踩了盘,大致确定了这两处院落里的伙计数目。然后又接着谈买卖之名,在院子里前前后后转了一圈,看清了周遭的环境。 但等他差不多转完这地方之后,心中越发叫苦不迭,这两处买卖因为就在城外官道旁边不远,人气颇为不错,进进出出的商队络绎不绝。而且郝青找店里伙计问过,即便是夜间也会有行商不时进出,毕竟这是城外,又没有宵禁,夜间抵达城外的商人就只能寻这些地方歇脚。而天不亮又会有早起出发的队伍,这样一来,晚上似乎也不会有多少安全时间可供他来操作。 尽管这个任务到目前看来都还没有找到适合的实施手段,但郝青也不可能就此放弃,李松昨晚可是说得很明白,完成这个任务之后,便可以让他的家人重获自由,而这正是郝青最大的软肋。 郝青慢慢又走到官道东边距离这几处工地不远的一个茶棚,坐下来点了一壶茶,装作歇脚的路人,便在这里静静地监视这片地区的动静。如此这般等了一个时辰左右,壶里的茶水早就凉了,郝青也还是没有琢磨出什么新的手段。 在这地方呆坐太久,郝青也担心引来有心人的注意,毕竟城外官道这些地方鱼龙混杂,除了地痞混混之外,李松还告诉过他,各个衙门都会派耳目在这里监视南来北往的客流,以免被敌对武装人员乔装打扮混入城内——说白了就是怕海汉人搞事。但讽刺的是这官道上来来往往的商队中,却有相当一部分人都跟海汉人做过买卖,甚至当下所贩运的货物就正是来自海汉。 郝青结了茶钱,便起身离座,慢慢朝钱塘江的方向走去。他还有二十多个可靠的下属在江边码头做事,必须要把这批人也集结起来,作为接下来实施行动的人手。不过这批人没有他这么完善的身份掩护,参加完行动之后就很有可能没法再在杭州府继续待下去了,所以他得先跟这些人谈谈,然后争取从李松那里替他们讨要一笔安家费,这样才能安心带着他们去搏这一把。 从涌金门外步行到钱塘江边并不远,片刻便到了江岸边长达数里的码头区。虽然一年半之前曾发生过一起影响深远的码头大火案,但如今早已经看不到哪次火灾所造成的断壁残垣了,取而代之的是更为繁荣忙碌的杭州码头。在浙江官府半公开地默认了向海汉开放沿海州府的通商权之后,浙江与海汉之间的贸易量激增,往来于钱塘江上的货船数量也较以前有了明显的增长。 货物吞吐量的增加也带来了更为繁荣的航运市场,而依托于此作为生计的民众也较过去更多了。光是这钱塘江边的码头上,从事相关产业的人员就多达数以千计,岸边连片尚在修建中的仓库也能说明这里的发展前景被广为看好。当然了,前提是这里不会再发生海汉舰队封锁钱塘江这样的武装冲突事件,一旦两国局势恶化,航运产业就是最先遭殃的。 郝青可以清楚地看到岸边停靠的不少帆船都在桅杆顶端挂着红蓝双色旗,这些船倒也不全是海汉的,其中一部分其实就是大明商人的船,只是为了在杭州湾与海汉控制的舟山定海港之间出入方便,索性便将象征海汉的红蓝双色旗挂在了桅杆上。而且商人很快就发现了这样做还有另外一个附加的好处,那就是不会有人来找麻烦,即便是明军水师的船只,见到挂双色旗的船也会主动敬而远之保持距离。 郝青当初在钱塘江上混饭吃,自然也明白这双色旗的震慑作用有多大。曾有一个水匪老大不信这个邪,在江上劫了一艘挂着双色旗的帆船,但他运气实在不好,这艘船的船主还真就是跟海汉有直接贸易关系的代理商,人家知道在杭州府举告没什么鸟用,就直接把事情报给了舟山那边,据说是掏钱在海汉那里买了出事包赔的保险,顺便也是指望海汉人能站出来主持公道。海汉这边的回应倒也爽快,除了赔偿代理商的损失之外,还拿了一万两银子出来悬赏那个水匪老大的人头。消息传开不过七天,就有人提着他的人头去宁波府把银子给领了,打那之后江湖上就没人再敢轻易对挂着双色旗的帆船下手了,毕竟谁也不知道这钱有命赚是不是还能有命花,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招惹这个麻烦了。 当初郝青也动过念头想去做代理商,但他毫无官府背景,手头的资本也很有限,就算手头有人有船也还是没有达到门槛标准。但他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如果脑子活泛一些,主动在杭州府打点一下,找个大官抱大腿,然后去舟山岛弄个代理商资格,或许这个时候早就当上了富家翁,哪会像现在这样给人当看门狗。 时也命也,郝青除了感叹自己运气不好,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先把眼前的事情办妥了才是正理。但他走了两处码头,却都没有看到自己那帮弟兄,心道自己不过才半个月没来码头这边露面,难道说这帮兔崽子就不声不响地全跑了? 郝青也知道手下这帮人在码头干苦力不容易,所以每月从李松那里得到饷钱之后,都会拿出一部分送到码头这边接济他们。而且郝青也不忘向他们承诺,只要合适的时机到了,一定会带着他们东山再起,共享富贵,所以这帮人才会安心待在钱塘江畔的码头上,等着郝青所说的时机。 郝青又沿着江畔走了许久,才终于在另一处距离杭州城已经有五六里之遥的码头上看到了其中几人。郝青将这几人招呼到旁边一问,才知道自己没出现的这些天里,果然是出了一些突发状况。而在李松的严令之下,他在城中的住处并未告知这些手下,因此这边出了什么状况也无法及时通知到他。 第一桩事情便是他的这帮手下因为竞争码头业务与另一伙力工产生了矛盾,从零星的言语冲突逐渐发展成摩擦,最后终于在某天傍晚演变成了斗殴。而郝青手下这帮人在斗殴中吃了大亏,好几人被打断手脚,最后更是被对方逐出了他们原本接活的那片码头。 郝青忍不住问道:“你们身手都不差,怎地会在这种码头斗殴中败下阵来?莫不是对方出动了什么厉害人物?” 他自认特地留在杭州城外的这批手下都是厉害人物,杀人越货都不在话下,没道理会打不过普通的码头力工才对,而手下接下来的回答也是让他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与他们发生冲突另一伙力工竟然是有背景的,当日只用了片刻工夫,便从别的码头又调来大批人手,直接将他们这帮人堵在了码头上。他们这些人虽然有些手段,但怎奈双拳难敌四手,人家直接几百人怼上来,他们所能采取的抵抗措施也仅仅就只坚持了片刻,然后就被打散了,甚至连暗藏的利器都没敢拿出来用。事后回想起来,或许对方早就摸清了他们的底细,就是等着找这么一个可以动手的机会,将他们这帮竞争对手赶走。 于是他们也只能离开原来的地盘,来到距离杭州城更远的江边接活。而在此期间他们又遇到了第二桩变故,有海商以丰厚的报酬招募航海经验丰富的船员跟船下南洋,并且承诺回程时可选择在海汉国下船申请移民。于是他们之中的一部分人难以抵抗这样的诱惑,便收拾东西跟着走了。毕竟人家给出的报酬比起当码头力工多了十倍不止,更何况以后还能得到入籍海汉的机会。 海汉人有多富有,他们这些在码头上混饭吃的人就算没亲眼见过,也听说过种种传闻。那些曾经去到过海汉国的海商,都是将当地吹得如同人间仙境一般,人人都是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这不光是对普通的平民百姓有吸引力,即便是郝青手下这帮隐姓埋名的亡命徒,也还是会有人向往安稳的生活。如果不用拼命就有得到这种生活的机会,那又有什么理由不去争取一下呢?跟船下南洋至少有一线希望,总好过在这地方被人赶来赶去,如同丧家之犬一般。 郝青听了之后也觉得很无奈,虽然这样做似乎有点不够义气,但如果让他站在同样的位置上来做这道选择题,他大概也很难保证自己愿意留在杭州去搏一个看不到希望的未来。除了感叹一声“人各有志”,他也实在不能抱怨这些做出了别样选择的手下。 走了一批人之后,现在还留在杭州的,只剩了十五人,其中还有六名伤筋动骨的伤员只能暂时休养,没法出来做事,所以能让郝青差遣的人手,也就只有九人而已了。 正文 第1525章 厉害对头 这下子加上郝青自己才总共十个人,不管接下来的计划是来文的还是来武的,这么点人手显然都不太够用。而且还有几个伤者行动不便,如果不提前安排好,事后自己这帮人跑路的时候,伤者留在本地也将会是一个有可能导致身份暴露的隐患。 郝青本就是狠人一个,这一天下来多番不顺积在一起,终于是激发了他的凶性,黑着脸道:“其他事情先放一放,打伤我们弟兄的主使者,你们可有消息?” “大哥是要为我等报仇?” “大哥,对家便是杭州本地人,我等早就查清了状况……” 众人听郝青问及此事,顿时情绪都激动起来。他们前些日子吃了这个大亏,自然一直都在琢磨要如何施加报复,但限于人手太少,自身又没有什么后台背景,就根本不敢贸然出手。但如今郝青要出面主持此事,立刻便重燃了他们的信心,毕竟他们过去在郝青的率领之下做过不少大买卖,还鲜有失手的时候,正因为对郝青有这份信心,才会甘愿在杭州码头上吃苦,等待跟着他东山再起。 众人七嘴八舌地讲述了一番,才让郝青大致知道了这次的对手究竟是什么来头。 杭州城外的钱塘江码头因为靠近杭州这个区域政治经济中心城市,地势可谓得天独厚,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整个杭州湾和钱塘江下游的货物集散地。而围绕这里所展开的激烈竞争,不仅仅是在商贸和航运领域,也出现在了包括货物搬运在内的各个相关行业之中。 大量资本的连续涌入,在很短时间内就改变了各个行业的市场份额,有财有势的幕后金主自然是巴不得能在这个区域内垄断自己所经营的行业。即便是码头搬运这种最低等的粗笨活,也开始出现了垄断的趋势。 钱塘江畔的码头力工原本都是在长期的磨合中形成了约定俗成的地盘,哪个码头由哪些人接活,大致也都比较固定。但航运业突然繁荣起来之后,原本固定在某个码头上接活的人手就显得不够了,往往会由其他暂时没有任务的区域叫人过来。这样一来二去,一是原本固有的地盘分配被逐渐打破,二是有人意识到了其中的商机和巨大利益,便开始兼并小的码头力工团体,并对竞争对手实施各种打击手段。 如果是主管海汉公共安全事务的任亮听到这些事,大概会立刻将其定性为“有组织犯罪”。不过在杭州这边,官府还暂时没有察觉到这种民间组织可能造成的社会危害。当然了,或许就算察觉到了,衙门也未必愿意去管这种闲事,毕竟如今杭州城大大小小的生意,背后没有官方人物站台的情况已经很少很少了。谁也不敢保证这些力工团体的背后,是不是也有哪位大人的身影。 将郝青手下逐出那个码头的力工组织,是效力于一个名叫郭子平的人。这个人是杭州本地人氏,过去并不是做这一行的,而是在海汉得到了浙江沿海的通商权之后,才突然冒出来的一号人物。此人出手阔绰,很快就网罗了一帮打手为其效力,然后接连兼并了几处码头的力工团体,垄断这些码头的货运生意之后便提高工价,以此获取丰厚的利润。 虽然杭州码头上在进行类似事情的不止郭子平一人,但他却是其中扩张速度最快的,仅仅数月时间,便已经拿下了杭州城外大约近半码头的搬运生意。在这些码头上做事的力工,统统都要听从他的组织和安排,而那些不够听话的人,比如郝青手下的这批人,就只能被寻个借口然后逐出原来的地盘了。 如果当时他们态度稍微软一点,或许还能和平解决此事,但这帮人本来就是水匪出身,又哪里忍得了被人踩,奋起反抗之下,结果才发生了后来的激烈冲突。郭子平不清楚他们的身份,处理这么一帮没背景的力工,更是不会觉得有什么压力,直接就调了数百人过来一顿围殴了事。如果不是郭子平不想惹麻烦,当场打死几个也是有可能的。 郝青最近几个月见识了一些过往没有机会接触的社会层面,倒是多了几分小心,听完手下的说明之后又问道:“这郭子平背后可有什么官府背景?或是与杭州哪位大人沾亲带故?平时他手下的人犯了事,又是通过什么路子解决官司?” 手下们面面相觑,均称自己不知。这帮人论好勇斗狠不在话下,但对于情报信息的理解和搜集却完全是门外汉,顶多也就是留意一下郭子平日常会出现的地方,根本就没想过要去查这方面的底细。他们所认为的报仇就是摸准对方的行踪之后来个偷袭,弄死或者弄残对方,才算是出了这口气,至于可能会因此而引发的严重后果,他们却是根本就没有想过。 郝青见状也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知自己手下这帮人的确不是干这种任务的料,要问他们还不如自己亲自去打探消息。只是如今自己也是有任务在身,哪还有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去处理这边的事情,他有心想要改口,但又觉得自己话已经说出口,这个时候再来后悔,未免会在手下人面前失了威信。 “这人一般在哪里出没?今日可有寻得着他的地方?”郝青想了想,至少气势上还是不能弱了,否则人心一散,以后队伍就不好带了。就算装,也得要装出要马上去寻仇的架势,后面再看怎么把事情给圆回来。 当下有人应道:“大哥,此人才夺了我们之前做事的码头,唯恐码头上人心不稳,所以最近都是在那码头上坐镇。若大哥此时便去,我等也一起!” 众人都齐声称是,倒是让郝青有些动容。这帮人宁愿留在码头上当力工吃苦,也要等着他再度出山,而且明知对方的实力不是己方这点人手能够对付的,这几人依然愿意追随他去拼命,倒也足见义气了。 郝青想了想,觉得还是得先安抚一下手下弟兄的情绪,否则带着这帮人过去,到时候问三不问四就直接开始动手,那可并不是自己想要见到的局面。 “各位,对方人多势众,而且他们能够在这里靠着打打杀杀立足,背后必定是有官府的人撑腰。我等与其硬斗,怕是很难占到什么便宜。依我之见,先去摸清此人行踪,再寻个人少僻静的地段,给他一个痛快了断好了。”郝青一边说一边手上作了个刀划的动作示意。 “大哥说得有理!”“智取才是本事!” 众人倒也不傻,既然郝青都说了不要来硬的,那大家也就不用去白白拼命了。如果能如郝青说的那样取巧报仇,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既然郝青已经拿了主意,当下众人也不管手头的活计了,便打算都跟着郝青去踩盘。不过郝青却担心这么多人同行,太过容易暴露行迹,当下还是让众人留在码头上,只点了脑子最机灵的典七郎跟着自己。 这典七郎还不到十八岁,之所以会跟郝青这帮人混在一起,是因为他老头子过去曾经照顾郝青,算是对其有恩。后来典七郎父母相继过世,郝青便将他收在身边。平时那些需要拼命的差事倒也不用典七郎上,郝青一般都是交给他一些打探消息之类的任务,而典七郎头脑灵活,往往也能比较好地完成这些任务。 前次这伙人与郭子平的人马发生冲突时,典七郎见势不妙早早抽身,这帮人里也就只有他毫发无损地躲过了这一劫。不过众人也不觉得他这样做是临阵退缩之举,反倒是认为典七郎的确不适合参与这种武斗冲突。而典七郎也因此没有完全暴露身份,郭子平那边的人大概也并不认得他与郝青这帮人是一伙的,这也是郝青选择带着他在身边的原因之一。 两人先去寻了个茶铺坐着吃了点东西,郝青顺便问了一下那几个伤员的状况,然后从身上摸了一锭银子交给典七郎,让他回头去请大夫上门再给好好看看,开些伤药先用着。典七郎连声应了,小心翼翼地收好了银子。 两人吃完东西,便步行又去到过去接活的那处码头附近。郝青寻了处地势稍高的河岸,与典七郎站在河岸上观察码头上的动向。 “大哥,坐在凉棚下那黑衫男子,便是郭子平了!”典七郎只花了片刻工夫,便从码头上找到了目标人物的踪迹,赶紧告知了郝青。 郝青这个角度看过去也只能看到那郭子平的侧影,样貌身形都看得不太真切。那凉棚周围还站着数名膀大腰圆的壮汉,却只是闲着并不做事,看样子应该都是他养的打手。偶尔郭子平会发出指示,便有人去岸边与数签计数的工头交谈,想来应该是在结算力工的费用。 郝青心知这种监视估计得持续很长时间,便让典七郎再仔细说说他所知的关于这郭子平的情报,事无巨细都先报上来。典七郎很是听话,便老老实实地照着郝青的吩咐,开始回忆自己所知的消息。 两人在河岸上枯坐了约莫一个时辰,都被太阳晒得有些发晕了。郝青摸了几枚铜板出来,让典七郎跑腿去买了两碗凉茶,灌进肚子里才稍感清凉了一点。他虽然出身草莽,但做事却是自有章法,既然打定主意要盯这郭子平的起居行踪,寻机刺杀为弟兄们报仇,便是再苦也会坚持下去。 郝青料定像郭子平这样的人,不太可能一整天都在这处码头上蹲守,必然会有其他需要走动的地方。果然等到下午时分,郭子平在凉棚下吃过午饭之后,便带着七八名手下离开了码头,往官道的方向来了。 郝青带着典七郎先隐蔽到路边,然后远远坠在他们后面。眼见这一行人并不是沿钱塘江岸去往别的码头,而是顺官道朝着杭州城的方向去了。郝青心道若是进了杭州城,只要摸到他落脚的地方,动手倒是比在城外更为容易。李松当初特地给了他一块宵禁通行令牌,以便于在夜间行事,说不定这次就能派上用场了。 孰料这郭子平一行人不急不慢地走到了郝青上午才去看过的那处地方,然后径直进了其中的一处工地。郝青见状心里大呼走运,看样子这郭子平竟然与他要执行的任务有某种联系,说不定可以两桩并作一桩,把事情一起给办了。 但他旋即便想起李松前一晚部署任务的时候,曾经告诉过他下手须得小心,尽量不能让官府特别是侦缉人员介入,弦外之音便是所对付的目标或许跟六扇门有着颇深的瓜葛。如果郭子平与开织造作坊的东主是一伙的,那似乎就能说明他为何能在杭州码头为所欲为了。 郝青此时更为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是权势,这些看似不相干的人和事联系在一起,便组成了一张利益大网,而像他这样的人试图要破坏这张大网,其实也只不过是为了给正在编织另一张大网的人腾地方罢了。 郝青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对典七郎吩咐道:“你想个法子,去那工地上看看,最好能打听到郭子平跟那里的主家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典七郎道:“大哥,郭子平又不可能住在这工地上,打听这些有用吗?” 郝青没想到典七郎会质疑自己,没好气地斥道:“有没有用,那都是给你的任务,你不愿意做?不愿做就回码头上去!” 典七郎忙道:“愿做!愿做!这便去了!” 典七郎不敢再问,连忙一溜烟去了那处工地。郝青并不担心典七郎怎么混进去,他知道这小孩颇为机灵,自然有其办法能够达到目的,自己只需在外面耐心等上一阵便是。过了约莫盏茶的工夫,典七郎便从工地出来了,左右看看无人注意自己,便朝郝青所在的方位快步赶过来。 正文 第1526章 背景深厚 典七郎与郝青重新会合之后,讲述了他刚才去打探到的情况。他扮作准备在工地上找活干的人,进去问到工头,装模作样地打听了一下这里是不是要用人,报酬如何等等,一边问一边留意郭子平的踪迹。这工地上才刚刚完成地基部分,正在开始立房子的柱头,所以视线倒也开阔,典七郎可以看到郭子平似乎是在工地上与某人进行会晤。 但他碍于自己伪装的身份,又不可能凑到近处去观察,只能远远看着。不知道是不是典七郎的错觉,他总觉得郭子平在那人面前颇有点卑躬屈膝的模样。只是那人一直背对着典七郎这边,所以他始终都未能看到其相貌。 郝青问道:“那你可曾打听到郭子平与这织造作坊东主的关系?” 典七郎道:“我怕惹人起疑,不敢直接询问,只是问了一下这东主的来头。据工头所说,东主的确是有官府背景,这作坊从征地到开工动土,一应手续只用了不到七日便完成了。而且织造作坊归杭州织造局所辖,这又是当下最赚钱的买卖之一,要是没点门路,搞不好织造局这一关就得卡上一年半载了。” 郝青听典七郎说得也有道理,没打听到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倒也不能怪罪他办事不力。当下又细细问了这工地里地种种状况,就连工头的情况也没放过。典七郎年轻记性好,便将自己刚才的见闻又事无巨细地复述了一遍。只是他终究不是专业人士,能注意到的细节其实比较有限,信息量也并不足以让郝青从中推断出更多的内容。 郝青默默梳理了一下手头所掌握的内容,认为基本可以肯定织造作坊的东主有官府背景,这倒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毕竟如果是普通人的买卖,那李松又何须要派自己出马来办这棘手的任务。但如果码头上的郭子平一伙跟这织造作坊也是同一个东主,这事到底是变得更简单了还是更复杂了,郝青一时间竟然有点想不明白了。 郝青再想想目前自己手头可以调动的力量,满打满算还不足十人,这就算是想搞刺杀都很是捉襟见肘,就更别说其他的武装行动了。如果不是迫于李松的压力,郝青大概会直接放弃了这种不切实际的袭击计划。 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就此放弃这个任务,就算是为了家人能够重获自由,他也得拼尽全力去争取这个机会。只是此事的棘手程度,的确是大大超乎了他的预计,他原本以为踩个盘就可以直接动手,没想到看到的信息越多就越是心虚,连动手的心思都弱了许多。如果不把这背后的东主摸清楚,郝青知道自己恐怕很难把这个任务执行下去。 郝青拿定主意之后,便对典七郎吩咐道:“待会儿你去盯着郭子平,我去盯他会面那人。有什么消息都别急,等明天我来你们住的地方找你。” 典七郎已经对他形容郭子平会面那人的衣着打扮,虽然样貌不清楚,但已经足以让郝青辨认目标了。既然是郝青下的命令,典七郎也不疑有他,当即便应允了。 不多时郭子平果然便带着他那几名手下离开了工地,郝青便让典七郎坠在后面摸清其去向。他自己则是继续留在工地附近,等着那与郭子平会面的人出来。 这次倒是等了许久,郝青终于看到典七郎所说的那人在几名壮汉的簇拥之下从工地里出来。但这人排场颇大,郝青只是看清了衣着个头,还没等他弄清楚样貌,这人出来之后立刻便有一顶黑色软轿上前接人,然后一行人朝杭州城的方向去了。郝青见状便也远远地跟在后面,他心想这轿子进了杭州城,倒是要比在城外容易跟踪。 郝青跟到城门处的时候,见那轿子被守城的士兵拦了下来,但轿子里的人却没有现身,旁边有人上前向守城士兵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便直接放行了。郝青对此倒是见怪不怪,既然对方可能有官府背景,那么弄个入城免检的特权简直再轻松不过了,就连他郝青也有这样的资格。 郝青到了门口便从袖子里摸出一块令牌,向守城士兵晃了一下,沉声说道:“官差办事。” 他这令牌是李松想办法在锦衣卫那里弄来的,虽然并没有相应的编制,也不准他在外自称锦衣卫,但实际上就凭这块令牌已经足以让他在日常活动中获得很多便利。比如出入城门只要把这令牌拿出来一晃,便不会被守城军拦下检查了。 这次也不例外,郝青亮明招牌,对方看清之后果然便立刻放行了,根本就不会尝试去验证他的身份。毕竟锦衣卫这个组织比较特殊,普通士兵哪里敢招惹这个衙门的人,敬而远之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如果要去验证身份,要是被对方记恨,那岂不是事后要吃不了兜着走。 郝青跟着这队人从凤山门进了城,然后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处院子外,随行的壮汉上前敲开院门之后,那轿子上的人根本就没有下轿,而是由轿夫直接连人带轿抬入了院子。 郝青这下自然不可能再跟进去了,不过既然已经找到了落脚的地方,他要再打听对方的身份就已经不难了。他顺着围墙绕到这户院子正面大门处,见并没有挂出牌匾之类的标记,不过看这足够有一丈宽的红木铜钉大门,也知道这户人家应该非富即贵,绝不会是普通百姓了。 郝青自然不会冒冒失失地上前打探,而是先在附近寻了一处小茶馆,坐下之后才用了几枚铜板的打赏,向伙计探得了这户人家的情况。不过获知这份情报之后并没有让郝青的心情变得轻松一些,反而是越发地不安了,因为这户人家的主人正是杭州城主管刑名的通判王元。 郝青以前干的就是杀人越货的勾当,自然知道通判这个官职意味着什么。他当初要是落在通判手里,说不定早就被判了斩立决了,哪里会有重获新生的机会。对于这主管六扇门的大官,郝青巴不得距离越远越好,以免惹祸上身。 但他内心却越发清醒地意识到,李松交给他的任务,恐怕要对付的便是这位王通判了。而这也可以很好地解释为什么郭子平这种人能够在杭州码头上为所欲为,而不会担心因此惹出牢狱之灾。只是郝青还有点不太明白,如果说那几处兴建中的织造作坊也是王元的产业,那像他这种官员为什么会突然要在完全与其职务不相干的织造业里插上一脚,难道说仅仅只是看中了织造业的丰厚利润?但在这个行业里白手起家,也会面临不小的经营风险,王元这样做是否有什么其他原因? 郝青脑子其实不差,但所掌握的情报信息终究有限,他所能想到问题也只能达到这种层面了,而且还缺乏证据来证明他的推论。 而此时在这处院落中,通判王元正在会见秘密造访的这位神秘客人。与郝青的判断有所差异,这位神秘客并非听命于王元行事,而是王元请来的贵客。这次来到杭州,是要专门帮王元布置经营手段,让王元的织造行能够在行业内站住脚跟。 “孙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辛苦,王某照顾不周,还望海涵。”堂堂杭州通判大人,在这陌生客面前显得卑躬屈膝,可以说身段放得相当低了。 不过这位孙大人对于这样的态度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只是点了点头道:“辛苦倒不至于,但听说王大人从来都是铁面判官,想不到真人是这么亲和。” 王元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完全没法跟“铁面”二字联系到一起,说话也越发谦卑了:“孙大人过誉了,王某多蒙照顾,理应如此。” 孙大人道:“我今天去那三处工地上看过了,施工进展只能说勉勉强强,希望王大人能把工期盯紧一些,早日经营早日收益。三亚对于浙江的建设进展并不满意,偌大杭州城,你们应该知道怎么打架。” 王元一边听一边已经提笔记下,打算回头再慢慢研究相关的事务。他与海汉人合作已经有些时日,从海汉手中着实得了不少好处。在这位孙大人面前态度放得低一些,日后肯定是有更多的回报。 而负责此事的孙堇并非商人,也不是外交部的成员,而是来自于安全部。孙堇进入安全部的工作年限已经不短了,但始终还缺一个有分量的功劳让他能够再往上走。在浙江工作了几年之后,孙堇终于得到了机会,以杭州府的织造业为目标,要将原本由杭州官府和织造局管理的这个行业慢慢纳入到海汉的控制之下。 这个目标说来容易做起来难,简单的资本运作已经很难满足海汉的需求,除了安全部的努力之外,还需要航运、商务、外交、金融等部门通力合作,调动大量资金作为基本手段,逐步将大明的相关职能部门全部架空。而依托王元这种有权有势的地头蛇作为掩护,在杭州城开办织造作坊,便是这个计划的第一步了。 海汉能够拿出多少资本来经营这些产业,王元当然不知道答案,但从日常接触的印象来说,他丝毫不会惊讶于海汉能随时拿出天文数字一般的钱财。所以他对海汉的敬畏除了武力方面之外,经济实力也是重点之一。 杭州城外的三处兴建中的织造作坊,其实都是海汉的产业,而王元则是凭借自己的官职权势,得到海汉人赠送的一部分干股。所以对于每年能够给自己带来至少数万两银子收入的大金主,王元才会主动低头有如此客气的表现。 孙堇继续说道:“先前郭子平来见过我,这个人做事勇猛有余,谋划不足,我有些担心他什么时候收不住手闯出祸事来。既然这个人选是王大人推荐的,那就请王大人多多提醒他,千万莫要犯下一些低级错误耽搁了正事。” 王元拍拍胸脯道:“郭子平这人忠心还是够的,至于其他的事情,本官自会为他做好安排。哪怕是他弄出了人命案,本官也有办法李代桃僵让他脱罪。” 孙堇道:“郭子平这几个月在杭州码头上搞兼并,并不了的就找借口用强把人打跑。这套法子虽然见效够快,但也很容易与人结怨。郭子平这样搞法,不知道多少人在等着要收他的命。我就担心哪天郭子平突然就被人从后面给划了脖子,今天与他说起此事,他倒是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王大人,我再和你重审一遍,我们要用的不是亡命徒,而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干将。如果郭子平干不好这差事,那就干脆早些换人。” 王元察觉到孙堇话中微微有些不快,心道莫非是郭子平这小子出言无状得罪了他,当下连忙应道:“孙大人教训得是,过两日我便唤他出来,好好数落数落他。孙大人放心,若是他真不顶用,我也绝不会护短,该撤下便撤下,谨遵孙大人的安排。” 王元的态度十分谦卑,以至于就算孙堇想要找茬都找不到的程度。孙堇见王元如此配合自己,倒也不好再说什么重话,便再次将话题回到了织造业上。 以王元的名义在杭州城开的这三家织造行就是试水,一是看看是否能够迅速地组织起生产,二是本地的其他织造行是否会对新出现的同行保持敌视的态度。至于能从经营这门生意中赚到多少,倒是没有何冠之和李松想的那么夸张,毕竟理想数字跟实际操作还是会有很大的落差,何况海汉在此之前都并未尝试搞这种本土化的工场,实际操作结果是亏出血本,还是能够长期经营,谁都没法说个准。 经营自然有商务部的人负责制定商业策略,而孙堇在杭州坐镇的原因,便是要保证本地的同行不会因为竞争的到来而对新作坊采取某些不友好甚至是暴力的手段。 正文 第1527章 惹不起的对头 海汉在杭州有王元这么一个主管刑名的官员作为合作伙伴,的确在处理很多事情时会有诸多便利。比如有地方上的闲汉混混想打这几处织造作坊的主意,自然就有六扇门的人出面为其保驾护航。还有郭子平这样大肆出手整合杭州码头的搬运行业,如果没有王元在背后护着,也早就已经不知道惹出了多少官司了。 虽然王元此人已经彻底败倒在海汉的金钱攻势之下,对于海汉的各种安排都是言听计从,甚至会主动为海汉考虑一些实际问题,提出解决方案,但他终究是大明的官,眼光见识受限于这个时代,价值观也跟海汉有一定的差异。所以海汉这边对王元的可靠度不担忧,但对他办事的方式却不是太放心,特地让安全部派了孙堇这员干将到杭州布置工作,以免王元把握不准轻重缓急,好心办了错事。 孙堇到了杭州之后没有急于跟王元作密切接触,而是先对王元目前负责的两个任务进行了实地考察,了解织造作坊工地的建设进展,以及杭州码头的搬运行业整合状况。工地这边还好,基本上所有事务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但码头上的情况就不是那么尽如人意了,孙堇对于郭子平的行事风格不是太感冒,所以在暗访之后便让人将郭子平约出来见了面,向他指出了一些不当之处。只是他说话肯定没有王元这个直接上司好使,所以还是得跟王元打招呼,再由王元去向郭子平下达指令。 不过在海汉看来,整合码头搬运业只是为了让海汉船只在本地的停靠和装卸货物更加安全而已,肯定没有控制杭州的织造业来得要紧。所以孙堇在杭州的工作,依然是以织造业为主。对此海汉商务部也给予了一些资料,但这当然还是不如王元这边的第一手资料来得详细。所以在接下来的工作中,孙堇还是有诸多需要借助王元的地方。 王元向孙堇提供了一份近日刚整理好的名单,上面几乎囊括了包括杭州本地在内的数十家大织造行的资料。其中哪些是已经被海汉拿下的,哪些是敌对态度明显的,也都全部标准得清清楚楚,省下了安全部大量的工作。 对于那些合作意愿淡泊,甚至是敌视海汉的织造行,孙堇在杭州期间将会采取一些手段,逼其就范或者是直接将其淘汰出局。等海汉的影响力能够控制住这些织造行中的一部分时,便会牵头组建新的行业联盟,以更有竞争力的价格挤占其他同行的市场空间,直到行业联盟能够在市场上形成垄断经营为止。 类似这样的操作手法,海汉曾经在南方福广两省多次使用过,并且在许多行业中都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垄断经营是海汉从大明掳取丰厚收益的常用商业手段之一,如今既然已经在浙江站稳了脚跟,这些手段也就要陆续开始用起来,以便海汉能够从大明最为富庶的这片地区搜刮更多的财富。 尽管要操作出垄断的局面,前期的投入不会是小数目,并且在实施过程中会面临比较大的风险,但考虑到后期的可观收益,海汉还是愿意投入资源和人力去推动这种计划实施。而有了情报部门和军方的保障,海汉的这种商业操作的力度自然也就比民间力量更为强大,即便那些要被对付的商家背后或许也有大明官府的背景,也很难跟海汉这些有组织又有丰富操作经验的专业团队相比。 孙堇在王元府中会谈了大约一个小时左右,谢绝了对方设宴款待的邀请,谈完正事便立刻动身告辞。相比吃饭应酬,孙堇更在意自己的任务,毕竟他要处理的商业垄断计划可不止织造这一个行当,接下来的数天还有一堆人要见面商谈,没有时间耽搁在这些可有可无的应酬上。而且做他这个行当都有一个职业习惯,在一个陌生环境中待的时间越长,风险就越大,不停地进行转移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不过孙堇也不会料到,在他离开王元府邸的时候,居然还有人在暗中监视着自己的动向。他所乘的轿子刚从侧门出来,远远盯着的郝青便再次坠在了队伍后面。 郝青倒是没有预料到这支队伍会再从王元府邸中出来,他只是凭着自己敏锐的直觉,认为这个与郭子平会面的人应该不会是王元本人,在外面等着或许能等到他再次出现。事实上孙堇从王元家出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轿子里,郝青认的只是那顶轿子,根本就没看到孙堇的身影。虽然完全是碰运气的举动,却偏偏就蒙对了。而孙堇也决计预料不到他才到杭州没多久就有人在跟踪了,对于反跟踪手段并没有进行预先安排。 此时天色已经渐暗,正直晚饭时分,空气中弥漫着的饭菜香气让这一整天都没有好好吃点东西郝青颇为难受,但他此时也不敢分心去想别的事情,只是努力盯紧了那轿子的方向,以免跟丢了目标。 穿过了几个街区之后,郝青跟踪的这队人终于进到了一个不怎么起眼的院落中。他又耐心地等了一阵,直到他看见这院落中烟囱里飘出炊烟,才基本确定了这帮人的落脚地应该便是此处了。 郝青心知自己目前势单力薄,一个人也不可能在这里日夜不停地进行监视,只能等明日再找几个帮手来轮换。虽然尚不知道这院中人的身份,但郝青却下意识地认为这或许就是破解此次任务的关键所在,如果有机会能拿住在郭子平与王元之间走动的这个人,大概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了。 郝青很耐心地在这院落附近的街角一直等到宵禁封街,见这院落里都没有人再出来过,这才安心离开了。他身上带着锦衣卫的腰牌,倒不用担心会被巡逻的捕快衙役和城防军为难。 郝青回到住处之后,也懒得再生火做饭了,厨房里翻了两个冷馒头出来就着凉水囫囵吃了,算是填过了肚子。尽管在外面跑了一整天,但郝青躺在床上却半点睡意都没有,心中一直在反复琢磨这两天的所见所闻。他在昨晚到今晚的这段时间里所接触和接收到的信息量实在太大,甚至根本就来不及梳理和消化,这个时候才终于能够静下心来好好想想目前的状况和自己的处境。 郝青知道自己效力的对象并非李松而是另有其人,其权势之大也不在那通判王元之下,只是这些官场人物都极为顾及身份,不会在这类争斗中出现在台前,只会差遣像他这样的人去干那些见不得光的脏活。而自己的效力对象要对付王元,目的似乎是为了争夺本地织造业的控制权,听李松所说,这其中牵涉的利益数目极大,可以算是一场为了钱财而发动的争斗。当然了,这背后还有没有隐藏的政治博弈和斗争,那就不是郝青所能知道的信息了。 郝青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还是挺有信心的,认为要搞乱几个工地只是小事情,但了解到具体的情况之后,就发现此事远非预想的那么简单。首先那几个工地的环境就很不适合动手脚,而李松又要求他的手段不能被官府找到破绽立案;其次他手下的人手因为意外时间折损大半,如今可用之人连十个都凑不出来,很多事情就不那么好办了。 郝青现在甚至都不敢肯定,郭子平在码头上用武力手段驱逐自己手下那帮人,这究竟是巧合,还是他背后的人也在有针对性地剪除李松所在阵营的地下力量?如果是后者,那对方或许就正在等着自己出面组织人手,然后自投罗网。想到这里,郝青觉得自己明天是不是要去召集那几名部下也得再斟酌斟酌了,这搞不好就会被一网打尽也难说。 就性格而言,郝青过去并不是一个疑心病很重的人,但这次所接触到的种种信息,却让他不得不开始担心自己的安全。他不是怕死,只是不想被人算计得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昨晚他与李松约定了两日之后再碰面,看样子还得跟李松再讲讲条件,让他多透露一些有用的信息,否则这活就真是没法干了。 郝青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先将节奏放缓,不要急于求成。第二天他去手下那帮人的驻地,便只将典七郎叫了出来,先是问他昨日跟踪郭子平的情况。 典七郎昨天跟踪郭子平的收获并不大,对方带着手下去另外两个码头上转了转之后,便在城外找了处地方喝酒去了,一直喝到半夜才散场。可怜典七郎就这么不吃不喝地守到半夜,等郭子平一伙人回住处睡下了,他才算是得到了解放。 郝青听了之后知道典七郎跟的这条线基本算是白忙,远不如昨天自己自己跟的那条线收获大。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便让典七郎今天跟他进城,去监视他昨天一路跟踪之后找到的那处院落。 对监视跟踪的方向进行调整之后,便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他们二人赶到那处院落的时候,正好看到那顶轿子从院子里出来,郝青唯恐跟错目标,便让典七郎在院落附近留守监视,而自己则是继续昨天的跟踪工作,远远地跟在了后面。 但不得不说,郝青所擅长的并非完成这类跟踪监视的情报任务,而这种单枪匹马进行的跟踪无疑是最容易暴露行迹。昨天没有安排反跟踪手段的孙堇,今天出行前便已经按照安全部的标准操作守则,特地安排了两人在队伍外围,监控周遭是否有可疑人物在对孙堇进行跟踪。 并不懂得跟踪与反跟踪原理的郝青很快就暴露在了海汉安全人员的视野中,抬着轿子的队伍故意绕着某个街区走了一圈,然后便确认了郝青这名唯一的跟踪者。而郝青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这帮人到底是闲得慌,还是轿夫不认路,怎地会在这里绕了一个大圈又回来了。他甚至都没有留意到,海汉部署在外围的监视人员是怎么将告警信号送进了那顶轿子里。 轿子里的孙堇虽然接到了报告,但他也猜不到是哪路神仙敢这么单枪匹马地跟踪自己。不过要处理这种局面倒是简单,安全部的行动小组也早有相应的备案。当下孙堇便在轿中发出指令,然后队伍便向城北某处地方行去。而郝青不疑有他,依然是死死地跟在距离队伍约莫十多丈远的地方。 到了城北某处地方,孙堇的队伍便拐进了一条巷子,郝青走到巷口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一头扎了进去,想看看这巷子里是否藏有什么秘密。只是当他进去走了一段,又拐过一道弯之后,便赫然发现那顶黑色轿子竟然就在巷子中间这么堂而皇之地放着,周遭却是一个人都没有。 郝青见状,心中立刻便知不妙,伸手从腰间摸出一柄半尺长的尖刀,打算立刻冲出巷子。但当他回头的时候,却发现来路已经被几名黑衣汉子给堵住了。再转头时,这轿子旁边也已经多出数人,冷冷地看着他,如同是在看待一个死人一般。这处巷子是安全部在城里找了许久才确定下来的一处地方,巷子两边都是高墙大院,极少有人从这里走动,而海汉拿这地方唯一的用途就是专门用来诱捕跟踪者,郝青不是第一个倒霉鬼,但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郝青当下已经顾不得多想自己是怎么暴露的,便已经起了搏命之心。对方人手虽多,但郝青自认近身搏杀经验丰富,就凭手里这把尖刀,至少也能放倒对手两三个人了。而且看这些人都是赤手空拳,好几人因为天气炎热而身着露着膀子的短褂,看样子身上也没带武器,奋力一搏说不定还能有脱身的机会。 正文 第1528章 小伎俩 郝青心里正如此盘算着,场间形势却已经起了变化,只见这些人都摸出了一根约莫四寸来长,比手指粗一圈的黑色小棍,看不出是什么物事。郝青见这东西无尖无刃,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心道这东西终归挡不住自己手上的刀子,待老子一刀一个扎翻,才让他们知道厉害。但不曾想巷子里这些黑衣人将手中的小棍往外一甩,那棍子竟然就变成了一尺多长的棍子,而且能听到清脆的金属机关撞击声,这分明是一种设计制作极为精致的伸缩武器,而且通体金属打造,显然是为贴身近战而准备的。 郝青从未见过有人使用这种武器,也想不出其威力如何,但他至少能确定一件事,对方将自己堵在这地方并非巧合,而是有意为之,并且已经提前做好了使用武力制服自己的准备。 郝青看到对方亮出武器之后稍一犹豫,又给了对方做出调整的时间,便见堵在前排的人左右一分,后面的人踏前几步,手里竟然多了一张一尺宽两尺长的盾牌,也不知道刚才走路时是将这东西藏在了什么地方。 看到对方竟然连盾牌都拿了出来,郝青心中更是一凉,这显然就是看到他亮出武器之后的应对措施,他虽然自诩单打独斗身手还行,但对方既然准备如此充分,今天想要从这地方脱身只怕有些难了。不过郝青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低吼一声便拔腿冲向巷口。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郝青心里正如此盘算着,场间形势却已经起了变化,只见这些人都摸出了一根约莫四寸来长,比手指粗一圈的黑色小棍,看不出是什么物事。郝青见这东西无尖无刃,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心道这东西终归挡不住自己手上的刀子,待老子一刀一个扎翻,才让他们知道厉害。但不曾想巷子里这些黑衣人将手中的小棍往外一甩,那棍子竟然就变成了一尺多长的棍子,而且能听到清脆的金属机关撞击声,这分明是一种设计制作极为精致的伸缩武器,而且通体金属打造,显然是为贴身近战而准备的。 郝青从未见过有人使用这种武器,也想不出其威力如何,但他至少能确定一件事,对方将自己堵在这地方并非巧合,而是有意为之,并且已经提前做好了使用武力制服自己的准备。 郝青看到对方亮出武器之后稍一犹豫,又给了对方做出调整的时间,便见堵在前排的人左右一分,后面的人踏前几步,手里竟然多了一张一尺宽两尺长的盾牌,也不知道刚才走路时是将这东西藏在了什么地方。 看到对方竟然连盾牌都拿了出来,郝青心中更是一凉,这显然就是看到他亮出武器之后的应对措施,他虽然自诩单打独斗身手还行,但对方既然准备如此充分,今天想要从这地方脱身只怕有些难了。不过郝青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低吼一声便拔腿冲向巷口。郝青心里正如此盘算着,场间形势却已经起了变化,只见这些人都摸出了一根约莫四寸来长,比手指粗一圈的黑色小棍,看不出是什么物事。郝青见这东西无尖无刃,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心道这东西终归挡不住自己手上的刀子,待老子一刀一个扎翻,才让他们知道厉害。但不曾想巷子里这些黑衣人将手中的小棍往外一甩,那棍子竟然就变成了一尺多长的棍子,而且能听到清脆的金属机关撞击声,这分明是一种设计制作极为精致的伸缩武器,而且通体金属打造,显然是为贴身近战而准备的。 郝青从未见过有人使用这种武器,也想不出其威力如何,但他至少能确定一件事,对方将自己堵在这地方并非巧合,而是有意为之,并且已经提前做好了使用武力制服自己的准备。 郝青看到对方亮出武器之后稍一犹豫,又给了对方做出调整的时间,便见堵在前排的人左右一分,后面的人踏前几步,手里竟然多了一张一尺宽两尺长的盾牌,也不知道刚才走路时是将这东西藏在了什么地方。 看到对方竟然连盾牌都拿了出来,郝青心中更是一凉,这显然就是看到他亮出武器之后的应对措施,他虽然自诩单打独斗身手还行,但对方既然准备如此充分,今天想要从这地方脱身只怕有些难了。不过郝青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低吼一声便拔腿冲向巷口。郝青心里正如此盘算着,场间形势却已经起了变化,只见这些人都摸出了一根约莫四寸来长,比手指粗一圈的黑色小棍,看不出是什么物事。郝青见这东西无尖无刃,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心道这东西终归挡不住自己手上的刀子,待老子一刀一个扎翻,才让他们知道厉害。但不曾想巷子里这些黑衣人将手中的小棍往外一甩,那棍子竟然就变成了一尺多长的棍子,而且能听到清脆的金属机关撞击声,这分明是一种设计制作极为精致的伸缩武器,而且通体金属打造,显然是为贴身近战而准备的。 郝青从未见过有人使用这种武器,也想不出其威力如何,但他至少能确定一件事,对方将自己堵在这地方并非巧合,而是有意为之,并且已经提前做好了使用武力制服自己的准备。 郝青看到对方亮出武器之后稍一犹豫,又给了对方做出调整的时间,便见堵在前排的人左右一分,后面的人踏前几步,手里竟然多了一张一尺宽两尺长的盾牌,也不知道刚才走路时是将这东西藏在了什么地方。 看到对方竟然连盾牌都拿了出来,郝青心中更是一凉,这显然就是看到他亮出武器之后的应对措施,他虽然自诩单打独斗身手还行,但对方既然准备如此充分,今天想要从这地方脱身只怕有些难了。不过郝青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低吼一声便拔腿冲向巷口。郝青心里正如此盘算着,场间形势却已经起了变化,只见这些人都摸出了一根约莫四寸来长,比手指粗一圈的黑色小棍,看不出是什么物事。郝青见这东西无尖无刃,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心道这东西终归挡不住自己手上的刀子,待老子一刀一个扎翻,才让他们知道厉害。但不曾想巷子里这些黑衣人将手中的小棍往外一甩,那棍子竟然就变成了一尺多长的棍子,而且能听到清脆的金属机关撞击声,这分明是一种设计制作极为精致的伸缩武器,而且通体金属打造,显然是为贴身近战而准备的。 郝青从未见过有人使用这种武器,也想不出其威力如何,但他至少能确定一件事,对方将自己堵在这地方并非巧合,而是有意为之,并且已经提前做好了使用武力制服自己的准备。 郝青看到对方亮出武器之后稍一犹豫,又给了对方做出调整的时间,便见堵在前排的人左右一分,后面的人踏前几步,手里竟然多了一张一尺宽两尺长的盾牌,也不知道刚才走路时是将这东西藏在了什么地方。 看到对方竟然连盾牌都拿了出来,郝青心中更是一凉,这显然就是看到他亮出武器之后的应对措施,他虽然自诩单打独斗身手还行,但对方既然准备如此充分,今天想要从这地方脱身只怕有些难了。不过郝青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低吼一声便拔腿冲向巷口。郝青心里正如此盘算着,场间形势却已经起了变化,只见这些人都摸出了一根约莫四寸来长,比手指粗一圈的黑色小棍,看不出是什么物事。郝青见这东西无尖无刃,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心道这东西终归挡不住自己手上的刀子,待老子一刀一个扎翻,才让他们知道厉害。但不曾想巷子里这些黑衣人将手中的小棍往外一甩,那棍子竟然就变成了一尺多长的棍子,而且能听到清脆的金属机关撞击声,这分明是一种设计制作极为精致的伸缩武器,而且通体金属打造,显然是为贴身近战而准备的。 郝青从未见过有人使用这种武器,也想不出其威力如何,但他至少能确定一件事,对方将自己堵在这地方并非巧合,而是有意为之,并且已经提前做好了使用武力制服自己的准备。 郝青看到对方亮出武器之后稍一犹豫,又给了对方做出调整的时间,便见堵在前排的人左右一分,后面的人踏前几步,手里竟然多了一张一尺宽两尺长的盾牌,也不知道刚才走路时是将这东西藏在了什么地方。 看到对方竟然连盾牌都拿了出来,郝青心中更是一凉,这显然就是看到他亮出武器之后的应对措施,他虽然自诩单打独斗身手还行,但对方既然准备如此充分,今天想要从这地方脱身只怕有些难了。不过郝青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低吼一声便拔腿冲向巷口。郝青心里正如此盘算着,场间形势却已经起了变化,只见这些人都摸出了一根约莫四寸来长,比手指粗一圈的黑色小棍,看不出是什么物事。郝青见这东西无尖无刃,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心道这东西终归挡不住自己手上的刀子,待老子一刀一个扎翻,才让他们知道厉害。但不曾想巷子里这些黑衣人将手中的小棍往外一甩,那棍子竟然就变成了一尺多长的棍子,而且能听到清脆的金属机关撞击声,这分明是一种设计制作极为精致的伸缩武器,而且通体金属打造,显然是为贴身近战而准备的。 郝青从未见过有人使用这种武器,也想不出其威力如何,但他至少能确定一件事,对方将自己堵在这地方并非巧合,而是有意为之,并且已经提前做好了使用武力制服自己的准备。 郝青看到对方亮出武器之后稍一犹豫,又给了对方做出调整的时间,便见堵在前排的人左右一分,后面的人踏前几步,手里竟然多了一张一尺宽两尺长的盾牌,也不知道刚才走路时是将这东西藏在了什么地方。 看到对方竟然连盾牌都拿了出来,郝青心中更是一凉,这显然就是看到他亮出武器之后的应对措施,他虽然自诩单打独斗身手还行,但对方既然准备如此充分,今天想要从这地方脱身只怕有些难了。不过郝青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低吼一声便拔腿冲向巷口。郝青心里正如此盘算着,场间形势却已经起了变化,只见这些人都摸出了一根约莫四寸来长,比手指粗一圈的黑色小棍,看不出是什么物事。郝青见这东西无尖无刃,倒也没有放在心上,心道这东西终归挡不住自己手上的刀子,待老子一刀一个扎翻,才让他们知道厉害。但不曾想巷子里这些黑衣人将手中的小棍往外一甩,那棍子竟然就变成了一尺多长的棍子,而且能听到清脆的金属机关撞击声,这分明是一种设计制作极为精致的伸缩武器,而且通体金属打造,显然是为贴身近战而准备的。 郝青从未见过有人使用这种武器,也想不出其威力如何,但他至少能确定一件事,对方将自己堵在这地方并非巧合,而是有意为之,并且已经提前做好了使用武力制服自己的准备。 郝青看到对方亮出武器之后稍一犹豫,又给了对方做出调整的时间,便见堵在前排的人左右一分,后面的人踏前几步,手里竟然多了一张一尺宽两尺长的盾牌,也不知道刚才走路时是将这东西藏在了什么地方。 看到对方竟然连盾牌都拿了出来,郝青心中更是一凉,这显然就是看到他亮出武器之后的应对措施,他虽然自诩单打独斗身手还行,但对方既然准备如此充分,今天想要从这地方脱身只怕有些难了。不过郝青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低吼一声便拔腿冲向巷口。 正文 第1529章 真假锦衣卫 郝青以前虽然干的是刀口舔血的营生,但动手的时候都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极少会有拖泥带水的时候,更少有这样用各种刑具折磨人的场面。他就算胆大包天,当下也觉得有些不寒而栗,看孙堇面无表情地吩咐那两人准备动手,郝青仿佛已经能够感受到那些冰冷的金属刑具稍后以各种方式割裂钻入自己的身体所带来的痛觉了。 郝青并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但他也并不愿意在毫无抵抗机会的状态下被人用这样的方式施以酷刑。而且十分讽刺的是,直到目前,他甚至都还没能确定对方的身份和目的。 孙堇慢慢转到他的身前,抬起右手,手里扣着从郝青身上搜出的那面腰牌,伸到他的面前:“这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东西,你总应该认得吧?” 郝青只瞥了一眼,便知道对方手中所持的确是自己那块腰牌无误,那上面的每一根纹路,他都早就了然于胸,而且以自己当下这种处境,对方也实在没有必要再大费周章弄块假腰牌来玩弄自己。不过他还没有把自己暂时保下一条命这事与这面腰牌联系起来,只是下意识地应道:“认得!” 郝青知道自己否认也无用,干脆就光棍点认了,也免得因为这种不打紧的小问题而受皮肉之苦。孙堇见他态度倒是挺爽快,当下又接着继续问道:“你既然是南镇抚司的人,那怎么还敢找我们的麻烦?谁派你来的?” 听到这话郝青脑子里顿时一乱,心说我明明就是江湖中人,这下子终于弄假成真,被对方当做了锦衣卫的鹰犬了。他只是从李松那里领了这腰牌,要用到的时候装装高冷摆摆架子即可,对于锦衣卫的真正组织架构却所知寥寥,这南镇抚司的事情,他除了知道衙门在南京城之外,其他就基本一概不知了,哪里答得上孙堇的问题? 孙堇见他神情呆滞,并没有要回答问题的意思,当下皱了皱眉,将这种情况认作了俘虏的自我麻痹措施。他常年从事情报工作,也知道有些受过特殊训练的谍报人员,能够在受刑时自我催眠,以求最大限度地抵抗刑讯手段所带来的痛苦。而这次抓到的这个家伙如果真是锦衣卫的人,那么懂一点对抗逼供的手段也不足为怪了。 孙堇使个眼色,那两名负责动手上刑的下属立刻从桌上摆好的器具中选了几样,慢慢走到郝青身前。其中一人蹲下身来,开始查看郝青的右手,大概是选定了要从这里动手。 郝青察觉到自己的右手被人触碰,这才从呆滞状态回过神来,心知若是还不开口出声,自己的手指马上就会被废掉一根了。若真是锦衣卫倒也罢了,但郝青明知自己的身份,根本就和锦衣卫扯不上关系,也没有什么需要为其保守的秘密,如果因此而被上刑就太亏了。 “等等!我有话说!”郝青连忙出声,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其中一人从桌上拿了一把羊角锤过来,这玩意儿要是锤到手指上,那滋味怕是要命。 孙堇立刻示意下属暂停动刑,然后便盯着郝青,看他有什么话说。 郝青咽了一口唾沫道:“在下并不是锦衣卫,这块腰牌只是偶然捡到的,这中间有所误会,还请阁下见谅!” 孙堇听得忍不住哑然失笑,他过去也审过一些被安全部抓捕的大明情报人员,矢口否认身份者的确不少,但像这位所说出来的借口,他以前却是闻所未闻。竟然说锦衣卫的腰牌是偶然捡到,这东西哪是能随意捡到的?而且民众捡到这种东西不交还官府反而私藏,这可是要被治罪的行为,他不相信这人不知道其中利害。 孙堇决定看看这人究竟是在玩什么花样,便又问道:“既然你说你不是锦衣卫,那说明你的身份,又为何要跟踪我?” 关于这两个问题,郝青刚才发呆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好了答案,当下便不假思索地应道:“在下郝青,算是在钱塘江上讨饭吃的,手底下有帮兄弟在杭州码头上做事。前些天被那恶霸郭子平无端打伤数人,还将我的弟兄全部逐出了那个码头,所以我便打算要找个机会报复那郭子平。” 孙堇道:“那这又关我何事?” 郝青道:“在下昨日跟踪那郭子平,见他曾与阁下会面,便误以为阁下是他在官府里的后台,所以打算先查清底细再考虑如何行事。” 郝青其实也知道自己的解释很难洗清嫌疑,这中间实在存在着太多的漏洞,对方只要不傻,多半都能发现这种供述中的问题。但他现在的处境又没有别的办法能够脱身,只能尝试着走一步看一步,视对方的反应再采取下一步的措施了。 郝青当然是抱有一定的侥幸心理才会这样作答,但偏偏孙堇就是他最怕遇到的那类的人。要想凭嘴上功夫骗过孙堇,那他的功力可就差得太远了。 孙堇对于自己的行程清楚得很,昨天在哪里见过郭子平,之后又去过哪些地方见过谁,当下就已经在心里过了一遍,然后对郝青道:“既然你从昨天我跟郭子平见面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跟踪,那想必我后来去过的地方,你也都跟去了吧?” 孙堇昨天回城之后只去了王元府邸,然后便回到了城中的落脚处。而郝青今天能够从一大早就跟着,很显然是昨天已经把点踩好了。郝青知道否认无用,当下还是承认了孙堇的判断。 孙堇道:“你既然知道我昨天去过的地方,就应该知道招惹不起,要报复直接去寻那郭子平的晦气就是了,为何今天还要继续跟踪我?” 这个问题就让郝青有点编不出答案了,他跟踪孙堇的目的,只是希望能够找到郭子平背后的真正靠山,这样才能有的放矢,采取最有效的报复手段,顺便还可以看看是不是能把那几处织造作坊的工地给搅黄了。但他着实没想到孙堇这伙人竟然这么棘手,才到第二天便已经被对方识破行踪,设下圈套给活捉了。 他当然也可以据实交代,但那样就会把李松给牵扯进来,从而影响到他自己家人的安全。对于这一点,郝青还是相当顾忌的。郝青犹豫了一下才应道:“只是忌惮阁下身份,想先查明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对郭子平施以报复。” 孙堇慢慢将脸凑近郝青,冷冷地说道:“那如今你应该已经猜到我们的身份了吧?” 郝青苦笑着应道:“大概能猜到,诸位应该便是海汉的大爷了!” 孙堇对郝青的猜测不置可否,而是将话题又回到了他的口供上:“你如何证明你刚才所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既然你有一帮弟兄在码头做事,那想必找到他们验证你刚才说的这些应该不难吧?” 孙堇这种专业人士当然不会那么容易相信郝青这番漏洞百出的供词,特别是郝青否认锦衣卫的身份,在孙堇看来是存在着极大的疑点。他并不相信郝青对于身份腰牌的解释,尽管没有任何证据,但孙堇凭直觉还是认为郝青在这件事情上有所隐瞒。至于其他的说辞,只要派人去找到那帮被郭子平赶走的码头力工,很快就能落实真假。 郝青道:“若我所说俱为实情,阁下可否放我一马?” 孙堇冷笑道:“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想搞郭子平,你以为你搞得动吗?” 孙堇要验证郝青口供的真实性,目的其实只是为了确定他不是锦衣卫。如果没了这层特殊身份,那孙堇也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至于这人跟郭子平是不是真的有私仇,抑或是跟踪自己还有其他目的,那都不重要了,回头找个麻袋套了丢进钱塘江,死人自然就不能制造更多的麻烦了。 郝青从孙堇的这几句话中也感受到了一股寒意,很显然对方根本就没有打算在问完口供之后就放他离开。他想起传说中海汉人的种种凶残行事,心里不禁也开始有些慌乱起来,要是早知道自己在跟踪的这帮人是来自海汉,那他肯定不会如此莽撞行事了。 孙堇却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对那两名属下吩咐道:“你们轮流看着他,我马上回码头去找郭子平验证他的口供,如果确认无误了,就把他处理掉。” 要验证郝青的话是否属实,已经不需要他自己交代什么了,孙堇只要找到郭子平把事情吩咐下去,以郭子平在本地码头上的影响力,要找到那帮被他赶跑的力工应该不是难事。如果到头来验证了这郝青只是个普通人而非锦衣卫,那杀了也就杀了,以免还留下其他后患。 郝青却是不想就此放弃了求生的机会,连忙又道:“阁下留步!我还有话说!” 孙堇转过头来,一脸嘲讽地说道:“怎么?打算承认你是锦衣卫了?” 锦衣卫并不是那么容易冒充的,只要随便问上两句就得露馅,郝青哪敢张嘴乱认身份,连忙否认道:“我不是锦衣卫,但我还有其他消息换命!” 孙堇道:“如果是码头上的事,你就省省吧,我们不需要你。” “并非码头上的事!”郝青见对方回绝得这么快,当下更是肯定对方不打算给自己留活路了,如果自己都活不下去了,那再保住李松又有什么意义。 “不是码头上的事?那你说来听听看。”孙堇本来打算离开了,听到这话终于是收住了步子。 “昨日阁下与郭子平见面那处工地,是正在兴建织造作坊吧?如果我所知不差,那附近的三处工地都是属于同一个东家名下的。”郝青开始小心翼翼地吐露自己所掌握的情报,他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希望从孙堇神情的变化找到求生的机会。 但孙堇这种老油条又岂会轻易动容,当下只是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郝青听对方没有否认的意思,便接着说道:“有人雇佣了我,要我想办法让那三处工地长期停工,又正巧郭子平也去到那里,所以我昨天才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郝青说到这里便主动停了下来,静待孙堇的反应。孙堇叹口气道:“恕我直言,你接了这差事就是死路一条啊!就算你没有栽在我们手上,也会栽在官府手里。织造作坊,那是谁都能开的买卖吗?” 郝青道:“我接这差事并非为了钱财,而是另有苦衷。若阁下答应放我一条生路,那我便将幕后主使之人供出,如何?” 孙堇道:“我如果下令动刑,你还是会招的,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要与你做这种交易?还是刚才那句话,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孙堇的话的确很让人绝望,但郝青却不愿放弃这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一线生机,连忙继续劝说道:“阁下若是坚持用刑,我说不定会在神志不清的时候胡乱攀咬,到时候阁下虽然问出了口供,却不见得是实情啊!” 孙堇听了这话不怒反笑道:“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既然你把这个拿来换命,那看来你背后的主使者身份也不低啊!” 这次郝青就没有应声了,他能接触到的中间人是李松,但李松背后究竟是杭州城内哪位大人,他着实不知道,而且这个时候沉默就是最有效的掩护,多说多错,不说才能让对手无法摸清自己的真实想法。 果然孙堇看他沉默不语,便以为他是默认了自己的这种猜测,当下也没有再继续说话,默默在心头盘算利弊得失,考虑是否要放这郝青一条生路。 孙堇本是杀伐果断之人,并没有在这种事情上耽搁太长时间,片刻之后便径直走出舱室,下令驶回杭州码头,届时便派人去验证这个郝青所说的码头相关部分是否属实。然后他回到舱室中,对郝青道:“那我给你一次机会,但如果你之后所说还有半句假话,我就视作你自行放弃了活命的机会,明白吗?” 正文 第1530章 利益之争 郭子平觉得最近这两天的日子着实有点不太好过,昨天他去面见海汉来的特使,就因为在杭州码头的行事风格太过简单粗暴,被对方不留情面地训了一通。而双方级别差得太远,他甚至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是老老实实地低头挨训。 对于郭子平来说,他目前这个差事虽然不太讨人喜欢,但的确收入颇丰,在杭州城外钱塘江畔每多拿下一个码头的搬运业控制权,他每月的收入就能多好几百两银子,这对于他这样一个平民出身的混混头子来说,着实算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权力、财富、漂亮女人,这些过去只能在他梦里出现的东西,如今已经真真切切地拥有了。而给予他机会去享受这些的大靠山,其实并不是杭州城里的通判王元,而是在杭州不显山不露水的海汉人。 这么形容好像也不是太准确,毕竟海汉在杭州的影响力已经日趋明显,只是普通人并不知道有很多行业已经被海汉渗透或控制,难以对此有什么深刻的认识罢了。但郭子平作为局中人,却知道海汉对大明民间资本的渗透力度有多么惊人。 浙江境内从事海贸的商家,如果没有在海汉那边登过记,或是想其他办法跟海汉搭上关系,基本上都会被排除在海汉构建的贸易体系之外。而这种待遇所带来的直接后果,就会导致商家在市场上迅速失去竞争力,因为没有人会主动再去跟被海汉划掉的商家做买卖。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郭子平觉得最近这两天的日子着实有点不太好过,昨天他去面见海汉来的特使,就因为在杭州码头的行事风格太过简单粗暴,被对方不留情面地训了一通。而双方级别差得太远,他甚至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是老老实实地低头挨训。 对于郭子平来说,他目前这个差事虽然不太讨人喜欢,但的确收入颇丰,在杭州城外钱塘江畔每多拿下一个码头的搬运业控制权,他每月的收入就能多好几百两银子,这对于他这样一个平民出身的混混头子来说,着实算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权力、财富、漂亮女人,这些过去只能在他梦里出现的东西,如今已经真真切切地拥有了。而给予他机会去享受这些的大靠山,其实并不是杭州城里的通判王元,而是在杭州不显山不露水的海汉人。 这么形容好像也不是太准确,毕竟海汉在杭州的影响力已经日趋明显,只是普通人并不知道有很多行业已经被海汉渗透或控制,难以对此有什么深刻的认识罢了。但郭子平作为局中人,却知道海汉对大明民间资本的渗透力度有多么惊人。 浙江境内从事海贸的商家,如果没有在海汉那边登过记,或是想其他办法跟海汉搭上关系,基本上都会被排除在海汉构建的贸易体系之外。而这种待遇所带来的直接后果,就会导致商家在市场上迅速失去竞争力,因为没有人会主动再去跟被海汉划掉的商家做买卖。郭子平觉得最近这两天的日子着实有点不太好过,昨天他去面见海汉来的特使,就因为在杭州码头的行事风格太过简单粗暴,被对方不留情面地训了一通。而双方级别差得太远,他甚至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是老老实实地低头挨训。 对于郭子平来说,他目前这个差事虽然不太讨人喜欢,但的确收入颇丰,在杭州城外钱塘江畔每多拿下一个码头的搬运业控制权,他每月的收入就能多好几百两银子,这对于他这样一个平民出身的混混头子来说,着实算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权力、财富、漂亮女人,这些过去只能在他梦里出现的东西,如今已经真真切切地拥有了。而给予他机会去享受这些的大靠山,其实并不是杭州城里的通判王元,而是在杭州不显山不露水的海汉人。 这么形容好像也不是太准确,毕竟海汉在杭州的影响力已经日趋明显,只是普通人并不知道有很多行业已经被海汉渗透或控制,难以对此有什么深刻的认识罢了。但郭子平作为局中人,却知道海汉对大明民间资本的渗透力度有多么惊人。 浙江境内从事海贸的商家,如果没有在海汉那边登过记,或是想其他办法跟海汉搭上关系,基本上都会被排除在海汉构建的贸易体系之外。而这种待遇所带来的直接后果,就会导致商家在市场上迅速失去竞争力,因为没有人会主动再去跟被海汉划掉的商家做买卖。郭子平觉得最近这两天的日子着实有点不太好过,昨天他去面见海汉来的特使,就因为在杭州码头的行事风格太过简单粗暴,被对方不留情面地训了一通。而双方级别差得太远,他甚至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是老老实实地低头挨训。 对于郭子平来说,他目前这个差事虽然不太讨人喜欢,但的确收入颇丰,在杭州城外钱塘江畔每多拿下一个码头的搬运业控制权,他每月的收入就能多好几百两银子,这对于他这样一个平民出身的混混头子来说,着实算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权力、财富、漂亮女人,这些过去只能在他梦里出现的东西,如今已经真真切切地拥有了。而给予他机会去享受这些的大靠山,其实并不是杭州城里的通判王元,而是在杭州不显山不露水的海汉人。 这么形容好像也不是太准确,毕竟海汉在杭州的影响力已经日趋明显,只是普通人并不知道有很多行业已经被海汉渗透或控制,难以对此有什么深刻的认识罢了。但郭子平作为局中人,却知道海汉对大明民间资本的渗透力度有多么惊人。 浙江境内从事海贸的商家,如果没有在海汉那边登过记,或是想其他办法跟海汉搭上关系,基本上都会被排除在海汉构建的贸易体系之外。而这种待遇所带来的直接后果,就会导致商家在市场上迅速失去竞争力,因为没有人会主动再去跟被海汉划掉的商家做买卖。郭子平觉得最近这两天的日子着实有点不太好过,昨天他去面见海汉来的特使,就因为在杭州码头的行事风格太过简单粗暴,被对方不留情面地训了一通。而双方级别差得太远,他甚至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是老老实实地低头挨训。 对于郭子平来说,他目前这个差事虽然不太讨人喜欢,但的确收入颇丰,在杭州城外钱塘江畔每多拿下一个码头的搬运业控制权,他每月的收入就能多好几百两银子,这对于他这样一个平民出身的混混头子来说,着实算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权力、财富、漂亮女人,这些过去只能在他梦里出现的东西,如今已经真真切切地拥有了。而给予他机会去享受这些的大靠山,其实并不是杭州城里的通判王元,而是在杭州不显山不露水的海汉人。 这么形容好像也不是太准确,毕竟海汉在杭州的影响力已经日趋明显,只是普通人并不知道有很多行业已经被海汉渗透或控制,难以对此有什么深刻的认识罢了。但郭子平作为局中人,却知道海汉对大明民间资本的渗透力度有多么惊人。 浙江境内从事海贸的商家,如果没有在海汉那边登过记,或是想其他办法跟海汉搭上关系,基本上都会被排除在海汉构建的贸易体系之外。而这种待遇所带来的直接后果,就会导致商家在市场上迅速失去竞争力,因为没有人会主动再去跟被海汉划掉的商家做买卖。郭子平觉得最近这两天的日子着实有点不太好过,昨天他去面见海汉来的特使,就因为在杭州码头的行事风格太过简单粗暴,被对方不留情面地训了一通。而双方级别差得太远,他甚至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是老老实实地低头挨训。 对于郭子平来说,他目前这个差事虽然不太讨人喜欢,但的确收入颇丰,在杭州城外钱塘江畔每多拿下一个码头的搬运业控制权,他每月的收入就能多好几百两银子,这对于他这样一个平民出身的混混头子来说,着实算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权力、财富、漂亮女人,这些过去只能在他梦里出现的东西,如今已经真真切切地拥有了。而给予他机会去享受这些的大靠山,其实并不是杭州城里的通判王元,而是在杭州不显山不露水的海汉人。 这么形容好像也不是太准确,毕竟海汉在杭州的影响力已经日趋明显,只是普通人并不知道有很多行业已经被海汉渗透或控制,难以对此有什么深刻的认识罢了。但郭子平作为局中人,却知道海汉对大明民间资本的渗透力度有多么惊人。 浙江境内从事海贸的商家,如果没有在海汉那边登过记,或是想其他办法跟海汉搭上关系,基本上都会被排除在海汉构建的贸易体系之外。而这种待遇所带来的直接后果,就会导致商家在市场上迅速失去竞争力,因为没有人会主动再去跟被海汉划掉的商家做买卖。郭子平觉得最近这两天的日子着实有点不太好过,昨天他去面见海汉来的特使,就因为在杭州码头的行事风格太过简单粗暴,被对方不留情面地训了一通。而双方级别差得太远,他甚至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是老老实实地低头挨训。 对于郭子平来说,他目前这个差事虽然不太讨人喜欢,但的确收入颇丰,在杭州城外钱塘江畔每多拿下一个码头的搬运业控制权,他每月的收入就能多好几百两银子,这对于他这样一个平民出身的混混头子来说,着实算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权力、财富、漂亮女人,这些过去只能在他梦里出现的东西,如今已经真真切切地拥有了。而给予他机会去享受这些的大靠山,其实并不是杭州城里的通判王元,而是在杭州不显山不露水的海汉人。 这么形容好像也不是太准确,毕竟海汉在杭州的影响力已经日趋明显,只是普通人并不知道有很多行业已经被海汉渗透或控制,难以对此有什么深刻的认识罢了。但郭子平作为局中人,却知道海汉对大明民间资本的渗透力度有多么惊人。 浙江境内从事海贸的商家,如果没有在海汉那边登过记,或是想其他办法跟海汉搭上关系,基本上都会被排除在海汉构建的贸易体系之外。而这种待遇所带来的直接后果,就会导致商家在市场上迅速失去竞争力,因为没有人会主动再去跟被海汉划掉的商家做买卖。郭子平觉得最近这两天的日子着实有点不太好过,昨天他去面见海汉来的特使,就因为在杭州码头的行事风格太过简单粗暴,被对方不留情面地训了一通。而双方级别差得太远,他甚至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是老老实实地低头挨训。 对于郭子平来说,他目前这个差事虽然不太讨人喜欢,但的确收入颇丰,在杭州城外钱塘江畔每多拿下一个码头的搬运业控制权,他每月的收入就能多好几百两银子,这对于他这样一个平民出身的混混头子来说,着实算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权力、财富、漂亮女人,这些过去只能在他梦里出现的东西,如今已经真真切切地拥有了。而给予他机会去享受这些的大靠山,其实并不是杭州城里的通判王元,而是在杭州不显山不露水的海汉人。 这么形容好像也不是太准确,毕竟海汉在杭州的影响力已经日趋明显,只是普通人并不知道有很多行业已经被海汉渗透或控制,难以对此有什么深刻的认识罢了。但郭子平作为局中人,却知道海汉对大明民间资本的渗透力度有多么惊人。 (本章完) 正文 第1531章 幕后主使 随着口供信息的不断汇总,孙堇也大致了解到了这个小团伙的身份背景,原来他们以前是一伙在钱塘江上做无本生意的水匪,后来因为劫了某位官员的货物,导致被官府调动军队围捕,然后就在连番打击之下散了伙。其头目郝青一度被下了大狱,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又打通关节被放了出来。但他们这伙人都在官府留了案底,一时也不敢重操旧业,又没有别的求生本事,就只能在码头上从事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搬运工作。 这伙人除了跟郭子平的手下火并了一场之外,最近倒是没有做过什么违法勾当,对于锦衣卫相关状况更是一无所知,也没人听说过郝青拥有其他的身份。他们只知道郝青打算要对郭子平施加报复,至于跟踪孙堇一事,则全部都是茫然不知。 从已知的信息来推断,孙堇认为郝青所说的是实情的可能性的确更大一些,毕竟要提前安排这么多人被打成重伤,还要记住完全一样的口供,做这么大个局来制造假象,这可并不是短期内能够完成的事情。而且做这样复杂的一个局,如果仅仅只是为了洗清郝青的疑似锦衣卫身份,那投入也着实太大了。于是差点就被沉了钱塘江的郝青,终于得到了再次与孙堇对话的机会。 “你的手下证实了你所说的话。”回到船舱中的孙堇依然面无表情:“但这只能证明你在身份这件事情上没有说谎。”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随着口供信息的不断汇总,孙堇也大致了解到了这个小团伙的身份背景,原来他们以前是一伙在钱塘江上做无本生意的水匪,后来因为劫了某位官员的货物,导致被官府调动军队围捕,然后就在连番打击之下散了伙。其头目郝青一度被下了大狱,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又打通关节被放了出来。但他们这伙人都在官府留了案底,一时也不敢重操旧业,又没有别的求生本事,就只能在码头上从事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搬运工作。 这伙人除了跟郭子平的手下火并了一场之外,最近倒是没有做过什么违法勾当,对于锦衣卫相关状况更是一无所知,也没人听说过郝青拥有其他的身份。他们只知道郝青打算要对郭子平施加报复,至于跟踪孙堇一事,则全部都是茫然不知。 从已知的信息来推断,孙堇认为郝青所说的是实情的可能性的确更大一些,毕竟要提前安排这么多人被打成重伤,还要记住完全一样的口供,做这么大个局来制造假象,这可并不是短期内能够完成的事情。而且做这样复杂的一个局,如果仅仅只是为了洗清郝青的疑似锦衣卫身份,那投入也着实太大了。于是差点就被沉了钱塘江的郝青,终于得到了再次与孙堇对话的机会。 “你的手下证实了你所说的话。”回到船舱中的孙堇依然面无表情:“但这只能证明你在身份这件事情上没有说谎。”随着口供信息的不断汇总,孙堇也大致了解到了这个小团伙的身份背景,原来他们以前是一伙在钱塘江上做无本生意的水匪,后来因为劫了某位官员的货物,导致被官府调动军队围捕,然后就在连番打击之下散了伙。其头目郝青一度被下了大狱,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又打通关节被放了出来。但他们这伙人都在官府留了案底,一时也不敢重操旧业,又没有别的求生本事,就只能在码头上从事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搬运工作。 这伙人除了跟郭子平的手下火并了一场之外,最近倒是没有做过什么违法勾当,对于锦衣卫相关状况更是一无所知,也没人听说过郝青拥有其他的身份。他们只知道郝青打算要对郭子平施加报复,至于跟踪孙堇一事,则全部都是茫然不知。 从已知的信息来推断,孙堇认为郝青所说的是实情的可能性的确更大一些,毕竟要提前安排这么多人被打成重伤,还要记住完全一样的口供,做这么大个局来制造假象,这可并不是短期内能够完成的事情。而且做这样复杂的一个局,如果仅仅只是为了洗清郝青的疑似锦衣卫身份,那投入也着实太大了。于是差点就被沉了钱塘江的郝青,终于得到了再次与孙堇对话的机会。 “你的手下证实了你所说的话。”回到船舱中的孙堇依然面无表情:“但这只能证明你在身份这件事情上没有说谎。”随着口供信息的不断汇总,孙堇也大致了解到了这个小团伙的身份背景,原来他们以前是一伙在钱塘江上做无本生意的水匪,后来因为劫了某位官员的货物,导致被官府调动军队围捕,然后就在连番打击之下散了伙。其头目郝青一度被下了大狱,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又打通关节被放了出来。但他们这伙人都在官府留了案底,一时也不敢重操旧业,又没有别的求生本事,就只能在码头上从事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搬运工作。 这伙人除了跟郭子平的手下火并了一场之外,最近倒是没有做过什么违法勾当,对于锦衣卫相关状况更是一无所知,也没人听说过郝青拥有其他的身份。他们只知道郝青打算要对郭子平施加报复,至于跟踪孙堇一事,则全部都是茫然不知。 从已知的信息来推断,孙堇认为郝青所说的是实情的可能性的确更大一些,毕竟要提前安排这么多人被打成重伤,还要记住完全一样的口供,做这么大个局来制造假象,这可并不是短期内能够完成的事情。而且做这样复杂的一个局,如果仅仅只是为了洗清郝青的疑似锦衣卫身份,那投入也着实太大了。于是差点就被沉了钱塘江的郝青,终于得到了再次与孙堇对话的机会。 “你的手下证实了你所说的话。”回到船舱中的孙堇依然面无表情:“但这只能证明你在身份这件事情上没有说谎。”随着口供信息的不断汇总,孙堇也大致了解到了这个小团伙的身份背景,原来他们以前是一伙在钱塘江上做无本生意的水匪,后来因为劫了某位官员的货物,导致被官府调动军队围捕,然后就在连番打击之下散了伙。其头目郝青一度被下了大狱,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又打通关节被放了出来。但他们这伙人都在官府留了案底,一时也不敢重操旧业,又没有别的求生本事,就只能在码头上从事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搬运工作。 这伙人除了跟郭子平的手下火并了一场之外,最近倒是没有做过什么违法勾当,对于锦衣卫相关状况更是一无所知,也没人听说过郝青拥有其他的身份。他们只知道郝青打算要对郭子平施加报复,至于跟踪孙堇一事,则全部都是茫然不知。 从已知的信息来推断,孙堇认为郝青所说的是实情的可能性的确更大一些,毕竟要提前安排这么多人被打成重伤,还要记住完全一样的口供,做这么大个局来制造假象,这可并不是短期内能够完成的事情。而且做这样复杂的一个局,如果仅仅只是为了洗清郝青的疑似锦衣卫身份,那投入也着实太大了。于是差点就被沉了钱塘江的郝青,终于得到了再次与孙堇对话的机会。 “你的手下证实了你所说的话。”回到船舱中的孙堇依然面无表情:“但这只能证明你在身份这件事情上没有说谎。”随着口供信息的不断汇总,孙堇也大致了解到了这个小团伙的身份背景,原来他们以前是一伙在钱塘江上做无本生意的水匪,后来因为劫了某位官员的货物,导致被官府调动军队围捕,然后就在连番打击之下散了伙。其头目郝青一度被下了大狱,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又打通关节被放了出来。但他们这伙人都在官府留了案底,一时也不敢重操旧业,又没有别的求生本事,就只能在码头上从事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搬运工作。 这伙人除了跟郭子平的手下火并了一场之外,最近倒是没有做过什么违法勾当,对于锦衣卫相关状况更是一无所知,也没人听说过郝青拥有其他的身份。他们只知道郝青打算要对郭子平施加报复,至于跟踪孙堇一事,则全部都是茫然不知。 从已知的信息来推断,孙堇认为郝青所说的是实情的可能性的确更大一些,毕竟要提前安排这么多人被打成重伤,还要记住完全一样的口供,做这么大个局来制造假象,这可并不是短期内能够完成的事情。而且做这样复杂的一个局,如果仅仅只是为了洗清郝青的疑似锦衣卫身份,那投入也着实太大了。于是差点就被沉了钱塘江的郝青,终于得到了再次与孙堇对话的机会。 “你的手下证实了你所说的话。”回到船舱中的孙堇依然面无表情:“但这只能证明你在身份这件事情上没有说谎。”随着口供信息的不断汇总,孙堇也大致了解到了这个小团伙的身份背景,原来他们以前是一伙在钱塘江上做无本生意的水匪,后来因为劫了某位官员的货物,导致被官府调动军队围捕,然后就在连番打击之下散了伙。其头目郝青一度被下了大狱,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又打通关节被放了出来。但他们这伙人都在官府留了案底,一时也不敢重操旧业,又没有别的求生本事,就只能在码头上从事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搬运工作。 这伙人除了跟郭子平的手下火并了一场之外,最近倒是没有做过什么违法勾当,对于锦衣卫相关状况更是一无所知,也没人听说过郝青拥有其他的身份。他们只知道郝青打算要对郭子平施加报复,至于跟踪孙堇一事,则全部都是茫然不知。 从已知的信息来推断,孙堇认为郝青所说的是实情的可能性的确更大一些,毕竟要提前安排这么多人被打成重伤,还要记住完全一样的口供,做这么大个局来制造假象,这可并不是短期内能够完成的事情。而且做这样复杂的一个局,如果仅仅只是为了洗清郝青的疑似锦衣卫身份,那投入也着实太大了。于是差点就被沉了钱塘江的郝青,终于得到了再次与孙堇对话的机会。 “你的手下证实了你所说的话。”回到船舱中的孙堇依然面无表情:“但这只能证明你在身份这件事情上没有说谎。”随着口供信息的不断汇总,孙堇也大致了解到了这个小团伙的身份背景,原来他们以前是一伙在钱塘江上做无本生意的水匪,后来因为劫了某位官员的货物,导致被官府调动军队围捕,然后就在连番打击之下散了伙。其头目郝青一度被下了大狱,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又打通关节被放了出来。但他们这伙人都在官府留了案底,一时也不敢重操旧业,又没有别的求生本事,就只能在码头上从事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搬运工作。 这伙人除了跟郭子平的手下火并了一场之外,最近倒是没有做过什么违法勾当,对于锦衣卫相关状况更是一无所知,也没人听说过郝青拥有其他的身份。他们只知道郝青打算要对郭子平施加报复,至于跟踪孙堇一事,则全部都是茫然不知。 从已知的信息来推断,孙堇认为郝青所说的是实情的可能性的确更大一些,毕竟要提前安排这么多人被打成重伤,还要记住完全一样的口供,做这么大个局来制造假象,这可并不是短期内能够完成的事情。而且做这样复杂的一个局,如果仅仅只是为了洗清郝青的疑似锦衣卫身份,那投入也着实太大了。于是差点就被沉了钱塘江的郝青,终于得到了再次与孙堇对话的机会。 “你的手下证实了你所说的话。”回到船舱中的孙堇依然面无表情:“但这只能证明你在身份这件事情上没有说谎。” (本章完) 正文 第1532章 偷鸡不成 杭州知府何冠之这几天一直都心神不宁,就连处理衙门公务也有些打不起精神。他一开始觉得这可能是暑热难耐所造成,但后来又觉得并非天气问题,而是近期困扰着他的织造业竞争状况在作祟。 自从得知通判王元在海汉的扶持下也有意进军本地织造业,何冠之的头疼就没停下来过。他深知海汉的能量,一旦王元名下的织造作坊开始运转起来,必将大大影响到他的产业,甚至有可能会影响到他的仕途。所以在情急之下,何冠之才会召集了自己府上的智囊商量应对之策。但他手下这些师爷与海汉打交道的程度也不深,了解更是有限,所以出的主意实在难称完美。 但何冠之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觉得师爷李松的办法可行,便将任务交给了他去办。可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李松那边却没有一个像样的回复,何冠之问了两次,李松都说已经着人在办了,再多给几天时间就会有消息回来。 可这等来等去,李松的消息还没等到,这人却是莫名其妙地不见了。何冠之一大早派人去请李松过来,打算再问问进展情况,孰料派去的人却扑了个空,说是李先生昨晚出门失踪了,他家人和随从这会儿还在城里找人。 这个消息真是让何冠之猝不及防,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岔子。李松为什么夜间出门,何冠之其实也知道个大概,多半是跟正在进行的事情有关。但李松为什么会在城里失踪,何冠之却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缘由。 “快快派人去帮着找他!”何冠之心知李松知道自己太多事情,这人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搞不好就会牵扯到自己身上来。如今也只能指望这家伙是宿醉在了城中某处,酒醒之后就能自动出现。但他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李松这次失踪,只怕原因不是那么简单。 何冠之惴惴不安地从上午等到傍晚,也还是没有李松下落的消息,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建议出动杭州府衙役捕快和城防军,搜索李松失踪时那一片城区。但何冠之却是有苦难言,他让李松去办的事是要对付主管刑名侦缉的通判王元,但如果要出动杭州府的捕快衙役,那就必须得知会王元一声,由他那边下达调令才行,这可就太尴尬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杭州知府何冠之这几天一直都心神不宁,就连处理衙门公务也有些打不起精神。他一开始觉得这可能是暑热难耐所造成,但后来又觉得并非天气问题,而是近期困扰着他的织造业竞争状况在作祟。 自从得知通判王元在海汉的扶持下也有意进军本地织造业,何冠之的头疼就没停下来过。他深知海汉的能量,一旦王元名下的织造作坊开始运转起来,必将大大影响到他的产业,甚至有可能会影响到他的仕途。所以在情急之下,何冠之才会召集了自己府上的智囊商量应对之策。但他手下这些师爷与海汉打交道的程度也不深,了解更是有限,所以出的主意实在难称完美。 但何冠之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觉得师爷李松的办法可行,便将任务交给了他去办。可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李松那边却没有一个像样的回复,何冠之问了两次,李松都说已经着人在办了,再多给几天时间就会有消息回来。 可这等来等去,李松的消息还没等到,这人却是莫名其妙地不见了。何冠之一大早派人去请李松过来,打算再问问进展情况,孰料派去的人却扑了个空,说是李先生昨晚出门失踪了,他家人和随从这会儿还在城里找人。 这个消息真是让何冠之猝不及防,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岔子。李松为什么夜间出门,何冠之其实也知道个大概,多半是跟正在进行的事情有关。但李松为什么会在城里失踪,何冠之却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缘由。 “快快派人去帮着找他!”何冠之心知李松知道自己太多事情,这人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搞不好就会牵扯到自己身上来。如今也只能指望这家伙是宿醉在了城中某处,酒醒之后就能自动出现。但他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李松这次失踪,只怕原因不是那么简单。 何冠之惴惴不安地从上午等到傍晚,也还是没有李松下落的消息,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建议出动杭州府衙役捕快和城防军,搜索李松失踪时那一片城区。但何冠之却是有苦难言,他让李松去办的事是要对付主管刑名侦缉的通判王元,但如果要出动杭州府的捕快衙役,那就必须得知会王元一声,由他那边下达调令才行,这可就太尴尬了。杭州知府何冠之这几天一直都心神不宁,就连处理衙门公务也有些打不起精神。他一开始觉得这可能是暑热难耐所造成,但后来又觉得并非天气问题,而是近期困扰着他的织造业竞争状况在作祟。 自从得知通判王元在海汉的扶持下也有意进军本地织造业,何冠之的头疼就没停下来过。他深知海汉的能量,一旦王元名下的织造作坊开始运转起来,必将大大影响到他的产业,甚至有可能会影响到他的仕途。所以在情急之下,何冠之才会召集了自己府上的智囊商量应对之策。但他手下这些师爷与海汉打交道的程度也不深,了解更是有限,所以出的主意实在难称完美。 但何冠之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觉得师爷李松的办法可行,便将任务交给了他去办。可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李松那边却没有一个像样的回复,何冠之问了两次,李松都说已经着人在办了,再多给几天时间就会有消息回来。 可这等来等去,李松的消息还没等到,这人却是莫名其妙地不见了。何冠之一大早派人去请李松过来,打算再问问进展情况,孰料派去的人却扑了个空,说是李先生昨晚出门失踪了,他家人和随从这会儿还在城里找人。 这个消息真是让何冠之猝不及防,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岔子。李松为什么夜间出门,何冠之其实也知道个大概,多半是跟正在进行的事情有关。但李松为什么会在城里失踪,何冠之却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缘由。 “快快派人去帮着找他!”何冠之心知李松知道自己太多事情,这人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搞不好就会牵扯到自己身上来。如今也只能指望这家伙是宿醉在了城中某处,酒醒之后就能自动出现。但他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李松这次失踪,只怕原因不是那么简单。 何冠之惴惴不安地从上午等到傍晚,也还是没有李松下落的消息,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建议出动杭州府衙役捕快和城防军,搜索李松失踪时那一片城区。但何冠之却是有苦难言,他让李松去办的事是要对付主管刑名侦缉的通判王元,但如果要出动杭州府的捕快衙役,那就必须得知会王元一声,由他那边下达调令才行,这可就太尴尬了。杭州知府何冠之这几天一直都心神不宁,就连处理衙门公务也有些打不起精神。他一开始觉得这可能是暑热难耐所造成,但后来又觉得并非天气问题,而是近期困扰着他的织造业竞争状况在作祟。 自从得知通判王元在海汉的扶持下也有意进军本地织造业,何冠之的头疼就没停下来过。他深知海汉的能量,一旦王元名下的织造作坊开始运转起来,必将大大影响到他的产业,甚至有可能会影响到他的仕途。所以在情急之下,何冠之才会召集了自己府上的智囊商量应对之策。但他手下这些师爷与海汉打交道的程度也不深,了解更是有限,所以出的主意实在难称完美。 但何冠之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觉得师爷李松的办法可行,便将任务交给了他去办。可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李松那边却没有一个像样的回复,何冠之问了两次,李松都说已经着人在办了,再多给几天时间就会有消息回来。 可这等来等去,李松的消息还没等到,这人却是莫名其妙地不见了。何冠之一大早派人去请李松过来,打算再问问进展情况,孰料派去的人却扑了个空,说是李先生昨晚出门失踪了,他家人和随从这会儿还在城里找人。 这个消息真是让何冠之猝不及防,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岔子。李松为什么夜间出门,何冠之其实也知道个大概,多半是跟正在进行的事情有关。但李松为什么会在城里失踪,何冠之却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缘由。 “快快派人去帮着找他!”何冠之心知李松知道自己太多事情,这人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搞不好就会牵扯到自己身上来。如今也只能指望这家伙是宿醉在了城中某处,酒醒之后就能自动出现。但他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李松这次失踪,只怕原因不是那么简单。 何冠之惴惴不安地从上午等到傍晚,也还是没有李松下落的消息,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建议出动杭州府衙役捕快和城防军,搜索李松失踪时那一片城区。但何冠之却是有苦难言,他让李松去办的事是要对付主管刑名侦缉的通判王元,但如果要出动杭州府的捕快衙役,那就必须得知会王元一声,由他那边下达调令才行,这可就太尴尬了。杭州知府何冠之这几天一直都心神不宁,就连处理衙门公务也有些打不起精神。他一开始觉得这可能是暑热难耐所造成,但后来又觉得并非天气问题,而是近期困扰着他的织造业竞争状况在作祟。 自从得知通判王元在海汉的扶持下也有意进军本地织造业,何冠之的头疼就没停下来过。他深知海汉的能量,一旦王元名下的织造作坊开始运转起来,必将大大影响到他的产业,甚至有可能会影响到他的仕途。所以在情急之下,何冠之才会召集了自己府上的智囊商量应对之策。但他手下这些师爷与海汉打交道的程度也不深,了解更是有限,所以出的主意实在难称完美。 但何冠之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觉得师爷李松的办法可行,便将任务交给了他去办。可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李松那边却没有一个像样的回复,何冠之问了两次,李松都说已经着人在办了,再多给几天时间就会有消息回来。 可这等来等去,李松的消息还没等到,这人却是莫名其妙地不见了。何冠之一大早派人去请李松过来,打算再问问进展情况,孰料派去的人却扑了个空,说是李先生昨晚出门失踪了,他家人和随从这会儿还在城里找人。 这个消息真是让何冠之猝不及防,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岔子。李松为什么夜间出门,何冠之其实也知道个大概,多半是跟正在进行的事情有关。但李松为什么会在城里失踪,何冠之却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缘由。 “快快派人去帮着找他!”何冠之心知李松知道自己太多事情,这人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搞不好就会牵扯到自己身上来。如今也只能指望这家伙是宿醉在了城中某处,酒醒之后就能自动出现。但他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李松这次失踪,只怕原因不是那么简单。 何冠之惴惴不安地从上午等到傍晚,也还是没有李松下落的消息,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建议出动杭州府衙役捕快和城防军,搜索李松失踪时那一片城区。但何冠之却是有苦难言,他让李松去办的事是要对付主管刑名侦缉的通判王元,但如果要出动杭州府的捕快衙役,那就必须得知会王元一声,由他那边下达调令才行,这可就太尴尬了。 正文 第1533章 官方往来 正如孙堇预想的那样,读书人出身的李松对于这个噩耗显然缺乏足够的抵抗力,立刻痛哭流涕表示悔不当初,希望孙堇能给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他可以把关于知府何冠之的黑历史全部爆出来换一个活命的机会。郝青到底是江湖中人,虽然求生欲望很强,但也不至于像李松这么软弱,而且他确实拿不出什么别的东西来换取海汉人的谅解,除了认命别无他法。 不过孙堇本来也没打算真要取他们性命,说出这番话只是有意敲打一下他们,看看能不能逼问出更多的东西。果然李松为了活命,恨不得连何冠之祖上八辈的情况都全部讲出来,留着他的命倒的确还有一定的情报价值。 至于郝青此人,孙堇打算要将其党羽全部抓捕带走,分别送去南方不同的地方垦荒,以确保大明官场上这档子见不得光的事不会流传开来。而对于这群改行做码头力工的水匪来说,或许殖民海汉并非坏事,反倒是他们人生中一个向上的转折点了。 当然对于何冠之的表态,孙堇也得有所回应,否则何冠之怕是没办法安心。于是他又连夜修书一封,让何冠之的心腹带回去。信里无非是再说一些场面话,称此间误会已经解除,请何大人不要多心忧虑云云。同时也隐晦地向何冠之点出,通判王元是跟海汉站一头的,以后有事没事别再招惹,免得再搞出类似这样的误会。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正如孙堇预想的那样,读书人出身的李松对于这个噩耗显然缺乏足够的抵抗力,立刻痛哭流涕表示悔不当初,希望孙堇能给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他可以把关于知府何冠之的黑历史全部爆出来换一个活命的机会。郝青到底是江湖中人,虽然求生欲望很强,但也不至于像李松这么软弱,而且他确实拿不出什么别的东西来换取海汉人的谅解,除了认命别无他法。 不过孙堇本来也没打算真要取他们性命,说出这番话只是有意敲打一下他们,看看能不能逼问出更多的东西。果然李松为了活命,恨不得连何冠之祖上八辈的情况都全部讲出来,留着他的命倒的确还有一定的情报价值。 至于郝青此人,孙堇打算要将其党羽全部抓捕带走,分别送去南方不同的地方垦荒,以确保大明官场上这档子见不得光的事不会流传开来。而对于这群改行做码头力工的水匪来说,或许殖民海汉并非坏事,反倒是他们人生中一个向上的转折点了。 当然对于何冠之的表态,孙堇也得有所回应,否则何冠之怕是没办法安心。于是他又连夜修书一封,让何冠之的心腹带回去。信里无非是再说一些场面话,称此间误会已经解除,请何大人不要多心忧虑云云。同时也隐晦地向何冠之点出,通判王元是跟海汉站一头的,以后有事没事别再招惹,免得再搞出类似这样的误会。正如孙堇预想的那样,读书人出身的李松对于这个噩耗显然缺乏足够的抵抗力,立刻痛哭流涕表示悔不当初,希望孙堇能给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他可以把关于知府何冠之的黑历史全部爆出来换一个活命的机会。郝青到底是江湖中人,虽然求生欲望很强,但也不至于像李松这么软弱,而且他确实拿不出什么别的东西来换取海汉人的谅解,除了认命别无他法。 不过孙堇本来也没打算真要取他们性命,说出这番话只是有意敲打一下他们,看看能不能逼问出更多的东西。果然李松为了活命,恨不得连何冠之祖上八辈的情况都全部讲出来,留着他的命倒的确还有一定的情报价值。 至于郝青此人,孙堇打算要将其党羽全部抓捕带走,分别送去南方不同的地方垦荒,以确保大明官场上这档子见不得光的事不会流传开来。而对于这群改行做码头力工的水匪来说,或许殖民海汉并非坏事,反倒是他们人生中一个向上的转折点了。 当然对于何冠之的表态,孙堇也得有所回应,否则何冠之怕是没办法安心。于是他又连夜修书一封,让何冠之的心腹带回去。信里无非是再说一些场面话,称此间误会已经解除,请何大人不要多心忧虑云云。同时也隐晦地向何冠之点出,通判王元是跟海汉站一头的,以后有事没事别再招惹,免得再搞出类似这样的误会。正如孙堇预想的那样,读书人出身的李松对于这个噩耗显然缺乏足够的抵抗力,立刻痛哭流涕表示悔不当初,希望孙堇能给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他可以把关于知府何冠之的黑历史全部爆出来换一个活命的机会。郝青到底是江湖中人,虽然求生欲望很强,但也不至于像李松这么软弱,而且他确实拿不出什么别的东西来换取海汉人的谅解,除了认命别无他法。 不过孙堇本来也没打算真要取他们性命,说出这番话只是有意敲打一下他们,看看能不能逼问出更多的东西。果然李松为了活命,恨不得连何冠之祖上八辈的情况都全部讲出来,留着他的命倒的确还有一定的情报价值。 至于郝青此人,孙堇打算要将其党羽全部抓捕带走,分别送去南方不同的地方垦荒,以确保大明官场上这档子见不得光的事不会流传开来。而对于这群改行做码头力工的水匪来说,或许殖民海汉并非坏事,反倒是他们人生中一个向上的转折点了。 当然对于何冠之的表态,孙堇也得有所回应,否则何冠之怕是没办法安心。于是他又连夜修书一封,让何冠之的心腹带回去。信里无非是再说一些场面话,称此间误会已经解除,请何大人不要多心忧虑云云。同时也隐晦地向何冠之点出,通判王元是跟海汉站一头的,以后有事没事别再招惹,免得再搞出类似这样的误会。正如孙堇预想的那样,读书人出身的李松对于这个噩耗显然缺乏足够的抵抗力,立刻痛哭流涕表示悔不当初,希望孙堇能给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他可以把关于知府何冠之的黑历史全部爆出来换一个活命的机会。郝青到底是江湖中人,虽然求生欲望很强,但也不至于像李松这么软弱,而且他确实拿不出什么别的东西来换取海汉人的谅解,除了认命别无他法。 不过孙堇本来也没打算真要取他们性命,说出这番话只是有意敲打一下他们,看看能不能逼问出更多的东西。果然李松为了活命,恨不得连何冠之祖上八辈的情况都全部讲出来,留着他的命倒的确还有一定的情报价值。 至于郝青此人,孙堇打算要将其党羽全部抓捕带走,分别送去南方不同的地方垦荒,以确保大明官场上这档子见不得光的事不会流传开来。而对于这群改行做码头力工的水匪来说,或许殖民海汉并非坏事,反倒是他们人生中一个向上的转折点了。 当然对于何冠之的表态,孙堇也得有所回应,否则何冠之怕是没办法安心。于是他又连夜修书一封,让何冠之的心腹带回去。信里无非是再说一些场面话,称此间误会已经解除,请何大人不要多心忧虑云云。同时也隐晦地向何冠之点出,通判王元是跟海汉站一头的,以后有事没事别再招惹,免得再搞出类似这样的误会。正如孙堇预想的那样,读书人出身的李松对于这个噩耗显然缺乏足够的抵抗力,立刻痛哭流涕表示悔不当初,希望孙堇能给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他可以把关于知府何冠之的黑历史全部爆出来换一个活命的机会。郝青到底是江湖中人,虽然求生欲望很强,但也不至于像李松这么软弱,而且他确实拿不出什么别的东西来换取海汉人的谅解,除了认命别无他法。 不过孙堇本来也没打算真要取他们性命,说出这番话只是有意敲打一下他们,看看能不能逼问出更多的东西。果然李松为了活命,恨不得连何冠之祖上八辈的情况都全部讲出来,留着他的命倒的确还有一定的情报价值。 至于郝青此人,孙堇打算要将其党羽全部抓捕带走,分别送去南方不同的地方垦荒,以确保大明官场上这档子见不得光的事不会流传开来。而对于这群改行做码头力工的水匪来说,或许殖民海汉并非坏事,反倒是他们人生中一个向上的转折点了。 当然对于何冠之的表态,孙堇也得有所回应,否则何冠之怕是没办法安心。于是他又连夜修书一封,让何冠之的心腹带回去。信里无非是再说一些场面话,称此间误会已经解除,请何大人不要多心忧虑云云。同时也隐晦地向何冠之点出,通判王元是跟海汉站一头的,以后有事没事别再招惹,免得再搞出类似这样的误会。正如孙堇预想的那样,读书人出身的李松对于这个噩耗显然缺乏足够的抵抗力,立刻痛哭流涕表示悔不当初,希望孙堇能给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他可以把关于知府何冠之的黑历史全部爆出来换一个活命的机会。郝青到底是江湖中人,虽然求生欲望很强,但也不至于像李松这么软弱,而且他确实拿不出什么别的东西来换取海汉人的谅解,除了认命别无他法。 不过孙堇本来也没打算真要取他们性命,说出这番话只是有意敲打一下他们,看看能不能逼问出更多的东西。果然李松为了活命,恨不得连何冠之祖上八辈的情况都全部讲出来,留着他的命倒的确还有一定的情报价值。 至于郝青此人,孙堇打算要将其党羽全部抓捕带走,分别送去南方不同的地方垦荒,以确保大明官场上这档子见不得光的事不会流传开来。而对于这群改行做码头力工的水匪来说,或许殖民海汉并非坏事,反倒是他们人生中一个向上的转折点了。 当然对于何冠之的表态,孙堇也得有所回应,否则何冠之怕是没办法安心。于是他又连夜修书一封,让何冠之的心腹带回去。信里无非是再说一些场面话,称此间误会已经解除,请何大人不要多心忧虑云云。同时也隐晦地向何冠之点出,通判王元是跟海汉站一头的,以后有事没事别再招惹,免得再搞出类似这样的误会。正如孙堇预想的那样,读书人出身的李松对于这个噩耗显然缺乏足够的抵抗力,立刻痛哭流涕表示悔不当初,希望孙堇能给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他可以把关于知府何冠之的黑历史全部爆出来换一个活命的机会。郝青到底是江湖中人,虽然求生欲望很强,但也不至于像李松这么软弱,而且他确实拿不出什么别的东西来换取海汉人的谅解,除了认命别无他法。 不过孙堇本来也没打算真要取他们性命,说出这番话只是有意敲打一下他们,看看能不能逼问出更多的东西。果然李松为了活命,恨不得连何冠之祖上八辈的情况都全部讲出来,留着他的命倒的确还有一定的情报价值。 至于郝青此人,孙堇打算要将其党羽全部抓捕带走,分别送去南方不同的地方垦荒,以确保大明官场上这档子见不得光的事不会流传开来。而对于这群改行做码头力工的水匪来说,或许殖民海汉并非坏事,反倒是他们人生中一个向上的转折点了。 当然对于何冠之的表态,孙堇也得有所回应,否则何冠之怕是没办法安心。于是他又连夜修书一封,让何冠之的心腹带回去。信里无非是再说一些场面话,称此间误会已经解除,请何大人不要多心忧虑云云。同时也隐晦地向何冠之点出,通判王元是跟海汉站一头的,以后有事没事别再招惹,免得再搞出类似这样的误会。 (本章完) 正文 第1534章 地方割据 对曲余同来说,与海汉合作的各种贸易项目除了赚取丰厚的收益之外,还可以换得海汉在各种方面对他私人的帮助,比如曲余同如果需要一些铺路修桥、赈济灾民、剿匪灭盗在之类的政绩来为他自己铺就上进之路,那么海汉无疑就是一个绝佳的借力对象。而且海汉人不像地方士绅那么难搞,只要谈好了条件就能将一切事情搬得妥妥当当。 此外,曲余同在舟山见识过海汉为许心素训练的心腹私军,心里也早就存了心思要依样画葫芦,从海汉这里寻求军事援助,训练一支之听命于他个人的武装部队,以此给自己和家族买个保险。不然万一哪天朝廷要清算他私通外国的罪状,怕是连宁波城都逃不出去。当然这种私人武装的组建和维持都需要非常多的经费,即便是他贵为四品知府,其家产也远远不够支撑这种用途,所以必须得与海汉在贸易方面进行深度合作,用生意上赚来的利润去补贴建立私人武装的开支。 目前曲余同通过宗族关系,已经秘密选派了两百多名青壮到舟山岛接受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大多都是宗族中的晚辈子弟。即便是石迪文看在私人关系上对费用进行了一定的优惠,这帮人每月在岛上吃住训练的开销依然是一个十分可观的数字,基本要占去曲余同从贸易中获取毛利的四成左右,要说不肉疼那肯定是骗人的。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曲余同来说,与海汉合作的各种贸易项目除了赚取丰厚的收益之外,还可以换得海汉在各种方面对他私人的帮助,比如曲余同如果需要一些铺路修桥、赈济灾民、剿匪灭盗在之类的政绩来为他自己铺就上进之路,那么海汉无疑就是一个绝佳的借力对象。而且海汉人不像地方士绅那么难搞,只要谈好了条件就能将一切事情搬得妥妥当当。 此外,曲余同在舟山见识过海汉为许心素训练的心腹私军,心里也早就存了心思要依样画葫芦,从海汉这里寻求军事援助,训练一支之听命于他个人的武装部队,以此给自己和家族买个保险。不然万一哪天朝廷要清算他私通外国的罪状,怕是连宁波城都逃不出去。当然这种私人武装的组建和维持都需要非常多的经费,即便是他贵为四品知府,其家产也远远不够支撑这种用途,所以必须得与海汉在贸易方面进行深度合作,用生意上赚来的利润去补贴建立私人武装的开支。 目前曲余同通过宗族关系,已经秘密选派了两百多名青壮到舟山岛接受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大多都是宗族中的晚辈子弟。即便是石迪文看在私人关系上对费用进行了一定的优惠,这帮人每月在岛上吃住训练的开销依然是一个十分可观的数字,基本要占去曲余同从贸易中获取毛利的四成左右,要说不肉疼那肯定是骗人的。 对曲余同来说,与海汉合作的各种贸易项目除了赚取丰厚的收益之外,还可以换得海汉在各种方面对他私人的帮助,比如曲余同如果需要一些铺路修桥、赈济灾民、剿匪灭盗在之类的政绩来为他自己铺就上进之路,那么海汉无疑就是一个绝佳的借力对象。而且海汉人不像地方士绅那么难搞,只要谈好了条件就能将一切事情搬得妥妥当当。 此外,曲余同在舟山见识过海汉为许心素训练的心腹私军,心里也早就存了心思要依样画葫芦,从海汉这里寻求军事援助,训练一支之听命于他个人的武装部队,以此给自己和家族买个保险。不然万一哪天朝廷要清算他私通外国的罪状,怕是连宁波城都逃不出去。当然这种私人武装的组建和维持都需要非常多的经费,即便是他贵为四品知府,其家产也远远不够支撑这种用途,所以必须得与海汉在贸易方面进行深度合作,用生意上赚来的利润去补贴建立私人武装的开支。 目前曲余同通过宗族关系,已经秘密选派了两百多名青壮到舟山岛接受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大多都是宗族中的晚辈子弟。即便是石迪文看在私人关系上对费用进行了一定的优惠,这帮人每月在岛上吃住训练的开销依然是一个十分可观的数字,基本要占去曲余同从贸易中获取毛利的四成左右,要说不肉疼那肯定是骗人的。 对曲余同来说,与海汉合作的各种贸易项目除了赚取丰厚的收益之外,还可以换得海汉在各种方面对他私人的帮助,比如曲余同如果需要一些铺路修桥、赈济灾民、剿匪灭盗在之类的政绩来为他自己铺就上进之路,那么海汉无疑就是一个绝佳的借力对象。而且海汉人不像地方士绅那么难搞,只要谈好了条件就能将一切事情搬得妥妥当当。 此外,曲余同在舟山见识过海汉为许心素训练的心腹私军,心里也早就存了心思要依样画葫芦,从海汉这里寻求军事援助,训练一支之听命于他个人的武装部队,以此给自己和家族买个保险。不然万一哪天朝廷要清算他私通外国的罪状,怕是连宁波城都逃不出去。当然这种私人武装的组建和维持都需要非常多的经费,即便是他贵为四品知府,其家产也远远不够支撑这种用途,所以必须得与海汉在贸易方面进行深度合作,用生意上赚来的利润去补贴建立私人武装的开支。 目前曲余同通过宗族关系,已经秘密选派了两百多名青壮到舟山岛接受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大多都是宗族中的晚辈子弟。即便是石迪文看在私人关系上对费用进行了一定的优惠,这帮人每月在岛上吃住训练的开销依然是一个十分可观的数字,基本要占去曲余同从贸易中获取毛利的四成左右,要说不肉疼那肯定是骗人的。 对曲余同来说,与海汉合作的各种贸易项目除了赚取丰厚的收益之外,还可以换得海汉在各种方面对他私人的帮助,比如曲余同如果需要一些铺路修桥、赈济灾民、剿匪灭盗在之类的政绩来为他自己铺就上进之路,那么海汉无疑就是一个绝佳的借力对象。而且海汉人不像地方士绅那么难搞,只要谈好了条件就能将一切事情搬得妥妥当当。 此外,曲余同在舟山见识过海汉为许心素训练的心腹私军,心里也早就存了心思要依样画葫芦,从海汉这里寻求军事援助,训练一支之听命于他个人的武装部队,以此给自己和家族买个保险。不然万一哪天朝廷要清算他私通外国的罪状,怕是连宁波城都逃不出去。当然这种私人武装的组建和维持都需要非常多的经费,即便是他贵为四品知府,其家产也远远不够支撑这种用途,所以必须得与海汉在贸易方面进行深度合作,用生意上赚来的利润去补贴建立私人武装的开支。 目前曲余同通过宗族关系,已经秘密选派了两百多名青壮到舟山岛接受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大多都是宗族中的晚辈子弟。即便是石迪文看在私人关系上对费用进行了一定的优惠,这帮人每月在岛上吃住训练的开销依然是一个十分可观的数字,基本要占去曲余同从贸易中获取毛利的四成左右,要说不肉疼那肯定是骗人的。 对曲余同来说,与海汉合作的各种贸易项目除了赚取丰厚的收益之外,还可以换得海汉在各种方面对他私人的帮助,比如曲余同如果需要一些铺路修桥、赈济灾民、剿匪灭盗在之类的政绩来为他自己铺就上进之路,那么海汉无疑就是一个绝佳的借力对象。而且海汉人不像地方士绅那么难搞,只要谈好了条件就能将一切事情搬得妥妥当当。 此外,曲余同在舟山见识过海汉为许心素训练的心腹私军,心里也早就存了心思要依样画葫芦,从海汉这里寻求军事援助,训练一支之听命于他个人的武装部队,以此给自己和家族买个保险。不然万一哪天朝廷要清算他私通外国的罪状,怕是连宁波城都逃不出去。当然这种私人武装的组建和维持都需要非常多的经费,即便是他贵为四品知府,其家产也远远不够支撑这种用途,所以必须得与海汉在贸易方面进行深度合作,用生意上赚来的利润去补贴建立私人武装的开支。 目前曲余同通过宗族关系,已经秘密选派了两百多名青壮到舟山岛接受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大多都是宗族中的晚辈子弟。即便是石迪文看在私人关系上对费用进行了一定的优惠,这帮人每月在岛上吃住训练的开销依然是一个十分可观的数字,基本要占去曲余同从贸易中获取毛利的四成左右,要说不肉疼那肯定是骗人的。 对曲余同来说,与海汉合作的各种贸易项目除了赚取丰厚的收益之外,还可以换得海汉在各种方面对他私人的帮助,比如曲余同如果需要一些铺路修桥、赈济灾民、剿匪灭盗在之类的政绩来为他自己铺就上进之路,那么海汉无疑就是一个绝佳的借力对象。而且海汉人不像地方士绅那么难搞,只要谈好了条件就能将一切事情搬得妥妥当当。 此外,曲余同在舟山见识过海汉为许心素训练的心腹私军,心里也早就存了心思要依样画葫芦,从海汉这里寻求军事援助,训练一支之听命于他个人的武装部队,以此给自己和家族买个保险。不然万一哪天朝廷要清算他私通外国的罪状,怕是连宁波城都逃不出去。当然这种私人武装的组建和维持都需要非常多的经费,即便是他贵为四品知府,其家产也远远不够支撑这种用途,所以必须得与海汉在贸易方面进行深度合作,用生意上赚来的利润去补贴建立私人武装的开支。 目前曲余同通过宗族关系,已经秘密选派了两百多名青壮到舟山岛接受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大多都是宗族中的晚辈子弟。即便是石迪文看在私人关系上对费用进行了一定的优惠,这帮人每月在岛上吃住训练的开销依然是一个十分可观的数字,基本要占去曲余同从贸易中获取毛利的四成左右,要说不肉疼那肯定是骗人的。 对曲余同来说,与海汉合作的各种贸易项目除了赚取丰厚的收益之外,还可以换得海汉在各种方面对他私人的帮助,比如曲余同如果需要一些铺路修桥、赈济灾民、剿匪灭盗在之类的政绩来为他自己铺就上进之路,那么海汉无疑就是一个绝佳的借力对象。而且海汉人不像地方士绅那么难搞,只要谈好了条件就能将一切事情搬得妥妥当当。 此外,曲余同在舟山见识过海汉为许心素训练的心腹私军,心里也早就存了心思要依样画葫芦,从海汉这里寻求军事援助,训练一支之听命于他个人的武装部队,以此给自己和家族买个保险。不然万一哪天朝廷要清算他私通外国的罪状,怕是连宁波城都逃不出去。当然这种私人武装的组建和维持都需要非常多的经费,即便是他贵为四品知府,其家产也远远不够支撑这种用途,所以必须得与海汉在贸易方面进行深度合作,用生意上赚来的利润去补贴建立私人武装的开支。 目前曲余同通过宗族关系,已经秘密选派了两百多名青壮到舟山岛接受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大多都是宗族中的晚辈子弟。即便是石迪文看在私人关系上对费用进行了一定的优惠,这帮人每月在岛上吃住训练的开销依然是一个十分可观的数字,基本要占去曲余同从贸易中获取毛利的四成左右,要说不肉疼那肯定是骗人的。 正文 第1535章 宁波商界 要在短短的一两年时间对区域性的行业经营完成整合甚至是吞并,即便是以海汉的能力也还是会力有不逮,因为海汉目前在大明沿海下手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不管是人员、资金、货源,都很难同时兼顾到如此之多的沿海州府,所以就必须联合地方官府,借助这些官员的力量去推动计划实施。 宁波这边也不例外,因为有了曲余同这层关系,海汉要想整合本地的行业资源就相对要容易一些。石迪文这趟来之前便已经知会过曲余同,希望由他代为出面,组织本地各个行业的主要经营者进行会晤。曲余同虽然不是太能理解海汉做这些事的意图,但他至少知道这样做对自己是有益无害,因此倒也很合作,提前便安排妥当了相关事宜。当然具体谈判的时候,曲余同为了避嫌就不会亲自出面了,顶多让亲信何肖去旁听一下。 事实上对于北方形势变化的了解程度,曲余同甚至还不如何肖这个下属,因为何肖的胞弟何礼已经去辽东实地走了一遭,对于当地的战局和海汉的长期打算有更明确的了解,并且在辽东已经投资置产,与海汉签了种植园的合作协议。虽然这种植园项目中也有曲余同的股份,但曲余同的消息渠道都是来自石迪文和其他人的转述,自然不可能有何礼那么真切的感受。而且何肖何礼作为经办人肯定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所以在向曲余同报告辽东事务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有所保留。 而何氏兄弟目前主要经营的航运业,自然也是海汉在努力进行整合的行业之一,而且他们名下船行的船只能够去到辽东,一定程度上也是来自海汉的特殊照顾,所以这次石迪文来宁波与各行业经营者会晤,他们也毫无意外地被列为了受邀对象。 航运、粮食、金融、纺织、服务业等等,是海汉尝试进行行业整合的主要领域。石迪文代表海汉与这些行业在本地的主要经验者进行磋商,事务之多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谈完的。所以海汉在宁波城中花重金租下了一处占地面积颇大的宅院,作为此次与本地商界人士会晤的场所。这样石迪文就可以坐镇此地,免去来回奔波之苦。 而随石迪文一同来到宁波城的,除了秘书、厨子、马夫、通信兵等随从人员之外,还有商务部、海运部、农业部等部门的工作人员,以及整整一个警卫排的人马,一共百余人之多,石迪文顺便也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己的小娇妻回家省亲几天。 除了这些人手之外,安全部自然也不能闲着,专门派出了一支外勤行动组作为暗中保护,同时也发动宁波城中的明暗两路人马,注意收集市面上的情报信息,以防有人会对石迪文不利。这些行业整合所涉及到的利益十分巨大,海汉要从中获利,必然就会有人利益受损,而谁也不敢保证某些人在被逼无奈之后,是否会尝试采取一些比较极端的报复手段,比如说行刺海汉高官。 类似的行为在以前并非没有出现过,当年宁崎代表海汉去福建会见许心素的时候,就曾在戒备森严的漳州城里遇到十八芝安排的刺杀行动。而之后海汉使团舰队也果断采取报复手段,攻下了当时十八芝在福建海岸附近最后一处据点南日岛。当根本利益受到损害的时候,不管是海盗还是商人,都可能会有极其激烈的反弹动作,既然有前车之鉴,当然对此不可不防。 石迪文自己倒是没有什么紧张的感觉,他身为军方大将,穿越以来也在海外指挥过不少战斗行动,对于打打杀杀的事情不会感到畏惧。而且他并没有因为养尊处优的生活环境而变得懈怠,依然保持极好的身体状态和生活习惯,寻常的刺客还未必有能力跟他单挑一场。再加上他离开基地外出期间都是枪不离身,在危险时刻使用武器保命也问题不大。 曲余同这个地方官当然也不能闲着,应石迪文的要求,把宁波水师新近才升任参将的许少华调进城内,由他带了一队亲兵,驻扎在石迪文一行下榻的宅院外负责治安。从水师调人进城来保护石迪文,这看似有些不合理,但曲余同却知道海汉在宁波最信任的武官就是这位许少华了。因为据说此人与福建许心素似乎有沾亲带故的关系,而许心素与海汉一向同气连枝,这许少华自然也就会因此而得到海汉的信任了。 但实际上在石迪文下榻处外面执行武装护卫任务的明军,却远不止许少华带来的一队亲兵。观海卫指挥使黄涛和昌国卫指挥使严国伟都已经来了宁波城,他们并不是专程来保护石迪文,而是要参加接下来的行业会谈,顺便就带了麾下的精兵过来,将石迪文住处外面的几条干道路口都布下了关卡岗哨。 这些地方卫所军的高级军官老早就已经从走私贸易中尝到了甜头,海汉带给他们的收益比以前那些走私商人所能提供的报酬更为丰厚和稳定,他们也已经不再停留在按月收钱这种低级阶段,而是开始在海汉的帮助之下介入到经营活动当中。 当这些大明武官都逐步变成了海汉贸易体系的既得利益者,甚至是其中某些行业的经营者,海汉对于大明沿海州府的渗透程度就已经达到了不可逆的地步。这些武官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甚至不惜出动麾下精兵,保护像石迪文这样的重要人物在大明境内活动期间的人身安全。换言之,他们使用手中武力保护的对象已经不再只是大明,现在还加上了能够给予他们诸多好处的海汉,虽然这些利益暂时还不足以让他们选择直接叛国,但已经让他们的立场动摇得相当厉害了。 石迪文在宁波会晤的第一批经营者是来自运输业,这也是海汉在大明境内所建立贸易体系的根本所在。海汉邀请的对象不光是在航运业内,同时也包括了连接水陆的码头,专司内陆运输的车马行等等,甚至连宁波府境内几个规模较大的造船作坊也包括在内。而早先曾经组织船队前往辽东的何礼,如今也是作为本地航运业的代表之一,出席了这次由海汉主动组织的会谈。 虽然运输行业范围覆盖很广,但石迪文邀请的对象也不过寥寥十来人而已。海汉的目的是要整合这个行业,最终为己所用,所以并不需要在行业内留下太多的经营者。只要经营规模最大的这几家愿意加入到海汉的阵营中,听从海汉的统一安排,之后就可以利用业内的影响力来完成对地区内这整个行业的垄断。而石迪文的使命,就是要说服这些经营者接受并加入海汉的计划。 从一大早开始,便陆续有一队一队的人来到这处宅院之外,接到邀请的各路人物或乘轿或坐车,也有直接骑马来的,不过他们的随从人员绝大部分都被挡在了大门之外,每张请帖最多只能让包括随从在内的三人入场。至于这些人送来的礼物,也全都在大门外由海汉官员出面签收,不需要他们派人送进院子。 这么严密的安排,一方面是为了安全上的考虑,避免有人铤而走险;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密着想,毕竟这种行业会晤谈定的东西要实施到位,期间肯定需要一段时间,而在此之前的保密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何礼上次去舟山岛的时候就与石迪文会过面了,而且在辽东那边见过了不少海汉高官,所以对于这种会晤的适应程度倒是胜过了不少同行。他并没有选择一大早就去会场那边候着,而是掐好了时间,稍稍提前一段抵达,在花厅里与先到的众人见礼之后,坐下稍稍休息片刻,喝了两口热茶,便有海汉的工作人员出来通知他们可以进入会场了。 于是众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之下来到第二进院子,这边的厅堂中已经布置好了会场,中间上首空着的位子自然是留给石迪文的,左右两侧则是两排桌椅相对放置,桌上有写好的名牌供来宾对号入座。众人入座之后,石迪文也并未让他们久等,很快就出来与众人相见了。一一见礼之后,石迪文便邀请众人重新落座,开始办正事。 “感谢各位能受邀参加这次的会谈,在发给各位的请帖上,也已经大致说明了这次会谈的目的,所以为了节约大家的时间,我们就不兜圈子了,直接谈正事吧。” 石迪文言简意赅的开场白之后,便迅速切入正题。这倒不是他急于求成,而是考虑到这次要在宁波主持多场会谈,如果在前面的会谈中耗费了过多的精力,到后面就很难有足够的精神去处理其他行业的问题了。 至于正事的内容,其实商务部在前期就已经派出人手,分头去与这些与会者进行了沟通和谈判,大部分已经谈定了条件和协议内容,只是要等到今天这个场合,行业内的头面人物共聚一堂,大家共同见证,一起把事情定下来,算是有一个仪式感。当然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海汉要借此在行业内树立起威信,今后才好发号施令,调整这个行业的经营策略。 对于运输业,海汉的主要计划就是整合资源,将海运、陆运,以及作为连接点的码头,全部整合到一起。这些运输途径上的不同环节目前分属于不同的经营者,而海汉希望通过整合,能够更大限度地提升运输效率,从而降低运输成本来获取更多的收益。 道理很简单,但要整合一个行业内的资源谈何容易,这不但需要海汉去了解各家的运力和经营状况,而且还要制定出运营方案,让各个环节的运输方式能够更好的完成衔接。也只有海汉这些掌握了物流管理和商业运营专业知识的穿越者们,才有可能在这个时代完成这种复杂程度的商业整合计划。 尽管海汉提前便于各家进行过接触,但也还是会有那么几家对海汉提出的整合方案不能完全理解,仍然会抱有一定的质疑。而石迪文就不得不多费一些口水,向他们说明这么做的好处和必要性。不过好在其中有何礼这种已经选择了海汉阵营的商人主动捧场,对石迪文的提议大加赞赏,称这种做法对各家都有莫大的好处,这种吹捧也使得那些原本有些举棋不定的商家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加入海汉牵头组织的行业联盟。 而这其中态度最为坚定的其实还不是何礼,而是来自观海卫和昌国卫的两位指挥使。他们加入海汉贸易体系的第一步,便是利用军方的船只和运输渠道进行走私,可以说是海汉进入浙江之后最早利用运输渠道发财的一批人,从中尝到的甜头也是最多的。对他们来说,海汉的这种整合行为其实是在帮助他们拓展商路,因为今后海汉的进出口贸易会随着两国建交而合法化,他们目前所拥有的特殊运输渠道的优势就会荡然无存,只有加入海汉推广的这个计划,才能保证他们今后能够继续通过运输业赚取稳定的收益。 而军方高官的表态无疑是给民间商人们吃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既然连地方驻军都参与进来了,这个计划的可行性和可靠度都因此而大大增加了。当然那些心怀其他想法的人也因此而多了一个忌惮,如果地方驻军都愿意站出来帮衬海汉,那么要将自身排除在海汉这个计划之外,就不得不考虑到有可能会招来的麻烦。 “各位,行业联盟的建立势在必行,官府其实也很支持我们的计划,这样也更便于让官府进行管理。当然了,根本的原因是,宁波府的各位大人们也能因此多收一些银子。” 石迪文的话引来一阵捧场的笑声,大家其实都明白这道理,只是碍于身份,不能像石迪文这样直白地说出来而已。 正文 第1536章 利益划分 在场的这些本地运输业经营者,既有普通商人,也有像何礼这样为官场大人物出面跑腿的代言人,更不乏卫所指挥使这样的高级武官,但总的说来,能接到海汉邀请坐在这里参与谈判的,无一不是具备了或明或暗的官场背景。他们从运输业中赚取的利润,自然也是有相当一部分是流入到了官场中人的口袋中,所以石迪文这句玩笑话,倒也并不是随口胡诌出来,而是恰到好处地反映出了这个行业的现状。 海汉在大明境内进行的商业运作,从来都不是吃独食的操作,而是会主动拉上当地的官员一起发财——说得难听点其实也就是把他们拖下水。当然在尝到了甜头之后,地方官员们并不会觉得海汉这么做是有什么恶意,倒是会认为海汉这种有钱一起赚的做法很是上道。因此对于海汉这次主导的行业整合一事,各路商家背后的官员们在得到承诺今后收益只增不减之后,便纷纷大开绿灯,默许了海汉在商业方面的激进手段。 运输业是海汉商贸体系中最基本的一环,也是相对更容易整合的一个行业,因为在此之前海汉已经通过数次招商活动,扶持了一批有实力有背景又愿意合作的商家作为指定承运商。可以说在这次会谈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海汉便一直在运输业进行布局,到这个时候提出要整合行业,就已经不存在太大的障碍了。 大部分的事宜已经早就谈妥了,而今天的这次会谈,其实性质就是召集众人分蛋糕了。海汉在浙江沿海的两处主要港口石浦港和舟山定海港,都是处在宁波府的治下,也就是说海汉在浙江沿海州府无论怎么整合运输业,宁波本地的从业者肯定都能从中分到最大的一块蛋糕。所以在会谈过程中,气氛也算是相谈甚欢,并没有人对海汉提出的方案表示反对。 会谈持续到中午,石迪文招呼众人在院中简单用餐之后,接着继续商量细节。各商家之间的衔接和排期无疑是最难解决的技术问题,海汉为此制定了一套专门的运行细则,以确保各商家之间能够良好衔接,高效运转。 这又设计到一个行业标准化的问题,比如干散货的称重、装卸和计价方式,各商家之间都要统一标准。而需要装箱运输的货物,这货箱的尺寸也将会按照海汉制的集装箱尺寸来进行推广实施,以便于本地业内各个商家能够比较方便地统一标准。而掌握一个行业的标准制定有多大的意义,这个时代的商家或许还意识不到,但海汉肯定会充分利用这种契机,将这个特殊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 “孟子曰,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我国提出的这种行业标准化,也是为了方便大家做生意,今后在大明境内慢慢推广开,采用这套标准的地方多了,好处就会一点点的显现出来。”石迪文对于这套操作手法的了解程度也颇深,不遗余力地向听众们介绍行业标准化究竟是怎么回事。当然能听懂多少,吸收多少,就看各自的造化了。真能听懂石迪文这番话的人,自然就能想明白这好处是从何而来,届时在自家生意里贯彻实施的速度快一些,便能占得市场先机。 到了晚饭时分,关于运输业的诸多问题已经谈得七七八八了,石迪文让人呈上已经印好的协议文本,让众人过目之后签字,就算是完成这次会谈了。 看到众人都在文本上签下大名,石迪文也是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这趟任务的第一步总算是迈出去了。这种差事照理说本来是该由施耐德这种主管商务贸易的官员出面才对,但商务部最近忙于制定南海商盟的一系列贸易协议,施耐德正在南海各国巡回访问,根本无法抽身来大明,所以这差事也就只有让石迪文暂代了。好在石迪文这近一年多来军政商一把抓,方方面面的事务都处理过,倒也基本能够胜任这个任务。 海汉在宁波的推广相当于是一个试点,在这里所取得的成绩和经验,随后将在整个浙江地区进行实施,届时有了宁波作为标准范本,再对其他州府组织类似的行业会谈时就会相对容易得多。而当海汉将浙江地区的运输业整合到一定程度之后,行业标准制定者的身份就足以让海汉稳稳坐在掌控者的位子上了。 不过这套计划说来简单,但实施起来仍然会有诸多具体问题要去慢慢解决。即便这些经营者都愿意遵从海汉所推出的行业标准化方案,要实际实施起来也还是会存在费用和时间的问题。而类似的情况,大概会在接下来要进行会谈的每一个行业中都会出现,这对石迪文来说也算是一连串的考验了。 当晚石迪文在这处宅院设宴款待与会众人,他特地从舟山岛带过来的几名厨子发挥了极高的水平,置办的两桌宴席让众人都是赞不绝口——当然这其中肯定也有拍他马屁的成分在内。不过石迪文在席间也不敢多喝,唯恐耽误了下一天的正事。 宴席结束后,与会者便知趣地陆续告辞离开。最后留下的客人是何礼,他之所以留下来,却是石迪文的意思。 “何老板,听说你前段时间去辽东就已经在那边置办了产业,看样子决心很大啊!”石迪文将何礼请到书房就座之后,便主动聊起了辽东的话题。 何礼连忙应道:“这都是贵国各位首长多多照顾,小人不过是在辽东认投了两个种植园而已,算不得什么大生意,让石将军见笑了。” 石迪文摆摆手道:“何老板客气了,辽东的开发,就是需要有你这样胆大心细的投资商参与进来。辽东那边传回来的消息,对你的评价很高,所以今天特地留你下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在航运业方面多投入一些精力?” 何礼不明其意,连忙拱手道:“小人愚笨,愿闻其详,还请将军指教。” 石迪文道:“何老板之前去辽东的时候,你经营的船行是什么情况,我们大致还是知道的。说实话以何老板目前的经营规模,要跑浙江到辽东这种长途航线会有点吃力,但考虑到你们兄弟二人与曲大人的关系比较熟,还是给了你北方航线承运商资格。如果何老板想在这个行当里好好经营,那我们会考虑向你提供低息贷款,从我国的造船厂订购大型货运帆船。” 何礼当然明白自己当初能够得到海汉人的青睐,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自己的兄长何肖是知府曲余同身边的亲信,海汉人把承运商交给自己,其实也是在向曲余同表明一种互信。他去到辽东见识了海汉在当地的投入之后,自然早就意识到仅凭浙江这几支承运商船队,还远远不能满足海汉对从南方输送到当地的客货运运力要求。海汉为承运商开出的运费着实不低,他当然也想过要扩大船行的经营规模,打造几艘大海船来专门跑北方航线,怎奈手头资金有限,在辽东又投资了种植园,想要再买船就远远不够了。 而石迪文显然十分了解他的状况,主动将他留下了提出了这么一个建议。关于低息贷款的事,何礼倒也略知一二,海汉银行作为海汉国的官方金融机构,的确会向一些海汉的生意合作伙伴发放低息贷款,以助其通过资金难关。不过何礼在此之前,倒是从未想过要向海汉借钱来扩大船行的经营规模。哪怕此时是石迪文亲自开口,他也没有立刻便一口答应下来。 石迪文继续说道:“何老板如果有这方面的打算,那我可以从中牵线搭桥,替何老板安排这件事。至于利息就按年利五分算,这么低的利息你在市面上应该找不到有哪家钱庄能办到吧?” 何礼心道别说五分利,翻倍都未必有钱庄肯借钱出来,石迪文说的这个利率的确没什么可挑毛病的地方。如果以这个利率从海汉买几条船,那以目前的运费标准,可能顶多两年就连本带利赚回来了。只要不遇到海难事故,基本上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但他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当然明白石迪文主动提出这种条件,肯定是有一定的目的性,不然北方航线有这么多家承运商,实力也都不差,为什么偏偏要把这种好事推销给自己? 仿佛是猜到了何礼心头所想,石迪文主动问道:“何老板如果有什么疑虑,不妨直接问出来,大家都是自己人,不需要猜来猜去打哑谜。” 何礼听他这么一说,倒也不好问得太直白了,便想了个比较婉转的方式问道:“听说三亚造船厂的订单排期颇久,订了船可能要一年半载之后才能下水交货,这期间的利率又该如何计算?” 何礼这话里的意思,便是暗示石迪文,如果下订单之后要等个一年半载才能接到船,那这低息贷款的意义就着实不大了。 石迪文应道:“这个你也不用担心,你订的是民船,不需要在三亚胜利港造船厂等船期,舟山就能造。” 何礼愕然道:“舟山造船厂能接民间的订单了?” “过去不行,但现在可以了。”石迪文点点头肯定地回答道。 事实上从海汉占领舟山群岛之后不久,造船厂项目几乎是与定海港的港口工程同步进行。海运部高级工程师,三亚造船厂技术总监张天贵的二儿子张千祥,便是早早就被任命为舟山造船厂的厂长。但由于技术力量和船厂规模所限,再加之海汉在华东、华北沿海就仅此一处大型船厂,因此舟山造船厂所肩负的维护维修任务十分繁重,这“造船”的正职反而没法履行了。 目前海汉海军的东海舰队和北方舰队的数十条战船战舰,大部分的维护维修工作都只能在舟山造船厂完成,虽然旅顺港那边已经在修建一处专门为北方舰队服务的造船厂,但有鉴于辽东地区诸多基建工程都处于缺乏人力的状况中,造船厂建好投入使用估计也是明年的事了,一时半会还指望不上。北方舰队的船只依然只能通过隔月换岗的形式,回到舟山这边来完成比较复杂的维护维修。 在这样的状况下,舟山造船厂的两个船坞几乎极少有空闲的时候,而船匠们也很难腾出手来打造新船,基本不会对外接建造民用船只的订单,只断断续续为军方造了几条战船。直到今年上半年,这种状况终于有了好转,新的两个船坞宣告完工,并且开始为海运部建造货运帆船。 石迪文当然不会止步于此,他希望能够让舟山造船厂的经营规模和技术水平都尽早赶上三亚,这样日后海军便可在舟山这边完成大型战舰的建造工作,不用再苦苦等待胜利港那边的排期了。 当然这样的打算肯定就需要加大投入,扩建造船厂才行,而执委会则提出了更为具体的要求,让舟山造船厂能够通过接收造船订单实现盈利,再考虑追加扩建投资的方案。 这种要求当然也难不倒石迪文,他很快便想到了法子,只要拉来大明海商向舟山造船厂下订单,证明船厂有能力自负盈亏,执委会就没有理由拒绝追加投资了。至于哪些海商信得过,值得海汉给资源去扶持,那当然就是新近才招募的北方航线承运商了。 对于实力最强的几家船行,石迪文也考虑过,不过他认为这些船行对扩大经营规模不是那么迫切,倒是何礼为首的这种好几个小股东拼拼凑凑才搞起来的小船行,肯定对于增加运力有着更为急迫的需求。所以他特地借着这个机会留下何礼,尝试说服他接受海汉的安排,以海汉提供低息贷款的方式,在舟山造船厂这边下几条船的订单,让船厂的新船坞能够立刻投入使用。 正文 第1537章 各取所需 何礼倒是没有想过会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当初去竞争北方航线承运商资格的时候,还是东拼西凑找了几家合伙才勉强达到了准入门槛,后来因为资金紧张还不得不向兄长何肖申请了资金援助。至于在辽东地区投资的种植园,经费也并非全由他来掏腰包,也没有多余的资金再对自己名下的船行扩大经营规模。说得严重点,如果海汉现在打算安排周期较长的北方航线运输任务给他,他可能还需要预支一部分运费来维持船行的物资筹备和人员费用才行。 但何礼也知道海汉人做事的目的性极强,绝不可能突发善心来帮助自己,其中必然有什么自己所不知的隐情。而石迪文肯定也不会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毕竟这就涉及到了舟山造船厂的运转状况,这可是需要对外保密的信息。 何礼决定还是稍微谨慎一点,把状况打听清楚再作决定,于是他继续问道:“那若是按照将军的安排,向舟山造船厂订购货船,不知工期多久,何时才能交船?” 石迪文反问道:“你在舟山和辽东都见到过我国的愚公级货船吧?” 何礼点点头,他的确对这种重载货船有着比较深刻的印象,当时从舟山北上前往辽东,船队中就有数艘这种被海汉命名为愚公级的货运帆船。这种帆船所能装运的货物多达数百吨,远远超出了何礼名下船行那些最大吨位不过百吨的帆船。而且船上自带吊臂和抓斗,在码头装卸干散货的效率要远远超出普通的货船。船上使用了海汉独有的帆索系统,就算是满载也能保持五节以上的航速,最高航速甚至能达到十节,其运输效率足以让任何一名大明海商垂涎。 当然了,这种重载货运帆船的造价也比大明海商惯常使用的广船福船要高得多,如果仅以载重量来作为衡量标准,愚公级帆船的性价比其实还不如海商们的船。但如果考虑到运输效率,那自然又是愚公级帆船占据了明显上风。而且最关键的是这种海汉出产的货船外销不多,属于有市无价的紧俏货,资金不充裕的海商根本不敢砸钱进去等一个时间超长的造船工期。 何礼当然也不例外地很想得到这种船,只是他知道自家资金有限,维持船行的日常运转都不时会捉襟见肘,暂时没法抽调更多的资金投入到造船扩大经营规模上去,因此倒也没有太多不切实际的念头。但现在石迪文突然将这么一个大大的好处摆在了他的面前,何礼原本已经安定下来的心思便不禁再次活动起来。 便听得石迪文继续说道:“目前舟山造船厂也可以建造愚公级帆船,如果你愿意接受我们的帮助,那么最迟明天就可以开始铺设龙骨,顺利的话四十天之后你就能接收到第一艘船了。” 何礼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那以小人的情况,最多能一次定几条船?” 石迪文一听他这话便知道前面的劝说已经起到了作用,当下应道:“我建议一次定四到六条船,这样造船厂可以统一备料,在建造成本和时间上也能稍微节约一点。如果你用这些船来跑北方航线,那顶多一年左右就回本了,资金方面的压力也不会过大。” 何礼点点头道:“石将军说得有理……不过这具体到每艘船的造价,还请将军报个实数,让小人衡量一下是不是负担得起。” 石迪文不假思索地应道:“愚公级帆船的民用版,每艘船出厂价只需四千八百两银子,赠送三个月时长的海上意外险和免费维护服务。我们也可代为培训船员,包教包会。何老板,这个价格能买到这样的船,你在别处可是找不到第二家了。” 何礼心道这种大帆船也只有海汉的造船厂才能建造,当然找不到第二家了。四千八百两银子的造价的确也不算便宜了,大明境内建造一艘海船不过一两千两银子就够了。如果是要何礼自掏腰包,那他肯定就直接放弃了,但如今海汉愿意以低息贷款的方式垫付造船费用,这似乎也值得一试。 何礼在心头默算了一下,如果按照石迪文所称的年利五分,四千八百两银子一年的利息才不过二百多两而已,着实算不了什么大数目,何况最快四十天就能接船,这四十天的利息才二十多两银子,相比造价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了。一年如果能在北方航线跑上五六个来回,运费的盈余就差不多把买船的钱给挣回来了。至于石迪文所说的什么赠送这样那样的,何礼知道这只是海汉人惯用的商业促销手段而已,倒是不会特别在意。 何礼盘算了一番之后,认为这买卖铁定有得赚,便果断对石迪文道:“石将军,那小人便先下六条船的订单如何?” “何老板爽快人啊!”石迪文对何礼的表态大加赞赏:“我这就叫人来为何老板办理手续。” 石迪文这趟进宁波城,各个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都带了过来,当下便准备要起身通知海运部和金融部门的人过来,为何礼办理贷款购船的手续。 何礼见状忙道:“石将军且慢,小人一次订购六艘船,可还有什么其他优惠?” 石迪文明白这是何礼想再跟自己讨价还价,当下反问道:“那不知道何老板想要什么样的优惠?” 何礼眨巴眨眼眼睛,然后说道:“小人在上次前往辽东途中,注意到这种货船上也可以布置火炮之类的武器以自卫,不知道贵国能不能搭售几门小炮,以便今后在海上自卫。” “这个恐怕有点难!”石迪文解释道:“上次和你的船队一起去辽东的货船其实是军用型号,而我们向外出售的是民用型号,甲板上没有部署火炮的设计,船身结构也没有相应的加固。” 何礼听到这个回答不免有一丝失望,他当然希望自己花钱能买到的是拥有武装自卫能力的帆船,但想不到居然是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何礼仍抱有一丝侥幸追问道:“那能不能加钱换军用型号?” “能啊!”石迪文点点头,但没等何礼脸上露出笑容,便又接着说道:“但军用型号的造价要贵了一半,而且不能用贷款购买,只接受现钱交易。另外交船期就不是四十天起了,而是三个月起。” 何礼一听心知这事对自己而言太不实际,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石迪文却是心头暗自冷笑,海汉外销的军用装备虽然比自用版本的性能有所缩减,但岂是谁都能花钱买到的。私人想进行零星采购,那自然是要挥舞大棒狠敲一笔了,像何礼这种商人想采购军用运输船纯属凑热闹,石迪文就直接报个比较苛刻的价格劝退算了,免得还要上报国防部和执委会来回审批,光审查军售手续就得好些天了。 何礼只能退而求其次了:“那这六艘船的订单,价格上能否有所优惠?” 石迪文深谙何礼这种人的心理,既然已经将对方说动,就不会再施以多余的小恩小惠了,当下摇头道:“说实话像这样低息贷款卖船,我国的造船厂是赚不了什么钱的,再优惠就只能倒贴了,卖得越多亏得越多,那我又何必要做这笔买卖?何老板要是觉得这样的条件还是无法满意,那也没什么关系,买卖不成仁义在嘛。但我相信总会有识货的老板,愿意接受这样的交易条件。” 何礼心道我若是拒绝了,那就是不识货了?虽然对这样的言语挤兑不太高兴,但何礼可不敢在颜面上露出半分不快,赔笑着应道:“石将军说笑了,如此优厚的条件,小人哪有什么不满!只是做生意习惯使然,还望石将军莫怪!” 石迪文笑笑道:“都是自己人,好说好说。” 两人各自怀着心思,弯来绕去一番之后,总算是敲定了这个造船订单。石迪文当即便叫了工作人员过来,替何礼办理手续。 虽说口头协议已经达成,但实际要办的手续还着实不少,光是各种协议书就是厚厚一叠多达七八份。何礼虽然信任海汉人,但也还是要一一读完其中内容才敢签字画押。而对于所订购货船的技术标准和相关数据,何礼有许多地方都不甚明白,也还得听海运部的工作人员向他细细解释一遍。 等搞定这些协议,已经是快午夜的时候了,石迪文早就吩咐下人弄好了夜宵,于是两人又在书房里将就着吃了一顿,石迪文这才将何礼送走。 能够一天搞定宁波运输业的会谈,这个开门红让石迪文对此行的任务又多了几分信心。但从第二天的粮食业开始,谈判进行得就不是那么顺畅了。 作为江南鱼米之乡,宁波府的粮食产量一向不低,海汉在浙江采购的粮食,有过半的份额都是来自宁波本地。可以说宁波境内稍有实力的粮商,都与海汉有过或多或少的贸易往来。在过去一段时期内,海汉从浙江运往山东和辽东地区的粮食,绝大部分都是来自本地采购,顺带着也养肥了一帮粮商。 但也正因为如此,粮商们对于海汉想要整合本地粮食产业的做法并不是很认同,因为海汉的目的明显是想要掌控这个行业,进而掌握粮食的定价权,而这显然将触犯到粮食们的利益。所以对于石迪文所提出的“统一粮食收购价”、“建立行业联盟”等方案,粮商们都纷纷表示不妥。虽然碍于面子,慑于威严,众人不敢出声直接反对石迪文的提案,但也都不肯松口答应这所谓的整合方案。 石迪文在这个行业的谈判中还真拿不出多少能够威胁到粮商们的条件,毕竟就算不把粮食卖给海汉,这些粮商也可以倒腾粮食去别的地区出售,顶多就是利润少一点,但至少定价权是掌控在自己手中。而海汉如果不从浙江采购粮食,那么就只能从南方发运粮食去遥远的北方殖民地,大大超出了在浙江采购粮食的成本。 海汉方面能够采取的策略,就只有分散采购,将粮食的采购区扩大到整个江浙产粮区,减少从宁波本地采购粮食的份额。不过这样做的结果也仅仅只是降低了本地粮商的利润,并不能促使他们放弃对抗。而石迪文先前谈定的运输业是通过整合之后,将给从业者带来更多的受益,这就与粮食业的状况有着根本的区别了。 石迪文与粮商们连谈两天之后都没有能够达成共识,他也意识到商务部的原定计划考虑得不够周全,没有料想到粮商们的反应会是如此强烈,只能是果断地暂时放弃了原来的方案。要解决粮食采购中的问题,大概就真的只剩下增加粮食供应地这一条路可走了。好在海汉在台湾岛上开发的农业区已经开始收获,除了满足当地移民生存所需之外,粮食产量已经略有盈余,假以时日台湾西海岸平原上的农田出产,便可以通过海运送往北方殖民地,满足当地民众需求。 这个小小的挫败并没有过多影响到石迪文的情绪,他知道接下来的金融业正是海汉的强项所在,不会再像粮食业这样受制于人了。江浙地区的各种民间钱庄不少,但无论是从资金的雄厚程度,还是经营方面的策略手段,这个时代的金融机构都远远无法与施耐德领导海汉金融体系相抗衡。为了这次会谈,施耐德专门将他手下的干将蔡金梅派到了浙江,协助石迪文进行金融业的整合会谈。 石迪文在穿越早期就跟银行职员出身的蔡金梅打过交道,知道这个又高又瘦的女人在金融方面的专业程度相当高,因此对施耐德调她到浙江负责此事也毫无异议。事实上他很感激施耐德的安排,这样就可以把他从繁琐的金融数字游戏里解救出来,只需要负责拍板签字就行了。 正文 第1538章 金融机构 蔡金梅的名声可不仅仅只存在于海汉内部,浙江这边的钱庄老板大多也听说过主管海汉银行的官员是一个女人,而且手段颇为厉害。虽说生意人一般不会有“女人不能管账”之类的陈腐观念,但海汉银行这种闻名遐迩的大钱庄居然是一个女人在幕后打理,也足以让人感到惊骇了。 海汉银行到底有多有钱,就如同海汉军的战斗力有多高一样,对明人来说是一个很难有具体答案的谜题。但一些与海汉关系密切的大商人曾经有幸在舟山岛上参观过海汉银行的金库,据说内有百万现银储备随时可供调用,即便有什么突发事件,三日内就可从福建再调来百万现银,资金可谓十分充裕,而这还仅仅只是海汉银行在浙江的分理机构而已。 宁波城里也有一处海汉银行的办事处,不过因为之前海汉与大明之间的贸易关系并未得到正式承认,因此这个办事处的业务范围也相对比较狭窄一些,并没有公开的储蓄借贷类业务,仅仅只是为那些与海汉有银钱来往的商家提供账目结算服务。宁波商人只要在海汉银行开设专用户头,那么与海汉的贸易往来都可以通过这个办事处结算账目,而不需要再冒风险带着成箱的银子来回奔波。 当然了,储户要将存在海汉银行里的钱提出来也很方便,只要拿着自己的存折和印鉴去办个手续就行,提现金额比较大的,银行还会额外提供由金盾护运的武装保镖护送到家的服务。虽然在存蓄借贷业务方面将市场留给了本地钱庄,但实际上为了便于贸易结算,江浙沿海地区的商人存在海汉银行里的资金量依然非常可观,据知情人士透露,数目可能比海汉银行金库里的现银还要多个两到三倍。 以这样巨大的资金量,海汉银行只需稍稍做些台面下的操作,用上一些金融手段,就足以让本地那些本钱不过几十万两的钱庄在短短几天之内垮掉,这一点不管是本地的商人们还是钱庄的老板们都很清楚。而海汉一直没有采取这样的激进手段来除掉竞争对手,也足以让这些钱庄老板们心存敬畏了。如今海汉高官来宁波要召集这个行当里的本地头面人物开会,协商制定行业标准的事宜,众人自然是不敢缺席,否则无异于将自家隔绝在海汉构筑的金融体系之外,那可就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所以尽管明知主持此次会议的是一个女人,但也没有哪家敢因为这个原因就怠慢,全都早早便来到了石迪文下榻的宅院候着。几个老板从业多年,又都在宁波这块地方混饭吃,互相之间也是熟识了,便趁着还没开会的时候交流一下信息,但问了一圈,也都不太清楚海汉这次召开的行业会议真正目的是什么。 金明发是宁波本地钱庄“信隆号”的老板,“信隆号”在宁波商界交际颇广,经营规模也是最大的一家,所以老板金明发也算是这个行当里的头面人物了。他率先开口问道:“各位可知海汉人此次所说的整合行业,到底是何意图?” 众人互相看了看,都称不知。“和兴号”的老板何廷贵道:“都这个节骨眼了,金老板就别兜圈子了,有什么消息不妨明示,大家也好赶紧再合计合计。” 金明发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还合计什么啊?人家摆明了就是要大家俯首听命,今后照着他们的意思来经营钱庄,你敢不听?” 何廷贵干咳一声道:“既然海汉人客客气气把大家请过来会晤,这便是有商量的余地了,若是他们拿出来的法子不合大家的意,也未必不能再讨价还价议上一议。” 金明发道:“跟海汉人讨价还价的时候,你什么时候见他们吃过亏了?依我看,这次怕是不会有什么回转余地。大伙儿准备好改钱庄名字吧!” 众人一听金明发这话,明显是在说海汉打算要兼并各家钱庄了,这样一来岂不是动了他们的根基,众人又哪能忍得下来,当下七嘴八舌地开始议论要如何保住自己的家产和生意不被海汉轻易吞并。 金明发见其他几人还在试图要跟海汉人谈判讲道理,当下叹了一口气插话道:“各位,海汉人手上现银那么多,只要稍稍动点手脚,就能让各家钱庄出现挤提挤兑,就算海汉把这手段公诸于众让你们提前做准备,试问哪一家又扛得住?各家钱庄发出去的异地联号汇兑的银票,要是落到海汉人手上,要搞垮你们在宁波以外地区开的店也是轻而易举。” “难道就让海汉人这么为所欲为?”虽然金明发的话说得有理,但仍然还是有人不甘心就此成为受海汉约束的傀儡,忿然发出了质疑。 “对不起,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众人转头看过去,便见一个又瘦又高的中年女子正好走到门口。这女子身材瘦削,身高放在江浙男性中也算是高个子了,身着黑色棉纱袍裙,脚上是一双鹿皮凉鞋,长发在后脑盘了个发髻,五官深邃,唇薄似翼,眸如鹰隼,眼光如觅食一般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刚才发话质疑海汉做法这人被她眼光在脸上停留了一下,忍不住便打了个寒颤,感觉自己仿佛是被一只食肉猛兽盯住了一般。 那名女子倒背着双手,跨过门槛走进了这间厅堂中,虽然身边连个随从都没有带,却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势从其身上散发出来。根本无需任何介绍,众人便知道这位肯定便是今天的正主了。 高个女子大马金刀地走到上首的位子坐了下来,然后自我介绍道:“我是海汉财政部主管银行事务的蔡金梅,各位也可以称我为蔡主任。” 这几位钱庄老板跟海汉已经打过一两年交道,也知道“主任”这个官职在海汉的官僚体系里可高可低,但如果是从海汉的“部”里外派公干的主任,那绝对不是什么小角色了。何况蔡金梅本来就名声在外,众人可不敢把她当作寻常女子看待。海汉任用女人当官虽然有些稀奇,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可以对蔡金梅表现出任何的不敬。 众人连忙起身见礼,以金明发为首都是口称“蔡大人”,而无人以其官职相称。至于蔡金梅刚才现身时所说的那句嚣张至极的台词,众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他们自己就是整日跟钱打交道,可以说相当认同蔡金梅这话所透露出的价值观。以海汉的富有程度,就算要为所欲为,那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蔡金梅见众人表现得如此服帖,倒是稍稍有点失望,她原本想用那句话激一激这帮本地钱庄老板,看看若是有什么刺头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自己便好施展手段当场打压下去,也能起个杀鸡儆猴的效果。但没想到这群人对她的有意挑衅竟然全无反驳的念头,她也就只好放弃了这个打算。 当下有仆人进来给蔡金梅送上专属的冷饮,又多端了几盆冰块放在厅堂中降温。虽说夏日用硝石制冰的土办法在宁波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也只有少数有钱人家才能有条件这么折腾。这间厅堂里从宾客们来之前就已经放置了数盆冰块,并且每隔半个时辰就会更换一次,室内的温度足可以用凉爽来形容了。众人所喝到的饮品,也都有冷热可选,热的是上等好茶,冷的便是冰镇果汁或糖水,这种待遇大概也只有不差钱的海汉人才能如此布置了。 蔡金梅也是个办事俐落之人,没有再花时间跟这帮钱庄老板兜圈子,而是很快便切入到正题中:“今日请各位过来的原因,在请帖上也写得很明白了,就是希望各位所经营的钱庄今后能够与我们海汉银行统一经营标准,逐步建立起通存通兑的体系。至于这么做的好处,各位都是行内人,我想也不用我细细解释了吧?” 这些民间钱庄如果能够与海汉银行通存通兑,打通存贷款手续,无疑将会大大增加他们的资金流动速度和业务量,降低日常经营风险,好处的确是显而易见的。但这事也具有两面性,虽然对民间钱庄来说无疑是傍上了一条大粗腿,但这些钱庄的体量与海汉银行相比实在太小了一些,如果实现了通存通兑和其他经营标准的统一,其实就意味着他们从那一刻开始已经是海汉银行的附属机构了。在资金运作方面,他们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去与海汉银行对抗,这种行业标准的统一,对民间钱庄来说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吞并。 能够看穿这种本质的人不少,但敢于提出反对意见的人却是寥寥。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既不做声赞同,也不敢出声反对,一时间陷入了古怪的沉默中。 蔡金梅何等精明之人,一看众人的奇怪态度便已经猜到他们的大致想法了。大明当年的金融机构经营者会存在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心理,这其实早就在施耐德和蔡金梅等财政部高官的估计之中。但金融活动作为社会生活的基本因素之一,海汉对于这个行业的掌控权势在必得,并不会因为几个钱庄老板的犹豫不决而有所动摇。 蔡金梅从众人脸上一个一个地看过去,被她眼神盯到的人都觉得如有芒刺在背,不敢与其对视太久。最后蔡金梅的眼神停在了金明发脸上:“金老板的信隆号是宁波本地最大的钱庄,算是这个行业里的龙头了,我很想听听金老板的看法。” 金明发硬着头皮应道:“蔡大人谬赞了!在下这点小买卖能入蔡大人的法眼就已是侥幸了,岂敢称作龙头……” 金明发一边说一边看蔡金梅的脸色,却完全没有从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上取得任何收获,他只能继续说道:“蔡大人刚才所提的统一行业标准,实现通存通兑,这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此事或许官府不会同意,实施起来怕是会有问题。” 蔡金梅不动声色地应道:“官府方面不会有问题,大明与海汉很快就要建交,宁波府是首批开放两国通商的口岸之一。既然是正式通商,负责银钱兑换的机构就必须要统一经营标准才行。想独立于这个标准之外,那可能需要好好想想今后要怎么维持经营了。” 大明与海汉即将建交这件事并未在宁波这边传开,还仅仅只是极少数人听到了相关的风声,但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实证。在场的这几位钱庄老板虽然各自都有官府背景或是人脉关系,但来此之前已经听到相关风声的,却只有金明发一人。何廷贵等人听蔡金梅这么一说都是大为吃惊,但看蔡金梅表情颇为认真,又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众人立刻开始在心头盘算,如果情况真如蔡金梅所说,那接下来会对这个行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目前两国间的银钱兑换几乎都是由海汉银行在进行,但实际上海汉银行所发行的海汉纸币在沿海州府的商圈中已经具有了一定的货币交易能力。如果两国正式建交并开放通商,那么海汉纸币在宁波市面上的流通速度和流通量都必然大增,到时候民间钱庄如果还是不能实现通存通兑,而海汉银行却荤素不忌一律通吃,那无疑将会失去大量的客户。蔡金梅的话虽然有一定的威胁成分,但也不是空口说白话,不可听之任之。 金明发见同行们都把眼光投向自己,心知这帮人是指望着自己出面与蔡金梅交涉,当下咬咬牙道:“蔡大人,这两国建交非同儿戏,即便真是要通商,从宣布到实施也有一个过程,短则数月,长则一年半载。本地钱庄与海汉银行之间如何实现通存通兑,在下以为可以慢慢商量着来办,倒是不用急于求成,以免忙中出错。” 正文 第1539章 一唱一和 以本地钱庄的实力,自然不敢跟海汉银行正面碰撞,就算对蔡金梅提出的方案心存异议,金明发也没有在言语上直接反对,而是选择了拖延战术。他看得出海汉对于推进经营标准统一这件事比较急切,拖延时间或许是比直接对抗更为有效的处理方式。如果能争取到多一点的应对时间,金明发认为这事未尝不会出现转机。 只是他的这种小心思,又怎能逃得过蔡金梅的法眼,财政部在制定计划的时候,蔡金梅就已经考虑过本地钱庄可能会有的各种反应。想靠着拖延战术来阻碍海汉行事,蔡金梅自然也已经准备好了应对的手段。不过她没有急于开口,而是想再看看其他人的反应。 钱庄老板们可并不清楚海汉手上有什么牌,他们只知道金明发这番话是让自己看到了一丝改变局面的希望,连忙配合着一起喊苦,都称培训人员、调整经营策略等等需要时间,不可操之过急云云。 蔡金梅不动声色地看着这群人叫苦,等他们表演结束之后,这才开口道:“各位都在喊苦,但我看和兴号的何老板倒是挺安静,何老板是有什么其他想法吗?” 众人这才注意到刚才何廷贵竟然没有开口表态,金明发心中一沉,心知这何廷贵先前不说话,现在蔡金梅故意点到他,怕是跟海汉人早有暗中勾结了,借着这个时机让他出头替海汉造势。 何廷贵脸色倒是很平静,朝蔡金梅拱拱手道:“蔡大人,您说两国建交通商在即,可有实证?” 蔡金梅道:“在座各位老板,消息灵通的可能已经听到风声,这事贵国朝廷已经议定了章程,近期就会诏告天下了。如果要实证,那各位可以尽快找认识的官员打听打听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当然了,品级比较低的官员暂时是不知道这个消息的,各位要打听的话,最好是找四品以上官员。他们说出来的话,应当具有相当的可信度了吧?”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以本地钱庄的实力,自然不敢跟海汉银行正面碰撞,就算对蔡金梅提出的方案心存异议,金明发也没有在言语上直接反对,而是选择了拖延战术。他看得出海汉对于推进经营标准统一这件事比较急切,拖延时间或许是比直接对抗更为有效的处理方式。如果能争取到多一点的应对时间,金明发认为这事未尝不会出现转机。 只是他的这种小心思,又怎能逃得过蔡金梅的法眼,财政部在制定计划的时候,蔡金梅就已经考虑过本地钱庄可能会有的各种反应。想靠着拖延战术来阻碍海汉行事,蔡金梅自然也已经准备好了应对的手段。不过她没有急于开口,而是想再看看其他人的反应。 钱庄老板们可并不清楚海汉手上有什么牌,他们只知道金明发这番话是让自己看到了一丝改变局面的希望,连忙配合着一起喊苦,都称培训人员、调整经营策略等等需要时间,不可操之过急云云。 蔡金梅不动声色地看着这群人叫苦,等他们表演结束之后,这才开口道:“各位都在喊苦,但我看和兴号的何老板倒是挺安静,何老板是有什么其他想法吗?” 众人这才注意到刚才何廷贵竟然没有开口表态,金明发心中一沉,心知这何廷贵先前不说话,现在蔡金梅故意点到他,怕是跟海汉人早有暗中勾结了,借着这个时机让他出头替海汉造势。 何廷贵脸色倒是很平静,朝蔡金梅拱拱手道:“蔡大人,您说两国建交通商在即,可有实证?” 蔡金梅道:“在座各位老板,消息灵通的可能已经听到风声,这事贵国朝廷已经议定了章程,近期就会诏告天下了。如果要实证,那各位可以尽快找认识的官员打听打听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当然了,品级比较低的官员暂时是不知道这个消息的,各位要打听的话,最好是找四品以上官员。他们说出来的话,应当具有相当的可信度了吧?”以本地钱庄的实力,自然不敢跟海汉银行正面碰撞,就算对蔡金梅提出的方案心存异议,金明发也没有在言语上直接反对,而是选择了拖延战术。他看得出海汉对于推进经营标准统一这件事比较急切,拖延时间或许是比直接对抗更为有效的处理方式。如果能争取到多一点的应对时间,金明发认为这事未尝不会出现转机。 只是他的这种小心思,又怎能逃得过蔡金梅的法眼,财政部在制定计划的时候,蔡金梅就已经考虑过本地钱庄可能会有的各种反应。想靠着拖延战术来阻碍海汉行事,蔡金梅自然也已经准备好了应对的手段。不过她没有急于开口,而是想再看看其他人的反应。 钱庄老板们可并不清楚海汉手上有什么牌,他们只知道金明发这番话是让自己看到了一丝改变局面的希望,连忙配合着一起喊苦,都称培训人员、调整经营策略等等需要时间,不可操之过急云云。 蔡金梅不动声色地看着这群人叫苦,等他们表演结束之后,这才开口道:“各位都在喊苦,但我看和兴号的何老板倒是挺安静,何老板是有什么其他想法吗?” 众人这才注意到刚才何廷贵竟然没有开口表态,金明发心中一沉,心知这何廷贵先前不说话,现在蔡金梅故意点到他,怕是跟海汉人早有暗中勾结了,借着这个时机让他出头替海汉造势。 何廷贵脸色倒是很平静,朝蔡金梅拱拱手道:“蔡大人,您说两国建交通商在即,可有实证?” 蔡金梅道:“在座各位老板,消息灵通的可能已经听到风声,这事贵国朝廷已经议定了章程,近期就会诏告天下了。如果要实证,那各位可以尽快找认识的官员打听打听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当然了,品级比较低的官员暂时是不知道这个消息的,各位要打听的话,最好是找四品以上官员。他们说出来的话,应当具有相当的可信度了吧?”以本地钱庄的实力,自然不敢跟海汉银行正面碰撞,就算对蔡金梅提出的方案心存异议,金明发也没有在言语上直接反对,而是选择了拖延战术。他看得出海汉对于推进经营标准统一这件事比较急切,拖延时间或许是比直接对抗更为有效的处理方式。如果能争取到多一点的应对时间,金明发认为这事未尝不会出现转机。 只是他的这种小心思,又怎能逃得过蔡金梅的法眼,财政部在制定计划的时候,蔡金梅就已经考虑过本地钱庄可能会有的各种反应。想靠着拖延战术来阻碍海汉行事,蔡金梅自然也已经准备好了应对的手段。不过她没有急于开口,而是想再看看其他人的反应。 钱庄老板们可并不清楚海汉手上有什么牌,他们只知道金明发这番话是让自己看到了一丝改变局面的希望,连忙配合着一起喊苦,都称培训人员、调整经营策略等等需要时间,不可操之过急云云。 蔡金梅不动声色地看着这群人叫苦,等他们表演结束之后,这才开口道:“各位都在喊苦,但我看和兴号的何老板倒是挺安静,何老板是有什么其他想法吗?” 众人这才注意到刚才何廷贵竟然没有开口表态,金明发心中一沉,心知这何廷贵先前不说话,现在蔡金梅故意点到他,怕是跟海汉人早有暗中勾结了,借着这个时机让他出头替海汉造势。 何廷贵脸色倒是很平静,朝蔡金梅拱拱手道:“蔡大人,您说两国建交通商在即,可有实证?” 蔡金梅道:“在座各位老板,消息灵通的可能已经听到风声,这事贵国朝廷已经议定了章程,近期就会诏告天下了。如果要实证,那各位可以尽快找认识的官员打听打听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当然了,品级比较低的官员暂时是不知道这个消息的,各位要打听的话,最好是找四品以上官员。他们说出来的话,应当具有相当的可信度了吧?”以本地钱庄的实力,自然不敢跟海汉银行正面碰撞,就算对蔡金梅提出的方案心存异议,金明发也没有在言语上直接反对,而是选择了拖延战术。他看得出海汉对于推进经营标准统一这件事比较急切,拖延时间或许是比直接对抗更为有效的处理方式。如果能争取到多一点的应对时间,金明发认为这事未尝不会出现转机。 只是他的这种小心思,又怎能逃得过蔡金梅的法眼,财政部在制定计划的时候,蔡金梅就已经考虑过本地钱庄可能会有的各种反应。想靠着拖延战术来阻碍海汉行事,蔡金梅自然也已经准备好了应对的手段。不过她没有急于开口,而是想再看看其他人的反应。 钱庄老板们可并不清楚海汉手上有什么牌,他们只知道金明发这番话是让自己看到了一丝改变局面的希望,连忙配合着一起喊苦,都称培训人员、调整经营策略等等需要时间,不可操之过急云云。 蔡金梅不动声色地看着这群人叫苦,等他们表演结束之后,这才开口道:“各位都在喊苦,但我看和兴号的何老板倒是挺安静,何老板是有什么其他想法吗?” 众人这才注意到刚才何廷贵竟然没有开口表态,金明发心中一沉,心知这何廷贵先前不说话,现在蔡金梅故意点到他,怕是跟海汉人早有暗中勾结了,借着这个时机让他出头替海汉造势。 何廷贵脸色倒是很平静,朝蔡金梅拱拱手道:“蔡大人,您说两国建交通商在即,可有实证?” 蔡金梅道:“在座各位老板,消息灵通的可能已经听到风声,这事贵国朝廷已经议定了章程,近期就会诏告天下了。如果要实证,那各位可以尽快找认识的官员打听打听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当然了,品级比较低的官员暂时是不知道这个消息的,各位要打听的话,最好是找四品以上官员。他们说出来的话,应当具有相当的可信度了吧?”以本地钱庄的实力,自然不敢跟海汉银行正面碰撞,就算对蔡金梅提出的方案心存异议,金明发也没有在言语上直接反对,而是选择了拖延战术。他看得出海汉对于推进经营标准统一这件事比较急切,拖延时间或许是比直接对抗更为有效的处理方式。如果能争取到多一点的应对时间,金明发认为这事未尝不会出现转机。 只是他的这种小心思,又怎能逃得过蔡金梅的法眼,财政部在制定计划的时候,蔡金梅就已经考虑过本地钱庄可能会有的各种反应。想靠着拖延战术来阻碍海汉行事,蔡金梅自然也已经准备好了应对的手段。不过她没有急于开口,而是想再看看其他人的反应。 钱庄老板们可并不清楚海汉手上有什么牌,他们只知道金明发这番话是让自己看到了一丝改变局面的希望,连忙配合着一起喊苦,都称培训人员、调整经营策略等等需要时间,不可操之过急云云。 蔡金梅不动声色地看着这群人叫苦,等他们表演结束之后,这才开口道:“各位都在喊苦,但我看和兴号的何老板倒是挺安静,何老板是有什么其他想法吗?” 何廷贵脸色倒是很平静,朝蔡金梅拱拱手道:“蔡大人,您说两国建交通商在即,可有实证?” 蔡金梅道:“在座各位老板,消息灵通的可能已经听到风声,这事贵国朝廷已经议定了章程,近期就会诏告天下了。如果要实证,那各位可以尽快找认识的官员打听打听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当然了,品级比较低的官员暂时是不知道这个消息的,各位要打听的话,最好是找四品以上官员。他们说出来的话,应当具有相当的可信度了吧?” (本章完) 正文 第1540章 形势比人强 海汉整合本地金融行业的策略并没有多么新奇,不过是分化对手阵营,加上威逼利诱的手段这种老套路而已,换到其他行业的大环境中就未必有这么好的效果。但因为海汉在金融这个领域的实力着实强大,大到足以让本地的钱庄老板们生不出正面对抗的心思来,加上有蔡金梅这么一号先声夺人的存在,以及何廷贵这个内应的及时帮衬,才会使得这帮人噤若寒蝉,只能把不满和疑虑都憋在心里,不敢当着蔡金梅的面表现出来。 何廷贵已经明目张胆地站到了海汉阵营一边,屁颠屁颠地跟着蔡金梅签合作协议去了。剩下屋里这帮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都望向了本地的行业魁首,信隆号钱庄的老板金明发,等着他给大伙儿拿个主意。 金明发心里也苦啊,要是早知道何廷贵这家伙已经悄悄投靠了海汉,他先前何必要站出来充当反面典型。刚才想着要为本地同行争取一点有利条件,同时坐实自己行业老大的形象,才会出面跟海汉人讨价还价。但这种脆弱的攻守同盟一旦出现叛变者,就会是无法挽救的状况。何廷贵这么演了一处,把他自己是给摘出去了,但可把金明发给坑惨了,他不用问就知道,自己在蔡金梅心目中的形象肯定是负面到了极点。 个人形象事小,但如果影响到了信隆号今后的经营前景,这种可能性就让金明发很是紧张了。他想要争取的是更好的更稳妥的合作条件,而不是一个被海汉人视作与其作对的局面。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整合本地金融行业的策略并没有多么新奇,不过是分化对手阵营,加上威逼利诱的手段这种老套路而已,换到其他行业的大环境中就未必有这么好的效果。但因为海汉在金融这个领域的实力着实强大,大到足以让本地的钱庄老板们生不出正面对抗的心思来,加上有蔡金梅这么一号先声夺人的存在,以及何廷贵这个内应的及时帮衬,才会使得这帮人噤若寒蝉,只能把不满和疑虑都憋在心里,不敢当着蔡金梅的面表现出来。 何廷贵已经明目张胆地站到了海汉阵营一边,屁颠屁颠地跟着蔡金梅签合作协议去了。剩下屋里这帮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都望向了本地的行业魁首,信隆号钱庄的老板金明发,等着他给大伙儿拿个主意。 金明发心里也苦啊,要是早知道何廷贵这家伙已经悄悄投靠了海汉,他先前何必要站出来充当反面典型。刚才想着要为本地同行争取一点有利条件,同时坐实自己行业老大的形象,才会出面跟海汉人讨价还价。但这种脆弱的攻守同盟一旦出现叛变者,就会是无法挽救的状况。何廷贵这么演了一处,把他自己是给摘出去了,但可把金明发给坑惨了,他不用问就知道,自己在蔡金梅心目中的形象肯定是负面到了极点。 个人形象事小,但如果影响到了信隆号今后的经营前景,这种可能性就让金明发很是紧张了。他想要争取的是更好的更稳妥的合作条件,而不是一个被海汉人视作与其作对的局面。海汉整合本地金融行业的策略并没有多么新奇,不过是分化对手阵营,加上威逼利诱的手段这种老套路而已,换到其他行业的大环境中就未必有这么好的效果。但因为海汉在金融这个领域的实力着实强大,大到足以让本地的钱庄老板们生不出正面对抗的心思来,加上有蔡金梅这么一号先声夺人的存在,以及何廷贵这个内应的及时帮衬,才会使得这帮人噤若寒蝉,只能把不满和疑虑都憋在心里,不敢当着蔡金梅的面表现出来。 何廷贵已经明目张胆地站到了海汉阵营一边,屁颠屁颠地跟着蔡金梅签合作协议去了。剩下屋里这帮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都望向了本地的行业魁首,信隆号钱庄的老板金明发,等着他给大伙儿拿个主意。 金明发心里也苦啊,要是早知道何廷贵这家伙已经悄悄投靠了海汉,他先前何必要站出来充当反面典型。刚才想着要为本地同行争取一点有利条件,同时坐实自己行业老大的形象,才会出面跟海汉人讨价还价。但这种脆弱的攻守同盟一旦出现叛变者,就会是无法挽救的状况。何廷贵这么演了一处,把他自己是给摘出去了,但可把金明发给坑惨了,他不用问就知道,自己在蔡金梅心目中的形象肯定是负面到了极点。 个人形象事小,但如果影响到了信隆号今后的经营前景,这种可能性就让金明发很是紧张了。他想要争取的是更好的更稳妥的合作条件,而不是一个被海汉人视作与其作对的局面。海汉整合本地金融行业的策略并没有多么新奇,不过是分化对手阵营,加上威逼利诱的手段这种老套路而已,换到其他行业的大环境中就未必有这么好的效果。但因为海汉在金融这个领域的实力着实强大,大到足以让本地的钱庄老板们生不出正面对抗的心思来,加上有蔡金梅这么一号先声夺人的存在,以及何廷贵这个内应的及时帮衬,才会使得这帮人噤若寒蝉,只能把不满和疑虑都憋在心里,不敢当着蔡金梅的面表现出来。 何廷贵已经明目张胆地站到了海汉阵营一边,屁颠屁颠地跟着蔡金梅签合作协议去了。剩下屋里这帮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都望向了本地的行业魁首,信隆号钱庄的老板金明发,等着他给大伙儿拿个主意。 金明发心里也苦啊,要是早知道何廷贵这家伙已经悄悄投靠了海汉,他先前何必要站出来充当反面典型。刚才想着要为本地同行争取一点有利条件,同时坐实自己行业老大的形象,才会出面跟海汉人讨价还价。但这种脆弱的攻守同盟一旦出现叛变者,就会是无法挽救的状况。何廷贵这么演了一处,把他自己是给摘出去了,但可把金明发给坑惨了,他不用问就知道,自己在蔡金梅心目中的形象肯定是负面到了极点。 个人形象事小,但如果影响到了信隆号今后的经营前景,这种可能性就让金明发很是紧张了。他想要争取的是更好的更稳妥的合作条件,而不是一个被海汉人视作与其作对的局面。海汉整合本地金融行业的策略并没有多么新奇,不过是分化对手阵营,加上威逼利诱的手段这种老套路而已,换到其他行业的大环境中就未必有这么好的效果。但因为海汉在金融这个领域的实力着实强大,大到足以让本地的钱庄老板们生不出正面对抗的心思来,加上有蔡金梅这么一号先声夺人的存在,以及何廷贵这个内应的及时帮衬,才会使得这帮人噤若寒蝉,只能把不满和疑虑都憋在心里,不敢当着蔡金梅的面表现出来。 何廷贵已经明目张胆地站到了海汉阵营一边,屁颠屁颠地跟着蔡金梅签合作协议去了。剩下屋里这帮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都望向了本地的行业魁首,信隆号钱庄的老板金明发,等着他给大伙儿拿个主意。 金明发心里也苦啊,要是早知道何廷贵这家伙已经悄悄投靠了海汉,他先前何必要站出来充当反面典型。刚才想着要为本地同行争取一点有利条件,同时坐实自己行业老大的形象,才会出面跟海汉人讨价还价。但这种脆弱的攻守同盟一旦出现叛变者,就会是无法挽救的状况。何廷贵这么演了一处,把他自己是给摘出去了,但可把金明发给坑惨了,他不用问就知道,自己在蔡金梅心目中的形象肯定是负面到了极点。 个人形象事小,但如果影响到了信隆号今后的经营前景,这种可能性就让金明发很是紧张了。他想要争取的是更好的更稳妥的合作条件,而不是一个被海汉人视作与其作对的局面。海汉整合本地金融行业的策略并没有多么新奇,不过是分化对手阵营,加上威逼利诱的手段这种老套路而已,换到其他行业的大环境中就未必有这么好的效果。但因为海汉在金融这个领域的实力着实强大,大到足以让本地的钱庄老板们生不出正面对抗的心思来,加上有蔡金梅这么一号先声夺人的存在,以及何廷贵这个内应的及时帮衬,才会使得这帮人噤若寒蝉,只能把不满和疑虑都憋在心里,不敢当着蔡金梅的面表现出来。 何廷贵已经明目张胆地站到了海汉阵营一边,屁颠屁颠地跟着蔡金梅签合作协议去了。剩下屋里这帮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都望向了本地的行业魁首,信隆号钱庄的老板金明发,等着他给大伙儿拿个主意。 金明发心里也苦啊,要是早知道何廷贵这家伙已经悄悄投靠了海汉,他先前何必要站出来充当反面典型。刚才想着要为本地同行争取一点有利条件,同时坐实自己行业老大的形象,才会出面跟海汉人讨价还价。但这种脆弱的攻守同盟一旦出现叛变者,就会是无法挽救的状况。何廷贵这么演了一处,把他自己是给摘出去了,但可把金明发给坑惨了,他不用问就知道,自己在蔡金梅心目中的形象肯定是负面到了极点。 个人形象事小,但如果影响到了信隆号今后的经营前景,这种可能性就让金明发很是紧张了。他想要争取的是更好的更稳妥的合作条件,而不是一个被海汉人视作与其作对的局面。海汉整合本地金融行业的策略并没有多么新奇,不过是分化对手阵营,加上威逼利诱的手段这种老套路而已,换到其他行业的大环境中就未必有这么好的效果。但因为海汉在金融这个领域的实力着实强大,大到足以让本地的钱庄老板们生不出正面对抗的心思来,加上有蔡金梅这么一号先声夺人的存在,以及何廷贵这个内应的及时帮衬,才会使得这帮人噤若寒蝉,只能把不满和疑虑都憋在心里,不敢当着蔡金梅的面表现出来。 何廷贵已经明目张胆地站到了海汉阵营一边,屁颠屁颠地跟着蔡金梅签合作协议去了。剩下屋里这帮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都望向了本地的行业魁首,信隆号钱庄的老板金明发,等着他给大伙儿拿个主意。 金明发心里也苦啊,要是早知道何廷贵这家伙已经悄悄投靠了海汉,他先前何必要站出来充当反面典型。刚才想着要为本地同行争取一点有利条件,同时坐实自己行业老大的形象,才会出面跟海汉人讨价还价。但这种脆弱的攻守同盟一旦出现叛变者,就会是无法挽救的状况。何廷贵这么演了一处,把他自己是给摘出去了,但可把金明发给坑惨了,他不用问就知道,自己在蔡金梅心目中的形象肯定是负面到了极点。 个人形象事小,但如果影响到了信隆号今后的经营前景,这种可能性就让金明发很是紧张了。他想要争取的是更好的更稳妥的合作条件,而不是一个被海汉人视作与其作对的局面。海汉整合本地金融行业的策略并没有多么新奇,不过是分化对手阵营,加上威逼利诱的手段这种老套路而已,换到其他行业的大环境中就未必有这么好的效果。但因为海汉在金融这个领域的实力着实强大,大到足以让本地的钱庄老板们生不出正面对抗的心思来,加上有蔡金梅这么一号先声夺人的存在,以及何廷贵这个内应的及时帮衬,才会使得这帮人噤若寒蝉,只能把不满和疑虑都憋在心里,不敢当着蔡金梅的面表现出来。 正文 第1541章 产业升级 海汉在浙江的直接控制区就是以舟山群岛加上一个石浦港,陆地面积有限,很难像其他面积较大的殖民地一样搞种植园这类的长期产业项目,就连基本的粮食生产都很难做到完全的自给自足。虽然贸易形势一片大好,商品进出口的数字都在呈现逐月上升的趋势,但石迪文是来自后世的穿越者,深知繁荣的市场必须要建立在实体产业的基础之上,如果本地没有实体产业,那么所有的商品都只能从海汉本土和其他殖民地运来,只单纯作为转口贸易港的浙江殖民区其实没有太高的利润。 也正是因为这种现状,浙江殖民地的财政状况跟表面上的繁荣完全是两码事,看起来风光无限,但账目却是紧紧巴巴,并没有多少资金可用于本地的建设和再开发。所以才会出现舟山造船厂有心扩大生产规模,却必须要依赖于三亚拨款才能上马项目的尴尬状况。石迪文其实还有很多雄心勃勃的建设计划,但如果没钱肯定全是白搭,而向胜利堡申请资金在手续、周期、资金调拨方面都会有很多繁琐的手续,所以石迪文一直都希望能够在治下地区逐步打造出一些制造业项目,以实现浙江殖民地的自我造血功能。 执委会对他这个想法其实是很支持的,海外殖民地能够经营出一些地方特色产业,能够自行承担日常运转甚至是开发建设所需的资金,对国家财政来说也是一种减负。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在浙江的直接控制区就是以舟山群岛加上一个石浦港,陆地面积有限,很难像其他面积较大的殖民地一样搞种植园这类的长期产业项目,就连基本的粮食生产都很难做到完全的自给自足。虽然贸易形势一片大好,商品进出口的数字都在呈现逐月上升的趋势,但石迪文是来自后世的穿越者,深知繁荣的市场必须要建立在实体产业的基础之上,如果本地没有实体产业,那么所有的商品都只能从海汉本土和其他殖民地运来,只单纯作为转口贸易港的浙江殖民区其实没有太高的利润。 也正是因为这种现状,浙江殖民地的财政状况跟表面上的繁荣完全是两码事,看起来风光无限,但账目却是紧紧巴巴,并没有多少资金可用于本地的建设和再开发。所以才会出现舟山造船厂有心扩大生产规模,却必须要依赖于三亚拨款才能上马项目的尴尬状况。石迪文其实还有很多雄心勃勃的建设计划,但如果没钱肯定全是白搭,而向胜利堡申请资金在手续、周期、资金调拨方面都会有很多繁琐的手续,所以石迪文一直都希望能够在治下地区逐步打造出一些制造业项目,以实现浙江殖民地的自我造血功能。 执委会对他这个想法其实是很支持的,海外殖民地能够经营出一些地方特色产业,能够自行承担日常运转甚至是开发建设所需的资金,对国家财政来说也是一种减负。海汉在浙江的直接控制区就是以舟山群岛加上一个石浦港,陆地面积有限,很难像其他面积较大的殖民地一样搞种植园这类的长期产业项目,就连基本的粮食生产都很难做到完全的自给自足。虽然贸易形势一片大好,商品进出口的数字都在呈现逐月上升的趋势,但石迪文是来自后世的穿越者,深知繁荣的市场必须要建立在实体产业的基础之上,如果本地没有实体产业,那么所有的商品都只能从海汉本土和其他殖民地运来,只单纯作为转口贸易港的浙江殖民区其实没有太高的利润。 也正是因为这种现状,浙江殖民地的财政状况跟表面上的繁荣完全是两码事,看起来风光无限,但账目却是紧紧巴巴,并没有多少资金可用于本地的建设和再开发。所以才会出现舟山造船厂有心扩大生产规模,却必须要依赖于三亚拨款才能上马项目的尴尬状况。石迪文其实还有很多雄心勃勃的建设计划,但如果没钱肯定全是白搭,而向胜利堡申请资金在手续、周期、资金调拨方面都会有很多繁琐的手续,所以石迪文一直都希望能够在治下地区逐步打造出一些制造业项目,以实现浙江殖民地的自我造血功能。 执委会对他这个想法其实是很支持的,海外殖民地能够经营出一些地方特色产业,能够自行承担日常运转甚至是开发建设所需的资金,对国家财政来说也是一种减负。海汉在浙江的直接控制区就是以舟山群岛加上一个石浦港,陆地面积有限,很难像其他面积较大的殖民地一样搞种植园这类的长期产业项目,就连基本的粮食生产都很难做到完全的自给自足。虽然贸易形势一片大好,商品进出口的数字都在呈现逐月上升的趋势,但石迪文是来自后世的穿越者,深知繁荣的市场必须要建立在实体产业的基础之上,如果本地没有实体产业,那么所有的商品都只能从海汉本土和其他殖民地运来,只单纯作为转口贸易港的浙江殖民区其实没有太高的利润。 也正是因为这种现状,浙江殖民地的财政状况跟表面上的繁荣完全是两码事,看起来风光无限,但账目却是紧紧巴巴,并没有多少资金可用于本地的建设和再开发。所以才会出现舟山造船厂有心扩大生产规模,却必须要依赖于三亚拨款才能上马项目的尴尬状况。石迪文其实还有很多雄心勃勃的建设计划,但如果没钱肯定全是白搭,而向胜利堡申请资金在手续、周期、资金调拨方面都会有很多繁琐的手续,所以石迪文一直都希望能够在治下地区逐步打造出一些制造业项目,以实现浙江殖民地的自我造血功能。 执委会对他这个想法其实是很支持的,海外殖民地能够经营出一些地方特色产业,能够自行承担日常运转甚至是开发建设所需的资金,对国家财政来说也是一种减负。海汉在浙江的直接控制区就是以舟山群岛加上一个石浦港,陆地面积有限,很难像其他面积较大的殖民地一样搞种植园这类的长期产业项目,就连基本的粮食生产都很难做到完全的自给自足。虽然贸易形势一片大好,商品进出口的数字都在呈现逐月上升的趋势,但石迪文是来自后世的穿越者,深知繁荣的市场必须要建立在实体产业的基础之上,如果本地没有实体产业,那么所有的商品都只能从海汉本土和其他殖民地运来,只单纯作为转口贸易港的浙江殖民区其实没有太高的利润。 也正是因为这种现状,浙江殖民地的财政状况跟表面上的繁荣完全是两码事,看起来风光无限,但账目却是紧紧巴巴,并没有多少资金可用于本地的建设和再开发。所以才会出现舟山造船厂有心扩大生产规模,却必须要依赖于三亚拨款才能上马项目的尴尬状况。石迪文其实还有很多雄心勃勃的建设计划,但如果没钱肯定全是白搭,而向胜利堡申请资金在手续、周期、资金调拨方面都会有很多繁琐的手续,所以石迪文一直都希望能够在治下地区逐步打造出一些制造业项目,以实现浙江殖民地的自我造血功能。 执委会对他这个想法其实是很支持的,海外殖民地能够经营出一些地方特色产业,能够自行承担日常运转甚至是开发建设所需的资金,对国家财政来说也是一种减负。海汉在浙江的直接控制区就是以舟山群岛加上一个石浦港,陆地面积有限,很难像其他面积较大的殖民地一样搞种植园这类的长期产业项目,就连基本的粮食生产都很难做到完全的自给自足。虽然贸易形势一片大好,商品进出口的数字都在呈现逐月上升的趋势,但石迪文是来自后世的穿越者,深知繁荣的市场必须要建立在实体产业的基础之上,如果本地没有实体产业,那么所有的商品都只能从海汉本土和其他殖民地运来,只单纯作为转口贸易港的浙江殖民区其实没有太高的利润。 也正是因为这种现状,浙江殖民地的财政状况跟表面上的繁荣完全是两码事,看起来风光无限,但账目却是紧紧巴巴,并没有多少资金可用于本地的建设和再开发。所以才会出现舟山造船厂有心扩大生产规模,却必须要依赖于三亚拨款才能上马项目的尴尬状况。石迪文其实还有很多雄心勃勃的建设计划,但如果没钱肯定全是白搭,而向胜利堡申请资金在手续、周期、资金调拨方面都会有很多繁琐的手续,所以石迪文一直都希望能够在治下地区逐步打造出一些制造业项目,以实现浙江殖民地的自我造血功能。 执委会对他这个想法其实是很支持的,海外殖民地能够经营出一些地方特色产业,能够自行承担日常运转甚至是开发建设所需的资金,对国家财政来说也是一种减负。海汉在浙江的直接控制区就是以舟山群岛加上一个石浦港,陆地面积有限,很难像其他面积较大的殖民地一样搞种植园这类的长期产业项目,就连基本的粮食生产都很难做到完全的自给自足。虽然贸易形势一片大好,商品进出口的数字都在呈现逐月上升的趋势,但石迪文是来自后世的穿越者,深知繁荣的市场必须要建立在实体产业的基础之上,如果本地没有实体产业,那么所有的商品都只能从海汉本土和其他殖民地运来,只单纯作为转口贸易港的浙江殖民区其实没有太高的利润。 也正是因为这种现状,浙江殖民地的财政状况跟表面上的繁荣完全是两码事,看起来风光无限,但账目却是紧紧巴巴,并没有多少资金可用于本地的建设和再开发。所以才会出现舟山造船厂有心扩大生产规模,却必须要依赖于三亚拨款才能上马项目的尴尬状况。石迪文其实还有很多雄心勃勃的建设计划,但如果没钱肯定全是白搭,而向胜利堡申请资金在手续、周期、资金调拨方面都会有很多繁琐的手续,所以石迪文一直都希望能够在治下地区逐步打造出一些制造业项目,以实现浙江殖民地的自我造血功能。 执委会对他这个想法其实是很支持的,海外殖民地能够经营出一些地方特色产业,能够自行承担日常运转甚至是开发建设所需的资金,对国家财政来说也是一种减负。海汉在浙江的直接控制区就是以舟山群岛加上一个石浦港,陆地面积有限,很难像其他面积较大的殖民地一样搞种植园这类的长期产业项目,就连基本的粮食生产都很难做到完全的自给自足。虽然贸易形势一片大好,商品进出口的数字都在呈现逐月上升的趋势,但石迪文是来自后世的穿越者,深知繁荣的市场必须要建立在实体产业的基础之上,如果本地没有实体产业,那么所有的商品都只能从海汉本土和其他殖民地运来,只单纯作为转口贸易港的浙江殖民区其实没有太高的利润。 也正是因为这种现状,浙江殖民地的财政状况跟表面上的繁荣完全是两码事,看起来风光无限,但账目却是紧紧巴巴,并没有多少资金可用于本地的建设和再开发。所以才会出现舟山造船厂有心扩大生产规模,却必须要依赖于三亚拨款才能上马项目的尴尬状况。石迪文其实还有很多雄心勃勃的建设计划,但如果没钱肯定全是白搭,而向胜利堡申请资金在手续、周期、资金调拨方面都会有很多繁琐的手续,所以石迪文一直都希望能够在治下地区逐步打造出一些制造业项目,以实现浙江殖民地的自我造血功能。 正文 第1542章 财主们的小算盘 杨运心里记挂着正事,便没有在酒桌上放开了喝。财主们自然也看出来杨运有所保留,很知趣地没有继续劝酒,原本准备的几坛黄酒,最后连开了的第一坛都没喝完。不过这顿饭的本意也不是要喝个酩酊大醉,众人也知道正事重要,眼看吃得差不多了,顾曲飞使个眼色,便有仆从提前去柜台结账。 一行人吃完饭又再次出了县城,朝海边的方向行进了约莫两里地便停了下来。顾曲飞去将杨运请下了马车,然后向他说明道:“杨大人,我们此时所在这条道路是象山县城至海边港口的官道,西边这块洼地,便是我等打算凑份子拿下来与贵国做买卖的地方。” 杨运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见西边自路基以下是一道缓坡,然后便是大片平地,看地形约莫比官道及以东地区低了三米左右,目前是处于荒芜状态。 杨运问道:“这里为何没有开垦农田?哪怕是随便种点粮食也比荒着强啊!” 象山县的平地本来就少,照理说应该是地主眼里的香馍馍才对,但看这块地荒着的状况似乎并不是这样,杨运见多识广,不免就有些怀疑这块地有什么别的问题。 顾曲飞倒是没想到杨运这么快就注意到了,讪笑着应道:“回大人,这地方因为太靠近海边,所以地里盐碱多,种不出粮,因此才会荒着。” 原来如此,杨运顿时便明白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杨运心里记挂着正事,便没有在酒桌上放开了喝。财主们自然也看出来杨运有所保留,很知趣地没有继续劝酒,原本准备的几坛黄酒,最后连开了的第一坛都没喝完。不过这顿饭的本意也不是要喝个酩酊大醉,众人也知道正事重要,眼看吃得差不多了,顾曲飞使个眼色,便有仆从提前去柜台结账。 一行人吃完饭又再次出了县城,朝海边的方向行进了约莫两里地便停了下来。顾曲飞去将杨运请下了马车,然后向他说明道:“杨大人,我们此时所在这条道路是象山县城至海边港口的官道,西边这块洼地,便是我等打算凑份子拿下来与贵国做买卖的地方。” 杨运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见西边自路基以下是一道缓坡,然后便是大片平地,看地形约莫比官道及以东地区低了三米左右,目前是处于荒芜状态。 杨运问道:“这里为何没有开垦农田?哪怕是随便种点粮食也比荒着强啊!” 象山县的平地本来就少,照理说应该是地主眼里的香馍馍才对,但看这块地荒着的状况似乎并不是这样,杨运见多识广,不免就有些怀疑这块地有什么别的问题。 顾曲飞倒是没想到杨运这么快就注意到了,讪笑着应道:“回大人,这地方因为太靠近海边,所以地里盐碱多,种不出粮,因此才会荒着。” 原来如此,杨运顿时便明白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了。杨运心里记挂着正事,便没有在酒桌上放开了喝。财主们自然也看出来杨运有所保留,很知趣地没有继续劝酒,原本准备的几坛黄酒,最后连开了的第一坛都没喝完。不过这顿饭的本意也不是要喝个酩酊大醉,众人也知道正事重要,眼看吃得差不多了,顾曲飞使个眼色,便有仆从提前去柜台结账。 一行人吃完饭又再次出了县城,朝海边的方向行进了约莫两里地便停了下来。顾曲飞去将杨运请下了马车,然后向他说明道:“杨大人,我们此时所在这条道路是象山县城至海边港口的官道,西边这块洼地,便是我等打算凑份子拿下来与贵国做买卖的地方。” 杨运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见西边自路基以下是一道缓坡,然后便是大片平地,看地形约莫比官道及以东地区低了三米左右,目前是处于荒芜状态。 杨运问道:“这里为何没有开垦农田?哪怕是随便种点粮食也比荒着强啊!” 象山县的平地本来就少,照理说应该是地主眼里的香馍馍才对,但看这块地荒着的状况似乎并不是这样,杨运见多识广,不免就有些怀疑这块地有什么别的问题。 顾曲飞倒是没想到杨运这么快就注意到了,讪笑着应道:“回大人,这地方因为太靠近海边,所以地里盐碱多,种不出粮,因此才会荒着。” 原来如此,杨运顿时便明白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了。杨运心里记挂着正事,便没有在酒桌上放开了喝。财主们自然也看出来杨运有所保留,很知趣地没有继续劝酒,原本准备的几坛黄酒,最后连开了的第一坛都没喝完。不过这顿饭的本意也不是要喝个酩酊大醉,众人也知道正事重要,眼看吃得差不多了,顾曲飞使个眼色,便有仆从提前去柜台结账。 一行人吃完饭又再次出了县城,朝海边的方向行进了约莫两里地便停了下来。顾曲飞去将杨运请下了马车,然后向他说明道:“杨大人,我们此时所在这条道路是象山县城至海边港口的官道,西边这块洼地,便是我等打算凑份子拿下来与贵国做买卖的地方。” 杨运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见西边自路基以下是一道缓坡,然后便是大片平地,看地形约莫比官道及以东地区低了三米左右,目前是处于荒芜状态。 杨运问道:“这里为何没有开垦农田?哪怕是随便种点粮食也比荒着强啊!” 象山县的平地本来就少,照理说应该是地主眼里的香馍馍才对,但看这块地荒着的状况似乎并不是这样,杨运见多识广,不免就有些怀疑这块地有什么别的问题。 顾曲飞倒是没想到杨运这么快就注意到了,讪笑着应道:“回大人,这地方因为太靠近海边,所以地里盐碱多,种不出粮,因此才会荒着。” 原来如此,杨运顿时便明白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了。杨运心里记挂着正事,便没有在酒桌上放开了喝。财主们自然也看出来杨运有所保留,很知趣地没有继续劝酒,原本准备的几坛黄酒,最后连开了的第一坛都没喝完。不过这顿饭的本意也不是要喝个酩酊大醉,众人也知道正事重要,眼看吃得差不多了,顾曲飞使个眼色,便有仆从提前去柜台结账。 一行人吃完饭又再次出了县城,朝海边的方向行进了约莫两里地便停了下来。顾曲飞去将杨运请下了马车,然后向他说明道:“杨大人,我们此时所在这条道路是象山县城至海边港口的官道,西边这块洼地,便是我等打算凑份子拿下来与贵国做买卖的地方。” 杨运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见西边自路基以下是一道缓坡,然后便是大片平地,看地形约莫比官道及以东地区低了三米左右,目前是处于荒芜状态。 杨运问道:“这里为何没有开垦农田?哪怕是随便种点粮食也比荒着强啊!” 象山县的平地本来就少,照理说应该是地主眼里的香馍馍才对,但看这块地荒着的状况似乎并不是这样,杨运见多识广,不免就有些怀疑这块地有什么别的问题。 顾曲飞倒是没想到杨运这么快就注意到了,讪笑着应道:“回大人,这地方因为太靠近海边,所以地里盐碱多,种不出粮,因此才会荒着。” 原来如此,杨运顿时便明白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了。杨运心里记挂着正事,便没有在酒桌上放开了喝。财主们自然也看出来杨运有所保留,很知趣地没有继续劝酒,原本准备的几坛黄酒,最后连开了的第一坛都没喝完。不过这顿饭的本意也不是要喝个酩酊大醉,众人也知道正事重要,眼看吃得差不多了,顾曲飞使个眼色,便有仆从提前去柜台结账。 一行人吃完饭又再次出了县城,朝海边的方向行进了约莫两里地便停了下来。顾曲飞去将杨运请下了马车,然后向他说明道:“杨大人,我们此时所在这条道路是象山县城至海边港口的官道,西边这块洼地,便是我等打算凑份子拿下来与贵国做买卖的地方。” 杨运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见西边自路基以下是一道缓坡,然后便是大片平地,看地形约莫比官道及以东地区低了三米左右,目前是处于荒芜状态。 杨运问道:“这里为何没有开垦农田?哪怕是随便种点粮食也比荒着强啊!” 象山县的平地本来就少,照理说应该是地主眼里的香馍馍才对,但看这块地荒着的状况似乎并不是这样,杨运见多识广,不免就有些怀疑这块地有什么别的问题。 顾曲飞倒是没想到杨运这么快就注意到了,讪笑着应道:“回大人,这地方因为太靠近海边,所以地里盐碱多,种不出粮,因此才会荒着。” 原来如此,杨运顿时便明白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了。杨运心里记挂着正事,便没有在酒桌上放开了喝。财主们自然也看出来杨运有所保留,很知趣地没有继续劝酒,原本准备的几坛黄酒,最后连开了的第一坛都没喝完。不过这顿饭的本意也不是要喝个酩酊大醉,众人也知道正事重要,眼看吃得差不多了,顾曲飞使个眼色,便有仆从提前去柜台结账。 一行人吃完饭又再次出了县城,朝海边的方向行进了约莫两里地便停了下来。顾曲飞去将杨运请下了马车,然后向他说明道:“杨大人,我们此时所在这条道路是象山县城至海边港口的官道,西边这块洼地,便是我等打算凑份子拿下来与贵国做买卖的地方。” 杨运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见西边自路基以下是一道缓坡,然后便是大片平地,看地形约莫比官道及以东地区低了三米左右,目前是处于荒芜状态。 杨运问道:“这里为何没有开垦农田?哪怕是随便种点粮食也比荒着强啊!” 象山县的平地本来就少,照理说应该是地主眼里的香馍馍才对,但看这块地荒着的状况似乎并不是这样,杨运见多识广,不免就有些怀疑这块地有什么别的问题。 顾曲飞倒是没想到杨运这么快就注意到了,讪笑着应道:“回大人,这地方因为太靠近海边,所以地里盐碱多,种不出粮,因此才会荒着。” 原来如此,杨运顿时便明白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了。杨运心里记挂着正事,便没有在酒桌上放开了喝。财主们自然也看出来杨运有所保留,很知趣地没有继续劝酒,原本准备的几坛黄酒,最后连开了的第一坛都没喝完。不过这顿饭的本意也不是要喝个酩酊大醉,众人也知道正事重要,眼看吃得差不多了,顾曲飞使个眼色,便有仆从提前去柜台结账。 一行人吃完饭又再次出了县城,朝海边的方向行进了约莫两里地便停了下来。顾曲飞去将杨运请下了马车,然后向他说明道:“杨大人,我们此时所在这条道路是象山县城至海边港口的官道,西边这块洼地,便是我等打算凑份子拿下来与贵国做买卖的地方。” 杨运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见西边自路基以下是一道缓坡,然后便是大片平地,看地形约莫比官道及以东地区低了三米左右,目前是处于荒芜状态。 杨运问道:“这里为何没有开垦农田?哪怕是随便种点粮食也比荒着强啊!” 象山县的平地本来就少,照理说应该是地主眼里的香馍馍才对,但看这块地荒着的状况似乎并不是这样,杨运见多识广,不免就有些怀疑这块地有什么别的问题。 顾曲飞倒是没想到杨运这么快就注意到了,讪笑着应道:“回大人,这地方因为太靠近海边,所以地里盐碱多,种不出粮,因此才会荒着。” 原来如此,杨运顿时便明白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了。 正文 第1543章 看你骨头有多硬 杨运在商务部任职期间,打过交道的大明各级官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可以说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类似王焕这样比较死硬的官员自然也碰到过。对于这类看起来死忠于大明,不愿接受海汉好处的地方官员,海汉这边其实也一直都很头疼,寻常的威逼利诱手段都不太能奏效,很难让其就范。 为此外交部、商务部、安全部、国防部等多个相关部门开碰头会讨论解决办法都不知道开了多次,最后研究出来的结果,还是要以硬对硬,从气势上压倒对方。至于由此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相关部门认为最多不过是地方上会对海汉有所针对,但应该不至于会发展到动武的地步,毕竟如果跟海汉发生武装冲突以至于导致两国战争爆发,这个责任可没有哪个地方官担得起。 当然了,如果这一招都还不管用,那就只能出动安全部的外勤队了。前年龚十七带队在杭州城执行任务,一举让三名官员消失,便是处理这种情况的极端手段了。这种手段虽然有效,但难免也会有很多隐患和风险,不到万不得已,海汉是不会使用这一招的。而目前象山县的状况也还远远达不到这样的程度,杨运作出强硬姿态,也只是希望以此来刺激对方,试探一下王焕的底线到底在哪里,这样才好根据对方的情况来选择合适的手段,来对付这个看似骨头挺硬的象山知县。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杨运在商务部任职期间,打过交道的大明各级官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可以说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类似王焕这样比较死硬的官员自然也碰到过。对于这类看起来死忠于大明,不愿接受海汉好处的地方官员,海汉这边其实也一直都很头疼,寻常的威逼利诱手段都不太能奏效,很难让其就范。 为此外交部、商务部、安全部、国防部等多个相关部门开碰头会讨论解决办法都不知道开了多次,最后研究出来的结果,还是要以硬对硬,从气势上压倒对方。至于由此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相关部门认为最多不过是地方上会对海汉有所针对,但应该不至于会发展到动武的地步,毕竟如果跟海汉发生武装冲突以至于导致两国战争爆发,这个责任可没有哪个地方官担得起。 当然了,如果这一招都还不管用,那就只能出动安全部的外勤队了。前年龚十七带队在杭州城执行任务,一举让三名官员消失,便是处理这种情况的极端手段了。这种手段虽然有效,但难免也会有很多隐患和风险,不到万不得已,海汉是不会使用这一招的。而目前象山县的状况也还远远达不到这样的程度,杨运作出强硬姿态,也只是希望以此来刺激对方,试探一下王焕的底线到底在哪里,这样才好根据对方的情况来选择合适的手段,来对付这个看似骨头挺硬的象山知县。 杨运在商务部任职期间,打过交道的大明各级官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可以说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类似王焕这样比较死硬的官员自然也碰到过。对于这类看起来死忠于大明,不愿接受海汉好处的地方官员,海汉这边其实也一直都很头疼,寻常的威逼利诱手段都不太能奏效,很难让其就范。 为此外交部、商务部、安全部、国防部等多个相关部门开碰头会讨论解决办法都不知道开了多次,最后研究出来的结果,还是要以硬对硬,从气势上压倒对方。至于由此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相关部门认为最多不过是地方上会对海汉有所针对,但应该不至于会发展到动武的地步,毕竟如果跟海汉发生武装冲突以至于导致两国战争爆发,这个责任可没有哪个地方官担得起。 当然了,如果这一招都还不管用,那就只能出动安全部的外勤队了。前年龚十七带队在杭州城执行任务,一举让三名官员消失,便是处理这种情况的极端手段了。这种手段虽然有效,但难免也会有很多隐患和风险,不到万不得已,海汉是不会使用这一招的。而目前象山县的状况也还远远达不到这样的程度,杨运作出强硬姿态,也只是希望以此来刺激对方,试探一下王焕的底线到底在哪里,这样才好根据对方的情况来选择合适的手段,来对付这个看似骨头挺硬的象山知县。 杨运在商务部任职期间,打过交道的大明各级官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可以说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类似王焕这样比较死硬的官员自然也碰到过。对于这类看起来死忠于大明,不愿接受海汉好处的地方官员,海汉这边其实也一直都很头疼,寻常的威逼利诱手段都不太能奏效,很难让其就范。 为此外交部、商务部、安全部、国防部等多个相关部门开碰头会讨论解决办法都不知道开了多次,最后研究出来的结果,还是要以硬对硬,从气势上压倒对方。至于由此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相关部门认为最多不过是地方上会对海汉有所针对,但应该不至于会发展到动武的地步,毕竟如果跟海汉发生武装冲突以至于导致两国战争爆发,这个责任可没有哪个地方官担得起。 当然了,如果这一招都还不管用,那就只能出动安全部的外勤队了。前年龚十七带队在杭州城执行任务,一举让三名官员消失,便是处理这种情况的极端手段了。这种手段虽然有效,但难免也会有很多隐患和风险,不到万不得已,海汉是不会使用这一招的。而目前象山县的状况也还远远达不到这样的程度,杨运作出强硬姿态,也只是希望以此来刺激对方,试探一下王焕的底线到底在哪里,这样才好根据对方的情况来选择合适的手段,来对付这个看似骨头挺硬的象山知县。 杨运在商务部任职期间,打过交道的大明各级官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可以说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类似王焕这样比较死硬的官员自然也碰到过。对于这类看起来死忠于大明,不愿接受海汉好处的地方官员,海汉这边其实也一直都很头疼,寻常的威逼利诱手段都不太能奏效,很难让其就范。 为此外交部、商务部、安全部、国防部等多个相关部门开碰头会讨论解决办法都不知道开了多次,最后研究出来的结果,还是要以硬对硬,从气势上压倒对方。至于由此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相关部门认为最多不过是地方上会对海汉有所针对,但应该不至于会发展到动武的地步,毕竟如果跟海汉发生武装冲突以至于导致两国战争爆发,这个责任可没有哪个地方官担得起。 当然了,如果这一招都还不管用,那就只能出动安全部的外勤队了。前年龚十七带队在杭州城执行任务,一举让三名官员消失,便是处理这种情况的极端手段了。这种手段虽然有效,但难免也会有很多隐患和风险,不到万不得已,海汉是不会使用这一招的。而目前象山县的状况也还远远达不到这样的程度,杨运作出强硬姿态,也只是希望以此来刺激对方,试探一下王焕的底线到底在哪里,这样才好根据对方的情况来选择合适的手段,来对付这个看似骨头挺硬的象山知县。 杨运在商务部任职期间,打过交道的大明各级官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可以说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类似王焕这样比较死硬的官员自然也碰到过。对于这类看起来死忠于大明,不愿接受海汉好处的地方官员,海汉这边其实也一直都很头疼,寻常的威逼利诱手段都不太能奏效,很难让其就范。 为此外交部、商务部、安全部、国防部等多个相关部门开碰头会讨论解决办法都不知道开了多次,最后研究出来的结果,还是要以硬对硬,从气势上压倒对方。至于由此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相关部门认为最多不过是地方上会对海汉有所针对,但应该不至于会发展到动武的地步,毕竟如果跟海汉发生武装冲突以至于导致两国战争爆发,这个责任可没有哪个地方官担得起。 当然了,如果这一招都还不管用,那就只能出动安全部的外勤队了。前年龚十七带队在杭州城执行任务,一举让三名官员消失,便是处理这种情况的极端手段了。这种手段虽然有效,但难免也会有很多隐患和风险,不到万不得已,海汉是不会使用这一招的。而目前象山县的状况也还远远达不到这样的程度,杨运作出强硬姿态,也只是希望以此来刺激对方,试探一下王焕的底线到底在哪里,这样才好根据对方的情况来选择合适的手段,来对付这个看似骨头挺硬的象山知县。 杨运在商务部任职期间,打过交道的大明各级官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可以说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类似王焕这样比较死硬的官员自然也碰到过。对于这类看起来死忠于大明,不愿接受海汉好处的地方官员,海汉这边其实也一直都很头疼,寻常的威逼利诱手段都不太能奏效,很难让其就范。 为此外交部、商务部、安全部、国防部等多个相关部门开碰头会讨论解决办法都不知道开了多次,最后研究出来的结果,还是要以硬对硬,从气势上压倒对方。至于由此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相关部门认为最多不过是地方上会对海汉有所针对,但应该不至于会发展到动武的地步,毕竟如果跟海汉发生武装冲突以至于导致两国战争爆发,这个责任可没有哪个地方官担得起。 当然了,如果这一招都还不管用,那就只能出动安全部的外勤队了。前年龚十七带队在杭州城执行任务,一举让三名官员消失,便是处理这种情况的极端手段了。这种手段虽然有效,但难免也会有很多隐患和风险,不到万不得已,海汉是不会使用这一招的。而目前象山县的状况也还远远达不到这样的程度,杨运作出强硬姿态,也只是希望以此来刺激对方,试探一下王焕的底线到底在哪里,这样才好根据对方的情况来选择合适的手段,来对付这个看似骨头挺硬的象山知县。 杨运在商务部任职期间,打过交道的大明各级官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可以说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类似王焕这样比较死硬的官员自然也碰到过。对于这类看起来死忠于大明,不愿接受海汉好处的地方官员,海汉这边其实也一直都很头疼,寻常的威逼利诱手段都不太能奏效,很难让其就范。 为此外交部、商务部、安全部、国防部等多个相关部门开碰头会讨论解决办法都不知道开了多次,最后研究出来的结果,还是要以硬对硬,从气势上压倒对方。至于由此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相关部门认为最多不过是地方上会对海汉有所针对,但应该不至于会发展到动武的地步,毕竟如果跟海汉发生武装冲突以至于导致两国战争爆发,这个责任可没有哪个地方官担得起。 当然了,如果这一招都还不管用,那就只能出动安全部的外勤队了。前年龚十七带队在杭州城执行任务,一举让三名官员消失,便是处理这种情况的极端手段了。这种手段虽然有效,但难免也会有很多隐患和风险,不到万不得已,海汉是不会使用这一招的。而目前象山县的状况也还远远达不到这样的程度,杨运作出强硬姿态,也只是希望以此来刺激对方,试探一下王焕的底线到底在哪里,这样才好根据对方的情况来选择合适的手段,来对付这个看似骨头挺硬的象山知县。 正文 第1544章 无力抵抗 王焕听了这话觉得味道有些不对,我身为大明的朝廷命官,为何要让儿子去别国做官?父子两人分别为两国效力,这种状况听起来像话吗?今后就算儿子在海汉混出名堂,这史书上难道还能有什么好评价不成?当下赶紧摇头道:“犬子虽然不才,但也无需为贵国效力来谋生,此事还是罢了,阁下不必再提。” 杨运碰了个钉子却丝毫没有气馁的意思,继续说道:“那也不勉强,只要贵公子愿意来,我们随时欢迎,盐场的职位会一直给他保留着。” 王焕心道这盐场一事又并未谈定,怎地这人就已经一副尘埃落定的表情了,这还真不把本知县放在眼里了?当下脸色一沉道:“阁下说错了吧,本官可没答应你盐场之事!” 杨运正色道:“王大人是没答应过,但那又怎样?我先前已经说过了,这盐场办不办得起来,王大人只是其中一个环节,你若配合,这盐场自然开得顺利一些,你若不愿配合,盐场也还是会开起来的,不过是多费一些手脚而已。” 王焕听了这话脸色越发难看了,他虽然也知道海汉人对自己并无太多忌惮,但真感受到对方的轻视时,心里也还是会有抑制不住的怒气。只是他也知道自己对着杨运发火并不能阻止对方行事,甚至还会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这种无力感就如一条毒蛇,狠狠地咬在王焕心头,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王焕听了这话觉得味道有些不对,我身为大明的朝廷命官,为何要让儿子去别国做官?父子两人分别为两国效力,这种状况听起来像话吗?今后就算儿子在海汉混出名堂,这史书上难道还能有什么好评价不成?当下赶紧摇头道:“犬子虽然不才,但也无需为贵国效力来谋生,此事还是罢了,阁下不必再提。” 杨运碰了个钉子却丝毫没有气馁的意思,继续说道:“那也不勉强,只要贵公子愿意来,我们随时欢迎,盐场的职位会一直给他保留着。” 王焕心道这盐场一事又并未谈定,怎地这人就已经一副尘埃落定的表情了,这还真不把本知县放在眼里了?当下脸色一沉道:“阁下说错了吧,本官可没答应你盐场之事!” 杨运正色道:“王大人是没答应过,但那又怎样?我先前已经说过了,这盐场办不办得起来,王大人只是其中一个环节,你若配合,这盐场自然开得顺利一些,你若不愿配合,盐场也还是会开起来的,不过是多费一些手脚而已。” 王焕听了这话脸色越发难看了,他虽然也知道海汉人对自己并无太多忌惮,但真感受到对方的轻视时,心里也还是会有抑制不住的怒气。只是他也知道自己对着杨运发火并不能阻止对方行事,甚至还会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这种无力感就如一条毒蛇,狠狠地咬在王焕心头,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王焕听了这话觉得味道有些不对,我身为大明的朝廷命官,为何要让儿子去别国做官?父子两人分别为两国效力,这种状况听起来像话吗?今后就算儿子在海汉混出名堂,这史书上难道还能有什么好评价不成?当下赶紧摇头道:“犬子虽然不才,但也无需为贵国效力来谋生,此事还是罢了,阁下不必再提。” 杨运碰了个钉子却丝毫没有气馁的意思,继续说道:“那也不勉强,只要贵公子愿意来,我们随时欢迎,盐场的职位会一直给他保留着。” 王焕心道这盐场一事又并未谈定,怎地这人就已经一副尘埃落定的表情了,这还真不把本知县放在眼里了?当下脸色一沉道:“阁下说错了吧,本官可没答应你盐场之事!” 杨运正色道:“王大人是没答应过,但那又怎样?我先前已经说过了,这盐场办不办得起来,王大人只是其中一个环节,你若配合,这盐场自然开得顺利一些,你若不愿配合,盐场也还是会开起来的,不过是多费一些手脚而已。” 王焕听了这话脸色越发难看了,他虽然也知道海汉人对自己并无太多忌惮,但真感受到对方的轻视时,心里也还是会有抑制不住的怒气。只是他也知道自己对着杨运发火并不能阻止对方行事,甚至还会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这种无力感就如一条毒蛇,狠狠地咬在王焕心头,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王焕听了这话觉得味道有些不对,我身为大明的朝廷命官,为何要让儿子去别国做官?父子两人分别为两国效力,这种状况听起来像话吗?今后就算儿子在海汉混出名堂,这史书上难道还能有什么好评价不成?当下赶紧摇头道:“犬子虽然不才,但也无需为贵国效力来谋生,此事还是罢了,阁下不必再提。” 杨运碰了个钉子却丝毫没有气馁的意思,继续说道:“那也不勉强,只要贵公子愿意来,我们随时欢迎,盐场的职位会一直给他保留着。” 王焕心道这盐场一事又并未谈定,怎地这人就已经一副尘埃落定的表情了,这还真不把本知县放在眼里了?当下脸色一沉道:“阁下说错了吧,本官可没答应你盐场之事!” 杨运正色道:“王大人是没答应过,但那又怎样?我先前已经说过了,这盐场办不办得起来,王大人只是其中一个环节,你若配合,这盐场自然开得顺利一些,你若不愿配合,盐场也还是会开起来的,不过是多费一些手脚而已。” 王焕听了这话脸色越发难看了,他虽然也知道海汉人对自己并无太多忌惮,但真感受到对方的轻视时,心里也还是会有抑制不住的怒气。只是他也知道自己对着杨运发火并不能阻止对方行事,甚至还会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这种无力感就如一条毒蛇,狠狠地咬在王焕心头,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王焕听了这话觉得味道有些不对,我身为大明的朝廷命官,为何要让儿子去别国做官?父子两人分别为两国效力,这种状况听起来像话吗?今后就算儿子在海汉混出名堂,这史书上难道还能有什么好评价不成?当下赶紧摇头道:“犬子虽然不才,但也无需为贵国效力来谋生,此事还是罢了,阁下不必再提。” 杨运碰了个钉子却丝毫没有气馁的意思,继续说道:“那也不勉强,只要贵公子愿意来,我们随时欢迎,盐场的职位会一直给他保留着。” 王焕心道这盐场一事又并未谈定,怎地这人就已经一副尘埃落定的表情了,这还真不把本知县放在眼里了?当下脸色一沉道:“阁下说错了吧,本官可没答应你盐场之事!” 杨运正色道:“王大人是没答应过,但那又怎样?我先前已经说过了,这盐场办不办得起来,王大人只是其中一个环节,你若配合,这盐场自然开得顺利一些,你若不愿配合,盐场也还是会开起来的,不过是多费一些手脚而已。” 王焕听了这话脸色越发难看了,他虽然也知道海汉人对自己并无太多忌惮,但真感受到对方的轻视时,心里也还是会有抑制不住的怒气。只是他也知道自己对着杨运发火并不能阻止对方行事,甚至还会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这种无力感就如一条毒蛇,狠狠地咬在王焕心头,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王焕听了这话觉得味道有些不对,我身为大明的朝廷命官,为何要让儿子去别国做官?父子两人分别为两国效力,这种状况听起来像话吗?今后就算儿子在海汉混出名堂,这史书上难道还能有什么好评价不成?当下赶紧摇头道:“犬子虽然不才,但也无需为贵国效力来谋生,此事还是罢了,阁下不必再提。” 杨运碰了个钉子却丝毫没有气馁的意思,继续说道:“那也不勉强,只要贵公子愿意来,我们随时欢迎,盐场的职位会一直给他保留着。” 王焕心道这盐场一事又并未谈定,怎地这人就已经一副尘埃落定的表情了,这还真不把本知县放在眼里了?当下脸色一沉道:“阁下说错了吧,本官可没答应你盐场之事!” 杨运正色道:“王大人是没答应过,但那又怎样?我先前已经说过了,这盐场办不办得起来,王大人只是其中一个环节,你若配合,这盐场自然开得顺利一些,你若不愿配合,盐场也还是会开起来的,不过是多费一些手脚而已。” 王焕听了这话脸色越发难看了,他虽然也知道海汉人对自己并无太多忌惮,但真感受到对方的轻视时,心里也还是会有抑制不住的怒气。只是他也知道自己对着杨运发火并不能阻止对方行事,甚至还会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这种无力感就如一条毒蛇,狠狠地咬在王焕心头,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王焕听了这话觉得味道有些不对,我身为大明的朝廷命官,为何要让儿子去别国做官?父子两人分别为两国效力,这种状况听起来像话吗?今后就算儿子在海汉混出名堂,这史书上难道还能有什么好评价不成?当下赶紧摇头道:“犬子虽然不才,但也无需为贵国效力来谋生,此事还是罢了,阁下不必再提。” 杨运碰了个钉子却丝毫没有气馁的意思,继续说道:“那也不勉强,只要贵公子愿意来,我们随时欢迎,盐场的职位会一直给他保留着。” 王焕心道这盐场一事又并未谈定,怎地这人就已经一副尘埃落定的表情了,这还真不把本知县放在眼里了?当下脸色一沉道:“阁下说错了吧,本官可没答应你盐场之事!” 杨运正色道:“王大人是没答应过,但那又怎样?我先前已经说过了,这盐场办不办得起来,王大人只是其中一个环节,你若配合,这盐场自然开得顺利一些,你若不愿配合,盐场也还是会开起来的,不过是多费一些手脚而已。” 王焕听了这话脸色越发难看了,他虽然也知道海汉人对自己并无太多忌惮,但真感受到对方的轻视时,心里也还是会有抑制不住的怒气。只是他也知道自己对着杨运发火并不能阻止对方行事,甚至还会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这种无力感就如一条毒蛇,狠狠地咬在王焕心头,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王焕听了这话觉得味道有些不对,我身为大明的朝廷命官,为何要让儿子去别国做官?父子两人分别为两国效力,这种状况听起来像话吗?今后就算儿子在海汉混出名堂,这史书上难道还能有什么好评价不成?当下赶紧摇头道:“犬子虽然不才,但也无需为贵国效力来谋生,此事还是罢了,阁下不必再提。” 杨运碰了个钉子却丝毫没有气馁的意思,继续说道:“那也不勉强,只要贵公子愿意来,我们随时欢迎,盐场的职位会一直给他保留着。” 王焕心道这盐场一事又并未谈定,怎地这人就已经一副尘埃落定的表情了,这还真不把本知县放在眼里了?当下脸色一沉道:“阁下说错了吧,本官可没答应你盐场之事!” 杨运正色道:“王大人是没答应过,但那又怎样?我先前已经说过了,这盐场办不办得起来,王大人只是其中一个环节,你若配合,这盐场自然开得顺利一些,你若不愿配合,盐场也还是会开起来的,不过是多费一些手脚而已。” 王焕听了这话脸色越发难看了,他虽然也知道海汉人对自己并无太多忌惮,但真感受到对方的轻视时,心里也还是会有抑制不住的怒气。只是他也知道自己对着杨运发火并不能阻止对方行事,甚至还会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 正文 第1545章 象山盐场 这个盐场初步规划了好几千亩地,但其中一部分地皮的所有权还在交割过程中,而且本地目前能够招募的民工数量也比较有限,无法从一开始就全面开工,只能分期施工,分批投产了。 为了能够抢时间,杨运这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组织制定一个比较完备的修建计划,建设部来的几名工头实地勘测了一下地形地貌状况之后,便大致划定了一块区域让民工们先平整地基,然后一边施工一边设计盐场的整体布局。虽然这样做显得很是仓促,但好在海汉在盐场开发建设方面的经验已经十分丰富,只要把过去用过的建设方案套用到本地就行了。 海汉这几年已经在各地的盐场普及使用了风力和蒸汽动力提灌装置,使得盐场的海水处理能力大大强于大明的同行,在生产成本和生产效率方面都具有非常大的优势,这也是海汉出产的精盐能够在大明市场上打败官盐的主要原因之一。对于海汉而言,开盐场基本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虽然前期投入会比较大,但后续的收益期够长,甚至远远长过了一般的种植园经营周期。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这个盐场初步规划了好几千亩地,但其中一部分地皮的所有权还在交割过程中,而且本地目前能够招募的民工数量也比较有限,无法从一开始就全面开工,只能分期施工,分批投产了。 为了能够抢时间,杨运这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组织制定一个比较完备的修建计划,建设部来的几名工头实地勘测了一下地形地貌状况之后,便大致划定了一块区域让民工们先平整地基,然后一边施工一边设计盐场的整体布局。虽然这样做显得很是仓促,但好在海汉在盐场开发建设方面的经验已经十分丰富,只要把过去用过的建设方案套用到本地就行了。 海汉这几年已经在各地的盐场普及使用了风力和蒸汽动力提灌装置,使得盐场的海水处理能力大大强于大明的同行,在生产成本和生产效率方面都具有非常大的优势,这也是海汉出产的精盐能够在大明市场上打败官盐的主要原因之一。对于海汉而言,开盐场基本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虽然前期投入会比较大,但后续的收益期够长,甚至远远长过了一般的种植园经营周期。这个盐场初步规划了好几千亩地,但其中一部分地皮的所有权还在交割过程中,而且本地目前能够招募的民工数量也比较有限,无法从一开始就全面开工,只能分期施工,分批投产了。 为了能够抢时间,杨运这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组织制定一个比较完备的修建计划,建设部来的几名工头实地勘测了一下地形地貌状况之后,便大致划定了一块区域让民工们先平整地基,然后一边施工一边设计盐场的整体布局。虽然这样做显得很是仓促,但好在海汉在盐场开发建设方面的经验已经十分丰富,只要把过去用过的建设方案套用到本地就行了。 海汉这几年已经在各地的盐场普及使用了风力和蒸汽动力提灌装置,使得盐场的海水处理能力大大强于大明的同行,在生产成本和生产效率方面都具有非常大的优势,这也是海汉出产的精盐能够在大明市场上打败官盐的主要原因之一。对于海汉而言,开盐场基本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虽然前期投入会比较大,但后续的收益期够长,甚至远远长过了一般的种植园经营周期。这个盐场初步规划了好几千亩地,但其中一部分地皮的所有权还在交割过程中,而且本地目前能够招募的民工数量也比较有限,无法从一开始就全面开工,只能分期施工,分批投产了。 为了能够抢时间,杨运这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组织制定一个比较完备的修建计划,建设部来的几名工头实地勘测了一下地形地貌状况之后,便大致划定了一块区域让民工们先平整地基,然后一边施工一边设计盐场的整体布局。虽然这样做显得很是仓促,但好在海汉在盐场开发建设方面的经验已经十分丰富,只要把过去用过的建设方案套用到本地就行了。 海汉这几年已经在各地的盐场普及使用了风力和蒸汽动力提灌装置,使得盐场的海水处理能力大大强于大明的同行,在生产成本和生产效率方面都具有非常大的优势,这也是海汉出产的精盐能够在大明市场上打败官盐的主要原因之一。对于海汉而言,开盐场基本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虽然前期投入会比较大,但后续的收益期够长,甚至远远长过了一般的种植园经营周期。这个盐场初步规划了好几千亩地,但其中一部分地皮的所有权还在交割过程中,而且本地目前能够招募的民工数量也比较有限,无法从一开始就全面开工,只能分期施工,分批投产了。 为了能够抢时间,杨运这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组织制定一个比较完备的修建计划,建设部来的几名工头实地勘测了一下地形地貌状况之后,便大致划定了一块区域让民工们先平整地基,然后一边施工一边设计盐场的整体布局。虽然这样做显得很是仓促,但好在海汉在盐场开发建设方面的经验已经十分丰富,只要把过去用过的建设方案套用到本地就行了。 海汉这几年已经在各地的盐场普及使用了风力和蒸汽动力提灌装置,使得盐场的海水处理能力大大强于大明的同行,在生产成本和生产效率方面都具有非常大的优势,这也是海汉出产的精盐能够在大明市场上打败官盐的主要原因之一。对于海汉而言,开盐场基本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虽然前期投入会比较大,但后续的收益期够长,甚至远远长过了一般的种植园经营周期。这个盐场初步规划了好几千亩地,但其中一部分地皮的所有权还在交割过程中,而且本地目前能够招募的民工数量也比较有限,无法从一开始就全面开工,只能分期施工,分批投产了。 为了能够抢时间,杨运这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组织制定一个比较完备的修建计划,建设部来的几名工头实地勘测了一下地形地貌状况之后,便大致划定了一块区域让民工们先平整地基,然后一边施工一边设计盐场的整体布局。虽然这样做显得很是仓促,但好在海汉在盐场开发建设方面的经验已经十分丰富,只要把过去用过的建设方案套用到本地就行了。 海汉这几年已经在各地的盐场普及使用了风力和蒸汽动力提灌装置,使得盐场的海水处理能力大大强于大明的同行,在生产成本和生产效率方面都具有非常大的优势,这也是海汉出产的精盐能够在大明市场上打败官盐的主要原因之一。对于海汉而言,开盐场基本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虽然前期投入会比较大,但后续的收益期够长,甚至远远长过了一般的种植园经营周期。这个盐场初步规划了好几千亩地,但其中一部分地皮的所有权还在交割过程中,而且本地目前能够招募的民工数量也比较有限,无法从一开始就全面开工,只能分期施工,分批投产了。 为了能够抢时间,杨运这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组织制定一个比较完备的修建计划,建设部来的几名工头实地勘测了一下地形地貌状况之后,便大致划定了一块区域让民工们先平整地基,然后一边施工一边设计盐场的整体布局。虽然这样做显得很是仓促,但好在海汉在盐场开发建设方面的经验已经十分丰富,只要把过去用过的建设方案套用到本地就行了。 海汉这几年已经在各地的盐场普及使用了风力和蒸汽动力提灌装置,使得盐场的海水处理能力大大强于大明的同行,在生产成本和生产效率方面都具有非常大的优势,这也是海汉出产的精盐能够在大明市场上打败官盐的主要原因之一。对于海汉而言,开盐场基本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虽然前期投入会比较大,但后续的收益期够长,甚至远远长过了一般的种植园经营周期。这个盐场初步规划了好几千亩地,但其中一部分地皮的所有权还在交割过程中,而且本地目前能够招募的民工数量也比较有限,无法从一开始就全面开工,只能分期施工,分批投产了。 为了能够抢时间,杨运这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组织制定一个比较完备的修建计划,建设部来的几名工头实地勘测了一下地形地貌状况之后,便大致划定了一块区域让民工们先平整地基,然后一边施工一边设计盐场的整体布局。虽然这样做显得很是仓促,但好在海汉在盐场开发建设方面的经验已经十分丰富,只要把过去用过的建设方案套用到本地就行了。 海汉这几年已经在各地的盐场普及使用了风力和蒸汽动力提灌装置,使得盐场的海水处理能力大大强于大明的同行,在生产成本和生产效率方面都具有非常大的优势,这也是海汉出产的精盐能够在大明市场上打败官盐的主要原因之一。对于海汉而言,开盐场基本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虽然前期投入会比较大,但后续的收益期够长,甚至远远长过了一般的种植园经营周期。这个盐场初步规划了好几千亩地,但其中一部分地皮的所有权还在交割过程中,而且本地目前能够招募的民工数量也比较有限,无法从一开始就全面开工,只能分期施工,分批投产了。 为了能够抢时间,杨运这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组织制定一个比较完备的修建计划,建设部来的几名工头实地勘测了一下地形地貌状况之后,便大致划定了一块区域让民工们先平整地基,然后一边施工一边设计盐场的整体布局。虽然这样做显得很是仓促,但好在海汉在盐场开发建设方面的经验已经十分丰富,只要把过去用过的建设方案套用到本地就行了。 海汉这几年已经在各地的盐场普及使用了风力和蒸汽动力提灌装置,使得盐场的海水处理能力大大强于大明的同行,在生产成本和生产效率方面都具有非常大的优势,这也是海汉出产的精盐能够在大明市场上打败官盐的主要原因之一。对于海汉而言,开盐场基本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虽然前期投入会比较大,但后续的收益期够长,甚至远远长过了一般的种植园经营周期。这个盐场初步规划了好几千亩地,但其中一部分地皮的所有权还在交割过程中,而且本地目前能够招募的民工数量也比较有限,无法从一开始就全面开工,只能分期施工,分批投产了。 为了能够抢时间,杨运这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组织制定一个比较完备的修建计划,建设部来的几名工头实地勘测了一下地形地貌状况之后,便大致划定了一块区域让民工们先平整地基,然后一边施工一边设计盐场的整体布局。虽然这样做显得很是仓促,但好在海汉在盐场开发建设方面的经验已经十分丰富,只要把过去用过的建设方案套用到本地就行了。 海汉这几年已经在各地的盐场普及使用了风力和蒸汽动力提灌装置,使得盐场的海水处理能力大大强于大明的同行,在生产成本和生产效率方面都具有非常大的优势,这也是海汉出产的精盐能够在大明市场上打败官盐的主要原因之一。对于海汉而言,开盐场基本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虽然前期投入会比较大,但后续的收益期够长,甚至远远长过了一般的种植园经营周期。 正文 第1546章 迭戈号 “迭戈”号帆船在东海海面上非常醒目,这艘三桅货运帆船是标准的西班牙大帆船,高船舷、高艉楼、前甲板相对较低、船艉平直,船身两侧自下而上向内倾斜,整条船的长宽比大约是四比一。与东海上常见的福船、广船和海汉大帆船在外形上都有着明显的差异,并且这种帆船在船艏和两侧船舷都装备有火炮,拥有一定的海上作战能力。一般大明民船在海上发现这种外形的帆船,都会早早避让以免麻烦。 不过这艘排水量达500吨的帆船其实并非属于西班牙,而是葡萄牙商船,从船长迭戈·里巴斯到船上所有的船员全是清一色的葡萄牙人。这种帆船之所以被命名为西班牙大帆船,是因为西班牙人率先大规模进行建造并用其组成了强力舰队,但实际上最早研发建造这种帆船的却是葡萄牙人。而且西班牙人在台湾的据点被海汉拔掉之后,他们的大帆船在福建海峡以北的东海海面上就基本绝迹了,再来这里就是自寻死路,也只有与海汉早早缔结了盟约的葡萄牙人才能驾船进出这片海域。 即便如此,“迭戈”号也仍是十分谨慎地在桅杆上悬挂了红蓝双色旗,以表明自己的盟友身份。否则万一被海上巡逻的海汉战船误认为西班牙人闯入,那麻烦可就大了。“迭戈”号上虽然装备有几门火炮,但跟海汉战船上那种打得既远又准的舰炮比起来就形同玩具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迭戈”号帆船在东海海面上非常醒目,这艘三桅货运帆船是标准的西班牙大帆船,高船舷、高艉楼、前甲板相对较低、船艉平直,船身两侧自下而上向内倾斜,整条船的长宽比大约是四比一。与东海上常见的福船、广船和海汉大帆船在外形上都有着明显的差异,并且这种帆船在船艏和两侧船舷都装备有火炮,拥有一定的海上作战能力。一般大明民船在海上发现这种外形的帆船,都会早早避让以免麻烦。 不过这艘排水量达500吨的帆船其实并非属于西班牙,而是葡萄牙商船,从船长迭戈·里巴斯到船上所有的船员全是清一色的葡萄牙人。这种帆船之所以被命名为西班牙大帆船,是因为西班牙人率先大规模进行建造并用其组成了强力舰队,但实际上最早研发建造这种帆船的却是葡萄牙人。而且西班牙人在台湾的据点被海汉拔掉之后,他们的大帆船在福建海峡以北的东海海面上就基本绝迹了,再来这里就是自寻死路,也只有与海汉早早缔结了盟约的葡萄牙人才能驾船进出这片海域。 即便如此,“迭戈”号也仍是十分谨慎地在桅杆上悬挂了红蓝双色旗,以表明自己的盟友身份。否则万一被海上巡逻的海汉战船误认为西班牙人闯入,那麻烦可就大了。“迭戈”号上虽然装备有几门火炮,但跟海汉战船上那种打得既远又准的舰炮比起来就形同玩具了。“迭戈”号帆船在东海海面上非常醒目,这艘三桅货运帆船是标准的西班牙大帆船,高船舷、高艉楼、前甲板相对较低、船艉平直,船身两侧自下而上向内倾斜,整条船的长宽比大约是四比一。与东海上常见的福船、广船和海汉大帆船在外形上都有着明显的差异,并且这种帆船在船艏和两侧船舷都装备有火炮,拥有一定的海上作战能力。一般大明民船在海上发现这种外形的帆船,都会早早避让以免麻烦。 不过这艘排水量达500吨的帆船其实并非属于西班牙,而是葡萄牙商船,从船长迭戈·里巴斯到船上所有的船员全是清一色的葡萄牙人。这种帆船之所以被命名为西班牙大帆船,是因为西班牙人率先大规模进行建造并用其组成了强力舰队,但实际上最早研发建造这种帆船的却是葡萄牙人。而且西班牙人在台湾的据点被海汉拔掉之后,他们的大帆船在福建海峡以北的东海海面上就基本绝迹了,再来这里就是自寻死路,也只有与海汉早早缔结了盟约的葡萄牙人才能驾船进出这片海域。 即便如此,“迭戈”号也仍是十分谨慎地在桅杆上悬挂了红蓝双色旗,以表明自己的盟友身份。否则万一被海上巡逻的海汉战船误认为西班牙人闯入,那麻烦可就大了。“迭戈”号上虽然装备有几门火炮,但跟海汉战船上那种打得既远又准的舰炮比起来就形同玩具了。“迭戈”号帆船在东海海面上非常醒目,这艘三桅货运帆船是标准的西班牙大帆船,高船舷、高艉楼、前甲板相对较低、船艉平直,船身两侧自下而上向内倾斜,整条船的长宽比大约是四比一。与东海上常见的福船、广船和海汉大帆船在外形上都有着明显的差异,并且这种帆船在船艏和两侧船舷都装备有火炮,拥有一定的海上作战能力。一般大明民船在海上发现这种外形的帆船,都会早早避让以免麻烦。 不过这艘排水量达500吨的帆船其实并非属于西班牙,而是葡萄牙商船,从船长迭戈·里巴斯到船上所有的船员全是清一色的葡萄牙人。这种帆船之所以被命名为西班牙大帆船,是因为西班牙人率先大规模进行建造并用其组成了强力舰队,但实际上最早研发建造这种帆船的却是葡萄牙人。而且西班牙人在台湾的据点被海汉拔掉之后,他们的大帆船在福建海峡以北的东海海面上就基本绝迹了,再来这里就是自寻死路,也只有与海汉早早缔结了盟约的葡萄牙人才能驾船进出这片海域。 即便如此,“迭戈”号也仍是十分谨慎地在桅杆上悬挂了红蓝双色旗,以表明自己的盟友身份。否则万一被海上巡逻的海汉战船误认为西班牙人闯入,那麻烦可就大了。“迭戈”号上虽然装备有几门火炮,但跟海汉战船上那种打得既远又准的舰炮比起来就形同玩具了。“迭戈”号帆船在东海海面上非常醒目,这艘三桅货运帆船是标准的西班牙大帆船,高船舷、高艉楼、前甲板相对较低、船艉平直,船身两侧自下而上向内倾斜,整条船的长宽比大约是四比一。与东海上常见的福船、广船和海汉大帆船在外形上都有着明显的差异,并且这种帆船在船艏和两侧船舷都装备有火炮,拥有一定的海上作战能力。一般大明民船在海上发现这种外形的帆船,都会早早避让以免麻烦。 不过这艘排水量达500吨的帆船其实并非属于西班牙,而是葡萄牙商船,从船长迭戈·里巴斯到船上所有的船员全是清一色的葡萄牙人。这种帆船之所以被命名为西班牙大帆船,是因为西班牙人率先大规模进行建造并用其组成了强力舰队,但实际上最早研发建造这种帆船的却是葡萄牙人。而且西班牙人在台湾的据点被海汉拔掉之后,他们的大帆船在福建海峡以北的东海海面上就基本绝迹了,再来这里就是自寻死路,也只有与海汉早早缔结了盟约的葡萄牙人才能驾船进出这片海域。 即便如此,“迭戈”号也仍是十分谨慎地在桅杆上悬挂了红蓝双色旗,以表明自己的盟友身份。否则万一被海上巡逻的海汉战船误认为西班牙人闯入,那麻烦可就大了。“迭戈”号上虽然装备有几门火炮,但跟海汉战船上那种打得既远又准的舰炮比起来就形同玩具了。“迭戈”号帆船在东海海面上非常醒目,这艘三桅货运帆船是标准的西班牙大帆船,高船舷、高艉楼、前甲板相对较低、船艉平直,船身两侧自下而上向内倾斜,整条船的长宽比大约是四比一。与东海上常见的福船、广船和海汉大帆船在外形上都有着明显的差异,并且这种帆船在船艏和两侧船舷都装备有火炮,拥有一定的海上作战能力。一般大明民船在海上发现这种外形的帆船,都会早早避让以免麻烦。 不过这艘排水量达500吨的帆船其实并非属于西班牙,而是葡萄牙商船,从船长迭戈·里巴斯到船上所有的船员全是清一色的葡萄牙人。这种帆船之所以被命名为西班牙大帆船,是因为西班牙人率先大规模进行建造并用其组成了强力舰队,但实际上最早研发建造这种帆船的却是葡萄牙人。而且西班牙人在台湾的据点被海汉拔掉之后,他们的大帆船在福建海峡以北的东海海面上就基本绝迹了,再来这里就是自寻死路,也只有与海汉早早缔结了盟约的葡萄牙人才能驾船进出这片海域。 即便如此,“迭戈”号也仍是十分谨慎地在桅杆上悬挂了红蓝双色旗,以表明自己的盟友身份。否则万一被海上巡逻的海汉战船误认为西班牙人闯入,那麻烦可就大了。“迭戈”号上虽然装备有几门火炮,但跟海汉战船上那种打得既远又准的舰炮比起来就形同玩具了。“迭戈”号帆船在东海海面上非常醒目,这艘三桅货运帆船是标准的西班牙大帆船,高船舷、高艉楼、前甲板相对较低、船艉平直,船身两侧自下而上向内倾斜,整条船的长宽比大约是四比一。与东海上常见的福船、广船和海汉大帆船在外形上都有着明显的差异,并且这种帆船在船艏和两侧船舷都装备有火炮,拥有一定的海上作战能力。一般大明民船在海上发现这种外形的帆船,都会早早避让以免麻烦。 不过这艘排水量达500吨的帆船其实并非属于西班牙,而是葡萄牙商船,从船长迭戈·里巴斯到船上所有的船员全是清一色的葡萄牙人。这种帆船之所以被命名为西班牙大帆船,是因为西班牙人率先大规模进行建造并用其组成了强力舰队,但实际上最早研发建造这种帆船的却是葡萄牙人。而且西班牙人在台湾的据点被海汉拔掉之后,他们的大帆船在福建海峡以北的东海海面上就基本绝迹了,再来这里就是自寻死路,也只有与海汉早早缔结了盟约的葡萄牙人才能驾船进出这片海域。 即便如此,“迭戈”号也仍是十分谨慎地在桅杆上悬挂了红蓝双色旗,以表明自己的盟友身份。否则万一被海上巡逻的海汉战船误认为西班牙人闯入,那麻烦可就大了。“迭戈”号上虽然装备有几门火炮,但跟海汉战船上那种打得既远又准的舰炮比起来就形同玩具了。“迭戈”号帆船在东海海面上非常醒目,这艘三桅货运帆船是标准的西班牙大帆船,高船舷、高艉楼、前甲板相对较低、船艉平直,船身两侧自下而上向内倾斜,整条船的长宽比大约是四比一。与东海上常见的福船、广船和海汉大帆船在外形上都有着明显的差异,并且这种帆船在船艏和两侧船舷都装备有火炮,拥有一定的海上作战能力。一般大明民船在海上发现这种外形的帆船,都会早早避让以免麻烦。 不过这艘排水量达500吨的帆船其实并非属于西班牙,而是葡萄牙商船,从船长迭戈·里巴斯到船上所有的船员全是清一色的葡萄牙人。这种帆船之所以被命名为西班牙大帆船,是因为西班牙人率先大规模进行建造并用其组成了强力舰队,但实际上最早研发建造这种帆船的却是葡萄牙人。而且西班牙人在台湾的据点被海汉拔掉之后,他们的大帆船在福建海峡以北的东海海面上就基本绝迹了,再来这里就是自寻死路,也只有与海汉早早缔结了盟约的葡萄牙人才能驾船进出这片海域。 即便如此,“迭戈”号也仍是十分谨慎地在桅杆上悬挂了红蓝双色旗,以表明自己的盟友身份。 正文 第1547章 半殖民地 事实上在福建至浙江之间的航线上,海汉所能调配的海上运力已经着实不少,不算“迭戈”号这种跑单帮的个体户,光是几家官方指定承运商的运力,就已经足以支撑这片海域的长途货运需求了。而海汉海运部自身的海上运力,则被更多地抽调到了北方航线,去完成那些更加重要甚至是艰巨的运输任务。 但未雨绸缪一直都是海运部的指导思想之一,这个部门从来不会等到运力出现严重不足的时候才开始想办法,而是会提前就留出充分的余量,以防不时之需。象山这个盐场所属的货运码头虽然规模不大,投产之后的运力要求也会比较稳定,但海运部还是会多准备一些额外运力,比如类似“迭戈”号这种船期并不固定的货船。虽然“迭戈”号因为国籍问题,只能被列入到编外名单中,但因为载货量较大,航速也比较快,海运部依然会酌情将一些运输任务交给葡萄牙人来完成。 不过这次“迭戈”号离开象山之后,便会一路北上前往山东芝罘港,说不定还会去到辽东。等南下回来路过象山,至少已经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所以杨运现在答应他的要求,其实也不会马上就兑现,只是双方缔结一个口头协议而已。 “所以从高雄港运来的这些水泥,全部都将用于修建盐场?”里巴斯对于水泥的用途依然不肯放过,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事实上在福建至浙江之间的航线上,海汉所能调配的海上运力已经着实不少,不算“迭戈”号这种跑单帮的个体户,光是几家官方指定承运商的运力,就已经足以支撑这片海域的长途货运需求了。而海汉海运部自身的海上运力,则被更多地抽调到了北方航线,去完成那些更加重要甚至是艰巨的运输任务。 但未雨绸缪一直都是海运部的指导思想之一,这个部门从来不会等到运力出现严重不足的时候才开始想办法,而是会提前就留出充分的余量,以防不时之需。象山这个盐场所属的货运码头虽然规模不大,投产之后的运力要求也会比较稳定,但海运部还是会多准备一些额外运力,比如类似“迭戈”号这种船期并不固定的货船。虽然“迭戈”号因为国籍问题,只能被列入到编外名单中,但因为载货量较大,航速也比较快,海运部依然会酌情将一些运输任务交给葡萄牙人来完成。 不过这次“迭戈”号离开象山之后,便会一路北上前往山东芝罘港,说不定还会去到辽东。等南下回来路过象山,至少已经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所以杨运现在答应他的要求,其实也不会马上就兑现,只是双方缔结一个口头协议而已。 “所以从高雄港运来的这些水泥,全部都将用于修建盐场?”里巴斯对于水泥的用途依然不肯放过,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事实上在福建至浙江之间的航线上,海汉所能调配的海上运力已经着实不少,不算“迭戈”号这种跑单帮的个体户,光是几家官方指定承运商的运力,就已经足以支撑这片海域的长途货运需求了。而海汉海运部自身的海上运力,则被更多地抽调到了北方航线,去完成那些更加重要甚至是艰巨的运输任务。 但未雨绸缪一直都是海运部的指导思想之一,这个部门从来不会等到运力出现严重不足的时候才开始想办法,而是会提前就留出充分的余量,以防不时之需。象山这个盐场所属的货运码头虽然规模不大,投产之后的运力要求也会比较稳定,但海运部还是会多准备一些额外运力,比如类似“迭戈”号这种船期并不固定的货船。虽然“迭戈”号因为国籍问题,只能被列入到编外名单中,但因为载货量较大,航速也比较快,海运部依然会酌情将一些运输任务交给葡萄牙人来完成。 不过这次“迭戈”号离开象山之后,便会一路北上前往山东芝罘港,说不定还会去到辽东。等南下回来路过象山,至少已经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所以杨运现在答应他的要求,其实也不会马上就兑现,只是双方缔结一个口头协议而已。 “所以从高雄港运来的这些水泥,全部都将用于修建盐场?”里巴斯对于水泥的用途依然不肯放过,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事实上在福建至浙江之间的航线上,海汉所能调配的海上运力已经着实不少,不算“迭戈”号这种跑单帮的个体户,光是几家官方指定承运商的运力,就已经足以支撑这片海域的长途货运需求了。而海汉海运部自身的海上运力,则被更多地抽调到了北方航线,去完成那些更加重要甚至是艰巨的运输任务。 但未雨绸缪一直都是海运部的指导思想之一,这个部门从来不会等到运力出现严重不足的时候才开始想办法,而是会提前就留出充分的余量,以防不时之需。象山这个盐场所属的货运码头虽然规模不大,投产之后的运力要求也会比较稳定,但海运部还是会多准备一些额外运力,比如类似“迭戈”号这种船期并不固定的货船。虽然“迭戈”号因为国籍问题,只能被列入到编外名单中,但因为载货量较大,航速也比较快,海运部依然会酌情将一些运输任务交给葡萄牙人来完成。 不过这次“迭戈”号离开象山之后,便会一路北上前往山东芝罘港,说不定还会去到辽东。等南下回来路过象山,至少已经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所以杨运现在答应他的要求,其实也不会马上就兑现,只是双方缔结一个口头协议而已。 “所以从高雄港运来的这些水泥,全部都将用于修建盐场?”里巴斯对于水泥的用途依然不肯放过,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事实上在福建至浙江之间的航线上,海汉所能调配的海上运力已经着实不少,不算“迭戈”号这种跑单帮的个体户,光是几家官方指定承运商的运力,就已经足以支撑这片海域的长途货运需求了。而海汉海运部自身的海上运力,则被更多地抽调到了北方航线,去完成那些更加重要甚至是艰巨的运输任务。 但未雨绸缪一直都是海运部的指导思想之一,这个部门从来不会等到运力出现严重不足的时候才开始想办法,而是会提前就留出充分的余量,以防不时之需。象山这个盐场所属的货运码头虽然规模不大,投产之后的运力要求也会比较稳定,但海运部还是会多准备一些额外运力,比如类似“迭戈”号这种船期并不固定的货船。虽然“迭戈”号因为国籍问题,只能被列入到编外名单中,但因为载货量较大,航速也比较快,海运部依然会酌情将一些运输任务交给葡萄牙人来完成。 不过这次“迭戈”号离开象山之后,便会一路北上前往山东芝罘港,说不定还会去到辽东。等南下回来路过象山,至少已经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所以杨运现在答应他的要求,其实也不会马上就兑现,只是双方缔结一个口头协议而已。 “所以从高雄港运来的这些水泥,全部都将用于修建盐场?”里巴斯对于水泥的用途依然不肯放过,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事实上在福建至浙江之间的航线上,海汉所能调配的海上运力已经着实不少,不算“迭戈”号这种跑单帮的个体户,光是几家官方指定承运商的运力,就已经足以支撑这片海域的长途货运需求了。而海汉海运部自身的海上运力,则被更多地抽调到了北方航线,去完成那些更加重要甚至是艰巨的运输任务。 但未雨绸缪一直都是海运部的指导思想之一,这个部门从来不会等到运力出现严重不足的时候才开始想办法,而是会提前就留出充分的余量,以防不时之需。象山这个盐场所属的货运码头虽然规模不大,投产之后的运力要求也会比较稳定,但海运部还是会多准备一些额外运力,比如类似“迭戈”号这种船期并不固定的货船。虽然“迭戈”号因为国籍问题,只能被列入到编外名单中,但因为载货量较大,航速也比较快,海运部依然会酌情将一些运输任务交给葡萄牙人来完成。 不过这次“迭戈”号离开象山之后,便会一路北上前往山东芝罘港,说不定还会去到辽东。等南下回来路过象山,至少已经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所以杨运现在答应他的要求,其实也不会马上就兑现,只是双方缔结一个口头协议而已。 “所以从高雄港运来的这些水泥,全部都将用于修建盐场?”里巴斯对于水泥的用途依然不肯放过,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事实上在福建至浙江之间的航线上,海汉所能调配的海上运力已经着实不少,不算“迭戈”号这种跑单帮的个体户,光是几家官方指定承运商的运力,就已经足以支撑这片海域的长途货运需求了。而海汉海运部自身的海上运力,则被更多地抽调到了北方航线,去完成那些更加重要甚至是艰巨的运输任务。 但未雨绸缪一直都是海运部的指导思想之一,这个部门从来不会等到运力出现严重不足的时候才开始想办法,而是会提前就留出充分的余量,以防不时之需。象山这个盐场所属的货运码头虽然规模不大,投产之后的运力要求也会比较稳定,但海运部还是会多准备一些额外运力,比如类似“迭戈”号这种船期并不固定的货船。虽然“迭戈”号因为国籍问题,只能被列入到编外名单中,但因为载货量较大,航速也比较快,海运部依然会酌情将一些运输任务交给葡萄牙人来完成。 不过这次“迭戈”号离开象山之后,便会一路北上前往山东芝罘港,说不定还会去到辽东。等南下回来路过象山,至少已经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所以杨运现在答应他的要求,其实也不会马上就兑现,只是双方缔结一个口头协议而已。 “所以从高雄港运来的这些水泥,全部都将用于修建盐场?”里巴斯对于水泥的用途依然不肯放过,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事实上在福建至浙江之间的航线上,海汉所能调配的海上运力已经着实不少,不算“迭戈”号这种跑单帮的个体户,光是几家官方指定承运商的运力,就已经足以支撑这片海域的长途货运需求了。而海汉海运部自身的海上运力,则被更多地抽调到了北方航线,去完成那些更加重要甚至是艰巨的运输任务。 但未雨绸缪一直都是海运部的指导思想之一,这个部门从来不会等到运力出现严重不足的时候才开始想办法,而是会提前就留出充分的余量,以防不时之需。象山这个盐场所属的货运码头虽然规模不大,投产之后的运力要求也会比较稳定,但海运部还是会多准备一些额外运力,比如类似“迭戈”号这种船期并不固定的货船。虽然“迭戈”号因为国籍问题,只能被列入到编外名单中,但因为载货量较大,航速也比较快,海运部依然会酌情将一些运输任务交给葡萄牙人来完成。 不过这次“迭戈”号离开象山之后,便会一路北上前往山东芝罘港,说不定还会去到辽东。等南下回来路过象山,至少已经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所以杨运现在答应他的要求,其实也不会马上就兑现,只是双方缔结一个口头协议而已。 “所以从高雄港运来的这些水泥,全部都将用于修建盐场?” (本章完) 正文 第1548章 收买高官 赚钱这种事,下到贩夫走卒,上至朝廷命官,谁都不会觉得多赚一点有什么不好的。特别是当大笔钱财能够自动流入自己的口袋,而且这来源还是合法的,能够抵抗这种诱惑的人就更少了。想当年通判王元也曾是一腔热血要做大明铁面判官的有志青年,但在社会现实的打磨之下,棱角也在做官的过程中慢慢消失了。 如今王元跟海汉合作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银子源源不断地通过各种渠道进到他的名下,而且由他直接或间接经营的产业规模也越来越大了。这种商业经营上的成就感与做官有所不同,在王元看来做官这条路终究是有上限的,背景、实力、机遇缺一不可,像他到了目前的职位想再往上走就十分困难了,哪怕有海汉在背后撑腰加持,他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够得着更高一级的位子。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赚钱这种事,下到贩夫走卒,上至朝廷命官,谁都不会觉得多赚一点有什么不好的。特别是当大笔钱财能够自动流入自己的口袋,而且这来源还是合法的,能够抵抗这种诱惑的人就更少了。想当年通判王元也曾是一腔热血要做大明铁面判官的有志青年,但在社会现实的打磨之下,棱角也在做官的过程中慢慢消失了。 如今王元跟海汉合作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银子源源不断地通过各种渠道进到他的名下,而且由他直接或间接经营的产业规模也越来越大了。这种商业经营上的成就感与做官有所不同,在王元看来做官这条路终究是有上限的,背景、实力、机遇缺一不可,像他到了目前的职位想再往上走就十分困难了,哪怕有海汉在背后撑腰加持,他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够得着更高一级的位子。赚钱这种事,下到贩夫走卒,上至朝廷命官,谁都不会觉得多赚一点有什么不好的。特别是当大笔钱财能够自动流入自己的口袋,而且这来源还是合法的,能够抵抗这种诱惑的人就更少了。想当年通判王元也曾是一腔热血要做大明铁面判官的有志青年,但在社会现实的打磨之下,棱角也在做官的过程中慢慢消失了。 如今王元跟海汉合作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银子源源不断地通过各种渠道进到他的名下,而且由他直接或间接经营的产业规模也越来越大了。这种商业经营上的成就感与做官有所不同,在王元看来做官这条路终究是有上限的,背景、实力、机遇缺一不可,像他到了目前的职位想再往上走就十分困难了,哪怕有海汉在背后撑腰加持,他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够得着更高一级的位子。赚钱这种事,下到贩夫走卒,上至朝廷命官,谁都不会觉得多赚一点有什么不好的。特别是当大笔钱财能够自动流入自己的口袋,而且这来源还是合法的,能够抵抗这种诱惑的人就更少了。想当年通判王元也曾是一腔热血要做大明铁面判官的有志青年,但在社会现实的打磨之下,棱角也在做官的过程中慢慢消失了。 如今王元跟海汉合作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银子源源不断地通过各种渠道进到他的名下,而且由他直接或间接经营的产业规模也越来越大了。这种商业经营上的成就感与做官有所不同,在王元看来做官这条路终究是有上限的,背景、实力、机遇缺一不可,像他到了目前的职位想再往上走就十分困难了,哪怕有海汉在背后撑腰加持,他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够得着更高一级的位子。赚钱这种事,下到贩夫走卒,上至朝廷命官,谁都不会觉得多赚一点有什么不好的。特别是当大笔钱财能够自动流入自己的口袋,而且这来源还是合法的,能够抵抗这种诱惑的人就更少了。想当年通判王元也曾是一腔热血要做大明铁面判官的有志青年,但在社会现实的打磨之下,棱角也在做官的过程中慢慢消失了。 如今王元跟海汉合作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银子源源不断地通过各种渠道进到他的名下,而且由他直接或间接经营的产业规模也越来越大了。这种商业经营上的成就感与做官有所不同,在王元看来做官这条路终究是有上限的,背景、实力、机遇缺一不可,像他到了目前的职位想再往上走就十分困难了,哪怕有海汉在背后撑腰加持,他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够得着更高一级的位子。赚钱这种事,下到贩夫走卒,上至朝廷命官,谁都不会觉得多赚一点有什么不好的。特别是当大笔钱财能够自动流入自己的口袋,而且这来源还是合法的,能够抵抗这种诱惑的人就更少了。想当年通判王元也曾是一腔热血要做大明铁面判官的有志青年,但在社会现实的打磨之下,棱角也在做官的过程中慢慢消失了。 如今王元跟海汉合作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银子源源不断地通过各种渠道进到他的名下,而且由他直接或间接经营的产业规模也越来越大了。这种商业经营上的成就感与做官有所不同,在王元看来做官这条路终究是有上限的,背景、实力、机遇缺一不可,像他到了目前的职位想再往上走就十分困难了,哪怕有海汉在背后撑腰加持,他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够得着更高一级的位子。赚钱这种事,下到贩夫走卒,上至朝廷命官,谁都不会觉得多赚一点有什么不好的。特别是当大笔钱财能够自动流入自己的口袋,而且这来源还是合法的,能够抵抗这种诱惑的人就更少了。想当年通判王元也曾是一腔热血要做大明铁面判官的有志青年,但在社会现实的打磨之下,棱角也在做官的过程中慢慢消失了。 如今王元跟海汉合作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银子源源不断地通过各种渠道进到他的名下,而且由他直接或间接经营的产业规模也越来越大了。这种商业经营上的成就感与做官有所不同,在王元看来做官这条路终究是有上限的,背景、实力、机遇缺一不可,像他到了目前的职位想再往上走就十分困难了,哪怕有海汉在背后撑腰加持,他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够得着更高一级的位子。赚钱这种事,下到贩夫走卒,上至朝廷命官,谁都不会觉得多赚一点有什么不好的。特别是当大笔钱财能够自动流入自己的口袋,而且这来源还是合法的,能够抵抗这种诱惑的人就更少了。想当年通判王元也曾是一腔热血要做大明铁面判官的有志青年,但在社会现实的打磨之下,棱角也在做官的过程中慢慢消失了。 如今王元跟海汉合作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银子源源不断地通过各种渠道进到他的名下,而且由他直接或间接经营的产业规模也越来越大了。这种商业经营上的成就感与做官有所不同,在王元看来做官这条路终究是有上限的,背景、实力、机遇缺一不可,像他到了目前的职位想再往上走就十分困难了,哪怕有海汉在背后撑腰加持,他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够得着更高一级的位子。赚钱这种事,下到贩夫走卒,上至朝廷命官,谁都不会觉得多赚一点有什么不好的。特别是当大笔钱财能够自动流入自己的口袋,而且这来源还是合法的,能够抵抗这种诱惑的人就更少了。想当年通判王元也曾是一腔热血要做大明铁面判官的有志青年,但在社会现实的打磨之下,棱角也在做官的过程中慢慢消失了。 如今王元跟海汉合作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银子源源不断地通过各种渠道进到他的名下,而且由他直接或间接经营的产业规模也越来越大了。这种商业经营上的成就感与做官有所不同,在王元看来做官这条路终究是有上限的,背景、实力、机遇缺一不可,像他到了目前的职位想再往上走就十分困难了,哪怕有海汉在背后撑腰加持,他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够得着更高一级的位子。赚钱这种事,下到贩夫走卒,上至朝廷命官,谁都不会觉得多赚一点有什么不好的。特别是当大笔钱财能够自动流入自己的口袋,而且这来源还是合法的,能够抵抗这种诱惑的人就更少了。想当年通判王元也曾是一腔热血要做大明铁面判官的有志青年,但在社会现实的打磨之下,棱角也在做官的过程中慢慢消失了。 如今王元跟海汉合作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银子源源不断地通过各种渠道进到他的名下,而且由他直接或间接经营的产业规模也越来越大了。这种商业经营上的成就感与做官有所不同,在王元看来做官这条路终究是有上限的,背景、实力、机遇缺一不可,像他到了目前的职位想再往上走就十分困难了,哪怕有海汉在背后撑腰加持,他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够得着更高一级的位子。赚钱这种事,下到贩夫走卒,上至朝廷命官,谁都不会觉得多赚一点有什么不好的。特别是当大笔钱财能够自动流入自己的口袋,而且这来源还是合法的,能够抵抗这种诱惑的人就更少了。想当年通判王元也曾是一腔热血要做大明铁面判官的有志青年,但在社会现实的打磨之下,棱角也在做官的过程中慢慢消失了。 如今王元跟海汉合作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银子源源不断地通过各种渠道进到他的名下,而且由他直接或间接经营的产业规模也越来越大了。这种商业经营上的成就感与做官有所不同,在王元看来做官这条路终究是有上限的,背景、实力、机遇缺一不可,像他到了目前的职位想再往上走就十分困难了,哪怕有海汉在背后撑腰加持,他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够得着更高一级的位子。赚钱这种事,下到贩夫走卒,上至朝廷命官,谁都不会觉得多赚一点有什么不好的。特别是当大笔钱财能够自动流入自己的口袋,而且这来源还是合法的,能够抵抗这种诱惑的人就更少了。想当年通判王元也曾是一腔热血要做大明铁面判官的有志青年,但在社会现实的打磨之下,棱角也在做官的过程中慢慢消失了。 如今王元跟海汉合作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银子源源不断地通过各种渠道进到他的名下,而且由他直接或间接经营的产业规模也越来越大了。这种商业经营上的成就感与做官有所不同,在王元看来做官这条路终究是有上限的,背景、实力、机遇缺一不可,像他到了目前的职位想再往上走就十分困难了,哪怕有海汉在背后撑腰加持,他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够得着更高一级的位子。赚钱这种事,下到贩夫走卒,上至朝廷命官,谁都不会觉得多赚一点有什么不好的。特别是当大笔钱财能够自动流入自己的口袋,而且这来源还是合法的,能够抵抗这种诱惑的人就更少了。想当年通判王元也曾是一腔热血要做大明铁面判官的有志青年,但在社会现实的打磨之下,棱角也在做官的过程中慢慢消失了。 如今王元跟海汉合作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银子源源不断地通过各种渠道进到他的名下,而且由他直接或间接经营的产业规模也越来越大了。这种商业经营上的成就感与做官有所不同,在王元看来做官这条路终究是有上限的,背景、实力、机遇缺一不可,像他到了目前的职位想再往上走就十分困难了,哪怕有海汉在背后撑腰加持,他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够得着更高一级的位子。赚钱这种事,下到贩夫走卒,上至朝廷命官,谁都不会觉得多赚一点有什么不好的。特别是当大笔钱财能够自动流入自己的口袋,而且这来源还是合法的,能够抵抗这种诱惑的人就更少了。 正文 第1549章 合作形式 大明官场上贪财的官员当然很多,否则东南沿海也不会在短短几年中就被海汉使用金钱攻势渗透得千疮百孔了。石迪文在浙江这边所接触到的地方官员中,绝大部分人都是来者不拒,收钱的时候只会嫌少不会嫌多。 当然官员到了一定的品级之后,就不会再这么赤裸裸地伸手要钱了,一般会选择与海汉在某些领域进行商业合作,用更高级的操作方式来获取更稳定的收益,而不是简单粗暴的一锤子买卖。四五品的地方官一般都会充分利用手头掌握的权力,在与海汉达成长期的合作关系。比如宁波知府曲余同就是此类官员的典范了,不但跟海汉攀上了姻亲,而且能让距离海汉人盘踞的舟山岛最近的宁波府享受到进出口贸易所带来的红利,让治下地区的经济水平都能借助于海汉的商业体系而有所提升。 石迪文在这次来杭州之前,也曾设想过王畿这个人会有怎样的态度,但他认为对方既然已经是一方大员了,想必在谈及这种利益交换条件的时候,言语方面也会隐晦一些,说不定就是双方你来我往兜圈子打哑谜的局面。但实际情况显然与他的估计是有差异的,王畿这人不但说话直白,而且态度也表现得很明确,对于商品专营权和种植园这些比较常见的操作项目,他似乎并无太大的兴趣,又或者说这些东西的诱惑力对他而言还不够。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大明官场上贪财的官员当然很多,否则东南沿海也不会在短短几年中就被海汉使用金钱攻势渗透得千疮百孔了。石迪文在浙江这边所接触到的地方官员中,绝大部分人都是来者不拒,收钱的时候只会嫌少不会嫌多。 当然官员到了一定的品级之后,就不会再这么赤裸裸地伸手要钱了,一般会选择与海汉在某些领域进行商业合作,用更高级的操作方式来获取更稳定的收益,而不是简单粗暴的一锤子买卖。四五品的地方官一般都会充分利用手头掌握的权力,在与海汉达成长期的合作关系。比如宁波知府曲余同就是此类官员的典范了,不但跟海汉攀上了姻亲,而且能让距离海汉人盘踞的舟山岛最近的宁波府享受到进出口贸易所带来的红利,让治下地区的经济水平都能借助于海汉的商业体系而有所提升。 石迪文在这次来杭州之前,也曾设想过王畿这个人会有怎样的态度,但他认为对方既然已经是一方大员了,想必在谈及这种利益交换条件的时候,言语方面也会隐晦一些,说不定就是双方你来我往兜圈子打哑谜的局面。但实际情况显然与他的估计是有差异的,王畿这人不但说话直白,而且态度也表现得很明确,对于商品专营权和种植园这些比较常见的操作项目,他似乎并无太大的兴趣,又或者说这些东西的诱惑力对他而言还不够。大明官场上贪财的官员当然很多,否则东南沿海也不会在短短几年中就被海汉使用金钱攻势渗透得千疮百孔了。石迪文在浙江这边所接触到的地方官员中,绝大部分人都是来者不拒,收钱的时候只会嫌少不会嫌多。 当然官员到了一定的品级之后,就不会再这么赤裸裸地伸手要钱了,一般会选择与海汉在某些领域进行商业合作,用更高级的操作方式来获取更稳定的收益,而不是简单粗暴的一锤子买卖。四五品的地方官一般都会充分利用手头掌握的权力,在与海汉达成长期的合作关系。比如宁波知府曲余同就是此类官员的典范了,不但跟海汉攀上了姻亲,而且能让距离海汉人盘踞的舟山岛最近的宁波府享受到进出口贸易所带来的红利,让治下地区的经济水平都能借助于海汉的商业体系而有所提升。 石迪文在这次来杭州之前,也曾设想过王畿这个人会有怎样的态度,但他认为对方既然已经是一方大员了,想必在谈及这种利益交换条件的时候,言语方面也会隐晦一些,说不定就是双方你来我往兜圈子打哑谜的局面。但实际情况显然与他的估计是有差异的,王畿这人不但说话直白,而且态度也表现得很明确,对于商品专营权和种植园这些比较常见的操作项目,他似乎并无太大的兴趣,又或者说这些东西的诱惑力对他而言还不够。大明官场上贪财的官员当然很多,否则东南沿海也不会在短短几年中就被海汉使用金钱攻势渗透得千疮百孔了。石迪文在浙江这边所接触到的地方官员中,绝大部分人都是来者不拒,收钱的时候只会嫌少不会嫌多。 当然官员到了一定的品级之后,就不会再这么赤裸裸地伸手要钱了,一般会选择与海汉在某些领域进行商业合作,用更高级的操作方式来获取更稳定的收益,而不是简单粗暴的一锤子买卖。四五品的地方官一般都会充分利用手头掌握的权力,在与海汉达成长期的合作关系。比如宁波知府曲余同就是此类官员的典范了,不但跟海汉攀上了姻亲,而且能让距离海汉人盘踞的舟山岛最近的宁波府享受到进出口贸易所带来的红利,让治下地区的经济水平都能借助于海汉的商业体系而有所提升。 石迪文在这次来杭州之前,也曾设想过王畿这个人会有怎样的态度,但他认为对方既然已经是一方大员了,想必在谈及这种利益交换条件的时候,言语方面也会隐晦一些,说不定就是双方你来我往兜圈子打哑谜的局面。但实际情况显然与他的估计是有差异的,王畿这人不但说话直白,而且态度也表现得很明确,对于商品专营权和种植园这些比较常见的操作项目,他似乎并无太大的兴趣,又或者说这些东西的诱惑力对他而言还不够。大明官场上贪财的官员当然很多,否则东南沿海也不会在短短几年中就被海汉使用金钱攻势渗透得千疮百孔了。石迪文在浙江这边所接触到的地方官员中,绝大部分人都是来者不拒,收钱的时候只会嫌少不会嫌多。 当然官员到了一定的品级之后,就不会再这么赤裸裸地伸手要钱了,一般会选择与海汉在某些领域进行商业合作,用更高级的操作方式来获取更稳定的收益,而不是简单粗暴的一锤子买卖。四五品的地方官一般都会充分利用手头掌握的权力,在与海汉达成长期的合作关系。比如宁波知府曲余同就是此类官员的典范了,不但跟海汉攀上了姻亲,而且能让距离海汉人盘踞的舟山岛最近的宁波府享受到进出口贸易所带来的红利,让治下地区的经济水平都能借助于海汉的商业体系而有所提升。 石迪文在这次来杭州之前,也曾设想过王畿这个人会有怎样的态度,但他认为对方既然已经是一方大员了,想必在谈及这种利益交换条件的时候,言语方面也会隐晦一些,说不定就是双方你来我往兜圈子打哑谜的局面。但实际情况显然与他的估计是有差异的,王畿这人不但说话直白,而且态度也表现得很明确,对于商品专营权和种植园这些比较常见的操作项目,他似乎并无太大的兴趣,又或者说这些东西的诱惑力对他而言还不够。大明官场上贪财的官员当然很多,否则东南沿海也不会在短短几年中就被海汉使用金钱攻势渗透得千疮百孔了。石迪文在浙江这边所接触到的地方官员中,绝大部分人都是来者不拒,收钱的时候只会嫌少不会嫌多。 当然官员到了一定的品级之后,就不会再这么赤裸裸地伸手要钱了,一般会选择与海汉在某些领域进行商业合作,用更高级的操作方式来获取更稳定的收益,而不是简单粗暴的一锤子买卖。四五品的地方官一般都会充分利用手头掌握的权力,在与海汉达成长期的合作关系。比如宁波知府曲余同就是此类官员的典范了,不但跟海汉攀上了姻亲,而且能让距离海汉人盘踞的舟山岛最近的宁波府享受到进出口贸易所带来的红利,让治下地区的经济水平都能借助于海汉的商业体系而有所提升。 石迪文在这次来杭州之前,也曾设想过王畿这个人会有怎样的态度,但他认为对方既然已经是一方大员了,想必在谈及这种利益交换条件的时候,言语方面也会隐晦一些,说不定就是双方你来我往兜圈子打哑谜的局面。但实际情况显然与他的估计是有差异的,王畿这人不但说话直白,而且态度也表现得很明确,对于商品专营权和种植园这些比较常见的操作项目,他似乎并无太大的兴趣,又或者说这些东西的诱惑力对他而言还不够。大明官场上贪财的官员当然很多,否则东南沿海也不会在短短几年中就被海汉使用金钱攻势渗透得千疮百孔了。石迪文在浙江这边所接触到的地方官员中,绝大部分人都是来者不拒,收钱的时候只会嫌少不会嫌多。 当然官员到了一定的品级之后,就不会再这么赤裸裸地伸手要钱了,一般会选择与海汉在某些领域进行商业合作,用更高级的操作方式来获取更稳定的收益,而不是简单粗暴的一锤子买卖。四五品的地方官一般都会充分利用手头掌握的权力,在与海汉达成长期的合作关系。比如宁波知府曲余同就是此类官员的典范了,不但跟海汉攀上了姻亲,而且能让距离海汉人盘踞的舟山岛最近的宁波府享受到进出口贸易所带来的红利,让治下地区的经济水平都能借助于海汉的商业体系而有所提升。 石迪文在这次来杭州之前,也曾设想过王畿这个人会有怎样的态度,但他认为对方既然已经是一方大员了,想必在谈及这种利益交换条件的时候,言语方面也会隐晦一些,说不定就是双方你来我往兜圈子打哑谜的局面。但实际情况显然与他的估计是有差异的,王畿这人不但说话直白,而且态度也表现得很明确,对于商品专营权和种植园这些比较常见的操作项目,他似乎并无太大的兴趣,又或者说这些东西的诱惑力对他而言还不够。大明官场上贪财的官员当然很多,否则东南沿海也不会在短短几年中就被海汉使用金钱攻势渗透得千疮百孔了。石迪文在浙江这边所接触到的地方官员中,绝大部分人都是来者不拒,收钱的时候只会嫌少不会嫌多。 当然官员到了一定的品级之后,就不会再这么赤裸裸地伸手要钱了,一般会选择与海汉在某些领域进行商业合作,用更高级的操作方式来获取更稳定的收益,而不是简单粗暴的一锤子买卖。四五品的地方官一般都会充分利用手头掌握的权力,在与海汉达成长期的合作关系。比如宁波知府曲余同就是此类官员的典范了,不但跟海汉攀上了姻亲,而且能让距离海汉人盘踞的舟山岛最近的宁波府享受到进出口贸易所带来的红利,让治下地区的经济水平都能借助于海汉的商业体系而有所提升。 石迪文在这次来杭州之前,也曾设想过王畿这个人会有怎样的态度,但他认为对方既然已经是一方大员了,想必在谈及这种利益交换条件的时候,言语方面也会隐晦一些,说不定就是双方你来我往兜圈子打哑谜的局面。但实际情况显然与他的估计是有差异的,王畿这人不但说话直白,而且态度也表现得很明确,对于商品专营权和种植园这些比较常见的操作项目,他似乎并无太大的兴趣,又或者说这些东西的诱惑力对他而言还不够。 正文 第1550章 粮食行业 给大明官员送钱,这对海汉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只要能达成海汉的要求,钱财好处在海汉执委会眼中只不过是一个或大或小的数字而已。遇到那种手里掌有实权,能为海汉在大明的各种计划提供助力的高官,海汉这边甚至会想方设法送钱上门,就如同石迪文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一样。 不过王畿的状况好像与石迪文过去遇到的那些大明官员有些不太一样,虽然石迪文从一开始就在暗示对方可以直接谈条件,并且也摆出了可选的经营项目让对方挑,但王畿却是拒绝了这个提议,然后绕着圈子演了一大出戏,最后居然提出了要在粮食这个行业里做文章。石迪文确实不懂,为什么王畿放着现成铺好的路不走,非得要挑粮食这个行业当成筹码,难道王畿在浙江民间的影响力,就主要集中在粮食行业了? 安全部在此之前对于王畿此人当然是盘过底了,但所掌握的信息基本都是公开或半公开的,如个人出身履历、家庭状况、私下爱好等等,对他所能直接或间接控制到的行业却并没有太多的可靠消息。这一方面是因为海汉与王畿之间本来就缺乏可靠稳定的消息渠道,对他的了解只能来源于公开信息;另一方面王畿的官位太高,他一句话就足以影响到治下地区的任何一个行业,对外界而言,根本猜不准哪些行业才是他真正能够操纵的对象。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给大明官员送钱,这对海汉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只要能达成海汉的要求,钱财好处在海汉执委会眼中只不过是一个或大或小的数字而已。遇到那种手里掌有实权,能为海汉在大明的各种计划提供助力的高官,海汉这边甚至会想方设法送钱上门,就如同石迪文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一样。 不过王畿的状况好像与石迪文过去遇到的那些大明官员有些不太一样,虽然石迪文从一开始就在暗示对方可以直接谈条件,并且也摆出了可选的经营项目让对方挑,但王畿却是拒绝了这个提议,然后绕着圈子演了一大出戏,最后居然提出了要在粮食这个行业里做文章。石迪文确实不懂,为什么王畿放着现成铺好的路不走,非得要挑粮食这个行业当成筹码,难道王畿在浙江民间的影响力,就主要集中在粮食行业了? 安全部在此之前对于王畿此人当然是盘过底了,但所掌握的信息基本都是公开或半公开的,如个人出身履历、家庭状况、私下爱好等等,对他所能直接或间接控制到的行业却并没有太多的可靠消息。这一方面是因为海汉与王畿之间本来就缺乏可靠稳定的消息渠道,对他的了解只能来源于公开信息;另一方面王畿的官位太高,他一句话就足以影响到治下地区的任何一个行业,对外界而言,根本猜不准哪些行业才是他真正能够操纵的对象。 给大明官员送钱,这对海汉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只要能达成海汉的要求,钱财好处在海汉执委会眼中只不过是一个或大或小的数字而已。遇到那种手里掌有实权,能为海汉在大明的各种计划提供助力的高官,海汉这边甚至会想方设法送钱上门,就如同石迪文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一样。 不过王畿的状况好像与石迪文过去遇到的那些大明官员有些不太一样,虽然石迪文从一开始就在暗示对方可以直接谈条件,并且也摆出了可选的经营项目让对方挑,但王畿却是拒绝了这个提议,然后绕着圈子演了一大出戏,最后居然提出了要在粮食这个行业里做文章。石迪文确实不懂,为什么王畿放着现成铺好的路不走,非得要挑粮食这个行业当成筹码,难道王畿在浙江民间的影响力,就主要集中在粮食行业了? 安全部在此之前对于王畿此人当然是盘过底了,但所掌握的信息基本都是公开或半公开的,如个人出身履历、家庭状况、私下爱好等等,对他所能直接或间接控制到的行业却并没有太多的可靠消息。这一方面是因为海汉与王畿之间本来就缺乏可靠稳定的消息渠道,对他的了解只能来源于公开信息;另一方面王畿的官位太高,他一句话就足以影响到治下地区的任何一个行业,对外界而言,根本猜不准哪些行业才是他真正能够操纵的对象。 给大明官员送钱,这对海汉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只要能达成海汉的要求,钱财好处在海汉执委会眼中只不过是一个或大或小的数字而已。遇到那种手里掌有实权,能为海汉在大明的各种计划提供助力的高官,海汉这边甚至会想方设法送钱上门,就如同石迪文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一样。 不过王畿的状况好像与石迪文过去遇到的那些大明官员有些不太一样,虽然石迪文从一开始就在暗示对方可以直接谈条件,并且也摆出了可选的经营项目让对方挑,但王畿却是拒绝了这个提议,然后绕着圈子演了一大出戏,最后居然提出了要在粮食这个行业里做文章。石迪文确实不懂,为什么王畿放着现成铺好的路不走,非得要挑粮食这个行业当成筹码,难道王畿在浙江民间的影响力,就主要集中在粮食行业了? 安全部在此之前对于王畿此人当然是盘过底了,但所掌握的信息基本都是公开或半公开的,如个人出身履历、家庭状况、私下爱好等等,对他所能直接或间接控制到的行业却并没有太多的可靠消息。这一方面是因为海汉与王畿之间本来就缺乏可靠稳定的消息渠道,对他的了解只能来源于公开信息;另一方面王畿的官位太高,他一句话就足以影响到治下地区的任何一个行业,对外界而言,根本猜不准哪些行业才是他真正能够操纵的对象。 给大明官员送钱,这对海汉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只要能达成海汉的要求,钱财好处在海汉执委会眼中只不过是一个或大或小的数字而已。遇到那种手里掌有实权,能为海汉在大明的各种计划提供助力的高官,海汉这边甚至会想方设法送钱上门,就如同石迪文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一样。 不过王畿的状况好像与石迪文过去遇到的那些大明官员有些不太一样,虽然石迪文从一开始就在暗示对方可以直接谈条件,并且也摆出了可选的经营项目让对方挑,但王畿却是拒绝了这个提议,然后绕着圈子演了一大出戏,最后居然提出了要在粮食这个行业里做文章。石迪文确实不懂,为什么王畿放着现成铺好的路不走,非得要挑粮食这个行业当成筹码,难道王畿在浙江民间的影响力,就主要集中在粮食行业了? 安全部在此之前对于王畿此人当然是盘过底了,但所掌握的信息基本都是公开或半公开的,如个人出身履历、家庭状况、私下爱好等等,对他所能直接或间接控制到的行业却并没有太多的可靠消息。这一方面是因为海汉与王畿之间本来就缺乏可靠稳定的消息渠道,对他的了解只能来源于公开信息;另一方面王畿的官位太高,他一句话就足以影响到治下地区的任何一个行业,对外界而言,根本猜不准哪些行业才是他真正能够操纵的对象。 给大明官员送钱,这对海汉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只要能达成海汉的要求,钱财好处在海汉执委会眼中只不过是一个或大或小的数字而已。遇到那种手里掌有实权,能为海汉在大明的各种计划提供助力的高官,海汉这边甚至会想方设法送钱上门,就如同石迪文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一样。 不过王畿的状况好像与石迪文过去遇到的那些大明官员有些不太一样,虽然石迪文从一开始就在暗示对方可以直接谈条件,并且也摆出了可选的经营项目让对方挑,但王畿却是拒绝了这个提议,然后绕着圈子演了一大出戏,最后居然提出了要在粮食这个行业里做文章。石迪文确实不懂,为什么王畿放着现成铺好的路不走,非得要挑粮食这个行业当成筹码,难道王畿在浙江民间的影响力,就主要集中在粮食行业了? 安全部在此之前对于王畿此人当然是盘过底了,但所掌握的信息基本都是公开或半公开的,如个人出身履历、家庭状况、私下爱好等等,对他所能直接或间接控制到的行业却并没有太多的可靠消息。这一方面是因为海汉与王畿之间本来就缺乏可靠稳定的消息渠道,对他的了解只能来源于公开信息;另一方面王畿的官位太高,他一句话就足以影响到治下地区的任何一个行业,对外界而言,根本猜不准哪些行业才是他真正能够操纵的对象。 给大明官员送钱,这对海汉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只要能达成海汉的要求,钱财好处在海汉执委会眼中只不过是一个或大或小的数字而已。遇到那种手里掌有实权,能为海汉在大明的各种计划提供助力的高官,海汉这边甚至会想方设法送钱上门,就如同石迪文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一样。 不过王畿的状况好像与石迪文过去遇到的那些大明官员有些不太一样,虽然石迪文从一开始就在暗示对方可以直接谈条件,并且也摆出了可选的经营项目让对方挑,但王畿却是拒绝了这个提议,然后绕着圈子演了一大出戏,最后居然提出了要在粮食这个行业里做文章。石迪文确实不懂,为什么王畿放着现成铺好的路不走,非得要挑粮食这个行业当成筹码,难道王畿在浙江民间的影响力,就主要集中在粮食行业了? 安全部在此之前对于王畿此人当然是盘过底了,但所掌握的信息基本都是公开或半公开的,如个人出身履历、家庭状况、私下爱好等等,对他所能直接或间接控制到的行业却并没有太多的可靠消息。这一方面是因为海汉与王畿之间本来就缺乏可靠稳定的消息渠道,对他的了解只能来源于公开信息;另一方面王畿的官位太高,他一句话就足以影响到治下地区的任何一个行业,对外界而言,根本猜不准哪些行业才是他真正能够操纵的对象。 给大明官员送钱,这对海汉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只要能达成海汉的要求,钱财好处在海汉执委会眼中只不过是一个或大或小的数字而已。遇到那种手里掌有实权,能为海汉在大明的各种计划提供助力的高官,海汉这边甚至会想方设法送钱上门,就如同石迪文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一样。 不过王畿的状况好像与石迪文过去遇到的那些大明官员有些不太一样,虽然石迪文从一开始就在暗示对方可以直接谈条件,并且也摆出了可选的经营项目让对方挑,但王畿却是拒绝了这个提议,然后绕着圈子演了一大出戏,最后居然提出了要在粮食这个行业里做文章。石迪文确实不懂,为什么王畿放着现成铺好的路不走,非得要挑粮食这个行业当成筹码,难道王畿在浙江民间的影响力,就主要集中在粮食行业了? 安全部在此之前对于王畿此人当然是盘过底了,但所掌握的信息基本都是公开或半公开的,如个人出身履历、家庭状况、私下爱好等等,对他所能直接或间接控制到的行业却并没有太多的可靠消息。这一方面是因为海汉与王畿之间本来就缺乏可靠稳定的消息渠道,对他的了解只能来源于公开信息;另一方面王畿的官位太高,他一句话就足以影响到治下地区的任何一个行业,对外界而言,根本猜不准哪些行业才是他真正能够操纵的对象。 正文 第1551章 长远眼光 但像王畿这样满脑子小算盘的人是否适合身居高位治理一省之地,石迪文倒也不好妄加评判,只是就两人今天接触下来的观感而言,石迪文觉得此人精明有余,大局观却稍差了一些,在乎的就是自己手底下可控的那些产业和利益,却对于双方在政治、经济、文化、军事方面的合作前景缺乏足够的认识。两人谈了一天,几乎很少谈及即将到来的两国建交事务,谈话内容都是围绕着粮食贸易进行,而这显然不应该是两国之间唯一的话题。 不过对海汉来说,只要王畿有所求,那事情就好办,不管是粮食贸易还是其他产业,以海汉的财力来操作都不在话下,更何况从浙江大量购买粮食对海汉来说也是刚需,如今无非就是换个交易对象而已。只要三亚那边对此不表示反对,那么与王畿达成协议就没有其他大的阻碍了。 至于目前与海汉有贸易往来的那些粮商,只要把布政使这个招牌搬出来,这些商人就算不服也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了。之后王畿还会设法整合浙江的粮食行业,那个时候才是这些粮商真正面临考验的时候。 石迪文发出电报之后仅过了三个小时,就收到了三亚那边发回的批示。考虑到执委会可能为此还专门召开了紧急会议,不得不说这办事效率还是相当高的。执委会的意见很明确,就是以收买和控制王畿为先决条件。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但像王畿这样满脑子小算盘的人是否适合身居高位治理一省之地,石迪文倒也不好妄加评判,只是就两人今天接触下来的观感而言,石迪文觉得此人精明有余,大局观却稍差了一些,在乎的就是自己手底下可控的那些产业和利益,却对于双方在政治、经济、文化、军事方面的合作前景缺乏足够的认识。两人谈了一天,几乎很少谈及即将到来的两国建交事务,谈话内容都是围绕着粮食贸易进行,而这显然不应该是两国之间唯一的话题。 不过对海汉来说,只要王畿有所求,那事情就好办,不管是粮食贸易还是其他产业,以海汉的财力来操作都不在话下,更何况从浙江大量购买粮食对海汉来说也是刚需,如今无非就是换个交易对象而已。只要三亚那边对此不表示反对,那么与王畿达成协议就没有其他大的阻碍了。 至于目前与海汉有贸易往来的那些粮商,只要把布政使这个招牌搬出来,这些商人就算不服也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了。之后王畿还会设法整合浙江的粮食行业,那个时候才是这些粮商真正面临考验的时候。 石迪文发出电报之后仅过了三个小时,就收到了三亚那边发回的批示。考虑到执委会可能为此还专门召开了紧急会议,不得不说这办事效率还是相当高的。执委会的意见很明确,就是以收买和控制王畿为先决条件。但像王畿这样满脑子小算盘的人是否适合身居高位治理一省之地,石迪文倒也不好妄加评判,只是就两人今天接触下来的观感而言,石迪文觉得此人精明有余,大局观却稍差了一些,在乎的就是自己手底下可控的那些产业和利益,却对于双方在政治、经济、文化、军事方面的合作前景缺乏足够的认识。两人谈了一天,几乎很少谈及即将到来的两国建交事务,谈话内容都是围绕着粮食贸易进行,而这显然不应该是两国之间唯一的话题。 不过对海汉来说,只要王畿有所求,那事情就好办,不管是粮食贸易还是其他产业,以海汉的财力来操作都不在话下,更何况从浙江大量购买粮食对海汉来说也是刚需,如今无非就是换个交易对象而已。只要三亚那边对此不表示反对,那么与王畿达成协议就没有其他大的阻碍了。 至于目前与海汉有贸易往来的那些粮商,只要把布政使这个招牌搬出来,这些商人就算不服也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了。之后王畿还会设法整合浙江的粮食行业,那个时候才是这些粮商真正面临考验的时候。 石迪文发出电报之后仅过了三个小时,就收到了三亚那边发回的批示。考虑到执委会可能为此还专门召开了紧急会议,不得不说这办事效率还是相当高的。执委会的意见很明确,就是以收买和控制王畿为先决条件。但像王畿这样满脑子小算盘的人是否适合身居高位治理一省之地,石迪文倒也不好妄加评判,只是就两人今天接触下来的观感而言,石迪文觉得此人精明有余,大局观却稍差了一些,在乎的就是自己手底下可控的那些产业和利益,却对于双方在政治、经济、文化、军事方面的合作前景缺乏足够的认识。两人谈了一天,几乎很少谈及即将到来的两国建交事务,谈话内容都是围绕着粮食贸易进行,而这显然不应该是两国之间唯一的话题。 不过对海汉来说,只要王畿有所求,那事情就好办,不管是粮食贸易还是其他产业,以海汉的财力来操作都不在话下,更何况从浙江大量购买粮食对海汉来说也是刚需,如今无非就是换个交易对象而已。只要三亚那边对此不表示反对,那么与王畿达成协议就没有其他大的阻碍了。 至于目前与海汉有贸易往来的那些粮商,只要把布政使这个招牌搬出来,这些商人就算不服也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了。之后王畿还会设法整合浙江的粮食行业,那个时候才是这些粮商真正面临考验的时候。 石迪文发出电报之后仅过了三个小时,就收到了三亚那边发回的批示。考虑到执委会可能为此还专门召开了紧急会议,不得不说这办事效率还是相当高的。执委会的意见很明确,就是以收买和控制王畿为先决条件。但像王畿这样满脑子小算盘的人是否适合身居高位治理一省之地,石迪文倒也不好妄加评判,只是就两人今天接触下来的观感而言,石迪文觉得此人精明有余,大局观却稍差了一些,在乎的就是自己手底下可控的那些产业和利益,却对于双方在政治、经济、文化、军事方面的合作前景缺乏足够的认识。两人谈了一天,几乎很少谈及即将到来的两国建交事务,谈话内容都是围绕着粮食贸易进行,而这显然不应该是两国之间唯一的话题。 不过对海汉来说,只要王畿有所求,那事情就好办,不管是粮食贸易还是其他产业,以海汉的财力来操作都不在话下,更何况从浙江大量购买粮食对海汉来说也是刚需,如今无非就是换个交易对象而已。只要三亚那边对此不表示反对,那么与王畿达成协议就没有其他大的阻碍了。 至于目前与海汉有贸易往来的那些粮商,只要把布政使这个招牌搬出来,这些商人就算不服也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了。之后王畿还会设法整合浙江的粮食行业,那个时候才是这些粮商真正面临考验的时候。 石迪文发出电报之后仅过了三个小时,就收到了三亚那边发回的批示。考虑到执委会可能为此还专门召开了紧急会议,不得不说这办事效率还是相当高的。执委会的意见很明确,就是以收买和控制王畿为先决条件。但像王畿这样满脑子小算盘的人是否适合身居高位治理一省之地,石迪文倒也不好妄加评判,只是就两人今天接触下来的观感而言,石迪文觉得此人精明有余,大局观却稍差了一些,在乎的就是自己手底下可控的那些产业和利益,却对于双方在政治、经济、文化、军事方面的合作前景缺乏足够的认识。两人谈了一天,几乎很少谈及即将到来的两国建交事务,谈话内容都是围绕着粮食贸易进行,而这显然不应该是两国之间唯一的话题。 不过对海汉来说,只要王畿有所求,那事情就好办,不管是粮食贸易还是其他产业,以海汉的财力来操作都不在话下,更何况从浙江大量购买粮食对海汉来说也是刚需,如今无非就是换个交易对象而已。只要三亚那边对此不表示反对,那么与王畿达成协议就没有其他大的阻碍了。 至于目前与海汉有贸易往来的那些粮商,只要把布政使这个招牌搬出来,这些商人就算不服也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了。之后王畿还会设法整合浙江的粮食行业,那个时候才是这些粮商真正面临考验的时候。 石迪文发出电报之后仅过了三个小时,就收到了三亚那边发回的批示。考虑到执委会可能为此还专门召开了紧急会议,不得不说这办事效率还是相当高的。执委会的意见很明确,就是以收买和控制王畿为先决条件。但像王畿这样满脑子小算盘的人是否适合身居高位治理一省之地,石迪文倒也不好妄加评判,只是就两人今天接触下来的观感而言,石迪文觉得此人精明有余,大局观却稍差了一些,在乎的就是自己手底下可控的那些产业和利益,却对于双方在政治、经济、文化、军事方面的合作前景缺乏足够的认识。两人谈了一天,几乎很少谈及即将到来的两国建交事务,谈话内容都是围绕着粮食贸易进行,而这显然不应该是两国之间唯一的话题。 不过对海汉来说,只要王畿有所求,那事情就好办,不管是粮食贸易还是其他产业,以海汉的财力来操作都不在话下,更何况从浙江大量购买粮食对海汉来说也是刚需,如今无非就是换个交易对象而已。只要三亚那边对此不表示反对,那么与王畿达成协议就没有其他大的阻碍了。 至于目前与海汉有贸易往来的那些粮商,只要把布政使这个招牌搬出来,这些商人就算不服也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了。之后王畿还会设法整合浙江的粮食行业,那个时候才是这些粮商真正面临考验的时候。 石迪文发出电报之后仅过了三个小时,就收到了三亚那边发回的批示。考虑到执委会可能为此还专门召开了紧急会议,不得不说这办事效率还是相当高的。执委会的意见很明确,就是以收买和控制王畿为先决条件。但像王畿这样满脑子小算盘的人是否适合身居高位治理一省之地,石迪文倒也不好妄加评判,只是就两人今天接触下来的观感而言,石迪文觉得此人精明有余,大局观却稍差了一些,在乎的就是自己手底下可控的那些产业和利益,却对于双方在政治、经济、文化、军事方面的合作前景缺乏足够的认识。两人谈了一天,几乎很少谈及即将到来的两国建交事务,谈话内容都是围绕着粮食贸易进行,而这显然不应该是两国之间唯一的话题。 不过对海汉来说,只要王畿有所求,那事情就好办,不管是粮食贸易还是其他产业,以海汉的财力来操作都不在话下,更何况从浙江大量购买粮食对海汉来说也是刚需,如今无非就是换个交易对象而已。只要三亚那边对此不表示反对,那么与王畿达成协议就没有其他大的阻碍了。 至于目前与海汉有贸易往来的那些粮商,只要把布政使这个招牌搬出来,这些商人就算不服也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了。之后王畿还会设法整合浙江的粮食行业,那个时候才是这些粮商真正面临考验的时候。 石迪文发出电报之后仅过了三个小时,就收到了三亚那边发回的批示。考虑到执委会可能为此还专门召开了紧急会议,不得不说这办事效率还是相当高的。执委会的意见很明确,就是以收买和控制王畿为先决条件。 正文 第1552章 建交与通商 1636年的夏日比起往年同期稍微要凉爽一些,海汉制造的水银温度计上显示的刻度甚至极少会超过35摄氏度。普通民众只是单纯地认为这是天公作美,没有用烈日来炙烤天下,但穿越者们却很清楚,这只是明末小冰河期气候变化的一种体现而已。而且就算没有烈日炎炎,小冰河期的干旱也还是如期而至,等待秋收的农民们不得不用使用大量人力来灌溉农田,以便能保住田里的农作物。 今年夏秋时节,大明的粮食减产几乎是必然趋势,中原的产粮区被农民军搅得一塌糊涂,而江浙一带又遭遇了持续多日的干旱少雨天气,粮食产量水平比起往年一塌糊涂。而在这样的状况下,绍兴、嘉兴、杭州、湖州这几个粮食主产区的大粮商们,却是在有意识地控制着出货量,并且在宁波、台州两处的粮食市场上大宗扫货。 江浙产粮区的产出是稳定大明北部粮食价格的重要砝码,但今年尚未到稻米的收获季节,市场上的粮价却已经由于人为的炒作开始出现大幅上扬。好在这边本来就是鱼米之乡,短时间内倒也不会出现大面积的粮食短缺状况,社会状况还没有因此而发生动荡,普通民众甚至都没有意识到粮价的波动是象征着怎样的市场动向,其背后又隐藏着什么样的博弈。 王畿所要做的,便是在海汉这个大买主的协助之下,拿下粮食市场的话语权。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1636年的夏日比起往年同期稍微要凉爽一些,海汉制造的水银温度计上显示的刻度甚至极少会超过35摄氏度。普通民众只是单纯地认为这是天公作美,没有用烈日来炙烤天下,但穿越者们却很清楚,这只是明末小冰河期气候变化的一种体现而已。而且就算没有烈日炎炎,小冰河期的干旱也还是如期而至,等待秋收的农民们不得不用使用大量人力来灌溉农田,以便能保住田里的农作物。 今年夏秋时节,大明的粮食减产几乎是必然趋势,中原的产粮区被农民军搅得一塌糊涂,而江浙一带又遭遇了持续多日的干旱少雨天气,粮食产量水平比起往年一塌糊涂。而在这样的状况下,绍兴、嘉兴、杭州、湖州这几个粮食主产区的大粮商们,却是在有意识地控制着出货量,并且在宁波、台州两处的粮食市场上大宗扫货。 江浙产粮区的产出是稳定大明北部粮食价格的重要砝码,但今年尚未到稻米的收获季节,市场上的粮价却已经由于人为的炒作开始出现大幅上扬。好在这边本来就是鱼米之乡,短时间内倒也不会出现大面积的粮食短缺状况,社会状况还没有因此而发生动荡,普通民众甚至都没有意识到粮价的波动是象征着怎样的市场动向,其背后又隐藏着什么样的博弈。 王畿所要做的,便是在海汉这个大买主的协助之下,拿下粮食市场的话语权。1636年的夏日比起往年同期稍微要凉爽一些,海汉制造的水银温度计上显示的刻度甚至极少会超过35摄氏度。普通民众只是单纯地认为这是天公作美,没有用烈日来炙烤天下,但穿越者们却很清楚,这只是明末小冰河期气候变化的一种体现而已。而且就算没有烈日炎炎,小冰河期的干旱也还是如期而至,等待秋收的农民们不得不用使用大量人力来灌溉农田,以便能保住田里的农作物。 今年夏秋时节,大明的粮食减产几乎是必然趋势,中原的产粮区被农民军搅得一塌糊涂,而江浙一带又遭遇了持续多日的干旱少雨天气,粮食产量水平比起往年一塌糊涂。而在这样的状况下,绍兴、嘉兴、杭州、湖州这几个粮食主产区的大粮商们,却是在有意识地控制着出货量,并且在宁波、台州两处的粮食市场上大宗扫货。 江浙产粮区的产出是稳定大明北部粮食价格的重要砝码,但今年尚未到稻米的收获季节,市场上的粮价却已经由于人为的炒作开始出现大幅上扬。好在这边本来就是鱼米之乡,短时间内倒也不会出现大面积的粮食短缺状况,社会状况还没有因此而发生动荡,普通民众甚至都没有意识到粮价的波动是象征着怎样的市场动向,其背后又隐藏着什么样的博弈。 王畿所要做的,便是在海汉这个大买主的协助之下,拿下粮食市场的话语权。1636年的夏日比起往年同期稍微要凉爽一些,海汉制造的水银温度计上显示的刻度甚至极少会超过35摄氏度。普通民众只是单纯地认为这是天公作美,没有用烈日来炙烤天下,但穿越者们却很清楚,这只是明末小冰河期气候变化的一种体现而已。而且就算没有烈日炎炎,小冰河期的干旱也还是如期而至,等待秋收的农民们不得不用使用大量人力来灌溉农田,以便能保住田里的农作物。 今年夏秋时节,大明的粮食减产几乎是必然趋势,中原的产粮区被农民军搅得一塌糊涂,而江浙一带又遭遇了持续多日的干旱少雨天气,粮食产量水平比起往年一塌糊涂。而在这样的状况下,绍兴、嘉兴、杭州、湖州这几个粮食主产区的大粮商们,却是在有意识地控制着出货量,并且在宁波、台州两处的粮食市场上大宗扫货。 江浙产粮区的产出是稳定大明北部粮食价格的重要砝码,但今年尚未到稻米的收获季节,市场上的粮价却已经由于人为的炒作开始出现大幅上扬。好在这边本来就是鱼米之乡,短时间内倒也不会出现大面积的粮食短缺状况,社会状况还没有因此而发生动荡,普通民众甚至都没有意识到粮价的波动是象征着怎样的市场动向,其背后又隐藏着什么样的博弈。 王畿所要做的,便是在海汉这个大买主的协助之下,拿下粮食市场的话语权。1636年的夏日比起往年同期稍微要凉爽一些,海汉制造的水银温度计上显示的刻度甚至极少会超过35摄氏度。普通民众只是单纯地认为这是天公作美,没有用烈日来炙烤天下,但穿越者们却很清楚,这只是明末小冰河期气候变化的一种体现而已。而且就算没有烈日炎炎,小冰河期的干旱也还是如期而至,等待秋收的农民们不得不用使用大量人力来灌溉农田,以便能保住田里的农作物。 今年夏秋时节,大明的粮食减产几乎是必然趋势,中原的产粮区被农民军搅得一塌糊涂,而江浙一带又遭遇了持续多日的干旱少雨天气,粮食产量水平比起往年一塌糊涂。而在这样的状况下,绍兴、嘉兴、杭州、湖州这几个粮食主产区的大粮商们,却是在有意识地控制着出货量,并且在宁波、台州两处的粮食市场上大宗扫货。 江浙产粮区的产出是稳定大明北部粮食价格的重要砝码,但今年尚未到稻米的收获季节,市场上的粮价却已经由于人为的炒作开始出现大幅上扬。好在这边本来就是鱼米之乡,短时间内倒也不会出现大面积的粮食短缺状况,社会状况还没有因此而发生动荡,普通民众甚至都没有意识到粮价的波动是象征着怎样的市场动向,其背后又隐藏着什么样的博弈。 王畿所要做的,便是在海汉这个大买主的协助之下,拿下粮食市场的话语权。1636年的夏日比起往年同期稍微要凉爽一些,海汉制造的水银温度计上显示的刻度甚至极少会超过35摄氏度。普通民众只是单纯地认为这是天公作美,没有用烈日来炙烤天下,但穿越者们却很清楚,这只是明末小冰河期气候变化的一种体现而已。而且就算没有烈日炎炎,小冰河期的干旱也还是如期而至,等待秋收的农民们不得不用使用大量人力来灌溉农田,以便能保住田里的农作物。 今年夏秋时节,大明的粮食减产几乎是必然趋势,中原的产粮区被农民军搅得一塌糊涂,而江浙一带又遭遇了持续多日的干旱少雨天气,粮食产量水平比起往年一塌糊涂。而在这样的状况下,绍兴、嘉兴、杭州、湖州这几个粮食主产区的大粮商们,却是在有意识地控制着出货量,并且在宁波、台州两处的粮食市场上大宗扫货。 江浙产粮区的产出是稳定大明北部粮食价格的重要砝码,但今年尚未到稻米的收获季节,市场上的粮价却已经由于人为的炒作开始出现大幅上扬。好在这边本来就是鱼米之乡,短时间内倒也不会出现大面积的粮食短缺状况,社会状况还没有因此而发生动荡,普通民众甚至都没有意识到粮价的波动是象征着怎样的市场动向,其背后又隐藏着什么样的博弈。 王畿所要做的,便是在海汉这个大买主的协助之下,拿下粮食市场的话语权。1636年的夏日比起往年同期稍微要凉爽一些,海汉制造的水银温度计上显示的刻度甚至极少会超过35摄氏度。普通民众只是单纯地认为这是天公作美,没有用烈日来炙烤天下,但穿越者们却很清楚,这只是明末小冰河期气候变化的一种体现而已。而且就算没有烈日炎炎,小冰河期的干旱也还是如期而至,等待秋收的农民们不得不用使用大量人力来灌溉农田,以便能保住田里的农作物。 今年夏秋时节,大明的粮食减产几乎是必然趋势,中原的产粮区被农民军搅得一塌糊涂,而江浙一带又遭遇了持续多日的干旱少雨天气,粮食产量水平比起往年一塌糊涂。而在这样的状况下,绍兴、嘉兴、杭州、湖州这几个粮食主产区的大粮商们,却是在有意识地控制着出货量,并且在宁波、台州两处的粮食市场上大宗扫货。 江浙产粮区的产出是稳定大明北部粮食价格的重要砝码,但今年尚未到稻米的收获季节,市场上的粮价却已经由于人为的炒作开始出现大幅上扬。好在这边本来就是鱼米之乡,短时间内倒也不会出现大面积的粮食短缺状况,社会状况还没有因此而发生动荡,普通民众甚至都没有意识到粮价的波动是象征着怎样的市场动向,其背后又隐藏着什么样的博弈。 王畿所要做的,便是在海汉这个大买主的协助之下,拿下粮食市场的话语权。1636年的夏日比起往年同期稍微要凉爽一些,海汉制造的水银温度计上显示的刻度甚至极少会超过35摄氏度。普通民众只是单纯地认为这是天公作美,没有用烈日来炙烤天下,但穿越者们却很清楚,这只是明末小冰河期气候变化的一种体现而已。而且就算没有烈日炎炎,小冰河期的干旱也还是如期而至,等待秋收的农民们不得不用使用大量人力来灌溉农田,以便能保住田里的农作物。 今年夏秋时节,大明的粮食减产几乎是必然趋势,中原的产粮区被农民军搅得一塌糊涂,而江浙一带又遭遇了持续多日的干旱少雨天气,粮食产量水平比起往年一塌糊涂。而在这样的状况下,绍兴、嘉兴、杭州、湖州这几个粮食主产区的大粮商们,却是在有意识地控制着出货量,并且在宁波、台州两处的粮食市场上大宗扫货。 江浙产粮区的产出是稳定大明北部粮食价格的重要砝码,但今年尚未到稻米的收获季节,市场上的粮价却已经由于人为的炒作开始出现大幅上扬。好在这边本来就是鱼米之乡,短时间内倒也不会出现大面积的粮食短缺状况,社会状况还没有因此而发生动荡,普通民众甚至都没有意识到粮价的波动是象征着怎样的市场动向,其背后又隐藏着什么样的博弈。 正文 第1553章 官商与皇商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那至少还有一定的比较标准,可这看病诊治就不一样了,即便是口碑出众的名医,也不敢确保自己治疗的每一个病人都能药到病除。而且各人学的诊治手法和对病情的判断都有不同,开出来的方子虽然大同小异,但用药的剂量却是有明显差别的。被请来这里会诊的大夫们在各自的地方都算得上是医术出众的名医,自然不会轻易认同其他人的诊治意见,每样药材该用几钱,如何配搭,那都是必须要争上一争。 石迪文心说好在我这只是疲劳过度,休息一两天缓缓就好了,真要是有什么急病重症,等着这帮大夫开会讨论出个一二三,恐怕也该准备后事了。所以人多也未必好办事,虽然各家都是出于好意才雇来了这么多的大夫,但所起到的效果却并非他们所愿。其实石迪文手下当然也有懂行的医师随行,只给他配了两付去火安神的药剂,喝了两三次之后身体状况就明显好转了。至于各家送来的各种补药,石迪文暂时都没动,他的身体状况比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好,这种因为疲劳引发的身体不适根本用不着吃补药。 这短暂的状况并没有影响到浙江商人们寻求合作的热情,海汉在贸易方面的出众实力,以及在大明南部以及东南亚地区的航运能力,可以说是任何一名商人都梦寐以求的合作伙伴。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那至少还有一定的比较标准,可这看病诊治就不一样了,即便是口碑出众的名医,也不敢确保自己治疗的每一个病人都能药到病除。而且各人学的诊治手法和对病情的判断都有不同,开出来的方子虽然大同小异,但用药的剂量却是有明显差别的。被请来这里会诊的大夫们在各自的地方都算得上是医术出众的名医,自然不会轻易认同其他人的诊治意见,每样药材该用几钱,如何配搭,那都是必须要争上一争。 石迪文心说好在我这只是疲劳过度,休息一两天缓缓就好了,真要是有什么急病重症,等着这帮大夫开会讨论出个一二三,恐怕也该准备后事了。所以人多也未必好办事,虽然各家都是出于好意才雇来了这么多的大夫,但所起到的效果却并非他们所愿。其实石迪文手下当然也有懂行的医师随行,只给他配了两付去火安神的药剂,喝了两三次之后身体状况就明显好转了。至于各家送来的各种补药,石迪文暂时都没动,他的身体状况比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好,这种因为疲劳引发的身体不适根本用不着吃补药。 这短暂的状况并没有影响到浙江商人们寻求合作的热情,海汉在贸易方面的出众实力,以及在大明南部以及东南亚地区的航运能力,可以说是任何一名商人都梦寐以求的合作伙伴。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那至少还有一定的比较标准,可这看病诊治就不一样了,即便是口碑出众的名医,也不敢确保自己治疗的每一个病人都能药到病除。而且各人学的诊治手法和对病情的判断都有不同,开出来的方子虽然大同小异,但用药的剂量却是有明显差别的。被请来这里会诊的大夫们在各自的地方都算得上是医术出众的名医,自然不会轻易认同其他人的诊治意见,每样药材该用几钱,如何配搭,那都是必须要争上一争。 石迪文心说好在我这只是疲劳过度,休息一两天缓缓就好了,真要是有什么急病重症,等着这帮大夫开会讨论出个一二三,恐怕也该准备后事了。所以人多也未必好办事,虽然各家都是出于好意才雇来了这么多的大夫,但所起到的效果却并非他们所愿。其实石迪文手下当然也有懂行的医师随行,只给他配了两付去火安神的药剂,喝了两三次之后身体状况就明显好转了。至于各家送来的各种补药,石迪文暂时都没动,他的身体状况比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好,这种因为疲劳引发的身体不适根本用不着吃补药。 这短暂的状况并没有影响到浙江商人们寻求合作的热情,海汉在贸易方面的出众实力,以及在大明南部以及东南亚地区的航运能力,可以说是任何一名商人都梦寐以求的合作伙伴。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那至少还有一定的比较标准,可这看病诊治就不一样了,即便是口碑出众的名医,也不敢确保自己治疗的每一个病人都能药到病除。而且各人学的诊治手法和对病情的判断都有不同,开出来的方子虽然大同小异,但用药的剂量却是有明显差别的。被请来这里会诊的大夫们在各自的地方都算得上是医术出众的名医,自然不会轻易认同其他人的诊治意见,每样药材该用几钱,如何配搭,那都是必须要争上一争。 石迪文心说好在我这只是疲劳过度,休息一两天缓缓就好了,真要是有什么急病重症,等着这帮大夫开会讨论出个一二三,恐怕也该准备后事了。所以人多也未必好办事,虽然各家都是出于好意才雇来了这么多的大夫,但所起到的效果却并非他们所愿。其实石迪文手下当然也有懂行的医师随行,只给他配了两付去火安神的药剂,喝了两三次之后身体状况就明显好转了。至于各家送来的各种补药,石迪文暂时都没动,他的身体状况比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好,这种因为疲劳引发的身体不适根本用不着吃补药。 这短暂的状况并没有影响到浙江商人们寻求合作的热情,海汉在贸易方面的出众实力,以及在大明南部以及东南亚地区的航运能力,可以说是任何一名商人都梦寐以求的合作伙伴。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那至少还有一定的比较标准,可这看病诊治就不一样了,即便是口碑出众的名医,也不敢确保自己治疗的每一个病人都能药到病除。而且各人学的诊治手法和对病情的判断都有不同,开出来的方子虽然大同小异,但用药的剂量却是有明显差别的。被请来这里会诊的大夫们在各自的地方都算得上是医术出众的名医,自然不会轻易认同其他人的诊治意见,每样药材该用几钱,如何配搭,那都是必须要争上一争。 石迪文心说好在我这只是疲劳过度,休息一两天缓缓就好了,真要是有什么急病重症,等着这帮大夫开会讨论出个一二三,恐怕也该准备后事了。所以人多也未必好办事,虽然各家都是出于好意才雇来了这么多的大夫,但所起到的效果却并非他们所愿。其实石迪文手下当然也有懂行的医师随行,只给他配了两付去火安神的药剂,喝了两三次之后身体状况就明显好转了。至于各家送来的各种补药,石迪文暂时都没动,他的身体状况比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好,这种因为疲劳引发的身体不适根本用不着吃补药。 这短暂的状况并没有影响到浙江商人们寻求合作的热情,海汉在贸易方面的出众实力,以及在大明南部以及东南亚地区的航运能力,可以说是任何一名商人都梦寐以求的合作伙伴。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那至少还有一定的比较标准,可这看病诊治就不一样了,即便是口碑出众的名医,也不敢确保自己治疗的每一个病人都能药到病除。而且各人学的诊治手法和对病情的判断都有不同,开出来的方子虽然大同小异,但用药的剂量却是有明显差别的。被请来这里会诊的大夫们在各自的地方都算得上是医术出众的名医,自然不会轻易认同其他人的诊治意见,每样药材该用几钱,如何配搭,那都是必须要争上一争。 石迪文心说好在我这只是疲劳过度,休息一两天缓缓就好了,真要是有什么急病重症,等着这帮大夫开会讨论出个一二三,恐怕也该准备后事了。所以人多也未必好办事,虽然各家都是出于好意才雇来了这么多的大夫,但所起到的效果却并非他们所愿。其实石迪文手下当然也有懂行的医师随行,只给他配了两付去火安神的药剂,喝了两三次之后身体状况就明显好转了。至于各家送来的各种补药,石迪文暂时都没动,他的身体状况比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好,这种因为疲劳引发的身体不适根本用不着吃补药。 这短暂的状况并没有影响到浙江商人们寻求合作的热情,海汉在贸易方面的出众实力,以及在大明南部以及东南亚地区的航运能力,可以说是任何一名商人都梦寐以求的合作伙伴。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那至少还有一定的比较标准,可这看病诊治就不一样了,即便是口碑出众的名医,也不敢确保自己治疗的每一个病人都能药到病除。而且各人学的诊治手法和对病情的判断都有不同,开出来的方子虽然大同小异,但用药的剂量却是有明显差别的。被请来这里会诊的大夫们在各自的地方都算得上是医术出众的名医,自然不会轻易认同其他人的诊治意见,每样药材该用几钱,如何配搭,那都是必须要争上一争。 石迪文心说好在我这只是疲劳过度,休息一两天缓缓就好了,真要是有什么急病重症,等着这帮大夫开会讨论出个一二三,恐怕也该准备后事了。所以人多也未必好办事,虽然各家都是出于好意才雇来了这么多的大夫,但所起到的效果却并非他们所愿。其实石迪文手下当然也有懂行的医师随行,只给他配了两付去火安神的药剂,喝了两三次之后身体状况就明显好转了。至于各家送来的各种补药,石迪文暂时都没动,他的身体状况比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好,这种因为疲劳引发的身体不适根本用不着吃补药。 这短暂的状况并没有影响到浙江商人们寻求合作的热情,海汉在贸易方面的出众实力,以及在大明南部以及东南亚地区的航运能力,可以说是任何一名商人都梦寐以求的合作伙伴。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那至少还有一定的比较标准,可这看病诊治就不一样了,即便是口碑出众的名医,也不敢确保自己治疗的每一个病人都能药到病除。而且各人学的诊治手法和对病情的判断都有不同,开出来的方子虽然大同小异,但用药的剂量却是有明显差别的。被请来这里会诊的大夫们在各自的地方都算得上是医术出众的名医,自然不会轻易认同其他人的诊治意见,每样药材该用几钱,如何配搭,那都是必须要争上一争。 石迪文心说好在我这只是疲劳过度,休息一两天缓缓就好了,真要是有什么急病重症,等着这帮大夫开会讨论出个一二三,恐怕也该准备后事了。所以人多也未必好办事,虽然各家都是出于好意才雇来了这么多的大夫,但所起到的效果却并非他们所愿。其实石迪文手下当然也有懂行的医师随行,只给他配了两付去火安神的药剂,喝了两三次之后身体状况就明显好转了。至于各家送来的各种补药,石迪文暂时都没动,他的身体状况比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好,这种因为疲劳引发的身体不适根本用不着吃补药。 这短暂的状况并没有影响到浙江商人们寻求合作的热情,海汉在贸易方面的出众实力,以及在大明南部以及东南亚地区的航运能力,可以说是任何一名商人都梦寐以求的合作伙伴。 正文 第1554章 小人物大生意 海汉人在宁波境内修盐场这事,章曲倒是第一次听说。他完全想象不到海汉在大明境内的影响力竟然已经如此之大,连盐场这种由国家掌控的资源都敢直接插手。而且听旁人说这语气,似乎修建这盐场也有皇族成员参与其中,那这简直就是勾结外邦出卖国家利益了。章曲作为一个有功名的秀才,自然明白大义气节这些道理,只是他发现这些东西在真正巨大的利益面前,恐怕很难有人能够坚守对大明的忠诚。 为什么会有王爷参与此事,这不用问肯定就是为了钱,不过章曲现在也没有立场去指责别人,因为他来到这里的原因,也同样是想傍上海汉这个靠山发财。只是相比皇商的背景,他这个假冒官商的身份就实在低微了一些。如果真要谈大宗买卖,章曲也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能够撑得住场面。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人在宁波境内修盐场这事,章曲倒是第一次听说。他完全想象不到海汉在大明境内的影响力竟然已经如此之大,连盐场这种由国家掌控的资源都敢直接插手。而且听旁人说这语气,似乎修建这盐场也有皇族成员参与其中,那这简直就是勾结外邦出卖国家利益了。章曲作为一个有功名的秀才,自然明白大义气节这些道理,只是他发现这些东西在真正巨大的利益面前,恐怕很难有人能够坚守对大明的忠诚。 为什么会有王爷参与此事,这不用问肯定就是为了钱,不过章曲现在也没有立场去指责别人,因为他来到这里的原因,也同样是想傍上海汉这个靠山发财。只是相比皇商的背景,他这个假冒官商的身份就实在低微了一些。如果真要谈大宗买卖,章曲也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能够撑得住场面。海汉人在宁波境内修盐场这事,章曲倒是第一次听说。他完全想象不到海汉在大明境内的影响力竟然已经如此之大,连盐场这种由国家掌控的资源都敢直接插手。而且听旁人说这语气,似乎修建这盐场也有皇族成员参与其中,那这简直就是勾结外邦出卖国家利益了。章曲作为一个有功名的秀才,自然明白大义气节这些道理,只是他发现这些东西在真正巨大的利益面前,恐怕很难有人能够坚守对大明的忠诚。 为什么会有王爷参与此事,这不用问肯定就是为了钱,不过章曲现在也没有立场去指责别人,因为他来到这里的原因,也同样是想傍上海汉这个靠山发财。只是相比皇商的背景,他这个假冒官商的身份就实在低微了一些。如果真要谈大宗买卖,章曲也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能够撑得住场面。海汉人在宁波境内修盐场这事,章曲倒是第一次听说。他完全想象不到海汉在大明境内的影响力竟然已经如此之大,连盐场这种由国家掌控的资源都敢直接插手。而且听旁人说这语气,似乎修建这盐场也有皇族成员参与其中,那这简直就是勾结外邦出卖国家利益了。章曲作为一个有功名的秀才,自然明白大义气节这些道理,只是他发现这些东西在真正巨大的利益面前,恐怕很难有人能够坚守对大明的忠诚。 为什么会有王爷参与此事,这不用问肯定就是为了钱,不过章曲现在也没有立场去指责别人,因为他来到这里的原因,也同样是想傍上海汉这个靠山发财。只是相比皇商的背景,他这个假冒官商的身份就实在低微了一些。如果真要谈大宗买卖,章曲也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能够撑得住场面。海汉人在宁波境内修盐场这事,章曲倒是第一次听说。他完全想象不到海汉在大明境内的影响力竟然已经如此之大,连盐场这种由国家掌控的资源都敢直接插手。而且听旁人说这语气,似乎修建这盐场也有皇族成员参与其中,那这简直就是勾结外邦出卖国家利益了。章曲作为一个有功名的秀才,自然明白大义气节这些道理,只是他发现这些东西在真正巨大的利益面前,恐怕很难有人能够坚守对大明的忠诚。 为什么会有王爷参与此事,这不用问肯定就是为了钱,不过章曲现在也没有立场去指责别人,因为他来到这里的原因,也同样是想傍上海汉这个靠山发财。只是相比皇商的背景,他这个假冒官商的身份就实在低微了一些。如果真要谈大宗买卖,章曲也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能够撑得住场面。海汉人在宁波境内修盐场这事,章曲倒是第一次听说。他完全想象不到海汉在大明境内的影响力竟然已经如此之大,连盐场这种由国家掌控的资源都敢直接插手。而且听旁人说这语气,似乎修建这盐场也有皇族成员参与其中,那这简直就是勾结外邦出卖国家利益了。章曲作为一个有功名的秀才,自然明白大义气节这些道理,只是他发现这些东西在真正巨大的利益面前,恐怕很难有人能够坚守对大明的忠诚。 为什么会有王爷参与此事,这不用问肯定就是为了钱,不过章曲现在也没有立场去指责别人,因为他来到这里的原因,也同样是想傍上海汉这个靠山发财。只是相比皇商的背景,他这个假冒官商的身份就实在低微了一些。如果真要谈大宗买卖,章曲也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能够撑得住场面。海汉人在宁波境内修盐场这事,章曲倒是第一次听说。他完全想象不到海汉在大明境内的影响力竟然已经如此之大,连盐场这种由国家掌控的资源都敢直接插手。而且听旁人说这语气,似乎修建这盐场也有皇族成员参与其中,那这简直就是勾结外邦出卖国家利益了。章曲作为一个有功名的秀才,自然明白大义气节这些道理,只是他发现这些东西在真正巨大的利益面前,恐怕很难有人能够坚守对大明的忠诚。 为什么会有王爷参与此事,这不用问肯定就是为了钱,不过章曲现在也没有立场去指责别人,因为他来到这里的原因,也同样是想傍上海汉这个靠山发财。只是相比皇商的背景,他这个假冒官商的身份就实在低微了一些。如果真要谈大宗买卖,章曲也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能够撑得住场面。海汉人在宁波境内修盐场这事,章曲倒是第一次听说。他完全想象不到海汉在大明境内的影响力竟然已经如此之大,连盐场这种由国家掌控的资源都敢直接插手。而且听旁人说这语气,似乎修建这盐场也有皇族成员参与其中,那这简直就是勾结外邦出卖国家利益了。章曲作为一个有功名的秀才,自然明白大义气节这些道理,只是他发现这些东西在真正巨大的利益面前,恐怕很难有人能够坚守对大明的忠诚。 为什么会有王爷参与此事,这不用问肯定就是为了钱,不过章曲现在也没有立场去指责别人,因为他来到这里的原因,也同样是想傍上海汉这个靠山发财。只是相比皇商的背景,他这个假冒官商的身份就实在低微了一些。如果真要谈大宗买卖,章曲也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能够撑得住场面。海汉人在宁波境内修盐场这事,章曲倒是第一次听说。他完全想象不到海汉在大明境内的影响力竟然已经如此之大,连盐场这种由国家掌控的资源都敢直接插手。而且听旁人说这语气,似乎修建这盐场也有皇族成员参与其中,那这简直就是勾结外邦出卖国家利益了。章曲作为一个有功名的秀才,自然明白大义气节这些道理,只是他发现这些东西在真正巨大的利益面前,恐怕很难有人能够坚守对大明的忠诚。 为什么会有王爷参与此事,这不用问肯定就是为了钱,不过章曲现在也没有立场去指责别人,因为他来到这里的原因,也同样是想傍上海汉这个靠山发财。只是相比皇商的背景,他这个假冒官商的身份就实在低微了一些。如果真要谈大宗买卖,章曲也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能够撑得住场面。海汉人在宁波境内修盐场这事,章曲倒是第一次听说。他完全想象不到海汉在大明境内的影响力竟然已经如此之大,连盐场这种由国家掌控的资源都敢直接插手。而且听旁人说这语气,似乎修建这盐场也有皇族成员参与其中,那这简直就是勾结外邦出卖国家利益了。章曲作为一个有功名的秀才,自然明白大义气节这些道理,只是他发现这些东西在真正巨大的利益面前,恐怕很难有人能够坚守对大明的忠诚。 为什么会有王爷参与此事,这不用问肯定就是为了钱,不过章曲现在也没有立场去指责别人,因为他来到这里的原因,也同样是想傍上海汉这个靠山发财。只是相比皇商的背景,他这个假冒官商的身份就实在低微了一些。如果真要谈大宗买卖,章曲也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能够撑得住场面。海汉人在宁波境内修盐场这事,章曲倒是第一次听说。他完全想象不到海汉在大明境内的影响力竟然已经如此之大,连盐场这种由国家掌控的资源都敢直接插手。而且听旁人说这语气,似乎修建这盐场也有皇族成员参与其中,那这简直就是勾结外邦出卖国家利益了。章曲作为一个有功名的秀才,自然明白大义气节这些道理,只是他发现这些东西在真正巨大的利益面前,恐怕很难有人能够坚守对大明的忠诚。 为什么会有王爷参与此事,这不用问肯定就是为了钱,不过章曲现在也没有立场去指责别人,因为他来到这里的原因,也同样是想傍上海汉这个靠山发财。只是相比皇商的背景,他这个假冒官商的身份就实在低微了一些。如果真要谈大宗买卖,章曲也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能够撑得住场面。海汉人在宁波境内修盐场这事,章曲倒是第一次听说。他完全想象不到海汉在大明境内的影响力竟然已经如此之大,连盐场这种由国家掌控的资源都敢直接插手。而且听旁人说这语气,似乎修建这盐场也有皇族成员参与其中,那这简直就是勾结外邦出卖国家利益了。章曲作为一个有功名的秀才,自然明白大义气节这些道理,只是他发现这些东西在真正巨大的利益面前,恐怕很难有人能够坚守对大明的忠诚。 为什么会有王爷参与此事,这不用问肯定就是为了钱,不过章曲现在也没有立场去指责别人,因为他来到这里的原因,也同样是想傍上海汉这个靠山发财。只是相比皇商的背景,他这个假冒官商的身份就实在低微了一些。如果真要谈大宗买卖,章曲也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能够撑得住场面。海汉人在宁波境内修盐场这事,章曲倒是第一次听说。他完全想象不到海汉在大明境内的影响力竟然已经如此之大,连盐场这种由国家掌控的资源都敢直接插手。而且听旁人说这语气,似乎修建这盐场也有皇族成员参与其中,那这简直就是勾结外邦出卖国家利益了。章曲作为一个有功名的秀才,自然明白大义气节这些道理,只是他发现这些东西在真正巨大的利益面前,恐怕很难有人能够坚守对大明的忠诚。 为什么会有王爷参与此事,这不用问肯定就是为了钱,不过章曲现在也没有立场去指责别人,因为他来到这里的原因,也同样是想傍上海汉这个靠山发财。只是相比皇商的背景,他这个假冒官商的身份就实在低微了一些。如果真要谈大宗买卖,章曲也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能够撑得住场面。 正文 第1555章 硬撑到底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必然有各种各样的江湖骗术。特别是像海汉人这种以富贵有钱而著称的群体,自然更容易引来形形色色的骗子。胆大包天的骗子们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之下,往往会无视被识破之后的严重后果,选择铤而走险。 这个冒充皇商的曹禄便是这种人,他本来就是从宫里出来的阉人,对于宫中各种规矩和皇室的情况都略有所知,糊弄普通人也不易露馅,所以才选了这么一个独辟蹊径的路数。一般人根本就料想不到有人胆敢打着皇家的旗号的行骗,而曹禄等人便正是利用了这样的心理冒充皇商。这伙人曾在江浙其他地方有过得手的纪录,这次听说海汉高官在宁波接见商人,尤以有官府背景的优先,于是曹禄等人便打算以皇商的名义过来混一混。 他们并不指望真能跟海汉达成什么合作协议,毕竟这只是个空壳团伙,并没有真正处于经营中的生意。但他们大致听说了一些海汉高官与本地商人们会面商谈的内容,知道海汉是打算要在浙江大量经营实业,于是便想着借助最近被炒得沸沸扬扬的象山盐场一事,以皇商的身份与海汉商议合作。这伙人既没有渠道也没有资本,当然不可能真的拿下食盐的销售代理,而是如石迪文所说的那样,打算在与海汉谈成初步协议之后,便拿着这个结果去诈骗那些相关的下游产业,从其他商人手中骗取钱财。 这个构想其实具有相当强的可行性,因为海汉在大明开展贸易时一向都喜欢选择有官方背景的商人作为合作伙伴,以此来获得与官府接触的渠道和人脉。而曹禄一伙所假冒的皇商身份,可以说非常针对海汉的这种习惯,并且在短时间内也很难验证他们的身份,毕竟南京到宁波直线距离都超过七百里,海汉就算要派人去南京验证身份也不是两三天能办成的事,这么长时间已经足以让曹禄等人实施计划了。 不过曹禄一伙大概也想不到,这个姓石的海汉将军并非对商贸和外交一窍不通的武夫,而是十分精明的万事通,即便是谈及跟皇室相关的事情,石迪文也是十分清楚。曹禄对此准备不足,他所知的那些用来震慑石迪文的谈资,根本就没排上用场。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必然有各种各样的江湖骗术。特别是像海汉人这种以富贵有钱而著称的群体,自然更容易引来形形色色的骗子。胆大包天的骗子们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之下,往往会无视被识破之后的严重后果,选择铤而走险。 这个冒充皇商的曹禄便是这种人,他本来就是从宫里出来的阉人,对于宫中各种规矩和皇室的情况都略有所知,糊弄普通人也不易露馅,所以才选了这么一个独辟蹊径的路数。一般人根本就料想不到有人胆敢打着皇家的旗号的行骗,而曹禄等人便正是利用了这样的心理冒充皇商。这伙人曾在江浙其他地方有过得手的纪录,这次听说海汉高官在宁波接见商人,尤以有官府背景的优先,于是曹禄等人便打算以皇商的名义过来混一混。 他们并不指望真能跟海汉达成什么合作协议,毕竟这只是个空壳团伙,并没有真正处于经营中的生意。但他们大致听说了一些海汉高官与本地商人们会面商谈的内容,知道海汉是打算要在浙江大量经营实业,于是便想着借助最近被炒得沸沸扬扬的象山盐场一事,以皇商的身份与海汉商议合作。这伙人既没有渠道也没有资本,当然不可能真的拿下食盐的销售代理,而是如石迪文所说的那样,打算在与海汉谈成初步协议之后,便拿着这个结果去诈骗那些相关的下游产业,从其他商人手中骗取钱财。 这个构想其实具有相当强的可行性,因为海汉在大明开展贸易时一向都喜欢选择有官方背景的商人作为合作伙伴,以此来获得与官府接触的渠道和人脉。而曹禄一伙所假冒的皇商身份,可以说非常针对海汉的这种习惯,并且在短时间内也很难验证他们的身份,毕竟南京到宁波直线距离都超过七百里,海汉就算要派人去南京验证身份也不是两三天能办成的事,这么长时间已经足以让曹禄等人实施计划了。 不过曹禄一伙大概也想不到,这个姓石的海汉将军并非对商贸和外交一窍不通的武夫,而是十分精明的万事通,即便是谈及跟皇室相关的事情,石迪文也是十分清楚。曹禄对此准备不足,他所知的那些用来震慑石迪文的谈资,根本就没排上用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必然有各种各样的江湖骗术。特别是像海汉人这种以富贵有钱而著称的群体,自然更容易引来形形色色的骗子。胆大包天的骗子们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之下,往往会无视被识破之后的严重后果,选择铤而走险。 这个冒充皇商的曹禄便是这种人,他本来就是从宫里出来的阉人,对于宫中各种规矩和皇室的情况都略有所知,糊弄普通人也不易露馅,所以才选了这么一个独辟蹊径的路数。一般人根本就料想不到有人胆敢打着皇家的旗号的行骗,而曹禄等人便正是利用了这样的心理冒充皇商。这伙人曾在江浙其他地方有过得手的纪录,这次听说海汉高官在宁波接见商人,尤以有官府背景的优先,于是曹禄等人便打算以皇商的名义过来混一混。 他们并不指望真能跟海汉达成什么合作协议,毕竟这只是个空壳团伙,并没有真正处于经营中的生意。但他们大致听说了一些海汉高官与本地商人们会面商谈的内容,知道海汉是打算要在浙江大量经营实业,于是便想着借助最近被炒得沸沸扬扬的象山盐场一事,以皇商的身份与海汉商议合作。这伙人既没有渠道也没有资本,当然不可能真的拿下食盐的销售代理,而是如石迪文所说的那样,打算在与海汉谈成初步协议之后,便拿着这个结果去诈骗那些相关的下游产业,从其他商人手中骗取钱财。 这个构想其实具有相当强的可行性,因为海汉在大明开展贸易时一向都喜欢选择有官方背景的商人作为合作伙伴,以此来获得与官府接触的渠道和人脉。而曹禄一伙所假冒的皇商身份,可以说非常针对海汉的这种习惯,并且在短时间内也很难验证他们的身份,毕竟南京到宁波直线距离都超过七百里,海汉就算要派人去南京验证身份也不是两三天能办成的事,这么长时间已经足以让曹禄等人实施计划了。 不过曹禄一伙大概也想不到,这个姓石的海汉将军并非对商贸和外交一窍不通的武夫,而是十分精明的万事通,即便是谈及跟皇室相关的事情,石迪文也是十分清楚。曹禄对此准备不足,他所知的那些用来震慑石迪文的谈资,根本就没排上用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必然有各种各样的江湖骗术。特别是像海汉人这种以富贵有钱而著称的群体,自然更容易引来形形色色的骗子。胆大包天的骗子们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之下,往往会无视被识破之后的严重后果,选择铤而走险。 这个冒充皇商的曹禄便是这种人,他本来就是从宫里出来的阉人,对于宫中各种规矩和皇室的情况都略有所知,糊弄普通人也不易露馅,所以才选了这么一个独辟蹊径的路数。一般人根本就料想不到有人胆敢打着皇家的旗号的行骗,而曹禄等人便正是利用了这样的心理冒充皇商。这伙人曾在江浙其他地方有过得手的纪录,这次听说海汉高官在宁波接见商人,尤以有官府背景的优先,于是曹禄等人便打算以皇商的名义过来混一混。 他们并不指望真能跟海汉达成什么合作协议,毕竟这只是个空壳团伙,并没有真正处于经营中的生意。但他们大致听说了一些海汉高官与本地商人们会面商谈的内容,知道海汉是打算要在浙江大量经营实业,于是便想着借助最近被炒得沸沸扬扬的象山盐场一事,以皇商的身份与海汉商议合作。这伙人既没有渠道也没有资本,当然不可能真的拿下食盐的销售代理,而是如石迪文所说的那样,打算在与海汉谈成初步协议之后,便拿着这个结果去诈骗那些相关的下游产业,从其他商人手中骗取钱财。 这个构想其实具有相当强的可行性,因为海汉在大明开展贸易时一向都喜欢选择有官方背景的商人作为合作伙伴,以此来获得与官府接触的渠道和人脉。而曹禄一伙所假冒的皇商身份,可以说非常针对海汉的这种习惯,并且在短时间内也很难验证他们的身份,毕竟南京到宁波直线距离都超过七百里,海汉就算要派人去南京验证身份也不是两三天能办成的事,这么长时间已经足以让曹禄等人实施计划了。 不过曹禄一伙大概也想不到,这个姓石的海汉将军并非对商贸和外交一窍不通的武夫,而是十分精明的万事通,即便是谈及跟皇室相关的事情,石迪文也是十分清楚。曹禄对此准备不足,他所知的那些用来震慑石迪文的谈资,根本就没排上用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必然有各种各样的江湖骗术。特别是像海汉人这种以富贵有钱而著称的群体,自然更容易引来形形色色的骗子。胆大包天的骗子们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之下,往往会无视被识破之后的严重后果,选择铤而走险。 这个冒充皇商的曹禄便是这种人,他本来就是从宫里出来的阉人,对于宫中各种规矩和皇室的情况都略有所知,糊弄普通人也不易露馅,所以才选了这么一个独辟蹊径的路数。一般人根本就料想不到有人胆敢打着皇家的旗号的行骗,而曹禄等人便正是利用了这样的心理冒充皇商。这伙人曾在江浙其他地方有过得手的纪录,这次听说海汉高官在宁波接见商人,尤以有官府背景的优先,于是曹禄等人便打算以皇商的名义过来混一混。 他们并不指望真能跟海汉达成什么合作协议,毕竟这只是个空壳团伙,并没有真正处于经营中的生意。但他们大致听说了一些海汉高官与本地商人们会面商谈的内容,知道海汉是打算要在浙江大量经营实业,于是便想着借助最近被炒得沸沸扬扬的象山盐场一事,以皇商的身份与海汉商议合作。这伙人既没有渠道也没有资本,当然不可能真的拿下食盐的销售代理,而是如石迪文所说的那样,打算在与海汉谈成初步协议之后,便拿着这个结果去诈骗那些相关的下游产业,从其他商人手中骗取钱财。 这个构想其实具有相当强的可行性,因为海汉在大明开展贸易时一向都喜欢选择有官方背景的商人作为合作伙伴,以此来获得与官府接触的渠道和人脉。而曹禄一伙所假冒的皇商身份,可以说非常针对海汉的这种习惯,并且在短时间内也很难验证他们的身份,毕竟南京到宁波直线距离都超过七百里,海汉就算要派人去南京验证身份也不是两三天能办成的事,这么长时间已经足以让曹禄等人实施计划了。 不过曹禄一伙大概也想不到,这个姓石的海汉将军并非对商贸和外交一窍不通的武夫,而是十分精明的万事通,即便是谈及跟皇室相关的事情,石迪文也是十分清楚。曹禄对此准备不足,他所知的那些用来震慑石迪文的谈资,根本就没排上用场。 正文 第1556章 建交之后 章曲闻言赶紧起身道谢,石迪文摆摆手道:“章老板别急,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再谢不迟。你要想投靠我国,想以后留在我国做官,那就必须要先放弃大明的国籍,加入我国国籍才行。这个道理就不用我解释了吧?” 章曲连忙应道:“在下仰慕贵国已久,这个规矩自然是知道的。在下甘愿放弃大明国民身份,还望将军成全。”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就明天跟着船去舟山吧……不过你刚才谈的事情怎么办?”石迪文倒是没忘记先前这章曲向自己询问盐业代理的事。 章曲来之前就已经有了计划,对此还是早有准备,当下便应道:“国事当先,这种蝇头小利,在下就不贪念了。” 这话说得大义凛然,不知道的人听到这话,或许还会以为这章曲是什么爱国忠臣,殊不知这人不过只是想抱海汉大腿而已。石迪文心中暗暗好笑,但对章曲此人的评价却也就没多高了。当下便将其先打发出发,倒也没再想要去验证此人的身份是否属实。而章曲虽然是没有达成最初的目标,但至少是得到了前往海汉接受培训的机会,这勉强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如今随着海汉的国势越来越强,南方沿海诸省也开始有了越来越多主动投靠海汉的人出现,其中读书人的比例呈现出了逐年上升的趋势。这是因为南方沿海地区的治安局势逐年向好,习惯了依附于土地生存的农民大多不愿在和平年代背井离乡,去往前途未卜的异国他乡谋生,而读书人学问见识都要比农民阶级更高一些,所能接触到关于海汉的信息也更多,他们知道去到海汉之后能够获得更好的前途和机会,胜过自己留在大明高不成低不就,所以选择去海汉搏一把的读书人越来越多,而其中自然也不乏像章曲这样的官迷。 章曲最终能够在海汉得到什么样的待遇,石迪文其实并不关心,他肯定也不会为了这么一个资质并不出众的人去给人事部门打招呼,既然章曲都明说了对先前谈的生意没什么执念,石迪文自然也不会自降身份去求他。少这么一个谈判对象,并不会影响到象山盐场今后的销路,毕竟食盐这东西是刚需,只要能把生产成本和价格控制住,挤占江浙地区的食盐市场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类似食盐这样由两国建交所带来的商机其实还有不少,如果说过去的走私贸易是让大明的国门打开了一条缝隙,那么现在两国正式建交,这就相当于是对海汉完全敞开了大门,工业社会对农耕文明的技术和经济优势,也在这种环境下越发明显。 这种形势变化当然是在海汉的计算之中,事实上海汉费了数年工夫推进两国建交,目的也正是为了能够从中获益,可以说是带着非常强的目的性在推动这件事。但大明对此的认识就显然没有那么深刻了,包括礼部、户部在内的相关部门,都几乎没有意识到打开国门之后,海汉的贸易手段会对大明社会造成多么大的冲击,只是简单地认为这样国际关系能有助于让海汉帮助自家对抗后金。 也只有那些真正与海汉有过比较深入的接触,对海汉的发展方式和大明东南局势有明确认识的少数大明官员,才能明白海汉与大明之间的关系改变意味着什么。 目前整个大明东南部的海岸线几乎都在海汉的控制下,但过去海汉从中所获得的经济收益其实是比较有限的。而两国的建交通商,便是为海汉提供了将这种控制公开化,并转化成经济效益的可能。这种控制一旦公开化,形成了默认局面,大明今后想再把这些海域的控制权再夺回来,大概就只能指望海汉散伙自毁长城了——这当然是绝无可能发生的状况。 以浙江为例,海汉所实际控制的地区都集中在宁波沿海,但并未对外公开声称对占领区拥有主权,但两国宣布建交之后,海汉便果断将舟山群岛和石浦港划入了自己的版图,大明就算对此不甘,暂时也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吞。而海汉则将会以石浦港和舟山定海港作为自己在大明东南海疆的贸易中心,石迪文近期在浙江推进实业建设,目的之一也是在为巩固区域贸易中心的作用添砖加瓦。 当江浙地区的商人开始接受这种现实,并且认为与海汉进行贸易合作能够为自己带来更多的经济收益,大明想要收回这些地方就不得不还得面对来自内部的压力。要知道与海汉进行贸易的既得利益者可不仅仅只是那些商人,沿海地区官府大大小小的官员只要没站出来反对海汉的,多少都有利益夹杂其间,这个群体可就相当庞大了,在海汉的支持下甚至足以对抗朝廷的旨意。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真正了解两国现状的这些大明官员,几乎全都是之前走私贸易的既得利益者。他们很清楚两国通商之后能够为自己带来更多的好处,所以即便明知此举只会让两国国力此消彼长,使大明在这个局面下越发被动,但他们还是会选择站在海汉这边。不管官职高低,他们都相信海汉人曾经向他们承诺过的两件事,一是不会对大明开战,二是保证他们的利益和后路。只要这两点承诺能得到保障,他们就不会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这些官员都很清楚,大明很难在武力方面与海汉正面抗衡,海汉军比起同样是来自海上的倭寇不知强了多少,一旦开战吃亏的只会是大明。只要能保持和平,也就是保护了大明的利益,而如今朝廷所作出的种种让步,在他们看来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和目的。既然皇上和朝廷也有类似的看法,那这些地方官员就更加不会有什么忌惮了。这才会有了杭州城中知府和通判争相要与海汉合作,甚至不惜为此动用暴力手段的状况发生。 在八月月末,浙江各地官府先后贴出朝廷关于两国建交通商告示的同时,海汉与本地商人进行的连续十余日的会谈也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仅实业项目的合作就谈定了二十余项,有意见但需要进一步协商的项目就更多了。这就相当于是石迪文以一己之力,在宁波城内召开了一次招商会,而且还取得了相当好的成绩。 经过这短短的半个月,整个江浙地区的官员和商人都知道了海汉派到浙江坐镇的这位石将军不但能带兵打仗,就连商业谈判也是一把好手。有人甚至认为石迪文的主业应该是经商,带兵打仗才是兼职,也足见对他表现的肯定了。 浙江方面所取得的进展,可以说是海汉在大明沿海诸多控制区内进展最为显著的一处。两广福建早就被海汉渗透得千疮百孔,贸易和官方往来都是早已经公开化,说实话建交与否都没有太大的影响了。山东占领区基本是维持原状,海汉也并未尝试要继续扩大当地的占领范围,仅仅只是让大明承认了海汉在当地权益。至于辽东就更不用说了,大明已经默认了海汉在金州的占领区,但海汉如今却没有余力将与后金的战争规模进一步扩大了,因此在辽东的控制区范围并未有实质性的变化。 也就只有浙江,不但非常明确地将舟山群岛和石浦港划至海汉版图,而且还取得多项贸易成果,并且在此之前就完成了数个行业的整合,以及对浙江高官的收买工作,可以说这几乎已经是驻浙机构所能取得极限成绩了。即便是施耐德亲至浙江,也未必能够比石迪文做得更好了。 所以当浙江的进展以三至五天一次的频率发回胜利堡,执委会的这帮人都无不为石迪文所取得的成绩而感到骄傲。就连一向要求极高的施耐德也不吝溢美之词,称赞石迪文的表现堪称专业,甚至半开玩笑地要求国防部放人,让石迪文的编制能够转到商务部来。 这样的提议理所当然地被国防部长颜楚杰视作了痴心妄想:“石迪文现在的职务是东海舰队的司令,你要挖墙角也行,先给我找一个合格的舰队司令过来。” 施耐德手底下全是文职官员,当然不可能有这种人才,只能是当作开个玩笑了。但石迪文的表现对他的确是有不小的触动,人家兼职谈谈生意就能取得这样的成绩,那么商务部这些全职官员的是不是也应该有更好的表现才对。 施耐德最近一直忙于南海贸易联盟的事务,尽管这个贸易联盟从组建到现在已经是第三年了,但跨国贸易的规则制定依然尚未完结,而且各国之间的贸易协定也一直都处在不断地谈判和变更之中,就算海汉是这个联盟的发起者和领头羊,也很难凭一己之力让这些东南亚国家都服从自己的安排。 虽然这个贸易联盟中的成员国对海汉都是敬畏有加,但各国有各自的国情,海汉也不可能强迫所有国家都跟自己统一步调,因此南海贸易联盟虽然成立了这么久,但实际上并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标准统一的贸易协定。 施耐德作为海汉主管商贸事务的负责人,自然希望能够推动这一标准的执行。但贸易联盟相较于政治联盟、军事联盟往往显得更为松散,要想让这些还处于落后社会形态的小国如臂指使,对海汉来说几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施耐德最近一年中几乎是在马不停蹄地出使贸易联盟中的国家,与各国政要磋商贸易标准,但说实话收效并不明显。 对于这些小国来说,即便是极小的政策变化也会很容易造成社会的动荡,而贸易标准的调整也会直接影响到既得利益者们的收益,因此施耐德想要在这些国家推广新的标准,难度自然极大。施耐德提出的建议,人家听了也就听了,但并不会照做。甚至有些国家会认为他的说法是越俎代庖,纯属多事,遇到这样的情况施耐德也只能自嘲无法教化这些原始人了。 但石迪文在浙江所取得的成绩也带给了施耐德一些启发,对于贸易伙伴国应该采取怎样的态度和措施,才能让其接受海汉在国际贸易方面提出的行业标准。 这种标准可不能小看,海汉当初费劲心思张罗组织这个南海贸易联盟,最终的目的就是要掌控国际贸易中的标准制定权限。而这些行业标准所覆盖的范围就很大了,比如联盟成员国通行的船只标准、相关法律法规、结算方式、货运价格计算等等,海汉可以通过制定这些行业标准,来推广自身的优势产业,比如便捷的金融结算方式和可靠的机构。 虽然目前海汉银行的办事处已经遍及南海贸易联盟的每一个国家,但实际上所开展的业务远不及大明沿海地区,特别是以富庶著称的江浙地区,其一个月的银钱流通量就比海汉银行在南海贸易联盟各成员国一年的流通量加起来还大。 如何能将海汉银行的业务做进海外市场,江浙地区已经提供了极好的成功经验。施耐德前次派蔡金梅到浙江去参与谈判,一方面是让蔡金梅去规范一下当地的操作规程,另一方面也是收集资料,整理出海汉银行在当地工作的得失。这些整理出来的经验,将在之后对照东南亚国家的具体情况,作出相应的调整之后再进行推广实施。 而现在在南海贸易联盟中,贸易往来真正称得上比较频繁,贸易量比较可观的,也只有安南、荷兰和葡萄牙三家,这种成绩对于一心要将海汉的商圈部署到全世界的施耐德来说,肯定还是远远不够的。所以在1636夏天的末尾,施耐德针对南海贸易联盟的现状又提出了新的计划。 正文 第1557章 野心勃勃 南海贸易联盟中,占主导地位的自然是贸易量最大的海汉国,而各国与海汉的贸易内容中,又有相当一部分比例是通过海汉控制下的港口做转口贸易,真正的贸易对象其实是大明。特别是像荷兰、葡萄牙这样的西方国家,他们所能提供的商品,绝大部分海汉都能自行生产,他们只能通过海汉的贸易渠道向大明出售这些商品,才能获得比较丰厚的收益。而大明所出产的各种瓷器、纺织品、茶叶等等商品,这些国家也只能通过海汉设立的贸易中心才能买到。 过去海汉在大明沿海的控制范围仅仅集中在东南沿海部分地区,对于海上贸易渠道的掌控并不足以用来拿捏其他国家,但如今海汉已经基本完成了对大明海疆由南至北的控制,特别是大明最为富庶的江浙地区,海上贸易几乎全都处于海汉的直接控制之下,而大明官方也已经通过建交通商这种方式承认了现状。这个时候海汉要设置一些条件来换取南海贸易联盟成员国的服从,就比以前要容易多了。 海汉对大明海上进出口贸易所实施的全面控制,可以说是相当厉害的贸易手段,因为这影响到的不仅仅是大明,还有诸多东南亚乃至西方的国家。施耐德目前所要提出的新的计划,便是要求南海贸易联盟的各国尽快统一贸易标准,而这个标准的绝大部分内容,便是来自于日前大明与海汉的通商协定。 准确地说,这份通商协定中的许多行业标准和相关法规,其实都是由海汉主导制定,这也是石迪文前段时间在浙江密集会晤当地各行业领军人物的原因之一。施耐德认为这些与大明谈定的贸易标准正好也可以用于改变南海贸易联盟的现状,毕竟来自东南亚地区的订单有很多其实都是由海汉经手转给了大明来完成。如果能够将大明、海汉、南海贸易联盟的贸易标准统一起来,就可以有效消除贸易壁垒,由海汉引导这些贸易伙伴国接受新的游戏规则。 施耐德认为,海汉加上大明的份量,应该足以影响到这些国家的决策了,特别是荷兰和葡萄牙这两个西方国家,他们对于大明出产的部分高级商品基本是刚需,又无法用武力或别的手段来打破海汉对大明海贸的垄断,只剩下接受海汉安排一途。 于是施耐德很快便召见了葡萄牙驻三亚特使托马斯,以及荷兰驻三亚特使苏克易,向他们说明了当前局势,以及海汉对远东地区国际贸易的新构想。 对于这两国来说,海汉真的是一个让他们又爱又恨又怕的国家。与海汉的贸易过程其实是很愉快的,海汉人的商业信誉与结算速度几乎无可挑剔,远比他们在远东打交道的其他国家舒服得多。但同时海汉也是他们在远东最为强劲的竞争对手,中南半岛以北海域的所有商业航线都处于海汉掌控之下,与大明的贸易也必须要经过海汉来进行,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们更愿意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搬掉这块绊脚石。 但这种尝试他们已经做过多次,却永远都只有失败这一种结果,而且每次的失败也会让他们意识到双方在军事实力方面的差距不可逾越。到后来亲眼见识了海汉是怎么把不可一世的西班牙舰队打得抬不起头,怨气就慢慢变成了庆幸。是的,不被海汉视作对手,而是贸易伙伴,这大概已经算是像他们这样的西方殖民国家在远东地区最大的幸运了。 对于施耐德所提出的“贸易标准”,其实他们也很清楚这是老调重弹了,海汉早在两三年前就已经开始着手制定国际贸易的标准,从那时候就显露出了其野心之大。但作为葡萄牙和荷兰这样的国家来说,赞同海汉的标准,实际上就否决了自家今后在这个区域内成为控制者的可能性。所以尽管海汉方面已经就此问题提出过多次要求,葡荷两国却一直都是采取拖延战术,嘴上答应得好,但在实施时就千般推脱,并不会按照海汉主导的标准去执行。 葡荷两国对于国际形势比大明看得明白得多,除非区域内的所有国家能够联手对付海汉,为此不惜发动可能持续数年的大规模战争,否则海汉在远东一家独大的趋势基本上是不可抑制了。但组建这种军事联盟大概要比海汉从这个世界上自行消失的可能性更小,所以谁都不会傻到真去尝试组织这样的一个联盟来对付海汉。 唯一比较可行的策略就是拖慢海汉的扩张和发展速度,尽可能让双方的实力差距不要进一步扩大。以不配合的方式阻碍海汉将国际贸易的标准统一到其制定的框架之下,便是葡荷两国目前所能采取的主要手段了。 这个招数可以说相当简单实用,葡荷两国对于海汉的提议都会表示赞同和支持,只是在执行中或明或暗地使绊子,让海汉的手段无法实施到位。海汉这边就算明知这是他们不配合,也很难对他们进行制裁,毕竟大家在明面上还是合作伙伴,为了这些台面下的龌蹉撕破脸皮就不值得了。 但这种操作的可行性前提是海汉对这两国没有决定性的牵制手段,大家心里再怎么骂骂咧咧,表面上也还是得嘻嘻哈哈地把生意做下去。不过如今这样的平衡已经被大明与海汉的建交通商所破坏,以前的走私贸易如今要全部合法化,并且几乎是海汉单方面掌控了主动权。施耐德已经向他们明说,今后葡荷两国与大明的所有贸易,都必须遵照海汉大明两国所签订的通商协议中规程来办,也就是说他们这两年来一直拖延着的那些由海汉制定的贸易标准,这次恐怕就没法再敷衍着绕过去了。 关于海汉与大明建交通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托马斯和苏克易并不怀疑,他们相信海汉人不会拿这种大事来开玩笑,而且海汉人从来也不屑于在贸易方面使用欺诈手段。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立刻便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性。 施耐德直接召见他们宣布此事,已经不再是像之前那样,是要与他们商议一个实施的进程时间表,而是将此作为结果通知他们了。 “两位,我们互相之间认识的时间已经很长了,所以就不用再说一些互相刺探的客套话了。开门见山地说,今后葡萄牙、荷兰与大明之间的贸易往来,必须要完全遵照这次制定的通商协定,这是我国与大明共同的要求。”施耐德态度十分坚决地说道:“如果两位要问有没有讨价还价的空间,或者是实施时间表,我的回答是……没有。” “完全不留余地的操作?”托马斯耸了耸肩问道。尽管听了施耐德的口气,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但还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这是为了大家的共同利益,我保证所有参与贸易的国家都会从中获益,而且越早执行,收益越大。”施耐德的态度依然十分坚定,同时不忘用一些优惠条件安抚坐在自己对面的谈判对手。当然了,在海汉已经占据明显上风的情况下,他也并不会给出什么具体的优惠政策,如果对方仍然不愿就范,那么后续的贸易惩治手段可不是闹着玩的。 “贵国难道不担心这种粗暴的方式会得罪贸易伙伴国吗?”苏克易则是采取了另外一种方式来质疑施耐德的决定。 “我相信我国真正的伙伴自然能够理解并配合我们的工作,我已经说过了,这并不会伤害到参与国的利益,只会提供更多的便利。”施耐德何等老练,根本不会被苏克易从言语上挤兑到,反倒是用言语继续拿捏对方——要是还不配合,那就不是“真正的伙伴”了,到时候可别说不照顾你们的感受。 施耐德这次手里掌握着极为有力的条件,自然是半分都不肯再退让,如果这两个国家仍然要坚持过去的态度,那么施耐德就要祭出大招了。他已经取得了执委会的授权,可以在形势必要时启动贸易制裁措施,即部分中止这两国与大明之间的贸易项目,最高程度便是完全封锁他们与大明的贸易往来,直至满足海汉提出的条件为止。 贸易制裁这种特殊手段,其实早在南海贸易联盟成立之初就已经写入了协议之中,不过从来都没有哪个国家在双边贸易中使用过这种手段。海汉即便有使用这种手段的资格,但也不愿造成两败俱伤的结果。但如今海汉控制国际贸易所需的客观条件已经完全形成,海汉可以用极为简便的手段就挟制住葡萄牙与荷兰这两国,那施耐德自然就不吝采用这种极端手段了。 不过即便是当下这种气氛,施耐德也依然没有主动提及“贸易制裁”四个字,只是不断用言语暗示两国公使,海汉在必要情况下也不排除采取某些比较极端的手段来达成目的。 对于这两国公使来说,目前的处境的确比较尴尬,葡荷两国虽然分别在广东澳门与台湾大员拥有港口,但与大明的贸易却不得不受制于海汉。特别是在福建海峡以北的海域,葡荷两国的商船就只能停靠海汉规定的港口,今后更是连所有的贸易内容都得先在海汉这边登记,才能获准与大明商人进行交易。海汉要是想给谁穿小鞋,那真的就是一句话的事。 托马斯与苏克易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明显的无奈。似乎从他们来到三亚当驻海汉公使开始,与海汉的各种谈判中就从未取得过上风,而这大概将是他们职业生涯中的又一次挫败体验。 受制于人的感受是相当不舒服的,特别是葡荷两国这种几乎已经实现了全球殖民的海上强国,却不得不在远东吃瘪受气。苏克易本身是生长于巴达维亚的华人后裔,对荷兰的强大并没有真正体验过,那倒也罢了。但托马斯可是货真价实的葡萄牙人,很清楚这种实力压制有多么可怕,在此之前也就只有西班牙能够做到这一点。不过想想西班牙人在南海的悲惨遭遇,托马斯瞬间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可抱怨的了,贸易制裁的威胁好歹比军事打击程度轻得多。 “好吧,我想伙伴之间应该要有充分的互相信任才对,我对于贵国的商业手段一向十分欣赏,相信这次也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托马斯率先表示了妥协。实际上他的确也没有选择的余地,施耐德根本就没有把拒绝作为一个选项留给他们。 “你的决定很明智。”施耐德向托马斯微微点头示意。虽然这是他预料之中的结果,但能够仅凭一番言语交锋就搞定对手,这让他还是有几分自得。 施耐德接着便将眼神转向苏克易,等待他作出表态。相比葡萄牙人,荷兰东印度公司显然更难打交道,而且过去与海汉的恩怨更深,现在则是较劲的意味更浓。苏克易虽然是个华人,但其立场却完完全全是站在荷兰人一边,所以施耐德并不指望他会因为对海汉有亲近感而轻率作出不利于东印度公司的决定。 “苏先生怎么说?”施耐德见苏克易久久没有开口,便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托马斯则是已经进入了看戏状态,葡萄牙与荷兰的竞争关系更加直接,就算他与苏克易的私人关系还算凑合,但站在他的立场,当然巴不得海汉与荷兰翻脸,然后终止荷兰在安不纳岛以北地区的一切贸易活动,把这个巨大的市场腾给葡萄牙来操作。不过他也不会故意用言语去挑拨这两家对立,在精明无比的施耐德面前耍这种小聪明,效果很可能只会适得其反。 苏克易叹了一口气,满脸无奈地说道:“贵国的条件我可以答应,但我也有条件要提。” 正文 第1558章 竞争关系 尽管以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实力和现状,要在贸易协定的磋商过程中与海汉讲条件,不免会显得有点自不量力,但苏克易作为东印度公司驻三亚公使,还是要尽力为自己的阵营争取一些有利条件。至少在自己代表东印度公司做出了妥协的表态之后,苏克易认为海汉也应该在某些领域做出一定的让步,这样才能算是达成了平衡。 施耐德面带笑意道:“那苏先生先把条件说来听听吧,但丑话说在前面,贵国的要求也必须要在我刚才所说的贸易协定框架之内才行。” 苏克易道:“我的条件是……希望贵国能够在此之后,向东印度公司开放舟山以北海域的港口,并允许我方商船停靠以及在当地进行贸易活动。” 施耐德还未对此有所反应,旁边的托马斯倒是先坐不住了:“苏克易先生,你提出这样的要求未免也太不了解形势了,海汉在舟山港以北海域的控制区都是军事要地,怎么可能允许外国商船随意进出?” 苏克易反击道:“是吗?那在下可是听说贵国的商船已经通行在舟山以北的航线上了。” 托马斯脸色微变,葡萄牙商船“迭戈”号的确已经得到了海汉的首肯,被允许加入到北方航线的运输序列之中,如果航程顺利,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抵达了海汉在山东的控制区芝罘港,甚至有可能去到更加遥远的辽东地区。这可不是什么尽人皆知的秘密,“迭戈”号在北方的动向,对葡萄牙来说是一项保密等级颇高的行动,就连船上的水手都未必知道全部的安排,托马斯自己也并不清楚“迭戈”号目前的准确位置,但苏克易又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苏克易一句话怼完托马斯,马上又对施耐德道:“作为海汉的重要贸易伙伴,东印度公司在尽到义务的同时,也希望能够获得与其他贸易伙伴国同等的待遇!” 其实施耐德此时也有点懵,“迭戈”号在北方航线上的安排,他当然是知情的。这事本来就是商务部、外交部和海运部等几个部门磋商之后才做出的安排,目的也是希望能够让葡萄牙人在远东贸易中对海汉产生更多的依赖感,毕竟江浙以北海域对葡萄牙人来说仍是禁区,只有得到海汉首肯之后才能进入,“迭戈”号的安排算是一个特例。 而荷兰商船目前未被获准前往江浙以北的海汉控制区,甚至连荷兰籍和爪哇岛出身的水手都不被允许前往这些地区,其原因自然是因为海汉对荷兰依然是怀有一定程度的戒备心,不打算在北方局势未稳的时候就把荷兰人放到北方海域去活动,以免他们在北方搜集地理情报之后自行展开移民和商贸活动。 考虑到葡荷两国在全球范围内的竞争关系,海汉也并未对外公开“迭戈”号在北方航线的任务安排,但苏克易此时把这事当面点出来,很明显是从某个特殊渠道收到了消息,并且想以此来作为东印度公司与海汉达成妥协的交换条件。 不过施耐德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虽然在很多人的印象中,他的形象都是十分滑不留手,但往往会忽略了他其实是一个极有原则的人,特别是已经确定下来的事情,他可不会轻易再作出让步。 “关于北方航线的安排,我国需要考虑的问题很多,目前的条件还不适合向东印度公司开放北方的海港。”施耐德见苏克易的眼神瞟向葡萄牙人,心知他要说什么,便抢在前面说道:“那艘在北方航线上运作的葡萄牙商船,是接受了我国海运部的雇佣,向我国控制下的北方港口运送物资。如果东印度公司的商船也想接到这类任务,可以先到海运部登记等候安排。” 施耐德的言下之意,就是你荷兰人想得到同样的待遇也行,那就走正规渠道,先去海运部登记等排船期,至于说什么时候能排到,施耐德当然不会给出明确的答复。 施耐德这个答复,听起来似乎是对东印度公司做出了让步,实则不然。一方面表明了海汉暂时不会对东印度公司共享北方的港口,另一方面又留下一个口子,让荷兰人无法指责海汉厚此薄彼,故意针对他们。 苏克易听到这个回答果然有些语塞,施耐德这招以退为进十分老辣,让他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应对了。他不是第一天跟施耐德打交道,当然也知道真按施耐德的建议去海运部登记其实不会有任何作用,这种场面话如果信了就输了,但人家明明白白把这个官方渠道摆出来,自己也没有什么理由能要求对方更改这样的安排。只是老对手葡萄牙人在这个回合显然已经占得了明显的先机,并且海汉人对其有明显的偏袒,这让苏克易没有办法就这么忍气吞声地受这个气。 “如果东印度公司的商船不能在大明海域得到公平的对待,那我又如何能相信贵国所推行的贸易标准能够保证我方的利益?”苏克易发现自己提出的条件被施耐德以手段婉拒之后,便将讨论内容重新拉回到先前的问题上。只有将这两件事牢牢地捆绑到一起,苏克易才有机会在谈判中扳回目前的劣势。 施耐德当然立刻便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不怒反笑道:“苏先生,我觉得你需要更明确地认识东印度公司目前的处境。关于今后所执行的贸易协定框架和相关标准的问题,今天是通知贵国,而不是征求贵国的意见。东印度公司当然可以选择不配合、不执行我国提出的这个方案,但我也说得很清楚了,由此所引发的一切后果都请自行负责。至于北方航线的安排问题,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如果贸易协定都没谈拢,那也不用考虑后续的其他合作了。” 施耐德这下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就更为强硬一些了,如果苏克易不愿答应海汉提出的方案,那就会被视为东印度公司的不合作,至于派商船进入北方航线就更别做梦了。 托马斯不失时机地火上浇油道:“如果荷兰朋友认为自己受了委屈,那么我国将会很乐意接收荷兰朋友在海汉的生意份额,价钱好商量。苏克易先生,我建议你不妨考虑一下。” 苏克易岂会将好不容易经意出来的局面拱手相让给自己的竞争对手,当即便果断拒绝了托马斯的“好意”,然后向施耐德说道:“这真是让人很不愉快的一次会晤,但为了东印度公司,为了两国的和平,我想我还是不得不答应你的条件。但我也希望施首长记住一件事,任何合作都建立在互惠互利的基础之上,东印度公司不会无底线地向海汉作出让步。如果某一天范迪门总督认为合作关系会影响到东印度公司自身的发展,那我们两国的合作可能就会终结了。” “与我国合作的利弊,这几年时间已经足以让东印度公司的股东们看得很清楚了。如果没有从远东地区赚到钱,我想范迪门总督的位子也不会坐得这么稳稳当当了。至少在我上次与他会面的时候,他可是亲口承认了过去几年东印度公司的收益都在逐年提升。” 对于苏克易的表态,施耐德并不会因此而感到紧张,因为他很清楚东印度公司的性质和经营目标,可以游刃有余地回应苏克易的警告:“荷兰人背井离乡几万里来到遥远的东方,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发财,只要能赚到比过去更多的钱,那有什么条件是不能谈的呢?你下次送信回巴达维亚的时候,可以向范迪门总督转告一声,我国很乐意继续与东印度公司保持贸易往来,但前提是在我国主导制定的贸易框架之下进行,如果范迪门总督认为这样做有损于东印度公司的利益,那么我们可以暂时终止贸易往来,重新展开谈判。问题都是可以通过谈判解决的,不是吗?” 施耐德虽然是面带微笑说的这番话,但最后这一句却是已经带上了威胁的意味。想当初海汉跟东印度公司可不是能坐到一起的关系,荷兰人在背后支持十八芝,而海汉则是设法扶持了许心素当代言人,双方当年在台湾岛附近过招的次数可着实不少。此外围绕南海安不纳岛控制权所展开的几次攻防战,海汉军也是把荷兰人打得毫无脾气。可以说双方过去用武力手段解决问题的时候,吃亏的全是荷兰一方,而海汉迄今维持着不败的战绩。光凭这一点,施耐德就有底气说出这番话了。 托马斯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一幕,心里暗暗庆幸自己刚才没有一时冲动去顶撞施耐德,否则现在下不来台的可就不止苏克易一人了。他是巴不得这两家闹僵,葡萄牙才能有机会争夺本属于荷兰的贸易份额。假如那位远在巴达维亚城的范迪门总督真的脑子发热要暂停贸易重新谈判,那托马斯敢保证在谈判结束之前,葡萄牙就会将荷兰人在海汉和大明的贸易份额抢个精光。 虽然托马斯在三亚待的时间长了,与苏克易同为外交公使身份,多少也有些交情,但如果有机会给东印度公司落井下石,托马斯可不会顾及私人交情,绝对是以国家利益为先。而且他知道如果苏克易有这样的机会,肯定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托马斯甚至已经在考虑,等这场会晤结束之后,自己是不是应该再杀个回马枪,把东印度公司的路给堵死。海汉人所需要的就是服从性好,愿意听从他们安排的合作伙伴,而葡萄牙做到这一点可不会像荷兰人心里有疙瘩。甚至在追求独立的这条道路上,葡萄牙还需要海汉的大力支持,虽然海汉现在不可能派兵去欧洲帮葡萄牙打一场独立战争,但起码可以向葡萄牙出售一些相对先进的制式武器,以及在远东和南海区域内三不五时地敲打一下西班牙人,限制对方在这一地区内的发展势头。 1633年的台北战役,海汉拔掉了西班牙在大明东南沿海苦心经营的据点。1634年的三亚间谍案,又打掉了西班牙部署在海南岛的情报网络。1635年的三亚海战,海汉海军在家门口将来袭的西班牙舰队打得溃不成军,甚至令得马尼拉一时风声鹤唳,不少富人都乘船出逃,以躲避传说中会杀上门来报复的海汉军。 虽然海汉为了北方的布局而不得不放弃了进攻马尼拉的打算,但葡萄牙人却已经深知双方这个梁子是结得深了,就算是为了对付西班牙,远东地区的葡萄牙人也应该团结在一起,站在海汉这一边。所以在之后的很多事务中,葡萄牙基本上都是无脑站边,死死地抱住了海汉这条大腿,目的就是指望有朝一日能鼓动海汉兵发马尼拉,将该死的西班牙人逐出远东。 当然了,在对付西班牙人这件事情上,荷兰人其实也有相同的态度。作为同样在全球范围内展开殖民竞争的国家,东印度公司对马尼拉城的忌惮并不比对海汉的忌惮少。这两国不仅是在欧洲战场上打得不可开交,在全球范围的殖民地争夺战中也一直互有攻守。而且荷兰人很清楚,与西班牙人的利益冲突十分尖锐,不像东印度公司与海汉之间的关系还能通过谈判和贸易合作来进行改善,除非是欧洲战场上分出了最终的胜负,否则东印度公司这样的海外机构永远不可能与西班牙人保持和平。 但1632年马打蓝国对巴达维亚城发动的战争大大损害了东印度公司的实力,以至于之后的几年中只能将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重建巴达维亚城上,根本无暇去应付西班牙人。如果不是海汉的存在,西班牙舰队或许早就毫无顾忌地从马尼拉南下,直扑巴达维亚完成打垮东印度公司的最后一击了。 正文 第1559章 排查线索 尽管苏克易不愿意承认,但他也明白除了贸易领域之外,海汉在军事和国际关系领域也还有别的手段可以挟制东印度公司。如果停止与海汉的合作关系,可不仅仅是多了海汉这么一个对手而已,比如西班牙和葡萄牙在远东的存在,就让荷兰人不得不先放下对国际贸易的争议,重新审视自己与海汉的关系。更何况还有号称海汉头号拥趸的安南国和如今与海汉正式建交的大明,苏克易就算再怎么自大,也不会认为东印度公司凭一己之力就能与这么多个国家进行对抗。 再说了,战争也并非东印度公司成立的初衷,股东们出钱维持这个机构的运营,主要目的是为了能在远东地区获取收益,赚钱才是公司的第一要务。东印度公司现在不仅仅是与海汉在进行贸易,而是身处于海汉领导之下的远东国际贸易体系之中,一旦与海汉闹僵了,就基本等同于脱离了整个贸易体系,这对东印度公司来说是比新的贸易协定更加无法接受的结果。 服软吧,还能怎么办,即便苏克易心比天高,但现状就是如此,东印度公司拿不出份量足够的条件来跟海汉人讨价还价,除了低头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而葡萄牙人虽然在这场谈判中的处境比荷兰人稍好一些,但托马斯也着实开心不起来,荷兰人既然不敢跟海汉翻脸,那对他来说就没有收获可言。倒是施耐德所宣布的贸易协定马上就要开始执行,这对葡萄牙究竟是福是祸,托马斯一时间也看不太分明。 送走了愁眉苦脸的两国公使,施耐德立刻便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通了安全部部长何夕的号码,向其告知了葡萄牙商船“迭戈”号行迹暴露的情况。 “迭戈”号在浙江海域出没,始终都要停靠当地的港口,而其船体外观明显有异于大明和海汉的船只,想要完全隐匿行迹基本上是不可能办到的事,被航行在这一海域的荷兰商船发现了也不足为怪。但“迭戈”号前往山东的运输任务是机密,甚至连那艘船上的水手都未必知道最终的目的地。这个消息是怎么被东印度公司的苏克易打听到的,就是一个值得琢磨的问题了。 要嘛是荷兰商船在没有知会海汉的前提下悄悄进入了北方海域,并且在某处地方发现了“迭戈”号的踪迹,要嘛就是某个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在有意或无意间向苏克易透露了这个秘密。前一种状况算是荷兰人的胆大妄为,但很难抓到实证,而后一种状况性质就比较严重了,这种泄密事件必须由安全部接手调查处理才行。 苏克易的身份比较特殊,按照外交规则,安全部也不能把他直接抓起来审问,何夕接到这个报案之后也是有些挠头。不过好在安全部对处理这种案子也有经验,何夕挂了电话,便让秘书去通知徐十七来报到。 何夕一手培养出来的干将龚十七跟着郝万清去了北方做事,而现在跟在他身边的人里边,徐十七大概算是其中佼佼者了。其实说起来徐十七也并非新人了,他进安全部的时间只比龚十七晚了一年多而已,只是差点时运。1634年龚十七在杭州执行斩首行动后在业内名声大噪时,徐十七却还在努力争取进入安全部外务特勤部门的资格。后来何夕奉命调回三亚主持海汉安全情报事务,便将徐十七也一并带回了海南岛。 虽然没了去异国建功立业的机会,但说起来海南岛才是海汉安全情报事务的要害所在,而且各国派到海汉的情报人员也大多集中在此。如果以情报人员在人口中所占的比例而论,三亚大概就是整个远东地区各国间谍最为密集的一个地方了,没有之一。 在这些以不同身份潜伏在三亚的情报人员中,既有受到海汉安全部监控和缉捕的底层人员,也有隐姓埋名换了身份加入国籍长期潜伏的暗桩,以商人或者船员身份在这里短暂停留的探子,更有以外交人员身份公开在三亚活动的他国官方人员。以海汉安全部的编制规模和技术能力,要对这些身份各异的外国探子们全部进行监视或者抓捕,显然是难于登天。 要完全杜绝他国从海汉获取情报的渠道是不可能的,安全部的主要职责,便是尽可能地守护住涉及海汉根本利益的政治、经济、军事、社会等方面的情报信息。施耐德向安全部通报的这个消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何夕也无法忽视这件事,便将徐十七传来,向他大致介绍了相关的情况。 徐十七听完情况介绍之后,见何夕没有马上下达具体的指令,便知道上司是在等着自己发表对这事的看法,当下连忙主动开口道:“首长,那卑职便先说说自己的看法,请首长指正。” 何夕点点头,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徐十七道:“苏克易这个人本身就是华裔,跟我国基本没有文化上的隔阂,在收集情报方面本身就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他代表东印度公司驻扎在三亚,出入我国各个部门的频率也很高,说不定就是在哪个部门办事的时候偶然听说或是看到了什么相关的文件内容,未必见得是有人故意出卖消息给他。” 何夕没有表态,只是鼓励他继续分析:“说说你的理由。” 徐十七继续说道:“卑职的理由也很简单,苏克易跟我国打交道的时间已经有好几年了,来三亚也不是最近的事了,这个人在安全情报方面几乎没有出现过什么漏洞,可以说是非常小心谨慎。但当着施首长的面抛出了这个料来回击葡萄牙人,他应当会提前考虑到泄密这件事的后续影响有多大,如果这个情报的消息来源是荷兰人的渠道,那就极有可能因为我们的事后追查而暴露。我认为以苏克易一直以来的办事风格,不会如此草率行事。” 徐十七给出的理由与何夕也是不谋而合,安全部驻巴达维亚的情报头子成大朋早就跟苏克易打过交道,那时候苏克易还仅仅只是东印度公司的一名华裔办事员而已。对于这个人的行事风格,安全部有比较详实可靠的记录,何夕在召来徐十七之前就已经研读了一遍,也认为苏克易不太可能在神志清醒的状态下犯这种低级错误。 “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果他不是情急之下失言的话,抛出这个料必然是带有某种目的。像这样的消息,只要暴露一次,实际上就没有价值了,苏克易是想达成什么样的效果或目的,才做了这样的举动?”何夕也开始参与到讨论之中。 “他或许就是要有意引起我们的关注,然后误导我们去清查与此事相关的部门和人员,借机制造混乱。”徐十七尝试着分析道:“就算我们最后什么都没查出来,大概也还是会在心里埋下一根刺,荷兰人也说不定有什么长远的打算。” 何夕道:“与此事有关的,商务部、海运部、国防部,还有我们。迭戈号这事的保密层级不低,所以也只有少数高层官员和经办此事的人员知道消息。如果真的要进行梳理排查,名单应该不会超过五十人。” 徐十七听上司这个意思,似乎还是决定要进行排查,当下便应道:“那卑职先把这名单列出来,然后看看其中哪些人与苏克易在近期有过接触,先作为重点排查对象。苏克易不管去拜访过哪个部门,肯定都会有访客记录,一查便知。” 何夕见徐十七领会精神的速度极快,当下也是满意地点点头道:“不管他的目的是不是要误导我们进行自查,安全部该做的工作就得做。还有,除了公务会面以外,苏克易最近的私人行程也要调查一下,毕竟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他的情报来源是否是在工作时间得到的。” 徐十七道:“那国防部那边……能不能先给颜首长打声招呼,免得起了误会。” 军方对于安全部来说就是一个不愿主动去触碰的麻烦,因为军方有自己的情报体系,国防部军情处的人一向都不乐意安全部介入军方事务,特别是查案这种事,军情处一向认为军方的涉案人员应当由军方自行调查和处理,而不该由国家情报机关插手。徐十七过去在办案过程中也没少在军方碰钉子,这种事如果首长这个层面不先打招呼发公函,下面办事的人肯定会困难重重,难以达成目的。 何夕点点头道:“我待会跟国防部那边打个招呼,让军情处跟你衔接一下工作。” 即便是何夕出面,也不太可能说服国防部向安全部低头,所以这事的最佳处理方式,便是让两边合作完成国防部内部的自查工作。否则以颜楚杰那直性子,大概又会在执委会喊苦,说什么“东厂暗算兵部”之类的玩笑话了。 至于商务部跟海运部,在这方面就要相对弱势一些,安全部查案,他们就只有好好配合的份。何况这事本来就是商务部长施耐德报的案,商务部对调查工作的配合肯定不会存在问题,只需给海运部那边再稍稍做些工作就行了。 议定大致计划之后,何夕便不再过问细节了,直接便将这个案子交给了徐十七处理。安全部的事务繁多,何夕也不可能在这种泄密程度说不上太严重的案子上花费太多时间,他也确信以徐十七的能力应当能够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徐十七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之后,立刻便召集手下开会布置任务。安全部按照职能分作了不同的处室,而徐十七所在的便是负责案件调查及外勤行动的特勤处。这个处下面又分了若干个行动小组,目前远在北方的龚十七带那组人的编号就是一组,而徐十七带的组便是二组。 这一组人的编制并不是固定不变的,一般会保持一个七到十二人之间的固定班底,然后根据任务的需要,会从其他处室抽调人员临时补充进来,待任务结束后再解除编制。比如1634年年初三亚发生的西班牙间谍案,安全部在调查期间就动用了两个特勤组,每个组的成员都多达二十余人。这样的临时编制中除了负责武装行动的外勤小组之外,还包括了负责资料搜集、整理、分析的文职人员在内。 徐十七的小组能够在特勤处拿到第二的番号,自然也是立下过不少功劳。只是他们所执行的任务大多都是非公开的,所以得到的嘉奖也只能是在内部公布一下,外界极少有人知道这种特勤小组的存在。而处理类似此次这种情报相关案件,也正是二组的特长所在。 徐十七首先将能够接触到“迭戈”号航线安排的各部门人员名单全部列出,然后指定了成员对商务部、海运部、国防部三个部门的相关人员分别进行调查,而他自己则亲自负责安全部的内部排查,以及对苏克易近期动向的调查。 “按照我们所知的情况,那条葡萄牙商船离开浙江海域也就只是半个月之前的事情,所以这几个部门里十五天之内跟苏克易有过接触的人,都必须要进行调查。我不光要知道他们跟苏克易谈过什么,还要确定他们没有从苏克易手里拿过什么好处,他们的身份和家庭也跟巴达维亚没有任何牵连。如果哪怕有一丁点的可疑之处,你们都不能放过。”徐十七对自己的手下提出了非常严格的要求。 而这时候有人提出了另外一种容易被遗漏掉的可能性:“要是这消息是葡萄牙人故意或者无意泄漏出去的,那该怎么办?” 徐十七道:“我们人手有限,所以先要排查可能性最大的这些线索,如果最有可能的这些原因都被排除掉了,那么剩下那些看起来似乎不可能的情况,或许就是事实的真相了。” 正文 第1560章 白忙一场 在徐十七的主持之下,安全部的秘密调查程序很快便启动了,各部门凡是能够接触到“迭戈”号航程安排的人员,都被列入了徐十七的调查名单之中。当然这种调查并不一定会对调查对象进行单独审讯问话,主要的工作内容还是先进行外围排查,特别是在近期与苏克易或其他荷兰外交人员有过接触的人,更是调查的重中之重。不过因为这个阶段都是在暗中进行调查,因此倒也不会让这些部门变得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特勤组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查阅了这几个部门的访客登记资料,从中先找出与荷兰人有关的部分,哪怕不是苏克易亲自出面,特勤组也先将他们所接触到的部门列出,确定这些接触是否与徐十七调查名单上的名字有重合。但令他们失望的是,至少在最近的半个月之内,荷兰人去到这几个部门办理事务的次数极少,而且基本都是在办事窗口就搞定的简单事务,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触到高级官员。 苏克易本人造访了海运部和商务部各一次,但这两次造访分别得到了孙长弥和施耐德的亲自接见,这个过程中也基本没有泄露秘密的可能。所以很快对初步线索的排查就完成了,特勤组并没有从中找到什么疑点。 既然基本排除了公务接触中的情报泄露可能,那么接下来要进行排查的便是各部门这些能够接触到机密的人员私下的社交关系和个人财务状况了。相对上一个排查环节,要调查这些内容所需的工作量可就大得多了。徐十七不得不向何夕申请,从安全部的情报分析部门临时调入了数名文职人员负责整理手头掌握的各种信息。 与此同时,安全部还安排了人手对苏克易动向进行二十四小时监控,特别是对其所接触到的人员,更是一个不漏地进行排查。在1634年的西班牙间谍案之后,安全部其实很少在三亚采取这种规模的调查行动了。 但这些动作似乎全然没有起到作用,在调查持续了三四天之后,也依然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疑点。这个时候徐十七已经开始在考虑某些看起来似乎很荒谬的可能,比如这消息的泄漏源头是不是在葡萄牙人那边?如果是葡萄牙人有意无意泄漏了“迭戈”号的消息给苏克易,那特勤组就算把三亚翻个底朝天,也不会有什么真正的收获。 徐十七决定启动一个新的调查方向,那就是近半个月内,葡萄牙使馆的人是否有过跟东印度公司的人在同一个场合中出现过。而调查的重点便是饭馆、酒店及其他声色犬马的娱乐场所。因为徐十七觉得葡萄牙人不可能将这个秘密出卖给荷兰人,说不定是在某种非正常的状况下被苏克易偶然获知了消息。 但这个调查方向需要撒网的范围就更大了,三亚地区最为发达的行业之一便是遍及市区各地的服务业,各种餐饮和娱乐场所多达上百家,要回溯半个多月之前的事,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特勤组所走访到的店家几乎都没法记起来这么久的事,更何况苏克易还是汉人外貌的华裔,汉语说得也不比本地人差,就很难引起旁人太多的关注。 调查进行到这一步,如果要从民间获得切实的线索,就必须得动用更多的人力,并且将案件的调查工作公开化才行了。徐十七深知责任重大,自己不敢轻率地拿主意,于是便将案情回报至何夕这里,请他来做出定夺,是否需要将调查工作继续进行下去。 何夕当初决议立案调查此事的时候,只是凭经验猜测这或许是一桩内部人员为钱财出卖情报的案件,倒也没想到这事居然还如此麻烦。如果继续扩大调查范围,那大概很快整个三亚市面上都会知道官方在查与葡萄牙和荷兰有关的泄密事件,而荷兰人自然也会收到风声,这要嘛会打草惊蛇让其有所防备,要嘛就是让已经将收尾工作做完的荷兰人看热闹了,不论哪一种都会让之后的调查越发艰难。 但如果就此不查了,不但前面已经进行的调查工作半途而废,而且还是会留下一个安全隐患,说不定时候又会有跟葡萄牙相关的机密泄露出去。 这查还是不查,顿时就变成了摆在何夕面前的一道难题。不过何夕在海汉官场上打滚了这么些年,当然也不是白混的,很快便有了主意——上面不是还有执委会吗? 这事要往执委会报,就必须得讲点技巧了,不能简单地将其作为情报案件来汇报,否则肯定会有人认为何夕是逃避责任,毕竟安全部主管的就是情报工作,事事都要执委会来拍板的话,那要你何夕又有何用?所以何夕打算突出这个案件的政治味道,让执委会认为这个案子的查办工作是要从政治角度去进行考量,这样安全部的上报请示就会显得顺理成章了。 如何把这个案件的政治意味凸显出来,何夕已经有了打算。涉案这两个国家中,海汉的态度肯定是亲疏有别的,对于葡萄牙的有意扶持,对于荷兰的小心提防,这都不算是什么秘密了。而何夕要向执委会强调的是,葡萄牙在这个事件中有可能并非单纯的受害者,此事如果不调查清楚,或将影响到海汉在北方的长远布局。 执委会收到安全部的报告之后果然引发了高度重视,立刻便召开了临时会议,并让何夕到场答疑。何夕又特地将负责办理此案的徐十七带在了身边,在现场向执委们详尽地讲述了此案的办案进展状况,以及执委会最为关心的所谓情报泄漏源头问题。 事实上安全部目前也还是不敢肯定情报是从葡萄牙人这边泄漏出去,但目前的调查工作几乎已经将其他可能性都排除在外了,似乎也就只剩下这种看似最不可能的情形存在。最后的调查工作,只是要确定这消息的泄漏过程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如果是无意,那倒也罢了,权当是荷兰人拣了个便宜。但如果是有意,这可能就会影响到海汉今后对待葡萄牙人的态度了。否则与其议定了什么计划,一转身就被卖了,这可不是海汉所能接受的状况。安全部如果继续往下查,最终查出来的结果会损害谁的利益,现在还难以下定论。 “还是查个清楚吧!”陶东来率先表态道:“不管结果如何,但局面应该是可控的。如果葡萄牙人真有问题,那我们查出来也比今后再出事要强。” 施耐德也立即表态赞同了陶东来的观点:“真相只有一个,安全部的使命就是找出这个真相,而后续的影响和善后事宜,那应该是外交部和其他相关部门的任务了。我建议何部长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尽快把案情调查清楚。” “但我们查出的结果,或许就是苏克易故意抛出这个料的目的所在,如果真是葡萄牙人走漏了风声,那么我们跟葡萄牙人的关系势必会受到一定的影响,而这正是荷兰人想要看到的状况。”宁崎向众人提醒了可能会出现的结果,即荷兰人故意借此来扰乱海汉与葡萄牙之间的关系。 “不管苏克易的目的如何,我们终归是要面对现实的!查!”陶东来的意见最终为这次临时听证会拍了板,执委会将授权安全部,对目前由特勤二组负责侦办的案件给予最高调查权限,对案情一查到底。 有了执委会的授权之后,何夕做事的底气自然就足了,又加调了一些精干人手给徐十七,要求他尽管查明这起案件的真相。而且因为这事在执委会上会讨论过了,司法部这边也给予了一定的支持力度,让警察司也尽量配合安全部的调查工作。一些不宜由特勤调查组出面的地方,便可让警察司这边派员协助。 徐十七拿了尚方宝剑,手底下的力量得到了增强,如今又有了警察司的配合,再进行调查自然就事半功倍了。三天之后,调查组终于确认苏克易与葡萄牙公使托马斯曾在同一晚在某家酒楼出现过。 这两人当然不可能在公开场合单独约在一起吃饭喝酒,即便是同一晚在同一家酒楼出现,这应该也只是某种巧合。在对这家酒楼上上下下连伙计到老板所有人进行了仔细盘问之后,调查组可以确认这两人会同时出现在此处应该只是一个巧合。 据老板回忆,当日是苏克易以东印度公司的名义宴请了几名大明海商,应该是在饭桌上洽谈生意。而他之所以对苏克易特别有印象,正是因为当晚几名葡萄牙人也碰巧来这里吃饭,在二楼走廊上碰到了苏克易,双方就寒暄了几句,老板才知道原来这个看起来与本地汉人几乎无异的男子其实是荷兰人。 而葡萄牙人却是这里的常客,因为这家酒楼距离葡萄牙驻三亚使馆仅仅不过百米而已,可以算是离其最近的一间高档酒楼了。在这间酒楼的菜单上,甚至还有产自葡萄牙的桶装红酒出售——当然这酒也是葡萄牙人卖到本地市场的。 双方同在一层楼吃饭喝酒,虽然不是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但的确也可能会存在隔墙有耳,被对方偷听到了某些关键信息的可能性。并且根据酒楼账本上所记录的日子,“迭戈”号离开浙江海域北上的消息已经从浙江通过电报发回三亚,而海汉官方也将这个消息及时通知了托马斯。也就是说当天如果托马斯在席间谈及“迭戈”号的信息,也是在合理的范围之内。 但调查进行到这一步,也依然还是无法切实地证明苏克易的情报就是得自这次酒楼偶遇。除非是有办法提审苏克易,让其自己供述出真相,但这显然并不符合外交规矩。虽然徐十七想了很多办法试图找到一些旁证来证明这种状况就是真相,但最终证据链中缺失的部分还是太大,要推导出这个结果依然存在明显的漏洞。 而这个案子从施耐德报案到侦办至今,已经过去了近十天的时间,编制已经超过四十人的特勤调查组也没有再发现任何新的线索,所有的调查工作都将结果指向了酒楼偶遇这么一种看似不可能但却又是唯一的状况。 何夕不得不将这个调查结果再次上报了执委会,虽然听起来似乎有点荒谬,但这就已经是最终的结论了。陶东来对此倒是表现得比较宽容,他认为旁证已经够多了,这就足以向葡萄牙人作出解释了,如果葡萄牙人还是感到不满意,那就自行找苏克易去对质好了。 苏克易的目的是不是要在海汉与葡萄牙之间制造矛盾不得而知,但至少做到了让海汉劳民伤财。为了调查这个案件,海汉安全部和警察司在十日间出动了上千人次,走访了超过四百人,数目远远超出了徐十七接手之初所列的调查对象名单。而最终的调查结果,却是一个可能永远都没办法证实的猜测。 最后还是由施耐德出面,将海汉的调查结果通知了葡萄牙人托马斯。按照这个结论,走漏风声这件事托马斯自己至少负有一半的责任,托马斯实在很难对这个结果表示满意,但他也拿不出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海汉的调查结果不对。 而同样对此感到失望的还有何夕和徐十七,他们本以为会从这个案子里顺藤摸瓜抓到一些内鬼,甚至说不定会由此牵出一张潜伏在三亚的情报网,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一切证据都指向了这只是一个可笑的巧合。特勤二组的临时编制宣告解散,抽调过来的办案人员也各自重新回到原本的岗位上。 案件调查过程中对本地的饭馆酒楼娱乐场所进行了大规模的排查,市面上都在传闻这或许是今年的治安严打行动提前到来,因此整个三亚的治安状况都得到了一定的提升,也算是给了白忙一场的海汉官方一点小小的慰藉。 正文 第1561章 绞尽脑汁 实际上在海汉数年来的用心经营管理之下,三亚地区的治安水平一直都还算不错,在海汉国肯定算得上是治安最好的城市之一。毕竟这里是作为海汉国首都的特殊存在,国家的绝大部分重要机构都集中在此地,治安的稳定在某种程度上就意味着国家政局的稳定,而“稳定”这个词可以说贯穿了执委会治国政策的始终,哪怕与别国交战期间,也几乎从未影响到海汉国内的政局。 虽然这次安全部与警察司的联合调查活动让三亚市面上出现了短暂的紧张情绪,但好歹这里是京城,见多识广的市民们也没有因为这些调查活动而太过惊讶,很快便将这事抛诸脑后。三亚每天都有许多吸引眼球的新闻出现,并没有太多人会去关心这种只与外国番人有关的案子,何况在外人看来这案子没头没尾,调查过程中也没什么八卦花边爆出来,普通人哪会有什么兴趣去跟进。 对于调查工作最终的草草收场,对此感到不满意的除了葡萄牙人之外,其实当事的另一方也同样觉得没有完全达成自己的目的。 苏克易坐在书房里一脸阴沉地听完了下属的汇报,然后抬抬手示意其退出去。他当天在与施耐德会晤时故意抛出“迭戈”号的消息,目的当然就是为了打乱海汉跟葡萄牙暗中安排的布局,让他们意识到这种小把戏其实根本就避不过东印度公司的耳目。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实际上在海汉数年来的用心经营管理之下,三亚地区的治安水平一直都还算不错,在海汉国肯定算得上是治安最好的城市之一。毕竟这里是作为海汉国首都的特殊存在,国家的绝大部分重要机构都集中在此地,治安的稳定在某种程度上就意味着国家政局的稳定,而“稳定”这个词可以说贯穿了执委会治国政策的始终,哪怕与别国交战期间,也几乎从未影响到海汉国内的政局。 虽然这次安全部与警察司的联合调查活动让三亚市面上出现了短暂的紧张情绪,但好歹这里是京城,见多识广的市民们也没有因为这些调查活动而太过惊讶,很快便将这事抛诸脑后。三亚每天都有许多吸引眼球的新闻出现,并没有太多人会去关心这种只与外国番人有关的案子,何况在外人看来这案子没头没尾,调查过程中也没什么八卦花边爆出来,普通人哪会有什么兴趣去跟进。 对于调查工作最终的草草收场,对此感到不满意的除了葡萄牙人之外,其实当事的另一方也同样觉得没有完全达成自己的目的。 苏克易坐在书房里一脸阴沉地听完了下属的汇报,然后抬抬手示意其退出去。他当天在与施耐德会晤时故意抛出“迭戈”号的消息,目的当然就是为了打乱海汉跟葡萄牙暗中安排的布局,让他们意识到这种小把戏其实根本就避不过东印度公司的耳目。实际上在海汉数年来的用心经营管理之下,三亚地区的治安水平一直都还算不错,在海汉国肯定算得上是治安最好的城市之一。毕竟这里是作为海汉国首都的特殊存在,国家的绝大部分重要机构都集中在此地,治安的稳定在某种程度上就意味着国家政局的稳定,而“稳定”这个词可以说贯穿了执委会治国政策的始终,哪怕与别国交战期间,也几乎从未影响到海汉国内的政局。 虽然这次安全部与警察司的联合调查活动让三亚市面上出现了短暂的紧张情绪,但好歹这里是京城,见多识广的市民们也没有因为这些调查活动而太过惊讶,很快便将这事抛诸脑后。三亚每天都有许多吸引眼球的新闻出现,并没有太多人会去关心这种只与外国番人有关的案子,何况在外人看来这案子没头没尾,调查过程中也没什么八卦花边爆出来,普通人哪会有什么兴趣去跟进。 对于调查工作最终的草草收场,对此感到不满意的除了葡萄牙人之外,其实当事的另一方也同样觉得没有完全达成自己的目的。 苏克易坐在书房里一脸阴沉地听完了下属的汇报,然后抬抬手示意其退出去。他当天在与施耐德会晤时故意抛出“迭戈”号的消息,目的当然就是为了打乱海汉跟葡萄牙暗中安排的布局,让他们意识到这种小把戏其实根本就避不过东印度公司的耳目。实际上在海汉数年来的用心经营管理之下,三亚地区的治安水平一直都还算不错,在海汉国肯定算得上是治安最好的城市之一。毕竟这里是作为海汉国首都的特殊存在,国家的绝大部分重要机构都集中在此地,治安的稳定在某种程度上就意味着国家政局的稳定,而“稳定”这个词可以说贯穿了执委会治国政策的始终,哪怕与别国交战期间,也几乎从未影响到海汉国内的政局。 虽然这次安全部与警察司的联合调查活动让三亚市面上出现了短暂的紧张情绪,但好歹这里是京城,见多识广的市民们也没有因为这些调查活动而太过惊讶,很快便将这事抛诸脑后。三亚每天都有许多吸引眼球的新闻出现,并没有太多人会去关心这种只与外国番人有关的案子,何况在外人看来这案子没头没尾,调查过程中也没什么八卦花边爆出来,普通人哪会有什么兴趣去跟进。 对于调查工作最终的草草收场,对此感到不满意的除了葡萄牙人之外,其实当事的另一方也同样觉得没有完全达成自己的目的。 苏克易坐在书房里一脸阴沉地听完了下属的汇报,然后抬抬手示意其退出去。他当天在与施耐德会晤时故意抛出“迭戈”号的消息,目的当然就是为了打乱海汉跟葡萄牙暗中安排的布局,让他们意识到这种小把戏其实根本就避不过东印度公司的耳目。实际上在海汉数年来的用心经营管理之下,三亚地区的治安水平一直都还算不错,在海汉国肯定算得上是治安最好的城市之一。毕竟这里是作为海汉国首都的特殊存在,国家的绝大部分重要机构都集中在此地,治安的稳定在某种程度上就意味着国家政局的稳定,而“稳定”这个词可以说贯穿了执委会治国政策的始终,哪怕与别国交战期间,也几乎从未影响到海汉国内的政局。 虽然这次安全部与警察司的联合调查活动让三亚市面上出现了短暂的紧张情绪,但好歹这里是京城,见多识广的市民们也没有因为这些调查活动而太过惊讶,很快便将这事抛诸脑后。三亚每天都有许多吸引眼球的新闻出现,并没有太多人会去关心这种只与外国番人有关的案子,何况在外人看来这案子没头没尾,调查过程中也没什么八卦花边爆出来,普通人哪会有什么兴趣去跟进。 对于调查工作最终的草草收场,对此感到不满意的除了葡萄牙人之外,其实当事的另一方也同样觉得没有完全达成自己的目的。 苏克易坐在书房里一脸阴沉地听完了下属的汇报,然后抬抬手示意其退出去。他当天在与施耐德会晤时故意抛出“迭戈”号的消息,目的当然就是为了打乱海汉跟葡萄牙暗中安排的布局,让他们意识到这种小把戏其实根本就避不过东印度公司的耳目。实际上在海汉数年来的用心经营管理之下,三亚地区的治安水平一直都还算不错,在海汉国肯定算得上是治安最好的城市之一。毕竟这里是作为海汉国首都的特殊存在,国家的绝大部分重要机构都集中在此地,治安的稳定在某种程度上就意味着国家政局的稳定,而“稳定”这个词可以说贯穿了执委会治国政策的始终,哪怕与别国交战期间,也几乎从未影响到海汉国内的政局。 虽然这次安全部与警察司的联合调查活动让三亚市面上出现了短暂的紧张情绪,但好歹这里是京城,见多识广的市民们也没有因为这些调查活动而太过惊讶,很快便将这事抛诸脑后。三亚每天都有许多吸引眼球的新闻出现,并没有太多人会去关心这种只与外国番人有关的案子,何况在外人看来这案子没头没尾,调查过程中也没什么八卦花边爆出来,普通人哪会有什么兴趣去跟进。 对于调查工作最终的草草收场,对此感到不满意的除了葡萄牙人之外,其实当事的另一方也同样觉得没有完全达成自己的目的。 苏克易坐在书房里一脸阴沉地听完了下属的汇报,然后抬抬手示意其退出去。他当天在与施耐德会晤时故意抛出“迭戈”号的消息,目的当然就是为了打乱海汉跟葡萄牙暗中安排的布局,让他们意识到这种小把戏其实根本就避不过东印度公司的耳目。实际上在海汉数年来的用心经营管理之下,三亚地区的治安水平一直都还算不错,在海汉国肯定算得上是治安最好的城市之一。毕竟这里是作为海汉国首都的特殊存在,国家的绝大部分重要机构都集中在此地,治安的稳定在某种程度上就意味着国家政局的稳定,而“稳定”这个词可以说贯穿了执委会治国政策的始终,哪怕与别国交战期间,也几乎从未影响到海汉国内的政局。 虽然这次安全部与警察司的联合调查活动让三亚市面上出现了短暂的紧张情绪,但好歹这里是京城,见多识广的市民们也没有因为这些调查活动而太过惊讶,很快便将这事抛诸脑后。三亚每天都有许多吸引眼球的新闻出现,并没有太多人会去关心这种只与外国番人有关的案子,何况在外人看来这案子没头没尾,调查过程中也没什么八卦花边爆出来,普通人哪会有什么兴趣去跟进。 对于调查工作最终的草草收场,对此感到不满意的除了葡萄牙人之外,其实当事的另一方也同样觉得没有完全达成自己的目的。 苏克易坐在书房里一脸阴沉地听完了下属的汇报,然后抬抬手示意其退出去。他当天在与施耐德会晤时故意抛出“迭戈”号的消息,目的当然就是为了打乱海汉跟葡萄牙暗中安排的布局,让他们意识到这种小把戏其实根本就避不过东印度公司的耳目。实际上在海汉数年来的用心经营管理之下,三亚地区的治安水平一直都还算不错,在海汉国肯定算得上是治安最好的城市之一。毕竟这里是作为海汉国首都的特殊存在,国家的绝大部分重要机构都集中在此地,治安的稳定在某种程度上就意味着国家政局的稳定,而“稳定”这个词可以说贯穿了执委会治国政策的始终,哪怕与别国交战期间,也几乎从未影响到海汉国内的政局。 虽然这次安全部与警察司的联合调查活动让三亚市面上出现了短暂的紧张情绪,但好歹这里是京城,见多识广的市民们也没有因为这些调查活动而太过惊讶,很快便将这事抛诸脑后。三亚每天都有许多吸引眼球的新闻出现,并没有太多人会去关心这种只与外国番人有关的案子,何况在外人看来这案子没头没尾,调查过程中也没什么八卦花边爆出来,普通人哪会有什么兴趣去跟进。 对于调查工作最终的草草收场,对此感到不满意的除了葡萄牙人之外,其实当事的另一方也同样觉得没有完全达成自己的目的。 苏克易坐在书房里一脸阴沉地听完了下属的汇报,然后抬抬手示意其退出去。他当天在与施耐德会晤时故意抛出“迭戈”号的消息,目的当然就是为了打乱海汉跟葡萄牙暗中安排的布局,让他们意识到这种小把戏其实根本就避不过东印度公司的耳目。 正文 第1562章 军购竞争 东印度公司总督范迪门在信中交代的任务看似是一件事,但其实是两件事。一是向海汉申请购买武器装备,二是阻止马打蓝国的使者在海汉的军火采购。只是对于苏克易来说,这其中任意一件事想要办成可都不容易。 从范迪门的信上看,他应该是在听说马打蓝人出发之后才写了这封信,也就是说这封信抵达苏克易手上的时候,马打蓝的使团或许已经秘密抵达三亚数日了。如果马打蓝人这个时候已经与海汉谈定了军购合同,那就算苏克易再怎么折腾,也很难再改变既定的事实了。 而苏克易的当务之急,便是赶紧去打听马打蓝使团的动向,力争能来得及插上一脚。不过他枯坐一晚也有些困了,这种事就不打算亲自去跑了,而是将此事交给了自己的手下人去办。他自己得抓紧时间养精蓄锐,因为等落实了马打蓝使团的动向之后,就得轮到他出面去跟对方交涉了。 三亚作为海汉国的首都,同时也是南海地区如今最为繁荣的港口城市,每天抵达和离开这个城市的外国人数量都至少保持在数百人乃至上千人的水平。而三亚对于外国人在本地的活动有着较为严格的登记和管理制度,特别是在政府部门众多,作为国家政治中心存在的胜利堡地区,有很多地段都对非本国人员禁行,绝大部分短暂停留的外国人都只被允许在港区范围内活动。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东印度公司总督范迪门在信中交代的任务看似是一件事,但其实是两件事。一是向海汉申请购买武器装备,二是阻止马打蓝国的使者在海汉的军火采购。只是对于苏克易来说,这其中任意一件事想要办成可都不容易。 从范迪门的信上看,他应该是在听说马打蓝人出发之后才写了这封信,也就是说这封信抵达苏克易手上的时候,马打蓝的使团或许已经秘密抵达三亚数日了。如果马打蓝人这个时候已经与海汉谈定了军购合同,那就算苏克易再怎么折腾,也很难再改变既定的事实了。 而苏克易的当务之急,便是赶紧去打听马打蓝使团的动向,力争能来得及插上一脚。不过他枯坐一晚也有些困了,这种事就不打算亲自去跑了,而是将此事交给了自己的手下人去办。他自己得抓紧时间养精蓄锐,因为等落实了马打蓝使团的动向之后,就得轮到他出面去跟对方交涉了。 三亚作为海汉国的首都,同时也是南海地区如今最为繁荣的港口城市,每天抵达和离开这个城市的外国人数量都至少保持在数百人乃至上千人的水平。而三亚对于外国人在本地的活动有着较为严格的登记和管理制度,特别是在政府部门众多,作为国家政治中心存在的胜利堡地区,有很多地段都对非本国人员禁行,绝大部分短暂停留的外国人都只被允许在港区范围内活动。东印度公司总督范迪门在信中交代的任务看似是一件事,但其实是两件事。一是向海汉申请购买武器装备,二是阻止马打蓝国的使者在海汉的军火采购。只是对于苏克易来说,这其中任意一件事想要办成可都不容易。 从范迪门的信上看,他应该是在听说马打蓝人出发之后才写了这封信,也就是说这封信抵达苏克易手上的时候,马打蓝的使团或许已经秘密抵达三亚数日了。如果马打蓝人这个时候已经与海汉谈定了军购合同,那就算苏克易再怎么折腾,也很难再改变既定的事实了。 而苏克易的当务之急,便是赶紧去打听马打蓝使团的动向,力争能来得及插上一脚。不过他枯坐一晚也有些困了,这种事就不打算亲自去跑了,而是将此事交给了自己的手下人去办。他自己得抓紧时间养精蓄锐,因为等落实了马打蓝使团的动向之后,就得轮到他出面去跟对方交涉了。 三亚作为海汉国的首都,同时也是南海地区如今最为繁荣的港口城市,每天抵达和离开这个城市的外国人数量都至少保持在数百人乃至上千人的水平。而三亚对于外国人在本地的活动有着较为严格的登记和管理制度,特别是在政府部门众多,作为国家政治中心存在的胜利堡地区,有很多地段都对非本国人员禁行,绝大部分短暂停留的外国人都只被允许在港区范围内活动。东印度公司总督范迪门在信中交代的任务看似是一件事,但其实是两件事。一是向海汉申请购买武器装备,二是阻止马打蓝国的使者在海汉的军火采购。只是对于苏克易来说,这其中任意一件事想要办成可都不容易。 从范迪门的信上看,他应该是在听说马打蓝人出发之后才写了这封信,也就是说这封信抵达苏克易手上的时候,马打蓝的使团或许已经秘密抵达三亚数日了。如果马打蓝人这个时候已经与海汉谈定了军购合同,那就算苏克易再怎么折腾,也很难再改变既定的事实了。 而苏克易的当务之急,便是赶紧去打听马打蓝使团的动向,力争能来得及插上一脚。不过他枯坐一晚也有些困了,这种事就不打算亲自去跑了,而是将此事交给了自己的手下人去办。他自己得抓紧时间养精蓄锐,因为等落实了马打蓝使团的动向之后,就得轮到他出面去跟对方交涉了。 三亚作为海汉国的首都,同时也是南海地区如今最为繁荣的港口城市,每天抵达和离开这个城市的外国人数量都至少保持在数百人乃至上千人的水平。而三亚对于外国人在本地的活动有着较为严格的登记和管理制度,特别是在政府部门众多,作为国家政治中心存在的胜利堡地区,有很多地段都对非本国人员禁行,绝大部分短暂停留的外国人都只被允许在港区范围内活动。东印度公司总督范迪门在信中交代的任务看似是一件事,但其实是两件事。一是向海汉申请购买武器装备,二是阻止马打蓝国的使者在海汉的军火采购。只是对于苏克易来说,这其中任意一件事想要办成可都不容易。 从范迪门的信上看,他应该是在听说马打蓝人出发之后才写了这封信,也就是说这封信抵达苏克易手上的时候,马打蓝的使团或许已经秘密抵达三亚数日了。如果马打蓝人这个时候已经与海汉谈定了军购合同,那就算苏克易再怎么折腾,也很难再改变既定的事实了。 而苏克易的当务之急,便是赶紧去打听马打蓝使团的动向,力争能来得及插上一脚。不过他枯坐一晚也有些困了,这种事就不打算亲自去跑了,而是将此事交给了自己的手下人去办。他自己得抓紧时间养精蓄锐,因为等落实了马打蓝使团的动向之后,就得轮到他出面去跟对方交涉了。 三亚作为海汉国的首都,同时也是南海地区如今最为繁荣的港口城市,每天抵达和离开这个城市的外国人数量都至少保持在数百人乃至上千人的水平。而三亚对于外国人在本地的活动有着较为严格的登记和管理制度,特别是在政府部门众多,作为国家政治中心存在的胜利堡地区,有很多地段都对非本国人员禁行,绝大部分短暂停留的外国人都只被允许在港区范围内活动。东印度公司总督范迪门在信中交代的任务看似是一件事,但其实是两件事。一是向海汉申请购买武器装备,二是阻止马打蓝国的使者在海汉的军火采购。只是对于苏克易来说,这其中任意一件事想要办成可都不容易。 从范迪门的信上看,他应该是在听说马打蓝人出发之后才写了这封信,也就是说这封信抵达苏克易手上的时候,马打蓝的使团或许已经秘密抵达三亚数日了。如果马打蓝人这个时候已经与海汉谈定了军购合同,那就算苏克易再怎么折腾,也很难再改变既定的事实了。 而苏克易的当务之急,便是赶紧去打听马打蓝使团的动向,力争能来得及插上一脚。不过他枯坐一晚也有些困了,这种事就不打算亲自去跑了,而是将此事交给了自己的手下人去办。他自己得抓紧时间养精蓄锐,因为等落实了马打蓝使团的动向之后,就得轮到他出面去跟对方交涉了。 三亚作为海汉国的首都,同时也是南海地区如今最为繁荣的港口城市,每天抵达和离开这个城市的外国人数量都至少保持在数百人乃至上千人的水平。而三亚对于外国人在本地的活动有着较为严格的登记和管理制度,特别是在政府部门众多,作为国家政治中心存在的胜利堡地区,有很多地段都对非本国人员禁行,绝大部分短暂停留的外国人都只被允许在港区范围内活动。东印度公司总督范迪门在信中交代的任务看似是一件事,但其实是两件事。一是向海汉申请购买武器装备,二是阻止马打蓝国的使者在海汉的军火采购。只是对于苏克易来说,这其中任意一件事想要办成可都不容易。 从范迪门的信上看,他应该是在听说马打蓝人出发之后才写了这封信,也就是说这封信抵达苏克易手上的时候,马打蓝的使团或许已经秘密抵达三亚数日了。如果马打蓝人这个时候已经与海汉谈定了军购合同,那就算苏克易再怎么折腾,也很难再改变既定的事实了。 而苏克易的当务之急,便是赶紧去打听马打蓝使团的动向,力争能来得及插上一脚。不过他枯坐一晚也有些困了,这种事就不打算亲自去跑了,而是将此事交给了自己的手下人去办。他自己得抓紧时间养精蓄锐,因为等落实了马打蓝使团的动向之后,就得轮到他出面去跟对方交涉了。 三亚作为海汉国的首都,同时也是南海地区如今最为繁荣的港口城市,每天抵达和离开这个城市的外国人数量都至少保持在数百人乃至上千人的水平。而三亚对于外国人在本地的活动有着较为严格的登记和管理制度,特别是在政府部门众多,作为国家政治中心存在的胜利堡地区,有很多地段都对非本国人员禁行,绝大部分短暂停留的外国人都只被允许在港区范围内活动。东印度公司总督范迪门在信中交代的任务看似是一件事,但其实是两件事。一是向海汉申请购买武器装备,二是阻止马打蓝国的使者在海汉的军火采购。只是对于苏克易来说,这其中任意一件事想要办成可都不容易。 从范迪门的信上看,他应该是在听说马打蓝人出发之后才写了这封信,也就是说这封信抵达苏克易手上的时候,马打蓝的使团或许已经秘密抵达三亚数日了。如果马打蓝人这个时候已经与海汉谈定了军购合同,那就算苏克易再怎么折腾,也很难再改变既定的事实了。 而苏克易的当务之急,便是赶紧去打听马打蓝使团的动向,力争能来得及插上一脚。不过他枯坐一晚也有些困了,这种事就不打算亲自去跑了,而是将此事交给了自己的手下人去办。他自己得抓紧时间养精蓄锐,因为等落实了马打蓝使团的动向之后,就得轮到他出面去跟对方交涉了。 三亚作为海汉国的首都,同时也是南海地区如今最为繁荣的港口城市,每天抵达和离开这个城市的外国人数量都至少保持在数百人乃至上千人的水平。而三亚对于外国人在本地的活动有着较为严格的登记和管理制度,特别是在政府部门众多,作为国家政治中心存在的胜利堡地区,有很多地段都对非本国人员禁行,绝大部分短暂停留的外国人都只被允许在港区范围内活动。 正文 第1563章 外交辞令 苏克易担心宁崎只是在拿言语唬住自己,然后让马打蓝使团暗渡陈仓,悄悄签下军购合同。到时候巴达维亚那边问责,可不会管他在三亚的操作是有多么艰难,这口锅肯定得扣到他头上了。苏克易眼见自己在宁崎这边得不到一句准话,便只能尝试去找陶东来了。 当然了,作为海汉执委会的主要负责人,陶东来也并不是想见就能见着的,如果外面一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要找上陶东来,他就算一天有48个小时也是不够用的。特别是涉外的会晤,那都是要先通过外交部门提交申请,预约排期才行的。 宁崎应道:“苏先生,你要见陶委员长没问题,但还是得照规矩来。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马上安排人为你登记,不过什么时候能见到他,我就不能给你保证了。” 宁崎的话让苏克易一下从激动中冷静下来,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先前的确是有些失言了。陶东来在海汉就几乎相当于一国之君的存在,自己作为一个外国人,怎么可能说见就能见到。如果不按外交程序走,对方自然有充分的理由将自己拒之门外。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苏克易担心宁崎只是在拿言语唬住自己,然后让马打蓝使团暗渡陈仓,悄悄签下军购合同。到时候巴达维亚那边问责,可不会管他在三亚的操作是有多么艰难,这口锅肯定得扣到他头上了。苏克易眼见自己在宁崎这边得不到一句准话,便只能尝试去找陶东来了。 当然了,作为海汉执委会的主要负责人,陶东来也并不是想见就能见着的,如果外面一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要找上陶东来,他就算一天有48个小时也是不够用的。特别是涉外的会晤,那都是要先通过外交部门提交申请,预约排期才行的。 宁崎应道:“苏先生,你要见陶委员长没问题,但还是得照规矩来。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马上安排人为你登记,不过什么时候能见到他,我就不能给你保证了。” 宁崎的话让苏克易一下从激动中冷静下来,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先前的确是有些失言了。陶东来在海汉就几乎相当于一国之君的存在,自己作为一个外国人,怎么可能说见就能见到。如果不按外交程序走,对方自然有充分的理由将自己拒之门外。苏克易担心宁崎只是在拿言语唬住自己,然后让马打蓝使团暗渡陈仓,悄悄签下军购合同。到时候巴达维亚那边问责,可不会管他在三亚的操作是有多么艰难,这口锅肯定得扣到他头上了。苏克易眼见自己在宁崎这边得不到一句准话,便只能尝试去找陶东来了。 当然了,作为海汉执委会的主要负责人,陶东来也并不是想见就能见着的,如果外面一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要找上陶东来,他就算一天有48个小时也是不够用的。特别是涉外的会晤,那都是要先通过外交部门提交申请,预约排期才行的。 宁崎应道:“苏先生,你要见陶委员长没问题,但还是得照规矩来。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马上安排人为你登记,不过什么时候能见到他,我就不能给你保证了。” 宁崎的话让苏克易一下从激动中冷静下来,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先前的确是有些失言了。陶东来在海汉就几乎相当于一国之君的存在,自己作为一个外国人,怎么可能说见就能见到。如果不按外交程序走,对方自然有充分的理由将自己拒之门外。苏克易担心宁崎只是在拿言语唬住自己,然后让马打蓝使团暗渡陈仓,悄悄签下军购合同。到时候巴达维亚那边问责,可不会管他在三亚的操作是有多么艰难,这口锅肯定得扣到他头上了。苏克易眼见自己在宁崎这边得不到一句准话,便只能尝试去找陶东来了。 当然了,作为海汉执委会的主要负责人,陶东来也并不是想见就能见着的,如果外面一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要找上陶东来,他就算一天有48个小时也是不够用的。特别是涉外的会晤,那都是要先通过外交部门提交申请,预约排期才行的。 宁崎应道:“苏先生,你要见陶委员长没问题,但还是得照规矩来。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马上安排人为你登记,不过什么时候能见到他,我就不能给你保证了。” 宁崎的话让苏克易一下从激动中冷静下来,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先前的确是有些失言了。陶东来在海汉就几乎相当于一国之君的存在,自己作为一个外国人,怎么可能说见就能见到。如果不按外交程序走,对方自然有充分的理由将自己拒之门外。苏克易担心宁崎只是在拿言语唬住自己,然后让马打蓝使团暗渡陈仓,悄悄签下军购合同。到时候巴达维亚那边问责,可不会管他在三亚的操作是有多么艰难,这口锅肯定得扣到他头上了。苏克易眼见自己在宁崎这边得不到一句准话,便只能尝试去找陶东来了。 当然了,作为海汉执委会的主要负责人,陶东来也并不是想见就能见着的,如果外面一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要找上陶东来,他就算一天有48个小时也是不够用的。特别是涉外的会晤,那都是要先通过外交部门提交申请,预约排期才行的。 宁崎应道:“苏先生,你要见陶委员长没问题,但还是得照规矩来。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马上安排人为你登记,不过什么时候能见到他,我就不能给你保证了。” 宁崎的话让苏克易一下从激动中冷静下来,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先前的确是有些失言了。陶东来在海汉就几乎相当于一国之君的存在,自己作为一个外国人,怎么可能说见就能见到。如果不按外交程序走,对方自然有充分的理由将自己拒之门外。苏克易担心宁崎只是在拿言语唬住自己,然后让马打蓝使团暗渡陈仓,悄悄签下军购合同。到时候巴达维亚那边问责,可不会管他在三亚的操作是有多么艰难,这口锅肯定得扣到他头上了。苏克易眼见自己在宁崎这边得不到一句准话,便只能尝试去找陶东来了。 当然了,作为海汉执委会的主要负责人,陶东来也并不是想见就能见着的,如果外面一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要找上陶东来,他就算一天有48个小时也是不够用的。特别是涉外的会晤,那都是要先通过外交部门提交申请,预约排期才行的。 宁崎应道:“苏先生,你要见陶委员长没问题,但还是得照规矩来。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马上安排人为你登记,不过什么时候能见到他,我就不能给你保证了。” 宁崎的话让苏克易一下从激动中冷静下来,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先前的确是有些失言了。陶东来在海汉就几乎相当于一国之君的存在,自己作为一个外国人,怎么可能说见就能见到。如果不按外交程序走,对方自然有充分的理由将自己拒之门外。苏克易担心宁崎只是在拿言语唬住自己,然后让马打蓝使团暗渡陈仓,悄悄签下军购合同。到时候巴达维亚那边问责,可不会管他在三亚的操作是有多么艰难,这口锅肯定得扣到他头上了。苏克易眼见自己在宁崎这边得不到一句准话,便只能尝试去找陶东来了。 当然了,作为海汉执委会的主要负责人,陶东来也并不是想见就能见着的,如果外面一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要找上陶东来,他就算一天有48个小时也是不够用的。特别是涉外的会晤,那都是要先通过外交部门提交申请,预约排期才行的。 宁崎应道:“苏先生,你要见陶委员长没问题,但还是得照规矩来。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马上安排人为你登记,不过什么时候能见到他,我就不能给你保证了。” 宁崎的话让苏克易一下从激动中冷静下来,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先前的确是有些失言了。陶东来在海汉就几乎相当于一国之君的存在,自己作为一个外国人,怎么可能说见就能见到。如果不按外交程序走,对方自然有充分的理由将自己拒之门外。苏克易担心宁崎只是在拿言语唬住自己,然后让马打蓝使团暗渡陈仓,悄悄签下军购合同。到时候巴达维亚那边问责,可不会管他在三亚的操作是有多么艰难,这口锅肯定得扣到他头上了。苏克易眼见自己在宁崎这边得不到一句准话,便只能尝试去找陶东来了。 当然了,作为海汉执委会的主要负责人,陶东来也并不是想见就能见着的,如果外面一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要找上陶东来,他就算一天有48个小时也是不够用的。特别是涉外的会晤,那都是要先通过外交部门提交申请,预约排期才行的。 宁崎应道:“苏先生,你要见陶委员长没问题,但还是得照规矩来。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马上安排人为你登记,不过什么时候能见到他,我就不能给你保证了。” 宁崎的话让苏克易一下从激动中冷静下来,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先前的确是有些失言了。陶东来在海汉就几乎相当于一国之君的存在,自己作为一个外国人,怎么可能说见就能见到。如果不按外交程序走,对方自然有充分的理由将自己拒之门外。苏克易担心宁崎只是在拿言语唬住自己,然后让马打蓝使团暗渡陈仓,悄悄签下军购合同。到时候巴达维亚那边问责,可不会管他在三亚的操作是有多么艰难,这口锅肯定得扣到他头上了。苏克易眼见自己在宁崎这边得不到一句准话,便只能尝试去找陶东来了。 当然了,作为海汉执委会的主要负责人,陶东来也并不是想见就能见着的,如果外面一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要找上陶东来,他就算一天有48个小时也是不够用的。特别是涉外的会晤,那都是要先通过外交部门提交申请,预约排期才行的。 宁崎应道:“苏先生,你要见陶委员长没问题,但还是得照规矩来。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马上安排人为你登记,不过什么时候能见到他,我就不能给你保证了。” 宁崎的话让苏克易一下从激动中冷静下来,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先前的确是有些失言了。陶东来在海汉就几乎相当于一国之君的存在,自己作为一个外国人,怎么可能说见就能见到。如果不按外交程序走,对方自然有充分的理由将自己拒之门外。苏克易担心宁崎只是在拿言语唬住自己,然后让马打蓝使团暗渡陈仓,悄悄签下军购合同。到时候巴达维亚那边问责,可不会管他在三亚的操作是有多么艰难,这口锅肯定得扣到他头上了。苏克易眼见自己在宁崎这边得不到一句准话,便只能尝试去找陶东来了。 当然了,作为海汉执委会的主要负责人,陶东来也并不是想见就能见着的,如果外面一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要找上陶东来,他就算一天有48个小时也是不够用的。特别是涉外的会晤,那都是要先通过外交部门提交申请,预约排期才行的。 宁崎应道:“苏先生,你要见陶委员长没问题,但还是得照规矩来。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马上安排人为你登记,不过什么时候能见到他,我就不能给你保证了。” 宁崎的话让苏克易一下从激动中冷静下来,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先前的确是有些失言了。陶东来在海汉就几乎相当于一国之君的存在,自己作为一个外国人,怎么可能说见就能见到。如果不按外交程序走,对方自然有充分的理由将自己拒之门外。 正文 第1564章 马打蓝人的考量 第一次来到三亚的外国人,见到这里港口外面威武的岸防炮台,停靠在田独河入海口的巨大铁船,在铁轨上快速奔驰的火车,宽阔而平整的景观大道等等一系列独有的景观,都不免会为这些突破常识认知的事物大为惊叹。甚至一些有钱有闲的人,还会专程从其他国家来这里参观旅游。 罗洪·郎桑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三亚了,但他仍然不免为这个城市所呈现出的繁荣景象而感叹。据说海汉人将三亚从一片荒芜海滩变成今时今日的模样,才用了不到十年时间,他实在很难想像这究竟是怎样做到的。也难怪很多海汉平民会将三亚的崛起视作神迹,对最初来到这里的几百名海汉开拓者顶礼膜拜。 不过这次来到三亚,罗洪的目的可不是旅游,作为马打蓝国苏丹剌登·郎桑的亲侄子,马打蓝军稳坐第三把交易的高级将领,他这次过来是带着极为重要的任务,要与海汉高层磋商军火贸易的相关事务。 马打蓝国当年与荷兰人斗得最厉害的时候,主要的武器供应商其实并非海汉,而是偷偷摸摸向其出售了不少军火的英国人。英国人这么做的目的当然也很明确,那就是利用马打蓝国来对付荷兰人,削弱荷兰在爪哇和苏门答腊一带的控制力,以破坏东印度公司对巽他海峡这个进入南海关键航道的掌控。 但巴达维亚战役的失败让马打蓝国意识到英国人所提供的武器并不能满足自己的作战需求,而当时在南海地区唯一能在与荷兰人的交战中取得压倒性优势的就只有海汉,于是马打蓝国想法设法找到了一些明人当中间商,陆续通过中间商从海汉购买了上百门的火炮和两千多支火枪。 海汉有关部门对于这些武器的流向自然是很清楚的,如果不是后来成立南海贸易联盟之后,荷兰人提出了武器禁售方面的要求,这种伪装在民间贸易之下的军火生意可能还会持续很长时间。毕竟海汉能从中获取丰厚的收益,而且也可以借助马打蓝国的力量牵制荷兰人,这种一举两得的好事没有理由不做。 无奈的马打蓝人只能将希望重新寄托到英国人身上,但1635年海汉军在马六甲海峡的星岛重创了英国与柔佛的联军,让这条路子也被迫中断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第一次来到三亚的外国人,见到这里港口外面威武的岸防炮台,停靠在田独河入海口的巨大铁船,在铁轨上快速奔驰的火车,宽阔而平整的景观大道等等一系列独有的景观,都不免会为这些突破常识认知的事物大为惊叹。甚至一些有钱有闲的人,还会专程从其他国家来这里参观旅游。 罗洪·郎桑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三亚了,但他仍然不免为这个城市所呈现出的繁荣景象而感叹。据说海汉人将三亚从一片荒芜海滩变成今时今日的模样,才用了不到十年时间,他实在很难想像这究竟是怎样做到的。也难怪很多海汉平民会将三亚的崛起视作神迹,对最初来到这里的几百名海汉开拓者顶礼膜拜。 不过这次来到三亚,罗洪的目的可不是旅游,作为马打蓝国苏丹剌登·郎桑的亲侄子,马打蓝军稳坐第三把交易的高级将领,他这次过来是带着极为重要的任务,要与海汉高层磋商军火贸易的相关事务。 马打蓝国当年与荷兰人斗得最厉害的时候,主要的武器供应商其实并非海汉,而是偷偷摸摸向其出售了不少军火的英国人。英国人这么做的目的当然也很明确,那就是利用马打蓝国来对付荷兰人,削弱荷兰在爪哇和苏门答腊一带的控制力,以破坏东印度公司对巽他海峡这个进入南海关键航道的掌控。 但巴达维亚战役的失败让马打蓝国意识到英国人所提供的武器并不能满足自己的作战需求,而当时在南海地区唯一能在与荷兰人的交战中取得压倒性优势的就只有海汉,于是马打蓝国想法设法找到了一些明人当中间商,陆续通过中间商从海汉购买了上百门的火炮和两千多支火枪。 海汉有关部门对于这些武器的流向自然是很清楚的,如果不是后来成立南海贸易联盟之后,荷兰人提出了武器禁售方面的要求,这种伪装在民间贸易之下的军火生意可能还会持续很长时间。毕竟海汉能从中获取丰厚的收益,而且也可以借助马打蓝国的力量牵制荷兰人,这种一举两得的好事没有理由不做。 无奈的马打蓝人只能将希望重新寄托到英国人身上,但1635年海汉军在马六甲海峡的星岛重创了英国与柔佛的联军,让这条路子也被迫中断了。第一次来到三亚的外国人,见到这里港口外面威武的岸防炮台,停靠在田独河入海口的巨大铁船,在铁轨上快速奔驰的火车,宽阔而平整的景观大道等等一系列独有的景观,都不免会为这些突破常识认知的事物大为惊叹。甚至一些有钱有闲的人,还会专程从其他国家来这里参观旅游。 罗洪·郎桑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三亚了,但他仍然不免为这个城市所呈现出的繁荣景象而感叹。据说海汉人将三亚从一片荒芜海滩变成今时今日的模样,才用了不到十年时间,他实在很难想像这究竟是怎样做到的。也难怪很多海汉平民会将三亚的崛起视作神迹,对最初来到这里的几百名海汉开拓者顶礼膜拜。 不过这次来到三亚,罗洪的目的可不是旅游,作为马打蓝国苏丹剌登·郎桑的亲侄子,马打蓝军稳坐第三把交易的高级将领,他这次过来是带着极为重要的任务,要与海汉高层磋商军火贸易的相关事务。 马打蓝国当年与荷兰人斗得最厉害的时候,主要的武器供应商其实并非海汉,而是偷偷摸摸向其出售了不少军火的英国人。英国人这么做的目的当然也很明确,那就是利用马打蓝国来对付荷兰人,削弱荷兰在爪哇和苏门答腊一带的控制力,以破坏东印度公司对巽他海峡这个进入南海关键航道的掌控。 但巴达维亚战役的失败让马打蓝国意识到英国人所提供的武器并不能满足自己的作战需求,而当时在南海地区唯一能在与荷兰人的交战中取得压倒性优势的就只有海汉,于是马打蓝国想法设法找到了一些明人当中间商,陆续通过中间商从海汉购买了上百门的火炮和两千多支火枪。 海汉有关部门对于这些武器的流向自然是很清楚的,如果不是后来成立南海贸易联盟之后,荷兰人提出了武器禁售方面的要求,这种伪装在民间贸易之下的军火生意可能还会持续很长时间。毕竟海汉能从中获取丰厚的收益,而且也可以借助马打蓝国的力量牵制荷兰人,这种一举两得的好事没有理由不做。 无奈的马打蓝人只能将希望重新寄托到英国人身上,但1635年海汉军在马六甲海峡的星岛重创了英国与柔佛的联军,让这条路子也被迫中断了。第一次来到三亚的外国人,见到这里港口外面威武的岸防炮台,停靠在田独河入海口的巨大铁船,在铁轨上快速奔驰的火车,宽阔而平整的景观大道等等一系列独有的景观,都不免会为这些突破常识认知的事物大为惊叹。甚至一些有钱有闲的人,还会专程从其他国家来这里参观旅游。 罗洪·郎桑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三亚了,但他仍然不免为这个城市所呈现出的繁荣景象而感叹。据说海汉人将三亚从一片荒芜海滩变成今时今日的模样,才用了不到十年时间,他实在很难想像这究竟是怎样做到的。也难怪很多海汉平民会将三亚的崛起视作神迹,对最初来到这里的几百名海汉开拓者顶礼膜拜。 不过这次来到三亚,罗洪的目的可不是旅游,作为马打蓝国苏丹剌登·郎桑的亲侄子,马打蓝军稳坐第三把交易的高级将领,他这次过来是带着极为重要的任务,要与海汉高层磋商军火贸易的相关事务。 马打蓝国当年与荷兰人斗得最厉害的时候,主要的武器供应商其实并非海汉,而是偷偷摸摸向其出售了不少军火的英国人。英国人这么做的目的当然也很明确,那就是利用马打蓝国来对付荷兰人,削弱荷兰在爪哇和苏门答腊一带的控制力,以破坏东印度公司对巽他海峡这个进入南海关键航道的掌控。 但巴达维亚战役的失败让马打蓝国意识到英国人所提供的武器并不能满足自己的作战需求,而当时在南海地区唯一能在与荷兰人的交战中取得压倒性优势的就只有海汉,于是马打蓝国想法设法找到了一些明人当中间商,陆续通过中间商从海汉购买了上百门的火炮和两千多支火枪。 海汉有关部门对于这些武器的流向自然是很清楚的,如果不是后来成立南海贸易联盟之后,荷兰人提出了武器禁售方面的要求,这种伪装在民间贸易之下的军火生意可能还会持续很长时间。毕竟海汉能从中获取丰厚的收益,而且也可以借助马打蓝国的力量牵制荷兰人,这种一举两得的好事没有理由不做。 无奈的马打蓝人只能将希望重新寄托到英国人身上,但1635年海汉军在马六甲海峡的星岛重创了英国与柔佛的联军,让这条路子也被迫中断了。第一次来到三亚的外国人,见到这里港口外面威武的岸防炮台,停靠在田独河入海口的巨大铁船,在铁轨上快速奔驰的火车,宽阔而平整的景观大道等等一系列独有的景观,都不免会为这些突破常识认知的事物大为惊叹。甚至一些有钱有闲的人,还会专程从其他国家来这里参观旅游。 罗洪·郎桑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三亚了,但他仍然不免为这个城市所呈现出的繁荣景象而感叹。据说海汉人将三亚从一片荒芜海滩变成今时今日的模样,才用了不到十年时间,他实在很难想像这究竟是怎样做到的。也难怪很多海汉平民会将三亚的崛起视作神迹,对最初来到这里的几百名海汉开拓者顶礼膜拜。 不过这次来到三亚,罗洪的目的可不是旅游,作为马打蓝国苏丹剌登·郎桑的亲侄子,马打蓝军稳坐第三把交易的高级将领,他这次过来是带着极为重要的任务,要与海汉高层磋商军火贸易的相关事务。 马打蓝国当年与荷兰人斗得最厉害的时候,主要的武器供应商其实并非海汉,而是偷偷摸摸向其出售了不少军火的英国人。英国人这么做的目的当然也很明确,那就是利用马打蓝国来对付荷兰人,削弱荷兰在爪哇和苏门答腊一带的控制力,以破坏东印度公司对巽他海峡这个进入南海关键航道的掌控。 但巴达维亚战役的失败让马打蓝国意识到英国人所提供的武器并不能满足自己的作战需求,而当时在南海地区唯一能在与荷兰人的交战中取得压倒性优势的就只有海汉,于是马打蓝国想法设法找到了一些明人当中间商,陆续通过中间商从海汉购买了上百门的火炮和两千多支火枪。 海汉有关部门对于这些武器的流向自然是很清楚的,如果不是后来成立南海贸易联盟之后,荷兰人提出了武器禁售方面的要求,这种伪装在民间贸易之下的军火生意可能还会持续很长时间。毕竟海汉能从中获取丰厚的收益,而且也可以借助马打蓝国的力量牵制荷兰人,这种一举两得的好事没有理由不做。 无奈的马打蓝人只能将希望重新寄托到英国人身上,但1635年海汉军在马六甲海峡的星岛重创了英国与柔佛的联军,让这条路子也被迫中断了。 正文 第1565章 媒体宣传 不管是人口还是繁荣程度,三亚在这个时代的南海地区肯定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大城市,但实际上三亚城区面积并不算太大,人口分布也比较密集。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民间的八卦传播速度也会相当的快。马打蓝人在胜利堡门口展示金砖的举动不过片刻工夫,消息便已经传到了某些对此特别敏感的部门。 “荀鹏程,别打瞌睡了!有事做了,你赶紧去一趟胜利堡!” 荀鹏程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醒过来,看了一眼站在面前唾沫横飞的报社主编徐正业,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别坐着了,你跑快点,待会儿去晚了就没了!”徐正业一边说一边挽住荀鹏程的胳膊,将他从藤椅上拉起来:“听说有人运了两车金子去胜利堡大门外面搞事,你赶紧过去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我这里给你留两百字的版面,赶在下午两点前出稿,还来得及印刷,你抓紧时间啊!” 荀鹏程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便被徐正业半推半拽地出了报社,直到中午的炙热阳光照射在脸上,他才从刚才的半昏迷状态彻底清醒过来。他虽然不喜欢跑这种外勤新闻,但也知道报社目前的确是没有人手,主编这么做也是迫于无奈,只能强打起精神,顶着日头往胜利广场的方向去了。好在报社所在地离胜利广场极近,倒是无需再叫人力车了。 今年已经是荀鹏程入籍海汉的第三年了,但日子却远没有他来之前所预想的那么好过。他是天启年间中的秀才,之后参加了两次乡试都没有取得更好的成绩,在广东老家又没什么好的出路,庸庸碌碌地在乡下当了两年教书先生。当时正好遇到驻广办招募大明读书人到三亚落户,除了入籍之外还给出了数目不小的安置费,还有机会被分配去当官。荀鹏程经不住别人的劝说,便咬牙收拾行李来了三亚,想要搏个好前程。 荀鹏程初到三亚的时候还是有很多抱负的,他自认也算是饱读圣贤书,这海汉连读书人都没多少,那到了这边要当个知县什么的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但现实却并不像他想象的这么简单,海汉的确需要大量读书人,但对于要分配到地方上做官的人却有一定的要求,而荀鹏程偏偏就不太合格。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不管是人口还是繁荣程度,三亚在这个时代的南海地区肯定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大城市,但实际上三亚城区面积并不算太大,人口分布也比较密集。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民间的八卦传播速度也会相当的快。马打蓝人在胜利堡门口展示金砖的举动不过片刻工夫,消息便已经传到了某些对此特别敏感的部门。 “荀鹏程,别打瞌睡了!有事做了,你赶紧去一趟胜利堡!” 荀鹏程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醒过来,看了一眼站在面前唾沫横飞的报社主编徐正业,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别坐着了,你跑快点,待会儿去晚了就没了!”徐正业一边说一边挽住荀鹏程的胳膊,将他从藤椅上拉起来:“听说有人运了两车金子去胜利堡大门外面搞事,你赶紧过去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我这里给你留两百字的版面,赶在下午两点前出稿,还来得及印刷,你抓紧时间啊!” 荀鹏程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便被徐正业半推半拽地出了报社,直到中午的炙热阳光照射在脸上,他才从刚才的半昏迷状态彻底清醒过来。他虽然不喜欢跑这种外勤新闻,但也知道报社目前的确是没有人手,主编这么做也是迫于无奈,只能强打起精神,顶着日头往胜利广场的方向去了。好在报社所在地离胜利广场极近,倒是无需再叫人力车了。 今年已经是荀鹏程入籍海汉的第三年了,但日子却远没有他来之前所预想的那么好过。他是天启年间中的秀才,之后参加了两次乡试都没有取得更好的成绩,在广东老家又没什么好的出路,庸庸碌碌地在乡下当了两年教书先生。当时正好遇到驻广办招募大明读书人到三亚落户,除了入籍之外还给出了数目不小的安置费,还有机会被分配去当官。荀鹏程经不住别人的劝说,便咬牙收拾行李来了三亚,想要搏个好前程。 荀鹏程初到三亚的时候还是有很多抱负的,他自认也算是饱读圣贤书,这海汉连读书人都没多少,那到了这边要当个知县什么的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但现实却并不像他想象的这么简单,海汉的确需要大量读书人,但对于要分配到地方上做官的人却有一定的要求,而荀鹏程偏偏就不太合格。不管是人口还是繁荣程度,三亚在这个时代的南海地区肯定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大城市,但实际上三亚城区面积并不算太大,人口分布也比较密集。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民间的八卦传播速度也会相当的快。马打蓝人在胜利堡门口展示金砖的举动不过片刻工夫,消息便已经传到了某些对此特别敏感的部门。 “荀鹏程,别打瞌睡了!有事做了,你赶紧去一趟胜利堡!” 荀鹏程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醒过来,看了一眼站在面前唾沫横飞的报社主编徐正业,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别坐着了,你跑快点,待会儿去晚了就没了!”徐正业一边说一边挽住荀鹏程的胳膊,将他从藤椅上拉起来:“听说有人运了两车金子去胜利堡大门外面搞事,你赶紧过去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我这里给你留两百字的版面,赶在下午两点前出稿,还来得及印刷,你抓紧时间啊!” 荀鹏程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便被徐正业半推半拽地出了报社,直到中午的炙热阳光照射在脸上,他才从刚才的半昏迷状态彻底清醒过来。他虽然不喜欢跑这种外勤新闻,但也知道报社目前的确是没有人手,主编这么做也是迫于无奈,只能强打起精神,顶着日头往胜利广场的方向去了。好在报社所在地离胜利广场极近,倒是无需再叫人力车了。 今年已经是荀鹏程入籍海汉的第三年了,但日子却远没有他来之前所预想的那么好过。他是天启年间中的秀才,之后参加了两次乡试都没有取得更好的成绩,在广东老家又没什么好的出路,庸庸碌碌地在乡下当了两年教书先生。当时正好遇到驻广办招募大明读书人到三亚落户,除了入籍之外还给出了数目不小的安置费,还有机会被分配去当官。荀鹏程经不住别人的劝说,便咬牙收拾行李来了三亚,想要搏个好前程。 荀鹏程初到三亚的时候还是有很多抱负的,他自认也算是饱读圣贤书,这海汉连读书人都没多少,那到了这边要当个知县什么的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但现实却并不像他想象的这么简单,海汉的确需要大量读书人,但对于要分配到地方上做官的人却有一定的要求,而荀鹏程偏偏就不太合格。不管是人口还是繁荣程度,三亚在这个时代的南海地区肯定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大城市,但实际上三亚城区面积并不算太大,人口分布也比较密集。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民间的八卦传播速度也会相当的快。马打蓝人在胜利堡门口展示金砖的举动不过片刻工夫,消息便已经传到了某些对此特别敏感的部门。 “荀鹏程,别打瞌睡了!有事做了,你赶紧去一趟胜利堡!” 荀鹏程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醒过来,看了一眼站在面前唾沫横飞的报社主编徐正业,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别坐着了,你跑快点,待会儿去晚了就没了!”徐正业一边说一边挽住荀鹏程的胳膊,将他从藤椅上拉起来:“听说有人运了两车金子去胜利堡大门外面搞事,你赶紧过去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我这里给你留两百字的版面,赶在下午两点前出稿,还来得及印刷,你抓紧时间啊!” 荀鹏程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便被徐正业半推半拽地出了报社,直到中午的炙热阳光照射在脸上,他才从刚才的半昏迷状态彻底清醒过来。他虽然不喜欢跑这种外勤新闻,但也知道报社目前的确是没有人手,主编这么做也是迫于无奈,只能强打起精神,顶着日头往胜利广场的方向去了。好在报社所在地离胜利广场极近,倒是无需再叫人力车了。 今年已经是荀鹏程入籍海汉的第三年了,但日子却远没有他来之前所预想的那么好过。他是天启年间中的秀才,之后参加了两次乡试都没有取得更好的成绩,在广东老家又没什么好的出路,庸庸碌碌地在乡下当了两年教书先生。当时正好遇到驻广办招募大明读书人到三亚落户,除了入籍之外还给出了数目不小的安置费,还有机会被分配去当官。荀鹏程经不住别人的劝说,便咬牙收拾行李来了三亚,想要搏个好前程。 荀鹏程初到三亚的时候还是有很多抱负的,他自认也算是饱读圣贤书,这海汉连读书人都没多少,那到了这边要当个知县什么的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但现实却并不像他想象的这么简单,海汉的确需要大量读书人,但对于要分配到地方上做官的人却有一定的要求,而荀鹏程偏偏就不太合格。不管是人口还是繁荣程度,三亚在这个时代的南海地区肯定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大城市,但实际上三亚城区面积并不算太大,人口分布也比较密集。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民间的八卦传播速度也会相当的快。马打蓝人在胜利堡门口展示金砖的举动不过片刻工夫,消息便已经传到了某些对此特别敏感的部门。 “荀鹏程,别打瞌睡了!有事做了,你赶紧去一趟胜利堡!” 荀鹏程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醒过来,看了一眼站在面前唾沫横飞的报社主编徐正业,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别坐着了,你跑快点,待会儿去晚了就没了!”徐正业一边说一边挽住荀鹏程的胳膊,将他从藤椅上拉起来:“听说有人运了两车金子去胜利堡大门外面搞事,你赶紧过去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我这里给你留两百字的版面,赶在下午两点前出稿,还来得及印刷,你抓紧时间啊!” 荀鹏程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便被徐正业半推半拽地出了报社,直到中午的炙热阳光照射在脸上,他才从刚才的半昏迷状态彻底清醒过来。他虽然不喜欢跑这种外勤新闻,但也知道报社目前的确是没有人手,主编这么做也是迫于无奈,只能强打起精神,顶着日头往胜利广场的方向去了。好在报社所在地离胜利广场极近,倒是无需再叫人力车了。 今年已经是荀鹏程入籍海汉的第三年了,但日子却远没有他来之前所预想的那么好过。他是天启年间中的秀才,之后参加了两次乡试都没有取得更好的成绩,在广东老家又没什么好的出路,庸庸碌碌地在乡下当了两年教书先生。当时正好遇到驻广办招募大明读书人到三亚落户,除了入籍之外还给出了数目不小的安置费,还有机会被分配去当官。荀鹏程经不住别人的劝说,便咬牙收拾行李来了三亚,想要搏个好前程。 荀鹏程初到三亚的时候还是有很多抱负的,他自认也算是饱读圣贤书,这海汉连读书人都没多少,那到了这边要当个知县什么的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但现实却并不像他想象的这么简单,海汉的确需要大量读书人,但对于要分配到地方上做官的人却有一定的要求,而荀鹏程偏偏就不太合格。 正文 第1566章 各凭本事 对于报纸这类媒体行业来说,能够抓住读者眼球的就是好新闻,至于新闻内容究竟是国家大事还是民间八卦,那倒还是其次。像《三亚快报》这样的民间报纸,基本上是什么新闻刺激就登什么,头版上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诸如“小三毒杀原配”之类的狗血故事。如果新闻内容够惊悚劲爆,这期报纸多卖出去个千八百份,那报社的收入自然也能水涨船高,所以对于荀鹏程提出增加报道版面的要求,主编徐正业倒没有一口回绝掉。 虽然不知道胜利堡门口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荀鹏程一脸兴奋的模样,徐正业认为或许此事真的有文章可做。何况荀鹏程的文笔也不差,给他一个发挥的空间或许也会有意外之喜。 荀鹏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准备好纸张笔墨,略微整理了一下先前就打好的腹稿,然后便开始奋笔疾书。对于刚才所目睹的那起事件,荀鹏程认为可以对其进行一番文笔加工,然后便是一篇能够吸引读者的热文了。 而距离报社仅仅一里地之外的胜利堡,马打蓝使者罗洪终于达成了这番冒险举动的初步目的,得到了海汉执委会几名高官的共同接见,其中也包括了陶东来在内。 “关于军售的事,执委会还需要开会研究,你们这样做,就是在为难我国啊!”陶东来叹道:“你们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荷兰人听到消息怕是很快也会跟着找过来了。” 罗洪倒是很冷静,没有因为陶东来的抱怨就感到慌张:“尊贵的大人,请原谅我只能想到用这种办法来表现我国的诚意。我也知道贵国与荷兰人有相关的外交协定要遵守,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过去签署的协定不见得能适合今时今日的形势,如果已经变得不合时宜,那么重新制定规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罗洪选择这种激进的方式,目的便是要在面见海汉高官之后阐述自己的真实想法,他认为海汉不愿出售武器装备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那个该死的协定,只有让海汉主动取消协定,马打蓝国才有可能达成自己求购军火的目的。至于协定取消之后海汉会不会将同样型号的武器装备也出售给荷兰人,罗洪并不是很担心——马打蓝军在兵力上占有绝对优势,财力也丝毫不怵对方。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报纸这类媒体行业来说,能够抓住读者眼球的就是好新闻,至于新闻内容究竟是国家大事还是民间八卦,那倒还是其次。像《三亚快报》这样的民间报纸,基本上是什么新闻刺激就登什么,头版上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诸如“小三毒杀原配”之类的狗血故事。如果新闻内容够惊悚劲爆,这期报纸多卖出去个千八百份,那报社的收入自然也能水涨船高,所以对于荀鹏程提出增加报道版面的要求,主编徐正业倒没有一口回绝掉。 虽然不知道胜利堡门口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荀鹏程一脸兴奋的模样,徐正业认为或许此事真的有文章可做。何况荀鹏程的文笔也不差,给他一个发挥的空间或许也会有意外之喜。 荀鹏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准备好纸张笔墨,略微整理了一下先前就打好的腹稿,然后便开始奋笔疾书。对于刚才所目睹的那起事件,荀鹏程认为可以对其进行一番文笔加工,然后便是一篇能够吸引读者的热文了。 而距离报社仅仅一里地之外的胜利堡,马打蓝使者罗洪终于达成了这番冒险举动的初步目的,得到了海汉执委会几名高官的共同接见,其中也包括了陶东来在内。 “关于军售的事,执委会还需要开会研究,你们这样做,就是在为难我国啊!”陶东来叹道:“你们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荷兰人听到消息怕是很快也会跟着找过来了。” 罗洪倒是很冷静,没有因为陶东来的抱怨就感到慌张:“尊贵的大人,请原谅我只能想到用这种办法来表现我国的诚意。我也知道贵国与荷兰人有相关的外交协定要遵守,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过去签署的协定不见得能适合今时今日的形势,如果已经变得不合时宜,那么重新制定规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罗洪选择这种激进的方式,目的便是要在面见海汉高官之后阐述自己的真实想法,他认为海汉不愿出售武器装备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那个该死的协定,只有让海汉主动取消协定,马打蓝国才有可能达成自己求购军火的目的。至于协定取消之后海汉会不会将同样型号的武器装备也出售给荷兰人,罗洪并不是很担心——马打蓝军在兵力上占有绝对优势,财力也丝毫不怵对方。对于报纸这类媒体行业来说,能够抓住读者眼球的就是好新闻,至于新闻内容究竟是国家大事还是民间八卦,那倒还是其次。像《三亚快报》这样的民间报纸,基本上是什么新闻刺激就登什么,头版上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诸如“小三毒杀原配”之类的狗血故事。如果新闻内容够惊悚劲爆,这期报纸多卖出去个千八百份,那报社的收入自然也能水涨船高,所以对于荀鹏程提出增加报道版面的要求,主编徐正业倒没有一口回绝掉。 虽然不知道胜利堡门口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荀鹏程一脸兴奋的模样,徐正业认为或许此事真的有文章可做。何况荀鹏程的文笔也不差,给他一个发挥的空间或许也会有意外之喜。 荀鹏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准备好纸张笔墨,略微整理了一下先前就打好的腹稿,然后便开始奋笔疾书。对于刚才所目睹的那起事件,荀鹏程认为可以对其进行一番文笔加工,然后便是一篇能够吸引读者的热文了。 而距离报社仅仅一里地之外的胜利堡,马打蓝使者罗洪终于达成了这番冒险举动的初步目的,得到了海汉执委会几名高官的共同接见,其中也包括了陶东来在内。 “关于军售的事,执委会还需要开会研究,你们这样做,就是在为难我国啊!”陶东来叹道:“你们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荷兰人听到消息怕是很快也会跟着找过来了。” 罗洪倒是很冷静,没有因为陶东来的抱怨就感到慌张:“尊贵的大人,请原谅我只能想到用这种办法来表现我国的诚意。我也知道贵国与荷兰人有相关的外交协定要遵守,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过去签署的协定不见得能适合今时今日的形势,如果已经变得不合时宜,那么重新制定规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罗洪选择这种激进的方式,目的便是要在面见海汉高官之后阐述自己的真实想法,他认为海汉不愿出售武器装备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那个该死的协定,只有让海汉主动取消协定,马打蓝国才有可能达成自己求购军火的目的。至于协定取消之后海汉会不会将同样型号的武器装备也出售给荷兰人,罗洪并不是很担心——马打蓝军在兵力上占有绝对优势,财力也丝毫不怵对方。对于报纸这类媒体行业来说,能够抓住读者眼球的就是好新闻,至于新闻内容究竟是国家大事还是民间八卦,那倒还是其次。像《三亚快报》这样的民间报纸,基本上是什么新闻刺激就登什么,头版上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诸如“小三毒杀原配”之类的狗血故事。如果新闻内容够惊悚劲爆,这期报纸多卖出去个千八百份,那报社的收入自然也能水涨船高,所以对于荀鹏程提出增加报道版面的要求,主编徐正业倒没有一口回绝掉。 虽然不知道胜利堡门口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荀鹏程一脸兴奋的模样,徐正业认为或许此事真的有文章可做。何况荀鹏程的文笔也不差,给他一个发挥的空间或许也会有意外之喜。 荀鹏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准备好纸张笔墨,略微整理了一下先前就打好的腹稿,然后便开始奋笔疾书。对于刚才所目睹的那起事件,荀鹏程认为可以对其进行一番文笔加工,然后便是一篇能够吸引读者的热文了。 而距离报社仅仅一里地之外的胜利堡,马打蓝使者罗洪终于达成了这番冒险举动的初步目的,得到了海汉执委会几名高官的共同接见,其中也包括了陶东来在内。 “关于军售的事,执委会还需要开会研究,你们这样做,就是在为难我国啊!”陶东来叹道:“你们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荷兰人听到消息怕是很快也会跟着找过来了。” 罗洪倒是很冷静,没有因为陶东来的抱怨就感到慌张:“尊贵的大人,请原谅我只能想到用这种办法来表现我国的诚意。我也知道贵国与荷兰人有相关的外交协定要遵守,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过去签署的协定不见得能适合今时今日的形势,如果已经变得不合时宜,那么重新制定规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罗洪选择这种激进的方式,目的便是要在面见海汉高官之后阐述自己的真实想法,他认为海汉不愿出售武器装备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那个该死的协定,只有让海汉主动取消协定,马打蓝国才有可能达成自己求购军火的目的。至于协定取消之后海汉会不会将同样型号的武器装备也出售给荷兰人,罗洪并不是很担心——马打蓝军在兵力上占有绝对优势,财力也丝毫不怵对方。对于报纸这类媒体行业来说,能够抓住读者眼球的就是好新闻,至于新闻内容究竟是国家大事还是民间八卦,那倒还是其次。像《三亚快报》这样的民间报纸,基本上是什么新闻刺激就登什么,头版上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诸如“小三毒杀原配”之类的狗血故事。如果新闻内容够惊悚劲爆,这期报纸多卖出去个千八百份,那报社的收入自然也能水涨船高,所以对于荀鹏程提出增加报道版面的要求,主编徐正业倒没有一口回绝掉。 虽然不知道胜利堡门口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荀鹏程一脸兴奋的模样,徐正业认为或许此事真的有文章可做。何况荀鹏程的文笔也不差,给他一个发挥的空间或许也会有意外之喜。 荀鹏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准备好纸张笔墨,略微整理了一下先前就打好的腹稿,然后便开始奋笔疾书。对于刚才所目睹的那起事件,荀鹏程认为可以对其进行一番文笔加工,然后便是一篇能够吸引读者的热文了。 而距离报社仅仅一里地之外的胜利堡,马打蓝使者罗洪终于达成了这番冒险举动的初步目的,得到了海汉执委会几名高官的共同接见,其中也包括了陶东来在内。 “关于军售的事,执委会还需要开会研究,你们这样做,就是在为难我国啊!”陶东来叹道:“你们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荷兰人听到消息怕是很快也会跟着找过来了。” 罗洪倒是很冷静,没有因为陶东来的抱怨就感到慌张:“尊贵的大人,请原谅我只能想到用这种办法来表现我国的诚意。我也知道贵国与荷兰人有相关的外交协定要遵守,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过去签署的协定不见得能适合今时今日的形势,如果已经变得不合时宜,那么重新制定规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罗洪选择这种激进的方式,目的便是要在面见海汉高官之后阐述自己的真实想法,他认为海汉不愿出售武器装备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那个该死的协定,只有让海汉主动取消协定,马打蓝国才有可能达成自己求购军火的目的。至于协定取消之后海汉会不会将同样型号的武器装备也出售给荷兰人,罗洪并不是很担心——马打蓝军在兵力上占有绝对优势,财力也丝毫不怵对方。 正文 第1567章 受到牵连 徐正业是崇祯二年到的三亚,已经在这里待了快七年时间,早就入乡随俗剪发易服,改了日常谈吐和生活习惯,没有再保留太多的明人痕迹,甚至有不少新移民会把他误认为身份高贵的首长。因为所从事的媒体职业,对于海汉这个国家的状况,他要比大多数国民都有着更为深刻明确的认识。这安全部是个什么性质的衙门,他当然也是略有所知,这放在大明就是东厂、锦衣卫一般的存在。像他这种民间人士,根本就得罪不起这样的特权机关,服从和配合就是徐正业仅有的选择了。 “大人,本报社一向遵纪守法,忠于执委会,这怕是有什么误会……”徐正业低眉顺眼地向徐十七解释着,心里却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安全部居然找上门来,怕是跟今天出版这一期报纸上所刊登的内容有关。 果不其然,徐十七接下来就立刻谈及了他要调查的问题:“今天出版的这期快报,头版关于马打蓝国的文章,是何人所写?” 徐正业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应道:“这篇文章是由本报记者荀鹏程采编……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徐十七未置可否,继续问道:“那这个荀鹏程人在哪里?” “他下班回家了……”徐正业越发觉得事情严重,这篇稿子怕是杵着了某些大人物的逆鳞了。 “他家的地址?”徐十七却根本不留给对方慢慢盘算的时间,上司还在等着自己查完了回报情况,每分每秒对他来说都十分要紧。 徐正业哪敢有所隐瞒,连忙告知了荀鹏程的住处。徐十七做个手势,站在他背后的两人立刻便转身离开,去找这写文章的荀鹏程去了。而徐十七自己则是留了下来,因为他要调查的事情可不止文章作者这么一个参与者,眼前的这位主编也是知情人之一,徐正业自然要先将他这里的消息掏个干净。 徐十七所接到的命令,是要调查这篇报道的背后是否另有隐情,而上午发生的事情,下午就将其放到头版上印刷发行,这显然不会是一名写稿的记者所能决定的事情。在徐十七看来,这徐正业的情报价值比起那个记者可要大多了,须得好好盘问一番才行。 而对发生的状况一无所知的荀鹏程此时正在家中独酌,他目前住的是早年建设部给归化民盖的第一批集体宿舍楼,每户一个单间配套,虽然空间小点,但好歹也是个窝了。 荀鹏程这种没有公职的普通人没有公家分配的福利房,只能要嘛租要嘛买,不过以他的身家也买不起条件更好的房子了。两个月之前他花掉了来到海汉之后的所有积蓄,才买下了这套宿舍,虽然房子小点,但位置还算不错,距离市中心的胜利广场也非常近,日后换大房子的时候卖掉肯定是不会亏钱的。 当然了,想换套大房可不是容易的事,三亚这地方一年比一年繁荣,而房价也是水涨船高,早就不是前些年的价了。像荀鹏程这样想换大房住的人太多,但真正有这个经济实力的人却很有限,荀鹏程算过,依照自己目前的收入水平,不吃不喝也还得存好几年才够,不过几年之后本地的房价会涨到什么水准,那就不是他所能预计的事了。 荀鹏程自知生活艰难,索性也不去想那么远的事情了。反正现在单身一人在三亚生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算是无牵无挂。赚了钱不如想办法提高生活质量,让自己活得开心一些。比如今天下班之后,荀鹏程就去买了两瓶三亚特酿,切了几样卤菜,回到自己的小窝庆祝自己今天又拿下一次头版。 不过荀鹏程本身就不胜酒力,第一瓶酒都没喝完,便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待他醒过来的时候,却是因为听到了从屋外传来的敲门声。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徐正业是崇祯二年到的三亚,已经在这里待了快七年时间,早就入乡随俗剪发易服,改了日常谈吐和生活习惯,没有再保留太多的明人痕迹,甚至有不少新移民会把他误认为身份高贵的首长。因为所从事的媒体职业,对于海汉这个国家的状况,他要比大多数国民都有着更为深刻明确的认识。这安全部是个什么性质的衙门,他当然也是略有所知,这放在大明就是东厂、锦衣卫一般的存在。像他这种民间人士,根本就得罪不起这样的特权机关,服从和配合就是徐正业仅有的选择了。 “大人,本报社一向遵纪守法,忠于执委会,这怕是有什么误会……”徐正业低眉顺眼地向徐十七解释着,心里却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安全部居然找上门来,怕是跟今天出版这一期报纸上所刊登的内容有关。 果不其然,徐十七接下来就立刻谈及了他要调查的问题:“今天出版的这期快报,头版关于马打蓝国的文章,是何人所写?” 徐正业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应道:“这篇文章是由本报记者荀鹏程采编……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徐十七未置可否,继续问道:“那这个荀鹏程人在哪里?” “他下班回家了……”徐正业越发觉得事情严重,这篇稿子怕是杵着了某些大人物的逆鳞了。 “他家的地址?”徐十七却根本不留给对方慢慢盘算的时间,上司还在等着自己查完了回报情况,每分每秒对他来说都十分要紧。 徐正业哪敢有所隐瞒,连忙告知了荀鹏程的住处。徐十七做个手势,站在他背后的两人立刻便转身离开,去找这写文章的荀鹏程去了。而徐十七自己则是留了下来,因为他要调查的事情可不止文章作者这么一个参与者,眼前的这位主编也是知情人之一,徐正业自然要先将他这里的消息掏个干净。 徐十七所接到的命令,是要调查这篇报道的背后是否另有隐情,而上午发生的事情,下午就将其放到头版上印刷发行,这显然不会是一名写稿的记者所能决定的事情。在徐十七看来,这徐正业的情报价值比起那个记者可要大多了,须得好好盘问一番才行。 而对发生的状况一无所知的荀鹏程此时正在家中独酌,他目前住的是早年建设部给归化民盖的第一批集体宿舍楼,每户一个单间配套,虽然空间小点,但好歹也是个窝了。 荀鹏程这种没有公职的普通人没有公家分配的福利房,只能要嘛租要嘛买,不过以他的身家也买不起条件更好的房子了。两个月之前他花掉了来到海汉之后的所有积蓄,才买下了这套宿舍,虽然房子小点,但位置还算不错,距离市中心的胜利广场也非常近,日后换大房子的时候卖掉肯定是不会亏钱的。 当然了,想换套大房可不是容易的事,三亚这地方一年比一年繁荣,而房价也是水涨船高,早就不是前些年的价了。像荀鹏程这样想换大房住的人太多,但真正有这个经济实力的人却很有限,荀鹏程算过,依照自己目前的收入水平,不吃不喝也还得存好几年才够,不过几年之后本地的房价会涨到什么水准,那就不是他所能预计的事了。 荀鹏程自知生活艰难,索性也不去想那么远的事情了。反正现在单身一人在三亚生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算是无牵无挂。赚了钱不如想办法提高生活质量,让自己活得开心一些。比如今天下班之后,荀鹏程就去买了两瓶三亚特酿,切了几样卤菜,回到自己的小窝庆祝自己今天又拿下一次头版。 不过荀鹏程本身就不胜酒力,第一瓶酒都没喝完,便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待他醒过来的时候,却是因为听到了从屋外传来的敲门声。徐正业是崇祯二年到的三亚,已经在这里待了快七年时间,早就入乡随俗剪发易服,改了日常谈吐和生活习惯,没有再保留太多的明人痕迹,甚至有不少新移民会把他误认为身份高贵的首长。因为所从事的媒体职业,对于海汉这个国家的状况,他要比大多数国民都有着更为深刻明确的认识。这安全部是个什么性质的衙门,他当然也是略有所知,这放在大明就是东厂、锦衣卫一般的存在。像他这种民间人士,根本就得罪不起这样的特权机关,服从和配合就是徐正业仅有的选择了。 “大人,本报社一向遵纪守法,忠于执委会,这怕是有什么误会……”徐正业低眉顺眼地向徐十七解释着,心里却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安全部居然找上门来,怕是跟今天出版这一期报纸上所刊登的内容有关。 果不其然,徐十七接下来就立刻谈及了他要调查的问题:“今天出版的这期快报,头版关于马打蓝国的文章,是何人所写?” 徐正业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应道:“这篇文章是由本报记者荀鹏程采编……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徐十七未置可否,继续问道:“那这个荀鹏程人在哪里?” “他下班回家了……”徐正业越发觉得事情严重,这篇稿子怕是杵着了某些大人物的逆鳞了。 “他家的地址?”徐十七却根本不留给对方慢慢盘算的时间,上司还在等着自己查完了回报情况,每分每秒对他来说都十分要紧。 徐正业哪敢有所隐瞒,连忙告知了荀鹏程的住处。徐十七做个手势,站在他背后的两人立刻便转身离开,去找这写文章的荀鹏程去了。而徐十七自己则是留了下来,因为他要调查的事情可不止文章作者这么一个参与者,眼前的这位主编也是知情人之一,徐正业自然要先将他这里的消息掏个干净。 徐十七所接到的命令,是要调查这篇报道的背后是否另有隐情,而上午发生的事情,下午就将其放到头版上印刷发行,这显然不会是一名写稿的记者所能决定的事情。在徐十七看来,这徐正业的情报价值比起那个记者可要大多了,须得好好盘问一番才行。 而对发生的状况一无所知的荀鹏程此时正在家中独酌,他目前住的是早年建设部给归化民盖的第一批集体宿舍楼,每户一个单间配套,虽然空间小点,但好歹也是个窝了。 荀鹏程这种没有公职的普通人没有公家分配的福利房,只能要嘛租要嘛买,不过以他的身家也买不起条件更好的房子了。两个月之前他花掉了来到海汉之后的所有积蓄,才买下了这套宿舍,虽然房子小点,但位置还算不错,距离市中心的胜利广场也非常近,日后换大房子的时候卖掉肯定是不会亏钱的。 当然了,想换套大房可不是容易的事,三亚这地方一年比一年繁荣,而房价也是水涨船高,早就不是前些年的价了。像荀鹏程这样想换大房住的人太多,但真正有这个经济实力的人却很有限,荀鹏程算过,依照自己目前的收入水平,不吃不喝也还得存好几年才够,不过几年之后本地的房价会涨到什么水准,那就不是他所能预计的事了。 荀鹏程自知生活艰难,索性也不去想那么远的事情了。反正现在单身一人在三亚生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也算是无牵无挂。赚了钱不如想办法提高生活质量,让自己活得开心一些。比如今天下班之后,荀鹏程就去买了两瓶三亚特酿,切了几样卤菜,回到自己的小窝庆祝自己今天又拿下一次头版。 不过荀鹏程本身就不胜酒力,第一瓶酒都没喝完,便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待他醒过来的时候,却是因为听到了从屋外传来的敲门声。 (本章完) 正文 第1568章 挽回影响 当然了,事情的严重程度远远没到官府与民间发生对抗的地步,像《三亚快报》这种报纸虽然是民办性质的媒体,但也同样要接受海汉宣传部的管辖,否则连发行报纸的资格都拿不到。目前这种状况其实只要让宣传部这边稍稍向快报报社施加一点压力,让其改换一下报道的方向并不困难。报纸能把白的说成黑的,自然也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要挽回这事所造成的影响,多半还是得着落在报纸这个宣传渠道上。 “既然背后没有外国势力指使,那事情就好办了。查查快报的老板是谁,请他来胜利堡喝喝茶沟通一下,这事不就解决了。”施耐德是十分务实的人,立刻便给出了一个便于操作的解决方案。 “不用查了……刚才安全部去查证的这段时间,我去看了快报的资料,报社后台老板是李奈。”宁崎一脸无奈地说道。 “李奈?这还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好像之前没有听他提过投资搞报纸啊!”陶东来听到这个答案也不免一脸讶异。 要说起来,李奈算是极少数会被海汉执委会这些高层当作自己人看待的明人了。早在穿越众来到三亚初期,因为生意的关系,李奈便与他们保持了非常密切的往来,甚至会特地从广州跑来三亚长住。李奈本身就是一个对新事物接收能力极强的人,而海汉国的种种新奇之处更是让他流连忘返,到后来更是与海汉高官称兄道弟,关系十分亲密。 作为福瑞丰商行的三公子,李奈在海汉投资的产业颇多,其中既有种植园、酒楼饭店、各种手工作坊之类的实业,也有如金盾护运这样的特种行业。随着海汉海外殖民地的不断增多,李奈也一直跟随着海汉扩张的脚步在新兴地区进行投资,迄今在海汉辖区的投资项目加起来,大大小小零零总总,估计有近百项之多了,在于海汉合作的富商之中也足以名列前茅。 也正是因为李奈在海汉投资了太多的经营项目,就算是执委会这帮高官都未必全部清楚,谁也没想到这起新闻事件的主角,竟然也是李奈投资的对象之一。 宁崎解释道:“这间报社的创始人并不是李奈,他也是半路收购过来的。至于为什么会收购这间报社,大概只有下次见着面的时候再问他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当然了,事情的严重程度远远没到官府与民间发生对抗的地步,像《三亚快报》这种报纸虽然是民办性质的媒体,但也同样要接受海汉宣传部的管辖,否则连发行报纸的资格都拿不到。目前这种状况其实只要让宣传部这边稍稍向快报报社施加一点压力,让其改换一下报道的方向并不困难。报纸能把白的说成黑的,自然也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要挽回这事所造成的影响,多半还是得着落在报纸这个宣传渠道上。 “既然背后没有外国势力指使,那事情就好办了。查查快报的老板是谁,请他来胜利堡喝喝茶沟通一下,这事不就解决了。”施耐德是十分务实的人,立刻便给出了一个便于操作的解决方案。 “不用查了……刚才安全部去查证的这段时间,我去看了快报的资料,报社后台老板是李奈。”宁崎一脸无奈地说道。 “李奈?这还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好像之前没有听他提过投资搞报纸啊!”陶东来听到这个答案也不免一脸讶异。 要说起来,李奈算是极少数会被海汉执委会这些高层当作自己人看待的明人了。早在穿越众来到三亚初期,因为生意的关系,李奈便与他们保持了非常密切的往来,甚至会特地从广州跑来三亚长住。李奈本身就是一个对新事物接收能力极强的人,而海汉国的种种新奇之处更是让他流连忘返,到后来更是与海汉高官称兄道弟,关系十分亲密。 作为福瑞丰商行的三公子,李奈在海汉投资的产业颇多,其中既有种植园、酒楼饭店、各种手工作坊之类的实业,也有如金盾护运这样的特种行业。随着海汉海外殖民地的不断增多,李奈也一直跟随着海汉扩张的脚步在新兴地区进行投资,迄今在海汉辖区的投资项目加起来,大大小小零零总总,估计有近百项之多了,在于海汉合作的富商之中也足以名列前茅。 也正是因为李奈在海汉投资了太多的经营项目,就算是执委会这帮高官都未必全部清楚,谁也没想到这起新闻事件的主角,竟然也是李奈投资的对象之一。 宁崎解释道:“这间报社的创始人并不是李奈,他也是半路收购过来的。至于为什么会收购这间报社,大概只有下次见着面的时候再问他了。”当然了,事情的严重程度远远没到官府与民间发生对抗的地步,像《三亚快报》这种报纸虽然是民办性质的媒体,但也同样要接受海汉宣传部的管辖,否则连发行报纸的资格都拿不到。目前这种状况其实只要让宣传部这边稍稍向快报报社施加一点压力,让其改换一下报道的方向并不困难。报纸能把白的说成黑的,自然也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要挽回这事所造成的影响,多半还是得着落在报纸这个宣传渠道上。 “既然背后没有外国势力指使,那事情就好办了。查查快报的老板是谁,请他来胜利堡喝喝茶沟通一下,这事不就解决了。”施耐德是十分务实的人,立刻便给出了一个便于操作的解决方案。 “不用查了……刚才安全部去查证的这段时间,我去看了快报的资料,报社后台老板是李奈。”宁崎一脸无奈地说道。 “李奈?这还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好像之前没有听他提过投资搞报纸啊!”陶东来听到这个答案也不免一脸讶异。 要说起来,李奈算是极少数会被海汉执委会这些高层当作自己人看待的明人了。早在穿越众来到三亚初期,因为生意的关系,李奈便与他们保持了非常密切的往来,甚至会特地从广州跑来三亚长住。李奈本身就是一个对新事物接收能力极强的人,而海汉国的种种新奇之处更是让他流连忘返,到后来更是与海汉高官称兄道弟,关系十分亲密。 作为福瑞丰商行的三公子,李奈在海汉投资的产业颇多,其中既有种植园、酒楼饭店、各种手工作坊之类的实业,也有如金盾护运这样的特种行业。随着海汉海外殖民地的不断增多,李奈也一直跟随着海汉扩张的脚步在新兴地区进行投资,迄今在海汉辖区的投资项目加起来,大大小小零零总总,估计有近百项之多了,在于海汉合作的富商之中也足以名列前茅。 也正是因为李奈在海汉投资了太多的经营项目,就算是执委会这帮高官都未必全部清楚,谁也没想到这起新闻事件的主角,竟然也是李奈投资的对象之一。 宁崎解释道:“这间报社的创始人并不是李奈,他也是半路收购过来的。至于为什么会收购这间报社,大概只有下次见着面的时候再问他了。”当然了,事情的严重程度远远没到官府与民间发生对抗的地步,像《三亚快报》这种报纸虽然是民办性质的媒体,但也同样要接受海汉宣传部的管辖,否则连发行报纸的资格都拿不到。目前这种状况其实只要让宣传部这边稍稍向快报报社施加一点压力,让其改换一下报道的方向并不困难。报纸能把白的说成黑的,自然也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要挽回这事所造成的影响,多半还是得着落在报纸这个宣传渠道上。 “既然背后没有外国势力指使,那事情就好办了。查查快报的老板是谁,请他来胜利堡喝喝茶沟通一下,这事不就解决了。”施耐德是十分务实的人,立刻便给出了一个便于操作的解决方案。 “不用查了……刚才安全部去查证的这段时间,我去看了快报的资料,报社后台老板是李奈。”宁崎一脸无奈地说道。 “李奈?这还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好像之前没有听他提过投资搞报纸啊!”陶东来听到这个答案也不免一脸讶异。 要说起来,李奈算是极少数会被海汉执委会这些高层当作自己人看待的明人了。早在穿越众来到三亚初期,因为生意的关系,李奈便与他们保持了非常密切的往来,甚至会特地从广州跑来三亚长住。李奈本身就是一个对新事物接收能力极强的人,而海汉国的种种新奇之处更是让他流连忘返,到后来更是与海汉高官称兄道弟,关系十分亲密。 作为福瑞丰商行的三公子,李奈在海汉投资的产业颇多,其中既有种植园、酒楼饭店、各种手工作坊之类的实业,也有如金盾护运这样的特种行业。随着海汉海外殖民地的不断增多,李奈也一直跟随着海汉扩张的脚步在新兴地区进行投资,迄今在海汉辖区的投资项目加起来,大大小小零零总总,估计有近百项之多了,在于海汉合作的富商之中也足以名列前茅。 也正是因为李奈在海汉投资了太多的经营项目,就算是执委会这帮高官都未必全部清楚,谁也没想到这起新闻事件的主角,竟然也是李奈投资的对象之一。 宁崎解释道:“这间报社的创始人并不是李奈,他也是半路收购过来的。至于为什么会收购这间报社,大概只有下次见着面的时候再问他了。”当然了,事情的严重程度远远没到官府与民间发生对抗的地步,像《三亚快报》这种报纸虽然是民办性质的媒体,但也同样要接受海汉宣传部的管辖,否则连发行报纸的资格都拿不到。目前这种状况其实只要让宣传部这边稍稍向快报报社施加一点压力,让其改换一下报道的方向并不困难。报纸能把白的说成黑的,自然也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要挽回这事所造成的影响,多半还是得着落在报纸这个宣传渠道上。 “既然背后没有外国势力指使,那事情就好办了。查查快报的老板是谁,请他来胜利堡喝喝茶沟通一下,这事不就解决了。”施耐德是十分务实的人,立刻便给出了一个便于操作的解决方案。 “不用查了……刚才安全部去查证的这段时间,我去看了快报的资料,报社后台老板是李奈。”宁崎一脸无奈地说道。 “李奈?这还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好像之前没有听他提过投资搞报纸啊!”陶东来听到这个答案也不免一脸讶异。 要说起来,李奈算是极少数会被海汉执委会这些高层当作自己人看待的明人了。早在穿越众来到三亚初期,因为生意的关系,李奈便与他们保持了非常密切的往来,甚至会特地从广州跑来三亚长住。李奈本身就是一个对新事物接收能力极强的人,而海汉国的种种新奇之处更是让他流连忘返,到后来更是与海汉高官称兄道弟,关系十分亲密。 作为福瑞丰商行的三公子,李奈在海汉投资的产业颇多,其中既有种植园、酒楼饭店、各种手工作坊之类的实业,也有如金盾护运这样的特种行业。随着海汉海外殖民地的不断增多,李奈也一直跟随着海汉扩张的脚步在新兴地区进行投资,迄今在海汉辖区的投资项目加起来,大大小小零零总总,估计有近百项之多了,在于海汉合作的富商之中也足以名列前茅。 也正是因为李奈在海汉投资了太多的经营项目,就算是执委会这帮高官都未必全部清楚,谁也没想到这起新闻事件的主角,竟然也是李奈投资的对象之一。 宁崎解释道:“这间报社的创始人并不是李奈,他也是半路收购过来的。至于为什么会收购这间报社,大概只有下次见着面的时候再问他了。” 正文 第1569章 官方态度 一天之中,荀鹏程从大兴奋到大恐慌,情绪的剧烈跌宕起伏让他几近崩溃。求生欲支撑着他在安全部人员的监视之下写完了特刊的稿件,然后又在宣传部派来的干事指点之下修改了七八遍之后,终于是成功交差。在得知自己不会被抓去坐牢之后,荀鹏程差点当场就痛哭失声。 点头哈腰地送走了安全部和宣传部的人,荀鹏程回屋便瘫倒在床上,如同脱力了一般。眼看着窗外天色已经逐渐亮起,熬了一宿没睡的荀鹏程支持不住,终于是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荀鹏程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又是被外面传来的敲门声所惊醒,场景仿佛是一下回到了昨晚,只要打开门,门外就会站着那两个浑身上下透着阴森气息的差人。 荀鹏程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了看窗外的日头,确定这是白天而不是晚上,这才舒了一口气。安全部的人快天亮了才走,而且说了这事不会追究自己的责任,想来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反悔。再说荀鹏程自己心里很清楚,他写的新闻稿是发自内心的想法,并没有接受过外国人的指使或收买,所以也不存在什么见不得光的罪过,官府也没什么理由要将自己治罪。 赶跑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荀鹏程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去开了门。但当他看清门外站的人之后,顿时像见了鬼一样立刻将门关上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一天之中,荀鹏程从大兴奋到大恐慌,情绪的剧烈跌宕起伏让他几近崩溃。求生欲支撑着他在安全部人员的监视之下写完了特刊的稿件,然后又在宣传部派来的干事指点之下修改了七八遍之后,终于是成功交差。在得知自己不会被抓去坐牢之后,荀鹏程差点当场就痛哭失声。 点头哈腰地送走了安全部和宣传部的人,荀鹏程回屋便瘫倒在床上,如同脱力了一般。眼看着窗外天色已经逐渐亮起,熬了一宿没睡的荀鹏程支持不住,终于是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荀鹏程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又是被外面传来的敲门声所惊醒,场景仿佛是一下回到了昨晚,只要打开门,门外就会站着那两个浑身上下透着阴森气息的差人。 荀鹏程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了看窗外的日头,确定这是白天而不是晚上,这才舒了一口气。安全部的人快天亮了才走,而且说了这事不会追究自己的责任,想来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反悔。再说荀鹏程自己心里很清楚,他写的新闻稿是发自内心的想法,并没有接受过外国人的指使或收买,所以也不存在什么见不得光的罪过,官府也没什么理由要将自己治罪。 赶跑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荀鹏程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去开了门。但当他看清门外站的人之后,顿时像见了鬼一样立刻将门关上了。一天之中,荀鹏程从大兴奋到大恐慌,情绪的剧烈跌宕起伏让他几近崩溃。求生欲支撑着他在安全部人员的监视之下写完了特刊的稿件,然后又在宣传部派来的干事指点之下修改了七八遍之后,终于是成功交差。在得知自己不会被抓去坐牢之后,荀鹏程差点当场就痛哭失声。 点头哈腰地送走了安全部和宣传部的人,荀鹏程回屋便瘫倒在床上,如同脱力了一般。眼看着窗外天色已经逐渐亮起,熬了一宿没睡的荀鹏程支持不住,终于是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荀鹏程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又是被外面传来的敲门声所惊醒,场景仿佛是一下回到了昨晚,只要打开门,门外就会站着那两个浑身上下透着阴森气息的差人。 荀鹏程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了看窗外的日头,确定这是白天而不是晚上,这才舒了一口气。安全部的人快天亮了才走,而且说了这事不会追究自己的责任,想来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反悔。再说荀鹏程自己心里很清楚,他写的新闻稿是发自内心的想法,并没有接受过外国人的指使或收买,所以也不存在什么见不得光的罪过,官府也没什么理由要将自己治罪。 赶跑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荀鹏程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去开了门。但当他看清门外站的人之后,顿时像见了鬼一样立刻将门关上了。一天之中,荀鹏程从大兴奋到大恐慌,情绪的剧烈跌宕起伏让他几近崩溃。求生欲支撑着他在安全部人员的监视之下写完了特刊的稿件,然后又在宣传部派来的干事指点之下修改了七八遍之后,终于是成功交差。在得知自己不会被抓去坐牢之后,荀鹏程差点当场就痛哭失声。 点头哈腰地送走了安全部和宣传部的人,荀鹏程回屋便瘫倒在床上,如同脱力了一般。眼看着窗外天色已经逐渐亮起,熬了一宿没睡的荀鹏程支持不住,终于是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荀鹏程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又是被外面传来的敲门声所惊醒,场景仿佛是一下回到了昨晚,只要打开门,门外就会站着那两个浑身上下透着阴森气息的差人。 荀鹏程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了看窗外的日头,确定这是白天而不是晚上,这才舒了一口气。安全部的人快天亮了才走,而且说了这事不会追究自己的责任,想来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反悔。再说荀鹏程自己心里很清楚,他写的新闻稿是发自内心的想法,并没有接受过外国人的指使或收买,所以也不存在什么见不得光的罪过,官府也没什么理由要将自己治罪。 赶跑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荀鹏程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去开了门。但当他看清门外站的人之后,顿时像见了鬼一样立刻将门关上了。一天之中,荀鹏程从大兴奋到大恐慌,情绪的剧烈跌宕起伏让他几近崩溃。求生欲支撑着他在安全部人员的监视之下写完了特刊的稿件,然后又在宣传部派来的干事指点之下修改了七八遍之后,终于是成功交差。在得知自己不会被抓去坐牢之后,荀鹏程差点当场就痛哭失声。 点头哈腰地送走了安全部和宣传部的人,荀鹏程回屋便瘫倒在床上,如同脱力了一般。眼看着窗外天色已经逐渐亮起,熬了一宿没睡的荀鹏程支持不住,终于是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荀鹏程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又是被外面传来的敲门声所惊醒,场景仿佛是一下回到了昨晚,只要打开门,门外就会站着那两个浑身上下透着阴森气息的差人。 荀鹏程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了看窗外的日头,确定这是白天而不是晚上,这才舒了一口气。安全部的人快天亮了才走,而且说了这事不会追究自己的责任,想来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反悔。再说荀鹏程自己心里很清楚,他写的新闻稿是发自内心的想法,并没有接受过外国人的指使或收买,所以也不存在什么见不得光的罪过,官府也没什么理由要将自己治罪。 赶跑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荀鹏程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去开了门。但当他看清门外站的人之后,顿时像见了鬼一样立刻将门关上了。一天之中,荀鹏程从大兴奋到大恐慌,情绪的剧烈跌宕起伏让他几近崩溃。求生欲支撑着他在安全部人员的监视之下写完了特刊的稿件,然后又在宣传部派来的干事指点之下修改了七八遍之后,终于是成功交差。在得知自己不会被抓去坐牢之后,荀鹏程差点当场就痛哭失声。 点头哈腰地送走了安全部和宣传部的人,荀鹏程回屋便瘫倒在床上,如同脱力了一般。眼看着窗外天色已经逐渐亮起,熬了一宿没睡的荀鹏程支持不住,终于是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荀鹏程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又是被外面传来的敲门声所惊醒,场景仿佛是一下回到了昨晚,只要打开门,门外就会站着那两个浑身上下透着阴森气息的差人。 荀鹏程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了看窗外的日头,确定这是白天而不是晚上,这才舒了一口气。安全部的人快天亮了才走,而且说了这事不会追究自己的责任,想来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反悔。再说荀鹏程自己心里很清楚,他写的新闻稿是发自内心的想法,并没有接受过外国人的指使或收买,所以也不存在什么见不得光的罪过,官府也没什么理由要将自己治罪。 赶跑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荀鹏程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去开了门。但当他看清门外站的人之后,顿时像见了鬼一样立刻将门关上了。一天之中,荀鹏程从大兴奋到大恐慌,情绪的剧烈跌宕起伏让他几近崩溃。求生欲支撑着他在安全部人员的监视之下写完了特刊的稿件,然后又在宣传部派来的干事指点之下修改了七八遍之后,终于是成功交差。在得知自己不会被抓去坐牢之后,荀鹏程差点当场就痛哭失声。 点头哈腰地送走了安全部和宣传部的人,荀鹏程回屋便瘫倒在床上,如同脱力了一般。眼看着窗外天色已经逐渐亮起,熬了一宿没睡的荀鹏程支持不住,终于是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荀鹏程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又是被外面传来的敲门声所惊醒,场景仿佛是一下回到了昨晚,只要打开门,门外就会站着那两个浑身上下透着阴森气息的差人。 荀鹏程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了看窗外的日头,确定这是白天而不是晚上,这才舒了一口气。安全部的人快天亮了才走,而且说了这事不会追究自己的责任,想来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反悔。再说荀鹏程自己心里很清楚,他写的新闻稿是发自内心的想法,并没有接受过外国人的指使或收买,所以也不存在什么见不得光的罪过,官府也没什么理由要将自己治罪。 赶跑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荀鹏程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去开了门。但当他看清门外站的人之后,顿时像见了鬼一样立刻将门关上了。一天之中,荀鹏程从大兴奋到大恐慌,情绪的剧烈跌宕起伏让他几近崩溃。求生欲支撑着他在安全部人员的监视之下写完了特刊的稿件,然后又在宣传部派来的干事指点之下修改了七八遍之后,终于是成功交差。在得知自己不会被抓去坐牢之后,荀鹏程差点当场就痛哭失声。 点头哈腰地送走了安全部和宣传部的人,荀鹏程回屋便瘫倒在床上,如同脱力了一般。眼看着窗外天色已经逐渐亮起,熬了一宿没睡的荀鹏程支持不住,终于是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荀鹏程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又是被外面传来的敲门声所惊醒,场景仿佛是一下回到了昨晚,只要打开门,门外就会站着那两个浑身上下透着阴森气息的差人。 荀鹏程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看了看窗外的日头,确定这是白天而不是晚上,这才舒了一口气。安全部的人快天亮了才走,而且说了这事不会追究自己的责任,想来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反悔。再说荀鹏程自己心里很清楚,他写的新闻稿是发自内心的想法,并没有接受过外国人的指使或收买,所以也不存在什么见不得光的罪过,官府也没什么理由要将自己治罪。 正文 第1570章 指点迷津 在得到执笔者指点迷津之后,罗洪对于海汉官方的态度终于有了更为明确的认识。至少他已经明白军售的大门并未完全关上,海汉人不是不肯卖,而是要等一个合理的时机和出价。最重要的是,海汉希望当事者,也就是马打蓝国和荷兰,都能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会通过报纸媒介这种渠道隐晦地表达了官方的态度。 既然都暗示了,罗洪当然不能对此无动于衷。但前日将金子拉去胜利堡外展示的效果也说不上理想,除了催生出新闻事件这个意外收获之外,海汉高层对此其实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趣。而且这种招数不可能重复使用,再搞一次就真的可能会激怒海汉人了。 “荀先生,若是想要打破这种局面,该如何去做才好?”罗洪也是属于病急乱投医了,自己跟手下这帮人琢磨不出法子,竟然将希望放在了一个三流小报记者的身上。 “这个……”荀鹏程又哪里答得上来,他知道自己本事有限,写写八卦文章,对社会事件吐吐槽还凑合,真要让他琢磨国家大事还差得远。而且有了昨天的教训,他现在哪里还敢随意对官府的事情发表看法,更何况此时的谈话对象还是安全部十分在意的马打蓝人。 但荀鹏程迟疑的反应落在罗洪眼中,却有了不一样的理解。经过刚才的一番解读说明,他认为荀鹏程应该是真正的知情人,或许对海汉官方没有拿出来的解决方案也有所了解。如果对方能再指点一下自己,这事或许就能迎刃而解了。 想到此处,罗洪便示意身后的手下将放在地板上的一个小木箱拿了过来,放到桌上打开来推到荀鹏程面前:“先生,请为在下指路!” 箱子里用棉布垫底,包裹着两块金砖,每一块的体积比刚才那枚金币至少大了五六倍。看得出罗洪也是有备而来,不但准备了见面礼,也暗暗备了重礼,就是等着这样的机会拿出来砸人。 荀鹏程瞥了一眼,便知这箱子里的金砖就跟昨天自己在胜利堡外看到的两车金砖是一样的形制。这样两块金砖,其价值真的能顶上自己少奋斗数年了。 想要吗?荀鹏程当然想要,有了这笔钱他立刻就可以实现换大房的梦想,再找地方承包几百亩地搞个种植园,今后就可以做老爷享福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得到执笔者指点迷津之后,罗洪对于海汉官方的态度终于有了更为明确的认识。至少他已经明白军售的大门并未完全关上,海汉人不是不肯卖,而是要等一个合理的时机和出价。最重要的是,海汉希望当事者,也就是马打蓝国和荷兰,都能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会通过报纸媒介这种渠道隐晦地表达了官方的态度。 既然都暗示了,罗洪当然不能对此无动于衷。但前日将金子拉去胜利堡外展示的效果也说不上理想,除了催生出新闻事件这个意外收获之外,海汉高层对此其实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趣。而且这种招数不可能重复使用,再搞一次就真的可能会激怒海汉人了。 “荀先生,若是想要打破这种局面,该如何去做才好?”罗洪也是属于病急乱投医了,自己跟手下这帮人琢磨不出法子,竟然将希望放在了一个三流小报记者的身上。 “这个……”荀鹏程又哪里答得上来,他知道自己本事有限,写写八卦文章,对社会事件吐吐槽还凑合,真要让他琢磨国家大事还差得远。而且有了昨天的教训,他现在哪里还敢随意对官府的事情发表看法,更何况此时的谈话对象还是安全部十分在意的马打蓝人。 但荀鹏程迟疑的反应落在罗洪眼中,却有了不一样的理解。经过刚才的一番解读说明,他认为荀鹏程应该是真正的知情人,或许对海汉官方没有拿出来的解决方案也有所了解。如果对方能再指点一下自己,这事或许就能迎刃而解了。 想到此处,罗洪便示意身后的手下将放在地板上的一个小木箱拿了过来,放到桌上打开来推到荀鹏程面前:“先生,请为在下指路!” 箱子里用棉布垫底,包裹着两块金砖,每一块的体积比刚才那枚金币至少大了五六倍。看得出罗洪也是有备而来,不但准备了见面礼,也暗暗备了重礼,就是等着这样的机会拿出来砸人。 荀鹏程瞥了一眼,便知这箱子里的金砖就跟昨天自己在胜利堡外看到的两车金砖是一样的形制。这样两块金砖,其价值真的能顶上自己少奋斗数年了。 想要吗?荀鹏程当然想要,有了这笔钱他立刻就可以实现换大房的梦想,再找地方承包几百亩地搞个种植园,今后就可以做老爷享福了。在得到执笔者指点迷津之后,罗洪对于海汉官方的态度终于有了更为明确的认识。至少他已经明白军售的大门并未完全关上,海汉人不是不肯卖,而是要等一个合理的时机和出价。最重要的是,海汉希望当事者,也就是马打蓝国和荷兰,都能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会通过报纸媒介这种渠道隐晦地表达了官方的态度。 既然都暗示了,罗洪当然不能对此无动于衷。但前日将金子拉去胜利堡外展示的效果也说不上理想,除了催生出新闻事件这个意外收获之外,海汉高层对此其实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趣。而且这种招数不可能重复使用,再搞一次就真的可能会激怒海汉人了。 “荀先生,若是想要打破这种局面,该如何去做才好?”罗洪也是属于病急乱投医了,自己跟手下这帮人琢磨不出法子,竟然将希望放在了一个三流小报记者的身上。 “这个……”荀鹏程又哪里答得上来,他知道自己本事有限,写写八卦文章,对社会事件吐吐槽还凑合,真要让他琢磨国家大事还差得远。而且有了昨天的教训,他现在哪里还敢随意对官府的事情发表看法,更何况此时的谈话对象还是安全部十分在意的马打蓝人。 但荀鹏程迟疑的反应落在罗洪眼中,却有了不一样的理解。经过刚才的一番解读说明,他认为荀鹏程应该是真正的知情人,或许对海汉官方没有拿出来的解决方案也有所了解。如果对方能再指点一下自己,这事或许就能迎刃而解了。 想到此处,罗洪便示意身后的手下将放在地板上的一个小木箱拿了过来,放到桌上打开来推到荀鹏程面前:“先生,请为在下指路!” 箱子里用棉布垫底,包裹着两块金砖,每一块的体积比刚才那枚金币至少大了五六倍。看得出罗洪也是有备而来,不但准备了见面礼,也暗暗备了重礼,就是等着这样的机会拿出来砸人。 荀鹏程瞥了一眼,便知这箱子里的金砖就跟昨天自己在胜利堡外看到的两车金砖是一样的形制。这样两块金砖,其价值真的能顶上自己少奋斗数年了。 想要吗?荀鹏程当然想要,有了这笔钱他立刻就可以实现换大房的梦想,再找地方承包几百亩地搞个种植园,今后就可以做老爷享福了。在得到执笔者指点迷津之后,罗洪对于海汉官方的态度终于有了更为明确的认识。至少他已经明白军售的大门并未完全关上,海汉人不是不肯卖,而是要等一个合理的时机和出价。最重要的是,海汉希望当事者,也就是马打蓝国和荷兰,都能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会通过报纸媒介这种渠道隐晦地表达了官方的态度。 既然都暗示了,罗洪当然不能对此无动于衷。但前日将金子拉去胜利堡外展示的效果也说不上理想,除了催生出新闻事件这个意外收获之外,海汉高层对此其实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趣。而且这种招数不可能重复使用,再搞一次就真的可能会激怒海汉人了。 “荀先生,若是想要打破这种局面,该如何去做才好?”罗洪也是属于病急乱投医了,自己跟手下这帮人琢磨不出法子,竟然将希望放在了一个三流小报记者的身上。 “这个……”荀鹏程又哪里答得上来,他知道自己本事有限,写写八卦文章,对社会事件吐吐槽还凑合,真要让他琢磨国家大事还差得远。而且有了昨天的教训,他现在哪里还敢随意对官府的事情发表看法,更何况此时的谈话对象还是安全部十分在意的马打蓝人。 但荀鹏程迟疑的反应落在罗洪眼中,却有了不一样的理解。经过刚才的一番解读说明,他认为荀鹏程应该是真正的知情人,或许对海汉官方没有拿出来的解决方案也有所了解。如果对方能再指点一下自己,这事或许就能迎刃而解了。 想到此处,罗洪便示意身后的手下将放在地板上的一个小木箱拿了过来,放到桌上打开来推到荀鹏程面前:“先生,请为在下指路!” 箱子里用棉布垫底,包裹着两块金砖,每一块的体积比刚才那枚金币至少大了五六倍。看得出罗洪也是有备而来,不但准备了见面礼,也暗暗备了重礼,就是等着这样的机会拿出来砸人。 荀鹏程瞥了一眼,便知这箱子里的金砖就跟昨天自己在胜利堡外看到的两车金砖是一样的形制。这样两块金砖,其价值真的能顶上自己少奋斗数年了。 想要吗?荀鹏程当然想要,有了这笔钱他立刻就可以实现换大房的梦想,再找地方承包几百亩地搞个种植园,今后就可以做老爷享福了。在得到执笔者指点迷津之后,罗洪对于海汉官方的态度终于有了更为明确的认识。至少他已经明白军售的大门并未完全关上,海汉人不是不肯卖,而是要等一个合理的时机和出价。最重要的是,海汉希望当事者,也就是马打蓝国和荷兰,都能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会通过报纸媒介这种渠道隐晦地表达了官方的态度。 既然都暗示了,罗洪当然不能对此无动于衷。但前日将金子拉去胜利堡外展示的效果也说不上理想,除了催生出新闻事件这个意外收获之外,海汉高层对此其实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趣。而且这种招数不可能重复使用,再搞一次就真的可能会激怒海汉人了。 “荀先生,若是想要打破这种局面,该如何去做才好?”罗洪也是属于病急乱投医了,自己跟手下这帮人琢磨不出法子,竟然将希望放在了一个三流小报记者的身上。 “这个……”荀鹏程又哪里答得上来,他知道自己本事有限,写写八卦文章,对社会事件吐吐槽还凑合,真要让他琢磨国家大事还差得远。而且有了昨天的教训,他现在哪里还敢随意对官府的事情发表看法,更何况此时的谈话对象还是安全部十分在意的马打蓝人。 但荀鹏程迟疑的反应落在罗洪眼中,却有了不一样的理解。经过刚才的一番解读说明,他认为荀鹏程应该是真正的知情人,或许对海汉官方没有拿出来的解决方案也有所了解。如果对方能再指点一下自己,这事或许就能迎刃而解了。 想到此处,罗洪便示意身后的手下将放在地板上的一个小木箱拿了过来,放到桌上打开来推到荀鹏程面前:“先生,请为在下指路!” 箱子里用棉布垫底,包裹着两块金砖,每一块的体积比刚才那枚金币至少大了五六倍。看得出罗洪也是有备而来,不但准备了见面礼,也暗暗备了重礼,就是等着这样的机会拿出来砸人。 荀鹏程瞥了一眼,便知这箱子里的金砖就跟昨天自己在胜利堡外看到的两车金砖是一样的形制。这样两块金砖,其价值真的能顶上自己少奋斗数年了。 想要吗?荀鹏程当然想要,有了这笔钱他立刻就可以实现换大房的梦想,再找地方承包几百亩地搞个种植园,今后就可以做老爷享福了。 正文 第1571章 能者为先 在穿越者的眼中,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人都是鼠目寸光,视野狭窄,并不具备跟自己一较高下的实力。而在苏克易的眼里,马打蓝人也是这样的角色,缺乏对地缘政治的认识,眼光仅仅就局限于自己国家附近那一块区域,根本就意识不到海汉在更高层面上的野心和手段。跟海汉人达成政治交易,岂会是那么简单的事? 这个时候其实海汉这边还没有向罗洪提出进一步的要求,因为事情实在来得太突然了,就连执委会都还没有做出相应的准备,在打发走了罗洪之后,执委会才开始研究如何向马打蓝国提出军火贸易之外的交换条件。 但苏克易并不知道这些状况,他认定老谋深算的海汉执委会绝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必然会向马打蓝国提出某些非公开的要求,就一如他们几年前对东印度公司所做的那样。如今海汉在北方的大明沿海控制区已经成了气候,在南海也压得东印度公司动弹不得,就算现在取消了当初的协议,荷兰商船也很难再在巴达维亚以北的区域内建立新的殖民据点了。荷兰和海汉都很清楚,当年所达成的交换条件,在当前的状况下已经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了,之所以一直保留着这份协议,只不过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来取消它而已。 而现在,这个时机似乎已经到来了,但它到来的方式让苏克易实在有点难以接受。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穿越者的眼中,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人都是鼠目寸光,视野狭窄,并不具备跟自己一较高下的实力。而在苏克易的眼里,马打蓝人也是这样的角色,缺乏对地缘政治的认识,眼光仅仅就局限于自己国家附近那一块区域,根本就意识不到海汉在更高层面上的野心和手段。跟海汉人达成政治交易,岂会是那么简单的事? 这个时候其实海汉这边还没有向罗洪提出进一步的要求,因为事情实在来得太突然了,就连执委会都还没有做出相应的准备,在打发走了罗洪之后,执委会才开始研究如何向马打蓝国提出军火贸易之外的交换条件。 但苏克易并不知道这些状况,他认定老谋深算的海汉执委会绝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必然会向马打蓝国提出某些非公开的要求,就一如他们几年前对东印度公司所做的那样。如今海汉在北方的大明沿海控制区已经成了气候,在南海也压得东印度公司动弹不得,就算现在取消了当初的协议,荷兰商船也很难再在巴达维亚以北的区域内建立新的殖民据点了。荷兰和海汉都很清楚,当年所达成的交换条件,在当前的状况下已经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了,之所以一直保留着这份协议,只不过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来取消它而已。 而现在,这个时机似乎已经到来了,但它到来的方式让苏克易实在有点难以接受。在穿越者的眼中,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人都是鼠目寸光,视野狭窄,并不具备跟自己一较高下的实力。而在苏克易的眼里,马打蓝人也是这样的角色,缺乏对地缘政治的认识,眼光仅仅就局限于自己国家附近那一块区域,根本就意识不到海汉在更高层面上的野心和手段。跟海汉人达成政治交易,岂会是那么简单的事? 这个时候其实海汉这边还没有向罗洪提出进一步的要求,因为事情实在来得太突然了,就连执委会都还没有做出相应的准备,在打发走了罗洪之后,执委会才开始研究如何向马打蓝国提出军火贸易之外的交换条件。 但苏克易并不知道这些状况,他认定老谋深算的海汉执委会绝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必然会向马打蓝国提出某些非公开的要求,就一如他们几年前对东印度公司所做的那样。如今海汉在北方的大明沿海控制区已经成了气候,在南海也压得东印度公司动弹不得,就算现在取消了当初的协议,荷兰商船也很难再在巴达维亚以北的区域内建立新的殖民据点了。荷兰和海汉都很清楚,当年所达成的交换条件,在当前的状况下已经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了,之所以一直保留着这份协议,只不过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来取消它而已。 而现在,这个时机似乎已经到来了,但它到来的方式让苏克易实在有点难以接受。在穿越者的眼中,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人都是鼠目寸光,视野狭窄,并不具备跟自己一较高下的实力。而在苏克易的眼里,马打蓝人也是这样的角色,缺乏对地缘政治的认识,眼光仅仅就局限于自己国家附近那一块区域,根本就意识不到海汉在更高层面上的野心和手段。跟海汉人达成政治交易,岂会是那么简单的事? 这个时候其实海汉这边还没有向罗洪提出进一步的要求,因为事情实在来得太突然了,就连执委会都还没有做出相应的准备,在打发走了罗洪之后,执委会才开始研究如何向马打蓝国提出军火贸易之外的交换条件。 但苏克易并不知道这些状况,他认定老谋深算的海汉执委会绝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必然会向马打蓝国提出某些非公开的要求,就一如他们几年前对东印度公司所做的那样。如今海汉在北方的大明沿海控制区已经成了气候,在南海也压得东印度公司动弹不得,就算现在取消了当初的协议,荷兰商船也很难再在巴达维亚以北的区域内建立新的殖民据点了。荷兰和海汉都很清楚,当年所达成的交换条件,在当前的状况下已经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了,之所以一直保留着这份协议,只不过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来取消它而已。 而现在,这个时机似乎已经到来了,但它到来的方式让苏克易实在有点难以接受。在穿越者的眼中,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人都是鼠目寸光,视野狭窄,并不具备跟自己一较高下的实力。而在苏克易的眼里,马打蓝人也是这样的角色,缺乏对地缘政治的认识,眼光仅仅就局限于自己国家附近那一块区域,根本就意识不到海汉在更高层面上的野心和手段。跟海汉人达成政治交易,岂会是那么简单的事? 这个时候其实海汉这边还没有向罗洪提出进一步的要求,因为事情实在来得太突然了,就连执委会都还没有做出相应的准备,在打发走了罗洪之后,执委会才开始研究如何向马打蓝国提出军火贸易之外的交换条件。 但苏克易并不知道这些状况,他认定老谋深算的海汉执委会绝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必然会向马打蓝国提出某些非公开的要求,就一如他们几年前对东印度公司所做的那样。如今海汉在北方的大明沿海控制区已经成了气候,在南海也压得东印度公司动弹不得,就算现在取消了当初的协议,荷兰商船也很难再在巴达维亚以北的区域内建立新的殖民据点了。荷兰和海汉都很清楚,当年所达成的交换条件,在当前的状况下已经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了,之所以一直保留着这份协议,只不过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来取消它而已。 而现在,这个时机似乎已经到来了,但它到来的方式让苏克易实在有点难以接受。在穿越者的眼中,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人都是鼠目寸光,视野狭窄,并不具备跟自己一较高下的实力。而在苏克易的眼里,马打蓝人也是这样的角色,缺乏对地缘政治的认识,眼光仅仅就局限于自己国家附近那一块区域,根本就意识不到海汉在更高层面上的野心和手段。跟海汉人达成政治交易,岂会是那么简单的事? 这个时候其实海汉这边还没有向罗洪提出进一步的要求,因为事情实在来得太突然了,就连执委会都还没有做出相应的准备,在打发走了罗洪之后,执委会才开始研究如何向马打蓝国提出军火贸易之外的交换条件。 但苏克易并不知道这些状况,他认定老谋深算的海汉执委会绝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必然会向马打蓝国提出某些非公开的要求,就一如他们几年前对东印度公司所做的那样。如今海汉在北方的大明沿海控制区已经成了气候,在南海也压得东印度公司动弹不得,就算现在取消了当初的协议,荷兰商船也很难再在巴达维亚以北的区域内建立新的殖民据点了。荷兰和海汉都很清楚,当年所达成的交换条件,在当前的状况下已经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了,之所以一直保留着这份协议,只不过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来取消它而已。 而现在,这个时机似乎已经到来了,但它到来的方式让苏克易实在有点难以接受。在穿越者的眼中,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人都是鼠目寸光,视野狭窄,并不具备跟自己一较高下的实力。而在苏克易的眼里,马打蓝人也是这样的角色,缺乏对地缘政治的认识,眼光仅仅就局限于自己国家附近那一块区域,根本就意识不到海汉在更高层面上的野心和手段。跟海汉人达成政治交易,岂会是那么简单的事? 这个时候其实海汉这边还没有向罗洪提出进一步的要求,因为事情实在来得太突然了,就连执委会都还没有做出相应的准备,在打发走了罗洪之后,执委会才开始研究如何向马打蓝国提出军火贸易之外的交换条件。 但苏克易并不知道这些状况,他认定老谋深算的海汉执委会绝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必然会向马打蓝国提出某些非公开的要求,就一如他们几年前对东印度公司所做的那样。如今海汉在北方的大明沿海控制区已经成了气候,在南海也压得东印度公司动弹不得,就算现在取消了当初的协议,荷兰商船也很难再在巴达维亚以北的区域内建立新的殖民据点了。荷兰和海汉都很清楚,当年所达成的交换条件,在当前的状况下已经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了,之所以一直保留着这份协议,只不过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来取消它而已。 而现在,这个时机似乎已经到来了,但它到来的方式让苏克易实在有点难以接受。在穿越者的眼中,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人都是鼠目寸光,视野狭窄,并不具备跟自己一较高下的实力。而在苏克易的眼里,马打蓝人也是这样的角色,缺乏对地缘政治的认识,眼光仅仅就局限于自己国家附近那一块区域,根本就意识不到海汉在更高层面上的野心和手段。跟海汉人达成政治交易,岂会是那么简单的事? 这个时候其实海汉这边还没有向罗洪提出进一步的要求,因为事情实在来得太突然了,就连执委会都还没有做出相应的准备,在打发走了罗洪之后,执委会才开始研究如何向马打蓝国提出军火贸易之外的交换条件。 但苏克易并不知道这些状况,他认定老谋深算的海汉执委会绝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必然会向马打蓝国提出某些非公开的要求,就一如他们几年前对东印度公司所做的那样。如今海汉在北方的大明沿海控制区已经成了气候,在南海也压得东印度公司动弹不得,就算现在取消了当初的协议,荷兰商船也很难再在巴达维亚以北的区域内建立新的殖民据点了。荷兰和海汉都很清楚,当年所达成的交换条件,在当前的状况下已经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了,之所以一直保留着这份协议,只不过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来取消它而已。 而现在,这个时机似乎已经到来了,但它到来的方式让苏克易实在有点难以接受。 正文 第1572章 竞价与竞争 陶东来能一脸道貌岸然地把推动战争的军火贸易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也足见其嘴炮功力之深厚了。在场的各国使节虽然心中对此有些不以为然,但谁也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都是以热烈的掌声回应了陶东来的讲话。就算是对此颇为不爽的苏克易,也象征性地拍了几下手。 脑子转得快的人,已经开始琢磨海汉此举的意图。其实明眼人早就看得出来,海汉对荷兰人的态度一贯都是小心提防。陶东来所说的军售禁令,看着似乎是拿着现钱买不到货的马打蓝国在吃亏受气,但这又何尝不是对荷兰人的一种变相打压。 而此时宣布对这两国暂时性的放开禁售令,却要通过竞价才能得到购买军备的机会,对荷兰也不友好。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马打蓝人直接运了两车金砖过来炫富,而荷兰人在三亚的资产全部发卖了也凑不出这个数目。虽然陶东来也没说这个竞价必须要现金,但很显然马打蓝人已经先声夺人,在这场交锋中占据了更为主动的位置。 李奈侧过头压低声音对施耐德问道:“就只是竞价?没有别的条件?这可不像是执委会的行事风格!” 施耐德笑了笑道:“附加条件当然是有的,但肯定不会在这种场合说出来,你懂的。” 李奈听了之后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他与海汉打了这么些年的交道,自然知道海汉惯于在贸易过程中加入一些不宜公诸于外的条件。比如当年福瑞丰除了负责分销海汉的商品之外,也还承担着替海汉在广州拓展人脉、招募移民、收买官府中人等任务。海汉给的好处不会白给,国际贸易所带来的高回报也是得拿一些不能公开的条件去作交换才行。 至于这种国与国之间的交易,海汉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李奈其实多少也能猜到几分。海汉的对外扩张主要通过两种方式,一是使用战争手段强占,二是让某国自愿划出一些沿海地区交给海汉来经营,实际上与割地无异。类似马打蓝和荷兰这种情况,本身就已经是海汉的贸易对象,所能提出的条件多半也就是跟土地相关的了。 而这两国又都是地处南海且相隔不远,海汉搞这么一个竞价出来,恐怕要的不是仅仅是钱财,还要看谁能给出更好的条件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陶东来能一脸道貌岸然地把推动战争的军火贸易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也足见其嘴炮功力之深厚了。在场的各国使节虽然心中对此有些不以为然,但谁也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都是以热烈的掌声回应了陶东来的讲话。就算是对此颇为不爽的苏克易,也象征性地拍了几下手。 脑子转得快的人,已经开始琢磨海汉此举的意图。其实明眼人早就看得出来,海汉对荷兰人的态度一贯都是小心提防。陶东来所说的军售禁令,看着似乎是拿着现钱买不到货的马打蓝国在吃亏受气,但这又何尝不是对荷兰人的一种变相打压。 而此时宣布对这两国暂时性的放开禁售令,却要通过竞价才能得到购买军备的机会,对荷兰也不友好。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马打蓝人直接运了两车金砖过来炫富,而荷兰人在三亚的资产全部发卖了也凑不出这个数目。虽然陶东来也没说这个竞价必须要现金,但很显然马打蓝人已经先声夺人,在这场交锋中占据了更为主动的位置。 李奈侧过头压低声音对施耐德问道:“就只是竞价?没有别的条件?这可不像是执委会的行事风格!” 施耐德笑了笑道:“附加条件当然是有的,但肯定不会在这种场合说出来,你懂的。” 李奈听了之后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他与海汉打了这么些年的交道,自然知道海汉惯于在贸易过程中加入一些不宜公诸于外的条件。比如当年福瑞丰除了负责分销海汉的商品之外,也还承担着替海汉在广州拓展人脉、招募移民、收买官府中人等任务。海汉给的好处不会白给,国际贸易所带来的高回报也是得拿一些不能公开的条件去作交换才行。 至于这种国与国之间的交易,海汉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李奈其实多少也能猜到几分。海汉的对外扩张主要通过两种方式,一是使用战争手段强占,二是让某国自愿划出一些沿海地区交给海汉来经营,实际上与割地无异。类似马打蓝和荷兰这种情况,本身就已经是海汉的贸易对象,所能提出的条件多半也就是跟土地相关的了。 而这两国又都是地处南海且相隔不远,海汉搞这么一个竞价出来,恐怕要的不是仅仅是钱财,还要看谁能给出更好的条件了。陶东来能一脸道貌岸然地把推动战争的军火贸易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也足见其嘴炮功力之深厚了。在场的各国使节虽然心中对此有些不以为然,但谁也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都是以热烈的掌声回应了陶东来的讲话。就算是对此颇为不爽的苏克易,也象征性地拍了几下手。 脑子转得快的人,已经开始琢磨海汉此举的意图。其实明眼人早就看得出来,海汉对荷兰人的态度一贯都是小心提防。陶东来所说的军售禁令,看着似乎是拿着现钱买不到货的马打蓝国在吃亏受气,但这又何尝不是对荷兰人的一种变相打压。 而此时宣布对这两国暂时性的放开禁售令,却要通过竞价才能得到购买军备的机会,对荷兰也不友好。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马打蓝人直接运了两车金砖过来炫富,而荷兰人在三亚的资产全部发卖了也凑不出这个数目。虽然陶东来也没说这个竞价必须要现金,但很显然马打蓝人已经先声夺人,在这场交锋中占据了更为主动的位置。 李奈侧过头压低声音对施耐德问道:“就只是竞价?没有别的条件?这可不像是执委会的行事风格!” 施耐德笑了笑道:“附加条件当然是有的,但肯定不会在这种场合说出来,你懂的。” 李奈听了之后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他与海汉打了这么些年的交道,自然知道海汉惯于在贸易过程中加入一些不宜公诸于外的条件。比如当年福瑞丰除了负责分销海汉的商品之外,也还承担着替海汉在广州拓展人脉、招募移民、收买官府中人等任务。海汉给的好处不会白给,国际贸易所带来的高回报也是得拿一些不能公开的条件去作交换才行。 至于这种国与国之间的交易,海汉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李奈其实多少也能猜到几分。海汉的对外扩张主要通过两种方式,一是使用战争手段强占,二是让某国自愿划出一些沿海地区交给海汉来经营,实际上与割地无异。类似马打蓝和荷兰这种情况,本身就已经是海汉的贸易对象,所能提出的条件多半也就是跟土地相关的了。 而这两国又都是地处南海且相隔不远,海汉搞这么一个竞价出来,恐怕要的不是仅仅是钱财,还要看谁能给出更好的条件了。陶东来能一脸道貌岸然地把推动战争的军火贸易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也足见其嘴炮功力之深厚了。在场的各国使节虽然心中对此有些不以为然,但谁也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都是以热烈的掌声回应了陶东来的讲话。就算是对此颇为不爽的苏克易,也象征性地拍了几下手。 脑子转得快的人,已经开始琢磨海汉此举的意图。其实明眼人早就看得出来,海汉对荷兰人的态度一贯都是小心提防。陶东来所说的军售禁令,看着似乎是拿着现钱买不到货的马打蓝国在吃亏受气,但这又何尝不是对荷兰人的一种变相打压。 而此时宣布对这两国暂时性的放开禁售令,却要通过竞价才能得到购买军备的机会,对荷兰也不友好。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马打蓝人直接运了两车金砖过来炫富,而荷兰人在三亚的资产全部发卖了也凑不出这个数目。虽然陶东来也没说这个竞价必须要现金,但很显然马打蓝人已经先声夺人,在这场交锋中占据了更为主动的位置。 李奈侧过头压低声音对施耐德问道:“就只是竞价?没有别的条件?这可不像是执委会的行事风格!” 施耐德笑了笑道:“附加条件当然是有的,但肯定不会在这种场合说出来,你懂的。” 李奈听了之后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他与海汉打了这么些年的交道,自然知道海汉惯于在贸易过程中加入一些不宜公诸于外的条件。比如当年福瑞丰除了负责分销海汉的商品之外,也还承担着替海汉在广州拓展人脉、招募移民、收买官府中人等任务。海汉给的好处不会白给,国际贸易所带来的高回报也是得拿一些不能公开的条件去作交换才行。 至于这种国与国之间的交易,海汉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李奈其实多少也能猜到几分。海汉的对外扩张主要通过两种方式,一是使用战争手段强占,二是让某国自愿划出一些沿海地区交给海汉来经营,实际上与割地无异。类似马打蓝和荷兰这种情况,本身就已经是海汉的贸易对象,所能提出的条件多半也就是跟土地相关的了。 而这两国又都是地处南海且相隔不远,海汉搞这么一个竞价出来,恐怕要的不是仅仅是钱财,还要看谁能给出更好的条件了。陶东来能一脸道貌岸然地把推动战争的军火贸易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也足见其嘴炮功力之深厚了。在场的各国使节虽然心中对此有些不以为然,但谁也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都是以热烈的掌声回应了陶东来的讲话。就算是对此颇为不爽的苏克易,也象征性地拍了几下手。 脑子转得快的人,已经开始琢磨海汉此举的意图。其实明眼人早就看得出来,海汉对荷兰人的态度一贯都是小心提防。陶东来所说的军售禁令,看着似乎是拿着现钱买不到货的马打蓝国在吃亏受气,但这又何尝不是对荷兰人的一种变相打压。 而此时宣布对这两国暂时性的放开禁售令,却要通过竞价才能得到购买军备的机会,对荷兰也不友好。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马打蓝人直接运了两车金砖过来炫富,而荷兰人在三亚的资产全部发卖了也凑不出这个数目。虽然陶东来也没说这个竞价必须要现金,但很显然马打蓝人已经先声夺人,在这场交锋中占据了更为主动的位置。 李奈侧过头压低声音对施耐德问道:“就只是竞价?没有别的条件?这可不像是执委会的行事风格!” 施耐德笑了笑道:“附加条件当然是有的,但肯定不会在这种场合说出来,你懂的。” 李奈听了之后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他与海汉打了这么些年的交道,自然知道海汉惯于在贸易过程中加入一些不宜公诸于外的条件。比如当年福瑞丰除了负责分销海汉的商品之外,也还承担着替海汉在广州拓展人脉、招募移民、收买官府中人等任务。海汉给的好处不会白给,国际贸易所带来的高回报也是得拿一些不能公开的条件去作交换才行。 至于这种国与国之间的交易,海汉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李奈其实多少也能猜到几分。海汉的对外扩张主要通过两种方式,一是使用战争手段强占,二是让某国自愿划出一些沿海地区交给海汉来经营,实际上与割地无异。类似马打蓝和荷兰这种情况,本身就已经是海汉的贸易对象,所能提出的条件多半也就是跟土地相关的了。 而这两国又都是地处南海且相隔不远,海汉搞这么一个竞价出来,恐怕要的不是仅仅是钱财,还要看谁能给出更好的条件了。 正文 第1573章 大买卖 对于海汉来说,军火贸易是历年来海汉对外贸易中一个极为重要的部分,不管是哪种销售方式,海汉都拥有比较成熟的操作方案。这次的竞价会虽然准备时间比较仓促,但经验丰富的海汉兵工和国防部还是在短短数日内就准备好了相关的资料和流程。 这次的安排在表面上看来是为了让荷兰和马打蓝两国在平等的条件之下竞购军火装备,胜者才能获得购买资格,但海汉可根本就没打算只卖给其中一方,所以才会将军购内容拆分成两个大项六个小项来分别竞价,目的就是防止其中一方一次性出价就垄断了所有的军火订单。而规定下次竞购的时间至少是在一年之后,并且没有具体的时间安排,也是要给竞价双方施加压力,让他们在出价过程中不至太保守,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波卖完还有没有下次再买的机会。 “下面由我来说明一下第一项竞购的内容。”白克思照着身前桌上的资料念道:“第一项是枪械,内容包括二八式火绳枪两千支,二九式火绳枪一千二百支,二九式燧发枪八百支,燧发手枪二百支,另外还有三十支步枪的额度可供定制。每支枪配发五十发弹药,如果需要更多的弹药,请在第三项竞购中申请购买。” 单从数量来看,四千多支枪的订单已经算是非常大了,除了安南国和福建明军,还没有别的主顾会在单次订单中购买如此之多的枪支。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海汉来说,军火贸易是历年来海汉对外贸易中一个极为重要的部分,不管是哪种销售方式,海汉都拥有比较成熟的操作方案。这次的竞价会虽然准备时间比较仓促,但经验丰富的海汉兵工和国防部还是在短短数日内就准备好了相关的资料和流程。 这次的安排在表面上看来是为了让荷兰和马打蓝两国在平等的条件之下竞购军火装备,胜者才能获得购买资格,但海汉可根本就没打算只卖给其中一方,所以才会将军购内容拆分成两个大项六个小项来分别竞价,目的就是防止其中一方一次性出价就垄断了所有的军火订单。而规定下次竞购的时间至少是在一年之后,并且没有具体的时间安排,也是要给竞价双方施加压力,让他们在出价过程中不至太保守,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波卖完还有没有下次再买的机会。 “下面由我来说明一下第一项竞购的内容。”白克思照着身前桌上的资料念道:“第一项是枪械,内容包括二八式火绳枪两千支,二九式火绳枪一千二百支,二九式燧发枪八百支,燧发手枪二百支,另外还有三十支步枪的额度可供定制。每支枪配发五十发弹药,如果需要更多的弹药,请在第三项竞购中申请购买。” 单从数量来看,四千多支枪的订单已经算是非常大了,除了安南国和福建明军,还没有别的主顾会在单次订单中购买如此之多的枪支。对于海汉来说,军火贸易是历年来海汉对外贸易中一个极为重要的部分,不管是哪种销售方式,海汉都拥有比较成熟的操作方案。这次的竞价会虽然准备时间比较仓促,但经验丰富的海汉兵工和国防部还是在短短数日内就准备好了相关的资料和流程。 这次的安排在表面上看来是为了让荷兰和马打蓝两国在平等的条件之下竞购军火装备,胜者才能获得购买资格,但海汉可根本就没打算只卖给其中一方,所以才会将军购内容拆分成两个大项六个小项来分别竞价,目的就是防止其中一方一次性出价就垄断了所有的军火订单。而规定下次竞购的时间至少是在一年之后,并且没有具体的时间安排,也是要给竞价双方施加压力,让他们在出价过程中不至太保守,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波卖完还有没有下次再买的机会。 “下面由我来说明一下第一项竞购的内容。”白克思照着身前桌上的资料念道:“第一项是枪械,内容包括二八式火绳枪两千支,二九式火绳枪一千二百支,二九式燧发枪八百支,燧发手枪二百支,另外还有三十支步枪的额度可供定制。每支枪配发五十发弹药,如果需要更多的弹药,请在第三项竞购中申请购买。” 单从数量来看,四千多支枪的订单已经算是非常大了,除了安南国和福建明军,还没有别的主顾会在单次订单中购买如此之多的枪支。对于海汉来说,军火贸易是历年来海汉对外贸易中一个极为重要的部分,不管是哪种销售方式,海汉都拥有比较成熟的操作方案。这次的竞价会虽然准备时间比较仓促,但经验丰富的海汉兵工和国防部还是在短短数日内就准备好了相关的资料和流程。 这次的安排在表面上看来是为了让荷兰和马打蓝两国在平等的条件之下竞购军火装备,胜者才能获得购买资格,但海汉可根本就没打算只卖给其中一方,所以才会将军购内容拆分成两个大项六个小项来分别竞价,目的就是防止其中一方一次性出价就垄断了所有的军火订单。而规定下次竞购的时间至少是在一年之后,并且没有具体的时间安排,也是要给竞价双方施加压力,让他们在出价过程中不至太保守,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波卖完还有没有下次再买的机会。 “下面由我来说明一下第一项竞购的内容。”白克思照着身前桌上的资料念道:“第一项是枪械,内容包括二八式火绳枪两千支,二九式火绳枪一千二百支,二九式燧发枪八百支,燧发手枪二百支,另外还有三十支步枪的额度可供定制。每支枪配发五十发弹药,如果需要更多的弹药,请在第三项竞购中申请购买。” 单从数量来看,四千多支枪的订单已经算是非常大了,除了安南国和福建明军,还没有别的主顾会在单次订单中购买如此之多的枪支。对于海汉来说,军火贸易是历年来海汉对外贸易中一个极为重要的部分,不管是哪种销售方式,海汉都拥有比较成熟的操作方案。这次的竞价会虽然准备时间比较仓促,但经验丰富的海汉兵工和国防部还是在短短数日内就准备好了相关的资料和流程。 这次的安排在表面上看来是为了让荷兰和马打蓝两国在平等的条件之下竞购军火装备,胜者才能获得购买资格,但海汉可根本就没打算只卖给其中一方,所以才会将军购内容拆分成两个大项六个小项来分别竞价,目的就是防止其中一方一次性出价就垄断了所有的军火订单。而规定下次竞购的时间至少是在一年之后,并且没有具体的时间安排,也是要给竞价双方施加压力,让他们在出价过程中不至太保守,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波卖完还有没有下次再买的机会。 “下面由我来说明一下第一项竞购的内容。”白克思照着身前桌上的资料念道:“第一项是枪械,内容包括二八式火绳枪两千支,二九式火绳枪一千二百支,二九式燧发枪八百支,燧发手枪二百支,另外还有三十支步枪的额度可供定制。每支枪配发五十发弹药,如果需要更多的弹药,请在第三项竞购中申请购买。” 单从数量来看,四千多支枪的订单已经算是非常大了,除了安南国和福建明军,还没有别的主顾会在单次订单中购买如此之多的枪支。对于海汉来说,军火贸易是历年来海汉对外贸易中一个极为重要的部分,不管是哪种销售方式,海汉都拥有比较成熟的操作方案。这次的竞价会虽然准备时间比较仓促,但经验丰富的海汉兵工和国防部还是在短短数日内就准备好了相关的资料和流程。 这次的安排在表面上看来是为了让荷兰和马打蓝两国在平等的条件之下竞购军火装备,胜者才能获得购买资格,但海汉可根本就没打算只卖给其中一方,所以才会将军购内容拆分成两个大项六个小项来分别竞价,目的就是防止其中一方一次性出价就垄断了所有的军火订单。而规定下次竞购的时间至少是在一年之后,并且没有具体的时间安排,也是要给竞价双方施加压力,让他们在出价过程中不至太保守,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波卖完还有没有下次再买的机会。 “下面由我来说明一下第一项竞购的内容。”白克思照着身前桌上的资料念道:“第一项是枪械,内容包括二八式火绳枪两千支,二九式火绳枪一千二百支,二九式燧发枪八百支,燧发手枪二百支,另外还有三十支步枪的额度可供定制。每支枪配发五十发弹药,如果需要更多的弹药,请在第三项竞购中申请购买。” 单从数量来看,四千多支枪的订单已经算是非常大了,除了安南国和福建明军,还没有别的主顾会在单次订单中购买如此之多的枪支。对于海汉来说,军火贸易是历年来海汉对外贸易中一个极为重要的部分,不管是哪种销售方式,海汉都拥有比较成熟的操作方案。这次的竞价会虽然准备时间比较仓促,但经验丰富的海汉兵工和国防部还是在短短数日内就准备好了相关的资料和流程。 这次的安排在表面上看来是为了让荷兰和马打蓝两国在平等的条件之下竞购军火装备,胜者才能获得购买资格,但海汉可根本就没打算只卖给其中一方,所以才会将军购内容拆分成两个大项六个小项来分别竞价,目的就是防止其中一方一次性出价就垄断了所有的军火订单。而规定下次竞购的时间至少是在一年之后,并且没有具体的时间安排,也是要给竞价双方施加压力,让他们在出价过程中不至太保守,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波卖完还有没有下次再买的机会。 “下面由我来说明一下第一项竞购的内容。”白克思照着身前桌上的资料念道:“第一项是枪械,内容包括二八式火绳枪两千支,二九式火绳枪一千二百支,二九式燧发枪八百支,燧发手枪二百支,另外还有三十支步枪的额度可供定制。每支枪配发五十发弹药,如果需要更多的弹药,请在第三项竞购中申请购买。” 单从数量来看,四千多支枪的订单已经算是非常大了,除了安南国和福建明军,还没有别的主顾会在单次订单中购买如此之多的枪支。对于海汉来说,军火贸易是历年来海汉对外贸易中一个极为重要的部分,不管是哪种销售方式,海汉都拥有比较成熟的操作方案。这次的竞价会虽然准备时间比较仓促,但经验丰富的海汉兵工和国防部还是在短短数日内就准备好了相关的资料和流程。 这次的安排在表面上看来是为了让荷兰和马打蓝两国在平等的条件之下竞购军火装备,胜者才能获得购买资格,但海汉可根本就没打算只卖给其中一方,所以才会将军购内容拆分成两个大项六个小项来分别竞价,目的就是防止其中一方一次性出价就垄断了所有的军火订单。而规定下次竞购的时间至少是在一年之后,并且没有具体的时间安排,也是要给竞价双方施加压力,让他们在出价过程中不至太保守,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波卖完还有没有下次再买的机会。 “下面由我来说明一下第一项竞购的内容。”白克思照着身前桌上的资料念道:“第一项是枪械,内容包括二八式火绳枪两千支,二九式火绳枪一千二百支,二九式燧发枪八百支,燧发手枪二百支,另外还有三十支步枪的额度可供定制。每支枪配发五十发弹药,如果需要更多的弹药,请在第三项竞购中申请购买。” 正文 第1574章 有钱任性 在海汉过去的对外军售历史中,火炮算得上是一个主要的销售项目了,像安南这种大客户的采购数目甚至早就超过千门了,部署在其国内各地的火炮有八成以上都是来自海汉。但火炮和战船一样,也是长期位列于非卖品名单之中,只有少数几家与海汉关系密切的客户才能进行大宗订购。外销的型号虽然在性能上打了不小的折扣,但因为材料和制造工艺的优势,整体性能依然优于这个时代所能制造的火炮,对于远东地区大部分依然以冷兵器为主要装备的国家来说,海汉出品的火炮就是镇国重器。 荷兰人当然早就掌握了铸炮的技术,但工艺方面与海汉相比仍有不小的差距,也没法像海汉兵工一样进行工业化的生产,要自行制造两百门炮起码得花两三年时间。但这都不是苏克易坐在这里竞标这些火炮的主要理由,他之所以要参与这个项目的竞购,目的还是为了狙击对手。如果让马打蓝人将这两百门炮收入囊中,那可想而知,下次马打蓝大军再攻打巴达维亚城的时候,兵临城下的可就不只是粗笨的投石机了。而此消彼长之下,荷兰军队还能不能守得住城防,可就真的没什么把握了。 苏克易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罗洪,对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是在嘲讽苏克易的无能。这两百门火炮打包的价格肯定要远远超过了刚才的枪械项目,马打蓝人还会以刚才那样的态度出价吗?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海汉过去的对外军售历史中,火炮算得上是一个主要的销售项目了,像安南这种大客户的采购数目甚至早就超过千门了,部署在其国内各地的火炮有八成以上都是来自海汉。但火炮和战船一样,也是长期位列于非卖品名单之中,只有少数几家与海汉关系密切的客户才能进行大宗订购。外销的型号虽然在性能上打了不小的折扣,但因为材料和制造工艺的优势,整体性能依然优于这个时代所能制造的火炮,对于远东地区大部分依然以冷兵器为主要装备的国家来说,海汉出品的火炮就是镇国重器。 荷兰人当然早就掌握了铸炮的技术,但工艺方面与海汉相比仍有不小的差距,也没法像海汉兵工一样进行工业化的生产,要自行制造两百门炮起码得花两三年时间。但这都不是苏克易坐在这里竞标这些火炮的主要理由,他之所以要参与这个项目的竞购,目的还是为了狙击对手。如果让马打蓝人将这两百门炮收入囊中,那可想而知,下次马打蓝大军再攻打巴达维亚城的时候,兵临城下的可就不只是粗笨的投石机了。而此消彼长之下,荷兰军队还能不能守得住城防,可就真的没什么把握了。 苏克易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罗洪,对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是在嘲讽苏克易的无能。这两百门火炮打包的价格肯定要远远超过了刚才的枪械项目,马打蓝人还会以刚才那样的态度出价吗?在海汉过去的对外军售历史中,火炮算得上是一个主要的销售项目了,像安南这种大客户的采购数目甚至早就超过千门了,部署在其国内各地的火炮有八成以上都是来自海汉。但火炮和战船一样,也是长期位列于非卖品名单之中,只有少数几家与海汉关系密切的客户才能进行大宗订购。外销的型号虽然在性能上打了不小的折扣,但因为材料和制造工艺的优势,整体性能依然优于这个时代所能制造的火炮,对于远东地区大部分依然以冷兵器为主要装备的国家来说,海汉出品的火炮就是镇国重器。 荷兰人当然早就掌握了铸炮的技术,但工艺方面与海汉相比仍有不小的差距,也没法像海汉兵工一样进行工业化的生产,要自行制造两百门炮起码得花两三年时间。但这都不是苏克易坐在这里竞标这些火炮的主要理由,他之所以要参与这个项目的竞购,目的还是为了狙击对手。如果让马打蓝人将这两百门炮收入囊中,那可想而知,下次马打蓝大军再攻打巴达维亚城的时候,兵临城下的可就不只是粗笨的投石机了。而此消彼长之下,荷兰军队还能不能守得住城防,可就真的没什么把握了。 苏克易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罗洪,对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是在嘲讽苏克易的无能。这两百门火炮打包的价格肯定要远远超过了刚才的枪械项目,马打蓝人还会以刚才那样的态度出价吗?在海汉过去的对外军售历史中,火炮算得上是一个主要的销售项目了,像安南这种大客户的采购数目甚至早就超过千门了,部署在其国内各地的火炮有八成以上都是来自海汉。但火炮和战船一样,也是长期位列于非卖品名单之中,只有少数几家与海汉关系密切的客户才能进行大宗订购。外销的型号虽然在性能上打了不小的折扣,但因为材料和制造工艺的优势,整体性能依然优于这个时代所能制造的火炮,对于远东地区大部分依然以冷兵器为主要装备的国家来说,海汉出品的火炮就是镇国重器。 荷兰人当然早就掌握了铸炮的技术,但工艺方面与海汉相比仍有不小的差距,也没法像海汉兵工一样进行工业化的生产,要自行制造两百门炮起码得花两三年时间。但这都不是苏克易坐在这里竞标这些火炮的主要理由,他之所以要参与这个项目的竞购,目的还是为了狙击对手。如果让马打蓝人将这两百门炮收入囊中,那可想而知,下次马打蓝大军再攻打巴达维亚城的时候,兵临城下的可就不只是粗笨的投石机了。而此消彼长之下,荷兰军队还能不能守得住城防,可就真的没什么把握了。 苏克易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罗洪,对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是在嘲讽苏克易的无能。这两百门火炮打包的价格肯定要远远超过了刚才的枪械项目,马打蓝人还会以刚才那样的态度出价吗?在海汉过去的对外军售历史中,火炮算得上是一个主要的销售项目了,像安南这种大客户的采购数目甚至早就超过千门了,部署在其国内各地的火炮有八成以上都是来自海汉。但火炮和战船一样,也是长期位列于非卖品名单之中,只有少数几家与海汉关系密切的客户才能进行大宗订购。外销的型号虽然在性能上打了不小的折扣,但因为材料和制造工艺的优势,整体性能依然优于这个时代所能制造的火炮,对于远东地区大部分依然以冷兵器为主要装备的国家来说,海汉出品的火炮就是镇国重器。 荷兰人当然早就掌握了铸炮的技术,但工艺方面与海汉相比仍有不小的差距,也没法像海汉兵工一样进行工业化的生产,要自行制造两百门炮起码得花两三年时间。但这都不是苏克易坐在这里竞标这些火炮的主要理由,他之所以要参与这个项目的竞购,目的还是为了狙击对手。如果让马打蓝人将这两百门炮收入囊中,那可想而知,下次马打蓝大军再攻打巴达维亚城的时候,兵临城下的可就不只是粗笨的投石机了。而此消彼长之下,荷兰军队还能不能守得住城防,可就真的没什么把握了。 苏克易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罗洪,对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是在嘲讽苏克易的无能。这两百门火炮打包的价格肯定要远远超过了刚才的枪械项目,马打蓝人还会以刚才那样的态度出价吗?在海汉过去的对外军售历史中,火炮算得上是一个主要的销售项目了,像安南这种大客户的采购数目甚至早就超过千门了,部署在其国内各地的火炮有八成以上都是来自海汉。但火炮和战船一样,也是长期位列于非卖品名单之中,只有少数几家与海汉关系密切的客户才能进行大宗订购。外销的型号虽然在性能上打了不小的折扣,但因为材料和制造工艺的优势,整体性能依然优于这个时代所能制造的火炮,对于远东地区大部分依然以冷兵器为主要装备的国家来说,海汉出品的火炮就是镇国重器。 荷兰人当然早就掌握了铸炮的技术,但工艺方面与海汉相比仍有不小的差距,也没法像海汉兵工一样进行工业化的生产,要自行制造两百门炮起码得花两三年时间。但这都不是苏克易坐在这里竞标这些火炮的主要理由,他之所以要参与这个项目的竞购,目的还是为了狙击对手。如果让马打蓝人将这两百门炮收入囊中,那可想而知,下次马打蓝大军再攻打巴达维亚城的时候,兵临城下的可就不只是粗笨的投石机了。而此消彼长之下,荷兰军队还能不能守得住城防,可就真的没什么把握了。 苏克易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罗洪,对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是在嘲讽苏克易的无能。这两百门火炮打包的价格肯定要远远超过了刚才的枪械项目,马打蓝人还会以刚才那样的态度出价吗?在海汉过去的对外军售历史中,火炮算得上是一个主要的销售项目了,像安南这种大客户的采购数目甚至早就超过千门了,部署在其国内各地的火炮有八成以上都是来自海汉。但火炮和战船一样,也是长期位列于非卖品名单之中,只有少数几家与海汉关系密切的客户才能进行大宗订购。外销的型号虽然在性能上打了不小的折扣,但因为材料和制造工艺的优势,整体性能依然优于这个时代所能制造的火炮,对于远东地区大部分依然以冷兵器为主要装备的国家来说,海汉出品的火炮就是镇国重器。 荷兰人当然早就掌握了铸炮的技术,但工艺方面与海汉相比仍有不小的差距,也没法像海汉兵工一样进行工业化的生产,要自行制造两百门炮起码得花两三年时间。但这都不是苏克易坐在这里竞标这些火炮的主要理由,他之所以要参与这个项目的竞购,目的还是为了狙击对手。如果让马打蓝人将这两百门炮收入囊中,那可想而知,下次马打蓝大军再攻打巴达维亚城的时候,兵临城下的可就不只是粗笨的投石机了。而此消彼长之下,荷兰军队还能不能守得住城防,可就真的没什么把握了。 苏克易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罗洪,对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是在嘲讽苏克易的无能。这两百门火炮打包的价格肯定要远远超过了刚才的枪械项目,马打蓝人还会以刚才那样的态度出价吗?在海汉过去的对外军售历史中,火炮算得上是一个主要的销售项目了,像安南这种大客户的采购数目甚至早就超过千门了,部署在其国内各地的火炮有八成以上都是来自海汉。但火炮和战船一样,也是长期位列于非卖品名单之中,只有少数几家与海汉关系密切的客户才能进行大宗订购。外销的型号虽然在性能上打了不小的折扣,但因为材料和制造工艺的优势,整体性能依然优于这个时代所能制造的火炮,对于远东地区大部分依然以冷兵器为主要装备的国家来说,海汉出品的火炮就是镇国重器。 荷兰人当然早就掌握了铸炮的技术,但工艺方面与海汉相比仍有不小的差距,也没法像海汉兵工一样进行工业化的生产,要自行制造两百门炮起码得花两三年时间。但这都不是苏克易坐在这里竞标这些火炮的主要理由,他之所以要参与这个项目的竞购,目的还是为了狙击对手。如果让马打蓝人将这两百门炮收入囊中,那可想而知,下次马打蓝大军再攻打巴达维亚城的时候,兵临城下的可就不只是粗笨的投石机了。 正文 第1575章 针锋相对 罗洪报出了这样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高价,自然就不再有任何的悬念,这个回合又是由他所代表的马打蓝国胜出了。罗洪在前两个项目总共报出了一百二十八万元的出价,买下了四千多支火枪和两百门火炮,即便是以海汉的成军标准来看,这批军火也已经足以武装起一支六千人规模的火器部队了,而放在马打蓝国的环境下,再加上使用冷兵器的弓箭手、骑兵、长矛手、盾牌手、辎重部队等配置,这支精锐部队的规模至少可以达到一万二千人左右。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呢?当年海汉帮助安南训练新军,第一支部队仅仅只是千人规模,到第二年才扩展到三千人,第三年扩编至八千人。要训练出一支全面装备火器的部队,除了一次性的武器采购之外,得到专业人士的指点也非常重要。如果不是海汉派出了军事顾问团队不断为安南培训合格军官,那就算安南购买了再多的海汉制式武器,也难以发挥出百分百的威力。 马打蓝人即便是购买了足够组建一支万人强军的武器装备,真要形成战斗力也非一朝一夕之功。如果没有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而仅仅依靠他们自身的摸索,那么三五年之后恐怕也还是一盘散沙。关于这一点,海汉当然很清楚,荷兰人心里也明白,而场间唯一没有意识到这个状况的,大概就只有得意洋洋的罗洪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罗洪报出了这样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高价,自然就不再有任何的悬念,这个回合又是由他所代表的马打蓝国胜出了。罗洪在前两个项目总共报出了一百二十八万元的出价,买下了四千多支火枪和两百门火炮,即便是以海汉的成军标准来看,这批军火也已经足以武装起一支六千人规模的火器部队了,而放在马打蓝国的环境下,再加上使用冷兵器的弓箭手、骑兵、长矛手、盾牌手、辎重部队等配置,这支精锐部队的规模至少可以达到一万二千人左右。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呢?当年海汉帮助安南训练新军,第一支部队仅仅只是千人规模,到第二年才扩展到三千人,第三年扩编至八千人。要训练出一支全面装备火器的部队,除了一次性的武器采购之外,得到专业人士的指点也非常重要。如果不是海汉派出了军事顾问团队不断为安南培训合格军官,那就算安南购买了再多的海汉制式武器,也难以发挥出百分百的威力。 马打蓝人即便是购买了足够组建一支万人强军的武器装备,真要形成战斗力也非一朝一夕之功。如果没有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而仅仅依靠他们自身的摸索,那么三五年之后恐怕也还是一盘散沙。关于这一点,海汉当然很清楚,荷兰人心里也明白,而场间唯一没有意识到这个状况的,大概就只有得意洋洋的罗洪了。罗洪报出了这样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高价,自然就不再有任何的悬念,这个回合又是由他所代表的马打蓝国胜出了。罗洪在前两个项目总共报出了一百二十八万元的出价,买下了四千多支火枪和两百门火炮,即便是以海汉的成军标准来看,这批军火也已经足以武装起一支六千人规模的火器部队了,而放在马打蓝国的环境下,再加上使用冷兵器的弓箭手、骑兵、长矛手、盾牌手、辎重部队等配置,这支精锐部队的规模至少可以达到一万二千人左右。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呢?当年海汉帮助安南训练新军,第一支部队仅仅只是千人规模,到第二年才扩展到三千人,第三年扩编至八千人。要训练出一支全面装备火器的部队,除了一次性的武器采购之外,得到专业人士的指点也非常重要。如果不是海汉派出了军事顾问团队不断为安南培训合格军官,那就算安南购买了再多的海汉制式武器,也难以发挥出百分百的威力。 马打蓝人即便是购买了足够组建一支万人强军的武器装备,真要形成战斗力也非一朝一夕之功。如果没有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而仅仅依靠他们自身的摸索,那么三五年之后恐怕也还是一盘散沙。关于这一点,海汉当然很清楚,荷兰人心里也明白,而场间唯一没有意识到这个状况的,大概就只有得意洋洋的罗洪了。罗洪报出了这样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高价,自然就不再有任何的悬念,这个回合又是由他所代表的马打蓝国胜出了。罗洪在前两个项目总共报出了一百二十八万元的出价,买下了四千多支火枪和两百门火炮,即便是以海汉的成军标准来看,这批军火也已经足以武装起一支六千人规模的火器部队了,而放在马打蓝国的环境下,再加上使用冷兵器的弓箭手、骑兵、长矛手、盾牌手、辎重部队等配置,这支精锐部队的规模至少可以达到一万二千人左右。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呢?当年海汉帮助安南训练新军,第一支部队仅仅只是千人规模,到第二年才扩展到三千人,第三年扩编至八千人。要训练出一支全面装备火器的部队,除了一次性的武器采购之外,得到专业人士的指点也非常重要。如果不是海汉派出了军事顾问团队不断为安南培训合格军官,那就算安南购买了再多的海汉制式武器,也难以发挥出百分百的威力。 马打蓝人即便是购买了足够组建一支万人强军的武器装备,真要形成战斗力也非一朝一夕之功。如果没有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而仅仅依靠他们自身的摸索,那么三五年之后恐怕也还是一盘散沙。关于这一点,海汉当然很清楚,荷兰人心里也明白,而场间唯一没有意识到这个状况的,大概就只有得意洋洋的罗洪了。罗洪报出了这样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高价,自然就不再有任何的悬念,这个回合又是由他所代表的马打蓝国胜出了。罗洪在前两个项目总共报出了一百二十八万元的出价,买下了四千多支火枪和两百门火炮,即便是以海汉的成军标准来看,这批军火也已经足以武装起一支六千人规模的火器部队了,而放在马打蓝国的环境下,再加上使用冷兵器的弓箭手、骑兵、长矛手、盾牌手、辎重部队等配置,这支精锐部队的规模至少可以达到一万二千人左右。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呢?当年海汉帮助安南训练新军,第一支部队仅仅只是千人规模,到第二年才扩展到三千人,第三年扩编至八千人。要训练出一支全面装备火器的部队,除了一次性的武器采购之外,得到专业人士的指点也非常重要。如果不是海汉派出了军事顾问团队不断为安南培训合格军官,那就算安南购买了再多的海汉制式武器,也难以发挥出百分百的威力。 马打蓝人即便是购买了足够组建一支万人强军的武器装备,真要形成战斗力也非一朝一夕之功。如果没有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而仅仅依靠他们自身的摸索,那么三五年之后恐怕也还是一盘散沙。关于这一点,海汉当然很清楚,荷兰人心里也明白,而场间唯一没有意识到这个状况的,大概就只有得意洋洋的罗洪了。罗洪报出了这样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高价,自然就不再有任何的悬念,这个回合又是由他所代表的马打蓝国胜出了。罗洪在前两个项目总共报出了一百二十八万元的出价,买下了四千多支火枪和两百门火炮,即便是以海汉的成军标准来看,这批军火也已经足以武装起一支六千人规模的火器部队了,而放在马打蓝国的环境下,再加上使用冷兵器的弓箭手、骑兵、长矛手、盾牌手、辎重部队等配置,这支精锐部队的规模至少可以达到一万二千人左右。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呢?当年海汉帮助安南训练新军,第一支部队仅仅只是千人规模,到第二年才扩展到三千人,第三年扩编至八千人。要训练出一支全面装备火器的部队,除了一次性的武器采购之外,得到专业人士的指点也非常重要。如果不是海汉派出了军事顾问团队不断为安南培训合格军官,那就算安南购买了再多的海汉制式武器,也难以发挥出百分百的威力。 马打蓝人即便是购买了足够组建一支万人强军的武器装备,真要形成战斗力也非一朝一夕之功。如果没有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而仅仅依靠他们自身的摸索,那么三五年之后恐怕也还是一盘散沙。关于这一点,海汉当然很清楚,荷兰人心里也明白,而场间唯一没有意识到这个状况的,大概就只有得意洋洋的罗洪了。罗洪报出了这样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高价,自然就不再有任何的悬念,这个回合又是由他所代表的马打蓝国胜出了。罗洪在前两个项目总共报出了一百二十八万元的出价,买下了四千多支火枪和两百门火炮,即便是以海汉的成军标准来看,这批军火也已经足以武装起一支六千人规模的火器部队了,而放在马打蓝国的环境下,再加上使用冷兵器的弓箭手、骑兵、长矛手、盾牌手、辎重部队等配置,这支精锐部队的规模至少可以达到一万二千人左右。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呢?当年海汉帮助安南训练新军,第一支部队仅仅只是千人规模,到第二年才扩展到三千人,第三年扩编至八千人。要训练出一支全面装备火器的部队,除了一次性的武器采购之外,得到专业人士的指点也非常重要。如果不是海汉派出了军事顾问团队不断为安南培训合格军官,那就算安南购买了再多的海汉制式武器,也难以发挥出百分百的威力。 马打蓝人即便是购买了足够组建一支万人强军的武器装备,真要形成战斗力也非一朝一夕之功。如果没有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而仅仅依靠他们自身的摸索,那么三五年之后恐怕也还是一盘散沙。关于这一点,海汉当然很清楚,荷兰人心里也明白,而场间唯一没有意识到这个状况的,大概就只有得意洋洋的罗洪了。罗洪报出了这样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高价,自然就不再有任何的悬念,这个回合又是由他所代表的马打蓝国胜出了。罗洪在前两个项目总共报出了一百二十八万元的出价,买下了四千多支火枪和两百门火炮,即便是以海汉的成军标准来看,这批军火也已经足以武装起一支六千人规模的火器部队了,而放在马打蓝国的环境下,再加上使用冷兵器的弓箭手、骑兵、长矛手、盾牌手、辎重部队等配置,这支精锐部队的规模至少可以达到一万二千人左右。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呢?当年海汉帮助安南训练新军,第一支部队仅仅只是千人规模,到第二年才扩展到三千人,第三年扩编至八千人。要训练出一支全面装备火器的部队,除了一次性的武器采购之外,得到专业人士的指点也非常重要。如果不是海汉派出了军事顾问团队不断为安南培训合格军官,那就算安南购买了再多的海汉制式武器,也难以发挥出百分百的威力。 马打蓝人即便是购买了足够组建一支万人强军的武器装备,真要形成战斗力也非一朝一夕之功。如果没有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而仅仅依靠他们自身的摸索,那么三五年之后恐怕也还是一盘散沙。关于这一点,海汉当然很清楚,荷兰人心里也明白,而场间唯一没有意识到这个状况的,大概就只有得意洋洋的罗洪了。 正文 第1576章 破釜沉舟 对于一支编制完整的海军舰队来说,侦察、补给、运兵这三种功能都缺一不可,只要运用得当,其作用与负责海上作战的战船也是同等重要。只是这个时代的海上作战还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即便是通过海洋进行全球殖民的欧洲国家,其殖民地舰队往往也只是由集所有功能于一身的武装商船组成。如果舰队里有那么几艘从海军中退役下来的旧战船,便已经算是高配了。 比如东印度公司下属的南海舰队,虽然看着有好几十艘作战帆船,但实际上真正在军中服役过的战船,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大部分帆船除了作战职能之外,也承担着其他的运输任务,所以对于东印度公司来说,这些专职的船只在整个海军战术体系中将会起到怎样的作用,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也没有多余的财力和技术力量去设计建造这些专用船只。 荷兰人都搞不明白的事情,马打蓝人自然就更没有相应的认识了。但罗洪也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在他看来花二十多万买下海汉这批船,能在军中发挥多大的作用倒是其次,一是能够从中一窥海汉的造船技术,说不定还能偷师学到一些东西,二是借此进一步打击对手的信心,让其越发难以生出继续竞价的勇气。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原因是罗洪确信海汉人出售的装备绝不会只是样子货,这些船必定有其功用所在。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一支编制完整的海军舰队来说,侦察、补给、运兵这三种功能都缺一不可,只要运用得当,其作用与负责海上作战的战船也是同等重要。只是这个时代的海上作战还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即便是通过海洋进行全球殖民的欧洲国家,其殖民地舰队往往也只是由集所有功能于一身的武装商船组成。如果舰队里有那么几艘从海军中退役下来的旧战船,便已经算是高配了。 比如东印度公司下属的南海舰队,虽然看着有好几十艘作战帆船,但实际上真正在军中服役过的战船,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大部分帆船除了作战职能之外,也承担着其他的运输任务,所以对于东印度公司来说,这些专职的船只在整个海军战术体系中将会起到怎样的作用,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也没有多余的财力和技术力量去设计建造这些专用船只。 荷兰人都搞不明白的事情,马打蓝人自然就更没有相应的认识了。但罗洪也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在他看来花二十多万买下海汉这批船,能在军中发挥多大的作用倒是其次,一是能够从中一窥海汉的造船技术,说不定还能偷师学到一些东西,二是借此进一步打击对手的信心,让其越发难以生出继续竞价的勇气。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原因是罗洪确信海汉人出售的装备绝不会只是样子货,这些船必定有其功用所在。对于一支编制完整的海军舰队来说,侦察、补给、运兵这三种功能都缺一不可,只要运用得当,其作用与负责海上作战的战船也是同等重要。只是这个时代的海上作战还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即便是通过海洋进行全球殖民的欧洲国家,其殖民地舰队往往也只是由集所有功能于一身的武装商船组成。如果舰队里有那么几艘从海军中退役下来的旧战船,便已经算是高配了。 比如东印度公司下属的南海舰队,虽然看着有好几十艘作战帆船,但实际上真正在军中服役过的战船,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大部分帆船除了作战职能之外,也承担着其他的运输任务,所以对于东印度公司来说,这些专职的船只在整个海军战术体系中将会起到怎样的作用,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也没有多余的财力和技术力量去设计建造这些专用船只。 荷兰人都搞不明白的事情,马打蓝人自然就更没有相应的认识了。但罗洪也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在他看来花二十多万买下海汉这批船,能在军中发挥多大的作用倒是其次,一是能够从中一窥海汉的造船技术,说不定还能偷师学到一些东西,二是借此进一步打击对手的信心,让其越发难以生出继续竞价的勇气。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原因是罗洪确信海汉人出售的装备绝不会只是样子货,这些船必定有其功用所在。对于一支编制完整的海军舰队来说,侦察、补给、运兵这三种功能都缺一不可,只要运用得当,其作用与负责海上作战的战船也是同等重要。只是这个时代的海上作战还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即便是通过海洋进行全球殖民的欧洲国家,其殖民地舰队往往也只是由集所有功能于一身的武装商船组成。如果舰队里有那么几艘从海军中退役下来的旧战船,便已经算是高配了。 比如东印度公司下属的南海舰队,虽然看着有好几十艘作战帆船,但实际上真正在军中服役过的战船,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大部分帆船除了作战职能之外,也承担着其他的运输任务,所以对于东印度公司来说,这些专职的船只在整个海军战术体系中将会起到怎样的作用,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也没有多余的财力和技术力量去设计建造这些专用船只。 荷兰人都搞不明白的事情,马打蓝人自然就更没有相应的认识了。但罗洪也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在他看来花二十多万买下海汉这批船,能在军中发挥多大的作用倒是其次,一是能够从中一窥海汉的造船技术,说不定还能偷师学到一些东西,二是借此进一步打击对手的信心,让其越发难以生出继续竞价的勇气。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原因是罗洪确信海汉人出售的装备绝不会只是样子货,这些船必定有其功用所在。对于一支编制完整的海军舰队来说,侦察、补给、运兵这三种功能都缺一不可,只要运用得当,其作用与负责海上作战的战船也是同等重要。只是这个时代的海上作战还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即便是通过海洋进行全球殖民的欧洲国家,其殖民地舰队往往也只是由集所有功能于一身的武装商船组成。如果舰队里有那么几艘从海军中退役下来的旧战船,便已经算是高配了。 比如东印度公司下属的南海舰队,虽然看着有好几十艘作战帆船,但实际上真正在军中服役过的战船,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大部分帆船除了作战职能之外,也承担着其他的运输任务,所以对于东印度公司来说,这些专职的船只在整个海军战术体系中将会起到怎样的作用,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也没有多余的财力和技术力量去设计建造这些专用船只。 荷兰人都搞不明白的事情,马打蓝人自然就更没有相应的认识了。但罗洪也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在他看来花二十多万买下海汉这批船,能在军中发挥多大的作用倒是其次,一是能够从中一窥海汉的造船技术,说不定还能偷师学到一些东西,二是借此进一步打击对手的信心,让其越发难以生出继续竞价的勇气。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原因是罗洪确信海汉人出售的装备绝不会只是样子货,这些船必定有其功用所在。对于一支编制完整的海军舰队来说,侦察、补给、运兵这三种功能都缺一不可,只要运用得当,其作用与负责海上作战的战船也是同等重要。只是这个时代的海上作战还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即便是通过海洋进行全球殖民的欧洲国家,其殖民地舰队往往也只是由集所有功能于一身的武装商船组成。如果舰队里有那么几艘从海军中退役下来的旧战船,便已经算是高配了。 比如东印度公司下属的南海舰队,虽然看着有好几十艘作战帆船,但实际上真正在军中服役过的战船,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大部分帆船除了作战职能之外,也承担着其他的运输任务,所以对于东印度公司来说,这些专职的船只在整个海军战术体系中将会起到怎样的作用,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也没有多余的财力和技术力量去设计建造这些专用船只。 荷兰人都搞不明白的事情,马打蓝人自然就更没有相应的认识了。但罗洪也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在他看来花二十多万买下海汉这批船,能在军中发挥多大的作用倒是其次,一是能够从中一窥海汉的造船技术,说不定还能偷师学到一些东西,二是借此进一步打击对手的信心,让其越发难以生出继续竞价的勇气。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原因是罗洪确信海汉人出售的装备绝不会只是样子货,这些船必定有其功用所在。对于一支编制完整的海军舰队来说,侦察、补给、运兵这三种功能都缺一不可,只要运用得当,其作用与负责海上作战的战船也是同等重要。只是这个时代的海上作战还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即便是通过海洋进行全球殖民的欧洲国家,其殖民地舰队往往也只是由集所有功能于一身的武装商船组成。如果舰队里有那么几艘从海军中退役下来的旧战船,便已经算是高配了。 比如东印度公司下属的南海舰队,虽然看着有好几十艘作战帆船,但实际上真正在军中服役过的战船,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大部分帆船除了作战职能之外,也承担着其他的运输任务,所以对于东印度公司来说,这些专职的船只在整个海军战术体系中将会起到怎样的作用,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也没有多余的财力和技术力量去设计建造这些专用船只。 荷兰人都搞不明白的事情,马打蓝人自然就更没有相应的认识了。但罗洪也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在他看来花二十多万买下海汉这批船,能在军中发挥多大的作用倒是其次,一是能够从中一窥海汉的造船技术,说不定还能偷师学到一些东西,二是借此进一步打击对手的信心,让其越发难以生出继续竞价的勇气。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原因是罗洪确信海汉人出售的装备绝不会只是样子货,这些船必定有其功用所在。对于一支编制完整的海军舰队来说,侦察、补给、运兵这三种功能都缺一不可,只要运用得当,其作用与负责海上作战的战船也是同等重要。只是这个时代的海上作战还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即便是通过海洋进行全球殖民的欧洲国家,其殖民地舰队往往也只是由集所有功能于一身的武装商船组成。如果舰队里有那么几艘从海军中退役下来的旧战船,便已经算是高配了。 比如东印度公司下属的南海舰队,虽然看着有好几十艘作战帆船,但实际上真正在军中服役过的战船,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大部分帆船除了作战职能之外,也承担着其他的运输任务,所以对于东印度公司来说,这些专职的船只在整个海军战术体系中将会起到怎样的作用,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也没有多余的财力和技术力量去设计建造这些专用船只。 荷兰人都搞不明白的事情,马打蓝人自然就更没有相应的认识了。但罗洪也并不在意这些细节,在他看来花二十多万买下海汉这批船,能在军中发挥多大的作用倒是其次,一是能够从中一窥海汉的造船技术,说不定还能偷师学到一些东西,二是借此进一步打击对手的信心,让其越发难以生出继续竞价的勇气。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原因是罗洪确信海汉人出售的装备绝不会只是样子货,这些船必定有其功用所在。 正文 第1577章 势在必得 相比起财力、策略这些缺乏足够情报来推导结论的方面,军事角度的判断就显得比较有根据了。东印度公司与马打蓝国的纸面军事实力并不是什么秘密,颜楚杰的分析也是基于海汉所掌握的军事情报,他所得出的结论的确要比白克思和施耐德争论的情况更加实际一些。 荷兰与马打蓝在上一次交手的时候,最终就是依靠海上武装的优势兵力击败了马打蓝人,而荷兰人只要能够保持并放大这个领域的优势,确保自己能在海上交战中打败对手,切断对手攻击巴达维亚城的海上通道,那的确不用太担心对手从海汉这里购置了多少陆军武器。 这几百万的武器装备或许的确能让马打蓝军的战斗力提升一大截,但如果没有强大的海上武装作为保证,马打蓝军也很难直接威胁到巴达维亚城,而关于这一点,荷兰人的认识显然要更为清楚深刻。因此颜楚杰认为苏克易的策略非常明确,就是要在预算资金有限的状况下集中火力争夺最重要的项目,而马打蓝一方更类似于暴发户的操作,对于这次军备竞购的认识不足,只是简单地想要将所有项目拿下。 在颜楚杰看来,苏克易的选择更加贴合东印度公司的实际状况,在操作层面上显然是要比对手更为高明一些。但颜楚杰也不得不承认,马打蓝国的财力完美地弥补了他们在操作方面的稚嫩,这种以力破巧的手段是真的难以抵抗。 “你们都错了。”陶东来轻轻摇头道:“要判断最后这个项目谁能胜出,其实不是看预算多少、竞购策略、军事用途这些信息,这些情报顶多能推导出谁的胜出几率大一点,但未必就是最后的结果。” “不看这些,那是看什么?”颜楚杰愕然反问道。 “当然是看我们需要谁胜出。”陶东来的答案既出乎意料,却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不管是当初的武器禁售协议,还是今时今日向这两国重新开放军售,其根源都在于海汉自身的利益。当初禁售是不希望在巴达维亚战役之后奄奄一息的东印度公司太快消亡,导致爪哇岛西部的巽他海峡附近出现权力真空,被其他国家趁虚而入。而如今重新开放,是因为海汉觉得这两国已经蓄力蓄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再撩拨他们进行新一轮的争斗来削弱其实力了。至于陶东来先前口口声声所强调的“和平”,那其实就真的只是说说而已。 当然了,能够借助这个机会再把那些生产成本已经降到最低程度的旧式武器再卖一波高价,执委会肯定也是乐见其成的。虽然还有最后一项竞价没有完成,但仅从已经结束的五项来看,海汉兵工及造船厂能够从中获得的毛利应该接近三百万了,这个数目已经比今年到目前为止海汉所有对外军售项目的利润总和还高了,堪称是一次绝佳的操作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相比起财力、策略这些缺乏足够情报来推导结论的方面,军事角度的判断就显得比较有根据了。东印度公司与马打蓝国的纸面军事实力并不是什么秘密,颜楚杰的分析也是基于海汉所掌握的军事情报,他所得出的结论的确要比白克思和施耐德争论的情况更加实际一些。 荷兰与马打蓝在上一次交手的时候,最终就是依靠海上武装的优势兵力击败了马打蓝人,而荷兰人只要能够保持并放大这个领域的优势,确保自己能在海上交战中打败对手,切断对手攻击巴达维亚城的海上通道,那的确不用太担心对手从海汉这里购置了多少陆军武器。 这几百万的武器装备或许的确能让马打蓝军的战斗力提升一大截,但如果没有强大的海上武装作为保证,马打蓝军也很难直接威胁到巴达维亚城,而关于这一点,荷兰人的认识显然要更为清楚深刻。因此颜楚杰认为苏克易的策略非常明确,就是要在预算资金有限的状况下集中火力争夺最重要的项目,而马打蓝一方更类似于暴发户的操作,对于这次军备竞购的认识不足,只是简单地想要将所有项目拿下。 在颜楚杰看来,苏克易的选择更加贴合东印度公司的实际状况,在操作层面上显然是要比对手更为高明一些。但颜楚杰也不得不承认,马打蓝国的财力完美地弥补了他们在操作方面的稚嫩,这种以力破巧的手段是真的难以抵抗。 “你们都错了。”陶东来轻轻摇头道:“要判断最后这个项目谁能胜出,其实不是看预算多少、竞购策略、军事用途这些信息,这些情报顶多能推导出谁的胜出几率大一点,但未必就是最后的结果。” “不看这些,那是看什么?”颜楚杰愕然反问道。 “当然是看我们需要谁胜出。”陶东来的答案既出乎意料,却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不管是当初的武器禁售协议,还是今时今日向这两国重新开放军售,其根源都在于海汉自身的利益。当初禁售是不希望在巴达维亚战役之后奄奄一息的东印度公司太快消亡,导致爪哇岛西部的巽他海峡附近出现权力真空,被其他国家趁虚而入。而如今重新开放,是因为海汉觉得这两国已经蓄力蓄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再撩拨他们进行新一轮的争斗来削弱其实力了。至于陶东来先前口口声声所强调的“和平”,那其实就真的只是说说而已。 当然了,能够借助这个机会再把那些生产成本已经降到最低程度的旧式武器再卖一波高价,执委会肯定也是乐见其成的。虽然还有最后一项竞价没有完成,但仅从已经结束的五项来看,海汉兵工及造船厂能够从中获得的毛利应该接近三百万了,这个数目已经比今年到目前为止海汉所有对外军售项目的利润总和还高了,堪称是一次绝佳的操作了。相比起财力、策略这些缺乏足够情报来推导结论的方面,军事角度的判断就显得比较有根据了。东印度公司与马打蓝国的纸面军事实力并不是什么秘密,颜楚杰的分析也是基于海汉所掌握的军事情报,他所得出的结论的确要比白克思和施耐德争论的情况更加实际一些。 荷兰与马打蓝在上一次交手的时候,最终就是依靠海上武装的优势兵力击败了马打蓝人,而荷兰人只要能够保持并放大这个领域的优势,确保自己能在海上交战中打败对手,切断对手攻击巴达维亚城的海上通道,那的确不用太担心对手从海汉这里购置了多少陆军武器。 这几百万的武器装备或许的确能让马打蓝军的战斗力提升一大截,但如果没有强大的海上武装作为保证,马打蓝军也很难直接威胁到巴达维亚城,而关于这一点,荷兰人的认识显然要更为清楚深刻。因此颜楚杰认为苏克易的策略非常明确,就是要在预算资金有限的状况下集中火力争夺最重要的项目,而马打蓝一方更类似于暴发户的操作,对于这次军备竞购的认识不足,只是简单地想要将所有项目拿下。 在颜楚杰看来,苏克易的选择更加贴合东印度公司的实际状况,在操作层面上显然是要比对手更为高明一些。但颜楚杰也不得不承认,马打蓝国的财力完美地弥补了他们在操作方面的稚嫩,这种以力破巧的手段是真的难以抵抗。 “你们都错了。”陶东来轻轻摇头道:“要判断最后这个项目谁能胜出,其实不是看预算多少、竞购策略、军事用途这些信息,这些情报顶多能推导出谁的胜出几率大一点,但未必就是最后的结果。” “不看这些,那是看什么?”颜楚杰愕然反问道。 “当然是看我们需要谁胜出。”陶东来的答案既出乎意料,却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不管是当初的武器禁售协议,还是今时今日向这两国重新开放军售,其根源都在于海汉自身的利益。当初禁售是不希望在巴达维亚战役之后奄奄一息的东印度公司太快消亡,导致爪哇岛西部的巽他海峡附近出现权力真空,被其他国家趁虚而入。而如今重新开放,是因为海汉觉得这两国已经蓄力蓄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再撩拨他们进行新一轮的争斗来削弱其实力了。至于陶东来先前口口声声所强调的“和平”,那其实就真的只是说说而已。 当然了,能够借助这个机会再把那些生产成本已经降到最低程度的旧式武器再卖一波高价,执委会肯定也是乐见其成的。虽然还有最后一项竞价没有完成,但仅从已经结束的五项来看,海汉兵工及造船厂能够从中获得的毛利应该接近三百万了,这个数目已经比今年到目前为止海汉所有对外军售项目的利润总和还高了,堪称是一次绝佳的操作了。相比起财力、策略这些缺乏足够情报来推导结论的方面,军事角度的判断就显得比较有根据了。东印度公司与马打蓝国的纸面军事实力并不是什么秘密,颜楚杰的分析也是基于海汉所掌握的军事情报,他所得出的结论的确要比白克思和施耐德争论的情况更加实际一些。 荷兰与马打蓝在上一次交手的时候,最终就是依靠海上武装的优势兵力击败了马打蓝人,而荷兰人只要能够保持并放大这个领域的优势,确保自己能在海上交战中打败对手,切断对手攻击巴达维亚城的海上通道,那的确不用太担心对手从海汉这里购置了多少陆军武器。 这几百万的武器装备或许的确能让马打蓝军的战斗力提升一大截,但如果没有强大的海上武装作为保证,马打蓝军也很难直接威胁到巴达维亚城,而关于这一点,荷兰人的认识显然要更为清楚深刻。因此颜楚杰认为苏克易的策略非常明确,就是要在预算资金有限的状况下集中火力争夺最重要的项目,而马打蓝一方更类似于暴发户的操作,对于这次军备竞购的认识不足,只是简单地想要将所有项目拿下。 在颜楚杰看来,苏克易的选择更加贴合东印度公司的实际状况,在操作层面上显然是要比对手更为高明一些。但颜楚杰也不得不承认,马打蓝国的财力完美地弥补了他们在操作方面的稚嫩,这种以力破巧的手段是真的难以抵抗。 “你们都错了。”陶东来轻轻摇头道:“要判断最后这个项目谁能胜出,其实不是看预算多少、竞购策略、军事用途这些信息,这些情报顶多能推导出谁的胜出几率大一点,但未必就是最后的结果。” “不看这些,那是看什么?”颜楚杰愕然反问道。 “当然是看我们需要谁胜出。”陶东来的答案既出乎意料,却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不管是当初的武器禁售协议,还是今时今日向这两国重新开放军售,其根源都在于海汉自身的利益。当初禁售是不希望在巴达维亚战役之后奄奄一息的东印度公司太快消亡,导致爪哇岛西部的巽他海峡附近出现权力真空,被其他国家趁虚而入。而如今重新开放,是因为海汉觉得这两国已经蓄力蓄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再撩拨他们进行新一轮的争斗来削弱其实力了。至于陶东来先前口口声声所强调的“和平”,那其实就真的只是说说而已。 当然了,能够借助这个机会再把那些生产成本已经降到最低程度的旧式武器再卖一波高价,执委会肯定也是乐见其成的。虽然还有最后一项竞价没有完成,但仅从已经结束的五项来看,海汉兵工及造船厂能够从中获得的毛利应该接近三百万了,这个数目已经比今年到目前为止海汉所有对外军售项目的利润总和还高了,堪称是一次绝佳的操作了。 正文 第1578章 有得有失 罗洪闻言如遭雷击一般,他实在不敢相信在前面五个竞价项目中都一直表现疲软的荷兰人,竟然能在最后这一项里打得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对方仅仅只用了一轮出价机会,便将自己彻底摁死在了场下,这是何等的魄力和必得的决心! 虽然罗洪已经拿下了前面的五个项目,可以说是今天这场竞争的大赢家了,但他此时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罗洪以为自己准备的三百万报价足以让苏克易灰头土脸地离开会场,拿着零蛋成绩滚回巴达维亚去向他的红毛上司求情认错,但很显然对方是早就准备好了剧本,等着这一刻的到来才终于出手给了自己重重一击,原本准备好的嘲笑对方的措辞这下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白克思起身翻开了墙上那块属于东印度公司的竞价牌,罗洪终于看到了上面所写的数目:叁佰伍拾万元。是的,苏克易给出的报价比罗洪的最终报价还多了五十万出来,这还仅仅只第一轮的出价,罗洪根本无法想像对方究竟为了这批海汉战船准备了多少钱。 当然罗洪更加无法想像的是,海汉给了苏克易极大的优惠条件,在这三百五十万的报价中,有两百万是属于海汉的专项贷款,而东印度公司事后只需偿还其中一半,也就是一百万即可。若非如此,苏克易也不可能向海汉贷款这么大的数目。一百万他还能设法向巴达维亚的总督和议事会进行解释,两百万他恐怕就只能回去负荆请罪了,毕竟这个数目甚至都已经超出了东印度公司一个年度的收益总和。 不过这个黑幕大概永远都不会公诸于众了,当事的双方都各自从中获得了极大的好处,没人会将这些见不得光的伎俩主动曝光。罗洪所能看到的只有坐在对面一脸平静的苏克易,根本不知自己已经被海汉人和荷兰人联手给算计了。 结果宣布之后,便是繁杂的手续办理和结算环节了。双方代表回到各自的休息室中,有专人为他们办理相关的手续。罗洪这次带到三亚的金砖只能折价约莫三百万,所以尽管他最后一轮的出价失败没有花钱,但前面五项竞购就花出去了四百万,最终他还是得向海汉贷款百万才能完成手续。而他的对手苏克易也是一样,最后同样是欠下了海汉百万巨资。 从结果上来看,两边都是欠下了海汉一百万的债务,而双方竞购的项目是五比一,看起来似乎是马打蓝国占了明显上风。但事实上因为未能抢下最后这个关键项目,马打蓝国先前所竞购到的几个项目在军事对抗中所能发挥的作用也会随之大打折扣。 而东印度公司斥重金买了一支没有配备武器的舰队,看似吃了大亏,但如果反过来想,这支舰队要是被马打蓝国买过去了,那东印度公司就真的只能提前从巴达维亚打包走人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罗洪闻言如遭雷击一般,他实在不敢相信在前面五个竞价项目中都一直表现疲软的荷兰人,竟然能在最后这一项里打得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对方仅仅只用了一轮出价机会,便将自己彻底摁死在了场下,这是何等的魄力和必得的决心! 虽然罗洪已经拿下了前面的五个项目,可以说是今天这场竞争的大赢家了,但他此时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罗洪以为自己准备的三百万报价足以让苏克易灰头土脸地离开会场,拿着零蛋成绩滚回巴达维亚去向他的红毛上司求情认错,但很显然对方是早就准备好了剧本,等着这一刻的到来才终于出手给了自己重重一击,原本准备好的嘲笑对方的措辞这下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白克思起身翻开了墙上那块属于东印度公司的竞价牌,罗洪终于看到了上面所写的数目:叁佰伍拾万元。是的,苏克易给出的报价比罗洪的最终报价还多了五十万出来,这还仅仅只第一轮的出价,罗洪根本无法想像对方究竟为了这批海汉战船准备了多少钱。 当然罗洪更加无法想像的是,海汉给了苏克易极大的优惠条件,在这三百五十万的报价中,有两百万是属于海汉的专项贷款,而东印度公司事后只需偿还其中一半,也就是一百万即可。若非如此,苏克易也不可能向海汉贷款这么大的数目。一百万他还能设法向巴达维亚的总督和议事会进行解释,两百万他恐怕就只能回去负荆请罪了,毕竟这个数目甚至都已经超出了东印度公司一个年度的收益总和。 不过这个黑幕大概永远都不会公诸于众了,当事的双方都各自从中获得了极大的好处,没人会将这些见不得光的伎俩主动曝光。罗洪所能看到的只有坐在对面一脸平静的苏克易,根本不知自己已经被海汉人和荷兰人联手给算计了。 结果宣布之后,便是繁杂的手续办理和结算环节了。双方代表回到各自的休息室中,有专人为他们办理相关的手续。罗洪这次带到三亚的金砖只能折价约莫三百万,所以尽管他最后一轮的出价失败没有花钱,但前面五项竞购就花出去了四百万,最终他还是得向海汉贷款百万才能完成手续。而他的对手苏克易也是一样,最后同样是欠下了海汉百万巨资。 从结果上来看,两边都是欠下了海汉一百万的债务,而双方竞购的项目是五比一,看起来似乎是马打蓝国占了明显上风。但事实上因为未能抢下最后这个关键项目,马打蓝国先前所竞购到的几个项目在军事对抗中所能发挥的作用也会随之大打折扣。 而东印度公司斥重金买了一支没有配备武器的舰队,看似吃了大亏,但如果反过来想,这支舰队要是被马打蓝国买过去了,那东印度公司就真的只能提前从巴达维亚打包走人了。罗洪闻言如遭雷击一般,他实在不敢相信在前面五个竞价项目中都一直表现疲软的荷兰人,竟然能在最后这一项里打得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对方仅仅只用了一轮出价机会,便将自己彻底摁死在了场下,这是何等的魄力和必得的决心! 虽然罗洪已经拿下了前面的五个项目,可以说是今天这场竞争的大赢家了,但他此时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罗洪以为自己准备的三百万报价足以让苏克易灰头土脸地离开会场,拿着零蛋成绩滚回巴达维亚去向他的红毛上司求情认错,但很显然对方是早就准备好了剧本,等着这一刻的到来才终于出手给了自己重重一击,原本准备好的嘲笑对方的措辞这下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白克思起身翻开了墙上那块属于东印度公司的竞价牌,罗洪终于看到了上面所写的数目:叁佰伍拾万元。是的,苏克易给出的报价比罗洪的最终报价还多了五十万出来,这还仅仅只第一轮的出价,罗洪根本无法想像对方究竟为了这批海汉战船准备了多少钱。 当然罗洪更加无法想像的是,海汉给了苏克易极大的优惠条件,在这三百五十万的报价中,有两百万是属于海汉的专项贷款,而东印度公司事后只需偿还其中一半,也就是一百万即可。若非如此,苏克易也不可能向海汉贷款这么大的数目。一百万他还能设法向巴达维亚的总督和议事会进行解释,两百万他恐怕就只能回去负荆请罪了,毕竟这个数目甚至都已经超出了东印度公司一个年度的收益总和。 不过这个黑幕大概永远都不会公诸于众了,当事的双方都各自从中获得了极大的好处,没人会将这些见不得光的伎俩主动曝光。罗洪所能看到的只有坐在对面一脸平静的苏克易,根本不知自己已经被海汉人和荷兰人联手给算计了。 结果宣布之后,便是繁杂的手续办理和结算环节了。双方代表回到各自的休息室中,有专人为他们办理相关的手续。罗洪这次带到三亚的金砖只能折价约莫三百万,所以尽管他最后一轮的出价失败没有花钱,但前面五项竞购就花出去了四百万,最终他还是得向海汉贷款百万才能完成手续。而他的对手苏克易也是一样,最后同样是欠下了海汉百万巨资。 从结果上来看,两边都是欠下了海汉一百万的债务,而双方竞购的项目是五比一,看起来似乎是马打蓝国占了明显上风。但事实上因为未能抢下最后这个关键项目,马打蓝国先前所竞购到的几个项目在军事对抗中所能发挥的作用也会随之大打折扣。 而东印度公司斥重金买了一支没有配备武器的舰队,看似吃了大亏,但如果反过来想,这支舰队要是被马打蓝国买过去了,那东印度公司就真的只能提前从巴达维亚打包走人了。罗洪闻言如遭雷击一般,他实在不敢相信在前面五个竞价项目中都一直表现疲软的荷兰人,竟然能在最后这一项里打得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对方仅仅只用了一轮出价机会,便将自己彻底摁死在了场下,这是何等的魄力和必得的决心! 虽然罗洪已经拿下了前面的五个项目,可以说是今天这场竞争的大赢家了,但他此时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罗洪以为自己准备的三百万报价足以让苏克易灰头土脸地离开会场,拿着零蛋成绩滚回巴达维亚去向他的红毛上司求情认错,但很显然对方是早就准备好了剧本,等着这一刻的到来才终于出手给了自己重重一击,原本准备好的嘲笑对方的措辞这下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白克思起身翻开了墙上那块属于东印度公司的竞价牌,罗洪终于看到了上面所写的数目:叁佰伍拾万元。是的,苏克易给出的报价比罗洪的最终报价还多了五十万出来,这还仅仅只第一轮的出价,罗洪根本无法想像对方究竟为了这批海汉战船准备了多少钱。 当然罗洪更加无法想像的是,海汉给了苏克易极大的优惠条件,在这三百五十万的报价中,有两百万是属于海汉的专项贷款,而东印度公司事后只需偿还其中一半,也就是一百万即可。若非如此,苏克易也不可能向海汉贷款这么大的数目。一百万他还能设法向巴达维亚的总督和议事会进行解释,两百万他恐怕就只能回去负荆请罪了,毕竟这个数目甚至都已经超出了东印度公司一个年度的收益总和。 不过这个黑幕大概永远都不会公诸于众了,当事的双方都各自从中获得了极大的好处,没人会将这些见不得光的伎俩主动曝光。罗洪所能看到的只有坐在对面一脸平静的苏克易,根本不知自己已经被海汉人和荷兰人联手给算计了。 结果宣布之后,便是繁杂的手续办理和结算环节了。双方代表回到各自的休息室中,有专人为他们办理相关的手续。罗洪这次带到三亚的金砖只能折价约莫三百万,所以尽管他最后一轮的出价失败没有花钱,但前面五项竞购就花出去了四百万,最终他还是得向海汉贷款百万才能完成手续。而他的对手苏克易也是一样,最后同样是欠下了海汉百万巨资。 从结果上来看,两边都是欠下了海汉一百万的债务,而双方竞购的项目是五比一,看起来似乎是马打蓝国占了明显上风。但事实上因为未能抢下最后这个关键项目,马打蓝国先前所竞购到的几个项目在军事对抗中所能发挥的作用也会随之大打折扣。 而东印度公司斥重金买了一支没有配备武器的舰队,看似吃了大亏,但如果反过来想,这支舰队要是被马打蓝国买过去了,那东印度公司就真的只能提前从巴达维亚打包走人了。 正文 第1579章 使馆 荀鹏程来海汉的时间已经不短,但还真是第一次在三亚碰到故人。其实他与这汪灏也算不上什么知交好友,否则就不会见面之后连名字都叫不上来了。当年两人同科应试,放榜之后都中了秀才,便一同在广州游玩了数日。荀鹏程家里没什么背景,中了秀才之后也没找到什么好出路,不久就回故乡去了。而这汪灏家中有人在广州府为官,之后便留在了广州。两人生活背景各不相同,在科举之后的人生轨迹也就去往了不同的方向,从此就断了来往,荀鹏程在此之前甚至都没有想过会在异国他乡再遇到汪灏。 “汪兄这是第一次来三亚?”荀鹏程见汪灏上车的时候颇为不习惯,还打量了一番这车子的构造,便主动向他问道。 “是啊,早就听闻三亚繁华胜过广州城,果然闻名不如亲见,海汉人的确是有本事,能在这南海之滨建起如此一座大城……”汪灏在车上环顾四周的热闹景象,也忍不住发出了感慨:“此地过去百年都是荒滩渔村,海汉人能变废为宝,经营出如此局面,也不知他们是如何完成的!” 荀鹏程道:“若论经商之道,海汉人的确是天下无双,远比晋商、徽商、浙商更为精明,而且事事处处都透着算计。汪兄若是有机会在这边多待一段时间,自然会慢慢了解到这边的状况。对了,还没来得及问过汪兄,这次是来三亚公干还是游玩?”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荀鹏程来海汉的时间已经不短,但还真是第一次在三亚碰到故人。其实他与这汪灏也算不上什么知交好友,否则就不会见面之后连名字都叫不上来了。当年两人同科应试,放榜之后都中了秀才,便一同在广州游玩了数日。荀鹏程家里没什么背景,中了秀才之后也没找到什么好出路,不久就回故乡去了。而这汪灏家中有人在广州府为官,之后便留在了广州。两人生活背景各不相同,在科举之后的人生轨迹也就去往了不同的方向,从此就断了来往,荀鹏程在此之前甚至都没有想过会在异国他乡再遇到汪灏。 “汪兄这是第一次来三亚?”荀鹏程见汪灏上车的时候颇为不习惯,还打量了一番这车子的构造,便主动向他问道。 “是啊,早就听闻三亚繁华胜过广州城,果然闻名不如亲见,海汉人的确是有本事,能在这南海之滨建起如此一座大城……”汪灏在车上环顾四周的热闹景象,也忍不住发出了感慨:“此地过去百年都是荒滩渔村,海汉人能变废为宝,经营出如此局面,也不知他们是如何完成的!” 荀鹏程道:“若论经商之道,海汉人的确是天下无双,远比晋商、徽商、浙商更为精明,而且事事处处都透着算计。汪兄若是有机会在这边多待一段时间,自然会慢慢了解到这边的状况。对了,还没来得及问过汪兄,这次是来三亚公干还是游玩?”荀鹏程来海汉的时间已经不短,但还真是第一次在三亚碰到故人。其实他与这汪灏也算不上什么知交好友,否则就不会见面之后连名字都叫不上来了。当年两人同科应试,放榜之后都中了秀才,便一同在广州游玩了数日。荀鹏程家里没什么背景,中了秀才之后也没找到什么好出路,不久就回故乡去了。而这汪灏家中有人在广州府为官,之后便留在了广州。两人生活背景各不相同,在科举之后的人生轨迹也就去往了不同的方向,从此就断了来往,荀鹏程在此之前甚至都没有想过会在异国他乡再遇到汪灏。 “汪兄这是第一次来三亚?”荀鹏程见汪灏上车的时候颇为不习惯,还打量了一番这车子的构造,便主动向他问道。 “是啊,早就听闻三亚繁华胜过广州城,果然闻名不如亲见,海汉人的确是有本事,能在这南海之滨建起如此一座大城……”汪灏在车上环顾四周的热闹景象,也忍不住发出了感慨:“此地过去百年都是荒滩渔村,海汉人能变废为宝,经营出如此局面,也不知他们是如何完成的!” 荀鹏程道:“若论经商之道,海汉人的确是天下无双,远比晋商、徽商、浙商更为精明,而且事事处处都透着算计。汪兄若是有机会在这边多待一段时间,自然会慢慢了解到这边的状况。对了,还没来得及问过汪兄,这次是来三亚公干还是游玩?”荀鹏程来海汉的时间已经不短,但还真是第一次在三亚碰到故人。其实他与这汪灏也算不上什么知交好友,否则就不会见面之后连名字都叫不上来了。当年两人同科应试,放榜之后都中了秀才,便一同在广州游玩了数日。荀鹏程家里没什么背景,中了秀才之后也没找到什么好出路,不久就回故乡去了。而这汪灏家中有人在广州府为官,之后便留在了广州。两人生活背景各不相同,在科举之后的人生轨迹也就去往了不同的方向,从此就断了来往,荀鹏程在此之前甚至都没有想过会在异国他乡再遇到汪灏。 “汪兄这是第一次来三亚?”荀鹏程见汪灏上车的时候颇为不习惯,还打量了一番这车子的构造,便主动向他问道。 “是啊,早就听闻三亚繁华胜过广州城,果然闻名不如亲见,海汉人的确是有本事,能在这南海之滨建起如此一座大城……”汪灏在车上环顾四周的热闹景象,也忍不住发出了感慨:“此地过去百年都是荒滩渔村,海汉人能变废为宝,经营出如此局面,也不知他们是如何完成的!” 荀鹏程道:“若论经商之道,海汉人的确是天下无双,远比晋商、徽商、浙商更为精明,而且事事处处都透着算计。汪兄若是有机会在这边多待一段时间,自然会慢慢了解到这边的状况。对了,还没来得及问过汪兄,这次是来三亚公干还是游玩?”荀鹏程来海汉的时间已经不短,但还真是第一次在三亚碰到故人。其实他与这汪灏也算不上什么知交好友,否则就不会见面之后连名字都叫不上来了。当年两人同科应试,放榜之后都中了秀才,便一同在广州游玩了数日。荀鹏程家里没什么背景,中了秀才之后也没找到什么好出路,不久就回故乡去了。而这汪灏家中有人在广州府为官,之后便留在了广州。两人生活背景各不相同,在科举之后的人生轨迹也就去往了不同的方向,从此就断了来往,荀鹏程在此之前甚至都没有想过会在异国他乡再遇到汪灏。 “汪兄这是第一次来三亚?”荀鹏程见汪灏上车的时候颇为不习惯,还打量了一番这车子的构造,便主动向他问道。 “是啊,早就听闻三亚繁华胜过广州城,果然闻名不如亲见,海汉人的确是有本事,能在这南海之滨建起如此一座大城……”汪灏在车上环顾四周的热闹景象,也忍不住发出了感慨:“此地过去百年都是荒滩渔村,海汉人能变废为宝,经营出如此局面,也不知他们是如何完成的!” 荀鹏程道:“若论经商之道,海汉人的确是天下无双,远比晋商、徽商、浙商更为精明,而且事事处处都透着算计。汪兄若是有机会在这边多待一段时间,自然会慢慢了解到这边的状况。对了,还没来得及问过汪兄,这次是来三亚公干还是游玩?”荀鹏程来海汉的时间已经不短,但还真是第一次在三亚碰到故人。其实他与这汪灏也算不上什么知交好友,否则就不会见面之后连名字都叫不上来了。当年两人同科应试,放榜之后都中了秀才,便一同在广州游玩了数日。荀鹏程家里没什么背景,中了秀才之后也没找到什么好出路,不久就回故乡去了。而这汪灏家中有人在广州府为官,之后便留在了广州。两人生活背景各不相同,在科举之后的人生轨迹也就去往了不同的方向,从此就断了来往,荀鹏程在此之前甚至都没有想过会在异国他乡再遇到汪灏。 “汪兄这是第一次来三亚?”荀鹏程见汪灏上车的时候颇为不习惯,还打量了一番这车子的构造,便主动向他问道。 “是啊,早就听闻三亚繁华胜过广州城,果然闻名不如亲见,海汉人的确是有本事,能在这南海之滨建起如此一座大城……”汪灏在车上环顾四周的热闹景象,也忍不住发出了感慨:“此地过去百年都是荒滩渔村,海汉人能变废为宝,经营出如此局面,也不知他们是如何完成的!” 荀鹏程道:“若论经商之道,海汉人的确是天下无双,远比晋商、徽商、浙商更为精明,而且事事处处都透着算计。汪兄若是有机会在这边多待一段时间,自然会慢慢了解到这边的状况。对了,还没来得及问过汪兄,这次是来三亚公干还是游玩?”荀鹏程来海汉的时间已经不短,但还真是第一次在三亚碰到故人。其实他与这汪灏也算不上什么知交好友,否则就不会见面之后连名字都叫不上来了。当年两人同科应试,放榜之后都中了秀才,便一同在广州游玩了数日。荀鹏程家里没什么背景,中了秀才之后也没找到什么好出路,不久就回故乡去了。而这汪灏家中有人在广州府为官,之后便留在了广州。两人生活背景各不相同,在科举之后的人生轨迹也就去往了不同的方向,从此就断了来往,荀鹏程在此之前甚至都没有想过会在异国他乡再遇到汪灏。 “汪兄这是第一次来三亚?”荀鹏程见汪灏上车的时候颇为不习惯,还打量了一番这车子的构造,便主动向他问道。 “是啊,早就听闻三亚繁华胜过广州城,果然闻名不如亲见,海汉人的确是有本事,能在这南海之滨建起如此一座大城……”汪灏在车上环顾四周的热闹景象,也忍不住发出了感慨:“此地过去百年都是荒滩渔村,海汉人能变废为宝,经营出如此局面,也不知他们是如何完成的!” 荀鹏程道:“若论经商之道,海汉人的确是天下无双,远比晋商、徽商、浙商更为精明,而且事事处处都透着算计。汪兄若是有机会在这边多待一段时间,自然会慢慢了解到这边的状况。对了,还没来得及问过汪兄,这次是来三亚公干还是游玩?”荀鹏程来海汉的时间已经不短,但还真是第一次在三亚碰到故人。其实他与这汪灏也算不上什么知交好友,否则就不会见面之后连名字都叫不上来了。当年两人同科应试,放榜之后都中了秀才,便一同在广州游玩了数日。荀鹏程家里没什么背景,中了秀才之后也没找到什么好出路,不久就回故乡去了。而这汪灏家中有人在广州府为官,之后便留在了广州。两人生活背景各不相同,在科举之后的人生轨迹也就去往了不同的方向,从此就断了来往,荀鹏程在此之前甚至都没有想过会在异国他乡再遇到汪灏。 “汪兄这是第一次来三亚?”荀鹏程见汪灏上车的时候颇为不习惯,还打量了一番这车子的构造,便主动向他问道。 “是啊,早就听闻三亚繁华胜过广州城,果然闻名不如亲见,海汉人的确是有本事,能在这南海之滨建起如此一座大城……”汪灏在车上环顾四周的热闹景象,也忍不住发出了感慨:“此地过去百年都是荒滩渔村,海汉人能变废为宝,经营出如此局面,也不知他们是如何完成的!” 荀鹏程道:“若论经商之道,海汉人的确是天下无双,远比晋商、徽商、浙商更为精明,而且事事处处都透着算计。汪兄若是有机会在这边多待一段时间,自然会慢慢了解到这边的状况。对了,还没来得及问过汪兄,这次是来三亚公干还是游玩?” 正文 第1580章 久等的机会 “既然如此,汪兄到了三亚为何不亮明身份?届时自会有外交部的官员出面接待,也不用这么遮遮掩掩的行事了。”荀鹏程对汪灏的说法依然半信半疑,他在三亚见过的外国使节多了,哪有像汪灏这么做事的。 汪灏应道:“荀兄,在下何尝不想风风光光地来三亚办这差事,可上司不让啊!上头担心海汉到时候把使馆选址安排到深山老林里,以此来隔绝与海汉民众的接触机会,所以让我先到三亚选一处合适的地方。” 荀鹏程听得瞠目结舌,一句“你上司怕是有病吧”差点就脱口而出。海汉国虽然在对外扩张的过程中频繁使用武力,但荀鹏程很清楚这个国家的统治者可不是莽撞的武夫,在外交方面花的心思也非常多,那建在胜利堡西北面山坡上专门用于接待外国官方人员的迎宾馆,其金碧辉煌的装饰就可谓是最好的例证之一。而对于需要在三亚设立常驻机构的国家,海汉也在距离迎宾馆不远的地方划出了大片土地,专门留给各个国家修建使馆所用。 像安南、占城这些国家尚且能够得到海汉的公平对待,以大明的地位,海汉又岂会怠慢了朝廷派来的外交官员?而且使馆区早就已经被划定了,要挑地方也只能去海汉划定的区域内挑,这汪灏的上司难道以为还能自行在三亚圈块地建使馆不成?听汪灏这么一说,感觉朝廷派来的人完全就是个对海汉毫无了解的门外汉啊! 荀鹏程想了想,暂时消了离开的念头,对汪灏道:“汪兄,这朝廷来的大人对海汉不了解也就罢了,你可是广东人氏,不会对海汉的状况毫无了解吧?” 汪灏道:“不瞒荀兄,当年一别之后,我只在广州待了数月,便北上去了京城。后有幸中举,便进了礼部做事,中间这些年便没有再回过南方。对海汉的了解,多是来自各种传闻,说法各不相同,着实真假难辨。所以上司才派我微服前来三亚,看看这边的状况究竟如何。” 荀鹏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中举”、“进了礼部”这种细节上,很显然当年在广州一别之后,汪灏就走出了不一样的道路,人家已经是举人,是朝廷命官,跟自己这种平民百姓的地位差距一下就拉开了。对入仕一直有执念的荀鹏程到现在也只有个秀才功名,而且又入了海汉籍,此生看来都是没什么希望做官了。 汪灏见荀鹏程沉默不语,还以为他对自己所说仍有怀疑,当下便继续说道:“荀兄若是不信,我身上便有朝廷公文,可需看一看?” 荀鹏程回过神来,摆摆手道:“那倒不必了,荀某在海汉只是一介平民,哪有资格查验大明官员的身份。” 汪灏道:“我本想到了三亚之后请个本地人做导游,但下船之后就巧遇荀兄,实乃缘分,还望荀兄念在故交旧情的份上,帮一帮我!”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既然如此,汪兄到了三亚为何不亮明身份?届时自会有外交部的官员出面接待,也不用这么遮遮掩掩的行事了。”荀鹏程对汪灏的说法依然半信半疑,他在三亚见过的外国使节多了,哪有像汪灏这么做事的。 汪灏应道:“荀兄,在下何尝不想风风光光地来三亚办这差事,可上司不让啊!上头担心海汉到时候把使馆选址安排到深山老林里,以此来隔绝与海汉民众的接触机会,所以让我先到三亚选一处合适的地方。” 荀鹏程听得瞠目结舌,一句“你上司怕是有病吧”差点就脱口而出。海汉国虽然在对外扩张的过程中频繁使用武力,但荀鹏程很清楚这个国家的统治者可不是莽撞的武夫,在外交方面花的心思也非常多,那建在胜利堡西北面山坡上专门用于接待外国官方人员的迎宾馆,其金碧辉煌的装饰就可谓是最好的例证之一。而对于需要在三亚设立常驻机构的国家,海汉也在距离迎宾馆不远的地方划出了大片土地,专门留给各个国家修建使馆所用。 像安南、占城这些国家尚且能够得到海汉的公平对待,以大明的地位,海汉又岂会怠慢了朝廷派来的外交官员?而且使馆区早就已经被划定了,要挑地方也只能去海汉划定的区域内挑,这汪灏的上司难道以为还能自行在三亚圈块地建使馆不成?听汪灏这么一说,感觉朝廷派来的人完全就是个对海汉毫无了解的门外汉啊! 荀鹏程想了想,暂时消了离开的念头,对汪灏道:“汪兄,这朝廷来的大人对海汉不了解也就罢了,你可是广东人氏,不会对海汉的状况毫无了解吧?” 汪灏道:“不瞒荀兄,当年一别之后,我只在广州待了数月,便北上去了京城。后有幸中举,便进了礼部做事,中间这些年便没有再回过南方。对海汉的了解,多是来自各种传闻,说法各不相同,着实真假难辨。所以上司才派我微服前来三亚,看看这边的状况究竟如何。” 荀鹏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中举”、“进了礼部”这种细节上,很显然当年在广州一别之后,汪灏就走出了不一样的道路,人家已经是举人,是朝廷命官,跟自己这种平民百姓的地位差距一下就拉开了。对入仕一直有执念的荀鹏程到现在也只有个秀才功名,而且又入了海汉籍,此生看来都是没什么希望做官了。 汪灏见荀鹏程沉默不语,还以为他对自己所说仍有怀疑,当下便继续说道:“荀兄若是不信,我身上便有朝廷公文,可需看一看?” 荀鹏程回过神来,摆摆手道:“那倒不必了,荀某在海汉只是一介平民,哪有资格查验大明官员的身份。” 汪灏道:“我本想到了三亚之后请个本地人做导游,但下船之后就巧遇荀兄,实乃缘分,还望荀兄念在故交旧情的份上,帮一帮我!”“既然如此,汪兄到了三亚为何不亮明身份?届时自会有外交部的官员出面接待,也不用这么遮遮掩掩的行事了。”荀鹏程对汪灏的说法依然半信半疑,他在三亚见过的外国使节多了,哪有像汪灏这么做事的。 汪灏应道:“荀兄,在下何尝不想风风光光地来三亚办这差事,可上司不让啊!上头担心海汉到时候把使馆选址安排到深山老林里,以此来隔绝与海汉民众的接触机会,所以让我先到三亚选一处合适的地方。” 荀鹏程听得瞠目结舌,一句“你上司怕是有病吧”差点就脱口而出。海汉国虽然在对外扩张的过程中频繁使用武力,但荀鹏程很清楚这个国家的统治者可不是莽撞的武夫,在外交方面花的心思也非常多,那建在胜利堡西北面山坡上专门用于接待外国官方人员的迎宾馆,其金碧辉煌的装饰就可谓是最好的例证之一。而对于需要在三亚设立常驻机构的国家,海汉也在距离迎宾馆不远的地方划出了大片土地,专门留给各个国家修建使馆所用。 像安南、占城这些国家尚且能够得到海汉的公平对待,以大明的地位,海汉又岂会怠慢了朝廷派来的外交官员?而且使馆区早就已经被划定了,要挑地方也只能去海汉划定的区域内挑,这汪灏的上司难道以为还能自行在三亚圈块地建使馆不成?听汪灏这么一说,感觉朝廷派来的人完全就是个对海汉毫无了解的门外汉啊! 荀鹏程想了想,暂时消了离开的念头,对汪灏道:“汪兄,这朝廷来的大人对海汉不了解也就罢了,你可是广东人氏,不会对海汉的状况毫无了解吧?” 汪灏道:“不瞒荀兄,当年一别之后,我只在广州待了数月,便北上去了京城。后有幸中举,便进了礼部做事,中间这些年便没有再回过南方。对海汉的了解,多是来自各种传闻,说法各不相同,着实真假难辨。所以上司才派我微服前来三亚,看看这边的状况究竟如何。” 荀鹏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中举”、“进了礼部”这种细节上,很显然当年在广州一别之后,汪灏就走出了不一样的道路,人家已经是举人,是朝廷命官,跟自己这种平民百姓的地位差距一下就拉开了。对入仕一直有执念的荀鹏程到现在也只有个秀才功名,而且又入了海汉籍,此生看来都是没什么希望做官了。 汪灏见荀鹏程沉默不语,还以为他对自己所说仍有怀疑,当下便继续说道:“荀兄若是不信,我身上便有朝廷公文,可需看一看?” 荀鹏程回过神来,摆摆手道:“那倒不必了,荀某在海汉只是一介平民,哪有资格查验大明官员的身份。” 汪灏道:“我本想到了三亚之后请个本地人做导游,但下船之后就巧遇荀兄,实乃缘分,还望荀兄念在故交旧情的份上,帮一帮我!”“既然如此,汪兄到了三亚为何不亮明身份?届时自会有外交部的官员出面接待,也不用这么遮遮掩掩的行事了。”荀鹏程对汪灏的说法依然半信半疑,他在三亚见过的外国使节多了,哪有像汪灏这么做事的。 汪灏应道:“荀兄,在下何尝不想风风光光地来三亚办这差事,可上司不让啊!上头担心海汉到时候把使馆选址安排到深山老林里,以此来隔绝与海汉民众的接触机会,所以让我先到三亚选一处合适的地方。” 荀鹏程听得瞠目结舌,一句“你上司怕是有病吧”差点就脱口而出。海汉国虽然在对外扩张的过程中频繁使用武力,但荀鹏程很清楚这个国家的统治者可不是莽撞的武夫,在外交方面花的心思也非常多,那建在胜利堡西北面山坡上专门用于接待外国官方人员的迎宾馆,其金碧辉煌的装饰就可谓是最好的例证之一。而对于需要在三亚设立常驻机构的国家,海汉也在距离迎宾馆不远的地方划出了大片土地,专门留给各个国家修建使馆所用。 像安南、占城这些国家尚且能够得到海汉的公平对待,以大明的地位,海汉又岂会怠慢了朝廷派来的外交官员?而且使馆区早就已经被划定了,要挑地方也只能去海汉划定的区域内挑,这汪灏的上司难道以为还能自行在三亚圈块地建使馆不成?听汪灏这么一说,感觉朝廷派来的人完全就是个对海汉毫无了解的门外汉啊! 荀鹏程想了想,暂时消了离开的念头,对汪灏道:“汪兄,这朝廷来的大人对海汉不了解也就罢了,你可是广东人氏,不会对海汉的状况毫无了解吧?” 汪灏道:“不瞒荀兄,当年一别之后,我只在广州待了数月,便北上去了京城。后有幸中举,便进了礼部做事,中间这些年便没有再回过南方。对海汉的了解,多是来自各种传闻,说法各不相同,着实真假难辨。所以上司才派我微服前来三亚,看看这边的状况究竟如何。” 荀鹏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中举”、“进了礼部”这种细节上,很显然当年在广州一别之后,汪灏就走出了不一样的道路,人家已经是举人,是朝廷命官,跟自己这种平民百姓的地位差距一下就拉开了。对入仕一直有执念的荀鹏程到现在也只有个秀才功名,而且又入了海汉籍,此生看来都是没什么希望做官了。 汪灏见荀鹏程沉默不语,还以为他对自己所说仍有怀疑,当下便继续说道:“荀兄若是不信,我身上便有朝廷公文,可需看一看?” 荀鹏程回过神来,摆摆手道:“那倒不必了,荀某在海汉只是一介平民,哪有资格查验大明官员的身份。” 汪灏道:“我本想到了三亚之后请个本地人做导游,但下船之后就巧遇荀兄,实乃缘分,还望荀兄念在故交旧情的份上,帮一帮我!” 正文 第1581章 骗局 荀鹏程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再回想昨日之事,荀鹏程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了。他的确是一心想要入仕做官,但也没有蠢到被人随意忽悠的程度。特别是来到海汉这两年中,接触到社会的方方面面,几乎天天都在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早就不是当初只知道经史子集的迂腐读书人了。 那个汪灏所说的情况,稍稍品一下就会发现漏洞百出,什么礼部行人司、大明使馆、破格招募,仔细想想他所说的就没有一件事是靠谱的。荀鹏程虽然暂时还没想明白他的招数和目的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却已经有六七分肯定这人的来路不正。不过荀鹏程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术也很有技巧和煽动性,短短片刻的交谈,就能把握到自己心底最在意的事,并且借题发挥把自己侃得一愣一愣的,这本事的确是他过去未曾见识过的。 但凡是善于玩弄这种话术的人,大多都是以骗财骗色为目的的职业骗子,而如何才能揭穿这类骗子的真面目,荀鹏程倒是知道一些办法。他洗漱完毕,下楼吃了一点东西,然后不急不慢地往昨天偶遇汪灏的那处码头去了。 荀鹏程记得汪灏昨天说过是才到三亚,他打算去码头上打听打听,最近两天是否有从广东过来的客船抵达三亚。要知道昨天他去码头之前,这海上已经是连续数日的大风大浪,胜利港根本就没有船只进出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荀鹏程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再回想昨日之事,荀鹏程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了。他的确是一心想要入仕做官,但也没有蠢到被人随意忽悠的程度。特别是来到海汉这两年中,接触到社会的方方面面,几乎天天都在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早就不是当初只知道经史子集的迂腐读书人了。 那个汪灏所说的情况,稍稍品一下就会发现漏洞百出,什么礼部行人司、大明使馆、破格招募,仔细想想他所说的就没有一件事是靠谱的。荀鹏程虽然暂时还没想明白他的招数和目的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却已经有六七分肯定这人的来路不正。不过荀鹏程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术也很有技巧和煽动性,短短片刻的交谈,就能把握到自己心底最在意的事,并且借题发挥把自己侃得一愣一愣的,这本事的确是他过去未曾见识过的。 但凡是善于玩弄这种话术的人,大多都是以骗财骗色为目的的职业骗子,而如何才能揭穿这类骗子的真面目,荀鹏程倒是知道一些办法。他洗漱完毕,下楼吃了一点东西,然后不急不慢地往昨天偶遇汪灏的那处码头去了。 荀鹏程记得汪灏昨天说过是才到三亚,他打算去码头上打听打听,最近两天是否有从广东过来的客船抵达三亚。要知道昨天他去码头之前,这海上已经是连续数日的大风大浪,胜利港根本就没有船只进出了。荀鹏程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再回想昨日之事,荀鹏程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了。他的确是一心想要入仕做官,但也没有蠢到被人随意忽悠的程度。特别是来到海汉这两年中,接触到社会的方方面面,几乎天天都在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早就不是当初只知道经史子集的迂腐读书人了。 那个汪灏所说的情况,稍稍品一下就会发现漏洞百出,什么礼部行人司、大明使馆、破格招募,仔细想想他所说的就没有一件事是靠谱的。荀鹏程虽然暂时还没想明白他的招数和目的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却已经有六七分肯定这人的来路不正。不过荀鹏程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术也很有技巧和煽动性,短短片刻的交谈,就能把握到自己心底最在意的事,并且借题发挥把自己侃得一愣一愣的,这本事的确是他过去未曾见识过的。 但凡是善于玩弄这种话术的人,大多都是以骗财骗色为目的的职业骗子,而如何才能揭穿这类骗子的真面目,荀鹏程倒是知道一些办法。他洗漱完毕,下楼吃了一点东西,然后不急不慢地往昨天偶遇汪灏的那处码头去了。 荀鹏程记得汪灏昨天说过是才到三亚,他打算去码头上打听打听,最近两天是否有从广东过来的客船抵达三亚。要知道昨天他去码头之前,这海上已经是连续数日的大风大浪,胜利港根本就没有船只进出了。荀鹏程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再回想昨日之事,荀鹏程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了。他的确是一心想要入仕做官,但也没有蠢到被人随意忽悠的程度。特别是来到海汉这两年中,接触到社会的方方面面,几乎天天都在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早就不是当初只知道经史子集的迂腐读书人了。 那个汪灏所说的情况,稍稍品一下就会发现漏洞百出,什么礼部行人司、大明使馆、破格招募,仔细想想他所说的就没有一件事是靠谱的。荀鹏程虽然暂时还没想明白他的招数和目的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却已经有六七分肯定这人的来路不正。不过荀鹏程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术也很有技巧和煽动性,短短片刻的交谈,就能把握到自己心底最在意的事,并且借题发挥把自己侃得一愣一愣的,这本事的确是他过去未曾见识过的。 但凡是善于玩弄这种话术的人,大多都是以骗财骗色为目的的职业骗子,而如何才能揭穿这类骗子的真面目,荀鹏程倒是知道一些办法。他洗漱完毕,下楼吃了一点东西,然后不急不慢地往昨天偶遇汪灏的那处码头去了。 荀鹏程记得汪灏昨天说过是才到三亚,他打算去码头上打听打听,最近两天是否有从广东过来的客船抵达三亚。要知道昨天他去码头之前,这海上已经是连续数日的大风大浪,胜利港根本就没有船只进出了。荀鹏程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再回想昨日之事,荀鹏程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了。他的确是一心想要入仕做官,但也没有蠢到被人随意忽悠的程度。特别是来到海汉这两年中,接触到社会的方方面面,几乎天天都在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早就不是当初只知道经史子集的迂腐读书人了。 那个汪灏所说的情况,稍稍品一下就会发现漏洞百出,什么礼部行人司、大明使馆、破格招募,仔细想想他所说的就没有一件事是靠谱的。荀鹏程虽然暂时还没想明白他的招数和目的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却已经有六七分肯定这人的来路不正。不过荀鹏程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术也很有技巧和煽动性,短短片刻的交谈,就能把握到自己心底最在意的事,并且借题发挥把自己侃得一愣一愣的,这本事的确是他过去未曾见识过的。 但凡是善于玩弄这种话术的人,大多都是以骗财骗色为目的的职业骗子,而如何才能揭穿这类骗子的真面目,荀鹏程倒是知道一些办法。他洗漱完毕,下楼吃了一点东西,然后不急不慢地往昨天偶遇汪灏的那处码头去了。 荀鹏程记得汪灏昨天说过是才到三亚,他打算去码头上打听打听,最近两天是否有从广东过来的客船抵达三亚。要知道昨天他去码头之前,这海上已经是连续数日的大风大浪,胜利港根本就没有船只进出了。荀鹏程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再回想昨日之事,荀鹏程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了。他的确是一心想要入仕做官,但也没有蠢到被人随意忽悠的程度。特别是来到海汉这两年中,接触到社会的方方面面,几乎天天都在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早就不是当初只知道经史子集的迂腐读书人了。 那个汪灏所说的情况,稍稍品一下就会发现漏洞百出,什么礼部行人司、大明使馆、破格招募,仔细想想他所说的就没有一件事是靠谱的。荀鹏程虽然暂时还没想明白他的招数和目的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却已经有六七分肯定这人的来路不正。不过荀鹏程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术也很有技巧和煽动性,短短片刻的交谈,就能把握到自己心底最在意的事,并且借题发挥把自己侃得一愣一愣的,这本事的确是他过去未曾见识过的。 但凡是善于玩弄这种话术的人,大多都是以骗财骗色为目的的职业骗子,而如何才能揭穿这类骗子的真面目,荀鹏程倒是知道一些办法。他洗漱完毕,下楼吃了一点东西,然后不急不慢地往昨天偶遇汪灏的那处码头去了。 荀鹏程记得汪灏昨天说过是才到三亚,他打算去码头上打听打听,最近两天是否有从广东过来的客船抵达三亚。要知道昨天他去码头之前,这海上已经是连续数日的大风大浪,胜利港根本就没有船只进出了。荀鹏程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再回想昨日之事,荀鹏程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了。他的确是一心想要入仕做官,但也没有蠢到被人随意忽悠的程度。特别是来到海汉这两年中,接触到社会的方方面面,几乎天天都在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早就不是当初只知道经史子集的迂腐读书人了。 那个汪灏所说的情况,稍稍品一下就会发现漏洞百出,什么礼部行人司、大明使馆、破格招募,仔细想想他所说的就没有一件事是靠谱的。荀鹏程虽然暂时还没想明白他的招数和目的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却已经有六七分肯定这人的来路不正。不过荀鹏程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术也很有技巧和煽动性,短短片刻的交谈,就能把握到自己心底最在意的事,并且借题发挥把自己侃得一愣一愣的,这本事的确是他过去未曾见识过的。 但凡是善于玩弄这种话术的人,大多都是以骗财骗色为目的的职业骗子,而如何才能揭穿这类骗子的真面目,荀鹏程倒是知道一些办法。他洗漱完毕,下楼吃了一点东西,然后不急不慢地往昨天偶遇汪灏的那处码头去了。 荀鹏程记得汪灏昨天说过是才到三亚,他打算去码头上打听打听,最近两天是否有从广东过来的客船抵达三亚。要知道昨天他去码头之前,这海上已经是连续数日的大风大浪,胜利港根本就没有船只进出了。荀鹏程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再回想昨日之事,荀鹏程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了。他的确是一心想要入仕做官,但也没有蠢到被人随意忽悠的程度。特别是来到海汉这两年中,接触到社会的方方面面,几乎天天都在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早就不是当初只知道经史子集的迂腐读书人了。 那个汪灏所说的情况,稍稍品一下就会发现漏洞百出,什么礼部行人司、大明使馆、破格招募,仔细想想他所说的就没有一件事是靠谱的。荀鹏程虽然暂时还没想明白他的招数和目的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却已经有六七分肯定这人的来路不正。不过荀鹏程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术也很有技巧和煽动性,短短片刻的交谈,就能把握到自己心底最在意的事,并且借题发挥把自己侃得一愣一愣的,这本事的确是他过去未曾见识过的。 但凡是善于玩弄这种话术的人,大多都是以骗财骗色为目的的职业骗子,而如何才能揭穿这类骗子的真面目,荀鹏程倒是知道一些办法。他洗漱完毕,下楼吃了一点东西,然后不急不慢地往昨天偶遇汪灏的那处码头去了。 荀鹏程记得汪灏昨天说过是才到三亚,他打算去码头上打听打听,最近两天是否有从广东过来的客船抵达三亚。要知道昨天他去码头之前,这海上已经是连续数日的大风大浪,胜利港根本就没有船只进出了。 正文 第1582章 行骗题材 待纸上墨汁晾干,荀鹏程仔细看过内容,便小心翼翼地将这张借据折好收了起来。虽然上面并无汪灏的签名画押,但白纸黑字已经是实证,这玩意儿拿到派出所和法院去都能让汪灏吃不了兜着走了。 荀鹏程这下也没了什么顾忌,说话更是轻松了:“汪兄既然已经看好了地,那要不要找一支本地的施工队把修建使馆的活也接下来,正好我这边也有熟人。” 汪灏推辞道:“这倒不用急,待我先将土地之事谈妥,再来找荀兄咨询。荀兄,那你看什么时候去银行过账比较方便?” “当下便很方便啊,要不我们这就去?”荀鹏程主动问道。 “好啊,此事早些办妥,我也能早些向上司复命请功。有劳荀兄了,日后一定会禀明此事,为荀兄请功。”汪灏一听大喜过望,立刻顺口便应了下来。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待纸上墨汁晾干,荀鹏程仔细看过内容,便小心翼翼地将这张借据折好收了起来。虽然上面并无汪灏的签名画押,但白纸黑字已经是实证,这玩意儿拿到派出所和法院去都能让汪灏吃不了兜着走了。 荀鹏程这下也没了什么顾忌,说话更是轻松了:“汪兄既然已经看好了地,那要不要找一支本地的施工队把修建使馆的活也接下来,正好我这边也有熟人。” 汪灏推辞道:“这倒不用急,待我先将土地之事谈妥,再来找荀兄咨询。荀兄,那你看什么时候去银行过账比较方便?” “当下便很方便啊,要不我们这就去?”荀鹏程主动问道。 “好啊,此事早些办妥,我也能早些向上司复命请功。有劳荀兄了,日后一定会禀明此事,为荀兄请功。”汪灏一听大喜过望,立刻顺口便应了下来。待纸上墨汁晾干,荀鹏程仔细看过内容,便小心翼翼地将这张借据折好收了起来。虽然上面并无汪灏的签名画押,但白纸黑字已经是实证,这玩意儿拿到派出所和法院去都能让汪灏吃不了兜着走了。 荀鹏程这下也没了什么顾忌,说话更是轻松了:“汪兄既然已经看好了地,那要不要找一支本地的施工队把修建使馆的活也接下来,正好我这边也有熟人。” 汪灏推辞道:“这倒不用急,待我先将土地之事谈妥,再来找荀兄咨询。荀兄,那你看什么时候去银行过账比较方便?” “当下便很方便啊,要不我们这就去?”荀鹏程主动问道。 “好啊,此事早些办妥,我也能早些向上司复命请功。有劳荀兄了,日后一定会禀明此事,为荀兄请功。”汪灏一听大喜过望,立刻顺口便应了下来。待纸上墨汁晾干,荀鹏程仔细看过内容,便小心翼翼地将这张借据折好收了起来。虽然上面并无汪灏的签名画押,但白纸黑字已经是实证,这玩意儿拿到派出所和法院去都能让汪灏吃不了兜着走了。 荀鹏程这下也没了什么顾忌,说话更是轻松了:“汪兄既然已经看好了地,那要不要找一支本地的施工队把修建使馆的活也接下来,正好我这边也有熟人。” 汪灏推辞道:“这倒不用急,待我先将土地之事谈妥,再来找荀兄咨询。荀兄,那你看什么时候去银行过账比较方便?” “当下便很方便啊,要不我们这就去?”荀鹏程主动问道。 “好啊,此事早些办妥,我也能早些向上司复命请功。有劳荀兄了,日后一定会禀明此事,为荀兄请功。”汪灏一听大喜过望,立刻顺口便应了下来。待纸上墨汁晾干,荀鹏程仔细看过内容,便小心翼翼地将这张借据折好收了起来。虽然上面并无汪灏的签名画押,但白纸黑字已经是实证,这玩意儿拿到派出所和法院去都能让汪灏吃不了兜着走了。 荀鹏程这下也没了什么顾忌,说话更是轻松了:“汪兄既然已经看好了地,那要不要找一支本地的施工队把修建使馆的活也接下来,正好我这边也有熟人。” 汪灏推辞道:“这倒不用急,待我先将土地之事谈妥,再来找荀兄咨询。荀兄,那你看什么时候去银行过账比较方便?” “当下便很方便啊,要不我们这就去?”荀鹏程主动问道。 “好啊,此事早些办妥,我也能早些向上司复命请功。有劳荀兄了,日后一定会禀明此事,为荀兄请功。”汪灏一听大喜过望,立刻顺口便应了下来。待纸上墨汁晾干,荀鹏程仔细看过内容,便小心翼翼地将这张借据折好收了起来。虽然上面并无汪灏的签名画押,但白纸黑字已经是实证,这玩意儿拿到派出所和法院去都能让汪灏吃不了兜着走了。 荀鹏程这下也没了什么顾忌,说话更是轻松了:“汪兄既然已经看好了地,那要不要找一支本地的施工队把修建使馆的活也接下来,正好我这边也有熟人。” 汪灏推辞道:“这倒不用急,待我先将土地之事谈妥,再来找荀兄咨询。荀兄,那你看什么时候去银行过账比较方便?” “当下便很方便啊,要不我们这就去?”荀鹏程主动问道。 “好啊,此事早些办妥,我也能早些向上司复命请功。有劳荀兄了,日后一定会禀明此事,为荀兄请功。”汪灏一听大喜过望,立刻顺口便应了下来。待纸上墨汁晾干,荀鹏程仔细看过内容,便小心翼翼地将这张借据折好收了起来。虽然上面并无汪灏的签名画押,但白纸黑字已经是实证,这玩意儿拿到派出所和法院去都能让汪灏吃不了兜着走了。 荀鹏程这下也没了什么顾忌,说话更是轻松了:“汪兄既然已经看好了地,那要不要找一支本地的施工队把修建使馆的活也接下来,正好我这边也有熟人。” 汪灏推辞道:“这倒不用急,待我先将土地之事谈妥,再来找荀兄咨询。荀兄,那你看什么时候去银行过账比较方便?” “当下便很方便啊,要不我们这就去?”荀鹏程主动问道。 “好啊,此事早些办妥,我也能早些向上司复命请功。有劳荀兄了,日后一定会禀明此事,为荀兄请功。”汪灏一听大喜过望,立刻顺口便应了下来。待纸上墨汁晾干,荀鹏程仔细看过内容,便小心翼翼地将这张借据折好收了起来。虽然上面并无汪灏的签名画押,但白纸黑字已经是实证,这玩意儿拿到派出所和法院去都能让汪灏吃不了兜着走了。 荀鹏程这下也没了什么顾忌,说话更是轻松了:“汪兄既然已经看好了地,那要不要找一支本地的施工队把修建使馆的活也接下来,正好我这边也有熟人。” 汪灏推辞道:“这倒不用急,待我先将土地之事谈妥,再来找荀兄咨询。荀兄,那你看什么时候去银行过账比较方便?” “当下便很方便啊,要不我们这就去?”荀鹏程主动问道。 “好啊,此事早些办妥,我也能早些向上司复命请功。有劳荀兄了,日后一定会禀明此事,为荀兄请功。”汪灏一听大喜过望,立刻顺口便应了下来。待纸上墨汁晾干,荀鹏程仔细看过内容,便小心翼翼地将这张借据折好收了起来。虽然上面并无汪灏的签名画押,但白纸黑字已经是实证,这玩意儿拿到派出所和法院去都能让汪灏吃不了兜着走了。 荀鹏程这下也没了什么顾忌,说话更是轻松了:“汪兄既然已经看好了地,那要不要找一支本地的施工队把修建使馆的活也接下来,正好我这边也有熟人。” 汪灏推辞道:“这倒不用急,待我先将土地之事谈妥,再来找荀兄咨询。荀兄,那你看什么时候去银行过账比较方便?” “当下便很方便啊,要不我们这就去?”荀鹏程主动问道。 “好啊,此事早些办妥,我也能早些向上司复命请功。有劳荀兄了,日后一定会禀明此事,为荀兄请功。”汪灏一听大喜过望,立刻顺口便应了下来。待纸上墨汁晾干,荀鹏程仔细看过内容,便小心翼翼地将这张借据折好收了起来。虽然上面并无汪灏的签名画押,但白纸黑字已经是实证,这玩意儿拿到派出所和法院去都能让汪灏吃不了兜着走了。 荀鹏程这下也没了什么顾忌,说话更是轻松了:“汪兄既然已经看好了地,那要不要找一支本地的施工队把修建使馆的活也接下来,正好我这边也有熟人。” 汪灏推辞道:“这倒不用急,待我先将土地之事谈妥,再来找荀兄咨询。荀兄,那你看什么时候去银行过账比较方便?” “当下便很方便啊,要不我们这就去?”荀鹏程主动问道。 “好啊,此事早些办妥,我也能早些向上司复命请功。有劳荀兄了,日后一定会禀明此事,为荀兄请功。”汪灏一听大喜过望,立刻顺口便应了下来。待纸上墨汁晾干,荀鹏程仔细看过内容,便小心翼翼地将这张借据折好收了起来。虽然上面并无汪灏的签名画押,但白纸黑字已经是实证,这玩意儿拿到派出所和法院去都能让汪灏吃不了兜着走了。 荀鹏程这下也没了什么顾忌,说话更是轻松了:“汪兄既然已经看好了地,那要不要找一支本地的施工队把修建使馆的活也接下来,正好我这边也有熟人。” 汪灏推辞道:“这倒不用急,待我先将土地之事谈妥,再来找荀兄咨询。荀兄,那你看什么时候去银行过账比较方便?” “当下便很方便啊,要不我们这就去?”荀鹏程主动问道。 “好啊,此事早些办妥,我也能早些向上司复命请功。有劳荀兄了,日后一定会禀明此事,为荀兄请功。”汪灏一听大喜过望,立刻顺口便应了下来。待纸上墨汁晾干,荀鹏程仔细看过内容,便小心翼翼地将这张借据折好收了起来。虽然上面并无汪灏的签名画押,但白纸黑字已经是实证,这玩意儿拿到派出所和法院去都能让汪灏吃不了兜着走了。 荀鹏程这下也没了什么顾忌,说话更是轻松了:“汪兄既然已经看好了地,那要不要找一支本地的施工队把修建使馆的活也接下来,正好我这边也有熟人。” 汪灏推辞道:“这倒不用急,待我先将土地之事谈妥,再来找荀兄咨询。荀兄,那你看什么时候去银行过账比较方便?” “当下便很方便啊,要不我们这就去?”荀鹏程主动问道。 “好啊,此事早些办妥,我也能早些向上司复命请功。有劳荀兄了,日后一定会禀明此事,为荀兄请功。”汪灏一听大喜过望,立刻顺口便应了下来。待纸上墨汁晾干,荀鹏程仔细看过内容,便小心翼翼地将这张借据折好收了起来。虽然上面并无汪灏的签名画押,但白纸黑字已经是实证,这玩意儿拿到派出所和法院去都能让汪灏吃不了兜着走了。 荀鹏程这下也没了什么顾忌,说话更是轻松了:“汪兄既然已经看好了地,那要不要找一支本地的施工队把修建使馆的活也接下来,正好我这边也有熟人。” 汪灏推辞道:“这倒不用急,待我先将土地之事谈妥,再来找荀兄咨询。荀兄,那你看什么时候去银行过账比较方便?” “当下便很方便啊,要不我们这就去?”荀鹏程主动问道。 “好啊,此事早些办妥,我也能早些向上司复命请功。有劳荀兄了,日后一定会禀明此事,为荀兄请功。”汪灏一听大喜过望,立刻顺口便应了下来。待纸上墨汁晾干,荀鹏程仔细看过内容,便小心翼翼地将这张借据折好收了起来。虽然上面并无汪灏的签名画押,但白纸黑字已经是实证,这玩意儿拿到派出所和法院去都能让汪灏吃不了兜着走了。 正文 第1583章 占据主动 在大明与海汉建交伊始的这种大环境下,想要借势浑水摸鱼的三教九流的确不少,而其中像汪灏这样借机行骗的家伙,手段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又运气不好撞上了荀鹏程这种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懂一点的机灵人,自然就只能认栽了。不过也正如任亮所说的那样,想要尽快杜绝借建交之势行骗的行为,也只有赶紧让正主来三亚亮相,以免不明真相的民众被骗。 但施耐德却认为民间出现一些小打小闹的骗局无伤大雅,当前还是应该以大局为重,大明使节既然还在广州,那就没必要去催促对方,以免让后面的谈判接触丧失了主动。对方越晚开始正式接触,海汉就越有充足的时间来进行各方面的部署,尽可能多地在需要进行谈判协商的各个领域中占得上风。 比如在施耐德主管的金融系统方面,海汉与大明之间的货币通存通兑业务就是双方需要进行磋商的问题之一。虽然海汉的实力还不足以利用这样的手段来实现对大明经济命脉的控制,但至少在海汉目前所能影响到的沿海地区,金融制度和运营手段方面的优势,的确可以有效地帮助海汉在大明境内更为便利地进行贸易活动。特别是某些非公开的银钱往来,走海汉银行的渠道就要比大明的地方钱庄顺畅安全多了,这也正是前段时间海汉驻浙江等地的机构都在设法整合当地金融业的主要原因。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大明与海汉建交伊始的这种大环境下,想要借势浑水摸鱼的三教九流的确不少,而其中像汪灏这样借机行骗的家伙,手段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又运气不好撞上了荀鹏程这种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懂一点的机灵人,自然就只能认栽了。不过也正如任亮所说的那样,想要尽快杜绝借建交之势行骗的行为,也只有赶紧让正主来三亚亮相,以免不明真相的民众被骗。 但施耐德却认为民间出现一些小打小闹的骗局无伤大雅,当前还是应该以大局为重,大明使节既然还在广州,那就没必要去催促对方,以免让后面的谈判接触丧失了主动。对方越晚开始正式接触,海汉就越有充足的时间来进行各方面的部署,尽可能多地在需要进行谈判协商的各个领域中占得上风。 比如在施耐德主管的金融系统方面,海汉与大明之间的货币通存通兑业务就是双方需要进行磋商的问题之一。虽然海汉的实力还不足以利用这样的手段来实现对大明经济命脉的控制,但至少在海汉目前所能影响到的沿海地区,金融制度和运营手段方面的优势,的确可以有效地帮助海汉在大明境内更为便利地进行贸易活动。特别是某些非公开的银钱往来,走海汉银行的渠道就要比大明的地方钱庄顺畅安全多了,这也正是前段时间海汉驻浙江等地的机构都在设法整合当地金融业的主要原因。在大明与海汉建交伊始的这种大环境下,想要借势浑水摸鱼的三教九流的确不少,而其中像汪灏这样借机行骗的家伙,手段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又运气不好撞上了荀鹏程这种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懂一点的机灵人,自然就只能认栽了。不过也正如任亮所说的那样,想要尽快杜绝借建交之势行骗的行为,也只有赶紧让正主来三亚亮相,以免不明真相的民众被骗。 但施耐德却认为民间出现一些小打小闹的骗局无伤大雅,当前还是应该以大局为重,大明使节既然还在广州,那就没必要去催促对方,以免让后面的谈判接触丧失了主动。对方越晚开始正式接触,海汉就越有充足的时间来进行各方面的部署,尽可能多地在需要进行谈判协商的各个领域中占得上风。 比如在施耐德主管的金融系统方面,海汉与大明之间的货币通存通兑业务就是双方需要进行磋商的问题之一。虽然海汉的实力还不足以利用这样的手段来实现对大明经济命脉的控制,但至少在海汉目前所能影响到的沿海地区,金融制度和运营手段方面的优势,的确可以有效地帮助海汉在大明境内更为便利地进行贸易活动。特别是某些非公开的银钱往来,走海汉银行的渠道就要比大明的地方钱庄顺畅安全多了,这也正是前段时间海汉驻浙江等地的机构都在设法整合当地金融业的主要原因。在大明与海汉建交伊始的这种大环境下,想要借势浑水摸鱼的三教九流的确不少,而其中像汪灏这样借机行骗的家伙,手段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又运气不好撞上了荀鹏程这种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懂一点的机灵人,自然就只能认栽了。不过也正如任亮所说的那样,想要尽快杜绝借建交之势行骗的行为,也只有赶紧让正主来三亚亮相,以免不明真相的民众被骗。 但施耐德却认为民间出现一些小打小闹的骗局无伤大雅,当前还是应该以大局为重,大明使节既然还在广州,那就没必要去催促对方,以免让后面的谈判接触丧失了主动。对方越晚开始正式接触,海汉就越有充足的时间来进行各方面的部署,尽可能多地在需要进行谈判协商的各个领域中占得上风。 比如在施耐德主管的金融系统方面,海汉与大明之间的货币通存通兑业务就是双方需要进行磋商的问题之一。虽然海汉的实力还不足以利用这样的手段来实现对大明经济命脉的控制,但至少在海汉目前所能影响到的沿海地区,金融制度和运营手段方面的优势,的确可以有效地帮助海汉在大明境内更为便利地进行贸易活动。特别是某些非公开的银钱往来,走海汉银行的渠道就要比大明的地方钱庄顺畅安全多了,这也正是前段时间海汉驻浙江等地的机构都在设法整合当地金融业的主要原因。在大明与海汉建交伊始的这种大环境下,想要借势浑水摸鱼的三教九流的确不少,而其中像汪灏这样借机行骗的家伙,手段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又运气不好撞上了荀鹏程这种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懂一点的机灵人,自然就只能认栽了。不过也正如任亮所说的那样,想要尽快杜绝借建交之势行骗的行为,也只有赶紧让正主来三亚亮相,以免不明真相的民众被骗。 但施耐德却认为民间出现一些小打小闹的骗局无伤大雅,当前还是应该以大局为重,大明使节既然还在广州,那就没必要去催促对方,以免让后面的谈判接触丧失了主动。对方越晚开始正式接触,海汉就越有充足的时间来进行各方面的部署,尽可能多地在需要进行谈判协商的各个领域中占得上风。 比如在施耐德主管的金融系统方面,海汉与大明之间的货币通存通兑业务就是双方需要进行磋商的问题之一。虽然海汉的实力还不足以利用这样的手段来实现对大明经济命脉的控制,但至少在海汉目前所能影响到的沿海地区,金融制度和运营手段方面的优势,的确可以有效地帮助海汉在大明境内更为便利地进行贸易活动。特别是某些非公开的银钱往来,走海汉银行的渠道就要比大明的地方钱庄顺畅安全多了,这也正是前段时间海汉驻浙江等地的机构都在设法整合当地金融业的主要原因。在大明与海汉建交伊始的这种大环境下,想要借势浑水摸鱼的三教九流的确不少,而其中像汪灏这样借机行骗的家伙,手段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又运气不好撞上了荀鹏程这种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懂一点的机灵人,自然就只能认栽了。不过也正如任亮所说的那样,想要尽快杜绝借建交之势行骗的行为,也只有赶紧让正主来三亚亮相,以免不明真相的民众被骗。 但施耐德却认为民间出现一些小打小闹的骗局无伤大雅,当前还是应该以大局为重,大明使节既然还在广州,那就没必要去催促对方,以免让后面的谈判接触丧失了主动。对方越晚开始正式接触,海汉就越有充足的时间来进行各方面的部署,尽可能多地在需要进行谈判协商的各个领域中占得上风。 比如在施耐德主管的金融系统方面,海汉与大明之间的货币通存通兑业务就是双方需要进行磋商的问题之一。虽然海汉的实力还不足以利用这样的手段来实现对大明经济命脉的控制,但至少在海汉目前所能影响到的沿海地区,金融制度和运营手段方面的优势,的确可以有效地帮助海汉在大明境内更为便利地进行贸易活动。特别是某些非公开的银钱往来,走海汉银行的渠道就要比大明的地方钱庄顺畅安全多了,这也正是前段时间海汉驻浙江等地的机构都在设法整合当地金融业的主要原因。在大明与海汉建交伊始的这种大环境下,想要借势浑水摸鱼的三教九流的确不少,而其中像汪灏这样借机行骗的家伙,手段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又运气不好撞上了荀鹏程这种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懂一点的机灵人,自然就只能认栽了。不过也正如任亮所说的那样,想要尽快杜绝借建交之势行骗的行为,也只有赶紧让正主来三亚亮相,以免不明真相的民众被骗。 但施耐德却认为民间出现一些小打小闹的骗局无伤大雅,当前还是应该以大局为重,大明使节既然还在广州,那就没必要去催促对方,以免让后面的谈判接触丧失了主动。对方越晚开始正式接触,海汉就越有充足的时间来进行各方面的部署,尽可能多地在需要进行谈判协商的各个领域中占得上风。 比如在施耐德主管的金融系统方面,海汉与大明之间的货币通存通兑业务就是双方需要进行磋商的问题之一。虽然海汉的实力还不足以利用这样的手段来实现对大明经济命脉的控制,但至少在海汉目前所能影响到的沿海地区,金融制度和运营手段方面的优势,的确可以有效地帮助海汉在大明境内更为便利地进行贸易活动。特别是某些非公开的银钱往来,走海汉银行的渠道就要比大明的地方钱庄顺畅安全多了,这也正是前段时间海汉驻浙江等地的机构都在设法整合当地金融业的主要原因。在大明与海汉建交伊始的这种大环境下,想要借势浑水摸鱼的三教九流的确不少,而其中像汪灏这样借机行骗的家伙,手段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又运气不好撞上了荀鹏程这种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懂一点的机灵人,自然就只能认栽了。不过也正如任亮所说的那样,想要尽快杜绝借建交之势行骗的行为,也只有赶紧让正主来三亚亮相,以免不明真相的民众被骗。 但施耐德却认为民间出现一些小打小闹的骗局无伤大雅,当前还是应该以大局为重,大明使节既然还在广州,那就没必要去催促对方,以免让后面的谈判接触丧失了主动。对方越晚开始正式接触,海汉就越有充足的时间来进行各方面的部署,尽可能多地在需要进行谈判协商的各个领域中占得上风。 比如在施耐德主管的金融系统方面,海汉与大明之间的货币通存通兑业务就是双方需要进行磋商的问题之一。虽然海汉的实力还不足以利用这样的手段来实现对大明经济命脉的控制,但至少在海汉目前所能影响到的沿海地区,金融制度和运营手段方面的优势,的确可以有效地帮助海汉在大明境内更为便利地进行贸易活动。特别是某些非公开的银钱往来,走海汉银行的渠道就要比大明的地方钱庄顺畅安全多了,这也正是前段时间海汉驻浙江等地的机构都在设法整合当地金融业的主要原因。 正文 第1584章 特殊情况 安全部在海汉是直接向执委会效忠的特殊机构,其权限可以凌驾于大部分政府部门之上。只要调查对象不是身份特殊的首长,基本上要查谁也无需另行请示。要使用一些技术手段调查身份普通的民众,徐十七这一级的官员就可以直接作决定,甚至都不用请示何夕。即便是去银行查某人的账户底细,也只要徐十七签发一纸公文便可做到。 安全部的公文递送到银行这边,自然不会有太大的障碍,银行方面验过公文之后,便很配合地调取了荀鹏程的个人账户资料出来,供安全部的调查人员进行查验。毫无悬念,这一查当然就查出了问题,荀鹏程账户上的数字让任何一个知情人看到都会吃一惊,这可绝不是一个仅凭记者收入就能在一两年内存出来的数目。 而调查人员之后去到景观大道上那家酒楼查到的消费数据,也证实了徐十七此前的猜测,荀鹏程的阔绰可不像是一个失业人员应有的水平。 这个情况很快便回报到了徐十七这边,以徐十七的办案经验,自然是马上就觉察到了荀鹏程的经济状况有问题,在短短的数日内,这个家伙就不声不响的发了一笔大财,然后辞去了原本的工作。徐十七凭自己的直觉,就能想到这中间必然发生了某些自己所不知的故事。虽然荀鹏程在诈骗案中扮演了勇于检举揭发犯罪行为的正面角色,但徐十七认为此事有疑点,还是必须要调查清楚才行。 荀鹏程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再次被安全部给盯上了,在公审公判大会之后,他便重新开始计划行程,已经联系好了北上儋州的客船,打算到那边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长期投资的项目。为此他还专门去农业部下属的种植园经纪公司进行了咨询,对儋州的种植园项目作了一番深入了解,甚至大致圈定了几个重点考察的项目,打算过去实地看看情况之后就签约投钱了。 至于三亚这边,荀鹏程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好留恋的了,房产也已经变卖了。收拾行装离开之后,估计短期内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安全部在海汉是直接向执委会效忠的特殊机构,其权限可以凌驾于大部分政府部门之上。只要调查对象不是身份特殊的首长,基本上要查谁也无需另行请示。要使用一些技术手段调查身份普通的民众,徐十七这一级的官员就可以直接作决定,甚至都不用请示何夕。即便是去银行查某人的账户底细,也只要徐十七签发一纸公文便可做到。 安全部的公文递送到银行这边,自然不会有太大的障碍,银行方面验过公文之后,便很配合地调取了荀鹏程的个人账户资料出来,供安全部的调查人员进行查验。毫无悬念,这一查当然就查出了问题,荀鹏程账户上的数字让任何一个知情人看到都会吃一惊,这可绝不是一个仅凭记者收入就能在一两年内存出来的数目。 而调查人员之后去到景观大道上那家酒楼查到的消费数据,也证实了徐十七此前的猜测,荀鹏程的阔绰可不像是一个失业人员应有的水平。 这个情况很快便回报到了徐十七这边,以徐十七的办案经验,自然是马上就觉察到了荀鹏程的经济状况有问题,在短短的数日内,这个家伙就不声不响的发了一笔大财,然后辞去了原本的工作。徐十七凭自己的直觉,就能想到这中间必然发生了某些自己所不知的故事。虽然荀鹏程在诈骗案中扮演了勇于检举揭发犯罪行为的正面角色,但徐十七认为此事有疑点,还是必须要调查清楚才行。 荀鹏程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再次被安全部给盯上了,在公审公判大会之后,他便重新开始计划行程,已经联系好了北上儋州的客船,打算到那边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长期投资的项目。为此他还专门去农业部下属的种植园经纪公司进行了咨询,对儋州的种植园项目作了一番深入了解,甚至大致圈定了几个重点考察的项目,打算过去实地看看情况之后就签约投钱了。 至于三亚这边,荀鹏程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好留恋的了,房产也已经变卖了。收拾行装离开之后,估计短期内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安全部在海汉是直接向执委会效忠的特殊机构,其权限可以凌驾于大部分政府部门之上。只要调查对象不是身份特殊的首长,基本上要查谁也无需另行请示。要使用一些技术手段调查身份普通的民众,徐十七这一级的官员就可以直接作决定,甚至都不用请示何夕。即便是去银行查某人的账户底细,也只要徐十七签发一纸公文便可做到。 安全部的公文递送到银行这边,自然不会有太大的障碍,银行方面验过公文之后,便很配合地调取了荀鹏程的个人账户资料出来,供安全部的调查人员进行查验。毫无悬念,这一查当然就查出了问题,荀鹏程账户上的数字让任何一个知情人看到都会吃一惊,这可绝不是一个仅凭记者收入就能在一两年内存出来的数目。 而调查人员之后去到景观大道上那家酒楼查到的消费数据,也证实了徐十七此前的猜测,荀鹏程的阔绰可不像是一个失业人员应有的水平。 这个情况很快便回报到了徐十七这边,以徐十七的办案经验,自然是马上就觉察到了荀鹏程的经济状况有问题,在短短的数日内,这个家伙就不声不响的发了一笔大财,然后辞去了原本的工作。徐十七凭自己的直觉,就能想到这中间必然发生了某些自己所不知的故事。虽然荀鹏程在诈骗案中扮演了勇于检举揭发犯罪行为的正面角色,但徐十七认为此事有疑点,还是必须要调查清楚才行。 荀鹏程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再次被安全部给盯上了,在公审公判大会之后,他便重新开始计划行程,已经联系好了北上儋州的客船,打算到那边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长期投资的项目。为此他还专门去农业部下属的种植园经纪公司进行了咨询,对儋州的种植园项目作了一番深入了解,甚至大致圈定了几个重点考察的项目,打算过去实地看看情况之后就签约投钱了。 至于三亚这边,荀鹏程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好留恋的了,房产也已经变卖了。收拾行装离开之后,估计短期内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安全部在海汉是直接向执委会效忠的特殊机构,其权限可以凌驾于大部分政府部门之上。只要调查对象不是身份特殊的首长,基本上要查谁也无需另行请示。要使用一些技术手段调查身份普通的民众,徐十七这一级的官员就可以直接作决定,甚至都不用请示何夕。即便是去银行查某人的账户底细,也只要徐十七签发一纸公文便可做到。 安全部的公文递送到银行这边,自然不会有太大的障碍,银行方面验过公文之后,便很配合地调取了荀鹏程的个人账户资料出来,供安全部的调查人员进行查验。毫无悬念,这一查当然就查出了问题,荀鹏程账户上的数字让任何一个知情人看到都会吃一惊,这可绝不是一个仅凭记者收入就能在一两年内存出来的数目。 而调查人员之后去到景观大道上那家酒楼查到的消费数据,也证实了徐十七此前的猜测,荀鹏程的阔绰可不像是一个失业人员应有的水平。 这个情况很快便回报到了徐十七这边,以徐十七的办案经验,自然是马上就觉察到了荀鹏程的经济状况有问题,在短短的数日内,这个家伙就不声不响的发了一笔大财,然后辞去了原本的工作。徐十七凭自己的直觉,就能想到这中间必然发生了某些自己所不知的故事。虽然荀鹏程在诈骗案中扮演了勇于检举揭发犯罪行为的正面角色,但徐十七认为此事有疑点,还是必须要调查清楚才行。 荀鹏程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再次被安全部给盯上了,在公审公判大会之后,他便重新开始计划行程,已经联系好了北上儋州的客船,打算到那边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长期投资的项目。为此他还专门去农业部下属的种植园经纪公司进行了咨询,对儋州的种植园项目作了一番深入了解,甚至大致圈定了几个重点考察的项目,打算过去实地看看情况之后就签约投钱了。 至于三亚这边,荀鹏程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好留恋的了,房产也已经变卖了。收拾行装离开之后,估计短期内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安全部在海汉是直接向执委会效忠的特殊机构,其权限可以凌驾于大部分政府部门之上。只要调查对象不是身份特殊的首长,基本上要查谁也无需另行请示。要使用一些技术手段调查身份普通的民众,徐十七这一级的官员就可以直接作决定,甚至都不用请示何夕。即便是去银行查某人的账户底细,也只要徐十七签发一纸公文便可做到。 安全部的公文递送到银行这边,自然不会有太大的障碍,银行方面验过公文之后,便很配合地调取了荀鹏程的个人账户资料出来,供安全部的调查人员进行查验。毫无悬念,这一查当然就查出了问题,荀鹏程账户上的数字让任何一个知情人看到都会吃一惊,这可绝不是一个仅凭记者收入就能在一两年内存出来的数目。 而调查人员之后去到景观大道上那家酒楼查到的消费数据,也证实了徐十七此前的猜测,荀鹏程的阔绰可不像是一个失业人员应有的水平。 这个情况很快便回报到了徐十七这边,以徐十七的办案经验,自然是马上就觉察到了荀鹏程的经济状况有问题,在短短的数日内,这个家伙就不声不响的发了一笔大财,然后辞去了原本的工作。徐十七凭自己的直觉,就能想到这中间必然发生了某些自己所不知的故事。虽然荀鹏程在诈骗案中扮演了勇于检举揭发犯罪行为的正面角色,但徐十七认为此事有疑点,还是必须要调查清楚才行。 荀鹏程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再次被安全部给盯上了,在公审公判大会之后,他便重新开始计划行程,已经联系好了北上儋州的客船,打算到那边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长期投资的项目。为此他还专门去农业部下属的种植园经纪公司进行了咨询,对儋州的种植园项目作了一番深入了解,甚至大致圈定了几个重点考察的项目,打算过去实地看看情况之后就签约投钱了。 至于三亚这边,荀鹏程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好留恋的了,房产也已经变卖了。收拾行装离开之后,估计短期内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安全部在海汉是直接向执委会效忠的特殊机构,其权限可以凌驾于大部分政府部门之上。只要调查对象不是身份特殊的首长,基本上要查谁也无需另行请示。要使用一些技术手段调查身份普通的民众,徐十七这一级的官员就可以直接作决定,甚至都不用请示何夕。即便是去银行查某人的账户底细,也只要徐十七签发一纸公文便可做到。 安全部的公文递送到银行这边,自然不会有太大的障碍,银行方面验过公文之后,便很配合地调取了荀鹏程的个人账户资料出来,供安全部的调查人员进行查验。毫无悬念,这一查当然就查出了问题,荀鹏程账户上的数字让任何一个知情人看到都会吃一惊,这可绝不是一个仅凭记者收入就能在一两年内存出来的数目。 而调查人员之后去到景观大道上那家酒楼查到的消费数据,也证实了徐十七此前的猜测,荀鹏程的阔绰可不像是一个失业人员应有的水平。 正文 第1585章 侥幸脱身 安全部的主要职能是负责海汉国的情报工作,但荀鹏程这事的定性却是个难题,说他里通外国吧,其实荀鹏程根本就接触不到什么高层内幕和国策,也没有出卖过重要的国家信息,反倒是他给马打蓝人所提的建议促成了后来的竞购,在军火贸易中为海汉多制造出了百万计的收益,这与国而言可是大功一件。 但荀鹏程与马打蓝人的接触没有在事前向官方报备,事后更没有主动向官方汇报过。徐十七可以想到他是为了避免招惹麻烦,可这中间依然存在着极大的安全隐患,如果事情的走向不是实际所发生的状况这样,马打蓝的军购申请未能获准通过,亦或是因为荀鹏程的胡乱建议而出了别的什么岔子,那这个后果可能就会很严重了。 何夕想了想,让徐十七先回去等通知,自己则是拨了个电话给陶东来,给他大概讲了一下荀鹏程的事情,末了问他要怎么处理此事。 陶东来倒是很快就在电话中给此事定了性:“他这个也不算出卖情报,而且后果是好的,不用惩罚了。但他的这笔收入肯定是非法的,该怎么补税,你问问施耐德。” “就这样?”何夕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那不然还要怎么样?”陶东来反问道:“你要治他的罪,马打蓝人知道了会怎么想?他只要没做过对国家不利的事情,那就没有必要硬栽个罪名了。把该交的税交了就放他走吧,没必要拿这种小人物来当政治道具。” 何夕哭笑不得,他打这个电话其实并没有什么政治目的,但陶东来对此似乎有所误解了。何夕想想也是,自己只站在情报安全的角度上去考虑问题,而陶东来则是会更多的考虑到此事爆出之后可能会对方方面面造成的影响,两人的出发点不一样,对这个事情的理解和重视程度自然也会有所差异。 陶东来很显然是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来对待这个事情,并不希望将荀鹏程的事进一步发酵,甚至成为某些人达成政治目的的工具。海汉与马打蓝国、荷兰东印度公司三方之间的军火贸易已经告一段落,大家在交易中各取所需,最终结果也算是都能接受。但如果让荷兰人知道竞价这事是海汉人指点马打蓝人提出来的,那可能就会导致一系列的外交纠纷出现。海汉虽然不怕事,但也并不想招惹这些不必要的麻烦。 何夕很快就琢磨清楚了这件事的利弊,他当然也不想为了这么一个小人物就惹得陶东来不开心,不过让荀鹏程继续待在三亚肯定是一个隐患,他原来供职的报社能找到他,那别的有心人自然也能有办法找到他,得尽快打发他离开三亚才行。何夕便将徐十七传来,让他去安排荀鹏程离开三亚。当然了,既然陶东来说了这笔钱要征税,那自然也不能放过,让徐十七把这事也给办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安全部的主要职能是负责海汉国的情报工作,但荀鹏程这事的定性却是个难题,说他里通外国吧,其实荀鹏程根本就接触不到什么高层内幕和国策,也没有出卖过重要的国家信息,反倒是他给马打蓝人所提的建议促成了后来的竞购,在军火贸易中为海汉多制造出了百万计的收益,这与国而言可是大功一件。 但荀鹏程与马打蓝人的接触没有在事前向官方报备,事后更没有主动向官方汇报过。徐十七可以想到他是为了避免招惹麻烦,可这中间依然存在着极大的安全隐患,如果事情的走向不是实际所发生的状况这样,马打蓝的军购申请未能获准通过,亦或是因为荀鹏程的胡乱建议而出了别的什么岔子,那这个后果可能就会很严重了。 何夕想了想,让徐十七先回去等通知,自己则是拨了个电话给陶东来,给他大概讲了一下荀鹏程的事情,末了问他要怎么处理此事。 陶东来倒是很快就在电话中给此事定了性:“他这个也不算出卖情报,而且后果是好的,不用惩罚了。但他的这笔收入肯定是非法的,该怎么补税,你问问施耐德。” “就这样?”何夕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那不然还要怎么样?”陶东来反问道:“你要治他的罪,马打蓝人知道了会怎么想?他只要没做过对国家不利的事情,那就没有必要硬栽个罪名了。把该交的税交了就放他走吧,没必要拿这种小人物来当政治道具。” 何夕哭笑不得,他打这个电话其实并没有什么政治目的,但陶东来对此似乎有所误解了。何夕想想也是,自己只站在情报安全的角度上去考虑问题,而陶东来则是会更多的考虑到此事爆出之后可能会对方方面面造成的影响,两人的出发点不一样,对这个事情的理解和重视程度自然也会有所差异。 陶东来很显然是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来对待这个事情,并不希望将荀鹏程的事进一步发酵,甚至成为某些人达成政治目的的工具。海汉与马打蓝国、荷兰东印度公司三方之间的军火贸易已经告一段落,大家在交易中各取所需,最终结果也算是都能接受。但如果让荷兰人知道竞价这事是海汉人指点马打蓝人提出来的,那可能就会导致一系列的外交纠纷出现。海汉虽然不怕事,但也并不想招惹这些不必要的麻烦。 何夕很快就琢磨清楚了这件事的利弊,他当然也不想为了这么一个小人物就惹得陶东来不开心,不过让荀鹏程继续待在三亚肯定是一个隐患,他原来供职的报社能找到他,那别的有心人自然也能有办法找到他,得尽快打发他离开三亚才行。何夕便将徐十七传来,让他去安排荀鹏程离开三亚。当然了,既然陶东来说了这笔钱要征税,那自然也不能放过,让徐十七把这事也给办了。安全部的主要职能是负责海汉国的情报工作,但荀鹏程这事的定性却是个难题,说他里通外国吧,其实荀鹏程根本就接触不到什么高层内幕和国策,也没有出卖过重要的国家信息,反倒是他给马打蓝人所提的建议促成了后来的竞购,在军火贸易中为海汉多制造出了百万计的收益,这与国而言可是大功一件。 但荀鹏程与马打蓝人的接触没有在事前向官方报备,事后更没有主动向官方汇报过。徐十七可以想到他是为了避免招惹麻烦,可这中间依然存在着极大的安全隐患,如果事情的走向不是实际所发生的状况这样,马打蓝的军购申请未能获准通过,亦或是因为荀鹏程的胡乱建议而出了别的什么岔子,那这个后果可能就会很严重了。 何夕想了想,让徐十七先回去等通知,自己则是拨了个电话给陶东来,给他大概讲了一下荀鹏程的事情,末了问他要怎么处理此事。 陶东来倒是很快就在电话中给此事定了性:“他这个也不算出卖情报,而且后果是好的,不用惩罚了。但他的这笔收入肯定是非法的,该怎么补税,你问问施耐德。” “就这样?”何夕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那不然还要怎么样?”陶东来反问道:“你要治他的罪,马打蓝人知道了会怎么想?他只要没做过对国家不利的事情,那就没有必要硬栽个罪名了。把该交的税交了就放他走吧,没必要拿这种小人物来当政治道具。” 何夕哭笑不得,他打这个电话其实并没有什么政治目的,但陶东来对此似乎有所误解了。何夕想想也是,自己只站在情报安全的角度上去考虑问题,而陶东来则是会更多的考虑到此事爆出之后可能会对方方面面造成的影响,两人的出发点不一样,对这个事情的理解和重视程度自然也会有所差异。 陶东来很显然是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来对待这个事情,并不希望将荀鹏程的事进一步发酵,甚至成为某些人达成政治目的的工具。海汉与马打蓝国、荷兰东印度公司三方之间的军火贸易已经告一段落,大家在交易中各取所需,最终结果也算是都能接受。但如果让荷兰人知道竞价这事是海汉人指点马打蓝人提出来的,那可能就会导致一系列的外交纠纷出现。海汉虽然不怕事,但也并不想招惹这些不必要的麻烦。 何夕很快就琢磨清楚了这件事的利弊,他当然也不想为了这么一个小人物就惹得陶东来不开心,不过让荀鹏程继续待在三亚肯定是一个隐患,他原来供职的报社能找到他,那别的有心人自然也能有办法找到他,得尽快打发他离开三亚才行。何夕便将徐十七传来,让他去安排荀鹏程离开三亚。当然了,既然陶东来说了这笔钱要征税,那自然也不能放过,让徐十七把这事也给办了。安全部的主要职能是负责海汉国的情报工作,但荀鹏程这事的定性却是个难题,说他里通外国吧,其实荀鹏程根本就接触不到什么高层内幕和国策,也没有出卖过重要的国家信息,反倒是他给马打蓝人所提的建议促成了后来的竞购,在军火贸易中为海汉多制造出了百万计的收益,这与国而言可是大功一件。 但荀鹏程与马打蓝人的接触没有在事前向官方报备,事后更没有主动向官方汇报过。徐十七可以想到他是为了避免招惹麻烦,可这中间依然存在着极大的安全隐患,如果事情的走向不是实际所发生的状况这样,马打蓝的军购申请未能获准通过,亦或是因为荀鹏程的胡乱建议而出了别的什么岔子,那这个后果可能就会很严重了。 何夕想了想,让徐十七先回去等通知,自己则是拨了个电话给陶东来,给他大概讲了一下荀鹏程的事情,末了问他要怎么处理此事。 陶东来倒是很快就在电话中给此事定了性:“他这个也不算出卖情报,而且后果是好的,不用惩罚了。但他的这笔收入肯定是非法的,该怎么补税,你问问施耐德。” “就这样?”何夕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那不然还要怎么样?”陶东来反问道:“你要治他的罪,马打蓝人知道了会怎么想?他只要没做过对国家不利的事情,那就没有必要硬栽个罪名了。把该交的税交了就放他走吧,没必要拿这种小人物来当政治道具。” 何夕哭笑不得,他打这个电话其实并没有什么政治目的,但陶东来对此似乎有所误解了。何夕想想也是,自己只站在情报安全的角度上去考虑问题,而陶东来则是会更多的考虑到此事爆出之后可能会对方方面面造成的影响,两人的出发点不一样,对这个事情的理解和重视程度自然也会有所差异。 陶东来很显然是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来对待这个事情,并不希望将荀鹏程的事进一步发酵,甚至成为某些人达成政治目的的工具。海汉与马打蓝国、荷兰东印度公司三方之间的军火贸易已经告一段落,大家在交易中各取所需,最终结果也算是都能接受。但如果让荷兰人知道竞价这事是海汉人指点马打蓝人提出来的,那可能就会导致一系列的外交纠纷出现。海汉虽然不怕事,但也并不想招惹这些不必要的麻烦。 何夕很快就琢磨清楚了这件事的利弊,他当然也不想为了这么一个小人物就惹得陶东来不开心,不过让荀鹏程继续待在三亚肯定是一个隐患,他原来供职的报社能找到他,那别的有心人自然也能有办法找到他,得尽快打发他离开三亚才行。何夕便将徐十七传来,让他去安排荀鹏程离开三亚。当然了,既然陶东来说了这笔钱要征税,那自然也不能放过,让徐十七把这事也给办了。 正文 第1586章 昌化巨变 “要说这昌化县的变化,那真是大!”车夫老高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于家乡的变化自然是有着最切身的感受:“自从崇祯二年……呸,是海汉三年才对,自从海汉三年的时候首长们来了昌化,这地方就变了天了!” 虽然海汉官方一直使用的是原来时空的西历公元纪年,并未将初到这个时空的1627年作为海涵汉纪年元年公布过,但建国之后民众却是自发地将穿越者们抵达三亚的那一年作为了海汉纪年伊始,而自1629年6月开始动工的昌化——石碌建设项目,自然就被本地人记作了海汉三年的事。荀鹏程懂得这种民间纪年,不过他倒是第一次听昌化本地人讲述这里的变化历程。 海汉当年在尚未统一海南岛的情况下就急于开发昌化这个小渔港,主要目的是为了抢时间开采昌化内陆地区的石碌铁矿。前期修建的昌化货运码头和昌化至石碌的铁路运输线,海汉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资金,大大地带动了本地的基建和经济发展,让这里从一个无人问津的渔港,在很短时间内就变成了执委会推行工业化的中心地带之一。就连距离昌化渔港仅几里之遥的县城,也在这股大潮之下很快就和平沦陷了,成为了这个大工地上的一处物资中转站。 在大量资源的持续投入下,海汉仅用时一年半就打通了昌化至石碌的陆上通道,而昌化县也成为了这个过程中最大的受益者。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要说这昌化县的变化,那真是大!”车夫老高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于家乡的变化自然是有着最切身的感受:“自从崇祯二年……呸,是海汉三年才对,自从海汉三年的时候首长们来了昌化,这地方就变了天了!” 虽然海汉官方一直使用的是原来时空的西历公元纪年,并未将初到这个时空的1627年作为海涵汉纪年元年公布过,但建国之后民众却是自发地将穿越者们抵达三亚的那一年作为了海汉纪年伊始,而自1629年6月开始动工的昌化——石碌建设项目,自然就被本地人记作了海汉三年的事。荀鹏程懂得这种民间纪年,不过他倒是第一次听昌化本地人讲述这里的变化历程。 海汉当年在尚未统一海南岛的情况下就急于开发昌化这个小渔港,主要目的是为了抢时间开采昌化内陆地区的石碌铁矿。前期修建的昌化货运码头和昌化至石碌的铁路运输线,海汉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资金,大大地带动了本地的基建和经济发展,让这里从一个无人问津的渔港,在很短时间内就变成了执委会推行工业化的中心地带之一。就连距离昌化渔港仅几里之遥的县城,也在这股大潮之下很快就和平沦陷了,成为了这个大工地上的一处物资中转站。 在大量资源的持续投入下,海汉仅用时一年半就打通了昌化至石碌的陆上通道,而昌化县也成为了这个过程中最大的受益者。“要说这昌化县的变化,那真是大!”车夫老高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于家乡的变化自然是有着最切身的感受:“自从崇祯二年……呸,是海汉三年才对,自从海汉三年的时候首长们来了昌化,这地方就变了天了!” 虽然海汉官方一直使用的是原来时空的西历公元纪年,并未将初到这个时空的1627年作为海涵汉纪年元年公布过,但建国之后民众却是自发地将穿越者们抵达三亚的那一年作为了海汉纪年伊始,而自1629年6月开始动工的昌化——石碌建设项目,自然就被本地人记作了海汉三年的事。荀鹏程懂得这种民间纪年,不过他倒是第一次听昌化本地人讲述这里的变化历程。 海汉当年在尚未统一海南岛的情况下就急于开发昌化这个小渔港,主要目的是为了抢时间开采昌化内陆地区的石碌铁矿。前期修建的昌化货运码头和昌化至石碌的铁路运输线,海汉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资金,大大地带动了本地的基建和经济发展,让这里从一个无人问津的渔港,在很短时间内就变成了执委会推行工业化的中心地带之一。就连距离昌化渔港仅几里之遥的县城,也在这股大潮之下很快就和平沦陷了,成为了这个大工地上的一处物资中转站。 在大量资源的持续投入下,海汉仅用时一年半就打通了昌化至石碌的陆上通道,而昌化县也成为了这个过程中最大的受益者。“要说这昌化县的变化,那真是大!”车夫老高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于家乡的变化自然是有着最切身的感受:“自从崇祯二年……呸,是海汉三年才对,自从海汉三年的时候首长们来了昌化,这地方就变了天了!” 虽然海汉官方一直使用的是原来时空的西历公元纪年,并未将初到这个时空的1627年作为海涵汉纪年元年公布过,但建国之后民众却是自发地将穿越者们抵达三亚的那一年作为了海汉纪年伊始,而自1629年6月开始动工的昌化——石碌建设项目,自然就被本地人记作了海汉三年的事。荀鹏程懂得这种民间纪年,不过他倒是第一次听昌化本地人讲述这里的变化历程。 海汉当年在尚未统一海南岛的情况下就急于开发昌化这个小渔港,主要目的是为了抢时间开采昌化内陆地区的石碌铁矿。前期修建的昌化货运码头和昌化至石碌的铁路运输线,海汉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资金,大大地带动了本地的基建和经济发展,让这里从一个无人问津的渔港,在很短时间内就变成了执委会推行工业化的中心地带之一。就连距离昌化渔港仅几里之遥的县城,也在这股大潮之下很快就和平沦陷了,成为了这个大工地上的一处物资中转站。 在大量资源的持续投入下,海汉仅用时一年半就打通了昌化至石碌的陆上通道,而昌化县也成为了这个过程中最大的受益者。“要说这昌化县的变化,那真是大!”车夫老高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于家乡的变化自然是有着最切身的感受:“自从崇祯二年……呸,是海汉三年才对,自从海汉三年的时候首长们来了昌化,这地方就变了天了!” 虽然海汉官方一直使用的是原来时空的西历公元纪年,并未将初到这个时空的1627年作为海涵汉纪年元年公布过,但建国之后民众却是自发地将穿越者们抵达三亚的那一年作为了海汉纪年伊始,而自1629年6月开始动工的昌化——石碌建设项目,自然就被本地人记作了海汉三年的事。荀鹏程懂得这种民间纪年,不过他倒是第一次听昌化本地人讲述这里的变化历程。 海汉当年在尚未统一海南岛的情况下就急于开发昌化这个小渔港,主要目的是为了抢时间开采昌化内陆地区的石碌铁矿。前期修建的昌化货运码头和昌化至石碌的铁路运输线,海汉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资金,大大地带动了本地的基建和经济发展,让这里从一个无人问津的渔港,在很短时间内就变成了执委会推行工业化的中心地带之一。就连距离昌化渔港仅几里之遥的县城,也在这股大潮之下很快就和平沦陷了,成为了这个大工地上的一处物资中转站。 在大量资源的持续投入下,海汉仅用时一年半就打通了昌化至石碌的陆上通道,而昌化县也成为了这个过程中最大的受益者。“要说这昌化县的变化,那真是大!”车夫老高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于家乡的变化自然是有着最切身的感受:“自从崇祯二年……呸,是海汉三年才对,自从海汉三年的时候首长们来了昌化,这地方就变了天了!” 虽然海汉官方一直使用的是原来时空的西历公元纪年,并未将初到这个时空的1627年作为海涵汉纪年元年公布过,但建国之后民众却是自发地将穿越者们抵达三亚的那一年作为了海汉纪年伊始,而自1629年6月开始动工的昌化——石碌建设项目,自然就被本地人记作了海汉三年的事。荀鹏程懂得这种民间纪年,不过他倒是第一次听昌化本地人讲述这里的变化历程。 海汉当年在尚未统一海南岛的情况下就急于开发昌化这个小渔港,主要目的是为了抢时间开采昌化内陆地区的石碌铁矿。前期修建的昌化货运码头和昌化至石碌的铁路运输线,海汉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资金,大大地带动了本地的基建和经济发展,让这里从一个无人问津的渔港,在很短时间内就变成了执委会推行工业化的中心地带之一。就连距离昌化渔港仅几里之遥的县城,也在这股大潮之下很快就和平沦陷了,成为了这个大工地上的一处物资中转站。 在大量资源的持续投入下,海汉仅用时一年半就打通了昌化至石碌的陆上通道,而昌化县也成为了这个过程中最大的受益者。“要说这昌化县的变化,那真是大!”车夫老高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于家乡的变化自然是有着最切身的感受:“自从崇祯二年……呸,是海汉三年才对,自从海汉三年的时候首长们来了昌化,这地方就变了天了!” 虽然海汉官方一直使用的是原来时空的西历公元纪年,并未将初到这个时空的1627年作为海涵汉纪年元年公布过,但建国之后民众却是自发地将穿越者们抵达三亚的那一年作为了海汉纪年伊始,而自1629年6月开始动工的昌化——石碌建设项目,自然就被本地人记作了海汉三年的事。荀鹏程懂得这种民间纪年,不过他倒是第一次听昌化本地人讲述这里的变化历程。 海汉当年在尚未统一海南岛的情况下就急于开发昌化这个小渔港,主要目的是为了抢时间开采昌化内陆地区的石碌铁矿。前期修建的昌化货运码头和昌化至石碌的铁路运输线,海汉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资金,大大地带动了本地的基建和经济发展,让这里从一个无人问津的渔港,在很短时间内就变成了执委会推行工业化的中心地带之一。就连距离昌化渔港仅几里之遥的县城,也在这股大潮之下很快就和平沦陷了,成为了这个大工地上的一处物资中转站。 在大量资源的持续投入下,海汉仅用时一年半就打通了昌化至石碌的陆上通道,而昌化县也成为了这个过程中最大的受益者。“要说这昌化县的变化,那真是大!”车夫老高作为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于家乡的变化自然是有着最切身的感受:“自从崇祯二年……呸,是海汉三年才对,自从海汉三年的时候首长们来了昌化,这地方就变了天了!” 虽然海汉官方一直使用的是原来时空的西历公元纪年,并未将初到这个时空的1627年作为海涵汉纪年元年公布过,但建国之后民众却是自发地将穿越者们抵达三亚的那一年作为了海汉纪年伊始,而自1629年6月开始动工的昌化——石碌建设项目,自然就被本地人记作了海汉三年的事。荀鹏程懂得这种民间纪年,不过他倒是第一次听昌化本地人讲述这里的变化历程。 海汉当年在尚未统一海南岛的情况下就急于开发昌化这个小渔港,主要目的是为了抢时间开采昌化内陆地区的石碌铁矿。前期修建的昌化货运码头和昌化至石碌的铁路运输线,海汉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资金,大大地带动了本地的基建和经济发展,让这里从一个无人问津的渔港,在很短时间内就变成了执委会推行工业化的中心地带之一。就连距离昌化渔港仅几里之遥的县城,也在这股大潮之下很快就和平沦陷了,成为了这个大工地上的一处物资中转站。 正文 第1587章 社会关系 对荀鹏程来说,有钱人的生活就应该是享乐为主,他在三亚的时候见过太多有钱人,各种各样的奢靡享受,心底一直都对那样闲适的生活方式有着强烈的憧憬。如今自己也终于成为了有钱人中的一员,那自然要设法提升自己的生活质量,而不是为了赚更多的钱把自己累得像狗一样。所以对于老高提出的意见,他也只是笑笑,心中自有计较。 老高因为经营车马行的关系,与这一带的种植园多有生意往来,便按照荀鹏程的要求,老高带着他走走停停,去看了几户相识人家经营的种植园。荀鹏程从三亚出发之前便对种植园项目做过多方了解,倒也不完全是门外汉了,虽然对农技方面的学识没有什么实际操作经验,但这本就不是他所担心的问题,到时候外包给农业部下属的经纪公司去运营就行了。荀鹏程主要想考察的内容,是本地的自然状况最适应种植哪些经济作物,回本期和收益期各有多长,预期收益是否能达到自己的期望值。 荀鹏程首先参观的是昌化港以北大约二十里处的一个甘蔗种植园,据老高说这里的主人是几个明商,合伙在这里圈下了一千二百亩地。除了留出几亩地修建库房和员工居所之外,全都是一块块方方正正的蔗田。此时正是甘蔗成熟收获的季节,数以百计的民工正在蔗田中收割甘蔗,将其成捆码好堆放起来。 饶是荀鹏程见多识广,也是第一次看到堆成小山一般的甘蔗。蔗田外围是排队等候着的二十多辆大平板马车,车夫们见到老高都纷纷主动招呼。老高一边点头致意,一边不无得意地向荀鹏程炫耀道:“这些马车都是我们家的。” 荀鹏程道:“这主人家雇佣这么多车,是打算把甘蔗运去别处处理?怎地不自行榨糖?” 老高应道:“自己榨又慢又没外面的作坊榨得干净,如今这边的作坊都是把甘蔗送去昌化加工。” 荀鹏程奇道:“这甘蔗园一千多亩地,规模已经不小,那大可自己搞一个更好的作坊啊?” “买不到蒸汽机。”老高摇摇头道:“好东西大家都想买,但这蒸汽机一个月造不了几台,就只能交了钱等着。” “那怎么还有人能买来开加工作坊?”荀鹏程不解地追问道。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荀鹏程来说,有钱人的生活就应该是享乐为主,他在三亚的时候见过太多有钱人,各种各样的奢靡享受,心底一直都对那样闲适的生活方式有着强烈的憧憬。如今自己也终于成为了有钱人中的一员,那自然要设法提升自己的生活质量,而不是为了赚更多的钱把自己累得像狗一样。所以对于老高提出的意见,他也只是笑笑,心中自有计较。 老高因为经营车马行的关系,与这一带的种植园多有生意往来,便按照荀鹏程的要求,老高带着他走走停停,去看了几户相识人家经营的种植园。荀鹏程从三亚出发之前便对种植园项目做过多方了解,倒也不完全是门外汉了,虽然对农技方面的学识没有什么实际操作经验,但这本就不是他所担心的问题,到时候外包给农业部下属的经纪公司去运营就行了。荀鹏程主要想考察的内容,是本地的自然状况最适应种植哪些经济作物,回本期和收益期各有多长,预期收益是否能达到自己的期望值。 荀鹏程首先参观的是昌化港以北大约二十里处的一个甘蔗种植园,据老高说这里的主人是几个明商,合伙在这里圈下了一千二百亩地。除了留出几亩地修建库房和员工居所之外,全都是一块块方方正正的蔗田。此时正是甘蔗成熟收获的季节,数以百计的民工正在蔗田中收割甘蔗,将其成捆码好堆放起来。 饶是荀鹏程见多识广,也是第一次看到堆成小山一般的甘蔗。蔗田外围是排队等候着的二十多辆大平板马车,车夫们见到老高都纷纷主动招呼。老高一边点头致意,一边不无得意地向荀鹏程炫耀道:“这些马车都是我们家的。” 荀鹏程道:“这主人家雇佣这么多车,是打算把甘蔗运去别处处理?怎地不自行榨糖?” 老高应道:“自己榨又慢又没外面的作坊榨得干净,如今这边的作坊都是把甘蔗送去昌化加工。” 荀鹏程奇道:“这甘蔗园一千多亩地,规模已经不小,那大可自己搞一个更好的作坊啊?” “买不到蒸汽机。”老高摇摇头道:“好东西大家都想买,但这蒸汽机一个月造不了几台,就只能交了钱等着。” “那怎么还有人能买来开加工作坊?”荀鹏程不解地追问道。 对荀鹏程来说,有钱人的生活就应该是享乐为主,他在三亚的时候见过太多有钱人,各种各样的奢靡享受,心底一直都对那样闲适的生活方式有着强烈的憧憬。如今自己也终于成为了有钱人中的一员,那自然要设法提升自己的生活质量,而不是为了赚更多的钱把自己累得像狗一样。所以对于老高提出的意见,他也只是笑笑,心中自有计较。 老高因为经营车马行的关系,与这一带的种植园多有生意往来,便按照荀鹏程的要求,老高带着他走走停停,去看了几户相识人家经营的种植园。荀鹏程从三亚出发之前便对种植园项目做过多方了解,倒也不完全是门外汉了,虽然对农技方面的学识没有什么实际操作经验,但这本就不是他所担心的问题,到时候外包给农业部下属的经纪公司去运营就行了。荀鹏程主要想考察的内容,是本地的自然状况最适应种植哪些经济作物,回本期和收益期各有多长,预期收益是否能达到自己的期望值。 荀鹏程首先参观的是昌化港以北大约二十里处的一个甘蔗种植园,据老高说这里的主人是几个明商,合伙在这里圈下了一千二百亩地。除了留出几亩地修建库房和员工居所之外,全都是一块块方方正正的蔗田。此时正是甘蔗成熟收获的季节,数以百计的民工正在蔗田中收割甘蔗,将其成捆码好堆放起来。 饶是荀鹏程见多识广,也是第一次看到堆成小山一般的甘蔗。蔗田外围是排队等候着的二十多辆大平板马车,车夫们见到老高都纷纷主动招呼。老高一边点头致意,一边不无得意地向荀鹏程炫耀道:“这些马车都是我们家的。” 荀鹏程道:“这主人家雇佣这么多车,是打算把甘蔗运去别处处理?怎地不自行榨糖?” 老高应道:“自己榨又慢又没外面的作坊榨得干净,如今这边的作坊都是把甘蔗送去昌化加工。” 荀鹏程奇道:“这甘蔗园一千多亩地,规模已经不小,那大可自己搞一个更好的作坊啊?” “买不到蒸汽机。”老高摇摇头道:“好东西大家都想买,但这蒸汽机一个月造不了几台,就只能交了钱等着。” “那怎么还有人能买来开加工作坊?”荀鹏程不解地追问道。 对荀鹏程来说,有钱人的生活就应该是享乐为主,他在三亚的时候见过太多有钱人,各种各样的奢靡享受,心底一直都对那样闲适的生活方式有着强烈的憧憬。如今自己也终于成为了有钱人中的一员,那自然要设法提升自己的生活质量,而不是为了赚更多的钱把自己累得像狗一样。所以对于老高提出的意见,他也只是笑笑,心中自有计较。 老高因为经营车马行的关系,与这一带的种植园多有生意往来,便按照荀鹏程的要求,老高带着他走走停停,去看了几户相识人家经营的种植园。荀鹏程从三亚出发之前便对种植园项目做过多方了解,倒也不完全是门外汉了,虽然对农技方面的学识没有什么实际操作经验,但这本就不是他所担心的问题,到时候外包给农业部下属的经纪公司去运营就行了。荀鹏程主要想考察的内容,是本地的自然状况最适应种植哪些经济作物,回本期和收益期各有多长,预期收益是否能达到自己的期望值。 荀鹏程首先参观的是昌化港以北大约二十里处的一个甘蔗种植园,据老高说这里的主人是几个明商,合伙在这里圈下了一千二百亩地。除了留出几亩地修建库房和员工居所之外,全都是一块块方方正正的蔗田。此时正是甘蔗成熟收获的季节,数以百计的民工正在蔗田中收割甘蔗,将其成捆码好堆放起来。 饶是荀鹏程见多识广,也是第一次看到堆成小山一般的甘蔗。蔗田外围是排队等候着的二十多辆大平板马车,车夫们见到老高都纷纷主动招呼。老高一边点头致意,一边不无得意地向荀鹏程炫耀道:“这些马车都是我们家的。” 荀鹏程道:“这主人家雇佣这么多车,是打算把甘蔗运去别处处理?怎地不自行榨糖?” 老高应道:“自己榨又慢又没外面的作坊榨得干净,如今这边的作坊都是把甘蔗送去昌化加工。” 荀鹏程奇道:“这甘蔗园一千多亩地,规模已经不小,那大可自己搞一个更好的作坊啊?” “买不到蒸汽机。”老高摇摇头道:“好东西大家都想买,但这蒸汽机一个月造不了几台,就只能交了钱等着。” “那怎么还有人能买来开加工作坊?”荀鹏程不解地追问道。 对荀鹏程来说,有钱人的生活就应该是享乐为主,他在三亚的时候见过太多有钱人,各种各样的奢靡享受,心底一直都对那样闲适的生活方式有着强烈的憧憬。如今自己也终于成为了有钱人中的一员,那自然要设法提升自己的生活质量,而不是为了赚更多的钱把自己累得像狗一样。所以对于老高提出的意见,他也只是笑笑,心中自有计较。 老高因为经营车马行的关系,与这一带的种植园多有生意往来,便按照荀鹏程的要求,老高带着他走走停停,去看了几户相识人家经营的种植园。荀鹏程从三亚出发之前便对种植园项目做过多方了解,倒也不完全是门外汉了,虽然对农技方面的学识没有什么实际操作经验,但这本就不是他所担心的问题,到时候外包给农业部下属的经纪公司去运营就行了。荀鹏程主要想考察的内容,是本地的自然状况最适应种植哪些经济作物,回本期和收益期各有多长,预期收益是否能达到自己的期望值。 荀鹏程首先参观的是昌化港以北大约二十里处的一个甘蔗种植园,据老高说这里的主人是几个明商,合伙在这里圈下了一千二百亩地。除了留出几亩地修建库房和员工居所之外,全都是一块块方方正正的蔗田。此时正是甘蔗成熟收获的季节,数以百计的民工正在蔗田中收割甘蔗,将其成捆码好堆放起来。 饶是荀鹏程见多识广,也是第一次看到堆成小山一般的甘蔗。蔗田外围是排队等候着的二十多辆大平板马车,车夫们见到老高都纷纷主动招呼。老高一边点头致意,一边不无得意地向荀鹏程炫耀道:“这些马车都是我们家的。” 荀鹏程道:“这主人家雇佣这么多车,是打算把甘蔗运去别处处理?怎地不自行榨糖?” 老高应道:“自己榨又慢又没外面的作坊榨得干净,如今这边的作坊都是把甘蔗送去昌化加工。” 荀鹏程奇道:“这甘蔗园一千多亩地,规模已经不小,那大可自己搞一个更好的作坊啊?” “买不到蒸汽机。”老高摇摇头道:“好东西大家都想买,但这蒸汽机一个月造不了几台,就只能交了钱等着。” “那怎么还有人能买来开加工作坊?”荀鹏程不解地追问道。 (本章完) 正文 第1588章 复杂的准备工作 先前在顾文冲的甘蔗种植园参观的时候,荀鹏也曾留意到有为数不少的奴隶在甘蔗田中参与劳作。这些外国奴隶的身形外貌都与汉人有着明显的差异,只要稍稍注意一下就能分辨出来。不过那时候荀鹏程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了解甘蔗园的经营状况上,倒是没有想起向顾文冲顺便打听一下这奴隶贸易的事。不过好在老高看起来对这奴隶贸易似乎也不陌生,荀鹏程相信从他这里也一样可以打听到有价值的信息。 作为一个曾经的媒体从业人员,荀鹏程很明白信息和情报的价值,并且也知道这对商业贸易的重要意义。对商人们来说,第一手的及时信息所能带来的经济收益甚至远远超过平日里的辛苦经营,也可以保证他们在经营过程中少走弯路,作出错误的决策。荀鹏程想在这边投资种植园,一个绕不过去的坎就是人力保障,如果没有足够的劳动力,那么再好的项目终究也只是纸上谈兵罢了。 虽然种植园的运营工作可以交给农业部来做,但农业部提供的是技术和管理方面的支持,可不会连劳动力也一并解决。所以开办种植园需要的众多劳力,还是得经营者自行想办法。正常的途径就是通过民政部移民局雇佣新近进入海汉的移民,不过因为移民的数量总是供大于求,想通过这条路子在短期内凑出上百劳动力来开工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而通过奴隶贸易来获取廉价劳动力,就成为了这个问题最简单便捷的解决手段。只要买家出得起钱,不管是要一百人还是一千人,奴隶贩子们都会设法组织“货源”,送到买家所指定的区域。像昌化至儋州这一带种植园密集,这奴隶贸易自然也极为发达,运送奴隶的船只会就近靠岸,将人直接送进种植园里。 而且近几年随着种植园劳动力需求的增加,一些汉人也开始加入到奴隶贸易中,组织船队去南洋捕获当地的土人,再运回海南岛卖给本地的种植园。 “客官要是想打听这方面的行情,待到了儋州之后,便带你去见牙行的人。”老高大致介绍了一下本地的奴隶贸易状况之后,便又做起了中介:“我妹夫在儋州开的牙行就有这方面的买卖,客官要是有兴趣,价格方面好说。”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先前在顾文冲的甘蔗种植园参观的时候,荀鹏也曾留意到有为数不少的奴隶在甘蔗田中参与劳作。这些外国奴隶的身形外貌都与汉人有着明显的差异,只要稍稍注意一下就能分辨出来。不过那时候荀鹏程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了解甘蔗园的经营状况上,倒是没有想起向顾文冲顺便打听一下这奴隶贸易的事。不过好在老高看起来对这奴隶贸易似乎也不陌生,荀鹏程相信从他这里也一样可以打听到有价值的信息。 作为一个曾经的媒体从业人员,荀鹏程很明白信息和情报的价值,并且也知道这对商业贸易的重要意义。对商人们来说,第一手的及时信息所能带来的经济收益甚至远远超过平日里的辛苦经营,也可以保证他们在经营过程中少走弯路,作出错误的决策。荀鹏程想在这边投资种植园,一个绕不过去的坎就是人力保障,如果没有足够的劳动力,那么再好的项目终究也只是纸上谈兵罢了。 虽然种植园的运营工作可以交给农业部来做,但农业部提供的是技术和管理方面的支持,可不会连劳动力也一并解决。所以开办种植园需要的众多劳力,还是得经营者自行想办法。正常的途径就是通过民政部移民局雇佣新近进入海汉的移民,不过因为移民的数量总是供大于求,想通过这条路子在短期内凑出上百劳动力来开工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而通过奴隶贸易来获取廉价劳动力,就成为了这个问题最简单便捷的解决手段。只要买家出得起钱,不管是要一百人还是一千人,奴隶贩子们都会设法组织“货源”,送到买家所指定的区域。像昌化至儋州这一带种植园密集,这奴隶贸易自然也极为发达,运送奴隶的船只会就近靠岸,将人直接送进种植园里。 而且近几年随着种植园劳动力需求的增加,一些汉人也开始加入到奴隶贸易中,组织船队去南洋捕获当地的土人,再运回海南岛卖给本地的种植园。 “客官要是想打听这方面的行情,待到了儋州之后,便带你去见牙行的人。”老高大致介绍了一下本地的奴隶贸易状况之后,便又做起了中介:“我妹夫在儋州开的牙行就有这方面的买卖,客官要是有兴趣,价格方面好说。”先前在顾文冲的甘蔗种植园参观的时候,荀鹏也曾留意到有为数不少的奴隶在甘蔗田中参与劳作。这些外国奴隶的身形外貌都与汉人有着明显的差异,只要稍稍注意一下就能分辨出来。不过那时候荀鹏程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了解甘蔗园的经营状况上,倒是没有想起向顾文冲顺便打听一下这奴隶贸易的事。不过好在老高看起来对这奴隶贸易似乎也不陌生,荀鹏程相信从他这里也一样可以打听到有价值的信息。 作为一个曾经的媒体从业人员,荀鹏程很明白信息和情报的价值,并且也知道这对商业贸易的重要意义。对商人们来说,第一手的及时信息所能带来的经济收益甚至远远超过平日里的辛苦经营,也可以保证他们在经营过程中少走弯路,作出错误的决策。荀鹏程想在这边投资种植园,一个绕不过去的坎就是人力保障,如果没有足够的劳动力,那么再好的项目终究也只是纸上谈兵罢了。 虽然种植园的运营工作可以交给农业部来做,但农业部提供的是技术和管理方面的支持,可不会连劳动力也一并解决。所以开办种植园需要的众多劳力,还是得经营者自行想办法。正常的途径就是通过民政部移民局雇佣新近进入海汉的移民,不过因为移民的数量总是供大于求,想通过这条路子在短期内凑出上百劳动力来开工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而通过奴隶贸易来获取廉价劳动力,就成为了这个问题最简单便捷的解决手段。只要买家出得起钱,不管是要一百人还是一千人,奴隶贩子们都会设法组织“货源”,送到买家所指定的区域。像昌化至儋州这一带种植园密集,这奴隶贸易自然也极为发达,运送奴隶的船只会就近靠岸,将人直接送进种植园里。 而且近几年随着种植园劳动力需求的增加,一些汉人也开始加入到奴隶贸易中,组织船队去南洋捕获当地的土人,再运回海南岛卖给本地的种植园。 “客官要是想打听这方面的行情,待到了儋州之后,便带你去见牙行的人。”老高大致介绍了一下本地的奴隶贸易状况之后,便又做起了中介:“我妹夫在儋州开的牙行就有这方面的买卖,客官要是有兴趣,价格方面好说。”先前在顾文冲的甘蔗种植园参观的时候,荀鹏也曾留意到有为数不少的奴隶在甘蔗田中参与劳作。这些外国奴隶的身形外貌都与汉人有着明显的差异,只要稍稍注意一下就能分辨出来。不过那时候荀鹏程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了解甘蔗园的经营状况上,倒是没有想起向顾文冲顺便打听一下这奴隶贸易的事。不过好在老高看起来对这奴隶贸易似乎也不陌生,荀鹏程相信从他这里也一样可以打听到有价值的信息。 作为一个曾经的媒体从业人员,荀鹏程很明白信息和情报的价值,并且也知道这对商业贸易的重要意义。对商人们来说,第一手的及时信息所能带来的经济收益甚至远远超过平日里的辛苦经营,也可以保证他们在经营过程中少走弯路,作出错误的决策。荀鹏程想在这边投资种植园,一个绕不过去的坎就是人力保障,如果没有足够的劳动力,那么再好的项目终究也只是纸上谈兵罢了。 虽然种植园的运营工作可以交给农业部来做,但农业部提供的是技术和管理方面的支持,可不会连劳动力也一并解决。所以开办种植园需要的众多劳力,还是得经营者自行想办法。正常的途径就是通过民政部移民局雇佣新近进入海汉的移民,不过因为移民的数量总是供大于求,想通过这条路子在短期内凑出上百劳动力来开工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而通过奴隶贸易来获取廉价劳动力,就成为了这个问题最简单便捷的解决手段。只要买家出得起钱,不管是要一百人还是一千人,奴隶贩子们都会设法组织“货源”,送到买家所指定的区域。像昌化至儋州这一带种植园密集,这奴隶贸易自然也极为发达,运送奴隶的船只会就近靠岸,将人直接送进种植园里。 而且近几年随着种植园劳动力需求的增加,一些汉人也开始加入到奴隶贸易中,组织船队去南洋捕获当地的土人,再运回海南岛卖给本地的种植园。 “客官要是想打听这方面的行情,待到了儋州之后,便带你去见牙行的人。”老高大致介绍了一下本地的奴隶贸易状况之后,便又做起了中介:“我妹夫在儋州开的牙行就有这方面的买卖,客官要是有兴趣,价格方面好说。”先前在顾文冲的甘蔗种植园参观的时候,荀鹏也曾留意到有为数不少的奴隶在甘蔗田中参与劳作。这些外国奴隶的身形外貌都与汉人有着明显的差异,只要稍稍注意一下就能分辨出来。不过那时候荀鹏程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了解甘蔗园的经营状况上,倒是没有想起向顾文冲顺便打听一下这奴隶贸易的事。不过好在老高看起来对这奴隶贸易似乎也不陌生,荀鹏程相信从他这里也一样可以打听到有价值的信息。 作为一个曾经的媒体从业人员,荀鹏程很明白信息和情报的价值,并且也知道这对商业贸易的重要意义。对商人们来说,第一手的及时信息所能带来的经济收益甚至远远超过平日里的辛苦经营,也可以保证他们在经营过程中少走弯路,作出错误的决策。荀鹏程想在这边投资种植园,一个绕不过去的坎就是人力保障,如果没有足够的劳动力,那么再好的项目终究也只是纸上谈兵罢了。 虽然种植园的运营工作可以交给农业部来做,但农业部提供的是技术和管理方面的支持,可不会连劳动力也一并解决。所以开办种植园需要的众多劳力,还是得经营者自行想办法。正常的途径就是通过民政部移民局雇佣新近进入海汉的移民,不过因为移民的数量总是供大于求,想通过这条路子在短期内凑出上百劳动力来开工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而通过奴隶贸易来获取廉价劳动力,就成为了这个问题最简单便捷的解决手段。只要买家出得起钱,不管是要一百人还是一千人,奴隶贩子们都会设法组织“货源”,送到买家所指定的区域。像昌化至儋州这一带种植园密集,这奴隶贸易自然也极为发达,运送奴隶的船只会就近靠岸,将人直接送进种植园里。 而且近几年随着种植园劳动力需求的增加,一些汉人也开始加入到奴隶贸易中,组织船队去南洋捕获当地的土人,再运回海南岛卖给本地的种植园。 “客官要是想打听这方面的行情,待到了儋州之后,便带你去见牙行的人。”老高大致介绍了一下本地的奴隶贸易状况之后,便又做起了中介:“我妹夫在儋州开的牙行就有这方面的买卖,客官要是有兴趣,价格方面好说。” 正文 第1589章 行行都不易 这跟先前去农业部咨询的时候问到的情况不一样啊!荀鹏程心里不禁觉得有点上当受骗的感觉,难怪自己去咨询的时候,经纪公司的人只是一味地建议自己去儋州当地作实地考察,而对于在儋州开办种植园所需的基本费用含糊其辞,只说不同的区域地价会存在差异,并没有拿出一个具体的报价单来。荀鹏程当时所了解到的地价,同样也是几年前刚在这边推广种植园项目时的水平,所以他才会选择了儋州这边作为自己的目的地,但没想到实际情况并不是那么回事。 “这帮尸位素餐的官僚!”荀鹏程心中暗暗对农业部的工作诟病不已。 但经过这一路的了解,他也明白了之所以会造成这样的状况,一多半的原因是种植园的投资仍然正处在风头上,许多大商行大富商砸进大把的资金,所开办的种植园规模也是水涨船高,农业部那帮人自然会更倾向于扶持大型种植园,一来二去之下,像他这样小打小闹的项目就不是那么受重视了。 荀鹏程原本以为马打蓝人给的这笔丰厚酬劳足以让自己变成衣食无忧的大地主,但如今看来富则富矣,距离真正的有钱还是差得老远。而要在这边开办一处种植园,过程也并不是自己预想的那么简单轻松,最终都还是要用钱说话才行。 关平才见他意兴萧索,便又劝道:“如今能赚钱的买卖那么多,也不见得非要办种植园。首长们也在报上说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 “那儋州还有什么别的好营生吗?”荀鹏程顺口问道。 关平才道:“那就多了啊!儋州的书院、制盐、海运,也都是出名的产业,以此发家的大户更是数不胜数,阁下若有兴趣,也可以尝试一番。” 荀鹏程一琢磨,制盐海运自己是一窍不通,书院嘛,自己来海汉之前倒是在乡下教过一段时间的私塾,却不知道儋州的书院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不过以前曾听儋州的白鹿书院、定西书院等大书院的名头,此番去了之后倒是要抽空去看看这些地方。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这跟先前去农业部咨询的时候问到的情况不一样啊!荀鹏程心里不禁觉得有点上当受骗的感觉,难怪自己去咨询的时候,经纪公司的人只是一味地建议自己去儋州当地作实地考察,而对于在儋州开办种植园所需的基本费用含糊其辞,只说不同的区域地价会存在差异,并没有拿出一个具体的报价单来。荀鹏程当时所了解到的地价,同样也是几年前刚在这边推广种植园项目时的水平,所以他才会选择了儋州这边作为自己的目的地,但没想到实际情况并不是那么回事。 “这帮尸位素餐的官僚!”荀鹏程心中暗暗对农业部的工作诟病不已。 但经过这一路的了解,他也明白了之所以会造成这样的状况,一多半的原因是种植园的投资仍然正处在风头上,许多大商行大富商砸进大把的资金,所开办的种植园规模也是水涨船高,农业部那帮人自然会更倾向于扶持大型种植园,一来二去之下,像他这样小打小闹的项目就不是那么受重视了。 荀鹏程原本以为马打蓝人给的这笔丰厚酬劳足以让自己变成衣食无忧的大地主,但如今看来富则富矣,距离真正的有钱还是差得老远。而要在这边开办一处种植园,过程也并不是自己预想的那么简单轻松,最终都还是要用钱说话才行。 关平才见他意兴萧索,便又劝道:“如今能赚钱的买卖那么多,也不见得非要办种植园。首长们也在报上说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 “那儋州还有什么别的好营生吗?”荀鹏程顺口问道。 关平才道:“那就多了啊!儋州的书院、制盐、海运,也都是出名的产业,以此发家的大户更是数不胜数,阁下若有兴趣,也可以尝试一番。” 荀鹏程一琢磨,制盐海运自己是一窍不通,书院嘛,自己来海汉之前倒是在乡下教过一段时间的私塾,却不知道儋州的书院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不过以前曾听儋州的白鹿书院、定西书院等大书院的名头,此番去了之后倒是要抽空去看看这些地方。这跟先前去农业部咨询的时候问到的情况不一样啊!荀鹏程心里不禁觉得有点上当受骗的感觉,难怪自己去咨询的时候,经纪公司的人只是一味地建议自己去儋州当地作实地考察,而对于在儋州开办种植园所需的基本费用含糊其辞,只说不同的区域地价会存在差异,并没有拿出一个具体的报价单来。荀鹏程当时所了解到的地价,同样也是几年前刚在这边推广种植园项目时的水平,所以他才会选择了儋州这边作为自己的目的地,但没想到实际情况并不是那么回事。 “这帮尸位素餐的官僚!”荀鹏程心中暗暗对农业部的工作诟病不已。 但经过这一路的了解,他也明白了之所以会造成这样的状况,一多半的原因是种植园的投资仍然正处在风头上,许多大商行大富商砸进大把的资金,所开办的种植园规模也是水涨船高,农业部那帮人自然会更倾向于扶持大型种植园,一来二去之下,像他这样小打小闹的项目就不是那么受重视了。 荀鹏程原本以为马打蓝人给的这笔丰厚酬劳足以让自己变成衣食无忧的大地主,但如今看来富则富矣,距离真正的有钱还是差得老远。而要在这边开办一处种植园,过程也并不是自己预想的那么简单轻松,最终都还是要用钱说话才行。 关平才见他意兴萧索,便又劝道:“如今能赚钱的买卖那么多,也不见得非要办种植园。首长们也在报上说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 “那儋州还有什么别的好营生吗?”荀鹏程顺口问道。 关平才道:“那就多了啊!儋州的书院、制盐、海运,也都是出名的产业,以此发家的大户更是数不胜数,阁下若有兴趣,也可以尝试一番。” 荀鹏程一琢磨,制盐海运自己是一窍不通,书院嘛,自己来海汉之前倒是在乡下教过一段时间的私塾,却不知道儋州的书院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不过以前曾听儋州的白鹿书院、定西书院等大书院的名头,此番去了之后倒是要抽空去看看这些地方。这跟先前去农业部咨询的时候问到的情况不一样啊!荀鹏程心里不禁觉得有点上当受骗的感觉,难怪自己去咨询的时候,经纪公司的人只是一味地建议自己去儋州当地作实地考察,而对于在儋州开办种植园所需的基本费用含糊其辞,只说不同的区域地价会存在差异,并没有拿出一个具体的报价单来。荀鹏程当时所了解到的地价,同样也是几年前刚在这边推广种植园项目时的水平,所以他才会选择了儋州这边作为自己的目的地,但没想到实际情况并不是那么回事。 “这帮尸位素餐的官僚!”荀鹏程心中暗暗对农业部的工作诟病不已。 但经过这一路的了解,他也明白了之所以会造成这样的状况,一多半的原因是种植园的投资仍然正处在风头上,许多大商行大富商砸进大把的资金,所开办的种植园规模也是水涨船高,农业部那帮人自然会更倾向于扶持大型种植园,一来二去之下,像他这样小打小闹的项目就不是那么受重视了。 荀鹏程原本以为马打蓝人给的这笔丰厚酬劳足以让自己变成衣食无忧的大地主,但如今看来富则富矣,距离真正的有钱还是差得老远。而要在这边开办一处种植园,过程也并不是自己预想的那么简单轻松,最终都还是要用钱说话才行。 关平才见他意兴萧索,便又劝道:“如今能赚钱的买卖那么多,也不见得非要办种植园。首长们也在报上说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 “那儋州还有什么别的好营生吗?”荀鹏程顺口问道。 关平才道:“那就多了啊!儋州的书院、制盐、海运,也都是出名的产业,以此发家的大户更是数不胜数,阁下若有兴趣,也可以尝试一番。” 荀鹏程一琢磨,制盐海运自己是一窍不通,书院嘛,自己来海汉之前倒是在乡下教过一段时间的私塾,却不知道儋州的书院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不过以前曾听儋州的白鹿书院、定西书院等大书院的名头,此番去了之后倒是要抽空去看看这些地方。这跟先前去农业部咨询的时候问到的情况不一样啊!荀鹏程心里不禁觉得有点上当受骗的感觉,难怪自己去咨询的时候,经纪公司的人只是一味地建议自己去儋州当地作实地考察,而对于在儋州开办种植园所需的基本费用含糊其辞,只说不同的区域地价会存在差异,并没有拿出一个具体的报价单来。荀鹏程当时所了解到的地价,同样也是几年前刚在这边推广种植园项目时的水平,所以他才会选择了儋州这边作为自己的目的地,但没想到实际情况并不是那么回事。 “这帮尸位素餐的官僚!”荀鹏程心中暗暗对农业部的工作诟病不已。 但经过这一路的了解,他也明白了之所以会造成这样的状况,一多半的原因是种植园的投资仍然正处在风头上,许多大商行大富商砸进大把的资金,所开办的种植园规模也是水涨船高,农业部那帮人自然会更倾向于扶持大型种植园,一来二去之下,像他这样小打小闹的项目就不是那么受重视了。 荀鹏程原本以为马打蓝人给的这笔丰厚酬劳足以让自己变成衣食无忧的大地主,但如今看来富则富矣,距离真正的有钱还是差得老远。而要在这边开办一处种植园,过程也并不是自己预想的那么简单轻松,最终都还是要用钱说话才行。 关平才见他意兴萧索,便又劝道:“如今能赚钱的买卖那么多,也不见得非要办种植园。首长们也在报上说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 “那儋州还有什么别的好营生吗?”荀鹏程顺口问道。 关平才道:“那就多了啊!儋州的书院、制盐、海运,也都是出名的产业,以此发家的大户更是数不胜数,阁下若有兴趣,也可以尝试一番。” 荀鹏程一琢磨,制盐海运自己是一窍不通,书院嘛,自己来海汉之前倒是在乡下教过一段时间的私塾,却不知道儋州的书院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不过以前曾听儋州的白鹿书院、定西书院等大书院的名头,此番去了之后倒是要抽空去看看这些地方。这跟先前去农业部咨询的时候问到的情况不一样啊!荀鹏程心里不禁觉得有点上当受骗的感觉,难怪自己去咨询的时候,经纪公司的人只是一味地建议自己去儋州当地作实地考察,而对于在儋州开办种植园所需的基本费用含糊其辞,只说不同的区域地价会存在差异,并没有拿出一个具体的报价单来。荀鹏程当时所了解到的地价,同样也是几年前刚在这边推广种植园项目时的水平,所以他才会选择了儋州这边作为自己的目的地,但没想到实际情况并不是那么回事。 “这帮尸位素餐的官僚!”荀鹏程心中暗暗对农业部的工作诟病不已。 但经过这一路的了解,他也明白了之所以会造成这样的状况,一多半的原因是种植园的投资仍然正处在风头上,许多大商行大富商砸进大把的资金,所开办的种植园规模也是水涨船高,农业部那帮人自然会更倾向于扶持大型种植园,一来二去之下,像他这样小打小闹的项目就不是那么受重视了。 (本章完) 正文 第1590章 儋州风情 不过荀鹏程是见过世面的人,深知海汉官方对于治安的重视程度,既然能放心将这方圆几十里地交给这么一处派出所管理,必然是因为此地的治安状况保持得不错。而能以如此之少的人员配置,管理好社会构成十分复杂的这片地区,就说明这里的警察必然是有些特殊的手段。 如果荀鹏程还在干他的老本行,那遇到这样的状况少不得会去登门采访一番,作为新闻素材记录下来。但如今他对于诸如警察这类属于司法体系的衙门已经颇为忌惮,如非必要,他都不愿再与这些衙门有任何形式的接触。 因此尽管车夫老高声称他的某位子侄后辈就在这个派出所当差,可以带荀鹏程去拜访一下,但荀鹏程对此依然是敬谢不敏。再说他现在并未拿定主意要在这里投资,上门烧香也稍显早了一些,太着痕迹反而不妥。不过他倒是不介意听老高再说一说有关于这个派出所的情况,了解一下这里的警察是如何治理这片地区。 老高对于这个话题没有太多的避讳,很是爽快地回答道:“很简单的道理,这方圆几十里全是大大小小的种植园,种植园就两样东西多,一是没有合法身份的奴隶多,二是钱多。最容易出治安问题的就是这些外国奴隶,派出所的法子也很直接,哪里出的事就罚哪里的钱,而且是重罚!谁要是管不好自家的人,那就罚到破产为止!”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不过荀鹏程是见过世面的人,深知海汉官方对于治安的重视程度,既然能放心将这方圆几十里地交给这么一处派出所管理,必然是因为此地的治安状况保持得不错。而能以如此之少的人员配置,管理好社会构成十分复杂的这片地区,就说明这里的警察必然是有些特殊的手段。 如果荀鹏程还在干他的老本行,那遇到这样的状况少不得会去登门采访一番,作为新闻素材记录下来。但如今他对于诸如警察这类属于司法体系的衙门已经颇为忌惮,如非必要,他都不愿再与这些衙门有任何形式的接触。 因此尽管车夫老高声称他的某位子侄后辈就在这个派出所当差,可以带荀鹏程去拜访一下,但荀鹏程对此依然是敬谢不敏。再说他现在并未拿定主意要在这里投资,上门烧香也稍显早了一些,太着痕迹反而不妥。不过他倒是不介意听老高再说一说有关于这个派出所的情况,了解一下这里的警察是如何治理这片地区。 老高对于这个话题没有太多的避讳,很是爽快地回答道:“很简单的道理,这方圆几十里全是大大小小的种植园,种植园就两样东西多,一是没有合法身份的奴隶多,二是钱多。最容易出治安问题的就是这些外国奴隶,派出所的法子也很直接,哪里出的事就罚哪里的钱,而且是重罚!谁要是管不好自家的人,那就罚到破产为止!” 不过荀鹏程是见过世面的人,深知海汉官方对于治安的重视程度,既然能放心将这方圆几十里地交给这么一处派出所管理,必然是因为此地的治安状况保持得不错。而能以如此之少的人员配置,管理好社会构成十分复杂的这片地区,就说明这里的警察必然是有些特殊的手段。 如果荀鹏程还在干他的老本行,那遇到这样的状况少不得会去登门采访一番,作为新闻素材记录下来。但如今他对于诸如警察这类属于司法体系的衙门已经颇为忌惮,如非必要,他都不愿再与这些衙门有任何形式的接触。 因此尽管车夫老高声称他的某位子侄后辈就在这个派出所当差,可以带荀鹏程去拜访一下,但荀鹏程对此依然是敬谢不敏。再说他现在并未拿定主意要在这里投资,上门烧香也稍显早了一些,太着痕迹反而不妥。不过他倒是不介意听老高再说一说有关于这个派出所的情况,了解一下这里的警察是如何治理这片地区。 老高对于这个话题没有太多的避讳,很是爽快地回答道:“很简单的道理,这方圆几十里全是大大小小的种植园,种植园就两样东西多,一是没有合法身份的奴隶多,二是钱多。最容易出治安问题的就是这些外国奴隶,派出所的法子也很直接,哪里出的事就罚哪里的钱,而且是重罚!谁要是管不好自家的人,那就罚到破产为止!” 不过荀鹏程是见过世面的人,深知海汉官方对于治安的重视程度,既然能放心将这方圆几十里地交给这么一处派出所管理,必然是因为此地的治安状况保持得不错。而能以如此之少的人员配置,管理好社会构成十分复杂的这片地区,就说明这里的警察必然是有些特殊的手段。 如果荀鹏程还在干他的老本行,那遇到这样的状况少不得会去登门采访一番,作为新闻素材记录下来。但如今他对于诸如警察这类属于司法体系的衙门已经颇为忌惮,如非必要,他都不愿再与这些衙门有任何形式的接触。 因此尽管车夫老高声称他的某位子侄后辈就在这个派出所当差,可以带荀鹏程去拜访一下,但荀鹏程对此依然是敬谢不敏。再说他现在并未拿定主意要在这里投资,上门烧香也稍显早了一些,太着痕迹反而不妥。不过他倒是不介意听老高再说一说有关于这个派出所的情况,了解一下这里的警察是如何治理这片地区。 老高对于这个话题没有太多的避讳,很是爽快地回答道:“很简单的道理,这方圆几十里全是大大小小的种植园,种植园就两样东西多,一是没有合法身份的奴隶多,二是钱多。最容易出治安问题的就是这些外国奴隶,派出所的法子也很直接,哪里出的事就罚哪里的钱,而且是重罚!谁要是管不好自家的人,那就罚到破产为止!” 不过荀鹏程是见过世面的人,深知海汉官方对于治安的重视程度,既然能放心将这方圆几十里地交给这么一处派出所管理,必然是因为此地的治安状况保持得不错。而能以如此之少的人员配置,管理好社会构成十分复杂的这片地区,就说明这里的警察必然是有些特殊的手段。 如果荀鹏程还在干他的老本行,那遇到这样的状况少不得会去登门采访一番,作为新闻素材记录下来。但如今他对于诸如警察这类属于司法体系的衙门已经颇为忌惮,如非必要,他都不愿再与这些衙门有任何形式的接触。 因此尽管车夫老高声称他的某位子侄后辈就在这个派出所当差,可以带荀鹏程去拜访一下,但荀鹏程对此依然是敬谢不敏。再说他现在并未拿定主意要在这里投资,上门烧香也稍显早了一些,太着痕迹反而不妥。不过他倒是不介意听老高再说一说有关于这个派出所的情况,了解一下这里的警察是如何治理这片地区。 老高对于这个话题没有太多的避讳,很是爽快地回答道:“很简单的道理,这方圆几十里全是大大小小的种植园,种植园就两样东西多,一是没有合法身份的奴隶多,二是钱多。最容易出治安问题的就是这些外国奴隶,派出所的法子也很直接,哪里出的事就罚哪里的钱,而且是重罚!谁要是管不好自家的人,那就罚到破产为止!” 不过荀鹏程是见过世面的人,深知海汉官方对于治安的重视程度,既然能放心将这方圆几十里地交给这么一处派出所管理,必然是因为此地的治安状况保持得不错。而能以如此之少的人员配置,管理好社会构成十分复杂的这片地区,就说明这里的警察必然是有些特殊的手段。 如果荀鹏程还在干他的老本行,那遇到这样的状况少不得会去登门采访一番,作为新闻素材记录下来。但如今他对于诸如警察这类属于司法体系的衙门已经颇为忌惮,如非必要,他都不愿再与这些衙门有任何形式的接触。 因此尽管车夫老高声称他的某位子侄后辈就在这个派出所当差,可以带荀鹏程去拜访一下,但荀鹏程对此依然是敬谢不敏。再说他现在并未拿定主意要在这里投资,上门烧香也稍显早了一些,太着痕迹反而不妥。不过他倒是不介意听老高再说一说有关于这个派出所的情况,了解一下这里的警察是如何治理这片地区。 老高对于这个话题没有太多的避讳,很是爽快地回答道:“很简单的道理,这方圆几十里全是大大小小的种植园,种植园就两样东西多,一是没有合法身份的奴隶多,二是钱多。最容易出治安问题的就是这些外国奴隶,派出所的法子也很直接,哪里出的事就罚哪里的钱,而且是重罚!谁要是管不好自家的人,那就罚到破产为止!” 不过荀鹏程是见过世面的人,深知海汉官方对于治安的重视程度,既然能放心将这方圆几十里地交给这么一处派出所管理,必然是因为此地的治安状况保持得不错。而能以如此之少的人员配置,管理好社会构成十分复杂的这片地区,就说明这里的警察必然是有些特殊的手段。 如果荀鹏程还在干他的老本行,那遇到这样的状况少不得会去登门采访一番,作为新闻素材记录下来。但如今他对于诸如警察这类属于司法体系的衙门已经颇为忌惮,如非必要,他都不愿再与这些衙门有任何形式的接触。 因此尽管车夫老高声称他的某位子侄后辈就在这个派出所当差,可以带荀鹏程去拜访一下,但荀鹏程对此依然是敬谢不敏。再说他现在并未拿定主意要在这里投资,上门烧香也稍显早了一些,太着痕迹反而不妥。不过他倒是不介意听老高再说一说有关于这个派出所的情况,了解一下这里的警察是如何治理这片地区。 老高对于这个话题没有太多的避讳,很是爽快地回答道:“很简单的道理,这方圆几十里全是大大小小的种植园,种植园就两样东西多,一是没有合法身份的奴隶多,二是钱多。最容易出治安问题的就是这些外国奴隶,派出所的法子也很直接,哪里出的事就罚哪里的钱,而且是重罚!谁要是管不好自家的人,那就罚到破产为止!” 不过荀鹏程是见过世面的人,深知海汉官方对于治安的重视程度,既然能放心将这方圆几十里地交给这么一处派出所管理,必然是因为此地的治安状况保持得不错。而能以如此之少的人员配置,管理好社会构成十分复杂的这片地区,就说明这里的警察必然是有些特殊的手段。 如果荀鹏程还在干他的老本行,那遇到这样的状况少不得会去登门采访一番,作为新闻素材记录下来。但如今他对于诸如警察这类属于司法体系的衙门已经颇为忌惮,如非必要,他都不愿再与这些衙门有任何形式的接触。 因此尽管车夫老高声称他的某位子侄后辈就在这个派出所当差,可以带荀鹏程去拜访一下,但荀鹏程对此依然是敬谢不敏。再说他现在并未拿定主意要在这里投资,上门烧香也稍显早了一些,太着痕迹反而不妥。不过他倒是不介意听老高再说一说有关于这个派出所的情况,了解一下这里的警察是如何治理这片地区。 老高对于这个话题没有太多的避讳,很是爽快地回答道:“很简单的道理,这方圆几十里全是大大小小的种植园,种植园就两样东西多,一是没有合法身份的奴隶多,二是钱多。最容易出治安问题的就是这些外国奴隶,派出所的法子也很直接,哪里出的事就罚哪里的钱,而且是重罚!谁要是管不好自家的人,那就罚到破产为止!” 正文 第1591章 文教产业 儋州在大明统治时期就是本地的文化名城,有数间在大明南方都算是小有名气的书院,过去也出了不少知名文人。而海汉在接管了这一地区的统治权之后,也延续了之前的传统,继续保留这里传承了数百年的文教产业。但海汉的做法比大明要更为激进一些,并不是放任这些书院自身自灭,而是由宁崎主管的文教部门对书院的授课内容和经营模式都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变。 原本以四书五经,经史子集为主要教材,以科举金榜题名为教学目的的传统书院,开始逐步引入了由海汉官方编辑撰写的新式教材,而以就业为目标的新学科也出现在了这些书院中。当然了,在此过程中也不是没有遇到抵触和反弹,但在1631年儋州刺杀案中,儋州忠明书院负责人黄子星因为勾结锦衣卫制造叛乱而被判了死刑,海汉官方因此找到借口,对儋州当地依然坚持传统教学内容的书院进行了一番清理,之后便再无人敢与官方对着干了。 而在此期间,一批得到海汉官方扶持的新式书院开始在儋州文化界崛起,如荀鹏程听过名号的白鹿书院、琼西书院,都是这类跟上了官方步伐的先行者。这些书院早早便开设了各种职业培训课程,用短期密集的培训方式来为海汉发展中所急需的技术性岗位提供人才。这些学科几乎都是对口就业,入学的时候就已经基本确定了就业去向。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儋州在大明统治时期就是本地的文化名城,有数间在大明南方都算是小有名气的书院,过去也出了不少知名文人。而海汉在接管了这一地区的统治权之后,也延续了之前的传统,继续保留这里传承了数百年的文教产业。但海汉的做法比大明要更为激进一些,并不是放任这些书院自身自灭,而是由宁崎主管的文教部门对书院的授课内容和经营模式都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变。 原本以四书五经,经史子集为主要教材,以科举金榜题名为教学目的的传统书院,开始逐步引入了由海汉官方编辑撰写的新式教材,而以就业为目标的新学科也出现在了这些书院中。当然了,在此过程中也不是没有遇到抵触和反弹,但在1631年儋州刺杀案中,儋州忠明书院负责人黄子星因为勾结锦衣卫制造叛乱而被判了死刑,海汉官方因此找到借口,对儋州当地依然坚持传统教学内容的书院进行了一番清理,之后便再无人敢与官方对着干了。 而在此期间,一批得到海汉官方扶持的新式书院开始在儋州文化界崛起,如荀鹏程听过名号的白鹿书院、琼西书院,都是这类跟上了官方步伐的先行者。这些书院早早便开设了各种职业培训课程,用短期密集的培训方式来为海汉发展中所急需的技术性岗位提供人才。这些学科几乎都是对口就业,入学的时候就已经基本确定了就业去向。儋州在大明统治时期就是本地的文化名城,有数间在大明南方都算是小有名气的书院,过去也出了不少知名文人。而海汉在接管了这一地区的统治权之后,也延续了之前的传统,继续保留这里传承了数百年的文教产业。但海汉的做法比大明要更为激进一些,并不是放任这些书院自身自灭,而是由宁崎主管的文教部门对书院的授课内容和经营模式都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变。 原本以四书五经,经史子集为主要教材,以科举金榜题名为教学目的的传统书院,开始逐步引入了由海汉官方编辑撰写的新式教材,而以就业为目标的新学科也出现在了这些书院中。当然了,在此过程中也不是没有遇到抵触和反弹,但在1631年儋州刺杀案中,儋州忠明书院负责人黄子星因为勾结锦衣卫制造叛乱而被判了死刑,海汉官方因此找到借口,对儋州当地依然坚持传统教学内容的书院进行了一番清理,之后便再无人敢与官方对着干了。 而在此期间,一批得到海汉官方扶持的新式书院开始在儋州文化界崛起,如荀鹏程听过名号的白鹿书院、琼西书院,都是这类跟上了官方步伐的先行者。这些书院早早便开设了各种职业培训课程,用短期密集的培训方式来为海汉发展中所急需的技术性岗位提供人才。这些学科几乎都是对口就业,入学的时候就已经基本确定了就业去向。儋州在大明统治时期就是本地的文化名城,有数间在大明南方都算是小有名气的书院,过去也出了不少知名文人。而海汉在接管了这一地区的统治权之后,也延续了之前的传统,继续保留这里传承了数百年的文教产业。但海汉的做法比大明要更为激进一些,并不是放任这些书院自身自灭,而是由宁崎主管的文教部门对书院的授课内容和经营模式都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变。 原本以四书五经,经史子集为主要教材,以科举金榜题名为教学目的的传统书院,开始逐步引入了由海汉官方编辑撰写的新式教材,而以就业为目标的新学科也出现在了这些书院中。当然了,在此过程中也不是没有遇到抵触和反弹,但在1631年儋州刺杀案中,儋州忠明书院负责人黄子星因为勾结锦衣卫制造叛乱而被判了死刑,海汉官方因此找到借口,对儋州当地依然坚持传统教学内容的书院进行了一番清理,之后便再无人敢与官方对着干了。 而在此期间,一批得到海汉官方扶持的新式书院开始在儋州文化界崛起,如荀鹏程听过名号的白鹿书院、琼西书院,都是这类跟上了官方步伐的先行者。这些书院早早便开设了各种职业培训课程,用短期密集的培训方式来为海汉发展中所急需的技术性岗位提供人才。这些学科几乎都是对口就业,入学的时候就已经基本确定了就业去向。儋州在大明统治时期就是本地的文化名城,有数间在大明南方都算是小有名气的书院,过去也出了不少知名文人。而海汉在接管了这一地区的统治权之后,也延续了之前的传统,继续保留这里传承了数百年的文教产业。但海汉的做法比大明要更为激进一些,并不是放任这些书院自身自灭,而是由宁崎主管的文教部门对书院的授课内容和经营模式都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变。 原本以四书五经,经史子集为主要教材,以科举金榜题名为教学目的的传统书院,开始逐步引入了由海汉官方编辑撰写的新式教材,而以就业为目标的新学科也出现在了这些书院中。当然了,在此过程中也不是没有遇到抵触和反弹,但在1631年儋州刺杀案中,儋州忠明书院负责人黄子星因为勾结锦衣卫制造叛乱而被判了死刑,海汉官方因此找到借口,对儋州当地依然坚持传统教学内容的书院进行了一番清理,之后便再无人敢与官方对着干了。 而在此期间,一批得到海汉官方扶持的新式书院开始在儋州文化界崛起,如荀鹏程听过名号的白鹿书院、琼西书院,都是这类跟上了官方步伐的先行者。这些书院早早便开设了各种职业培训课程,用短期密集的培训方式来为海汉发展中所急需的技术性岗位提供人才。这些学科几乎都是对口就业,入学的时候就已经基本确定了就业去向。儋州在大明统治时期就是本地的文化名城,有数间在大明南方都算是小有名气的书院,过去也出了不少知名文人。而海汉在接管了这一地区的统治权之后,也延续了之前的传统,继续保留这里传承了数百年的文教产业。但海汉的做法比大明要更为激进一些,并不是放任这些书院自身自灭,而是由宁崎主管的文教部门对书院的授课内容和经营模式都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变。 原本以四书五经,经史子集为主要教材,以科举金榜题名为教学目的的传统书院,开始逐步引入了由海汉官方编辑撰写的新式教材,而以就业为目标的新学科也出现在了这些书院中。当然了,在此过程中也不是没有遇到抵触和反弹,但在1631年儋州刺杀案中,儋州忠明书院负责人黄子星因为勾结锦衣卫制造叛乱而被判了死刑,海汉官方因此找到借口,对儋州当地依然坚持传统教学内容的书院进行了一番清理,之后便再无人敢与官方对着干了。 而在此期间,一批得到海汉官方扶持的新式书院开始在儋州文化界崛起,如荀鹏程听过名号的白鹿书院、琼西书院,都是这类跟上了官方步伐的先行者。这些书院早早便开设了各种职业培训课程,用短期密集的培训方式来为海汉发展中所急需的技术性岗位提供人才。这些学科几乎都是对口就业,入学的时候就已经基本确定了就业去向。儋州在大明统治时期就是本地的文化名城,有数间在大明南方都算是小有名气的书院,过去也出了不少知名文人。而海汉在接管了这一地区的统治权之后,也延续了之前的传统,继续保留这里传承了数百年的文教产业。但海汉的做法比大明要更为激进一些,并不是放任这些书院自身自灭,而是由宁崎主管的文教部门对书院的授课内容和经营模式都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变。 原本以四书五经,经史子集为主要教材,以科举金榜题名为教学目的的传统书院,开始逐步引入了由海汉官方编辑撰写的新式教材,而以就业为目标的新学科也出现在了这些书院中。当然了,在此过程中也不是没有遇到抵触和反弹,但在1631年儋州刺杀案中,儋州忠明书院负责人黄子星因为勾结锦衣卫制造叛乱而被判了死刑,海汉官方因此找到借口,对儋州当地依然坚持传统教学内容的书院进行了一番清理,之后便再无人敢与官方对着干了。 而在此期间,一批得到海汉官方扶持的新式书院开始在儋州文化界崛起,如荀鹏程听过名号的白鹿书院、琼西书院,都是这类跟上了官方步伐的先行者。这些书院早早便开设了各种职业培训课程,用短期密集的培训方式来为海汉发展中所急需的技术性岗位提供人才。这些学科几乎都是对口就业,入学的时候就已经基本确定了就业去向。儋州在大明统治时期就是本地的文化名城,有数间在大明南方都算是小有名气的书院,过去也出了不少知名文人。而海汉在接管了这一地区的统治权之后,也延续了之前的传统,继续保留这里传承了数百年的文教产业。但海汉的做法比大明要更为激进一些,并不是放任这些书院自身自灭,而是由宁崎主管的文教部门对书院的授课内容和经营模式都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变。 原本以四书五经,经史子集为主要教材,以科举金榜题名为教学目的的传统书院,开始逐步引入了由海汉官方编辑撰写的新式教材,而以就业为目标的新学科也出现在了这些书院中。当然了,在此过程中也不是没有遇到抵触和反弹,但在1631年儋州刺杀案中,儋州忠明书院负责人黄子星因为勾结锦衣卫制造叛乱而被判了死刑,海汉官方因此找到借口,对儋州当地依然坚持传统教学内容的书院进行了一番清理,之后便再无人敢与官方对着干了。 而在此期间,一批得到海汉官方扶持的新式书院开始在儋州文化界崛起,如荀鹏程听过名号的白鹿书院、琼西书院,都是这类跟上了官方步伐的先行者。这些书院早早便开设了各种职业培训课程,用短期密集的培训方式来为海汉发展中所急需的技术性岗位提供人才。 正文 第1592章 开眼界 作为海汉国内文教产业最为发达的地区,报刊这类的出版物也因此拥有了得天独厚的市场条件。这里的报刊内容就不仅仅是像三亚那样以时事新闻和国家大政为主,而是有着更为多样化的风格。 例如荀鹏程从市面上买到的一种名为《职教参考》的报刊,其内容便是以儋州本地诸多书院的职业培训专业课程为主,基本上都是各式各样的软文和广告。荀鹏程曾经是这个行业的从业人员,自然一眼就能看出这份报刊的生存模式就是替各家书院的招牌专业做广告宣传。 这种行业报刊或许对穿越者来说不算是什么新鲜事物,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却是从未见过的新玩意儿。哪怕荀鹏程在三亚当了两年记者,也没见过三亚有哪个行业发行了这类报刊,原因无他,民众的文化素质还不足以在某一个单独的行业中支撑起一份报刊的发行成本。而儋州为数众多的书院却恰恰提供了合适的条件,这份报纸据说每个书院都会订上若干份,以此作为对内洗脑,对外宣传的工具。 荀鹏程不问可知,要是哪家书院不订这报纸,很快就会在同行的竞争中落得下风。而想要在这份报纸上获得一定的曝光率,那显然也是要拿真金白银出来买版面才行。荀鹏程虽然不清楚这份报纸的发行量有多大,但儋州的书院如此之多,本地民众的文化水平在海汉国也是名列前茅,想必其发行量肯定是在自己过去供职的《三亚快报》之上了。 发行量越大,就意味着报纸上这些宣传内容的价格越高,而报社的整体收益也会因此而提升。想想过去快报上那些由主编出面拉回来的豆腐干广告,价钱都高不到哪里去。如果能将一期报纸的内容全都换成整版广告,那得收多少钱回来?荀鹏程不由得有些佩服这间报社的创刊人,竟然能想到这样的一个商机,而且看样子还运作得挺不错。 除了《职教参考》之外,儋州市面上还有两三份以诗词歌赋之类的文学内容为主题的报刊。荀鹏程大致看了一下,这几份报纸倒是没有太重的商业痕迹,上面有限的几个广告也几乎都是文房用品。但他不认为没有商业盈利的私营报社能够长期存活下去,像这种以文学为主的报刊,真有那么多人订阅吗? 荀鹏程仔细翻看了一下报纸上的内容,发现每家报纸上的广告几乎都集中于那么一两个客户,报纸本身的定价又极为低廉,当即便明白了其中奥妙。这类报纸也是与传统意义上的报刊运作模式有所不同,应该都是由那些卖文房用品的商家赞助的。换句话说,这报纸本身就是那些商家的宣传手段而已。以低廉的定价来换取更多的读者和传播面,而报纸的发行和运营成本则是由主要的赞助商来承担。 这种经营模式在三亚同样也是不多见的,很少有哪家报社会像这样只服务于有限的一两个商家,因为这样做几乎无异于自断财路。荀鹏程甚至大胆地猜测,说不定这种报纸的幕后东家就是那几个打广告的商家。只要针对的目标客户群体足够大,这种宣传就肯定会有一定的收效,用这种经营方式来维持报纸的运营也未必会见得亏本。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作为海汉国内文教产业最为发达的地区,报刊这类的出版物也因此拥有了得天独厚的市场条件。这里的报刊内容就不仅仅是像三亚那样以时事新闻和国家大政为主,而是有着更为多样化的风格。 例如荀鹏程从市面上买到的一种名为《职教参考》的报刊,其内容便是以儋州本地诸多书院的职业培训专业课程为主,基本上都是各式各样的软文和广告。荀鹏程曾经是这个行业的从业人员,自然一眼就能看出这份报刊的生存模式就是替各家书院的招牌专业做广告宣传。 这种行业报刊或许对穿越者来说不算是什么新鲜事物,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却是从未见过的新玩意儿。哪怕荀鹏程在三亚当了两年记者,也没见过三亚有哪个行业发行了这类报刊,原因无他,民众的文化素质还不足以在某一个单独的行业中支撑起一份报刊的发行成本。而儋州为数众多的书院却恰恰提供了合适的条件,这份报纸据说每个书院都会订上若干份,以此作为对内洗脑,对外宣传的工具。 荀鹏程不问可知,要是哪家书院不订这报纸,很快就会在同行的竞争中落得下风。而想要在这份报纸上获得一定的曝光率,那显然也是要拿真金白银出来买版面才行。荀鹏程虽然不清楚这份报纸的发行量有多大,但儋州的书院如此之多,本地民众的文化水平在海汉国也是名列前茅,想必其发行量肯定是在自己过去供职的《三亚快报》之上了。 发行量越大,就意味着报纸上这些宣传内容的价格越高,而报社的整体收益也会因此而提升。想想过去快报上那些由主编出面拉回来的豆腐干广告,价钱都高不到哪里去。如果能将一期报纸的内容全都换成整版广告,那得收多少钱回来?荀鹏程不由得有些佩服这间报社的创刊人,竟然能想到这样的一个商机,而且看样子还运作得挺不错。 除了《职教参考》之外,儋州市面上还有两三份以诗词歌赋之类的文学内容为主题的报刊。荀鹏程大致看了一下,这几份报纸倒是没有太重的商业痕迹,上面有限的几个广告也几乎都是文房用品。但他不认为没有商业盈利的私营报社能够长期存活下去,像这种以文学为主的报刊,真有那么多人订阅吗? 荀鹏程仔细翻看了一下报纸上的内容,发现每家报纸上的广告几乎都集中于那么一两个客户,报纸本身的定价又极为低廉,当即便明白了其中奥妙。这类报纸也是与传统意义上的报刊运作模式有所不同,应该都是由那些卖文房用品的商家赞助的。换句话说,这报纸本身就是那些商家的宣传手段而已。以低廉的定价来换取更多的读者和传播面,而报纸的发行和运营成本则是由主要的赞助商来承担。 这种经营模式在三亚同样也是不多见的,很少有哪家报社会像这样只服务于有限的一两个商家,因为这样做几乎无异于自断财路。荀鹏程甚至大胆地猜测,说不定这种报纸的幕后东家就是那几个打广告的商家。只要针对的目标客户群体足够大,这种宣传就肯定会有一定的收效,用这种经营方式来维持报纸的运营也未必会见得亏本。作为海汉国内文教产业最为发达的地区,报刊这类的出版物也因此拥有了得天独厚的市场条件。这里的报刊内容就不仅仅是像三亚那样以时事新闻和国家大政为主,而是有着更为多样化的风格。 例如荀鹏程从市面上买到的一种名为《职教参考》的报刊,其内容便是以儋州本地诸多书院的职业培训专业课程为主,基本上都是各式各样的软文和广告。荀鹏程曾经是这个行业的从业人员,自然一眼就能看出这份报刊的生存模式就是替各家书院的招牌专业做广告宣传。 这种行业报刊或许对穿越者来说不算是什么新鲜事物,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却是从未见过的新玩意儿。哪怕荀鹏程在三亚当了两年记者,也没见过三亚有哪个行业发行了这类报刊,原因无他,民众的文化素质还不足以在某一个单独的行业中支撑起一份报刊的发行成本。而儋州为数众多的书院却恰恰提供了合适的条件,这份报纸据说每个书院都会订上若干份,以此作为对内洗脑,对外宣传的工具。 荀鹏程不问可知,要是哪家书院不订这报纸,很快就会在同行的竞争中落得下风。而想要在这份报纸上获得一定的曝光率,那显然也是要拿真金白银出来买版面才行。荀鹏程虽然不清楚这份报纸的发行量有多大,但儋州的书院如此之多,本地民众的文化水平在海汉国也是名列前茅,想必其发行量肯定是在自己过去供职的《三亚快报》之上了。 发行量越大,就意味着报纸上这些宣传内容的价格越高,而报社的整体收益也会因此而提升。想想过去快报上那些由主编出面拉回来的豆腐干广告,价钱都高不到哪里去。如果能将一期报纸的内容全都换成整版广告,那得收多少钱回来?荀鹏程不由得有些佩服这间报社的创刊人,竟然能想到这样的一个商机,而且看样子还运作得挺不错。 除了《职教参考》之外,儋州市面上还有两三份以诗词歌赋之类的文学内容为主题的报刊。荀鹏程大致看了一下,这几份报纸倒是没有太重的商业痕迹,上面有限的几个广告也几乎都是文房用品。但他不认为没有商业盈利的私营报社能够长期存活下去,像这种以文学为主的报刊,真有那么多人订阅吗? 荀鹏程仔细翻看了一下报纸上的内容,发现每家报纸上的广告几乎都集中于那么一两个客户,报纸本身的定价又极为低廉,当即便明白了其中奥妙。这类报纸也是与传统意义上的报刊运作模式有所不同,应该都是由那些卖文房用品的商家赞助的。换句话说,这报纸本身就是那些商家的宣传手段而已。以低廉的定价来换取更多的读者和传播面,而报纸的发行和运营成本则是由主要的赞助商来承担。 这种经营模式在三亚同样也是不多见的,很少有哪家报社会像这样只服务于有限的一两个商家,因为这样做几乎无异于自断财路。荀鹏程甚至大胆地猜测,说不定这种报纸的幕后东家就是那几个打广告的商家。只要针对的目标客户群体足够大,这种宣传就肯定会有一定的收效,用这种经营方式来维持报纸的运营也未必会见得亏本。作为海汉国内文教产业最为发达的地区,报刊这类的出版物也因此拥有了得天独厚的市场条件。这里的报刊内容就不仅仅是像三亚那样以时事新闻和国家大政为主,而是有着更为多样化的风格。 例如荀鹏程从市面上买到的一种名为《职教参考》的报刊,其内容便是以儋州本地诸多书院的职业培训专业课程为主,基本上都是各式各样的软文和广告。荀鹏程曾经是这个行业的从业人员,自然一眼就能看出这份报刊的生存模式就是替各家书院的招牌专业做广告宣传。 这种行业报刊或许对穿越者来说不算是什么新鲜事物,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却是从未见过的新玩意儿。哪怕荀鹏程在三亚当了两年记者,也没见过三亚有哪个行业发行了这类报刊,原因无他,民众的文化素质还不足以在某一个单独的行业中支撑起一份报刊的发行成本。而儋州为数众多的书院却恰恰提供了合适的条件,这份报纸据说每个书院都会订上若干份,以此作为对内洗脑,对外宣传的工具。 荀鹏程不问可知,要是哪家书院不订这报纸,很快就会在同行的竞争中落得下风。而想要在这份报纸上获得一定的曝光率,那显然也是要拿真金白银出来买版面才行。荀鹏程虽然不清楚这份报纸的发行量有多大,但儋州的书院如此之多,本地民众的文化水平在海汉国也是名列前茅,想必其发行量肯定是在自己过去供职的《三亚快报》之上了。 发行量越大,就意味着报纸上这些宣传内容的价格越高,而报社的整体收益也会因此而提升。想想过去快报上那些由主编出面拉回来的豆腐干广告,价钱都高不到哪里去。 正文 第1593章 别样的聚会 自镇海门出了儋州城之后,地理位置离儋州湾已经极近,站在地势稍高的地方就能看到海湾内的景象了。而告示上所提及的这个凤鸣山庄,便位于儋州湾海岸线不远处,只是这地方其实并无什么高大的山丘,所以这“山庄”之名,多少有一点名不副实。当然荀鹏程对此也能理解,毕竟起名叫“某某山庄”,听起来会更风雅更有气势一点,要是叫什么张庄李庄王家庄的名字,那显然就不符合文化圈的风格了。 既然有底气在起名时用了“山庄”这种称谓,那自然建筑规模也不小,荀鹏程出了城门没走几步,就已经看到前方道路旁边立着一处高大的牌楼,而牌楼下是一条丈许宽的平整石板路,路况看起来甚至比官道还好一点,但这条路并不长,二三十丈之外便是那凤鸣山庄十分显眼的大门了。 牌楼下站着数人,荀鹏程走到跟前的时候,便有一人站出来主动问道:“阁下可是来参加诗社聚会?” 荀鹏程点点头道:“正是。” 那人又问道:“阁下可有诗社请帖?” 荀鹏程应道:“没有请帖,在下是看到街头告示,慕名而来。是要有请帖才能参加吗?” 那人应道:“那倒也不是,我家主人贴出告示,便是希望有更多有才人士参与。不过阁下既然没有请帖,那还需先登记一下方可入内,还请见谅。” 荀鹏程心想你说的到底是“有才”还是“有财”,这大概还值得研究一下,没钱的人也未必能进得了这山庄的大门。虽然荀鹏程是步行而来,也没有携带随从跟班,不过他身上衣着都是在三亚订做的改良版海汉式着装,衣料是产自浙江的高级绸布,鹿皮凉鞋也是三亚最有名的鞋铺在今年夏天出的新款,这一身行头没个两三百是下不来的。只要稍微识货一点的人,自然不会将他视作了普通人看待。 负责招呼荀鹏程这人显然还是有一点眼力劲的,至始至终对荀鹏程都很客气,将他引到旁边,这里还专门摆了一张桌子,有一人执笔坐着,看样子是专门负责登记宾客身份。 荀鹏程问道:“那需要登记些什么内容?” “只需告知姓名及从何处来即可。” 荀鹏程心道这倒是简单,不过他还是多了个心眼,并没有直接报上自己真名,而是化名为程鹏,自称是从三亚来儋州游历。万一这里有什么状况,自己用个假名也能多几分脱身的机会。如果对方还要求出示身份号牌来证明,那他就不打算进去了。 好在这个登记似乎真的就是走个形式而已,对方登记完毕,便安排了一名小厮带着荀鹏程进去。荀鹏程见这登记过程也是稀松得紧,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防备,当下倒是放心了不少。 这凤鸣山庄白墙碧瓦,门户颇大,看起来的确像是富贵人家所在。山庄的正厅中已经有了十来名宾客,全是年轻男子,看其穿着打扮倒应该都是儒生,不过都是挺普通的衣物,而荀鹏程这身颇为讲究的衣着在其中就显得格外显眼了。 这些比荀鹏程先到的人似乎互相之间都认识,荀鹏程进来的时候,这些人正三三两两地攀谈着。不过荀鹏程在三亚干了那么长时间的外勤记者,倒也不是什么怕生的人,当下便自行上前搭话,希望能够从这些人的交谈内容中掌握更多关于活动组织者和活动内容的信息。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自镇海门出了儋州城之后,地理位置离儋州湾已经极近,站在地势稍高的地方就能看到海湾内的景象了。而告示上所提及的这个凤鸣山庄,便位于儋州湾海岸线不远处,只是这地方其实并无什么高大的山丘,所以这“山庄”之名,多少有一点名不副实。当然荀鹏程对此也能理解,毕竟起名叫“某某山庄”,听起来会更风雅更有气势一点,要是叫什么张庄李庄王家庄的名字,那显然就不符合文化圈的风格了。 既然有底气在起名时用了“山庄”这种称谓,那自然建筑规模也不小,荀鹏程出了城门没走几步,就已经看到前方道路旁边立着一处高大的牌楼,而牌楼下是一条丈许宽的平整石板路,路况看起来甚至比官道还好一点,但这条路并不长,二三十丈之外便是那凤鸣山庄十分显眼的大门了。 牌楼下站着数人,荀鹏程走到跟前的时候,便有一人站出来主动问道:“阁下可是来参加诗社聚会?” 荀鹏程点点头道:“正是。” 那人又问道:“阁下可有诗社请帖?” 荀鹏程应道:“没有请帖,在下是看到街头告示,慕名而来。是要有请帖才能参加吗?” 那人应道:“那倒也不是,我家主人贴出告示,便是希望有更多有才人士参与。不过阁下既然没有请帖,那还需先登记一下方可入内,还请见谅。” 荀鹏程心想你说的到底是“有才”还是“有财”,这大概还值得研究一下,没钱的人也未必能进得了这山庄的大门。虽然荀鹏程是步行而来,也没有携带随从跟班,不过他身上衣着都是在三亚订做的改良版海汉式着装,衣料是产自浙江的高级绸布,鹿皮凉鞋也是三亚最有名的鞋铺在今年夏天出的新款,这一身行头没个两三百是下不来的。只要稍微识货一点的人,自然不会将他视作了普通人看待。 负责招呼荀鹏程这人显然还是有一点眼力劲的,至始至终对荀鹏程都很客气,将他引到旁边,这里还专门摆了一张桌子,有一人执笔坐着,看样子是专门负责登记宾客身份。 荀鹏程问道:“那需要登记些什么内容?” “只需告知姓名及从何处来即可。” 荀鹏程心道这倒是简单,不过他还是多了个心眼,并没有直接报上自己真名,而是化名为程鹏,自称是从三亚来儋州游历。万一这里有什么状况,自己用个假名也能多几分脱身的机会。如果对方还要求出示身份号牌来证明,那他就不打算进去了。 好在这个登记似乎真的就是走个形式而已,对方登记完毕,便安排了一名小厮带着荀鹏程进去。荀鹏程见这登记过程也是稀松得紧,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防备,当下倒是放心了不少。 这凤鸣山庄白墙碧瓦,门户颇大,看起来的确像是富贵人家所在。山庄的正厅中已经有了十来名宾客,全是年轻男子,看其穿着打扮倒应该都是儒生,不过都是挺普通的衣物,而荀鹏程这身颇为讲究的衣着在其中就显得格外显眼了。 这些比荀鹏程先到的人似乎互相之间都认识,荀鹏程进来的时候,这些人正三三两两地攀谈着。不过荀鹏程在三亚干了那么长时间的外勤记者,倒也不是什么怕生的人,当下便自行上前搭话,希望能够从这些人的交谈内容中掌握更多关于活动组织者和活动内容的信息。自镇海门出了儋州城之后,地理位置离儋州湾已经极近,站在地势稍高的地方就能看到海湾内的景象了。而告示上所提及的这个凤鸣山庄,便位于儋州湾海岸线不远处,只是这地方其实并无什么高大的山丘,所以这“山庄”之名,多少有一点名不副实。当然荀鹏程对此也能理解,毕竟起名叫“某某山庄”,听起来会更风雅更有气势一点,要是叫什么张庄李庄王家庄的名字,那显然就不符合文化圈的风格了。 既然有底气在起名时用了“山庄”这种称谓,那自然建筑规模也不小,荀鹏程出了城门没走几步,就已经看到前方道路旁边立着一处高大的牌楼,而牌楼下是一条丈许宽的平整石板路,路况看起来甚至比官道还好一点,但这条路并不长,二三十丈之外便是那凤鸣山庄十分显眼的大门了。 牌楼下站着数人,荀鹏程走到跟前的时候,便有一人站出来主动问道:“阁下可是来参加诗社聚会?” 荀鹏程点点头道:“正是。” 那人又问道:“阁下可有诗社请帖?” 荀鹏程应道:“没有请帖,在下是看到街头告示,慕名而来。是要有请帖才能参加吗?” 那人应道:“那倒也不是,我家主人贴出告示,便是希望有更多有才人士参与。不过阁下既然没有请帖,那还需先登记一下方可入内,还请见谅。” 荀鹏程心想你说的到底是“有才”还是“有财”,这大概还值得研究一下,没钱的人也未必能进得了这山庄的大门。虽然荀鹏程是步行而来,也没有携带随从跟班,不过他身上衣着都是在三亚订做的改良版海汉式着装,衣料是产自浙江的高级绸布,鹿皮凉鞋也是三亚最有名的鞋铺在今年夏天出的新款,这一身行头没个两三百是下不来的。只要稍微识货一点的人,自然不会将他视作了普通人看待。 负责招呼荀鹏程这人显然还是有一点眼力劲的,至始至终对荀鹏程都很客气,将他引到旁边,这里还专门摆了一张桌子,有一人执笔坐着,看样子是专门负责登记宾客身份。 荀鹏程问道:“那需要登记些什么内容?” “只需告知姓名及从何处来即可。” 荀鹏程心道这倒是简单,不过他还是多了个心眼,并没有直接报上自己真名,而是化名为程鹏,自称是从三亚来儋州游历。万一这里有什么状况,自己用个假名也能多几分脱身的机会。如果对方还要求出示身份号牌来证明,那他就不打算进去了。 好在这个登记似乎真的就是走个形式而已,对方登记完毕,便安排了一名小厮带着荀鹏程进去。荀鹏程见这登记过程也是稀松得紧,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防备,当下倒是放心了不少。 这凤鸣山庄白墙碧瓦,门户颇大,看起来的确像是富贵人家所在。山庄的正厅中已经有了十来名宾客,全是年轻男子,看其穿着打扮倒应该都是儒生,不过都是挺普通的衣物,而荀鹏程这身颇为讲究的衣着在其中就显得格外显眼了。 这些比荀鹏程先到的人似乎互相之间都认识,荀鹏程进来的时候,这些人正三三两两地攀谈着。不过荀鹏程在三亚干了那么长时间的外勤记者,倒也不是什么怕生的人,当下便自行上前搭话,希望能够从这些人的交谈内容中掌握更多关于活动组织者和活动内容的信息。自镇海门出了儋州城之后,地理位置离儋州湾已经极近,站在地势稍高的地方就能看到海湾内的景象了。而告示上所提及的这个凤鸣山庄,便位于儋州湾海岸线不远处,只是这地方其实并无什么高大的山丘,所以这“山庄”之名,多少有一点名不副实。当然荀鹏程对此也能理解,毕竟起名叫“某某山庄”,听起来会更风雅更有气势一点,要是叫什么张庄李庄王家庄的名字,那显然就不符合文化圈的风格了。 既然有底气在起名时用了“山庄”这种称谓,那自然建筑规模也不小,荀鹏程出了城门没走几步,就已经看到前方道路旁边立着一处高大的牌楼,而牌楼下是一条丈许宽的平整石板路,路况看起来甚至比官道还好一点,但这条路并不长,二三十丈之外便是那凤鸣山庄十分显眼的大门了。 牌楼下站着数人,荀鹏程走到跟前的时候,便有一人站出来主动问道:“阁下可是来参加诗社聚会?” 荀鹏程点点头道:“正是。” 那人又问道:“阁下可有诗社请帖?” 荀鹏程应道:“没有请帖,在下是看到街头告示,慕名而来。是要有请帖才能参加吗?” 那人应道:“那倒也不是,我家主人贴出告示,便是希望有更多有才人士参与。不过阁下既然没有请帖,那还需先登记一下方可入内,还请见谅。” 正文 第1594章 张金宝的打算 自海汉立国以来,对三教九流的管理要比大明统治时期严格得多。据荀鹏程过去所接触到的情况来看,官府对于民间结社的监管力度一直非常大,类似行会这类传统的民间组织必须要在官府登记造册,而1631年的儋州刺杀案之后,就连文化界的各种组织也一样得到官府登记。而且因为儋州是事发地,而当时的主犯黄子星就是文化圈的人,所以这边的管控更严,民间组织集会在超过十人之后就必须报批和公示,哪怕是各种文学社团也不例外。 虽然这样的规定有些不近情理,但所取得的效果倒是很理想,儋州自1631年以来再无重大治安案件发生,单以治安状况而论,甚至比三亚还更好一些。既然行之有效,官府肯定就将这套手段延续下来,所以才会有了海风诗社在城内张贴告示这样的奇葩做法。不过张金宝有意引陌生人前来参加活动,荀鹏程到目前为止仍然不是太懂他的目的何在。 便听张金宝继续说道:“众所周知,儋州乃是文化名城,书院众多,每年为国培养各类人才逾千。但各家书院之间为了生源,免不了激烈竞争,人才之间的交流也就此受到屏蔽。鄙人创办这海风诗社,所招揽的对象便是各家书院的精英,为的便是要打破壁垒,让人才有一个交流学识的场所!” 荀鹏程听到这里,倒是有些佩服这张金宝的想法。其实三亚那边也有类似这样的组织,不过并非私人承办,而是国家出面,组织了一个类似研究院的机构,由海汉高层官员亲自给这些精英上培训课。当然了,此精英非彼精英,在儋州这边冒尖的人才,去了三亚很可能还得从头学起。 有人出声道:“这位老兄,你也不用把话说得这么漂亮,你又要提供场所又要牵头组织这诗社的活动,这收费应该不会低吧?” 张金宝应道:“实不相瞒,诗社招揽到的这些成员大多家境不太宽裕,鄙人真要收费的话,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恐怕就不会来了。所以实际上对于参加聚会的这些人,鄙人是分文不收的。” “那不是诗社的人呢?比如我们?”荀鹏程也忍不住出声问道。他并不相信这张金宝搞这种活动不求回报,就算赚不了钱,至少要设法收回成本吧?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自海汉立国以来,对三教九流的管理要比大明统治时期严格得多。据荀鹏程过去所接触到的情况来看,官府对于民间结社的监管力度一直非常大,类似行会这类传统的民间组织必须要在官府登记造册,而1631年的儋州刺杀案之后,就连文化界的各种组织也一样得到官府登记。而且因为儋州是事发地,而当时的主犯黄子星就是文化圈的人,所以这边的管控更严,民间组织集会在超过十人之后就必须报批和公示,哪怕是各种文学社团也不例外。 虽然这样的规定有些不近情理,但所取得的效果倒是很理想,儋州自1631年以来再无重大治安案件发生,单以治安状况而论,甚至比三亚还更好一些。既然行之有效,官府肯定就将这套手段延续下来,所以才会有了海风诗社在城内张贴告示这样的奇葩做法。不过张金宝有意引陌生人前来参加活动,荀鹏程到目前为止仍然不是太懂他的目的何在。 便听张金宝继续说道:“众所周知,儋州乃是文化名城,书院众多,每年为国培养各类人才逾千。但各家书院之间为了生源,免不了激烈竞争,人才之间的交流也就此受到屏蔽。鄙人创办这海风诗社,所招揽的对象便是各家书院的精英,为的便是要打破壁垒,让人才有一个交流学识的场所!” 荀鹏程听到这里,倒是有些佩服这张金宝的想法。其实三亚那边也有类似这样的组织,不过并非私人承办,而是国家出面,组织了一个类似研究院的机构,由海汉高层官员亲自给这些精英上培训课。当然了,此精英非彼精英,在儋州这边冒尖的人才,去了三亚很可能还得从头学起。 有人出声道:“这位老兄,你也不用把话说得这么漂亮,你又要提供场所又要牵头组织这诗社的活动,这收费应该不会低吧?” 张金宝应道:“实不相瞒,诗社招揽到的这些成员大多家境不太宽裕,鄙人真要收费的话,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恐怕就不会来了。所以实际上对于参加聚会的这些人,鄙人是分文不收的。” “那不是诗社的人呢?比如我们?”荀鹏程也忍不住出声问道。他并不相信这张金宝搞这种活动不求回报,就算赚不了钱,至少要设法收回成本吧?自海汉立国以来,对三教九流的管理要比大明统治时期严格得多。据荀鹏程过去所接触到的情况来看,官府对于民间结社的监管力度一直非常大,类似行会这类传统的民间组织必须要在官府登记造册,而1631年的儋州刺杀案之后,就连文化界的各种组织也一样得到官府登记。而且因为儋州是事发地,而当时的主犯黄子星就是文化圈的人,所以这边的管控更严,民间组织集会在超过十人之后就必须报批和公示,哪怕是各种文学社团也不例外。 虽然这样的规定有些不近情理,但所取得的效果倒是很理想,儋州自1631年以来再无重大治安案件发生,单以治安状况而论,甚至比三亚还更好一些。既然行之有效,官府肯定就将这套手段延续下来,所以才会有了海风诗社在城内张贴告示这样的奇葩做法。不过张金宝有意引陌生人前来参加活动,荀鹏程到目前为止仍然不是太懂他的目的何在。 便听张金宝继续说道:“众所周知,儋州乃是文化名城,书院众多,每年为国培养各类人才逾千。但各家书院之间为了生源,免不了激烈竞争,人才之间的交流也就此受到屏蔽。鄙人创办这海风诗社,所招揽的对象便是各家书院的精英,为的便是要打破壁垒,让人才有一个交流学识的场所!” 荀鹏程听到这里,倒是有些佩服这张金宝的想法。其实三亚那边也有类似这样的组织,不过并非私人承办,而是国家出面,组织了一个类似研究院的机构,由海汉高层官员亲自给这些精英上培训课。当然了,此精英非彼精英,在儋州这边冒尖的人才,去了三亚很可能还得从头学起。 有人出声道:“这位老兄,你也不用把话说得这么漂亮,你又要提供场所又要牵头组织这诗社的活动,这收费应该不会低吧?” 张金宝应道:“实不相瞒,诗社招揽到的这些成员大多家境不太宽裕,鄙人真要收费的话,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恐怕就不会来了。所以实际上对于参加聚会的这些人,鄙人是分文不收的。” “那不是诗社的人呢?比如我们?”荀鹏程也忍不住出声问道。他并不相信这张金宝搞这种活动不求回报,就算赚不了钱,至少要设法收回成本吧?自海汉立国以来,对三教九流的管理要比大明统治时期严格得多。据荀鹏程过去所接触到的情况来看,官府对于民间结社的监管力度一直非常大,类似行会这类传统的民间组织必须要在官府登记造册,而1631年的儋州刺杀案之后,就连文化界的各种组织也一样得到官府登记。而且因为儋州是事发地,而当时的主犯黄子星就是文化圈的人,所以这边的管控更严,民间组织集会在超过十人之后就必须报批和公示,哪怕是各种文学社团也不例外。 虽然这样的规定有些不近情理,但所取得的效果倒是很理想,儋州自1631年以来再无重大治安案件发生,单以治安状况而论,甚至比三亚还更好一些。既然行之有效,官府肯定就将这套手段延续下来,所以才会有了海风诗社在城内张贴告示这样的奇葩做法。不过张金宝有意引陌生人前来参加活动,荀鹏程到目前为止仍然不是太懂他的目的何在。 便听张金宝继续说道:“众所周知,儋州乃是文化名城,书院众多,每年为国培养各类人才逾千。但各家书院之间为了生源,免不了激烈竞争,人才之间的交流也就此受到屏蔽。鄙人创办这海风诗社,所招揽的对象便是各家书院的精英,为的便是要打破壁垒,让人才有一个交流学识的场所!” 荀鹏程听到这里,倒是有些佩服这张金宝的想法。其实三亚那边也有类似这样的组织,不过并非私人承办,而是国家出面,组织了一个类似研究院的机构,由海汉高层官员亲自给这些精英上培训课。当然了,此精英非彼精英,在儋州这边冒尖的人才,去了三亚很可能还得从头学起。 有人出声道:“这位老兄,你也不用把话说得这么漂亮,你又要提供场所又要牵头组织这诗社的活动,这收费应该不会低吧?” 张金宝应道:“实不相瞒,诗社招揽到的这些成员大多家境不太宽裕,鄙人真要收费的话,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恐怕就不会来了。所以实际上对于参加聚会的这些人,鄙人是分文不收的。” “那不是诗社的人呢?比如我们?”荀鹏程也忍不住出声问道。他并不相信这张金宝搞这种活动不求回报,就算赚不了钱,至少要设法收回成本吧?自海汉立国以来,对三教九流的管理要比大明统治时期严格得多。据荀鹏程过去所接触到的情况来看,官府对于民间结社的监管力度一直非常大,类似行会这类传统的民间组织必须要在官府登记造册,而1631年的儋州刺杀案之后,就连文化界的各种组织也一样得到官府登记。而且因为儋州是事发地,而当时的主犯黄子星就是文化圈的人,所以这边的管控更严,民间组织集会在超过十人之后就必须报批和公示,哪怕是各种文学社团也不例外。 虽然这样的规定有些不近情理,但所取得的效果倒是很理想,儋州自1631年以来再无重大治安案件发生,单以治安状况而论,甚至比三亚还更好一些。既然行之有效,官府肯定就将这套手段延续下来,所以才会有了海风诗社在城内张贴告示这样的奇葩做法。不过张金宝有意引陌生人前来参加活动,荀鹏程到目前为止仍然不是太懂他的目的何在。 便听张金宝继续说道:“众所周知,儋州乃是文化名城,书院众多,每年为国培养各类人才逾千。但各家书院之间为了生源,免不了激烈竞争,人才之间的交流也就此受到屏蔽。鄙人创办这海风诗社,所招揽的对象便是各家书院的精英,为的便是要打破壁垒,让人才有一个交流学识的场所!” 荀鹏程听到这里,倒是有些佩服这张金宝的想法。其实三亚那边也有类似这样的组织,不过并非私人承办,而是国家出面,组织了一个类似研究院的机构,由海汉高层官员亲自给这些精英上培训课。当然了,此精英非彼精英,在儋州这边冒尖的人才,去了三亚很可能还得从头学起。 有人出声道:“这位老兄,你也不用把话说得这么漂亮,你又要提供场所又要牵头组织这诗社的活动,这收费应该不会低吧?” 张金宝应道:“实不相瞒,诗社招揽到的这些成员大多家境不太宽裕,鄙人真要收费的话,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恐怕就不会来了。所以实际上对于参加聚会的这些人,鄙人是分文不收的。” “那不是诗社的人呢?比如我们?”荀鹏程也忍不住出声问道。他并不相信这张金宝搞这种活动不求回报,就算赚不了钱,至少要设法收回成本吧? 正文 第1595章 操作方式 荀鹏程在心中已经基本将这件事的脉络理清了,航海及造船技术方面的优势是海汉在南海乃至北方海域快速扩张的主要资本,这些高深的情报知识自然是国家重点管控的对象,不会轻易对民间开放。虽然官方并未禁止民间人士对这些领域进行研究,但在此之前也没有任何支持和鼓励民间自行研发造船技术的表态。究其原因,荀鹏程认为这大概是因为官方不希望手头的先进技术经由民间渠道流失到别国,让其他国家在航海和造船领域有追赶海汉的希望。 而张金宝现在在做的事情,便是在发动民间力量自行研发造船技术,他假借诗社的名义来组织这些研究人员,想来也是为了避免引来官方的过多关注。不过荀鹏程对此有些不以为然,因为这种事涉情报安全的事务,肯定是由安全部来负责,他跟安全部打了几次交道,深知这个特权部门的消息灵通程度有多可怕。张金宝的目的显然是想将这些研究成果控制在自己手上谋利,但荀鹏程认为这样做只是在挑战安全部的权威而已。 以张金宝目前组织聚会的方式,明显也没什么保密性可言,安全部不知道则罢,一旦听到半点风声,只怕不用费吹灰之力就能将这海风诗社来个一锅端了。到时候进了安全部喝茶,这张金宝大概就笑不出来了。组织民间力量做这种事,荀鹏程并不看好其前景。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荀鹏程在心中已经基本将这件事的脉络理清了,航海及造船技术方面的优势是海汉在南海乃至北方海域快速扩张的主要资本,这些高深的情报知识自然是国家重点管控的对象,不会轻易对民间开放。虽然官方并未禁止民间人士对这些领域进行研究,但在此之前也没有任何支持和鼓励民间自行研发造船技术的表态。究其原因,荀鹏程认为这大概是因为官方不希望手头的先进技术经由民间渠道流失到别国,让其他国家在航海和造船领域有追赶海汉的希望。 而张金宝现在在做的事情,便是在发动民间力量自行研发造船技术,他假借诗社的名义来组织这些研究人员,想来也是为了避免引来官方的过多关注。不过荀鹏程对此有些不以为然,因为这种事涉情报安全的事务,肯定是由安全部来负责,他跟安全部打了几次交道,深知这个特权部门的消息灵通程度有多可怕。张金宝的目的显然是想将这些研究成果控制在自己手上谋利,但荀鹏程认为这样做只是在挑战安全部的权威而已。 以张金宝目前组织聚会的方式,明显也没什么保密性可言,安全部不知道则罢,一旦听到半点风声,只怕不用费吹灰之力就能将这海风诗社来个一锅端了。到时候进了安全部喝茶,这张金宝大概就笑不出来了。组织民间力量做这种事,荀鹏程并不看好其前景。 荀鹏程在心中已经基本将这件事的脉络理清了,航海及造船技术方面的优势是海汉在南海乃至北方海域快速扩张的主要资本,这些高深的情报知识自然是国家重点管控的对象,不会轻易对民间开放。虽然官方并未禁止民间人士对这些领域进行研究,但在此之前也没有任何支持和鼓励民间自行研发造船技术的表态。究其原因,荀鹏程认为这大概是因为官方不希望手头的先进技术经由民间渠道流失到别国,让其他国家在航海和造船领域有追赶海汉的希望。 而张金宝现在在做的事情,便是在发动民间力量自行研发造船技术,他假借诗社的名义来组织这些研究人员,想来也是为了避免引来官方的过多关注。不过荀鹏程对此有些不以为然,因为这种事涉情报安全的事务,肯定是由安全部来负责,他跟安全部打了几次交道,深知这个特权部门的消息灵通程度有多可怕。张金宝的目的显然是想将这些研究成果控制在自己手上谋利,但荀鹏程认为这样做只是在挑战安全部的权威而已。 以张金宝目前组织聚会的方式,明显也没什么保密性可言,安全部不知道则罢,一旦听到半点风声,只怕不用费吹灰之力就能将这海风诗社来个一锅端了。到时候进了安全部喝茶,这张金宝大概就笑不出来了。组织民间力量做这种事,荀鹏程并不看好其前景。 荀鹏程在心中已经基本将这件事的脉络理清了,航海及造船技术方面的优势是海汉在南海乃至北方海域快速扩张的主要资本,这些高深的情报知识自然是国家重点管控的对象,不会轻易对民间开放。虽然官方并未禁止民间人士对这些领域进行研究,但在此之前也没有任何支持和鼓励民间自行研发造船技术的表态。究其原因,荀鹏程认为这大概是因为官方不希望手头的先进技术经由民间渠道流失到别国,让其他国家在航海和造船领域有追赶海汉的希望。 而张金宝现在在做的事情,便是在发动民间力量自行研发造船技术,他假借诗社的名义来组织这些研究人员,想来也是为了避免引来官方的过多关注。不过荀鹏程对此有些不以为然,因为这种事涉情报安全的事务,肯定是由安全部来负责,他跟安全部打了几次交道,深知这个特权部门的消息灵通程度有多可怕。张金宝的目的显然是想将这些研究成果控制在自己手上谋利,但荀鹏程认为这样做只是在挑战安全部的权威而已。 以张金宝目前组织聚会的方式,明显也没什么保密性可言,安全部不知道则罢,一旦听到半点风声,只怕不用费吹灰之力就能将这海风诗社来个一锅端了。到时候进了安全部喝茶,这张金宝大概就笑不出来了。组织民间力量做这种事,荀鹏程并不看好其前景。 荀鹏程在心中已经基本将这件事的脉络理清了,航海及造船技术方面的优势是海汉在南海乃至北方海域快速扩张的主要资本,这些高深的情报知识自然是国家重点管控的对象,不会轻易对民间开放。虽然官方并未禁止民间人士对这些领域进行研究,但在此之前也没有任何支持和鼓励民间自行研发造船技术的表态。究其原因,荀鹏程认为这大概是因为官方不希望手头的先进技术经由民间渠道流失到别国,让其他国家在航海和造船领域有追赶海汉的希望。 而张金宝现在在做的事情,便是在发动民间力量自行研发造船技术,他假借诗社的名义来组织这些研究人员,想来也是为了避免引来官方的过多关注。不过荀鹏程对此有些不以为然,因为这种事涉情报安全的事务,肯定是由安全部来负责,他跟安全部打了几次交道,深知这个特权部门的消息灵通程度有多可怕。张金宝的目的显然是想将这些研究成果控制在自己手上谋利,但荀鹏程认为这样做只是在挑战安全部的权威而已。 以张金宝目前组织聚会的方式,明显也没什么保密性可言,安全部不知道则罢,一旦听到半点风声,只怕不用费吹灰之力就能将这海风诗社来个一锅端了。到时候进了安全部喝茶,这张金宝大概就笑不出来了。组织民间力量做这种事,荀鹏程并不看好其前景。 荀鹏程在心中已经基本将这件事的脉络理清了,航海及造船技术方面的优势是海汉在南海乃至北方海域快速扩张的主要资本,这些高深的情报知识自然是国家重点管控的对象,不会轻易对民间开放。虽然官方并未禁止民间人士对这些领域进行研究,但在此之前也没有任何支持和鼓励民间自行研发造船技术的表态。究其原因,荀鹏程认为这大概是因为官方不希望手头的先进技术经由民间渠道流失到别国,让其他国家在航海和造船领域有追赶海汉的希望。 而张金宝现在在做的事情,便是在发动民间力量自行研发造船技术,他假借诗社的名义来组织这些研究人员,想来也是为了避免引来官方的过多关注。不过荀鹏程对此有些不以为然,因为这种事涉情报安全的事务,肯定是由安全部来负责,他跟安全部打了几次交道,深知这个特权部门的消息灵通程度有多可怕。张金宝的目的显然是想将这些研究成果控制在自己手上谋利,但荀鹏程认为这样做只是在挑战安全部的权威而已。 以张金宝目前组织聚会的方式,明显也没什么保密性可言,安全部不知道则罢,一旦听到半点风声,只怕不用费吹灰之力就能将这海风诗社来个一锅端了。到时候进了安全部喝茶,这张金宝大概就笑不出来了。组织民间力量做这种事,荀鹏程并不看好其前景。 荀鹏程在心中已经基本将这件事的脉络理清了,航海及造船技术方面的优势是海汉在南海乃至北方海域快速扩张的主要资本,这些高深的情报知识自然是国家重点管控的对象,不会轻易对民间开放。虽然官方并未禁止民间人士对这些领域进行研究,但在此之前也没有任何支持和鼓励民间自行研发造船技术的表态。究其原因,荀鹏程认为这大概是因为官方不希望手头的先进技术经由民间渠道流失到别国,让其他国家在航海和造船领域有追赶海汉的希望。 而张金宝现在在做的事情,便是在发动民间力量自行研发造船技术,他假借诗社的名义来组织这些研究人员,想来也是为了避免引来官方的过多关注。不过荀鹏程对此有些不以为然,因为这种事涉情报安全的事务,肯定是由安全部来负责,他跟安全部打了几次交道,深知这个特权部门的消息灵通程度有多可怕。张金宝的目的显然是想将这些研究成果控制在自己手上谋利,但荀鹏程认为这样做只是在挑战安全部的权威而已。 以张金宝目前组织聚会的方式,明显也没什么保密性可言,安全部不知道则罢,一旦听到半点风声,只怕不用费吹灰之力就能将这海风诗社来个一锅端了。到时候进了安全部喝茶,这张金宝大概就笑不出来了。组织民间力量做这种事,荀鹏程并不看好其前景。 荀鹏程在心中已经基本将这件事的脉络理清了,航海及造船技术方面的优势是海汉在南海乃至北方海域快速扩张的主要资本,这些高深的情报知识自然是国家重点管控的对象,不会轻易对民间开放。虽然官方并未禁止民间人士对这些领域进行研究,但在此之前也没有任何支持和鼓励民间自行研发造船技术的表态。究其原因,荀鹏程认为这大概是因为官方不希望手头的先进技术经由民间渠道流失到别国,让其他国家在航海和造船领域有追赶海汉的希望。 而张金宝现在在做的事情,便是在发动民间力量自行研发造船技术,他假借诗社的名义来组织这些研究人员,想来也是为了避免引来官方的过多关注。不过荀鹏程对此有些不以为然,因为这种事涉情报安全的事务,肯定是由安全部来负责,他跟安全部打了几次交道,深知这个特权部门的消息灵通程度有多可怕。张金宝的目的显然是想将这些研究成果控制在自己手上谋利,但荀鹏程认为这样做只是在挑战安全部的权威而已。 以张金宝目前组织聚会的方式,明显也没什么保密性可言,安全部不知道则罢,一旦听到半点风声,只怕不用费吹灰之力就能将这海风诗社来个一锅端了。到时候进了安全部喝茶,这张金宝大概就笑不出来了。组织民间力量做这种事,荀鹏程并不看好其前景。 正文 第1596章 真正意图 琼西书院虽然只是一家民办书院,但其名号的影响力其实已经不仅仅是在儋州境内,就算是在海汉国内,甚至在大明东南沿海部分地区,这家书院也已经小有名气了。荀鹏程不止一次在官方报纸上看到过琼西书院的相关报道,但偏偏就是没记住张金宝这个听起来有些俗气的名字。要不是张金宝自报家门,他大概还会继续瞎猜对方的身份。 跟张金宝比起来,不管名声还是家产,荀鹏程都只能算是无名之辈,主动向对方低这个头也不算是什么丢脸之事。而这个示好举动显然博得了张金宝的好感,人畜无害的笑容终于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无妨,只是这个身份若是早早说出来,未免就会让如先生这样的参与者心态发生变化,而这并非鄙人想看到的结果。”张金宝沉声说道:“那样即便有人愿意拿钱出来赞助,很可能也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而非看中了他们所研究的项目。” 荀鹏程听了也觉得张金宝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张金宝的份量当然跟那帮搞研究的书呆子不在一个级别上,他的身份能取信于这些研究人员,当然也能让外界相信这些项目的盈利能力,而且说不定就会有人希望能通过投资项目来与张金宝取得更多的联系,而那就不是张金宝想要实现的目的了。 张金宝继续说道:“先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想必也是对这些项目有一定的兴趣了。本地这个圈子里的人我基本都认识,所以先生是从外地来的吧?先生身上的这种服装,鄙人倒是看几名官员穿过,据说因为这种布料只有浙江一家制造坊能产,所以价格不菲,也只有三亚那边才能订做,而且工期至少要半月。如果鄙人没有猜错,先生应该是来自三亚的富商吧?” 荀鹏程也不得不佩服张金宝的眼力劲,除了“富商”这个身份有待商榷之外,其他的推测几乎全对。他当时在三亚去做这身衣服的时候,老板给他推荐这种衣料也是作过同样的介绍,而他正是听说官员们喜欢穿这种衣料的成衣,才会无视高价咬着牙做了这套衣服。不过关于自己的真实身份,荀鹏程也不打算立刻澄清,至少要先弄清楚张金宝搞这个活动的真正意图,免得又惹祸上身。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琼西书院虽然只是一家民办书院,但其名号的影响力其实已经不仅仅是在儋州境内,就算是在海汉国内,甚至在大明东南沿海部分地区,这家书院也已经小有名气了。荀鹏程不止一次在官方报纸上看到过琼西书院的相关报道,但偏偏就是没记住张金宝这个听起来有些俗气的名字。要不是张金宝自报家门,他大概还会继续瞎猜对方的身份。 跟张金宝比起来,不管名声还是家产,荀鹏程都只能算是无名之辈,主动向对方低这个头也不算是什么丢脸之事。而这个示好举动显然博得了张金宝的好感,人畜无害的笑容终于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无妨,只是这个身份若是早早说出来,未免就会让如先生这样的参与者心态发生变化,而这并非鄙人想看到的结果。”张金宝沉声说道:“那样即便有人愿意拿钱出来赞助,很可能也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而非看中了他们所研究的项目。” 荀鹏程听了也觉得张金宝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张金宝的份量当然跟那帮搞研究的书呆子不在一个级别上,他的身份能取信于这些研究人员,当然也能让外界相信这些项目的盈利能力,而且说不定就会有人希望能通过投资项目来与张金宝取得更多的联系,而那就不是张金宝想要实现的目的了。 张金宝继续说道:“先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想必也是对这些项目有一定的兴趣了。本地这个圈子里的人我基本都认识,所以先生是从外地来的吧?先生身上的这种服装,鄙人倒是看几名官员穿过,据说因为这种布料只有浙江一家制造坊能产,所以价格不菲,也只有三亚那边才能订做,而且工期至少要半月。如果鄙人没有猜错,先生应该是来自三亚的富商吧?” 荀鹏程也不得不佩服张金宝的眼力劲,除了“富商”这个身份有待商榷之外,其他的推测几乎全对。他当时在三亚去做这身衣服的时候,老板给他推荐这种衣料也是作过同样的介绍,而他正是听说官员们喜欢穿这种衣料的成衣,才会无视高价咬着牙做了这套衣服。不过关于自己的真实身份,荀鹏程也不打算立刻澄清,至少要先弄清楚张金宝搞这个活动的真正意图,免得又惹祸上身。琼西书院虽然只是一家民办书院,但其名号的影响力其实已经不仅仅是在儋州境内,就算是在海汉国内,甚至在大明东南沿海部分地区,这家书院也已经小有名气了。荀鹏程不止一次在官方报纸上看到过琼西书院的相关报道,但偏偏就是没记住张金宝这个听起来有些俗气的名字。要不是张金宝自报家门,他大概还会继续瞎猜对方的身份。 跟张金宝比起来,不管名声还是家产,荀鹏程都只能算是无名之辈,主动向对方低这个头也不算是什么丢脸之事。而这个示好举动显然博得了张金宝的好感,人畜无害的笑容终于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无妨,只是这个身份若是早早说出来,未免就会让如先生这样的参与者心态发生变化,而这并非鄙人想看到的结果。”张金宝沉声说道:“那样即便有人愿意拿钱出来赞助,很可能也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而非看中了他们所研究的项目。” 荀鹏程听了也觉得张金宝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张金宝的份量当然跟那帮搞研究的书呆子不在一个级别上,他的身份能取信于这些研究人员,当然也能让外界相信这些项目的盈利能力,而且说不定就会有人希望能通过投资项目来与张金宝取得更多的联系,而那就不是张金宝想要实现的目的了。 张金宝继续说道:“先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想必也是对这些项目有一定的兴趣了。本地这个圈子里的人我基本都认识,所以先生是从外地来的吧?先生身上的这种服装,鄙人倒是看几名官员穿过,据说因为这种布料只有浙江一家制造坊能产,所以价格不菲,也只有三亚那边才能订做,而且工期至少要半月。如果鄙人没有猜错,先生应该是来自三亚的富商吧?” 荀鹏程也不得不佩服张金宝的眼力劲,除了“富商”这个身份有待商榷之外,其他的推测几乎全对。他当时在三亚去做这身衣服的时候,老板给他推荐这种衣料也是作过同样的介绍,而他正是听说官员们喜欢穿这种衣料的成衣,才会无视高价咬着牙做了这套衣服。不过关于自己的真实身份,荀鹏程也不打算立刻澄清,至少要先弄清楚张金宝搞这个活动的真正意图,免得又惹祸上身。琼西书院虽然只是一家民办书院,但其名号的影响力其实已经不仅仅是在儋州境内,就算是在海汉国内,甚至在大明东南沿海部分地区,这家书院也已经小有名气了。荀鹏程不止一次在官方报纸上看到过琼西书院的相关报道,但偏偏就是没记住张金宝这个听起来有些俗气的名字。要不是张金宝自报家门,他大概还会继续瞎猜对方的身份。 跟张金宝比起来,不管名声还是家产,荀鹏程都只能算是无名之辈,主动向对方低这个头也不算是什么丢脸之事。而这个示好举动显然博得了张金宝的好感,人畜无害的笑容终于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无妨,只是这个身份若是早早说出来,未免就会让如先生这样的参与者心态发生变化,而这并非鄙人想看到的结果。”张金宝沉声说道:“那样即便有人愿意拿钱出来赞助,很可能也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而非看中了他们所研究的项目。” 荀鹏程听了也觉得张金宝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张金宝的份量当然跟那帮搞研究的书呆子不在一个级别上,他的身份能取信于这些研究人员,当然也能让外界相信这些项目的盈利能力,而且说不定就会有人希望能通过投资项目来与张金宝取得更多的联系,而那就不是张金宝想要实现的目的了。 张金宝继续说道:“先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想必也是对这些项目有一定的兴趣了。本地这个圈子里的人我基本都认识,所以先生是从外地来的吧?先生身上的这种服装,鄙人倒是看几名官员穿过,据说因为这种布料只有浙江一家制造坊能产,所以价格不菲,也只有三亚那边才能订做,而且工期至少要半月。如果鄙人没有猜错,先生应该是来自三亚的富商吧?” 荀鹏程也不得不佩服张金宝的眼力劲,除了“富商”这个身份有待商榷之外,其他的推测几乎全对。他当时在三亚去做这身衣服的时候,老板给他推荐这种衣料也是作过同样的介绍,而他正是听说官员们喜欢穿这种衣料的成衣,才会无视高价咬着牙做了这套衣服。不过关于自己的真实身份,荀鹏程也不打算立刻澄清,至少要先弄清楚张金宝搞这个活动的真正意图,免得又惹祸上身。琼西书院虽然只是一家民办书院,但其名号的影响力其实已经不仅仅是在儋州境内,就算是在海汉国内,甚至在大明东南沿海部分地区,这家书院也已经小有名气了。荀鹏程不止一次在官方报纸上看到过琼西书院的相关报道,但偏偏就是没记住张金宝这个听起来有些俗气的名字。要不是张金宝自报家门,他大概还会继续瞎猜对方的身份。 跟张金宝比起来,不管名声还是家产,荀鹏程都只能算是无名之辈,主动向对方低这个头也不算是什么丢脸之事。而这个示好举动显然博得了张金宝的好感,人畜无害的笑容终于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无妨,只是这个身份若是早早说出来,未免就会让如先生这样的参与者心态发生变化,而这并非鄙人想看到的结果。”张金宝沉声说道:“那样即便有人愿意拿钱出来赞助,很可能也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而非看中了他们所研究的项目。” 荀鹏程听了也觉得张金宝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张金宝的份量当然跟那帮搞研究的书呆子不在一个级别上,他的身份能取信于这些研究人员,当然也能让外界相信这些项目的盈利能力,而且说不定就会有人希望能通过投资项目来与张金宝取得更多的联系,而那就不是张金宝想要实现的目的了。 张金宝继续说道:“先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想必也是对这些项目有一定的兴趣了。本地这个圈子里的人我基本都认识,所以先生是从外地来的吧?先生身上的这种服装,鄙人倒是看几名官员穿过,据说因为这种布料只有浙江一家制造坊能产,所以价格不菲,也只有三亚那边才能订做,而且工期至少要半月。如果鄙人没有猜错,先生应该是来自三亚的富商吧?” 荀鹏程也不得不佩服张金宝的眼力劲,除了“富商”这个身份有待商榷之外,其他的推测几乎全对。他当时在三亚去做这身衣服的时候,老板给他推荐这种衣料也是作过同样的介绍,而他正是听说官员们喜欢穿这种衣料的成衣,才会无视高价咬着牙做了这套衣服。不过关于自己的真实身份,荀鹏程也不打算立刻澄清,至少要先弄清楚张金宝搞这个活动的真正意图,免得又惹祸上身。 正文 第1597章 为难之处 张金宝眼见先前开出的条件打动不了荀鹏程,便不惜拿出琼西书院两成的干股来作为回报,荀鹏程自然能够从中感受到他的急迫,但张金宝为何如此急于给海风诗社的产业找一条出路,甚至根本还没落实荀鹏程所说是不是靠得住,就果断给出如此丰厚的承诺,又忙着催促荀鹏程发电报联系三亚,这么匆忙的原因又是什么? 荀鹏程经过了前段时间的波折之后,如今已经不是那么容易被利益引诱了,即便张金宝开出的条件让他难以拒绝,他也没有忽视这些迹象。而且拖李奈下水这件事可大可小,要是张金宝这边有什么不妥,李奈只要跟执委会打声招呼就能脱身,可自己没那么大的本事,下到水里很可能就浮不上来了。所以在发出电报之前,他还是必须得先弄清张金宝这摊子事情的原委才行。 “张兄,电报之事暂且不急,可否与我说说,你这边的事务目前运作状况。我要与人介绍,也总得有点干货才行吧?”荀鹏程随口就找了一个理由。当然了,这个理由肯定是说得过去的,毕竟荀鹏程要找的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豪商,怎么可能仅凭几句语焉不详的介绍就让人从三亚赶来儋州。 张金宝默然片刻之后才道:“程老弟,我觉得你应该是一个靠得住的人,所以虽然你我并非知交故人,但我还是打算找你帮忙,希望你莫要让我失望!” 荀鹏程应道:“只要张兄坦诚以待,在下必会全力相助!”当然了,所谓的全力到底是多大的力,也只有荀鹏程自己才明白。就算他使出全力,能不能请得动李奈这尊大佛,很大程度上依然还是要看运气。 像李奈这种身份,每次来三亚都会有一大堆事务要处理,虽说这些事并不需他亲自动手,但往往比较重要,也需要在他的监督之下完成。荀鹏程自知没有那么大的能量让福瑞丰的三少爷放下手头的事赶来儋州,走到发电报这一步之后,剩下的事情就只能看运气,也许就此石沉大海也难说。当然了,在此之前还得张金宝拿出更多的诚意才行。 张金宝叹道:“不瞒老弟,为了维持这海风诗社的运转,这两年往里面投的钱可不是小数目,在下的财产,便有一多半是砸进去了。若是再没有大的起色,不但海风诗社的运转会出问题,就连琼西书院也可能受影响了。这些项目大多已经有了一些眉目,半途放弃就太可惜了,若是能得到国家许可,对外公开募集研发资金,让海风诗社能够运作下去,或许便能度过难关了。” 张金宝这番话倒是说得十分诚恳,丝毫没有伪作之意。荀鹏程一时也难以判断真假,斟酌着说道:“张兄所说的情况,可有什么证明?” 张金宝苦笑道:“那劳烦老弟不要走动,我去去就来。” 不多时张金宝就拿着一份文档回来了,递给荀鹏程道:“老弟可以看看这个。” 荀鹏程翻开封皮扫了两眼,便望向张金宝道:“房产抵押书?” “不错,这就是凤鸣山庄抵押给银行的文书。”张金宝坦然应道:“其实这处山庄建成不过两年时间,还没怎么享受过,如今为了筹措资金维持海风诗社和琼西书院的运转,只能先折价抵押给银行,借一笔钱出来周转了。” 荀鹏程又看了看手头的这份文件,上面盖了海汉银行的印章,这玩意儿可不是能随便仿造的东西,只要逮着了就是死罪,荀鹏程相信以张金宝的身份,断然不会去干这种风险极大的勾当。而这份文件,基本就可以证明张金宝刚才所说的状况了,他已经需要抵押自己名下的房产来从银行借钱,这的确算是比较窘迫的局面了。 张金宝将自己的经济状况和盘托出,荀鹏程就没有继续推辞的理由了。当下便由张金宝将他带去了一间书房,然后由荀鹏程执笔,两人商量着写了一封信,由张金宝派人送去儋州城的电报局发出。这封信中当然就提到了李奈的名字,张金宝倒是博闻强记,竟然无需荀鹏程说明就知道李奈是何许人。而荀鹏程为了取得李奈的信任,就不能再以假身份与其联系了,只能报上真名,这样李奈或许会念及快报报社这一点点的香火情,认真处理这份电报携带的信息。 “原来程老弟是假身份,应该是荀老弟才对啊!想不到荀老弟竟然与福瑞丰的三公子是朋友,这下事情就好办多了。” 虽然被荀鹏程以程鹏之名骗了许久,甚至已经到了称兄道弟的程度,张金宝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愠色。因为在他看来,荀鹏程只身来到一个陌生环境中,先用化名以策安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这个时候才亮出真名拍发电报,也说明了对方对此事的慎重。只是张金宝根本就想不到,荀鹏程跟李奈并不是什么朋友关系,李奈知道他的存在大概还是快报出事之后,两人可以说毫无私交。这封电报发去三亚,真的只能是碰运气了。 搞定了这件事之后,张金宝也不去大厅那边招呼其他人了,便留荀鹏程单独用餐,商议合作的细节问题。但荀鹏程对于搞科研完全是门外汉,而且如果李奈不出面,他也没有足够的能量去打通官府的关节,独力运作招商会之类的项目。 所以荀鹏程依然表现得十分低调,没有被张金宝的吹捧给冲昏了头,他向张金宝表示,此事估计只能等三亚那边回电了,但如果李奈公务繁忙,亦或是已经离开了三亚,那这事可能就暂时没法办了。 张金宝连连表示感谢,并询问荀鹏程如今在儋州的住处,邀他搬来凤鸣山庄暂住,也好方便联络。荀鹏程心道你这山庄都已经抵押给了银行,指不定哪天还不上钱的时候就会被国家收了房产,住在这里感觉有些晦气。当下便委婉地表示了拒绝。不过客栈地址还是给了张金宝,以便万一三亚那边回电了,两人好商量着办事。 张金宝也不勉强,在荀鹏程准备离开山庄的时候,又特地准备了四色糕点和两瓶酒给他。他现在已经知道荀鹏程并不缺钱,而且既然能交上了李奈这样的朋友,说不定也是哪个大户人家出来历练的人物,所以送礼也不会再专门挑贵的送,只当是送的一份心意了。 荀鹏程回到城中住处,只觉得这一天的经历十分神奇。他忽然想起一事,便将客栈派来服务自己的那名伙计叫进屋来,对他问道:“我今早出门之前,你跟我说的什么诗会文会,可是有人授意你向客人推荐?” 那伙计倒是十分油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推说不知。荀鹏程跟三教九流打惯了交道,见状便知道这是索要好处的手段了,当下摸了钱出来放在桌上:“你好好说,自有打赏。” 那伙计果然是见钱眼开,当下便承认了有人曾经来客栈打过招呼,遇着外地来的豪客,可设法推荐其去街头告示栏上所公示的诗会文会,只要当事人去参加了,伙计在事后便能拿到酬劳。荀鹏程几乎不用再问下去,就基本能肯定这是张金宝的手段了。 不过这种隐秘手段的效果显然并不理想,首先来到儋州的外地豪客本就数量有限,而其中对诗会文会之类的活动感兴趣的,顶多十之二三。而这少部分人在看过了海风诗社那公文式的公示文之后还有兴趣去的,就更是凤毛麟角了。可能只有个位数的候选者,要在活动过程中找到与自身兴趣相匹配的项目,还得花钱投资,这一连串状况都能发生的几率实在是微乎其微了。 如果不是碰上了荀鹏程这种有奇思妙想的人,这个略显呆板的套路或许会继续这样举办下去,直到张金宝破产为止,亦或是被安全部之类的特殊衙门给盯上,然后动手拿人,拆了这挂羊头卖狗肉的所谓诗社。张金宝或许在经营书院,笼络人才方面有自己的一套本领,但如何将这些研究项目转化成产业,并获得盈利的运作,他的确是不如在三亚见过各种商业手段的荀鹏程想法多。 而且张金宝的官方人脉几乎全在儋州,对这种需要执委会点头首肯的事务根本使不上什么力,所以他就算不完全相信荀鹏程,当下已经没有别的救命稻草可抓,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不过张金宝大概也料想不到,看起来十分沉稳的荀鹏程,其实心里比他还更没底。对于能否收到李奈的回复,荀鹏程连半分把握都没有,也不认为张金宝目前的处境能够得到改变。不过他并未收受张金宝的好处,所以也没有义务向对方承诺一定可以办成。荀鹏程打算顶多等上三日,如果三日还没有收到答复,那这事就可以宣布黄了。 话分两头,由张金宝出资发的这封电报在当天下午就已经抵达了三亚电报局,电报信号从收发报室转到编译室,被重新还原为信件内容,然后再送往分拣投递处,进行人工分拣之后,交给了电报局自家的骑手前去送信上门。 这封电报的投递地址是福瑞丰驻海汉办事处,也就是胜利大道上位置最好的那处大型商栈。只要进入胜利大道,就很难忽略那处商栈楼顶上尺寸逾丈的“福瑞丰”三个大字构成的广告牌。 这处商栈在建成以来曾经历过三次改扩建工程,如今比起刚建成的时候,占地面积已经大了约莫四倍,常年在这处商栈工作的人员超过了五十人,负责打理福瑞丰在海南岛上经营的各项生意,其中也包括了诸如三亚快报这种被福瑞丰收购后并未直接介入经营的外围产业。 商栈内专门建了一个小院子,供李奈来三亚期间居住。当然了,李奈每次来的时候也不见得会一直住在商栈,他在三亚本身就还有另外的房产,有时候闲得无聊甚至还会申请去外交部的迎宾馆住几天。荀鹏程当年为了写新闻曾经研究过福瑞丰的资料,知道这处商栈所在对福瑞丰的重大意义,却不曾想这个信息有朝一日竟然会派上大用场。 负责投递电报的骑手很快就赶到了位于胜利大道上的福瑞丰商栈,然后将电报交给了这里的门房。由于电报封皮上写着加急字样,门房也不敢怠慢,赶紧捧着这烫手山芋去到后院,交到了某位师爷手里。 师爷见封皮上除了加急字样之外,还写着自家公子的名讳,当即便赶紧将这电报送到了李奈的书房中。不过此时李奈已经去胜利堡公干,并没有在商栈,所以这封电报在李奈的书桌上一直待到晚上,才终于被当事人拆开了。 这大概是李奈有史以来接到的最长一封电报了,因为内容便是一篇千字文,与寻常电报那种力求言简意赅到极致的做法完全相反。而李奈由此也可以判断出,发这封电报的显然是一个对价格不敏感的朋友,这么一篇千字文,光是按字数算价钱,就已经颇为难得了。 而相比电报略感夸张的字数,李奈对于内容的真实性和可靠性更感兴趣,发报者在文中讲述了儋州那边的文教事业,以及所遇到的海风诗社的特殊运作模式,甚至还列举了目前正在开始出成果的几个项目。 以李奈的脾性,自然不会甘于一直在过去的成绩上躺着,而这种民间科研的运作方式,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极为新鲜的事物。而最让他感到惊讶的,却是这封电文的撰写者,竟然是前段时间从快报报社辞职的那位记者。李奈到三亚的时候,荀鹏程已经主动辞职,所以两人并未照面,李奈甚至都不太清楚这个人是胖是瘦,样貌如何。但没想到这个曾经的员工居然以这样的方式回归,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正文 第1598章 李奈的决断 在普通人眼中,福瑞丰这只商业巨鳄是属于接受海汉官方扶持的顶级豪商,而李奈便是福瑞丰的继承人之一,他与海汉高层有着良好的私交和密切往来,不管在两广地区还是海汉国,都有着十分尊崇的地位。但同时此人不喜经商,只爱到各地游历的作派也是名声在外,甚至很多人认为李奈就是个整日闲得无所事事的富家公子哥,只会靠着家里的产业来维持自己的奢靡生活罢了。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李奈不喜经商的确是真的,他名下的产业大多都是交给了专人代管,由职业掌柜去负责日常的运营工作。但他可没有闲得无所事事,这些产业的日常经营虽然有人去做,但重大事务的决定依然要由他来做出,所以他必须要经常离开广州巡视各地的产业。当然了,本来就喜好新鲜事物的李奈顺便也就借着工作之名,到各地公费游历一番了。 比如李奈这次来到三亚,等候他亲自拍板的项目就有十多个,而这中间又有太多的细节和条件要进行权衡,一些项目还得跟海汉高层官员进行磋商,所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自然也不会少,能出门游历的时间就很有限了。不过三亚对李奈而言实在熟悉得不能再熟,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亲眼看到这个地方从海滨小镇一步步地变成了今时今日的南海大港,除了少数禁止外人入内的绝密地区,三亚能去到的地方他基本都已经去过了。 李奈不喜欢经商,并不代表他不懂商业经营,事实上在家族的耳濡目染之下,加上与海汉接触这些年的见识,李奈的商业素养和专业眼光要远胜大部分同行。所以在看完了这封从儋州发来的长电文之后,李奈很快就注意到了其中引起他兴趣的几个关键点。 第一是荀鹏程所说的这个研究组织的性质,看起来似乎是纯粹的民间机构,而当地官府对此并不知情,亦或是故作装作不知。第二目前这个研究组织是由琼西书院的经营者实际控制,照荀鹏程所说,似乎完全可以用钱把这个组织接管过来。第三这个组织已经有了一些研究成果,只是尚未得到充足的资金来将其转化为生产力和经济效益。第四这些信息的提供者荀鹏程是快报的离职员工,可信度有多高,那还得再做了解。 但不管怎么说,这封电文的确已经成功地引起了李奈的兴趣。但据李奈所知,民间进行此类研究的确需要先与官方通气,获得许可之后方能进行,而儋州这个摊子显然没有完成这一步的手续,并且资金方面也出现了问题。荀鹏程在电文中所表达的意思,是希望李奈能够亲自去一趟儋州,与对方当面接触一下,然后再自行判断要不要接手这个摊子。 李奈是聪明人,当然明白对方求上门来的原因是什么,一是需要钱,二就是指望自己帮他们打通关节,让这个组织在进行的事情能够得到官府的认可,从而实现合法化。只要官府认可了,那么很多尚处于研究阶段的项目就可以通过招商的形式公开募集赞助商了。 这两件事对儋州的主事者来说都极为不易,但李奈就不一样了,他不但有钱而且与海汉高层官员往来密切,这种事由他出面游说,成事的可能性就大得多了。可以说荀鹏程替儋州人牵的这条线还真是十分对路,李奈的确是有这个能力去解决他们所遇到的困境。 但李奈已经不是当初少不更事的公子哥了,如今他掌管的生意遍布南海各地,有数千人为他卖命工作,这份责任让他的处事风格也逐渐变得谨慎沉稳了。尽管电文中所写的事情看起来挺有意思,但李奈也没有立刻便拿着这东西去找执委会的高官商讨,而是决定先落实一下荀鹏程此人的可靠性。 荀鹏程当初的顶头上司徐正业也已经被李奈调离了三亚,这一时半会肯定联系不上,不过好在报社倒是还有几名与荀鹏程长期共事的同僚,可以找来问问关于此人的情况。不过此时已经夜深,进入了三亚城区的宵禁时间,李奈也不便派人出去办理此事,只能先吩咐下去,推到次日再去找人落实情况了。 翌日一早,李奈的手下便去了快报报社,找到荀鹏程曾经的同僚,并将他们带回了商栈由李奈亲自询问。这几人突然被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老板召来会面,都是激动不已,认为或许是迎来了升迁重用的机会,但李奈的问题却是让他们哭笑不得,原来大老板仅仅只是想知道已经辞职走人那位前同事的个人状况。 荀鹏程在快报任职期间还算是中规中矩,除了马达蓝那档子事,他也没犯过什么别的错误了。而平时与报社同僚的交际内容几乎都是限于工作范围,荀鹏程在报社也没有真正称得上朋友的对象。同僚们对他的印象,也几乎都是一样——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据称荀鹏程在职期间经常向他们夸口说今后发达了要如何如何,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他是入仕失败才转行来了报社做事,如果没什么好的机缘,干这行可很难有什么大富大贵的机会。而且荀鹏程在马打蓝那事出了没多久便主动从报社辞职了,这看起来更像是一种逃避责任的举动。至于辞职之后去了什么地方,报社的人却没什么消息,只听说他似乎连房子都卖掉了,应该是要离开三亚去外地发展了。 这一点倒是与李奈收到的电文来自儋州相符,毕竟海南岛上的大城就三亚海口儋州三处地方,荀鹏程离开三亚之后去了儋州也是合理的安排。不过关于导致荀鹏程辞职离开的那件事,李奈倒是恰好知道一些内幕消息,他决定稍后再去趟胜利堡,看看能不能了解到更多的信息。顺便也试探一下执委会的口风,能不能放开对民间研究项目的限制。而这个层级的接触,正是荀鹏程张金宝之流可望而不可及的所在。 “备车,去胜利堡。”李奈一声吩咐,商栈里顿时开始忙碌起来。 从商栈去胜利堡其实非常近,走路也不过片刻工夫,不过李奈的身份不凡,该讲究的还是要讲究一下的。不多时商栈大门打开,一辆黑色轻型马车从商栈内驶出,然后转向北边的胜利广场。这种轻型马车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有资格坐的,高达四位数的造价就足以让绝大部分人望而却步了,也只有李奈这种不差钱的主,才会掏钱买单并等了足足两个月才提车。 当然了,这种车的贵重价值可不仅仅在于它是海汉所产,更因为其车身上的值钱玩意儿着实不少,如玻璃车窗和车灯、钢条轮辐、橡胶轮胎、弹簧减震,以及纯手工的订制内饰。当初李奈买车的时候一口气定了五辆,其中四辆都运回了广州,只留了这一辆在三亚。 海汉的高官们也几乎都是乘坐这种轻型马车出行,唯一不同的就是车厢做过专门的加固,要比外销的型号更为牢靠安全一些。不过这对李奈来说无所谓,三亚的治安一向不错,而且他乘车去到的地方也不会太偏僻,还有跟车的保镖同行,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李奈所乘的马车到了胜利堡外岗亭处便停了下来,他虽然身份尊贵,但也同样不能驱车入堡,只能下车验明身份之后步行进去。不过他在胜利堡已经算是常客,所以通行手续也极为快速,作了登记之后便放行了。 李奈轻车熟路地直接到了执委会的办公地点,便先去找陶东来,不过却扑了个空,说是去田独巡视了。去找宁崎,宁崎也不在办公室,说是给干部培训班讲课去了。再找施耐德,这次终于没有再扑空了,不过施耐德正在开会,李奈也就只能先等着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施耐德开完会出来,已经是到了中午时分。施耐德也不跟他见外,便拉上他一起去吃饭。虽然胜利堡内就有专供高官用餐的内部食堂,不过施耐德一向很随性,听李奈说有正事要谈,便放弃了在食堂用餐的打算,免得隔墙有耳传播出去。 于是两人又出了胜利堡,乘坐李奈的马车去了胜利大道上一家饭店。进了包房坐下来点完菜,伙计拿着菜单退出去之后,施耐德这才询问起李奈的来意:“你愿意花一个多小时等我,可见不是小事了。说吧,有什么要问我的?” 李奈便拿出昨晚收到的那份电文,言简意赅地将事情大致说了一下。施耐德听他说完之后又看了一下电文的内容,皱眉道:“很明显这个荀鹏程是想拖你下水,那些民间研究项目能不能赚钱,他一个书生能弄明白?而且这个名字……我还有点印象,前些天执委会开会的时候还提到过这个人。” “这人有问题?”李奈赶紧追问道。如果荀鹏程本身就有问题,那么这件事肯定就会存在有更大的问题了,李奈可不想蹚进浑水里。 “这人应该是在安全部挂了号的。”施耐德应道:“但具体有没有问题不好说,这得问何夕才行。” 当初调查三亚快报的新闻事件,是由安全部负责的,而何夕也为此专门在执委会作过汇报,所以施耐德对此还有些印象。但当时他的关注点并不在某个具体的人身上,而是新闻报道之后所造成的社会影响。 李奈的头脑倒是很清醒:“如果这个人有问题的话,安全部应该不会放他离开三亚吧?” 施耐德点点头道:“理论上的确是这样,不过何夕办事有他自己的一套方式,到底是什么情况也难说,最好是回头找他确认一下。你跟他也算熟人了,这个就不用我牵线搭桥了吧?” 李奈点点头表示认同施耐德的说法,当年何夕是最早被派去广州的人员之一,算是驻广办的元老级人物,而李奈当时泡在驻广办的时间甚至比待在自己家还多,跟何夕自然再熟悉不过了。后来福瑞丰与海汉联手开办的金盾护运,其实就是由何夕和李奈合作出来的产物。以两人的熟识关系,李奈想要从何夕那里打听一些保密层级不算太高的信息,应该不会是什么难事。 “至于儋州这个事……如果不是江湖骗局的话,那倒是有点意思。”施耐德又将电文浏览了一遍,然后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我们之所以不鼓励民间搞一些高深的研究项目,一是担心技术外泄,二是搞研究耗资巨大,一般的民间机构很难长期坚持下去,就像儋州这个什么诗社一样,还没出像样的成果,钱就已经耗完了。还有一点,这些民间的研究者没有由官方提供的技术支持,去做这些事情只能事倍功半,效率会非常低下。” “那官方一般怎么处理这类情况?”李奈虚心请教道。他找施耐德出来就是想打听一下官方的态度,以此来作为自己决策的参考。 “一般来说,如果我们认为是有前景的项目,会设法收编研究人员,让其来三亚的研究院,提供更好的环境和条件,继续研究未完的项目。”施耐德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道:“但儋州这个情况比较特殊,是由各家书院精英组成的研究团队,在此之前还没有过这种先例。其实我也有点好奇,到底民间的精英是不是真能研究出一些有价值的成果。” 李奈道:“荀鹏程所提到的这个组织者张金宝,以前似乎得到过宁首长的接见。” 施耐德点点头道:“琼西书院挺有名的,宁崎前年带着荷兰人做环岛考察的时候,曾经去过这间书院,的确跟这个张金宝会过面。这个人当时还曾申请在书院开设蒸汽机制造维护的相关专业,不过那时候国家对蒸汽机技术的管控非常严格,宁崎并没有同意他的申请。” 正文 第1599章 禁止与许可 虽然当时琼西书院申请开设蒸汽机相关专业课程并未得到官方的支持,但实际上宁崎对这个书院及其经营者的印象都相当不错,也给予了极高的肯定和赞许。只是蒸汽机相关技术在当前这个时期可谓是海汉的镇国之宝,官方对此控制得极为严密,自然不会允许民间人士自行研发。哪怕琼西书院是专营职业培训的教育机构,也没法得到海汉官方的信任,所有的蒸汽机技术人员,都只能在三亚的专门机构中接受培训。 不过尽管张金宝的申请被拒绝了,但他的名声却因此大涨,由此成为了海汉教育界里有名望的人物。后来能够在儋州以组建诗社的名义,网罗各家书院的精英人物一起搞学术研究,其实也都是拜此所赐。 李奈斟酌着问道:“那如果儋州那边的研究项目中没有什么犯禁的内容,我能不能把这个摊子接过来?” “你想接?”施耐德脸上表情有些玩味:“这可不见得是赚钱的买卖,如果真有什么官方禁止的内容,你投进去的钱可能就血本无归了。虽然我们可以卖你人情,但有些事情是不能用人情作为交换条件的,我想这个道理你也懂。” “我懂,我懂。”李奈连声应道:“我也只是先问问看,如果有一定的可行性,那我就跑一趟儋州,去会一会这个张金宝。当然如果执委会这边觉得这事情不妥,那我就不插手了。” 对于李奈来说,儋州的摊子虽然有点意思,但终究还是要以海汉官方的态度为主。他跟海汉高层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很清楚不可挑战这些人的禁忌之处,说不能碰的就一定不要去碰,不能存有任何的侥幸心理。至于能不能从这些尚处在研究阶段的项目上赚到钱,李奈其实倒是没那么在意,他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才想要跟进而已。 施耐德道:“如果只是电报里说的这些项目,那倒是没什么大碍,你想投点钱赞助也行。但如果有其他比较敏感的东西,比如涉及到军事方面的内容,那我还是要劝你别碰为妙。” “想知道他们在研究些什么东西,只要派人过去查一查就行。”李奈主动建议道:“或许可以派人以顾问的身份跟我一起去儋州,这样大家都不用担心有什么犯禁的东西了。” 李奈并不担心海汉高层会对自己有什么算计,双方的共同利益实在太多,而他更是没把自己当成外人,两者之间不存在利益冲突,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矛盾产生。李奈建议海汉官方派人同去,也是为了打消官方的顾虑,同时为自己的清白先买一份保险。 李奈这个建议打的什么算盘,施耐德一听便知,笑着应道:“你这算盘倒是打得精,让我们派人跟着去?那就相当于给你派了一顶保护伞啊!” “保护伞?那得安全部派人才能保护我吧?”李奈毫不客气地提高了要求。 “你要安全部出面,那你自己跟何部长谈,我这边不插手。”施耐德马上划清界限。他跟何夕算是平级,对其他部门的事务指手划脚就是职场大忌了,何况是安全部这种特殊机关,即便施耐德在海汉位高权重,也依然会有所顾忌。 这时候店家的伙计敲门进来上菜,两人便很默契地中止了谈论,其实主要的问题在此之前就已经谈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李奈想问的事基本上已经得到了答案,剩下的就是安排具体的实施方案而已。不过在那之前,李奈还得去趟安全部,找何夕聊聊这个事。 两人吃了饭,李奈也没让施耐德破费,早早便让随从去结了账。施耐德也不见外,坦然接受了李奈请客,他们相识已经九年了,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推来让去。 出来之后李奈还是用马车先将施耐德送回胜利堡,然后驱车前往位于胜利港和田独之间的安全部所在地。李奈是典型的行动派,想到什么马上就会去做,既然目前的进展需要跟安全部打交道了,他便毫不犹豫地前去磋商,力求要尽快将问题解决掉。 马车来到安全部之后,同样也是接受了检查和登记之后,李奈才被带入安全部,然后又等候了一阵,终于是见到了何夕。 “刚才施耐德打了个电话过来,说你有事要来见我,说吧,有什么要我帮忙的?”何夕开门见山地问道。 于是李奈将事情梗概向何夕大致讲述了一遍,末了又将那封来自儋州的电报取出来,让何夕过目。何夕看了一遍之后,便抬头问道:“那你现在想做什么?” 李奈应道:“我想去一趟儋州,看看这些项目是不是值得收购,如果值得,我要确定这中间没有违规犯禁的内容。另外我想知道,这个荀鹏程之前在安全部这边挂过号,何部长有没有什么能够透露给我的信息?” 何夕笑道:“荀鹏程的事,是施耐德给你说的吧?” 李奈倒是十分镇定:“既然施部长能告诉我,就说明这事的保密层级不是那么高吧?” 何夕道:“那你可就错了,荀鹏程的事没那么简单,我们是下了对外封口令的。这也就是你,换个人让施耐德会透露半个字试试。” 李奈道:“竟是如此?那施部长岂不是在害我?罢了罢了,我还是不听为上。” 何夕笑道:“行了吧,你人都来了,难不成我还能把你赶出去?” 何夕便将荀鹏程当初卷入军购事件的状况大致说了一下,不过也没有透露太详细的细节,只说荀鹏程从中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一定程度上是促成了后来的竞购方案。而事后荀鹏程也得了一大笔的好处,海汉官方为了避免走漏风声让参与军购的两国心生不满,这才让荀鹏程离开了三亚另寻落脚之地。 事涉价值数百万的国际军火订单,李奈自然也不会不知好歹地再打破沙锅问到底,何夕能将这些消息告诉他,本身就已经是极大的信任了。无需何夕再作提醒,李奈也知道自己听到的这些事是绝对不能外传的,否则真的有可能会引来大麻烦。而荀鹏程事后能够安然离开三亚,应该也算是他命好了。 李奈想了想又问道:“何部长说他在事后得了一大笔好处,那他应该已经变成有钱人了吧?” 何夕点了点头,说了一个数目,李奈叹道:“那对他来说真的算是一夜暴富了,也难怪他会在儋州去找这些稀奇古怪的投资项目。” 何夕道:“荀鹏程没有把这钱拿去吃喝嫖赌,而是在儋州找项目,这也算是很上进了。” 李奈应道:“我上午问过他以前的同事,此人倒是没什么恶习。想必何部长这边当初也调查过他的情况吧?” 何夕道:“是查过,生活方面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你如果打算亲自跑一趟儋州,那我可以安排儋州那边的人陪同。如果这个诗社有什么违规的东西,我的人会出面处理,不会让你牵连进去。” 李奈来这里的主要目的之一便是在此,当下赶紧谢过了何夕。这对于安全部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但对李奈而言却是多加了一道保险,免得今后有什么事情会说不清楚。 李奈从安全部这边告辞出来,又去了一趟胜利堡求见施耐德,将自己与何夕议定的内容大致说与了施耐德知道。这趟去儋州所需的帮助可不仅仅是安全部,李奈同样也需要商务部这边能够及时给予确认,哪些项目是能够合法收购并将研究工作继续下去的。施耐德对此也答应得十分爽快,与安全部的做法一样,也是会在儋州那边安排专人与李奈接洽此事。 对于荀鹏程和张金宝高不可攀的地方,对李奈而言半天时间就已经基本搞定,接下来就是安排行程前往儋州。在看过日程表之后,李奈让随从将一些比较急的事务提前到晚上处理,而不那么急的就先推后几天,等从儋州回来了再说。然后拟了一封电报发去儋州,表明自己过两天便会到儋州处理此事。 当晚李奈在商栈中鏖战了大半宿把事情处理完,天快亮的时候随意吃了一点东西,洗了一把脸,然后便从商栈出发了。他的座船上随时都备有日常用品和换洗衣物,所以去儋州也几乎不用收拾行李,倒是随从人员的行李要比他的东西多得多。 李奈的随从人员分为三类,一是负责饮食起居和行程安排的生活侍从,一般由一名管事,一名厨子和四名打杂随从组成。二是负责工作调度,记录文书的随员,一般是二到四人,都是精通各种生意的职业掌柜,像这次去儋州,他就带上了全部四名随员。第三类便是保镖护卫人员了,这些人都是从李氏家族中的外围亲属中挑选出来的精干后生,专门送到海汉接受了安保培训,忠诚度和专业技能都没有问题,而且配发有市面上根本就买不到的海汉警用转轮手枪。虽然一般就四个保镖跟着李奈外出,但其战斗力就远胜普通只会武技的护卫人员了。 这十几名随从,再加上船上的十多名水手船员,便是李奈此行前往儋州的人员配备了。也只有李奈这种身家,才能负担得起这样的团队出行。像荀鹏程这种在普通人看来已经算是有钱人阶级,去儋州时也不过就是花钱买下一个头等舱而已,离李奈这种真正的富豪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李奈基本上一宿没睡,到了码头就已经有些乏了,上船之后便去了自己的舱室倒头便睡。而其余众人便由管事指挥,各自安排好舱室住下。水手们拔锚升帆,驾船缓缓驶离了胜利港码头。 李奈这艘座船是在胜利港造船厂订制的探险级帆船,去掉了船上原本用来部署火炮的二层甲板,将船体内改造成可容纳四十人居住的舱室。其中位于船艉处的专用舱室拥有颇大的空间,甚至还专门辟有一块办公区,以便李奈在船上处理公务。 这艘船虽然去掉了大部分的武装,但依然还是保留了四门甲板炮作为防卫力量。除了装备了蒸汽推进动力的高级帆船之外,海上几乎没什么其他船只能在航速上与这艘船比拼,所以这几门舰炮起到的更多作用是心理安慰,实际用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真要遇到什么事,这艘船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航速优势从容脱身。 当然了,海南岛周边海域的海盗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被清剿一空,船只在这一海域的最大对手就只剩下大自然了。只要天气状况良好,那么基本上就不存在什么航海风险可言。而这艘船上的船员水手也都是一些熟悉南海海况的老海狗,去儋州连海图都不需要看了。 李奈一觉醒来,船已经快到莺歌海了,而此时距离从胜利港出发的时间,才过去了半天而已。正好福瑞丰在莺歌海这边有一单海盐买卖要进行交割,李奈便让船驶入莺歌海盐场码头,先将正事办了。 这事办下来倒也没用多长时间,李奈只要签字付钱就行了,货物已经在这边装船,稍后便直接发运去广州,也无需李奈多操心。李奈一行人上岸办完事之后顺便吃了个午饭,然后回到船上重新出发,继续向儋州前进。 从莺歌海到昌化这段路就没有那么顺畅了,海上起了一点风浪,帆船逆风北上,直到天黑时才抵达了昌化港。船长担心晚上海面风浪会变大,便建议在昌化港住一晚,待天明之后看天气状况再说。李奈也不想为了这事冒风险赶路,便同意了船长的意见,在昌化港歇下了。 不料翌日天明,海上风浪骤然变强,近岸处海浪竟然有七八尺高,这种天气再冒险出海就有些不智了。李奈见状也只能在昌化继续住下来,耐心等待天气好转。 正文 第1600章 好事多磨 贺明发快步冲进客栈大门,摘下斗笠脱了蓑衣递给旁边的随从,又接过干毛巾擦了一把湿漉漉的脸,这才开口问道:“少爷在哪里?” “在房间等您回话。”有人立刻应声道。 贺明发不再多话,丢出毛巾径直走向客栈后院。他的老板李奈将整个院子都包了下来,作为在昌化暂时停留的住所。这已经是他们在昌化逗留的第三天,天气依然没有好转,暴雨让整个昌化镇都陷入了一片泽国,还好他们所住的这处客栈地势较高,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他奉命去码头上看看海况是否能够启航,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斗笠和蓑衣几乎没起到太大的作用,身上还是基本都湿透了。 贺明发是这一行人的管事,负责安排包括老板李奈在内所有人的日常起居和行程,而他能够得到这个许多人眼红的职位,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叔父在福瑞丰的身份不凡。福瑞丰的老管事贺强虽然是外姓人,但李继峰一家上下可没把他当外人,而这种信任也延续到了下一辈,由贺强的子侄后辈继续辅佐李继峰的儿子。当年李奈第一次来三亚就是由贺强陪同,如今贺强年事已高,身体状况不便再长时间出海奔波,但陪在李奈身边的管事依然是贺家人,这也算是一种特殊的传承了。 贺明发敲门进屋,便向李奈报告道:“少爷,海边风浪甚大,今日仍然不宜出海。” 李奈叹道:“这都困在昌化两三天了……那陆路如何?” “昌化的车马行在前几天就被附近甘蔗种植园清扫一空,用以抢运收成,如今想找头骡子都找不到了。”贺明发不无遗憾地回复道:“而且据说昌化通往儋州的官道有一段路面被山洪冲毁,通行恐怕会有问题,就算天气好转也需要时日才能修复。” “唉,真是天公不作美啊!”李奈伫立在窗前,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感慨道:“要不是这场雨,这会儿应该已经办完事情往回走了。出发前特地把三亚的事延后了几天,结果还是要耽搁了。” 昌化距离儋州并不远,但遇到这样无法出行的恶劣天气,李奈就算在海汉国手眼通天也派不上用场。还好昌化经过数年开发建设,生活条件方面也不算太差,虽然昌化镇上的状况有点惨,但他们所住的客栈这边除了不能出门之外,吃住倒是无忧。唯一的问题是这地方没有开通民用电报,所以李奈暂时也没有办法与三亚或者儋州取得联系,只能困在这里等天转晴。 而儋州这边,在李奈出发的当天,荀鹏程就已经收到了来自三亚的回电,确定了福瑞丰的三公子李奈会亲自来一趟儋州面谈具体事宜。这个消息让荀鹏程和张金宝都是为之一振,张金宝本来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将此作为了救命稻草来抓,而荀鹏程则是根本就没抱成事的希望,发电报求助也只是权当碰运气而已。但两人都未曾想到,李奈如此之快就给出了答复,表示愿意来儋州面议,这就意味着海风诗社的这摊子事情还有可能获得转机。 这对张金宝而言无异于绝地重生,这些研究项目又迟迟无法有效地转化成生产力,而他的资金链已经快要断掉,如果没有强力外援介入,给海风诗社带来资金和更好的外部环境,那他的事业大概很难再支撑太长时间。福瑞丰这种商业大鳄如果愿意出手,那么一切皆有可能。 而对于荀鹏程来说,这完全就是意外之喜,他并没有想过自己能跟李奈这样的大人物搭上关系,但李奈的回电上却指名了要求他来作为联系人,安排与张金宝等人的会面事宜。这就意味着荀鹏程也借此机会,结交上了真正上流社会的大人物。当然了,前提是他在后续的表现不要出什么差错才行,这种大人物往往都是眼里揉不得沙子,些许失误很可能就让自己的印象变成负分了。 此外还有一点让荀鹏程感到格外兴奋,那就是张金宝许诺过会在事成后将琼西书院两成股份分给他作为答谢,如果此事最后能够谈成,那他可就又多了一笔飞来横财,在儋州也会因此而有了相应的身份地位,今后在这边落脚置产、开拓人脉,也就会变得容易多了。而且他本是读书人出身,参与经营书院无疑是提升身份地位的捷径之一,这可要比去经营种植园有档次多了。 如果说原本得到这个回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么李奈的回电就已经大大改变了这种状况,对方既然愿意亲自来儋州看一看,荀鹏程很乐观地估计至少有三四成的机会促成此事。当然了,在李奈抵达这里之前,他还需要向张金宝再次确认这个回报承诺的有效性,能将其变成白纸黑字写下来就最好。 不过荀鹏程或许是太过兴奋,有意无意间忽略了电文中提到的另一件事,李奈称在自己抵达儋州之前,会通知当地的相关人员与他进行接洽。荀鹏程下意识地认为所谓的“相关人员”便是福瑞丰驻留在这边的人手,却根本就没料想到还有其他的可能性。 张金宝亲自赶来客栈确认了电文之后,便主动表示要将先前的承诺立下字据,这也正好称了荀鹏程的心意,自然不会加以反对。于是张金宝便在客栈立下相关字据,只要海风诗社目前遇到的经营问题能够得到妥善解决,那么荀鹏程便会得到由张金宝赠予的琼西书院两成干股。两人各取所需,心情都是大好,张金宝便做东邀请荀鹏程去城中一家酒楼吃了一顿大餐,而荀鹏程也放下了困扰多日的心结,与张金宝开怀畅饮了一番,吃完饭回客栈的时候都是张金宝的随从将他扶进房的。 荀鹏程这一躺下去就一直睡到了傍晚,被一阵敲门声惊醒。荀鹏程颇感不快,因为他记得自己在入睡之前还特地叮嘱过伙计,未经吩咐不要来打扰他休息,怎地这人记性如此之差。荀鹏程起身先摸着桌上的火折子点燃烛火,又就着茶壶喝了几口凉水润喉,这才不急不慢地去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并非客栈伙计,而是一个荀鹏程未曾见过的陌生男子。这人朝荀鹏程笑了笑,开口问道:“是荀鹏程先生?” 荀鹏程睡梦中被吵醒本就有些不快,见此人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更是不喜欢,当下只是冷漠地点点头道:“是我,不知阁下是哪位?” 那男子应道:“在下汪百锁,接上峰指令,特来客栈与荀先生接洽。” 荀鹏程恍惚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下意识认为此人应该是李奈的下属,心道这倒是不可轻易开罪,免得李奈到了儋州之后被他打自己的小报告,便将他让进房里就座,还顺口问他有没有吃晚饭,要不要一起吃点。 “在下已经吃过晚饭,荀先生要是想吃点东西,那就请自便。或许可叫伙计送来房里,这样也不耽搁我们谈正事。”汪百锁进屋之后没有立刻坐下来,而是环顾屋内一周,看清这屋里的陈设布局之后,这才坐下向荀鹏程提出了建议。 荀鹏程倒也没觉得对方的提议有什么不妥,便出门叫了伙计过来,让他去厨房给自己弄点热食,顺便泡壶好茶上来。伙计应了一声喏正要离开,荀鹏程拉住了他,压低声音道:“不是跟你说了休息时间别打扰我,怎地还放人来敲门?” 荀鹏程说这话倒也不是要训斥伙计,只是自己还要在客栈里住一段时间,若是说话不管用,那日后不免麻烦多多,所以还是要让伙计知道自己的话得听进去才行。当然了,这个话要是让屋里那位听到就不太好了,那势必会得罪对方,所以荀鹏程才会特地压低了声音。 不料伙计却是面色古怪,同样也是低声应道:“大爷莫怪,这位官爷一来就问你住哪间,小人哪里敢推三阻四,只能老实带路啊!” 官爷?荀鹏程顿时便是心里一激灵,李奈排场真的这么大吗?人还没到儋州,竟然就可以驱使儋州这边的地方官员给他跑腿,这是何等的威势?既然是官府的人,那就更不可怠慢了。荀鹏程放开伙计,让他赶紧下去准备吃食茶水,然后回到房中,向安坐于屋内的汪百锁拱手道:“不知汪兄是官差,适才是在下失礼了,还望汪兄莫怪!” 汪百锁笑道:“大家都是为执委会服务,分工不同而已,荀先生不必客气。” 荀鹏程见这汪百锁倒是好说话,当下便试探着问道:“不知汪兄是供职于哪个衙门?市府还是文教处?” 汪百锁摇摇头道:“都不是。” 荀鹏程想了想又道:“那想必是在主管商贸的衙门了。”他心想既然李奈找了官府中人来接洽,总不会是完全不相干的衙门。张金宝那摊子事能扯上关系的无非就这么几个衙门,一个个蒙过去也总能蒙对的。 不料汪百锁还是否认了荀鹏程的猜测,荀鹏程待要接着再猜的时候,伙计已经送来了一壶热茶。荀鹏程让伙计先退下,自行动手倒了两杯茶出来,将其中一杯推到汪百锁面前道:“这家店的高山茶倒是不错,听伙计说儋州的张市长也很喜欢这种茶,不过汪兄在本地生活,想必应该早就喝惯了。” 荀鹏程所说的张市长,便是儋州地方官张新了。儋州能在短短数年间成为海汉国内的文化名城,张新也算是功不可没,正是他在儋州倡导的新文化运动和职业培训,让本地的书院如雨后春笋一般不断涌现出来,张金宝的琼西书院也是受益者之一。 汪百锁点头谢过,端起茶杯浅酌了一口,然后说道:“听说荀先生是从三亚过来,其实三亚市面上也有这种茶卖,只是没有大人物推广,名头不响。” 荀鹏程听了这话倒是有些感触,连连点头道:“是啊,这年头办事,如果有大人物出面打点,那自然是会容易得多。” 他想到的是张金宝的诗社悄悄搞那些研究项目,即便张金宝自己在儋州也算个有名号的人物,但其能量依然不够将这些项目放到台面上来运作。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碰到了自己,又运气使然地联系上了李奈,张金宝的这些项目八成就只能等着变凉了。但只要李奈愿意出面,相信事情必然会有转机,毕竟对张金宝、荀鹏程这个层面的人来说,李奈才是真正有能量的大人物,眼前坐着这位应该就是最好的例证了。 汪百锁手指轻轻转动茶杯,沉声问道:“听说这次福瑞丰三少爷来儋州办事,是荀先生居中联络?” 荀鹏程应道:“正是如此,有机会能为三少爷效力,也是在下之幸。”他认为汪百锁虽然是官府中人,但这一趟来找自己应该是在替李奈跑腿,是以抓着机会就吹捧两句,以表明自己的合作诚意。 汪百锁点点头道:“除了海风诗社和荀先生之外,此事是否还有其他知情人?” 荀鹏程道:“那可不好说了,海风诗社的告示就张贴在城内,看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吧。” “我是指联络荀先生联络李三少爷一事。”汪百锁更正了一下自己的提问方向。 荀鹏程不疑有他,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应该就只有在下与琼西书院的张金宝张山长两人知道……当然如今还要算上汪兄。” 汪百锁点点头道:“如此最好,荀先生暂时也不要再透露与其他人知晓,待李三少爷的事情办完之后再听候安排。” “听候安排?谁安排?”荀鹏程一时间没有回过味来。 汪百锁笑笑道:“听候在下的安排。” “为何要听汪兄安排?”荀鹏程忍不住嘲讽了一句:“莫不是汪兄自认比李三少爷还高一截?”说罢举起茶杯喝了一口,便等着听汪百锁如何作答。 正文 第1601章 阴魂不散 汪百锁慢慢悠悠地说道:“若论家产,那一百个汪某也比不了李三少爷一根手指头,但若论阶级,汪某是官,李三少爷再有权势,那也还是民!官当然未必就比民高,但有些事情,民还是只能听官安排。” 荀鹏程听他这口气,似乎对李奈的身份并没有什么顾忌,甚至隐隐有凌驾于其上的意思,当下不禁有些惊讶:“难道汪兄不是接了李三少爷的指令,才来找在下接洽?” “李三少爷不是我上司,也使不动我。”汪百锁摇头道:“荀先生怕是有所误会了。” 荀鹏程一回想刚才两人在门口见面之时,汪百锁果然没提过李奈的名字,只说是接到上峰命令而来,倒是自己想岔了。不过汪百锁敢说李奈使不动他这种话,可见他也肯定不是普通的跑腿小吏了。而荀鹏程先前猜测汪百锁所隶属的衙门,可是连猜了几个都没蒙对,他忽然发现自己对这姓汪的身份其实一点都不了解,而对方说话的口气,却让他隐隐有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感。 “那请问汪兄是在哪个衙门做事?”荀鹏程小心翼翼地问道,态度已经比先前恭敬了许多。 “你真的想知道?”汪百锁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先反问了一句。 荀鹏程忽然觉得自己后背有冷汗浸出来,但此时问都问了,他也只能强笑着应道:“作下了解,也好方便办后边的事情。若是汪兄觉得不便,那也不勉强。” “方便,没什么不方便的。”汪百锁笑道:“好教荀先生知道,在下供职于海汉安全部!儋州这个地方,便是在下的辖区了!” 荀鹏程听到这番自我介绍顿时就是一哆嗦,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在汪百锁面前总有一种紧张感了,这敢情是遇到老冤家了! 荀鹏程顿时就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自己是因为安全部才会放弃了原本的工作,离开了繁华的京城到外地谋生,怎么好不容易才在儋州这边有了一点眉目,甚至都还没有正式落脚,这安全部就又找上门来了。他赶紧回想刚才两人的对话内容,生怕有什么开罪到对方的用词。但回想了一遍似乎也没说错什么话,倒是对方先提到了李奈来儋州的事,很显然,安全部已经知道自己与李奈之间的电报往来,所差的恐怕就只是一些细节了——这大概也是汪百锁此时此刻坐在自己对面的原因。 荀鹏程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起身朝汪百锁一揖道:“是小人失礼了!汪兄……汪大人莫要见怪!” “坐下说,不要紧张,今天过来找荀先生又不是要拿人,只是了解一下情况而已。”汪百锁见荀鹏程这模样只是微微一笑,做个手势示意他先坐下来。 荀鹏程重新坐回到板凳上,脑子全是自己当初在三亚与徐十七谈话的画面。他实在不明白安全部为什么要一直盯着自己不放,难道自己身上是有什么吸铁石之类的属性,能把安全部的注意力牢牢吸引住吗? 不过汪百锁的话多少起到了一点安慰作用,至少让荀鹏程知道自己暂时还不是被审问的对象。他可不想好不容易离开三亚之后,反而在儋州沦为了阶下囚。 汪百锁伸手入袋,掏出一个黑乎乎的牌子在荀鹏程面前一晃:“呐,看清楚了,安全部号牌,本人是安全部驻儋州办事处主任汪百锁,如假包换。” “是是是,看清楚了,汪大人收起来吧!”荀鹏程忙不迭地应道。类似的身份号牌他已经见过不止一次了,在三亚的时候可就已经看够了。而且面前这位爷的号牌上还镶了金边,果然是跟这“主任”职位相称的。至于这位汪主任的权限有多大,此行的任务又是什么,荀鹏程已经不敢再多嘴打听了。 这个时候伙计提着食篮进来送晚饭,三荤两素一壶酒,汪百锁见状道:“那你先吃饭吧。” 荀鹏程哪敢怠慢这位大爷,连忙表示自己并不饿,晚饭可以推迟到晚点再吃,说着赶紧打发走了送饭的伙计。 “既然如此,那就请荀先生先给我仔细说说,离开三亚之后这些天的经历,越详细越好。”汪百锁见荀鹏程坚持要先谈话,便遂了他的意。 荀鹏程心中一惊,暗想莫非除了张金宝那边的事情之外,自己还在不知不觉中惹上了别的麻烦?自己从三亚出来之后就乘船到了昌化,然后改走陆路,途中参观了数个农庄和种植园,难道这也是被禁止的吗? 但他也不敢多想,更不敢对汪百锁有所隐瞒,只能老老实实将自己的行程一点点和盘托出,希望表现出的合作态度能让对方别故意找自己的麻烦。 汪百锁在安全部里已经算是老资格员工了,1631年儋州刺杀案期间,他就已经是安全部驻儋州的外勤行动负责人了,并且在刺杀案破获过程中立下了功劳。之后虽然有机会升迁到三亚总部这边更高的职位,但汪百锁却是一直选择留在了儋州,原因无他,因为他已经在这边安家置业,暂时也不想动了。毕竟在地方一呼百应,隐隐也算是这个领域的土皇帝了,要是回到三亚,虽然看似升职,但实际掌控的权限却就没那么自由了。再说他在儋州与市长张新相处也算融洽,实在没有什么离开这里的必要。 汪百锁这次接到的指令当然不是来自李奈,而是由安全部长何夕直接下达。何夕要求他在李奈到达儋州之前先对荀鹏程和张金宝进行基本调查,至少要确保这两人不会给李奈造成人身危险。毕竟李奈身份摆在那里,难保会有一些暗中觊觎者会打歪主意,要是李奈在海汉境内出了什么事,那对海汉而言可是极为丢脸之事。何夕拿不准儋州这边的情况究竟是真是假,所以要求汪百锁这边先行盘查,以确保李奈的安全。至于生意方面的事务,那就不是安全部需要负责的范围了。 为了防止张金宝和荀鹏程互相串供,汪百锁来客栈找荀鹏程的同时,也另行派人去张金宝那边了。虽然上司所担心的情况其实发生几率微乎其微,但汪百锁依然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仍是竭尽全力调查此事。他也并非只身前来,还留了几人在客栈大门后门处守着,以防万一。 荀鹏程从三亚到昌化这段路几乎都在船舱里待着,没怎么与外人接触,所以几句话便交代清楚了。而到了昌化之后,由于改走陆路,接触的人便多了起来。汪百锁听得仔细,不时还会插话问上几句。荀鹏程小心翼翼地回忆那几日的状况,唯恐有什么遗漏之处被汪百锁误会为隐瞒情况。 从荀鹏程在昌化雇佣车马开始,汪百锁便越发问得细致了,不但仔细盘问行程中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甚至连荀鹏程与车夫老高之间的对话都不放过。而荀鹏程也感受到了这种关注,心中暗想莫不是那边的种植园有什么不干净的买卖。但这些种植园都是在农业部和商务部备了案的正规经营户,除了人口买卖之外,哪还能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可荀鹏程慑于安全部的积威,连半句多嘴的话都不敢说,只能事无巨细全部将出来。但事情已经过去多日,要回忆当时在路上的点点滴滴也颇为不易,特别是与车夫老高的对话,两人一天下来至少要说上百句话,荀鹏程哪里记得了那么清楚。偏偏这汪百锁似乎又是个细节控,问得极为细致,对话前后若是合不上,他还会叫荀鹏程再重新复述一次。 荀鹏程中午与张金宝喝了酒就没吃多少东西,这个时候又饿又累,脑子也越来越不顶事,他又担心回答得不够完整会得罪汪百锁,只能硬着头皮撑着继续讲述,身体状态却是急剧下降。 终于汪百锁听到了荀鹏程的肚子发出的咕咕叫声,主动中断了问话:“还是先吃点东西,待会儿再接着问。” 荀鹏程如释重负,赶紧起身去叫伙计再将吃食热热拿上来,末了倒是没忘了让伙计加菜加一副碗筷。他也看出汪百锁大概真不是要对付自己,否则这么长时间的问讯根本就不会在客栈进行,而是将他带回衙门里审问了。这个念头让他的情绪稍稍轻松了一点,至少暂时不用担心突然会被栽上一个什么罪名给带走了。 不多时伙计便送上了热菜热饭,果然按照他的吩咐加了两个菜,把酒给撤了,换了一壶新沏的热茶上来。汪百锁见准备了自己的碗筷,当下便也不跟荀鹏程多客气了,便一起吃了点东西权当是夜宵了。 荀鹏程却是已经饿得厉害,连吃了两大碗饭之后才停下来。让伙计撤了残汤剩饭之后,荀鹏程主动问道:“汪大人,那小人接着刚才吃饭前的往下说?” 荀鹏程又讲了约莫有一个时辰,终于讲到进了儋州城住下,与车夫老高道别。这个时候汪百锁主动叫停了:“行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明天会再过来,到时候你再接着讲后边发生的事。” 荀鹏程早就已经口干舌燥,当然巴不得早点完事让这位大爷离开,当下连忙起身相送。 汪百锁走到门口回过头道:“荀先生,你今天说的这些话,倒是基本属实,希望你明日也能继续如此配合,不要有任何隐瞒。切记切记!” 荀鹏程连忙躬身应道:“小人不敢,但所知之事必定据实以告。请汪大人慢走!” 送走汪百锁,荀鹏程关了房门,坐下来先猛灌了两杯茶水润喉,此时才发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想来也是因为刚才与汪百锁谈话期间太过紧张,导致汗水雨下。 “好厉害的人物!”荀鹏程此时慢慢回想刚才与汪百锁谈话的内容,发现此人思维十分严密,只要自己的描述中出现丝毫不妥,就会被他抓住。而且记性极好,他无需作笔录,就能记得荀鹏程说过的每一句话。 荀鹏程忽然想起汪百锁离开之前,说自己所说基本属实,但这仅仅只是自己一面之词,他作为一个专业人员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听信进去,那是怎么判断自己所说属实的?除非,他还有别的信息来源作为对照,可以验证荀鹏程的话。 荀鹏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然后慢慢张大了嘴巴,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荀鹏程想起在途中车夫老高曾与自己提及过,他的女婿便是在儋州当差,而且供职于安全部。当时老高还邀请荀鹏程到了儋州之后去会一会他的女婿,但被怕惹麻烦的荀鹏程主动拒绝了。该不会事情就那么凑巧,这汪百锁跟车夫老高恰好就是翁婿关系?若真是如此,倒是可以完美解释为何汪百锁会对自己与车夫老高在途中的对话内容那么感兴趣。 荀鹏程完全可以想象,当日与老高在客栈一别之后,对方便去了女婿家中,然后就谈及了这趟拉客来儋州途中的种种经历。以老高那种话痨性子,只怕是事无巨细都跟他女婿讲述了一遍,而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就已经进入了安全部的视野。如果刚才自己的讲述中有所隐瞒,亦或是与老高的描述对不上,这汪百锁只怕就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了。 想到这里荀鹏程不禁又冒出一身冷汗,他刚才的确是有图省事想跳过一些不那么重要的环节,但最终还是怕事,老老实实地说了。如果自己想耍小聪明,说不得就会被汪百锁给带回去了。 荀鹏程后怕之余,又有点后悔自己当初应该答应老高的邀约,到了儋州之后若是先跟着他去会一会汪百锁,稍稍建立那么一点点的私人交情,或许今天就不会搞得这么紧张,以至于小腿肚子有好几次都险些抽筋了。 正文 第1602章 雨过天晴 虽然这次初到儋州就被安全部盯上似乎并非荀鹏程犯了过失所致,但汪百锁的到来也足以让他心惊肉跳了老半天了。在三亚期间被安全部几次审讯搞出来的阴影好不容易消散了一些,如今一下子又全都回来了。虽然平平安安地送走了瘟神,但荀鹏程也知道自己并没有完全从这桩麻烦中解脱出来,明天还得接着应付汪百锁的讯问。 荀鹏程洗漱之后躺在床上,又将自己如何见到街头告示,如何好奇心使然去了凤鸣山庄,如何与张金宝接触的经过,全部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力求要将每个细节都回忆起来。不然明天汪百锁盘问细节,自己若是支支吾吾半天想不起来,只怕会让对方起了疑心。而且他现在还得祈祷张金宝那边别说错什么话,虽然今天汪百锁没有提到张金宝,但荀鹏程断定安全部不可能将另一名重要知情人放在一边不管,必然也会去找他查问。要是两边所陈述的情况有什么对不上号的地方,那势必会招来更多的麻烦。 第二天汪百锁也来得挺早,不过荀鹏程起得更早,已经收拾停当吃过早饭,规规矩矩在房里等着了,汪百锁对于他表现出来的这种端正态度也很是欣赏。 趁着对方情绪不错,荀鹏程主动打听道:“从昌化驾车送小人来儋州的那位高爷,可与汪大人有什么关系?” 汪百锁坦然承认道:“便是在下的老丈人。” 荀鹏程本来就已经对此有心理准备了,听到这个答案倒是没有太惊讶,汪百锁的回答让他心中的一些疑问也得到了解答。不过他可不敢仗着自己跟对方老丈人搭伴了几天就厚着脸皮拉关系,只是盼着老高在他女婿面前没有编排自己的不是,否则要是汪百锁对自己的第一印象不好,那后面的日子也还是不好过。 好在这个担心似乎是多余的,汪百锁见他主动提到自家老丈人,便也稍稍聊了几句。原来当日老高与荀鹏程在客栈分别之后,果然便去了汪百锁家暂住下来,期间便说到了这趟来儋州送的客人很有意思。不过当时老高只知道荀鹏程来儋州是考察种植园,却未曾想这家伙后来误打误撞跟民间科研组织搅在了一起,甚至因此还惊动了安全部。 “我听老丈人说曾经邀你来与我见面,但是你拒绝了。”汪百锁脸上的表情始终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让荀鹏程感到不寒而栗。 “大人,那时候小人只怕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谢绝了高爷的好意,并无不敬的想法,还望大人明察。”荀鹏程赶紧替自己辩解道。 “其实你在三亚的事,我也已经知晓了,既然之前三亚的同事放你离开,就说明你没有什么罪行在身,大可不必对我们安全部如此忌惮。”汪百锁应道:“包括我今天要问的这些内容,并不是把你当你做犯人对待,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小人明白!若是真犯了事,汪大人早就把小人带回衙门了,哪里会在这里谈话。”荀鹏程忙不迭应道。 或许是昨天便对张金宝那边进行了同步调查,又没有了老高这种比较敏感的线索,今天汪百锁核对荀鹏程所说情况的进度就明显快了许多,并没有要求他像昨天那样事无巨细全部复述出来,遇到不重要的内容,汪百锁还会主动要求他跳过讲重点。 荀鹏程一开始不太明白为何汪百锁前后两天的讯问方式会有如此明显的差异,后来他忽然想明白了,事情的真假与否,其实昨天在张金宝那边就应该得到了验证,而今天汪百锁就是来找自己验证一下张金宝口供的真实性,自然只需要抓住有限的几个重点就够了。 汪百锁这样的态度,让荀鹏程的心情也稍稍放松了一些,这就说明张金宝那边应该没有查出来什么问题。既然张金宝都没事,那他只是起个居中联络的作用,自然更不会有什么麻烦。只是这番调查下来,莫要影响到李奈那边就好,否则这到了嘴边的鸭子可就飞了。荀鹏程却不知这调查本来就是李奈为了避嫌,主动向安全部提出的要求,而安全部一方面是为了查这个所谓的诗社在研究的项目中有无违禁内容,另一方面也是要排除掉可能给李奈带来人身威胁的潜在风险。 不过这些目的,汪百锁自然不会对荀鹏程这个调查对象坦言,尽管他基本确信这个荀鹏程只不过是一个心思机敏的投机分子,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企图,但还是尽心尽职地完成这个调查工作,不留下任何疏漏。 分为两天的调查工作告一段落之后,汪百锁叮嘱荀鹏程近日内先不要离开儋州城,因为李奈已经在赶来儋州途中,又指定了他作为联络人,如果过来找不到人就会有诸多不便。荀鹏程巴不得能早日跟李奈接上头,这个时候就算赶也赶不走的,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不料海南岛西海岸的海况突然变得十分糟糕,飓风夹着暴雨冲刷着沿海地区,海上的大浪高达丈余,就连军方的战船都不敢在这种恶劣天气冒险出海。从昌化方向传来消息,连接两地的官道因为被山洪冲毁,暂时已经无法通行。这对于急着想要跟李奈会面的荀鹏程和张金宝来说,无疑是成了为一种极大的煎熬。 按照他们所接收到的消息,也只知道李奈已经乘船离开了三亚,但天气转坏之前,肯定是没法赶到儋州,所以如果不出意外,李奈此时大概正被困在途中某个港口。他们倒不是担心等天气好转之后李奈就不来了,而是这么一耽搁,肯定会对李奈原本的行程安排有影响,留给在儋州考察和磋商的时间或许就将会因此而减少很多,这对于他们原本的打算显然是不利的。 在惴惴不安中又等待了几天之后,天气终于开始转晴。而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人再将注意力放在荀鹏程和张金宝身上,因为这场连日风暴给西海岸多处城镇造成了极大的破坏,官方几乎动员了各地方机构的全部人员参与赈灾,就连安全部也不例外。 根据儋州官方的初步统计,在为期五日的风暴中,儋州境内共有十七处村镇,共计六千多民众受灾,灾情状况主要是以洪涝为主,几乎所有大大小小的水脉在这几天都变成了狂暴的急流,不但冲刷湮没了两岸的各种农田,而且还造成了少量人员伤亡。执委会已经下令从海口和三亚紧急调拨粮食、药物、帐篷等救灾物资运往儋州。 虽然儋州受灾面积不小,但其实儋州城内所受的影响倒是不大。这一方面是因为高大的城墙对从海上来袭的狂风起到了一定的抵挡作用,另一方面是儋州城内的排水工程运转良好,除了极少数低洼地带淹水之外,城中绝大部分地方都仍然保持了正常的生活节奏。而这就得归功于市长张新近几年对城内环境的着力改造,将城内的基础设施进行了全方位的完善,特别是对排水系统作了全面疏通,否则这次的风暴来袭,最先遭灾的恐怕就是儋州城这个人口最密集的地区。 而儋州书院作为地方上的支柱产业之一,自然也是责无旁贷,各家书院都组织了捐钱捐物之类的活动,而一些开设有医护专业的书院,更是派上了用场,老师学员都接受了官府的临时征募,前往各地救治因为风暴而出现的病患伤者。 张金宝这种体形本身就活动不便,当然不太可能带队去往受灾地区,不过他也没闲着,响应了原儋州知州,现儋州文联负责人严明君的号召,与其他几家大书院的山长一起,组织了一场儋州文化圈的慈善义卖。当然了,拿作品出来义卖的是文化圈的人,但掏钱的金主们就不见得是这个圈子的人了。 作为张金宝目前十分关注的对象,荀鹏程自然也受到了邀请,只是他不太能确定,自己到底是以读书人的身份受到邀请,还是以有钱金主的身份参与进去。 不过荀鹏程虽然现在一心要赚大钱,但也不是那种吝啬抠门的人,像这种慈善义卖活动,他也不吝多掏几个钱显示一下自己的仁慈——反正这钱是天上掉下来的,花了也就花了,用来做点善事当然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 荀鹏程本想这种活动大概也就请几个乡绅来附庸一下风雅,象征性地掏点钱出来,回头采买一些药材,办几场施粥会也就差不多了。但到了这个活动现场,荀鹏程才发现自己的想法错得很离谱,与会的儋州士绅可为数不少,起码比他在凤鸣山庄见到的那帮本地书院的学术精英人数多得多。 所谓的义卖活动,便是本地一些文化圈的名流拿出自己的字画作品来出售,当然有些人更大方一些,直接拿出自己的藏品来拍卖。而这些东西出售的所得款项,自然便是用来赈济灾民,组织他们重建家园了。 荀鹏程好歹也是个秀才出身,对书画作品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鉴赏能力。据他观察,这个义卖活动上的书画作品质量两极化非常明显,一些看起来鬼画桃符的作品竟然也有人拍卖,他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那是本地高官的作品,显然是拿出来讨彩头的。当然也不乏会有想拍马屁的人故意拉个高价,以此来换得高官的赏识。 荀鹏程暂时没有这样的打算,他在儋州立足未稳,如果现在就想攻略本地高官,那未免也膨胀得太厉害了。看了一阵之后,倒是这前知州严明君的一幅中堂颇为中意,于是便叫价竞拍,最终以五百元购得。张金宝当场便向众人介绍说这是三亚来的荀先生,日后可能会参与投资本地的教育事业。有张金宝的背书,无异于打入本地文化圈的一张请柬,于是在场参与义卖的士绅们和文化圈名流纷纷站出来与荀鹏程见礼。 而荀鹏程倒是没料到张君宝一席话竟有如此功效,这五百元买个儋州本地文化圈的知名度倒也划算,何况还附赠了一幅质量不错的字。张金宝既然帮他扬名,花花轿子众人抬这个道理他也是懂的,当下便说自己初来乍到,全仗张金宝照顾云云,在众人面前将张金宝一顿好夸。 最后一天的活动办下来,筹得善款四万余元,便由组织者代收之后,再采购相应救灾物资送去各地。 办完活动的第二天,荀鹏程便听说李奈到儋州了。这位李三公子上岸之后听说儋州多处受灾,当下便以福瑞丰的名义,向儋州捐助五万元,出手之阔绰也是让本地士绅只能表示服气。 李奈到了儋州之后没有第一时间便来找荀鹏程,而是先去拜会市长张新。李奈不是第一次来儋州,也不是第一次跟张新打交道,不过两人的交情只能说是工作关系,倒是没什么特殊待遇存在。不过像李奈这样的身份,走到那里都会被奉为座上宾,已经是特殊得不能再特殊的待遇了。更何况这次李奈造访儋州之前,张新便已经接到了施耐德发来的电报,要求儋州方面尽可能配合李奈的要求。只要不违反国法,都可由得李奈放手去做。 施耐德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安排,也是看中了李奈在商业运作方面的头脑远胜常人,如果儋州的民间科研项目真的有赚钱的前景,那么李奈就一定会想到将其变现的方法。这些研究内容有没有违法,自有安全部前往调查,但目前看来所有的研究内容都是合法的。 李奈进了儋州城之后,张金宝便很自觉地来到荀鹏程落脚的客栈,与他一同等待李奈的传唤。事到临头,荀鹏程反而越发紧张起来。他跟李奈原本就没有任何私交,工作上的关系更是差了好几个级别,这谈判到底要怎么个谈法,他其实心里也没什么数。 正文 第1603章 商业谈判 荀鹏程虽然曾在三亚做过一段时间的外勤记者,有一定的话术基础,但跟别人谈生意讲条件这类的事情,他还没有这方面的经历,甚至可能还比不了一直在运营书院,需要跟方方面面打交道的张金宝。何况这次要会谈的对象,是有着深厚背景的福瑞丰财团三少爷李奈,即便是进了胜利堡也会被奉为上宾的大人物。 虽然荀鹏程也知道李奈其实并非恶人,但社会等级的巨大差距还是让他难免会有一种仰视心理,而且这次要与李奈磋商的事情牵涉利益甚大,荀鹏程也极其想要得到张金宝承诺过的回报,以便能实现自己在儋州落脚生根的愿望,因此思想压力甚至比面对安全部调查时还要大。 而张金宝此时则是兴奋的情绪居多,他可不知道荀鹏程与李奈的真正关系,在他看来既然荀鹏程能凭着一封电报就将李奈从三亚叫到儋州来,这除了自己经营的摊子的确有一定的吸引力之外,那当然还是荀鹏程与李奈的私交起了重要作用才对。就算不是至交故友,那起码荀鹏程对李奈也具有相当大的影响力,才能让对方看了一纸电报之后就决定要过来了。 张金宝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荀鹏程过去只不过是在李奈手下掌管的诸多生意之一打工而已,甚至连见到李奈的机会都少之又少,更别说攀什么私人交情了。那封电报能将李奈吸引到儋州来,当然不是荀鹏程的身份重要到能让李奈正视海风诗社的项目,只是李奈自身的商业嗅觉灵敏,认为这有一定的投资前景而已。当然他如果知晓了其中内情,只怕会因为自己承诺送出的丰厚回报而感到吐血。 荀鹏程也为这事感到有些为难,如果在于李奈的磋商中暴露出了他与李奈的真实关系,那就怕张金宝这种老油条直接就把自己给踢开了。虽说张金宝承诺的回报已经白纸黑字立下了字据,但利益当头,谁又能确保张金宝到时候能不能兑现呢?所以他必须要在谈判期间掌控住局面,至少不能让张金宝撇开自己单独与李奈进行接洽,否则极有可能会被这两家联手排除在外。 但让荀鹏程略感安心的是,李奈在发来的电文中指定了由他来做联系人,这说明至少在目前,李奈还是对他的信任更多一些。 张荀二人在客栈等候到第二天,李奈终于差人送来消息,称晚间在城中一处酒楼设宴,招待张荀二人吃饭。李奈反客为主的态度并没有给他们留下什么选择的余地,仅仅只是通知他们时间地点,甚至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留给他们,因为李奈同时还邀请了儋州市长张新出席这个私人宴席。 张金宝根基在儋州,自然不敢怠慢了自己的父母官,既然市长张新要出席,那这个邀请就算不是李奈发出的他也还是会去。而荀鹏程却是在想,李奈一到儋州就把地方高官拉出来站台,这到底是单纯要向己方展示实力,还是打算要通过官员向自己施加压力,以便能获得更好的交易条件? 但不管怎样,这个饭局都得去,而且还得早点过去,总不能让两位大人物先到先等。两人商议一番,便决定吃完午饭就早点过去候着,在这些真正的大人物面前表现出足够恭敬的态度总不会有什么坏处。 两人在客栈吃过午饭,收拾停当之后便径直去了李奈所指定的那间酒楼。张金宝以前倒是去过,轻车熟路就带着荀鹏程到了地方。 “伙计,给我们开一个安静点的包间。”张金宝进店之后便开口招呼道。 伙计打量了他们一番,便带着二人到了二楼,开了一个包间给他们。两人刚坐下,又进来一个掌柜模样的人,向他们一拱手道:“两位可是来赴晚宴的张先生、荀先生?” 两人对视一眼,心道李奈竟然准备得如此周全,连酒楼这边都仔细吩咐过了,以至于掌柜居然都能直接认出自己二人的身份。既然已经被认出,再否认就没有必要了,张金宝点头应道:“正是。” 那掌柜便又说道:“我家主人已经吩咐过了,二位若是来得早,便在此间稍事休息,晚些会面再说。若两位要吃点喝点,一应费用也都由本酒楼承担。” 张金宝疑道:“贵主人莫非与李三少爷相熟?” 掌柜应道:“我家主人便是李三少爷,这酒楼也是福瑞丰的产业。” 原来如此,张金宝和荀鹏程都是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了李奈将宴席定在此处的原因。只不过对于张金宝来说,他还是有些惊讶,这间酒楼在儋州城已经开了好几年了,他来过几次,但一直都不知道这酒楼竟然是福瑞丰的产业。曾经有传闻称海汉国内只要是人口达千人以上的市镇,就必然有福瑞丰的产业,这虽然有些夸张,但福瑞丰在海汉投资经营的产业极多倒是真的,有很多都如这间酒楼一样,外人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幕后的老板是福瑞丰。 既来之则安之,知道这酒楼是李奈的产业,两人倒是更安心了。不过刚吃过午饭,此时倒也没什么胃口了,便叫掌柜上壶好茶就行。这掌柜倒是很会做人,不一会儿亲自端茶进来,还很是热心地问他们要不要找人来唱个曲说段书之类的打发时间。 如果不知道这地方是李奈的产业,那倒也罢了,两人说不得要找点消遣,但现在既然知道这酒楼上上下下下都是李奈的人,那在这里就不敢太过于放浪形骸了,免得回头李奈听了手下人的报告,搞得印象不佳影响到正事。 最后还是张金宝建议之下,让老板拿了一副围棋进来,两人手谈消磨时间。不过他们二人对于围棋都只是懂而不精,水平业余,也下不出什么精彩对局来,只下了不到两局,两人便索性停下来开始闲聊了。当然了,闲聊的内容也还是以这次要如何跟李奈商谈为主。 就这么混到了下午时分,终于等到伙计来通知,说李奈马上就到。两人连忙弃了棋局,拿毛巾擦擦脸上油汗,整理好衣装,然后出了包间到楼下等候。要跟李奈这样的大人物碰头,自己稍微主动一点出迎,倒也不算是折了身份。 不多时李奈的马车便来到了酒楼门口,车前车后则是有四名护卫徒步跟随,车停下来之后,先是从车上下来一名管事,左右查看了一下状况,这才将李奈从车里迎下来。 荀鹏程虽然跟李奈没有任何交情可言,但他倒是曾经在三亚见过李奈,因此立刻便认出了他,当下赶紧碰碰张金宝胳膊,示意他正主到了。两人一起迎上前,但顾忌护卫也没敢太靠近,在距离李奈还有四五米的地方便开始躬身作揖。 “是荀先生和张先生吧?两位来得可真够早的!”李奈快走两步,到两人面前还礼一揖。 “三少爷客气了!这本该由在下来一尽地主之谊才对,还让三少爷抢在了前头,如果比三少爷还晚到这边,岂不是失了礼数!”张金宝赶紧解释道。 “张山长对三少爷仰慕已久,这几天可是一直在念叨怎么这天气还不转好。”荀鹏程很适时地接话道。但对他来说,跟李奈的交谈还有些麻烦,首先他肯定不敢装熟,否则要是被李奈当面顶回来就很难看了,其次也不能显得太有距离感,那样的话张金宝这人精肯定会怀疑他与李奈的私人关系。 好在李奈似乎很愿意配合荀鹏程的想法,哈哈一笑道:“有劳张先生久等了!原本前几天就该到了,但被风暴困在了昌化走不了,不得已多住了几天,张山长见谅!” “不敢不敢,三少爷身份尊贵,自然是安全为先,多等几天也不妨事。”张金宝连忙应道。 李奈转向荀鹏程道:“荀先生离开三亚也没留个去处,若不是那日接到电报,都想不到你悄悄来了儋州发财。” 荀鹏程连忙应道:“哪有发财,只是过来散心,恰好结识了张山长而已。在下觉得张山长所做之事颇有意思,所以想让三少爷鉴定一下,是否有将其经营成产业的可能。” 李奈笑了笑道:“不急,我们先进去坐下来,待会再慢慢说。” “那市长大人?”张金宝连忙提醒道。李奈的身份可以进去坐着等,但他们就不一样了,张新可是儋州父母官,岂敢有丝毫怠慢。 “张市长还没这么早,他到的时候我等一起出来迎接便是。”李奈闻弦歌而知意,便主动解释了自己的打算。 既然李奈也打算要出来迎接,那他们就没什么压力了。于是一行人进了酒店,候在门口处的掌柜亲自带路,没有往楼上领,而是穿过大堂直接带到了后院。这边虽然没有前面店堂的街景可看了,但却是要清静得多,而且也不会有闲人走动。 荀鹏程完全想不出这后院里竟然还专门建了一间宴会厅,虽然面积不是太大,但就算摆下七八张八仙桌也应该不会显挤。不过此时厅中就只摆设了一张直径约莫五尺的红木圆桌,桌旁四把椅子,一看可知今天这宴席一共便只有主宾四人了。 “坐坐坐!这地方平时也不会对外揽客,只有身份尊贵的客人登门,才会启用这个宴会厅。”李奈指了指屋内的陈设:“这些桌椅、摆设,墙上挂的字画,包括摆在架子上那几盆兰草,统统都是以前从广州运过来的。” 讲究啊!荀鹏程心里不禁感叹道。李奈可能一年两年都不见得能来这地方一次,却依照他的意愿作了如此麻烦的布置,也真是富商的作派了。 而张金宝则是不失时机地拍马屁道:“这间酒楼来过几次,却不知竟然别有洞天,还是这次得逢三少爷宴请市长大人,在下与荀先生才能有机会跟着沾光了。” “张先生客气了!两位也是我邀请的宾客,今天就算没有邀请到张市长,这顿饭也还是在这里,不用说什么沾不沾光的话。再说了,荀先生以前也算是一起共事过,说起来也是自己人。”李奈抬手打个响指,然后对掌柜吩咐道:“等会把这茶换一换,换成张市长喜欢的高山茶。” 荀鹏程听到李奈主动表示亲近,心里也为之一松。荀鹏程过去的身份地位,与李奈相差实在太大,他最担心的便是李奈根本不会将他这种小角色放在眼中,见面之后呼来喝去,那可能就会让他在张金宝心目中的形象完全坍塌了。照目前的状况来看,李奈指名要他做联络人,似乎并不只是说说而已,还真打算要抬他一手的样子。 荀鹏程暂时琢磨不出李奈的意图,但他知道这对自己是有益无害的,李奈只要稍稍表露出跟他的亲近,在张金宝看来就会有更多的解读。 李奈也并未急于向他们提及正事,只是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近期因为风暴所造成的灾情。荀张二人都知道李奈一到儋州就认捐了一大笔善款,当下也是逮着机会着力吹捧李奈的善举。而李奈对此则是笑而不语,他捐那五万的确也不是小数目了,不过以福瑞丰在儋州投资的生意规模来说,也不过就是两三个月的利润而已,花这笔钱在儋州买个好名声还是很值的。而且捐了这笔钱之后,跟张新的关系也因此亲近了许多,本地有些经营方面的事情,就可以拜托张新加以照顾了。 而今天把张新请出来吃饭,一方面是进一步巩固关系,加深了解,另一方面也是顺便让张新一起见证一下海风诗社的事情,这样以后如果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至少是有一名海汉高官作为知情人和见证者。 三人等了约莫接近一个小时,掌柜便进来通知他们,张新的手下已经到酒店门口了,正主马上就到。李奈知道海汉高官出行时的警卫工作颇为严密,特别是儋州这种出过事的地方更是如此,张新的手下过来多半是要先将进出酒店的通道清场,然后张新才会出现。 正文 第1604章 接盘条件 果不其然,三人来到店堂,发现数名黑衣警察已经控制了进出酒楼的通道。这倒不是张新贪生怕死,只是安保制度如此,规定担任地方长官的穿越者在外出时必须要带上保卫人员,对陌生环境要提前进行清场摸底,以策万全。 李奈本就与海汉高层相熟,对于这种作派也丝毫不以为意,他提前就已经跟店里打过招呼,所以此时店内员工也十分配合,甚至将上下楼的楼梯也暂时封了。 不多时从街上驶来一辆黑色马车,荀鹏程对于这种马车的外形倒是并不陌生,他在三亚期间曾多次见过这样的马车,知道这种车是海汉高官的专属座驾。当下赶紧微微低头,以示恭敬。旁边张金宝倒是没有他这么紧张,毕竟张新是本地父母官,而张金宝在本地教育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两人见面打交道的时候其实不少,几年下来也算是有些交情的熟人了。 车在店外停稳之后,从车上下来的果然便儋州市长张新,李奈跟张金宝对他来说都算是老熟人了,打过招呼之后,张新望向荀鹏程道:“这位应该就是荀先生了。” “小人荀鹏程,见过市长大人。”荀鹏程依足礼数深深一揖道。 “免礼免礼!荀先生的情况,我来之前也大概了解过了……总之先进去坐下来再说,今天既然是李少爷做东,那大家就不要客气了,指着贵的点就是了。”张新笑眯眯地说道。 荀鹏程见张新还算好说话,也没什么官架子,情绪稍稍放松了一些。在此之前他就向张金宝询问过这方面的情况,倒是与其描述一致,张新此人跟儋州文化圈的人都比较熟,所以一般相处起来也不会有太明显的隔阂。不过荀鹏程看张新的脸色颇有些疲态,想来也是最近本地的灾情所致。 果然回到后院宴会厅就座之后,张新主动便说起了这事:“这几天马不停蹄地跑了十几个受灾村镇,也没怎么休息好,如果不是今天李少爷要请客,我也不会回城,估计多半又在哪个庄子上组织发赈济粮。” “首长心系黎民,我等敬佩之至,不过这身体还是要好好保重才行,要是父母官都病倒了,那受灾的民众可就没人能指望了。”李奈立刻应道:“所以我今天特地吩咐让厨房准备了一些补品,首长待会儿要多吃一点才是。” 尽管儋州这边最近才遭了灾,但以李奈所拥有的能量,要在地方上重金收购一些高级食材倒也不难,而且他的座船上也常年都备有一些用来送礼的高级补品。类似燕鲍翅之类的菜肴,在今天这个私人宴席上并不少见。 席上的酒水并非是海汉国内最为常见的“三亚特酿”,而是儋州本地所产的白酒,清香干冽,自有一番风味。当然了,这种被命名为“儋州窖”的白酒,也是来自于福瑞丰在本地所经营的酒坊。 “这酒每年就产五百坛,一半运回广东贩卖,另一半留在海南岛上的自家酒楼里发售。”李奈举杯向在座三人介绍。 “在下以前来这里吃饭,曾喝过这种酒,不过今天这酒似乎更为有劲,莫非是陈酿?”张金宝开口问道。 李奈点点头道:“看来张先生是懂酒之人,今天的喝这酒在店面里是买不到的,五年的陈酿,存货有限,一般也就招待贵客的时候拿出来。” “那我等都是沾了市长大人的光了!”荀鹏程不失时机地赶紧拍了一记马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奈终于主动开口提及了正事:“这次来儋州,一是要巡视福瑞丰的产业,与张市长商量一下今后的经营方向,二来就是荀先生在电报中所提及的事,不知二位可曾按我在回电中所说,提前做了准备?” “当然当然,在下已经整理好了资料。”张金宝连忙放下筷子,用毛巾擦擦嘴,然后起身去拿了他今天带过来的书面资料。 前次李奈从三亚发来回电,便向他们提出了明确的要求,希望能够先准备好关于研究项目的书面介绍资料,待自己到儋州之后就能看到。张金宝自然是不敢怠慢,前几天紧赶慢赶地整理好了资料,今天特地用了一个楠木箱子提过来。 李奈点点头,旁边就有随从过来将箱子接过去了。这个时候正在陪地方高官吃饭,他自然不会打开来慢慢浏览。但如果对方连这种基本的要求都没有完成好,那么他也会重新考虑是否要与对方合作了。 李奈不紧不慢地说道:“资料我回头会仔细看看,不如张先生给我们简单讲讲,这海风诗社的运作状况究竟是怎么样。” 张金宝见张新也已经停下了筷子看向自己,知道这应该是李奈事前就安排好的环节,当下便收敛心神,开始认真讲解自己的谋划。 张金宝产生念头要自行组织精英人员研究一些比较前沿的项目,就是从1634年宁崎巡视儋州之后开始的。当时他在儋州文教界名声日渐提升,隐隐便成了儋州书院的代言人,影响力也越来越大。张金宝也知道有些东西比较敏感,如果向官府公开申请,未必能获得通过,所以他便假托诗社之名,开始向各家书院的精英发出邀请,让他们参与到自己的“大计”之中。 当然了,这种邀请除了张金宝个人名望的号召力之外,还有一个能让各家精英动心的原因就是张金宝所描绘的美好前景和丰厚回报了。 按照张金宝的构想,这些研究项目只要有了眉目之后,就可以设法去寻找愿意出钱的金主,将其转变成生产力来获取收益。而研究者可以通过出售研究成果或者入股后续的经营,来获得经济方面的丰厚收益。 但张金宝对于实际的问题估计得不够周全,例如项目研究周期长,所需资金多,寻找金主的渠道比较缺乏等等,在初期都没有想好该如何处理,以至于在海风诗社运作了一年多之后,依然是处于严重的亏损状态,寻找项目出路也极为不顺。张金宝虽然通过经营琼西书院赚了不少钱,可是在诗社的研究项目上都填进去了,甚至连自己的房产也抵押给了海汉银行来换取周转资金。如果不是遇上了荀鹏程,或许再有两三个月,张金宝就得考虑解散海风诗社了。 既然已经求到李奈头上了,张金宝对于诗社的经营状况也就没有再作什么隐瞒,老老实实地和盘托出,希望李奈能够有一个更合理的解决方案来挽救诗社的前途。 李奈听完之后提问道:“那你的诗社目前有债务吗?” 张金宝摇头道:“虽然没赚钱,但也没有债务,所有经费都是在下自己掏腰包贴的。” “张先生倒是个实诚人。”李奈点头赞道:“我就喜欢跟实诚人打交道。” 李奈说完之后便转头向张新问道:“张市长,您看这个事我能接吗?” 张金宝和荀鹏程闻言都紧张地望向张新,他们当然已经看明白李奈今天特地将张新请过来,就是要让他把关,或者说征得他的同意。 张新干咳一声道:“其实张山长搞这个海风诗社的事,我之前也略有所闻,只要诗社所做的事没有触犯法律法规,那就是正当的经营。再说胜利堡那边既然同意你过来考察,应该也是初步认可了海风诗社这种组织的正当性,我是很乐意成人之美的。能不能接,你自己衡量就行,我今天就是来当个见证人,顺便吃你一顿。” 李奈笑道:“只要张市长愿意赏脸,我天天请吃饭都行啊!” 既然张新表示不反对,那实际上就已经默认了李奈的打算,而地方官府对海风诗社合法性的认可,其实已经是张金宝过去两年可望而不可及的目标了。他努力了两年都未达成的目标,李奈来儋州摆下酒席,几句话轻轻松松就搞定了,张金宝也不得不感叹阶级差距的悬殊。 而荀鹏程在三亚待了两年,各路大人物见多了,而且他早就知道李奈的份量和能量,否则也不会向张金宝推荐李奈了,因此张新的表态倒是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李奈这么轻松就已经搞定了官方。他原本以为李奈本事再大,至少也得先活动一些时日才能把路子打通,但转念一想,张新也说胜利堡那边已经有了初步的表态,天大地大,执委会最大,既然执委会都同意让李奈来儋州考察,那张新自然也不愿扮演反派角色跟执委会对着干。 李奈又对张金宝道:“张市长是爽快人,那我也给句话好了,海风诗社的摊子我可以接,但具体怎么个接法,我要先看看你整理的资料再作决定。” “理应如此,不急,不急。”张金宝连忙应道。这事的进度如此之快,其实已经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料,他原本以为起码要跟李奈接触个三五次,甚至可能还需要安排李奈与各路研究人员会面,考察一下研究项目的实际进展状况,才会真正开始谈接手的条件。但没想到才第一次会面,对方就已经给出了比较明确的态度。 当然了,若是张金宝以为已经得到了官府的表态,那自己就能放开手脚干了,不需要再让李奈接手,那恐怕就要吃大亏了。不管是张新还是执委会的表态,都是针对李奈作出的,如果张金宝想自己玩,那这些表态就不适用了。 荀鹏程倒是更能理解李奈的做法,像他这样的大人物,手下生意每天的进账可能都在五位数,哪会有太多的时间去专注某一项买卖。何况李奈在来儋州的路上就耽搁了这么多天,花了这么多时间在海风诗社的事情上,对李奈而言已经是十分奢侈了。他肯定希望能够尽快处理完儋州这档子事,然后把精力放到其他能够赚钱的项目上去。 张新并没有待到宴席结束,眼见三方已经达成了初步的协议,便主动起身告辞,称晚上还要处理灾情相关的文件。其他三人自然也就不吃了,一起将张新送出酒店上车。 然后李奈也主动表示今天的会面就到这里,等会还要接见本地的几名掌柜,就不在这里继续耽搁下去了,于是张金宝和荀鹏程又毕恭毕敬地送走了李奈。 眼见李奈所乘的软轿离开,张金宝才如大梦初醒一般对荀鹏程问道:“荀老弟,我们这事……是已经成了吧?” 荀鹏程点点头道:“如无意外,是已经成了。适才李三少爷也说了,会接下你的摊子,只是还要谈谈条件。” 张金宝叹道:“他若是能愿意接下来,我便已经谢天谢地了。这么多项目半途而废,实在太可惜了。” 荀鹏程提醒道:“李三少爷是个生意人,你诗社这些研究项目,在你看来可能个个都是宝贝,但在李三少爷眼中,或许就只有能赚钱和不能赚钱的区别。他就算接了诗社,也不见得会接下全部的研究项目。” 张金宝点点头道:“老弟说得有理,这个真是只能随缘了。但不管怎样,事成之后,我必兑现承诺。” 两人又等了一天时间,然后接到李奈的通知,安排再次会面。这次李奈就没有再过多寒暄了,与二人打过招呼之后就直接进入了正题:“张先生整理的资料,我已全部看过,诗社的运作的确存在很多问题,如果要让我接手,那么我就得安排掌柜进去接管日常运营事务。此外在册的研究项目,有些在三亚早就有成果了,不用再费心研究了。有些项目没有实现的可能,也需要早点终止。依我看来,诗社的研究项目至少要砍掉一半到三分之二,剩下的才是有价值的项目。” 张金宝心头微苦,但还是只能应承道:“既然李少爷已经找到诗社症结所在,那在下自然会遵从李少爷的安排。” 正文 第1605章 接手诗社 张金宝在海汉诗社的研究项目上投入了数量相当大的资金,耗费的精力更是无法计算,如今李奈一句话,就要砍掉一半甚至更多的项目,等于是把这些钱丢进了水里,这自然是让他肉疼不已。但张金宝也明白自己在做生意方面的眼光和才能有限,远远不及李奈这种顶级富豪,对方所作出的专业判断肯定要比自己更为高明。只要能让有前景的研究项目继续进行下去,那么张金宝也还是可以接受李奈的意见。 当然了,张金宝也知道李奈肯定不会就这么几句话打发自己,既然福瑞丰要接手海风诗社的研究项目,那多多少少也得拿一点补偿给自己才说得过去,哪怕只是象征性的补偿,这桩买卖才算是合理。 李奈慢慢地说道:“关于如何衔接和移交,我这边有两套方案可供选择。一是由福瑞丰派出管理人员进驻海风诗社,今后诗社由我方运营,我们会一次性支付给张先生一笔费用,买断诗社和研究项目的所有权。二是诗社继续由张先生经营,福瑞丰只投资感兴趣的项目。” 张金宝听完之后心中不免有些犹豫,福瑞丰给出的条件其实离他的目标还是有那么一点差距,他并不想完全离开海风诗社,这毕竟是他的一番心血所在,但如果对方只投资感兴趣的项目,那实际上也很难拯救整个诗社的运作前景。张金宝更希望福瑞丰在收购海风诗社的同时,能够给自己也保留一席之地。 “怎么,张先生好像对这两个方案都不太满意?那要不要先听听我这边的买断出价?”李奈见张金宝缄默不语,便主动追问道。 张金宝连忙应声道:“不敢,只是在下舍不得完全撒手,想问问三少爷可有第三条路?” “哦?那你说说,你有什么想法。如果可行,那也可以考虑。”李奈倒是很好说话,便让张金宝自行提出交接方案。说实话海风诗社目前研究的项目未必能给福瑞丰带来多少收益,李奈之所以愿意出资收购,主要还是看中了这种民间研究的模式,说不定以后能为福瑞丰自身所用。而且张金宝通过海风诗社网罗了儋州的一批精英人才,福瑞丰接手诗社的同时就是获得了一批人才,这才是真正值钱的东西,也是李奈愿意来儋州的原因之一,只是张金宝不懂这道理而已。 李奈到了儋州之后这几日,已经通过自己的渠道,获知了一部分海汉诗社成员的身份,并且做了相应的了解。这些人虽然还比不了三亚那些经过海汉高层亲自调教的高级精英,但在民间来说已经算是难得的人才,如果能够将这些人招募到自己手下,说不定要比海风诗社这个项目本身有更大的收获。 当然了,要完成这一步,李奈就不可能完全踢开张金宝来自行操作,毕竟这些人当初会加入海风诗社,几乎都是冲着张金宝的面子,要想让这些人今后能死心塌地为福瑞丰效力,仅仅只是靠丰厚薪酬恐怕还不够。所以李奈提出的两个方案中,并没有一味割裂海风诗社与张金宝之间的关系,还是给他留下了后路。 张金宝斟酌着应道:“三少爷若是觉得在下还能作用,可否在收购海风诗社之后,还是给在下留个随便什么差事。当然经营方面,在下绝不多言,一切以福瑞丰之安排为准。” 李奈沉默不语,没有立刻作出答复,似乎是在思考张金宝的要求。张金宝见状也不催促,只是默然等待着。 荀鹏程见状倒是主动说了一句公道话:“张山长若是能留在诗社,今后还可以继续在本地替诗社招募人才,三少爷不妨考虑一下。” 李奈其实并非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在这两人面前,他必须拿出应有的架子来,这样才会显得自己所作出的每个决定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不过荀鹏程主动提出来这个可能性,倒是省去了他的麻烦,不然这话要是由他提出来,或许会让对方觉得有吃干抹净之后还要利用其人脉的嫌疑。 “其实我没有提出这种方案,也是怕张先生对海风诗社已经心灰意冷,要他留下恐怕强人所难,既然是张先生自行要求,那我自然是很乐意继续与张先生合作。”李奈这才慢慢回应了张金宝的话。至于荀鹏程的话,他并没有做出回应,这倒不是看不起荀鹏程,而是这话题太敏感,不宜在此多作讨论。 李奈这个表态自然是皆大欢喜,张金宝自然不用多说,荀鹏程也不希望他就此被清退出局。海风诗社在张金宝手上没有实现盈利,但如果换了福瑞丰来当老板,日后的境况可能就不一样了。而张金宝给荀鹏程的回报是入股琼西书院,今后荀鹏程也是要进入儋州文教界的人,张金宝能参与诗社今后的经营,就等同于他也能够参与进去,说不定还会有发财的机会。 只要大的意向达成之后,后面的谈判就容易多了。李奈和张金宝都并非普通人,他们所经营的产业也都是大买卖,看待问题的角度和取舍的决心也远非常人所及,因此只要能够达成自己的目的,他们并不介意在谈判过程中付出或者舍弃一部分的利益。 不过这个领域反倒是成了荀鹏程的短板,他过去只不过是一名跑社会新闻的狗仔记者,对经营生意方面并不擅长,像文教科研这类产业化的领域更是不够了解,所以后面的谈判也就基本上插不了话了。荀鹏程自己也担心暴露短处,干脆就乐得当看客,顺便从两人的讨价还价中学习如何进行这类磋商。 在此之前,荀鹏程与张金宝已经为这次会面做了多日的准备,不过因为双方在接触后很快就在意向上达成了一致,所以最终关于海风诗社交接的正式磋商其实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李奈也不想再在这个项目上花费更多的精力和时间了,他这次来儋州因为天气原因,所耗费的时间已经超过了预计的三倍之多,因此耽搁了后面的一系列安排。所以他希望能够尽快结束与张金宝的谈判,早些把这事交给手下去跟进,而自己能够从儋州脱身去办别的事情。 末了荀鹏程问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问题:“三少爷,既然这事已经征得了官府的许可,那是是否可以将其公开,想办法宣传一下?” 李奈这次是真的怔了一下,他的确没有想到这个方面,荀鹏程的话倒是让他脑子里顿时冒出了一些想法,朝荀鹏程点点头道:“荀先生倒是三句话不离本行,这主意不错,我先记下来,回头再问问首长能不能办。” 张金宝这还是第一次听人谈及荀鹏程的职业,愕然问道:“荀先生不是经营种植园的吗?” “是准备转行经营种植园,以前是在报社做事。”荀鹏程当然不能否认李奈的话,只能简单地向张金宝作了解释。 李奈倒是没想到荀鹏程并未向张金宝透露过自己过去的职业,但转念一想便知道荀鹏程是担心记者这份工作身份低微被对方瞧不起,如果不是自己无意点破,张金宝恐怕就会一直被蒙在鼓里。不过既然荀鹏程对此有所顾忌,他当然也不会在张金宝面前落了荀鹏程的面子。 张金宝最终保留了海风诗社三成的干股,当然因此所收到的转让费也就少了一大截。不过对于他来说,能够让这份事业进行下去,远比眼前利益重要,何况今后由福瑞丰来掌管海风诗社的运营,赚钱的可能性就提升了不少,到时候凭这三成干股获利也并非妄想。 不过张金宝虽然保留了股东身份,但今后也不会再直接参与到诗社的运营了,他自知不善经商,所以在这一点上倒也没有坚持。反正今后诗社是由福瑞丰出资维持日常运转和项目研究所需的资金,就算亏钱也不会再需要他掏腰包补贴了。 而荀鹏程则是如愿得到了张金宝承诺过的琼西书院两成干股,就目前的状况而言,琼西书院的价值远远超出了经营不善的海风诗社,所以在这起转让案中获得直接利益最大的,反而是居中联络的荀鹏程。就算今后只靠琼西书院的这份收入来维持生活,也足够他在儋州过上不错的日子了。 对于这样结果,荀鹏程自然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了,他现在只觉得自己选择来儋州的确是一个十分明智的决定,毕竟像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大概也就只能在儋州碰到了。当然了,如果今后汪百锁再也不要来造访自己,那就最好不过了。 李奈留下了两名掌柜在儋州跟进海风诗社之事,自己则是先行乘船离开了。就连张金宝也有些佩服李奈的大心脏,因为对方根本就没有去面见过这些搞研究的人,对于诗社运转状况的了解可能都是来自于他准备的那份资料,就这么痛快地把诗社的烂摊子接收过去了。当然了,这种处理方式也是建立在李奈的身份背景之上,毕竟部分收购海风诗社的这个花销,对于福瑞丰而言并不是什么特别大的数目,就算全亏掉也不会伤筋动骨。 李奈手下的两名掌柜接管了海风诗社之后,首先便按照李奈的意图,将那些没有前景或是方向错误的研究项目统统终止,以此来节省开支。而一些已经有了阶段性成果的研究内容,比如荀鹏程上次在凤鸣山庄见到的新式船舵,就被立刻安排了专项资金,用以生产更多的成品来验证其效果是否如理论推导的一样出色。 不过由于一时半会很难找到新的场地,所以张金宝的凤鸣山庄还是被继续作为海风诗社的研发中心。张金宝自己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异议,毕竟他从李奈那里得到的转让费已经把先前从银行借来的钱都还上了,如今这凤鸣山庄又回到他手里了,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荀鹏程也在张金宝的帮助之下找到了一处房产,位于城西离凤鸣山庄不到一里路,三进的宅院作价一万六,房主是本地一位士绅,正打算举家迁去三亚定居。这房价虽然不算太便宜,但胜在生活方便且院子够大,环境也符合荀鹏程的要求,去看过之后颇为满意,便掏钱立了字据办了过户。 光荀鹏程自己住这么大的房子肯定是不太方便,所以接下来又是去城里牙行,招了管事、厨子、杂役,又置办了一些新家具,这才算是像模像样地在儋州定居下来了。 张金宝专门查黄历选了一个吉日,安排荀鹏程乔迁。而就在荀鹏程搬家这天,最新一期的海汉时报送到了儋州,在这期报纸所刊载的内容中,赫然便有儋州海风诗社的消息。 这篇新闻稿并没有上头版,内容也写得不算太详尽,只说儋州海风诗社在讨论学术之余,也组织起来研究一些实用技术,并且得到了著名财团福瑞丰的投资云云。文章比较隐晦地透露出这种行为已经得到了官方的认可,至于有多少懂行的人能看懂其中的意思,那就只能各凭本事了。 荀鹏程恰巧就是懂行的人之一,他也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这篇报道。荀鹏程很明白海汉时报这个官媒的作派,像这种会登报的文章,绝对不会只是用来填充版面的废话,而是海汉高层要借此来发出信号,民间人士对于民用项目的研究和发明,是得到官方认可和鼓励的行为。 荀鹏程算算这期报纸的发行时间,估摸着差不多就是自己向李奈提出应该有一些宣传手段的建议之后,极有可能便是李奈将这边的进展用电报发回三亚,并顺便向执委会进行了请示。而这篇报道能够见诸报端,大概就是执委会借此作出的表态了。 正文 第1606章 隐藏信息 类似像儋州海风诗社这样的民间科研机构,其实在海汉治下也不止这一处而已,只是官方一直都没有开放民间科研的限制,因此都是偷偷摸摸地在进行。而官方对于这些动向也并非一无所知,比如张新对海风诗社的行为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有涉及到军事和高精尖的技术,他也就任得张金宝自行折腾了。要是真能折腾出一点名堂,官方再进行控制或收购也来得及。 其实对于穿越者们来说,无论目前这个时代的民间科学家们研究出什么样的成果,都很难超出穿越者所掌控的范围,毕竟他们手里掌握的全是几个世纪之后才会出现的黑科技,而这个时代的学者们却不可能得到超越时代的研究成果。倒是其中偶尔会冒出一些真正的人才,或许其才能可以为官方所用。 执委会通过海汉时报这个官媒渠道放出风声,也算是给民间搞科研开了个口子,但像李奈这种投资海风诗社的行为,执委会其实并不太看好。真正的好东西都在官方手里攥着,民间想自行研发出一些超前的东西来赚取收益,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只不过福瑞丰财大气粗,又一向与海汉官方合作密切,李奈愿意拿钱听个响动,执委会也就由得他去了。荀鹏程、张金宝等人视作前途命运的海风诗社,其实在官方看来也只是小打小闹的尝试而已,准不准许都无伤大雅。 李奈看到这份报纸的时候已经是在海口城里,他来这边的目的是与海口市长邱元交割一批棉纱和药材。之所以他要亲自过来完成这笔买卖,并不是交易额有多么惊人,而是因为这批货物是按照海汉军用标准采购,虽然海汉这边没有明说其用途,但长期与海汉打交道的李奈却知道这批东西多半是要供应给海汉军的。 海口这边就有一个专门生产医用纱布、酒精和外用止血药物的工厂,除了酒精是海南岛本地自产之外,纱布和药物的原材料依然主要依靠大明供应。而按照军用标准所执行的订单,一般都是交给了海汉官方最为信任的福瑞丰代办。李奈知道这批货物的去向肯定就是海口这个工厂,亲自到场完成交易,也是不想让最后一个环节出现任何问题。而且李奈也知道,通常海汉大批订购这类货物,往往就是在为接下来的大规模军事行动作准备了,只是这次还不太明确海汉是要朝哪个方向动手而已。 报纸上的风向,李奈的确是事先便已经知道大概,他在三亚的时候就已经从海汉高官那里听出了口风,执委会将放开这个领域的禁令,但他其实也不完全是为了赚钱或者拉人才投资儋州海风诗社。既然官方打算放开这个口子,总要有人来身先士卒地充当开路者,而这个角色由福瑞丰来扮演就最合适不过,既有官方的信任,又有足够的资金去运作,就算最终没有从中赚钱甚至是亏了钱进去,能够借此表明福瑞丰的恭顺态度,这笔钱也算花得值了。 这不儋州的收购刚刚把钱花出去,在海口这边一笔买卖就已经赚回来了大半。李奈记得海汉上一次大规模地通过福瑞丰采购这些物资,还要追溯到今年在辽东展开军事行动之前了。他倒是很想当面问问邱元,海汉接下来是准备要在哪里动手,但几次跟邱元碰头的时候,对方身边都会有军方和安全部的人跟着,他这话也实在不敢问出口。 直到李奈准备离开海口了,走之前宴请邱元,对方身边终于没了那两个如影随形的人。李奈便抓着这机会,向邱元问起心中疑惑。 邱元听完之后笑着应道:“你既然知道这事涉及军事情报,那我又怎么可能随便透露。我要是管不住嘴,那日后颜部长知道了可不会轻饶我。” 邱元越是守口如瓶,李奈就越是心痒难耐,便尝试劝说道:“首长,要不你给指个方向,我自己慢慢琢磨,这就不算是你透露情报了吧?” 邱元沉默半晌才应道:“这期的海汉时报你看过了吗?” “看了啊!”李奈回想之前看到的内容,但似乎并没有军事方面的官方消息,摇摇头道:“但没注意到国防部发布过消息。” 邱元笑道:“那说明你看得不够仔细,回头再好好看看吧。你想知道的消息,报上都有!” 宴席结束后,李奈乘车回到住处,便叫人打了热水,好好擦了一把脸,然后要了一壶浓茶解酒。他不愿就此睡下,而是赶紧将前日购入的最新一期海汉时报又翻了出来,要再看看邱元所说的消息究竟是隐藏在何处。 这期报纸的头版头条的确是一篇与军事相关的报道,内容是国防部与海运部联合研制的“勇士”级蒸汽风帆战舰完成了第十八次,也是定型量产前的最后一次海试。文章的内容主要是讲述海军与相关部门是如何克服了重重困难,才完成了这一跨时代新式战舰的设计、制造和改进任务,这艘船在两年以来的多次海试中根据实际转光不断地进行调整,以确保起作战性能真正达到军方的要求。 李奈对这种新型战舰倒是有一些印象,去年夏天在儋州举行的“跨越1635”军演中,“勇士”级战舰就曾登场亮相,给参加军演的各国军事观察团都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不过当时海汉军方也说明了这只是一艘试验性质的战舰,而且建造极为不易,短期内并不会正式列装。 李奈因为与海汉高层的关系极为密切,因此所知的消息也要比外界更多一点,这种新式战舰虽然比现在海军中的旗舰“威严”级战舰的战斗力更上一层楼,但建造这种战舰的工艺并不成熟,成本也高得吓人,即便是以财大气粗的海汉海军也有点吃不消。 但如今海汉时报既然已经刊发文章称这是“勇士”级战舰在定型前的最后一次海试,那么基本可以确定海汉军方已经决定要在不久的将来列装这种新式战舰了。至于经费,李奈可不认为这能够难倒生财有道的海汉人,如果这种新式战舰的造价真的高到军方都觉得太昂贵,那么顶多也就是暂时少造几艘,等以后生产能力提升了再说。 可这个消息暗示了海汉下一步动手的方向吗?李奈把报道文章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也还是不得要领。这文章里讲的都是研究人员曾经面临的各种难题,可并没有一句话提到过这种新式战舰今后将优先列装到哪个舰队,或者是部署到哪个港口。看样子他所感兴趣的东西,并不是隐藏在这篇报道里。 李奈倒是没有气馁,既然邱元已经指了路,他相信对方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欺骗自己,当下便继续翻看报纸上的消息,哪怕是看起来毫不相干的新闻,也都仔细揣摩,唯恐遗漏了细节。 李奈其实不算是军事爱好者,只是对于海汉的动向非常感兴趣,喜欢研究海汉高层的策略而已。特别是这种海汉高官们不愿对他透露的信息,他更是有搜集研究的兴趣。如果能够找到真相,对他而言是一件极有成就感的事情。 在翻来覆去又将报纸读过一遍之后,李奈终于找到了一篇看起来不太起眼,但细细品味之下却有些让人深思的报道。 这篇文章的主题是讲海汉目前在海南岛以东及东南方向的海域所进行的贸易活动,几乎都是通过大明商人作为中间人在操作,而大明海商所使用的船只性能有限,因此也使得贸易活动的规模受限,远不及海汉与北、东、南三个方向的贸易活动那么繁荣。而导致这一现象的主要原因,便是因为盘踞在吕宋岛的西班牙人与海汉之间的旧怨一直未能得到解决。 文章并没有就此给出一个解决的方案,只是呼吁社会各界应该关注这个问题,因为这已经影响到海汉在南海开辟贸易航线的进展。而且海汉的航海家们如果要探索东边更辽阔的海域,航线势必也需要经过吕宋岛附近才行,但目前吕宋岛的状况却对海汉航海家们不太友好。 “原来是这里。”李奈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邱元所暗示的地方,海汉下一步想要攻略的地方,极有可能就是吕宋岛这边了。 海汉与西班牙之间的宿怨甚至可以追溯到当年执委会选择与葡萄牙合作的时候,而对于西班牙这个主要的海上竞争对手,海汉的出手也毫不客气。 1633年初,海汉军攻打了台湾岛北部的鸡笼、淡水两处西班牙据点,将西班牙人从台湾岛上彻底逐出,并断绝了西班牙商船前往大明北部沿海进行贸易的航路。1634年初,三亚的西班牙间谍案告破,西班牙人在海汉境内苦心经营的间谍网被连根拔起,几乎是无一幸免。 而西班牙人的报复则是在一年半之后才发起,马尼拉舰队连同美洲来的大帆船组成的混编舰队在1635年9月突袭三亚,可惜的是他们对于三亚的防卫力量并没有足够的了解,在试图突入胜利港的时候被岸防火力打得七零八落,甚至还没靠岸就已经落败了。而之后堵在西班牙舰队退路上的海汉海军给对手好好上了一堂海战课,让这些欧洲人意识到了他们在远东遇到的这个对手是何等强大。 自这一战之后,马尼拉当局便如同哑了火的炮仗,再也没有发出过任何响动了。只是西班牙人为了维护颜面,仍然明令禁止海汉商船和人员进入马尼拉港,只允许大明海商作为中间人进行贸易活动。 而海汉也对其进行了反制,规定所有运往马尼拉港的货物,都必须先运抵三亚办理手续,然后再启程送去马尼拉,否则一律视作与海汉作对,只要逮到就会罚没所有货物。这样一来,那些产自大明的货物就得先在海上兜一个大圈子才能去往马尼拉,在运费成本方面就不得不暴涨了数倍,而最终承受这种涨价的只能是西班牙人了。 西班牙人对于海汉的这种贸易制裁措施自然不会坦然接受,但作为战败的一方,他们也很难拿出什么硬气的反制手段来对海汉进行还击,所以双方的贸易也一直处在一种极为别扭的停滞状态。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尝试要从中说和双方,但海汉执委会对西班牙的态度十分明确,并不打算与对方和解。 福瑞丰作为两广地区数一数二的大海商,每年也都会接到西班牙人的订单,尽管福瑞丰最大的贸易合作伙伴是海汉,但这也不妨碍与其他国家做生意,何况卖给西班牙人的货物,都是经过了海汉的准许。所以李奈对于其中的贸易状况也算是略知一二。 由于海汉已经控制了珠江三角洲地区,西班牙商船根本不敢冒险进入这一海域,只能通过代购的方式来获得大明产出的商品。按照海汉的规定,西班牙人在大明订购的货物必须先送到三亚登记检验,所以这些货物会先由福瑞丰的商船经珠江口运抵三亚,再运往马尼拉港,整个航程比广东直航马尼拉远了一倍的距离,而且在三亚登记检验期间还得向海汉缴纳一笔管理费用,这里外里的成本累积到价格上,涨幅就很可观了。 福瑞丰垄断了两广地区某些高级商品的产出,所以从中获得的收益颇为丰厚,哪怕与西班牙人的贸易所占用的船期相当长,福瑞丰也依然还是在坚持每个月派出至少两条船前往马尼拉。 只有李奈这种福瑞丰的高层人员才明白,这钱可不是白赚的,福瑞丰去往马尼拉的商船除了运货拉人之外,同时还肩负着替海汉收发情报的任务。几乎每趟去往马尼拉的船上,都会有海汉安全部的人随行。时至今日,就连李奈也不知道海汉究竟派了多少人潜入马尼拉充当探子。 正文 第1607章 充分的理由 西班牙人偷袭三亚虽然是以失败告终了,但这笔帐可是被海汉给记了下来,虽然之后并未采取什么公开的军事报复行动,但明眼人都知道海汉绝不可能就此罢休忍下这口气,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已。李奈很清楚海汉安全部和军方送了这么多人去马尼拉城潜伏,肯定不会是闲着没事干,说不定马尼拉城的城防图纸早就已经送回胜利堡供军方高官们参详了。或许海汉高层认为时机已经成熟,是时候准备向马尼拉下手了。 不过李奈觉得头版上的“勇士”级战舰完成海试的消息,与军方接下来可能会采取的行动倒未必有绝对的关联,这种战舰就算已经定型了,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建造出来的。除非是海军在行动的时候,强行带上那艘用作试验的原型舰。 当然了,既然报纸上这才刚开始制造舆论,以海西贸易作为话题来吸引公众的注意力,李奈认为距离战争爆发应该还会有一段时日。海汉发动对外战争一向都比较讲究,一定会在宣传战占据主动,让国内民众认识到战争的正义性,这样才会有更为充分的动员理由。而海汉强大的军事实力让其在每一次的对外战争中都能获得最终的胜利,所以民众对执委会的开战决议也十分信赖,毕竟每一次战争都会伴随着开疆拓土的喜讯和战后巨大的经济收益,这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就是足够充分的战争理由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西班牙人偷袭三亚虽然是以失败告终了,但这笔帐可是被海汉给记了下来,虽然之后并未采取什么公开的军事报复行动,但明眼人都知道海汉绝不可能就此罢休忍下这口气,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已。李奈很清楚海汉安全部和军方送了这么多人去马尼拉城潜伏,肯定不会是闲着没事干,说不定马尼拉城的城防图纸早就已经送回胜利堡供军方高官们参详了。或许海汉高层认为时机已经成熟,是时候准备向马尼拉下手了。 不过李奈觉得头版上的“勇士”级战舰完成海试的消息,与军方接下来可能会采取的行动倒未必有绝对的关联,这种战舰就算已经定型了,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建造出来的。除非是海军在行动的时候,强行带上那艘用作试验的原型舰。 当然了,既然报纸上这才刚开始制造舆论,以海西贸易作为话题来吸引公众的注意力,李奈认为距离战争爆发应该还会有一段时日。海汉发动对外战争一向都比较讲究,一定会在宣传战占据主动,让国内民众认识到战争的正义性,这样才会有更为充分的动员理由。而海汉强大的军事实力让其在每一次的对外战争中都能获得最终的胜利,所以民众对执委会的开战决议也十分信赖,毕竟每一次战争都会伴随着开疆拓土的喜讯和战后巨大的经济收益,这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就是足够充分的战争理由了。西班牙人偷袭三亚虽然是以失败告终了,但这笔帐可是被海汉给记了下来,虽然之后并未采取什么公开的军事报复行动,但明眼人都知道海汉绝不可能就此罢休忍下这口气,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已。李奈很清楚海汉安全部和军方送了这么多人去马尼拉城潜伏,肯定不会是闲着没事干,说不定马尼拉城的城防图纸早就已经送回胜利堡供军方高官们参详了。或许海汉高层认为时机已经成熟,是时候准备向马尼拉下手了。 不过李奈觉得头版上的“勇士”级战舰完成海试的消息,与军方接下来可能会采取的行动倒未必有绝对的关联,这种战舰就算已经定型了,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建造出来的。除非是海军在行动的时候,强行带上那艘用作试验的原型舰。 当然了,既然报纸上这才刚开始制造舆论,以海西贸易作为话题来吸引公众的注意力,李奈认为距离战争爆发应该还会有一段时日。海汉发动对外战争一向都比较讲究,一定会在宣传战占据主动,让国内民众认识到战争的正义性,这样才会有更为充分的动员理由。而海汉强大的军事实力让其在每一次的对外战争中都能获得最终的胜利,所以民众对执委会的开战决议也十分信赖,毕竟每一次战争都会伴随着开疆拓土的喜讯和战后巨大的经济收益,这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就是足够充分的战争理由了。西班牙人偷袭三亚虽然是以失败告终了,但这笔帐可是被海汉给记了下来,虽然之后并未采取什么公开的军事报复行动,但明眼人都知道海汉绝不可能就此罢休忍下这口气,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已。李奈很清楚海汉安全部和军方送了这么多人去马尼拉城潜伏,肯定不会是闲着没事干,说不定马尼拉城的城防图纸早就已经送回胜利堡供军方高官们参详了。或许海汉高层认为时机已经成熟,是时候准备向马尼拉下手了。 不过李奈觉得头版上的“勇士”级战舰完成海试的消息,与军方接下来可能会采取的行动倒未必有绝对的关联,这种战舰就算已经定型了,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建造出来的。除非是海军在行动的时候,强行带上那艘用作试验的原型舰。 当然了,既然报纸上这才刚开始制造舆论,以海西贸易作为话题来吸引公众的注意力,李奈认为距离战争爆发应该还会有一段时日。海汉发动对外战争一向都比较讲究,一定会在宣传战占据主动,让国内民众认识到战争的正义性,这样才会有更为充分的动员理由。而海汉强大的军事实力让其在每一次的对外战争中都能获得最终的胜利,所以民众对执委会的开战决议也十分信赖,毕竟每一次战争都会伴随着开疆拓土的喜讯和战后巨大的经济收益,这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就是足够充分的战争理由了。西班牙人偷袭三亚虽然是以失败告终了,但这笔帐可是被海汉给记了下来,虽然之后并未采取什么公开的军事报复行动,但明眼人都知道海汉绝不可能就此罢休忍下这口气,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已。李奈很清楚海汉安全部和军方送了这么多人去马尼拉城潜伏,肯定不会是闲着没事干,说不定马尼拉城的城防图纸早就已经送回胜利堡供军方高官们参详了。或许海汉高层认为时机已经成熟,是时候准备向马尼拉下手了。 不过李奈觉得头版上的“勇士”级战舰完成海试的消息,与军方接下来可能会采取的行动倒未必有绝对的关联,这种战舰就算已经定型了,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建造出来的。除非是海军在行动的时候,强行带上那艘用作试验的原型舰。 当然了,既然报纸上这才刚开始制造舆论,以海西贸易作为话题来吸引公众的注意力,李奈认为距离战争爆发应该还会有一段时日。海汉发动对外战争一向都比较讲究,一定会在宣传战占据主动,让国内民众认识到战争的正义性,这样才会有更为充分的动员理由。而海汉强大的军事实力让其在每一次的对外战争中都能获得最终的胜利,所以民众对执委会的开战决议也十分信赖,毕竟每一次战争都会伴随着开疆拓土的喜讯和战后巨大的经济收益,这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就是足够充分的战争理由了。西班牙人偷袭三亚虽然是以失败告终了,但这笔帐可是被海汉给记了下来,虽然之后并未采取什么公开的军事报复行动,但明眼人都知道海汉绝不可能就此罢休忍下这口气,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已。李奈很清楚海汉安全部和军方送了这么多人去马尼拉城潜伏,肯定不会是闲着没事干,说不定马尼拉城的城防图纸早就已经送回胜利堡供军方高官们参详了。或许海汉高层认为时机已经成熟,是时候准备向马尼拉下手了。 不过李奈觉得头版上的“勇士”级战舰完成海试的消息,与军方接下来可能会采取的行动倒未必有绝对的关联,这种战舰就算已经定型了,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建造出来的。除非是海军在行动的时候,强行带上那艘用作试验的原型舰。 当然了,既然报纸上这才刚开始制造舆论,以海西贸易作为话题来吸引公众的注意力,李奈认为距离战争爆发应该还会有一段时日。海汉发动对外战争一向都比较讲究,一定会在宣传战占据主动,让国内民众认识到战争的正义性,这样才会有更为充分的动员理由。而海汉强大的军事实力让其在每一次的对外战争中都能获得最终的胜利,所以民众对执委会的开战决议也十分信赖,毕竟每一次战争都会伴随着开疆拓土的喜讯和战后巨大的经济收益,这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就是足够充分的战争理由了。西班牙人偷袭三亚虽然是以失败告终了,但这笔帐可是被海汉给记了下来,虽然之后并未采取什么公开的军事报复行动,但明眼人都知道海汉绝不可能就此罢休忍下这口气,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已。李奈很清楚海汉安全部和军方送了这么多人去马尼拉城潜伏,肯定不会是闲着没事干,说不定马尼拉城的城防图纸早就已经送回胜利堡供军方高官们参详了。或许海汉高层认为时机已经成熟,是时候准备向马尼拉下手了。 不过李奈觉得头版上的“勇士”级战舰完成海试的消息,与军方接下来可能会采取的行动倒未必有绝对的关联,这种战舰就算已经定型了,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建造出来的。除非是海军在行动的时候,强行带上那艘用作试验的原型舰。 当然了,既然报纸上这才刚开始制造舆论,以海西贸易作为话题来吸引公众的注意力,李奈认为距离战争爆发应该还会有一段时日。海汉发动对外战争一向都比较讲究,一定会在宣传战占据主动,让国内民众认识到战争的正义性,这样才会有更为充分的动员理由。而海汉强大的军事实力让其在每一次的对外战争中都能获得最终的胜利,所以民众对执委会的开战决议也十分信赖,毕竟每一次战争都会伴随着开疆拓土的喜讯和战后巨大的经济收益,这对于普通民众来说就是足够充分的战争理由了。西班牙人偷袭三亚虽然是以失败告终了,但这笔帐可是被海汉给记了下来,虽然之后并未采取什么公开的军事报复行动,但明眼人都知道海汉绝不可能就此罢休忍下这口气,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已。李奈很清楚海汉安全部和军方送了这么多人去马尼拉城潜伏,肯定不会是闲着没事干,说不定马尼拉城的城防图纸早就已经送回胜利堡供军方高官们参详了。或许海汉高层认为时机已经成熟,是时候准备向马尼拉下手了。 不过李奈觉得头版上的“勇士”级战舰完成海试的消息,与军方接下来可能会采取的行动倒未必有绝对的关联,这种战舰就算已经定型了,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建造出来的。除非是海军在行动的时候,强行带上那艘用作试验的原型舰。 当然了,既然报纸上这才刚开始制造舆论,以海西贸易作为话题来吸引公众的注意力,李奈认为距离战争爆发应该还会有一段时日。海汉发动对外战争一向都比较讲究,一定会在宣传战占据主动,让国内民众认识到战争的正义性,这样才会有更为充分的动员理由。而海汉强大的军事实力让其在每一次的对外战争中都能获得最终的胜利,所以民众对执委会的开战决议也十分信赖。 正文 第1608章 大明使臣 李奈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海上操演的海军舰队,却未曾留意到有一艘没有悬挂任何旗帜的大福船正缓缓驶入海口港。而刚才在码头上送走李奈的邱元也没有离开,似乎正在等候着这艘船的到来。 待船靠岸之后,从船上下来的人都是明人服饰打扮,而且有人腰间还挎着佩刀,显然这船上的主人家不是普通人物。邱元在码头上等了约莫有一盏茶的工夫,正主终于出现了,一名留着山羊须的中年男子沿着跳板缓步下船,此人肤色黝黑,中等个头,长相倒是颇为英武,看样貌约莫有四十来岁。 邱元主动迎上前去,拱拱手道:“费大人一路辛苦了!” 被称作费大人的中年男子一揖还礼道:“邱大人客气了!本官为朝廷效力,不敢妄称辛苦!” 邱元笑了笑,没接他这话茬,主动引开话题道:“费大人一行省去仪仗,低调出行,的确是很为朝廷着想了。” 邱元在岸上等了半天才等来对方下船,心中明白对方是想在这种场合先拿拿架子,以便能在气势上不要输给己方,但他也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岂会就这么吃亏不吭声,当下话中隐隐就有些夹枪带棒嘲讽对方的意思。 自海汉立国以来,海南岛上的众多大明官员要嘛选择改换阵营投靠海汉,要嘛就只能被驱逐回大明,态度好的可以礼送离境,态度不好甚至尝试武力对抗的,往往最后就只有落个“无故失踪”的下场了。如今造访海汉的大明官员大多知道那段历史,因此一般都不敢在海汉高官面前拿什么架子,更不会把“朝廷”两个字随时挂在嘴边,以免惹得海汉人不快。 但刚到海南岛的这位费大人显然不太懂得这个规矩,抑或是有什么别的打算,总之一照面,就已经让邱元有些不舒服了。邱元很清楚对方省去仪仗,并不是要为大明节约开支,纯粹只是不想引来太多关注免得丢脸而已。代表大明来承认海汉对现有控制区的统治权,这可并不是什么光彩的差事,被本地民众围观更是大大地丢脸,所以来此之前,对方就已经通过别的渠道向海汉传递了信息,希望这吧边不要在码头或其他公众场所安排大张旗鼓的欢迎仪式。 邱元按照对方的意思做了,没想到对方到了海口港之后却还有些拿腔拿调的表现,那邱元就忍不住要拿言语敲打对方了。 这位费大人大概也没想到自己来海汉见到的第一个海汉高官就是这么难打交道,微微愕然一下之后才应道:“邱大人说笑了。” 他不能在这个问题上跟邱元过多纠缠,毕竟说得越多大明就越没面子,逞口舌之利也没法替大明改变目前的被动局面,要争论这个问题最终只会是自讨没趣。果断终止这个话题,才是当下最明智的选择。 邱元也是点到为止,既然对方的态度有所退缩,他倒不会再步步紧逼。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李奈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海上操演的海军舰队,却未曾留意到有一艘没有悬挂任何旗帜的大福船正缓缓驶入海口港。而刚才在码头上送走李奈的邱元也没有离开,似乎正在等候着这艘船的到来。 待船靠岸之后,从船上下来的人都是明人服饰打扮,而且有人腰间还挎着佩刀,显然这船上的主人家不是普通人物。邱元在码头上等了约莫有一盏茶的工夫,正主终于出现了,一名留着山羊须的中年男子沿着跳板缓步下船,此人肤色黝黑,中等个头,长相倒是颇为英武,看样貌约莫有四十来岁。 邱元主动迎上前去,拱拱手道:“费大人一路辛苦了!” 被称作费大人的中年男子一揖还礼道:“邱大人客气了!本官为朝廷效力,不敢妄称辛苦!” 邱元笑了笑,没接他这话茬,主动引开话题道:“费大人一行省去仪仗,低调出行,的确是很为朝廷着想了。” 邱元在岸上等了半天才等来对方下船,心中明白对方是想在这种场合先拿拿架子,以便能在气势上不要输给己方,但他也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岂会就这么吃亏不吭声,当下话中隐隐就有些夹枪带棒嘲讽对方的意思。 自海汉立国以来,海南岛上的众多大明官员要嘛选择改换阵营投靠海汉,要嘛就只能被驱逐回大明,态度好的可以礼送离境,态度不好甚至尝试武力对抗的,往往最后就只有落个“无故失踪”的下场了。如今造访海汉的大明官员大多知道那段历史,因此一般都不敢在海汉高官面前拿什么架子,更不会把“朝廷”两个字随时挂在嘴边,以免惹得海汉人不快。 但刚到海南岛的这位费大人显然不太懂得这个规矩,抑或是有什么别的打算,总之一照面,就已经让邱元有些不舒服了。邱元很清楚对方省去仪仗,并不是要为大明节约开支,纯粹只是不想引来太多关注免得丢脸而已。代表大明来承认海汉对现有控制区的统治权,这可并不是什么光彩的差事,被本地民众围观更是大大地丢脸,所以来此之前,对方就已经通过别的渠道向海汉传递了信息,希望这吧边不要在码头或其他公众场所安排大张旗鼓的欢迎仪式。 邱元按照对方的意思做了,没想到对方到了海口港之后却还有些拿腔拿调的表现,那邱元就忍不住要拿言语敲打对方了。 这位费大人大概也没想到自己来海汉见到的第一个海汉高官就是这么难打交道,微微愕然一下之后才应道:“邱大人说笑了。” 他不能在这个问题上跟邱元过多纠缠,毕竟说得越多大明就越没面子,逞口舌之利也没法替大明改变目前的被动局面,要争论这个问题最终只会是自讨没趣。果断终止这个话题,才是当下最明智的选择。 邱元也是点到为止,既然对方的态度有所退缩,他倒不会再步步紧逼。李奈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海上操演的海军舰队,却未曾留意到有一艘没有悬挂任何旗帜的大福船正缓缓驶入海口港。而刚才在码头上送走李奈的邱元也没有离开,似乎正在等候着这艘船的到来。 待船靠岸之后,从船上下来的人都是明人服饰打扮,而且有人腰间还挎着佩刀,显然这船上的主人家不是普通人物。邱元在码头上等了约莫有一盏茶的工夫,正主终于出现了,一名留着山羊须的中年男子沿着跳板缓步下船,此人肤色黝黑,中等个头,长相倒是颇为英武,看样貌约莫有四十来岁。 邱元主动迎上前去,拱拱手道:“费大人一路辛苦了!” 被称作费大人的中年男子一揖还礼道:“邱大人客气了!本官为朝廷效力,不敢妄称辛苦!” 邱元笑了笑,没接他这话茬,主动引开话题道:“费大人一行省去仪仗,低调出行,的确是很为朝廷着想了。” 邱元在岸上等了半天才等来对方下船,心中明白对方是想在这种场合先拿拿架子,以便能在气势上不要输给己方,但他也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岂会就这么吃亏不吭声,当下话中隐隐就有些夹枪带棒嘲讽对方的意思。 自海汉立国以来,海南岛上的众多大明官员要嘛选择改换阵营投靠海汉,要嘛就只能被驱逐回大明,态度好的可以礼送离境,态度不好甚至尝试武力对抗的,往往最后就只有落个“无故失踪”的下场了。如今造访海汉的大明官员大多知道那段历史,因此一般都不敢在海汉高官面前拿什么架子,更不会把“朝廷”两个字随时挂在嘴边,以免惹得海汉人不快。 但刚到海南岛的这位费大人显然不太懂得这个规矩,抑或是有什么别的打算,总之一照面,就已经让邱元有些不舒服了。邱元很清楚对方省去仪仗,并不是要为大明节约开支,纯粹只是不想引来太多关注免得丢脸而已。代表大明来承认海汉对现有控制区的统治权,这可并不是什么光彩的差事,被本地民众围观更是大大地丢脸,所以来此之前,对方就已经通过别的渠道向海汉传递了信息,希望这吧边不要在码头或其他公众场所安排大张旗鼓的欢迎仪式。 邱元按照对方的意思做了,没想到对方到了海口港之后却还有些拿腔拿调的表现,那邱元就忍不住要拿言语敲打对方了。 这位费大人大概也没想到自己来海汉见到的第一个海汉高官就是这么难打交道,微微愕然一下之后才应道:“邱大人说笑了。” 他不能在这个问题上跟邱元过多纠缠,毕竟说得越多大明就越没面子,逞口舌之利也没法替大明改变目前的被动局面,要争论这个问题最终只会是自讨没趣。果断终止这个话题,才是当下最明智的选择。 邱元也是点到为止,既然对方的态度有所退缩,他倒不会再步步紧逼。李奈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海上操演的海军舰队,却未曾留意到有一艘没有悬挂任何旗帜的大福船正缓缓驶入海口港。而刚才在码头上送走李奈的邱元也没有离开,似乎正在等候着这艘船的到来。 待船靠岸之后,从船上下来的人都是明人服饰打扮,而且有人腰间还挎着佩刀,显然这船上的主人家不是普通人物。邱元在码头上等了约莫有一盏茶的工夫,正主终于出现了,一名留着山羊须的中年男子沿着跳板缓步下船,此人肤色黝黑,中等个头,长相倒是颇为英武,看样貌约莫有四十来岁。 邱元主动迎上前去,拱拱手道:“费大人一路辛苦了!” 被称作费大人的中年男子一揖还礼道:“邱大人客气了!本官为朝廷效力,不敢妄称辛苦!” 邱元笑了笑,没接他这话茬,主动引开话题道:“费大人一行省去仪仗,低调出行,的确是很为朝廷着想了。” 邱元在岸上等了半天才等来对方下船,心中明白对方是想在这种场合先拿拿架子,以便能在气势上不要输给己方,但他也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岂会就这么吃亏不吭声,当下话中隐隐就有些夹枪带棒嘲讽对方的意思。 自海汉立国以来,海南岛上的众多大明官员要嘛选择改换阵营投靠海汉,要嘛就只能被驱逐回大明,态度好的可以礼送离境,态度不好甚至尝试武力对抗的,往往最后就只有落个“无故失踪”的下场了。如今造访海汉的大明官员大多知道那段历史,因此一般都不敢在海汉高官面前拿什么架子,更不会把“朝廷”两个字随时挂在嘴边,以免惹得海汉人不快。 但刚到海南岛的这位费大人显然不太懂得这个规矩,抑或是有什么别的打算,总之一照面,就已经让邱元有些不舒服了。邱元很清楚对方省去仪仗,并不是要为大明节约开支,纯粹只是不想引来太多关注免得丢脸而已。代表大明来承认海汉对现有控制区的统治权,这可并不是什么光彩的差事,被本地民众围观更是大大地丢脸,所以来此之前,对方就已经通过别的渠道向海汉传递了信息,希望这吧边不要在码头或其他公众场所安排大张旗鼓的欢迎仪式。 邱元按照对方的意思做了,没想到对方到了海口港之后却还有些拿腔拿调的表现,那邱元就忍不住要拿言语敲打对方了。 这位费大人大概也没想到自己来海汉见到的第一个海汉高官就是这么难打交道,微微愕然一下之后才应道:“邱大人说笑了。” 他不能在这个问题上跟邱元过多纠缠,毕竟说得越多大明就越没面子,逞口舌之利也没法替大明改变目前的被动局面,要争论这个问题最终只会是自讨没趣。果断终止这个话题,才是当下最明智的选择。 正文 第1609章 初来乍到 以大局为重,这便是朝廷对费策贤的嘱托。海汉在过去几年中从大明掳去的领土,已经不可能通过谈判的方式回到大明手中,这个观点在大明朝廷上下基本已经形成了共识,就连崇祯帝对此也不打算再强求什么了。而在辽东的三方谈判更是让大明意识到,如果不是海汉军在辽东牵制住了兵力可观的后金兵马,那么山海关方向势必会面临极大的军事压力,甚至连朝鲜这个仆从国的政治立场都会因此而松动。虽然以辽东土地换海汉的军事支援从长远来看也是饮鸩止渴之举,但相较于粗野无礼的关外蛮子,至少海汉这边还算足够文明,而且一直保持着对大明的表面友善,纷争冲突都有通过谈判解决的机会。就目前大明所面临的严峻形势而言,海汉并不算是大明需要首先对付的敌人,而是可以暂时加以利用的一件武器。 大明驻海汉使节的主要任务之一,便是要确保海汉的现有立场在未来一段时期内不会出现大的改变,至少要为朝廷争取足够时间,保持到大明有能力腾出手来狠狠教训后金为止。如果连这个基本的要求都做不到,那么使节的工作肯定是不及格的,更勿论得罪海汉这样的严重后果了。 费策贤深知自己肩负的任务对大明来说有多么重要,即便这期间需要忍辱负重,那也必须要尽力完成工作。抵达海汉之后见到的第一位海汉高官就如此不好对付,也是让费策贤给自己提了个醒,不能光想着来海汉之后要如何发财,自己的对手可是以精明著称于世,绝对不可小看了他们。越是细节,越要小心谨慎,不能让对手轻易拿了把柄。 邱元虽然一照面就给费策贤来了一个小小的下马威,但他在城中安排的接风宴可丝毫不含糊,完全是依照最高接待标准。海口城的军、政、商三界的头面人物也悉数出席,给足了费策贤面子。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以大局为重,这便是朝廷对费策贤的嘱托。海汉在过去几年中从大明掳去的领土,已经不可能通过谈判的方式回到大明手中,这个观点在大明朝廷上下基本已经形成了共识,就连崇祯帝对此也不打算再强求什么了。而在辽东的三方谈判更是让大明意识到,如果不是海汉军在辽东牵制住了兵力可观的后金兵马,那么山海关方向势必会面临极大的军事压力,甚至连朝鲜这个仆从国的政治立场都会因此而松动。虽然以辽东土地换海汉的军事支援从长远来看也是饮鸩止渴之举,但相较于粗野无礼的关外蛮子,至少海汉这边还算足够文明,而且一直保持着对大明的表面友善,纷争冲突都有通过谈判解决的机会。就目前大明所面临的严峻形势而言,海汉并不算是大明需要首先对付的敌人,而是可以暂时加以利用的一件武器。 大明驻海汉使节的主要任务之一,便是要确保海汉的现有立场在未来一段时期内不会出现大的改变,至少要为朝廷争取足够时间,保持到大明有能力腾出手来狠狠教训后金为止。如果连这个基本的要求都做不到,那么使节的工作肯定是不及格的,更勿论得罪海汉这样的严重后果了。 费策贤深知自己肩负的任务对大明来说有多么重要,即便这期间需要忍辱负重,那也必须要尽力完成工作。抵达海汉之后见到的第一位海汉高官就如此不好对付,也是让费策贤给自己提了个醒,不能光想着来海汉之后要如何发财,自己的对手可是以精明著称于世,绝对不可小看了他们。越是细节,越要小心谨慎,不能让对手轻易拿了把柄。 邱元虽然一照面就给费策贤来了一个小小的下马威,但他在城中安排的接风宴可丝毫不含糊,完全是依照最高接待标准。海口城的军、政、商三界的头面人物也悉数出席,给足了费策贤面子。以大局为重,这便是朝廷对费策贤的嘱托。海汉在过去几年中从大明掳去的领土,已经不可能通过谈判的方式回到大明手中,这个观点在大明朝廷上下基本已经形成了共识,就连崇祯帝对此也不打算再强求什么了。而在辽东的三方谈判更是让大明意识到,如果不是海汉军在辽东牵制住了兵力可观的后金兵马,那么山海关方向势必会面临极大的军事压力,甚至连朝鲜这个仆从国的政治立场都会因此而松动。虽然以辽东土地换海汉的军事支援从长远来看也是饮鸩止渴之举,但相较于粗野无礼的关外蛮子,至少海汉这边还算足够文明,而且一直保持着对大明的表面友善,纷争冲突都有通过谈判解决的机会。就目前大明所面临的严峻形势而言,海汉并不算是大明需要首先对付的敌人,而是可以暂时加以利用的一件武器。 大明驻海汉使节的主要任务之一,便是要确保海汉的现有立场在未来一段时期内不会出现大的改变,至少要为朝廷争取足够时间,保持到大明有能力腾出手来狠狠教训后金为止。如果连这个基本的要求都做不到,那么使节的工作肯定是不及格的,更勿论得罪海汉这样的严重后果了。 费策贤深知自己肩负的任务对大明来说有多么重要,即便这期间需要忍辱负重,那也必须要尽力完成工作。抵达海汉之后见到的第一位海汉高官就如此不好对付,也是让费策贤给自己提了个醒,不能光想着来海汉之后要如何发财,自己的对手可是以精明著称于世,绝对不可小看了他们。越是细节,越要小心谨慎,不能让对手轻易拿了把柄。 邱元虽然一照面就给费策贤来了一个小小的下马威,但他在城中安排的接风宴可丝毫不含糊,完全是依照最高接待标准。海口城的军、政、商三界的头面人物也悉数出席,给足了费策贤面子。以大局为重,这便是朝廷对费策贤的嘱托。海汉在过去几年中从大明掳去的领土,已经不可能通过谈判的方式回到大明手中,这个观点在大明朝廷上下基本已经形成了共识,就连崇祯帝对此也不打算再强求什么了。而在辽东的三方谈判更是让大明意识到,如果不是海汉军在辽东牵制住了兵力可观的后金兵马,那么山海关方向势必会面临极大的军事压力,甚至连朝鲜这个仆从国的政治立场都会因此而松动。虽然以辽东土地换海汉的军事支援从长远来看也是饮鸩止渴之举,但相较于粗野无礼的关外蛮子,至少海汉这边还算足够文明,而且一直保持着对大明的表面友善,纷争冲突都有通过谈判解决的机会。就目前大明所面临的严峻形势而言,海汉并不算是大明需要首先对付的敌人,而是可以暂时加以利用的一件武器。 大明驻海汉使节的主要任务之一,便是要确保海汉的现有立场在未来一段时期内不会出现大的改变,至少要为朝廷争取足够时间,保持到大明有能力腾出手来狠狠教训后金为止。如果连这个基本的要求都做不到,那么使节的工作肯定是不及格的,更勿论得罪海汉这样的严重后果了。 费策贤深知自己肩负的任务对大明来说有多么重要,即便这期间需要忍辱负重,那也必须要尽力完成工作。抵达海汉之后见到的第一位海汉高官就如此不好对付,也是让费策贤给自己提了个醒,不能光想着来海汉之后要如何发财,自己的对手可是以精明著称于世,绝对不可小看了他们。越是细节,越要小心谨慎,不能让对手轻易拿了把柄。 邱元虽然一照面就给费策贤来了一个小小的下马威,但他在城中安排的接风宴可丝毫不含糊,完全是依照最高接待标准。海口城的军、政、商三界的头面人物也悉数出席,给足了费策贤面子。以大局为重,这便是朝廷对费策贤的嘱托。海汉在过去几年中从大明掳去的领土,已经不可能通过谈判的方式回到大明手中,这个观点在大明朝廷上下基本已经形成了共识,就连崇祯帝对此也不打算再强求什么了。而在辽东的三方谈判更是让大明意识到,如果不是海汉军在辽东牵制住了兵力可观的后金兵马,那么山海关方向势必会面临极大的军事压力,甚至连朝鲜这个仆从国的政治立场都会因此而松动。虽然以辽东土地换海汉的军事支援从长远来看也是饮鸩止渴之举,但相较于粗野无礼的关外蛮子,至少海汉这边还算足够文明,而且一直保持着对大明的表面友善,纷争冲突都有通过谈判解决的机会。就目前大明所面临的严峻形势而言,海汉并不算是大明需要首先对付的敌人,而是可以暂时加以利用的一件武器。 大明驻海汉使节的主要任务之一,便是要确保海汉的现有立场在未来一段时期内不会出现大的改变,至少要为朝廷争取足够时间,保持到大明有能力腾出手来狠狠教训后金为止。如果连这个基本的要求都做不到,那么使节的工作肯定是不及格的,更勿论得罪海汉这样的严重后果了。 费策贤深知自己肩负的任务对大明来说有多么重要,即便这期间需要忍辱负重,那也必须要尽力完成工作。抵达海汉之后见到的第一位海汉高官就如此不好对付,也是让费策贤给自己提了个醒,不能光想着来海汉之后要如何发财,自己的对手可是以精明著称于世,绝对不可小看了他们。越是细节,越要小心谨慎,不能让对手轻易拿了把柄。 邱元虽然一照面就给费策贤来了一个小小的下马威,但他在城中安排的接风宴可丝毫不含糊,完全是依照最高接待标准。海口城的军、政、商三界的头面人物也悉数出席,给足了费策贤面子。以大局为重,这便是朝廷对费策贤的嘱托。海汉在过去几年中从大明掳去的领土,已经不可能通过谈判的方式回到大明手中,这个观点在大明朝廷上下基本已经形成了共识,就连崇祯帝对此也不打算再强求什么了。而在辽东的三方谈判更是让大明意识到,如果不是海汉军在辽东牵制住了兵力可观的后金兵马,那么山海关方向势必会面临极大的军事压力,甚至连朝鲜这个仆从国的政治立场都会因此而松动。虽然以辽东土地换海汉的军事支援从长远来看也是饮鸩止渴之举,但相较于粗野无礼的关外蛮子,至少海汉这边还算足够文明,而且一直保持着对大明的表面友善,纷争冲突都有通过谈判解决的机会。就目前大明所面临的严峻形势而言,海汉并不算是大明需要首先对付的敌人,而是可以暂时加以利用的一件武器。 大明驻海汉使节的主要任务之一,便是要确保海汉的现有立场在未来一段时期内不会出现大的改变,至少要为朝廷争取足够时间,保持到大明有能力腾出手来狠狠教训后金为止。如果连这个基本的要求都做不到,那么使节的工作肯定是不及格的,更勿论得罪海汉这样的严重后果了。 费策贤深知自己肩负的任务对大明来说有多么重要,即便这期间需要忍辱负重,那也必须要尽力完成工作。抵达海汉之后见到的第一位海汉高官就如此不好对付,也是让费策贤给自己提了个醒,不能光想着来海汉之后要如何发财,自己的对手可是以精明著称于世,绝对不可小看了他们。越是细节,越要小心谨慎,不能让对手轻易拿了把柄。 邱元虽然一照面就给费策贤来了一个小小的下马威,但他在城中安排的接风宴可丝毫不含糊,完全是依照最高接待标准。海口城的军、政、商三界的头面人物也悉数出席,给足了费策贤面子。 正文 第1610章 外交难题 朝廷的态度比较明确,就是要出使海汉的费策贤安抚海汉,哪怕在此期间大明会在领土和贸易问题上吃一些小亏,也一定要先稳住海汉现有的立场,确保辽东这边的局面不会因海汉的动摇而出现反复,东南沿海地区也不会因为海汉的躁动而生乱。 这个差事似乎挺容易,但其实不然,这种安抚和退让并不是毫无底线的措施,费策贤也必须考虑到大明的实际情况,不能行差踏错,把安抚变成了出卖国家利益。而且他也还得让海汉人相信大明的合作诚意,比如当下这个话题,他就必须要作出明确的表态,以确保海汉人不会怀疑他们向大明所提供的军事援助是否物有所值。 费策贤接着说道:“邱大人应该也知道,大明与海汉在辽东协议中就已经约定,大明以开放沿海贸易为条件来换取海汉的军事援助,如今我国已经履约执行了协议,我们当然也希望贵国能够按照当初的协定,继续在辽东保持对金人的军事压力。” 邱元应道:“费大人不用担心,我国一向信守承诺,既然这些都是白纸黑字签过协议的内容,那一定会照章执行。”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朝廷的态度比较明确,就是要出使海汉的费策贤安抚海汉,哪怕在此期间大明会在领土和贸易问题上吃一些小亏,也一定要先稳住海汉现有的立场,确保辽东这边的局面不会因海汉的动摇而出现反复,东南沿海地区也不会因为海汉的躁动而生乱。 这个差事似乎挺容易,但其实不然,这种安抚和退让并不是毫无底线的措施,费策贤也必须考虑到大明的实际情况,不能行差踏错,把安抚变成了出卖国家利益。而且他也还得让海汉人相信大明的合作诚意,比如当下这个话题,他就必须要作出明确的表态,以确保海汉人不会怀疑他们向大明所提供的军事援助是否物有所值。 费策贤接着说道:“邱大人应该也知道,大明与海汉在辽东协议中就已经约定,大明以开放沿海贸易为条件来换取海汉的军事援助,如今我国已经履约执行了协议,我们当然也希望贵国能够按照当初的协定,继续在辽东保持对金人的军事压力。” 邱元应道:“费大人不用担心,我国一向信守承诺,既然这些都是白纸黑字签过协议的内容,那一定会照章执行。”朝廷的态度比较明确,就是要出使海汉的费策贤安抚海汉,哪怕在此期间大明会在领土和贸易问题上吃一些小亏,也一定要先稳住海汉现有的立场,确保辽东这边的局面不会因海汉的动摇而出现反复,东南沿海地区也不会因为海汉的躁动而生乱。 这个差事似乎挺容易,但其实不然,这种安抚和退让并不是毫无底线的措施,费策贤也必须考虑到大明的实际情况,不能行差踏错,把安抚变成了出卖国家利益。而且他也还得让海汉人相信大明的合作诚意,比如当下这个话题,他就必须要作出明确的表态,以确保海汉人不会怀疑他们向大明所提供的军事援助是否物有所值。 费策贤接着说道:“邱大人应该也知道,大明与海汉在辽东协议中就已经约定,大明以开放沿海贸易为条件来换取海汉的军事援助,如今我国已经履约执行了协议,我们当然也希望贵国能够按照当初的协定,继续在辽东保持对金人的军事压力。” 邱元应道:“费大人不用担心,我国一向信守承诺,既然这些都是白纸黑字签过协议的内容,那一定会照章执行。”朝廷的态度比较明确,就是要出使海汉的费策贤安抚海汉,哪怕在此期间大明会在领土和贸易问题上吃一些小亏,也一定要先稳住海汉现有的立场,确保辽东这边的局面不会因海汉的动摇而出现反复,东南沿海地区也不会因为海汉的躁动而生乱。 这个差事似乎挺容易,但其实不然,这种安抚和退让并不是毫无底线的措施,费策贤也必须考虑到大明的实际情况,不能行差踏错,把安抚变成了出卖国家利益。而且他也还得让海汉人相信大明的合作诚意,比如当下这个话题,他就必须要作出明确的表态,以确保海汉人不会怀疑他们向大明所提供的军事援助是否物有所值。 费策贤接着说道:“邱大人应该也知道,大明与海汉在辽东协议中就已经约定,大明以开放沿海贸易为条件来换取海汉的军事援助,如今我国已经履约执行了协议,我们当然也希望贵国能够按照当初的协定,继续在辽东保持对金人的军事压力。” 邱元应道:“费大人不用担心,我国一向信守承诺,既然这些都是白纸黑字签过协议的内容,那一定会照章执行。”朝廷的态度比较明确,就是要出使海汉的费策贤安抚海汉,哪怕在此期间大明会在领土和贸易问题上吃一些小亏,也一定要先稳住海汉现有的立场,确保辽东这边的局面不会因海汉的动摇而出现反复,东南沿海地区也不会因为海汉的躁动而生乱。 这个差事似乎挺容易,但其实不然,这种安抚和退让并不是毫无底线的措施,费策贤也必须考虑到大明的实际情况,不能行差踏错,把安抚变成了出卖国家利益。而且他也还得让海汉人相信大明的合作诚意,比如当下这个话题,他就必须要作出明确的表态,以确保海汉人不会怀疑他们向大明所提供的军事援助是否物有所值。 费策贤接着说道:“邱大人应该也知道,大明与海汉在辽东协议中就已经约定,大明以开放沿海贸易为条件来换取海汉的军事援助,如今我国已经履约执行了协议,我们当然也希望贵国能够按照当初的协定,继续在辽东保持对金人的军事压力。” 邱元应道:“费大人不用担心,我国一向信守承诺,既然这些都是白纸黑字签过协议的内容,那一定会照章执行。”朝廷的态度比较明确,就是要出使海汉的费策贤安抚海汉,哪怕在此期间大明会在领土和贸易问题上吃一些小亏,也一定要先稳住海汉现有的立场,确保辽东这边的局面不会因海汉的动摇而出现反复,东南沿海地区也不会因为海汉的躁动而生乱。 这个差事似乎挺容易,但其实不然,这种安抚和退让并不是毫无底线的措施,费策贤也必须考虑到大明的实际情况,不能行差踏错,把安抚变成了出卖国家利益。而且他也还得让海汉人相信大明的合作诚意,比如当下这个话题,他就必须要作出明确的表态,以确保海汉人不会怀疑他们向大明所提供的军事援助是否物有所值。 费策贤接着说道:“邱大人应该也知道,大明与海汉在辽东协议中就已经约定,大明以开放沿海贸易为条件来换取海汉的军事援助,如今我国已经履约执行了协议,我们当然也希望贵国能够按照当初的协定,继续在辽东保持对金人的军事压力。” 邱元应道:“费大人不用担心,我国一向信守承诺,既然这些都是白纸黑字签过协议的内容,那一定会照章执行。”朝廷的态度比较明确,就是要出使海汉的费策贤安抚海汉,哪怕在此期间大明会在领土和贸易问题上吃一些小亏,也一定要先稳住海汉现有的立场,确保辽东这边的局面不会因海汉的动摇而出现反复,东南沿海地区也不会因为海汉的躁动而生乱。 这个差事似乎挺容易,但其实不然,这种安抚和退让并不是毫无底线的措施,费策贤也必须考虑到大明的实际情况,不能行差踏错,把安抚变成了出卖国家利益。而且他也还得让海汉人相信大明的合作诚意,比如当下这个话题,他就必须要作出明确的表态,以确保海汉人不会怀疑他们向大明所提供的军事援助是否物有所值。 费策贤接着说道:“邱大人应该也知道,大明与海汉在辽东协议中就已经约定,大明以开放沿海贸易为条件来换取海汉的军事援助,如今我国已经履约执行了协议,我们当然也希望贵国能够按照当初的协定,继续在辽东保持对金人的军事压力。” 邱元应道:“费大人不用担心,我国一向信守承诺,既然这些都是白纸黑字签过协议的内容,那一定会照章执行。”朝廷的态度比较明确,就是要出使海汉的费策贤安抚海汉,哪怕在此期间大明会在领土和贸易问题上吃一些小亏,也一定要先稳住海汉现有的立场,确保辽东这边的局面不会因海汉的动摇而出现反复,东南沿海地区也不会因为海汉的躁动而生乱。 这个差事似乎挺容易,但其实不然,这种安抚和退让并不是毫无底线的措施,费策贤也必须考虑到大明的实际情况,不能行差踏错,把安抚变成了出卖国家利益。而且他也还得让海汉人相信大明的合作诚意,比如当下这个话题,他就必须要作出明确的表态,以确保海汉人不会怀疑他们向大明所提供的军事援助是否物有所值。 费策贤接着说道:“邱大人应该也知道,大明与海汉在辽东协议中就已经约定,大明以开放沿海贸易为条件来换取海汉的军事援助,如今我国已经履约执行了协议,我们当然也希望贵国能够按照当初的协定,继续在辽东保持对金人的军事压力。” 邱元应道:“费大人不用担心,我国一向信守承诺,既然这些都是白纸黑字签过协议的内容,那一定会照章执行。”朝廷的态度比较明确,就是要出使海汉的费策贤安抚海汉,哪怕在此期间大明会在领土和贸易问题上吃一些小亏,也一定要先稳住海汉现有的立场,确保辽东这边的局面不会因海汉的动摇而出现反复,东南沿海地区也不会因为海汉的躁动而生乱。 这个差事似乎挺容易,但其实不然,这种安抚和退让并不是毫无底线的措施,费策贤也必须考虑到大明的实际情况,不能行差踏错,把安抚变成了出卖国家利益。而且他也还得让海汉人相信大明的合作诚意,比如当下这个话题,他就必须要作出明确的表态,以确保海汉人不会怀疑他们向大明所提供的军事援助是否物有所值。 费策贤接着说道:“邱大人应该也知道,大明与海汉在辽东协议中就已经约定,大明以开放沿海贸易为条件来换取海汉的军事援助,如今我国已经履约执行了协议,我们当然也希望贵国能够按照当初的协定,继续在辽东保持对金人的军事压力。” 邱元应道:“费大人不用担心,我国一向信守承诺,既然这些都是白纸黑字签过协议的内容,那一定会照章执行。” 朝廷的态度比较明确,就是要出使海汉的费策贤安抚海汉,哪怕在此期间大明会在领土和贸易问题上吃一些小亏,也一定要先稳住海汉现有的立场,确保辽东这边的局面不会因海汉的动摇而出现反复,东南沿海地区也不会因为海汉的躁动而生乱。 这个差事似乎挺容易,但其实不然,这种安抚和退让并不是毫无底线的措施,费策贤也必须考虑到大明的实际情况,不能行差踏错,把安抚变成了出卖国家利益。而且他也还得让海汉人相信大明的合作诚意,比如当下这个话题,他就必须要作出明确的表态,以确保海汉人不会怀疑他们向大明所提供的军事援助是否物有所值。 费策贤接着说道:“邱大人应该也知道,大明与海汉在辽东协议中就已经约定,大明以开放沿海贸易为条件来换取海汉的军事援助,如今我国已经履约执行了协议,我们当然也希望贵国能够按照当初的协定,继续在辽东保持对金人的军事压力。” 正文 第1611章 参观军营 费策贤在来海汉之前,自然是由兵部官员给他恶补过有关海汉的军事知识,对于让海汉军名扬天下的先进武器,他也是略有所知。事实上兵部也有一些通过各种渠道收集的海汉武器,从早年制造的的火绳枪到现在海汉军中大量列装的定装弹燧发枪,甚至连以前卖到福建的大口径岸防炮都有。 如果只是进行少量的仿制,那大明的能工巧匠通过完全的手工,也能造得出几乎一模一样性能的武器,但成本高工期长,根本无法像海汉一样实现量产。而海汉的武器制造技术,对外界一直都是个谜,除了知道海汉在制造过程中大量使用机械加工之外,其他的就一概不知,而且也没人知道海汉人是怎么设计出了这些先进的武器。 而对于海汉军所惯常使用的战术,兵部也花大力气研究了很多战例,但可悲的是海汉的战术根本无法效仿,因为这些战术都是围绕着大量装备先进武器的部队来设计的,哪怕是明军引以为傲的火枪营,也很难照搬海汉的战术。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费策贤在来海汉之前,自然是由兵部官员给他恶补过有关海汉的军事知识,对于让海汉军名扬天下的先进武器,他也是略有所知。事实上兵部也有一些通过各种渠道收集的海汉武器,从早年制造的的火绳枪到现在海汉军中大量列装的定装弹燧发枪,甚至连以前卖到福建的大口径岸防炮都有。 如果只是进行少量的仿制,那大明的能工巧匠通过完全的手工,也能造得出几乎一模一样性能的武器,但成本高工期长,根本无法像海汉一样实现量产。而海汉的武器制造技术,对外界一直都是个谜,除了知道海汉在制造过程中大量使用机械加工之外,其他的就一概不知,而且也没人知道海汉人是怎么设计出了这些先进的武器。 而对于海汉军所惯常使用的战术,兵部也花大力气研究了很多战例,但可悲的是海汉的战术根本无法效仿,因为这些战术都是围绕着大量装备先进武器的部队来设计的,哪怕是明军引以为傲的火枪营,也很难照搬海汉的战术。费策贤在来海汉之前,自然是由兵部官员给他恶补过有关海汉的军事知识,对于让海汉军名扬天下的先进武器,他也是略有所知。事实上兵部也有一些通过各种渠道收集的海汉武器,从早年制造的的火绳枪到现在海汉军中大量列装的定装弹燧发枪,甚至连以前卖到福建的大口径岸防炮都有。 如果只是进行少量的仿制,那大明的能工巧匠通过完全的手工,也能造得出几乎一模一样性能的武器,但成本高工期长,根本无法像海汉一样实现量产。而海汉的武器制造技术,对外界一直都是个谜,除了知道海汉在制造过程中大量使用机械加工之外,其他的就一概不知,而且也没人知道海汉人是怎么设计出了这些先进的武器。 而对于海汉军所惯常使用的战术,兵部也花大力气研究了很多战例,但可悲的是海汉的战术根本无法效仿,因为这些战术都是围绕着大量装备先进武器的部队来设计的,哪怕是明军引以为傲的火枪营,也很难照搬海汉的战术。费策贤在来海汉之前,自然是由兵部官员给他恶补过有关海汉的军事知识,对于让海汉军名扬天下的先进武器,他也是略有所知。事实上兵部也有一些通过各种渠道收集的海汉武器,从早年制造的的火绳枪到现在海汉军中大量列装的定装弹燧发枪,甚至连以前卖到福建的大口径岸防炮都有。 如果只是进行少量的仿制,那大明的能工巧匠通过完全的手工,也能造得出几乎一模一样性能的武器,但成本高工期长,根本无法像海汉一样实现量产。而海汉的武器制造技术,对外界一直都是个谜,除了知道海汉在制造过程中大量使用机械加工之外,其他的就一概不知,而且也没人知道海汉人是怎么设计出了这些先进的武器。 而对于海汉军所惯常使用的战术,兵部也花大力气研究了很多战例,但可悲的是海汉的战术根本无法效仿,因为这些战术都是围绕着大量装备先进武器的部队来设计的,哪怕是明军引以为傲的火枪营,也很难照搬海汉的战术。费策贤在来海汉之前,自然是由兵部官员给他恶补过有关海汉的军事知识,对于让海汉军名扬天下的先进武器,他也是略有所知。事实上兵部也有一些通过各种渠道收集的海汉武器,从早年制造的的火绳枪到现在海汉军中大量列装的定装弹燧发枪,甚至连以前卖到福建的大口径岸防炮都有。 如果只是进行少量的仿制,那大明的能工巧匠通过完全的手工,也能造得出几乎一模一样性能的武器,但成本高工期长,根本无法像海汉一样实现量产。而海汉的武器制造技术,对外界一直都是个谜,除了知道海汉在制造过程中大量使用机械加工之外,其他的就一概不知,而且也没人知道海汉人是怎么设计出了这些先进的武器。 而对于海汉军所惯常使用的战术,兵部也花大力气研究了很多战例,但可悲的是海汉的战术根本无法效仿,因为这些战术都是围绕着大量装备先进武器的部队来设计的,哪怕是明军引以为傲的火枪营,也很难照搬海汉的战术。费策贤在来海汉之前,自然是由兵部官员给他恶补过有关海汉的军事知识,对于让海汉军名扬天下的先进武器,他也是略有所知。事实上兵部也有一些通过各种渠道收集的海汉武器,从早年制造的的火绳枪到现在海汉军中大量列装的定装弹燧发枪,甚至连以前卖到福建的大口径岸防炮都有。 如果只是进行少量的仿制,那大明的能工巧匠通过完全的手工,也能造得出几乎一模一样性能的武器,但成本高工期长,根本无法像海汉一样实现量产。而海汉的武器制造技术,对外界一直都是个谜,除了知道海汉在制造过程中大量使用机械加工之外,其他的就一概不知,而且也没人知道海汉人是怎么设计出了这些先进的武器。 而对于海汉军所惯常使用的战术,兵部也花大力气研究了很多战例,但可悲的是海汉的战术根本无法效仿,因为这些战术都是围绕着大量装备先进武器的部队来设计的,哪怕是明军引以为傲的火枪营,也很难照搬海汉的战术。费策贤在来海汉之前,自然是由兵部官员给他恶补过有关海汉的军事知识,对于让海汉军名扬天下的先进武器,他也是略有所知。事实上兵部也有一些通过各种渠道收集的海汉武器,从早年制造的的火绳枪到现在海汉军中大量列装的定装弹燧发枪,甚至连以前卖到福建的大口径岸防炮都有。 如果只是进行少量的仿制,那大明的能工巧匠通过完全的手工,也能造得出几乎一模一样性能的武器,但成本高工期长,根本无法像海汉一样实现量产。而海汉的武器制造技术,对外界一直都是个谜,除了知道海汉在制造过程中大量使用机械加工之外,其他的就一概不知,而且也没人知道海汉人是怎么设计出了这些先进的武器。 而对于海汉军所惯常使用的战术,兵部也花大力气研究了很多战例,但可悲的是海汉的战术根本无法效仿,因为这些战术都是围绕着大量装备先进武器的部队来设计的,哪怕是明军引以为傲的火枪营,也很难照搬海汉的战术。费策贤在来海汉之前,自然是由兵部官员给他恶补过有关海汉的军事知识,对于让海汉军名扬天下的先进武器,他也是略有所知。事实上兵部也有一些通过各种渠道收集的海汉武器,从早年制造的的火绳枪到现在海汉军中大量列装的定装弹燧发枪,甚至连以前卖到福建的大口径岸防炮都有。 如果只是进行少量的仿制,那大明的能工巧匠通过完全的手工,也能造得出几乎一模一样性能的武器,但成本高工期长,根本无法像海汉一样实现量产。而海汉的武器制造技术,对外界一直都是个谜,除了知道海汉在制造过程中大量使用机械加工之外,其他的就一概不知,而且也没人知道海汉人是怎么设计出了这些先进的武器。 而对于海汉军所惯常使用的战术,兵部也花大力气研究了很多战例,但可悲的是海汉的战术根本无法效仿,因为这些战术都是围绕着大量装备先进武器的部队来设计的,哪怕是明军引以为傲的火枪营,也很难照搬海汉的战术。费策贤在来海汉之前,自然是由兵部官员给他恶补过有关海汉的军事知识,对于让海汉军名扬天下的先进武器,他也是略有所知。事实上兵部也有一些通过各种渠道收集的海汉武器,从早年制造的的火绳枪到现在海汉军中大量列装的定装弹燧发枪,甚至连以前卖到福建的大口径岸防炮都有。 如果只是进行少量的仿制,那大明的能工巧匠通过完全的手工,也能造得出几乎一模一样性能的武器,但成本高工期长,根本无法像海汉一样实现量产。而海汉的武器制造技术,对外界一直都是个谜,除了知道海汉在制造过程中大量使用机械加工之外,其他的就一概不知,而且也没人知道海汉人是怎么设计出了这些先进的武器。 而对于海汉军所惯常使用的战术,兵部也花大力气研究了很多战例,但可悲的是海汉的战术根本无法效仿,因为这些战术都是围绕着大量装备先进武器的部队来设计的,哪怕是明军引以为傲的火枪营,也很难照搬海汉的战术。费策贤在来海汉之前,自然是由兵部官员给他恶补过有关海汉的军事知识,对于让海汉军名扬天下的先进武器,他也是略有所知。事实上兵部也有一些通过各种渠道收集的海汉武器,从早年制造的的火绳枪到现在海汉军中大量列装的定装弹燧发枪,甚至连以前卖到福建的大口径岸防炮都有。 如果只是进行少量的仿制,那大明的能工巧匠通过完全的手工,也能造得出几乎一模一样性能的武器,但成本高工期长,根本无法像海汉一样实现量产。而海汉的武器制造技术,对外界一直都是个谜,除了知道海汉在制造过程中大量使用机械加工之外,其他的就一概不知,而且也没人知道海汉人是怎么设计出了这些先进的武器。 而对于海汉军所惯常使用的战术,兵部也花大力气研究了很多战例,但可悲的是海汉的战术根本无法效仿,因为这些战术都是围绕着大量装备先进武器的部队来设计的,哪怕是明军引以为傲的火枪营,也很难照搬海汉的战术。费策贤在来海汉之前,自然是由兵部官员给他恶补过有关海汉的军事知识,对于让海汉军名扬天下的先进武器,他也是略有所知。事实上兵部也有一些通过各种渠道收集的海汉武器,从早年制造的的火绳枪到现在海汉军中大量列装的定装弹燧发枪,甚至连以前卖到福建的大口径岸防炮都有。 如果只是进行少量的仿制,那大明的能工巧匠通过完全的手工,也能造得出几乎一模一样性能的武器,但成本高工期长,根本无法像海汉一样实现量产。而海汉的武器制造技术,对外界一直都是个谜,除了知道海汉在制造过程中大量使用机械加工之外,其他的就一概不知,而且也没人知道海汉人是怎么设计出了这些先进的武器。 正文 第1612章 奔赴三亚 邱元的自夸让费策贤顿时有些热血上头,大明好歹也是东方最为强大的国家,怎么可能再过一百年还造不出这种船,想当初三宝太监下南洋,那些巨大的宝船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当然了,费策贤也不得不承认,即便是那些征服了整个南洋的宝船,真要在海上作战的话,也不见得能打得过海汉这种火力强劲、航速惊人的战舰。 邱元接着说道:“费大人可能会认为我是在吹牛皮,但这就是事实,海汉在武器装备方面所拥有的优势,不管是大明还是其他国家,都不可能追赶上来。或许费大人认为造船是一件简单的事,但造战舰跟造普通民船可是不一样的概念。等到了三亚之后,如果执委会安排了参观胜利港造船厂,费大人应该就会对此有更深的认识。” 胜利港造船厂对外界来说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凡是到过胜利港的人,都会对港湾内停泊的大铁船印象深刻,时间一长,这大铁船就成了胜利港造船厂的广告牌。稍微对内情了解多一点的人,就知道海汉海军的主力作战舰船几乎全部都是在胜利港造船厂建造,其造船规模和技术水平的确远超大明,号称南海第一造船厂可不是浪得虚名。 能够从胜利港造船厂订购到作战船只的客户,除了海汉海军之外,也就只有安南、福建水师等寥寥几家,当然如今还要加上一个新近拿到订购机会的荷兰东印度公司。而胜利港造船厂面向外界的技术转让,也仅限于“探索”级这种在海军作战编制中吨位最小的战船,稍大一号的“探险”级就不在此列了,至于“威严”级战舰,那更是就算有钱都买不到的特殊存在。 不过以费策贤的见识,造船对他而言实在有些陌生,他也很难想像出造船这个行当的顶尖水准究竟是个什么状况。这不比得枪炮射击那么直观,如果一点都不懂造船和航海方面的学识,那也很难理解海汉在这个领域的技术优势究竟有多大。就像没上到战场之前,没人会认为海汉军真的不可战胜,也只有在生死立决的战争中才能比较出来谁的战船更为厉害。 让费策贤稍稍觉得有些惋惜的是,邱元并没有安排他搭乘战船出航,只是在甲板上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然后便下了船。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邱元的自夸让费策贤顿时有些热血上头,大明好歹也是东方最为强大的国家,怎么可能再过一百年还造不出这种船,想当初三宝太监下南洋,那些巨大的宝船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当然了,费策贤也不得不承认,即便是那些征服了整个南洋的宝船,真要在海上作战的话,也不见得能打得过海汉这种火力强劲、航速惊人的战舰。 邱元接着说道:“费大人可能会认为我是在吹牛皮,但这就是事实,海汉在武器装备方面所拥有的优势,不管是大明还是其他国家,都不可能追赶上来。或许费大人认为造船是一件简单的事,但造战舰跟造普通民船可是不一样的概念。等到了三亚之后,如果执委会安排了参观胜利港造船厂,费大人应该就会对此有更深的认识。” 胜利港造船厂对外界来说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凡是到过胜利港的人,都会对港湾内停泊的大铁船印象深刻,时间一长,这大铁船就成了胜利港造船厂的广告牌。稍微对内情了解多一点的人,就知道海汉海军的主力作战舰船几乎全部都是在胜利港造船厂建造,其造船规模和技术水平的确远超大明,号称南海第一造船厂可不是浪得虚名。 能够从胜利港造船厂订购到作战船只的客户,除了海汉海军之外,也就只有安南、福建水师等寥寥几家,当然如今还要加上一个新近拿到订购机会的荷兰东印度公司。而胜利港造船厂面向外界的技术转让,也仅限于“探索”级这种在海军作战编制中吨位最小的战船,稍大一号的“探险”级就不在此列了,至于“威严”级战舰,那更是就算有钱都买不到的特殊存在。 不过以费策贤的见识,造船对他而言实在有些陌生,他也很难想像出造船这个行当的顶尖水准究竟是个什么状况。这不比得枪炮射击那么直观,如果一点都不懂造船和航海方面的学识,那也很难理解海汉在这个领域的技术优势究竟有多大。就像没上到战场之前,没人会认为海汉军真的不可战胜,也只有在生死立决的战争中才能比较出来谁的战船更为厉害。 让费策贤稍稍觉得有些惋惜的是,邱元并没有安排他搭乘战船出航,只是在甲板上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然后便下了船。邱元的自夸让费策贤顿时有些热血上头,大明好歹也是东方最为强大的国家,怎么可能再过一百年还造不出这种船,想当初三宝太监下南洋,那些巨大的宝船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当然了,费策贤也不得不承认,即便是那些征服了整个南洋的宝船,真要在海上作战的话,也不见得能打得过海汉这种火力强劲、航速惊人的战舰。 邱元接着说道:“费大人可能会认为我是在吹牛皮,但这就是事实,海汉在武器装备方面所拥有的优势,不管是大明还是其他国家,都不可能追赶上来。或许费大人认为造船是一件简单的事,但造战舰跟造普通民船可是不一样的概念。等到了三亚之后,如果执委会安排了参观胜利港造船厂,费大人应该就会对此有更深的认识。” 胜利港造船厂对外界来说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凡是到过胜利港的人,都会对港湾内停泊的大铁船印象深刻,时间一长,这大铁船就成了胜利港造船厂的广告牌。稍微对内情了解多一点的人,就知道海汉海军的主力作战舰船几乎全部都是在胜利港造船厂建造,其造船规模和技术水平的确远超大明,号称南海第一造船厂可不是浪得虚名。 能够从胜利港造船厂订购到作战船只的客户,除了海汉海军之外,也就只有安南、福建水师等寥寥几家,当然如今还要加上一个新近拿到订购机会的荷兰东印度公司。而胜利港造船厂面向外界的技术转让,也仅限于“探索”级这种在海军作战编制中吨位最小的战船,稍大一号的“探险”级就不在此列了,至于“威严”级战舰,那更是就算有钱都买不到的特殊存在。 不过以费策贤的见识,造船对他而言实在有些陌生,他也很难想像出造船这个行当的顶尖水准究竟是个什么状况。这不比得枪炮射击那么直观,如果一点都不懂造船和航海方面的学识,那也很难理解海汉在这个领域的技术优势究竟有多大。就像没上到战场之前,没人会认为海汉军真的不可战胜,也只有在生死立决的战争中才能比较出来谁的战船更为厉害。 让费策贤稍稍觉得有些惋惜的是,邱元并没有安排他搭乘战船出航,只是在甲板上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然后便下了船。邱元的自夸让费策贤顿时有些热血上头,大明好歹也是东方最为强大的国家,怎么可能再过一百年还造不出这种船,想当初三宝太监下南洋,那些巨大的宝船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当然了,费策贤也不得不承认,即便是那些征服了整个南洋的宝船,真要在海上作战的话,也不见得能打得过海汉这种火力强劲、航速惊人的战舰。 邱元接着说道:“费大人可能会认为我是在吹牛皮,但这就是事实,海汉在武器装备方面所拥有的优势,不管是大明还是其他国家,都不可能追赶上来。或许费大人认为造船是一件简单的事,但造战舰跟造普通民船可是不一样的概念。等到了三亚之后,如果执委会安排了参观胜利港造船厂,费大人应该就会对此有更深的认识。” 胜利港造船厂对外界来说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凡是到过胜利港的人,都会对港湾内停泊的大铁船印象深刻,时间一长,这大铁船就成了胜利港造船厂的广告牌。稍微对内情了解多一点的人,就知道海汉海军的主力作战舰船几乎全部都是在胜利港造船厂建造,其造船规模和技术水平的确远超大明,号称南海第一造船厂可不是浪得虚名。 能够从胜利港造船厂订购到作战船只的客户,除了海汉海军之外,也就只有安南、福建水师等寥寥几家,当然如今还要加上一个新近拿到订购机会的荷兰东印度公司。而胜利港造船厂面向外界的技术转让,也仅限于“探索”级这种在海军作战编制中吨位最小的战船,稍大一号的“探险”级就不在此列了,至于“威严”级战舰,那更是就算有钱都买不到的特殊存在。 不过以费策贤的见识,造船对他而言实在有些陌生,他也很难想像出造船这个行当的顶尖水准究竟是个什么状况。这不比得枪炮射击那么直观,如果一点都不懂造船和航海方面的学识,那也很难理解海汉在这个领域的技术优势究竟有多大。就像没上到战场之前,没人会认为海汉军真的不可战胜,也只有在生死立决的战争中才能比较出来谁的战船更为厉害。 让费策贤稍稍觉得有些惋惜的是,邱元并没有安排他搭乘战船出航,只是在甲板上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然后便下了船。邱元的自夸让费策贤顿时有些热血上头,大明好歹也是东方最为强大的国家,怎么可能再过一百年还造不出这种船,想当初三宝太监下南洋,那些巨大的宝船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当然了,费策贤也不得不承认,即便是那些征服了整个南洋的宝船,真要在海上作战的话,也不见得能打得过海汉这种火力强劲、航速惊人的战舰。 邱元接着说道:“费大人可能会认为我是在吹牛皮,但这就是事实,海汉在武器装备方面所拥有的优势,不管是大明还是其他国家,都不可能追赶上来。或许费大人认为造船是一件简单的事,但造战舰跟造普通民船可是不一样的概念。等到了三亚之后,如果执委会安排了参观胜利港造船厂,费大人应该就会对此有更深的认识。” 胜利港造船厂对外界来说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凡是到过胜利港的人,都会对港湾内停泊的大铁船印象深刻,时间一长,这大铁船就成了胜利港造船厂的广告牌。稍微对内情了解多一点的人,就知道海汉海军的主力作战舰船几乎全部都是在胜利港造船厂建造,其造船规模和技术水平的确远超大明,号称南海第一造船厂可不是浪得虚名。 能够从胜利港造船厂订购到作战船只的客户,除了海汉海军之外,也就只有安南、福建水师等寥寥几家,当然如今还要加上一个新近拿到订购机会的荷兰东印度公司。而胜利港造船厂面向外界的技术转让,也仅限于“探索”级这种在海军作战编制中吨位最小的战船,稍大一号的“探险”级就不在此列了,至于“威严”级战舰,那更是就算有钱都买不到的特殊存在。 不过以费策贤的见识,造船对他而言实在有些陌生,他也很难想像出造船这个行当的顶尖水准究竟是个什么状况。这不比得枪炮射击那么直观,如果一点都不懂造船和航海方面的学识,那也很难理解海汉在这个领域的技术优势究竟有多大。就像没上到战场之前,没人会认为海汉军真的不可战胜,也只有在生死立决的战争中才能比较出来谁的战船更为厉害。 正文 第1613章 三亚见闻 大明当然也有类似于三亚迎宾馆这种接待外国使节的机构,不过要论居住环境、家具器物、服务质量,就远远不及这海汉人做得周全了。当然了,大明的接待机构是座落在京城里,周边都是各种衙门,根本就没什么风景可言,哪比得了三亚迎宾馆这依山傍海的美丽景色。站在所住这栋房子的二楼阳台上,所拥有的开阔视野就能让费策贤将整个三亚城区尽收眼底。 至于房子里的陈设,精细瓷器和贵重木器之类的东西倒也罢了,京城里从来不差这些玩意儿,但门窗上安装的一尺见方的平板玻璃却是让费策贤叹为观止,而且屋内的卫浴设备都非常舒适,除了抽水马桶之外,还有每天定时供应的洗浴热水,扭开龙头就自动流进浴缸了。据迎宾馆的工作人员介绍,本来热水是全天供应,只是最近因为北部湾天气恶劣,从安南黑土港到三亚的运煤航线受到影响暂时中断,所以迎宾馆用来烧热水的锅炉也就只能减少使用时间了。 至于饮食,费策贤就更加挑不出毛病了,他是广东潮州府出身,但已经去了北方十年,如今在饮食方面更习惯北方的口味,而这迎宾馆里竟然还能供应正儿八经的北方面食,以及花样繁多的菜式。看得出海汉为了迎接他们这支来自京城的使团,在准备工作方面也是下了不少功夫。这一方面满足了费策贤小小的虚荣心,认为自己得到了对方足够的重视,另一方面也让费策贤对海汉的国力有了新的认识,因为他知道南方基本不产面粉,南方人也没有食用面食的习惯,而三亚这里所准备的面粉肯定是从北方采购回来的,这种讲究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费策贤一行人是在上午抵达三亚,中午便在迎宾馆简单吃了一顿。按照海汉官方的安排,正式的接风宴将在晚间举行,所以费策贤一行倒是还有半天时间可以慢慢休整一下。而费策贤是个待不住的人,吃完午饭便打算要去城区转悠一下。在向迎宾馆的外交官员提出申请之后,很快便得到了许可,不过还是给费策贤划定了活动范围只能在胜利大道上,而且还派了人以导游的名义与费策贤同行,充当向导之余也可实时监视费策贤的动向。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大明当然也有类似于三亚迎宾馆这种接待外国使节的机构,不过要论居住环境、家具器物、服务质量,就远远不及这海汉人做得周全了。当然了,大明的接待机构是座落在京城里,周边都是各种衙门,根本就没什么风景可言,哪比得了三亚迎宾馆这依山傍海的美丽景色。站在所住这栋房子的二楼阳台上,所拥有的开阔视野就能让费策贤将整个三亚城区尽收眼底。 至于房子里的陈设,精细瓷器和贵重木器之类的东西倒也罢了,京城里从来不差这些玩意儿,但门窗上安装的一尺见方的平板玻璃却是让费策贤叹为观止,而且屋内的卫浴设备都非常舒适,除了抽水马桶之外,还有每天定时供应的洗浴热水,扭开龙头就自动流进浴缸了。据迎宾馆的工作人员介绍,本来热水是全天供应,只是最近因为北部湾天气恶劣,从安南黑土港到三亚的运煤航线受到影响暂时中断,所以迎宾馆用来烧热水的锅炉也就只能减少使用时间了。 至于饮食,费策贤就更加挑不出毛病了,他是广东潮州府出身,但已经去了北方十年,如今在饮食方面更习惯北方的口味,而这迎宾馆里竟然还能供应正儿八经的北方面食,以及花样繁多的菜式。看得出海汉为了迎接他们这支来自京城的使团,在准备工作方面也是下了不少功夫。这一方面满足了费策贤小小的虚荣心,认为自己得到了对方足够的重视,另一方面也让费策贤对海汉的国力有了新的认识,因为他知道南方基本不产面粉,南方人也没有食用面食的习惯,而三亚这里所准备的面粉肯定是从北方采购回来的,这种讲究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费策贤一行人是在上午抵达三亚,中午便在迎宾馆简单吃了一顿。按照海汉官方的安排,正式的接风宴将在晚间举行,所以费策贤一行倒是还有半天时间可以慢慢休整一下。而费策贤是个待不住的人,吃完午饭便打算要去城区转悠一下。在向迎宾馆的外交官员提出申请之后,很快便得到了许可,不过还是给费策贤划定了活动范围只能在胜利大道上,而且还派了人以导游的名义与费策贤同行,充当向导之余也可实时监视费策贤的动向。大明当然也有类似于三亚迎宾馆这种接待外国使节的机构,不过要论居住环境、家具器物、服务质量,就远远不及这海汉人做得周全了。当然了,大明的接待机构是座落在京城里,周边都是各种衙门,根本就没什么风景可言,哪比得了三亚迎宾馆这依山傍海的美丽景色。站在所住这栋房子的二楼阳台上,所拥有的开阔视野就能让费策贤将整个三亚城区尽收眼底。 至于房子里的陈设,精细瓷器和贵重木器之类的东西倒也罢了,京城里从来不差这些玩意儿,但门窗上安装的一尺见方的平板玻璃却是让费策贤叹为观止,而且屋内的卫浴设备都非常舒适,除了抽水马桶之外,还有每天定时供应的洗浴热水,扭开龙头就自动流进浴缸了。据迎宾馆的工作人员介绍,本来热水是全天供应,只是最近因为北部湾天气恶劣,从安南黑土港到三亚的运煤航线受到影响暂时中断,所以迎宾馆用来烧热水的锅炉也就只能减少使用时间了。 至于饮食,费策贤就更加挑不出毛病了,他是广东潮州府出身,但已经去了北方十年,如今在饮食方面更习惯北方的口味,而这迎宾馆里竟然还能供应正儿八经的北方面食,以及花样繁多的菜式。看得出海汉为了迎接他们这支来自京城的使团,在准备工作方面也是下了不少功夫。这一方面满足了费策贤小小的虚荣心,认为自己得到了对方足够的重视,另一方面也让费策贤对海汉的国力有了新的认识,因为他知道南方基本不产面粉,南方人也没有食用面食的习惯,而三亚这里所准备的面粉肯定是从北方采购回来的,这种讲究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费策贤一行人是在上午抵达三亚,中午便在迎宾馆简单吃了一顿。按照海汉官方的安排,正式的接风宴将在晚间举行,所以费策贤一行倒是还有半天时间可以慢慢休整一下。而费策贤是个待不住的人,吃完午饭便打算要去城区转悠一下。在向迎宾馆的外交官员提出申请之后,很快便得到了许可,不过还是给费策贤划定了活动范围只能在胜利大道上,而且还派了人以导游的名义与费策贤同行,充当向导之余也可实时监视费策贤的动向。大明当然也有类似于三亚迎宾馆这种接待外国使节的机构,不过要论居住环境、家具器物、服务质量,就远远不及这海汉人做得周全了。当然了,大明的接待机构是座落在京城里,周边都是各种衙门,根本就没什么风景可言,哪比得了三亚迎宾馆这依山傍海的美丽景色。站在所住这栋房子的二楼阳台上,所拥有的开阔视野就能让费策贤将整个三亚城区尽收眼底。 至于房子里的陈设,精细瓷器和贵重木器之类的东西倒也罢了,京城里从来不差这些玩意儿,但门窗上安装的一尺见方的平板玻璃却是让费策贤叹为观止,而且屋内的卫浴设备都非常舒适,除了抽水马桶之外,还有每天定时供应的洗浴热水,扭开龙头就自动流进浴缸了。据迎宾馆的工作人员介绍,本来热水是全天供应,只是最近因为北部湾天气恶劣,从安南黑土港到三亚的运煤航线受到影响暂时中断,所以迎宾馆用来烧热水的锅炉也就只能减少使用时间了。 至于饮食,费策贤就更加挑不出毛病了,他是广东潮州府出身,但已经去了北方十年,如今在饮食方面更习惯北方的口味,而这迎宾馆里竟然还能供应正儿八经的北方面食,以及花样繁多的菜式。看得出海汉为了迎接他们这支来自京城的使团,在准备工作方面也是下了不少功夫。这一方面满足了费策贤小小的虚荣心,认为自己得到了对方足够的重视,另一方面也让费策贤对海汉的国力有了新的认识,因为他知道南方基本不产面粉,南方人也没有食用面食的习惯,而三亚这里所准备的面粉肯定是从北方采购回来的,这种讲究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费策贤一行人是在上午抵达三亚,中午便在迎宾馆简单吃了一顿。按照海汉官方的安排,正式的接风宴将在晚间举行,所以费策贤一行倒是还有半天时间可以慢慢休整一下。而费策贤是个待不住的人,吃完午饭便打算要去城区转悠一下。在向迎宾馆的外交官员提出申请之后,很快便得到了许可,不过还是给费策贤划定了活动范围只能在胜利大道上,而且还派了人以导游的名义与费策贤同行,充当向导之余也可实时监视费策贤的动向。大明当然也有类似于三亚迎宾馆这种接待外国使节的机构,不过要论居住环境、家具器物、服务质量,就远远不及这海汉人做得周全了。当然了,大明的接待机构是座落在京城里,周边都是各种衙门,根本就没什么风景可言,哪比得了三亚迎宾馆这依山傍海的美丽景色。站在所住这栋房子的二楼阳台上,所拥有的开阔视野就能让费策贤将整个三亚城区尽收眼底。 至于房子里的陈设,精细瓷器和贵重木器之类的东西倒也罢了,京城里从来不差这些玩意儿,但门窗上安装的一尺见方的平板玻璃却是让费策贤叹为观止,而且屋内的卫浴设备都非常舒适,除了抽水马桶之外,还有每天定时供应的洗浴热水,扭开龙头就自动流进浴缸了。据迎宾馆的工作人员介绍,本来热水是全天供应,只是最近因为北部湾天气恶劣,从安南黑土港到三亚的运煤航线受到影响暂时中断,所以迎宾馆用来烧热水的锅炉也就只能减少使用时间了。 至于饮食,费策贤就更加挑不出毛病了,他是广东潮州府出身,但已经去了北方十年,如今在饮食方面更习惯北方的口味,而这迎宾馆里竟然还能供应正儿八经的北方面食,以及花样繁多的菜式。看得出海汉为了迎接他们这支来自京城的使团,在准备工作方面也是下了不少功夫。这一方面满足了费策贤小小的虚荣心,认为自己得到了对方足够的重视,另一方面也让费策贤对海汉的国力有了新的认识,因为他知道南方基本不产面粉,南方人也没有食用面食的习惯,而三亚这里所准备的面粉肯定是从北方采购回来的,这种讲究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费策贤一行人是在上午抵达三亚,中午便在迎宾馆简单吃了一顿。按照海汉官方的安排,正式的接风宴将在晚间举行,所以费策贤一行倒是还有半天时间可以慢慢休整一下。而费策贤是个待不住的人,吃完午饭便打算要去城区转悠一下。在向迎宾馆的外交官员提出申请之后,很快便得到了许可,不过还是给费策贤划定了活动范围只能在胜利大道上,而且还派了人以导游的名义与费策贤同行,充当向导之余也可实时监视费策贤的动向。 正文 第1614章 经济动力 费策贤的确是有试探张千智的意图,他不太确定这个导游会不会是海汉安全部安插到自己身边的探子,所以哪怕他知道一些大明情报人员在海汉的遭遇,也还是会故作不知地向张千智打听,看看对方是不是会无意间说出不该是导游所能掌握的信息。只不过他并未接受过专门的情报训练,想要跟张千智这种警惕性极高的专业人士动脑筋,就难免有点力有不逮。 三亚城区这些商铺中所贩售的商品,大部分是费策贤认得的,甚至有不少就是直接来自大明所产,像瓷器、绸缎、茶叶、药材等等,往往所标明的产地都在大明境内。但这些东西在三亚出售的价格,可就比原产地翻了好几番了。费策贤随意翻看了几样商品的价签,竟然比京城还高出一截,可见本地的消费能力之强了。 费策贤向张千智问道:“这些从大明转运而来的商品价格如此高昂,为何这些人不直接从大明购买?” 张千智应道:“大宗采购这些商品的多是南洋和西方的商人,如果考虑到与大明官府打交道的麻烦,采购过程中花销的运费和时间成本,以及航程中所需成为受的各种风险,那么在三亚购买这些货物,远比去到产地购买要划算。而且他们运回国之后囤货居奇,也还能卖出更高的价钱,算下来其实利润颇丰。” 海汉自身的物产是以经济作物、各种深加工产品,以及批量生产的工业品为主,而通过海汉港口实现转口贸易的货物种类就更为丰富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各种物产几乎都能在三亚的市场上觅得踪影。过去承载这个转口市场功能的地方是广州府,不过如今这个差事已经被海汉完全抢了过来,极少再有人北上去广州采购货物,而福广乃至江浙地区的商人,也往往会选择将货物运到三亚来发卖,以得到更为丰厚的收益。 除了这样自由发卖的市场之外,在三亚港和胜利港的港务中心还有专门的交易所,为专门进行大宗交易的商人们提供交易信息和官方认证。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费策贤的确是有试探张千智的意图,他不太确定这个导游会不会是海汉安全部安插到自己身边的探子,所以哪怕他知道一些大明情报人员在海汉的遭遇,也还是会故作不知地向张千智打听,看看对方是不是会无意间说出不该是导游所能掌握的信息。只不过他并未接受过专门的情报训练,想要跟张千智这种警惕性极高的专业人士动脑筋,就难免有点力有不逮。 三亚城区这些商铺中所贩售的商品,大部分是费策贤认得的,甚至有不少就是直接来自大明所产,像瓷器、绸缎、茶叶、药材等等,往往所标明的产地都在大明境内。但这些东西在三亚出售的价格,可就比原产地翻了好几番了。费策贤随意翻看了几样商品的价签,竟然比京城还高出一截,可见本地的消费能力之强了。 费策贤向张千智问道:“这些从大明转运而来的商品价格如此高昂,为何这些人不直接从大明购买?” 张千智应道:“大宗采购这些商品的多是南洋和西方的商人,如果考虑到与大明官府打交道的麻烦,采购过程中花销的运费和时间成本,以及航程中所需成为受的各种风险,那么在三亚购买这些货物,远比去到产地购买要划算。而且他们运回国之后囤货居奇,也还能卖出更高的价钱,算下来其实利润颇丰。” 海汉自身的物产是以经济作物、各种深加工产品,以及批量生产的工业品为主,而通过海汉港口实现转口贸易的货物种类就更为丰富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各种物产几乎都能在三亚的市场上觅得踪影。过去承载这个转口市场功能的地方是广州府,不过如今这个差事已经被海汉完全抢了过来,极少再有人北上去广州采购货物,而福广乃至江浙地区的商人,也往往会选择将货物运到三亚来发卖,以得到更为丰厚的收益。 除了这样自由发卖的市场之外,在三亚港和胜利港的港务中心还有专门的交易所,为专门进行大宗交易的商人们提供交易信息和官方认证。费策贤的确是有试探张千智的意图,他不太确定这个导游会不会是海汉安全部安插到自己身边的探子,所以哪怕他知道一些大明情报人员在海汉的遭遇,也还是会故作不知地向张千智打听,看看对方是不是会无意间说出不该是导游所能掌握的信息。只不过他并未接受过专门的情报训练,想要跟张千智这种警惕性极高的专业人士动脑筋,就难免有点力有不逮。 三亚城区这些商铺中所贩售的商品,大部分是费策贤认得的,甚至有不少就是直接来自大明所产,像瓷器、绸缎、茶叶、药材等等,往往所标明的产地都在大明境内。但这些东西在三亚出售的价格,可就比原产地翻了好几番了。费策贤随意翻看了几样商品的价签,竟然比京城还高出一截,可见本地的消费能力之强了。 费策贤向张千智问道:“这些从大明转运而来的商品价格如此高昂,为何这些人不直接从大明购买?” 张千智应道:“大宗采购这些商品的多是南洋和西方的商人,如果考虑到与大明官府打交道的麻烦,采购过程中花销的运费和时间成本,以及航程中所需成为受的各种风险,那么在三亚购买这些货物,远比去到产地购买要划算。而且他们运回国之后囤货居奇,也还能卖出更高的价钱,算下来其实利润颇丰。” 海汉自身的物产是以经济作物、各种深加工产品,以及批量生产的工业品为主,而通过海汉港口实现转口贸易的货物种类就更为丰富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各种物产几乎都能在三亚的市场上觅得踪影。过去承载这个转口市场功能的地方是广州府,不过如今这个差事已经被海汉完全抢了过来,极少再有人北上去广州采购货物,而福广乃至江浙地区的商人,也往往会选择将货物运到三亚来发卖,以得到更为丰厚的收益。 除了这样自由发卖的市场之外,在三亚港和胜利港的港务中心还有专门的交易所,为专门进行大宗交易的商人们提供交易信息和官方认证。费策贤的确是有试探张千智的意图,他不太确定这个导游会不会是海汉安全部安插到自己身边的探子,所以哪怕他知道一些大明情报人员在海汉的遭遇,也还是会故作不知地向张千智打听,看看对方是不是会无意间说出不该是导游所能掌握的信息。只不过他并未接受过专门的情报训练,想要跟张千智这种警惕性极高的专业人士动脑筋,就难免有点力有不逮。 三亚城区这些商铺中所贩售的商品,大部分是费策贤认得的,甚至有不少就是直接来自大明所产,像瓷器、绸缎、茶叶、药材等等,往往所标明的产地都在大明境内。但这些东西在三亚出售的价格,可就比原产地翻了好几番了。费策贤随意翻看了几样商品的价签,竟然比京城还高出一截,可见本地的消费能力之强了。 费策贤向张千智问道:“这些从大明转运而来的商品价格如此高昂,为何这些人不直接从大明购买?” 张千智应道:“大宗采购这些商品的多是南洋和西方的商人,如果考虑到与大明官府打交道的麻烦,采购过程中花销的运费和时间成本,以及航程中所需成为受的各种风险,那么在三亚购买这些货物,远比去到产地购买要划算。而且他们运回国之后囤货居奇,也还能卖出更高的价钱,算下来其实利润颇丰。” 海汉自身的物产是以经济作物、各种深加工产品,以及批量生产的工业品为主,而通过海汉港口实现转口贸易的货物种类就更为丰富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各种物产几乎都能在三亚的市场上觅得踪影。过去承载这个转口市场功能的地方是广州府,不过如今这个差事已经被海汉完全抢了过来,极少再有人北上去广州采购货物,而福广乃至江浙地区的商人,也往往会选择将货物运到三亚来发卖,以得到更为丰厚的收益。 除了这样自由发卖的市场之外,在三亚港和胜利港的港务中心还有专门的交易所,为专门进行大宗交易的商人们提供交易信息和官方认证。费策贤的确是有试探张千智的意图,他不太确定这个导游会不会是海汉安全部安插到自己身边的探子,所以哪怕他知道一些大明情报人员在海汉的遭遇,也还是会故作不知地向张千智打听,看看对方是不是会无意间说出不该是导游所能掌握的信息。只不过他并未接受过专门的情报训练,想要跟张千智这种警惕性极高的专业人士动脑筋,就难免有点力有不逮。 三亚城区这些商铺中所贩售的商品,大部分是费策贤认得的,甚至有不少就是直接来自大明所产,像瓷器、绸缎、茶叶、药材等等,往往所标明的产地都在大明境内。但这些东西在三亚出售的价格,可就比原产地翻了好几番了。费策贤随意翻看了几样商品的价签,竟然比京城还高出一截,可见本地的消费能力之强了。 费策贤向张千智问道:“这些从大明转运而来的商品价格如此高昂,为何这些人不直接从大明购买?” 张千智应道:“大宗采购这些商品的多是南洋和西方的商人,如果考虑到与大明官府打交道的麻烦,采购过程中花销的运费和时间成本,以及航程中所需成为受的各种风险,那么在三亚购买这些货物,远比去到产地购买要划算。而且他们运回国之后囤货居奇,也还能卖出更高的价钱,算下来其实利润颇丰。” 海汉自身的物产是以经济作物、各种深加工产品,以及批量生产的工业品为主,而通过海汉港口实现转口贸易的货物种类就更为丰富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各种物产几乎都能在三亚的市场上觅得踪影。过去承载这个转口市场功能的地方是广州府,不过如今这个差事已经被海汉完全抢了过来,极少再有人北上去广州采购货物,而福广乃至江浙地区的商人,也往往会选择将货物运到三亚来发卖,以得到更为丰厚的收益。 除了这样自由发卖的市场之外,在三亚港和胜利港的港务中心还有专门的交易所,为专门进行大宗交易的商人们提供交易信息和官方认证。费策贤的确是有试探张千智的意图,他不太确定这个导游会不会是海汉安全部安插到自己身边的探子,所以哪怕他知道一些大明情报人员在海汉的遭遇,也还是会故作不知地向张千智打听,看看对方是不是会无意间说出不该是导游所能掌握的信息。只不过他并未接受过专门的情报训练,想要跟张千智这种警惕性极高的专业人士动脑筋,就难免有点力有不逮。 三亚城区这些商铺中所贩售的商品,大部分是费策贤认得的,甚至有不少就是直接来自大明所产,像瓷器、绸缎、茶叶、药材等等,往往所标明的产地都在大明境内。但这些东西在三亚出售的价格,可就比原产地翻了好几番了。费策贤随意翻看了几样商品的价签,竟然比京城还高出一截,可见本地的消费能力之强了。 费策贤向张千智问道:“这些从大明转运而来的商品价格如此高昂,为何这些人不直接从大明购买?” 张千智应道:“大宗采购这些商品的多是南洋和西方的商人,如果考虑到与大明官府打交道的麻烦,采购过程中花销的运费和时间成本,以及航程中所需成为受的各种风险,那么在三亚购买这些货物,远比去到产地购买要划算。” 正文 第1615章 奢望 收买大明官员的手段,无非就是威逼利诱加上人情拉拢这几个老套路,海汉在长期跟大明官员打交道的过程中已经总结出了许多行之有效的办法,针对不同心态的大明官员,都会有相应的套路。张千智通过简单的接触之后,认为费策贤应该是属于谨慎型的官员,轻易不会收受海汉给出的好处,不过如果能够隐蔽而稳妥地完成利益输送,这人也未必能够抵挡得住糖衣炮弹的诱惑。 所以在参观胜利港商业区的过程中,张千智一直不断地介绍着本地的贸易状况,并且不时地暗示费策贤,在三亚的繁华景象背后有相当多的大明官员参与进来并从中获利。虽然这种手段不太可能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但在潜移默化之下,张千智确信一定可以对费策贤的价值观造成某种程度的影响。人无完人,就算这位京城来的大明使节政治立场再怎么坚定,也必然会有他所需要的东西,海汉所需去做的就是给出具有针对性的条件,让其逐步妥协,最终与海汉统一步调和立场。 费策贤也不是完全没有心动,只是他初来乍到,也不敢确信张千智说的这些有的没的到底是真是假,有几分可信程度,自然也就不敢轻易表态,甚至连搭话都不太敢。毕竟他还不是很确定,这张千智到底是真导游,还是有另外一重更为敏感的身份,要是说错话就有可能变成了把柄。 张千智的眼光看得很准,谨慎无大错就是费策贤的人生信条之一,特别是来到与大明关系极为微妙的海汉国,他更是时时处处都保持着小心,少说多看,免得犯错。张千智的暗示,他岂能听不出来,只是这种小便宜肯定贪不得,否则后续的麻烦只怕是无休无止,像福广两地的地方官员一样落入海汉的掌控。 费策贤出使海汉是抱着一颗报国之心来的,至少到目前为止,在海汉国大发横财并非他的目标之一。他更希望能够在谈判桌上为大明争取到更多的利益,而不是利用使节的身份中饱私囊,替自己捞取好处。在从京城出发之前,他就已经得到了承诺,在任期内如果能够为大明拿回被海汉实际控制的沿海地区,那么朝廷必定会论功行赏,别说升行人司司正,就连礼部侍郎也是有机会的。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收买大明官员的手段,无非就是威逼利诱加上人情拉拢这几个老套路,海汉在长期跟大明官员打交道的过程中已经总结出了许多行之有效的办法,针对不同心态的大明官员,都会有相应的套路。张千智通过简单的接触之后,认为费策贤应该是属于谨慎型的官员,轻易不会收受海汉给出的好处,不过如果能够隐蔽而稳妥地完成利益输送,这人也未必能够抵挡得住糖衣炮弹的诱惑。 所以在参观胜利港商业区的过程中,张千智一直不断地介绍着本地的贸易状况,并且不时地暗示费策贤,在三亚的繁华景象背后有相当多的大明官员参与进来并从中获利。虽然这种手段不太可能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但在潜移默化之下,张千智确信一定可以对费策贤的价值观造成某种程度的影响。人无完人,就算这位京城来的大明使节政治立场再怎么坚定,也必然会有他所需要的东西,海汉所需去做的就是给出具有针对性的条件,让其逐步妥协,最终与海汉统一步调和立场。 费策贤也不是完全没有心动,只是他初来乍到,也不敢确信张千智说的这些有的没的到底是真是假,有几分可信程度,自然也就不敢轻易表态,甚至连搭话都不太敢。毕竟他还不是很确定,这张千智到底是真导游,还是有另外一重更为敏感的身份,要是说错话就有可能变成了把柄。 张千智的眼光看得很准,谨慎无大错就是费策贤的人生信条之一,特别是来到与大明关系极为微妙的海汉国,他更是时时处处都保持着小心,少说多看,免得犯错。张千智的暗示,他岂能听不出来,只是这种小便宜肯定贪不得,否则后续的麻烦只怕是无休无止,像福广两地的地方官员一样落入海汉的掌控。 费策贤出使海汉是抱着一颗报国之心来的,至少到目前为止,在海汉国大发横财并非他的目标之一。他更希望能够在谈判桌上为大明争取到更多的利益,而不是利用使节的身份中饱私囊,替自己捞取好处。在从京城出发之前,他就已经得到了承诺,在任期内如果能够为大明拿回被海汉实际控制的沿海地区,那么朝廷必定会论功行赏,别说升行人司司正,就连礼部侍郎也是有机会的。收买大明官员的手段,无非就是威逼利诱加上人情拉拢这几个老套路,海汉在长期跟大明官员打交道的过程中已经总结出了许多行之有效的办法,针对不同心态的大明官员,都会有相应的套路。张千智通过简单的接触之后,认为费策贤应该是属于谨慎型的官员,轻易不会收受海汉给出的好处,不过如果能够隐蔽而稳妥地完成利益输送,这人也未必能够抵挡得住糖衣炮弹的诱惑。 所以在参观胜利港商业区的过程中,张千智一直不断地介绍着本地的贸易状况,并且不时地暗示费策贤,在三亚的繁华景象背后有相当多的大明官员参与进来并从中获利。虽然这种手段不太可能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但在潜移默化之下,张千智确信一定可以对费策贤的价值观造成某种程度的影响。人无完人,就算这位京城来的大明使节政治立场再怎么坚定,也必然会有他所需要的东西,海汉所需去做的就是给出具有针对性的条件,让其逐步妥协,最终与海汉统一步调和立场。 费策贤也不是完全没有心动,只是他初来乍到,也不敢确信张千智说的这些有的没的到底是真是假,有几分可信程度,自然也就不敢轻易表态,甚至连搭话都不太敢。毕竟他还不是很确定,这张千智到底是真导游,还是有另外一重更为敏感的身份,要是说错话就有可能变成了把柄。 张千智的眼光看得很准,谨慎无大错就是费策贤的人生信条之一,特别是来到与大明关系极为微妙的海汉国,他更是时时处处都保持着小心,少说多看,免得犯错。张千智的暗示,他岂能听不出来,只是这种小便宜肯定贪不得,否则后续的麻烦只怕是无休无止,像福广两地的地方官员一样落入海汉的掌控。 费策贤出使海汉是抱着一颗报国之心来的,至少到目前为止,在海汉国大发横财并非他的目标之一。他更希望能够在谈判桌上为大明争取到更多的利益,而不是利用使节的身份中饱私囊,替自己捞取好处。在从京城出发之前,他就已经得到了承诺,在任期内如果能够为大明拿回被海汉实际控制的沿海地区,那么朝廷必定会论功行赏,别说升行人司司正,就连礼部侍郎也是有机会的。收买大明官员的手段,无非就是威逼利诱加上人情拉拢这几个老套路,海汉在长期跟大明官员打交道的过程中已经总结出了许多行之有效的办法,针对不同心态的大明官员,都会有相应的套路。张千智通过简单的接触之后,认为费策贤应该是属于谨慎型的官员,轻易不会收受海汉给出的好处,不过如果能够隐蔽而稳妥地完成利益输送,这人也未必能够抵挡得住糖衣炮弹的诱惑。 所以在参观胜利港商业区的过程中,张千智一直不断地介绍着本地的贸易状况,并且不时地暗示费策贤,在三亚的繁华景象背后有相当多的大明官员参与进来并从中获利。虽然这种手段不太可能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但在潜移默化之下,张千智确信一定可以对费策贤的价值观造成某种程度的影响。人无完人,就算这位京城来的大明使节政治立场再怎么坚定,也必然会有他所需要的东西,海汉所需去做的就是给出具有针对性的条件,让其逐步妥协,最终与海汉统一步调和立场。 费策贤也不是完全没有心动,只是他初来乍到,也不敢确信张千智说的这些有的没的到底是真是假,有几分可信程度,自然也就不敢轻易表态,甚至连搭话都不太敢。毕竟他还不是很确定,这张千智到底是真导游,还是有另外一重更为敏感的身份,要是说错话就有可能变成了把柄。 张千智的眼光看得很准,谨慎无大错就是费策贤的人生信条之一,特别是来到与大明关系极为微妙的海汉国,他更是时时处处都保持着小心,少说多看,免得犯错。张千智的暗示,他岂能听不出来,只是这种小便宜肯定贪不得,否则后续的麻烦只怕是无休无止,像福广两地的地方官员一样落入海汉的掌控。 费策贤出使海汉是抱着一颗报国之心来的,至少到目前为止,在海汉国大发横财并非他的目标之一。他更希望能够在谈判桌上为大明争取到更多的利益,而不是利用使节的身份中饱私囊,替自己捞取好处。在从京城出发之前,他就已经得到了承诺,在任期内如果能够为大明拿回被海汉实际控制的沿海地区,那么朝廷必定会论功行赏,别说升行人司司正,就连礼部侍郎也是有机会的。收买大明官员的手段,无非就是威逼利诱加上人情拉拢这几个老套路,海汉在长期跟大明官员打交道的过程中已经总结出了许多行之有效的办法,针对不同心态的大明官员,都会有相应的套路。张千智通过简单的接触之后,认为费策贤应该是属于谨慎型的官员,轻易不会收受海汉给出的好处,不过如果能够隐蔽而稳妥地完成利益输送,这人也未必能够抵挡得住糖衣炮弹的诱惑。 所以在参观胜利港商业区的过程中,张千智一直不断地介绍着本地的贸易状况,并且不时地暗示费策贤,在三亚的繁华景象背后有相当多的大明官员参与进来并从中获利。虽然这种手段不太可能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但在潜移默化之下,张千智确信一定可以对费策贤的价值观造成某种程度的影响。人无完人,就算这位京城来的大明使节政治立场再怎么坚定,也必然会有他所需要的东西,海汉所需去做的就是给出具有针对性的条件,让其逐步妥协,最终与海汉统一步调和立场。 费策贤也不是完全没有心动,只是他初来乍到,也不敢确信张千智说的这些有的没的到底是真是假,有几分可信程度,自然也就不敢轻易表态,甚至连搭话都不太敢。毕竟他还不是很确定,这张千智到底是真导游,还是有另外一重更为敏感的身份,要是说错话就有可能变成了把柄。 张千智的眼光看得很准,谨慎无大错就是费策贤的人生信条之一,特别是来到与大明关系极为微妙的海汉国,他更是时时处处都保持着小心,少说多看,免得犯错。张千智的暗示,他岂能听不出来,只是这种小便宜肯定贪不得,否则后续的麻烦只怕是无休无止,像福广两地的地方官员一样落入海汉的掌控。 费策贤出使海汉是抱着一颗报国之心来的,至少到目前为止,在海汉国大发横财并非他的目标之一。他更希望能够在谈判桌上为大明争取到更多的利益,而不是利用使节的身份中饱私囊,替自己捞取好处。在从京城出发之前,他就已经得到了承诺,在任期内如果能够为大明拿回被海汉实际控制的沿海地区,那么朝廷必定会论功行赏,别说升行人司司正,就连礼部侍郎也是有机会的。 正文 第1616章 修建使馆 第二天一早,张千智依然是以外交部的名义来到迎宾馆,带费策贤去看使馆的选址地。费策贤不疑有他,收拾停当之后便与张千智出了门。 目前驻三亚的外国使馆有安南、占城、葡萄牙、荷兰等,而马打蓝国自此前罗洪郎桑来过一趟之后,选定地址的使馆也已经开始动工修建,预计再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能完工。马打蓝人财大气粗,根本就不在意修建使馆这点费用,加上罗洪郎桑的精力都放在了军购协议上,所以在敲定了那几单买卖之后,罗洪郎桑便急急忙忙赶回国复命去了,而将使馆的修建事宜全权委托给了海汉。 此外还有福广两地官府驻三亚的各种办事机构,因为以前两国没有正式建交而不便使用使馆之名,这些隶属于各地官府的机构便都是以类似两广会馆、福建会馆这样的名义存在。这些会馆不光是替官员们代为处理那些托管或入股的生意,遇到一些需要与海汉联系和磋商的政务,也是由会馆出面代办。 而所有这些带有外交功能和政治色彩的机构,海汉都是统一将其安置在了距离迎宾馆不远的山脚处,本地人将这片区域称为使馆区。大明要在三亚设立使馆,选址自然也不会例外,同样是在这片区域内划出来的一块地皮。 “费大人请看,这块地北边是山林,南边朝向胜利堡,东边是葡萄牙使馆,西边空着还留有日后扩建的余地,坐南朝北,视野开阔,离胜利堡、迎宾馆、闹市区都不过一里距离,生活工作都十分便利。地皮方面由我国提供,没有任何费用,只需完成登记手续即可。至于使馆的建筑方案,可由费大人自行定夺,我国也有多套备选方案可供费大人参考。施工队伍都是现成的,定下动土的日子便可开工了。” 张千智将费策贤领到地头上转了一圈,一边走一边向他介绍了周边环境和海汉这边的安排。费策贤所看重的自然是这里的环境,这附近周边都是其他外国使馆,这种管理明显是方便海汉进行管理,再要强行去别的地方另外开一处使馆也显得不近人情,而且这里的环境的确如费策贤所说,生活算是非常便利了,周围又没有嘈杂的普通居住区,用来修建使馆的确是一个极佳的选择。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第二天一早,张千智依然是以外交部的名义来到迎宾馆,带费策贤去看使馆的选址地。费策贤不疑有他,收拾停当之后便与张千智出了门。 目前驻三亚的外国使馆有安南、占城、葡萄牙、荷兰等,而马打蓝国自此前罗洪郎桑来过一趟之后,选定地址的使馆也已经开始动工修建,预计再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能完工。马打蓝人财大气粗,根本就不在意修建使馆这点费用,加上罗洪郎桑的精力都放在了军购协议上,所以在敲定了那几单买卖之后,罗洪郎桑便急急忙忙赶回国复命去了,而将使馆的修建事宜全权委托给了海汉。 此外还有福广两地官府驻三亚的各种办事机构,因为以前两国没有正式建交而不便使用使馆之名,这些隶属于各地官府的机构便都是以类似两广会馆、福建会馆这样的名义存在。这些会馆不光是替官员们代为处理那些托管或入股的生意,遇到一些需要与海汉联系和磋商的政务,也是由会馆出面代办。 而所有这些带有外交功能和政治色彩的机构,海汉都是统一将其安置在了距离迎宾馆不远的山脚处,本地人将这片区域称为使馆区。大明要在三亚设立使馆,选址自然也不会例外,同样是在这片区域内划出来的一块地皮。 “费大人请看,这块地北边是山林,南边朝向胜利堡,东边是葡萄牙使馆,西边空着还留有日后扩建的余地,坐南朝北,视野开阔,离胜利堡、迎宾馆、闹市区都不过一里距离,生活工作都十分便利。地皮方面由我国提供,没有任何费用,只需完成登记手续即可。至于使馆的建筑方案,可由费大人自行定夺,我国也有多套备选方案可供费大人参考。施工队伍都是现成的,定下动土的日子便可开工了。” 张千智将费策贤领到地头上转了一圈,一边走一边向他介绍了周边环境和海汉这边的安排。费策贤所看重的自然是这里的环境,这附近周边都是其他外国使馆,这种管理明显是方便海汉进行管理,再要强行去别的地方另外开一处使馆也显得不近人情,而且这里的环境的确如费策贤所说,生活算是非常便利了,周围又没有嘈杂的普通居住区,用来修建使馆的确是一个极佳的选择。第二天一早,张千智依然是以外交部的名义来到迎宾馆,带费策贤去看使馆的选址地。费策贤不疑有他,收拾停当之后便与张千智出了门。 目前驻三亚的外国使馆有安南、占城、葡萄牙、荷兰等,而马打蓝国自此前罗洪郎桑来过一趟之后,选定地址的使馆也已经开始动工修建,预计再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能完工。马打蓝人财大气粗,根本就不在意修建使馆这点费用,加上罗洪郎桑的精力都放在了军购协议上,所以在敲定了那几单买卖之后,罗洪郎桑便急急忙忙赶回国复命去了,而将使馆的修建事宜全权委托给了海汉。 此外还有福广两地官府驻三亚的各种办事机构,因为以前两国没有正式建交而不便使用使馆之名,这些隶属于各地官府的机构便都是以类似两广会馆、福建会馆这样的名义存在。这些会馆不光是替官员们代为处理那些托管或入股的生意,遇到一些需要与海汉联系和磋商的政务,也是由会馆出面代办。 而所有这些带有外交功能和政治色彩的机构,海汉都是统一将其安置在了距离迎宾馆不远的山脚处,本地人将这片区域称为使馆区。大明要在三亚设立使馆,选址自然也不会例外,同样是在这片区域内划出来的一块地皮。 “费大人请看,这块地北边是山林,南边朝向胜利堡,东边是葡萄牙使馆,西边空着还留有日后扩建的余地,坐南朝北,视野开阔,离胜利堡、迎宾馆、闹市区都不过一里距离,生活工作都十分便利。地皮方面由我国提供,没有任何费用,只需完成登记手续即可。至于使馆的建筑方案,可由费大人自行定夺,我国也有多套备选方案可供费大人参考。施工队伍都是现成的,定下动土的日子便可开工了。” 张千智将费策贤领到地头上转了一圈,一边走一边向他介绍了周边环境和海汉这边的安排。费策贤所看重的自然是这里的环境,这附近周边都是其他外国使馆,这种管理明显是方便海汉进行管理,再要强行去别的地方另外开一处使馆也显得不近人情,而且这里的环境的确如费策贤所说,生活算是非常便利了,周围又没有嘈杂的普通居住区,用来修建使馆的确是一个极佳的选择。第二天一早,张千智依然是以外交部的名义来到迎宾馆,带费策贤去看使馆的选址地。费策贤不疑有他,收拾停当之后便与张千智出了门。 目前驻三亚的外国使馆有安南、占城、葡萄牙、荷兰等,而马打蓝国自此前罗洪郎桑来过一趟之后,选定地址的使馆也已经开始动工修建,预计再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能完工。马打蓝人财大气粗,根本就不在意修建使馆这点费用,加上罗洪郎桑的精力都放在了军购协议上,所以在敲定了那几单买卖之后,罗洪郎桑便急急忙忙赶回国复命去了,而将使馆的修建事宜全权委托给了海汉。 此外还有福广两地官府驻三亚的各种办事机构,因为以前两国没有正式建交而不便使用使馆之名,这些隶属于各地官府的机构便都是以类似两广会馆、福建会馆这样的名义存在。这些会馆不光是替官员们代为处理那些托管或入股的生意,遇到一些需要与海汉联系和磋商的政务,也是由会馆出面代办。 而所有这些带有外交功能和政治色彩的机构,海汉都是统一将其安置在了距离迎宾馆不远的山脚处,本地人将这片区域称为使馆区。大明要在三亚设立使馆,选址自然也不会例外,同样是在这片区域内划出来的一块地皮。 “费大人请看,这块地北边是山林,南边朝向胜利堡,东边是葡萄牙使馆,西边空着还留有日后扩建的余地,坐南朝北,视野开阔,离胜利堡、迎宾馆、闹市区都不过一里距离,生活工作都十分便利。地皮方面由我国提供,没有任何费用,只需完成登记手续即可。至于使馆的建筑方案,可由费大人自行定夺,我国也有多套备选方案可供费大人参考。施工队伍都是现成的,定下动土的日子便可开工了。” 张千智将费策贤领到地头上转了一圈,一边走一边向他介绍了周边环境和海汉这边的安排。费策贤所看重的自然是这里的环境,这附近周边都是其他外国使馆,这种管理明显是方便海汉进行管理,再要强行去别的地方另外开一处使馆也显得不近人情,而且这里的环境的确如费策贤所说,生活算是非常便利了,周围又没有嘈杂的普通居住区,用来修建使馆的确是一个极佳的选择。第二天一早,张千智依然是以外交部的名义来到迎宾馆,带费策贤去看使馆的选址地。费策贤不疑有他,收拾停当之后便与张千智出了门。 目前驻三亚的外国使馆有安南、占城、葡萄牙、荷兰等,而马打蓝国自此前罗洪郎桑来过一趟之后,选定地址的使馆也已经开始动工修建,预计再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能完工。马打蓝人财大气粗,根本就不在意修建使馆这点费用,加上罗洪郎桑的精力都放在了军购协议上,所以在敲定了那几单买卖之后,罗洪郎桑便急急忙忙赶回国复命去了,而将使馆的修建事宜全权委托给了海汉。 此外还有福广两地官府驻三亚的各种办事机构,因为以前两国没有正式建交而不便使用使馆之名,这些隶属于各地官府的机构便都是以类似两广会馆、福建会馆这样的名义存在。这些会馆不光是替官员们代为处理那些托管或入股的生意,遇到一些需要与海汉联系和磋商的政务,也是由会馆出面代办。 而所有这些带有外交功能和政治色彩的机构,海汉都是统一将其安置在了距离迎宾馆不远的山脚处,本地人将这片区域称为使馆区。大明要在三亚设立使馆,选址自然也不会例外,同样是在这片区域内划出来的一块地皮。 “费大人请看,这块地北边是山林,南边朝向胜利堡,东边是葡萄牙使馆,西边空着还留有日后扩建的余地,坐南朝北,视野开阔,离胜利堡、迎宾馆、闹市区都不过一里距离,生活工作都十分便利。地皮方面由我国提供,没有任何费用,只需完成登记手续即可。至于使馆的建筑方案,可由费大人自行定夺,我国也有多套备选方案可供费大人参考。施工队伍都是现成的,定下动土的日子便可开工了。” 张千智将费策贤领到地头上转了一圈,一边走一边向他介绍了周边环境和海汉这边的安排。费策贤所看重的自然是这里的环境,这附近周边都是其他外国使馆,这种管理明显是方便海汉进行管理,再要强行去别的地方另外开一处使馆也显得不近人情,而且这里的环境的确如费策贤所说,生活算是非常便利了,周围又没有嘈杂的普通居住区,用来修建使馆的确是一个极佳的选择。 正文 第1617章 收集情报 费策贤此次领命出使海汉,除了就两国之间尚存的各种争议问题与海汉展开磋商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便是搜集海汉国的各种情报信息,整理还原出一个比较全面真实的海汉社会状况,写成书面资料呈报给朝廷。 这与锦衣卫、东厂所做的事有所不同,费策贤要搜集的情报信息主要是来自公开的领域,而且他的身份特殊,能够接触到海汉高官的时候远比那些隐姓埋名潜伏在海汉的情报人员多得多,对于海汉社会上层和统治阶级了解的机会也就相应更多,而这些信息对大明来说,可能比海汉在某地部署了多少条战船更为有用。 朝廷对费策贤的任务并没有做出很细致的要求,因为他毕竟不是什么受过专业训练的谍报人员,过去十年都只是一名负责跟外国使节打交道的外交官而已。费策贤在海汉期间的行动拥有极高的自由度,一应事务都可由他自行决定,包括要如何收集海汉的军、政、商相关情报在内。至于具体侧重于哪个领域,也都是由费策贤自行决定。 当然这种自由其实也是一种无奈之举,毕竟海南岛距离京城几千里之遥,不可能还事事都请示上司,只能赋予费策贤充分的自主权,让他在海汉国这边自行发挥。而且费策贤对朝廷的忠诚和业务能力也深得上司信赖,否则以他仅仅从七品的官职,又岂能有资格去承担如此重要的任务。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费策贤此次领命出使海汉,除了就两国之间尚存的各种争议问题与海汉展开磋商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便是搜集海汉国的各种情报信息,整理还原出一个比较全面真实的海汉社会状况,写成书面资料呈报给朝廷。 这与锦衣卫、东厂所做的事有所不同,费策贤要搜集的情报信息主要是来自公开的领域,而且他的身份特殊,能够接触到海汉高官的时候远比那些隐姓埋名潜伏在海汉的情报人员多得多,对于海汉社会上层和统治阶级了解的机会也就相应更多,而这些信息对大明来说,可能比海汉在某地部署了多少条战船更为有用。 朝廷对费策贤的任务并没有做出很细致的要求,因为他毕竟不是什么受过专业训练的谍报人员,过去十年都只是一名负责跟外国使节打交道的外交官而已。费策贤在海汉期间的行动拥有极高的自由度,一应事务都可由他自行决定,包括要如何收集海汉的军、政、商相关情报在内。至于具体侧重于哪个领域,也都是由费策贤自行决定。 当然这种自由其实也是一种无奈之举,毕竟海南岛距离京城几千里之遥,不可能还事事都请示上司,只能赋予费策贤充分的自主权,让他在海汉国这边自行发挥。而且费策贤对朝廷的忠诚和业务能力也深得上司信赖,否则以他仅仅从七品的官职,又岂能有资格去承担如此重要的任务。费策贤此次领命出使海汉,除了就两国之间尚存的各种争议问题与海汉展开磋商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便是搜集海汉国的各种情报信息,整理还原出一个比较全面真实的海汉社会状况,写成书面资料呈报给朝廷。 这与锦衣卫、东厂所做的事有所不同,费策贤要搜集的情报信息主要是来自公开的领域,而且他的身份特殊,能够接触到海汉高官的时候远比那些隐姓埋名潜伏在海汉的情报人员多得多,对于海汉社会上层和统治阶级了解的机会也就相应更多,而这些信息对大明来说,可能比海汉在某地部署了多少条战船更为有用。 朝廷对费策贤的任务并没有做出很细致的要求,因为他毕竟不是什么受过专业训练的谍报人员,过去十年都只是一名负责跟外国使节打交道的外交官而已。费策贤在海汉期间的行动拥有极高的自由度,一应事务都可由他自行决定,包括要如何收集海汉的军、政、商相关情报在内。至于具体侧重于哪个领域,也都是由费策贤自行决定。 当然这种自由其实也是一种无奈之举,毕竟海南岛距离京城几千里之遥,不可能还事事都请示上司,只能赋予费策贤充分的自主权,让他在海汉国这边自行发挥。而且费策贤对朝廷的忠诚和业务能力也深得上司信赖,否则以他仅仅从七品的官职,又岂能有资格去承担如此重要的任务。费策贤此次领命出使海汉,除了就两国之间尚存的各种争议问题与海汉展开磋商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便是搜集海汉国的各种情报信息,整理还原出一个比较全面真实的海汉社会状况,写成书面资料呈报给朝廷。 这与锦衣卫、东厂所做的事有所不同,费策贤要搜集的情报信息主要是来自公开的领域,而且他的身份特殊,能够接触到海汉高官的时候远比那些隐姓埋名潜伏在海汉的情报人员多得多,对于海汉社会上层和统治阶级了解的机会也就相应更多,而这些信息对大明来说,可能比海汉在某地部署了多少条战船更为有用。 朝廷对费策贤的任务并没有做出很细致的要求,因为他毕竟不是什么受过专业训练的谍报人员,过去十年都只是一名负责跟外国使节打交道的外交官而已。费策贤在海汉期间的行动拥有极高的自由度,一应事务都可由他自行决定,包括要如何收集海汉的军、政、商相关情报在内。至于具体侧重于哪个领域,也都是由费策贤自行决定。 当然这种自由其实也是一种无奈之举,毕竟海南岛距离京城几千里之遥,不可能还事事都请示上司,只能赋予费策贤充分的自主权,让他在海汉国这边自行发挥。而且费策贤对朝廷的忠诚和业务能力也深得上司信赖,否则以他仅仅从七品的官职,又岂能有资格去承担如此重要的任务。费策贤此次领命出使海汉,除了就两国之间尚存的各种争议问题与海汉展开磋商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便是搜集海汉国的各种情报信息,整理还原出一个比较全面真实的海汉社会状况,写成书面资料呈报给朝廷。 这与锦衣卫、东厂所做的事有所不同,费策贤要搜集的情报信息主要是来自公开的领域,而且他的身份特殊,能够接触到海汉高官的时候远比那些隐姓埋名潜伏在海汉的情报人员多得多,对于海汉社会上层和统治阶级了解的机会也就相应更多,而这些信息对大明来说,可能比海汉在某地部署了多少条战船更为有用。 朝廷对费策贤的任务并没有做出很细致的要求,因为他毕竟不是什么受过专业训练的谍报人员,过去十年都只是一名负责跟外国使节打交道的外交官而已。费策贤在海汉期间的行动拥有极高的自由度,一应事务都可由他自行决定,包括要如何收集海汉的军、政、商相关情报在内。至于具体侧重于哪个领域,也都是由费策贤自行决定。 当然这种自由其实也是一种无奈之举,毕竟海南岛距离京城几千里之遥,不可能还事事都请示上司,只能赋予费策贤充分的自主权,让他在海汉国这边自行发挥。而且费策贤对朝廷的忠诚和业务能力也深得上司信赖,否则以他仅仅从七品的官职,又岂能有资格去承担如此重要的任务。费策贤此次领命出使海汉,除了就两国之间尚存的各种争议问题与海汉展开磋商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便是搜集海汉国的各种情报信息,整理还原出一个比较全面真实的海汉社会状况,写成书面资料呈报给朝廷。 这与锦衣卫、东厂所做的事有所不同,费策贤要搜集的情报信息主要是来自公开的领域,而且他的身份特殊,能够接触到海汉高官的时候远比那些隐姓埋名潜伏在海汉的情报人员多得多,对于海汉社会上层和统治阶级了解的机会也就相应更多,而这些信息对大明来说,可能比海汉在某地部署了多少条战船更为有用。 朝廷对费策贤的任务并没有做出很细致的要求,因为他毕竟不是什么受过专业训练的谍报人员,过去十年都只是一名负责跟外国使节打交道的外交官而已。费策贤在海汉期间的行动拥有极高的自由度,一应事务都可由他自行决定,包括要如何收集海汉的军、政、商相关情报在内。至于具体侧重于哪个领域,也都是由费策贤自行决定。 当然这种自由其实也是一种无奈之举,毕竟海南岛距离京城几千里之遥,不可能还事事都请示上司,只能赋予费策贤充分的自主权,让他在海汉国这边自行发挥。而且费策贤对朝廷的忠诚和业务能力也深得上司信赖,否则以他仅仅从七品的官职,又岂能有资格去承担如此重要的任务。费策贤此次领命出使海汉,除了就两国之间尚存的各种争议问题与海汉展开磋商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便是搜集海汉国的各种情报信息,整理还原出一个比较全面真实的海汉社会状况,写成书面资料呈报给朝廷。 这与锦衣卫、东厂所做的事有所不同,费策贤要搜集的情报信息主要是来自公开的领域,而且他的身份特殊,能够接触到海汉高官的时候远比那些隐姓埋名潜伏在海汉的情报人员多得多,对于海汉社会上层和统治阶级了解的机会也就相应更多,而这些信息对大明来说,可能比海汉在某地部署了多少条战船更为有用。 朝廷对费策贤的任务并没有做出很细致的要求,因为他毕竟不是什么受过专业训练的谍报人员,过去十年都只是一名负责跟外国使节打交道的外交官而已。费策贤在海汉期间的行动拥有极高的自由度,一应事务都可由他自行决定,包括要如何收集海汉的军、政、商相关情报在内。至于具体侧重于哪个领域,也都是由费策贤自行决定。 当然这种自由其实也是一种无奈之举,毕竟海南岛距离京城几千里之遥,不可能还事事都请示上司,只能赋予费策贤充分的自主权,让他在海汉国这边自行发挥。而且费策贤对朝廷的忠诚和业务能力也深得上司信赖,否则以他仅仅从七品的官职,又岂能有资格去承担如此重要的任务。费策贤此次领命出使海汉,除了就两国之间尚存的各种争议问题与海汉展开磋商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便是搜集海汉国的各种情报信息,整理还原出一个比较全面真实的海汉社会状况,写成书面资料呈报给朝廷。 这与锦衣卫、东厂所做的事有所不同,费策贤要搜集的情报信息主要是来自公开的领域,而且他的身份特殊,能够接触到海汉高官的时候远比那些隐姓埋名潜伏在海汉的情报人员多得多,对于海汉社会上层和统治阶级了解的机会也就相应更多,而这些信息对大明来说,可能比海汉在某地部署了多少条战船更为有用。 朝廷对费策贤的任务并没有做出很细致的要求,因为他毕竟不是什么受过专业训练的谍报人员,过去十年都只是一名负责跟外国使节打交道的外交官而已。费策贤在海汉期间的行动拥有极高的自由度,一应事务都可由他自行决定,包括要如何收集海汉的军、政、商相关情报在内。至于具体侧重于哪个领域,也都是由费策贤自行决定。 当然这种自由其实也是一种无奈之举,毕竟海南岛距离京城几千里之遥,不可能还事事都请示上司,只能赋予费策贤充分的自主权,让他在海汉国这边自行发挥。 正文 第1618章 何夕的要求 张千智站在何夕面前,微微躬身,等待着何夕对自己提交的报告作出批示。他与大明使节费策贤接触已经有近十天时间了,以此为基础向何夕提交了第一份观察报告。张千智知道这份报告之后可能将会提交给执委会过目,所以这些天在跟费策贤相处的时候也是格外用心,力求要挖掘出这个人的真实内心想法。 何夕花了一盏茶的时间才看完这份书面报告,张千智所作的记录十分细致,几乎是事无巨细全都记载下来,通过他的描述基本可以看到一个活生生的费策贤形象。照理说像这么细致的一份报告,何应该挑不出什么毛病才对,但何夕却认为仍然存在着不够完善的地方。 “这个费策贤到底想要什么,官声?钱财?社会地位?他的弱点是什么,酒色财气哪一样能够制服他?”何夕慢慢合上了封页,对张千智问道:“你的报告里体现出这些内容了吗?并没有。记录虽然作得详细,但垃圾信息太多,该如何筛选过滤有价值的信息,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张千智低着头应道:“是卑职的错,请首长再给我半天……不,两小时的时间,容我再修改一下报告内容。” “不用改了,就这么着吧,交给执委会正好,免得他们担心这不行那不行的。”何夕话锋一转,并未追究张千智的责任,反而表示这份报告也有可用之处。毕竟是他带了这么多年的徒弟,也不好在这种问题上太苛责对方。而且何夕看了报告也大概能想到费策贤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这可不完全是张千智办事不力,而是这个人到目前为止的确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不过费策贤虽然没有被抓着明显的弱点,但也没有表现出对海汉有什么敌意,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消息。海汉最担心的问题便是大明派来的使节抱有敌意,这样交流沟通都会面临诸多困难,张千智已经在报告中否定了这样的可能性,倒是帮海汉省掉了不少麻烦。 虽然费策贤看起来有点难处理,但何夕也不会因此而着急,前几年才开始跟大明打交道的时候,比费策贤难对付的官员大有人在,最后还不是被海汉一点一点地蚕食掉了海岸线。何夕相信,只要费策贤长期待在三亚,其价值观必然会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政治立场也会随着眼界的开阔而慢慢发生改变。虽然现在看起来似乎还无懈可击,但过个一年半载可就难说了,福广两省多的是一开始对海汉敌视,后来被真香打脸的官员。 “继续慢慢试探他,不管他想要什么,尽量满足他。在大明没几个人会把从七品的官员当回事,先给他大明给不了的待遇,养养他的胃口。”何夕吩咐道。 “是!”张千智连忙应道。既然何夕给出了明确的指示,那他只要照办就好。何夕让他继续执行这个任务,也并没有打算找别人来接替他,这就是给予他充分的信任了。 如果说之前的各种拉拢意图只是试探,那么接下来可能就会使用一些更露骨的手段了。海汉在这方面有着极为丰富的操作经验,何夕也无需再下达更详细的命令,如果张千智连这种事都不知道怎么做,那也不用再留在安全部了。 费策贤可不知道海汉安全部已经调整了对付他的措施,他这些天基本上整个白天都是待在使馆工地上。虽说海汉建设部专门派了经验丰富的施工队和工头过来负责这项工程,费策贤所要求的各种建材也几乎在最短时间内就运送到位,但他还是不敢将如此重要的工程完全丢给海汉人负责。要是万一出了什么纰漏,到时候会被朝廷追责的可不是负责施工的海汉人,而是他这个小小的从七品司副。哪怕他现在是出使海汉的正使大人,但真要出了问题,朝廷只要一纸调令就能将他打回原形了。 要想不出问题,那就必须得自己盯紧点,哪怕累一点,也要保证工程能够顺利进行。当然了,其实这个差事也说不上有多累,每天去工地上巡视一圈,跟工头聊几句,便到旁边搭好的凉棚下坐着藤椅喝茶看报,饿了有新鲜吃食,累了有人捶腿按摩,什么事吩咐一句就有人跑腿。坐得屁股痛了就起来到工地转上一圈看看进展,想聊天旁边还有张千智这个话搭子,天南地北什么都能陪着他聊上几句。要说逍遥,当下哪还有什么差事能比得了这个环境? 按照目前的施工进度,使馆的主体建筑大概可以赶在年底完工,不过要完成全部的内外装饰和布置,大概还是得等到明年春节前后了。这也就是说,使馆正式投入使用,大概还是得再有两个月左右。不过以目前这样的生活和工作状态,别说两个月,就再过上两年又如何?费策贤虽然知道自己的心态有点过于懒惰,但待在海汉提供的这种环境中,又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好操心的,随遇而安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不过费策贤倒是想不到,这样安逸的生活居然还会再进一步升级。张千智从何夕那里得到指示回来,便让人找来了一张沙发椅替换了工地凉棚下的藤椅,这玩意儿因为制作工艺比较复杂,产能极为有限,在市面上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就连迎宾馆也没有将其作为标配。 费策贤在张千智的介绍之后尝试着坐了下去,果然感受到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屁股下面这软绵绵又充满弹性的触感可并非藤椅所能提供的。 张千智在旁边躬身继续说道:“费大人,上面听说你每日在工地这边守着,担心你过于劳累,所以特地命小人去库房调了一张沙发椅过来。这沙发椅过往可是只有首长们才能享用的待遇,看来上面对费大人的印象十分不错了!” 费策贤听得心里大为受用,嘴上谦虚了几句,却没有半分要站起来坐回藤椅的意思。张千智看在眼中记在心里,暗道这大明使节再怎么难收买,也还是免不了要贪图享受。只要他表现出来有所求,那后续的事情就好办了。 对于物质方面的享受,海汉国的这群统治者大概是这个时代最为讲究也最懂行的一群人了。尽管受到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所限,很多在原本时空中司空见惯的东西根本就造不出来,但他们还是尽量在不断还原着自己前半生所体验过的各种舒适的日用品。而这些东西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完全就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了。 费策贤讲究礼义廉耻,不愿意直接收受海汉赐予的钱财,但却很难拒绝海汉在生活条件方面的渗透。他要在三亚长住下去,就不可能做到与世隔绝,在职期间的吃穿住行都必须部分依赖于海汉官方所提供的条件,何夕将这一点看得十分透彻,所以才会指点张千智在这方面多下些工夫。 这种手段能不能起到作用,张千智在第一个回合便已经试出了对方的反应。既然费策贤不拒绝,那么他就可以慢慢加料了。 在执委会的例行会议上,何夕将张千智这边的进展也向执委们作了简要的汇报。对于与大明的外交进程,执委会当下已经不像几个月之前那么急切了,一来是因为两国官方已经议定了大致的框架,剩下的问题都算是细枝末节的小事情了;二来海汉在大明沿海的布局还有很多任务尚未完成,比如在浙江对各个行业进行渗透和整合,正好也趁着这段时期抓紧时间下手,等大明使馆建好,双方开始正式磋商了,有些手段就不好再在明面上使出来了。 “所以这个费策贤到底能不能搞定?”陶东来听完汇报之后,还是想从何夕这里得到一个更加简明扼要的答案。 “大概率是能搞定的,但需要多一点的时间。”何夕应道。 “时间可以给,但不能影响到后续的谈判工作。如果到时候这个人的态度没有转化,不愿意与我们合作,那可能就会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陶东来提醒道。 何夕点头应道:“如果到时候真是这样的状况,那我这边会设法处理。” 何夕很清楚陶东来所指的麻烦是什么,海汉在大明沿海地区有太多的相关利益,而建交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将这些利益合法化公开化,很多细节问题都需要通过费策贤来与大明达成协议。如果这位大明使节的合作意愿不够,甚至是敌视海汉,那么这就势必会让海汉在大明境内的利益受损。 安全部当然对于最糟糕的情况也早有备用方案,虽然不太可能让大明使节在三亚无故失踪或者是离奇死亡,但用一些手段将其劝退倒也不难。比如使用药物让其大病一场,送回大明去医治,然后让大明再换个人过来顶替。从技术上要达成类似的效果并不难,只是要掌握合适的实施时机而已。 费策贤并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轨迹已经在海汉执委会的干涉之下出现了分岔路,如果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他没有作出有利于自己的选择,那么等待他的可能就将会是一个不太美好的结局了。不过以当下的局面而言,他倒是根本就没有去考虑这种可能性,在这里的生活远比京城舒适,每天什么都不用做,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人人见了他都会客气地称一声“费大人”,这可是他过去这几十年从未享受过的优待。 当然费策贤也并非傻子,自然能够察觉到这其中肯定有海汉刻意安排的成分,海汉人给予他这么高的礼遇,必然日后会有所求,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但要他谢绝这样的礼遇,好像又无从开口,难不成要求海汉对自己冷淡一些不要那么热情?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费策贤也只能默默提醒自己,不要被海汉的手段所迷惑,对朝廷忠诚这个底线不可改变。 费策贤享受之余,倒也没有忘了自己的任务之一,从本地的各种公开信息中筛选有价值的情报,整理之后写成书面报告。只是他并不知道,他所能够接触到的信息,大多都是海汉有意安排,就连他能买到的报纸,其实也是由安全部提前进行过筛选,确保他目前所能看到的内容都在监控范围之内。 这样的情报控制手段虽然费时费力,但因为对象是大明,何夕还是愿意让安全部投入大量人手和资源来完成这个任务。至于最终的收效会如何,现在还很难说,何夕只希望在确定费策贤的心意之前,不要让大明对海汉的防备心再加强。 因为海汉早就在广州和三亚之间开通了海汉银行的通存通兑业务,所以大明提供给使馆的资金到了广州之后,也是在巡抚衙门的示意之下,紧跟着潮流办了这个业务,只将支票送来三亚,然后由费策贤在这边的银行支取,免去了运送现银的麻烦。 不过当费策贤去银行办理业务的时候却是傻了眼,因为时近年底,很多商行都依照着海汉的纪年方式,开始盘存这一年来的收支状况,该结算的结算,该讨账的讨账了。三亚的海汉银行总部门口也开始每天都排起了长龙,全是等着办理手续的各国商人。为此银行甚至专门去调了一批长板凳放置在门口,以方便这些客户排队期间能够稍事休息。 费策贤一看,这排队的起码得有两三百人,自己排进去得等到何年何月?他本来打算再回去问问张千智,看看能不能通过外交部的渠道特事特办,不去排这个长队。但当他打算离开的时候,却听到队尾几个商人议论的事情颇有意思,便又打消了离开的念头,不声不响地加入到了银行门口的长龙队伍中。 正文 第1619章 先兆线索 这几名商人在议论的事情,却是与海汉最近的军事调动有些关系,所以才会让恰好听到的费策贤上了心。他来海汉的任务之一就是要留意海汉的军事动向,特别是大规模的军事调动,兵部尚书特地叮嘱了他要盯紧这方面的信息不可错过,因为这很有可能会是战争的先兆。 便听其中一名江浙口音的商人问道:“章老板,你这趟来三亚,途中可曾遇到海军盘查?” 那章老板一开口,却是福建口音:“遇到了啊!到了香港岛停靠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准下船,只能在船上等候查验,还耽搁了两日才被准许离港。听说是驻浙江、福建两地的海军部队南下回海南岛休整,所以海汉控制的港口全都戒严了,所有商船都必须经过查验之后登记,才能拿到来三亚的许可。” 另外一名操着广州府口音的商人应道:“广州这边也是一样,前些日子珠江码头上便贴出告示,让近期要来海南岛的船先去海珠镇的海汉使馆登记,说是近期海军调动防区,为免大明商船误闯禁入海域才作此安排。不过在下却是不信,海军年年都在调动,以前怎么没见弄出这么大的阵势,只怕是海汉人有所图谋。” 那江浙口音的商人道:“王老板你意思是要打仗?那怎么可能,看看市场上的物价便知道,如今并没有出现物资短缺价格暴涨的迹象,说明国防部还没有在市场上大宗购入作战物资。” 海汉公开采购的作战物资,基本都是后勤医疗用品为主,而且往往是要从大明进口原材料,这些物资的大宗采购很容易就会在市面上引起有心者的关注。 广州王姓商人嘀咕道:“放在以前的确如此,但如今可不好说,别忘了山东登州府也有海汉国的港口了,有些东西人家直接就从北方采购了,也不见得非要在江浙买。我知道江老板你家是做棉布生意的,但也未必能揽下海汉的全部订单吧?听说海口港最近可是刚到货了不少棉布和棉纱。” 江老板应道:“哪可能揽下全部订单,就算是福瑞丰也办不到!不过你也说得有理,若是从山东采买棉布之类的物资,的确不会影响到浙江的行情。但真若如此,只怕事情更大!” 三名商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各自都是了然于胸,这种事心里明白就行,但随意谈论就容易犯忌讳了。他们虽然不是海汉人,但也知道海汉对军事情报的监管极严,要是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他们三个怕是很难再平安离开三亚。 但旁边偏偏就有个耳尖的费策贤一字不漏地把这番对话听进了耳朵里,他闭着眼装着打瞌睡的模样,心里却是在琢磨这三名商人的对话中所蕴含的意思。 前面的一番对话他都能听明白意思,但最后这姓江的商人说如果海汉从山东采买军需物资,那么事情就会更大,这却是要好好地需要琢磨其中的意味才行。 首先通过这三人的对话,他获知浙江、福建、广东三地驻扎的海汉海军近期都在往海南岛方向调动,而且似乎与往年的部队换防状况有所不同。而姓王的广州商人认为这或许是海汉将会采取某种军事行动的前兆,并试图用海汉军事行动与军需物资的市场行情变化之间的关系来证明自己的判断。但来自浙江的江姓商人却说当地的军需物资行情没有什么变化,海汉也并未出手采购类似棉布之类的商品。 但如果王姓商人提到海口港到货的棉布和棉纱并不是来自浙江,那最大的可能性还真是只有山东了。但海汉真要是舍近求远在山东采购这些物资,除了成本上的考虑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原因?虽然山东距离棉布产区更近,其采购成本肯定比南方低一些,但运费的增加其实已经抵消了采购成本方面的差价,从山东采购并没有明显的价格优势,反而会因为更长的海上航程而增加运输风险。而且山东距离京城更近,如果海汉在当地大宗采购某种军需商品,那岂不是更容易被朝廷注意到?以海汉人的精明,应该不会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除非他们根本就不在意被朝廷发现这种采购活动。 两国刚刚才签署完正式建交的协议,尚处于蜜月期中,照理说海汉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此有恃无恐地对大明采取军事行动,而海汉的海军舰队往南调动,这应该也不会是海汉要对两广地区入侵的先兆,毕竟海汉在两广地区的影响力极大,而且相关利益颇多,把两广搞乱了对海汉其实没什么好处。最关键的一条理由是,如果海汉要将两广作为目标,那他们真的不需要作什么多余的掩饰工作,点齐兵将直接上就是了。所以尽管费策贤心存疑惑,但也不会认为海汉这些举动是在准备对大明发难。 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理论上的可能,即海汉的兵力调动和军需物资采购是真的在为接下来的军事行动做准备,那这个目标极有可能并非大明,而是远在南海某地。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合理解释海汉为何要集结部署在海外的舰队南下,还特地从遥远的山东采购一部分军需物资,这显然是在为需要跨海的军事行动做准备。 海南岛以北是大明,以西是安南,这两个方向肯定不是海汉的目标了,费策贤在作出判断之后松了一口气,但马上又开始琢磨海汉究竟是想对付谁。只是他对南海的地理知识了解不多,虽然知道一些国家的名字,但却并不知晓这些国家所在的具体方位,国情如何。书到用时方恨少,费策贤也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当初在行人司的时候没有好好钻研一下海国图志之类的资料,如今正要用上这些知识的时候只能挠头了。 不过费策贤想起张千智曾给自己介绍过,三亚这边有一处面向公众开放的市立图书馆,里面有各种天文地理的资料可供查阅,想必南海地区的情况也能在那里找到答案,回头再问问张千智,外国人要如何才能进去查阅资料。 这三名商人自知谈论的话题太过敏感,之后就没有再提及军事方面的消息,费策贤失望之余,却想起来自己忽略的一个情报来源,那就是海汉出版的报纸。 按照大明情报机关所掌握的信息,海汉过去几年在每次的重大军事行动之前,都会通过报纸掌控和引导舆论风向,同时鼓动民众支持这些战争手段。如果单看报纸上的内容,或许并不会马上联想到海汉会采取的军事行动,但要是将两者结合起来研究,就有很多值得细细琢磨的地方了。 费策贤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意识到自己之前看报的时候应该会有遗漏的地方,只要仔细翻阅一下之前的报纸,或许就能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了。 想到这里,费策贤也顾不得继续装睡排队了,也不等进银行办理手续了,当下赶紧乘马车回迎宾馆,将到三亚之后买的报纸全都取出来,重新开始阅读。 费策贤当然不会将报纸上的内容全都从头再细看一遍,他现在只需了解近期有哪国是被海汉一直挑毛病,或者海汉的贸易在当地出现了某种问题,这些应该都是可以顺藤摸瓜的重要线索了。特别是作为官方媒体的《海汉时报》,上面所发布的消息便是官方意图的最直接体现了。好在他到了海汉之后就设法搜集了近三个月发行的《海汉时报》,上面所刊载的消息应该是具有一定的连贯性了。 既然有了方向,实施起来就不是太难了。费策贤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终于找到了隐藏在文字间的信息。海汉在近期通过报纸所谴责过的对象只有一个,时报上先后提及了五次,其他报纸上也陆续提及过差不多同样次数。这个被海汉官方谴责的对象,便是殖民地位于吕宋群岛马尼拉湾的西方国家西班牙。 费策贤大概知道海汉与西班牙之间的宿怨,这两国早年在台湾岛便交过手,以海汉胜利将西班牙人逐出台湾岛而告终。而去年西班牙舰队偷袭三亚,但最终仍是未能得手,反而被海汉舰队在三亚近海给揍了个落花流水。虽然在此之后海汉并未完全封禁对马尼拉的民间海上贸易,但这个仇肯定是记下了,只是看什么时候腾出手来进行报复而已。 时报上前前后后几次旧事重提,对西班牙在吕宋的存在表示不满,同时也在提醒民众,不要忘了两国在过去的几年中先后交战数次,这个梁子可并未彻底终结。想要让南海的和平局面保持下去,那就得先解决掉马尼拉城这个隐患才行。这样的论调在费策贤看来虽然有些偏激,但这不是正是海汉应有的态度吗?既然已经有了动武的心思,那接下来只是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罢了,而这些报纸上的吹风造势,也正是在为此作铺垫。 海汉在报纸上的这些论调,有多少人能看懂背后隐藏的意图不好说,但费策贤相信明白人肯定不止自己一个,比如银行门口讨论海汉军事调动的那三名大明商人,多半也是已经察觉到了海汉在南海的军事意图。只是他们畏惧海汉权威,根本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谈及到这么敏感的话题。当然了,换作是费策贤自己,他也不会在这种场合去谈论海汉接下来是不是要发兵攻打另一国。 虽然海汉与西班牙之间的矛盾在费策贤看来只是狗咬狗的争斗而已,但分析这些情报并作出判断,却是一件非常有现实意义的事。如果这些情报最终指向的结果变成了现实,那就证明费策贤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了海汉的行事风格,今后再有类似的状况发生,他就可以依托于这些公开渠道的信息,对海汉的政治、军事、经贸等方面的形势变化作出预判了。 将海汉在大明北方的物资采购,以及南方海岸的驻防部队调动这两件事,与海汉未来将会在南海展开的军事行动联系到一起,费策贤认为自己的推断已经算是十分大胆,而海汉在北边的小动作,大概也是为了掩盖真正的意图,麻痹西班牙人,让他们认为海汉的措施仅仅只是停留在打嘴炮的阶段。 而最新一期的时报上,国防部长颜楚杰的署名文章《南海和平之路》更是阐明了海汉的态度。颜楚杰在文章中表示,海汉在三年前组建南海商业联盟的目的,便是为了要通过这样的形式来逐步实现区域国家的互相谅解,创造和达成和平安定的贸易环境。然而有个别国家不愿进入海汉牵头组建的和平框架,始终想通过战争的方式来破坏南海地区来之不易的和平局面,这是海汉绝不可容忍的做法。为了保卫地区和平和海汉的利益,海汉军绝不会袖手旁观,必要时将采取行动,解决这些地区安全隐患。 虽然颜楚杰的文章中没有明确地点出西班牙的名字,但已经是火药味十足。放眼整个南海地区,有胆子跟海汉开战的国家屈指可数,西班牙便是其中最为突出的一个了。费策贤认为这篇文章已经是海汉备战快要进入到最后阶段的一个象征,因为在大明也会在开战之前由朝廷高官发布战斗檄文之类的手段,与这时报上刊登的文章何其相似。 站在大明的立场上,费策贤当然巴不得这两国早点开打,打得越激烈越好,海汉在南方投入的兵力越多,对大明的威胁就越小,如果打个两败俱伤,那大明至少能安生好几年。只是看海汉这个备战的架势,西班牙人经不经得住海汉军的一轮猛攻还不太好说。那马尼拉城也是与三亚一样的海港城市,但军事防御的强度,就未必能与三亚相提并论了。 正文 第1620章 图书馆 “您想去市立图书馆看看?”张千智听到费策贤突然提出的要求也未免有些讶异。这些天费策贤一直守在使馆工地这边当监工,倒也没什么异常动向,怎么今天去了一趟银行回来,就想着要去图书馆了?张千智肯定不会认为费策贤是要去查阅什么经史子集之类的书籍这么简单,必然是有其他某种目的。 “本官既然来了海汉,也想好好了解一下这南海的地理环境,听闻市立图书馆中藏书众多,想必也有这类资料可供查阅,所以想去看看。”费策贤倒是没有刻意掩饰去图书馆的目的,只是没有提及自己为何会突然对这方面的知识感兴趣。 张千智身负的任务有两重,一是作为安全部的干员就近监视费策贤的言行,二是作为外交部安排给费策贤的导游,负责引领他熟悉本地的环境和各类机构。原本费策贤去海汉银行办事也应该由张千智陪同,但对方以事关使馆资金安全为由拒绝了张千智同行,所以张千智也并不清楚费策贤在去银行办事期间所遇到的事情。 按照安全部事前的安排,倒是并没有禁止费策贤去图书馆这类场所。事实上海汉在之前安排的各类活动都是为了拓展费策贤的视野,试图用先进的社会制度和所取得的发展成果来逐步影响对方的三观,而图书馆这种地方无疑也是能够起到相同的作用,费策贤自己想去,远比海汉这边安排他去的效果会更好。至于图书馆里那些真正涉及到海汉核心利益的机密,以费策贤的身份自然无法接触到。他去到图书馆之后所能亲眼看到的资料,肯定都是在经过了筛选评级的安全范围以内了。 “好,那费大人打算何时去,小人好作安排。”张千智对费策贤提出的要求没有丝毫犹豫,一口便答应下来。 这种态度倒是让费策贤稍感意外,他原本还准备了一番说辞,要是张千智不肯痛快答应,他便要尝试说服对方,但没想到如此顺利,自己顺口一提,对方就立刻应承下来了。 费策贤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择日不撞日,今日便去如何?” 张千智心想对方如此心急想去图书馆查阅资料,莫不是对南海局势有什么想法?但大明在南海的影响力已经被海汉逐步代替,如今的大明在南海国家既无驻军又无使馆,就算想与南海这些国家拉拢关系,人家也未必会买账了。不过去图书馆这事肯定需要自己陪同,费策贤到时候查阅哪方面的资料,自然也瞒不过自己的眼睛,想到此处张千智又觉得放心了不少,便立刻应下来。 使馆工地这边其实一直都有工头盯着,并不需要费策贤在这里压阵,他每天在工地守着也只是向外界表明一个重视的态度而已,真有事的时候,费策贤当然也就不用一直在这里守着,该干嘛干嘛去就行了。张千智叫来了给费策贤配备的专用马车,再叫上一名费策贤的亲随,便出发向三亚市立图书馆去了。 根据安全部这些年所积累的经验,但凡到三亚执行潜伏任务的外国情报人员,几乎都会将市立图书馆当作一个必去的目标。在这些情报人员眼中,馆藏有大量秘密资料的市立图书馆是一个极佳的信息来源,可以让他们毫不费力地收集到许多有关国际关系、自然环境、天文地理方面的资料。不过这也对情报人员的素质提出了极高的要求,如果没有一定的文化基础,别说从图书馆搜集资料了,就连判断哪些是有价值的信息都很难做到。 所以大明情报机构后来挑选的人员往往不以武力为主要能力,而是注重文化基础,比如一年前派来三亚的刘尚之流,便是走这个路子的间谍。但这又催生出了另一个新的矛盾,越是有文化,能够了解到海汉厉害之处的情报人员,就越是容易受到海汉价值观的影响,心态从而产生变化,甚至到后期会像刘尚这样在合适的时机选择变节。 海汉这边多少也会注意到这样的细节,所以对于图书馆的经营也有了更多的改进措施,制定了更为周全的分级制度,外国人、普通国民所能查阅到的资料,都受到了一定的限制,但又能适当地让浏览者了解到更多的社会、自然、政治、经济等方面的知识,拓展其眼界见识。 费策贤在来海汉之前自然也从情报机构的渠道了解过三亚市立图书馆的情况,毫无疑问这个地方是一个极具价值的信息宝库,据说海汉现有的各种先进技术也都能从图书馆里查询到。当然了,东西放在那里,但未必每个人都有资格看到,就算有资格看的人,也未必能看懂其中的内容。 费策贤其实也早就想过了到三亚之后要来图书馆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宝库,但来了之后因为其他事务就暂时将这个打算抛在了脑后,直到今天遇到三名商人闲谈之中提及了他所不知的学识,才让他想起来可以到图书馆这边查阅资料,化解心头的疑问。 乘坐马车来到图书馆,张千智先领着费策贤去登记了身份手续,办理了一张借阅证,然后便带着费策贤进了图书馆。 “费大人,你要看的地理海图方面的书籍图志,得先查询相关目录,找到你想看的,再去办理借阅手续。不过你这证件是不能将借阅的书籍带出去的,只能在这里查阅。”张千智一边带路,一边向费策贤介绍这里的规矩。 费策贤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异议,这样的制度本来就很合理,而且海汉人一向说一是一,也不用再打听能不能有什么特殊待遇了。再说他要看的内容也说不上是什么绝密的军事情报,不需要做誊抄之类的动作,自然也不用带走了。 不过费策贤查阅目录的时候,还是被这里所收藏的书籍种类和数量给震撼到了。光是他想查询的南海地理海图方面的书籍文献资料,就多达百余种。这其中除了早年由大明制作发行的资料之外,还有安南、葡萄牙、荷兰、西班牙等国所绘制的海图、航海日志等等。当然了,自然也少不了由海汉官方制作的南海海图。 费策贤见目录上的每一份文献名后面还单辟一栏标准了甲乙丙丁的字样,便问张千智这是何意。 张千智应道:“这是对应借阅者的阅览权限等级,如标注的等级高于借阅者的权限,那就无法借阅这份资料。” 费策贤将自己刚办的借阅证拿出来,见背面标注了一个大大的丁字,当下苦笑道:“那本官办这证件,便是权限最低的一等了?” 张千智点点头道:“正是如此,费大人目前就只能借阅丁字级的文献。” 费策贤仍是不肯甘心,又追问道:“那这等级可有提升的机会?” 张千智应道:“有是有,但过程会比较麻烦,如果是本国国民,在借阅了一定数量文献之后就可申请升级,但越往上附加条件会越多。如果是如大人这样的外国友人,那除了借阅数量之外,还得在海汉待够年限才行。丁级升丙级,至少也得两年。” 费策贤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头,两年之后才能升级,这条件也未免太苛刻了一些。要想借阅那甲等资料,不知得等到何年何月了。 张千智仿佛是看透了他心头所想,继续说道:“费大人莫要以为这规矩是故意苛责外国人,实在是因为有些馆藏文献来之不易,若是谁都能借到,那又如何体现出其珍贵之处?再说有些文件事关国家安全,须得对外保密,设立分级也是要防止外国间谍打探这些机密。费大人虽然贵为大明使节,但图书馆的这个规矩也还是得遵守才行。” 张千智这话就是要防止费策贤拿身份讲条件,而且特地点出外国间谍这个重点,好让费策贤知难而退,别自己硬往这话题上撞。 费策贤当然能听懂张千智的弦外之音,当下也只好作罢,先仔细翻看相关目录,希望能够找到合适的文献资料。但图书馆这个分级制度真的是很妙的一个措施,在他查询这个分类下的丁级资料并不多,一共也就四份而已,其中两份还是明人所著,都是几十上百年前的老古董了,对他当下的需求并没有什么大的帮助。还有一份是葡萄牙人绘制的南海海图,但费策贤不用多想便将其否决了,他见过葡萄牙人的文字,弯弯拐拐如蚯蚓滚沙一般,就算拿到面前也根本看不懂。 最后这一份文献,只看名字倒是颇合他的需求——《南海地理》。目录上标明了这是海汉所著,用以在各级书院充当基础教材的一本读物。费策贤虽然不太明白海汉为什么要在书院里讲授这些跟经史子集完全无干的东西,但既然是公开发行的读物,那么被标为丁级也就不奇怪了。反正就这独一份,费策贤也没什么好选的,便让张千智带着他去办理借阅手续。 很快这本书就到了费策贤手里,看着还挺新的,想来是因为发行量够大,就算被借阅的人翻旧了也还可以换一本新的放进书库中。费策贤翻开这本书的封皮,第一页上便是印着一张简略的南海地图,虽然未曾标注地名,但费策贤倒是能看出来大明东南海岸、雷州半岛以及海南岛的位置所在。 海图下方还有一行字:南海乃我海汉国之根基,切记切记! 这行字让费策贤心中略感不爽,想当初南海诸国都是以大明为尊,各个国家都会派出使者到大明朝贡,甚至连国王更换也要请大明皇帝发文册封。但这海汉国不但抢了大明的琼州岛来建立国家,而且从未派人到京城朝贡,更别说自称臣子请皇帝册封了。如今两国建交,海汉更是强行要与大明平起平坐,连这书院教材上都将南海划作了自家势力范围,费策贤看了怎能舒服得了。 但他这口气也只能憋着,毕竟大明如今在南海的影响力已经几近于无,虽然福广两省也还保有水师编制,但这两地的水师都是跟海汉人穿连裆裤的,根本不会为朝廷去夺回南海的控制权。而南海的大部分国家如今与海汉都有贸易往来,与海汉作对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因此越来越多的南海国家开始臣服于海汉制定的国际规则之下,大明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费策贤深吸了几口气平静了一下情绪,然后才继续翻看后面的内容。这教材上写得倒是颇为详细,让他很快便忘了刚才的不快。 “南海北起广东南澳岛与台湾岛南端鹅銮鼻一线,南至婆罗洲、苏门答腊岛一线,西依中南半岛、马来半岛,东抵菲律宾群岛……” 对于这样的描述,费策贤其实还是感觉很抽象,毕竟这些地名对他来说都很陌生,也不知道其具体方位所在,不过好在后面的配图一张接着一张,而且都是局面放大标注了地名,看起来就直观多了。从这地图上的比例,费策贤就不难看出南海的幅员面积有多么广阔了,作为海汉国核心所在的海南岛,在整个南海地区所占面积比例,也不过才百分之一而已。 只是海南岛相距大明、安南两国较近,但与其他国家之间所隔的航程可就太远了,动辄以千里计,如果没有发达的海运业,就很难将海汉与这些国家联系起来。站在费策贤的立场,他不是太能理解海汉为何要想方设法与隔着大片海洋的那些国家建立联系,真要扩张的话,难道不是选择大陆方向才对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费策贤继续翻看着这本《南海地理》,但可惜上面并没有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过对于他想了解的南海地理分布,这本书上的内容倒是基本满足了他的需求。 正文 第1621章 了解加深 费策贤翻看这本《南海地理》的时候,张千智就静静地坐在一旁守候着。他能看出费策贤是真的对南海状况很感兴趣,这本被海汉国内的书院当作基础地理教材的书籍,几乎是费策贤能在图书馆借阅到的唯一一本有参考价值的相关文献了。虽然书上的内容在张千智看来都很浅显,但已经是远远超出了大明官方所掌握的信息范围,这对于费策贤而言无异于是个人知识库的一次大升级。 费策贤并不怀疑这本书上内容的真实性,因为他来图书馆本就是临时起意,海汉人不可能对此提前有所准备,而且这本文献是海汉书院的教材,是用来为国家培养人才的参考资料,海汉官方总不可能弄虚作假欺骗国民。 根据这本书所描述的信息,南海目前的国际政治局面已经与大明所掌握的情况有所出入,早年来大明朝贡的一些南海小国,已经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而近几十年在南海崛起的,几乎都是从遥远西方经海路来到南海的异域殖民者。荷兰、西班牙、葡萄牙……这些西方国家使用武力手段驱逐或奴役了当地的原住民,在南海各地建立起了众多殖民地。 这种所谓的殖民手段,费策贤倒是并不陌生,因为海汉立国前后,也是使用了类似的手段在向外扩张。特别是在大明海岸线附近所建立的一系列控制区,简直就是跟这些西方国家的手段一模一样,先以武力手段控制,建立定居点之后再强行与大明临海城市开展商贸。 虽然费策贤不太懂得资本输出、商品倾销、原料掠夺这些比较深层的殖民目的,但他很清楚海汉是在通过这些沿海殖民地从大明身上吸取养分壮大自身。其实大明像他一样能够看明白这一点的官员着实不少,可是京城里的官员鞭长莫及,而地方上的官员几乎都是既得利益者,根本就没什么人能真正站出来阻止海汉的做法。 但这本书上对于南海概况的描述其实也不甚详细,特别是对海汉与南海各国之间的关系,很多都是一笔带过,只列出了南海商业联盟的成员国,并表示这些国家与海汉保持着政治、军事、经济上的往来。而费策贤之前比较在意的西班牙,自然不在这个名单之中。 费策贤终究是个读书人,治学的精神还是很足的,尽管他对书里的内容并非能完全理解,但还是很耐心地坐在图书馆里一直看到饭点。如果不是张千智从旁提醒,他很有可能要一直在这里守到图书馆关门了。 费策贤很是不甘地合上了书页,对张千智叹道:“这还只是丁等文献,便有如此之多的内容,本官对那高等文献的内容就越发好奇了。” 先前查询目录的时候,费策贤便留意过甲乙丙三级的文献,其中甲级文献中甚至还有标注为国防部撰写的南海军事报告数份。想来由在南海执行过若干次作战任务的海汉军方所撰写的报告,其详尽程度和可信度应该都非常高,只可惜费策贤的借阅权限远远够不着甲级文献,只能看着目录上的介绍吞口水了。 张千智应道:“费大人若是对南海的情况这么感兴趣,倒不如等这边使馆建好之后,就向执委会申请去南海考察游历一番,亲眼去看一看异域风情。” 费策贤奇道:“贵国还能代为安排这种事情?” 张千智道:“别人或许不行,但费大人是大明使节,有什么要求,执委会都会尽力满足的。费大人若有打算,小人可代为奏报。” 张千智倒不是吹牛,实际上海汉安排外国使节在自己的控制区内参观游历,已经成为了一种比较常见的做法,甚至连现任的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范迪门,当初也曾以使节身份在海南岛参观过岛上的主要城镇。而如今在浙江、山东乃至辽东地区,也有其他国家的使节、学员、军事观察员等等,在海汉官方的安排之下,到当地体验海汉殖民地的环境。 对于大明使节,执委会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在防范对方刺探机密情报的同时,也要设法拓展其眼界,以便用海汉先进的社会制度和技术成果影响其观念和政治立场。虽然这两个任务看起来似乎是有点矛盾,但执行起来倒是基本能做到泾渭分明,费策贤到目前所能接触到的信息,除了偶然间在海汉银行外听到的一番议论之外,其他的基本都在安全部的控制之中。如果能将费策贤送去南海走一圈,那自然更便于对其进行控制,顺便也可以向他展示一下海汉在南海的实际控制力。 不过费策贤倒是颇为谨慎,虽然有那么一点心动,但也还是没有应下张千智的建议,只说此事需再琢磨琢磨。他所顾虑的倒不是海汉能不能安排妥当这种行程,而是想着这使馆一完工自己就跑了,这样做未免有些不负责任,如果被人悄悄呈报上去,自己还得想理由来解释,岂不是自找麻烦。就算要去南海游历,那也得多等一段时间,将两国之间的谈判磋商内容先处理完毕再说。 张千智未能达成目的,但也毫不气馁,他提出建议本来就没指望对方能一口答应下来,只是借此机会向费策贤表明海汉在对控制南海局势方面所具备的信心。日后费策贤在三亚要是有闲得待不住的时候,就会想到还有南海这个去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主动向外交部提出此事了。 费策贤虽然看得意犹未尽,但图书馆里不能吃东西,到了饭点也只能先出去找地方就餐。当下两人便出了图书馆,叫醒在外面等得昏昏欲睡的亲随和车夫,然后去了附近一间餐馆吃饭。费策贤倒是没什么架子,也不让张千智等人分桌,四人便就着一张桌子坐下了。 “本官在京城的时候,平时往来的也都是下面办事跑腿的人,没那么多讲究。”费策贤坐下之后主动解释道:“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官方场合,就是外面吃个便饭而已,没必要搞得尊卑分明。” 张千智连忙应下,心里对这费策贤的好感却是多了一分。这大明使节平日虽然有点不苟言笑,但的确是没什么官架子,对待自己和使馆工地上的施工人员也没有呼来喝去、颐气指使的动作。如今能主动与下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也的确能看出他的品性不错了。 吃过饭之后,费策贤便又要去图书馆,张千智见状就知道他跟其他初次进海汉图书馆开了眼界的人一样,恨不得能待在里面不用出来,从浩瀚如烟的书海中寻找他们所感兴趣的内容。对于这种心态,张千智是乐见其成的,一是更便于监控目标的动向和企图,二是借此也能进一步地对目标展开心理战,用海汉在知识储备方面的巨大优势来让费策贤的立场慢慢动摇。 当然了,张千智着实也想不到,费策贤如此贪恋图书馆的原因,除了求知欲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弄清海汉与西班牙之间这场潜在的竞争将会如何发展。张千智对于军方的计划也确实知之不详,根本就没把费策贤的动作与海汉策划对付西班牙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于是一行人又返回图书馆,这次费策贤没有再借阅南海地理方面的文献,而是找了一本海汉简史来看。张千智寻个由头溜出图书馆,在附近找到安全部的接头人,将自己这边的监控情况作了口头汇报,让其先带回安全部备案。张千智现在在安全部里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官了,所以手底下也能指挥一些人手,他在执行任务期间看似单独行动,但实际上外围还是有人在与之配合,随时准备接收他的指令。 而费策贤对于自己处于监控之中似乎毫无察觉,他发现大明对海汉所存有的种种疑问,似乎都可以在这个图书馆里找到答案。哪怕他现在所能接触到的文献资料都是最普罗大众的一级,也已经可以解释他心头的一些问题了。 比如关于海汉人由来的说法,朝廷所得到的信息太过驳杂,根本就无从验证其真实性。有说海汉是由东边跨海而来的海外华裔,有说其来自西方万里之外,还有说海汉人是前朝后裔,一直隐蔽在南海某处大岛上等待时机起事。各种说法都有支持者,但也都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属实。 而海汉人自己的解释,无疑是一种相对比较权威的说法了,费策贤看过之后虽然也觉得东海另一面是否存有一个海汉国很难以置信,但这至少是海汉人自己拿出来的解释,肯定要比民间传闻的可信度高得多。 费策贤认为这种说法可信,还有一个比较客观的证据。海汉人只用了不到十年时间,便在南海之滨白手起家建立起了一个强大的国家。如果他们只是一群漂洋过海来到这里的海盗、渔民、商人或是流亡贵族,显然都不可能做到这样的成绩,顶多能弄个规模大点自由港罢了,就像曾经在浙江舟山群岛出现过的双屿港那样。 费策贤认为,只有真正治理过一个国家的统治者,才能如此轻车熟路地在异国他乡重新组织起新的政权。而海汉人在这方面所展现出来的本事,无一不在证明他们过去的身份绝非平民百姓。但他所不能确定的是,这群人究竟是他们自己所声称的和平主义者,还是以拓展商贸为借口,实际使用战争手段向外不断扩张的好战分子。 如果是前者,海汉对外战争的频率也未免太频繁了一些,按照这本书上的记录,几乎每过一两年就会有一场比较大的军事行动在海外展开,而且对手更换十分频繁,极少有连续两次战事都是同一个对手的时候,这绝对是一个好战的国家才会拥有的表现。 但如果说海汉是好战分子,又偏偏放过了离其最近最易下手的大明和安南,只是在这两国的海岸线上占领了数个港口作为据点,而并没有尝试用武力大举入侵这两个国家。非但如此,海汉甚至还在设法帮助这两个国家训练新式军队,并向其出售武装,提升其军队的战斗力。虽然大明这边得到好处的几乎都是地方军阀的私军,但至少这些地方军阀在明面上还是在向朝廷效忠,并没有出现叛乱的兆头。 按照海汉官方的说法,是因为海汉也是汉人政权,与大明同根同宗,所以才希望能够保持兄弟邦交。但费策贤认为这并不是海汉选择和平的全部理由,海汉从大明得到了劳动力、原材料和销售市场,这大概才是海汉愿意跟大明和平相处的主要原因,并且在辽东协议中也有非常露骨的体现。如果大明拒绝向其提供这些条件,那海汉就未必会像现在这样淡定地与大明建交,将争端都放在谈判桌上来解决了。 费策贤并不认为海汉的军力足以灭掉大明,但他也清楚要在南方组织起能与海汉抗衡的武装力量非常困难,要战而胜之更是希望渺茫。否则朝廷也不会眼巴巴地忍了这么些年,早就该点起兵将渡海到琼州岛剿匪了。 海汉简史中对于历年的战事都有记录,虽然不是很详细,但也足以让费策贤在脑子里理出一条海汉发迹的时间线了。海汉的对外扩张几乎都是伴随着大规模的战事,而这次海汉调遣部署在大明海岸线的兵力南下集结,显然行动规模也不会小到哪里去,费策贤也很想知道,待这次的军事行动结束之后,海汉的实际控制地区又会有怎样的变化。 只可惜费策贤是个文官,对于军事的了解程度也仅限于从京城出发之前的恶补,实在很难依据现有的信息来分析海汉接下来的战事走向。否则他就应该明白,海汉对西班牙殖民地动手的意义可不仅仅只是为了报复旧怨而已。 正文 第1622章 备战 “那个费策贤这几天都泡在图书馆里?这人还真是好学上进啊!” 胜利堡内,陶东来听完何夕的汇报之后,忍不住发出了感概。对于大明派来的使节,执委会的态度便是以礼相待、伺机收买,如果能纳为己用当然是最理想的结果。而相关部门对此也都做了相应的准备,安全部甚至把张千智这员干将安排到费策贤身边去做个跑前跑后服侍人的导游,只要寻着费策贤的弱点便会找机会下手。 但费策贤到了三亚之后的表现却很是本分,并没有急于在本地展开社交活动,除了海汉官方安排的少数宴会和应酬之外,费策贤几乎就是在迎宾馆和使馆工地之间保持着两点一线的活动。而这些天张千智反复试探,却几乎没有找到费策贤的明显弱点。这人对钱财、权势、美色都没有明显的欲念,而且人也比较沉稳,看得出大明挑选他出使海汉也是有充分的考量,对其心性和忠诚度都十分信任。 海汉当然也不急于要收服这名大明使节,如今在两国关系中,海汉仍然占据着主动,在大明设立的各处通商口岸相关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之中,既然大明使节这边没有急于展开谈判,那海汉也巴不得能多争取一些时间来将进一步巩固已经取得的优势地位。此外海汉如今正在谋划在南海展开针对西班牙的军事行动,这种时候最好还是别跟大明起什么争端,免得北边施加给大明的军事压力不够,让其生出了别的心思。 何夕介绍道:“这个人在图书馆借阅的资料比较驳杂,只要跟我国相关的他都看。因为阅览权限的原因,他现在能看到的也都是些很基础的东西,而且没有人给他解说,旁边还有张千智盯着,倒是不用担心泄密问题。” “有些东西,也可以让张千智给他说说,了解一下也没什么坏处。”陶东来面带笑意地应道。 何夕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海汉有许多秘密,但也有很多适合用来向外界展示的先进技术,像费策贤这样的外来者,只让他看看图书馆大概是不够的,最好是理论结合实际,安排他去看看真正的工业力量。这个时代的人,没有谁能在蒸汽机所带来的工业变革面前保持镇定,费策贤也不会例外。 “老颜说说国防部这边的备战情况吧!” 既然有何夕作了安排,陶东来在费策贤的事情上就不用投入太多关注了,当下对海汉来说最为紧要的事情依然是备战工作。关于攻打马尼拉的行动,军方实际上已经谋划了很长时间,但也是今年下半年才正式进入到实施阶段。 由于西班牙人在马尼拉经营的时间已经长达数十年,在当地部署的海陆武装力量也并不弱,这个对手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尽管在过去海汉已经在远东两次击败西班牙人,但一次是在台湾岛发动突袭,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另一次则是在家门口作战,充分占据了主场之利。而这次谋划的行动是要出征去距离三亚一千多公里之外的吕宋岛,途中几乎没有任何补给点,其行动难度可要比过去在大明沿海地区作战大多了。 摆在海汉面前的只有两种方案,一是跟西班牙人速战速决,打一场闪电战。考虑到跨海补给问题,不管能否攻下马尼拉城,海汉这边都只能发动一波流攻势。能一举破城当然最好不过,但如果进攻受挫,十天半个月都没打下马尼拉城,那多半就只能撤回海南岛了。 第二种方案的行动规模更大,即现在马尼拉附近登陆建立据点,然后以此为根据地向当地投送部队和军需物资,待做好准备之后就近向马尼拉发动攻势。这样做的好处就是战前准备更为充分,部队也无需在跨域千里海域之后立刻投入高强度的攻城战斗,又可以就近获得补给,所能发挥出战斗力肯定是要大过一波流的攻势。即便战事不利,海汉投送到当地参战的部队也能有一个缓冲的余地,可以将攻势持续更长的时间。 但无论是哪一种方案,期间所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都不是小数目,而且行动风险也不容忽视。即便国防部拥有丰富的指挥经验,对待这次的行动也是格外小心谨慎。从论证到开始实施,期间的每一个环节都呈报到执委会进行了讨论,作战计划的制定过程可以说是非常慎重了。 海汉之所以如此谨慎,也是因为这次的对手西班牙着实不是那么容易对付。自1571年西班牙殖民者黎盖斯比从马尼**陆,入侵并占领了菲律宾,并在当地建起了城堡和炮台,马尼拉城就成为了西班牙人在远东地区殖民统治的首府。而数十年来西班牙人为了能够巩固统治基础,也在不断地翻修加固这座城池,并且在当地部署了西班牙在远东地区的几乎全部精锐武装。 尽管马尼拉城的西班牙军队与欧洲战场上那支为西班牙皇室效力的军队还有着明显的实力差距,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支军队相比葡萄牙、荷兰等西方国家在远东的军事力量还是强出不少,火枪火炮的装备率和数量也大大超过欧洲同行,兵力更是多达数千。如果踞城而守,海汉军要将其拿下并非易事。 “我们的作战计划准备分两个阶段进行。”颜楚杰待侍从将马尼拉湾的地图挂到墙上之后,便向在座众人讲解道:“第一阶段是摧毁西班牙人的海上力量。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情报,马尼拉湾大约有十八到二十五艘战船常驻,排水量从百吨到五百吨不等,另外还有不少于三十艘的武装商船。西班牙的大帆船船队六月就从马尼拉湾出发了,但目前还在太平洋上飘着,大概一个月之后会抵达美洲的阿卡普尔科港。不过他们返程会顺着洋流直航菲律宾群岛,只需大约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回到马尼拉。所以如果我们要动手的话,最好是赶在明年三月之前完成行动。” “只要我们能在第一阶段将马尼拉湾迅速清理干净,那么接下来第二阶段攻打马尼拉城的难度就会相对小很多。”颜楚杰指向马尼拉湾东侧道:“如果采取第一种行动方案,我们有大约十天左右时间来攻打这座城市。但根据我们现在所掌握的情报来看,如果要尝试强攻马尼拉城,恐怕除了弹药方面的消耗之外,人员伤亡数字大概也不会太少。” “西班牙人有多少兵力?”陶东来关切地问道。 “陆军至少保持在两千至两千五百人左右,这还不包括他们随时可以招募到部队中充当临时兵员的水手和西班牙平民。此外他们所能驱使的当地武装差不多也有同样的规模。虽然这些当地武装都是以冷兵器为主武器,但终究也是个不能忽略掉的麻烦。按照我们的估算,他们在战时大约能够集结到六千人以上参与作战。我不得不说,这场战争可能要比我们在辽东打野猪皮更为艰难。” 颜楚杰的描述非常慎重,可见国防部对此也十分小心。海汉在对外战争中虽然常年都能打出以少胜多的战绩,但那终究还是在双方战斗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之下。如果对手装备有相当数量的火器,有坚城可供防御,再加之在主场作战,那海汉军势必就得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能换来胜利了。 执委会和军方并不怀疑自己能够取得战争的最终胜利,但需要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得到的结果又是否能够达到期望值,这都是目前拿不稳的事情。执委会和军方也在不断地对此进行评估,希望能够作出对自身最为有利的判断。 “那军方打算怎么办?赌一把还是慢慢来?”施耐德开口问道。 “我们恐怕没有慢慢来的条件。”颜楚杰解释道:“为了这次的行动,国防部准备集中所有的精锐部队,包括驻防在辽东地区的特战营、海军陆战队,驻防在舟山的东海舰队,驻防三亚的南海舰队,驻防在星岛的南海特战大队等等。这种大规模的换防调动会有一定的安全风险,比如辽东和山东地区就不得不从南方调去了三个步兵营作为补充。我们最终需要集结大约两支满编舰队,以及四个营的陆军,这还不包括辎重后勤部队在内。就算我们能够长期维持跨海补给,也还是得尽快解决马尼拉城,尽量避免其他海外控制区被人抓住漏洞。” 军方想要毕其功于一役的决心由颜楚杰这番话表现得非常彻底了,像这样调集军中精锐部队于一处投放,在近年来都十分少见了。而参战部队原部署地的南北两端,从辽东前线到南海的邦加勿里洞岛,其间距离竟然达万里之遥,这番调动换防的难度之大,由此可见一斑了。 将这些部署在一线的精锐部队调集到南海作战,国防部自然是冒了不小的风险,马尼拉之战拖得越久,这些部队的原驻防地就越是危险。所以国防部希望能够一次性解决问题,以免引发连锁反应。 “就算把海南岛上的军队都调出去,还是不够补上窟窿吧?”施耐德虽然不是军事专家,但对海汉军的大致状况还是有数的,立刻向颜楚杰继续追问道。 颜楚杰点头承认了施耐德的猜测:“所以我们这次向盟友秘密借了一些兵,安南国派了大约一千五百人的部队南下去了星岛协防,然后许心素从福建调拨了大约一千火枪兵给我们,送去了辽东那边暂时顶上。葡萄牙人也出了五百人,届时会跟我们一同前往菲律宾。” “葡萄牙人倒是很会抓时机。”施耐德对葡萄牙人会主动参与进来表示理解,毕竟他们一心想要脱离西班牙的统治,如果能够在远东地区抓住机会痛击西班牙人,那他们一定不会错过。而葡萄牙派出的五百人肯定不会是去前线打杂的,他们的火枪兵和炮兵都具有不错的军事素养,以前也曾是大明的军事顾问,在战斗时应该能够为海汉军提供一些助力。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往年给这些盟友提供军事援助,如今倒是终于收到一点回报了。”陶东来颇感欣慰地说道。当然了,其实海汉向这些盟友所提供的军事援助也并非免费,反倒是从中赚得了可观的经济收益。不过类似这样的借兵行动,其实这些盟友倒是很乐于参与,毕竟能够派部队去到海汉的边防一线驻扎,也是一种极为难得的练兵手段,而且也不用担心会出现大的伤亡——至少海汉保证过他们去到的地方不会有大规模战争爆发。 至于没有直接借兵参与作战的原因,主要还是国防部认为这些盟友的部队与海汉正规军之间存在着一定的实力差距,指挥体系也不统一,平时搞搞军演还问题不大,但真要跟西班牙这种对手作战的时候,最好还是上自家部队比较稳妥。至于葡萄牙人为何得以加入联军,是因为海汉这边是想着他们与西班牙语言文化相通,这样就无需再携带战地翻译,战后也可以由他们来负责收押和审讯西班牙战俘。葡萄牙只派五百人参战,实际上也就两三船人而已,在这种规模的战役中帮不上多大忙,但也添不了什么乱。 当然了,要将分别部署在天南地北的部队集结到一起,准备好作战物资,然后运到两千多里之外的菲律宾群岛去打仗,这个过程所需要的时间和各个方面的协调也是一个非常麻烦的系统工程,仅靠国防部一家还难以完成,所以才需要执委会牵头召开会议,来协调各个部门的工作。而今天这个会,已经是三个月以来围绕这个主题所召开的第十三次会议了。 正文 第1623章 堂堂正正 其实要认真考虑远东地区的全盘局势,解决盘踞在菲律宾群岛的西班牙人也并不是那么急迫的事情,毕竟上一次在三亚外海的交手已经给西班牙人造成了重创,可以确信对方在短期内不会再有发动战争的念头。而且西班牙人盘踞的菲律宾群岛距离海汉控制区也相当远,双方不管是在军事还是贸易方面发生直接摩擦的可能性都并不大。 但海汉还是希望能够在穿越行动十周年来临之前,解决掉这个心头大患。到目前为止,除了西班牙之外,其他的西方殖民国家要嘛向海汉低头,成为合作伙伴,要嘛就被排除在南海之外,根本得不到进入这一地区的机会。也只有西班牙还一直碍眼地存在于南海,时时提醒着执委会还有这个对手未曾清除干净。对海汉来说,使用武力手段将这个对手从南海清理出去,政治上的象征意义可能要比军事需求更大一些。 也正是因为如此,执委会对于这次军事行动的筹备工作才会如此重视,几乎所有部门都要优先照顾这次行动所需,而国防部更是得到了有史以来最大力度的支持,不管是部队调防、军费开支、物资筹备等项目,还是与海运、宣传、医疗、财政等部门的衔接合作,几乎全是一路绿灯毫无阻碍。颜楚杰也很早就代表军方向执委会下了军令状,要将这次的作战行动作为穿越十周年的献礼。 当然了,军方的信心和决心要变成胜果,也不是打打嘴炮就行的。正是依靠这十多次的会议讨论,让这个行动计划逐渐丰满起来,而除了军方之外的其他部门也都在各自为此进行着备战工作。 军方的备战进展汇报完毕之后,接下来便是其他部门的情况通报了。按照执委会的要求,宣传部在近期的各类报纸上不断刊文,声讨西班牙在南海地区的种种破坏公平贸易和地区和平的举动,并且也不忘提及一年前西班牙舰队偷袭三亚的事,以此等素材营造出一种“此贼非除掉不可”的舆论气氛。即便是费策贤这样的外人,在仔细翻看了近期的报纸之后,也已经意识到了海汉对西班牙的怨气可能快到爆发的时候了。 这种宣传措施在鼓动民众情绪的同时,当然也有可能会引起潜伏在海汉境内西班牙情报人员的注意,但海汉执委会更看重战争的正义性,高层希望在向国民宣布对西班牙动武的时候,能够得到来自全体国民的理解和支持,而这次作战行动也会被当做正义的战争载入史册。 这样做当然有可能会在行动之前暴露意图,让西班牙人提前有所准备,甚至在马尼拉重兵布防,但对海汉来说,现在需要的不是一场突袭胜利,而是要堂堂正正地在战场上击败对手,让包括大明在内的所有周边国家都能看清楚,海汉才是当今时代远东地区的第一强国。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其实要认真考虑远东地区的全盘局势,解决盘踞在菲律宾群岛的西班牙人也并不是那么急迫的事情,毕竟上一次在三亚外海的交手已经给西班牙人造成了重创,可以确信对方在短期内不会再有发动战争的念头。而且西班牙人盘踞的菲律宾群岛距离海汉控制区也相当远,双方不管是在军事还是贸易方面发生直接摩擦的可能性都并不大。 但海汉还是希望能够在穿越行动十周年来临之前,解决掉这个心头大患。到目前为止,除了西班牙之外,其他的西方殖民国家要嘛向海汉低头,成为合作伙伴,要嘛就被排除在南海之外,根本得不到进入这一地区的机会。也只有西班牙还一直碍眼地存在于南海,时时提醒着执委会还有这个对手未曾清除干净。对海汉来说,使用武力手段将这个对手从南海清理出去,政治上的象征意义可能要比军事需求更大一些。 也正是因为如此,执委会对于这次军事行动的筹备工作才会如此重视,几乎所有部门都要优先照顾这次行动所需,而国防部更是得到了有史以来最大力度的支持,不管是部队调防、军费开支、物资筹备等项目,还是与海运、宣传、医疗、财政等部门的衔接合作,几乎全是一路绿灯毫无阻碍。颜楚杰也很早就代表军方向执委会下了军令状,要将这次的作战行动作为穿越十周年的献礼。 当然了,军方的信心和决心要变成胜果,也不是打打嘴炮就行的。正是依靠这十多次的会议讨论,让这个行动计划逐渐丰满起来,而除了军方之外的其他部门也都在各自为此进行着备战工作。 军方的备战进展汇报完毕之后,接下来便是其他部门的情况通报了。按照执委会的要求,宣传部在近期的各类报纸上不断刊文,声讨西班牙在南海地区的种种破坏公平贸易和地区和平的举动,并且也不忘提及一年前西班牙舰队偷袭三亚的事,以此等素材营造出一种“此贼非除掉不可”的舆论气氛。即便是费策贤这样的外人,在仔细翻看了近期的报纸之后,也已经意识到了海汉对西班牙的怨气可能快到爆发的时候了。 这种宣传措施在鼓动民众情绪的同时,当然也有可能会引起潜伏在海汉境内西班牙情报人员的注意,但海汉执委会更看重战争的正义性,高层希望在向国民宣布对西班牙动武的时候,能够得到来自全体国民的理解和支持,而这次作战行动也会被当做正义的战争载入史册。 这样做当然有可能会在行动之前暴露意图,让西班牙人提前有所准备,甚至在马尼拉重兵布防,但对海汉来说,现在需要的不是一场突袭胜利,而是要堂堂正正地在战场上击败对手,让包括大明在内的所有周边国家都能看清楚,海汉才是当今时代远东地区的第一强国。其实要认真考虑远东地区的全盘局势,解决盘踞在菲律宾群岛的西班牙人也并不是那么急迫的事情,毕竟上一次在三亚外海的交手已经给西班牙人造成了重创,可以确信对方在短期内不会再有发动战争的念头。而且西班牙人盘踞的菲律宾群岛距离海汉控制区也相当远,双方不管是在军事还是贸易方面发生直接摩擦的可能性都并不大。 但海汉还是希望能够在穿越行动十周年来临之前,解决掉这个心头大患。到目前为止,除了西班牙之外,其他的西方殖民国家要嘛向海汉低头,成为合作伙伴,要嘛就被排除在南海之外,根本得不到进入这一地区的机会。也只有西班牙还一直碍眼地存在于南海,时时提醒着执委会还有这个对手未曾清除干净。对海汉来说,使用武力手段将这个对手从南海清理出去,政治上的象征意义可能要比军事需求更大一些。 也正是因为如此,执委会对于这次军事行动的筹备工作才会如此重视,几乎所有部门都要优先照顾这次行动所需,而国防部更是得到了有史以来最大力度的支持,不管是部队调防、军费开支、物资筹备等项目,还是与海运、宣传、医疗、财政等部门的衔接合作,几乎全是一路绿灯毫无阻碍。颜楚杰也很早就代表军方向执委会下了军令状,要将这次的作战行动作为穿越十周年的献礼。 当然了,军方的信心和决心要变成胜果,也不是打打嘴炮就行的。正是依靠这十多次的会议讨论,让这个行动计划逐渐丰满起来,而除了军方之外的其他部门也都在各自为此进行着备战工作。 军方的备战进展汇报完毕之后,接下来便是其他部门的情况通报了。按照执委会的要求,宣传部在近期的各类报纸上不断刊文,声讨西班牙在南海地区的种种破坏公平贸易和地区和平的举动,并且也不忘提及一年前西班牙舰队偷袭三亚的事,以此等素材营造出一种“此贼非除掉不可”的舆论气氛。即便是费策贤这样的外人,在仔细翻看了近期的报纸之后,也已经意识到了海汉对西班牙的怨气可能快到爆发的时候了。 这种宣传措施在鼓动民众情绪的同时,当然也有可能会引起潜伏在海汉境内西班牙情报人员的注意,但海汉执委会更看重战争的正义性,高层希望在向国民宣布对西班牙动武的时候,能够得到来自全体国民的理解和支持,而这次作战行动也会被当做正义的战争载入史册。 这样做当然有可能会在行动之前暴露意图,让西班牙人提前有所准备,甚至在马尼拉重兵布防,但对海汉来说,现在需要的不是一场突袭胜利,而是要堂堂正正地在战场上击败对手,让包括大明在内的所有周边国家都能看清楚,海汉才是当今时代远东地区的第一强国。其实要认真考虑远东地区的全盘局势,解决盘踞在菲律宾群岛的西班牙人也并不是那么急迫的事情,毕竟上一次在三亚外海的交手已经给西班牙人造成了重创,可以确信对方在短期内不会再有发动战争的念头。而且西班牙人盘踞的菲律宾群岛距离海汉控制区也相当远,双方不管是在军事还是贸易方面发生直接摩擦的可能性都并不大。 但海汉还是希望能够在穿越行动十周年来临之前,解决掉这个心头大患。到目前为止,除了西班牙之外,其他的西方殖民国家要嘛向海汉低头,成为合作伙伴,要嘛就被排除在南海之外,根本得不到进入这一地区的机会。也只有西班牙还一直碍眼地存在于南海,时时提醒着执委会还有这个对手未曾清除干净。对海汉来说,使用武力手段将这个对手从南海清理出去,政治上的象征意义可能要比军事需求更大一些。 也正是因为如此,执委会对于这次军事行动的筹备工作才会如此重视,几乎所有部门都要优先照顾这次行动所需,而国防部更是得到了有史以来最大力度的支持,不管是部队调防、军费开支、物资筹备等项目,还是与海运、宣传、医疗、财政等部门的衔接合作,几乎全是一路绿灯毫无阻碍。颜楚杰也很早就代表军方向执委会下了军令状,要将这次的作战行动作为穿越十周年的献礼。 当然了,军方的信心和决心要变成胜果,也不是打打嘴炮就行的。正是依靠这十多次的会议讨论,让这个行动计划逐渐丰满起来,而除了军方之外的其他部门也都在各自为此进行着备战工作。 军方的备战进展汇报完毕之后,接下来便是其他部门的情况通报了。按照执委会的要求,宣传部在近期的各类报纸上不断刊文,声讨西班牙在南海地区的种种破坏公平贸易和地区和平的举动,并且也不忘提及一年前西班牙舰队偷袭三亚的事,以此等素材营造出一种“此贼非除掉不可”的舆论气氛。即便是费策贤这样的外人,在仔细翻看了近期的报纸之后,也已经意识到了海汉对西班牙的怨气可能快到爆发的时候了。 这种宣传措施在鼓动民众情绪的同时,当然也有可能会引起潜伏在海汉境内西班牙情报人员的注意,但海汉执委会更看重战争的正义性,高层希望在向国民宣布对西班牙动武的时候,能够得到来自全体国民的理解和支持,而这次作战行动也会被当做正义的战争载入史册。 这样做当然有可能会在行动之前暴露意图,让西班牙人提前有所准备,甚至在马尼拉重兵布防,但对海汉来说,现在需要的不是一场突袭胜利,而是要堂堂正正地在战场上击败对手,让包括大明在内的所有周边国家都能看清楚,海汉才是当今时代远东地区的第一强国。 正文 第1624章 工业的力量 张千智一直在留意观察着费策贤的反应,对方脸上表情虽然保持平静,但垂于腿边捏得紧紧的拳头,却是出卖了他此时的真实感受。张千智看着费策贤手背上冒起的青筋,心知这位老兄也跟以前第一次来乘坐火车的诸多明人一样,被这完全有悖于常识认知的钢铁怪兽给震撼到了。 其实费策贤前些天在迎宾馆的观景台上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远处山坡下驰骋于铁轨之上的蒸汽机车,但相隔太远并没有现在这种与巨大钢铁怪兽面对面的压迫感来得强烈。费策贤过去在资料文献上曾看到有明人描述这蒸汽机车是“铁龙乃万斤精铁所铸,穿行于山岭之间,如风雷涌动,一路吞云吐雾,势不可挡”,但如今看到实物,仍然觉得这样的描述太过简略,即便是他自己,也很难用文字完整地形容出看到蒸汽机车实物的内心感受。 这一列火车缓缓地停在了站台旁边,从车厢中下来一些乘客之后,站台上等候的人开始陆续上车。费策贤回过神来,也打算跟着上车,但张千智却叫住了他:“大人,您的车厢在后面,请随我来。” 费策贤顺着张千智所示意的方向望过去,这才注意到这列火车的最后一节车厢果然有些不同,当下便跟着他去了。 这通勤火车一般车头后面两三节车厢都是货车,装载着一些送去田独的原材料,而之后的两三节车厢则是用来装载前往田独的工作人员,具体挂几节车厢视运载任务而定。最后一节车厢一般都是临时加挂,只有高官和身份尊贵的来客才有资格乘坐的高级客车。费策贤虽然品级不高,但却是代表大明的使节,自然具备了乘坐的资格。 张千智走到车厢门口停下脚步,对费策贤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费策贤不疑有他,进到车厢之后,见里面空无一人,不由得回头对张千智问道:“这里便只有你我二人?” 张千智道:“那倒不是,稍后工业部的白部长也会过来,与费大人一同前往。” 张千智所说的白部长,自然便是指主管工业事务的白克思了。海汉安排大明使节去参观田独工业区,当然不可能让张千智就这么领着去逛一圈完事,那未必也显得太不重视大明使节的身份了。所以尽管白克思也很忙,但还是抽出时间亲自作陪,以便让费策贤充分体会到海汉执委会对此的重视程度。而且有白克思出面,在参观某些敏感项目的时候,拿捏分寸也能比张千智更为方便一点。 费策贤在抵达三亚之后只与这位据说非常忙碌的白部长有过一面之缘,但他也知道白克思在象征着海汉最高权力的执委会中占有一席之地,是这个国家事实上的统治者之一,由这样的高官亲自出面作陪,这个面子已经着实不小了。费策贤自忖身份不如对方,便向张千智提出还是先下车等候为好。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张千智一直在留意观察着费策贤的反应,对方脸上表情虽然保持平静,但垂于腿边捏得紧紧的拳头,却是出卖了他此时的真实感受。张千智看着费策贤手背上冒起的青筋,心知这位老兄也跟以前第一次来乘坐火车的诸多明人一样,被这完全有悖于常识认知的钢铁怪兽给震撼到了。 其实费策贤前些天在迎宾馆的观景台上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远处山坡下驰骋于铁轨之上的蒸汽机车,但相隔太远并没有现在这种与巨大钢铁怪兽面对面的压迫感来得强烈。费策贤过去在资料文献上曾看到有明人描述这蒸汽机车是“铁龙乃万斤精铁所铸,穿行于山岭之间,如风雷涌动,一路吞云吐雾,势不可挡”,但如今看到实物,仍然觉得这样的描述太过简略,即便是他自己,也很难用文字完整地形容出看到蒸汽机车实物的内心感受。 这一列火车缓缓地停在了站台旁边,从车厢中下来一些乘客之后,站台上等候的人开始陆续上车。费策贤回过神来,也打算跟着上车,但张千智却叫住了他:“大人,您的车厢在后面,请随我来。” 费策贤顺着张千智所示意的方向望过去,这才注意到这列火车的最后一节车厢果然有些不同,当下便跟着他去了。 这通勤火车一般车头后面两三节车厢都是货车,装载着一些送去田独的原材料,而之后的两三节车厢则是用来装载前往田独的工作人员,具体挂几节车厢视运载任务而定。最后一节车厢一般都是临时加挂,只有高官和身份尊贵的来客才有资格乘坐的高级客车。费策贤虽然品级不高,但却是代表大明的使节,自然具备了乘坐的资格。 张千智走到车厢门口停下脚步,对费策贤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费策贤不疑有他,进到车厢之后,见里面空无一人,不由得回头对张千智问道:“这里便只有你我二人?” 张千智道:“那倒不是,稍后工业部的白部长也会过来,与费大人一同前往。” 张千智所说的白部长,自然便是指主管工业事务的白克思了。海汉安排大明使节去参观田独工业区,当然不可能让张千智就这么领着去逛一圈完事,那未必也显得太不重视大明使节的身份了。所以尽管白克思也很忙,但还是抽出时间亲自作陪,以便让费策贤充分体会到海汉执委会对此的重视程度。而且有白克思出面,在参观某些敏感项目的时候,拿捏分寸也能比张千智更为方便一点。 费策贤在抵达三亚之后只与这位据说非常忙碌的白部长有过一面之缘,但他也知道白克思在象征着海汉最高权力的执委会中占有一席之地,是这个国家事实上的统治者之一,由这样的高官亲自出面作陪,这个面子已经着实不小了。费策贤自忖身份不如对方,便向张千智提出还是先下车等候为好。 张千智一直在留意观察着费策贤的反应,对方脸上表情虽然保持平静,但垂于腿边捏得紧紧的拳头,却是出卖了他此时的真实感受。张千智看着费策贤手背上冒起的青筋,心知这位老兄也跟以前第一次来乘坐火车的诸多明人一样,被这完全有悖于常识认知的钢铁怪兽给震撼到了。 其实费策贤前些天在迎宾馆的观景台上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远处山坡下驰骋于铁轨之上的蒸汽机车,但相隔太远并没有现在这种与巨大钢铁怪兽面对面的压迫感来得强烈。费策贤过去在资料文献上曾看到有明人描述这蒸汽机车是“铁龙乃万斤精铁所铸,穿行于山岭之间,如风雷涌动,一路吞云吐雾,势不可挡”,但如今看到实物,仍然觉得这样的描述太过简略,即便是他自己,也很难用文字完整地形容出看到蒸汽机车实物的内心感受。 这一列火车缓缓地停在了站台旁边,从车厢中下来一些乘客之后,站台上等候的人开始陆续上车。费策贤回过神来,也打算跟着上车,但张千智却叫住了他:“大人,您的车厢在后面,请随我来。” 费策贤顺着张千智所示意的方向望过去,这才注意到这列火车的最后一节车厢果然有些不同,当下便跟着他去了。 这通勤火车一般车头后面两三节车厢都是货车,装载着一些送去田独的原材料,而之后的两三节车厢则是用来装载前往田独的工作人员,具体挂几节车厢视运载任务而定。最后一节车厢一般都是临时加挂,只有高官和身份尊贵的来客才有资格乘坐的高级客车。费策贤虽然品级不高,但却是代表大明的使节,自然具备了乘坐的资格。 张千智走到车厢门口停下脚步,对费策贤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费策贤不疑有他,进到车厢之后,见里面空无一人,不由得回头对张千智问道:“这里便只有你我二人?” 张千智道:“那倒不是,稍后工业部的白部长也会过来,与费大人一同前往。” 张千智所说的白部长,自然便是指主管工业事务的白克思了。海汉安排大明使节去参观田独工业区,当然不可能让张千智就这么领着去逛一圈完事,那未必也显得太不重视大明使节的身份了。所以尽管白克思也很忙,但还是抽出时间亲自作陪,以便让费策贤充分体会到海汉执委会对此的重视程度。而且有白克思出面,在参观某些敏感项目的时候,拿捏分寸也能比张千智更为方便一点。 费策贤在抵达三亚之后只与这位据说非常忙碌的白部长有过一面之缘,但他也知道白克思在象征着海汉最高权力的执委会中占有一席之地,是这个国家事实上的统治者之一,由这样的高官亲自出面作陪,这个面子已经着实不小了。费策贤自忖身份不如对方,便向张千智提出还是先下车等候为好。 张千智一直在留意观察着费策贤的反应,对方脸上表情虽然保持平静,但垂于腿边捏得紧紧的拳头,却是出卖了他此时的真实感受。张千智看着费策贤手背上冒起的青筋,心知这位老兄也跟以前第一次来乘坐火车的诸多明人一样,被这完全有悖于常识认知的钢铁怪兽给震撼到了。 其实费策贤前些天在迎宾馆的观景台上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远处山坡下驰骋于铁轨之上的蒸汽机车,但相隔太远并没有现在这种与巨大钢铁怪兽面对面的压迫感来得强烈。费策贤过去在资料文献上曾看到有明人描述这蒸汽机车是“铁龙乃万斤精铁所铸,穿行于山岭之间,如风雷涌动,一路吞云吐雾,势不可挡”,但如今看到实物,仍然觉得这样的描述太过简略,即便是他自己,也很难用文字完整地形容出看到蒸汽机车实物的内心感受。 这一列火车缓缓地停在了站台旁边,从车厢中下来一些乘客之后,站台上等候的人开始陆续上车。费策贤回过神来,也打算跟着上车,但张千智却叫住了他:“大人,您的车厢在后面,请随我来。” 费策贤顺着张千智所示意的方向望过去,这才注意到这列火车的最后一节车厢果然有些不同,当下便跟着他去了。 这通勤火车一般车头后面两三节车厢都是货车,装载着一些送去田独的原材料,而之后的两三节车厢则是用来装载前往田独的工作人员,具体挂几节车厢视运载任务而定。最后一节车厢一般都是临时加挂,只有高官和身份尊贵的来客才有资格乘坐的高级客车。费策贤虽然品级不高,但却是代表大明的使节,自然具备了乘坐的资格。 张千智走到车厢门口停下脚步,对费策贤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费策贤不疑有他,进到车厢之后,见里面空无一人,不由得回头对张千智问道:“这里便只有你我二人?” 张千智道:“那倒不是,稍后工业部的白部长也会过来,与费大人一同前往。” 张千智所说的白部长,自然便是指主管工业事务的白克思了。海汉安排大明使节去参观田独工业区,当然不可能让张千智就这么领着去逛一圈完事,那未必也显得太不重视大明使节的身份了。所以尽管白克思也很忙,但还是抽出时间亲自作陪,以便让费策贤充分体会到海汉执委会对此的重视程度。而且有白克思出面,在参观某些敏感项目的时候,拿捏分寸也能比张千智更为方便一点。 费策贤在抵达三亚之后只与这位据说非常忙碌的白部长有过一面之缘,但他也知道白克思在象征着海汉最高权力的执委会中占有一席之地,是这个国家事实上的统治者之一,由这样的高官亲自出面作陪,这个面子已经着实不小了。费策贤自忖身份不如对方,便向张千智提出还是先下车等候为好。 正文 第1625章 田独工业区 费策贤从白克思的话中隐隐感受到了一些东西,但一时间又不得要领,只是下意识地觉得白克思称两国各自想达成的目标不一样,这句话对大明应该非常重要。大明治国理政的目标是什么?国富民强,天下太平,万国来朝?在费策贤的认知中,大致便是如此,大明之外一律为低等番邦,这已经成为了明人的共识,但海汉的出现似乎昭示着这个世上真有比大明更为强大的国家,只是还有太多消息闭塞见识有限的普通人根本就没法意识到这一点。 那海汉呢?如果白克思所指的目标不仅于此,那海汉国的治国目标究竟又是什么?这个以商立国,以武扩张,将广阔海洋视作自家庭院的国家,以及这群身份来历不明的神秘统治者,他们会为自己制定一个什么样的发展目标,倒是让费策贤突然生出了好奇心。要是海汉国与大明的长远目标真的没有根本性的冲突,那拥有这么一个愿意在必要时出手替大明解决外敌的邻国,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于原材料、人口、资本的流出,以及海汉商品、贸易方式和众多新观念的涌入,这在费策贤看来倒并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海汉不与大明为敌,那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也没有必要计算得太清楚。两国之间不要爆发战事,这是费策贤目前列为首位的个人目标,也是朝廷上大部分高官的意愿,对于国家关系来说,这才是真正的大事。而费策贤来到海汉的任务之一,就是要确认海汉的确没有与大明开战的想法,不然有海汉这么一个武力强大的近邻,朝廷永远都没办法安心将兵力集中到中原和北疆去解决眼下的棘手问题。 关于海汉人所倡导推崇的“工业”,其实在费策贤抵达三亚之后的每时每刻都能接触到工业产品,但让他真正开始意识到工业的力量所在,的确还是目前所乘坐的这种看似粗笨实则快捷的新式交通工具。既然“工业”这种东西是海汉所独有的产业,所以才能在这里制造出那么多只有海汉才有的独特事物,而根本就没有“工业”存在的大明想要仿制其中一些工业产品就难免会举步维艰了。 听白克思的语气,海汉的强大与“工业”是有着极大的干系,可是大明却始终难以效仿。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费策贤从白克思的话中隐隐感受到了一些东西,但一时间又不得要领,只是下意识地觉得白克思称两国各自想达成的目标不一样,这句话对大明应该非常重要。大明治国理政的目标是什么?国富民强,天下太平,万国来朝?在费策贤的认知中,大致便是如此,大明之外一律为低等番邦,这已经成为了明人的共识,但海汉的出现似乎昭示着这个世上真有比大明更为强大的国家,只是还有太多消息闭塞见识有限的普通人根本就没法意识到这一点。 那海汉呢?如果白克思所指的目标不仅于此,那海汉国的治国目标究竟又是什么?这个以商立国,以武扩张,将广阔海洋视作自家庭院的国家,以及这群身份来历不明的神秘统治者,他们会为自己制定一个什么样的发展目标,倒是让费策贤突然生出了好奇心。要是海汉国与大明的长远目标真的没有根本性的冲突,那拥有这么一个愿意在必要时出手替大明解决外敌的邻国,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于原材料、人口、资本的流出,以及海汉商品、贸易方式和众多新观念的涌入,这在费策贤看来倒并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海汉不与大明为敌,那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也没有必要计算得太清楚。两国之间不要爆发战事,这是费策贤目前列为首位的个人目标,也是朝廷上大部分高官的意愿,对于国家关系来说,这才是真正的大事。而费策贤来到海汉的任务之一,就是要确认海汉的确没有与大明开战的想法,不然有海汉这么一个武力强大的近邻,朝廷永远都没办法安心将兵力集中到中原和北疆去解决眼下的棘手问题。 关于海汉人所倡导推崇的“工业”,其实在费策贤抵达三亚之后的每时每刻都能接触到工业产品,但让他真正开始意识到工业的力量所在,的确还是目前所乘坐的这种看似粗笨实则快捷的新式交通工具。既然“工业”这种东西是海汉所独有的产业,所以才能在这里制造出那么多只有海汉才有的独特事物,而根本就没有“工业”存在的大明想要仿制其中一些工业产品就难免会举步维艰了。 听白克思的语气,海汉的强大与“工业”是有着极大的干系,可是大明却始终难以效仿。费策贤从白克思的话中隐隐感受到了一些东西,但一时间又不得要领,只是下意识地觉得白克思称两国各自想达成的目标不一样,这句话对大明应该非常重要。大明治国理政的目标是什么?国富民强,天下太平,万国来朝?在费策贤的认知中,大致便是如此,大明之外一律为低等番邦,这已经成为了明人的共识,但海汉的出现似乎昭示着这个世上真有比大明更为强大的国家,只是还有太多消息闭塞见识有限的普通人根本就没法意识到这一点。 那海汉呢?如果白克思所指的目标不仅于此,那海汉国的治国目标究竟又是什么?这个以商立国,以武扩张,将广阔海洋视作自家庭院的国家,以及这群身份来历不明的神秘统治者,他们会为自己制定一个什么样的发展目标,倒是让费策贤突然生出了好奇心。要是海汉国与大明的长远目标真的没有根本性的冲突,那拥有这么一个愿意在必要时出手替大明解决外敌的邻国,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于原材料、人口、资本的流出,以及海汉商品、贸易方式和众多新观念的涌入,这在费策贤看来倒并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海汉不与大明为敌,那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也没有必要计算得太清楚。两国之间不要爆发战事,这是费策贤目前列为首位的个人目标,也是朝廷上大部分高官的意愿,对于国家关系来说,这才是真正的大事。而费策贤来到海汉的任务之一,就是要确认海汉的确没有与大明开战的想法,不然有海汉这么一个武力强大的近邻,朝廷永远都没办法安心将兵力集中到中原和北疆去解决眼下的棘手问题。 关于海汉人所倡导推崇的“工业”,其实在费策贤抵达三亚之后的每时每刻都能接触到工业产品,但让他真正开始意识到工业的力量所在,的确还是目前所乘坐的这种看似粗笨实则快捷的新式交通工具。既然“工业”这种东西是海汉所独有的产业,所以才能在这里制造出那么多只有海汉才有的独特事物,而根本就没有“工业”存在的大明想要仿制其中一些工业产品就难免会举步维艰了。 听白克思的语气,海汉的强大与“工业”是有着极大的干系,可是大明却始终难以效仿。费策贤从白克思的话中隐隐感受到了一些东西,但一时间又不得要领,只是下意识地觉得白克思称两国各自想达成的目标不一样,这句话对大明应该非常重要。大明治国理政的目标是什么?国富民强,天下太平,万国来朝?在费策贤的认知中,大致便是如此,大明之外一律为低等番邦,这已经成为了明人的共识,但海汉的出现似乎昭示着这个世上真有比大明更为强大的国家,只是还有太多消息闭塞见识有限的普通人根本就没法意识到这一点。 那海汉呢?如果白克思所指的目标不仅于此,那海汉国的治国目标究竟又是什么?这个以商立国,以武扩张,将广阔海洋视作自家庭院的国家,以及这群身份来历不明的神秘统治者,他们会为自己制定一个什么样的发展目标,倒是让费策贤突然生出了好奇心。要是海汉国与大明的长远目标真的没有根本性的冲突,那拥有这么一个愿意在必要时出手替大明解决外敌的邻国,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于原材料、人口、资本的流出,以及海汉商品、贸易方式和众多新观念的涌入,这在费策贤看来倒并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海汉不与大明为敌,那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也没有必要计算得太清楚。两国之间不要爆发战事,这是费策贤目前列为首位的个人目标,也是朝廷上大部分高官的意愿,对于国家关系来说,这才是真正的大事。而费策贤来到海汉的任务之一,就是要确认海汉的确没有与大明开战的想法,不然有海汉这么一个武力强大的近邻,朝廷永远都没办法安心将兵力集中到中原和北疆去解决眼下的棘手问题。 关于海汉人所倡导推崇的“工业”,其实在费策贤抵达三亚之后的每时每刻都能接触到工业产品,但让他真正开始意识到工业的力量所在,的确还是目前所乘坐的这种看似粗笨实则快捷的新式交通工具。既然“工业”这种东西是海汉所独有的产业,所以才能在这里制造出那么多只有海汉才有的独特事物,而根本就没有“工业”存在的大明想要仿制其中一些工业产品就难免会举步维艰了。 听白克思的语气,海汉的强大与“工业”是有着极大的干系,可是大明却始终难以效仿。费策贤从白克思的话中隐隐感受到了一些东西,但一时间又不得要领,只是下意识地觉得白克思称两国各自想达成的目标不一样,这句话对大明应该非常重要。大明治国理政的目标是什么?国富民强,天下太平,万国来朝?在费策贤的认知中,大致便是如此,大明之外一律为低等番邦,这已经成为了明人的共识,但海汉的出现似乎昭示着这个世上真有比大明更为强大的国家,只是还有太多消息闭塞见识有限的普通人根本就没法意识到这一点。 那海汉呢?如果白克思所指的目标不仅于此,那海汉国的治国目标究竟又是什么?这个以商立国,以武扩张,将广阔海洋视作自家庭院的国家,以及这群身份来历不明的神秘统治者,他们会为自己制定一个什么样的发展目标,倒是让费策贤突然生出了好奇心。要是海汉国与大明的长远目标真的没有根本性的冲突,那拥有这么一个愿意在必要时出手替大明解决外敌的邻国,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于原材料、人口、资本的流出,以及海汉商品、贸易方式和众多新观念的涌入,这在费策贤看来倒并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海汉不与大明为敌,那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也没有必要计算得太清楚。两国之间不要爆发战事,这是费策贤目前列为首位的个人目标,也是朝廷上大部分高官的意愿,对于国家关系来说,这才是真正的大事。而费策贤来到海汉的任务之一,就是要确认海汉的确没有与大明开战的想法,不然有海汉这么一个武力强大的近邻,朝廷永远都没办法安心将兵力集中到中原和北疆去解决眼下的棘手问题。 关于海汉人所倡导推崇的“工业”,其实在费策贤抵达三亚之后的每时每刻都能接触到工业产品,但让他真正开始意识到工业的力量所在,的确还是目前所乘坐的这种看似粗笨实则快捷的新式交通工具。既然“工业”这种东西是海汉所独有的产业,所以才能在这里制造出那么多只有海汉才有的独特事物,而根本就没有“工业”存在的大明想要仿制其中一些工业产品就难免会举步维艰了。 正文 第1626章 心痒难耐 实际上大明没有从海汉大量进口武器装备的原因很复杂,并不单纯是价钱谈不拢,或是政治立场不同的问题,一方面两国对于这项敏感的交易内容都很谨慎,各自都有许多不能轻易妥协的忌惮;另一方面的确是因为海汉的武器产能仍然比较有限,除了自用和提供给几个主要盟友之外,真正能用于向大明出口的产能其实极其有限,也并不足以改变大明目前在国内外战事中所面临的被动局面。 站在海汉的立场上,对大明进行大规模军事援助并不是一个理想的方案,哪怕执委会口口声声将兄弟之邦挂在嘴边,但所有人都很清楚这只是外交辞令而已。对海汉来说,一个羸弱的大明当然更加易于影响和操控,所以截止目前,对大明的武器出口依然没有完全放开限制。 按照两国议定的辽东协议,海汉在未来两年内将向大明出售各型火炮两百门,火枪三千支,听起来似乎不少,但实际上这个数目甚至还比不了安南。自去年开始与暹罗国因边境划界问题发生摩擦之后,安南已经向海汉追加了超过三百门火炮和五千支火枪的订单,当然了,这么大的订单也不可能在短期内交货,所以也是要分为数批在两年内完成交付。 而不管是出口到大明还是安南的武器,在弹药和备件的供应上都十分依赖海汉。当然自产的火药也不是不能用,只是性能上要比海汉原产差了一截就是了。海汉也正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控制着军援对象的实际战斗力。 费策贤不知道这些国际军火贸易中的内幕,他只想为大明争取到购入这些大杀器的机会。而且他相信海汉让白克思带着自己来参观制造兵器的地方,应该也不只是看看而已,毕竟海汉人可是以不放过任何一个赚钱机会而著称于世。所以他主动向白克思提出了问题,如果大明有需求,那是否可以在辽东协议的基础之上再增加军火订单。 费策贤会提出这样的问题,的确是在白克思的预料之中,毕竟像辽东那般纸上谈兵操作出来的军火订单,跟在这里实地看到制造枪炮的感受肯定是相差极大的。根据以前的经验,还极少有客户到了这里之后能忍得住不谈军购的,这大明使节看来也没有例外。 “费大人可能不太了解我们这边的情况,我先大致给费大人说明一下。”白克思没有立刻回应费策贤的问题,而是先开始扯起了别的话题。 白克思先是将自家的武器性能一顿猛夸,又列举了过往诸多战例中这些武器所发挥的关键作用,接着又给费策贤讲述海汉目前接到的军火订单已经排到了后年,若干盟友都在等着海汉供货云云。费策贤一开始听得云里雾里,但后来突然明白过来,对方摆这么多条件在前面,就是打算要囤货居奇,漫天要价了。 果不其然,白克思话锋一转道:“照实际的情况来说,这肯定是没法再加了,但如果大明愿意多支付一笔协调费用,那么我这边也可以再想想办法。” 说到底还是要钱啊!费策贤心中对海汉高官的市侩鄙视不已,他虽然不懂什么叫做饥渴营销,但也知道白克思前面所说的那些话,全都是为了最后开价所做的铺垫。海汉的军火外销价格本就不便宜,甚至可以用昂贵来形容,如果在此基础上再进行加价,那的确对买家的财力会是一种考验了。以大明目前捉襟见肘的军费开支,实在很难负担起大笔的军购费用了。 但不甘心的费策贤还是问了一下白克思,这所谓的协调费用该怎么计算。 “原本价格基础上加三成,充作协调费。”白克思也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 三成!费策贤立刻就被这个报价给劝退了,他不是不能接受海汉人的涨价,但一开口就是三成,这的确让他难以接受。当然最关键的是,白克思刚才列了那么一大堆的条件出来,表明这个三成涨价也不是随便乱涨的,他本就不善于在商事上讨价还价,现在更是找不到杀价的理由了。 费策贤并不喜欢这种被当做冤大头的感觉,他过去代表礼部与外国使节甚至王公大臣会晤,从来没有这样的遭遇。谁敢对大明帝国敲竹杠,这不是自找苦吃?可海汉人好像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自觉,费策贤甚至很难相信这番话是从一名顶级海汉高官口中说出来的,这就像大明的内阁大学士亲自参与讨价还价一样不可思议。但看白克思的表情,这就跟吃饭睡觉一样平常,甚至连郑重其事的态度都有点欠奉。 “素闻海汉全民皆商,今日总算是领教到了。”费策贤只能苦笑着自嘲。 白克思却对此不以为意:“费大人不用这么认真,我国只是习惯了明码实价,并不是对大明有什么恶意。如果费大人觉得这种方式难以接受,那我们揭过这个话题不谈就是了。” 费策贤心道不谈就不谈,岂能遂了你等奸商的意,当下主动转移话题道:“不知除了安南之外,贵国还向哪些国家出售武器,白大人可否透露一二?” 白克思应道:“这可就有点多了。光是南海这边的国家,算下来就有十来个了,只是安南作为我国的军事盟友,购买数量会相对更大一些。” “我国也买了不少吧?听闻南方某些地方装备的武器,大多是从贵国采购而来。”费策贤话中带刺地问道。海汉向福广地区,特别是福建军方大量出售制式武器,其实也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福建水师号称是全套海汉装备,从枪炮到船只再到军官的作战指挥方式,都是系出海汉之手。甚至民间有人称福建水师为“小海汉军”,只要把军服旌旗一换,就可以在海上冒充海汉海军了。 大明朝廷对此也并非一无所知,但又能把许心素这伙人怎么办呢?当初朝廷给许心素一个把总身份,是看中他与“十八芝”海盗集团有难以化解的仇恨,想利用他的家产和海上力量来牵制福建海峡的海盗势力。但不曾想海汉的介入让这种安排完全偏离了原本的历史轨迹,许心素非但没有死于郑一官之手,反倒是顶替了郑一官的人生轨迹,成为了可以在地方上呼风唤雨的大军阀。 撤职查办?那福建地方上怕不是立刻就要发生武装叛乱,在中原的农民军叛乱尚未平定的时候,大明可承受不起这种性质的内乱了,而且这是列装了高级武器的职业军队,加上有海汉这个背后靠山,其战斗力可不是中原那帮放下农具拿起刀枪的泥腿子可比的。朝廷上没人敢提这个办法,因为谁都担不起南方叛乱的责任。 当然理论上还有一种办法,就是由朝廷下调令将许心素调到南京或者北京再动手软禁,逐步清理福建这边已经变质的地方驻军。但问题是许心素现在已经在福建地方上坐大,成了听宣不听调的角色,而且又有海汉暗中指点。崇祯皇帝几次派人去福建宣旨要升他做兵部侍郎,许心素也是百般推辞,反正说到底就是不接招,不放手中兵权,也不会离开福建。 许心素如此态度,朝廷自然也没法安排别人去福建接他的位子,否则只怕刚跨进福建地界就会突然暴毙,甚至直接下落不明也难说。而且如果逼反了许心素,搞不好就给了海汉一个武装入侵大明的通道,这是朝廷万万不愿见到的景象,无论如何也不能留给海汉这样的机会。所以尽管许心素对于朝廷的指令已经明显出现了阳奉阴违的表现,但没人能把他怎么样,甚至连福建巡抚熊文灿等高官偶尔还得看许心素的脸色行事。 大明朝廷对此装聋作哑,不代表下面的官员也会全都装作不知,比如恰好知晓其中一些内情的费策贤就对此极为不满。这许心素之流若是已叛出大明,那也就罢了,但以朝廷命官身份,却在暗地里与海汉沆瀣一气,组建私人武装,对抗朝廷圣旨,这样样都是杀头大罪。他虽然不敢跑去福建闹腾,但当着海汉高官隐隐嘲讽两句的胆子还是有的。 白克思一听这夹枪带棒的话,自然知道费策贤是意有所指。但许心素跟海汉合作了这么多年,可以说双方之间的信任和依赖都已经非常深厚,交情岂是费策贤一个外来人能够轻易诋毁。白克思笑了笑道:“费大人,以前能够从我们手里直接买到大量武器装备的人,那都是被我国视为自己人的特殊存在,我这样说够明白了吗?” 白克思特地加重了“直接”两个字,就把大明排除之外了,在签署辽东协议之前,大明朝廷可没有什么路子能直接从海汉这边采购武器,也就只是海汉借着葡萄牙人的渠道,隔个一年半载卖一些基本型号的武器装备过去。而许心素这边的待遇当然是大不一样,每次都是装一船金银过来,回去的时候就拉一船武器装备。在许心素与十八芝战事最激烈的时候,海汉还特地派出了军事顾问,到福建去指导许心素的部队作战,这种盟友待遇可不是谁都能享受到的,至少大明现在还没有这个资格。 费策贤嘴角抽动两下,心道你这话还真是说得毫不客气,你把许心素视作自己人,那大明该怎么看待这个事? 可费策贤又不能对着白克思发火,得罪海汉高官可不是他的任务,更承受不起由此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他只能是干咳两声掩饰尴尬,自动跳过了白克思的话不作回应。 白克思倒也没有咄咄逼人,见费策贤主动终止了这个话题,也就不再揪着不放了。其实大明朝廷对许心素的态度,海汉这边当然知道得一清二楚,许心素在福建的动作本来就有很多是出自海汉的意思,大明朝廷对此感到不满是肯定的,但海汉也清楚崇祯皇帝不敢拿许心素动刀,所以便一直让他维持地方军阀的身份。真要是有翻脸的一天到来,许心素和他的家族当然会毫不犹豫地导向海汉这边。 看完了一轮铸炮操作之后,白克思便带着费策贤前往下一个装配车间,这里所生产的是海汉专门用来出口的制式燧发步枪。但这里仅仅只是将枪管、枪机、枪托等零件装配到一起,其实看不到零件的生产环节。 “这里每天可以完成三十到五十支步枪的组装,具体视步枪型号和我们的人手安排而定。这里所生产的步枪,全部都是出口到他国。之后我们按照辽东协议内容,出售给大明的制式武器中,也有一部分就是这里所产。”白克思向费策贤介绍道。 费策贤听闻这里所产的步枪日后会装备到大明军中,自然多了一些兴趣,靠近工位仔细观看装配工是如何将这些零件组合到一起,变成一把能够致人死命的厉害武器。但说实话他对这些东西真的是门外汉,看了也弄不懂其中原理,更看不出这操作究竟是好是坏。 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阵之后,费策贤向白克思提问道:“白大人,这种火枪如果对上关外鞑子兵,胜算如何?” 白克思道:“这可没什么确定的说法,战场之上,局势瞬息万变,参战部队的武器只是左右战果的因素之一,但也没有绝对一说。比如战时刚好遇到瓢泼大雨,那这火枪就只能当烧火棍使唤了,跟野猪皮的骑兵肯定没法打。但如果是有遮蔽物的城防战,那守军有几千支火枪基本已经锁定胜局了,因为这玩意儿的射程比弓箭远,辅以防御工事,就可以完全在远距离上压制敌军的步兵和骑兵发动的冲锋了。” 费策贤其实没有听得太明白,但听白克思说来头头是道,似乎很是厉害的样子,当下也只能不住点头表示赞同。 正文 第1627章 自1627年以来 事实上在出使海汉的大明外交团队中除了费策贤之外,也配有高级武官,不过海汉这边安排参观兵工厂的时候就已经把大明武官排除在外了,原因无他,毕竟外行总要比内行人更容易对付一些。 而眼下的情况便正是如此,费策贤虽然好奇心重,也明白收集海汉兵工信息的重要性,但偏偏他是个文官出身,对于军事可谓知之甚少。哪怕在出发之前由兵部派人给他恶补了一番军事知识,但那也只是临时抱佛脚,了解到一些皮毛而已。真正专业性比较强的东西,比如武器原理和制造工艺,像他这样的外行人就只能完全抓瞎了。 所以白克思才会放心大胆地带着费策贤来参观田独的兵工厂,就算是整个生产过程都让他尽收眼底,也不用担心他能将这里真正核心的技术关键带出去。而亲眼看到这些武器的制造装配过程,对于外行人的视觉冲击力相当大,从费策贤询问再追加订单的急迫就可见一斑了。 费策贤其实还想去看看制造海汉自用武器的地方,但既然对方都没有提到这个安排,他也不会那么不知趣地自己去找钉子碰。而且最要命的是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短板,那就是根本看不明白这些武器的制造装配过程。不过这事说来还得怨兵部考虑不周,因为根本就没人能想到海汉会这么毫无忌惮地安排费策贤去参观他们的秘密兵工厂。否则提前恶补一下相关知识,也不至于会在这里干着急了。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费策贤不禁感叹自己的学识不够,但旋即又想到,自己过去所读的书都是经史子集,又哪有讲述制造武器的内容,当下更是沮丧不已。 只是这种情绪他得深埋心头,不能让白克思看出端倪来,这海汉高官个个都是人精,稍有不慎露出破绽,恐怕就会被对方趁虚而入了。但费策贤哪知道他的这些想法俱在海汉的算计之中,白克思安排他参观兵工厂,本就是欺他缺乏专业知识,看了也是白看。 “我们出售给大明的步枪,都是精工细作,一支枪在出厂之前要经过五十多道工序,出厂后也会交付给陆军作实弹射击检验,保证大明买到的每一支步枪都是物有所值。”白克思见费策贤也问不出什么像样的问题,便主动介绍起生产情况。 按照辽东协议出售给大明的武器,其实价钱都不低,比起安南和福建军方都要高了不少,跟荷兰、马打蓝这类冤大头的军购价格差不多了。不过大明就算明知被敲竹杠,也只能硬着头皮认了,毕竟当下除了海汉之外,根本就没有第二家能够像这样向大明大量供应枪炮武器。不过秉着做生意的原则,白克思自然是要自我吹嘘一番,好让客户觉得付出高昂价钱是值得的。 “我看费大人似乎对兵工厂的兴趣不是很大,要不去看看别的?”白克思见费策贤仍然反应平淡,便主动征询他的意见。田独工业区占地数平方公里,当然不止这么一点产业,各种工业产品都有特定的生产场所,真要走马观花地看一遍,没一两天时间也是走不完的。 费策贤当然不是没兴趣,而是看不懂,而且他对于海汉安排参观兵工厂的目的也已经看得很明白,就是想进一步推销军火给大明。只是大明这边财政吃紧,也没法再买太多被海汉官方开出天价的军火,而且费策贤拿到的财政权限并不包括海汉在军火贸易上大幅度的加价,他也不敢代朝廷拍这个板。他估计就算是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亲自来了,也不会吃这个明亏。 但就这么草草了事,费策贤又觉得浪费了这次难得的参观机会。要知道在过去数年中,锦衣卫和东厂有数十名探子都在尝试接近田独兵工厂的过程中失踪了,而这里的情况对大明来说也一直是个谜,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参观此地的机会,费策贤实在不想轻易放过。 “兴趣当然是有的,只是本官一直在想白大人刚才提出的加价买武器一事,难道就没有回旋余地了吗?”情急之下,费策贤只得憋出了一个跟武器有关的话题。但话一出口就不免有些后悔,这岂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对方,自己其实有买武器的心思,立刻就把主动权拱手相让了。 果然,白克思何等老辣,一听费策贤这话露怯,便明白对方的想法了。白克思打个哈哈道:“也不是不能谈……但让利这种事,也不能是单方面的退让,不然就有失公平了,贵国如果想在军购方面省下一点,那也得拿出一点有诚意的条件才行。” 费策贤道:“何为有诚意的条件?” 白克思不假思索地应道:“承认目前所有存在主权争端的土地都归海汉所有,那我可以马上做主,按原价再给贵国供应一批不少于辽东协议中军购订单的军火。” 辽东协议中,代表大明的兵部侍郎梅生川也没敢同意海汉开出的这类条件,只是双方共同声明先搁置争议地带,等以后时机成熟再解决主权问题。而此时白克思旧事重提,这条件费策贤哪敢答应,近海小岛也就罢了,难道像辽东半岛这种地方,只不过是被海汉军暂时占领,就也要拱手相让?这么大的事,朝廷讨论多日都没有结果,费策贤哪敢擅自拍板。 “这个条件,在辽东也议过了,贵国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费策贤现在是有求于人,也不好把话说得太难听,只能尽量用婉转一点的说法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白克思笑道:“这其实不存在什么强迫,我们只是希望贵国能够承认既定的事实而已。说实话,费大人认为目前由我国控制的地区,大明还能把控制权抢回去吗?” 费策贤正色道:“那可不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贵国当下得势,不代表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之后还能如此兴盛。我大明统治天下两百余年,其间也有不少遇到外敌入侵难以招架的时候,可不都一一熬过来了?白大人若是想以势压人,那也未免太小瞧我大明了。” 白克思点点头道:“费大人说得也有道理,但我还是要说,从我们踏上海南岛的那天开始,能够影响这个世界发展方向的,就只有我们这群人,以及由我们所成立的海汉国。我们没有看不起大明的意思,但恕我直言,我们也没有把大明当作对手。” 白克思的语气很平静,但话却是锋利至极,让费策贤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回应是好。大明两百余年的国祚,在对方眼中竟然视若无物,甚至连当对手都不够格,他也不知道该指责对方狂妄,还是应该直接拂袖而去。 但白克思如此自信,自然有其道理。当初他们这帮人在穿越之前就已经抱定了念头,到了这个时空之后就不会偏居一隅安于现状,而是一定要成立国家政权,进而改变整个世界史的发展进程,这样才不枉他们放弃了之前的人生,来到这个陌生环境中从头开始。 而现状也正是如此,自1627年穿越成功以来,穿越者们无时不刻都是在设法让自己所在的团体和国家变得更为强大。虽然可能有些穿越者已经慢慢放弃了多余的野心,开始缩在某处安心享受富家翁的生活,但维持这个国家运转的这些人却从未放弃过最初的目标,而且随着海汉国的越发壮大,目标也越来越清晰了,那就是从海汉控制的地区开始,一点一点地改变这个世界。 这对海汉来说,可不仅仅只是使用武力扩张,占领更多的土地那么简单。如果仅仅只是要攻城掠地,以海汉目前的军事实力,拿下福广两省的沿海地区都不是太大的问题,但真正困扰海汉统治者们的问题是没有足够的官僚去消化这么大的占领区。执委会只能按照海汉的实际情况,先利用自己在军事、航海等方面的科技优势,先控制住远东地区的一些咽喉地带,特别是大陆沿海地区的关键地点。 要改变天下,海汉选择的是从控制海上航道着手。尽管光是控制大明沿海就花了快十年时间,但在执委会看来,这个速度其实也不算慢了。控制了大明的出海通道,对海汉发展的加速作用是显而易见的,人力、原材料、资本,在最近几年中都在源源不断地从大明注入海汉,甚至连远离海岸线的内陆,也已经有山西晋商在尝试通过钱庄等渠道,向海汉注入资金经营项目。 由海及陆,这个发展策略是执委会在多年前就定下来的长远方针,而如今也正在进入到收效期。今时今日的海汉,的确也有底气站在更高的台阶上俯视大明了。白克思的话虽然有些夸张,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了两国的关系现状,海汉是明显处于主动且强势的位置,而大明就比较被动了,一方面沿海各地几乎都被海汉建立了据点和殖民地,另一方面迫于内忧外患,当下又有求于海汉,无法跟海汉清算领土争端。 当然最苦的,还是莫过于费策贤这种要与海汉直接打交道的外交官了。站在大明的立场上,他的确应该对白克思的妄言作出反击,但如今的大明又给不了他足够的底气,说几句场面话倒是容易,但事后可能会造成的严重后果,却是让他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给憋了回去。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如果要为大明争取眼前利益,就必须要放弃一些长远利益,才能以此作为交换条件来争取海汉的帮助。这当然可以视作是一种要挟,费策贤也有代表大明拒绝的权力,只是一想到由此可以换得的双倍军火订单,他又实在有些不甘。 白克思见费策贤脸色阴晴不定,心知此人正处于内心交锋之中,当下便主动说道:“费大人如果一时半会决定不下来,那也不用急,你可以慢慢考虑,想清楚了再找我们谈。只要大明愿意在领土问题上做出让步,那么买武器装备的事情都好谈。” 白克思看似向费策贤给出了更多的考虑时间,但实际上也是以退为进,费策贤此时不开口拒绝,回头就会继续被这个问题所困扰。而且等以后的谈判展开,他就会发现双方的任何分歧到最后可能都得归结到领土争端上,海汉会有很多可以拿捏大明的地方,而目的就是为了要让大明在领土问题上最终妥协。 当然了,最后会不会向海汉妥协,并不是费策贤能说了算的。他只是代表大明常驻海汉的使节,并不是能够拍板国家大事的内阁大学士。他所能做的,顶多也就是将海汉官方的意见写入奏折,送回京城,待皇帝和内阁作出定夺。 而白克思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并不是想要从费策贤这里获得一个结果,他只是想见缝插针地向对方不断施加压力,这样费策贤在向京城提交报告的时候,也会将这样的压力传达到大明朝堂之上,迫使那些大人物作出更有利于海汉的决策。 枪炮制造的参观最终是草草收场,在经受了连番打击之后,费策贤其实也没什么心情再慢慢观看这些武器的制作流程了。不过当白克思主动提出可以去看看蒸汽机的制造厂房时,费策贤又再次重新振作起来。 关于蒸汽机的存在,大明不管官方还是民间,都有着各种版本的传闻。但费策贤亲自见识过由蒸汽动力驱动的火车之后,才明白各种版本的传闻都有不尽不实之处。海汉人将蒸汽机标榜为“工业社会”的象征,而工业又是海汉先进生产力的象征,对费策贤来说,这种钢铁机械的存在很可能就是海汉能够如此强大的秘密武器了。 正文 第1628章 蒸汽机的秘密 在先前参观枪炮的过程中,白克思已经主动介绍过,海汉将蒸汽机也引入了武器的制造流程之中,不过因为产能有限,所以只是用来制造那些海汉军自家装备的高级武器,在他们刚才参观的两处地方是看不到的。哪怕费策贤对此充满了好奇心,希望知道海汉究竟是如何将蒸汽机用在武器制造的流程中,但既然海汉这边没有主动安排,他也不好主动提这个要求。 但蒸汽机的制造工艺同样也是海汉的顶级机密之一,如果能看到制造蒸汽机的过程,费策贤也还是可以以此为题,向朝廷提交一篇报告,事后必然少不了来自京城的封赏。 一行人出了步枪装配车间,外面居然安排了马车等候,费策贤应邀上车,心道这生产蒸汽机的地方莫非是在更远的深山老林中,还需乘坐马车前往。 不料上车之后,马车反而是往来路走,然后从一处地势平坦处穿过铁路轨道,到了另外一边,费策贤这才注意到原来这边也有许多厂房掩映在山林间。不多时马车便停下了,费策贤下车之后,发现这里的厂房也是与先前去过的两处地方一样,都是灰砖房子,墙壁和顶棚都开了不少窗户,有极好的采光条件。门外与生产武器的地方一样,也是有荷枪实弹的士兵在站岗。 一行人刚走到厂房外,便能听到蒸汽机特有的金属摩擦撞击的声音从厂房里面传出来。费策贤有心要加快脚步,但看白克思不紧不慢的样子,他也只能强压住心头的兴奋,放慢步子跟在后面。 但进到厂房里之后,费策贤并没能在第一时间就看明白里面的情形。这厂房里到处都是各种运转中的机械,巨大的轮轴通过齿轮和皮带将蒸汽机释放出的能量转化为机械能,对各种奇形怪状的金属零件进行加工,而那些热气腾腾的锅炉上方,则是都接有通向屋顶的烟囱,看起来仿佛是内部空间多了很多根支撑房顶的柱子一般。 费策贤一时没有回过神来:“这里不是制造蒸汽机的地方吗?怎么厂房里运转中的这些巨大机械看着都像是蒸汽机?” “费大人看的没错,这些的确的都是蒸汽机。制造蒸汽机的零部件,很多加工工作就是用蒸汽机来完成的。”白克思不无骄傲地介绍道:“这样可以将我们的工效从纯手工水平提高数十倍,制造蒸汽机的工期也因此而大大缩短。” 用机器来造机器,听起来似乎有点绕,但这的确是海汉逐步实现工业化的一个象征。穿越时运来的数台机加设备,主要是用来制造了蒸汽动力的各种机床,然后再用这些机床制造出更多的加工设备,以及军用和商用版本的蒸汽动力装置。这个过程在原本的历史中用了上百年时间,但在完全掌握了蒸汽技术的海汉人手中,仅仅只用了几年时间就完成了这段进化过程。 费策贤不禁好奇地问道:“那这些生产出来的零部件,又是如何变成一台蒸汽机?” 白克思应道:“这些零部件还需经过进一步的打磨和表面处理之后,才会送去另一处地方进行装配。组装一台蒸汽机,大约需要数百个零部件,一组熟练的工人大约两天左右就可以完成一台蒸汽机的装配工作。不过如果是眼下厂房里这些大型蒸汽机,那可能组装时间就得要多上好几倍了。” 费策贤仔细听着也没插话,但白克思却就此戛然而止,也不提稍后会不会再去参观装配蒸汽机的地方。费策贤心中暗自窝火,先前去看制造步枪的地方,只参观装配过程却看不到生产过程,而如今看蒸汽机的制造,只看生产却看不到装配的过程,这种安排分明就是海汉人有意为之,故意只让自己看到整个生产流程中的一部分内容。这样自己就算将这些景象全看在眼中,回去之后也无法还原海汉的生产流程,更别提让工部进行仿制之类的打算了。 虽然费策贤早就知道海汉人精于算计,但像这样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上,他当然还是会感到很不爽。只是这些地方本来就是海汉禁地,平时外人根本就进不来,人家能安排这种参观就已经是很特殊的待遇了,也不能说对方的不是。 费策贤看着这满眼的蒸汽机,心里却是半点欣喜之情都没有,虽然他也知道白克思带他来看的这个地方是真的生产场地,但他也是真的看不懂这些体积庞大的机械设备,甚至哪怕有白克思这个专家在旁边不时地进行讲解,他也依然是云里雾里弄不明白。 为什么海汉人就能搞出这些复杂的机械装置,而大明却连仿制都没有办法做到,费策贤一时间甚至生出了这样钻牛角尖的想法。如果大明拥有这样先进的技术,不论资源还是人力都远胜海汉,必然会有更加广泛的用途,而整个国家的国力或许也会因此而上升一个台阶了。 “费大人会不会以为,如果这些东西拿到大明去发展,或许能有比海汉更好的前景?”仿佛是看穿了费策贤的心事,白克思的提问立刻将他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费策贤强笑道:“难道不是这样吗?能工巧匠,我大明比贵国只多不少,只是不懂这蒸汽机的构造原理而已。若是能习得其中奥妙,以大明的国力,一天所产的蒸汽机大概就胜过贵国一年了。” 白克思也笑着应道:“费大人太想当然了,这东西如果这么容易造出来,那大明早就该有人仿制出来了。再说了,你们还在想方设法查探蒸汽机的结构原理,而我们早就已经有了更高级的装备了,只是没投入大规模的生产而已。费大人,我国与贵国之间的技术差距,可不仅仅是一台蒸汽机那么简单,就算贵国有匠人能仿制出来,也很难达到商用的要求,更别说军用了。纸上谈兵容易,但要从无到有干实业,可没费大人想的那么简单。” 费策贤其实没有听懂白克思凭什么能这么肯定地说出海汉在技术方面具有绝对的优势,难道这帮人真的是如传闻中那样生而知之,做什么事都要比别人厉害? 但白克思有句话他倒是注意到了,比蒸汽机更高级的设备,那又是什么东西?难道是高级蒸汽机?但听白克思的口气,应该也不会这么简单。 不过白克思接下来的话又让他将这个念头暂时抛在了脑后:“关于蒸汽机的制造技术,其实我国也可以提供有偿转让,费大人要不要考虑一下。” 费策贤刚想问多少钱,但转念一想,白克思这怕是又要故技重施引到那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上去,当下便谨慎地问道:“白大人不会又是想说,要谈技术转让,就先得解决两国间的领土争端问题吧?” “费大人真是聪明,一下就猜中了!不过也没全中……”白克思脸色可没有一点被揭穿把戏之后的不好意思,继续说道:“要谈蒸汽机的技术转让,光是之前的争议地区肯定还不够份量,贵国得拿出更多的诚意来才行。” “不了不了。”费策贤马上摇手表示拒绝。对大明来说,领土主权要比蒸汽机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重要得多,没有蒸汽机,大明也已经延续了两百多年的统治,有了这东西,也不见得就能立竿见影,平定中原和北方的战乱。而主动向他国割让领土来换取这种在很多人看来仍是神神道道的东西,这种选择肯定不可能在朝廷上获得通过。 白克思看到费策贤连连拒绝的样子,却是笑得更开心了。海汉当然没有将蒸汽机制造技术转让给大明的计划,他也只是拿费策贤开开玩笑而已。如果费策贤真的因此而心动,那白克思这边自然会狮子大开口,再接着开出一个对方不可能接受的条件将其劝退。 “费大人不用急着作出决定,可以慢慢再考虑考虑。”白克思笑眯眯地劝道:“等你在我国待的时间久了,慢慢就会知道蒸汽机的用途有多么广泛了。我国的人口就只有三十来万人,劳动力大概只占三分之一多一点,但为什么可以做到很多贵国无法实现的事,当然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我国有蒸汽机这个法宝。一台蒸汽机就能抵得过十倍百倍的人力,费大人是聪明人,应该能想明白这东西能带来多少好处。” 费策贤心说这些道理我都懂啊,你海汉国劳动力少,蒸汽机就当成劳动力来用,可这玩意儿你又不肯卖给大明,要谈就只谈整体打包的技术转让,而且还要跟领土问题挂钩,那这个交易还怎么谈得下来。大明虽然在这方面的技术落后,又面临着内忧外患,可国势也没弱到任人摆布的程度,海汉的开价不着边际,说到底还是不愿意让大明拥有这门技术罢了。 至于海汉什么时候能向大明出售蒸汽机这种东西,其实费策贤跟海汉高层多次接触之后,心里已经有了一点预感。他预计这事多半就跟海汉产的武器一样,得等更好的高级装备实现量产,并推广使用之后,才会慢慢放开老式型号的外销。这个过程需要多久,费策贤就完全没有数了,但想想大明只能用海汉淘汰下来的东西,这未免就有点悲哀。 不过费策贤转念一想,白克思刚才也说了,他们自家军队所装备的武器,在生产过程中就会用到蒸汽机,如果这玩意儿出口给大明,那岂不是大明也能慢慢摸索着制造更高级的武器了?那海汉产的这些据说已经属于老式型号的步枪就根本没法再卖给大明了。这样想来,海汉不肯将蒸汽机卖给大明,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当然费策贤还是将问题想得太简单了,莫说蒸汽机的型号和功用千差万别,各种用途的蒸汽机虽然原理相通,但制造时都是要进行专门设计,哪可能随便拿台蒸汽机就能改造成加工兵器的设备。而且就算有了蒸汽机,没有掌握武器相关的加工工艺,那也只能对着原材料干瞪眼。海汉军自用的步枪制造涉及到的工业领域可不止机械加工这一样,还有材料学、热处理、武器设计等等学科,都是缺一不可。目前大明照着海汉步枪仿制出的成品,也只能仿个外形,性能方面仍然是天差地别。 燧发步枪的结构相比蒸汽机已经算是非常简单了,大明连个步枪仿制都难以做到内外兼具,就更别说结构更为复杂,对零部件的加工工艺有一定要求的蒸汽机了。就算是橡胶密封圈垫之类的小零件,都足以让大明的仿制功亏一篑。 当然了,为了稳妥起见,为了牢牢控制住大明的科技树,海汉还是对蒸汽机技术进行了严格的封锁,每台出厂的蒸汽机都有单独编号,定期巡查,就算报废了也得整体回收,尽可能封锁流入到其他国家的机会。就连蒸汽机相关的知识,也只能在三亚的专修学院中学到。所以到目前为止,见过海汉蒸汽机的明人倒是不少,但大明境内却一直都没有仿制成功的先驱者出现。 接连参观了几间制造蒸汽机的厂房,但费策贤却依然毫无头绪。白克思故意不向他讲解制造这些零件的原理和用途,所以费策贤只能如乡下人进城一般看看热闹了事。他一边在心中暗骂白克思太不厚道,竟然安排这种参观行程来折磨自己,一边还得挤出笑脸跟白克思搭腔,指望对方能够多透露一些有价值的信息。不然这一趟参观下来,他还真是看了也白看,根本就没看明白这蒸汽机的生产流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时间也不早了,今天的参观就到这里吧。” 听到白克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费策贤竟然隐隐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仿佛是从困境中解脱了一般。 正文 第1629章 动武之前 这一天的参观中,费策贤看的东西着实不少,从火车铁路到兵工厂,再到属于海汉顶级机密的蒸汽机制造厂房,可以说他一天下来所看到的东西就已经胜过了大明情报机构数年运作的成果。但可惜的是费策贤的参观完全是走马观花,热闹是看了不少,但能看明白的却没几处。而且海汉安排的参观行程显然非常具有针对性,没有任何一个生产项目能让费策贤从头看到尾,全是掐头去尾的中间环节。费策贤虽然也努力将白克思的介绍都记在了心里,但他也明白,仅凭这些介绍和自己的见闻,是不可能在大明境内复制出海汉的兵工作坊或是制造蒸汽机的工厂。 所以在回程路上,费策贤考虑的问题已经不是要如何整理信息,让大明得以仿制出海汉那些高级装备,而是在想这奏折究竟要如何撰写,才能让朝廷不会因此而责备他办事不力。 回迎宾馆之前,费策贤还是很负责地去了一趟使馆工地,跟海汉派来的几名工头聊了一会儿天,大致了解了一下今天的工程进展。虽然他自己没在工地上盯着,但还是安排了使团的下属过来监工。这么做倒不是不放心海汉施工队的工程质量,而是要向海汉人表明重视的态度,同时保持良好的沟通,不然大家都敷衍着对付过去,等使馆建完才发现有什么问题,到时候两边的负责人可都脱不了干系。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这一天的参观中,费策贤看的东西着实不少,从火车铁路到兵工厂,再到属于海汉顶级机密的蒸汽机制造厂房,可以说他一天下来所看到的东西就已经胜过了大明情报机构数年运作的成果。但可惜的是费策贤的参观完全是走马观花,热闹是看了不少,但能看明白的却没几处。而且海汉安排的参观行程显然非常具有针对性,没有任何一个生产项目能让费策贤从头看到尾,全是掐头去尾的中间环节。费策贤虽然也努力将白克思的介绍都记在了心里,但他也明白,仅凭这些介绍和自己的见闻,是不可能在大明境内复制出海汉的兵工作坊或是制造蒸汽机的工厂。 所以在回程路上,费策贤考虑的问题已经不是要如何整理信息,让大明得以仿制出海汉那些高级装备,而是在想这奏折究竟要如何撰写,才能让朝廷不会因此而责备他办事不力。 回迎宾馆之前,费策贤还是很负责地去了一趟使馆工地,跟海汉派来的几名工头聊了一会儿天,大致了解了一下今天的工程进展。虽然他自己没在工地上盯着,但还是安排了使团的下属过来监工。这么做倒不是不放心海汉施工队的工程质量,而是要向海汉人表明重视的态度,同时保持良好的沟通,不然大家都敷衍着对付过去,等使馆建完才发现有什么问题,到时候两边的负责人可都脱不了干系。这一天的参观中,费策贤看的东西着实不少,从火车铁路到兵工厂,再到属于海汉顶级机密的蒸汽机制造厂房,可以说他一天下来所看到的东西就已经胜过了大明情报机构数年运作的成果。但可惜的是费策贤的参观完全是走马观花,热闹是看了不少,但能看明白的却没几处。而且海汉安排的参观行程显然非常具有针对性,没有任何一个生产项目能让费策贤从头看到尾,全是掐头去尾的中间环节。费策贤虽然也努力将白克思的介绍都记在了心里,但他也明白,仅凭这些介绍和自己的见闻,是不可能在大明境内复制出海汉的兵工作坊或是制造蒸汽机的工厂。 所以在回程路上,费策贤考虑的问题已经不是要如何整理信息,让大明得以仿制出海汉那些高级装备,而是在想这奏折究竟要如何撰写,才能让朝廷不会因此而责备他办事不力。 回迎宾馆之前,费策贤还是很负责地去了一趟使馆工地,跟海汉派来的几名工头聊了一会儿天,大致了解了一下今天的工程进展。虽然他自己没在工地上盯着,但还是安排了使团的下属过来监工。这么做倒不是不放心海汉施工队的工程质量,而是要向海汉人表明重视的态度,同时保持良好的沟通,不然大家都敷衍着对付过去,等使馆建完才发现有什么问题,到时候两边的负责人可都脱不了干系。这一天的参观中,费策贤看的东西着实不少,从火车铁路到兵工厂,再到属于海汉顶级机密的蒸汽机制造厂房,可以说他一天下来所看到的东西就已经胜过了大明情报机构数年运作的成果。但可惜的是费策贤的参观完全是走马观花,热闹是看了不少,但能看明白的却没几处。而且海汉安排的参观行程显然非常具有针对性,没有任何一个生产项目能让费策贤从头看到尾,全是掐头去尾的中间环节。费策贤虽然也努力将白克思的介绍都记在了心里,但他也明白,仅凭这些介绍和自己的见闻,是不可能在大明境内复制出海汉的兵工作坊或是制造蒸汽机的工厂。 所以在回程路上,费策贤考虑的问题已经不是要如何整理信息,让大明得以仿制出海汉那些高级装备,而是在想这奏折究竟要如何撰写,才能让朝廷不会因此而责备他办事不力。 回迎宾馆之前,费策贤还是很负责地去了一趟使馆工地,跟海汉派来的几名工头聊了一会儿天,大致了解了一下今天的工程进展。虽然他自己没在工地上盯着,但还是安排了使团的下属过来监工。这么做倒不是不放心海汉施工队的工程质量,而是要向海汉人表明重视的态度,同时保持良好的沟通,不然大家都敷衍着对付过去,等使馆建完才发现有什么问题,到时候两边的负责人可都脱不了干系。这一天的参观中,费策贤看的东西着实不少,从火车铁路到兵工厂,再到属于海汉顶级机密的蒸汽机制造厂房,可以说他一天下来所看到的东西就已经胜过了大明情报机构数年运作的成果。但可惜的是费策贤的参观完全是走马观花,热闹是看了不少,但能看明白的却没几处。而且海汉安排的参观行程显然非常具有针对性,没有任何一个生产项目能让费策贤从头看到尾,全是掐头去尾的中间环节。费策贤虽然也努力将白克思的介绍都记在了心里,但他也明白,仅凭这些介绍和自己的见闻,是不可能在大明境内复制出海汉的兵工作坊或是制造蒸汽机的工厂。 所以在回程路上,费策贤考虑的问题已经不是要如何整理信息,让大明得以仿制出海汉那些高级装备,而是在想这奏折究竟要如何撰写,才能让朝廷不会因此而责备他办事不力。 回迎宾馆之前,费策贤还是很负责地去了一趟使馆工地,跟海汉派来的几名工头聊了一会儿天,大致了解了一下今天的工程进展。虽然他自己没在工地上盯着,但还是安排了使团的下属过来监工。这么做倒不是不放心海汉施工队的工程质量,而是要向海汉人表明重视的态度,同时保持良好的沟通,不然大家都敷衍着对付过去,等使馆建完才发现有什么问题,到时候两边的负责人可都脱不了干系。这一天的参观中,费策贤看的东西着实不少,从火车铁路到兵工厂,再到属于海汉顶级机密的蒸汽机制造厂房,可以说他一天下来所看到的东西就已经胜过了大明情报机构数年运作的成果。但可惜的是费策贤的参观完全是走马观花,热闹是看了不少,但能看明白的却没几处。而且海汉安排的参观行程显然非常具有针对性,没有任何一个生产项目能让费策贤从头看到尾,全是掐头去尾的中间环节。费策贤虽然也努力将白克思的介绍都记在了心里,但他也明白,仅凭这些介绍和自己的见闻,是不可能在大明境内复制出海汉的兵工作坊或是制造蒸汽机的工厂。 所以在回程路上,费策贤考虑的问题已经不是要如何整理信息,让大明得以仿制出海汉那些高级装备,而是在想这奏折究竟要如何撰写,才能让朝廷不会因此而责备他办事不力。 回迎宾馆之前,费策贤还是很负责地去了一趟使馆工地,跟海汉派来的几名工头聊了一会儿天,大致了解了一下今天的工程进展。虽然他自己没在工地上盯着,但还是安排了使团的下属过来监工。这么做倒不是不放心海汉施工队的工程质量,而是要向海汉人表明重视的态度,同时保持良好的沟通,不然大家都敷衍着对付过去,等使馆建完才发现有什么问题,到时候两边的负责人可都脱不了干系。这一天的参观中,费策贤看的东西着实不少,从火车铁路到兵工厂,再到属于海汉顶级机密的蒸汽机制造厂房,可以说他一天下来所看到的东西就已经胜过了大明情报机构数年运作的成果。但可惜的是费策贤的参观完全是走马观花,热闹是看了不少,但能看明白的却没几处。而且海汉安排的参观行程显然非常具有针对性,没有任何一个生产项目能让费策贤从头看到尾,全是掐头去尾的中间环节。费策贤虽然也努力将白克思的介绍都记在了心里,但他也明白,仅凭这些介绍和自己的见闻,是不可能在大明境内复制出海汉的兵工作坊或是制造蒸汽机的工厂。 所以在回程路上,费策贤考虑的问题已经不是要如何整理信息,让大明得以仿制出海汉那些高级装备,而是在想这奏折究竟要如何撰写,才能让朝廷不会因此而责备他办事不力。 回迎宾馆之前,费策贤还是很负责地去了一趟使馆工地,跟海汉派来的几名工头聊了一会儿天,大致了解了一下今天的工程进展。虽然他自己没在工地上盯着,但还是安排了使团的下属过来监工。这么做倒不是不放心海汉施工队的工程质量,而是要向海汉人表明重视的态度,同时保持良好的沟通,不然大家都敷衍着对付过去,等使馆建完才发现有什么问题,到时候两边的负责人可都脱不了干系。这一天的参观中,费策贤看的东西着实不少,从火车铁路到兵工厂,再到属于海汉顶级机密的蒸汽机制造厂房,可以说他一天下来所看到的东西就已经胜过了大明情报机构数年运作的成果。但可惜的是费策贤的参观完全是走马观花,热闹是看了不少,但能看明白的却没几处。而且海汉安排的参观行程显然非常具有针对性,没有任何一个生产项目能让费策贤从头看到尾,全是掐头去尾的中间环节。费策贤虽然也努力将白克思的介绍都记在了心里,但他也明白,仅凭这些介绍和自己的见闻,是不可能在大明境内复制出海汉的兵工作坊或是制造蒸汽机的工厂。 所以在回程路上,费策贤考虑的问题已经不是要如何整理信息,让大明得以仿制出海汉那些高级装备,而是在想这奏折究竟要如何撰写,才能让朝廷不会因此而责备他办事不力。 回迎宾馆之前,费策贤还是很负责地去了一趟使馆工地,跟海汉派来的几名工头聊了一会儿天,大致了解了一下今天的工程进展。虽然他自己没在工地上盯着,但还是安排了使团的下属过来监工。这么做倒不是不放心海汉施工队的工程质量,而是要向海汉人表明重视的态度,同时保持良好的沟通,不然大家都敷衍着对付过去,等使馆建完才发现有什么问题,到时候两边的负责人可都脱不了干系。 正文 第1630章 最后准备 对一个国家来说,是皇权至上还是执委会式的民主,究竟哪种形式对国家的长远发展更为有利,这个问题实在太高深,以费策贤的学识也很难想明白其中道理。但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海汉这不到十年间从无到有的发展速度实在太过惊人了,而海汉也以此为论据,利用舆论控制,在这数年间为执委会塑造出了一个伟光正的统治者形象。费策贤来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已经能明确地感受到在海汉国,执委会的权威之盛,其实丝毫不亚于大明国内的皇权。 但费策贤没办法说服自己接受“海汉制度比大明更好”这样的一个论证结果,所以他只能认为这是暂时现象,海汉并没有那么的强大,只是这个国家建立的时候,恰好遇到大明处在一个最为艰难,无暇去顾及其存在的时候。假以时日,等大明从战乱中缓过劲来,就必定能够重振昔日雄风,让海汉人见识帝国的真正实力。 当然了,他的这个想法更像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自我安慰,毕竟以海汉目前的发展势头来看,大明别说遏制了,连跟上海汉发展的速度都很困难。费策贤自己其实也很清楚这些状况,所以他的想法中并没有什么能让大明重新崛起的具体措施,因为他也实在想不出,大明要如何才能瓦解掉海汉在各个方面所具备的优势地位。对海汉的了解每多一分,心的温度反而会多凉一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一个国家来说,是皇权至上还是执委会式的民主,究竟哪种形式对国家的长远发展更为有利,这个问题实在太高深,以费策贤的学识也很难想明白其中道理。但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海汉这不到十年间从无到有的发展速度实在太过惊人了,而海汉也以此为论据,利用舆论控制,在这数年间为执委会塑造出了一个伟光正的统治者形象。费策贤来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已经能明确地感受到在海汉国,执委会的权威之盛,其实丝毫不亚于大明国内的皇权。 但费策贤没办法说服自己接受“海汉制度比大明更好”这样的一个论证结果,所以他只能认为这是暂时现象,海汉并没有那么的强大,只是这个国家建立的时候,恰好遇到大明处在一个最为艰难,无暇去顾及其存在的时候。假以时日,等大明从战乱中缓过劲来,就必定能够重振昔日雄风,让海汉人见识帝国的真正实力。 当然了,他的这个想法更像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自我安慰,毕竟以海汉目前的发展势头来看,大明别说遏制了,连跟上海汉发展的速度都很困难。费策贤自己其实也很清楚这些状况,所以他的想法中并没有什么能让大明重新崛起的具体措施,因为他也实在想不出,大明要如何才能瓦解掉海汉在各个方面所具备的优势地位。对海汉的了解每多一分,心的温度反而会多凉一分。对一个国家来说,是皇权至上还是执委会式的民主,究竟哪种形式对国家的长远发展更为有利,这个问题实在太高深,以费策贤的学识也很难想明白其中道理。但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海汉这不到十年间从无到有的发展速度实在太过惊人了,而海汉也以此为论据,利用舆论控制,在这数年间为执委会塑造出了一个伟光正的统治者形象。费策贤来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已经能明确地感受到在海汉国,执委会的权威之盛,其实丝毫不亚于大明国内的皇权。 但费策贤没办法说服自己接受“海汉制度比大明更好”这样的一个论证结果,所以他只能认为这是暂时现象,海汉并没有那么的强大,只是这个国家建立的时候,恰好遇到大明处在一个最为艰难,无暇去顾及其存在的时候。假以时日,等大明从战乱中缓过劲来,就必定能够重振昔日雄风,让海汉人见识帝国的真正实力。 当然了,他的这个想法更像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自我安慰,毕竟以海汉目前的发展势头来看,大明别说遏制了,连跟上海汉发展的速度都很困难。费策贤自己其实也很清楚这些状况,所以他的想法中并没有什么能让大明重新崛起的具体措施,因为他也实在想不出,大明要如何才能瓦解掉海汉在各个方面所具备的优势地位。对海汉的了解每多一分,心的温度反而会多凉一分。对一个国家来说,是皇权至上还是执委会式的民主,究竟哪种形式对国家的长远发展更为有利,这个问题实在太高深,以费策贤的学识也很难想明白其中道理。但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海汉这不到十年间从无到有的发展速度实在太过惊人了,而海汉也以此为论据,利用舆论控制,在这数年间为执委会塑造出了一个伟光正的统治者形象。费策贤来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已经能明确地感受到在海汉国,执委会的权威之盛,其实丝毫不亚于大明国内的皇权。 但费策贤没办法说服自己接受“海汉制度比大明更好”这样的一个论证结果,所以他只能认为这是暂时现象,海汉并没有那么的强大,只是这个国家建立的时候,恰好遇到大明处在一个最为艰难,无暇去顾及其存在的时候。假以时日,等大明从战乱中缓过劲来,就必定能够重振昔日雄风,让海汉人见识帝国的真正实力。 当然了,他的这个想法更像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自我安慰,毕竟以海汉目前的发展势头来看,大明别说遏制了,连跟上海汉发展的速度都很困难。费策贤自己其实也很清楚这些状况,所以他的想法中并没有什么能让大明重新崛起的具体措施,因为他也实在想不出,大明要如何才能瓦解掉海汉在各个方面所具备的优势地位。对海汉的了解每多一分,心的温度反而会多凉一分。对一个国家来说,是皇权至上还是执委会式的民主,究竟哪种形式对国家的长远发展更为有利,这个问题实在太高深,以费策贤的学识也很难想明白其中道理。但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海汉这不到十年间从无到有的发展速度实在太过惊人了,而海汉也以此为论据,利用舆论控制,在这数年间为执委会塑造出了一个伟光正的统治者形象。费策贤来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已经能明确地感受到在海汉国,执委会的权威之盛,其实丝毫不亚于大明国内的皇权。 但费策贤没办法说服自己接受“海汉制度比大明更好”这样的一个论证结果,所以他只能认为这是暂时现象,海汉并没有那么的强大,只是这个国家建立的时候,恰好遇到大明处在一个最为艰难,无暇去顾及其存在的时候。假以时日,等大明从战乱中缓过劲来,就必定能够重振昔日雄风,让海汉人见识帝国的真正实力。 当然了,他的这个想法更像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自我安慰,毕竟以海汉目前的发展势头来看,大明别说遏制了,连跟上海汉发展的速度都很困难。费策贤自己其实也很清楚这些状况,所以他的想法中并没有什么能让大明重新崛起的具体措施,因为他也实在想不出,大明要如何才能瓦解掉海汉在各个方面所具备的优势地位。对海汉的了解每多一分,心的温度反而会多凉一分。对一个国家来说,是皇权至上还是执委会式的民主,究竟哪种形式对国家的长远发展更为有利,这个问题实在太高深,以费策贤的学识也很难想明白其中道理。但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海汉这不到十年间从无到有的发展速度实在太过惊人了,而海汉也以此为论据,利用舆论控制,在这数年间为执委会塑造出了一个伟光正的统治者形象。费策贤来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已经能明确地感受到在海汉国,执委会的权威之盛,其实丝毫不亚于大明国内的皇权。 但费策贤没办法说服自己接受“海汉制度比大明更好”这样的一个论证结果,所以他只能认为这是暂时现象,海汉并没有那么的强大,只是这个国家建立的时候,恰好遇到大明处在一个最为艰难,无暇去顾及其存在的时候。假以时日,等大明从战乱中缓过劲来,就必定能够重振昔日雄风,让海汉人见识帝国的真正实力。 当然了,他的这个想法更像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自我安慰,毕竟以海汉目前的发展势头来看,大明别说遏制了,连跟上海汉发展的速度都很困难。费策贤自己其实也很清楚这些状况,所以他的想法中并没有什么能让大明重新崛起的具体措施,因为他也实在想不出,大明要如何才能瓦解掉海汉在各个方面所具备的优势地位。对海汉的了解每多一分,心的温度反而会多凉一分。对一个国家来说,是皇权至上还是执委会式的民主,究竟哪种形式对国家的长远发展更为有利,这个问题实在太高深,以费策贤的学识也很难想明白其中道理。但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海汉这不到十年间从无到有的发展速度实在太过惊人了,而海汉也以此为论据,利用舆论控制,在这数年间为执委会塑造出了一个伟光正的统治者形象。费策贤来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已经能明确地感受到在海汉国,执委会的权威之盛,其实丝毫不亚于大明国内的皇权。 但费策贤没办法说服自己接受“海汉制度比大明更好”这样的一个论证结果,所以他只能认为这是暂时现象,海汉并没有那么的强大,只是这个国家建立的时候,恰好遇到大明处在一个最为艰难,无暇去顾及其存在的时候。假以时日,等大明从战乱中缓过劲来,就必定能够重振昔日雄风,让海汉人见识帝国的真正实力。 当然了,他的这个想法更像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自我安慰,毕竟以海汉目前的发展势头来看,大明别说遏制了,连跟上海汉发展的速度都很困难。费策贤自己其实也很清楚这些状况,所以他的想法中并没有什么能让大明重新崛起的具体措施,因为他也实在想不出,大明要如何才能瓦解掉海汉在各个方面所具备的优势地位。对海汉的了解每多一分,心的温度反而会多凉一分。对一个国家来说,是皇权至上还是执委会式的民主,究竟哪种形式对国家的长远发展更为有利,这个问题实在太高深,以费策贤的学识也很难想明白其中道理。但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海汉这不到十年间从无到有的发展速度实在太过惊人了,而海汉也以此为论据,利用舆论控制,在这数年间为执委会塑造出了一个伟光正的统治者形象。费策贤来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已经能明确地感受到在海汉国,执委会的权威之盛,其实丝毫不亚于大明国内的皇权。 但费策贤没办法说服自己接受“海汉制度比大明更好”这样的一个论证结果,所以他只能认为这是暂时现象,海汉并没有那么的强大,只是这个国家建立的时候,恰好遇到大明处在一个最为艰难,无暇去顾及其存在的时候。假以时日,等大明从战乱中缓过劲来,就必定能够重振昔日雄风,让海汉人见识帝国的真正实力。 当然了,他的这个想法更像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自我安慰,毕竟以海汉目前的发展势头来看,大明别说遏制了,连跟上海汉发展的速度都很困难。费策贤自己其实也很清楚这些状况,所以他的想法中并没有什么能让大明重新崛起的具体措施,因为他也实在想不出,大明要如何才能瓦解掉海汉在各个方面所具备的优势地位。对海汉的了解每多一分,心的温度反而会多凉一分。 正文 第1631章 兵分三路 将攻击马尼拉的部队分作三个集结点出发,这在海汉战史上也是不多见的举措。海汉由于一直是走精兵路线,兵力方面并无任何优势,所以在过去的战斗中,往往都是将参战部队集结至一处,再投放到作战地点执行任务。这样做的好处是便于指挥官掌控全局,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调集精锐兵力应对战局变化,同时在辎重运输、后勤保障方面的安排也更容易一些。 当然这样的战术也不是没有短板,比如集结点被敌方察觉到,那么就有可能趁着海汉部队尚未完全到位之际就主动发起攻击,亦或是由集结点的位置推算出海汉的进攻目标和大致的发动时间。 不过这次海汉采取的特殊战术倒不是因为这些原因,而是海汉部署在海外基地的精锐部队距离本土实在过于遥远,将士们从目前的高雄港、金兰港两处地方直接前往马尼拉湾,要比先回到三亚再一起出发过去省下了数日航程,对参战部队保持良好的作战状态来说无疑是有极大的好处。特别是在高雄港完成集结的北方部队,其到三亚的航程几乎与三亚到马尼拉的航程相当,而从高雄港直接前往马尼拉的航程,甚至比回三亚还要近得多。 国防部在经过了仔细的权衡策划之后,最终选定了按地区分头集结出发的方案,以节省参战部队的体能和不必要的开销,同时也尝试一下这种新式战法的效果。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将攻击马尼拉的部队分作三个集结点出发,这在海汉战史上也是不多见的举措。海汉由于一直是走精兵路线,兵力方面并无任何优势,所以在过去的战斗中,往往都是将参战部队集结至一处,再投放到作战地点执行任务。这样做的好处是便于指挥官掌控全局,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调集精锐兵力应对战局变化,同时在辎重运输、后勤保障方面的安排也更容易一些。 当然这样的战术也不是没有短板,比如集结点被敌方察觉到,那么就有可能趁着海汉部队尚未完全到位之际就主动发起攻击,亦或是由集结点的位置推算出海汉的进攻目标和大致的发动时间。 不过这次海汉采取的特殊战术倒不是因为这些原因,而是海汉部署在海外基地的精锐部队距离本土实在过于遥远,将士们从目前的高雄港、金兰港两处地方直接前往马尼拉湾,要比先回到三亚再一起出发过去省下了数日航程,对参战部队保持良好的作战状态来说无疑是有极大的好处。特别是在高雄港完成集结的北方部队,其到三亚的航程几乎与三亚到马尼拉的航程相当,而从高雄港直接前往马尼拉的航程,甚至比回三亚还要近得多。 国防部在经过了仔细的权衡策划之后,最终选定了按地区分头集结出发的方案,以节省参战部队的体能和不必要的开销,同时也尝试一下这种新式战法的效果。将攻击马尼拉的部队分作三个集结点出发,这在海汉战史上也是不多见的举措。海汉由于一直是走精兵路线,兵力方面并无任何优势,所以在过去的战斗中,往往都是将参战部队集结至一处,再投放到作战地点执行任务。这样做的好处是便于指挥官掌控全局,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调集精锐兵力应对战局变化,同时在辎重运输、后勤保障方面的安排也更容易一些。 当然这样的战术也不是没有短板,比如集结点被敌方察觉到,那么就有可能趁着海汉部队尚未完全到位之际就主动发起攻击,亦或是由集结点的位置推算出海汉的进攻目标和大致的发动时间。 不过这次海汉采取的特殊战术倒不是因为这些原因,而是海汉部署在海外基地的精锐部队距离本土实在过于遥远,将士们从目前的高雄港、金兰港两处地方直接前往马尼拉湾,要比先回到三亚再一起出发过去省下了数日航程,对参战部队保持良好的作战状态来说无疑是有极大的好处。特别是在高雄港完成集结的北方部队,其到三亚的航程几乎与三亚到马尼拉的航程相当,而从高雄港直接前往马尼拉的航程,甚至比回三亚还要近得多。 国防部在经过了仔细的权衡策划之后,最终选定了按地区分头集结出发的方案,以节省参战部队的体能和不必要的开销,同时也尝试一下这种新式战法的效果。将攻击马尼拉的部队分作三个集结点出发,这在海汉战史上也是不多见的举措。海汉由于一直是走精兵路线,兵力方面并无任何优势,所以在过去的战斗中,往往都是将参战部队集结至一处,再投放到作战地点执行任务。这样做的好处是便于指挥官掌控全局,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调集精锐兵力应对战局变化,同时在辎重运输、后勤保障方面的安排也更容易一些。 当然这样的战术也不是没有短板,比如集结点被敌方察觉到,那么就有可能趁着海汉部队尚未完全到位之际就主动发起攻击,亦或是由集结点的位置推算出海汉的进攻目标和大致的发动时间。 不过这次海汉采取的特殊战术倒不是因为这些原因,而是海汉部署在海外基地的精锐部队距离本土实在过于遥远,将士们从目前的高雄港、金兰港两处地方直接前往马尼拉湾,要比先回到三亚再一起出发过去省下了数日航程,对参战部队保持良好的作战状态来说无疑是有极大的好处。特别是在高雄港完成集结的北方部队,其到三亚的航程几乎与三亚到马尼拉的航程相当,而从高雄港直接前往马尼拉的航程,甚至比回三亚还要近得多。 国防部在经过了仔细的权衡策划之后,最终选定了按地区分头集结出发的方案,以节省参战部队的体能和不必要的开销,同时也尝试一下这种新式战法的效果。将攻击马尼拉的部队分作三个集结点出发,这在海汉战史上也是不多见的举措。海汉由于一直是走精兵路线,兵力方面并无任何优势,所以在过去的战斗中,往往都是将参战部队集结至一处,再投放到作战地点执行任务。这样做的好处是便于指挥官掌控全局,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调集精锐兵力应对战局变化,同时在辎重运输、后勤保障方面的安排也更容易一些。 当然这样的战术也不是没有短板,比如集结点被敌方察觉到,那么就有可能趁着海汉部队尚未完全到位之际就主动发起攻击,亦或是由集结点的位置推算出海汉的进攻目标和大致的发动时间。 不过这次海汉采取的特殊战术倒不是因为这些原因,而是海汉部署在海外基地的精锐部队距离本土实在过于遥远,将士们从目前的高雄港、金兰港两处地方直接前往马尼拉湾,要比先回到三亚再一起出发过去省下了数日航程,对参战部队保持良好的作战状态来说无疑是有极大的好处。特别是在高雄港完成集结的北方部队,其到三亚的航程几乎与三亚到马尼拉的航程相当,而从高雄港直接前往马尼拉的航程,甚至比回三亚还要近得多。 国防部在经过了仔细的权衡策划之后,最终选定了按地区分头集结出发的方案,以节省参战部队的体能和不必要的开销,同时也尝试一下这种新式战法的效果。将攻击马尼拉的部队分作三个集结点出发,这在海汉战史上也是不多见的举措。海汉由于一直是走精兵路线,兵力方面并无任何优势,所以在过去的战斗中,往往都是将参战部队集结至一处,再投放到作战地点执行任务。这样做的好处是便于指挥官掌控全局,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调集精锐兵力应对战局变化,同时在辎重运输、后勤保障方面的安排也更容易一些。 当然这样的战术也不是没有短板,比如集结点被敌方察觉到,那么就有可能趁着海汉部队尚未完全到位之际就主动发起攻击,亦或是由集结点的位置推算出海汉的进攻目标和大致的发动时间。 不过这次海汉采取的特殊战术倒不是因为这些原因,而是海汉部署在海外基地的精锐部队距离本土实在过于遥远,将士们从目前的高雄港、金兰港两处地方直接前往马尼拉湾,要比先回到三亚再一起出发过去省下了数日航程,对参战部队保持良好的作战状态来说无疑是有极大的好处。特别是在高雄港完成集结的北方部队,其到三亚的航程几乎与三亚到马尼拉的航程相当,而从高雄港直接前往马尼拉的航程,甚至比回三亚还要近得多。 国防部在经过了仔细的权衡策划之后,最终选定了按地区分头集结出发的方案,以节省参战部队的体能和不必要的开销,同时也尝试一下这种新式战法的效果。将攻击马尼拉的部队分作三个集结点出发,这在海汉战史上也是不多见的举措。海汉由于一直是走精兵路线,兵力方面并无任何优势,所以在过去的战斗中,往往都是将参战部队集结至一处,再投放到作战地点执行任务。这样做的好处是便于指挥官掌控全局,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调集精锐兵力应对战局变化,同时在辎重运输、后勤保障方面的安排也更容易一些。 当然这样的战术也不是没有短板,比如集结点被敌方察觉到,那么就有可能趁着海汉部队尚未完全到位之际就主动发起攻击,亦或是由集结点的位置推算出海汉的进攻目标和大致的发动时间。 不过这次海汉采取的特殊战术倒不是因为这些原因,而是海汉部署在海外基地的精锐部队距离本土实在过于遥远,将士们从目前的高雄港、金兰港两处地方直接前往马尼拉湾,要比先回到三亚再一起出发过去省下了数日航程,对参战部队保持良好的作战状态来说无疑是有极大的好处。特别是在高雄港完成集结的北方部队,其到三亚的航程几乎与三亚到马尼拉的航程相当,而从高雄港直接前往马尼拉的航程,甚至比回三亚还要近得多。 国防部在经过了仔细的权衡策划之后,最终选定了按地区分头集结出发的方案,以节省参战部队的体能和不必要的开销,同时也尝试一下这种新式战法的效果。将攻击马尼拉的部队分作三个集结点出发,这在海汉战史上也是不多见的举措。海汉由于一直是走精兵路线,兵力方面并无任何优势,所以在过去的战斗中,往往都是将参战部队集结至一处,再投放到作战地点执行任务。这样做的好处是便于指挥官掌控全局,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调集精锐兵力应对战局变化,同时在辎重运输、后勤保障方面的安排也更容易一些。 当然这样的战术也不是没有短板,比如集结点被敌方察觉到,那么就有可能趁着海汉部队尚未完全到位之际就主动发起攻击,亦或是由集结点的位置推算出海汉的进攻目标和大致的发动时间。 不过这次海汉采取的特殊战术倒不是因为这些原因,而是海汉部署在海外基地的精锐部队距离本土实在过于遥远,将士们从目前的高雄港、金兰港两处地方直接前往马尼拉湾,要比先回到三亚再一起出发过去省下了数日航程,对参战部队保持良好的作战状态来说无疑是有极大的好处。特别是在高雄港完成集结的北方部队,其到三亚的航程几乎与三亚到马尼拉的航程相当,而从高雄港直接前往马尼拉的航程,甚至比回三亚还要近得多。 国防部在经过了仔细的权衡策划之后,最终选定了按地区分头集结出发的方案,以节省参战部队的体能和不必要的开销,同时也尝试一下这种新式战法的效果。 正文 第1632章 马尼拉警报 在开发殖民地的过程中,海汉可并不是一味只使用一些比较偏软的手段,对于油盐不进又不愿合作的原住民,海汉的手段也并不会比这个时代的其他殖民者善良多少。在台湾岛的开发过程中,不乏有一些部落尝试过要将这些外来入侵者驱赶出去,但海汉面对这样的状况都是果断施以武力手段,将所有反抗者都视作敌人进行打击。 台湾岛上的这些近乎原始的原住民部落所使用的武器都还停留在冷兵器时代,而且远远不及大明这种大陆国家所装备的武器精良,对上海汉军更是半点胜算都没有。除了偶尔的偷袭能够伤到人,在正面战场上的对决中基本毫无机会,只要海汉军定了心思要对某个部落进行剿杀,几乎都是一路砍瓜切菜一般就解决了。有一些听到风声的部落自觉不敌,便自行搬迁到了远离西海岸的深山中去,海汉军倒也不会再去追剿了。 不过高雄港这边状况还算好,周围地区的部落民众大多生性比较温和,也愿意跟外来者保持和平接触。特别是海汉可以向他们提供生活物资、医疗、教育,甚至是军事庇护,很快就就让这些部落接受了海汉定居点和种植园在这里的存在。目前海汉与附近部落间存在的最大争议,还是在于这些部落的民众不愿接受海汉律法的约束,而仍然将部落里流传下来的一些传统当作本地的规矩来执行。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开发殖民地的过程中,海汉可并不是一味只使用一些比较偏软的手段,对于油盐不进又不愿合作的原住民,海汉的手段也并不会比这个时代的其他殖民者善良多少。在台湾岛的开发过程中,不乏有一些部落尝试过要将这些外来入侵者驱赶出去,但海汉面对这样的状况都是果断施以武力手段,将所有反抗者都视作敌人进行打击。 台湾岛上的这些近乎原始的原住民部落所使用的武器都还停留在冷兵器时代,而且远远不及大明这种大陆国家所装备的武器精良,对上海汉军更是半点胜算都没有。除了偶尔的偷袭能够伤到人,在正面战场上的对决中基本毫无机会,只要海汉军定了心思要对某个部落进行剿杀,几乎都是一路砍瓜切菜一般就解决了。有一些听到风声的部落自觉不敌,便自行搬迁到了远离西海岸的深山中去,海汉军倒也不会再去追剿了。 不过高雄港这边状况还算好,周围地区的部落民众大多生性比较温和,也愿意跟外来者保持和平接触。特别是海汉可以向他们提供生活物资、医疗、教育,甚至是军事庇护,很快就就让这些部落接受了海汉定居点和种植园在这里的存在。目前海汉与附近部落间存在的最大争议,还是在于这些部落的民众不愿接受海汉律法的约束,而仍然将部落里流传下来的一些传统当作本地的规矩来执行。在开发殖民地的过程中,海汉可并不是一味只使用一些比较偏软的手段,对于油盐不进又不愿合作的原住民,海汉的手段也并不会比这个时代的其他殖民者善良多少。在台湾岛的开发过程中,不乏有一些部落尝试过要将这些外来入侵者驱赶出去,但海汉面对这样的状况都是果断施以武力手段,将所有反抗者都视作敌人进行打击。 台湾岛上的这些近乎原始的原住民部落所使用的武器都还停留在冷兵器时代,而且远远不及大明这种大陆国家所装备的武器精良,对上海汉军更是半点胜算都没有。除了偶尔的偷袭能够伤到人,在正面战场上的对决中基本毫无机会,只要海汉军定了心思要对某个部落进行剿杀,几乎都是一路砍瓜切菜一般就解决了。有一些听到风声的部落自觉不敌,便自行搬迁到了远离西海岸的深山中去,海汉军倒也不会再去追剿了。 不过高雄港这边状况还算好,周围地区的部落民众大多生性比较温和,也愿意跟外来者保持和平接触。特别是海汉可以向他们提供生活物资、医疗、教育,甚至是军事庇护,很快就就让这些部落接受了海汉定居点和种植园在这里的存在。目前海汉与附近部落间存在的最大争议,还是在于这些部落的民众不愿接受海汉律法的约束,而仍然将部落里流传下来的一些传统当作本地的规矩来执行。在开发殖民地的过程中,海汉可并不是一味只使用一些比较偏软的手段,对于油盐不进又不愿合作的原住民,海汉的手段也并不会比这个时代的其他殖民者善良多少。在台湾岛的开发过程中,不乏有一些部落尝试过要将这些外来入侵者驱赶出去,但海汉面对这样的状况都是果断施以武力手段,将所有反抗者都视作敌人进行打击。 台湾岛上的这些近乎原始的原住民部落所使用的武器都还停留在冷兵器时代,而且远远不及大明这种大陆国家所装备的武器精良,对上海汉军更是半点胜算都没有。除了偶尔的偷袭能够伤到人,在正面战场上的对决中基本毫无机会,只要海汉军定了心思要对某个部落进行剿杀,几乎都是一路砍瓜切菜一般就解决了。有一些听到风声的部落自觉不敌,便自行搬迁到了远离西海岸的深山中去,海汉军倒也不会再去追剿了。 不过高雄港这边状况还算好,周围地区的部落民众大多生性比较温和,也愿意跟外来者保持和平接触。特别是海汉可以向他们提供生活物资、医疗、教育,甚至是军事庇护,很快就就让这些部落接受了海汉定居点和种植园在这里的存在。目前海汉与附近部落间存在的最大争议,还是在于这些部落的民众不愿接受海汉律法的约束,而仍然将部落里流传下来的一些传统当作本地的规矩来执行。在开发殖民地的过程中,海汉可并不是一味只使用一些比较偏软的手段,对于油盐不进又不愿合作的原住民,海汉的手段也并不会比这个时代的其他殖民者善良多少。在台湾岛的开发过程中,不乏有一些部落尝试过要将这些外来入侵者驱赶出去,但海汉面对这样的状况都是果断施以武力手段,将所有反抗者都视作敌人进行打击。 台湾岛上的这些近乎原始的原住民部落所使用的武器都还停留在冷兵器时代,而且远远不及大明这种大陆国家所装备的武器精良,对上海汉军更是半点胜算都没有。除了偶尔的偷袭能够伤到人,在正面战场上的对决中基本毫无机会,只要海汉军定了心思要对某个部落进行剿杀,几乎都是一路砍瓜切菜一般就解决了。有一些听到风声的部落自觉不敌,便自行搬迁到了远离西海岸的深山中去,海汉军倒也不会再去追剿了。 不过高雄港这边状况还算好,周围地区的部落民众大多生性比较温和,也愿意跟外来者保持和平接触。特别是海汉可以向他们提供生活物资、医疗、教育,甚至是军事庇护,很快就就让这些部落接受了海汉定居点和种植园在这里的存在。目前海汉与附近部落间存在的最大争议,还是在于这些部落的民众不愿接受海汉律法的约束,而仍然将部落里流传下来的一些传统当作本地的规矩来执行。在开发殖民地的过程中,海汉可并不是一味只使用一些比较偏软的手段,对于油盐不进又不愿合作的原住民,海汉的手段也并不会比这个时代的其他殖民者善良多少。在台湾岛的开发过程中,不乏有一些部落尝试过要将这些外来入侵者驱赶出去,但海汉面对这样的状况都是果断施以武力手段,将所有反抗者都视作敌人进行打击。 台湾岛上的这些近乎原始的原住民部落所使用的武器都还停留在冷兵器时代,而且远远不及大明这种大陆国家所装备的武器精良,对上海汉军更是半点胜算都没有。除了偶尔的偷袭能够伤到人,在正面战场上的对决中基本毫无机会,只要海汉军定了心思要对某个部落进行剿杀,几乎都是一路砍瓜切菜一般就解决了。有一些听到风声的部落自觉不敌,便自行搬迁到了远离西海岸的深山中去,海汉军倒也不会再去追剿了。 不过高雄港这边状况还算好,周围地区的部落民众大多生性比较温和,也愿意跟外来者保持和平接触。特别是海汉可以向他们提供生活物资、医疗、教育,甚至是军事庇护,很快就就让这些部落接受了海汉定居点和种植园在这里的存在。目前海汉与附近部落间存在的最大争议,还是在于这些部落的民众不愿接受海汉律法的约束,而仍然将部落里流传下来的一些传统当作本地的规矩来执行。在开发殖民地的过程中,海汉可并不是一味只使用一些比较偏软的手段,对于油盐不进又不愿合作的原住民,海汉的手段也并不会比这个时代的其他殖民者善良多少。在台湾岛的开发过程中,不乏有一些部落尝试过要将这些外来入侵者驱赶出去,但海汉面对这样的状况都是果断施以武力手段,将所有反抗者都视作敌人进行打击。 台湾岛上的这些近乎原始的原住民部落所使用的武器都还停留在冷兵器时代,而且远远不及大明这种大陆国家所装备的武器精良,对上海汉军更是半点胜算都没有。除了偶尔的偷袭能够伤到人,在正面战场上的对决中基本毫无机会,只要海汉军定了心思要对某个部落进行剿杀,几乎都是一路砍瓜切菜一般就解决了。有一些听到风声的部落自觉不敌,便自行搬迁到了远离西海岸的深山中去,海汉军倒也不会再去追剿了。 不过高雄港这边状况还算好,周围地区的部落民众大多生性比较温和,也愿意跟外来者保持和平接触。特别是海汉可以向他们提供生活物资、医疗、教育,甚至是军事庇护,很快就就让这些部落接受了海汉定居点和种植园在这里的存在。目前海汉与附近部落间存在的最大争议,还是在于这些部落的民众不愿接受海汉律法的约束,而仍然将部落里流传下来的一些传统当作本地的规矩来执行。在开发殖民地的过程中,海汉可并不是一味只使用一些比较偏软的手段,对于油盐不进又不愿合作的原住民,海汉的手段也并不会比这个时代的其他殖民者善良多少。在台湾岛的开发过程中,不乏有一些部落尝试过要将这些外来入侵者驱赶出去,但海汉面对这样的状况都是果断施以武力手段,将所有反抗者都视作敌人进行打击。 台湾岛上的这些近乎原始的原住民部落所使用的武器都还停留在冷兵器时代,而且远远不及大明这种大陆国家所装备的武器精良,对上海汉军更是半点胜算都没有。除了偶尔的偷袭能够伤到人,在正面战场上的对决中基本毫无机会,只要海汉军定了心思要对某个部落进行剿杀,几乎都是一路砍瓜切菜一般就解决了。有一些听到风声的部落自觉不敌,便自行搬迁到了远离西海岸的深山中去,海汉军倒也不会再去追剿了。 不过高雄港这边状况还算好,周围地区的部落民众大多生性比较温和,也愿意跟外来者保持和平接触。特别是海汉可以向他们提供生活物资、医疗、教育,甚至是军事庇护,很快就就让这些部落接受了海汉定居点和种植园在这里的存在。目前海汉与附近部落间存在的最大争议,还是在于这些部落的民众不愿接受海汉律法的约束,而仍然将部落里流传下来的一些传统当作本地的规矩来执行。 正文 第1633章 占据主动 虽然阿拉贡内斯的内心很不愿意承认,但马尼拉如今的处境的确是有一点像砧板上的肉,而海汉就是那把悬在空中不知道何时会落下的刀。来自外界的情报十分匮乏,让阿拉贡内斯很难判断海汉接下来会如何出招,是继续对马尼拉实施软性的贸易封锁,还是会出兵直接攻打马尼拉。没有一个明确的判断,他就很难采取有针对性的手段,总不能就靠着每天向上帝祈祷来当作是对海汉的防御措施。 如果去年没有发动那次错误的行动,阿拉贡内斯大可比较从容地部署防御手段,甚至可以大胆地搞一点骚操作,比如待海汉发兵攻打马尼拉的时候,也将自家舰队遣往海南岛闯空门,看看谁能更快地攻破对方的城市。 当然了,这只是随便想想而已,去年那次突袭行动已经让西班牙人见识了三亚的岸防火力有多么恐怖。即便海汉的海军主力不在当地,西班牙舰队想要突入港口实施登陆,也还是先得设法突破这个杀伤力超强的火力网才行。以去年的交战状况来看,几乎没有西班牙战船能够承受得住三亚岸防炮台在近距离上的一轮集火打击,要硬闯这个关口,怕是得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才行。 不过相比不能动弹的岸防炮台,现在更让阿拉贡内斯如坐针毡的却是不知道在何处的海汉舰队。他很清楚这支海上武装在过去几年的可怕战绩,来到远东地区的欧洲同行们无一例外都在这支舰队手底下吃过大亏。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虽然阿拉贡内斯的内心很不愿意承认,但马尼拉如今的处境的确是有一点像砧板上的肉,而海汉就是那把悬在空中不知道何时会落下的刀。来自外界的情报十分匮乏,让阿拉贡内斯很难判断海汉接下来会如何出招,是继续对马尼拉实施软性的贸易封锁,还是会出兵直接攻打马尼拉。没有一个明确的判断,他就很难采取有针对性的手段,总不能就靠着每天向上帝祈祷来当作是对海汉的防御措施。 如果去年没有发动那次错误的行动,阿拉贡内斯大可比较从容地部署防御手段,甚至可以大胆地搞一点骚操作,比如待海汉发兵攻打马尼拉的时候,也将自家舰队遣往海南岛闯空门,看看谁能更快地攻破对方的城市。 当然了,这只是随便想想而已,去年那次突袭行动已经让西班牙人见识了三亚的岸防火力有多么恐怖。即便海汉的海军主力不在当地,西班牙舰队想要突入港口实施登陆,也还是先得设法突破这个杀伤力超强的火力网才行。以去年的交战状况来看,几乎没有西班牙战船能够承受得住三亚岸防炮台在近距离上的一轮集火打击,要硬闯这个关口,怕是得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才行。 不过相比不能动弹的岸防炮台,现在更让阿拉贡内斯如坐针毡的却是不知道在何处的海汉舰队。他很清楚这支海上武装在过去几年的可怕战绩,来到远东地区的欧洲同行们无一例外都在这支舰队手底下吃过大亏。虽然阿拉贡内斯的内心很不愿意承认,但马尼拉如今的处境的确是有一点像砧板上的肉,而海汉就是那把悬在空中不知道何时会落下的刀。来自外界的情报十分匮乏,让阿拉贡内斯很难判断海汉接下来会如何出招,是继续对马尼拉实施软性的贸易封锁,还是会出兵直接攻打马尼拉。没有一个明确的判断,他就很难采取有针对性的手段,总不能就靠着每天向上帝祈祷来当作是对海汉的防御措施。 如果去年没有发动那次错误的行动,阿拉贡内斯大可比较从容地部署防御手段,甚至可以大胆地搞一点骚操作,比如待海汉发兵攻打马尼拉的时候,也将自家舰队遣往海南岛闯空门,看看谁能更快地攻破对方的城市。 当然了,这只是随便想想而已,去年那次突袭行动已经让西班牙人见识了三亚的岸防火力有多么恐怖。即便海汉的海军主力不在当地,西班牙舰队想要突入港口实施登陆,也还是先得设法突破这个杀伤力超强的火力网才行。以去年的交战状况来看,几乎没有西班牙战船能够承受得住三亚岸防炮台在近距离上的一轮集火打击,要硬闯这个关口,怕是得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才行。 不过相比不能动弹的岸防炮台,现在更让阿拉贡内斯如坐针毡的却是不知道在何处的海汉舰队。他很清楚这支海上武装在过去几年的可怕战绩,来到远东地区的欧洲同行们无一例外都在这支舰队手底下吃过大亏。虽然阿拉贡内斯的内心很不愿意承认,但马尼拉如今的处境的确是有一点像砧板上的肉,而海汉就是那把悬在空中不知道何时会落下的刀。来自外界的情报十分匮乏,让阿拉贡内斯很难判断海汉接下来会如何出招,是继续对马尼拉实施软性的贸易封锁,还是会出兵直接攻打马尼拉。没有一个明确的判断,他就很难采取有针对性的手段,总不能就靠着每天向上帝祈祷来当作是对海汉的防御措施。 如果去年没有发动那次错误的行动,阿拉贡内斯大可比较从容地部署防御手段,甚至可以大胆地搞一点骚操作,比如待海汉发兵攻打马尼拉的时候,也将自家舰队遣往海南岛闯空门,看看谁能更快地攻破对方的城市。 当然了,这只是随便想想而已,去年那次突袭行动已经让西班牙人见识了三亚的岸防火力有多么恐怖。即便海汉的海军主力不在当地,西班牙舰队想要突入港口实施登陆,也还是先得设法突破这个杀伤力超强的火力网才行。以去年的交战状况来看,几乎没有西班牙战船能够承受得住三亚岸防炮台在近距离上的一轮集火打击,要硬闯这个关口,怕是得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才行。 不过相比不能动弹的岸防炮台,现在更让阿拉贡内斯如坐针毡的却是不知道在何处的海汉舰队。他很清楚这支海上武装在过去几年的可怕战绩,来到远东地区的欧洲同行们无一例外都在这支舰队手底下吃过大亏。虽然阿拉贡内斯的内心很不愿意承认,但马尼拉如今的处境的确是有一点像砧板上的肉,而海汉就是那把悬在空中不知道何时会落下的刀。来自外界的情报十分匮乏,让阿拉贡内斯很难判断海汉接下来会如何出招,是继续对马尼拉实施软性的贸易封锁,还是会出兵直接攻打马尼拉。没有一个明确的判断,他就很难采取有针对性的手段,总不能就靠着每天向上帝祈祷来当作是对海汉的防御措施。 如果去年没有发动那次错误的行动,阿拉贡内斯大可比较从容地部署防御手段,甚至可以大胆地搞一点骚操作,比如待海汉发兵攻打马尼拉的时候,也将自家舰队遣往海南岛闯空门,看看谁能更快地攻破对方的城市。 当然了,这只是随便想想而已,去年那次突袭行动已经让西班牙人见识了三亚的岸防火力有多么恐怖。即便海汉的海军主力不在当地,西班牙舰队想要突入港口实施登陆,也还是先得设法突破这个杀伤力超强的火力网才行。以去年的交战状况来看,几乎没有西班牙战船能够承受得住三亚岸防炮台在近距离上的一轮集火打击,要硬闯这个关口,怕是得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才行。 不过相比不能动弹的岸防炮台,现在更让阿拉贡内斯如坐针毡的却是不知道在何处的海汉舰队。他很清楚这支海上武装在过去几年的可怕战绩,来到远东地区的欧洲同行们无一例外都在这支舰队手底下吃过大亏。虽然阿拉贡内斯的内心很不愿意承认,但马尼拉如今的处境的确是有一点像砧板上的肉,而海汉就是那把悬在空中不知道何时会落下的刀。来自外界的情报十分匮乏,让阿拉贡内斯很难判断海汉接下来会如何出招,是继续对马尼拉实施软性的贸易封锁,还是会出兵直接攻打马尼拉。没有一个明确的判断,他就很难采取有针对性的手段,总不能就靠着每天向上帝祈祷来当作是对海汉的防御措施。 如果去年没有发动那次错误的行动,阿拉贡内斯大可比较从容地部署防御手段,甚至可以大胆地搞一点骚操作,比如待海汉发兵攻打马尼拉的时候,也将自家舰队遣往海南岛闯空门,看看谁能更快地攻破对方的城市。 当然了,这只是随便想想而已,去年那次突袭行动已经让西班牙人见识了三亚的岸防火力有多么恐怖。即便海汉的海军主力不在当地,西班牙舰队想要突入港口实施登陆,也还是先得设法突破这个杀伤力超强的火力网才行。以去年的交战状况来看,几乎没有西班牙战船能够承受得住三亚岸防炮台在近距离上的一轮集火打击,要硬闯这个关口,怕是得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才行。 不过相比不能动弹的岸防炮台,现在更让阿拉贡内斯如坐针毡的却是不知道在何处的海汉舰队。他很清楚这支海上武装在过去几年的可怕战绩,来到远东地区的欧洲同行们无一例外都在这支舰队手底下吃过大亏。虽然阿拉贡内斯的内心很不愿意承认,但马尼拉如今的处境的确是有一点像砧板上的肉,而海汉就是那把悬在空中不知道何时会落下的刀。来自外界的情报十分匮乏,让阿拉贡内斯很难判断海汉接下来会如何出招,是继续对马尼拉实施软性的贸易封锁,还是会出兵直接攻打马尼拉。没有一个明确的判断,他就很难采取有针对性的手段,总不能就靠着每天向上帝祈祷来当作是对海汉的防御措施。 如果去年没有发动那次错误的行动,阿拉贡内斯大可比较从容地部署防御手段,甚至可以大胆地搞一点骚操作,比如待海汉发兵攻打马尼拉的时候,也将自家舰队遣往海南岛闯空门,看看谁能更快地攻破对方的城市。 当然了,这只是随便想想而已,去年那次突袭行动已经让西班牙人见识了三亚的岸防火力有多么恐怖。即便海汉的海军主力不在当地,西班牙舰队想要突入港口实施登陆,也还是先得设法突破这个杀伤力超强的火力网才行。以去年的交战状况来看,几乎没有西班牙战船能够承受得住三亚岸防炮台在近距离上的一轮集火打击,要硬闯这个关口,怕是得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才行。 不过相比不能动弹的岸防炮台,现在更让阿拉贡内斯如坐针毡的却是不知道在何处的海汉舰队。他很清楚这支海上武装在过去几年的可怕战绩,来到远东地区的欧洲同行们无一例外都在这支舰队手底下吃过大亏。虽然阿拉贡内斯的内心很不愿意承认,但马尼拉如今的处境的确是有一点像砧板上的肉,而海汉就是那把悬在空中不知道何时会落下的刀。来自外界的情报十分匮乏,让阿拉贡内斯很难判断海汉接下来会如何出招,是继续对马尼拉实施软性的贸易封锁,还是会出兵直接攻打马尼拉。没有一个明确的判断,他就很难采取有针对性的手段,总不能就靠着每天向上帝祈祷来当作是对海汉的防御措施。 如果去年没有发动那次错误的行动,阿拉贡内斯大可比较从容地部署防御手段,甚至可以大胆地搞一点骚操作,比如待海汉发兵攻打马尼拉的时候,也将自家舰队遣往海南岛闯空门,看看谁能更快地攻破对方的城市。 当然了,这只是随便想想而已,去年那次突袭行动已经让西班牙人见识了三亚的岸防火力有多么恐怖。 正文 第1634章 征西行动 在这个大航海时代,殖民国家划分势力范围的方法非常简单粗暴,在某处占领一个天然良港之后,便宣布对这里的土地及土地上的一切拥有主权,然后将其纳入到自己国家的版图当中。有的时候甚至根本就说不上占领,只要有该国的航海者抵达该地,便会抢先插旗单方面宣布主权。特别是来到远东地区的西方殖民者,由于距离本国国土太遥远,根本就没办法事事请示国内,所以这种所谓的“口头占领”也成了常态。 当然了,如果有谁自恃实力过人,那也无需在乎自己看上的地方是否已经被别家所占领,直接带着人马上就是了。大家手底下过招,凭实力说话,谁也不会把这种口头占领真当一回事——除非进行如此操作的这个国家是海汉。 除了安南国在内战结束后为了答谢海汉军的援助,以租界形式赠予给海汉的几个港口之外,海汉在南海地区的殖民地几乎全都是靠着武力一点一点硬吃下来的。过去几年尝试挑战海汉的国家,无一例外都踢到了铁板上,要跟海汉抢地盘无疑是风险极大的一种选择。 如果海汉真在击败西班牙之后宣布对吕宋岛的占领,那可以料想大明、安南这类国家绝对不会有任何异议,因为他们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去争夺这片隔海的土地。而荷兰、葡萄牙这些国家就算眼红,也同样不太敢去挑战海汉的权威。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这个大航海时代,殖民国家划分势力范围的方法非常简单粗暴,在某处占领一个天然良港之后,便宣布对这里的土地及土地上的一切拥有主权,然后将其纳入到自己国家的版图当中。有的时候甚至根本就说不上占领,只要有该国的航海者抵达该地,便会抢先插旗单方面宣布主权。特别是来到远东地区的西方殖民者,由于距离本国国土太遥远,根本就没办法事事请示国内,所以这种所谓的“口头占领”也成了常态。 当然了,如果有谁自恃实力过人,那也无需在乎自己看上的地方是否已经被别家所占领,直接带着人马上就是了。大家手底下过招,凭实力说话,谁也不会把这种口头占领真当一回事——除非进行如此操作的这个国家是海汉。 除了安南国在内战结束后为了答谢海汉军的援助,以租界形式赠予给海汉的几个港口之外,海汉在南海地区的殖民地几乎全都是靠着武力一点一点硬吃下来的。过去几年尝试挑战海汉的国家,无一例外都踢到了铁板上,要跟海汉抢地盘无疑是风险极大的一种选择。 如果海汉真在击败西班牙之后宣布对吕宋岛的占领,那可以料想大明、安南这类国家绝对不会有任何异议,因为他们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去争夺这片隔海的土地。而荷兰、葡萄牙这些国家就算眼红,也同样不太敢去挑战海汉的权威。在这个大航海时代,殖民国家划分势力范围的方法非常简单粗暴,在某处占领一个天然良港之后,便宣布对这里的土地及土地上的一切拥有主权,然后将其纳入到自己国家的版图当中。有的时候甚至根本就说不上占领,只要有该国的航海者抵达该地,便会抢先插旗单方面宣布主权。特别是来到远东地区的西方殖民者,由于距离本国国土太遥远,根本就没办法事事请示国内,所以这种所谓的“口头占领”也成了常态。 当然了,如果有谁自恃实力过人,那也无需在乎自己看上的地方是否已经被别家所占领,直接带着人马上就是了。大家手底下过招,凭实力说话,谁也不会把这种口头占领真当一回事——除非进行如此操作的这个国家是海汉。 除了安南国在内战结束后为了答谢海汉军的援助,以租界形式赠予给海汉的几个港口之外,海汉在南海地区的殖民地几乎全都是靠着武力一点一点硬吃下来的。过去几年尝试挑战海汉的国家,无一例外都踢到了铁板上,要跟海汉抢地盘无疑是风险极大的一种选择。 如果海汉真在击败西班牙之后宣布对吕宋岛的占领,那可以料想大明、安南这类国家绝对不会有任何异议,因为他们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去争夺这片隔海的土地。而荷兰、葡萄牙这些国家就算眼红,也同样不太敢去挑战海汉的权威。在这个大航海时代,殖民国家划分势力范围的方法非常简单粗暴,在某处占领一个天然良港之后,便宣布对这里的土地及土地上的一切拥有主权,然后将其纳入到自己国家的版图当中。有的时候甚至根本就说不上占领,只要有该国的航海者抵达该地,便会抢先插旗单方面宣布主权。特别是来到远东地区的西方殖民者,由于距离本国国土太遥远,根本就没办法事事请示国内,所以这种所谓的“口头占领”也成了常态。 当然了,如果有谁自恃实力过人,那也无需在乎自己看上的地方是否已经被别家所占领,直接带着人马上就是了。大家手底下过招,凭实力说话,谁也不会把这种口头占领真当一回事——除非进行如此操作的这个国家是海汉。 除了安南国在内战结束后为了答谢海汉军的援助,以租界形式赠予给海汉的几个港口之外,海汉在南海地区的殖民地几乎全都是靠着武力一点一点硬吃下来的。过去几年尝试挑战海汉的国家,无一例外都踢到了铁板上,要跟海汉抢地盘无疑是风险极大的一种选择。 如果海汉真在击败西班牙之后宣布对吕宋岛的占领,那可以料想大明、安南这类国家绝对不会有任何异议,因为他们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去争夺这片隔海的土地。而荷兰、葡萄牙这些国家就算眼红,也同样不太敢去挑战海汉的权威。在这个大航海时代,殖民国家划分势力范围的方法非常简单粗暴,在某处占领一个天然良港之后,便宣布对这里的土地及土地上的一切拥有主权,然后将其纳入到自己国家的版图当中。有的时候甚至根本就说不上占领,只要有该国的航海者抵达该地,便会抢先插旗单方面宣布主权。特别是来到远东地区的西方殖民者,由于距离本国国土太遥远,根本就没办法事事请示国内,所以这种所谓的“口头占领”也成了常态。 当然了,如果有谁自恃实力过人,那也无需在乎自己看上的地方是否已经被别家所占领,直接带着人马上就是了。大家手底下过招,凭实力说话,谁也不会把这种口头占领真当一回事——除非进行如此操作的这个国家是海汉。 除了安南国在内战结束后为了答谢海汉军的援助,以租界形式赠予给海汉的几个港口之外,海汉在南海地区的殖民地几乎全都是靠着武力一点一点硬吃下来的。过去几年尝试挑战海汉的国家,无一例外都踢到了铁板上,要跟海汉抢地盘无疑是风险极大的一种选择。 如果海汉真在击败西班牙之后宣布对吕宋岛的占领,那可以料想大明、安南这类国家绝对不会有任何异议,因为他们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去争夺这片隔海的土地。而荷兰、葡萄牙这些国家就算眼红,也同样不太敢去挑战海汉的权威。在这个大航海时代,殖民国家划分势力范围的方法非常简单粗暴,在某处占领一个天然良港之后,便宣布对这里的土地及土地上的一切拥有主权,然后将其纳入到自己国家的版图当中。有的时候甚至根本就说不上占领,只要有该国的航海者抵达该地,便会抢先插旗单方面宣布主权。特别是来到远东地区的西方殖民者,由于距离本国国土太遥远,根本就没办法事事请示国内,所以这种所谓的“口头占领”也成了常态。 当然了,如果有谁自恃实力过人,那也无需在乎自己看上的地方是否已经被别家所占领,直接带着人马上就是了。大家手底下过招,凭实力说话,谁也不会把这种口头占领真当一回事——除非进行如此操作的这个国家是海汉。 除了安南国在内战结束后为了答谢海汉军的援助,以租界形式赠予给海汉的几个港口之外,海汉在南海地区的殖民地几乎全都是靠着武力一点一点硬吃下来的。过去几年尝试挑战海汉的国家,无一例外都踢到了铁板上,要跟海汉抢地盘无疑是风险极大的一种选择。 如果海汉真在击败西班牙之后宣布对吕宋岛的占领,那可以料想大明、安南这类国家绝对不会有任何异议,因为他们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去争夺这片隔海的土地。而荷兰、葡萄牙这些国家就算眼红,也同样不太敢去挑战海汉的权威。在这个大航海时代,殖民国家划分势力范围的方法非常简单粗暴,在某处占领一个天然良港之后,便宣布对这里的土地及土地上的一切拥有主权,然后将其纳入到自己国家的版图当中。有的时候甚至根本就说不上占领,只要有该国的航海者抵达该地,便会抢先插旗单方面宣布主权。特别是来到远东地区的西方殖民者,由于距离本国国土太遥远,根本就没办法事事请示国内,所以这种所谓的“口头占领”也成了常态。 当然了,如果有谁自恃实力过人,那也无需在乎自己看上的地方是否已经被别家所占领,直接带着人马上就是了。大家手底下过招,凭实力说话,谁也不会把这种口头占领真当一回事——除非进行如此操作的这个国家是海汉。 除了安南国在内战结束后为了答谢海汉军的援助,以租界形式赠予给海汉的几个港口之外,海汉在南海地区的殖民地几乎全都是靠着武力一点一点硬吃下来的。过去几年尝试挑战海汉的国家,无一例外都踢到了铁板上,要跟海汉抢地盘无疑是风险极大的一种选择。 如果海汉真在击败西班牙之后宣布对吕宋岛的占领,那可以料想大明、安南这类国家绝对不会有任何异议,因为他们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去争夺这片隔海的土地。而荷兰、葡萄牙这些国家就算眼红,也同样不太敢去挑战海汉的权威。在这个大航海时代,殖民国家划分势力范围的方法非常简单粗暴,在某处占领一个天然良港之后,便宣布对这里的土地及土地上的一切拥有主权,然后将其纳入到自己国家的版图当中。有的时候甚至根本就说不上占领,只要有该国的航海者抵达该地,便会抢先插旗单方面宣布主权。特别是来到远东地区的西方殖民者,由于距离本国国土太遥远,根本就没办法事事请示国内,所以这种所谓的“口头占领”也成了常态。 当然了,如果有谁自恃实力过人,那也无需在乎自己看上的地方是否已经被别家所占领,直接带着人马上就是了。大家手底下过招,凭实力说话,谁也不会把这种口头占领真当一回事——除非进行如此操作的这个国家是海汉。 除了安南国在内战结束后为了答谢海汉军的援助,以租界形式赠予给海汉的几个港口之外,海汉在南海地区的殖民地几乎全都是靠着武力一点一点硬吃下来的。过去几年尝试挑战海汉的国家,无一例外都踢到了铁板上,要跟海汉抢地盘无疑是风险极大的一种选择。 如果海汉真在击败西班牙之后宣布对吕宋岛的占领,那可以料想大明、安南这类国家绝对不会有任何异议,因为他们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去争夺这片隔海的土地。而荷兰、葡萄牙这些国家就算眼红,也同样不太敢去挑战海汉的权威。 正文 第1635章 征途漫漫 对于能否战胜西班牙,执委会和军方自然是有着十足的信心,毕竟这次作战调集了目前海汉军中的大部分精锐部队,事前又准备了将近一年之久,可以说能做到的准备工作几乎都已做到了极致,而且陆海两军司令都会亲自出征指挥,这场战争没有理由会出现其他结果。 但打完这场仗之后,从马尼拉获得的短期收益是否足以填平此次行动的军费开支,这可就不好说了。海汉军不可能放任将士在城破之后肆意掳掠当地民众,顶多也就只是将西班牙人及其走狗的财产充公,但根据事前从当地搜集的情报来估算,这部分的收益还不见得能让这次行动有所盈余。特别是总督阿拉贡内斯的财产,据说缩水得极为厉害。 从长远战略来看,打败马尼拉城的西班牙人算是扫清了今后在南海扩张的一大障碍,海汉利用吕宋岛能够创造出的价值当然会远远超过这次花销的军费,但对于一向精于计算的海汉来说,短期收益可能还弥补不了军费支出的数目,这无疑是一个极大的遗憾。 虽然海汉的富庶程度在整个远东地区都能排进前几位,但与其地位相当的是军费开支也大得惊人。按照历年的国家财政统计来看,军费开支几乎是年年都保持着支出榜第一位。由于一直坚持走精兵路线,海汉花在训练和装备方面的开支十分巨大,加之海外战事连年不断,所以军费甚至超过了大明这样的大国。不客气地说,海汉军能保持战无不胜的成绩,的确是用大量的金钱堆出来的。 而这次攻打马尼拉的行动,战场虽然不及辽东或者马六甲海峡那么遥远,但参战部队的规模却是建国之后最大的一次,国防部甚至不惜暂时将南北两头守卫边疆的精锐都调回南海参战,所提供的补给保障也全是按照最高标准执行,在这次行动中投入的军费开支,其实是要远大于在海汉版图的边陲作战。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能否战胜西班牙,执委会和军方自然是有着十足的信心,毕竟这次作战调集了目前海汉军中的大部分精锐部队,事前又准备了将近一年之久,可以说能做到的准备工作几乎都已做到了极致,而且陆海两军司令都会亲自出征指挥,这场战争没有理由会出现其他结果。 但打完这场仗之后,从马尼拉获得的短期收益是否足以填平此次行动的军费开支,这可就不好说了。海汉军不可能放任将士在城破之后肆意掳掠当地民众,顶多也就只是将西班牙人及其走狗的财产充公,但根据事前从当地搜集的情报来估算,这部分的收益还不见得能让这次行动有所盈余。特别是总督阿拉贡内斯的财产,据说缩水得极为厉害。 从长远战略来看,打败马尼拉城的西班牙人算是扫清了今后在南海扩张的一大障碍,海汉利用吕宋岛能够创造出的价值当然会远远超过这次花销的军费,但对于一向精于计算的海汉来说,短期收益可能还弥补不了军费支出的数目,这无疑是一个极大的遗憾。 虽然海汉的富庶程度在整个远东地区都能排进前几位,但与其地位相当的是军费开支也大得惊人。按照历年的国家财政统计来看,军费开支几乎是年年都保持着支出榜第一位。由于一直坚持走精兵路线,海汉花在训练和装备方面的开支十分巨大,加之海外战事连年不断,所以军费甚至超过了大明这样的大国。不客气地说,海汉军能保持战无不胜的成绩,的确是用大量的金钱堆出来的。 而这次攻打马尼拉的行动,战场虽然不及辽东或者马六甲海峡那么遥远,但参战部队的规模却是建国之后最大的一次,国防部甚至不惜暂时将南北两头守卫边疆的精锐都调回南海参战,所提供的补给保障也全是按照最高标准执行,在这次行动中投入的军费开支,其实是要远大于在海汉版图的边陲作战。对于能否战胜西班牙,执委会和军方自然是有着十足的信心,毕竟这次作战调集了目前海汉军中的大部分精锐部队,事前又准备了将近一年之久,可以说能做到的准备工作几乎都已做到了极致,而且陆海两军司令都会亲自出征指挥,这场战争没有理由会出现其他结果。 但打完这场仗之后,从马尼拉获得的短期收益是否足以填平此次行动的军费开支,这可就不好说了。海汉军不可能放任将士在城破之后肆意掳掠当地民众,顶多也就只是将西班牙人及其走狗的财产充公,但根据事前从当地搜集的情报来估算,这部分的收益还不见得能让这次行动有所盈余。特别是总督阿拉贡内斯的财产,据说缩水得极为厉害。 从长远战略来看,打败马尼拉城的西班牙人算是扫清了今后在南海扩张的一大障碍,海汉利用吕宋岛能够创造出的价值当然会远远超过这次花销的军费,但对于一向精于计算的海汉来说,短期收益可能还弥补不了军费支出的数目,这无疑是一个极大的遗憾。 虽然海汉的富庶程度在整个远东地区都能排进前几位,但与其地位相当的是军费开支也大得惊人。按照历年的国家财政统计来看,军费开支几乎是年年都保持着支出榜第一位。由于一直坚持走精兵路线,海汉花在训练和装备方面的开支十分巨大,加之海外战事连年不断,所以军费甚至超过了大明这样的大国。不客气地说,海汉军能保持战无不胜的成绩,的确是用大量的金钱堆出来的。 而这次攻打马尼拉的行动,战场虽然不及辽东或者马六甲海峡那么遥远,但参战部队的规模却是建国之后最大的一次,国防部甚至不惜暂时将南北两头守卫边疆的精锐都调回南海参战,所提供的补给保障也全是按照最高标准执行,在这次行动中投入的军费开支,其实是要远大于在海汉版图的边陲作战。对于能否战胜西班牙,执委会和军方自然是有着十足的信心,毕竟这次作战调集了目前海汉军中的大部分精锐部队,事前又准备了将近一年之久,可以说能做到的准备工作几乎都已做到了极致,而且陆海两军司令都会亲自出征指挥,这场战争没有理由会出现其他结果。 但打完这场仗之后,从马尼拉获得的短期收益是否足以填平此次行动的军费开支,这可就不好说了。海汉军不可能放任将士在城破之后肆意掳掠当地民众,顶多也就只是将西班牙人及其走狗的财产充公,但根据事前从当地搜集的情报来估算,这部分的收益还不见得能让这次行动有所盈余。特别是总督阿拉贡内斯的财产,据说缩水得极为厉害。 从长远战略来看,打败马尼拉城的西班牙人算是扫清了今后在南海扩张的一大障碍,海汉利用吕宋岛能够创造出的价值当然会远远超过这次花销的军费,但对于一向精于计算的海汉来说,短期收益可能还弥补不了军费支出的数目,这无疑是一个极大的遗憾。 虽然海汉的富庶程度在整个远东地区都能排进前几位,但与其地位相当的是军费开支也大得惊人。按照历年的国家财政统计来看,军费开支几乎是年年都保持着支出榜第一位。由于一直坚持走精兵路线,海汉花在训练和装备方面的开支十分巨大,加之海外战事连年不断,所以军费甚至超过了大明这样的大国。不客气地说,海汉军能保持战无不胜的成绩,的确是用大量的金钱堆出来的。 而这次攻打马尼拉的行动,战场虽然不及辽东或者马六甲海峡那么遥远,但参战部队的规模却是建国之后最大的一次,国防部甚至不惜暂时将南北两头守卫边疆的精锐都调回南海参战,所提供的补给保障也全是按照最高标准执行,在这次行动中投入的军费开支,其实是要远大于在海汉版图的边陲作战。对于能否战胜西班牙,执委会和军方自然是有着十足的信心,毕竟这次作战调集了目前海汉军中的大部分精锐部队,事前又准备了将近一年之久,可以说能做到的准备工作几乎都已做到了极致,而且陆海两军司令都会亲自出征指挥,这场战争没有理由会出现其他结果。 但打完这场仗之后,从马尼拉获得的短期收益是否足以填平此次行动的军费开支,这可就不好说了。海汉军不可能放任将士在城破之后肆意掳掠当地民众,顶多也就只是将西班牙人及其走狗的财产充公,但根据事前从当地搜集的情报来估算,这部分的收益还不见得能让这次行动有所盈余。特别是总督阿拉贡内斯的财产,据说缩水得极为厉害。 从长远战略来看,打败马尼拉城的西班牙人算是扫清了今后在南海扩张的一大障碍,海汉利用吕宋岛能够创造出的价值当然会远远超过这次花销的军费,但对于一向精于计算的海汉来说,短期收益可能还弥补不了军费支出的数目,这无疑是一个极大的遗憾。 虽然海汉的富庶程度在整个远东地区都能排进前几位,但与其地位相当的是军费开支也大得惊人。按照历年的国家财政统计来看,军费开支几乎是年年都保持着支出榜第一位。由于一直坚持走精兵路线,海汉花在训练和装备方面的开支十分巨大,加之海外战事连年不断,所以军费甚至超过了大明这样的大国。不客气地说,海汉军能保持战无不胜的成绩,的确是用大量的金钱堆出来的。 而这次攻打马尼拉的行动,战场虽然不及辽东或者马六甲海峡那么遥远,但参战部队的规模却是建国之后最大的一次,国防部甚至不惜暂时将南北两头守卫边疆的精锐都调回南海参战,所提供的补给保障也全是按照最高标准执行,在这次行动中投入的军费开支,其实是要远大于在海汉版图的边陲作战。对于能否战胜西班牙,执委会和军方自然是有着十足的信心,毕竟这次作战调集了目前海汉军中的大部分精锐部队,事前又准备了将近一年之久,可以说能做到的准备工作几乎都已做到了极致,而且陆海两军司令都会亲自出征指挥,这场战争没有理由会出现其他结果。 但打完这场仗之后,从马尼拉获得的短期收益是否足以填平此次行动的军费开支,这可就不好说了。海汉军不可能放任将士在城破之后肆意掳掠当地民众,顶多也就只是将西班牙人及其走狗的财产充公,但根据事前从当地搜集的情报来估算,这部分的收益还不见得能让这次行动有所盈余。特别是总督阿拉贡内斯的财产,据说缩水得极为厉害。 从长远战略来看,打败马尼拉城的西班牙人算是扫清了今后在南海扩张的一大障碍,海汉利用吕宋岛能够创造出的价值当然会远远超过这次花销的军费,但对于一向精于计算的海汉来说,短期收益可能还弥补不了军费支出的数目,这无疑是一个极大的遗憾。 虽然海汉的富庶程度在整个远东地区都能排进前几位,但与其地位相当的是军费开支也大得惊人。按照历年的国家财政统计来看,军费开支几乎是年年都保持着支出榜第一位。由于一直坚持走精兵路线,海汉花在训练和装备方面的开支十分巨大,加之海外战事连年不断,所以军费甚至超过了大明这样的大国。不客气地说,海汉军能保持战无不胜的成绩,的确是用大量的金钱堆出来的。 而这次攻打马尼拉的行动,战场虽然不及辽东或者马六甲海峡那么遥远,但参战部队的规模却是建国之后最大的一次。 正文 第1636章 劳军情报 劳军这种事,得到好处的一方通常都不会拒绝,哪怕当下这个时候算是敏感时期,本来并不该让外界接触军事禁区,但负责马尼拉城城防指挥的弗朗西斯上校听说有商人主动劳军,也仍是欣然答应下来,并安排了自己的侍从官冈萨洛去接待冉天禄。 冈萨洛对于冉天禄并不陌生,因为他是一名虔诚的基督教徒,定期会去城里的大教堂祷告忏悔,也时常都会在那里见到冉天禄。冈萨洛没有总督大人那么多的想法和顾忌,对他来说,同样信奉基督又会说西班牙语的冉天禄就是他的同道中人,至于汉人的身份,这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问题,要知道还有不少西班牙人其实是异教徒,他宁可跟冉天禄待在一起,也不想承认那些异教徒跟自己是一国的同胞。 所谓的劳军,当然重点是对高级军官们的打点,至于普通的西班牙士兵,那就随便意思意思行了。冉天禄这次的劳军准备了两千枚银币和三千斤大米,作为明面上的礼单内容,但实际上对弗朗西斯和冈萨洛这样的高级军官,他还另外备有一份礼单。 冈萨洛得到的礼物是两根金条和一套来自大明的精美瓷器,这套瓷器在本地市面上至少要卖到三百银币。冈萨洛对于冉天禄的大方举动非常高兴,当然他也知道对方并不是什么慈善家,也不会因为大家同在一个教会里比较脸熟就赠予自己这样的厚礼。所谓有礼必有所求,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所以收下冉天禄的“劳军”礼物之后,他便主动询问了对方是否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事情。 冉天禄知道冈萨洛是个实在人,便向他表明来意,称近期市面上的萧条情况其实他对内情也略知一二,但对于本地的西班牙武装是否能够抵挡住可能会在近期来袭的海汉军,他是半点把握都没有,所以想借着劳军这个名义,向军方打听一下真实状况。要是安全方面不够稳妥,那他也打算先暂时离开马尼拉,回大明去避避风头。 冈萨洛一听便急了,连忙表示本地城防固若金汤,不仅城内外有数千已经武装起来的守卫部队,还有马尼拉舰队在海上辅助防御。不管是海汉还是其他哪一国,想要武装入侵马尼拉都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劳军这种事,得到好处的一方通常都不会拒绝,哪怕当下这个时候算是敏感时期,本来并不该让外界接触军事禁区,但负责马尼拉城城防指挥的弗朗西斯上校听说有商人主动劳军,也仍是欣然答应下来,并安排了自己的侍从官冈萨洛去接待冉天禄。 冈萨洛对于冉天禄并不陌生,因为他是一名虔诚的基督教徒,定期会去城里的大教堂祷告忏悔,也时常都会在那里见到冉天禄。冈萨洛没有总督大人那么多的想法和顾忌,对他来说,同样信奉基督又会说西班牙语的冉天禄就是他的同道中人,至于汉人的身份,这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问题,要知道还有不少西班牙人其实是异教徒,他宁可跟冉天禄待在一起,也不想承认那些异教徒跟自己是一国的同胞。 所谓的劳军,当然重点是对高级军官们的打点,至于普通的西班牙士兵,那就随便意思意思行了。冉天禄这次的劳军准备了两千枚银币和三千斤大米,作为明面上的礼单内容,但实际上对弗朗西斯和冈萨洛这样的高级军官,他还另外备有一份礼单。 冈萨洛得到的礼物是两根金条和一套来自大明的精美瓷器,这套瓷器在本地市面上至少要卖到三百银币。冈萨洛对于冉天禄的大方举动非常高兴,当然他也知道对方并不是什么慈善家,也不会因为大家同在一个教会里比较脸熟就赠予自己这样的厚礼。所谓有礼必有所求,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所以收下冉天禄的“劳军”礼物之后,他便主动询问了对方是否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事情。 冉天禄知道冈萨洛是个实在人,便向他表明来意,称近期市面上的萧条情况其实他对内情也略知一二,但对于本地的西班牙武装是否能够抵挡住可能会在近期来袭的海汉军,他是半点把握都没有,所以想借着劳军这个名义,向军方打听一下真实状况。要是安全方面不够稳妥,那他也打算先暂时离开马尼拉,回大明去避避风头。 冈萨洛一听便急了,连忙表示本地城防固若金汤,不仅城内外有数千已经武装起来的守卫部队,还有马尼拉舰队在海上辅助防御。不管是海汉还是其他哪一国,想要武装入侵马尼拉都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劳军这种事,得到好处的一方通常都不会拒绝,哪怕当下这个时候算是敏感时期,本来并不该让外界接触军事禁区,但负责马尼拉城城防指挥的弗朗西斯上校听说有商人主动劳军,也仍是欣然答应下来,并安排了自己的侍从官冈萨洛去接待冉天禄。 冈萨洛对于冉天禄并不陌生,因为他是一名虔诚的基督教徒,定期会去城里的大教堂祷告忏悔,也时常都会在那里见到冉天禄。冈萨洛没有总督大人那么多的想法和顾忌,对他来说,同样信奉基督又会说西班牙语的冉天禄就是他的同道中人,至于汉人的身份,这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问题,要知道还有不少西班牙人其实是异教徒,他宁可跟冉天禄待在一起,也不想承认那些异教徒跟自己是一国的同胞。 所谓的劳军,当然重点是对高级军官们的打点,至于普通的西班牙士兵,那就随便意思意思行了。冉天禄这次的劳军准备了两千枚银币和三千斤大米,作为明面上的礼单内容,但实际上对弗朗西斯和冈萨洛这样的高级军官,他还另外备有一份礼单。 冈萨洛得到的礼物是两根金条和一套来自大明的精美瓷器,这套瓷器在本地市面上至少要卖到三百银币。冈萨洛对于冉天禄的大方举动非常高兴,当然他也知道对方并不是什么慈善家,也不会因为大家同在一个教会里比较脸熟就赠予自己这样的厚礼。所谓有礼必有所求,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所以收下冉天禄的“劳军”礼物之后,他便主动询问了对方是否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事情。 冉天禄知道冈萨洛是个实在人,便向他表明来意,称近期市面上的萧条情况其实他对内情也略知一二,但对于本地的西班牙武装是否能够抵挡住可能会在近期来袭的海汉军,他是半点把握都没有,所以想借着劳军这个名义,向军方打听一下真实状况。要是安全方面不够稳妥,那他也打算先暂时离开马尼拉,回大明去避避风头。 冈萨洛一听便急了,连忙表示本地城防固若金汤,不仅城内外有数千已经武装起来的守卫部队,还有马尼拉舰队在海上辅助防御。不管是海汉还是其他哪一国,想要武装入侵马尼拉都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劳军这种事,得到好处的一方通常都不会拒绝,哪怕当下这个时候算是敏感时期,本来并不该让外界接触军事禁区,但负责马尼拉城城防指挥的弗朗西斯上校听说有商人主动劳军,也仍是欣然答应下来,并安排了自己的侍从官冈萨洛去接待冉天禄。 冈萨洛对于冉天禄并不陌生,因为他是一名虔诚的基督教徒,定期会去城里的大教堂祷告忏悔,也时常都会在那里见到冉天禄。冈萨洛没有总督大人那么多的想法和顾忌,对他来说,同样信奉基督又会说西班牙语的冉天禄就是他的同道中人,至于汉人的身份,这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问题,要知道还有不少西班牙人其实是异教徒,他宁可跟冉天禄待在一起,也不想承认那些异教徒跟自己是一国的同胞。 所谓的劳军,当然重点是对高级军官们的打点,至于普通的西班牙士兵,那就随便意思意思行了。冉天禄这次的劳军准备了两千枚银币和三千斤大米,作为明面上的礼单内容,但实际上对弗朗西斯和冈萨洛这样的高级军官,他还另外备有一份礼单。 冈萨洛得到的礼物是两根金条和一套来自大明的精美瓷器,这套瓷器在本地市面上至少要卖到三百银币。冈萨洛对于冉天禄的大方举动非常高兴,当然他也知道对方并不是什么慈善家,也不会因为大家同在一个教会里比较脸熟就赠予自己这样的厚礼。所谓有礼必有所求,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所以收下冉天禄的“劳军”礼物之后,他便主动询问了对方是否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事情。 冉天禄知道冈萨洛是个实在人,便向他表明来意,称近期市面上的萧条情况其实他对内情也略知一二,但对于本地的西班牙武装是否能够抵挡住可能会在近期来袭的海汉军,他是半点把握都没有,所以想借着劳军这个名义,向军方打听一下真实状况。要是安全方面不够稳妥,那他也打算先暂时离开马尼拉,回大明去避避风头。 冈萨洛一听便急了,连忙表示本地城防固若金汤,不仅城内外有数千已经武装起来的守卫部队,还有马尼拉舰队在海上辅助防御。不管是海汉还是其他哪一国,想要武装入侵马尼拉都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劳军这种事,得到好处的一方通常都不会拒绝,哪怕当下这个时候算是敏感时期,本来并不该让外界接触军事禁区,但负责马尼拉城城防指挥的弗朗西斯上校听说有商人主动劳军,也仍是欣然答应下来,并安排了自己的侍从官冈萨洛去接待冉天禄。 冈萨洛对于冉天禄并不陌生,因为他是一名虔诚的基督教徒,定期会去城里的大教堂祷告忏悔,也时常都会在那里见到冉天禄。冈萨洛没有总督大人那么多的想法和顾忌,对他来说,同样信奉基督又会说西班牙语的冉天禄就是他的同道中人,至于汉人的身份,这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问题,要知道还有不少西班牙人其实是异教徒,他宁可跟冉天禄待在一起,也不想承认那些异教徒跟自己是一国的同胞。 所谓的劳军,当然重点是对高级军官们的打点,至于普通的西班牙士兵,那就随便意思意思行了。冉天禄这次的劳军准备了两千枚银币和三千斤大米,作为明面上的礼单内容,但实际上对弗朗西斯和冈萨洛这样的高级军官,他还另外备有一份礼单。 冈萨洛得到的礼物是两根金条和一套来自大明的精美瓷器,这套瓷器在本地市面上至少要卖到三百银币。冈萨洛对于冉天禄的大方举动非常高兴,当然他也知道对方并不是什么慈善家,也不会因为大家同在一个教会里比较脸熟就赠予自己这样的厚礼。所谓有礼必有所求,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所以收下冉天禄的“劳军”礼物之后,他便主动询问了对方是否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事情。 冉天禄知道冈萨洛是个实在人,便向他表明来意,称近期市面上的萧条情况其实他对内情也略知一二,但对于本地的西班牙武装是否能够抵挡住可能会在近期来袭的海汉军,他是半点把握都没有,所以想借着劳军这个名义,向军方打听一下真实状况。要是安全方面不够稳妥,那他也打算先暂时离开马尼拉,回大明去避避风头。 冈萨洛一听便急了,连忙表示本地城防固若金汤,不仅城内外有数千已经武装起来的守卫部队,还有马尼拉舰队在海上辅助防御。不管是海汉还是其他哪一国,想要武装入侵马尼拉都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正文 第1637章 战略与战术 只是“勇士”级所配备的这种先进的舰炮目前根本无法批量制造,海汉兵工折腾了几年也就弄出来这么两门合格产品装到船上。用两门舰炮对付拥有超过二十门岸防炮的防御工事,这样的操作怎么看都是挺悬乎的。即便是最为了解舰炮性能的颜楚杰,其实也明白这种挑战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有个闪失,这艘船结构复杂,可很难就近进行修复。 颜楚杰所能做的,大概也就是让这艘试验舰尝试一下对岸防炮台发动炮击,而这还得先将港湾附近的海面清理干净,将航道腾出来,以便能让试验舰在炮击过程中随时调整方位。万一在对射过程中出现危险,也能及时地从危险地带撤离出来。但真正要完全摧毁这些岸防炮台,恐怕仅仅只靠海军战舰的打击是不够的,还是需要陆军登陆配合作战才行。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只是“勇士”级所配备的这种先进的舰炮目前根本无法批量制造,海汉兵工折腾了几年也就弄出来这么两门合格产品装到船上。用两门舰炮对付拥有超过二十门岸防炮的防御工事,这样的操作怎么看都是挺悬乎的。即便是最为了解舰炮性能的颜楚杰,其实也明白这种挑战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有个闪失,这艘船结构复杂,可很难就近进行修复。 颜楚杰所能做的,大概也就是让这艘试验舰尝试一下对岸防炮台发动炮击,而这还得先将港湾附近的海面清理干净,将航道腾出来,以便能让试验舰在炮击过程中随时调整方位。万一在对射过程中出现危险,也能及时地从危险地带撤离出来。但真正要完全摧毁这些岸防炮台,恐怕仅仅只靠海军战舰的打击是不够的,还是需要陆军登陆配合作战才行。只是“勇士”级所配备的这种先进的舰炮目前根本无法批量制造,海汉兵工折腾了几年也就弄出来这么两门合格产品装到船上。用两门舰炮对付拥有超过二十门岸防炮的防御工事,这样的操作怎么看都是挺悬乎的。即便是最为了解舰炮性能的颜楚杰,其实也明白这种挑战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有个闪失,这艘船结构复杂,可很难就近进行修复。 颜楚杰所能做的,大概也就是让这艘试验舰尝试一下对岸防炮台发动炮击,而这还得先将港湾附近的海面清理干净,将航道腾出来,以便能让试验舰在炮击过程中随时调整方位。万一在对射过程中出现危险,也能及时地从危险地带撤离出来。但真正要完全摧毁这些岸防炮台,恐怕仅仅只靠海军战舰的打击是不够的,还是需要陆军登陆配合作战才行。只是“勇士”级所配备的这种先进的舰炮目前根本无法批量制造,海汉兵工折腾了几年也就弄出来这么两门合格产品装到船上。用两门舰炮对付拥有超过二十门岸防炮的防御工事,这样的操作怎么看都是挺悬乎的。即便是最为了解舰炮性能的颜楚杰,其实也明白这种挑战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有个闪失,这艘船结构复杂,可很难就近进行修复。 颜楚杰所能做的,大概也就是让这艘试验舰尝试一下对岸防炮台发动炮击,而这还得先将港湾附近的海面清理干净,将航道腾出来,以便能让试验舰在炮击过程中随时调整方位。万一在对射过程中出现危险,也能及时地从危险地带撤离出来。但真正要完全摧毁这些岸防炮台,恐怕仅仅只靠海军战舰的打击是不够的,还是需要陆军登陆配合作战才行。只是“勇士”级所配备的这种先进的舰炮目前根本无法批量制造,海汉兵工折腾了几年也就弄出来这么两门合格产品装到船上。用两门舰炮对付拥有超过二十门岸防炮的防御工事,这样的操作怎么看都是挺悬乎的。即便是最为了解舰炮性能的颜楚杰,其实也明白这种挑战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有个闪失,这艘船结构复杂,可很难就近进行修复。 颜楚杰所能做的,大概也就是让这艘试验舰尝试一下对岸防炮台发动炮击,而这还得先将港湾附近的海面清理干净,将航道腾出来,以便能让试验舰在炮击过程中随时调整方位。万一在对射过程中出现危险,也能及时地从危险地带撤离出来。但真正要完全摧毁这些岸防炮台,恐怕仅仅只靠海军战舰的打击是不够的,还是需要陆军登陆配合作战才行。只是“勇士”级所配备的这种先进的舰炮目前根本无法批量制造,海汉兵工折腾了几年也就弄出来这么两门合格产品装到船上。用两门舰炮对付拥有超过二十门岸防炮的防御工事,这样的操作怎么看都是挺悬乎的。即便是最为了解舰炮性能的颜楚杰,其实也明白这种挑战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有个闪失,这艘船结构复杂,可很难就近进行修复。 颜楚杰所能做的,大概也就是让这艘试验舰尝试一下对岸防炮台发动炮击,而这还得先将港湾附近的海面清理干净,将航道腾出来,以便能让试验舰在炮击过程中随时调整方位。万一在对射过程中出现危险,也能及时地从危险地带撤离出来。但真正要完全摧毁这些岸防炮台,恐怕仅仅只靠海军战舰的打击是不够的,还是需要陆军登陆配合作战才行。只是“勇士”级所配备的这种先进的舰炮目前根本无法批量制造,海汉兵工折腾了几年也就弄出来这么两门合格产品装到船上。用两门舰炮对付拥有超过二十门岸防炮的防御工事,这样的操作怎么看都是挺悬乎的。即便是最为了解舰炮性能的颜楚杰,其实也明白这种挑战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有个闪失,这艘船结构复杂,可很难就近进行修复。 颜楚杰所能做的,大概也就是让这艘试验舰尝试一下对岸防炮台发动炮击,而这还得先将港湾附近的海面清理干净,将航道腾出来,以便能让试验舰在炮击过程中随时调整方位。万一在对射过程中出现危险,也能及时地从危险地带撤离出来。但真正要完全摧毁这些岸防炮台,恐怕仅仅只靠海军战舰的打击是不够的,还是需要陆军登陆配合作战才行。只是“勇士”级所配备的这种先进的舰炮目前根本无法批量制造,海汉兵工折腾了几年也就弄出来这么两门合格产品装到船上。用两门舰炮对付拥有超过二十门岸防炮的防御工事,这样的操作怎么看都是挺悬乎的。即便是最为了解舰炮性能的颜楚杰,其实也明白这种挑战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有个闪失,这艘船结构复杂,可很难就近进行修复。 颜楚杰所能做的,大概也就是让这艘试验舰尝试一下对岸防炮台发动炮击,而这还得先将港湾附近的海面清理干净,将航道腾出来,以便能让试验舰在炮击过程中随时调整方位。万一在对射过程中出现危险,也能及时地从危险地带撤离出来。但真正要完全摧毁这些岸防炮台,恐怕仅仅只靠海军战舰的打击是不够的,还是需要陆军登陆配合作战才行。只是“勇士”级所配备的这种先进的舰炮目前根本无法批量制造,海汉兵工折腾了几年也就弄出来这么两门合格产品装到船上。用两门舰炮对付拥有超过二十门岸防炮的防御工事,这样的操作怎么看都是挺悬乎的。即便是最为了解舰炮性能的颜楚杰,其实也明白这种挑战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有个闪失,这艘船结构复杂,可很难就近进行修复。 颜楚杰所能做的,大概也就是让这艘试验舰尝试一下对岸防炮台发动炮击,而这还得先将港湾附近的海面清理干净,将航道腾出来,以便能让试验舰在炮击过程中随时调整方位。万一在对射过程中出现危险,也能及时地从危险地带撤离出来。但真正要完全摧毁这些岸防炮台,恐怕仅仅只靠海军战舰的打击是不够的,还是需要陆军登陆配合作战才行。只是“勇士”级所配备的这种先进的舰炮目前根本无法批量制造,海汉兵工折腾了几年也就弄出来这么两门合格产品装到船上。用两门舰炮对付拥有超过二十门岸防炮的防御工事,这样的操作怎么看都是挺悬乎的。即便是最为了解舰炮性能的颜楚杰,其实也明白这种挑战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有个闪失,这艘船结构复杂,可很难就近进行修复。 颜楚杰所能做的,大概也就是让这艘试验舰尝试一下对岸防炮台发动炮击,而这还得先将港湾附近的海面清理干净,将航道腾出来,以便能让试验舰在炮击过程中随时调整方位。万一在对射过程中出现危险,也能及时地从危险地带撤离出来。但真正要完全摧毁这些岸防炮台,恐怕仅仅只靠海军战舰的打击是不够的,还是需要陆军登陆配合作战才行。只是“勇士”级所配备的这种先进的舰炮目前根本无法批量制造,海汉兵工折腾了几年也就弄出来这么两门合格产品装到船上。用两门舰炮对付拥有超过二十门岸防炮的防御工事,这样的操作怎么看都是挺悬乎的。即便是最为了解舰炮性能的颜楚杰,其实也明白这种挑战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有个闪失,这艘船结构复杂,可很难就近进行修复。 颜楚杰所能做的,大概也就是让这艘试验舰尝试一下对岸防炮台发动炮击,而这还得先将港湾附近的海面清理干净,将航道腾出来,以便能让试验舰在炮击过程中随时调整方位。万一在对射过程中出现危险,也能及时地从危险地带撤离出来。但真正要完全摧毁这些岸防炮台,恐怕仅仅只靠海军战舰的打击是不够的,还是需要陆军登陆配合作战才行。只是“勇士”级所配备的这种先进的舰炮目前根本无法批量制造,海汉兵工折腾了几年也就弄出来这么两门合格产品装到船上。用两门舰炮对付拥有超过二十门岸防炮的防御工事,这样的操作怎么看都是挺悬乎的。即便是最为了解舰炮性能的颜楚杰,其实也明白这种挑战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有个闪失,这艘船结构复杂,可很难就近进行修复。 颜楚杰所能做的,大概也就是让这艘试验舰尝试一下对岸防炮台发动炮击,而这还得先将港湾附近的海面清理干净,将航道腾出来,以便能让试验舰在炮击过程中随时调整方位。万一在对射过程中出现危险,也能及时地从危险地带撤离出来。但真正要完全摧毁这些岸防炮台,恐怕仅仅只靠海军战舰的打击是不够的,还是需要陆军登陆配合作战才行。只是“勇士”级所配备的这种先进的舰炮目前根本无法批量制造,海汉兵工折腾了几年也就弄出来这么两门合格产品装到船上。用两门舰炮对付拥有超过二十门岸防炮的防御工事,这样的操作怎么看都是挺悬乎的。即便是最为了解舰炮性能的颜楚杰,其实也明白这种挑战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有个闪失,这艘船结构复杂,可很难就近进行修复。 颜楚杰所能做的,大概也就是让这艘试验舰尝试一下对岸防炮台发动炮击,而这还得先将港湾附近的海面清理干净,将航道腾出来,以便能让试验舰在炮击过程中随时调整方位。万一在对射过程中出现危险,也能及时地从危险地带撤离出来。但真正要完全摧毁这些岸防炮台,恐怕仅仅只靠海军战舰的打击是不够的,还是需要陆军登陆配合作战才行。 (本章完) 正文 第1638章 苦命的侦察船 胡安路易斯最近两天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虽然出海巡航的侦察船只并没有发现海汉舰队的踪迹,但胡安却已经隐隐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他能感觉到海汉人恐怕已经到了距离马尼拉不远的地方,但却始终没什么头绪。 胡安所辖的马尼拉舰队目前虽然还有二十多条船可以执行作战任务,但如果稍微认真地审视这些船的状况,就会发现这支舰队的实际战斗力不容乐观。二十多条船里只有五艘是正经的战船,其余的全是武装商船或是由普通商船临时加装几门炮就充作战船使用,而船上的水手也大多没有接受过正统的军事训练,连胡安派到船上的指挥官向他们下达的作战指令都听不太懂。 不得已之下,胡安也只能让船上的水手长和船长共同掌控指挥权,否则战时这些船能够发挥出几分战力就真的很难说了。胡安也只能祈祷这些民船别在开战的时候临阵脱逃,即便打不过海汉舰队,那也得设法拖住敌人的进攻步伐才行。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胡安路易斯最近两天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虽然出海巡航的侦察船只并没有发现海汉舰队的踪迹,但胡安却已经隐隐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他能感觉到海汉人恐怕已经到了距离马尼拉不远的地方,但却始终没什么头绪。 胡安所辖的马尼拉舰队目前虽然还有二十多条船可以执行作战任务,但如果稍微认真地审视这些船的状况,就会发现这支舰队的实际战斗力不容乐观。二十多条船里只有五艘是正经的战船,其余的全是武装商船或是由普通商船临时加装几门炮就充作战船使用,而船上的水手也大多没有接受过正统的军事训练,连胡安派到船上的指挥官向他们下达的作战指令都听不太懂。 不得已之下,胡安也只能让船上的水手长和船长共同掌控指挥权,否则战时这些船能够发挥出几分战力就真的很难说了。胡安也只能祈祷这些民船别在开战的时候临阵脱逃,即便打不过海汉舰队,那也得设法拖住敌人的进攻步伐才行。胡安路易斯最近两天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虽然出海巡航的侦察船只并没有发现海汉舰队的踪迹,但胡安却已经隐隐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他能感觉到海汉人恐怕已经到了距离马尼拉不远的地方,但却始终没什么头绪。 胡安所辖的马尼拉舰队目前虽然还有二十多条船可以执行作战任务,但如果稍微认真地审视这些船的状况,就会发现这支舰队的实际战斗力不容乐观。二十多条船里只有五艘是正经的战船,其余的全是武装商船或是由普通商船临时加装几门炮就充作战船使用,而船上的水手也大多没有接受过正统的军事训练,连胡安派到船上的指挥官向他们下达的作战指令都听不太懂。 不得已之下,胡安也只能让船上的水手长和船长共同掌控指挥权,否则战时这些船能够发挥出几分战力就真的很难说了。胡安也只能祈祷这些民船别在开战的时候临阵脱逃,即便打不过海汉舰队,那也得设法拖住敌人的进攻步伐才行。胡安路易斯最近两天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虽然出海巡航的侦察船只并没有发现海汉舰队的踪迹,但胡安却已经隐隐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他能感觉到海汉人恐怕已经到了距离马尼拉不远的地方,但却始终没什么头绪。 胡安所辖的马尼拉舰队目前虽然还有二十多条船可以执行作战任务,但如果稍微认真地审视这些船的状况,就会发现这支舰队的实际战斗力不容乐观。二十多条船里只有五艘是正经的战船,其余的全是武装商船或是由普通商船临时加装几门炮就充作战船使用,而船上的水手也大多没有接受过正统的军事训练,连胡安派到船上的指挥官向他们下达的作战指令都听不太懂。 不得已之下,胡安也只能让船上的水手长和船长共同掌控指挥权,否则战时这些船能够发挥出几分战力就真的很难说了。胡安也只能祈祷这些民船别在开战的时候临阵脱逃,即便打不过海汉舰队,那也得设法拖住敌人的进攻步伐才行。胡安路易斯最近两天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虽然出海巡航的侦察船只并没有发现海汉舰队的踪迹,但胡安却已经隐隐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他能感觉到海汉人恐怕已经到了距离马尼拉不远的地方,但却始终没什么头绪。 胡安所辖的马尼拉舰队目前虽然还有二十多条船可以执行作战任务,但如果稍微认真地审视这些船的状况,就会发现这支舰队的实际战斗力不容乐观。二十多条船里只有五艘是正经的战船,其余的全是武装商船或是由普通商船临时加装几门炮就充作战船使用,而船上的水手也大多没有接受过正统的军事训练,连胡安派到船上的指挥官向他们下达的作战指令都听不太懂。 不得已之下,胡安也只能让船上的水手长和船长共同掌控指挥权,否则战时这些船能够发挥出几分战力就真的很难说了。胡安也只能祈祷这些民船别在开战的时候临阵脱逃,即便打不过海汉舰队,那也得设法拖住敌人的进攻步伐才行。胡安路易斯最近两天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虽然出海巡航的侦察船只并没有发现海汉舰队的踪迹,但胡安却已经隐隐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他能感觉到海汉人恐怕已经到了距离马尼拉不远的地方,但却始终没什么头绪。 胡安所辖的马尼拉舰队目前虽然还有二十多条船可以执行作战任务,但如果稍微认真地审视这些船的状况,就会发现这支舰队的实际战斗力不容乐观。二十多条船里只有五艘是正经的战船,其余的全是武装商船或是由普通商船临时加装几门炮就充作战船使用,而船上的水手也大多没有接受过正统的军事训练,连胡安派到船上的指挥官向他们下达的作战指令都听不太懂。 不得已之下,胡安也只能让船上的水手长和船长共同掌控指挥权,否则战时这些船能够发挥出几分战力就真的很难说了。胡安也只能祈祷这些民船别在开战的时候临阵脱逃,即便打不过海汉舰队,那也得设法拖住敌人的进攻步伐才行。胡安路易斯最近两天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虽然出海巡航的侦察船只并没有发现海汉舰队的踪迹,但胡安却已经隐隐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他能感觉到海汉人恐怕已经到了距离马尼拉不远的地方,但却始终没什么头绪。 胡安所辖的马尼拉舰队目前虽然还有二十多条船可以执行作战任务,但如果稍微认真地审视这些船的状况,就会发现这支舰队的实际战斗力不容乐观。二十多条船里只有五艘是正经的战船,其余的全是武装商船或是由普通商船临时加装几门炮就充作战船使用,而船上的水手也大多没有接受过正统的军事训练,连胡安派到船上的指挥官向他们下达的作战指令都听不太懂。 不得已之下,胡安也只能让船上的水手长和船长共同掌控指挥权,否则战时这些船能够发挥出几分战力就真的很难说了。胡安也只能祈祷这些民船别在开战的时候临阵脱逃,即便打不过海汉舰队,那也得设法拖住敌人的进攻步伐才行。胡安路易斯最近两天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虽然出海巡航的侦察船只并没有发现海汉舰队的踪迹,但胡安却已经隐隐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他能感觉到海汉人恐怕已经到了距离马尼拉不远的地方,但却始终没什么头绪。 胡安所辖的马尼拉舰队目前虽然还有二十多条船可以执行作战任务,但如果稍微认真地审视这些船的状况,就会发现这支舰队的实际战斗力不容乐观。二十多条船里只有五艘是正经的战船,其余的全是武装商船或是由普通商船临时加装几门炮就充作战船使用,而船上的水手也大多没有接受过正统的军事训练,连胡安派到船上的指挥官向他们下达的作战指令都听不太懂。 不得已之下,胡安也只能让船上的水手长和船长共同掌控指挥权,否则战时这些船能够发挥出几分战力就真的很难说了。胡安也只能祈祷这些民船别在开战的时候临阵脱逃,即便打不过海汉舰队,那也得设法拖住敌人的进攻步伐才行。胡安路易斯最近两天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虽然出海巡航的侦察船只并没有发现海汉舰队的踪迹,但胡安却已经隐隐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他能感觉到海汉人恐怕已经到了距离马尼拉不远的地方,但却始终没什么头绪。 胡安所辖的马尼拉舰队目前虽然还有二十多条船可以执行作战任务,但如果稍微认真地审视这些船的状况,就会发现这支舰队的实际战斗力不容乐观。二十多条船里只有五艘是正经的战船,其余的全是武装商船或是由普通商船临时加装几门炮就充作战船使用,而船上的水手也大多没有接受过正统的军事训练,连胡安派到船上的指挥官向他们下达的作战指令都听不太懂。 不得已之下,胡安也只能让船上的水手长和船长共同掌控指挥权,否则战时这些船能够发挥出几分战力就真的很难说了。胡安也只能祈祷这些民船别在开战的时候临阵脱逃,即便打不过海汉舰队,那也得设法拖住敌人的进攻步伐才行。胡安路易斯最近两天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虽然出海巡航的侦察船只并没有发现海汉舰队的踪迹,但胡安却已经隐隐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他能感觉到海汉人恐怕已经到了距离马尼拉不远的地方,但却始终没什么头绪。 胡安所辖的马尼拉舰队目前虽然还有二十多条船可以执行作战任务,但如果稍微认真地审视这些船的状况,就会发现这支舰队的实际战斗力不容乐观。二十多条船里只有五艘是正经的战船,其余的全是武装商船或是由普通商船临时加装几门炮就充作战船使用,而船上的水手也大多没有接受过正统的军事训练,连胡安派到船上的指挥官向他们下达的作战指令都听不太懂。 不得已之下,胡安也只能让船上的水手长和船长共同掌控指挥权,否则战时这些船能够发挥出几分战力就真的很难说了。胡安也只能祈祷这些民船别在开战的时候临阵脱逃,即便打不过海汉舰队,那也得设法拖住敌人的进攻步伐才行。胡安路易斯最近两天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虽然出海巡航的侦察船只并没有发现海汉舰队的踪迹,但胡安却已经隐隐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他能感觉到海汉人恐怕已经到了距离马尼拉不远的地方,但却始终没什么头绪。 胡安所辖的马尼拉舰队目前虽然还有二十多条船可以执行作战任务,但如果稍微认真地审视这些船的状况,就会发现这支舰队的实际战斗力不容乐观。二十多条船里只有五艘是正经的战船,其余的全是武装商船或是由普通商船临时加装几门炮就充作战船使用,而船上的水手也大多没有接受过正统的军事训练,连胡安派到船上的指挥官向他们下达的作战指令都听不太懂。 不得已之下,胡安也只能让船上的水手长和船长共同掌控指挥权,否则战时这些船能够发挥出几分战力就真的很难说了。胡安也只能祈祷这些民船别在开战的时候临阵脱逃,即便打不过海汉舰队,那也得设法拖住敌人的进攻步伐才行。 (本章完) 正文 第1639章 速战速决 突如其来的炮击顿时让“马丁”号上的水手们顿时乱作了一团,这些水手并非职业军人,所受过的战斗训练也很有限,至于在海上与敌军战舰展开炮战这种经历,绝大多数人更是完全为零。当船身被击中后的剧烈震动从脚下甲板传来,几乎所有人都在顷刻间慌了神,那些在战前所接受的训练,在这个瞬间都被丢到了脑后。 “不要乱!全部回到自己的位置!炮手,装填火炮,瞄准敌舰,准备反击!调整航向,避开那艘船!” 船上唯一保持着冷静状态的大概就是那名随船军官了,大声指挥着水手们回到他们该在的位置上。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船上没有人站出来指挥,那么接下来就会被对手像打靶一样慢慢摧毁。“马丁”号单枪匹马进了苏比克湾,距离马尼拉城已经相当遥远,根本不用指望这附近能有救援赶来,现在唯一能拯救他们的就只有自己了。设法摆脱来自前方的截击,冲出苏比克湾,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然而这也只是西班牙人单方面的想法,没等他们完成对“马丁”号的调整,来自对面的第二发炮击便接踵而至了。不过这次西班牙人的好运气还在持续,第二发炮弹从“马丁”号船艉附近掠过,打在了空处,在海面溅起了一朵浪花。 “立刻开炮反击!别放过这些该死的海汉人!” “给我瞄准一点!两门炮都瞄准他们的尾舵打!” 眼看两艘船在相隔不到百米的海面上迎头擦身而过,船上的指挥官都在下令开火轰击对方,唯恐错过了这个攻击对方的最佳时机。不过这两条船的火力强度,从表面上看来倒是半斤半两,黑色的海汉战舰只有一前一后两门舰炮,此时都已经瞄准了西班牙帆船。而“马丁”号上也只有临时部署到甲板上的几门小口径火炮,说实话这种口径的炮在百米距离上即便是集中目标,恐怕也很难给对方造成什么的大的杀伤。 这一轮“马丁”号倒是率先开炮,朝向黑色战舰的两门火炮次第鸣响,两枚炮弹直飞过去,结结实实地击中了其侧舷。但“马丁”号上的欢呼声尚未来得及发出,水手们便被他们所见到的景象给镇住了——那两颗炮弹并未能穿透黑色战舰的侧舷,而是仿佛打在了铁板上一样,发出两声清晰的金属碰撞脆响,然后便被弹入了海中。 铁船?在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想起了海汉制造大铁船的传说,这种神秘的造船术至今仍是海汉震慑外国的手段之一,但据说海汉大铁船早就已经在三亚的港湾里生了根,不会再出海航行,那眼前这艘怪船是怎么回事?而且据说海汉大铁船都没有桅杆和船帆,但眼前这艘船分明就是一条三桅帆船,这难道又是海汉人造出来的什么新式武器? 西班牙人猜得不错,出现在海湾口狙击他们的这条船,正是目前还被海汉海军当做试验型号,第一次踏上实战战场的“勇士”级原型舰。这艘船的存在,只有参加过1635年儋州军演的一些亲密盟友和盟国才知道,对外界算是军事机密了。 而负责指挥这艘战舰的,是海汉海军三亚舰队的武森少校。南越出身的武将在海汉军中并不少见,而武森在其中算是佼佼者了,从国防部能放心将这艘意义重大的战舰交给他来指挥执行第一次的作战任务,便足见对他的信任和重视了。 这次东征马尼拉,海军坚持要带上这艘战舰,甚至不惜为此调整了出发的时间,武森当然也很明白这艘新式战舰对海汉海军的意义有多么重大。如果在战场上没有一个亮眼的表现,那么事后海军向国防部和执委会申请军费建造这一型号的战舰,可能就会缺乏足够的底气了。 为了便于舰队指挥,这艘在出征时还没来得及获得正式命名的战舰被暂时冠以了“黑鲨”的代号。抵达苏比克湾之后,“黑鲨”号和舰上的官兵也没有得到太多的休整时间,便再次投入了战前作训之中。西班牙帆船闯入苏比克湾的时候,“黑鲨”号正在海湾西北方向的海域巡逻,恰好错过了与其照面的机会。 不过“黑鲨”号上装备有电台,在第一时间便得到了示警消息,立刻就调转船头赶回苏比克湾,正好在湾口航道撞上了慌慌张张往外冲的“马丁”号。武森见状自然不会客气,立刻便指挥“黑鲨”号迎击对手。 “黑鲨”号的主武器就是船身一前一后两门可旋转射击的舰炮,性能方面的优势自然远胜目前的主流舰炮,但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火力输出点大为减少,对于舰炮射击的杀伤效果有着更高的要求。像眼下这样与敌船迎面交错而行,最佳的炮击时机自然是错身而过的时候,但两船的相对航速至少有十二节以上,大概也就只有一到两轮的射击机会。如果错过了再调头回追,那势必又得花费更多的时间了。 武森要的就是一击毙命的效果,所以他下令让两门舰炮都对准了目标的船艉吃水线附近,力求将其船舵击毁,让其失去航行中的转向能力。至于对手的炮击,武森根本就没放在眼里,“黑鲨”号外覆铁甲,寻常舰炮在这个距离上只能给自己的战舰挠挠痒而已。 “黑鲨”号上的炮手没有让武森失望,在接下来的一轮炮击中,前后两门舰炮打出的两发炮弹均准确命中了“马丁”号的船艉吃水线部位,打出了两个肉眼可见的大洞。在两船交错而过之后,“黑鲨”号的后舰炮还追加了一炮,命中了船艉的艉楼部位。 当然了,虽然连中几炮,但并未让“马丁”号立刻失去动力,这艘船仍然跌跌撞撞地继续冲向湾口,武森连忙下令调头继续追击。 那两发命中船艉吃水线的炮弹起到了应有的杀伤效果,海水从破损处立刻涌入船身。虽然船上的水手们反应也很快,马上对船艉进行损管处理,但被击毁的船舵却已经无法拯救了,“马丁号”径直便往航道中间的格兰德岛冲了过去。尽管西班牙船员们竭尽全力想要改变航向,但最终这艘船还是在岛北岸的沙滩上搁浅了。 发现自己已经被追上来的几艘敌方战舰团团包围而无法脱身,“马丁”号最终没有再继续顽抗下去,而选择了投降保命。海汉方面派出人员对这艘西班牙帆船进行了清点,发现刚才的短暂交火也造成了“马丁”号上五人伤亡,而存活下来的三十多名船员悉数被俘。 随船军官倒是颇为硬气,在向武森交出指挥刀的时候,他仍然很强硬地说道:“你们犯了一个大错,跟西班牙帝国开战会让你们后悔的!” “他说什么?”武森自然听不懂西班牙语,转头便问葡萄牙人派给自己的通译官。 听完翻译之后,武森不禁失笑道:“这都开战几年了,你还跟我说这个……押走!” 如果从1633年海汉进攻台北的西班牙据点算起,那两国的交战史其实已经来到了第四年。期间明里暗里交锋数次,吃亏的基本都是西班牙一方,特别是在正面战场的交手记录,海汉更是占据绝对的优势。这西班牙军官的言语威胁,在武森听来自然只配当成是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不过武森效力南越时曾经被海汉军俘虏过,所以感同身受之下,他并不打算羞辱西班牙俘虏,只是让人将其押下了事。当然了,这些俘虏今后是被西班牙用钱赎回去,还是被送去某处种植园当苦力,那就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马丁”号的船艉受损状况比外观看上去更为严重,涌入船身的大量海水让整艘船在搁浅之前就已经失去了平衡,即便是海汉战舰不作追击,也不可能再回到马尼拉湾了。海汉这边查看之后,认为修补的意义不大,便只将船上为数不多的物资清运出来,而船就此搁置在岛岸不管了。 至于俘获的这批船员,那当然是要先押回指挥部好好审问一下,以了解西班牙人的应战措施。虽说海汉军对战胜西班牙人有着十足的信心,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总是没错的,多掌握一分敌方情报,在战场上交锋时就能多占据一分主动。 在这天的日暮时分,外出执行海上侦察任务的“马丁”号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回到马尼拉湾湾口处的科雷希多岛停泊,而这个消息在第二天才传递到位于二十海里之外的甲米地海军基地。 甲米地位于马尼拉湾南岸一座半岛上,距离马尼拉城还有大约三十公里左右。上个世纪西班牙人占领马尼拉湾之后,这里便兴建了造船厂,并被作为马尼拉舰队的驻地所在。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地方有不少从大明来的商人和移民定居,甚至与马尼拉城附近的汉人人口规模相当。 从军事意义上来说,甲米地就相当于是马尼拉城的一个外围防御点,海汉要攻打马尼拉城,就势必要先夺取甲米地的控制权。而马尼拉舰队的任务虽然是在海战中迎击海汉人,但胡安依然设法在甲米地组织了一批人手加固陆上的防御工事。修建大型岸防炮台肯定是来不及了,但用土包垒出若干临时炮位倒是比较简单。 胡安从马尼拉的军火库领到的二十多门火炮,也悉数都部署在这里的港口码头,虽然比不了马尼拉港的岸防炮台那么稳固,但胡安认为这至少能给海汉人攻打甲米地的时候制造一些麻烦。海汉人跨海作战,兵力难以得到及时补充,死伤的战斗减员对整体战力的影响要比西班牙一方严重得多。胡安认为只要能给海汉军造成一定数量的杀伤,就足以使其放弃攻打马尼拉城的打算了。 当然了,这个目标说来容易,做起来可半点也不简单。胡安自知实力与对手有差距,所以在制定战术的时候几乎都是以防御为主,力求尽可能拖住海汉军的攻势,不让其那么快地接近马尼拉城。 通常出海巡逻的船只在外多耽搁一天半天也很正常,但胡安对近期的巡逻安排作了严格要求,所以“马丁”号彻夜未归的消息传到胡安这里的时候,立刻便引起了他的警觉。这两天马尼拉湾附近风平浪静,“马丁”号不太可能是因为天气状况而在外耽搁了,那么他们没有按时回港,或许就是碰上了某些非自然因素造成的意外。比如说,在海上遇到了海汉舰队。 “再派两艘船,对‘马丁’号巡逻的海域进行搜索,如果发现任何异常情况,立刻回撤报告,不可擅自行动!” 尽管胡安心头的不安感已经十分强烈,但他还是尽量保持镇静,按照常规的方式来对“马丁”号的失踪事件进行处理。海汉舰队尚未现身,他可不能未战先乱了自家阵脚。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在马尼拉舰队中以航速快著称的“马丁”号,刚跟敌军照面就被迅速解决了,虽然侦察到了敌情,却再也没办法将消息送回来了。 一天之后,科雷希多岛上的观察哨便报告外海海面上出现了悬挂海汉旗帜的帆船,这次才算是真正响起了警报。接到消息的胡安立刻让马尼拉舰队所有作战船只做好离港迎战的准备,既然海汉的船已经到了马尼拉湾外面,那接下来便是苦战了。至于仍然没有消息的“马丁”号,胡安已经默认其凶多吉少回不来了。 “前方的两个岛屿,靠北的大岛是科雷希多岛,南边的小岛是卡瓦略岛,过了这两个岛,就算是进入马尼拉湾了。” 在西班牙人紧急备战的同时,海汉的舰队已经在海上完成了集结,来到了马尼拉湾的入口海域。而作为此次行动的向导之一,葡萄牙人西芒正在向海汉将领们介绍前方的地理状况。 正文 第1640章 迅雷之势 当年西芒初到远东的时候,曾随葡萄牙商船来过两次马尼拉,甚至还在马尼拉城中短暂住过几天。这次征西行动的整支舰队里,大概就是他对马尼拉地区最为熟悉了。也正是因为如此,葡萄牙派出的两艘参战船只才会交由西芒来指挥。 不过一有机会,西芒还是更愿意到海汉舰队的旗舰上,与海汉将领们当面交流,顺便也观摩一下海汉海军的作战指挥体系运作情况。对葡萄牙来说,海汉在军事领域的强大实力是非常值得研究和效仿的对象,虽然武器装备方面没办法赶上海汉的水平,但至少在战略战术层面有通过学习缩小差距的可能性。 西芒也已经不是第一次随海汉军一同出征,在过去几年里他曾以军事观察员的身份观摩过好几次海汉在海外发动的战争。不过海汉军前两次在战场上教训西班牙人,西芒都很不凑巧地错过了,而这次征伐马尼拉,西芒自然不愿再错过半点细节。他希望能够从海汉人这里学得如何对付西班牙军队,然后将这些战斗经验带回欧洲,用到独立战争的战场上,让西班牙人为他们过去对葡萄牙的横征暴敛付出代价。 海汉军方对这个充满热情的葡萄牙人倒也并无顾忌,之所以每次在海外执行作战任务时都会带上外国军官,除了展示实力起到震慑作用之外,也的确是存了让这些国家的军队效仿海汉军的想法。特别是像葡萄牙这种国家,与西班牙有着化解不开的恩怨,传授给他们一些对付西班牙人的战术,也不失为一种变相削弱西班牙实力的手段。 科雷希多岛的命名是来自于西班牙语,意为“地方法官”,这个形如蝌蚪的小岛面积约有五平方公里,正好位于马尼拉湾出入航道的中心位置,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西班牙人占领马尼拉湾之后,在岛上修建了信号灯塔,为从外海前往马尼拉城的船只提供夜间导航。至于旁边的卡瓦略岛,因为面积较小缺乏开发价值,一直都是处于无人岛状态。 虽然科雷希多岛没有天然良港,但岛上修建的码头倒也可以为往来船只提供一些基本的补给服务,不得已时还能暂避风浪,甚至可以将部队部署在岛上,作为守护马尼拉湾的前沿阵地。在海汉高官们穿越之前的那个时空,二战中美军在科雷希多岛部署了万人规模的部队,并在这里狙击了日本人足足六个月之久。 当然了,这个时代的西班牙人不可能将抵抗做到这种程度,他们既没有这么多的兵力,也不敢在无法占据海上优势的状况下,将有限的兵力大量投放到距离马尼拉城数十海里的一座孤岛上。否则一旦被海汉海军切断了海上航道,投放到岛上的兵力可就会立刻成了一步死棋了。 但不管西班牙人在岛上部署了多少人手,海汉军肯定都得把这里清理干净才敢放心进入马尼拉湾行动。不过科雷希多岛也就只有岛北一处小小海湾内修建的简易码头适合船只停靠,以海汉舰队这百十来条船的庞大规模,显然不能都挤到那一处地方去。而且即便是占领了科雷希多岛,以现有的码头条件,连十艘船都停不了,也不太适合当作前进基地使用。 对此海汉军方倒是准备了两套行动方案,一是将科雷希多岛西北方向巴丹半岛海岸上的马里韦莱斯海湾作为前进基地,这个海湾距离科雷希多岛仅有五海里左右,是一个天然良港,条件要比科雷希多岛的简易码头好得多,唯一的麻烦就是那里也同样缺乏大型港口设施,如果不进行施工改造,那也只能像苏比克湾一样作为临时停泊点。凑合用个三五天问题不大,但不适合作为主基地使用。 另一个方案便是直接攻打科雷希多岛以西二十海里外的甲米地,那里的港口设施齐全,打下来就可以当作现成的海军基地来使用了。不过根据情报,西班牙人在当地不但驻扎了一批战船,而且在近岸处也有新近修筑的防御工事,在这种陌生地域作战,即便是海汉军也没有把握能一举攻破对手的防线,肯定会具有一定的风险。 海汉军很小心地先排出几艘船对科雷希多岛周边海域进行了拉网式的清理,确定方圆十海里范围内都没有西班牙船只活动,王汤姆这才下令由海军陆战队向科雷希多岛实施登陆作战。不过这个时候岛上早已经燃起示警的烟火信号,浓黑的烟柱直冲云霄,大概几十海里外都能看到。对此海汉军也毫不意外,对方在岛上部署人手,当然就是为了起到预警的作用,除非是半夜三更派特种部队上岛将人全杀完,否则也不太可能阻止得了对方释放出示警信号。 半个小时之后,前线消息从岛上传来,西班牙人在岛上并没有部署成建制的军队,海军陆战队小心翼翼的登陆行动也没有遭遇到像样的抵抗。调到近岸处掩护步兵们登陆的四艘战舰真的成了看客,从头到尾一炮未放,就目送着运兵船靠岸,然后步兵们顺利登陆并完成了集结。 这个毫无阻碍的开始让将领们都稍稍有些诧异,他们原本认为至少会在科雷希多岛这边遇到一些象征性的抵抗,说不定还会遭遇西班牙人的舰队。但事实上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在海军陆战队登陆后不久,岛上的居民便主动站出来投降了。岛上并没有西班牙人,只有两百多名被马尼拉当局安置在岛上的菲律宾本地土著,这些人平时负责管理岛上灯塔和补给物资,在战时就没人顾及他们的死活了。而他们对西班牙人的忠诚,也仅仅限于自身安全有保障的时候。 会说西班牙语的葡萄牙人立刻对岛上俘虏进行了提审,但并没有获得什么有价值的情报,看样子西班牙人也很清楚这些土著的德行,所以关于作战计划的事,半点都没有向他们透露过。问来问去,也只问到了前一两天西班牙帆船“马丁”号在这附近海域神秘消失的事件。这本身就是海汉军的作为,当然不需要再从这些俘虏口中打听什么消息了。不过据他们供称,“马丁”号失踪的消息已经送去了甲米地报备,想来那边也已经该有所准备了。 “留一个排的陆军在岛上,舰队继续前进,我们去甲米地!” 既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科雷希多岛,那颜楚杰也不想让大军在这附近继续逗留,立刻便下令继续行军。对作战物资有限的海汉军来说,每一分钟都十分宝贵,早一点打到马尼拉城下,也就让这次行动的时限多一分余地。海汉军在科雷希多岛这里仅仅只逗留了两个小时,便再次出发向马尼拉湾内行进。 在海汉军登陆之前,甲米地这边就已经看到了西南方腾空而起的烟柱。按照约定的信号,胡安知道这应该便是海汉大军到来的信号。他没指望科雷希多岛能让海汉耽搁太长时间,立刻便下令自家舰队集结出发,而他自己也登上了旗舰“圣迭戈”号,要亲自指挥这场对西班牙来说十分重要的战斗。 海汉舰队既然到了马尼拉湾,那么失踪的“马丁”号究竟去了何处也就不重要了,至于科雷希多岛上的那些驻守人员,反正都不是西班牙人,那就更不在胡安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如果海汉人要下狠手将岛上的人屠戮干净,那也只能算他们倒霉了。 不过胡安并不打算要在海上跟海汉舰队来个正面对决,不管对方是要攻打甲米地还是直接去马尼拉港,他都打算先作壁上观,等对方准备实施登陆的时候,再率领舰队从背后绕出来攻其不备。 当然了,这个攻其不备也仅仅只相对而言,以海上的能见度来说,舰队在距离十海里左右就会被对方观察到了,而这个距离已经足够让最迟钝的战船做好应战的准备了。但这已经是胡安能琢磨出来的最稳妥的法子,毕竟海汉舰队长途跋涉而来,阵中肯定还有不少补给船和运兵船,而这些辅助船只才是胡安真正想要打击的目标。只要能毁掉海汉军的补给,重创其陆军,自然就可以迫使对方自行退兵了。 所以胡安率领的舰队在离开甲米地港口之后,并没有直接往西南方向去迎击对手,而是先向北绕出一个大圈子,把通向甲米地和马尼拉的航道完全腾出来。当然了,他也没忘了派出一艘快船,将海汉舰队来袭的警报送去马尼拉城。 尽管这支马尼拉舰队的阵容并非真正的海军,甚至其中还有一些临时凑数的武装商船,但这个时代的西班牙好歹也是殖民地遍布全球的海上强国,哪怕是胡安手下这支杂牌军,在海上行动期间倒也能保持着良好阵形,看起来有模有样。胡安只可惜备战的时间实在太短,如果多个半年,不,哪怕多三个月,他也能让这支杂牌舰队脱胎换骨,战斗力得到质的飞跃。 而现在,胡安只能指望待会儿打起来了还能保持目前这么整齐的阵形,不管输赢结果如何,至少能在对手面前表现出一份镇定从容,以维护西班牙帝国的尊严。 三小时后,海汉海军已经抵近了甲米地,而这一路上几乎是片帆未现,根本就没见着西班牙帆船的影子。由于太过风平浪静,钱天敦甚至干脆就回舱房去睡了一觉。他的部队最为擅长的是山林作战,而两栖登陆战一向是王汤姆手下那支陆战队的强项,这甲米地的作战任务显然又没特战营什么事了。 不过王汤姆此时想的东西要更多一些,海汉舰队已经进入马尼拉湾超过三个小时,而西班牙舰队一直没有出现过,他们在哪里?他们打算要干嘛?他不会幼稚地认为西班牙人是因为畏战而躲起来了,这必然是对手的某种安排。 他先前已经与颜楚杰探讨过这个问题,认为西班牙舰队应该是在等一个更好的出击机会,至于对方会想出什么招数,王汤姆却已经有了一些揣测。对方的舰队肯定不会远离甲米地和马尼拉城,主动避开正面交锋的机会,那就只能是想在背后搞搞小动作了。海汉舰队阵中有许多非战斗船只,这大概是最适合用来打击海汉的存在了。 在双方战斗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对较弱的一方来说,其实任何算计都是徒劳的。海汉现在走的就是以力破巧的路子,不管你有什么部署,什么阴谋,我自一路大军去,把该占的地方全占下来就是了。至于西班牙舰队会不会突然从背后跳出来,王汤姆就得在对甲米地发起攻势之前作好相应的安排。 一月十三日下午,海汉舰队在进入马尼拉湾之后没有作任何的调整,便径直扑向了甲米地的港口。由三艘威严级战舰领衔的海汉舰队排成长蛇阵,用侧舷舰炮对海岸线上的岸防工事进行了一轮炮火洗礼。尽管西班牙人对海汉舰队的火力打击有所预计,但这一轮炮火的强度还是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用砖石垒起来的防线多处被轰至坍塌,而来自岸上炮位的反击极为有限,往往是打完一发之后就遭到了海汉战舰的集火攻击。 直到炮声在海面上传开,远处的胡安才敢确信海汉人似乎根本就没有考虑到他的舰队,而是不管不顾地开始攻打甲米地了。他知道甲米地港口那几百号人撑不了太长时间,赶紧下令舰队南下包抄海海汉人的后路。 可惜后路并不是那么容易抄到的,王汤姆把海汉海军的新王牌“黑鲨”号部署在了这个方向,而配合“黑鲨”号行动的还有另外四艘探索级战舰。虽然只有五艘战船,但在看到西班牙舰队出现之后,这支小分队却是毫不犹豫地展开了迎击。 正文 第1641章 正面对决 看着迎面驶来的五艘海汉战舰,胡安自然没有理由退缩,他认为这绝非对方舰队的主力,多半只是留在外围执行断后掩护的辅助部队,能一鼓作气吃掉其中一两艘船也是好的。当即便下令舰队左右散开阵形,准备从海上包围住这几条海汉帆船。 不过胡安的命令刚刚下达,对面的战斗阵形也已经出现了新的变化,四艘探索级战舰开始向西转向,抢占上风有利位置,而那一艘黑色帆船却是单枪匹马地朝着马尼拉舰队直冲过来,看样子竟然是打算要直接从中间穿过去。 不管对方是疯了还是故意挑衅,胡安都绝不能容许这艘船在自己面前如此耀武扬威,当即下令包括旗舰“圣迭戈”号在内的中路主力都以这艘黑色帆船作为打击目标,力求在第一轮交火中就重创对手。 当然如果胡安见识过“马丁”号与这艘古怪战舰的交锋过程,他或许会改变当下安排的战术,不要去尝试与这艘黑色帆船进行缠斗。只可惜在他的阵营中,没有任何人知道这艘黑色帆船的作战方式和杀伤力,西班牙人只能用传统的海战方式去应战。 而这样做的后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在这艘黑色帆船尚未进入到西班牙舰炮的射程范围时,位于其舰首的旋转炮台便率先开火了。胡安甚至还没来及得开口嘲笑对手的心急表现,便看到位于旗舰左舷的另一艘帆船中弹了,船头处炸开的大片船板如天女撒花一般散落到海中,其间还夹杂着隐约可闻的惨呼声。 “这是什么东西!”胡安对于眼前看到的景象感到不解,海汉人的舰炮能在这么远的距离上一发命中,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按照他上次与海汉战舰交手的认知,对方的舰炮虽然在有效射程上具有一定的优势,但似乎也没有这么夸张。很显然,这应该是海汉研制出的某种新式武器,其性能还远在其过去装备的舰炮之上。 胡安还在挠头琢磨该如何应对这种新式武器的时候,“黑鲨”号上的指挥官武森却对刚才这次命中感到极为不满:“我的命令是对准那艘个头最大的旗舰,怎么就打到旁边那条船了?” 事实上武森本来就抱定了擒贼先擒王的打算,“黑鲨”号的炮手也的确是瞄准了“圣迭戈”号进行射击,但因为海浪的颠簸,炮弹出膛时的角度稍有偏差,在空中飞行数百米之后就已经偏离了目标,从“圣迭戈”号的船头上方斜着掠过,却恰巧击中了其左后方的另一艘西班牙帆船,误打误撞之下也算是没有浪费这一发炮弹。 不过因为“黑鲨”号的舰炮已经使用了更为先进的整体炮弹,其重新装填的速度要远胜过去的旧式火炮,在西班牙人尚未作出应对的时候,第二发炮弹也已经发射出膛。这个时候“黑鲨”号与目标之间的距离又缩短了将近两百米,这次的射击就没有再出现偏差,很准确地命中了“圣迭戈”号的右舷,并且在船身上开出了一个大窟窿。 胡安这个时候已经黑了脸,虽然他自己安然无事,但“圣迭戈”号作为旗舰,一上来就已经中弹,这还是让他颇为不爽。要知道他率领马尼拉舰队出击是要来包抄海汉人后路的,而不是跟对方的舰队主力打一场对攻战,但凭对方发射这准得吓人的两炮,他几乎可以肯定这艘黑色帆船绝不是什么在外围担任警戒的辅助单位,而是货真价实的战斗单位。 海汉人为什么会把这样的强力单位部署在距离战场足有几海里的地方,胡安当然明白这种措施就是在提防后路有敌人来袭,而且明显是早就做好了战斗准备,所以才会一照面就毫不犹豫地主动冲上来迎战了。他觉得对方实在有点小觑了自己,就算这艘战舰上装备了新式的火炮,难道就想单挑我这整支舰队?看我不把你轰成蜂窝我就不叫胡安! “黑鲨”号以极快的航速迎面插入到“圣迭戈”号与另一艘西班牙帆船之间,然后将前后两门舰炮一起对准了“圣迭戈”号开火。当然西班牙人也没闲着,这个时候根本不需要胡安发令,朝向“黑鲨”号一侧船舷的所有舰炮都在疯狂开炮。 夹在“黑鲨”号左右两侧的这两艘船相距目标都仅有百米之遥,哪怕双方交错而过的时间很短,但在这个距离上只要把炮弹倾泻出去,至少都能有三分之一左右击中目标。而实际状况也正是如此,胡安在甲板上就能听到炮弹打在那艘黑色帆船船身上所发出的碰撞声,但可怕的是这些炮弹并没有在其船身上打出大洞或是豁口,而是悉数被弹进了海里,仿佛遇到了刀枪不入的怪物一样。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胡安不禁再次发出了怒吼。他可以接受海汉人的武器比自家更犀利,但自家火炮至少在数量上能压倒对方。在这种近距离的交火中,无论如何都应该是火炮数量有绝对优势的西班牙一方能够占得上风,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击中对方船身的十多发炮弹甚至都没能破防,这个状况就让他实在难以接受了。 而在这个过程中,海汉战舰上的两门舰炮也毫无悬念地接二连三命中“圣迭戈”号的右舷,二层甲板有一门火炮炮位被直接命中,引发了一场小规模的爆炸,在船舷上炸开了直径约莫有两米的大口子,将“圣迭戈”号二层甲板也轰塌了将近三分之一。虽然船体尚未因此而失去平衡,但右舷的舰炮却因此而有一半都无法继续作战了。 就算如此,西班牙人也还是得感谢上帝的庇护,因为其中一发炮弹要是再偏上那么半米距离,很可能就会命中这艘船的主桅杆。要是主桅杆严重受损,这艘船别说继续作战了,就算想撤离战场都不太可能了。 而另外四艘探索级战舰在这个过程中也没闲着,他们早早就抢到了上风位,然后阵形横拉,以侧舷对准西班牙舰队的船头,来了一轮标准的t字战术炮击。虽然同样也没有击毁任何一艘西班牙帆船,但还是有数发炮弹准确命中了目标。凭借着航速优势,海汉战舰完成炮击之后就迅速脱离战场,开始在海面上兜出一个巨大的弧形,准备实施下一轮的t字战术。 与此同时,对甲米地港口的炮轰已经进入到尾声,在三艘威严级战舰的炮火掩护之下,搭载着海军陆战队两个连的运兵船靠近了码头。虽然岸边仍有一些西班牙武装人员试图负隅顽抗,阻止海汉军的登陆,但回应他们的是步枪的齐射和几颗呲呲作响掉到脚边的手雷。 在迅速清理掉码头上的抵抗者之后,运兵船成功靠岸放下了船头的登陆跳板。如狼似虎的海汉兵蜂拥而出,迅速在码头上构筑起滩头阵地,以掩护更多友军部队登陆。 “我们的炮呢?赶紧把炮架到这边来,轰掉对面那个火力点!”于铁柱扯着嗓子向部下发布着作战指令。这次登陆甲米地的行动,海军陆战队负责打头炮,但参与登陆行动的还有陆军一营、七营两支部队,于铁柱目前就是担任一营营长之职。 陆一营和陆七营的驻地都是在海南岛上,虽然比不了特战营、海军陆战队之类精锐部队的待遇,但也是有过多次实战经验的正规军。而且于铁柱跟七营营长阮向前之间一直都在较着劲,这不仅仅是两个陆军营的比拼,同时也是海汉军中汉人军官与海外裔军官的较量。两人目前的军衔都是少校,谁能在战场上拿到更多的军功,谁就有更大的希望先往上走一步。于铁柱作为海汉军的第一批军人,自然不能输给了阮向前这样的后辈。 于铁柱接到的任务是率部清理码头附近的西班牙火力点,并协助海军陆战队扩大滩头阵地的规模。西班牙人利用码头上的各种物资和房屋,构筑了一层层的防线,虽然只是临时弄出来的防御工事,但也从中能看出西班牙这个老牌殖民帝国的军事实力不容小觑。好在海汉军在火力输出方面占据明显的优势,三百米的交火距离足以让手持旧式燧发枪的敌人缩在工事后面瑟瑟发抖了。 当然于铁柱并不会满足于只是在火力上压制住对手,他需要指挥自己的部下以最快速度清理掉视野范围内的敌军火力点。使用步兵推进当然是最快也是最简单的办法,但这样做势必会以一定的伤亡数量作为代价,而于铁柱并不希望在这种己方已经占据明显优势的战斗中再出现比较大的伤亡,所以他需要炮兵立刻到位,拔掉西班牙人的火力点。 他所率的陆一营下属便有一个炮兵连,虽然只有八门小口径野战炮,但在这种登陆作战中却很适用,这种小口径炮可以方便地从炮车上拆卸下来,而其炮身甚至只需两名力气较大的士兵就能进行搬运,从船上卸到陆地上也较为方便。 很快两门火炮在于铁柱的指挥下部署到了火线上,对准百米外隐蔽在一处仓库门口的防御工事展开了炮击,同时让一个排的步兵分为左右两路,在炮火掩护下向这处工事包围过去。 “如遇抵抗,格杀勿论!”于铁柱向执行突击任务的步兵们再次作了叮嘱。这次出征马尼拉,国防部要求一线部队对于非武装人员不可滥杀,但对那些试图抵抗海汉军的当地人,则无需请示,如遇抵抗便可直接击毙。 三轮炮轰之后,那处火力点便没有人再探出头来开枪了。两路海汉士兵迅速包抄到位,然后在近处对防御工事内进行了攒射,并没有试图要从这里俘虏活口的打算——如果有这个必要,刚才营长下达命令的时候就肯定会说了。 在火炮的支援之下,拔除敌军火力点的速度也随之加快了许多,临时用砖石垒成的掩体基本上一炮过去就能轰塌了,很难起到多少阻挡的作用。大概西班牙人也没想到海汉在登陆之初就能立刻将火炮部署到位,毕竟几年前双方在台北地区交手的时候,海汉在淡水河登陆后可是用了很长的时间才将笨重的火炮运到了前线。 双方在甲米地港交火一个小时之后,已经有大约五个连的海汉部队陆续登陆上岸,并且将甲米地半岛的东北端完全占领下来。颜楚杰将海上部分的作战指挥权交给王汤姆,而自己则是亲自上岸,指挥这里的后续战斗。 而这个时候在甲米地以北数海里处,马尼拉舰队依然没有摆脱这几艘海汉战舰的缠斗,并且从南方又有数艘海汉战舰正气势汹汹地赶来增援。 由于先前参战的海汉战舰数目实在太少,马尼拉舰队倒是还没有船只被击毁击沉的状况发生,只是“黑鲨”号凭借着高航速和坚固铁甲外壳,一直在马尼拉舰队阵中穿进穿出,东一炮西一炮,打得西班牙人叫苦不迭。 胡安也尝试想要围剿这艘怪船,但可惜他麾下这些帆船的航速和转向性能都比不了这艘船,还没等完成包围圈,这艘船便已经见缝插针地像泥鳅一样溜出去了。而近距离的交火对方根本就不怵,射过去的炮弹除了能在对方的船壳上打得啪啪作响之外,似乎并没有收到别的效果。 “就没人能干掉这个该死的怪物吗!”胡安在指挥“圣迭戈”号与其对射了三轮之后,心中也不禁泛起了一丝绝望的念头,追也追不到,打也打不动,这仗要怎么打?要是等会再钻出几艘这样的船,那要考虑的问题恐怕就是能不能逃掉了。 而与此同时,他的对手武森却在“黑鲨”号上感叹炮弹的威力不足,眼看已经命中了对方旗舰好几发炮弹了,却一直都没能摧毁这艘船的关键部位。 正文 第1642章 占领甲米地 这个时代的海上炮战,想要完全击毁敌方的船只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海汉的舰炮在性能方面远优于对手,但仍会受制于武器制造的工艺,除了直接命中桅杆或者船上的军火库,基本没办法实现那种一炮就干掉一艘船的壮举。“黑鲨”号的航速、转向、火力和防御都胜过西班牙战船,但毕竟是靠着两门舰炮单打独斗,想要击沉对方也绝非易事,而且“黑鲨”号已经在敌军舰队中杀了几进几出,如果不是船体外覆铁甲,这个时候恐怕早就已经被西班牙战船发射的炮火给轰成筛子了。 在外围执行拦截任务的四艘探索级战舰也并未取得突破性的战果,他们的舰炮性能优势不如“黑鲨”号这么突出,要打击敌船就只能将交战距离进一步缩短,在炮击敌船的同时也难免会被击中,而木制船身所能提供的防护力就比较有限了,在交战中已经难以避免地出现了死伤。 不过也有一个利好消息,海汉舰队的主力已经完成了对甲米地海港的清扫,并且陆军主力也顺利完成了登陆,腾出手来的数十艘作战舰只正调转方向,准备加入到迎击马尼拉舰队的战斗中来。 胡安当然没有忽视远方海面上出现的敌方舰队,事实上他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南边的动向,担心海汉人只派出这五艘船应战是要给自己下套。但就算对方主力并未出击,这五艘船左冲右突之下,也已经让马尼拉舰队无法顺利南下,去包抄正在甲米地实施登陆的海汉舰队后路了。此时见对方主力已经调头北上,心知甲米地港口多半已经凶多吉少,当下赶紧命人打出信号,主动撤离战场。 既然西班牙人主动撤退了,海汉这边也没有再主动追击下去,海军已经执行了快一整天的作战任务,再打下去也难以发挥出十成的战斗力。而且甲米地的陆上战斗尚未结束,海汉军也需要一点时间将占领的地区进行清理和消化,为接下来攻打马尼拉的战斗作准备。 控制了甲米地半岛,就相当于是扼住了从马尼拉港出海的通道。如果西班牙人想要从海上绕过甲米地海域,那就必须耗时一日,驾船往北沿着马尼拉湾的海岸线兜上一个大圈子才行。当然即便如此,到了马尼拉湾海湾口的时候,除非是选择夜间通过,否则也肯定避不开科雷希多岛上的监控。 暮色降临,位于甲米地半岛东北端的战斗已经趋于平静,只有偶尔的零星交火表明西班牙人并未完全放弃对这里的控制。海汉军的前线指挥部已经被设在了甲米地港的一处宅院中,据俘虏供述,这里原本就是马尼拉舰队的指挥中心,如今正好完成易主,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物尽其用了。 颜楚杰、王汤姆、钱天敦、哈鲁恭、罗杰等将领都已经登陆上岸,抵达了前线指挥部,一同听取各部队指挥官的情况汇报。目前除了海上的几艘巡逻船之外,其他参与此次作战的部队都已经收拢到甲米地港进行休整。 今天算是正式与西班牙开战的首日,以最终结果而言自然是对海汉极为有利,不但顺利突入马尼拉湾,而且还先后拿下了科雷希多岛和甲米地港两处战略要地。特别是后者,原本就是马尼拉舰队的驻地,建有较为完善的港口配套设施,海汉军占领之后就能马上派上用场,可以省下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虽然在先前的海战中没有能给马尼拉舰队造成重创,但出战部队的表现已经算是可圈可点了。“黑鲨”号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拖住了马尼拉舰队的攻势,为攻打甲米地的战斗争取到了足够的空间和时间。即便当时在“黑鲨”号上指挥作战的军官换作王汤姆本人,也很难比武森做得更好了。至于在战斗过程中没能击毁或击沉西班牙船只,这在将领们看来倒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算在战前向武森发布任务的时候,指挥部也只是要求他尽力拖住可能会出现的西班牙舰队,而非一定要重创对手。 “黑鲨”号的状况基本没有什么大碍,虽然战斗过程中前前后后一共中弹二十余发,但装备于船体之外的铁甲起到了应有的防护作用,整个船身几乎没有需要立刻进行大修的部位。而作战过程中船上两门舰炮的命中统计也已经出炉了,基本都保持在四成上下,算是一个不好不坏的及格成绩。考虑到这是“黑鲨”号第一次在海外执行战斗任务,而且是单枪匹马在敌阵中拼杀,这样的表现也的确很不错了。 由于防护措施得当,“黑鲨”号上除了有四人在战斗过程中受轻伤之外,倒是没有出现阵亡的状况。接下来只要及时补充弹药、燃煤和淡水等物资,让水兵们能够得到充足的休息,到明天便能以良好的状态继续出战。 而另外四艘在外围配合“黑鲨”号的探索级战船就没有那么好命了,尽管这几艘船的战斗环境要比“黑鲨”号好得多,但也还是不免出现了伤亡状况。其中一艘船的船体受损较为严重,船舷上被敌方炮火轰出了好几个大窟窿,需要尽管将受损处进行修补才行,可能在未来的一周时间都将无法参与作战任务了。 但总的说来,指挥部对于这个结果还是能够接受的。以双方的军事实力对比而言,想要无损打下马尼拉基本是不可能办到的事,至于战斗过程中会有多大的损失,那就得看指挥部的具体操作了。只损失一条船的战斗力就打下甲米地港,这肯定是很划算的买卖了。 陆军方面,目前以陆一营和陆七营为主的部队,已经将甲米地东北端大约两平方公里的区域清理出来,并建立了陆上防线以防止敌方发动反扑。在登陆战斗过程毙伤敌人大约三百余人,另俘获二百余人,缴获各式火枪二百余支,大小火炮九门,长矛砍刀弓箭等冷兵器数百。 值得一提的是在抓获的俘虏中还有大约三十名西班牙人,颜楚杰下令将这些西班牙人单独关押,待战后看看能不能从西班牙当局手中再敲一笔赎金出来。当然如果西班牙当局拒绝了这个提议,那么这些人很可能就会在某处种植园或是矿井里一直劳作到死了。 陆军方面的伤亡状况要比海军更为严重一些,在登陆战过程中共有十七名海汉军人阵亡,另外有三十余人所受的伤势无法再坚持作战。陆一营的一名少尉排长在战斗过程中被流弹击中身亡,成为这次行动中第一位阵亡的军官。但对于战斗规模和敌方的军事实力而言,这个伤亡数字还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虽然海汉军在军事实力方面明显强于对手,但这并不表示西班牙人就不堪一击了。自上个世纪起,西班牙人已经在马尼拉地区经营了六十多年,其本身又是这个时代的海上军事强国之一,如果不是撞到了海汉这块铁板,那可以说在远东地区基本上没有哪个国家能真正威胁到马尼拉的安全。而对于海汉这次发动的战事,西班牙人在事前也有所准备,光是从甲米地港口所修建的众多防御工事就能窥得一二。 只是西班牙仓促备战的效果也就止步于此了,虽然能给海汉军制造一些麻烦,但终究无法阻止海汉军在这里实施登陆。而至于胡安想借助外围地区的层层抵抗来拖住海汉脚步的战术,到目前看来所起到的效果更是极为有限,甲米地连一天时间都没坚持下来就已经告破,这甚至连他期望值的十分之一都没达到。 好在胡安在战前就已经考虑到了最糟糕的情况,在率领马尼拉舰队离开甲米地港的时候,他就下令将原本储放在甲米地港的绝大部分的物资都先运回马尼拉港,以免这里失陷之后便宜了敌人。这样的结果便是海汉在甲米地缴获的物资极为有限,除了一些根本派不上用场,只能用来回炉的武器,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你们去看过码头上的仓库没有,西班牙人可是搬得够干净的,我的人搜遍整个码头,才搜出来不到两百斤粮食!”颜楚杰啧啧连声道:“施耐德还说要在马尼拉刮地三尺,我看这事挺悬,这地皮都让西班牙人刮走了,我们还刮个屁啊!” “老颜,你也别急,好东西肯定都在马尼拉城里啊!”钱天敦慢吞吞地说道:“不是审过俘虏了吗?西班牙人离港的时候把东西全运回城里去了,故意留个空空如也的甲米地给我们。要刮地皮,等攻破马尼拉城再刮不迟。” 军方这帮将领虽然不是财迷,但对于战后掳掠敌方财富的做法却并不反感。海汉每次对外战争几乎都伴随着高回报的战利品,而战后的经济回报也成为了执委会衡量是否有必要发动对外战争的考量依据之一。对于此次攻打马尼拉行动在战后所能获得的回报,执委会的确是寄予了厚望,毕竟这次行动的军费开支,几乎是相当于过去两年的军费之和了,要不狠狠捞一笔回来,这次行动就很可能会变成亏本买卖了。 “先别说搜刮钱财的事情了,明天怎么办?这天气,明天很可能会有大风大雨啊!”罗杰对于国防部的算计并没有太大兴趣,他这次率部从南海赶回来参战,目的就是要向国防部证明自己训练的南海特战大队的价值。 罗杰麾下这支南海特战大队可不是吃闲饭的,即便是维持日常的运转和训练,其军费开支也要超过普通部队一大截。而星岛已经有一年半时间没有战事了,如果没有新的军功,罗杰也就没有充分的理由向国防部申请更多的军费和新式装备。哪怕南海特战大队的确是带有极为浓重的个人色彩,但罗杰总不能自掏腰包来维持这支部队的存在,否则其性质就真变成私军了,而这肯定会犯了执委会的忌讳。 这次攻打马尼拉,罗杰将其视为了一个展示实力的好机会,特别是这次参战部队几乎汇集了海汉军中的各支特种部队,他当然不甘落于人后了。但今天攻打甲米地的战斗,指挥部并没有安排他的部队打头阵,等登陆上岸的时候已经到了战事尾声,只象征性地派了两个排去协助友军构筑防线,最终连一枪都没放过。 罗杰对于这种安排当然说不上满意,但这次参战的陆军好几千人,总得有个分工,指挥部也不可能一股脑全都派上阵,对此罗杰也能理解。所以他将自家部队出战的希望放在了攻打马尼拉城,巴不得接下来的战事快些进行。 天气对于战事的影响无疑是不可忽略的因素,以海汉目前的科技水平,也难以在出征前就对马尼拉地区的天气作出预测,只是选了一个恶劣天气相对较少的季节。但热带海洋气候本身就难以琢磨,近海地区也随时都可能因为气流和洋流的变化而出现短时的恶劣天气。本来今天的天气和海况还算不错,但夜幕降临的时候,海上的风浪明显变大了不少,而空中也开始飘起了雨。根据经验,接下来的一两天时间里很可能会出现比较密集的降雨,而这势必会对海汉军接下来的行动有所影响。 当然了,这种影响肯定也不是单方面的,作为守方的西班牙军也同样会受到天气影响,让海汉军颇为忌惮的岸防炮台,其战斗力肯定也会因此而大打折扣。如果能找到合适的战斗方式,这也未尝不是一个突破敌军防线的时机。 “把马尼拉湾的一号地图挂起来。”颜楚杰吩咐道。 很快这副包括里马尼拉城在内区域的地图就挂到了会议室的墙上,值得注意的是,这副地图上已经在收到马尼拉传回的最新情报之后加上了岸防炮台的标识。 正文 第1643章 天公不作美 对于马尼拉地区的地图,在座的高级将领其实都已经很熟悉了,从去年年中开始,国防部就已将地图分发到他们手上,以此作为制定作战计划的参考。而随着掌握的情报信息越来越多,地图上的军事布防标注也越来越详细,如今挂出的这副地图上,更是连马尼拉港岸防炮台的位置和火炮部署状况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这些情报对于第一次踏足马尼拉的海汉将领们来说,的确显得弥足珍贵,否则他们还需在进军马尼拉的过程中花费大量时间来查探敌军的部署,过程中可能还得付出一些伤亡的代价。而安全部提供的这些关键性情报,其军事价值已经难以用金钱来衡量了。 “如果后面几天的天气状况良好,那么我们就按照原定的计划,先对巴石河入海口处的港口进行攻击。这一区域也是岸防炮台最为密集的地区,我们不会一上来就发动登陆,而是先由海军尝试在海岸上清理出一块登陆区域。如果行不通,那么我们会转换别的方案,另寻一处登陆地点。” 颜楚杰站起身来走到地图面前,向将领们说明接下来的作战计划。海汉军的打算其实说来也并不复杂,无非就是清理海岸线,实施登陆,然后攻打马尼拉城,但这套流程西班牙人应该也很清楚,虽然他们的武器装备稍显落后,却占据了主场之利,所以在实施过程中就必然要与其斗智斗勇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马尼拉地区的地图,在座的高级将领其实都已经很熟悉了,从去年年中开始,国防部就已将地图分发到他们手上,以此作为制定作战计划的参考。而随着掌握的情报信息越来越多,地图上的军事布防标注也越来越详细,如今挂出的这副地图上,更是连马尼拉港岸防炮台的位置和火炮部署状况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这些情报对于第一次踏足马尼拉的海汉将领们来说,的确显得弥足珍贵,否则他们还需在进军马尼拉的过程中花费大量时间来查探敌军的部署,过程中可能还得付出一些伤亡的代价。而安全部提供的这些关键性情报,其军事价值已经难以用金钱来衡量了。 “如果后面几天的天气状况良好,那么我们就按照原定的计划,先对巴石河入海口处的港口进行攻击。这一区域也是岸防炮台最为密集的地区,我们不会一上来就发动登陆,而是先由海军尝试在海岸上清理出一块登陆区域。如果行不通,那么我们会转换别的方案,另寻一处登陆地点。” 颜楚杰站起身来走到地图面前,向将领们说明接下来的作战计划。海汉军的打算其实说来也并不复杂,无非就是清理海岸线,实施登陆,然后攻打马尼拉城,但这套流程西班牙人应该也很清楚,虽然他们的武器装备稍显落后,却占据了主场之利,所以在实施过程中就必然要与其斗智斗勇了。对于马尼拉地区的地图,在座的高级将领其实都已经很熟悉了,从去年年中开始,国防部就已将地图分发到他们手上,以此作为制定作战计划的参考。而随着掌握的情报信息越来越多,地图上的军事布防标注也越来越详细,如今挂出的这副地图上,更是连马尼拉港岸防炮台的位置和火炮部署状况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这些情报对于第一次踏足马尼拉的海汉将领们来说,的确显得弥足珍贵,否则他们还需在进军马尼拉的过程中花费大量时间来查探敌军的部署,过程中可能还得付出一些伤亡的代价。而安全部提供的这些关键性情报,其军事价值已经难以用金钱来衡量了。 “如果后面几天的天气状况良好,那么我们就按照原定的计划,先对巴石河入海口处的港口进行攻击。这一区域也是岸防炮台最为密集的地区,我们不会一上来就发动登陆,而是先由海军尝试在海岸上清理出一块登陆区域。如果行不通,那么我们会转换别的方案,另寻一处登陆地点。” 颜楚杰站起身来走到地图面前,向将领们说明接下来的作战计划。海汉军的打算其实说来也并不复杂,无非就是清理海岸线,实施登陆,然后攻打马尼拉城,但这套流程西班牙人应该也很清楚,虽然他们的武器装备稍显落后,却占据了主场之利,所以在实施过程中就必然要与其斗智斗勇了。对于马尼拉地区的地图,在座的高级将领其实都已经很熟悉了,从去年年中开始,国防部就已将地图分发到他们手上,以此作为制定作战计划的参考。而随着掌握的情报信息越来越多,地图上的军事布防标注也越来越详细,如今挂出的这副地图上,更是连马尼拉港岸防炮台的位置和火炮部署状况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这些情报对于第一次踏足马尼拉的海汉将领们来说,的确显得弥足珍贵,否则他们还需在进军马尼拉的过程中花费大量时间来查探敌军的部署,过程中可能还得付出一些伤亡的代价。而安全部提供的这些关键性情报,其军事价值已经难以用金钱来衡量了。 “如果后面几天的天气状况良好,那么我们就按照原定的计划,先对巴石河入海口处的港口进行攻击。这一区域也是岸防炮台最为密集的地区,我们不会一上来就发动登陆,而是先由海军尝试在海岸上清理出一块登陆区域。如果行不通,那么我们会转换别的方案,另寻一处登陆地点。” 颜楚杰站起身来走到地图面前,向将领们说明接下来的作战计划。海汉军的打算其实说来也并不复杂,无非就是清理海岸线,实施登陆,然后攻打马尼拉城,但这套流程西班牙人应该也很清楚,虽然他们的武器装备稍显落后,却占据了主场之利,所以在实施过程中就必然要与其斗智斗勇了。对于马尼拉地区的地图,在座的高级将领其实都已经很熟悉了,从去年年中开始,国防部就已将地图分发到他们手上,以此作为制定作战计划的参考。而随着掌握的情报信息越来越多,地图上的军事布防标注也越来越详细,如今挂出的这副地图上,更是连马尼拉港岸防炮台的位置和火炮部署状况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这些情报对于第一次踏足马尼拉的海汉将领们来说,的确显得弥足珍贵,否则他们还需在进军马尼拉的过程中花费大量时间来查探敌军的部署,过程中可能还得付出一些伤亡的代价。而安全部提供的这些关键性情报,其军事价值已经难以用金钱来衡量了。 “如果后面几天的天气状况良好,那么我们就按照原定的计划,先对巴石河入海口处的港口进行攻击。这一区域也是岸防炮台最为密集的地区,我们不会一上来就发动登陆,而是先由海军尝试在海岸上清理出一块登陆区域。如果行不通,那么我们会转换别的方案,另寻一处登陆地点。” 颜楚杰站起身来走到地图面前,向将领们说明接下来的作战计划。海汉军的打算其实说来也并不复杂,无非就是清理海岸线,实施登陆,然后攻打马尼拉城,但这套流程西班牙人应该也很清楚,虽然他们的武器装备稍显落后,却占据了主场之利,所以在实施过程中就必然要与其斗智斗勇了。对于马尼拉地区的地图,在座的高级将领其实都已经很熟悉了,从去年年中开始,国防部就已将地图分发到他们手上,以此作为制定作战计划的参考。而随着掌握的情报信息越来越多,地图上的军事布防标注也越来越详细,如今挂出的这副地图上,更是连马尼拉港岸防炮台的位置和火炮部署状况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这些情报对于第一次踏足马尼拉的海汉将领们来说,的确显得弥足珍贵,否则他们还需在进军马尼拉的过程中花费大量时间来查探敌军的部署,过程中可能还得付出一些伤亡的代价。而安全部提供的这些关键性情报,其军事价值已经难以用金钱来衡量了。 “如果后面几天的天气状况良好,那么我们就按照原定的计划,先对巴石河入海口处的港口进行攻击。这一区域也是岸防炮台最为密集的地区,我们不会一上来就发动登陆,而是先由海军尝试在海岸上清理出一块登陆区域。如果行不通,那么我们会转换别的方案,另寻一处登陆地点。” 颜楚杰站起身来走到地图面前,向将领们说明接下来的作战计划。海汉军的打算其实说来也并不复杂,无非就是清理海岸线,实施登陆,然后攻打马尼拉城,但这套流程西班牙人应该也很清楚,虽然他们的武器装备稍显落后,却占据了主场之利,所以在实施过程中就必然要与其斗智斗勇了。对于马尼拉地区的地图,在座的高级将领其实都已经很熟悉了,从去年年中开始,国防部就已将地图分发到他们手上,以此作为制定作战计划的参考。而随着掌握的情报信息越来越多,地图上的军事布防标注也越来越详细,如今挂出的这副地图上,更是连马尼拉港岸防炮台的位置和火炮部署状况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这些情报对于第一次踏足马尼拉的海汉将领们来说,的确显得弥足珍贵,否则他们还需在进军马尼拉的过程中花费大量时间来查探敌军的部署,过程中可能还得付出一些伤亡的代价。而安全部提供的这些关键性情报,其军事价值已经难以用金钱来衡量了。 “如果后面几天的天气状况良好,那么我们就按照原定的计划,先对巴石河入海口处的港口进行攻击。这一区域也是岸防炮台最为密集的地区,我们不会一上来就发动登陆,而是先由海军尝试在海岸上清理出一块登陆区域。如果行不通,那么我们会转换别的方案,另寻一处登陆地点。” 颜楚杰站起身来走到地图面前,向将领们说明接下来的作战计划。海汉军的打算其实说来也并不复杂,无非就是清理海岸线,实施登陆,然后攻打马尼拉城,但这套流程西班牙人应该也很清楚,虽然他们的武器装备稍显落后,却占据了主场之利,所以在实施过程中就必然要与其斗智斗勇了。对于马尼拉地区的地图,在座的高级将领其实都已经很熟悉了,从去年年中开始,国防部就已将地图分发到他们手上,以此作为制定作战计划的参考。而随着掌握的情报信息越来越多,地图上的军事布防标注也越来越详细,如今挂出的这副地图上,更是连马尼拉港岸防炮台的位置和火炮部署状况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这些情报对于第一次踏足马尼拉的海汉将领们来说,的确显得弥足珍贵,否则他们还需在进军马尼拉的过程中花费大量时间来查探敌军的部署,过程中可能还得付出一些伤亡的代价。而安全部提供的这些关键性情报,其军事价值已经难以用金钱来衡量了。 “如果后面几天的天气状况良好,那么我们就按照原定的计划,先对巴石河入海口处的港口进行攻击。这一区域也是岸防炮台最为密集的地区,我们不会一上来就发动登陆,而是先由海军尝试在海岸上清理出一块登陆区域。如果行不通,那么我们会转换别的方案,另寻一处登陆地点。” 颜楚杰站起身来走到地图面前,向将领们说明接下来的作战计划。海汉军的打算其实说来也并不复杂,无非就是清理海岸线,实施登陆,然后攻打马尼拉城,但这套流程西班牙人应该也很清楚,虽然他们的武器装备稍显落后,却占据了主场之利,所以在实施过程中就必然要与其斗智斗勇了。 (本章完) 正文 第1644章 应对手段 那艘刀枪不入的黑色帆船固然厉害,但在胡安看来,这既是海汉舰队的厉害之处,但同时也极有可能是其命门所在。像这种厉害到极致的武器,一旦在交战中损毁,无疑会对其战斗力造成不小的影响。不过海汉军是否会因此而退兵,那就纯粹是胡安的一面之词了,他如果不设法转移阿拉贡内斯的注意力,那么对方就一直会揪着海汉用五艘战舰打败了马尼拉船队这个结果不放。而对于交战过程中胡安和手下的努力拼杀,总督肯定是没有兴趣去慢慢了解的,胡安也只能使出这样的怪招来自保了。 至于要如何实现这个目标,其实胡安自己也没有一个明确的头绪。先前与海汉舰队交战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观察“黑鲨”号的表现,但这艘船的战斗力实在太强悍了,攻防都远胜西班牙战船,而且航速极快,甚至能在短时间内突然提速,以西班牙帆船难以企及的航速脱离战团,想要靠着船只数量在海上围剿这条怪船也十分困难。 胡安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大概就是用链弹去攻击其桅杆和船帆,但链弹的射程要比普通炮弹短得多,只有在贴近那艘船的时候才能采用这个非常规战术。这个时代的海战,由于舰炮射程和精准度都极为有限,两艘船侧舷脸贴脸地对轰是常态,但要对付的这艘海汉战舰往往都把交战距离拉到百米以上,而且都是与西班牙战船相向而行,交火时间短得根本来不及作好准备。想用链弹打中其防护较低的关键部位,即便是照此战术执行,但是否能取得胡安想要的效果,很大程度上只能拼运气了。 运气好,也许一炮轰出去就中奖了,运气不好,也许被对方抓着机会干掉己方几艘船也还是一样没搞头。但这个战术至少在理论上要比之前交战时硬碰硬的对轰高明那么一点点,能看到一丝重创对手的希望。 突如其来的恶劣天气暂时阻止了海汉军的攻势,同时也给了守军更多的缓冲时间来准备之后的战斗。由于库存的链弹数量并不是太多,胡安下令调集了马尼拉城几乎所有的铁匠,加班加点地打造链弹。同时召集了各艘战船上技术最好的炮手开会,向他们说明使用链弹战术时需要着重关注的一些细节——由于链弹数量有限,胡安也只能安排每艘船上不超过两门炮在战斗中使用这种非常规炮弹。 在战时征调城中工匠听命,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问题在于铁匠们吃饭的家伙大多沉重且难以搬运,比如熔铁的炉子和打铁的砧台就没法随意移动,短时间内根本没法将铁匠们集中到一起劳作,所以这打造链弹的任务也就只能分配到各家自行去完成。这样一来,也就没有多少保密性可言了,但胡安还是尽人事地警告了所有铁匠,不得将其打造链弹的事告知无关人员。 但这种事情又岂能真的保守住秘密,冉天禄经营的潮升商栈名下就有一个铁匠铺子,平时也就打造一些农具、炊具之类的小东西,但此时官方急着需要更多的链弹,潮升商栈所属的铁匠铺子自然也接到了任务。而冉天禄前些天才刚刚自掏腰包进行了一次劳军活动,西班牙人对他倒是较为信任,将铁料和图纸交给他之后,只是叮嘱他要尽快完成三十枚链弹的打造任务,倒没有想过这任务交给他是不是能靠得住。 冉天禄如今不但是有布兰科神父这个大靠山,在军方的眼中也变成了可以信赖的对象,行事比起过去更是方便了许多。虽然他不清楚西班牙人急急忙忙要打造链弹的具体目的是什么,但想来这肯定是为了对付已经来到马尼拉湾的海汉舰队。那么作为海汉的情报人员,就得设法尽快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才行。 但冉天禄有一连串问题必须先解决,首先他并不知道海汉军目前所在的位置,其次目前马尼拉港已经完全封锁,非军事人员肯定不能从港口出海。最后一个问题,即便是他能出去,还得考虑是不是要再潜回来,毕竟潮升商栈上上下下也是好几十号人,如果他跑路被西班牙人在事后察觉到了,商栈这帮人说不定全都要被牵连进去。 第一个问题是最好解决的,在上次劳军活动之后,冉天禄已经跟西班牙军官冈萨洛搭上了关系,对方对他这个出手阔绰且同为教徒的汉人颇有好感,还特地叮嘱他如果后续战事吃紧,可以安排他进入马尼拉市中心的城堡里与西班牙移民一起暂避风头。 当然对于这样的建议,冉天禄并无太大兴趣,如果真到了需要躲进城堡这最后一道防线的时候,就说明西班牙人已经大势已去,没有脱身的机会了,那个时候他就没必要再以身涉险,继续跟西班牙人待在一起了。到那个兵荒马乱的时候,他倒不如待在城外,等自家大军破城之后帮助辨识俘虏,维持本地治安便是了。 所以当冉天禄去找冈萨洛打听战况的时候,对方倒是没有太感到意外,毕竟马尼拉城只要没聋没瞎的人都知道海汉军已经打过来了,只是官方有意封锁了消息,民众并不知道之前交手的战况如何。虽然官方声称在海战中已经重创了敌军云云,但终究拿不出任何证物来证明这些战果。 “海汉人连马尼拉城的边都摸不着,你不用太担心了。”冈萨洛一上来还是以官方口吻应对冉天禄的询问。 不过冉天禄岂会像普通民众那么容易哄骗,当下便将准备好的礼盒奉上:“大人最近辛劳,一点心意,还望大人赏脸收下。” 冈萨洛嘴上客气着,手里却已经接了过来,掂掂份量还有点沉,心知里面多半是装的金银之物,当下干咳一声道:“其实也就跟海汉人打了个平手,不过总督大人希望民众的情绪能保持稳定,所以宣传战果的时候会稍微夸张一些,你懂的。” “小人明白!”冉天禄点点头,又接着问道:“那海汉人跨海而来,势必不肯就此罢休,不知他们退到了何处休整?我马尼拉舰队何不趁其退兵之时,出兵反杀一波,或有奇效。” 冈萨洛顺口应道:“他们在甲米地,那地方可不太好反攻……” 冈萨洛察觉到自己失言,连忙终止了这个话头:“甲米地那边还在交战中,这事你不可传扬出去,知道吗?” “知道,知道!小人一定管住嘴,谁都不告诉!”冉天禄连忙拍着胸脯给冈萨洛打包票,唯恐对方不信,又以上帝的名义发了誓。 冈萨洛一时失言,便让冉天禄知晓了海汉军已经攻下甲米地,那地方本身就是马尼拉城的一道外围屏障,不论陆上海上,距离马尼拉城都已经不远了,也难怪官方根本不敢公布甲米地失陷的消息。 既然甲米地已经落入海汉掌控,那么原本驻扎在当地的马尼拉舰队这下真就只能回到马尼拉港来停靠了。但这样一来,想要从马尼拉港出海就变得更加困难了,冉天禄可不认为自己能够瞒天过海从港口弄条船离开。而这件事冈萨洛也帮不了他,马尼拉港的安排都是胡安在掌控,城防军这边根本就插不了手。 没法出海,冉天禄就只能琢磨从陆上前往甲米地了。从马尼拉城沿海岸线向南前往甲米地半岛大概是最近的一条路线了,但路程依然长达三十多公里,而且中间还需要跨越三条河流。在目前这样的天气状况下,如果徒步前往,一天时间大概还到不了。潮升商栈当然也有马车,只是这个时候马车出行往南去,也的确太打眼了一点。毕竟最近两天涌入马尼拉城内外的难民几乎都从南边来,谁会没事往那不太平的地方去? 冉天禄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尽快把手头的情报送去甲米地,但他担心自己一走,商栈没了主心骨容易出事,便将这事委派给了自己的胞弟冉天成。冉天成并非安全部的人,甚至连海汉籍都没入,跟情报工作也基本不沾边,就只是一个纯粹的大明生意人。冉天禄怕这事情太大吓着他,便根本没告诉他实情,只说如今战况吃紧,西班牙人多半要吃大亏,趁城破之前先去跟海汉人疏通一下,免得到时候乱军冲进潮升商栈闹事。 冉天成也认为有理,便接下了这桩差事。冉天禄将情报封于信封中,称其是装了海汉银行的银票,作为向海汉人买平安只用,让冉天成小心收在了贴身的地方。冉天成也不疑有他,为了避免被西班牙人注意到,连随从都没带,从商栈里选了一匹健马就冒雨上路了。冉天禄特地叮嘱他,待与海汉人完成会谈,便留在甲米地不要立刻返回,可待马尼拉城破,或是海汉人主动退兵之后再回来。 这天气风大雨大,虽然出行不便,但其实也是给冉天成的行动提供了掩护,这个天气可没有西班牙巡逻队会在附近区域活动。而马尼拉之外的区域也仿佛变成了无人区,冉天成离开马尼拉城十多里地之后,才遇到了一批从帕拉尼亚克镇北上逃难的移民。 冉天成一人一马,走到帕拉尼亚克镇的时候,风雨变得更大了,他已难以再冒雨前进,只能随意寻了一处空屋暂时歇息。他先前已经向逃难的移民打听过,海汉人攻下了甲米地,附近市镇的居民担心被殃及池鱼,便纷纷弃家逃亡。而他们唯一能去的地方,便是号称牢不可破的马尼拉城了。 由于天气状况十分恶劣,加之天色将暗,冉天成不得不在这里逗留了一晚。好在他出发时准备周全,不但带了自己的吃食,还有数斤豆料用来喂马,倒是不用担心会饿着。 翌日天气状况稍有好转,冉天成继续上路,于中午时分到达了由海汉军控制的诺韦莱塔镇。他向海汉士兵报上身份和来意之后,很快便来了一名军官对他进行了一番问询,然后便让他将马留在镇上,专门另外安排了一辆马车送他去甲米地港,这个待遇倒是让冉天成颇感受宠若惊。 从诺韦莱塔镇到甲米地港还有将近十公里的路程,但有了海汉军方护送的马车,这段路程就比前面轻松了许多。冉天成不禁开始琢磨,胞兄给海汉人到底准备了多少好处费,要是少了,人家这么高规格的安排岂不是收不到期望的回报?万一海汉人看了信封里的数目嫌少,那自己要不要做主再加码? 想来想去,冉天成便想打开那信封看看里面究竟装了多少钱,但想起自己出发之前冉天禄特地叮嘱,途中千万不可取出,要等到见到海汉高官之后再拿出来献上,当下还是强忍住了好奇心,决定按照冉天禄的意思办理此事。若对方到时候真的嫌少,那再视情况考虑加码。 冉天成做梦也想不到他揣着的这个信封里并非海汉银行的支票,而是近几日马尼拉城内的动向,以及西班牙军方急需打造的链弹图纸。 抵达甲米地港之后,冉天成便被转交给了当地的军官,然后如此这般换了几名军官带路之后,他终于是来到了海汉军的指挥部所在。冉天成还是第一次进入军中,虽然因为天气状况并无什么人在外活动,但仍然可以感受到一股肃杀之气。 冉天成战战兢兢地进了指挥部,听闻接见自己的人竟然是海汉国国防部长,他知道这个官职便是与大明兵部尚书相当,连忙要跪下来磕头,倒是被对方给叫住了。冉天禄说过要见着海汉高官之后再拿东西出来,这国防部长肯定算是高官中的高官了,冉天成当下赶紧从怀中摸出信封双手奉上,向颜楚杰禀明了来意。 正文 第1645章 重要情报 颜楚杰知道来人是潮升商栈的人,这个时候由其冒着风雨送到甲米地来的东西,自然是十分要紧的情报了。当下便拆开信封,拿出了里面的信笺,一番浏览之后,便将其交给自己的副官,然后低声吩咐了几句。 冉天成站在原地头都没敢抬一下,更不敢竖着耳朵去听颜楚杰所下达的命令。他只希望冉天禄给海汉人准备的好处足够丰厚,能够一次就打动对方,免得自己还得费口舌与对方重新谈条件。 颜楚杰将事情布置完,这才对冉天成问道:“冉老板一路辛苦,途中还没吃过饭吧?” 冉天成连忙应道:“赶着过来见大人,倒是没来得及吃饭,不过这也不妨事……大人对送来的东西可还满意?” 颜楚杰点点头道:“做得很不错,等马尼拉的战局稳定下来,再对你们论功行赏。这样,我让人先带你去吃点热食,回头会有人找你问话,你知道些什么,到时候再慢慢作答就是了。” 冉天成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一时间却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有军官带着他离开了颜楚杰的办公地,去了附近的一处食堂,让厨房给他煮了一碗牛肉面,又拿了两个烧饼给他——这在战地上已经是高级军官才能享受的待遇了。 冉天成把面条吃到嘴里,才想起来自己是来送钱的,但为什么那位海汉将军要对自己论功行赏?这花钱买太平的事,有什么可论功的?莫非自己交到对方手里那个信封,里面装的东西并不是冉天禄所说的支票? 冉天成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手里的筷子也停了下来。他对于自己胞兄的真正身份并不了解,只知道其交游颇为广阔,跟多个国家的商人都有贸易上的往来。但跟海汉人的关系究竟如何,冉天成却并不是很清楚。但海汉人如今兵临城下,如果能接到从城中送出来的情报,那自然是能省掉不少麻烦,要是冉天禄送来的东西与此相关,那就能很好地解释颜楚杰的态度了。 从马尼拉城送来的这封密信在颜楚杰的授意下,此时已经送到了指挥部给其他几名将领过目。对于冉天禄在信中讲述的西班牙人加紧打造链弹一事,自然是引起了将领们极高的重视。 “黑鲨”号虽然装备了蒸汽动力推进系统,但其主要所依赖的动力源依然是船上的风帆,蒸汽推进只是在作战时作为临时补充动力来使用,而非主角。否则的话“黑鲨”号在执行任务期间大概就得一直跟两条补给船在后面,一艘运煤,一艘装淡水,这样才能保证其在海上的续航能力。 既然仍然依赖于风帆系统,桅杆和船帆就是无法彻底解决的防御弱点,而链弹又正好是海战中用来对付桅杆船帆最为有效的武器之一,对海汉来说是一种不得不防的攻击手段。 当然了,“黑鲨”号在设计之初就已经考虑过了各种需要防御的攻击手段,链弹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对此也有一定的对应之策。船帆的防御是没什么特别有效的办法,柔软的帆布无论如何也兜不住飞行中的炮弹,最有效的防御就莫过于拉开交战距离,保持在敌方链弹射程范围之外。 而桅杆所需防御的对象不止是链弹,普通实心炮弹要是命中木制桅杆,那一样也会造成毁灭性的后果。所以在“黑鲨”号的桅杆下半截外层同样包覆了一层铁甲,并且采取了多种加固措施,以确保桅杆就算真的遭到炮弹直接命中,也不会就此发生断裂。在之前与马尼拉舰队的交锋中,“黑鲨”号就已经十分小心地控制着交战距离,目的就是为了避免被西班牙战船发射的链弹击中船上的薄弱部位。 “西班牙人还是有点脑子啊!这么快就想明白该怎么打了。”王汤姆看完相关情报之后,脸色倒是并不紧张。这是因为海汉军目前已经打下了甲米地,稳稳站得了一处港口作为前进基地,如果要再与西班牙人在海上交手,那就不会再出现“黑鲨”号单枪匹马杀进敌阵的状况,自然也就没有被对方战船在海上围剿的风险了。 “黑鲨”号虽然被设计成极度重视防御的铁甲舰,但其主要的战术却并非冲入敌阵吸引火力,而是利用机动性和航速的优势在外围游走,抢占有利位置之后再用舰上那两门精准度较高的舰炮对敌军船只进行炮击。 而在这次与马尼拉舰队的交锋中,“黑鲨”号的战术完全是为了要给攻打甲米地的战斗拖足时间,否则根本不会采取如此冒险的方式与西班牙战船缠斗。如今海汉舰队的作战舰只基本都已经腾出手来,下次再与敌军交锋的时候,担当正面战场主力的就是舰队中的三艘威严级战舰了,而“黑鲨”号所面临的战斗风险就会减小很多,西班牙人鬼鬼祟祟搞的这套把戏,很可能连半点用场都派不上。 王汤姆对此心知肚明,所以对西班牙人想出来的战术并没有太忌惮。不过情报部门能够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设法从马尼拉城送出这个消息,期间所冒的风险之大难以想象,也足见其努力程度了,所以尽管这个消息对于海军能起到的帮助有限,但王汤姆也对情报工作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而钱天敦感兴趣的则是另一件事:“这个从马尼拉城送消息过来的人,据说是走的陆路,中间歇了一晚,实际上是两天就到了。考虑到目前的这种恶劣天气状况,两天也能完成这段行程,那等天气好转一点,或许我们一天就能推进到马尼拉城附近。” “这可不太容易。”趴在地图上的罗杰直起身子道:“你们看,从甲米地半岛到马尼拉城之间的陆路,需要渡过三条河。那名信使一人一马,只要能在河边找到一条小船,过河倒也比较容易,但我们有太多的重装备和物资,渡河会耽搁大量时间,别说一天,两天也未必能够完成。” “那我们可以采取以前在安南打仗的办法,水陆并进,物资用船运到北边,人员全部走陆路。”王汤姆立刻提出了另外一种方案:“你们看,距离马尼拉大约八公里处有一个帕塞镇,按地图上的标准,这个滨海小镇是有一个渔港的。我们可以将物资和装备运到这里上陆,与陆路行进的部队会合,然后再完成最后一段路程逼近马尼拉城。” “但西班牙人也有可能会想到这一点,在当地部署防线。”罗杰补充道。 “那不碍事啊,如果他们在当地驻军,那就开打好了。难道你对我们的实力没有信心吗?”王汤姆笑着问道。 罗杰也笑了:“开打吗?那正如我所愿。” 罗杰带着自己的王牌部队来这里可不是度假的,在甲米地的战斗中没有捞到什么战功,这已经让他憋着一股劲,打算要在后面的战事中争取到上阵拼杀的机会。 罗杰的这支南海特战大队,其人员构成与海汉军的其他部队有所不同,有很多人本身并非海汉籍,甚至根本就不是汉人。当初罗杰在安不纳岛组建这支部队的时候,兵源就比较复杂,除了汉人之外,还有不少是从各国发卖到安不纳岛来的奴隶中挑选出来,从军累积了一定的战功之后,才获得了加入海汉国籍的机会。 罗杰给了他们新生,并且教会了这些士兵用战斗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价值。这支部队跟任何一国开战,都不会有太多的心理负担,对海汉来说这更像是一支国际佣兵。这支部队在南海打败了英国与柔佛组成的联军,并且为海汉把守着马六甲海峡东侧出口这个战略意义十分重要的位置,所以才能跻身海汉的王牌部队行列。而现在他们需要在这里,在众多同僚面前,通过战斗来证明自身的实力。 冉天成在完成了送信任务之后,果然没有再回马尼拉城,这倒不是他主动要留下来,而是海汉军方需要从他口中得知更多关于马尼拉城目前状况的信息。冉天成自知上了这条船就下不去了,当下也是索性就放开了,将自己所知的情况全都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海汉军方。 又过了两日之后,雨势慢慢收住,天气总算开始放晴了。但骑兵营从诺韦莱塔镇前出到北边帕拉尼亚克镇附近侦察的结果并不理想,因为多日暴雨,这途中的几条河都是河水暴涨,冉天成所说的渡口早已经被河水冲毁,渡船也找不到了。如果一定要从陆路行军,要嘛等河水水位消退一些之后再设法渡河,要嘛就只能绕到河水上游,找河道较为狭窄,水势没那么急的地方渡河。 但不管是哪一种办法,都得耗费大量的时间,这可不是指挥部愿意看到的状况。于是在经过了又一轮的备战会议之后,指挥部决定将与甲米地半岛隔海相望的帕塞镇作为下一个攻击目标。攻下帕塞镇之后,再以当地作为,从陆上发动向马尼拉城的最后一段行军。 从甲米地到帕塞镇之间的直线距离大约八公里,换算成航程也就五海里左右,以海汉舰队的行军速度,要不了一个小时就能抵达目的地。不过在发动正式的攻势之前,海军还是很小心地派出了侦察船对帕塞镇附近的渔港作了抵近观察,确定当地的海岸上并没有明显的防御工事存在。至于当地有没有驻扎军队,海汉对此倒不是太担心,毕竟陆军这帮人都想能早点在战场上有所作为,如果当地有西班牙驻军存在,那也正好是给陆军刷战绩了。 指挥部担心夜长梦多,让西班牙人有更多的时间来准备应战,便在完成侦察的次日凌晨发动了新一波的攻势。舰队的作战船只几乎倾巢而出,护卫着二十多艘运兵船往东驶向帕塞镇方向。 在天色亮起之前,海汉军便在渔港实施了登陆作战,过程简直顺利得难以想象,完全没有遭遇到任何抵抗,也没有指挥部预计的驻军存在。在对港口附近的村子进行搜查之后发现,这里的民众早就已经跑了精光,只剩下空荡荡的房子和海滩上一些倒扣着破渔船。 “就这样?没敌人?”罗杰踏上陆地之后便接到了令他颇感失望的报告,登陆地点方圆一公里之内都没有发现西班牙人的踪影,很显然对方并没有将这处渔港当作必须要死守的地点,轻易就放弃了这个地方。这与罗杰想象中西班牙人会层层设防,最后才退守马尼拉城的部署完全不一样,就像攥紧了拳头却一下打在了不着力的棉花上面。 但为了谨慎起见,防止西班牙人是在玩诱敌深入,罗杰还是指派了麾下干将马库斯和杜鲁二人,分别带队往东往北两个方向再探敌情。 这二人都是1633年在安不纳岛以外籍奴隶身份入伍,一个是黑人,另一个是来自苏门答腊岛的亚齐国。不过这几年战功累积下来,二人不但早就脱了奴籍,加入了海汉国籍,如今更是以中尉军衔各自带了一个连。 很快帕塞镇的情况也反馈回来,镇上已经十室九空,看样子西班牙人不但是退缩防守,更是打算坚壁清野,想断绝海汉军在本地获得补给和劳动力的可能性。 “如果这是在内陆作战,他们这样的做法会比较管用,可惜这是在沿海地区,我们要完成物资和人员的投送,只要有船就行了。”王汤姆在听完情况汇报之后,对于西班牙人的应对招数依然没有太高的评价。他认为唯一需要小心的,是西班牙人有意在通过这样避战的方式来保存实力。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或许是寄希望于能与海汉军在城下展开一场正面交锋,依托马尼拉城的坚固城防和兵力优势来瓦解海汉的进攻。 正文 第1646章 战术的选择 西班牙人采取这种龟缩防御的战术,其实是体现出了他们对双方的实力对比有着比较明确的认识,并没有打算在外围采取层层设防的方式来抵抗海汉的攻势。如果他们真要作出寸土必争的状态,那其实反倒更遂了海汉的意,因为那样一来,西班牙人就没办法将重兵集结到一处地方,而海汉却是可以用主力部队去攻打这些驻防据点,一点一点地消灭掉西班牙的武装部队。 虽然层层设防或许能给海汉制造出更多的麻烦,并且拖长海汉攻至马尼拉城下所需的时间,但这种战术会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当海汉军消灭掉外围的据点攻至城下的时候,西班牙人用来守城的兵力就不会剩下太多了,以海汉军的战斗力,说不定就一举破城了。 而西班牙人的底线,就是要保住马尼拉城,自然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分散部署层层设防,最终肯定会被海汉一一清剿干净,但如果主动将防御圈回缩至马尼拉城,集中优势兵力与海汉一战,那输赢也未尝可知,至少还能有一个搏一搏的机会,说不定就真把海汉军拖死在城下了。 但无论是哪一种战术,对马尼拉当局来说都是在冒着极大的风险去执行,一旦失败,可能就是城破人亡的下场。而海汉现在只要步步为营,不贪功冒进,将战线推进到马尼拉城下基本只是时间问题了。所以虽然看起来西班牙仍是占据着主场之利,但在战局中占得主动权的却是客场作战的海汉军。 罗杰的部队在帕塞镇附近没有发现大股敌军的存在,很顺利地拿下了这个通往马尼拉城的中间站。不过此地渔港的码头规模和设施都极为有限,并不适合舰队在此驻扎,只能充当一个临时的货运码头使用。就这样也还得抓紧时间对码头进行扩建,将原本用于停靠船只的栈桥再作加长加固,才能让运送物资的货船顺利停靠卸货。 不过罗杰肯定不会让自己的部队放下武器去干这种苦力活,好在国防部在战前考虑到了西班牙人可能会采取坚壁清野的战术,所以特地在这次出征的部队中带了两个工兵连。这扩建码头的任务,自然是要交给更专业的部队来完成了。 进入马尼拉湾的第八天,海汉军终于推进到距离马尼拉城不到十公里的地方。当然如果不是前些天的恶劣天气,或许这个时候大军本应该已经兵临城下了。 海汉军在帕塞镇附近登陆弄出的声势不小,自然也瞒不过敌方的监视,不过西班牙人似乎真的很耐得住性子,并没有急急忙忙地派部队过来驱逐,而是采取了冷眼旁观的态度。侦骑在外围也发现了西班牙骑手的身影,不过这些负责打探海汉军情的骑手都将距离控制得非常远,似乎保证自身的安全才是他们的第一要务。 但马尼拉舰队的西班牙战船就没闲着了,尝试着派出了几艘船从马尼拉港南下,看看是否有偷袭海汉货船和运兵船的机会。但这种打算注定要失望了,每一队往返于甲米地港与帕塞之间的货船都有武装战舰担任护航,而西班牙战船只要在海上出现,很快就会引来更多的海汉战舰向这一海域靠拢。如果不想被围剿,那就只能选择主动后撤了。 虽然西班牙人主动选择了缩小防御范围,可海汉并不打算就此息事宁人。在两天之后的凌晨时分,海汉舰队突袭了马尼拉城西侧的巴石河入海口,对暂时驻扎在这里的马尼拉舰队进行了一轮蜻蜓点水式的炮火打击。 海汉舰队之所以没有选择突入到近处开火,主要还是因为马尼拉舰队停靠的码头便处在岸防炮台的火力掩护之下,如果在海岸附近逗留的时间过长,很可能就会招来岸防炮的火力打击。即便是“黑鲨”号这样的铁甲舰,也不敢担保自己的船体能扛得住岸防炮的大号实心炮弹。只能是在守军反应过来之前,放一轮炮就跑。 由于海汉舰队发动攻击的时候时值凌晨,天色尚未亮起,而西班牙人对这种海上突袭的准备显然有些不足,尽管他们在海汉舰队排成攻击阵形之前就已经发现了海上的来袭者,但反击措施还是来得太慢了。当岸防炮发射出第一发炮弹的时候,海汉舰队已经有三分之一的船完成了一轮炮击,开始往南方海域撤离。 事实上无论是攻方还是守方,在这种有限的能见度下都难以完成精准的射击,开火时间又极为紧迫,基本上都是瞄个大致方向然后就发射,纯粹是撞大运的打法。不过海汉发动这次攻势本来就是骚扰性质的作战,也没有真打算能通过这样的炮击就打垮敌方的舰队,而西班牙人在炮台上的反击也是类似于警告性质,闭着眼睛放几炮,期望能就此吓跑海汉人。 于是双方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各自忙碌一番之后,并未正式接战就已经宣告战斗终结了。西班牙岸防炮台发射的有限几枚炮弹并没有中奖,全部都落到了海里。而海汉这边倒是有数枚炮弹命中了目标,只是损伤都不算太厉害,有两艘船中弹起火也被船员水手及时扑灭了,没有酿成大祸。 胡安铁青着脸赶到码头,查看了中弹这几艘船的受损状况之后,心情这才稍稍舒缓了一些。他昨晚住的地方其实距离码头并不远,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不敢回城里过夜,以免被人抓到把柄说他畏战。胡安对海汉可能发动的突然攻势其实是有所防备的,但没想到海汉人居然在凌晨玩了这么一出。从海汉舰队得手之后立刻撤退,毫不恋战的表现来看,对方显然也没安心要通过这一战取得什么决定性的战果,说穿了就是一次骚扰而已。打击马尼拉舰队是名,打击西班牙一方的士气才是实。 总督阿拉贡内斯已经开始催促他施行那个所谓的作战计划,尽早将那艘难缠的黑色战舰处理掉,以此来作为发动反击的信号。但胡安却一拖再拖,因为他必须要等到有足够多的链弹可用,才敢冒险一试。但海汉人的动作似乎就要比他快了那么一步,眼看着加班制造出的链弹数目快够用了,就被对方暗算了这么一手。虽然明知对方是有意骚扰,要激怒自己出海决战,但胡安也知道这事上报到总督府之后,总督大人肯定又得要催促自己赶紧动手了。 “吩咐下去,所有船只和人员在今天内做好战斗准备,我们明天去南边转一圈。”胡安尽量以平静的语气向围拢在自己周围的军官们下达了命令。他特意没有使用“决战”之类的词语,因为他不想让参战人员的思想压力过大。 所有人都知道来袭的海汉舰队实力在马尼拉舰队之上,如果在海上进行正面决战,马尼拉舰队的胜算估计连三成都不到。而胡安只以普通任务的形式来发布这个命令,为的就是避免舰队中出现悲观、恐慌的情绪。 胡安下达完命令之后,便离开了码头。修补船只、准备弹药这些事情,自有下面的军官去操持,不用他事必躬亲地去过问。胡安乘马车回到城中,先去了总督府,向阿拉贡内斯告知了港口发生的短暂交火和战况,然后说明了自己的作战计划。 “稍后我会让人把舰队的花名册送到总督府,接下来会有很多人要从这上面划掉名字,或许也包括我在内。总督大人,如果马尼拉舰队在这一战里失败了,我希望你能宽恕那些活着回来的人。”胡安很严肃地向阿拉贡内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保证马尼拉舰队的每一个人都会在接下来的战斗中竭尽全力,但我不希望这些战士全部都死在大海上,如果我们无法击败对手,那我会安排他们撤回来,或许在陆地上,我们的劣势会小一些。” “亲爱的胡安,我可没有要逼着你去拼命的意思,你要知道你的作用比那些普通水手大多了,要好好的活着,明白吗?”阿拉贡内斯看他不是开玩笑的样子,是真打算要去赴死,当下赶紧劝解道:“你要带着舰队全力战斗,但更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如果实在无法支撑,那就退回来,我们还有马尼拉城可守!” 胡安心道没了海上的骚扰,马尼拉城就是孤城一座,海汉人可以放心大胆地围城,这又能撑得了多久?尽管他是西班牙人,但他并不看好陆上击败海汉的可能性,对方已经在帕塞镇海岸完成了登陆,很显然是要从陆上向马尼拉城推进,到时候被阿拉贡内斯所倚重的岸防炮工事就几乎派不上用场了。 没了岸防炮的重火力支援,马尼拉城能够在海汉的炮火之下撑几天?胡安不愿去深思这个问题,他先前与负责城防的弗朗西斯会过面,对方虽然言之凿凿要给海汉人血的教训,但却说不出有什么具体的战术,很显然也是指望着岸防炮能够阻止海汉在马尼拉港的登陆。如今海汉人打算从陆上绕过岸防炮,想必这位老兄在得到消息之后应该也很是头疼。 胡安当然也不会真的想打算要以死报国,只是在总督面前必须要作出这样的态度,表明自己的决心,不然到时候打了败仗哪还有脸回城。但这一战能不能保住性命,其实也不是他自己能做主的事了,毕竟战场之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翌日凌晨,胡安在“圣迭戈”号上发布了出发命令,马尼拉舰队目前尚能作战的二十二艘帆船倾巢而出,沿海岸线向南航行。 胡安的第一目标就是帕塞镇的渔港,他很清楚当地的码头规模并不适宜吨位颇大的海汉战舰停靠,所以那里很可能会是海汉防御的一个薄弱点。如果当地停靠有海汉货船,那就正好拣这软柿子进行一番打击,最不济也要尽量破坏掉当地的港口码头,以延缓海汉向当地运送物资和人员的速度。 胡安的想法是没什么问题,也是很合理的作战计划,但怎奈他所遇到的对手是海汉。马尼拉舰队从港口出发的时候,在几海里之外的一艘侦察帆船上,海汉水兵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动向。虽然帆船上没有携带电台这种高级装备,但凭借着高航速的优势,侦察船还是领先了西班牙人回到帕塞镇的渔港,并向守军报告了敌舰队来袭的消息。 正如胡安所预料的那样,这里并没有驻扎海汉战舰,不过罗杰的部队却在码头上早早就架有数门二十四磅火炮,以充作岸防火力使用。这边接到警讯之后立刻通过电台告知了甲米地港,然后海汉舰队的主力便立刻从甲米地出发赶往帕塞镇渔港。这两地相距实在太近,西班牙舰队要想在帕塞镇渔港有所作为,就肯定躲不过飞速驰援的海汉舰队了。 胡安或许知道这一点,或许根本没想到,但舰队抵达目标区域之后,他立刻便下达了进攻的命令。马尼拉舰队的西班牙大帆船排成战斗纵队,以切线角度掠过渔港附近的海面,同时向码头开炮射击。 渔港码头本来停靠有几艘货船,不过在接到警讯之后都及时驶出了码头往南去了。但这样也方便了码头上的陆军炮兵对西班牙战船的攻势作出回应,八门炮依次鸣响,炮弹轰向正在驶过码头附近的西班牙帆船。 陆军火炮的射程和精准度都远胜船上的舰炮,这一番炮击倒是海汉占据了明显优势,几乎每一发炮弹都轻松地命中了目标。这使得西班牙帆船在靠向岸边以便让码头进入舰炮射程的时候,就必须要顶着海汉军的炮火航行,这种压力可不是闹着玩的。而海汉部署的这些火炮炮位都用厚厚的土包垒起了防御工事,舰炮即便命中一两发也很难形成真正的威胁。 正文 第1647章 胡安的决定 用这个时代的舰炮与岸防火力对战,吃亏的基本都是海上这一方。即便是海汉海军这样装备了领先于时代的武器装备,在面对马尼拉港的岸防炮台时也依然不敢造次,就连王汤姆也主动服从了指挥部的决定,放弃从海上强攻马尼拉港,而改为在远离马尼拉城的海岸实施登陆,由陆路推进至马尼拉城下。 而西班牙战船与部署在岸上的海汉火炮对战,差距就更是明显了,在交火中完全呈现出了一边倒的趋势。尽管岸上只有八门火炮,远远少于马尼拉舰队所装备的舰炮,但命中率却数倍于对手。这些陆军火炮在战船上造成的伤害其实很有限,对西班牙船员的心理打击倒是更大一些,毕竟他们在远东地区侵占殖民地的时候,极少会遭遇到这样“密集”的岸防炮火打击,更何况这场战斗还是在自己的家门口。 稍稍让胡安感到欣慰的是,船员们倒是没有因为遭受到岸上的炮火打击而出现慌乱,依然能按照既定的战术列队向码头发动炮击,将码头上的木制栈桥和堆放的木箱打得碎片四溅,也算是有一点肉眼能见的收获。胡安有那么一瞬间甚至热血上头,差点下令让舰队靠岸发动一次登陆战,清除掉岸上那些可恶的海汉炮兵。 不过还好他保持了比较清醒的头脑,因为很快就有在外围巡弋的船只发出了烟火警告,在西边海面上出现了敌军舰队的踪迹。 “来得可真够快啊!”胡安对海汉所作出的迅速反应只能表示感叹,这可比前日海汉舰队偷袭马尼拉港时守军的反应快多了。很显然海汉对这种状况提前做好了更为充分的准备,才能如此之快地从甲米地港赶来增援。这并非下达几道死命令就能达成的效果,而是两军综合实力存在的客观差距,胡安就算羡慕嫉妒恨,短期内也没法对此作出有效的改善。 “放弃攻击码头,所有船只调转方向,准备迎战!”胡安下达了命令之后,便从副官手中接过单筒望远镜,调整焦距开始观察海上的动向。 这付望远镜并非西班牙国内所产,而是他托人花重金想了不少法子从海汉国买来的。由于海汉对这类准军事物品的销售管理颇为严格,所以这东西从三亚一路辗转了好几个月,中间还到大明去兜了一大圈,最后好不容易才送到了胡安手中。虽然过程颇为麻烦,但胡安也不得不承认一分钱一分货是有道理的,这海汉出品的望远镜在可视范围和效果方面都的确要胜过了西班牙的同类产品。而且这还是只是用于外销的版本,据说海汉军军官所使用双筒望远镜在性能上更是远胜这种单筒结构,只是到底怎么个好法,胡安没见识过实物,就没法想象出来了。 远处的海面上已经出现了点点帆影,从望远镜中便能看到桅杆顶端飘扬着的红蓝双色旗。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用这个时代的舰炮与岸防火力对战,吃亏的基本都是海上这一方。即便是海汉海军这样装备了领先于时代的武器装备,在面对马尼拉港的岸防炮台时也依然不敢造次,就连王汤姆也主动服从了指挥部的决定,放弃从海上强攻马尼拉港,而改为在远离马尼拉城的海岸实施登陆,由陆路推进至马尼拉城下。 而西班牙战船与部署在岸上的海汉火炮对战,差距就更是明显了,在交火中完全呈现出了一边倒的趋势。尽管岸上只有八门火炮,远远少于马尼拉舰队所装备的舰炮,但命中率却数倍于对手。这些陆军火炮在战船上造成的伤害其实很有限,对西班牙船员的心理打击倒是更大一些,毕竟他们在远东地区侵占殖民地的时候,极少会遭遇到这样“密集”的岸防炮火打击,更何况这场战斗还是在自己的家门口。 稍稍让胡安感到欣慰的是,船员们倒是没有因为遭受到岸上的炮火打击而出现慌乱,依然能按照既定的战术列队向码头发动炮击,将码头上的木制栈桥和堆放的木箱打得碎片四溅,也算是有一点肉眼能见的收获。胡安有那么一瞬间甚至热血上头,差点下令让舰队靠岸发动一次登陆战,清除掉岸上那些可恶的海汉炮兵。 不过还好他保持了比较清醒的头脑,因为很快就有在外围巡弋的船只发出了烟火警告,在西边海面上出现了敌军舰队的踪迹。 “来得可真够快啊!”胡安对海汉所作出的迅速反应只能表示感叹,这可比前日海汉舰队偷袭马尼拉港时守军的反应快多了。很显然海汉对这种状况提前做好了更为充分的准备,才能如此之快地从甲米地港赶来增援。这并非下达几道死命令就能达成的效果,而是两军综合实力存在的客观差距,胡安就算羡慕嫉妒恨,短期内也没法对此作出有效的改善。 “放弃攻击码头,所有船只调转方向,准备迎战!”胡安下达了命令之后,便从副官手中接过单筒望远镜,调整焦距开始观察海上的动向。 这付望远镜并非西班牙国内所产,而是他托人花重金想了不少法子从海汉国买来的。由于海汉对这类准军事物品的销售管理颇为严格,所以这东西从三亚一路辗转了好几个月,中间还到大明去兜了一大圈,最后好不容易才送到了胡安手中。虽然过程颇为麻烦,但胡安也不得不承认一分钱一分货是有道理的,这海汉出品的望远镜在可视范围和效果方面都的确要胜过了西班牙的同类产品。而且这还是只是用于外销的版本,据说海汉军军官所使用双筒望远镜在性能上更是远胜这种单筒结构,只是到底怎么个好法,胡安没见识过实物,就没法想象出来了。 远处的海面上已经出现了点点帆影,从望远镜中便能看到桅杆顶端飘扬着的红蓝双色旗。用这个时代的舰炮与岸防火力对战,吃亏的基本都是海上这一方。即便是海汉海军这样装备了领先于时代的武器装备,在面对马尼拉港的岸防炮台时也依然不敢造次,就连王汤姆也主动服从了指挥部的决定,放弃从海上强攻马尼拉港,而改为在远离马尼拉城的海岸实施登陆,由陆路推进至马尼拉城下。 而西班牙战船与部署在岸上的海汉火炮对战,差距就更是明显了,在交火中完全呈现出了一边倒的趋势。尽管岸上只有八门火炮,远远少于马尼拉舰队所装备的舰炮,但命中率却数倍于对手。这些陆军火炮在战船上造成的伤害其实很有限,对西班牙船员的心理打击倒是更大一些,毕竟他们在远东地区侵占殖民地的时候,极少会遭遇到这样“密集”的岸防炮火打击,更何况这场战斗还是在自己的家门口。 稍稍让胡安感到欣慰的是,船员们倒是没有因为遭受到岸上的炮火打击而出现慌乱,依然能按照既定的战术列队向码头发动炮击,将码头上的木制栈桥和堆放的木箱打得碎片四溅,也算是有一点肉眼能见的收获。胡安有那么一瞬间甚至热血上头,差点下令让舰队靠岸发动一次登陆战,清除掉岸上那些可恶的海汉炮兵。 不过还好他保持了比较清醒的头脑,因为很快就有在外围巡弋的船只发出了烟火警告,在西边海面上出现了敌军舰队的踪迹。 “来得可真够快啊!”胡安对海汉所作出的迅速反应只能表示感叹,这可比前日海汉舰队偷袭马尼拉港时守军的反应快多了。很显然海汉对这种状况提前做好了更为充分的准备,才能如此之快地从甲米地港赶来增援。这并非下达几道死命令就能达成的效果,而是两军综合实力存在的客观差距,胡安就算羡慕嫉妒恨,短期内也没法对此作出有效的改善。 “放弃攻击码头,所有船只调转方向,准备迎战!”胡安下达了命令之后,便从副官手中接过单筒望远镜,调整焦距开始观察海上的动向。 这付望远镜并非西班牙国内所产,而是他托人花重金想了不少法子从海汉国买来的。由于海汉对这类准军事物品的销售管理颇为严格,所以这东西从三亚一路辗转了好几个月,中间还到大明去兜了一大圈,最后好不容易才送到了胡安手中。虽然过程颇为麻烦,但胡安也不得不承认一分钱一分货是有道理的,这海汉出品的望远镜在可视范围和效果方面都的确要胜过了西班牙的同类产品。而且这还是只是用于外销的版本,据说海汉军军官所使用双筒望远镜在性能上更是远胜这种单筒结构,只是到底怎么个好法,胡安没见识过实物,就没法想象出来了。 远处的海面上已经出现了点点帆影,从望远镜中便能看到桅杆顶端飘扬着的红蓝双色旗。用这个时代的舰炮与岸防火力对战,吃亏的基本都是海上这一方。即便是海汉海军这样装备了领先于时代的武器装备,在面对马尼拉港的岸防炮台时也依然不敢造次,就连王汤姆也主动服从了指挥部的决定,放弃从海上强攻马尼拉港,而改为在远离马尼拉城的海岸实施登陆,由陆路推进至马尼拉城下。 而西班牙战船与部署在岸上的海汉火炮对战,差距就更是明显了,在交火中完全呈现出了一边倒的趋势。尽管岸上只有八门火炮,远远少于马尼拉舰队所装备的舰炮,但命中率却数倍于对手。这些陆军火炮在战船上造成的伤害其实很有限,对西班牙船员的心理打击倒是更大一些,毕竟他们在远东地区侵占殖民地的时候,极少会遭遇到这样“密集”的岸防炮火打击,更何况这场战斗还是在自己的家门口。 稍稍让胡安感到欣慰的是,船员们倒是没有因为遭受到岸上的炮火打击而出现慌乱,依然能按照既定的战术列队向码头发动炮击,将码头上的木制栈桥和堆放的木箱打得碎片四溅,也算是有一点肉眼能见的收获。胡安有那么一瞬间甚至热血上头,差点下令让舰队靠岸发动一次登陆战,清除掉岸上那些可恶的海汉炮兵。 不过还好他保持了比较清醒的头脑,因为很快就有在外围巡弋的船只发出了烟火警告,在西边海面上出现了敌军舰队的踪迹。 “来得可真够快啊!”胡安对海汉所作出的迅速反应只能表示感叹,这可比前日海汉舰队偷袭马尼拉港时守军的反应快多了。很显然海汉对这种状况提前做好了更为充分的准备,才能如此之快地从甲米地港赶来增援。这并非下达几道死命令就能达成的效果,而是两军综合实力存在的客观差距,胡安就算羡慕嫉妒恨,短期内也没法对此作出有效的改善。 “放弃攻击码头,所有船只调转方向,准备迎战!”胡安下达了命令之后,便从副官手中接过单筒望远镜,调整焦距开始观察海上的动向。 这付望远镜并非西班牙国内所产,而是他托人花重金想了不少法子从海汉国买来的。由于海汉对这类准军事物品的销售管理颇为严格,所以这东西从三亚一路辗转了好几个月,中间还到大明去兜了一大圈,最后好不容易才送到了胡安手中。虽然过程颇为麻烦,但胡安也不得不承认一分钱一分货是有道理的,这海汉出品的望远镜在可视范围和效果方面都的确要胜过了西班牙的同类产品。而且这还是只是用于外销的版本,据说海汉军军官所使用双筒望远镜在性能上更是远胜这种单筒结构,只是到底怎么个好法,胡安没见识过实物,就没法想象出来了。 远处的海面上已经出现了点点帆影,从望远镜中便能看到桅杆顶端飘扬着的红蓝双色旗。 正文 第1648章 令人绝望 海汉威严级战舰的吨位都在一千七百吨以上,几乎比“圣迭戈”号大了一半。而单侧船舷部署的最大舰炮数目可达二十五门,也比“圣迭戈”号足足多出了一倍,至于舰炮的性能和威力,也是海汉一方明显占优。两艘威严级战舰从左右两边将“圣迭戈”夹在中间,然后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通炮轰。 像这样的舰炮对轰作战,还是有一些战术要讲究的,比如海汉战舰的战术便是先集火打击对方的炮位,力求在最短时间内削弱乃至消灭对方的反击能力,如果运气好命中了炮位附近的火药桶,那就更是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了。至于西班牙一方,他们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下一刻不会被炮弹击中,这样还能有机会向敌方再次开火。 部署在威严级战舰甲板上的十二磅炮主要发射葡萄弹,针对的打击对象便是敌船的甲板人员,而部署在下层甲板的大口径舰炮则是用来打击破坏对方的炮位和船身。在非常短的交火时间内,海汉战舰发射的炮弹便摧毁了“圣迭戈”号上过半的舰炮,船身上被炸开了几个面积非常大的豁口,仿佛是被什么怪兽咬掉了一块似的。 胡安倒是还幸运地活着,身上甚至都没什么伤,依然可以指挥作战,但他身边的人可就没这种幸运了,他的两名副官都在敌舰的炮火打击中不幸中弹身亡了。所以他只能把自己的勤务兵临时提拔为副官,让其传达自己的命令。只是这个时候“圣迭戈”号上的伤亡人员实在太多,船上很多岗位都已经无人值守,局面快要陷入到失控的状态了。 不过这个时候的胡安已经打红了眼,也顾不上考虑如何撤离战场了,只是下令船上剩余的船员尽量填补到舰炮所在的位置,不惜一切代价向敌舰继续开火。 但要将战斗决心转化成战斗力,并不仅仅只是凭着一股血气就能实现的,“圣迭戈”号上的西班牙人虽然大多悍不畏死,可这艘船的现状却并不足以支撑他们的战斗决心了。船上的二十多门火炮,这个时候还能保持正常作战的已经不足十门,或许夹在两边的敌舰再进行两三轮炮击之后,这仅存的一点火力输出也会宣告终结。 果然很快剩下的几门火炮也被海汉战舰一一点名,变成了哑炮。胡安自知这番交战恐怕难以幸免,便下令向船员们发放火枪,准备作最后的抵抗。但这个时候仿佛奇迹出现,两艘威严级战舰竟然主动驶离了“圣迭戈”号。 “这一定是上帝听到了我们的祈祷!”有船员对于这个景象大感不解,只能将其归结于神迹了。 但胡安却不这么认为,他可从来没听说海汉人有什么特别的宗教信仰,祈求上帝真的能对这些穷凶极恶的异教徒起作用吗?那他在开战前已经祈祷过一次了,上帝就应该帮助自己早早击败他们才对,而不是等到最后的绝望关头才显灵。而且胡安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这两艘战舰主动离开,或许并不是意味着“圣迭戈”号脱困,要知道这地方距离马尼拉港虽然已经不远,但却根本没法得到岸防火力的掩护,对方没理由就此放过自己才对。 果然胡安的预感立刻便得到了验证,因为有船员发现那艘恶魔般的黑色战舰正从“圣迭戈”号的后方飞速赶来,眼见着两船之间的距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短。。看样子刚才那两艘海汉战舰主动离开,只是要把更易于攻击的位子腾出来留给这艘铁甲舰而已。 这艘给胡安留下深刻印象的铁甲舰在今天的战斗中一直没有真正加入到战团中来,而是在外围游弋,配合其他海汉战舰对那些掉队或是受损严重的西班牙帆船实施最后一击。很显然,它现在的目标便是“圣迭戈”号了。 如果是完好无损的“圣迭戈”号,胡安或许会尝试拼一把,毕竟前方已经能隐约看到马尼拉港的海岸了,挣扎一把冲进港就能很大几率得救。但此时“圣迭戈”号已经满目疮痍,船员死伤过半,船上的火炮也完全失去了继续作战的能力,胡安还能拿什么来抵抗衔尾追击而来的敌舰? “瞄准前面那艘船的尾舵打,打到他们走不了为止。” “黑鲨”号上,武森一脸冷峻地发布了指令。他今天按照王汤姆的部署,前后已经干掉了好几艘西班牙帆船,但相比之下,肯定还是马尼拉舰队的这艘旗舰最为重要。王汤姆给他下达的命令是留下这条船,而不是击沉,武森明白这大概是王汤姆意在要俘获船上的重要人物,所以也不打算直接下狠手。至于这个时候船上的重要人物是否仍然存活,那就不是武森需要担心的问题了,生死有命,如果王汤姆要抓的目标没能熬过这一劫,那也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黑鲨”号追到“圣迭戈”号之后,便保持在其右舷侧后方,相隔约莫两百米距离,让前后两门舰炮都对准其尾舵部位开火。只打了两轮,便有一发炮弹直接命中尾舵,将整个舵桨打掉了大约三分之二,顿时就没了在海上灵活转向的能力。 然后“黑鲨”号猛然提速,赶上与“圣迭戈”号平行的位置,两门舰炮集火攻击其主桅杆。这次用了八发炮弹,击中了桅杆底部与船体相连的部位。随着主桅杆在炮火轰鸣声中缓缓倒下,“圣迭戈”号也失去了供其前进的大部分动力,航速很快降到了趋近于零的水平,被留在了距离马尼拉港仅两海里的海面上。 尽管离海港已经非常近了,但这段距离却是“圣迭戈”号再也无法完成的一段航程了。胡安看着船慢慢停下,而那艘黑色战舰却已经从“圣迭戈”号右舷快速驶过,去追击前面一艘西班牙帆船去了。 逃吗?这艘旗舰已经失去了前进的动力,如果放下救生艇划向海岸,一时半会也是靠不了岸的。战吗?船上已经没了火炮,就靠发给船员这些火枪跟敌人的铁甲舰对射,那不如下令所有人吞枪自尽来得比较快。 如果先前战死在船上,胡安也就不用再烦恼究竟是战是降了。可现在船上幸存的船员们都看着他,等待他下达命令,胡安反而是有些犹豫了。他当然可以下令死战,但对“圣迭戈”号来说,死战到底已经没了意义。海汉人甚至都不需要靠近这艘船,只要远远地再开上几炮,在船身上打出几个大窟窿,让这船慢慢沉下去就能瓦解掉所有的抵抗手段。至于为什么海汉人手下留情,胡安心知肚明,对方就是想要活捉“圣迭戈”号上的指挥官而已。 一艘探险级战船慢慢接近了“圣迭戈”号,船上有人拿着铁皮喇叭向这边用西班牙语喊话,让“圣迭戈”号上所有人员立刻放下武器投降,缴械不杀,伤者也将会得到救治。如若不然,等待他们的就将是被彻底击沉的命运。 人终究都是有求生欲的,一旦战斗结束,战败的一方知道自己还有继续活下去的可能,抵抗的意志往往就没有那么坚定了。而当下的“圣迭戈”号上正是这样的情形,所有存活的船员都集中到了甲板上,等待着命运的裁决——指挥官胡安的一句话,就会决定他们接下来的生死了。 胡安环顾四周,从这些熟悉的船员眼中看到了期盼和不甘,却唯独缺少了战斗的决心,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了,这些船员想活下去,而不是为西班牙帝国的这次战败殉葬。 胡安深吸了一口气,向众人宣布了自己的决定:“按他们说的做吧!我们投降……” 说完这句话,胡安一屁股坐到了一箱冰冷的炮弹上,耷拉着脑袋再也没有开口下达别的命令。昨晚才运上船的这几箱链弹根本就没来得及在战斗中派上用场,这场交战就已经宣告结束了。胡安只觉得自己的心情比这些冰冷的钢铁还要凉,虽然他在战前就预想过战败的结果,但真当这一刻到来的时候,他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胡安在战前所制定的作战目标,一是摧毁或者重创那艘铁甲帆船,二是拖住海汉舰队进攻的步伐,但这一战下来,两个目标都没有实现,遭受重创的反倒是他所指挥的马尼拉舰队。虽然舰队已经竭尽全力进行作战,但胡安不得不承认,双方在船只性能和武器装备方面的差距并不是靠着战斗决心就能弥补,自己的舰队在整个交战过程中一直处于被动状态,可以说完全没看到有什么胜机出现。 从上一次在三亚外海交手之后,胡安其实一直就在备战之中,但他所能做的备战工作受到诸多客观条件的限制,这次在家门口投入作战的舰队规模远不及前次突袭三亚的时候,所以战败其实也是预想之中的事情。只是败得如此干净彻底,不禁让胡安生出了绝望的感觉,他甚至怀疑自己所认为的敌方弱点是不是真的存在,为什么海汉舰队完全没有在陌生海域作战的生涩,为什么对方在今天的交战中全程拉开了交战距离,完全不给马尼拉舰队使用链弹的机会。 马尼拉舰队最终逃回港内的船只,只有出征时的一半,而且全部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剩余的战斗力只能大打折扣。而在马尼拉港之外的海面上,海汉舰队已经开始打扫战场,光是从海里捞上来的俘虏就多达两百余人。 这场海战的战斗过程十分激烈,但持续时间并不长,从马尼拉舰队抵达帕塞镇渔港,到王汤姆下令鸣金收兵,期间不到两个小时。海汉方面以“黑鲨”号居功至伟,在这场战斗中击伤击沉的敌船数目达到了两位数,虽然大多数都是补刀性质,但都极好地完成了任务,特别是对马尼拉舰队旗舰“圣迭戈”号的追击堪称完美,让海汉得以俘获了其舰队指挥官胡安路易斯。 据战后的不完全统计,海汉海军在此次作战中总计击毁敌船十一艘,俘获敌军船员达五百人之多。至于马尼拉舰队在此役中的死伤人数,初步估算至少是在五到七百人上下。虽然有几艘船在俘获时还能勉强行驶在海上,但海汉将船上的人员物资搜刮一空之后,全部都放水沉入了大海。这些西班牙帆船都需要大修之后才能重新投入使用,王汤姆可没兴趣把它们千里迢迢地弄回三亚去进行修缮。 海汉方面的战损状况自然要比西班牙人好得多,但也难免出现了伤亡。此役共有三十五名水兵在交战中阵亡,一百四十余人不同程度受伤,也算是近一年来海汉海军伤亡人数最多的一战了。不过在王汤姆等高级将领看来,这个伤亡数字还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毕竟双方交战期间有多次近距离使用舰炮对轰的操作,死伤肯定难免。 船只受损状况就有点不容乐观了,有两艘探险级战船在炮战中船体受损严重,基本失去了继续作战的能力,必须要回港等待修复。另有包括一艘威严级战舰在内的七艘作战船只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对其战斗力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但好消息是这一战几乎是打断了马尼拉舰队的脊梁,本地的西班牙军已经没有其他成建制的海上武装可用,海汉舰队在之后一段时间应该不会再有类似这样的作战任务了,接下来表演的舞台将会交给海汉陆军。 被俘获的西班牙俘虏在当天中午就被运抵了甲米地港,过去的驻地如今变成了囚禁他们的场所,这也算是对西班牙人一个极大的讽刺了。而胡安在这里也终于见到了他的对手,海汉国防部长颜楚杰,以及海军司令王汤姆。只是这并非两国将领之间的平等对话,而是胜利者对战败俘虏的火线提审。 正文 第1649章 劝降 王汤姆虽然会一点点西班牙语,勉强能够进行日常对话,但为了便于沟通,还是叫来了会讲汉语和西班牙语的葡萄牙军官西芒当翻译。 在今天的作战行动中,西芒也随海汉海军一同出征,在“圣迭戈”号被打得失去动力之后,拿着铁皮喇叭用西班牙语向船上喊话的人便是他了。能够在这次行动中俘获马尼拉舰队的指挥官,这在西芒看来可谓是极为耀眼的战绩了,他虽然只是在此过程中协助劝降并收押俘虏,但也觉得自己是与有荣焉。等以后回到国内,这份战绩就够他吹嘘好久了。当然了,如果之后真能攻破马尼拉城,将西班牙人逐出此地,那大概真够他吹上一辈子了。 能够在胡安这样的西班牙高级军官面前趾高气扬地出现,这已经极大地满足了西芒的虚荣心,不过在场还有海汉的高级将领,西芒也不敢太抢风头,老老实实地当起了翻译。 王汤姆和颜楚杰提出的问题非常直接,他们需要了解马尼拉城内的军事部署状况,以及是否有劝降守军的可能。如果胡安愿意跟海汉合作,那么不但可以在战争结束后重获自由,而且可以自主选择是否离开马尼拉——要是他怕承担责任不想再回国,海汉也可以为他在远东安排今后的生活。 当然如果胡安打定主意不肯跟海汉合作,一定要顽抗到底,那么他今后的余生恐怕也不会太好过。王汤姆很直白地告诉他,考虑他的身份和体面,海汉不会对他进行严刑拷问,也不打算处死他,但会把他送到南海某个不能透露的岛屿上去当苦力,而且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获释的机会。 “就算你命好,你的结果也是数年后在种植园奴隶居住的木板房里平静地咽下最后一口气,如果运气不好,不知道哪天就会在某个矿坑里挖矿的时候被塌方给活埋了。想想清楚,胡安先生,你现在还有作出选择的机会,不要作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西芒按照颜楚杰的指示,努力着尝试说服对方:“但如果你愿意跟海汉合作,那你的下半生会活得很轻松,过去那个指挥马尼拉舰队的胡安路易斯,已经死在这场海战里了。没有人会知道你是谁,他们可以让你改头换面,去别的地方当一个富贵农场主。”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王汤姆虽然会一点点西班牙语,勉强能够进行日常对话,但为了便于沟通,还是叫来了会讲汉语和西班牙语的葡萄牙军官西芒当翻译。 在今天的作战行动中,西芒也随海汉海军一同出征,在“圣迭戈”号被打得失去动力之后,拿着铁皮喇叭用西班牙语向船上喊话的人便是他了。能够在这次行动中俘获马尼拉舰队的指挥官,这在西芒看来可谓是极为耀眼的战绩了,他虽然只是在此过程中协助劝降并收押俘虏,但也觉得自己是与有荣焉。等以后回到国内,这份战绩就够他吹嘘好久了。当然了,如果之后真能攻破马尼拉城,将西班牙人逐出此地,那大概真够他吹上一辈子了。 能够在胡安这样的西班牙高级军官面前趾高气扬地出现,这已经极大地满足了西芒的虚荣心,不过在场还有海汉的高级将领,西芒也不敢太抢风头,老老实实地当起了翻译。 王汤姆和颜楚杰提出的问题非常直接,他们需要了解马尼拉城内的军事部署状况,以及是否有劝降守军的可能。如果胡安愿意跟海汉合作,那么不但可以在战争结束后重获自由,而且可以自主选择是否离开马尼拉——要是他怕承担责任不想再回国,海汉也可以为他在远东安排今后的生活。 当然如果胡安打定主意不肯跟海汉合作,一定要顽抗到底,那么他今后的余生恐怕也不会太好过。王汤姆很直白地告诉他,考虑他的身份和体面,海汉不会对他进行严刑拷问,也不打算处死他,但会把他送到南海某个不能透露的岛屿上去当苦力,而且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获释的机会。 “就算你命好,你的结果也是数年后在种植园奴隶居住的木板房里平静地咽下最后一口气,如果运气不好,不知道哪天就会在某个矿坑里挖矿的时候被塌方给活埋了。想想清楚,胡安先生,你现在还有作出选择的机会,不要作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西芒按照颜楚杰的指示,努力着尝试说服对方:“但如果你愿意跟海汉合作,那你的下半生会活得很轻松,过去那个指挥马尼拉舰队的胡安路易斯,已经死在这场海战里了。没有人会知道你是谁,他们可以让你改头换面,去别的地方当一个富贵农场主。” 王汤姆虽然会一点点西班牙语,勉强能够进行日常对话,但为了便于沟通,还是叫来了会讲汉语和西班牙语的葡萄牙军官西芒当翻译。 在今天的作战行动中,西芒也随海汉海军一同出征,在“圣迭戈”号被打得失去动力之后,拿着铁皮喇叭用西班牙语向船上喊话的人便是他了。能够在这次行动中俘获马尼拉舰队的指挥官,这在西芒看来可谓是极为耀眼的战绩了,他虽然只是在此过程中协助劝降并收押俘虏,但也觉得自己是与有荣焉。等以后回到国内,这份战绩就够他吹嘘好久了。当然了,如果之后真能攻破马尼拉城,将西班牙人逐出此地,那大概真够他吹上一辈子了。 能够在胡安这样的西班牙高级军官面前趾高气扬地出现,这已经极大地满足了西芒的虚荣心,不过在场还有海汉的高级将领,西芒也不敢太抢风头,老老实实地当起了翻译。 王汤姆和颜楚杰提出的问题非常直接,他们需要了解马尼拉城内的军事部署状况,以及是否有劝降守军的可能。如果胡安愿意跟海汉合作,那么不但可以在战争结束后重获自由,而且可以自主选择是否离开马尼拉——要是他怕承担责任不想再回国,海汉也可以为他在远东安排今后的生活。 当然如果胡安打定主意不肯跟海汉合作,一定要顽抗到底,那么他今后的余生恐怕也不会太好过。王汤姆很直白地告诉他,考虑他的身份和体面,海汉不会对他进行严刑拷问,也不打算处死他,但会把他送到南海某个不能透露的岛屿上去当苦力,而且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获释的机会。 “就算你命好,你的结果也是数年后在种植园奴隶居住的木板房里平静地咽下最后一口气,如果运气不好,不知道哪天就会在某个矿坑里挖矿的时候被塌方给活埋了。想想清楚,胡安先生,你现在还有作出选择的机会,不要作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西芒按照颜楚杰的指示,努力着尝试说服对方:“但如果你愿意跟海汉合作,那你的下半生会活得很轻松,过去那个指挥马尼拉舰队的胡安路易斯,已经死在这场海战里了。没有人会知道你是谁,他们可以让你改头换面,去别的地方当一个富贵农场主。” 王汤姆虽然会一点点西班牙语,勉强能够进行日常对话,但为了便于沟通,还是叫来了会讲汉语和西班牙语的葡萄牙军官西芒当翻译。 在今天的作战行动中,西芒也随海汉海军一同出征,在“圣迭戈”号被打得失去动力之后,拿着铁皮喇叭用西班牙语向船上喊话的人便是他了。能够在这次行动中俘获马尼拉舰队的指挥官,这在西芒看来可谓是极为耀眼的战绩了,他虽然只是在此过程中协助劝降并收押俘虏,但也觉得自己是与有荣焉。等以后回到国内,这份战绩就够他吹嘘好久了。当然了,如果之后真能攻破马尼拉城,将西班牙人逐出此地,那大概真够他吹上一辈子了。 能够在胡安这样的西班牙高级军官面前趾高气扬地出现,这已经极大地满足了西芒的虚荣心,不过在场还有海汉的高级将领,西芒也不敢太抢风头,老老实实地当起了翻译。 王汤姆和颜楚杰提出的问题非常直接,他们需要了解马尼拉城内的军事部署状况,以及是否有劝降守军的可能。如果胡安愿意跟海汉合作,那么不但可以在战争结束后重获自由,而且可以自主选择是否离开马尼拉——要是他怕承担责任不想再回国,海汉也可以为他在远东安排今后的生活。 当然如果胡安打定主意不肯跟海汉合作,一定要顽抗到底,那么他今后的余生恐怕也不会太好过。王汤姆很直白地告诉他,考虑他的身份和体面,海汉不会对他进行严刑拷问,也不打算处死他,但会把他送到南海某个不能透露的岛屿上去当苦力,而且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获释的机会。 “就算你命好,你的结果也是数年后在种植园奴隶居住的木板房里平静地咽下最后一口气,如果运气不好,不知道哪天就会在某个矿坑里挖矿的时候被塌方给活埋了。想想清楚,胡安先生,你现在还有作出选择的机会,不要作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西芒按照颜楚杰的指示,努力着尝试说服对方:“但如果你愿意跟海汉合作,那你的下半生会活得很轻松,过去那个指挥马尼拉舰队的胡安路易斯,已经死在这场海战里了。没有人会知道你是谁,他们可以让你改头换面,去别的地方当一个富贵农场主。” 王汤姆虽然会一点点西班牙语,勉强能够进行日常对话,但为了便于沟通,还是叫来了会讲汉语和西班牙语的葡萄牙军官西芒当翻译。 在今天的作战行动中,西芒也随海汉海军一同出征,在“圣迭戈”号被打得失去动力之后,拿着铁皮喇叭用西班牙语向船上喊话的人便是他了。能够在这次行动中俘获马尼拉舰队的指挥官,这在西芒看来可谓是极为耀眼的战绩了,他虽然只是在此过程中协助劝降并收押俘虏,但也觉得自己是与有荣焉。等以后回到国内,这份战绩就够他吹嘘好久了。当然了,如果之后真能攻破马尼拉城,将西班牙人逐出此地,那大概真够他吹上一辈子了。 能够在胡安这样的西班牙高级军官面前趾高气扬地出现,这已经极大地满足了西芒的虚荣心,不过在场还有海汉的高级将领,西芒也不敢太抢风头,老老实实地当起了翻译。 王汤姆和颜楚杰提出的问题非常直接,他们需要了解马尼拉城内的军事部署状况,以及是否有劝降守军的可能。如果胡安愿意跟海汉合作,那么不但可以在战争结束后重获自由,而且可以自主选择是否离开马尼拉——要是他怕承担责任不想再回国,海汉也可以为他在远东安排今后的生活。 当然如果胡安打定主意不肯跟海汉合作,一定要顽抗到底,那么他今后的余生恐怕也不会太好过。王汤姆很直白地告诉他,考虑他的身份和体面,海汉不会对他进行严刑拷问,也不打算处死他,但会把他送到南海某个不能透露的岛屿上去当苦力,而且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获释的机会。 “就算你命好,你的结果也是数年后在种植园奴隶居住的木板房里平静地咽下最后一口气,如果运气不好,不知道哪天就会在某个矿坑里挖矿的时候被塌方给活埋了。想想清楚,胡安先生,你现在还有作出选择的机会,不要作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西芒按照颜楚杰的指示,努力着尝试说服对方:“但如果你愿意跟海汉合作,那你的下半生会活得很轻松,过去那个指挥马尼拉舰队的胡安路易斯,已经死在这场海战里了。没有人会知道你是谁,他们可以让你改头换面,去别的地方当一个富贵农场主。” 正文 第1650章 教会的宝藏 在冉天禄看来,布兰科神父所说还是有相当高的可信度,毕竟城里那些西班牙高官平日也会到教堂来做忏悔,多多少少都会泄漏一些军情和真实的想法给神父知道。而马尼拉守军近日战况越发吃紧,不断有南边的难民逃亡到城内外,这些状况肯定都将会加大本地文武官员的心理压力。 但相较于城外,那当然是有城墙和火炮庇护的城内更俱安全感,虽然这里很快就要成为海汉军的攻击目标,可城里的绝大部分人都仍然会心存侥幸,指望城防手段能够让入侵者止步于此。 布兰科神父显然不是太看好本地的守军能够击退海汉军接下来的攻势,为了避免这些珍贵的宗教器物和文献毁于战火,所以才会想出了这么一个令冉天禄感到惊奇的解决方案。 冉天禄忍不住说道:“神父,不如您也早点出城,避开这场战乱。您的身份特殊,相信海汉人应该不会为难你。” 布兰科神父摇头应道:“我不能离开这里。军队要守护这座城市,而我必须要守护我的信仰。城里的教徒们需要我,特别是在我们遇到灾难的时候。” 虽然双方所属的阵营是敌对的,但布兰科神父在战乱面前所表现出来的这种沉稳和对信仰的坚定,也依然是让冉天禄大为感慨。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战乱到来时保持镇定,更别说放弃自己的人身安全去帮助其他人了,至少冉天禄就很难说服自己去做出类似这样的举动。 “若是有机会,便向上级禀明情况,争取在城破之后保下你性命。”冉天禄在心里暗暗说道。难得有这么一个能让他另眼相看的西班牙人,他也不想看到对方在战乱中丢了性命。 冉天禄与布兰科神父议定了晚上的交接事宜,便告辞离开出城回到商栈,让下属先将库房腾了两间出来,以用来存放稍后会从教堂运来的物品。潮升商栈占地面积颇大,光是库房就有三十多间屋子,因此腾出一点空间倒也不是问题。 入夜之后,冉天禄便去了城门处等候,不多时城内驶出三辆马车,打头的一辆车上便坐着穿着黑色斗篷的布兰科神父。冉天禄注意到这支车队的护卫可不是教堂的神职人员,而是荷枪实弹的西班牙士兵,看样子神父也是动用了手里的关系买了个保险。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冉天禄看来,布兰科神父所说还是有相当高的可信度,毕竟城里那些西班牙高官平日也会到教堂来做忏悔,多多少少都会泄漏一些军情和真实的想法给神父知道。而马尼拉守军近日战况越发吃紧,不断有南边的难民逃亡到城内外,这些状况肯定都将会加大本地文武官员的心理压力。 但相较于城外,那当然是有城墙和火炮庇护的城内更俱安全感,虽然这里很快就要成为海汉军的攻击目标,可城里的绝大部分人都仍然会心存侥幸,指望城防手段能够让入侵者止步于此。 布兰科神父显然不是太看好本地的守军能够击退海汉军接下来的攻势,为了避免这些珍贵的宗教器物和文献毁于战火,所以才会想出了这么一个令冉天禄感到惊奇的解决方案。 冉天禄忍不住说道:“神父,不如您也早点出城,避开这场战乱。您的身份特殊,相信海汉人应该不会为难你。” 布兰科神父摇头应道:“我不能离开这里。军队要守护这座城市,而我必须要守护我的信仰。城里的教徒们需要我,特别是在我们遇到灾难的时候。” 虽然双方所属的阵营是敌对的,但布兰科神父在战乱面前所表现出来的这种沉稳和对信仰的坚定,也依然是让冉天禄大为感慨。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战乱到来时保持镇定,更别说放弃自己的人身安全去帮助其他人了,至少冉天禄就很难说服自己去做出类似这样的举动。 “若是有机会,便向上级禀明情况,争取在城破之后保下你性命。”冉天禄在心里暗暗说道。难得有这么一个能让他另眼相看的西班牙人,他也不想看到对方在战乱中丢了性命。 冉天禄与布兰科神父议定了晚上的交接事宜,便告辞离开出城回到商栈,让下属先将库房腾了两间出来,以用来存放稍后会从教堂运来的物品。潮升商栈占地面积颇大,光是库房就有三十多间屋子,因此腾出一点空间倒也不是问题。 入夜之后,冉天禄便去了城门处等候,不多时城内驶出三辆马车,打头的一辆车上便坐着穿着黑色斗篷的布兰科神父。冉天禄注意到这支车队的护卫可不是教堂的神职人员,而是荷枪实弹的西班牙士兵,看样子神父也是动用了手里的关系买了个保险。在冉天禄看来,布兰科神父所说还是有相当高的可信度,毕竟城里那些西班牙高官平日也会到教堂来做忏悔,多多少少都会泄漏一些军情和真实的想法给神父知道。而马尼拉守军近日战况越发吃紧,不断有南边的难民逃亡到城内外,这些状况肯定都将会加大本地文武官员的心理压力。 但相较于城外,那当然是有城墙和火炮庇护的城内更俱安全感,虽然这里很快就要成为海汉军的攻击目标,可城里的绝大部分人都仍然会心存侥幸,指望城防手段能够让入侵者止步于此。 布兰科神父显然不是太看好本地的守军能够击退海汉军接下来的攻势,为了避免这些珍贵的宗教器物和文献毁于战火,所以才会想出了这么一个令冉天禄感到惊奇的解决方案。 冉天禄忍不住说道:“神父,不如您也早点出城,避开这场战乱。您的身份特殊,相信海汉人应该不会为难你。” 布兰科神父摇头应道:“我不能离开这里。军队要守护这座城市,而我必须要守护我的信仰。城里的教徒们需要我,特别是在我们遇到灾难的时候。” 虽然双方所属的阵营是敌对的,但布兰科神父在战乱面前所表现出来的这种沉稳和对信仰的坚定,也依然是让冉天禄大为感慨。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战乱到来时保持镇定,更别说放弃自己的人身安全去帮助其他人了,至少冉天禄就很难说服自己去做出类似这样的举动。 “若是有机会,便向上级禀明情况,争取在城破之后保下你性命。”冉天禄在心里暗暗说道。难得有这么一个能让他另眼相看的西班牙人,他也不想看到对方在战乱中丢了性命。 冉天禄与布兰科神父议定了晚上的交接事宜,便告辞离开出城回到商栈,让下属先将库房腾了两间出来,以用来存放稍后会从教堂运来的物品。潮升商栈占地面积颇大,光是库房就有三十多间屋子,因此腾出一点空间倒也不是问题。 入夜之后,冉天禄便去了城门处等候,不多时城内驶出三辆马车,打头的一辆车上便坐着穿着黑色斗篷的布兰科神父。冉天禄注意到这支车队的护卫可不是教堂的神职人员,而是荷枪实弹的西班牙士兵,看样子神父也是动用了手里的关系买了个保险。在冉天禄看来,布兰科神父所说还是有相当高的可信度,毕竟城里那些西班牙高官平日也会到教堂来做忏悔,多多少少都会泄漏一些军情和真实的想法给神父知道。而马尼拉守军近日战况越发吃紧,不断有南边的难民逃亡到城内外,这些状况肯定都将会加大本地文武官员的心理压力。 但相较于城外,那当然是有城墙和火炮庇护的城内更俱安全感,虽然这里很快就要成为海汉军的攻击目标,可城里的绝大部分人都仍然会心存侥幸,指望城防手段能够让入侵者止步于此。 布兰科神父显然不是太看好本地的守军能够击退海汉军接下来的攻势,为了避免这些珍贵的宗教器物和文献毁于战火,所以才会想出了这么一个令冉天禄感到惊奇的解决方案。 冉天禄忍不住说道:“神父,不如您也早点出城,避开这场战乱。您的身份特殊,相信海汉人应该不会为难你。” 布兰科神父摇头应道:“我不能离开这里。军队要守护这座城市,而我必须要守护我的信仰。城里的教徒们需要我,特别是在我们遇到灾难的时候。” 虽然双方所属的阵营是敌对的,但布兰科神父在战乱面前所表现出来的这种沉稳和对信仰的坚定,也依然是让冉天禄大为感慨。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战乱到来时保持镇定,更别说放弃自己的人身安全去帮助其他人了,至少冉天禄就很难说服自己去做出类似这样的举动。 “若是有机会,便向上级禀明情况,争取在城破之后保下你性命。”冉天禄在心里暗暗说道。难得有这么一个能让他另眼相看的西班牙人,他也不想看到对方在战乱中丢了性命。 冉天禄与布兰科神父议定了晚上的交接事宜,便告辞离开出城回到商栈,让下属先将库房腾了两间出来,以用来存放稍后会从教堂运来的物品。潮升商栈占地面积颇大,光是库房就有三十多间屋子,因此腾出一点空间倒也不是问题。 入夜之后,冉天禄便去了城门处等候,不多时城内驶出三辆马车,打头的一辆车上便坐着穿着黑色斗篷的布兰科神父。冉天禄注意到这支车队的护卫可不是教堂的神职人员,而是荷枪实弹的西班牙士兵,看样子神父也是动用了手里的关系买了个保险。在冉天禄看来,布兰科神父所说还是有相当高的可信度,毕竟城里那些西班牙高官平日也会到教堂来做忏悔,多多少少都会泄漏一些军情和真实的想法给神父知道。而马尼拉守军近日战况越发吃紧,不断有南边的难民逃亡到城内外,这些状况肯定都将会加大本地文武官员的心理压力。 但相较于城外,那当然是有城墙和火炮庇护的城内更俱安全感,虽然这里很快就要成为海汉军的攻击目标,可城里的绝大部分人都仍然会心存侥幸,指望城防手段能够让入侵者止步于此。 布兰科神父显然不是太看好本地的守军能够击退海汉军接下来的攻势,为了避免这些珍贵的宗教器物和文献毁于战火,所以才会想出了这么一个令冉天禄感到惊奇的解决方案。 冉天禄忍不住说道:“神父,不如您也早点出城,避开这场战乱。您的身份特殊,相信海汉人应该不会为难你。” 布兰科神父摇头应道:“我不能离开这里。军队要守护这座城市,而我必须要守护我的信仰。城里的教徒们需要我,特别是在我们遇到灾难的时候。” 虽然双方所属的阵营是敌对的,但布兰科神父在战乱面前所表现出来的这种沉稳和对信仰的坚定,也依然是让冉天禄大为感慨。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战乱到来时保持镇定,更别说放弃自己的人身安全去帮助其他人了,至少冉天禄就很难说服自己去做出类似这样的举动。 “若是有机会,便向上级禀明情况,争取在城破之后保下你性命。”冉天禄在心里暗暗说道。难得有这么一个能让他另眼相看的西班牙人,他也不想看到对方在战乱中丢了性命。 冉天禄与布兰科神父议定了晚上的交接事宜,便告辞离开出城回到商栈,让下属先将库房腾了两间出来,以用来存放稍后会从教堂运来的物品。潮升商栈占地面积颇大,光是库房就有三十多间屋子,因此腾出一点空间倒也不是问题。 入夜之后,冉天禄便去了城门处等候,不多时城内驶出三辆马车,打头的一辆车上便坐着穿着黑色斗篷的布兰科神父。冉天禄注意到这支车队的护卫可不是教堂的神职人员,而是荷枪实弹的西班牙士兵,看样子神父也是动用了手里的关系买了个保险。 正文 第1651章 攻打马尼拉(一) 在此次海汉出征马尼拉的陆军部队中,国防部集合了独立特战营、骑兵营、海军陆战队、南海特战大队这几支精锐部队,从某种角度来看,这次作战行动也是这几支精锐第一次在实战中同场竞技。为了将这几支部队从天南海北调集到一起参与此次行动,国防部也是费了不少工夫,前前后后的部队调动时间长达数月,投入的军费开支更是达百万之巨,而目的就是为了在马尼拉之战的天平上再增添几个有分量的砝码,能够一举攻克西班牙人在远东地区的最大据点。 对于各支部队的指挥官来说,这次的作战任务自然也就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意味。这些部队过去在自己的防区毫无疑问都是首屈一指的强者,在同僚面前也是走路带风的类型,不过这次调集到马尼拉作战的全是军中精锐,国防部长亲自到场督战,所有部队都是憋着一口气要好好表现一下,争取能在这次作战中抢到头功。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哪支部队在这次的行动中立下的军功最大,那就是真正奠定了在海汉军中的地位,这可比过去各自吹捧自家战绩实在多了。毕竟以前各支部队对付的敌人和所处的战斗环境都各不相同,很难分出孰强孰弱,但这次来攻打马尼拉城就不一样了,大家对付的敌人都是同一个,谁更能打,谁才是真正的王牌部队,拉到战场上一试便知。 虽然大家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过这其中也难免有对此不是那么兴奋的指挥官。哈鲁恭作为骑兵营的指挥官,对于攻打马尼拉城的作战计划就有些不是那么满意。当然这也不是指挥部要给他的部队穿小鞋,但骑兵在攻城战中所能发挥的用处的确很受限。虽然骑兵营的武器装备和作战能力并不逊色于其他部队,但指挥部肯定不会在步兵充足的情况下再安排骑兵们下马步战,所以他的部队在攻城战期间大概就只能在外围作为警戒和机动兵力使用。 眼睁睁看着其他部队领取了各自的作战任务,骑兵营却只能作为外围策应,基本不会有什么表现的机会,哈鲁恭自然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颜楚杰心知老友情绪不爽,便将战地联络的任务也交给了骑兵营,勉强作为一个安慰条件了。 而另外的几支参战部队中,要论攻城战经验最丰富的,那自然当属成军最早的特战营了。这支部队是从安南内战时期就已经在军中担任攻坚任务,攻打过的城池小至一两千人的县城,大到像顺化府这样的坚城,而且在1633年攻打台北地区的两处西班牙据点时,也是特战营充当战场主力,对于西班牙人的防御手段可谓最为了解。 于是此次钱天敦所率的特战营也就当仁不让,成为了攻打马尼拉城的正选部队。而担任营长的高桥南,也就顺理成章地再次被委以重任。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此次海汉出征马尼拉的陆军部队中,国防部集合了独立特战营、骑兵营、海军陆战队、南海特战大队这几支精锐部队,从某种角度来看,这次作战行动也是这几支精锐第一次在实战中同场竞技。为了将这几支部队从天南海北调集到一起参与此次行动,国防部也是费了不少工夫,前前后后的部队调动时间长达数月,投入的军费开支更是达百万之巨,而目的就是为了在马尼拉之战的天平上再增添几个有分量的砝码,能够一举攻克西班牙人在远东地区的最大据点。 对于各支部队的指挥官来说,这次的作战任务自然也就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意味。这些部队过去在自己的防区毫无疑问都是首屈一指的强者,在同僚面前也是走路带风的类型,不过这次调集到马尼拉作战的全是军中精锐,国防部长亲自到场督战,所有部队都是憋着一口气要好好表现一下,争取能在这次作战中抢到头功。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哪支部队在这次的行动中立下的军功最大,那就是真正奠定了在海汉军中的地位,这可比过去各自吹捧自家战绩实在多了。毕竟以前各支部队对付的敌人和所处的战斗环境都各不相同,很难分出孰强孰弱,但这次来攻打马尼拉城就不一样了,大家对付的敌人都是同一个,谁更能打,谁才是真正的王牌部队,拉到战场上一试便知。 虽然大家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过这其中也难免有对此不是那么兴奋的指挥官。哈鲁恭作为骑兵营的指挥官,对于攻打马尼拉城的作战计划就有些不是那么满意。当然这也不是指挥部要给他的部队穿小鞋,但骑兵在攻城战中所能发挥的用处的确很受限。虽然骑兵营的武器装备和作战能力并不逊色于其他部队,但指挥部肯定不会在步兵充足的情况下再安排骑兵们下马步战,所以他的部队在攻城战期间大概就只能在外围作为警戒和机动兵力使用。 眼睁睁看着其他部队领取了各自的作战任务,骑兵营却只能作为外围策应,基本不会有什么表现的机会,哈鲁恭自然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颜楚杰心知老友情绪不爽,便将战地联络的任务也交给了骑兵营,勉强作为一个安慰条件了。 而另外的几支参战部队中,要论攻城战经验最丰富的,那自然当属成军最早的特战营了。这支部队是从安南内战时期就已经在军中担任攻坚任务,攻打过的城池小至一两千人的县城,大到像顺化府这样的坚城,而且在1633年攻打台北地区的两处西班牙据点时,也是特战营充当战场主力,对于西班牙人的防御手段可谓最为了解。 于是此次钱天敦所率的特战营也就当仁不让,成为了攻打马尼拉城的正选部队。而担任营长的高桥南,也就顺理成章地再次被委以重任。在此次海汉出征马尼拉的陆军部队中,国防部集合了独立特战营、骑兵营、海军陆战队、南海特战大队这几支精锐部队,从某种角度来看,这次作战行动也是这几支精锐第一次在实战中同场竞技。为了将这几支部队从天南海北调集到一起参与此次行动,国防部也是费了不少工夫,前前后后的部队调动时间长达数月,投入的军费开支更是达百万之巨,而目的就是为了在马尼拉之战的天平上再增添几个有分量的砝码,能够一举攻克西班牙人在远东地区的最大据点。 对于各支部队的指挥官来说,这次的作战任务自然也就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意味。这些部队过去在自己的防区毫无疑问都是首屈一指的强者,在同僚面前也是走路带风的类型,不过这次调集到马尼拉作战的全是军中精锐,国防部长亲自到场督战,所有部队都是憋着一口气要好好表现一下,争取能在这次作战中抢到头功。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哪支部队在这次的行动中立下的军功最大,那就是真正奠定了在海汉军中的地位,这可比过去各自吹捧自家战绩实在多了。毕竟以前各支部队对付的敌人和所处的战斗环境都各不相同,很难分出孰强孰弱,但这次来攻打马尼拉城就不一样了,大家对付的敌人都是同一个,谁更能打,谁才是真正的王牌部队,拉到战场上一试便知。 虽然大家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过这其中也难免有对此不是那么兴奋的指挥官。哈鲁恭作为骑兵营的指挥官,对于攻打马尼拉城的作战计划就有些不是那么满意。当然这也不是指挥部要给他的部队穿小鞋,但骑兵在攻城战中所能发挥的用处的确很受限。虽然骑兵营的武器装备和作战能力并不逊色于其他部队,但指挥部肯定不会在步兵充足的情况下再安排骑兵们下马步战,所以他的部队在攻城战期间大概就只能在外围作为警戒和机动兵力使用。 眼睁睁看着其他部队领取了各自的作战任务,骑兵营却只能作为外围策应,基本不会有什么表现的机会,哈鲁恭自然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颜楚杰心知老友情绪不爽,便将战地联络的任务也交给了骑兵营,勉强作为一个安慰条件了。 而另外的几支参战部队中,要论攻城战经验最丰富的,那自然当属成军最早的特战营了。这支部队是从安南内战时期就已经在军中担任攻坚任务,攻打过的城池小至一两千人的县城,大到像顺化府这样的坚城,而且在1633年攻打台北地区的两处西班牙据点时,也是特战营充当战场主力,对于西班牙人的防御手段可谓最为了解。 于是此次钱天敦所率的特战营也就当仁不让,成为了攻打马尼拉城的正选部队。而担任营长的高桥南,也就顺理成章地再次被委以重任。在此次海汉出征马尼拉的陆军部队中,国防部集合了独立特战营、骑兵营、海军陆战队、南海特战大队这几支精锐部队,从某种角度来看,这次作战行动也是这几支精锐第一次在实战中同场竞技。为了将这几支部队从天南海北调集到一起参与此次行动,国防部也是费了不少工夫,前前后后的部队调动时间长达数月,投入的军费开支更是达百万之巨,而目的就是为了在马尼拉之战的天平上再增添几个有分量的砝码,能够一举攻克西班牙人在远东地区的最大据点。 对于各支部队的指挥官来说,这次的作战任务自然也就有了一些不一样的意味。这些部队过去在自己的防区毫无疑问都是首屈一指的强者,在同僚面前也是走路带风的类型,不过这次调集到马尼拉作战的全是军中精锐,国防部长亲自到场督战,所有部队都是憋着一口气要好好表现一下,争取能在这次作战中抢到头功。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哪支部队在这次的行动中立下的军功最大,那就是真正奠定了在海汉军中的地位,这可比过去各自吹捧自家战绩实在多了。毕竟以前各支部队对付的敌人和所处的战斗环境都各不相同,很难分出孰强孰弱,但这次来攻打马尼拉城就不一样了,大家对付的敌人都是同一个,谁更能打,谁才是真正的王牌部队,拉到战场上一试便知。 虽然大家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过这其中也难免有对此不是那么兴奋的指挥官。哈鲁恭作为骑兵营的指挥官,对于攻打马尼拉城的作战计划就有些不是那么满意。当然这也不是指挥部要给他的部队穿小鞋,但骑兵在攻城战中所能发挥的用处的确很受限。虽然骑兵营的武器装备和作战能力并不逊色于其他部队,但指挥部肯定不会在步兵充足的情况下再安排骑兵们下马步战,所以他的部队在攻城战期间大概就只能在外围作为警戒和机动兵力使用。 眼睁睁看着其他部队领取了各自的作战任务,骑兵营却只能作为外围策应,基本不会有什么表现的机会,哈鲁恭自然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颜楚杰心知老友情绪不爽,便将战地联络的任务也交给了骑兵营,勉强作为一个安慰条件了。 而另外的几支参战部队中,要论攻城战经验最丰富的,那自然当属成军最早的特战营了。这支部队是从安南内战时期就已经在军中担任攻坚任务,攻打过的城池小至一两千人的县城,大到像顺化府这样的坚城,而且在1633年攻打台北地区的两处西班牙据点时,也是特战营充当战场主力,对于西班牙人的防御手段可谓最为了解。 于是此次钱天敦所率的特战营也就当仁不让,成为了攻打马尼拉城的正选部队。而担任营长的高桥南,也就顺理成章地再次被委以重任。 (本章完) 正文 第1652章 攻打马尼拉(二) 西班牙军队在1633年就与海汉军有过正面交手的经验,弗朗西斯上校也很清楚己方的最大短板所在就是武器性能的劣势,他没有冒然让自己指挥的方阵兵团主动出击,只是集结了战斗阵形,在阵地上等待对手推进到近处。而弗朗西斯的倚仗除了阵地上的十六门火炮之外,就是提前构筑好的防御掩体工事了。 按照西班牙方阵原本的战术,其实是没有掩体这一说的,火枪攻远、长矛防近,步兵方阵就应该在不断的推进过程中完成杀敌,而非躲在掩体后面等对手主动来攻。但弗朗西斯很清楚敌军武器的威力,把方阵拉出去对射无异于自杀,还是要尽可能将交战距离拉近,才能有效缩减两军间的战斗力差距。 但这仍然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高桥南当然早就在望远镜里看清了西班牙方阵的部署手段。对此他并没有感到意外,如果西班牙人真把部队拉出来对攻,那高桥南才会怀疑对方指挥官的脑子是不是烧坏了。 对付西班牙人的这种战术,高桥南的手段也很简单粗暴,那就是让炮兵来负责破防的任务。指挥部交给高桥南的炮兵连,就是用来干这种活的。西班牙人搭建的防御工事不过用土包砖石垒起来齐胸高的矮墙掩体,应付火枪射击倒是没问题,但要挡住炮弹却是有些吃力。特别是海汉军中已经开始小批量列装的榴弹炮,对付掩体更是得心应手。 在步兵的掩护之下,炮兵连不急不慢地在距离西班牙阵地约莫一里开外的地方架设起了炮位,炮兵们进行观瞄后算好射击角度,然后进行了一轮校射。虽然校射的几发炮弹无一击中西班牙阵地,但误差已经在可调校的范围内了。 西班牙军官则是带头对海汉军打偏的炮弹作了无情的嘲笑,哪怕他们中不少人其实明白这仅仅只是敌军的试射,真正的炮击可能稍后才会到来,但既然能够起到提整士气的作用,军官们自然也要尽力将这种手段用到极致。 在得到校射结束的报告之后,高桥南便下令立刻开始进攻。当真正的炮击开始之后,西班牙人立刻便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由于海汉榴弹炮的弹道是抛物线,他们所垒起的掩体高度不够,并不能起到完全的遮蔽作用,接连几发炮弹打到了掩体后方的步兵方阵,炸翻了成片的人群。 西班牙人当然也没有干看着,他们的炮兵几乎在同一时刻也发动了对海汉军的炮击,只是射程和准头都差得太远,炮弹根本就打不到海汉的阵地上。不过己方阵地上发出的炮击轰鸣声,多少也能带给普通士兵们一点精神安慰,让他们能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一味的被动挨打,敌军也同时在承受着己方的炮击。 两边的炮击效果自然是不能同日而语,在西班牙阵中被打得人仰马翻的时候,海汉这边则是风平浪静。这除了高桥南等指挥官的准确判断之外,也得益于冉天禄等情报人员在战前所搜集到的军事情报。关于西班牙守军的武器性能,海汉军方已早有了解,卡准了在其火炮的有效射程之外结阵,西班牙的火炮打得热闹,却是半点都没伤到海汉军这边,权当是听个响动了。 但弗朗西斯不能一直自欺欺人,再让海汉多炮轰几轮,只怕自己这边的人心就要散了,但要下令方阵部队主动离开掩体前出与对方交战,那就更不科学了,弗朗西斯无奈之下,只能命令方阵向后撤出一段,主动脱离海汉的炮击范围。 饶是弗朗西斯平时对手下的部队操练得勤快,这番冒着炮火的后撤还是不免出现了些许的混乱。特别是由本地土著为主的长矛兵表现得尤为突出,这些南洋土著经历的火器战争并不多,对于被敌人炮击的状况更是十分陌生,难免会出现惊恐情绪。如果不是有弗朗西斯的督战队在后面盯着,或许当下就会出现小股逃兵了。 这还好在弗朗西斯几乎没有犹豫不决,一发现战局走势不妙,立刻便下达了后撤的命令,也算是及时止损了。但火炮阵地的后撤可就不是拍拍屁股马上能走的,要先将火炮炮架与马车连接起来,才能用畜力将这些沉重的铁疙瘩拉走,此外还有弹药以及火炮的各种配件需要收拾。但西班牙军各兵种的协调和同步显得不够理想,步兵接到命令就立刻转身往后撤了,而炮兵还在手忙脚乱地收拾摊子。 这样一来,西班牙的火炮阵地就不免被拖在了最后面,而这个变化立刻就被海汉军注意到,然后西班牙炮兵就迎来了从天而降的一波集火打击。 十六门火炮,最终成功从火线撤下来的不过一半人马。弗朗西斯欲哭无泪,损失一些步兵倒也罢了,毕竟训练起来也快,两三个月就足够再练一批人来补充。但炮兵就要麻烦得多,特别是懂得计算弹道和装药量的炮手,更是需要长期的实弹训练和实战经验才能慢慢锻炼出来,这可不是随便挑几个人训练几个月就能胜任。双方这才刚开始接战,弗朗西斯就已经觉得自己有点输不起了。 敌方退,海汉这边自然是毫不客气地压上。高桥南已经让侦骑左右散开,西至海岸线,东至海汉阵地五里之外,监控敌方是否还另外埋伏有伏兵。不过现在看来这份小心也有些多余,西班牙人显然是将主力部队集中在了城南平原,指望着靠自己的步兵方阵来与海汉军周旋。 西班牙军刚稳住阵脚,海汉军已经又压上到了火炮的射程之内。高桥南依然没有急于推进,而是重复了刚才的战术,继续用火炮对西班牙军的阵地进行轰击。而弗朗西斯也没有找到有效的应对之法,只能接着继续再退。 如此这般一进一退,三次之后,西班牙军已经退到了城外居民区的边缘,再往后退步兵方阵就没法结阵应战了。弗朗西斯无奈之下,便也只能遣出骑兵,从侧翼迂回,指望能用这种手段稍稍牵制一下海汉军推进的速度。 看到西班牙人派出骑兵,脸已经黑了半天的哈鲁恭终于有所反应了,赶紧传令让自己麾下的骑兵队迎击,免得西班牙人傻不愣登的直接去冲特战营的火枪阵,到时候这果子可就又让特战营给拣跑了。 高桥南看到己方的骑兵出击,也就没有再向侧翼部队下达多余的命令。如果西班牙人真打算试试骑兵冲阵,那他们就会尝到海汉火枪阵的厉害了。不过高桥南也知道,哈鲁恭的骑兵营出击,效果其实也是跟火枪阵大同小异了,西班牙人马上就会知道自己在骑兵这个兵种的战斗力跟海汉有多大的差距。 此时的西班牙骑兵依然是以马刀、长矛及轻型弓箭为主要武器装备,只有军官能配备单发的燧发火铳。而海汉骑兵营的装备则是早就已经实现了全面火器化,七连发的短筒骑兵步枪在近战中杀伤力巨大,曾在辽东战场上打得后金骑兵抬不起头来,只可惜西班牙人并不了解海汉骑兵的战绩,否则弗朗西斯肯定不会将自己手头有限的骑兵部队派出来撞墙。 好在西班牙骑兵队的带队军官还算谨慎,见到海汉骑兵出战,并没有发动正面冲锋,而是仍然坚持了迂回战术,试图与海汉骑兵在平原上兜圈子,在不断的移动中去寻求战机。但海汉骑兵队显然并不打算跟他慢慢周旋,将双方距离拉近到有效射程之内,便开始了打靶练习。尽管颠簸的马背上基本无法做到精确瞄准,但在几十米的距离上,过百支步枪对着西班牙骑兵队射击,这种随缘射击依然是有着相当吓人的命中率。 西班牙骑兵队中不断有人或战马中弹倒下,而所能发起的反击手段却几近于零。虽然有一些西班牙骑兵凭借血性想要硬冲过去用马刀砍翻对手,但往往在二三十米之外就会遭到集火打击,被子弹从马背上被直接打得倒飞出去。一些西班牙骑兵身上还穿着两片式的板甲,但这种薄铁皮能防得住普通弓箭,却防不住近距离的火枪射击,所能起到的防护作用极为有限,一旦中弹也还是会立刻失去战斗力。 在丢掉了二十多骑之后,带队的军官迅速意识到了双方的差距,赶紧打出信号撤离战场。海汉骑兵还不依不饶地追出了一段,又放倒数骑之后,这才不慌不忙地收兵。 “这些该死的海汉人,难道他们就没有弱点吗!”弗朗西斯亲眼目睹了自家的骑兵是如何惨遭蹂躏,忍不住大发雷霆。只可惜这种咒骂对于西班牙军的被动处境起不到任何帮助,也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而已。 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尽力守住眼下这条防线,还是继续后撤,把部队撤回城内防守?亦或是以城外的居民区为依托,跟对方打一场游击巷战? 弗朗西斯环顾四周,城南这片居住区生活的多是明人和本地土著,死伤再多他也不会有什么顾忌,照理说打巷战应该是对守方最有利的选择。但问题在于弗朗西斯和他手下的军官都不懂巷战,他们所擅长的只是步兵方阵和军团式的作战,要是把部队拆成小队分散到城区内各自为战,弗朗西斯不用多想,便知道这只会让自己的部队变成毫无章法的一盘散沙。 弗朗西斯不敢去冒这个风险,为今之计也只能是将部队撤向城内,依托城防工事来抵御海汉的进攻。至于海汉人需要多长时间来清理城南这片居住区,弗朗西斯认为至少今天是干不完了——马上夜幕将至,海汉人估计也要主动收兵停战了。 果不其然,在双方的骑兵交锋结束之后,海汉便主动停止了继续推进的步伐,然后在其阵地后方大约一里处,有工兵开始扎下营寨,看样子今天便是止步于此了。 弗朗西斯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果海汉继续推进,他也没什么更有效的抵抗手段了。还好黑夜来临给出了一整晚的缓冲时间,弗朗西斯还能再跟手下的军官们商量一下,要如何才能把海汉军的攻势挡在城外。 而海汉营地里的气氛就相对轻松多了,今天在陆上与西班牙军的交锋极为顺利,基本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至少在高桥南看来是这样。而海汉方面的伤亡数字也大大小于之间的海战,这让指挥部的陆军将领们都感觉自己脸上有光,无形中压过了海军一头。 “如果西班牙人明天跟我们打巷战,那我就真的要给他们好好上一课了。”钱天敦指向地图上城南这块地区,向其他将领说明道:“这块地方面积大约两平方公里,城区的规划嘛还算有点章法,但除了建筑也没什么别的障碍物能给守军提供构筑防御的条件了。我的部队专门学习过城区巷战,倒是很难得有这么合适的环境让他们发挥。” “你死心吧,西班牙人不会跟我们打巷战的。”颜楚杰摇摇头道:“他们今天已经一退再退,明显是对我们的战术不适应,我不认为他们明天还有信心在城外跟我们交战。” “西班牙人今天一直在试图拉开交战距离,不知道他们晚上回去复盘的时候会不会发现这是个错误的想法。”钱天敦没有立刻否定颜楚杰的看法,而是先说起了自己的观点:“越是想控制交战距离,就越是被动,只有把交战距离无限拉近,他们才能有一丝挣扎的机会。在平原上打,吃亏的永远是他们,只有城区这种特殊环境下的战斗,才有希望把交战距离拉近到一个相对比较平等的水平上。如果西班牙人会这么想,那他们可能就会选择巷战作为接下来的战术。” 正文 第1653章 攻打马尼拉(三) 交战距离的控制是任何一国的军队在与海汉军对战时都会遇到的头疼问题,海汉军装备的枪炮有效射程远胜别国,在平原地带作战时优势尤为明显。一般来说,留给对手的选择就只有两种,一是顶着枪林弹雨硬往上拱,将交战距离缩短到贴身近战,尽可能减小海汉武器优异性能所带来的优势;二是将交战距离拉大到海汉武器的射程之外,但这样一来就意味着很难对海汉军造成直接杀伤,不可避免地会导致己方处于被动之中。 而今天在马尼拉城南平原上的初次交手,西班牙指挥官便选择了第二种处理方式,主动后撤拉开交战距离。这样的应对很难说有什么不对,因为西班牙军的构成是以步兵为主,而且必须要保持严密的方阵阵形才能执行既定的战术。以步兵的行进速度,如果还要保持这样的阵形顶着炮火强推到海汉阵前,那显然会是极为愚蠢的自杀行为。所以当西班牙指挥官发现战局走势于己方不利,立刻下令后撤,其实也不失为一种明智的选择。 而之后又选择让骑兵出击迂回袭击海汉阵地侧翼,目的也是希望能通过骑兵的高速突进以缩短交战距离,从而达到削减海汉武器优势的目的。只是这条路在海汉骑兵的迅速出击之下也仍然走不通,西班牙骑兵只是出来溜了一圈,连正主都没见着就被打掉了大约五分之一的人马,然后就不得不灰溜溜地撤回去了。 西班牙军尝试了两种应对方式,但两种尝试都没能做到极致,当然以其兵力储备和兵种构成来看,也的确没法跟海汉硬拼。如果西班牙指挥官知道遥远北方的同行使用数以千计的骑兵都没能达成对海汉步兵阵地的冲击,那或许就不会硬着头皮把自己手头的这点骑兵派出去碰钉子了。 但钱天敦的判断其实存在着一个小小的问题,如果西班牙人展开巷战,固然能够有效延缓海汉攻打马尼拉城的进度,但巷战所限制的可不仅仅是海汉的攻势,守军自身的战斗力也会大受影响。西班牙军所擅长的作战方式是依托于步兵方阵,而巷战就根本没办法结阵,在缺乏日常训练的前提下,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战术了。巷战在延缓海汉军进攻的同时,守军也得承受远比正常交战更大的风险,而这是西班牙指挥官不得不去认真考虑的问题。 弗朗西斯此时就为此深感头疼,如果是普通的对手,那么他肯定毫不犹豫就会在目前的局势下选择以巷战来延缓对手的攻势,但当下可是跟海汉军对战,即便不太清楚对手是否长于巷战,他也不敢轻易冒险。可是这里就是马尼拉城了,再退就只能退进城内被动防守,将城外的大片区域拱手相让,这在军事上来说也是不合理的战术。 弗朗西斯忽然有点怀念起胡安还在的时候,马尼拉舰队虽然实力有限,但至少能够为城防分担一部分压力,让敌军没办法肆无忌惮地从陆上一路推进到马尼拉城下。可惜舰队只出战两次便被海汉军打得支离破碎,连指挥官胡安都给海汉人活捉了去,这与战前的推想实在相差太大。 但弗朗西斯也明白,如今城防军便是马尼拉城最后的希望,要是无法把海汉人挡在城下,马尼拉地区这数以千计的西班牙人恐怕就没有机会再在这里生活下去了。这对于他们当中的一部分来说,其实跟死掉没什么区别。而弗朗西斯个人的前途命运,也是早就与马尼拉城捆绑到了一起,除了死战,别无他路。 除了在城下对垒的两军之外,当然还有一拨人是对战局最为忧心的,那就是居住在城南这片交战区域的民众了。这里并没有什么西班牙人居住,定居在这里的多是本地土著、外来移民以及常驻马尼拉的外国商人。遇到战事爆发,能跑的当然早就已经收拾家当卷起被窝跑路了,但还是有很多人出于各种原因留了下来,比如潮升商栈的一众员工和掌柜冉天禄就是如此。 冉天禄当然早就知道海汉的陆上攻城路线会是城南方向,但他可没法主动撤离这里,就连早前布兰科神父曾建议他入城躲避战乱,他也果断谢绝了。冉天禄当然不是舍不得潮升商栈没法搬走的这些财物房屋,而是他本身就有另一重特殊身份,海汉军兵临城下之时,才是他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候,怎么能像其他民众那样逃难离开。 当然了,大明商人的身份也给了他一个极佳的掩护,就连城里的西班牙人也认为像他这样的中立国商人留在城外,应该不至于会被海汉军为难。毕竟海汉号称是以商立国,对于跨国商人一向礼遇有加,这是远东地区所共知的事实,即便是在交战区,海汉也不会刻意去为难一些态度保持中立的商人。所以布兰科神父才会很大胆地将教会的财物都运出城来,放在潮升商栈里托管给了冉天禄。 冉天禄虽然是合理合法地留在了城南,但战乱之中不可控的事情实在太多,他也不敢大意,在海汉军抵达附近之前就早早便集合了商栈人员,停止了对外营业和人员进出,只管守好潮升商栈这处所在,静待战事结束。 饶是如此,今天两军在南边交战,炮声隆隆响起之后,商栈内部还是不免有一些小小的骚动。一些员工并不是很理解掌柜为何要死守此地,其实大可先外出躲避战乱,待局势稳定之后再回来便是。反正这地方不管是西班牙人做主还是换了海汉人当家,作为中立方存在的潮升商栈都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说不定战后反而还能趁机发财。 冉天禄其实心里也慌,他虽然受过系统的情报训练,但也没有真正经历过战事,只知道战时人命如蝼蚁,他的特殊身份也未必能在关键时刻当成保命符来用。不过好在商栈还有二十来号武装护卫,这些来自金盾护卫的专业人员有不少其实都是从海汉军中退役下来的老兵,对于发生在外界的战事几乎没有表现出什么紧张的情绪,倒是一直在安慰众人,这场战事不会持续太久,稍后海汉军就会攻克此地,届时商栈只需表明中立态度,就不会有什么状况发生了。 这些安慰让冉天禄总算是平和了一点,他现在就盼着海汉军尽快推进到城下,这样就可以庇护他和这间商栈的安全了。西班牙守军在今天的交战结束后已经退到城下驻扎,看样子这番后撤也是拜海汉军所赐,冉天禄更是觉得稳妥,待明天西班牙人退入城中,自己就算解放了。 不过事情并没有像冉天禄预计的那么顺利,入夜之后不久,一队西班牙士兵便找到潮升商栈来了。 “你们……要在这里……设伏?”冉天禄听完对方的来意之后,觉得自己一个头能有两个大。 西班牙人突发奇想,要在这片区域内设下伏兵,待天明之后与海汉人打巷战。而潮升商栈占地面积广,房屋坚固,出口也有好几处,不止步兵骑兵,甚至连马车都能从门口直接进出,用得好了这里就可以当做是一处屯兵的小型堡垒了。不过弗朗西斯也知道这地方是冉天禄的产业,没有直接征收这个商栈已经算是给他留了面子,但接下来要在商栈内派驻五十名步兵和十名骑兵,并部署一门六磅炮在这里。这派来的一队西班牙兵就是过来通知冉天禄一声,并且要求他提前准备好足够的口粮,稍后部队就会进驻此地。 冉天禄心中暗暗叫苦,这要怪也怪当初安全部设置这处商栈的时候,便有意将其按照据点的功能进行房屋设计,在战时的确只需稍加改造,就能将这里转换成武装据点。而在海汉军的作战计划中,潮升商栈便是推进至城下后设置前线指挥部的所在。西班牙人也算是识货,居然就挑中了他这地方驻兵设置埋伏,而且根本就不容他有拒绝的机会。 冉天禄当然知道直接的拒绝肯定是行不通的,若是平日,还可以想法去走一走布兰科神父的路子,看看能不能让弗朗西斯上校撤销这种荒诞的命令。但当下可是战时,军队临时征收民众的房屋可以说是普通之极,提前打声招呼就已经算是非常客气的举动了。冉天禄若是拒绝,只怕接下来就是大队西班牙兵踹门而入了。 冉天禄尝试用金银劝说前来传令的军官,并表示自己与弗朗西斯的侍从官冈萨洛有些交情,看是否能通融一下,另外换一处地方驻兵。但军官却果断回绝了冉天禄的要求:“这是弗朗西斯上校直接下达的命令,另外,向上校推荐这个地方的就是冈萨洛中尉。” 这个该死的西班牙佬!冉天禄只能在心中对冈萨洛在人前人后的两幅面孔大骂不已。他早先去劳军的时候,冈萨洛收了他给的好处,当时把话说得很漂亮,什么以后有事一定会照顾潮升商栈云云,结果到头来就是这么个照顾法? 冉天禄心里暗自下了决定,待大军攻破马尼拉城之后,一定要建议军方好好收拾这个多事的冈萨洛。但眼下该怎么办,难道就真让西班牙人进驻到商栈里?那明天开打之后,这里可就成了西班牙人的据点,换句话说,也就成了海汉军的打击对象了。乱局之中要是海汉军的枪炮都对着商栈一阵轰,那这地方怕是也很难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了。 但如果当下拒绝西班牙人,那麻烦马上就会上门,而且更加不可控制。无奈之下,冉天禄只能先答应下来,趁着这队西班牙兵回去复命的时候,冉天禄赶紧将一帮武装护卫召集到一起,向他们讨教应对之法。 “各位,如今这可是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西班牙人躲商栈里跟海汉人开战,到时候大家都得被牵连进去。各位都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好汉,赶紧给出出主意,要如何才能应付这个困局?”冉天禄放低姿态,向这帮武装护卫请教应对之法。 “那这事还得鹏爷来说。” “是啊,鹏爷以前可是从过军的人,听鹏爷的准没错。” 冉天禄听众人七嘴八舌,都是推荐他们领头这名叫方鹏之人,便主动上前一揖道:“还请鹏爷不吝赐教。” 这方鹏三十多岁,精瘦身材,两眼目光炯炯,一看便是意志坚定之人。他朝冉天禄一抱拳道:“掌柜不必这么客气,既然问到在下了,那便说说在下的想法,至于该怎么拿主意,那还是掌柜说了算。” 当下方鹏给冉天禄出了两个主意,一是任由西班牙人行事,但自己不参与、不配合,待海汉攻至此地,西班牙人自然会退入城中,理应不会一直在商栈死战。不过这样做的确有冉天禄所担心的风险,即有可能会在交战中被海汉军误伤。 另一个办法则相对更主动一些,也同样是放西班牙人进商栈,但来多少人就放倒多少人,待海汉军到了,便将这些西班牙人移交给海汉军,自然可以换得一份平安。至于风险嘛,那当然就是要在商栈里不声不响地放倒几十名西班牙士兵,并且要将这个秘密一直保守到海汉军到来为止。 “这风险未免太大了些吧?”冉天禄听完这第二种办法,也不禁有些咋舌于方鹏的大胆。 方鹏道:“如果掌柜的笃定海汉人能够攻下马尼拉城,那不妨用第二种手段,早些在海汉那边换个大功,今后也好继续在这里经营下去。如果觉得局势难料,那就用第一种办法,求个安稳结果。” 冉天禄心道我倒是能笃定海汉大军必定会破城,但人家要派来六十号人,要如何才能在商栈里不声不响地把这么多人制服而不走漏风声? 正文 第1654章 攻打马尼拉(四) 冉天禄虽然是安全部的人,但他也只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文职人员,并非专门执行刺杀绑架之类暴力任务的外勤杀手,对于要如何不声不响地放倒数十名西班牙士兵,委实想不出什么可行的办法。可他看方鹏说话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当下便继续问道:“鹏爷既然说得这么笃定,可有什么稳妥法子?” 方鹏应道:“倒是不敢妄称稳妥,要在商栈里动手,风险肯定是有的。适才听说西班牙人要求我们这边准备好驻扎期间的一应物资所需,那自然包括了食物在内。以在下之见,大可在食物中做些手脚,用非常手段放倒西班牙人。这样做无需与西班牙人起冲突,动静也小,掌柜不妨考虑考虑。” “你的意思是……放蒙汗药?”冉天禄一听便明白了方鹏所谓的法子是什么,这个路数在江湖上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冉天禄也听说过开黑店劫财的大多都会用这个法子谋害住店客人,但倒是没有实际接触过这种东西。据说安全部的外勤组里也有类似功能的药物,但问题在于安全部并没有在马尼拉这边部署外勤组,这个法子怕是用不上。 除非,方鹏手上便有现成的东西。 冉天禄忽然有些怀疑这个方鹏的身份,这人是金盾护运广州总部直接派过来的,算是很稳妥的官方推荐,除了知道他曾在海汉军中服役过三年,就没有什么别的信息了。不过方鹏来潮升商栈之后将护卫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而且人也很低调,冉天禄平时几乎不用操心这方面的事,也就没有那么注意方鹏的存在。 但此时方鹏所提出的主意,却已经超出了一个护卫头子的职责范围,毕竟他的工作职责是保护商栈人员和财物的安全,而不是主动与其他武装力量交手。特别是当下两国交战,潮升商栈这种小地方,这些小人物,自保都还嫌来不及,怎地还有胆子去插手战事?这要不是胆大包天活腻歪了,就是另有所图。 方鹏受雇于金盾护卫这种海汉背景的机构,本身也在海汉军中待过,能有什么所图?冉天禄唯一所能联想到的,便是此人或许仍与军方有着某种秘密关系,比如说隶属于国防部军情局。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是可以很好地解释他为什么会主动倡议向西班牙人动手。 方鹏果然很是沉稳地点点头道:“下药自然是最稳妥的办法,放饭的时候下在食物里,一刻钟发作,保管奏效。掌柜若是觉得可行,在下这便去把药取来,在院子里找匹马试给掌柜看看。” 冉天禄不禁咽了一口唾沫,要麻翻一匹马,那得多大的剂量才够?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连马都能放倒,那人吃下肚子肯定就跑不了了。 不过方鹏虽然对此事显得既有把握,冉天禄却不肯立刻应下来。道理很简单,如果这事成了,那功劳算谁的?特别是这方鹏若是真有军方秘密身份,那到时候这功劳岂不是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此事……容我再考虑考虑。”冉天禄决定先拖上一拖,看这方鹏反应如何。 果然这方鹏就没冉天禄这么多的弯弯肠子,当下便催促道:“西班牙人稍后便过来了,掌柜还需快点决定才行。掌柜的,此事若成了,待海汉大军论功行赏,你这边怎么也有一份奖励了。” 冉天禄心道老子想要的只是普通奖励吗?脸上却是笑嘻嘻地招呼回到:“鹏爷你出来一下,有点细节还需与你商议。” 方鹏一看冉天禄口气有所松动,当下便随他出了屋子来到天井中。冉天禄放低了声音道:“鹏爷,这买卖风险着实不小,你说个实话,动手的话你有几成把握能处理好?” 方鹏伸出一个巴掌道:“五成是有的!” “只有五成?”冉天禄对他的表态略感失望,刚才听他说得这么信誓旦旦的,还以为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 方鹏双眼一瞪道:“五成可不低了,若不是顾忌到潮升商栈的安全,有两成我也带着弟兄们干了!” 冉天禄道:“鹏爷如此主动,莫不是这差事能在海汉人那里换得大功?” 方鹏盯了冉天禄一眼,没有回答他的提问,却反而劝说起冉天禄来了:“掌柜的,我知道你经常跟西班牙人打交道,和城里那位神父的关系也不错,但海汉军来了可不认这些关系,你想保住潮升商栈的太平,就听我的,早些倒向海汉,拿点像样的见面礼出来,这样今后日子才好过。不然要是让海汉的首长们认为你跟西班牙人一头的,就算放你一条生路,今后这商栈也很难再开下去了!” 冉天禄这下更是笃定了方鹏的立场,对方显然认为他平时亲近西班牙人是真的,说这番话已经有了威胁的意味。不过方鹏显然也不知道潮升商栈的真正所属,更不知道冉天禄的真实身份,所以才会有此一番劝说。 冉天禄笑道:“多谢鹏爷指点。我看要不这样,就由你来动手,回头等海汉军到了,我便出面献上这些西班牙人,以此向海汉人请功,自然也少不了你的一份功劳。” 方鹏倒是不疑有他,觉得只要说服了冉天禄,这事便已经成了,当下便答应了冉天禄所说的安排。于是两人回到屋内,方鹏便开始给一众护卫分配任务,同时也交给冉天禄去负责一些具体的事情——毕竟跟西班牙人打交道这事,整个潮升商栈也只有会讲西班牙语的冉天禄最为擅长了。 方鹏等人紧锣密鼓做准备工作的时候,被弗朗西斯调来驻守这里的一队士兵已经到了。冉天禄提前开了大门迎接,不过他很快就发现来者并非全是西班牙兵,而是总共只有十来个西班牙人,其他则是由本地土著、汉人及一些混血儿构成。这倒是让原本十分紧张的冉天禄稍稍放松了一些,他知道这些非西班牙裔的士兵在军事素质方面差了一大截,对付起来应该会相对比较容易一些。 这些西班牙人包括一名步兵少尉及四名下属,四名炮兵,以及两名西班牙骑兵,这样的人员配置就相当于是在其中起到一个指挥的作用。说起来弗朗西斯总共派了六十人过来,倒是包含了三个兵种在内,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这支西班牙军队进入商栈之后,便立刻要求所有人员集合,由冉天禄点清人数向其汇报。而在点名的时候,带队的西班牙军官已经分出数人,去分别把守住商栈的几处出入通道。仅从这番动作来看,倒也算是颇为老练了。 冉天禄见方鹏神色如常,倒也稍稍放心了一些。接下来如何行事,他与方鹏只商量了一个大致的框架,具体的措施还是要根据形势随机应变了。明天开战之前如果没能摆平商栈里的这些西班牙兵,那他们可能就只有放弃原本的打算了。 带队的西班牙军官名叫布罗,虽然军衔不高,但也算是有数年从军经验的老兵了。派人把守住商栈的进出口之后,便向众人宣布了由此刻起,商栈许进不许出,一切行动都要听他指挥。 布罗首先将带来的火炮运到商栈南门处架设起来,这里只要一开门,正好就对着城南的官道,很适合搞搞突然袭击。布罗在商栈内转了一圈,然后下令以南门为重点构建防线,将商栈内储存的四百多袋大米全运到商栈南门这边,构筑起防御工事将南门彻底堵死,只留下中间的炮位。然后又将库房的各种木箱子搬出来,在南门两边的围墙下搭起架子,让步兵上去试了高度,确保火枪兵能够将武器架在墙头上向外射击。 方鹏慢慢走到冉天禄身边,低声说道:“看这样子,他们是要在这里干场大的了。我们要是不先动手,那这地方就等着被海汉军炮轰吧!” 冉天禄的看法与他一致,西班牙人设下这个埋伏,未必能给海汉军造成多么严重的杀伤,但势必会召来十分可怕的报复打击。而海汉军中也只有少数高级将领知道马尼拉城外有这么一个性质特殊的潮升商栈,一线的部队可未必了解。到时候架起火炮对准商栈一通乱轰,把他们当西班牙人一并打了,那也是极有可能会发生的状况。 冉天禄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情绪,然后才应道:“我已经命厨房在准备宵夜了,你看着办吧。鹏爷,要是事败……” “要是事败,我会护你离开此地,往南去投海汉人。”方鹏对自己的安排极为自信,不等冉天禄把话说完,他便已经说出了自己准备的后路。 按照方鹏的建议,厨房里准备的宵夜是一大锅的海鲜粥,以便于将他准备的药下进去溶掉。此外还准备了卤味、凉菜、烧烤等等,内容颇为丰富,食物的香味从厨房一直蔓延到商栈南门这边的工地上,不需冉天禄介绍,西班牙人就已经闻到了这诱人的味道。许多人干脆就停下了手里的活,开始询问什么时候发放食物。 “看来你很好地执行了我们的命令。”布罗少尉用力拍了拍冉天禄的肩膀,对他主动准备好食物这个举动表示赞赏:“那么我们就先吃东西,然后再接着干。天明之前,必须把这里的改造做完!” “如您所愿。”冉天禄很恭敬地应下,然后命令厨房把食物送到这边来。 尽管布罗进入商栈的时候是带着戒心来的,但或许是冉天禄等人的配合太顺从,或许是折腾到半夜有些疲累了,以至于他对商栈准备的这些食物缺乏足够的警惕性。眼见众人都已经开吃,他也接过一碗粥来往嘴里倒。 吃到半碗的时候布罗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怎么这商栈掌柜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当下便对冉天禄道:“你不用这么拘谨,既然有足够的食物,你和你的人也可以吃一点。” 冉天禄连忙应道:“那就等大人先吃完再说。” “给他也舀一碗粥!”布罗有点受不了冉天禄这婆婆妈妈的模样,当即便命令自己的勤务兵给冉天禄也来一碗。 冉天禄不敢不接,顿时大为头疼,他知道粥里有药,不吃可能会引起布罗怀疑,但吃了等会自己要是倒下去不省人事怎么办? “怎么了?你为什么不吃?”布罗见冉天禄捧着碗没有动静,便停下进食询问他。 “在下……其实晚饭吃得比较饱,这个时候还没觉得饿。”冉天禄强笑着应道,背上的冷汗却已经一点点地浸透了衣服。 “你这家伙……可真是不懂得享受美食!”布罗不耐烦地摇摇头,指着旁边的另一名西班牙士兵道:“你给他吧,他大概能再吃十碗!” 周围的西班牙兵闻言都发出一阵哄笑声,冉天禄趁机把碗递给了那名西班牙大肚汉,心里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候忽然有一名士兵过来向布罗报告说,他刚才看到那两名西班牙骑兵不知怎么地,都晕倒在马棚边的地上了。 “这个时候还敢喝醉,我看他们是不知道军法厉害了!”布罗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放下粥碗便站起身来,正待去看看那两名骑兵的状况,却觉得自己脑子一晕,竟然有点站不住脚。 没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到周围的同僚开始东倒西歪地一个个软瘫倒地不起了,然后觉得自己脚下一滑,也栽倒在地。恍惚间耳中还听到冉天禄的声音,只是说的汉话,他听不懂其中意思了。 冉天禄这个时候其实是在问方鹏:“你不是说药效要一刻钟才发作,怎地这些西班牙人倒得如此之快?” 方鹏应道:“这些西班牙人身体壮实,我担心药效不够强,时间拖久了容易节外生枝,所以特地加大了剂量,好让他们快些发作。” 正文 第1655章 攻打马尼拉(五) 冉天禄只道自己太过紧张,但其实负责下手的方鹏也没比他好上多少。这可是在西班牙人眼皮子底下使手段,万一被对方觉察,不管是人数还是武器,商栈护卫这边都没有任何优势可言。虽然方鹏跟冉天禄说如果事败就护送他去南边,可是如何从这帮西班牙人的监控中逃掉,方鹏可是没说过半个字,原因自然是他也没有想好脱身之计。 这事虽然如方鹏所说的那样有五成把握,但一旦事败,另外五成可能就是身死此地的下场。方鹏也不禁有点佩服冉天禄的心大,竟然会真的答应自己的提议,这与冉天禄平日精明算计的作风可是有着明显的差异。方鹏认为这大概是冉天禄担心海汉攻占此地之后会清算商栈与西班牙人的关系,所以才会急需这个功劳来洗白自己的立场。 方鹏所用的蒙汗药自然不是普通来路,正如冉天禄所猜测的那样,方鹏除了金盾护卫这一重身份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就是军方派至马尼拉潜伏的密谍。不过他的行动权限要比冉天禄更大一些,除了收集情报之外,还可在战时自行决定是否采取非常规手段扰乱社会秩序,刺杀敌方人员等等。 方鹏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也知道海汉军距此已经非常近了,正好有一队西班牙兵送到自己眼前,这可就是送上门来的军功,他自然不愿放过,所以才会有此番动作。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冉天禄只道自己太过紧张,但其实负责下手的方鹏也没比他好上多少。这可是在西班牙人眼皮子底下使手段,万一被对方觉察,不管是人数还是武器,商栈护卫这边都没有任何优势可言。虽然方鹏跟冉天禄说如果事败就护送他去南边,可是如何从这帮西班牙人的监控中逃掉,方鹏可是没说过半个字,原因自然是他也没有想好脱身之计。 这事虽然如方鹏所说的那样有五成把握,但一旦事败,另外五成可能就是身死此地的下场。方鹏也不禁有点佩服冉天禄的心大,竟然会真的答应自己的提议,这与冉天禄平日精明算计的作风可是有着明显的差异。方鹏认为这大概是冉天禄担心海汉攻占此地之后会清算商栈与西班牙人的关系,所以才会急需这个功劳来洗白自己的立场。 方鹏所用的蒙汗药自然不是普通来路,正如冉天禄所猜测的那样,方鹏除了金盾护卫这一重身份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就是军方派至马尼拉潜伏的密谍。不过他的行动权限要比冉天禄更大一些,除了收集情报之外,还可在战时自行决定是否采取非常规手段扰乱社会秩序,刺杀敌方人员等等。 方鹏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也知道海汉军距此已经非常近了,正好有一队西班牙兵送到自己眼前,这可就是送上门来的军功,他自然不愿放过,所以才会有此番动作。冉天禄只道自己太过紧张,但其实负责下手的方鹏也没比他好上多少。这可是在西班牙人眼皮子底下使手段,万一被对方觉察,不管是人数还是武器,商栈护卫这边都没有任何优势可言。虽然方鹏跟冉天禄说如果事败就护送他去南边,可是如何从这帮西班牙人的监控中逃掉,方鹏可是没说过半个字,原因自然是他也没有想好脱身之计。 这事虽然如方鹏所说的那样有五成把握,但一旦事败,另外五成可能就是身死此地的下场。方鹏也不禁有点佩服冉天禄的心大,竟然会真的答应自己的提议,这与冉天禄平日精明算计的作风可是有着明显的差异。方鹏认为这大概是冉天禄担心海汉攻占此地之后会清算商栈与西班牙人的关系,所以才会急需这个功劳来洗白自己的立场。 方鹏所用的蒙汗药自然不是普通来路,正如冉天禄所猜测的那样,方鹏除了金盾护卫这一重身份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就是军方派至马尼拉潜伏的密谍。不过他的行动权限要比冉天禄更大一些,除了收集情报之外,还可在战时自行决定是否采取非常规手段扰乱社会秩序,刺杀敌方人员等等。 方鹏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也知道海汉军距此已经非常近了,正好有一队西班牙兵送到自己眼前,这可就是送上门来的军功,他自然不愿放过,所以才会有此番动作。冉天禄只道自己太过紧张,但其实负责下手的方鹏也没比他好上多少。这可是在西班牙人眼皮子底下使手段,万一被对方觉察,不管是人数还是武器,商栈护卫这边都没有任何优势可言。虽然方鹏跟冉天禄说如果事败就护送他去南边,可是如何从这帮西班牙人的监控中逃掉,方鹏可是没说过半个字,原因自然是他也没有想好脱身之计。 这事虽然如方鹏所说的那样有五成把握,但一旦事败,另外五成可能就是身死此地的下场。方鹏也不禁有点佩服冉天禄的心大,竟然会真的答应自己的提议,这与冉天禄平日精明算计的作风可是有着明显的差异。方鹏认为这大概是冉天禄担心海汉攻占此地之后会清算商栈与西班牙人的关系,所以才会急需这个功劳来洗白自己的立场。 方鹏所用的蒙汗药自然不是普通来路,正如冉天禄所猜测的那样,方鹏除了金盾护卫这一重身份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就是军方派至马尼拉潜伏的密谍。不过他的行动权限要比冉天禄更大一些,除了收集情报之外,还可在战时自行决定是否采取非常规手段扰乱社会秩序,刺杀敌方人员等等。 方鹏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也知道海汉军距此已经非常近了,正好有一队西班牙兵送到自己眼前,这可就是送上门来的军功,他自然不愿放过,所以才会有此番动作。冉天禄只道自己太过紧张,但其实负责下手的方鹏也没比他好上多少。这可是在西班牙人眼皮子底下使手段,万一被对方觉察,不管是人数还是武器,商栈护卫这边都没有任何优势可言。虽然方鹏跟冉天禄说如果事败就护送他去南边,可是如何从这帮西班牙人的监控中逃掉,方鹏可是没说过半个字,原因自然是他也没有想好脱身之计。 这事虽然如方鹏所说的那样有五成把握,但一旦事败,另外五成可能就是身死此地的下场。方鹏也不禁有点佩服冉天禄的心大,竟然会真的答应自己的提议,这与冉天禄平日精明算计的作风可是有着明显的差异。方鹏认为这大概是冉天禄担心海汉攻占此地之后会清算商栈与西班牙人的关系,所以才会急需这个功劳来洗白自己的立场。 方鹏所用的蒙汗药自然不是普通来路,正如冉天禄所猜测的那样,方鹏除了金盾护卫这一重身份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就是军方派至马尼拉潜伏的密谍。不过他的行动权限要比冉天禄更大一些,除了收集情报之外,还可在战时自行决定是否采取非常规手段扰乱社会秩序,刺杀敌方人员等等。 方鹏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也知道海汉军距此已经非常近了,正好有一队西班牙兵送到自己眼前,这可就是送上门来的军功,他自然不愿放过,所以才会有此番动作。冉天禄只道自己太过紧张,但其实负责下手的方鹏也没比他好上多少。这可是在西班牙人眼皮子底下使手段,万一被对方觉察,不管是人数还是武器,商栈护卫这边都没有任何优势可言。虽然方鹏跟冉天禄说如果事败就护送他去南边,可是如何从这帮西班牙人的监控中逃掉,方鹏可是没说过半个字,原因自然是他也没有想好脱身之计。 这事虽然如方鹏所说的那样有五成把握,但一旦事败,另外五成可能就是身死此地的下场。方鹏也不禁有点佩服冉天禄的心大,竟然会真的答应自己的提议,这与冉天禄平日精明算计的作风可是有着明显的差异。方鹏认为这大概是冉天禄担心海汉攻占此地之后会清算商栈与西班牙人的关系,所以才会急需这个功劳来洗白自己的立场。 方鹏所用的蒙汗药自然不是普通来路,正如冉天禄所猜测的那样,方鹏除了金盾护卫这一重身份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就是军方派至马尼拉潜伏的密谍。不过他的行动权限要比冉天禄更大一些,除了收集情报之外,还可在战时自行决定是否采取非常规手段扰乱社会秩序,刺杀敌方人员等等。 方鹏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也知道海汉军距此已经非常近了,正好有一队西班牙兵送到自己眼前,这可就是送上门来的军功,他自然不愿放过,所以才会有此番动作。冉天禄只道自己太过紧张,但其实负责下手的方鹏也没比他好上多少。这可是在西班牙人眼皮子底下使手段,万一被对方觉察,不管是人数还是武器,商栈护卫这边都没有任何优势可言。虽然方鹏跟冉天禄说如果事败就护送他去南边,可是如何从这帮西班牙人的监控中逃掉,方鹏可是没说过半个字,原因自然是他也没有想好脱身之计。 这事虽然如方鹏所说的那样有五成把握,但一旦事败,另外五成可能就是身死此地的下场。方鹏也不禁有点佩服冉天禄的心大,竟然会真的答应自己的提议,这与冉天禄平日精明算计的作风可是有着明显的差异。方鹏认为这大概是冉天禄担心海汉攻占此地之后会清算商栈与西班牙人的关系,所以才会急需这个功劳来洗白自己的立场。 方鹏所用的蒙汗药自然不是普通来路,正如冉天禄所猜测的那样,方鹏除了金盾护卫这一重身份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就是军方派至马尼拉潜伏的密谍。不过他的行动权限要比冉天禄更大一些,除了收集情报之外,还可在战时自行决定是否采取非常规手段扰乱社会秩序,刺杀敌方人员等等。 方鹏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也知道海汉军距此已经非常近了,正好有一队西班牙兵送到自己眼前,这可就是送上门来的军功,他自然不愿放过,所以才会有此番动作。冉天禄只道自己太过紧张,但其实负责下手的方鹏也没比他好上多少。这可是在西班牙人眼皮子底下使手段,万一被对方觉察,不管是人数还是武器,商栈护卫这边都没有任何优势可言。虽然方鹏跟冉天禄说如果事败就护送他去南边,可是如何从这帮西班牙人的监控中逃掉,方鹏可是没说过半个字,原因自然是他也没有想好脱身之计。 这事虽然如方鹏所说的那样有五成把握,但一旦事败,另外五成可能就是身死此地的下场。方鹏也不禁有点佩服冉天禄的心大,竟然会真的答应自己的提议,这与冉天禄平日精明算计的作风可是有着明显的差异。方鹏认为这大概是冉天禄担心海汉攻占此地之后会清算商栈与西班牙人的关系,所以才会急需这个功劳来洗白自己的立场。 方鹏所用的蒙汗药自然不是普通来路,正如冉天禄所猜测的那样,方鹏除了金盾护卫这一重身份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就是军方派至马尼拉潜伏的密谍。不过他的行动权限要比冉天禄更大一些,除了收集情报之外,还可在战时自行决定是否采取非常规手段扰乱社会秩序,刺杀敌方人员等等。 方鹏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也知道海汉军距此已经非常近了,正好有一队西班牙兵送到自己眼前,这可就是送上门来的军功,他自然不愿放过,所以才会有此番动作。 正文 第1656章 攻打马尼拉(六) 冉天禄一直认为自己对商栈内部的情况了如指掌,但万万想不到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会有这种暗渡陈仓的动作。这些新式步枪当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搞来的,从外面崭新的油纸包装来看,显然是由三亚兵工厂出产的原装正品,除了海汉兵工就只有国防部的总装备处能接触到这些东西。而方鹏为何能瞒着自己把这些武器伪装成瓷器运进商栈,答案就不言而喻了,除了军情局,还有谁能有如此隐秘的手段? 而看方鹏开始向手下人分发武器,这显然不打算在商栈里坐以待毙,而是要跟西班牙人干一场大的了。冉天禄嘴角不禁有些抽搐,他先前与方鹏商议向西班牙人下手的时候,可没谈及要搞出这么大的阵势。要是真与驻扎在周围区域的西班牙军干起来,那别说脱身了,就算再多几条命可能都不够拼的。 “鹏爷,要不再考虑一下?”冉天禄战战兢兢地劝道:“海汉大军就在近前,这个时候若是跟西班牙人死斗而不得脱身,天大的功劳可就白白没了啊!” 方鹏应道:“掌柜莫要惊慌,我这些弟兄都是受过训练的专业人士,有称手武器对付寻常西班牙兵,以一敌十也不在话下,何况我们还有这商栈作为掩体。西班牙兵不来则罢,若是敢来,便叫他们长长见识,知我海汉的厉害!” 冉天禄见方鹏仍然固执己见,咬咬牙道:“鹏爷,你作此决定,可有国防部的准许?” 方鹏转过头,看冉天禄的眼神立刻有了变化:“原来冉掌柜也是自己人!” 冉天禄拱拱手道:“在下冉天禄,安全部南海司特派员,鹏爷有礼了!” 方鹏也有样学样地报上了身份:“国防部军情处,方鹏。” 经过这一晚的共事,两人都清楚对方报出的这层隐秘身份应该假不了,至于名字的真假就无关紧要了。大家都是干情报工作的,自然知道使用假身份的必要性,即便对方是自己人,但终究不是同一部门,有些信息还是要稍稍有所保留,不宜随便和盘托出。 不过这下双方都已经知道,敢情这潮升客栈果然不是一个简单的机构,竟然同时埋伏了安全部和军情处的两批人马。虽然之前方鹏没有察觉出冉天禄的真实身份,但冉天禄也同样有所疏忽,甚至让军情处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了一批武器进来。 冉天禄也有些佩服军情处的大胆妄为,这批武器要是到港之后不幸被西班牙人查获,那损失可就太大了,不光是这批货没了,还极有可能会把潮升商栈乃至有往来的其他机构全都扯进去。而军情处提前运来这些武器,很显然不是让方鹏这批人拿来当装饰的,军情处大概早就谋划好了要在海汉军攻城期间弄些响动出来,扰乱西班牙人的部署,否则怎么会选了当下这么一个并不是很理想的时机起事。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冉天禄一直认为自己对商栈内部的情况了如指掌,但万万想不到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会有这种暗渡陈仓的动作。这些新式步枪当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搞来的,从外面崭新的油纸包装来看,显然是由三亚兵工厂出产的原装正品,除了海汉兵工就只有国防部的总装备处能接触到这些东西。而方鹏为何能瞒着自己把这些武器伪装成瓷器运进商栈,答案就不言而喻了,除了军情局,还有谁能有如此隐秘的手段? 而看方鹏开始向手下人分发武器,这显然不打算在商栈里坐以待毙,而是要跟西班牙人干一场大的了。冉天禄嘴角不禁有些抽搐,他先前与方鹏商议向西班牙人下手的时候,可没谈及要搞出这么大的阵势。要是真与驻扎在周围区域的西班牙军干起来,那别说脱身了,就算再多几条命可能都不够拼的。 “鹏爷,要不再考虑一下?”冉天禄战战兢兢地劝道:“海汉大军就在近前,这个时候若是跟西班牙人死斗而不得脱身,天大的功劳可就白白没了啊!” 方鹏应道:“掌柜莫要惊慌,我这些弟兄都是受过训练的专业人士,有称手武器对付寻常西班牙兵,以一敌十也不在话下,何况我们还有这商栈作为掩体。西班牙兵不来则罢,若是敢来,便叫他们长长见识,知我海汉的厉害!” 冉天禄见方鹏仍然固执己见,咬咬牙道:“鹏爷,你作此决定,可有国防部的准许?” 方鹏转过头,看冉天禄的眼神立刻有了变化:“原来冉掌柜也是自己人!” 冉天禄拱拱手道:“在下冉天禄,安全部南海司特派员,鹏爷有礼了!” 方鹏也有样学样地报上了身份:“国防部军情处,方鹏。” 经过这一晚的共事,两人都清楚对方报出的这层隐秘身份应该假不了,至于名字的真假就无关紧要了。大家都是干情报工作的,自然知道使用假身份的必要性,即便对方是自己人,但终究不是同一部门,有些信息还是要稍稍有所保留,不宜随便和盘托出。 不过这下双方都已经知道,敢情这潮升客栈果然不是一个简单的机构,竟然同时埋伏了安全部和军情处的两批人马。虽然之前方鹏没有察觉出冉天禄的真实身份,但冉天禄也同样有所疏忽,甚至让军情处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了一批武器进来。 冉天禄也有些佩服军情处的大胆妄为,这批武器要是到港之后不幸被西班牙人查获,那损失可就太大了,不光是这批货没了,还极有可能会把潮升商栈乃至有往来的其他机构全都扯进去。而军情处提前运来这些武器,很显然不是让方鹏这批人拿来当装饰的,军情处大概早就谋划好了要在海汉军攻城期间弄些响动出来,扰乱西班牙人的部署,否则怎么会选了当下这么一个并不是很理想的时机起事。 冉天禄一直认为自己对商栈内部的情况了如指掌,但万万想不到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会有这种暗渡陈仓的动作。这些新式步枪当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搞来的,从外面崭新的油纸包装来看,显然是由三亚兵工厂出产的原装正品,除了海汉兵工就只有国防部的总装备处能接触到这些东西。而方鹏为何能瞒着自己把这些武器伪装成瓷器运进商栈,答案就不言而喻了,除了军情局,还有谁能有如此隐秘的手段? 而看方鹏开始向手下人分发武器,这显然不打算在商栈里坐以待毙,而是要跟西班牙人干一场大的了。冉天禄嘴角不禁有些抽搐,他先前与方鹏商议向西班牙人下手的时候,可没谈及要搞出这么大的阵势。要是真与驻扎在周围区域的西班牙军干起来,那别说脱身了,就算再多几条命可能都不够拼的。 “鹏爷,要不再考虑一下?”冉天禄战战兢兢地劝道:“海汉大军就在近前,这个时候若是跟西班牙人死斗而不得脱身,天大的功劳可就白白没了啊!” 方鹏应道:“掌柜莫要惊慌,我这些弟兄都是受过训练的专业人士,有称手武器对付寻常西班牙兵,以一敌十也不在话下,何况我们还有这商栈作为掩体。西班牙兵不来则罢,若是敢来,便叫他们长长见识,知我海汉的厉害!” 冉天禄见方鹏仍然固执己见,咬咬牙道:“鹏爷,你作此决定,可有国防部的准许?” 方鹏转过头,看冉天禄的眼神立刻有了变化:“原来冉掌柜也是自己人!” 冉天禄拱拱手道:“在下冉天禄,安全部南海司特派员,鹏爷有礼了!” 方鹏也有样学样地报上了身份:“国防部军情处,方鹏。” 经过这一晚的共事,两人都清楚对方报出的这层隐秘身份应该假不了,至于名字的真假就无关紧要了。大家都是干情报工作的,自然知道使用假身份的必要性,即便对方是自己人,但终究不是同一部门,有些信息还是要稍稍有所保留,不宜随便和盘托出。 不过这下双方都已经知道,敢情这潮升客栈果然不是一个简单的机构,竟然同时埋伏了安全部和军情处的两批人马。虽然之前方鹏没有察觉出冉天禄的真实身份,但冉天禄也同样有所疏忽,甚至让军情处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了一批武器进来。 冉天禄也有些佩服军情处的大胆妄为,这批武器要是到港之后不幸被西班牙人查获,那损失可就太大了,不光是这批货没了,还极有可能会把潮升商栈乃至有往来的其他机构全都扯进去。而军情处提前运来这些武器,很显然不是让方鹏这批人拿来当装饰的,军情处大概早就谋划好了要在海汉军攻城期间弄些响动出来,扰乱西班牙人的部署,否则怎么会选了当下这么一个并不是很理想的时机起事。 冉天禄一直认为自己对商栈内部的情况了如指掌,但万万想不到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会有这种暗渡陈仓的动作。这些新式步枪当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搞来的,从外面崭新的油纸包装来看,显然是由三亚兵工厂出产的原装正品,除了海汉兵工就只有国防部的总装备处能接触到这些东西。而方鹏为何能瞒着自己把这些武器伪装成瓷器运进商栈,答案就不言而喻了,除了军情局,还有谁能有如此隐秘的手段? 而看方鹏开始向手下人分发武器,这显然不打算在商栈里坐以待毙,而是要跟西班牙人干一场大的了。冉天禄嘴角不禁有些抽搐,他先前与方鹏商议向西班牙人下手的时候,可没谈及要搞出这么大的阵势。要是真与驻扎在周围区域的西班牙军干起来,那别说脱身了,就算再多几条命可能都不够拼的。 “鹏爷,要不再考虑一下?”冉天禄战战兢兢地劝道:“海汉大军就在近前,这个时候若是跟西班牙人死斗而不得脱身,天大的功劳可就白白没了啊!” 方鹏应道:“掌柜莫要惊慌,我这些弟兄都是受过训练的专业人士,有称手武器对付寻常西班牙兵,以一敌十也不在话下,何况我们还有这商栈作为掩体。西班牙兵不来则罢,若是敢来,便叫他们长长见识,知我海汉的厉害!” 冉天禄见方鹏仍然固执己见,咬咬牙道:“鹏爷,你作此决定,可有国防部的准许?” 方鹏转过头,看冉天禄的眼神立刻有了变化:“原来冉掌柜也是自己人!” 冉天禄拱拱手道:“在下冉天禄,安全部南海司特派员,鹏爷有礼了!” 方鹏也有样学样地报上了身份:“国防部军情处,方鹏。” 经过这一晚的共事,两人都清楚对方报出的这层隐秘身份应该假不了,至于名字的真假就无关紧要了。大家都是干情报工作的,自然知道使用假身份的必要性,即便对方是自己人,但终究不是同一部门,有些信息还是要稍稍有所保留,不宜随便和盘托出。 不过这下双方都已经知道,敢情这潮升客栈果然不是一个简单的机构,竟然同时埋伏了安全部和军情处的两批人马。虽然之前方鹏没有察觉出冉天禄的真实身份,但冉天禄也同样有所疏忽,甚至让军情处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了一批武器进来。 冉天禄也有些佩服军情处的大胆妄为,这批武器要是到港之后不幸被西班牙人查获,那损失可就太大了,不光是这批货没了,还极有可能会把潮升商栈乃至有往来的其他机构全都扯进去。而军情处提前运来这些武器,很显然不是让方鹏这批人拿来当装饰的,军情处大概早就谋划好了要在海汉军攻城期间弄些响动出来,扰乱西班牙人的部署,否则怎么会选了当下这么一个并不是很理想的时机起事。 正文 第1657章 攻打马尼拉(七) 国防部在出征马尼拉之前,就对攻城过程中可能会出现的各种状况做过无数次的推演,而得益于马尼拉前线情报搜集工作的得力,国防部的参谋们在制作沙盘时就几乎复制出了整个马尼拉地区的原貌,对于城南这片居住区更是十分细致地做了多种作战方案,目的便是要挫败敌军可能会在此实施的各种战术,当然也包括了残酷的巷战在内。 海汉军中最精锐的几支部队所具备的战斗力自然不用怀疑,但这些部队几乎都是长于野战,而对于城市巷战环境下的实战经验其实都很有限,而国防部也并不希望自家的王牌部队在城市巷战的血肉磨盘中付出太大的牺牲。所以参谋部就设计了一个用于城南地区的特殊作战方案,以配合攻打马尼拉的整体计划。 为了能够在这片地区部署足够多的人手而不引起马尼拉当局的怀疑,国防部早在数月之前便开始布局,分批向当地派遣了近百名军中精锐,以各种身份潜伏在马尼拉城外,静待时机到来。这些人手所肩负的主要任务便是在战时充当扰乱守军部署的奇兵,而这张大网的核心部分,便是位于这片城区的潮升商栈了。 得益于冉天禄的苦心经营,潮升商栈不但成为了海汉在马尼拉的情报中心,同时也被国防部选作了这个隐秘行动的指挥中心。而在第一线指挥这次行动的负责人,自然便是潮升商栈的护卫头子方鹏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国防部在出征马尼拉之前,就对攻城过程中可能会出现的各种状况做过无数次的推演,而得益于马尼拉前线情报搜集工作的得力,国防部的参谋们在制作沙盘时就几乎复制出了整个马尼拉地区的原貌,对于城南这片居住区更是十分细致地做了多种作战方案,目的便是要挫败敌军可能会在此实施的各种战术,当然也包括了残酷的巷战在内。 海汉军中最精锐的几支部队所具备的战斗力自然不用怀疑,但这些部队几乎都是长于野战,而对于城市巷战环境下的实战经验其实都很有限,而国防部也并不希望自家的王牌部队在城市巷战的血肉磨盘中付出太大的牺牲。所以参谋部就设计了一个用于城南地区的特殊作战方案,以配合攻打马尼拉的整体计划。 为了能够在这片地区部署足够多的人手而不引起马尼拉当局的怀疑,国防部早在数月之前便开始布局,分批向当地派遣了近百名军中精锐,以各种身份潜伏在马尼拉城外,静待时机到来。这些人手所肩负的主要任务便是在战时充当扰乱守军部署的奇兵,而这张大网的核心部分,便是位于这片城区的潮升商栈了。 得益于冉天禄的苦心经营,潮升商栈不但成为了海汉在马尼拉的情报中心,同时也被国防部选作了这个隐秘行动的指挥中心。而在第一线指挥这次行动的负责人,自然便是潮升商栈的护卫头子方鹏了。国防部在出征马尼拉之前,就对攻城过程中可能会出现的各种状况做过无数次的推演,而得益于马尼拉前线情报搜集工作的得力,国防部的参谋们在制作沙盘时就几乎复制出了整个马尼拉地区的原貌,对于城南这片居住区更是十分细致地做了多种作战方案,目的便是要挫败敌军可能会在此实施的各种战术,当然也包括了残酷的巷战在内。 海汉军中最精锐的几支部队所具备的战斗力自然不用怀疑,但这些部队几乎都是长于野战,而对于城市巷战环境下的实战经验其实都很有限,而国防部也并不希望自家的王牌部队在城市巷战的血肉磨盘中付出太大的牺牲。所以参谋部就设计了一个用于城南地区的特殊作战方案,以配合攻打马尼拉的整体计划。 为了能够在这片地区部署足够多的人手而不引起马尼拉当局的怀疑,国防部早在数月之前便开始布局,分批向当地派遣了近百名军中精锐,以各种身份潜伏在马尼拉城外,静待时机到来。这些人手所肩负的主要任务便是在战时充当扰乱守军部署的奇兵,而这张大网的核心部分,便是位于这片城区的潮升商栈了。 得益于冉天禄的苦心经营,潮升商栈不但成为了海汉在马尼拉的情报中心,同时也被国防部选作了这个隐秘行动的指挥中心。而在第一线指挥这次行动的负责人,自然便是潮升商栈的护卫头子方鹏了。国防部在出征马尼拉之前,就对攻城过程中可能会出现的各种状况做过无数次的推演,而得益于马尼拉前线情报搜集工作的得力,国防部的参谋们在制作沙盘时就几乎复制出了整个马尼拉地区的原貌,对于城南这片居住区更是十分细致地做了多种作战方案,目的便是要挫败敌军可能会在此实施的各种战术,当然也包括了残酷的巷战在内。 海汉军中最精锐的几支部队所具备的战斗力自然不用怀疑,但这些部队几乎都是长于野战,而对于城市巷战环境下的实战经验其实都很有限,而国防部也并不希望自家的王牌部队在城市巷战的血肉磨盘中付出太大的牺牲。所以参谋部就设计了一个用于城南地区的特殊作战方案,以配合攻打马尼拉的整体计划。 为了能够在这片地区部署足够多的人手而不引起马尼拉当局的怀疑,国防部早在数月之前便开始布局,分批向当地派遣了近百名军中精锐,以各种身份潜伏在马尼拉城外,静待时机到来。这些人手所肩负的主要任务便是在战时充当扰乱守军部署的奇兵,而这张大网的核心部分,便是位于这片城区的潮升商栈了。 得益于冉天禄的苦心经营,潮升商栈不但成为了海汉在马尼拉的情报中心,同时也被国防部选作了这个隐秘行动的指挥中心。而在第一线指挥这次行动的负责人,自然便是潮升商栈的护卫头子方鹏了。国防部在出征马尼拉之前,就对攻城过程中可能会出现的各种状况做过无数次的推演,而得益于马尼拉前线情报搜集工作的得力,国防部的参谋们在制作沙盘时就几乎复制出了整个马尼拉地区的原貌,对于城南这片居住区更是十分细致地做了多种作战方案,目的便是要挫败敌军可能会在此实施的各种战术,当然也包括了残酷的巷战在内。 海汉军中最精锐的几支部队所具备的战斗力自然不用怀疑,但这些部队几乎都是长于野战,而对于城市巷战环境下的实战经验其实都很有限,而国防部也并不希望自家的王牌部队在城市巷战的血肉磨盘中付出太大的牺牲。所以参谋部就设计了一个用于城南地区的特殊作战方案,以配合攻打马尼拉的整体计划。 为了能够在这片地区部署足够多的人手而不引起马尼拉当局的怀疑,国防部早在数月之前便开始布局,分批向当地派遣了近百名军中精锐,以各种身份潜伏在马尼拉城外,静待时机到来。这些人手所肩负的主要任务便是在战时充当扰乱守军部署的奇兵,而这张大网的核心部分,便是位于这片城区的潮升商栈了。 得益于冉天禄的苦心经营,潮升商栈不但成为了海汉在马尼拉的情报中心,同时也被国防部选作了这个隐秘行动的指挥中心。而在第一线指挥这次行动的负责人,自然便是潮升商栈的护卫头子方鹏了。国防部在出征马尼拉之前,就对攻城过程中可能会出现的各种状况做过无数次的推演,而得益于马尼拉前线情报搜集工作的得力,国防部的参谋们在制作沙盘时就几乎复制出了整个马尼拉地区的原貌,对于城南这片居住区更是十分细致地做了多种作战方案,目的便是要挫败敌军可能会在此实施的各种战术,当然也包括了残酷的巷战在内。 海汉军中最精锐的几支部队所具备的战斗力自然不用怀疑,但这些部队几乎都是长于野战,而对于城市巷战环境下的实战经验其实都很有限,而国防部也并不希望自家的王牌部队在城市巷战的血肉磨盘中付出太大的牺牲。所以参谋部就设计了一个用于城南地区的特殊作战方案,以配合攻打马尼拉的整体计划。 为了能够在这片地区部署足够多的人手而不引起马尼拉当局的怀疑,国防部早在数月之前便开始布局,分批向当地派遣了近百名军中精锐,以各种身份潜伏在马尼拉城外,静待时机到来。这些人手所肩负的主要任务便是在战时充当扰乱守军部署的奇兵,而这张大网的核心部分,便是位于这片城区的潮升商栈了。 得益于冉天禄的苦心经营,潮升商栈不但成为了海汉在马尼拉的情报中心,同时也被国防部选作了这个隐秘行动的指挥中心。而在第一线指挥这次行动的负责人,自然便是潮升商栈的护卫头子方鹏了。国防部在出征马尼拉之前,就对攻城过程中可能会出现的各种状况做过无数次的推演,而得益于马尼拉前线情报搜集工作的得力,国防部的参谋们在制作沙盘时就几乎复制出了整个马尼拉地区的原貌,对于城南这片居住区更是十分细致地做了多种作战方案,目的便是要挫败敌军可能会在此实施的各种战术,当然也包括了残酷的巷战在内。 海汉军中最精锐的几支部队所具备的战斗力自然不用怀疑,但这些部队几乎都是长于野战,而对于城市巷战环境下的实战经验其实都很有限,而国防部也并不希望自家的王牌部队在城市巷战的血肉磨盘中付出太大的牺牲。所以参谋部就设计了一个用于城南地区的特殊作战方案,以配合攻打马尼拉的整体计划。 为了能够在这片地区部署足够多的人手而不引起马尼拉当局的怀疑,国防部早在数月之前便开始布局,分批向当地派遣了近百名军中精锐,以各种身份潜伏在马尼拉城外,静待时机到来。这些人手所肩负的主要任务便是在战时充当扰乱守军部署的奇兵,而这张大网的核心部分,便是位于这片城区的潮升商栈了。 得益于冉天禄的苦心经营,潮升商栈不但成为了海汉在马尼拉的情报中心,同时也被国防部选作了这个隐秘行动的指挥中心。而在第一线指挥这次行动的负责人,自然便是潮升商栈的护卫头子方鹏了。国防部在出征马尼拉之前,就对攻城过程中可能会出现的各种状况做过无数次的推演,而得益于马尼拉前线情报搜集工作的得力,国防部的参谋们在制作沙盘时就几乎复制出了整个马尼拉地区的原貌,对于城南这片居住区更是十分细致地做了多种作战方案,目的便是要挫败敌军可能会在此实施的各种战术,当然也包括了残酷的巷战在内。 海汉军中最精锐的几支部队所具备的战斗力自然不用怀疑,但这些部队几乎都是长于野战,而对于城市巷战环境下的实战经验其实都很有限,而国防部也并不希望自家的王牌部队在城市巷战的血肉磨盘中付出太大的牺牲。所以参谋部就设计了一个用于城南地区的特殊作战方案,以配合攻打马尼拉的整体计划。 为了能够在这片地区部署足够多的人手而不引起马尼拉当局的怀疑,国防部早在数月之前便开始布局,分批向当地派遣了近百名军中精锐,以各种身份潜伏在马尼拉城外,静待时机到来。这些人手所肩负的主要任务便是在战时充当扰乱守军部署的奇兵,而这张大网的核心部分,便是位于这片城区的潮升商栈了。 正文 第1658章 攻打马尼拉(八) 海汉军在军事行动中对地图的使用程度,在这个时代基本是无出其右,海汉还为此建立了专门的资料库。特别是在大航海时代尤为宝贵的海图,精细度更是远超西方殖民国家所掌握的资料。海汉能够在短短数年中崛起为南海及整个远东地区的海上强国,一部分原因也是得益于这些无法估价的地图资料。 海汉海军对地图的依赖度一向非常高,这种风气自然也蔓延到了陆军,特别是在像马尼拉这样的陌生地域作战,地图更是不可缺少的工具。高桥南的指挥风格跟他顶头上司钱天敦是一脉相承,自然不会忽视地图的作用,调兵部署都是以此作为主要参考。 城南这片地区混居着汉人移民与本地土著,以及少数西班牙富人在城外修建的庄园,其间还有不少类似潮升商栈这类的商业机构,全是在这数十年间陆陆续续建成,谈不上有什么规整的城区布局,在这种环境中作战,部队的确很难结阵作战。对长于方阵作战的守军来说,这算是一个非常不利的限制条件了。而对攻方来说,最大的问题大概就是对这片地区的陌生了,虽然有地图作为参考,但仍需熟悉本地情况的人员进行引导。 军情司先期派到马尼拉潜伏的这些人员在战时的职能之一,便是为攻至此地的大军充当战地向导,就算他们不清楚西班牙守军目前的具体部署状况,但凭借对本地环境的熟悉,也足以让攻打这片区域的海汉军少吃很多亏了。 方鹏赶紧上前,向高桥南指出地图上的几处视野开阔的高点,能够集结部队的开阔地,以及由这片城区通往马尼拉城南门的几条路径。而至于西班牙守军在城外的指挥部和武器弹药存放地,方鹏认为应该是官方征用了靠近城门的某处属于西班牙富商的庄园。这些关键信息,绝非指挥官看看地图就能了然于胸,的确需要有像方鹏这样的内应提供帮助。高桥南与手下几名军官商量一番之后,便开始调派部队分配作战任务。 这期间冉天禄倒是终于闲了下来,在确认他的身份之后,军方并没有要求他也像方鹏等人一样参与接下来的行动,而是让他自行选择是留在商栈还是撤往后方。冉天禄心道此时战局对海汉有利,要撤也不会是选这个时候撤,再说这商栈里还有不少值钱的货物,他还想着要把布兰科神父运来的那批东西交到首长手里,给自己挣一份大功,这个时候可不能主动放弃了机会。 冉天禄要以安全局情报人员的身份留在这里,自然也没人会反对。虽说商栈已经被高桥南临时征用为指挥部,但军方也不至于为此就把原本的主人强行赶走,何况这主人也不是什么外人,说起来都是为执委会效力的同僚,这次的战事能进行得如此顺利,其中当然也有冉天禄的一份功劳。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军在军事行动中对地图的使用程度,在这个时代基本是无出其右,海汉还为此建立了专门的资料库。特别是在大航海时代尤为宝贵的海图,精细度更是远超西方殖民国家所掌握的资料。海汉能够在短短数年中崛起为南海及整个远东地区的海上强国,一部分原因也是得益于这些无法估价的地图资料。 海汉海军对地图的依赖度一向非常高,这种风气自然也蔓延到了陆军,特别是在像马尼拉这样的陌生地域作战,地图更是不可缺少的工具。高桥南的指挥风格跟他顶头上司钱天敦是一脉相承,自然不会忽视地图的作用,调兵部署都是以此作为主要参考。 城南这片地区混居着汉人移民与本地土著,以及少数西班牙富人在城外修建的庄园,其间还有不少类似潮升商栈这类的商业机构,全是在这数十年间陆陆续续建成,谈不上有什么规整的城区布局,在这种环境中作战,部队的确很难结阵作战。对长于方阵作战的守军来说,这算是一个非常不利的限制条件了。而对攻方来说,最大的问题大概就是对这片地区的陌生了,虽然有地图作为参考,但仍需熟悉本地情况的人员进行引导。 军情司先期派到马尼拉潜伏的这些人员在战时的职能之一,便是为攻至此地的大军充当战地向导,就算他们不清楚西班牙守军目前的具体部署状况,但凭借对本地环境的熟悉,也足以让攻打这片区域的海汉军少吃很多亏了。 方鹏赶紧上前,向高桥南指出地图上的几处视野开阔的高点,能够集结部队的开阔地,以及由这片城区通往马尼拉城南门的几条路径。而至于西班牙守军在城外的指挥部和武器弹药存放地,方鹏认为应该是官方征用了靠近城门的某处属于西班牙富商的庄园。这些关键信息,绝非指挥官看看地图就能了然于胸,的确需要有像方鹏这样的内应提供帮助。高桥南与手下几名军官商量一番之后,便开始调派部队分配作战任务。 这期间冉天禄倒是终于闲了下来,在确认他的身份之后,军方并没有要求他也像方鹏等人一样参与接下来的行动,而是让他自行选择是留在商栈还是撤往后方。冉天禄心道此时战局对海汉有利,要撤也不会是选这个时候撤,再说这商栈里还有不少值钱的货物,他还想着要把布兰科神父运来的那批东西交到首长手里,给自己挣一份大功,这个时候可不能主动放弃了机会。 冉天禄要以安全局情报人员的身份留在这里,自然也没人会反对。虽说商栈已经被高桥南临时征用为指挥部,但军方也不至于为此就把原本的主人强行赶走,何况这主人也不是什么外人,说起来都是为执委会效力的同僚,这次的战事能进行得如此顺利,其中当然也有冉天禄的一份功劳。海汉军在军事行动中对地图的使用程度,在这个时代基本是无出其右,海汉还为此建立了专门的资料库。特别是在大航海时代尤为宝贵的海图,精细度更是远超西方殖民国家所掌握的资料。海汉能够在短短数年中崛起为南海及整个远东地区的海上强国,一部分原因也是得益于这些无法估价的地图资料。 海汉海军对地图的依赖度一向非常高,这种风气自然也蔓延到了陆军,特别是在像马尼拉这样的陌生地域作战,地图更是不可缺少的工具。高桥南的指挥风格跟他顶头上司钱天敦是一脉相承,自然不会忽视地图的作用,调兵部署都是以此作为主要参考。 城南这片地区混居着汉人移民与本地土著,以及少数西班牙富人在城外修建的庄园,其间还有不少类似潮升商栈这类的商业机构,全是在这数十年间陆陆续续建成,谈不上有什么规整的城区布局,在这种环境中作战,部队的确很难结阵作战。对长于方阵作战的守军来说,这算是一个非常不利的限制条件了。而对攻方来说,最大的问题大概就是对这片地区的陌生了,虽然有地图作为参考,但仍需熟悉本地情况的人员进行引导。 军情司先期派到马尼拉潜伏的这些人员在战时的职能之一,便是为攻至此地的大军充当战地向导,就算他们不清楚西班牙守军目前的具体部署状况,但凭借对本地环境的熟悉,也足以让攻打这片区域的海汉军少吃很多亏了。 方鹏赶紧上前,向高桥南指出地图上的几处视野开阔的高点,能够集结部队的开阔地,以及由这片城区通往马尼拉城南门的几条路径。而至于西班牙守军在城外的指挥部和武器弹药存放地,方鹏认为应该是官方征用了靠近城门的某处属于西班牙富商的庄园。这些关键信息,绝非指挥官看看地图就能了然于胸,的确需要有像方鹏这样的内应提供帮助。高桥南与手下几名军官商量一番之后,便开始调派部队分配作战任务。 这期间冉天禄倒是终于闲了下来,在确认他的身份之后,军方并没有要求他也像方鹏等人一样参与接下来的行动,而是让他自行选择是留在商栈还是撤往后方。冉天禄心道此时战局对海汉有利,要撤也不会是选这个时候撤,再说这商栈里还有不少值钱的货物,他还想着要把布兰科神父运来的那批东西交到首长手里,给自己挣一份大功,这个时候可不能主动放弃了机会。 冉天禄要以安全局情报人员的身份留在这里,自然也没人会反对。虽说商栈已经被高桥南临时征用为指挥部,但军方也不至于为此就把原本的主人强行赶走,何况这主人也不是什么外人,说起来都是为执委会效力的同僚,这次的战事能进行得如此顺利,其中当然也有冉天禄的一份功劳。海汉军在军事行动中对地图的使用程度,在这个时代基本是无出其右,海汉还为此建立了专门的资料库。特别是在大航海时代尤为宝贵的海图,精细度更是远超西方殖民国家所掌握的资料。海汉能够在短短数年中崛起为南海及整个远东地区的海上强国,一部分原因也是得益于这些无法估价的地图资料。 海汉海军对地图的依赖度一向非常高,这种风气自然也蔓延到了陆军,特别是在像马尼拉这样的陌生地域作战,地图更是不可缺少的工具。高桥南的指挥风格跟他顶头上司钱天敦是一脉相承,自然不会忽视地图的作用,调兵部署都是以此作为主要参考。 城南这片地区混居着汉人移民与本地土著,以及少数西班牙富人在城外修建的庄园,其间还有不少类似潮升商栈这类的商业机构,全是在这数十年间陆陆续续建成,谈不上有什么规整的城区布局,在这种环境中作战,部队的确很难结阵作战。对长于方阵作战的守军来说,这算是一个非常不利的限制条件了。而对攻方来说,最大的问题大概就是对这片地区的陌生了,虽然有地图作为参考,但仍需熟悉本地情况的人员进行引导。 军情司先期派到马尼拉潜伏的这些人员在战时的职能之一,便是为攻至此地的大军充当战地向导,就算他们不清楚西班牙守军目前的具体部署状况,但凭借对本地环境的熟悉,也足以让攻打这片区域的海汉军少吃很多亏了。 方鹏赶紧上前,向高桥南指出地图上的几处视野开阔的高点,能够集结部队的开阔地,以及由这片城区通往马尼拉城南门的几条路径。而至于西班牙守军在城外的指挥部和武器弹药存放地,方鹏认为应该是官方征用了靠近城门的某处属于西班牙富商的庄园。这些关键信息,绝非指挥官看看地图就能了然于胸,的确需要有像方鹏这样的内应提供帮助。高桥南与手下几名军官商量一番之后,便开始调派部队分配作战任务。 这期间冉天禄倒是终于闲了下来,在确认他的身份之后,军方并没有要求他也像方鹏等人一样参与接下来的行动,而是让他自行选择是留在商栈还是撤往后方。冉天禄心道此时战局对海汉有利,要撤也不会是选这个时候撤,再说这商栈里还有不少值钱的货物,他还想着要把布兰科神父运来的那批东西交到首长手里,给自己挣一份大功,这个时候可不能主动放弃了机会。 冉天禄要以安全局情报人员的身份留在这里,自然也没人会反对。虽说商栈已经被高桥南临时征用为指挥部,但军方也不至于为此就把原本的主人强行赶走,何况这主人也不是什么外人,说起来都是为执委会效力的同僚,这次的战事能进行得如此顺利,其中当然也有冉天禄的一份功劳。 正文 第1659章 攻打马尼拉(九) 在交战区以南大约三里外有一处原属于西班牙人的农场,不过海汉军攻至此地的时候,主人家早就已经逃进城里,农场的仆役和长工也都各自逃难去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庄园。主人家的房舍足够宽敞,海汉军便将这里征用,作为了前线指挥部的所在。 这两天大概便是这处庄园自建成以来最为热闹的时候了,进出此地的军人络绎不绝,不少人都是骑马往返,来去匆匆。各处前线的消息不断传回从这里汇总,然后无数军令又从这里飞速发往各支参战部队。颜楚杰、钱天敦、王汤姆等将领都在此地,一同商议接下来的战术安排。 “这不公平!”王汤姆摊了摊手道:“攻打马尼拉城难道只需要陆军,我们海军就不能参与了吗?” “没有人不让海军参与啊,陆战队在西路保持军事压力,也同样是对西班牙人起到了牵制作用。再说海军封锁马尼拉港的出海航道,也是攻打马尼拉行动的一部分。老王,你就不要强词夺理了,好好指挥你的部队完成好指挥部下达的命令。”颜楚杰对于王汤姆的诉苦并不买账,立刻便揭穿了他的“把戏”。 王汤姆苦笑道:“看来我的部队就只能在接下来的战斗里充当看客了。” “汤姆,你的戏不要太多,这次攻打马尼拉的行动,前半段全都是你们海军在表演,你总得留点戏份给我们陆军。”罗杰跟王汤姆是多年好友,说起话来也更是不留情面。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交战区以南大约三里外有一处原属于西班牙人的农场,不过海汉军攻至此地的时候,主人家早就已经逃进城里,农场的仆役和长工也都各自逃难去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庄园。主人家的房舍足够宽敞,海汉军便将这里征用,作为了前线指挥部的所在。 这两天大概便是这处庄园自建成以来最为热闹的时候了,进出此地的军人络绎不绝,不少人都是骑马往返,来去匆匆。各处前线的消息不断传回从这里汇总,然后无数军令又从这里飞速发往各支参战部队。颜楚杰、钱天敦、王汤姆等将领都在此地,一同商议接下来的战术安排。 “这不公平!”王汤姆摊了摊手道:“攻打马尼拉城难道只需要陆军,我们海军就不能参与了吗?” “没有人不让海军参与啊,陆战队在西路保持军事压力,也同样是对西班牙人起到了牵制作用。再说海军封锁马尼拉港的出海航道,也是攻打马尼拉行动的一部分。老王,你就不要强词夺理了,好好指挥你的部队完成好指挥部下达的命令。”颜楚杰对于王汤姆的诉苦并不买账,立刻便揭穿了他的“把戏”。 王汤姆苦笑道:“看来我的部队就只能在接下来的战斗里充当看客了。” “汤姆,你的戏不要太多,这次攻打马尼拉的行动,前半段全都是你们海军在表演,你总得留点戏份给我们陆军。”罗杰跟王汤姆是多年好友,说起话来也更是不留情面。在交战区以南大约三里外有一处原属于西班牙人的农场,不过海汉军攻至此地的时候,主人家早就已经逃进城里,农场的仆役和长工也都各自逃难去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庄园。主人家的房舍足够宽敞,海汉军便将这里征用,作为了前线指挥部的所在。 这两天大概便是这处庄园自建成以来最为热闹的时候了,进出此地的军人络绎不绝,不少人都是骑马往返,来去匆匆。各处前线的消息不断传回从这里汇总,然后无数军令又从这里飞速发往各支参战部队。颜楚杰、钱天敦、王汤姆等将领都在此地,一同商议接下来的战术安排。 “这不公平!”王汤姆摊了摊手道:“攻打马尼拉城难道只需要陆军,我们海军就不能参与了吗?” “没有人不让海军参与啊,陆战队在西路保持军事压力,也同样是对西班牙人起到了牵制作用。再说海军封锁马尼拉港的出海航道,也是攻打马尼拉行动的一部分。老王,你就不要强词夺理了,好好指挥你的部队完成好指挥部下达的命令。”颜楚杰对于王汤姆的诉苦并不买账,立刻便揭穿了他的“把戏”。 王汤姆苦笑道:“看来我的部队就只能在接下来的战斗里充当看客了。” “汤姆,你的戏不要太多,这次攻打马尼拉的行动,前半段全都是你们海军在表演,你总得留点戏份给我们陆军。”罗杰跟王汤姆是多年好友,说起话来也更是不留情面。在交战区以南大约三里外有一处原属于西班牙人的农场,不过海汉军攻至此地的时候,主人家早就已经逃进城里,农场的仆役和长工也都各自逃难去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庄园。主人家的房舍足够宽敞,海汉军便将这里征用,作为了前线指挥部的所在。 这两天大概便是这处庄园自建成以来最为热闹的时候了,进出此地的军人络绎不绝,不少人都是骑马往返,来去匆匆。各处前线的消息不断传回从这里汇总,然后无数军令又从这里飞速发往各支参战部队。颜楚杰、钱天敦、王汤姆等将领都在此地,一同商议接下来的战术安排。 “这不公平!”王汤姆摊了摊手道:“攻打马尼拉城难道只需要陆军,我们海军就不能参与了吗?” “没有人不让海军参与啊,陆战队在西路保持军事压力,也同样是对西班牙人起到了牵制作用。再说海军封锁马尼拉港的出海航道,也是攻打马尼拉行动的一部分。老王,你就不要强词夺理了,好好指挥你的部队完成好指挥部下达的命令。”颜楚杰对于王汤姆的诉苦并不买账,立刻便揭穿了他的“把戏”。 王汤姆苦笑道:“看来我的部队就只能在接下来的战斗里充当看客了。” “汤姆,你的戏不要太多,这次攻打马尼拉的行动,前半段全都是你们海军在表演,你总得留点戏份给我们陆军。”罗杰跟王汤姆是多年好友,说起话来也更是不留情面。在交战区以南大约三里外有一处原属于西班牙人的农场,不过海汉军攻至此地的时候,主人家早就已经逃进城里,农场的仆役和长工也都各自逃难去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庄园。主人家的房舍足够宽敞,海汉军便将这里征用,作为了前线指挥部的所在。 这两天大概便是这处庄园自建成以来最为热闹的时候了,进出此地的军人络绎不绝,不少人都是骑马往返,来去匆匆。各处前线的消息不断传回从这里汇总,然后无数军令又从这里飞速发往各支参战部队。颜楚杰、钱天敦、王汤姆等将领都在此地,一同商议接下来的战术安排。 “这不公平!”王汤姆摊了摊手道:“攻打马尼拉城难道只需要陆军,我们海军就不能参与了吗?” “没有人不让海军参与啊,陆战队在西路保持军事压力,也同样是对西班牙人起到了牵制作用。再说海军封锁马尼拉港的出海航道,也是攻打马尼拉行动的一部分。老王,你就不要强词夺理了,好好指挥你的部队完成好指挥部下达的命令。”颜楚杰对于王汤姆的诉苦并不买账,立刻便揭穿了他的“把戏”。 王汤姆苦笑道:“看来我的部队就只能在接下来的战斗里充当看客了。” “汤姆,你的戏不要太多,这次攻打马尼拉的行动,前半段全都是你们海军在表演,你总得留点戏份给我们陆军。”罗杰跟王汤姆是多年好友,说起话来也更是不留情面。在交战区以南大约三里外有一处原属于西班牙人的农场,不过海汉军攻至此地的时候,主人家早就已经逃进城里,农场的仆役和长工也都各自逃难去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庄园。主人家的房舍足够宽敞,海汉军便将这里征用,作为了前线指挥部的所在。 这两天大概便是这处庄园自建成以来最为热闹的时候了,进出此地的军人络绎不绝,不少人都是骑马往返,来去匆匆。各处前线的消息不断传回从这里汇总,然后无数军令又从这里飞速发往各支参战部队。颜楚杰、钱天敦、王汤姆等将领都在此地,一同商议接下来的战术安排。 “这不公平!”王汤姆摊了摊手道:“攻打马尼拉城难道只需要陆军,我们海军就不能参与了吗?” “没有人不让海军参与啊,陆战队在西路保持军事压力,也同样是对西班牙人起到了牵制作用。再说海军封锁马尼拉港的出海航道,也是攻打马尼拉行动的一部分。老王,你就不要强词夺理了,好好指挥你的部队完成好指挥部下达的命令。”颜楚杰对于王汤姆的诉苦并不买账,立刻便揭穿了他的“把戏”。 王汤姆苦笑道:“看来我的部队就只能在接下来的战斗里充当看客了。” “汤姆,你的戏不要太多,这次攻打马尼拉的行动,前半段全都是你们海军在表演,你总得留点戏份给我们陆军。”罗杰跟王汤姆是多年好友,说起话来也更是不留情面。在交战区以南大约三里外有一处原属于西班牙人的农场,不过海汉军攻至此地的时候,主人家早就已经逃进城里,农场的仆役和长工也都各自逃难去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庄园。主人家的房舍足够宽敞,海汉军便将这里征用,作为了前线指挥部的所在。 这两天大概便是这处庄园自建成以来最为热闹的时候了,进出此地的军人络绎不绝,不少人都是骑马往返,来去匆匆。各处前线的消息不断传回从这里汇总,然后无数军令又从这里飞速发往各支参战部队。颜楚杰、钱天敦、王汤姆等将领都在此地,一同商议接下来的战术安排。 “这不公平!”王汤姆摊了摊手道:“攻打马尼拉城难道只需要陆军,我们海军就不能参与了吗?” “没有人不让海军参与啊,陆战队在西路保持军事压力,也同样是对西班牙人起到了牵制作用。再说海军封锁马尼拉港的出海航道,也是攻打马尼拉行动的一部分。老王,你就不要强词夺理了,好好指挥你的部队完成好指挥部下达的命令。”颜楚杰对于王汤姆的诉苦并不买账,立刻便揭穿了他的“把戏”。 王汤姆苦笑道:“看来我的部队就只能在接下来的战斗里充当看客了。” “汤姆,你的戏不要太多,这次攻打马尼拉的行动,前半段全都是你们海军在表演,你总得留点戏份给我们陆军。”罗杰跟王汤姆是多年好友,说起话来也更是不留情面。在交战区以南大约三里外有一处原属于西班牙人的农场,不过海汉军攻至此地的时候,主人家早就已经逃进城里,农场的仆役和长工也都各自逃难去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庄园。主人家的房舍足够宽敞,海汉军便将这里征用,作为了前线指挥部的所在。 这两天大概便是这处庄园自建成以来最为热闹的时候了,进出此地的军人络绎不绝,不少人都是骑马往返,来去匆匆。各处前线的消息不断传回从这里汇总,然后无数军令又从这里飞速发往各支参战部队。颜楚杰、钱天敦、王汤姆等将领都在此地,一同商议接下来的战术安排。 “这不公平!”王汤姆摊了摊手道:“攻打马尼拉城难道只需要陆军,我们海军就不能参与了吗?” “没有人不让海军参与啊,陆战队在西路保持军事压力,也同样是对西班牙人起到了牵制作用。再说海军封锁马尼拉港的出海航道,也是攻打马尼拉行动的一部分。老王,你就不要强词夺理了,好好指挥你的部队完成好指挥部下达的命令。” 正文 第1660章 攻打马尼拉(十) 西班牙守军封死了南边的城门,作出一副要死守不退的姿态。而海汉军却遵循围三阙一的战术,只在东南西三面施加压力,却独独留出城北方向。可以说只要出城向北渡过巴石河,就算是暂时脱离了战区,这对于马尼拉城内外想要逃离战乱的人来说并不困难。 这样的安排当然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要让城内的民心军心都趋于涣散,让其难以形成在城内决一死战的那份决心。只要有人带头从这条生路出逃而且成功了,便会影响到更多的人,毕竟在有生路可选的情况下,又有几个人能主动坦然赴死呢? 阿拉贡内斯最开始将把守北边城门的任务交给了一名跟他沾亲带故的官员,但不曾想这家伙平时看起来人模人样,关键时刻却靠不住,海汉军打到南门外,这家伙听到消息之后竟然放弃了自己的岗位,加入到外逃的退伍,自顾自地出城跑掉了。消息传回总督府,阿拉贡内斯除了气得咬牙切齿,暂时也无法可想,只能派了一名侍从官,先去北门将秩序稳定下来。 侍从官带了一队士兵赶到北门的时候,这里的局势其实已经有些失控了,许多民众正通过已经无人把守的北门去往城外,保守估计至少有上千人在此期间离开了马尼拉城。侍从官只能赶紧对城门进行了重新封锁,不过这立刻便激起了试图出城的民众不满,顷刻间怒骂声便淹没了他们。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西班牙守军封死了南边的城门,作出一副要死守不退的姿态。而海汉军却遵循围三阙一的战术,只在东南西三面施加压力,却独独留出城北方向。可以说只要出城向北渡过巴石河,就算是暂时脱离了战区,这对于马尼拉城内外想要逃离战乱的人来说并不困难。 这样的安排当然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要让城内的民心军心都趋于涣散,让其难以形成在城内决一死战的那份决心。只要有人带头从这条生路出逃而且成功了,便会影响到更多的人,毕竟在有生路可选的情况下,又有几个人能主动坦然赴死呢? 阿拉贡内斯最开始将把守北边城门的任务交给了一名跟他沾亲带故的官员,但不曾想这家伙平时看起来人模人样,关键时刻却靠不住,海汉军打到南门外,这家伙听到消息之后竟然放弃了自己的岗位,加入到外逃的退伍,自顾自地出城跑掉了。消息传回总督府,阿拉贡内斯除了气得咬牙切齿,暂时也无法可想,只能派了一名侍从官,先去北门将秩序稳定下来。 侍从官带了一队士兵赶到北门的时候,这里的局势其实已经有些失控了,许多民众正通过已经无人把守的北门去往城外,保守估计至少有上千人在此期间离开了马尼拉城。侍从官只能赶紧对城门进行了重新封锁,不过这立刻便激起了试图出城的民众不满,顷刻间怒骂声便淹没了他们。西班牙守军封死了南边的城门,作出一副要死守不退的姿态。而海汉军却遵循围三阙一的战术,只在东南西三面施加压力,却独独留出城北方向。可以说只要出城向北渡过巴石河,就算是暂时脱离了战区,这对于马尼拉城内外想要逃离战乱的人来说并不困难。 这样的安排当然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要让城内的民心军心都趋于涣散,让其难以形成在城内决一死战的那份决心。只要有人带头从这条生路出逃而且成功了,便会影响到更多的人,毕竟在有生路可选的情况下,又有几个人能主动坦然赴死呢? 阿拉贡内斯最开始将把守北边城门的任务交给了一名跟他沾亲带故的官员,但不曾想这家伙平时看起来人模人样,关键时刻却靠不住,海汉军打到南门外,这家伙听到消息之后竟然放弃了自己的岗位,加入到外逃的退伍,自顾自地出城跑掉了。消息传回总督府,阿拉贡内斯除了气得咬牙切齿,暂时也无法可想,只能派了一名侍从官,先去北门将秩序稳定下来。 侍从官带了一队士兵赶到北门的时候,这里的局势其实已经有些失控了,许多民众正通过已经无人把守的北门去往城外,保守估计至少有上千人在此期间离开了马尼拉城。侍从官只能赶紧对城门进行了重新封锁,不过这立刻便激起了试图出城的民众不满,顷刻间怒骂声便淹没了他们。西班牙守军封死了南边的城门,作出一副要死守不退的姿态。而海汉军却遵循围三阙一的战术,只在东南西三面施加压力,却独独留出城北方向。可以说只要出城向北渡过巴石河,就算是暂时脱离了战区,这对于马尼拉城内外想要逃离战乱的人来说并不困难。 这样的安排当然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要让城内的民心军心都趋于涣散,让其难以形成在城内决一死战的那份决心。只要有人带头从这条生路出逃而且成功了,便会影响到更多的人,毕竟在有生路可选的情况下,又有几个人能主动坦然赴死呢? 阿拉贡内斯最开始将把守北边城门的任务交给了一名跟他沾亲带故的官员,但不曾想这家伙平时看起来人模人样,关键时刻却靠不住,海汉军打到南门外,这家伙听到消息之后竟然放弃了自己的岗位,加入到外逃的退伍,自顾自地出城跑掉了。消息传回总督府,阿拉贡内斯除了气得咬牙切齿,暂时也无法可想,只能派了一名侍从官,先去北门将秩序稳定下来。 侍从官带了一队士兵赶到北门的时候,这里的局势其实已经有些失控了,许多民众正通过已经无人把守的北门去往城外,保守估计至少有上千人在此期间离开了马尼拉城。侍从官只能赶紧对城门进行了重新封锁,不过这立刻便激起了试图出城的民众不满,顷刻间怒骂声便淹没了他们。西班牙守军封死了南边的城门,作出一副要死守不退的姿态。而海汉军却遵循围三阙一的战术,只在东南西三面施加压力,却独独留出城北方向。可以说只要出城向北渡过巴石河,就算是暂时脱离了战区,这对于马尼拉城内外想要逃离战乱的人来说并不困难。 这样的安排当然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要让城内的民心军心都趋于涣散,让其难以形成在城内决一死战的那份决心。只要有人带头从这条生路出逃而且成功了,便会影响到更多的人,毕竟在有生路可选的情况下,又有几个人能主动坦然赴死呢? 阿拉贡内斯最开始将把守北边城门的任务交给了一名跟他沾亲带故的官员,但不曾想这家伙平时看起来人模人样,关键时刻却靠不住,海汉军打到南门外,这家伙听到消息之后竟然放弃了自己的岗位,加入到外逃的退伍,自顾自地出城跑掉了。消息传回总督府,阿拉贡内斯除了气得咬牙切齿,暂时也无法可想,只能派了一名侍从官,先去北门将秩序稳定下来。 侍从官带了一队士兵赶到北门的时候,这里的局势其实已经有些失控了,许多民众正通过已经无人把守的北门去往城外,保守估计至少有上千人在此期间离开了马尼拉城。侍从官只能赶紧对城门进行了重新封锁,不过这立刻便激起了试图出城的民众不满,顷刻间怒骂声便淹没了他们。西班牙守军封死了南边的城门,作出一副要死守不退的姿态。而海汉军却遵循围三阙一的战术,只在东南西三面施加压力,却独独留出城北方向。可以说只要出城向北渡过巴石河,就算是暂时脱离了战区,这对于马尼拉城内外想要逃离战乱的人来说并不困难。 这样的安排当然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要让城内的民心军心都趋于涣散,让其难以形成在城内决一死战的那份决心。只要有人带头从这条生路出逃而且成功了,便会影响到更多的人,毕竟在有生路可选的情况下,又有几个人能主动坦然赴死呢? 阿拉贡内斯最开始将把守北边城门的任务交给了一名跟他沾亲带故的官员,但不曾想这家伙平时看起来人模人样,关键时刻却靠不住,海汉军打到南门外,这家伙听到消息之后竟然放弃了自己的岗位,加入到外逃的退伍,自顾自地出城跑掉了。消息传回总督府,阿拉贡内斯除了气得咬牙切齿,暂时也无法可想,只能派了一名侍从官,先去北门将秩序稳定下来。 侍从官带了一队士兵赶到北门的时候,这里的局势其实已经有些失控了,许多民众正通过已经无人把守的北门去往城外,保守估计至少有上千人在此期间离开了马尼拉城。侍从官只能赶紧对城门进行了重新封锁,不过这立刻便激起了试图出城的民众不满,顷刻间怒骂声便淹没了他们。西班牙守军封死了南边的城门,作出一副要死守不退的姿态。而海汉军却遵循围三阙一的战术,只在东南西三面施加压力,却独独留出城北方向。可以说只要出城向北渡过巴石河,就算是暂时脱离了战区,这对于马尼拉城内外想要逃离战乱的人来说并不困难。 这样的安排当然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要让城内的民心军心都趋于涣散,让其难以形成在城内决一死战的那份决心。只要有人带头从这条生路出逃而且成功了,便会影响到更多的人,毕竟在有生路可选的情况下,又有几个人能主动坦然赴死呢? 阿拉贡内斯最开始将把守北边城门的任务交给了一名跟他沾亲带故的官员,但不曾想这家伙平时看起来人模人样,关键时刻却靠不住,海汉军打到南门外,这家伙听到消息之后竟然放弃了自己的岗位,加入到外逃的退伍,自顾自地出城跑掉了。消息传回总督府,阿拉贡内斯除了气得咬牙切齿,暂时也无法可想,只能派了一名侍从官,先去北门将秩序稳定下来。 侍从官带了一队士兵赶到北门的时候,这里的局势其实已经有些失控了,许多民众正通过已经无人把守的北门去往城外,保守估计至少有上千人在此期间离开了马尼拉城。侍从官只能赶紧对城门进行了重新封锁,不过这立刻便激起了试图出城的民众不满,顷刻间怒骂声便淹没了他们。西班牙守军封死了南边的城门,作出一副要死守不退的姿态。而海汉军却遵循围三阙一的战术,只在东南西三面施加压力,却独独留出城北方向。可以说只要出城向北渡过巴石河,就算是暂时脱离了战区,这对于马尼拉城内外想要逃离战乱的人来说并不困难。 这样的安排当然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要让城内的民心军心都趋于涣散,让其难以形成在城内决一死战的那份决心。只要有人带头从这条生路出逃而且成功了,便会影响到更多的人,毕竟在有生路可选的情况下,又有几个人能主动坦然赴死呢? 阿拉贡内斯最开始将把守北边城门的任务交给了一名跟他沾亲带故的官员,但不曾想这家伙平时看起来人模人样,关键时刻却靠不住,海汉军打到南门外,这家伙听到消息之后竟然放弃了自己的岗位,加入到外逃的退伍,自顾自地出城跑掉了。消息传回总督府,阿拉贡内斯除了气得咬牙切齿,暂时也无法可想,只能派了一名侍从官,先去北门将秩序稳定下来。 侍从官带了一队士兵赶到北门的时候,这里的局势其实已经有些失控了,许多民众正通过已经无人把守的北门去往城外,保守估计至少有上千人在此期间离开了马尼拉城。侍从官只能赶紧对城门进行了重新封锁,不过这立刻便激起了试图出城的民众不满,顷刻间怒骂声便淹没了他们。 (本章完) 正文 第1661章 攻打马尼拉(十一) 西班牙人在菲律宾施行殖民统治已有大半个世纪的时间,对于本地的各种物产自然要比初来乍到的海汉熟悉得多,而这些由殖民者整理出来的地理资料,对海汉的意义也不亚于那些成箱打包的金银财宝,今后海汉开发吕宋岛,便可由此省下大量的时间和金钱。 趁着手下人清点这批财物的工夫,颜楚杰将冉天禄叫到身前向他问道:“这个把教会财产寄放到商栈的什么神父……” “首长,是布兰科神父。”冉天禄听颜楚杰拖长了音调,连忙很知趣地应声。虽然不知道颜楚杰提到布兰科神父的意图何在,但他还是收敛心神仔细聆听,唯恐漏了一个字。 “嗯,这个神父,等我们破城之后,你设法找到他,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掏出更多的东西。”颜楚杰指了指那本记录本地自然风貌的资料道:“弄清这资料的来源,看看他是不是还能提供更多类似这样的东西。” 对于这个命令,冉天禄倒是欣然接受。他与布兰科神父相识时间不短,也算是有些私人情谊,虽说公事为重,他绝不会在感情上偏袒布兰科神父,但如果能有机会顺手拉对方一把,让其能在这场战乱中得到一个安全的处境,那他还是很乐于为之。既然现在首长将这个差事交给自己,那冉天禄就可以拿着这支令箭,把布兰科神父保下来了——前提是他得在自己找到他之前存活下来。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西班牙人在菲律宾施行殖民统治已有大半个世纪的时间,对于本地的各种物产自然要比初来乍到的海汉熟悉得多,而这些由殖民者整理出来的地理资料,对海汉的意义也不亚于那些成箱打包的金银财宝,今后海汉开发吕宋岛,便可由此省下大量的时间和金钱。 趁着手下人清点这批财物的工夫,颜楚杰将冉天禄叫到身前向他问道:“这个把教会财产寄放到商栈的什么神父……” “首长,是布兰科神父。”冉天禄听颜楚杰拖长了音调,连忙很知趣地应声。虽然不知道颜楚杰提到布兰科神父的意图何在,但他还是收敛心神仔细聆听,唯恐漏了一个字。 “嗯,这个神父,等我们破城之后,你设法找到他,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掏出更多的东西。”颜楚杰指了指那本记录本地自然风貌的资料道:“弄清这资料的来源,看看他是不是还能提供更多类似这样的东西。” 对于这个命令,冉天禄倒是欣然接受。他与布兰科神父相识时间不短,也算是有些私人情谊,虽说公事为重,他绝不会在感情上偏袒布兰科神父,但如果能有机会顺手拉对方一把,让其能在这场战乱中得到一个安全的处境,那他还是很乐于为之。既然现在首长将这个差事交给自己,那冉天禄就可以拿着这支令箭,把布兰科神父保下来了——前提是他得在自己找到他之前存活下来。 西班牙人在菲律宾施行殖民统治已有大半个世纪的时间,对于本地的各种物产自然要比初来乍到的海汉熟悉得多,而这些由殖民者整理出来的地理资料,对海汉的意义也不亚于那些成箱打包的金银财宝,今后海汉开发吕宋岛,便可由此省下大量的时间和金钱。 趁着手下人清点这批财物的工夫,颜楚杰将冉天禄叫到身前向他问道:“这个把教会财产寄放到商栈的什么神父……” “首长,是布兰科神父。”冉天禄听颜楚杰拖长了音调,连忙很知趣地应声。虽然不知道颜楚杰提到布兰科神父的意图何在,但他还是收敛心神仔细聆听,唯恐漏了一个字。 “嗯,这个神父,等我们破城之后,你设法找到他,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掏出更多的东西。”颜楚杰指了指那本记录本地自然风貌的资料道:“弄清这资料的来源,看看他是不是还能提供更多类似这样的东西。” 对于这个命令,冉天禄倒是欣然接受。他与布兰科神父相识时间不短,也算是有些私人情谊,虽说公事为重,他绝不会在感情上偏袒布兰科神父,但如果能有机会顺手拉对方一把,让其能在这场战乱中得到一个安全的处境,那他还是很乐于为之。既然现在首长将这个差事交给自己,那冉天禄就可以拿着这支令箭,把布兰科神父保下来了——前提是他得在自己找到他之前存活下来。 西班牙人在菲律宾施行殖民统治已有大半个世纪的时间,对于本地的各种物产自然要比初来乍到的海汉熟悉得多,而这些由殖民者整理出来的地理资料,对海汉的意义也不亚于那些成箱打包的金银财宝,今后海汉开发吕宋岛,便可由此省下大量的时间和金钱。 趁着手下人清点这批财物的工夫,颜楚杰将冉天禄叫到身前向他问道:“这个把教会财产寄放到商栈的什么神父……” “首长,是布兰科神父。”冉天禄听颜楚杰拖长了音调,连忙很知趣地应声。虽然不知道颜楚杰提到布兰科神父的意图何在,但他还是收敛心神仔细聆听,唯恐漏了一个字。 “嗯,这个神父,等我们破城之后,你设法找到他,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掏出更多的东西。”颜楚杰指了指那本记录本地自然风貌的资料道:“弄清这资料的来源,看看他是不是还能提供更多类似这样的东西。” 对于这个命令,冉天禄倒是欣然接受。他与布兰科神父相识时间不短,也算是有些私人情谊,虽说公事为重,他绝不会在感情上偏袒布兰科神父,但如果能有机会顺手拉对方一把,让其能在这场战乱中得到一个安全的处境,那他还是很乐于为之。既然现在首长将这个差事交给自己,那冉天禄就可以拿着这支令箭,把布兰科神父保下来了——前提是他得在自己找到他之前存活下来。 西班牙人在菲律宾施行殖民统治已有大半个世纪的时间,对于本地的各种物产自然要比初来乍到的海汉熟悉得多,而这些由殖民者整理出来的地理资料,对海汉的意义也不亚于那些成箱打包的金银财宝,今后海汉开发吕宋岛,便可由此省下大量的时间和金钱。 趁着手下人清点这批财物的工夫,颜楚杰将冉天禄叫到身前向他问道:“这个把教会财产寄放到商栈的什么神父……” “首长,是布兰科神父。”冉天禄听颜楚杰拖长了音调,连忙很知趣地应声。虽然不知道颜楚杰提到布兰科神父的意图何在,但他还是收敛心神仔细聆听,唯恐漏了一个字。 “嗯,这个神父,等我们破城之后,你设法找到他,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掏出更多的东西。”颜楚杰指了指那本记录本地自然风貌的资料道:“弄清这资料的来源,看看他是不是还能提供更多类似这样的东西。” 对于这个命令,冉天禄倒是欣然接受。他与布兰科神父相识时间不短,也算是有些私人情谊,虽说公事为重,他绝不会在感情上偏袒布兰科神父,但如果能有机会顺手拉对方一把,让其能在这场战乱中得到一个安全的处境,那他还是很乐于为之。既然现在首长将这个差事交给自己,那冉天禄就可以拿着这支令箭,把布兰科神父保下来了——前提是他得在自己找到他之前存活下来。 西班牙人在菲律宾施行殖民统治已有大半个世纪的时间,对于本地的各种物产自然要比初来乍到的海汉熟悉得多,而这些由殖民者整理出来的地理资料,对海汉的意义也不亚于那些成箱打包的金银财宝,今后海汉开发吕宋岛,便可由此省下大量的时间和金钱。 趁着手下人清点这批财物的工夫,颜楚杰将冉天禄叫到身前向他问道:“这个把教会财产寄放到商栈的什么神父……” “首长,是布兰科神父。”冉天禄听颜楚杰拖长了音调,连忙很知趣地应声。虽然不知道颜楚杰提到布兰科神父的意图何在,但他还是收敛心神仔细聆听,唯恐漏了一个字。 “嗯,这个神父,等我们破城之后,你设法找到他,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掏出更多的东西。”颜楚杰指了指那本记录本地自然风貌的资料道:“弄清这资料的来源,看看他是不是还能提供更多类似这样的东西。” 对于这个命令,冉天禄倒是欣然接受。他与布兰科神父相识时间不短,也算是有些私人情谊,虽说公事为重,他绝不会在感情上偏袒布兰科神父,但如果能有机会顺手拉对方一把,让其能在这场战乱中得到一个安全的处境,那他还是很乐于为之。既然现在首长将这个差事交给自己,那冉天禄就可以拿着这支令箭,把布兰科神父保下来了——前提是他得在自己找到他之前存活下来。 西班牙人在菲律宾施行殖民统治已有大半个世纪的时间,对于本地的各种物产自然要比初来乍到的海汉熟悉得多,而这些由殖民者整理出来的地理资料,对海汉的意义也不亚于那些成箱打包的金银财宝,今后海汉开发吕宋岛,便可由此省下大量的时间和金钱。 趁着手下人清点这批财物的工夫,颜楚杰将冉天禄叫到身前向他问道:“这个把教会财产寄放到商栈的什么神父……” “首长,是布兰科神父。”冉天禄听颜楚杰拖长了音调,连忙很知趣地应声。虽然不知道颜楚杰提到布兰科神父的意图何在,但他还是收敛心神仔细聆听,唯恐漏了一个字。 “嗯,这个神父,等我们破城之后,你设法找到他,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掏出更多的东西。”颜楚杰指了指那本记录本地自然风貌的资料道:“弄清这资料的来源,看看他是不是还能提供更多类似这样的东西。” 对于这个命令,冉天禄倒是欣然接受。他与布兰科神父相识时间不短,也算是有些私人情谊,虽说公事为重,他绝不会在感情上偏袒布兰科神父,但如果能有机会顺手拉对方一把,让其能在这场战乱中得到一个安全的处境,那他还是很乐于为之。既然现在首长将这个差事交给自己,那冉天禄就可以拿着这支令箭,把布兰科神父保下来了——前提是他得在自己找到他之前存活下来。 西班牙人在菲律宾施行殖民统治已有大半个世纪的时间,对于本地的各种物产自然要比初来乍到的海汉熟悉得多,而这些由殖民者整理出来的地理资料,对海汉的意义也不亚于那些成箱打包的金银财宝,今后海汉开发吕宋岛,便可由此省下大量的时间和金钱。 趁着手下人清点这批财物的工夫,颜楚杰将冉天禄叫到身前向他问道:“这个把教会财产寄放到商栈的什么神父……” “首长,是布兰科神父。”冉天禄听颜楚杰拖长了音调,连忙很知趣地应声。虽然不知道颜楚杰提到布兰科神父的意图何在,但他还是收敛心神仔细聆听,唯恐漏了一个字。 “嗯,这个神父,等我们破城之后,你设法找到他,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掏出更多的东西。”颜楚杰指了指那本记录本地自然风貌的资料道:“弄清这资料的来源,看看他是不是还能提供更多类似这样的东西。” 对于这个命令,冉天禄倒是欣然接受。他与布兰科神父相识时间不短,也算是有些私人情谊,虽说公事为重,他绝不会在感情上偏袒布兰科神父,但如果能有机会顺手拉对方一把,让其能在这场战乱中得到一个安全的处境,那他还是很乐于为之。既然现在首长将这个差事交给自己,那冉天禄就可以拿着这支令箭,把布兰科神父保下来了——前提是他得在自己找到他之前存活下来。 (本章完) 正文 第1662章 攻打马尼拉(十二) “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弗朗西斯衣着不整地冲出卧室,对着同样目瞪口呆的卫兵们吼道:“你们都呆着干嘛?赶快去打探消息!” 弗朗西斯并没有在睡梦中听到那一下巨大的爆炸声,但地面传来的震动感却是让他从熟睡中惊醒过来,然后便听到了外面传来许多人的惊叫声。他心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的变故,这才赶紧翻身起床,套了件睡袍就冲出外面查看究竟。 然而他的住所距离南城门比较远,并未真正被爆炸威力所伤及,所以等了一阵之后,卫兵才从外面打听到了城南发生了大爆炸,只知道城墙被炸塌了一段,具体状况也还是没人说得清楚。弗朗西斯听完哪里还敢在这里等消息,赶紧命人去总督府报信,自己则是带着卫兵火速赶往城南方向赶去,希望能够来得及控制住局势。 到了街上之后,弗朗西斯发现绝大多数人都在涌向城北,这让他悬着的心又是往下一沉。在他原本的预计中,海汉军或许会在磨光守军战斗意志之后才会发动步兵攻城,但没想到对方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突然就改变了攻击节奏,竟然在大清早的时候来了这么一手。他现在只能指望“城墙倒塌”的消息是误传,否则让海汉军攻入城内,再想要组织起像样的抵抗就很困难了。 在距离南城门还有数百米的地方,弗朗西斯已经听到从前方传来了零星的枪声,这个信号象征着什么,基本就不言而喻了。弗朗西斯停下脚步,命令自己临时组织起来的一队士兵结成战斗队形,然后再往前推进。 片刻之后,他们便撞上了特战营的前锋部队。一开始双方在晨光中并未看清对方的存在,但海汉军率先反应过来,没等军官下达作战命令,便已经有人率先朝结阵而来的西班牙军开火射击。 特战营的七连发火枪在两百米内的精准度毋庸置疑,基本上是瞄哪打哪,加之开火频率又快,西班牙军这边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有数人中弹倒地了。 前排的士兵下意识地举起了盾牌抵挡,然而这种盾牌的防护能力并不足以挡下对面射来的步枪子弹,反而是挡住了己方火枪兵的射击视线。一通乱枪响过之后,海汉军这边倒是没什么战损,而刚刚赶到这里还没进入状态的这队西班牙兵却已经有了要溃散的迹象。 “后撤!往后撤!”弗朗西斯当然也察觉到了这种不利局势,他可不想将手头能指挥的唯一一支编制没有打散的部队丢在这里,当即便下令后撤,另寻合适的环境构筑防线。当然如果对面的海汉军敢于继续突进,他也不介意立刻布下一个口袋吃掉对手。 不过对面的海汉军显然并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看到他们退了却没有着急跟进追击,而是很冷静地开始收缩阵形,大约也是在防着守军的反扑。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弗朗西斯衣着不整地冲出卧室,对着同样目瞪口呆的卫兵们吼道:“你们都呆着干嘛?赶快去打探消息!” 弗朗西斯并没有在睡梦中听到那一下巨大的爆炸声,但地面传来的震动感却是让他从熟睡中惊醒过来,然后便听到了外面传来许多人的惊叫声。他心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的变故,这才赶紧翻身起床,套了件睡袍就冲出外面查看究竟。 然而他的住所距离南城门比较远,并未真正被爆炸威力所伤及,所以等了一阵之后,卫兵才从外面打听到了城南发生了大爆炸,只知道城墙被炸塌了一段,具体状况也还是没人说得清楚。弗朗西斯听完哪里还敢在这里等消息,赶紧命人去总督府报信,自己则是带着卫兵火速赶往城南方向赶去,希望能够来得及控制住局势。 到了街上之后,弗朗西斯发现绝大多数人都在涌向城北,这让他悬着的心又是往下一沉。在他原本的预计中,海汉军或许会在磨光守军战斗意志之后才会发动步兵攻城,但没想到对方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突然就改变了攻击节奏,竟然在大清早的时候来了这么一手。他现在只能指望“城墙倒塌”的消息是误传,否则让海汉军攻入城内,再想要组织起像样的抵抗就很困难了。 在距离南城门还有数百米的地方,弗朗西斯已经听到从前方传来了零星的枪声,这个信号象征着什么,基本就不言而喻了。弗朗西斯停下脚步,命令自己临时组织起来的一队士兵结成战斗队形,然后再往前推进。 片刻之后,他们便撞上了特战营的前锋部队。一开始双方在晨光中并未看清对方的存在,但海汉军率先反应过来,没等军官下达作战命令,便已经有人率先朝结阵而来的西班牙军开火射击。 特战营的七连发火枪在两百米内的精准度毋庸置疑,基本上是瞄哪打哪,加之开火频率又快,西班牙军这边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有数人中弹倒地了。 前排的士兵下意识地举起了盾牌抵挡,然而这种盾牌的防护能力并不足以挡下对面射来的步枪子弹,反而是挡住了己方火枪兵的射击视线。一通乱枪响过之后,海汉军这边倒是没什么战损,而刚刚赶到这里还没进入状态的这队西班牙兵却已经有了要溃散的迹象。 “后撤!往后撤!”弗朗西斯当然也察觉到了这种不利局势,他可不想将手头能指挥的唯一一支编制没有打散的部队丢在这里,当即便下令后撤,另寻合适的环境构筑防线。当然如果对面的海汉军敢于继续突进,他也不介意立刻布下一个口袋吃掉对手。 不过对面的海汉军显然并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看到他们退了却没有着急跟进追击,而是很冷静地开始收缩阵形,大约也是在防着守军的反扑。“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弗朗西斯衣着不整地冲出卧室,对着同样目瞪口呆的卫兵们吼道:“你们都呆着干嘛?赶快去打探消息!” 弗朗西斯并没有在睡梦中听到那一下巨大的爆炸声,但地面传来的震动感却是让他从熟睡中惊醒过来,然后便听到了外面传来许多人的惊叫声。他心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的变故,这才赶紧翻身起床,套了件睡袍就冲出外面查看究竟。 然而他的住所距离南城门比较远,并未真正被爆炸威力所伤及,所以等了一阵之后,卫兵才从外面打听到了城南发生了大爆炸,只知道城墙被炸塌了一段,具体状况也还是没人说得清楚。弗朗西斯听完哪里还敢在这里等消息,赶紧命人去总督府报信,自己则是带着卫兵火速赶往城南方向赶去,希望能够来得及控制住局势。 到了街上之后,弗朗西斯发现绝大多数人都在涌向城北,这让他悬着的心又是往下一沉。在他原本的预计中,海汉军或许会在磨光守军战斗意志之后才会发动步兵攻城,但没想到对方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突然就改变了攻击节奏,竟然在大清早的时候来了这么一手。他现在只能指望“城墙倒塌”的消息是误传,否则让海汉军攻入城内,再想要组织起像样的抵抗就很困难了。 在距离南城门还有数百米的地方,弗朗西斯已经听到从前方传来了零星的枪声,这个信号象征着什么,基本就不言而喻了。弗朗西斯停下脚步,命令自己临时组织起来的一队士兵结成战斗队形,然后再往前推进。 片刻之后,他们便撞上了特战营的前锋部队。一开始双方在晨光中并未看清对方的存在,但海汉军率先反应过来,没等军官下达作战命令,便已经有人率先朝结阵而来的西班牙军开火射击。 特战营的七连发火枪在两百米内的精准度毋庸置疑,基本上是瞄哪打哪,加之开火频率又快,西班牙军这边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有数人中弹倒地了。 前排的士兵下意识地举起了盾牌抵挡,然而这种盾牌的防护能力并不足以挡下对面射来的步枪子弹,反而是挡住了己方火枪兵的射击视线。一通乱枪响过之后,海汉军这边倒是没什么战损,而刚刚赶到这里还没进入状态的这队西班牙兵却已经有了要溃散的迹象。 “后撤!往后撤!”弗朗西斯当然也察觉到了这种不利局势,他可不想将手头能指挥的唯一一支编制没有打散的部队丢在这里,当即便下令后撤,另寻合适的环境构筑防线。当然如果对面的海汉军敢于继续突进,他也不介意立刻布下一个口袋吃掉对手。 不过对面的海汉军显然并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看到他们退了却没有着急跟进追击,而是很冷静地开始收缩阵形,大约也是在防着守军的反扑。“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弗朗西斯衣着不整地冲出卧室,对着同样目瞪口呆的卫兵们吼道:“你们都呆着干嘛?赶快去打探消息!” 弗朗西斯并没有在睡梦中听到那一下巨大的爆炸声,但地面传来的震动感却是让他从熟睡中惊醒过来,然后便听到了外面传来许多人的惊叫声。他心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的变故,这才赶紧翻身起床,套了件睡袍就冲出外面查看究竟。 然而他的住所距离南城门比较远,并未真正被爆炸威力所伤及,所以等了一阵之后,卫兵才从外面打听到了城南发生了大爆炸,只知道城墙被炸塌了一段,具体状况也还是没人说得清楚。弗朗西斯听完哪里还敢在这里等消息,赶紧命人去总督府报信,自己则是带着卫兵火速赶往城南方向赶去,希望能够来得及控制住局势。 到了街上之后,弗朗西斯发现绝大多数人都在涌向城北,这让他悬着的心又是往下一沉。在他原本的预计中,海汉军或许会在磨光守军战斗意志之后才会发动步兵攻城,但没想到对方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突然就改变了攻击节奏,竟然在大清早的时候来了这么一手。他现在只能指望“城墙倒塌”的消息是误传,否则让海汉军攻入城内,再想要组织起像样的抵抗就很困难了。 在距离南城门还有数百米的地方,弗朗西斯已经听到从前方传来了零星的枪声,这个信号象征着什么,基本就不言而喻了。弗朗西斯停下脚步,命令自己临时组织起来的一队士兵结成战斗队形,然后再往前推进。 片刻之后,他们便撞上了特战营的前锋部队。一开始双方在晨光中并未看清对方的存在,但海汉军率先反应过来,没等军官下达作战命令,便已经有人率先朝结阵而来的西班牙军开火射击。 特战营的七连发火枪在两百米内的精准度毋庸置疑,基本上是瞄哪打哪,加之开火频率又快,西班牙军这边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有数人中弹倒地了。 前排的士兵下意识地举起了盾牌抵挡,然而这种盾牌的防护能力并不足以挡下对面射来的步枪子弹,反而是挡住了己方火枪兵的射击视线。一通乱枪响过之后,海汉军这边倒是没什么战损,而刚刚赶到这里还没进入状态的这队西班牙兵却已经有了要溃散的迹象。 “后撤!往后撤!”弗朗西斯当然也察觉到了这种不利局势,他可不想将手头能指挥的唯一一支编制没有打散的部队丢在这里,当即便下令后撤,另寻合适的环境构筑防线。当然如果对面的海汉军敢于继续突进,他也不介意立刻布下一个口袋吃掉对手。 不过对面的海汉军显然并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看到他们退了却没有着急跟进追击,而是很冷静地开始收缩阵形,大约也是在防着守军的反扑。 正文 第1663章 攻打马尼拉(十三) “把门撞开!”孙真咬牙切齿地下达了命令。刚才他有两名部下倒在了偷袭中,而袭击者便是躲在街边这栋棕红色外墙的房子里。 他话音一落,身后立刻闪出一名壮汉,块头比身材高大的孙真也毫不逊色,手中提着一根黑色圆柱状的东西。这是开战前才发放下来,让入城部队在巷战中使用的破门锤,看着不起眼,但份量重达五六十斤。这玩意儿的原理跟攻城锤一样,也是利用物理原理撞断门闩来达成破门的效果。 这壮汉到门前比划一下位置,便双手抓着破门锤中端和后段的提手,高高扬起然后顺势抡出,砸向面前的房门。便听得“喀嚓”一声,房门应声而开,早已急不可待的一众士兵立刻便涌入了这栋房子里。 对孙真来说,在马尼拉城区展开的街头巷战无疑是一种新的体验,过去几年里他所执行的作战任务中极少会有这么棘手的环境。宽仅两三米的街巷两边全是两到三层的小楼,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城区,西班牙守军便分散龟缩在这些房屋里,用火枪、弓箭甚至是掷出的短矛来对进入城内的海汉军展开狙击。 这些人往往在一个地点只出手一次,不管得手与否都会立刻撤离更换到下一个攻击点,借助对本地环境的熟悉东躲西藏,而位于狭窄街道上的海汉军则很难对其展开有效的反击,不得不分散开来,一栋一栋地清空街道两边的房屋。但这样一来,就不免会在室内的狭窄空间与敌方交手,海汉军的武器优势也会因此而大打折扣,推进的速度就远不如早先在城外交锋时的状况了。 但孙真对此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他接到的命令是尽快打通南门到东门之间的路线,并协助城外的南海特战大队夺取东门的控制权,不过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在抵达东门之前还得再经历一番恶斗才行。 涌入这栋房子的海汉兵并没有遭遇到什么抵抗,在对楼上楼下各个房间进行了翻箱倒柜式的搜查之后,也只找到了房主一家七口人,一对夫妻,四个孩子和一个厨娘兼保姆的老嬷嬷。虽然这一家子全是西班牙人,但很显然并不是海汉军想要抓捕的武装人员。 孙真进屋对这一家人审视一番,几个小孩都下意识地往父母背后退缩,他们虽然不知道来人的身份,却能感受到压迫着自己的无形杀气,趋利避害的天性让他们觉得离这个大个子东方人远一些才能比较安全。 “在这房子里找到什么武器了吗?”孙真发问道。 “没有,刚才袭击我们的人在破门之前就已经从后门溜掉了。”负责带队搜查这栋房子的中士立刻应声答道。 孙真倒也没打算要把心头的火气撒这这些无辜平民头上,不耐烦地摆摆手道:“把他们都押走,送去战俘营,记得让翻译再确认一下他们的身份。” 海汉军攻城之前当然便已经料想到在破城之后会收押大量俘虏,数量可会达到数千人之多,所以对此也是有相应的提前部署。不过城南的城墙爆破效果并不理想,入城的部队都是从城外搭着梯子上来,想从城内将大量俘虏押送到城外也并非易事。高桥南只能在城南先圈出一块地来,将西班牙人没来得及派上用场的一些木质栅栏将几处路口一围,就算是一个临时的囚禁场所了。 欧洲人相貌外形与东方人差别明显,也是首要收押的对象,不管这些人是否在交战期间对海汉军实施过武力抵抗,男女老幼,一律都要作为俘虏收押,等战后再视其身份决定其去向。以马尼拉城的状况,必然还是会抓到一些有身价的人物,届时这些人想要重获自由,那肯定是要先付出一笔赎身费才行,这也是海汉军方在战后的主要获利来源之一。 对于目前这样的交战方式,孙真也感到颇为头疼,环境的复杂倒还是其次,他实在很不喜欢战场上出现太多的平民出现,这倒也不是什么仁慈心在作祟,只是闲杂人等的存在让他在作战时没法发动手上的全部力量。而且指挥部有明确的指令,作战期间虽然可以不问情由杀死一切尝试抵抗者,但也不可滥杀无辜平民。 这两条指令看起来似乎有点矛盾,但孙真也能理解将领们的苦心。海汉跨过整个南海来攻打这处海港城市,可不是打算来捞一把就跑的。赶跑了原本的统治者之后,海汉肯定就会接管这座城市,将其连同周边地区全划入到自家的版图中。如果在攻城期间就对平民造成了太重的杀戮,那战后的安抚工作也会相当麻烦,甚至可能不得不从其他地方迁来移民进行填补。 至于这些本地民众的国籍问题,那倒不需要孙真去头疼了。海汉是一个以汉人为主要构成的移民国家,但近年来也有一些来自南亚、西亚乃至更远地方的移民获得了海汉国籍。如果这里生活的民众在战后愿意留下来加入海汉国籍,那想必国家也很乐于将这些人口作为战争红利接收下来。 这时候有人来报,前方相邻的一栋房子里疑似有敌军活动,孙真一听便来了兴致,带队从后门出去,绕到那栋房子的侧面,然后让破门锤上前操作,他自己则是拔出了军刀在手。屋里空间狭窄,等人众人涌进去,开枪反而很容易误伤到自己人。他所带的这把军刀是量身定做,刀身开有血槽,刀背一排锋利锯齿,虽然连柄在内长不过一尺二寸,但因为是精钢所制,分量颇沉。这把刀在各地的战场上已经饮过不少人血,算是孙真最为趁手的贴身武器。 几乎是在门被砸开的同时,孙真已经一马当先撞开门板冲进了屋里,屋里果然有七八个西班牙男子,大概也没想到海汉军来得如此之快,第一时间竟然都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孙真可没敢停下,一抬腿便踹在自己面前这人的胸口上,将他直接踹得倒飞出去,还顺势带翻了背后的另外一人。这时候屋里众人才反应过来,打算一拥而上解决这个对手。 孙真踹翻一人之后仍是不停,侧身便是一刀扎进了距离自己最近这人的颈侧,鲜血顿时喷溅而出,孙真抽出刀来,回身砍向身后扑来的一人。那人下意识地抬手一挡,却被这势大力沉的一刀劈在了前臂上,虽然没把手臂给彻底劈成两段,但臂骨却已经折了,这人顿时惨叫着向后退去。 这时候第一个使用武器的敌人才堪堪使出了第一招,一刀劈向孙真头顶。孙真顾不上追杀那断臂的西班牙人,便先抬手挥刀挡下了这迎头一击。 跟着孙真冲进屋子的士兵则是使用上了刺刀的步枪,对步兵而言,这基本就是当作了短矛来使,应付屋里这几个西班牙人并不费力,三两下便又放倒了几人,剩下三人被逼到墙角后,眼见无路可逃,便主动扔下手里武器投降了。 “活口先绑起来,去把翻译找来,赶紧审一审!”孙真很小心地绕开了地上的血泊,向手下下达命令。刚才被他一刀扎到脖子那家伙已经流了一大滩血在地板上,虽然身子还不时抽搐一下,但眼见是不得活了。孙真并不在意这人的死活,只是不想被地板上的鲜血弄得鞋底黏糊糊的罢了。 不过既然抓到了活口,那孙真肯定要从他们口中掏点有用的消息出来,特别是敌军在这片城区的部署状况,了解之后才能做出有针对性的战术调整。 不多时便来了一名会讲西班牙语和汉语的葡萄牙人,孙真与他简单沟通几句之后,便让他赶紧审问那三人。葡萄牙人凑过去叽里咕噜问了几句,那三人却是不肯应声,其中一人还很是不屑地啐了一口唾沫。 孙真见状也不多言语,大步走过去将那啐唾沫的西班牙人头发一抓,用力拖到旁边,然后掏出自己的军刀便将那人直接抹了脖子,如同杀鸡一般干脆。 “告诉他们,不配合就死,就像他一样。”孙真用刀指了指地板上的倒霉鬼,对目瞪口呆的葡萄牙翻译说道:“谁后开口,也得死!” 葡萄牙人咽了一口唾沫,赶紧将孙真的意思传达给了这两个幸存者,这次不需要任何人再催促,同伴的死亡已经给了他们最好的警示,两人争相开口招供,唯恐落在后面就被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给干掉了。 很快孙真便拿到了他所需要的信息,西班牙军在东门和南门之间这片城区足足部署了上千人,意图便是要拖住海汉军的进攻步伐。而他们的主要战术,便是如孙真所见这样以民房当作掩体,层层截杀向东推进的海汉军。至于其指挥部所在,则是设在了城东的一处官邸中。 孙真立刻让人取来了城区地图,让那两名俘虏在地图上指出那处官邸的所在位置。这两人看过地图之后都是面如死灰,因为这地图上几乎详尽地绘出了城内的街道和主要建筑,那处官邸也在其中。 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孙真立刻开始谋划下一步的行动。从他目前所在的位置到那处官邸大约还有两条街的距离,但如果按照目前的行进路线,一路推进到目的地大概还得跟西班牙人纠缠好几个小时,说不定到天黑的时候都还没能达成目标。他对地图仔细阅览一番之后,决定另辟蹊径,绕开西班牙人布防的这片城区,直接突击敌军的指挥部。 这样做自然也有极大的风险,如果那两人供述的情报有误,在他选择的路线上也有西班牙军设伏,那很可能就会陷入对方的包围中。即便对方提供的信息都是准确无误,他也顺利抵达目的地,但如果攻打敌军指挥部的过程不畅,同样也有可能会让自己身陷险地。 不过孙真向来都是以作战勇猛著称,对于风险一事倒是没太放在心上,当下便集合队伍,向手下的几名上士宣布了这个决定。然后下令将那两名俘虏押解到后方,顺便向高桥南通报这边的战况和自己的决定。 孙真下达完命令之后,便带了自己所率的一个排,悄无声息地改变行军方向,摸向城北绕过敌军防区,再尝试转向城东。 此时城中交战区的平民大多已经逃离了家园,有身份的人已经逃入了城北的城堡中,那里是西班牙人最后的希望所在。而现在还在守军掌控中的三处城门都已经关闭,他们也没法离开这座城市,只能尽可能离交战区远一点。 孙真所选的这条路线上果然没有什么埋伏,甚至连活人都没见着几个,即便是有待在家中没有外逃的民众,这个时候即便听到外面的响动也不敢贸然探头了。直到他这队人已经拐向城东,距离目的地可能只有百米之遥的时候,才撞上了两骑大概是传令的西班牙骑兵。 策马而来的这两人看到街上突然出现了成队的海汉兵也很诧异,在他们的认知中,这里应该仍是在己方的控制之下,怎地突然就冒出了这么多的海汉兵。这两人反应倒也不慢,立刻收住缰绳,调转马头准备逃离这条街,向后方示警。 而孙真也没有丝毫的犹豫,这两人收缰的时候他就已经下令了:“都打下来!” 几声枪响之后,这两人便中弹从马背上倒栽下来。孙真知道这枪声肯定会引起敌军的警觉,打掉这两人也不过只争取到了那么一点点的缓冲时间而已,当即下令急速前进。一队人大步奔往前方,过了一个路口之后,便看到了目的地。 这处官邸便是马尼拉舰队指挥官胡安路易斯在城中的住所,拥有一个面积颇大的前庭花园,而这也成了孙真辨识出目的地的凭据。 “就是这地方,冲进去!”孙真一马当先,甩开大步冲向了这处官邸。 正文 第1664章 攻打马尼拉(十四) 如果要让孙真挑一种最喜欢的战斗方式,那他还是会选择在相对比较近的距离上用步枪射杀敌人。交战距离太远,瞄准所需花费的时间就较多,不能充分体现出他们装备这种连发步枪的射击频率优势,太近的又容易被敌人的冷兵器所伤,而三五十米的距离上,这种步枪基本上可以做到指哪打哪,换弹上膛的速度又快,是将其性能发挥得最为充分的交战距离。 当然了,这种发挥的前提是能在火力上压制住对手,不让其有从容组织和反击的机会。而孙真所率的这个排突然从附近杀出来,也正好起到了奇兵的效果。在这所官邸大门处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几名西班牙卫兵几乎是在枪声响起的同时就已经中弹倒下了,根本就没来得及采取任何的抵抗措施。 “敌袭!” 在孙真距离官邸大门仅有不到十米的时候,才终于有西班牙人扯着嗓子发出了警报。但他也只喊出一声,就被孙真抓住头发,将脑袋狠狠地砸在了大门口的石柱上。 随后从官邸冲出来的第一批西班牙士兵,几乎也是毫无防备地遭遇了一轮步枪攒射,侥幸没有中弹的人连忙大呼小叫地退回了官邸里,连中弹的同伴都没来得及扶走。 海汉士兵们冲进大门,迅速控制了官邸外的庭院,孙真留下了一个班在门口戒备后路,其他人则继续向官邸发动进攻。这栋三层的建筑虽然面积不小,但也就一前一后两个出入口,只要控制了底楼,就能对楼内的人实施瓮中捉鳖了。 楼内的人显然没打算再冲出来与海汉军对抗,准确地说,他们或许根本就没搞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海汉军为什么能够突然就将战线推进到了这里,按照目前的战况,距离这里最近的海汉军应该也还有很远一段路程才对。 除非,海汉军成功绕过了布防的这片城区,而且没有惊动任何人。这种只在理论上存在的可能,却似乎已经变成了眼前这可怕的现实。 之前弗朗西斯选定了这种层层截击战术,凭借的便是守军对城内环境足够熟悉的地利优势,但因为他手上的兵力有限,所以布防的范围也仅限于海汉军推进方向附近几条街而已。不过弗朗西斯觉得这样的部署已经够用了,因为守军更熟悉环境,完全可以在海汉军改变进攻方向的作出相应的调整。但他确实想象不到,海汉军手里竟然已经有城内的详细地图,只需掌握了守军在这片城区的布防范围,便可大摇大摆地从已经几乎无人的城区绕过去,直扑负责指挥这片城区防御战的核心机构。 楼内的人并不知道外面是小股部队的突袭还是海汉军主力已经杀到,但他们主动将防线收缩至官邸内,倒是稍稍延缓了对方的攻势。破门锤已经锤了好几下,门板也开裂了,却仍是没有砸开这官邸的正门,看样子西班牙人已经在室内架设好了障碍物,想通过正门突入是有些困难了。 不过这也难不倒孙真,他立刻便转移进攻方向,攻打正门两侧的落地大窗。这落地窗是木制,上面镶嵌若干手心大小的玻璃片,以起到采光的作用。这种窗户可没法在短时间内堵个牢实,孙真一声呼喝,士兵们便用枪托砸碎了其中几扇窗户上的玻璃,然后向室内投入拉燃的手榴弹,片刻之后房子几声爆炸轰鸣之后,孙真这才率众破窗而入,见到还能站立者,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开枪放倒再说。 这个时候部署在外的守军部队终于是察觉到了后院起火,赶紧抽了一部分人回来解围,然而海汉军在官邸外的大门处已经架设起了火力点。尽管只有十来支步枪,但却是让上百人的援军在百米开外就寸步难行。西班牙人在丢下了十来具尸体之后,果断放弃了从正面向官邸突进的打算,转而分散绕路去包围侧翼。虽然官邸外围还有一圈围墙,但翻墙总比突破海汉军的火力网容易多了,起码看起来没那么容易死人。 而孙真率部在官邸内已经基本完成了对一楼的清理工作。先前投进来的那几枚手榴弹便让当时汇集在一楼的大厅内准备抵抗的大部分武装人员失去了战斗力,孙真等人进入的时候,并未遭遇到多少反抗,便顺利拿下了一楼的控制权。 不过士兵们在尝试通过楼梯去往二楼的时候,遭到了来自头顶的火枪射击。交火了几个回合之后,海汉军总算是将楼上的两处火力点清除掉了。冲上二楼之后,孙真发现对手已经退缩至各个房间内继续抵抗,还有一部分人上到了三楼。很显然西班牙人并没有打算束手就擒,而是要跟己方周旋到底了。 “动作快一些!” 孙真说完在二楼窗户探头张望了一下,见外面的西班牙军已经开始在官邸外围寻找新的突破点,而自己部署在大门处的人马也在且战且退,否则对方一旦从两侧翻墙进来,他们可就是腹背受敌了。 孙真所率这支部队孤军深入,如果能够解决这处指挥部,那自然是大功一件,不过被困在这处官邸内,一时半会却是很难再脱身了。但孙真却并不慌张,他坚信自己率领这一个加强排的兵力,必定能守住这里,直到援军到来。 当然了,要达成这样的效果,首先他得赶在对方反扑之前,把这个所谓的指挥部给彻底端掉,切断敌方的指挥体系。如今就是看谁的动作更快,是海汉军先清掉这处官邸里的指挥机构,还是外面的西班牙军先攻进来完成反扑。 孙真又分出了一个班去逐间清理二楼的房间,自己则是带着剩下的士兵开始与三楼上的敌人展开交火。对方退守三楼的人也不少,密密麻麻的火枪从栏杆中间伸出来,对准了上楼的唯一一条楼梯。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哪怕西班牙人的火枪性能平平,也足以一枪毙命了,谁敢硬着头皮往上冲的话,必然会被打成蜂窝。 孙真依然是采取了之前的破解之法,利用楼上的射击死角掷出手榴弹,然后再用密集的火力对三楼楼梯边缘的射击位进行打击。这种方法对于缺乏室内战斗经验的西班牙人来说很是难以防范,构筑起的防线几乎是在短短的数秒内就被楼下的海汉军给瓦解了。 一旦确立了火力优势,孙真便带头直冲三楼。一名西班牙军官站在楼梯尽头挥刀砍下,孙真双手举枪挡下了这一击,脚上用力一蹬,蹿上三楼的同时一枪托砸在那人脑侧,顿时便让其昏厥倒地了。孙真啐了一口唾沫,见三楼走廊已经没有其他人活动的身影,便下令立刻搜查房间。 这种时候,孙真也顾不上是不是要活捉了,凡是紧闭的房门都先开枪穿射两枪再破门而入,以防西班牙人躲在房中搞偷袭。 楼下的西班牙人已经重新夺回了庭院的控制权,将断后的海汉军逼回到官邸一楼的大厅内。不过他们没有手榴弹这种破防利器,虽然包围了官邸,却没能立刻冲进去,反倒是因为庭院里缺少隐蔽掩体,被海汉军从门窗又接连射杀了数人。 而孙真在三楼上接连攻破三间屋子之后,终于在第四间屋子撞到了正主。这间屋子在破门之前,屋内的人就与走廊上的海汉军进行了几个回合的对射,将房门打得木屑横飞。直到屋内的反击停下之后,孙真也不等破门锤上来,直接便是一脚踹开了已经摇摇欲坠的房门。 除开地板上横七竖八倒在血泊里的几人,屋内还剩了三名男子尚有一战之力,但手里都只有一把军刀了,想来是刚才火枪射完之后已经来不及再进行装填了。孙真用战前学的西班牙语喊了一声,让他们投降,但这几人显然都没有这个打算,口中嗷嗷叫喊着便试图冲上来进行最后的搏杀。不过孙真并没打算给他们这个机会,率先开枪,紧接着他身边的部下也一起开火,将这三名男子毙于当场。 孙真见其中一人明显是军官装束,便叫人去提一名俘虏过来,顺便将随军翻译也叫过来。 跟着孙真这队的葡萄牙翻译经历这场战事之后居然还颇为兴奋,似乎也毫不担心自己之后要如何从这地方脱身,他听了孙真的吩咐之后,便去让这俘虏辨认被击毙的军官身份。 经过俘虏的辨认,这名被孙真亲手击毙的西班牙军官是马尼拉城防司令弗朗西斯的侍从官冈萨洛中尉,同时也是这个指挥所的最高指挥官。 “该活捉的!”孙真听了之后暗暗有一点懊悔,像这种有身份的军官,战后多半可以再敲一笔赎身费出来,届时这份功劳也会一并记在他头上。不过现在人已经死了,那孙真就只有一份击毙敌军军官的战功,而不会有来自赎身费的提成奖金了。 此时有手下来报,敌军已经开始收拢包围,一楼快要守不住了,士兵们正在向二楼且战且退。 孙真指了一下冈萨洛的尸体道:“把他尸体丢出去,让西班牙人自己衡量一下还要不要继续打下去!” 孙真很明白西班牙人之所以要猛攻官邸,原因之一自然是为了救援指挥部里的人,而如今指挥官冈萨洛已经被击毙,对方的作战目的就只剩下跟孙真的部队在这里死斗下去。在没有指挥的情况下,这些西班牙兵就未必能有足够的动力继续战斗下去了。 两名士兵拉着冈萨洛的手脚,将其尸体抬到三楼一处阳台,然后径直将其丢了出去。很快外面的西班牙兵便发现了从三楼掉下来的这具尸体便是自家指挥官,顿时场面就有些混乱了。当下是该继续攻打官邸,不惜代价剿灭盘踞其中的海汉军,还是该将主要精力放在南边的战线,继续截击海汉军的主力,顿时就意见不一了。 孙真将手下人马分作两拨,一拨在二楼守住楼梯,还特地将剩下的手榴弹全部调拨给了他们,必要时可以将楼梯炸断,暂时再拖延一下时间。另一拨人则是由他亲自指挥,在二楼和三楼的各处窗口阳台部署火力点,居高临下对官邸外的西班牙军进行射杀。 不过在经过了连番恶斗之后,孙真这支部队所携带的弹药数量已经不是太多,所以他特别要求士兵们尽量节约弹药,开火时要有一定的把握,力求做到每一发子弹都能起到杀伤效果。孙真从窗口将一枚红色信号弹向天上射出,以此来为自家的援军指明进攻方向。他的任务其实已经完成大半,接下来便要看海汉军的主力是否能及时赶来接应了。 “孙真这个家伙可真是够胆大妄为的!”高桥南在接到前方的回报之后也有些惊讶,不过这样的战斗风格他倒是很欣赏。亲自带兵突入到敌占区,这可是他高桥南以前带兵时常干的事,如今也算是后继有人了。特战营里有这样的军官,高桥南认为是好事,只是不知道这家伙是否跟自己一样福大命大,能够在完成任务之后存活下来。 高桥南已经得到了来自钱天敦的命令,向东南城区的交战地带再投入一个加强连的兵力,以加快向东城门推进的速度。如今看来还得再多一个任务,那就是增援前去攻打敌方指挥部的孙真。 中午时分,原本与海汉军缠斗不休的守军突然出现了混乱,接着便开始主动撤离,很快海汉军便看到了从敌占区内射上天空的红色信号弹,便知突入敌后的孙真部已经得手,当下加紧攻势,朝信号弹所在的方向推进。 大约一个小时后,海汉军主力终于驱散了前进路线上的敌军,抵达了这处已经满目疮痍的敌军指挥所。带队的天草四郎抬头望去,一副红蓝两色的旗帜便插在三楼一处阳台上,虽然已经有些残缺,却依然迎风舞动着。 正文 第1665章 攻打马尼拉(十五) “海汉人……应该已经到了东城门了吧?” 说完这句话,弗朗西斯缓缓站起身来,没有再去看躺在担架上的冈萨洛遗体。他让冈萨洛去指挥城东的阻击战,并且要求冈萨洛无论如何至少要阻挡海汉军一天以上,但没想到只不过半天时间,冈萨洛就已经战死,尸体还被海汉人以示威的方式从指挥所楼上给扔了出来。 失去了冈萨洛指挥的守城部队能撑多久,弗朗西斯对此并不乐观,截止目前他都还没能将部署在城东的部队重新收拢。而在城内没了阻力的海汉军接下来会怎么做,弗朗西斯已经大概能够料想到了。按照他事前在东城门的布防,恐怕很难挡得了海汉军多长的时间,很可能天黑之前会失去对东城门的控制权。 弗朗西斯周围的几名军官没人敢应声,冈萨洛战死已经说明了目前的战况,他们也并不想被弗朗西斯派往东城门与海汉军死拼。如果海汉军的主力已经入城,那这个时候的抵抗措施其实已经有些徒劳了,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明白,但没谁敢当着弗朗西斯的面说出来。 弗朗西斯作为马尼拉的城防司令,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主动向海汉军投降,除非是总督阿拉贡内斯已经做出了明确的决定。 “备马!去总督府!”弗朗西斯决定再去见一次阿拉贡内斯,看看自己的上司是否有改变主意的打算,那样至少还能保下一些兵力。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人……应该已经到了东城门了吧?” 说完这句话,弗朗西斯缓缓站起身来,没有再去看躺在担架上的冈萨洛遗体。他让冈萨洛去指挥城东的阻击战,并且要求冈萨洛无论如何至少要阻挡海汉军一天以上,但没想到只不过半天时间,冈萨洛就已经战死,尸体还被海汉人以示威的方式从指挥所楼上给扔了出来。 失去了冈萨洛指挥的守城部队能撑多久,弗朗西斯对此并不乐观,截止目前他都还没能将部署在城东的部队重新收拢。而在城内没了阻力的海汉军接下来会怎么做,弗朗西斯已经大概能够料想到了。按照他事前在东城门的布防,恐怕很难挡得了海汉军多长的时间,很可能天黑之前会失去对东城门的控制权。 弗朗西斯周围的几名军官没人敢应声,冈萨洛战死已经说明了目前的战况,他们也并不想被弗朗西斯派往东城门与海汉军死拼。如果海汉军的主力已经入城,那这个时候的抵抗措施其实已经有些徒劳了,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明白,但没谁敢当着弗朗西斯的面说出来。 弗朗西斯作为马尼拉的城防司令,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主动向海汉军投降,除非是总督阿拉贡内斯已经做出了明确的决定。 “备马!去总督府!”弗朗西斯决定再去见一次阿拉贡内斯,看看自己的上司是否有改变主意的打算,那样至少还能保下一些兵力。 “海汉人……应该已经到了东城门了吧?” 说完这句话,弗朗西斯缓缓站起身来,没有再去看躺在担架上的冈萨洛遗体。他让冈萨洛去指挥城东的阻击战,并且要求冈萨洛无论如何至少要阻挡海汉军一天以上,但没想到只不过半天时间,冈萨洛就已经战死,尸体还被海汉人以示威的方式从指挥所楼上给扔了出来。 失去了冈萨洛指挥的守城部队能撑多久,弗朗西斯对此并不乐观,截止目前他都还没能将部署在城东的部队重新收拢。而在城内没了阻力的海汉军接下来会怎么做,弗朗西斯已经大概能够料想到了。按照他事前在东城门的布防,恐怕很难挡得了海汉军多长的时间,很可能天黑之前会失去对东城门的控制权。 弗朗西斯周围的几名军官没人敢应声,冈萨洛战死已经说明了目前的战况,他们也并不想被弗朗西斯派往东城门与海汉军死拼。如果海汉军的主力已经入城,那这个时候的抵抗措施其实已经有些徒劳了,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明白,但没谁敢当着弗朗西斯的面说出来。 弗朗西斯作为马尼拉的城防司令,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主动向海汉军投降,除非是总督阿拉贡内斯已经做出了明确的决定。 “备马!去总督府!”弗朗西斯决定再去见一次阿拉贡内斯,看看自己的上司是否有改变主意的打算,那样至少还能保下一些兵力。 “海汉人……应该已经到了东城门了吧?” 说完这句话,弗朗西斯缓缓站起身来,没有再去看躺在担架上的冈萨洛遗体。他让冈萨洛去指挥城东的阻击战,并且要求冈萨洛无论如何至少要阻挡海汉军一天以上,但没想到只不过半天时间,冈萨洛就已经战死,尸体还被海汉人以示威的方式从指挥所楼上给扔了出来。 失去了冈萨洛指挥的守城部队能撑多久,弗朗西斯对此并不乐观,截止目前他都还没能将部署在城东的部队重新收拢。而在城内没了阻力的海汉军接下来会怎么做,弗朗西斯已经大概能够料想到了。按照他事前在东城门的布防,恐怕很难挡得了海汉军多长的时间,很可能天黑之前会失去对东城门的控制权。 弗朗西斯周围的几名军官没人敢应声,冈萨洛战死已经说明了目前的战况,他们也并不想被弗朗西斯派往东城门与海汉军死拼。如果海汉军的主力已经入城,那这个时候的抵抗措施其实已经有些徒劳了,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明白,但没谁敢当着弗朗西斯的面说出来。 弗朗西斯作为马尼拉的城防司令,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主动向海汉军投降,除非是总督阿拉贡内斯已经做出了明确的决定。 “备马!去总督府!”弗朗西斯决定再去见一次阿拉贡内斯,看看自己的上司是否有改变主意的打算,那样至少还能保下一些兵力。 “海汉人……应该已经到了东城门了吧?” 说完这句话,弗朗西斯缓缓站起身来,没有再去看躺在担架上的冈萨洛遗体。他让冈萨洛去指挥城东的阻击战,并且要求冈萨洛无论如何至少要阻挡海汉军一天以上,但没想到只不过半天时间,冈萨洛就已经战死,尸体还被海汉人以示威的方式从指挥所楼上给扔了出来。 失去了冈萨洛指挥的守城部队能撑多久,弗朗西斯对此并不乐观,截止目前他都还没能将部署在城东的部队重新收拢。而在城内没了阻力的海汉军接下来会怎么做,弗朗西斯已经大概能够料想到了。按照他事前在东城门的布防,恐怕很难挡得了海汉军多长的时间,很可能天黑之前会失去对东城门的控制权。 弗朗西斯周围的几名军官没人敢应声,冈萨洛战死已经说明了目前的战况,他们也并不想被弗朗西斯派往东城门与海汉军死拼。如果海汉军的主力已经入城,那这个时候的抵抗措施其实已经有些徒劳了,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明白,但没谁敢当着弗朗西斯的面说出来。 弗朗西斯作为马尼拉的城防司令,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主动向海汉军投降,除非是总督阿拉贡内斯已经做出了明确的决定。 “备马!去总督府!”弗朗西斯决定再去见一次阿拉贡内斯,看看自己的上司是否有改变主意的打算,那样至少还能保下一些兵力。 “海汉人……应该已经到了东城门了吧?” 说完这句话,弗朗西斯缓缓站起身来,没有再去看躺在担架上的冈萨洛遗体。他让冈萨洛去指挥城东的阻击战,并且要求冈萨洛无论如何至少要阻挡海汉军一天以上,但没想到只不过半天时间,冈萨洛就已经战死,尸体还被海汉人以示威的方式从指挥所楼上给扔了出来。 失去了冈萨洛指挥的守城部队能撑多久,弗朗西斯对此并不乐观,截止目前他都还没能将部署在城东的部队重新收拢。而在城内没了阻力的海汉军接下来会怎么做,弗朗西斯已经大概能够料想到了。按照他事前在东城门的布防,恐怕很难挡得了海汉军多长的时间,很可能天黑之前会失去对东城门的控制权。 弗朗西斯周围的几名军官没人敢应声,冈萨洛战死已经说明了目前的战况,他们也并不想被弗朗西斯派往东城门与海汉军死拼。如果海汉军的主力已经入城,那这个时候的抵抗措施其实已经有些徒劳了,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明白,但没谁敢当着弗朗西斯的面说出来。 弗朗西斯作为马尼拉的城防司令,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主动向海汉军投降,除非是总督阿拉贡内斯已经做出了明确的决定。 “备马!去总督府!”弗朗西斯决定再去见一次阿拉贡内斯,看看自己的上司是否有改变主意的打算,那样至少还能保下一些兵力。 “海汉人……应该已经到了东城门了吧?” 说完这句话,弗朗西斯缓缓站起身来,没有再去看躺在担架上的冈萨洛遗体。他让冈萨洛去指挥城东的阻击战,并且要求冈萨洛无论如何至少要阻挡海汉军一天以上,但没想到只不过半天时间,冈萨洛就已经战死,尸体还被海汉人以示威的方式从指挥所楼上给扔了出来。 失去了冈萨洛指挥的守城部队能撑多久,弗朗西斯对此并不乐观,截止目前他都还没能将部署在城东的部队重新收拢。而在城内没了阻力的海汉军接下来会怎么做,弗朗西斯已经大概能够料想到了。按照他事前在东城门的布防,恐怕很难挡得了海汉军多长的时间,很可能天黑之前会失去对东城门的控制权。 弗朗西斯周围的几名军官没人敢应声,冈萨洛战死已经说明了目前的战况,他们也并不想被弗朗西斯派往东城门与海汉军死拼。如果海汉军的主力已经入城,那这个时候的抵抗措施其实已经有些徒劳了,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明白,但没谁敢当着弗朗西斯的面说出来。 弗朗西斯作为马尼拉的城防司令,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主动向海汉军投降,除非是总督阿拉贡内斯已经做出了明确的决定。 “备马!去总督府!”弗朗西斯决定再去见一次阿拉贡内斯,看看自己的上司是否有改变主意的打算,那样至少还能保下一些兵力。 “海汉人……应该已经到了东城门了吧?” 说完这句话,弗朗西斯缓缓站起身来,没有再去看躺在担架上的冈萨洛遗体。他让冈萨洛去指挥城东的阻击战,并且要求冈萨洛无论如何至少要阻挡海汉军一天以上,但没想到只不过半天时间,冈萨洛就已经战死,尸体还被海汉人以示威的方式从指挥所楼上给扔了出来。 失去了冈萨洛指挥的守城部队能撑多久,弗朗西斯对此并不乐观,截止目前他都还没能将部署在城东的部队重新收拢。而在城内没了阻力的海汉军接下来会怎么做,弗朗西斯已经大概能够料想到了。按照他事前在东城门的布防,恐怕很难挡得了海汉军多长的时间,很可能天黑之前会失去对东城门的控制权。 弗朗西斯周围的几名军官没人敢应声,冈萨洛战死已经说明了目前的战况,他们也并不想被弗朗西斯派往东城门与海汉军死拼。如果海汉军的主力已经入城,那这个时候的抵抗措施其实已经有些徒劳了,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明白,但没谁敢当着弗朗西斯的面说出来。 弗朗西斯作为马尼拉的城防司令,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主动向海汉军投降,除非是总督阿拉贡内斯已经做出了明确的决定。 “备马!去总督府!”弗朗西斯决定再去见一次阿拉贡内斯,看看自己的上司是否有改变主意的打算,那样至少还能保下一些兵力。 正文 第1666章 攻打马尼拉(十六) 阿拉贡内斯和弗朗西斯收到来自颜楚杰的回信时,也同时收到了东城门失守的报告。这无疑是一个雪上加霜的坏消息,让他们可以用来讨价还价的条件又少了一个。两人大眼瞪小眼,对于目前的状况都有点不知该如何应对是好。他们原本设想的状况是如果东城门能撑到天黑,那么至少还能有一晚的时间来重新排兵布阵,或许明天战况能起变化也说不定,到时候与海汉军展开谈判,至少还能有周旋的余地。 然而海汉军的推进速度超过了他们的预计,而回复停战提议的动作也同样迅速,很显然对方是在攻占东城门之后才作出了这个决定,目的就是要逼马尼拉当局在今天之内作出决定。 “总督大人,看来我们必须要立刻去和海汉人见一面了。”弗朗西斯苦笑着说道:“否则天黑之前恐怕他们就要发动总攻了。” “我们俩都去?不,弗朗西斯先生,那样做太冒失了。”阿拉贡内斯连连摇头道:“军政官员怎么能同去,要是海汉人想耍什么花样,那在谈判桌上就会把我们连锅端了。到时候别说谈判,连讲条件的资格都没有了。” 弗朗西斯听他话中有推诿之意,心想既然如此,那也只有我这个城防司令走一遭了。与其等对方挑明之后下令,倒不如自己爽快一点,主动接了这差事。 “大人,请你坐镇后方,我去就行了。”弗朗西斯主动请缨道:“我对城防状况更加熟悉,跟海汉人谈条件也好掌握分寸。真要出什么状况让我回不来,至少还有你能掌控大局。” 弗朗西斯的语气很诚恳,但心里却并不是这么想的,如今的马尼拉城,掌控大局的恐怕已经不是西班牙当局了。如果海汉人安了心要将这城里的西班牙官员一网打尽,那阿拉贡内斯去不去谈判现场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异。他相信如果海汉人真的安心要围城,那恐怕连北边的巴石河流域都会落入他们的掌控之中,城里的人根本就不会有外逃的安全通道。 弗朗西斯认为海汉人的战术,除了正面战场上的强势之外,还故意留出了北边这条生路,为的就是瓦解城内军队和民众的斗志。而现在同意跟己方进行停战谈判,目的也是要在这个领域向马尼拉当局施加更大的压力,迫使当局彻底放弃武力抵抗措施。 至于这趟去了能不能安全回来,弗朗西斯不敢太乐观,虽然他知道海汉人不见得会对己方赶尽杀绝,但也保不住会拿去谈判的西班牙代表来杀鸡儆猴。海汉人如果要在本地官员中选一个有影响力的对象来控制,那肯定是职位更高的菲律宾总督,而不是他这个马尼拉城防司令。如果能让阿拉贡内斯低头,那海汉人或许不会在意把他弗朗西斯当作牺牲品。 阿拉贡内斯假意客气几句,却完全没有要把这个差事自行揽下的意思。弗朗西斯心头冷笑,对于自己这个顶头上司的失望更是多了几分。如果能过得了这一关,他大概是不会再跟对方搭档了。 目前海汉军已经占据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城区,西班牙当局已经很难再在城内组织起有效的防线,所以弗朗西斯在向部下交代接下来的部署状况时,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其实此时弗朗西斯已经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心理,不乏干脆将烂摊子甩给阿拉贡内斯的念头,但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没有将守军的指挥权完全交到这个胆小又卑鄙的上司手上。天知道要是把指挥权交给他,下一刻他会不会索性就开城门跑路了。 下午五点,按照海汉的要求,弗朗西斯乘坐马车来到了城南的城门废墟附近。为了表示谈判的诚意,他只带了一名车夫和两名随从同行。 在今天从凌晨开始的战斗打响之后,弗朗西斯终于有机会回到城南,亲眼见证了这里的状况。当他看到南城门的废墟时,也不禁被海汉军的手段所震撼。他能想到这是剧烈爆炸才能造成的结果,但实在想不出对手是如何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就将这城门连带城墙炸成了一片废墟,只能解释为或许海汉军中还有某种自己所不知的神秘武器,能够在特定环境下一举摧毁城防。 但这种可能性光是想想就很可怕了,如果海汉手中掌握了如此厉害的武器,那岂不是这世上已经没有城池能够防得住他们的攻势了?弗朗西斯甚至都不敢去细想由此会带来的后果,因为他知道即便是以西班牙王国的强大,对于海汉这种几乎无解的军事实力也拿不出什么有效的抵抗方案来。最好也是唯一的解决办法,那大概就是别跟海汉为敌了。 在经过了海汉军的几道仔细盘查之后,弗朗西斯终于在附近某间民房内见到了自己的真正对手,指挥海汉攻城部队的钱天敦将军。 关于钱天敦这个人的生平,其实西班牙在远东地区的情报网在近年也有过针对性地研究,特别是潜伏在海汉国内的情报人员,花了很多精力收集海汉将领的相关信息,位列海汉名将榜高位的钱天敦自然是对象之一。 钱天敦作为海汉最早开始带兵的将领,穿越以来所立下的战功可以用彪炳来形容。从安南内战开始,钱天敦便一直在海外征战,从南海一路打到辽东,再从辽东杀回南海。由其亲手组建的特战营也在这些年间以战养战,越战越强,其实力常年把持着海汉王牌部队的第一位。 特战营虽然因为作战方式和装备一直秘而不宣,常年笼罩着一层神秘的色彩,但一手缔造这支部队的钱天敦却早已经成为了海汉国内名声颇大的名将,其历年参加过的战事大多已经被说书先生变成了故事段子,在海汉国内广为传颂。所以西班牙探子要搜集关于钱天敦的各种信息,倒也不算太有难度,只是真实性和准确度有待考证。 弗朗西斯自然早就看过情报机关搜集的那些信息,但他肯定不会相信海汉民间那些将钱天敦描绘为三头六臂,天神下凡的描述,不过看到钱天敦本人之后,他还是有些惊讶于海汉第一名将竟然如此沉稳,跟他所预计的那种凶暴的武夫形象完全不沾边。 弗朗西斯的随从人员都被留在了外面,但钱天敦却带了一个随从——来自葡萄牙的翻译西芒。如果没有翻译居中传达,那双方所进行的谈判可能就只有鸡同鸭讲了。 双方都是军人,也就没有再浪费口水去争论谁才是代表了这场战争的正义一方这种无趣的问题,一开口便直奔主题了。 钱天敦提出明确要求,马尼拉当局在明天日出之前放弃所有武力抵抗措施,向海汉军交出武器,并移交这座城市各个方面的控制权,由海汉接管这座城市。而海汉军则将向所有西班牙人提供庇护,个人财物也将在最大限度上得到保护,并允许其自行选择是否离开马尼拉。 弗朗西斯自然不会一口答应如此苛刻的条件,哪怕海汉人的条件一多半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但这样的停战对西班牙来说实在吃亏太大,无论如何他也得再争取一下。 弗朗西斯代表西班牙提出的要求则恰恰相反,海汉军立刻停止侵略行为并退出城外,然后双方再作进一步的谈判。当然了,作为让海汉退兵的代价,马尼拉当局可以考虑在经济上给予海汉一定的“补偿”,数目可以再商量。 这是弗朗西斯与阿拉贡内斯商量好的条件,实际上这就是承认战败并愿意给予战争赔款的意思了,但如果海汉能够同意这个条件,那至少还能保住马尼拉城仍掌控在西班牙手中,日后给国内的报告也好交代一些。在他们看来,海汉发动这场战争一半是报复,另一半还是为了劫掠马尼拉城的财富。如果主动塞给对方一笔数目可观的好处,或许海汉人达成目的便会考虑退兵了。 直到这个时候,弗朗西斯都没觉得海汉发动这场战争的真正目的是为了从西班牙手中抢夺马尼拉城,并且实施长期统治。就连钱天敦提出要由海汉接管这座城市,他也认为这是对方的某种要挟手段,目的是要压缩己方还价的空间。 究其原因,还是弗朗西斯认为海汉没有理由来占领一座由西班牙统治了大半个世纪的移民城市,这里的人有一半以上都讲西班牙语,而西班牙移民更是占到了总人口的四分之一左右。要让这座城市自上而下完成易主,那可要比单纯的军事占领要复杂得多,也要麻烦得多。海汉人占领这里的代价不小,但由此所能获得的利益却似乎极为有限,至少以弗朗西斯的眼光看不出来海汉的目的所在。 当然了,钱天敦也不可能给他科普海汉的长远发展规划,但有一件事情是很明确的,那就是马尼拉这个城市,包括这附近的整个马尼拉湾,都是海汉确定要占领下来据为己有的目标区域。马尼拉当局就算愿意拿出再多的战争赔款,也不可能让海汉放弃原本的规划。 海汉为了这场战争已经筹备了近两年时间,而如今大军攻进了马尼拉城,胜利在即的时候,又怎么可能放弃即将到手的胜果。对于弗朗西斯所提出的要求,钱天敦带着笑意直接拒绝了。 “谁在战场上占据主动,谁才能在谈判桌上有话语权。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也别指望在这里动动嘴皮子就能得到。”钱天敦说完之后,便示意翻译西芒将这番话传达给弗朗西斯。 西芒对钱天敦的敬佩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作为葡萄牙独立运动的狂热支持者,他十分希望自己的同胞在面对西班牙人时也都能有这样的底气,以居高临下的态度去狠狠敲打对方。 弗朗西斯从钱天敦的表情就已经料到了对方的态度,但他听完西芒的翻译之后也不免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对方显然并不打算跟自己讲条件,而是要自己全盘接受他们所提的条件。 可这种苛刻的条件怎么可能坦然接受?弗朗西斯也摇了摇头,再次拒绝接受钱天敦所提的条件。双方都不肯作出让步,场面一时陷入了僵局。 “西芒,告诉他,如果不想谈,那么就到此为止好了。但这次谈判是最后的和平机会,如果放弃这个机会,后面就算向我军投降也没用了。”钱天敦的耐心很快就消磨得差不多了,战争进行到目前的局面,他其实没多少心思议和了。他认为用武力打下这座城市,才能最大限度地不留后患,而颜楚杰仍然对劝降抱有幻想,这在他看来并不是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弗朗西斯听了之后,不禁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拒绝对方的同时就是战火再起的时候,而目前守军的状况估计已经很难再挡住对方的攻势了。马尼拉城还能支撑多久?两天、三天,顶多不过四五天,就必然会全面沦陷,到时候就会如对方警告的那样,可能连投降的机会都没了。但即便他明确地知道这种走向,却依然还是不肯死心。 弗朗西斯的眼光扫了一眼窗外,暮色已临,至少他走这一趟为己方又争取到了一晚的时间。 “一切就交给上帝来做决定吧!” 弗朗西斯在心中暗暗拿定了主意,然后站起身道:“很遗憾,马尼拉城不可能向贵国投降,我想我们不得不通过战争来解决分歧了。” 钱天敦也缓缓起身,口中应道:“身为军人,理应如此。那就战场上见!” 钱天敦目送弗朗西斯一行人离开,这才对西芒说道:“这个西班牙军官倒是有点意思。如果战后有机会,我倒是很乐意和他坐下来喝两杯。” 西芒笑了笑应道:“到那时候,他可未必有心情跟你喝酒闲聊。” 正文 第1667章 攻打马尼拉(十七) 对于双方的谈判最终陷入破裂,西芒显然是乐见其成的。站在葡萄牙人的角度上,他巴不得这两家打个死去活来,当然如果顺便能把西班牙人彻底逐出菲律宾群岛,乃至远东地区,那就最好不过了。葡萄牙花了数十年的时间才在远东地区逐渐布局了几处补给港,如果不是抱上了海汉这条大腿,这些殖民地很可能迟早都是被西班牙吞并的下场。 如今海汉动手对付西班牙人,无形中便是帮了葡萄牙一个大忙,如果不是怕海汉人多心,西芒真的很想借着这个机会煽风点火,让海汉人一口气就把这马尼拉城给推了。不过跟着海汉军这么多天了,西芒也知道海汉的目的是占领马尼拉湾乃至整个吕宋岛,至于攻击西班牙人也只是顺手为之而已,并非完全是为了跟西班牙开战才出兵马尼拉。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双方的谈判最终陷入破裂,西芒显然是乐见其成的。站在葡萄牙人的角度上,他巴不得这两家打个死去活来,当然如果顺便能把西班牙人彻底逐出菲律宾群岛,乃至远东地区,那就最好不过了。葡萄牙花了数十年的时间才在远东地区逐渐布局了几处补给港,如果不是抱上了海汉这条大腿,这些殖民地很可能迟早都是被西班牙吞并的下场。 如今海汉动手对付西班牙人,无形中便是帮了葡萄牙一个大忙,如果不是怕海汉人多心,西芒真的很想借着这个机会煽风点火,让海汉人一口气就把这马尼拉城给推了。不过跟着海汉军这么多天了,西芒也知道海汉的目的是占领马尼拉湾乃至整个吕宋岛,至于攻击西班牙人也只是顺手为之而已,并非完全是为了跟西班牙开战才出兵马尼拉。对于双方的谈判最终陷入破裂,西芒显然是乐见其成的。站在葡萄牙人的角度上,他巴不得这两家打个死去活来,当然如果顺便能把西班牙人彻底逐出菲律宾群岛,乃至远东地区,那就最好不过了。葡萄牙花了数十年的时间才在远东地区逐渐布局了几处补给港,如果不是抱上了海汉这条大腿,这些殖民地很可能迟早都是被西班牙吞并的下场。 如今海汉动手对付西班牙人,无形中便是帮了葡萄牙一个大忙,如果不是怕海汉人多心,西芒真的很想借着这个机会煽风点火,让海汉人一口气就把这马尼拉城给推了。不过跟着海汉军这么多天了,西芒也知道海汉的目的是占领马尼拉湾乃至整个吕宋岛,至于攻击西班牙人也只是顺手为之而已,并非完全是为了跟西班牙开战才出兵马尼拉。对于双方的谈判最终陷入破裂,西芒显然是乐见其成的。站在葡萄牙人的角度上,他巴不得这两家打个死去活来,当然如果顺便能把西班牙人彻底逐出菲律宾群岛,乃至远东地区,那就最好不过了。葡萄牙花了数十年的时间才在远东地区逐渐布局了几处补给港,如果不是抱上了海汉这条大腿,这些殖民地很可能迟早都是被西班牙吞并的下场。 如今海汉动手对付西班牙人,无形中便是帮了葡萄牙一个大忙,如果不是怕海汉人多心,西芒真的很想借着这个机会煽风点火,让海汉人一口气就把这马尼拉城给推了。不过跟着海汉军这么多天了,西芒也知道海汉的目的是占领马尼拉湾乃至整个吕宋岛,至于攻击西班牙人也只是顺手为之而已,并非完全是为了跟西班牙开战才出兵马尼拉。对于双方的谈判最终陷入破裂,西芒显然是乐见其成的。站在葡萄牙人的角度上,他巴不得这两家打个死去活来,当然如果顺便能把西班牙人彻底逐出菲律宾群岛,乃至远东地区,那就最好不过了。葡萄牙花了数十年的时间才在远东地区逐渐布局了几处补给港,如果不是抱上了海汉这条大腿,这些殖民地很可能迟早都是被西班牙吞并的下场。 如今海汉动手对付西班牙人,无形中便是帮了葡萄牙一个大忙,如果不是怕海汉人多心,西芒真的很想借着这个机会煽风点火,让海汉人一口气就把这马尼拉城给推了。不过跟着海汉军这么多天了,西芒也知道海汉的目的是占领马尼拉湾乃至整个吕宋岛,至于攻击西班牙人也只是顺手为之而已,并非完全是为了跟西班牙开战才出兵马尼拉。对于双方的谈判最终陷入破裂,西芒显然是乐见其成的。站在葡萄牙人的角度上,他巴不得这两家打个死去活来,当然如果顺便能把西班牙人彻底逐出菲律宾群岛,乃至远东地区,那就最好不过了。葡萄牙花了数十年的时间才在远东地区逐渐布局了几处补给港,如果不是抱上了海汉这条大腿,这些殖民地很可能迟早都是被西班牙吞并的下场。 如今海汉动手对付西班牙人,无形中便是帮了葡萄牙一个大忙,如果不是怕海汉人多心,西芒真的很想借着这个机会煽风点火,让海汉人一口气就把这马尼拉城给推了。不过跟着海汉军这么多天了,西芒也知道海汉的目的是占领马尼拉湾乃至整个吕宋岛,至于攻击西班牙人也只是顺手为之而已,并非完全是为了跟西班牙开战才出兵马尼拉。对于双方的谈判最终陷入破裂,西芒显然是乐见其成的。站在葡萄牙人的角度上,他巴不得这两家打个死去活来,当然如果顺便能把西班牙人彻底逐出菲律宾群岛,乃至远东地区,那就最好不过了。葡萄牙花了数十年的时间才在远东地区逐渐布局了几处补给港,如果不是抱上了海汉这条大腿,这些殖民地很可能迟早都是被西班牙吞并的下场。 如今海汉动手对付西班牙人,无形中便是帮了葡萄牙一个大忙,如果不是怕海汉人多心,西芒真的很想借着这个机会煽风点火,让海汉人一口气就把这马尼拉城给推了。不过跟着海汉军这么多天了,西芒也知道海汉的目的是占领马尼拉湾乃至整个吕宋岛,至于攻击西班牙人也只是顺手为之而已,并非完全是为了跟西班牙开战才出兵马尼拉。对于双方的谈判最终陷入破裂,西芒显然是乐见其成的。站在葡萄牙人的角度上,他巴不得这两家打个死去活来,当然如果顺便能把西班牙人彻底逐出菲律宾群岛,乃至远东地区,那就最好不过了。葡萄牙花了数十年的时间才在远东地区逐渐布局了几处补给港,如果不是抱上了海汉这条大腿,这些殖民地很可能迟早都是被西班牙吞并的下场。 如今海汉动手对付西班牙人,无形中便是帮了葡萄牙一个大忙,如果不是怕海汉人多心,西芒真的很想借着这个机会煽风点火,让海汉人一口气就把这马尼拉城给推了。不过跟着海汉军这么多天了,西芒也知道海汉的目的是占领马尼拉湾乃至整个吕宋岛,至于攻击西班牙人也只是顺手为之而已,并非完全是为了跟西班牙开战才出兵马尼拉。对于双方的谈判最终陷入破裂,西芒显然是乐见其成的。站在葡萄牙人的角度上,他巴不得这两家打个死去活来,当然如果顺便能把西班牙人彻底逐出菲律宾群岛,乃至远东地区,那就最好不过了。葡萄牙花了数十年的时间才在远东地区逐渐布局了几处补给港,如果不是抱上了海汉这条大腿,这些殖民地很可能迟早都是被西班牙吞并的下场。 如今海汉动手对付西班牙人,无形中便是帮了葡萄牙一个大忙,如果不是怕海汉人多心,西芒真的很想借着这个机会煽风点火,让海汉人一口气就把这马尼拉城给推了。不过跟着海汉军这么多天了,西芒也知道海汉的目的是占领马尼拉湾乃至整个吕宋岛,至于攻击西班牙人也只是顺手为之而已,并非完全是为了跟西班牙开战才出兵马尼拉。对于双方的谈判最终陷入破裂,西芒显然是乐见其成的。站在葡萄牙人的角度上,他巴不得这两家打个死去活来,当然如果顺便能把西班牙人彻底逐出菲律宾群岛,乃至远东地区,那就最好不过了。葡萄牙花了数十年的时间才在远东地区逐渐布局了几处补给港,如果不是抱上了海汉这条大腿,这些殖民地很可能迟早都是被西班牙吞并的下场。 如今海汉动手对付西班牙人,无形中便是帮了葡萄牙一个大忙,如果不是怕海汉人多心,西芒真的很想借着这个机会煽风点火,让海汉人一口气就把这马尼拉城给推了。不过跟着海汉军这么多天了,西芒也知道海汉的目的是占领马尼拉湾乃至整个吕宋岛,至于攻击西班牙人也只是顺手为之而已,并非完全是为了跟西班牙开战才出兵马尼拉。对于双方的谈判最终陷入破裂,西芒显然是乐见其成的。站在葡萄牙人的角度上,他巴不得这两家打个死去活来,当然如果顺便能把西班牙人彻底逐出菲律宾群岛,乃至远东地区,那就最好不过了。葡萄牙花了数十年的时间才在远东地区逐渐布局了几处补给港,如果不是抱上了海汉这条大腿,这些殖民地很可能迟早都是被西班牙吞并的下场。 如今海汉动手对付西班牙人,无形中便是帮了葡萄牙一个大忙,如果不是怕海汉人多心,西芒真的很想借着这个机会煽风点火,让海汉人一口气就把这马尼拉城给推了。不过跟着海汉军这么多天了,西芒也知道海汉的目的是占领马尼拉湾乃至整个吕宋岛,至于攻击西班牙人也只是顺手为之而已,并非完全是为了跟西班牙开战才出兵马尼拉。对于双方的谈判最终陷入破裂,西芒显然是乐见其成的。站在葡萄牙人的角度上,他巴不得这两家打个死去活来,当然如果顺便能把西班牙人彻底逐出菲律宾群岛,乃至远东地区,那就最好不过了。葡萄牙花了数十年的时间才在远东地区逐渐布局了几处补给港,如果不是抱上了海汉这条大腿,这些殖民地很可能迟早都是被西班牙吞并的下场。 如今海汉动手对付西班牙人,无形中便是帮了葡萄牙一个大忙,如果不是怕海汉人多心,西芒真的很想借着这个机会煽风点火,让海汉人一口气就把这马尼拉城给推了。不过跟着海汉军这么多天了,西芒也知道海汉的目的是占领马尼拉湾乃至整个吕宋岛,至于攻击西班牙人也只是顺手为之而已,并非完全是为了跟西班牙开战才出兵马尼拉。对于双方的谈判最终陷入破裂,西芒显然是乐见其成的。站在葡萄牙人的角度上,他巴不得这两家打个死去活来,当然如果顺便能把西班牙人彻底逐出菲律宾群岛,乃至远东地区,那就最好不过了。葡萄牙花了数十年的时间才在远东地区逐渐布局了几处补给港,如果不是抱上了海汉这条大腿,这些殖民地很可能迟早都是被西班牙吞并的下场。 如今海汉动手对付西班牙人,无形中便是帮了葡萄牙一个大忙,如果不是怕海汉人多心,西芒真的很想借着这个机会煽风点火,让海汉人一口气就把这马尼拉城给推了。不过跟着海汉军这么多天了,西芒也知道海汉的目的是占领马尼拉湾乃至整个吕宋岛,至于攻击西班牙人也只是顺手为之而已,并非完全是为了跟西班牙开战才出兵马尼拉。对于双方的谈判最终陷入破裂,西芒显然是乐见其成的。站在葡萄牙人的角度上,他巴不得这两家打个死去活来,当然如果顺便能把西班牙人彻底逐出菲律宾群岛,乃至远东地区,那就最好不过了。葡萄牙花了数十年的时间才在远东地区逐渐布局了几处补给港,如果不是抱上了海汉这条大腿,这些殖民地很可能迟早都是被西班牙吞并的下场。 正文 第1668章 攻打马尼拉(十八) “大人,我们已经出城了。” 听到随从在车窗外轻声报上这句话,阿拉贡内斯的心情总算是放松了少许,暂时脱离了城里的危险环境,不用再担心会被海汉人俘获。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已经安全了,出城之后还得度过巴石河,才算是进入到安全区域中——在海汉将城内局势完全控制住之前,巴石河以北地区应该都比较安全。 作为西班牙王国在东南亚地区的最高长官,阿拉贡内斯当然不需要去跟那些逃难的平民争夺河面上为数不多的几艘小船,出城之前便已经有下属替他安排好了路线,在河边早就停泊着一艘帆船等待他的到来。至于想要往这边挤的民众,则是被他的私军远远地拦在了外围。 阿拉贡内斯出城的时候,海汉军距离城北的城堡区仅仅只有几条街了,他自知大势已去,留在城里也于事无补,干脆就选择了出逃。至于城防司令弗朗西斯的下落,却是连他都不太清楚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大人,我们已经出城了。” 听到随从在车窗外轻声报上这句话,阿拉贡内斯的心情总算是放松了少许,暂时脱离了城里的危险环境,不用再担心会被海汉人俘获。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已经安全了,出城之后还得度过巴石河,才算是进入到安全区域中——在海汉将城内局势完全控制住之前,巴石河以北地区应该都比较安全。 作为西班牙王国在东南亚地区的最高长官,阿拉贡内斯当然不需要去跟那些逃难的平民争夺河面上为数不多的几艘小船,出城之前便已经有下属替他安排好了路线,在河边早就停泊着一艘帆船等待他的到来。至于想要往这边挤的民众,则是被他的私军远远地拦在了外围。 阿拉贡内斯出城的时候,海汉军距离城北的城堡区仅仅只有几条街了,他自知大势已去,留在城里也于事无补,干脆就选择了出逃。至于城防司令弗朗西斯的下落,却是连他都不太清楚了。“大人,我们已经出城了。” 听到随从在车窗外轻声报上这句话,阿拉贡内斯的心情总算是放松了少许,暂时脱离了城里的危险环境,不用再担心会被海汉人俘获。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已经安全了,出城之后还得度过巴石河,才算是进入到安全区域中——在海汉将城内局势完全控制住之前,巴石河以北地区应该都比较安全。 作为西班牙王国在东南亚地区的最高长官,阿拉贡内斯当然不需要去跟那些逃难的平民争夺河面上为数不多的几艘小船,出城之前便已经有下属替他安排好了路线,在河边早就停泊着一艘帆船等待他的到来。至于想要往这边挤的民众,则是被他的私军远远地拦在了外围。 阿拉贡内斯出城的时候,海汉军距离城北的城堡区仅仅只有几条街了,他自知大势已去,留在城里也于事无补,干脆就选择了出逃。至于城防司令弗朗西斯的下落,却是连他都不太清楚了。“大人,我们已经出城了。” 听到随从在车窗外轻声报上这句话,阿拉贡内斯的心情总算是放松了少许,暂时脱离了城里的危险环境,不用再担心会被海汉人俘获。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已经安全了,出城之后还得度过巴石河,才算是进入到安全区域中——在海汉将城内局势完全控制住之前,巴石河以北地区应该都比较安全。 作为西班牙王国在东南亚地区的最高长官,阿拉贡内斯当然不需要去跟那些逃难的平民争夺河面上为数不多的几艘小船,出城之前便已经有下属替他安排好了路线,在河边早就停泊着一艘帆船等待他的到来。至于想要往这边挤的民众,则是被他的私军远远地拦在了外围。 阿拉贡内斯出城的时候,海汉军距离城北的城堡区仅仅只有几条街了,他自知大势已去,留在城里也于事无补,干脆就选择了出逃。至于城防司令弗朗西斯的下落,却是连他都不太清楚了。“大人,我们已经出城了。” 听到随从在车窗外轻声报上这句话,阿拉贡内斯的心情总算是放松了少许,暂时脱离了城里的危险环境,不用再担心会被海汉人俘获。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已经安全了,出城之后还得度过巴石河,才算是进入到安全区域中——在海汉将城内局势完全控制住之前,巴石河以北地区应该都比较安全。 作为西班牙王国在东南亚地区的最高长官,阿拉贡内斯当然不需要去跟那些逃难的平民争夺河面上为数不多的几艘小船,出城之前便已经有下属替他安排好了路线,在河边早就停泊着一艘帆船等待他的到来。至于想要往这边挤的民众,则是被他的私军远远地拦在了外围。 阿拉贡内斯出城的时候,海汉军距离城北的城堡区仅仅只有几条街了,他自知大势已去,留在城里也于事无补,干脆就选择了出逃。至于城防司令弗朗西斯的下落,却是连他都不太清楚了。“大人,我们已经出城了。” 听到随从在车窗外轻声报上这句话,阿拉贡内斯的心情总算是放松了少许,暂时脱离了城里的危险环境,不用再担心会被海汉人俘获。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已经安全了,出城之后还得度过巴石河,才算是进入到安全区域中——在海汉将城内局势完全控制住之前,巴石河以北地区应该都比较安全。 作为西班牙王国在东南亚地区的最高长官,阿拉贡内斯当然不需要去跟那些逃难的平民争夺河面上为数不多的几艘小船,出城之前便已经有下属替他安排好了路线,在河边早就停泊着一艘帆船等待他的到来。至于想要往这边挤的民众,则是被他的私军远远地拦在了外围。 阿拉贡内斯出城的时候,海汉军距离城北的城堡区仅仅只有几条街了,他自知大势已去,留在城里也于事无补,干脆就选择了出逃。至于城防司令弗朗西斯的下落,却是连他都不太清楚了。“大人,我们已经出城了。” 听到随从在车窗外轻声报上这句话,阿拉贡内斯的心情总算是放松了少许,暂时脱离了城里的危险环境,不用再担心会被海汉人俘获。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已经安全了,出城之后还得度过巴石河,才算是进入到安全区域中——在海汉将城内局势完全控制住之前,巴石河以北地区应该都比较安全。 作为西班牙王国在东南亚地区的最高长官,阿拉贡内斯当然不需要去跟那些逃难的平民争夺河面上为数不多的几艘小船,出城之前便已经有下属替他安排好了路线,在河边早就停泊着一艘帆船等待他的到来。至于想要往这边挤的民众,则是被他的私军远远地拦在了外围。 阿拉贡内斯出城的时候,海汉军距离城北的城堡区仅仅只有几条街了,他自知大势已去,留在城里也于事无补,干脆就选择了出逃。至于城防司令弗朗西斯的下落,却是连他都不太清楚了。“大人,我们已经出城了。” 听到随从在车窗外轻声报上这句话,阿拉贡内斯的心情总算是放松了少许,暂时脱离了城里的危险环境,不用再担心会被海汉人俘获。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已经安全了,出城之后还得度过巴石河,才算是进入到安全区域中——在海汉将城内局势完全控制住之前,巴石河以北地区应该都比较安全。 作为西班牙王国在东南亚地区的最高长官,阿拉贡内斯当然不需要去跟那些逃难的平民争夺河面上为数不多的几艘小船,出城之前便已经有下属替他安排好了路线,在河边早就停泊着一艘帆船等待他的到来。至于想要往这边挤的民众,则是被他的私军远远地拦在了外围。 阿拉贡内斯出城的时候,海汉军距离城北的城堡区仅仅只有几条街了,他自知大势已去,留在城里也于事无补,干脆就选择了出逃。至于城防司令弗朗西斯的下落,却是连他都不太清楚了。“大人,我们已经出城了。” 听到随从在车窗外轻声报上这句话,阿拉贡内斯的心情总算是放松了少许,暂时脱离了城里的危险环境,不用再担心会被海汉人俘获。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已经安全了,出城之后还得度过巴石河,才算是进入到安全区域中——在海汉将城内局势完全控制住之前,巴石河以北地区应该都比较安全。 作为西班牙王国在东南亚地区的最高长官,阿拉贡内斯当然不需要去跟那些逃难的平民争夺河面上为数不多的几艘小船,出城之前便已经有下属替他安排好了路线,在河边早就停泊着一艘帆船等待他的到来。至于想要往这边挤的民众,则是被他的私军远远地拦在了外围。 阿拉贡内斯出城的时候,海汉军距离城北的城堡区仅仅只有几条街了,他自知大势已去,留在城里也于事无补,干脆就选择了出逃。至于城防司令弗朗西斯的下落,却是连他都不太清楚了。“大人,我们已经出城了。” 听到随从在车窗外轻声报上这句话,阿拉贡内斯的心情总算是放松了少许,暂时脱离了城里的危险环境,不用再担心会被海汉人俘获。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已经安全了,出城之后还得度过巴石河,才算是进入到安全区域中——在海汉将城内局势完全控制住之前,巴石河以北地区应该都比较安全。 作为西班牙王国在东南亚地区的最高长官,阿拉贡内斯当然不需要去跟那些逃难的平民争夺河面上为数不多的几艘小船,出城之前便已经有下属替他安排好了路线,在河边早就停泊着一艘帆船等待他的到来。至于想要往这边挤的民众,则是被他的私军远远地拦在了外围。 听到随从在车窗外轻声报上这句话,阿拉贡内斯的心情总算是放松了少许,暂时脱离了城里的危险环境,不用再担心会被海汉人俘获。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已经安全了,出城之后还得度过巴石河,才算是进入到安全区域中——在海汉将城内局势完全控制住之前,巴石河以北地区应该都比较安全。 作为西班牙王国在东南亚地区的最高长官,阿拉贡内斯当然不需要去跟那些逃难的平民争夺河面上为数不多的几艘小船,出城之前便已经有下属替他安排好了路线,在河边早就停泊着一艘帆船等待他的到来。至于想要往这边挤的民众,则是被他的私军远远地拦在了外围。 阿拉贡内斯出城的时候,海汉军距离城北的城堡区仅仅只有几条街了,他自知大势已去,留在城里也于事无补,干脆就选择了出逃。至于城防司令弗朗西斯的下落,却是连他都不太清楚了。“大人,我们已经出城了。” 听到随从在车窗外轻声报上这句话,阿拉贡内斯的心情总算是放松了少许,暂时脱离了城里的危险环境,不用再担心会被海汉人俘获。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已经安全了,出城之后还得度过巴石河,才算是进入到安全区域中——在海汉将城内局势完全控制住之前,巴石河以北地区应该都比较安全。 作为西班牙王国在东南亚地区的最高长官,阿拉贡内斯当然不需要去跟那些逃难的平民争夺河面上为数不多的几艘小船,出城之前便已经有下属替他安排好了路线,在河边早就停泊着一艘帆船等待他的到来。至于想要往这边挤的民众,则是被他的私军远远地拦在了外围。 阿拉贡内斯出城的时候,海汉军距离城北的城堡区仅仅只有几条街了,他自知大势已去,留在城里也于事无补,干脆就选择了出逃。至于城防司令弗朗西斯的下落,却是连他都不太清楚了。“大人,我们已经出城了。” 。 正文 第1669章 战后马尼拉 弗朗西斯在被困阁楼之后的弃械投降,意味着马尼拉守军自城防司令起,海陆两军都已经完全失去了自上而下的指挥体系,被打散的武装部队基本不可能再重新组织起来抵抗海汉的入侵了。城内外或许还有一些散兵游勇不愿接受马尼拉城易主这个事实,但他们所能采取的抵抗措施都已于事无补了,顶多也就只是再让海汉军浪费一点弹药来解决他们罢了。 被海汉士兵仔细搜过身之后,弗朗西斯才再次见到了钱天敦。前日两人在谈判桌上会面的时候,大概都没想到这么快便又换了个地方碰面,只是此时两人的处境又各自有了新的变化。如果说上次弗朗西斯还有讨价还价的一点点空间,那么此时作为阶下囚,就很难再在钱天敦面前说出什么豪言壮语了。 “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钱天敦的语气很平静,但眉眼之间依然是有压抑不住的笑意浮现出来。能够活捉马尼拉地区的陆军指挥官,这个战果必然也是要给特战营记功的。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已经拖了多时的特战营编制升级应该在战后就会很快兑现了。 由营升团,这个编制升级看似简单,但钱天敦等人已经为此争取了好几年时间。这可不仅仅只是升个编制的事,由此多出了一大堆的高级军官职位,对很多人来说都是难得的上进机会。钱天敦要为自己手下的兄弟争取更好的前程,而国防部却要考虑这支几乎是以钱天敦私人班底为基础的王牌部队,其政治立场和忠诚度是否一如既往地可靠,还得计算编制改变之后,需要给这支部队增加多少军费,配发多少武器。 这其间还参杂有许多政治、军事因素的考量,也不仅仅只是国防部一家的事,执委会为了这事前前后后开了很多次讨论会,平衡各部门的意见。钱天敦对于这些官场上的东西没有太大的兴趣,而且他长期驻扎在外,也没什么机会在执委会上为自己去做争取。在他看来这个编制升级会在三亚那边卡住,最主要的问题还是自己这支部队的战功不够丰厚,但这次攻打马尼拉期间所立下的战功,应该足以让特战营跨过这道坎了。 能够活捉弗朗西斯,钱天敦认为这是给马尼拉攻城战划上了一个比较完美的句号,算是彻底瓦解了本地的武装抵抗力量。至于说仍然在逃的那位菲律宾总督,钱天敦反倒是没有那么在意,因为从目前已知的情报来看,那位总督大人在军事方面的才能极为有限,缺少了弗朗西斯和胡安路易斯这两员大将的辅助,基本就不太可能再在菲律宾群岛组织起人马展开像样的反击了。 海汉远征马尼拉的真正目的,是要借助武力手段完成对马尼拉地区的占领,并且以此对西班牙在远东地区的殖民统治进行打击。至于将西班牙人完全逐出南海,那可不是凭这一战就能做到的。马尼拉城是西班牙在南海经营规模最大的一处殖民地,但却不是唯一的一处,在菲律宾群岛范围内,其实还有多处类似甲米地港这样的小型殖民地。从马尼拉出逃的西班牙移民,多半都会前往这些地方落脚。 海汉要想将西班牙殖民者从南海地区完全清除出去,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工作,而且军方也不打算干这种费时费力收效又不大的差事。如今西班牙人已经无力反抗,海汉只要拿下马尼拉湾,将吕宋岛上的自然资源都控制在自己手上,这次的任务就算是圆满完成了。 弗朗西斯对钱天敦的调侃也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他知道这种场合下再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只是低声应道:“这都是上帝的安排。” 钱天敦听了翻译之后不禁笑道:“看来上帝真的是很不喜欢你们西班牙人,连一丝获胜的机会都不肯给你们留下。” 弗朗西斯对钱天敦所说充耳不闻,他是一名军人,同时也是一名虔诚的信徒,自然不会在意钱天敦的说辞。如今自己是阶下囚,已经没了跟对方平等对话的条件,根本不可能在这种细节上与钱天敦一争高下。 “弗朗西斯先生,出于对你的尊重,我还是要告知你接下来的安排。由于你的身份比较特殊,我们会把你送到某个秘密地点单独进行关押。当然在一年之内你要是能为自己凑出一笔赎身费,那么我们可以在收到钱之后立刻释放你,如果你需要联系什么人来筹措这笔费用,我们也可以设法代劳。”钱天敦不急不慢地向弗朗西斯说明了他所能得到的最后一次脱身机会。 弗朗西斯苦笑道:“很遗憾,我的个人财产并不多,而且我想这个时候已经被你们查抄得干干净净,大概没办法再挤出另一笔钱来换取自由了。我想你最好是给我一个痛快的处理,这样就不用浪费贵国的粮食了。” “我们不打算杀你,但也不会白白养着你,等马尼拉这边的局势稳定下来,就会把你送到别的地方去,给你一份差事让你自己养活自己。但我必须要说的是,那将是一份很苦很累的差事,甚至会让你生不如死,所以你如果还能联系到什么人替你筹钱,就尽快说出来。”钱天敦倒是不肯轻易放过从弗朗西斯身上榨取钱财的机会,仍然在劝说他想办法筹款赎身。 弗朗西斯却始终不肯就范,无论钱天敦如何劝说,仍是坚持先前的态度,不求脱身。钱天敦无奈之下,只能让人先将他押走。 西芒看着弗朗西斯的背影,忿忿道:“这家伙真是不知死活,钱将军干脆就顺了他的意,给他一个痛快好了!” 钱天敦摇摇头道:“之后怎么处理战俘里这些高级军官,那还得执委会说了算。这个弗朗西斯也算是有点骨气,居然还留在城里想做最后一搏,比起那个什么总督可强多了。” 已经身在数十里之外的阿拉贡内斯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不过他并未当回事,心里想的全是接下来的逃难路线。按照他的设想,如果一直往北边内陆地区逃也不是个事,马尼拉城以北百里开外,便是一些本地土著部落的领地了,他这个菲律宾总督身份在当地吃不开,而且那里的土著也未必愿意替他安排食宿。 阿拉贡内斯原本想过沿着马尼拉湾的海岸线一路绕向西边,然后穿过山地去往苏比克湾,从那里出海逃生。但据说苏比克湾也已经被海汉人所占领,这条逃生通道就变成了死路一条。为今之计,就只有冒险趁夜从马尼拉湾北部出海,在夜间通过马尼拉湾湾口的狭窄航道,到外海之后便转向南方,前往八打雁港先避一避风头。 当然了,完成这个逃生计划的先决条件,便是海汉军不会对他个人展开追击,并且出入马尼拉湾的航道能有漏子可钻。不过阿拉贡内斯对此倒是比较乐观,他认为海汉军在攻占马尼拉城之后不会就此轻松下来,还有一大堆的后续事宜需要他们妥善处理,所以无暇顾及像他这样的漏网之鱼才是正常的表现。 而事实也正如阿拉贡内斯所预料的那样,攻占马尼拉城只是意味着海汉发动的这场战争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而并非整个行动宣告结束。在刚刚完成易主的这座滨海城市,还有许多事务在等待新主人一项项地去进行处理。 首当其冲的便是马尼拉港的岸防工事。西班牙当局在战前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修建的炮台等岸防工事,由于提前被海汉搜集到了相关的军事情报,海汉军对这个区域一直采取围而不攻的策略,导致这些防御设施在战争期间几乎没怎么派上用场。虽然起到了足够大的威慑作用,但也仅仅只是威慑的程度而已,没能对海汉军造成真正意义上的杀伤。 城防军投降之后,陷入完全孤立的港口防御工事自然也就没法再进行独立作战了,在明确了马尼拉城的形势之后,这里的守军也就只能选择投降保命了。 不过要如何处理这些岸防工事,海汉军却有些犯难。西班牙人在兴建这些岸防炮台的时候还是颇为用心,即便是临时赶工完成,工程质量也并不差,而部署在这里的岸防大炮,也集中了西班牙在远东地区最好的一批大口径火炮。如果只是简单地将这里拆毁,未免有些暴殄天物,从经济角度讲也有些不太划算。 最后颜楚杰把葡萄牙人找来,主动询问他们是否有意向作价把这些岸防炮全买下来。如果葡萄牙人不买,那回头再找大明、安南、马打蓝这些对军火买卖很感兴趣的国家,劝说他们来购买海汉在马尼拉城缴获的大量武器。 西芒作为葡萄牙代表到港口看过实物之后,对这批岸防炮的状况倒是很满意,只是他要求在价格方面给予更大的折扣力度,并且他希望海汉能将马尼拉城内缴获的所有火炮也一并打包出售给葡萄牙,这倒是让军方求之不得的事。 双方讨价还价一番之后,最终西芒以一百一十万海汉元的打包价,订购了西班牙人在马尼拉城内外部署的总共六十余门火炮,以及目前缴获的一千三百余支火枪。因为葡萄牙人在这场战争中也算是出了一些力,所以海汉在处理这些武器装备的时候,给予葡萄牙的价格也还算公道,这价钱比购买同等数量和规格的海汉武器可要便宜多了。 而在战争期间所俘获的西班牙炮兵,也同样是军方想要争取的对象。这个特殊兵种对作战经验和实际操作能力要求极高,西班牙守军中颇有一些从正规军退下来的老炮兵,在战斗力方面也不亚于海汉的炮兵部队。海汉军希望这些炮兵能够为己所用,便答应他们可以用服役年限来兑换今后的自由身。 这种条件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实际操作下来却受到了西班牙炮兵的欢迎。这些西班牙人大多没有条件为自己筹款赎身,如果为海汉服役几年就能换来自由,那又何乐而不为,这总比当矿工当到死好多了。至于国籍、忠诚什么的,命都快没了,还讲究那些东西干嘛?他们从欧洲跑到远东来的目的是为了发财,至于为西班牙王国效力还是为别的什么国家效力,对这些只是受雇于马尼拉当局的雇佣兵而言其实没什么差别,顶多也就是语言方面有点障碍而已。 当然了,这些西班牙炮兵即便愿意接受条件,进入海汉军中服役,也不是马上就会分配到部队中去。他们仍需在战后接受为期百日的新兵训练,在此期间还要学习汉语,合格之后才能进入军中,而被淘汰者依然还是会被送去矿场当力工。 至于那些没有一技之长的普通士兵,如果没有赎身的财力,那就只能被送去外地当矿工了。当然像弗朗西斯这样有一定文化基础的高级军官,即便是被分去当矿工,也一定会物尽其用,让他当个文书之类的,不至于像普通矿工一样下到坑道里去劳作。 而对于城内的清理工作,就没有接收港口那么顺利了。马尼拉当局在战争期间组织了几千人的武装部队与海汉对抗,但战死和俘获的人员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许多准军事人员都分散躲藏在城中各种隐蔽之处,或是干脆就恢复了普通平民的身份,期望以此来躲过海汉军队搜捕。然而这又谈何容易,海汉军已经在弗朗西斯的官邸找到了军方的花名册,按图索骥进行缉拿,谁也别想轻易躲过。 一时间整个马尼拉城内都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按照指挥部的估计,缉拿抓捕工作至少要持续三四天的时间,才能大致完成任务。 正文 第1670章 发财大计 在海汉军攻克马尼拉城的时候,其实稍有门路的西班牙移民都已经逃出城躲避战乱,而被迫留在城内的几乎都是没有背景的平民百姓。不过这种状况也是有利有弊,好处是这些平民百姓大多不敢惹事,只能按照新主人的要求好好呆在家里,接受逐户进行的检查,海汉军所面临的治安压力会没那么大。而坏处便是能从他们身上搜刮出的油水会很有限,城内的财富大多已经被逃难的贵族富商们带走了,留在城内的大部分只是房屋之类的不动产,这自然是会让军方感到很失望的状况。 当然了,这也跟海汉军在攻城期间所采用的围三阙一的战术有直接的关系,为了瓦解城内守军和民众的斗志,特地留出了北面的逃生通道。虽然因此成功减少了海汉军攻城期间遇到的阻力,避免了不必要的战斗伤亡,但也让城内的财富通过这条逃生通道大量流失出去。想要把这些钱财再追回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军方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就对战后的直接受益有一个预估,但如果不算上冉天禄从布兰科神父手里获得的那笔意外之财,以及转卖缴获的守军武器收入,那现在距离战前这个预估数字还相差甚远。指挥部甚至为此专门召开了会议,商量要如何尽快将逃往巴石河北岸的那些富人抓回来——就算人抓不回来也得把他们的钱财带回来。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海汉军攻克马尼拉城的时候,其实稍有门路的西班牙移民都已经逃出城躲避战乱,而被迫留在城内的几乎都是没有背景的平民百姓。不过这种状况也是有利有弊,好处是这些平民百姓大多不敢惹事,只能按照新主人的要求好好呆在家里,接受逐户进行的检查,海汉军所面临的治安压力会没那么大。而坏处便是能从他们身上搜刮出的油水会很有限,城内的财富大多已经被逃难的贵族富商们带走了,留在城内的大部分只是房屋之类的不动产,这自然是会让军方感到很失望的状况。 当然了,这也跟海汉军在攻城期间所采用的围三阙一的战术有直接的关系,为了瓦解城内守军和民众的斗志,特地留出了北面的逃生通道。虽然因此成功减少了海汉军攻城期间遇到的阻力,避免了不必要的战斗伤亡,但也让城内的财富通过这条逃生通道大量流失出去。想要把这些钱财再追回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军方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就对战后的直接受益有一个预估,但如果不算上冉天禄从布兰科神父手里获得的那笔意外之财,以及转卖缴获的守军武器收入,那现在距离战前这个预估数字还相差甚远。指挥部甚至为此专门召开了会议,商量要如何尽快将逃往巴石河北岸的那些富人抓回来——就算人抓不回来也得把他们的钱财带回来。在海汉军攻克马尼拉城的时候,其实稍有门路的西班牙移民都已经逃出城躲避战乱,而被迫留在城内的几乎都是没有背景的平民百姓。不过这种状况也是有利有弊,好处是这些平民百姓大多不敢惹事,只能按照新主人的要求好好呆在家里,接受逐户进行的检查,海汉军所面临的治安压力会没那么大。而坏处便是能从他们身上搜刮出的油水会很有限,城内的财富大多已经被逃难的贵族富商们带走了,留在城内的大部分只是房屋之类的不动产,这自然是会让军方感到很失望的状况。 当然了,这也跟海汉军在攻城期间所采用的围三阙一的战术有直接的关系,为了瓦解城内守军和民众的斗志,特地留出了北面的逃生通道。虽然因此成功减少了海汉军攻城期间遇到的阻力,避免了不必要的战斗伤亡,但也让城内的财富通过这条逃生通道大量流失出去。想要把这些钱财再追回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军方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就对战后的直接受益有一个预估,但如果不算上冉天禄从布兰科神父手里获得的那笔意外之财,以及转卖缴获的守军武器收入,那现在距离战前这个预估数字还相差甚远。指挥部甚至为此专门召开了会议,商量要如何尽快将逃往巴石河北岸的那些富人抓回来——就算人抓不回来也得把他们的钱财带回来。在海汉军攻克马尼拉城的时候,其实稍有门路的西班牙移民都已经逃出城躲避战乱,而被迫留在城内的几乎都是没有背景的平民百姓。不过这种状况也是有利有弊,好处是这些平民百姓大多不敢惹事,只能按照新主人的要求好好呆在家里,接受逐户进行的检查,海汉军所面临的治安压力会没那么大。而坏处便是能从他们身上搜刮出的油水会很有限,城内的财富大多已经被逃难的贵族富商们带走了,留在城内的大部分只是房屋之类的不动产,这自然是会让军方感到很失望的状况。 当然了,这也跟海汉军在攻城期间所采用的围三阙一的战术有直接的关系,为了瓦解城内守军和民众的斗志,特地留出了北面的逃生通道。虽然因此成功减少了海汉军攻城期间遇到的阻力,避免了不必要的战斗伤亡,但也让城内的财富通过这条逃生通道大量流失出去。想要把这些钱财再追回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军方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就对战后的直接受益有一个预估,但如果不算上冉天禄从布兰科神父手里获得的那笔意外之财,以及转卖缴获的守军武器收入,那现在距离战前这个预估数字还相差甚远。指挥部甚至为此专门召开了会议,商量要如何尽快将逃往巴石河北岸的那些富人抓回来——就算人抓不回来也得把他们的钱财带回来。在海汉军攻克马尼拉城的时候,其实稍有门路的西班牙移民都已经逃出城躲避战乱,而被迫留在城内的几乎都是没有背景的平民百姓。不过这种状况也是有利有弊,好处是这些平民百姓大多不敢惹事,只能按照新主人的要求好好呆在家里,接受逐户进行的检查,海汉军所面临的治安压力会没那么大。而坏处便是能从他们身上搜刮出的油水会很有限,城内的财富大多已经被逃难的贵族富商们带走了,留在城内的大部分只是房屋之类的不动产,这自然是会让军方感到很失望的状况。 当然了,这也跟海汉军在攻城期间所采用的围三阙一的战术有直接的关系,为了瓦解城内守军和民众的斗志,特地留出了北面的逃生通道。虽然因此成功减少了海汉军攻城期间遇到的阻力,避免了不必要的战斗伤亡,但也让城内的财富通过这条逃生通道大量流失出去。想要把这些钱财再追回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军方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就对战后的直接受益有一个预估,但如果不算上冉天禄从布兰科神父手里获得的那笔意外之财,以及转卖缴获的守军武器收入,那现在距离战前这个预估数字还相差甚远。指挥部甚至为此专门召开了会议,商量要如何尽快将逃往巴石河北岸的那些富人抓回来——就算人抓不回来也得把他们的钱财带回来。在海汉军攻克马尼拉城的时候,其实稍有门路的西班牙移民都已经逃出城躲避战乱,而被迫留在城内的几乎都是没有背景的平民百姓。不过这种状况也是有利有弊,好处是这些平民百姓大多不敢惹事,只能按照新主人的要求好好呆在家里,接受逐户进行的检查,海汉军所面临的治安压力会没那么大。而坏处便是能从他们身上搜刮出的油水会很有限,城内的财富大多已经被逃难的贵族富商们带走了,留在城内的大部分只是房屋之类的不动产,这自然是会让军方感到很失望的状况。 当然了,这也跟海汉军在攻城期间所采用的围三阙一的战术有直接的关系,为了瓦解城内守军和民众的斗志,特地留出了北面的逃生通道。虽然因此成功减少了海汉军攻城期间遇到的阻力,避免了不必要的战斗伤亡,但也让城内的财富通过这条逃生通道大量流失出去。想要把这些钱财再追回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军方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就对战后的直接受益有一个预估,但如果不算上冉天禄从布兰科神父手里获得的那笔意外之财,以及转卖缴获的守军武器收入,那现在距离战前这个预估数字还相差甚远。指挥部甚至为此专门召开了会议,商量要如何尽快将逃往巴石河北岸的那些富人抓回来——就算人抓不回来也得把他们的钱财带回来。在海汉军攻克马尼拉城的时候,其实稍有门路的西班牙移民都已经逃出城躲避战乱,而被迫留在城内的几乎都是没有背景的平民百姓。不过这种状况也是有利有弊,好处是这些平民百姓大多不敢惹事,只能按照新主人的要求好好呆在家里,接受逐户进行的检查,海汉军所面临的治安压力会没那么大。而坏处便是能从他们身上搜刮出的油水会很有限,城内的财富大多已经被逃难的贵族富商们带走了,留在城内的大部分只是房屋之类的不动产,这自然是会让军方感到很失望的状况。 当然了,这也跟海汉军在攻城期间所采用的围三阙一的战术有直接的关系,为了瓦解城内守军和民众的斗志,特地留出了北面的逃生通道。虽然因此成功减少了海汉军攻城期间遇到的阻力,避免了不必要的战斗伤亡,但也让城内的财富通过这条逃生通道大量流失出去。想要把这些钱财再追回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军方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就对战后的直接受益有一个预估,但如果不算上冉天禄从布兰科神父手里获得的那笔意外之财,以及转卖缴获的守军武器收入,那现在距离战前这个预估数字还相差甚远。指挥部甚至为此专门召开了会议,商量要如何尽快将逃往巴石河北岸的那些富人抓回来——就算人抓不回来也得把他们的钱财带回来。在海汉军攻克马尼拉城的时候,其实稍有门路的西班牙移民都已经逃出城躲避战乱,而被迫留在城内的几乎都是没有背景的平民百姓。不过这种状况也是有利有弊,好处是这些平民百姓大多不敢惹事,只能按照新主人的要求好好呆在家里,接受逐户进行的检查,海汉军所面临的治安压力会没那么大。而坏处便是能从他们身上搜刮出的油水会很有限,城内的财富大多已经被逃难的贵族富商们带走了,留在城内的大部分只是房屋之类的不动产,这自然是会让军方感到很失望的状况。 当然了,这也跟海汉军在攻城期间所采用的围三阙一的战术有直接的关系,为了瓦解城内守军和民众的斗志,特地留出了北面的逃生通道。虽然因此成功减少了海汉军攻城期间遇到的阻力,避免了不必要的战斗伤亡,但也让城内的财富通过这条逃生通道大量流失出去。想要把这些钱财再追回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军方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就对战后的直接受益有一个预估,但如果不算上冉天禄从布兰科神父手里获得的那笔意外之财,以及转卖缴获的守军武器收入,那现在距离战前这个预估数字还相差甚远。指挥部甚至为此专门召开了会议,商量要如何尽快将逃往巴石河北岸的那些富人抓回来——就算人抓不回来也得把他们的钱财带回来。 正文 第1671章 权钱交易 由于这场战事所带来的影响,马尼拉地区的市场交易,特别是大宗贸易和跨国贸易,目前几乎已经陷入到完全停滞状态,只有一些食物、药物这类生活必需品的零散买卖还在海汉军的监控之下进行着。类似冉惠这样的商人,看不到短期内市场恢复正常的希望,便自然会想尽快设法将货物脱手,换成金银拿在手上,不管选择留下还是离开都更为方便。 把货物运到别的贸易港出售,无疑是最现实的做法,但细数南海地区主要的几处贸易港口,除了马尼拉之外,一多半都是在海汉掌控之下,而冉惠手头的瓷器总不可能运回大明去卖,还剩下一个选择就是巴达维亚,但西班牙与荷兰是直接的竞争对手关系,荷兰人又岂会放任有西班牙背景的商人进入自己的港口进行贸易。所以算来算去,三亚其实就是最合理的选择,至少以冉天禄的角度来看,完全可以理解冉惠的这种选择。 如果促成这笔买卖,海汉军方就可以得到一笔还算不错的经济收入,虽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应该也足以打动将领们松开手指缝,放一艘货船离港。当然了,冉惠承诺给冉天禄个人的一成回报,也是让他心动的原因之一,虽然按规定他得向上面申报这笔钱,但安全部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对于驻外人员这些灰色收入一向管得比较松,基本上可以确定这笔钱到时候就是进他私人的口袋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由于这场战事所带来的影响,马尼拉地区的市场交易,特别是大宗贸易和跨国贸易,目前几乎已经陷入到完全停滞状态,只有一些食物、药物这类生活必需品的零散买卖还在海汉军的监控之下进行着。类似冉惠这样的商人,看不到短期内市场恢复正常的希望,便自然会想尽快设法将货物脱手,换成金银拿在手上,不管选择留下还是离开都更为方便。 把货物运到别的贸易港出售,无疑是最现实的做法,但细数南海地区主要的几处贸易港口,除了马尼拉之外,一多半都是在海汉掌控之下,而冉惠手头的瓷器总不可能运回大明去卖,还剩下一个选择就是巴达维亚,但西班牙与荷兰是直接的竞争对手关系,荷兰人又岂会放任有西班牙背景的商人进入自己的港口进行贸易。所以算来算去,三亚其实就是最合理的选择,至少以冉天禄的角度来看,完全可以理解冉惠的这种选择。 如果促成这笔买卖,海汉军方就可以得到一笔还算不错的经济收入,虽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应该也足以打动将领们松开手指缝,放一艘货船离港。当然了,冉惠承诺给冉天禄个人的一成回报,也是让他心动的原因之一,虽然按规定他得向上面申报这笔钱,但安全部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对于驻外人员这些灰色收入一向管得比较松,基本上可以确定这笔钱到时候就是进他私人的口袋了。由于这场战事所带来的影响,马尼拉地区的市场交易,特别是大宗贸易和跨国贸易,目前几乎已经陷入到完全停滞状态,只有一些食物、药物这类生活必需品的零散买卖还在海汉军的监控之下进行着。类似冉惠这样的商人,看不到短期内市场恢复正常的希望,便自然会想尽快设法将货物脱手,换成金银拿在手上,不管选择留下还是离开都更为方便。 把货物运到别的贸易港出售,无疑是最现实的做法,但细数南海地区主要的几处贸易港口,除了马尼拉之外,一多半都是在海汉掌控之下,而冉惠手头的瓷器总不可能运回大明去卖,还剩下一个选择就是巴达维亚,但西班牙与荷兰是直接的竞争对手关系,荷兰人又岂会放任有西班牙背景的商人进入自己的港口进行贸易。所以算来算去,三亚其实就是最合理的选择,至少以冉天禄的角度来看,完全可以理解冉惠的这种选择。 如果促成这笔买卖,海汉军方就可以得到一笔还算不错的经济收入,虽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应该也足以打动将领们松开手指缝,放一艘货船离港。当然了,冉惠承诺给冉天禄个人的一成回报,也是让他心动的原因之一,虽然按规定他得向上面申报这笔钱,但安全部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对于驻外人员这些灰色收入一向管得比较松,基本上可以确定这笔钱到时候就是进他私人的口袋了。由于这场战事所带来的影响,马尼拉地区的市场交易,特别是大宗贸易和跨国贸易,目前几乎已经陷入到完全停滞状态,只有一些食物、药物这类生活必需品的零散买卖还在海汉军的监控之下进行着。类似冉惠这样的商人,看不到短期内市场恢复正常的希望,便自然会想尽快设法将货物脱手,换成金银拿在手上,不管选择留下还是离开都更为方便。 把货物运到别的贸易港出售,无疑是最现实的做法,但细数南海地区主要的几处贸易港口,除了马尼拉之外,一多半都是在海汉掌控之下,而冉惠手头的瓷器总不可能运回大明去卖,还剩下一个选择就是巴达维亚,但西班牙与荷兰是直接的竞争对手关系,荷兰人又岂会放任有西班牙背景的商人进入自己的港口进行贸易。所以算来算去,三亚其实就是最合理的选择,至少以冉天禄的角度来看,完全可以理解冉惠的这种选择。 如果促成这笔买卖,海汉军方就可以得到一笔还算不错的经济收入,虽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应该也足以打动将领们松开手指缝,放一艘货船离港。当然了,冉惠承诺给冉天禄个人的一成回报,也是让他心动的原因之一,虽然按规定他得向上面申报这笔钱,但安全部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对于驻外人员这些灰色收入一向管得比较松,基本上可以确定这笔钱到时候就是进他私人的口袋了。由于这场战事所带来的影响,马尼拉地区的市场交易,特别是大宗贸易和跨国贸易,目前几乎已经陷入到完全停滞状态,只有一些食物、药物这类生活必需品的零散买卖还在海汉军的监控之下进行着。类似冉惠这样的商人,看不到短期内市场恢复正常的希望,便自然会想尽快设法将货物脱手,换成金银拿在手上,不管选择留下还是离开都更为方便。 把货物运到别的贸易港出售,无疑是最现实的做法,但细数南海地区主要的几处贸易港口,除了马尼拉之外,一多半都是在海汉掌控之下,而冉惠手头的瓷器总不可能运回大明去卖,还剩下一个选择就是巴达维亚,但西班牙与荷兰是直接的竞争对手关系,荷兰人又岂会放任有西班牙背景的商人进入自己的港口进行贸易。所以算来算去,三亚其实就是最合理的选择,至少以冉天禄的角度来看,完全可以理解冉惠的这种选择。 如果促成这笔买卖,海汉军方就可以得到一笔还算不错的经济收入,虽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应该也足以打动将领们松开手指缝,放一艘货船离港。当然了,冉惠承诺给冉天禄个人的一成回报,也是让他心动的原因之一,虽然按规定他得向上面申报这笔钱,但安全部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对于驻外人员这些灰色收入一向管得比较松,基本上可以确定这笔钱到时候就是进他私人的口袋了。由于这场战事所带来的影响,马尼拉地区的市场交易,特别是大宗贸易和跨国贸易,目前几乎已经陷入到完全停滞状态,只有一些食物、药物这类生活必需品的零散买卖还在海汉军的监控之下进行着。类似冉惠这样的商人,看不到短期内市场恢复正常的希望,便自然会想尽快设法将货物脱手,换成金银拿在手上,不管选择留下还是离开都更为方便。 把货物运到别的贸易港出售,无疑是最现实的做法,但细数南海地区主要的几处贸易港口,除了马尼拉之外,一多半都是在海汉掌控之下,而冉惠手头的瓷器总不可能运回大明去卖,还剩下一个选择就是巴达维亚,但西班牙与荷兰是直接的竞争对手关系,荷兰人又岂会放任有西班牙背景的商人进入自己的港口进行贸易。所以算来算去,三亚其实就是最合理的选择,至少以冉天禄的角度来看,完全可以理解冉惠的这种选择。 如果促成这笔买卖,海汉军方就可以得到一笔还算不错的经济收入,虽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应该也足以打动将领们松开手指缝,放一艘货船离港。当然了,冉惠承诺给冉天禄个人的一成回报,也是让他心动的原因之一,虽然按规定他得向上面申报这笔钱,但安全部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对于驻外人员这些灰色收入一向管得比较松,基本上可以确定这笔钱到时候就是进他私人的口袋了。由于这场战事所带来的影响,马尼拉地区的市场交易,特别是大宗贸易和跨国贸易,目前几乎已经陷入到完全停滞状态,只有一些食物、药物这类生活必需品的零散买卖还在海汉军的监控之下进行着。类似冉惠这样的商人,看不到短期内市场恢复正常的希望,便自然会想尽快设法将货物脱手,换成金银拿在手上,不管选择留下还是离开都更为方便。 把货物运到别的贸易港出售,无疑是最现实的做法,但细数南海地区主要的几处贸易港口,除了马尼拉之外,一多半都是在海汉掌控之下,而冉惠手头的瓷器总不可能运回大明去卖,还剩下一个选择就是巴达维亚,但西班牙与荷兰是直接的竞争对手关系,荷兰人又岂会放任有西班牙背景的商人进入自己的港口进行贸易。所以算来算去,三亚其实就是最合理的选择,至少以冉天禄的角度来看,完全可以理解冉惠的这种选择。 如果促成这笔买卖,海汉军方就可以得到一笔还算不错的经济收入,虽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应该也足以打动将领们松开手指缝,放一艘货船离港。当然了,冉惠承诺给冉天禄个人的一成回报,也是让他心动的原因之一,虽然按规定他得向上面申报这笔钱,但安全部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对于驻外人员这些灰色收入一向管得比较松,基本上可以确定这笔钱到时候就是进他私人的口袋了。由于这场战事所带来的影响,马尼拉地区的市场交易,特别是大宗贸易和跨国贸易,目前几乎已经陷入到完全停滞状态,只有一些食物、药物这类生活必需品的零散买卖还在海汉军的监控之下进行着。类似冉惠这样的商人,看不到短期内市场恢复正常的希望,便自然会想尽快设法将货物脱手,换成金银拿在手上,不管选择留下还是离开都更为方便。 把货物运到别的贸易港出售,无疑是最现实的做法,但细数南海地区主要的几处贸易港口,除了马尼拉之外,一多半都是在海汉掌控之下,而冉惠手头的瓷器总不可能运回大明去卖,还剩下一个选择就是巴达维亚,但西班牙与荷兰是直接的竞争对手关系,荷兰人又岂会放任有西班牙背景的商人进入自己的港口进行贸易。所以算来算去,三亚其实就是最合理的选择,至少以冉天禄的角度来看,完全可以理解冉惠的这种选择。 如果促成这笔买卖,海汉军方就可以得到一笔还算不错的经济收入,虽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应该也足以打动将领们松开手指缝,放一艘货船离港。 正文 第1672章 无路可逃 海汉军占领马尼拉城之后,这里的西班牙移民为今后生计考虑,大多会想方设法逃离海汉控制区,比如向北逃往巴石河北岸的内陆平原地区在很多人看来便是一条生路。一些有门路的人,更是会尝试各种渠道找船出海,逃往西班牙在南海地区的其他殖民地。这期间有人想浑水摸鱼,从海汉监管之下雇一艘船实现外逃,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这帮西班牙人怎么能从戒备森严的城里混出去,指挥部这边肯定要查个明白才行。 当然了,众人很快就联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冉天禄在码头上所见到的这些西班牙人并不是从城里出去,而是直接在城外等着冉惠带船到巴石河码头会合。 不过王汤姆对此倒也不急,让冉天禄先起来回话。这事虽然是冉天禄在与对方的接洽中有所疏漏,但也尚未造成什么大的过失,而且发现及时,并不是没有挽回的机会。冉天禄本来的身份是安全部的人,在之前又立下了大功,军方也不好为了这么点事情就怪罪于他。就算被这帮人劫去了一艘货船,那冉惠拿出来的保证金早就值好几条船了,也谈不上有多大的损失。唯一需要关注的,是船上无辜船员的人身安全。 按照在海运部登记的人员编制,这艘隶属于詹氏船行的货船共有包括船长孟戈在内的船员十四人,如果真是弄出了人命,那军方少不了还得给船行那边一些赔偿。至于这艘船会不会趁机逃出去,这个问题却不需海汉将领们太操心。 指挥部这边很快就发出了命令,调了一队骑兵跟随冉天禄去巴石河河岸查封那处仓库,顺便看看能不能来得及截下那艘货船。而另一方面海军也通知停靠在马尼拉港的武装战舰立刻准备出动,只等巴石河岸这边的消息回来,若是船已离开巴石河,便出动海军去追击。那条货船航速不过六七节左右,就算先跑一两个小时也同样会被海军追上,毕竟这马尼拉湾就一个进出口,只要朝那个方向追过去就错不了。 冉天禄当下谢过王汤姆的宽宏大量,心知能不能戴罪立功就看抓不抓得到这批人了,赶紧便带着那队骑兵急急忙忙地出城去了。不过等他到城外能看到巴石河的时候,原本停靠在岸边的那条船已经没了踪影。 冉天禄暗暗叫苦,当下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请那队士兵赶紧搜索附近仓库,看是否能有所发现。很快士兵便从其中一间仓库里发现了被五花大绑的几名汉人,一问之下正是那艘货船上的船员。冉天禄赶紧询问状况,才知道在他走后,码头上的西班牙人便趁着船员不备的时候,制服了其中数人,并以性命相胁,要求船上的船员投降并交出这艘货船的控制权。 之后双方进行了一番短暂的交涉,船长孟戈同意了将船交给对方,以换取船员的安全。不过最后那帮人还是裹挟了包括孟戈在内的八人上船,然后拔锚升帆走人。剩下的六名船员便被捆进来丢进了码头上的仓库里,直到冉天禄带人来将他们解救出来。 这倒不是西班牙人心存仁慈,特地放生了六人,而是这船上最少也需要八名水手才能操作,那帮西班牙人又对这船不熟悉,又担心这些水手在船上可以自由活动,他们要一个个地盯着,实在不好操作,便只取了最低限额带走八人,这样既能驾船离开,又能比较稳妥地掌控住船上的局面。至于为什么没有将留下的六名船员灭口,这还得益于冉惠从中说了几句好话,让西班牙人留点余地,以免激怒海汉后屠杀本地西班牙移民作为报复。 大概西班牙人离开的时候也没想到自己的行藏已经被冉天禄给识破,认为将船员放在仓库里至少也得过一夜才会被发现,而那个时候他们很可能已经趁着夜色悄悄驶出了马尼拉湾,到时候海汉军在海上拦截到他们的可能性就非常小了。 至于这艘船会被挟持去往何处,这六名船员却是毫不知情。冉天禄急得抓耳挠腮,但同行的军官却比他冷静多了,当下就派了一骑回城报信,然后安慰冉天禄不必慌张,这船驶离码头距今还不到一个小时,绝对逃不出海军的追击,冉天禄悬着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一点。 海汉军的行动力在这个时代的远东地区毫无疑问是首屈一指,消息由骑兵传回城内,再从指挥部送到马尼拉港候命的战舰上,也还不到一盏茶的工夫。 而王汤姆下令出动去执行追击任务的这艘战舰,正是此次在马尼拉海战中出尽风头的“黑鲨”号新式战舰。事情偏偏就是这么凑巧,今天正好轮到勇士号战备值班,这艘船刚刚完成了海上巡逻回到港口,还没等水手们把跳板搭好,指挥部的命令便来了。船长武森一看这任务内容,自然不会放过这么“轻巧”的立功机会,当即便下令赶紧补充燃煤淡水,所有人员船上待命,准备再次出航。等指挥部的第二道命令一到,武森便下令立刻出发,冉天禄还在北门外惴惴不安的时候,这边“黑鲨”号已经缓缓驶离了海岸。 “黑鲨”号上除了一前一后那两门先进的舰炮之外,船上的蒸汽推进系统和帆索系统也全是相关部门的最新技术成果,性能较以前的威严级战舰有所提升,特别是航行提速所需的时间,已经较过去大为缩短,在战场上追击敌船的时候特别好用。至于在海上马力全开去追击一艘民船,这对于武森和“黑鲨”号来说都还是第一次。 出航的时候,武森便已经安排人爬上桅杆使用望远镜瞭望海上的情况,虽说“黑鲨”号的性能优异,但眼下暮色将至,如果天黑之前还没找到目标,那就有些麻烦了。 武森在出发前的短暂空隙研究了马尼拉湾的海图,从巴石河河口到马尼拉湾出口处的科雷希多岛拉了一道直线,航程大约是二十多海里。如果对方想的驾船离开马尼拉湾以求脱身,以对方先出发一个小时来计算航程和海上位置,那么朝着这个方向全速追击的“黑鲨”号应该很快就能发现对方的踪迹了。 果然正如武森所推测的那样,在离开港口大约半小时之后,桅杆上的瞭望员便已经发现了西边海面上的一片帆影,而这个时间段会出现在这个位置的帆船,大概就只有先前被西班牙人劫走的那艘货船了。 待追得更近一些之后,从望远镜里便已经能够看到那艘船桅杆顶端挂着的“詹”字旗号,正是隶属于詹氏船行的那艘货船。武森当下便不再犹豫,下令做好战斗准备,他出发之前所得到的指令,便是不惜一切代价截下这条船,不过指挥部来的第二道命令中称船上还有八名海汉船员,让他行动的时候稍微小心一些,不要过于莽撞。 武森所理解的“不惜代价”,意思是必要时可以直接击沉这艘货船,但既然船上还有海汉国民,而且上头打了招呼,那大概就得稍微收敛一点了。当然如果对方愿意投降最好,不过看那艘船调整航向加速逃窜的架势,应该是不会主动投降了。 算算航速,武森就不难得出结论,天黑之前这艘船到不了科雷希多岛水域,也不可能脱离“黑鲨”号的追击。事实上从发现这艘船到两船的距离拉近到一海里,也不过才不到一小时罢了。 当两船的距离拉近到两百米左右时,天色已经开始渐暗,武森见对方没有停船投降的打算,他自然也懒得慢慢磨下去,便下令追至与货船平行的位置,然后开炮打尾舵所在的部位。 “黑鲨”号的海战能力已经在之前得到了充分的验证,此时要在近距离对付一艘货船自然不在话下。武森不需要使用望远镜,便已经能看到那艘船的甲板上一片混乱,很显然西班牙人对如此就被海汉战舰追上来缺乏应对的准备,而他们手里那几支火枪想要对付“黑鲨”号这种铁皮罐头,只不过是挠痒痒罢了。 随着“黑鲨”号舰炮的先后开火,货船尾部立刻炸开一片,旋即便开始进水倾覆。船上的人眼见这船尾部慢慢沉入海中,心知已经难以逃脱,只能各自向海中扔出木板、木箱、木桶之类的漂浮物,然后跳海逃生。 “黑鲨”号放缓航速,慢慢靠近货船沉没区域,用竹竿将海面上的幸存者一一拉到船边,再让他们顺着船边放下的软梯爬上甲板。 包括船长孟戈在内的八名船员无一身亡,只有一人在刚才的交战中受了一点轻伤,只需进行包扎便无大碍了。而劫船的这伙人就没那么幸运了,经过清点核对,有两人失踪,想来是刚才轰击船尾的几炮将其掀进了海里,跟着货船一起沉下去了。 那名诱骗冉天禄上当的混血商人冉惠倒是命大,被拉上船的时候毫发无伤,只是受了一点惊吓,跪在甲板上还浑身颤抖不已。这人被拖到船长室,经由孟戈指认之后,武森便命人将其拿下,用镣铐锁了手脚单独收押。这劫船之事,全是他从中穿针引线,当然是罪行最大的人,送回港之后要交给指挥部,由将领们定夺他的死活。 那冉惠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安静片刻之后,忽然大声叫道:“小人愿戴罪立功,还望海汉将军给个机会!” 武森冷笑道:“你怎么个戴罪立功法?” 冉惠咬牙道:“小人知那西班牙总督的下落,若将军能让小人重获自由身,小人便将此秘密告诉将军。” 武森不动声色地应道:“你人都已经落在我手里了,还有什么资格讲条件?赏你一顿酷刑,你不照样什么都招了!” 冉惠道:“小人受刑肯定会招,但若是拖的时间长了,让敌酋趁机脱逃,那将军岂不是到手的功劳也飞了?” “你这厮倒是生了一张巧嘴,难怪会让你骗到了一艘船!”武森对于冉惠开出的条件要说不心动那肯定是假的,但直接许他一个自由身,武森又没有这么大权限,而且他也担心这家伙是在玩花样,要是自己也跟着上当,那岂不是一天之内就让这家伙得逞了两次。 “你先讲出你所知的情况,若是真抓着了那人,我自会为你求情,至少保你性命无虞!”武森决定还是要有所保留,不能一口答应下来。 那冉惠却生怕武森反悔,立刻又确认了一遍,直到武森不耐烦地拍了胸口发誓,他才开口道:“那小人便信了将军,还望将军抓到人之后莫忘了这份承诺……” “再不说就别说了!”若不是事关重大,武森很想一脚把这家伙踹出去了。 冉惠这才说回正题:“外面绑着那十多个西班牙人中,有个褐发胖子,穿灰衣黑裤,头有点秃,那人便是总督阿拉贡内斯了!” 武森唰地一下站起身来,把冉惠一脚踢翻,然后便出了舱室去甲板上找他所说那人。果然在从海里捞上来的十多名俘虏当中,有一人的外貌便如冉惠所描绘的一般,他上前蹲下身来盘问了几句,那人却只是摇头,似乎听不懂他所说的汉语。 而刚才出发的时候走得急,“黑鲨”号上也没带个翻译,这下大眼瞪小眼,根本就确认不了这人的身份。不过看这人白白胖胖,倒是一副惯于养尊处优的模样,武森又去捏了一下这人手掌,没有摸着老茧,很显然平时也并非体力劳动者,倒真的很有可能便是脱逃中的菲律宾总督了。 但武森何等人物,当下又心生一计,一脚踢在这胖子身上,他顿时吃疼叫了起来,旁边其他俘虏立刻望向这边,武森见这些人首先望向的都是这胖子而非自己,面上多有关切之色,心里便已经对他的身份又多了几分笃定。 正文 第1673章 战后评功 这人究竟是不是阿拉贡内斯,其实等下回到马尼拉,找相关人等来一认便知。武森对此倒也不急,反正人已经拿下了,当下也不会再有脱逃的机会,倒是那巧舌如簧的冉惠的确厉害,武森竟然被他这样给赚了一笔,一时也是哭笑不得。但武森已经承诺过会保他性命无忧,想来也只有回头再向上司禀明情况,替这家伙求个人情了。 “黑鲨”号回到马尼拉港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不过好在这个大港的港口设施还算比较齐全,既有灯塔引路,码头上也生有火堆照明。战舰缓缓靠岸之后,码头上已经有一队人马候着,却正是冉天禄与他领出城的那队骑兵。 冉天禄倒是不知道这一网下去捞着了大鱼,只是担心放跑了那帮人,回头不好向军方交差,所以便带着这队骑兵来码头上等候“黑鲨”号归来。不过他与海军这边的高级军官几乎都没怎么打过直接的交道,所以看到武森下船,迎上去也不知道该如何招呼是好,只能先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 武森倒是多了个心眼,也不提冉惠和阿拉贡内斯的事,只说外逃的人已捉回,被挟持的船员也全部解救出来了,但那艘货船已经被击沉在马尼拉湾中。 冉天禄听了总算长舒了一口气,只要把人全都弄回来了就好,至于那艘货船,还没冉惠付给自己的那一成介绍费值钱,大不了把这笔钱吐出来替军方赔给船行就是了。而且他之前带着骑兵去巴石河拦截的时候,发现这帮人为了能够减轻货船的负重,根本就没把那批瓷器装上船,如果算上必然遭到罚没的这批货物,海汉虽然损失一艘货船,但仍然是有极大的赚头。 虽说冉天禄带了一队人马过来,但武森自然不会将自己辛辛苦苦抓回来的俘虏交给他去讨功,当下点了一队水兵负责押解这批俘虏,然后与冉天禄一同回城复命。由于天色已暗,加之心情比较放松,冉天禄也没去细看从船上押下来这些人的面目,便随武森一起返回城中。 两人回到指挥部之后,武森先向王汤姆禀明了追击过程和战果,末了才提到了俘虏中有一人疑似是菲律宾总督阿拉贡内斯。王汤姆一听,便先问冉天禄是否认得,冉天禄连忙点头应是,心中却已明白过来,这武森刚才在港口是有意对自己隐瞒了状况,多半也是不想让自己分了这份功。 冉天禄本来并无抢功之心,但他担心放了那一帮人外逃会让自己承担过错,所以带了一队骑兵去码头上候着,这种行为在武森看来,自然是立功心切,想从中分一杯羹了。但这事是由海军出力完成,武森肯定不愿让安全部白白占功,至少要在上司面前表明这一点。 武森这点小心思和两人的反应,落在王汤姆眼里自然一览无余,不过他也不会说破,只让冉天禄快去辨识那俘虏身份是否属实。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这人究竟是不是阿拉贡内斯,其实等下回到马尼拉,找相关人等来一认便知。武森对此倒也不急,反正人已经拿下了,当下也不会再有脱逃的机会,倒是那巧舌如簧的冉惠的确厉害,武森竟然被他这样给赚了一笔,一时也是哭笑不得。但武森已经承诺过会保他性命无忧,想来也只有回头再向上司禀明情况,替这家伙求个人情了。 “黑鲨”号回到马尼拉港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不过好在这个大港的港口设施还算比较齐全,既有灯塔引路,码头上也生有火堆照明。战舰缓缓靠岸之后,码头上已经有一队人马候着,却正是冉天禄与他领出城的那队骑兵。 冉天禄倒是不知道这一网下去捞着了大鱼,只是担心放跑了那帮人,回头不好向军方交差,所以便带着这队骑兵来码头上等候“黑鲨”号归来。不过他与海军这边的高级军官几乎都没怎么打过直接的交道,所以看到武森下船,迎上去也不知道该如何招呼是好,只能先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 武森倒是多了个心眼,也不提冉惠和阿拉贡内斯的事,只说外逃的人已捉回,被挟持的船员也全部解救出来了,但那艘货船已经被击沉在马尼拉湾中。 冉天禄听了总算长舒了一口气,只要把人全都弄回来了就好,至于那艘货船,还没冉惠付给自己的那一成介绍费值钱,大不了把这笔钱吐出来替军方赔给船行就是了。而且他之前带着骑兵去巴石河拦截的时候,发现这帮人为了能够减轻货船的负重,根本就没把那批瓷器装上船,如果算上必然遭到罚没的这批货物,海汉虽然损失一艘货船,但仍然是有极大的赚头。 虽说冉天禄带了一队人马过来,但武森自然不会将自己辛辛苦苦抓回来的俘虏交给他去讨功,当下点了一队水兵负责押解这批俘虏,然后与冉天禄一同回城复命。由于天色已暗,加之心情比较放松,冉天禄也没去细看从船上押下来这些人的面目,便随武森一起返回城中。 两人回到指挥部之后,武森先向王汤姆禀明了追击过程和战果,末了才提到了俘虏中有一人疑似是菲律宾总督阿拉贡内斯。王汤姆一听,便先问冉天禄是否认得,冉天禄连忙点头应是,心中却已明白过来,这武森刚才在港口是有意对自己隐瞒了状况,多半也是不想让自己分了这份功。 冉天禄本来并无抢功之心,但他担心放了那一帮人外逃会让自己承担过错,所以带了一队骑兵去码头上候着,这种行为在武森看来,自然是立功心切,想从中分一杯羹了。但这事是由海军出力完成,武森肯定不愿让安全部白白占功,至少要在上司面前表明这一点。 武森这点小心思和两人的反应,落在王汤姆眼里自然一览无余,不过他也不会说破,只让冉天禄快去辨识那俘虏身份是否属实。这人究竟是不是阿拉贡内斯,其实等下回到马尼拉,找相关人等来一认便知。武森对此倒也不急,反正人已经拿下了,当下也不会再有脱逃的机会,倒是那巧舌如簧的冉惠的确厉害,武森竟然被他这样给赚了一笔,一时也是哭笑不得。但武森已经承诺过会保他性命无忧,想来也只有回头再向上司禀明情况,替这家伙求个人情了。 “黑鲨”号回到马尼拉港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不过好在这个大港的港口设施还算比较齐全,既有灯塔引路,码头上也生有火堆照明。战舰缓缓靠岸之后,码头上已经有一队人马候着,却正是冉天禄与他领出城的那队骑兵。 冉天禄倒是不知道这一网下去捞着了大鱼,只是担心放跑了那帮人,回头不好向军方交差,所以便带着这队骑兵来码头上等候“黑鲨”号归来。不过他与海军这边的高级军官几乎都没怎么打过直接的交道,所以看到武森下船,迎上去也不知道该如何招呼是好,只能先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 武森倒是多了个心眼,也不提冉惠和阿拉贡内斯的事,只说外逃的人已捉回,被挟持的船员也全部解救出来了,但那艘货船已经被击沉在马尼拉湾中。 冉天禄听了总算长舒了一口气,只要把人全都弄回来了就好,至于那艘货船,还没冉惠付给自己的那一成介绍费值钱,大不了把这笔钱吐出来替军方赔给船行就是了。而且他之前带着骑兵去巴石河拦截的时候,发现这帮人为了能够减轻货船的负重,根本就没把那批瓷器装上船,如果算上必然遭到罚没的这批货物,海汉虽然损失一艘货船,但仍然是有极大的赚头。 虽说冉天禄带了一队人马过来,但武森自然不会将自己辛辛苦苦抓回来的俘虏交给他去讨功,当下点了一队水兵负责押解这批俘虏,然后与冉天禄一同回城复命。由于天色已暗,加之心情比较放松,冉天禄也没去细看从船上押下来这些人的面目,便随武森一起返回城中。 两人回到指挥部之后,武森先向王汤姆禀明了追击过程和战果,末了才提到了俘虏中有一人疑似是菲律宾总督阿拉贡内斯。王汤姆一听,便先问冉天禄是否认得,冉天禄连忙点头应是,心中却已明白过来,这武森刚才在港口是有意对自己隐瞒了状况,多半也是不想让自己分了这份功。 冉天禄本来并无抢功之心,但他担心放了那一帮人外逃会让自己承担过错,所以带了一队骑兵去码头上候着,这种行为在武森看来,自然是立功心切,想从中分一杯羹了。但这事是由海军出力完成,武森肯定不愿让安全部白白占功,至少要在上司面前表明这一点。 武森这点小心思和两人的反应,落在王汤姆眼里自然一览无余,不过他也不会说破,只让冉天禄快去辨识那俘虏身份是否属实。这人究竟是不是阿拉贡内斯,其实等下回到马尼拉,找相关人等来一认便知。武森对此倒也不急,反正人已经拿下了,当下也不会再有脱逃的机会,倒是那巧舌如簧的冉惠的确厉害,武森竟然被他这样给赚了一笔,一时也是哭笑不得。但武森已经承诺过会保他性命无忧,想来也只有回头再向上司禀明情况,替这家伙求个人情了。 “黑鲨”号回到马尼拉港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不过好在这个大港的港口设施还算比较齐全,既有灯塔引路,码头上也生有火堆照明。战舰缓缓靠岸之后,码头上已经有一队人马候着,却正是冉天禄与他领出城的那队骑兵。 冉天禄倒是不知道这一网下去捞着了大鱼,只是担心放跑了那帮人,回头不好向军方交差,所以便带着这队骑兵来码头上等候“黑鲨”号归来。不过他与海军这边的高级军官几乎都没怎么打过直接的交道,所以看到武森下船,迎上去也不知道该如何招呼是好,只能先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 武森倒是多了个心眼,也不提冉惠和阿拉贡内斯的事,只说外逃的人已捉回,被挟持的船员也全部解救出来了,但那艘货船已经被击沉在马尼拉湾中。 冉天禄听了总算长舒了一口气,只要把人全都弄回来了就好,至于那艘货船,还没冉惠付给自己的那一成介绍费值钱,大不了把这笔钱吐出来替军方赔给船行就是了。而且他之前带着骑兵去巴石河拦截的时候,发现这帮人为了能够减轻货船的负重,根本就没把那批瓷器装上船,如果算上必然遭到罚没的这批货物,海汉虽然损失一艘货船,但仍然是有极大的赚头。 虽说冉天禄带了一队人马过来,但武森自然不会将自己辛辛苦苦抓回来的俘虏交给他去讨功,当下点了一队水兵负责押解这批俘虏,然后与冉天禄一同回城复命。由于天色已暗,加之心情比较放松,冉天禄也没去细看从船上押下来这些人的面目,便随武森一起返回城中。 两人回到指挥部之后,武森先向王汤姆禀明了追击过程和战果,末了才提到了俘虏中有一人疑似是菲律宾总督阿拉贡内斯。王汤姆一听,便先问冉天禄是否认得,冉天禄连忙点头应是,心中却已明白过来,这武森刚才在港口是有意对自己隐瞒了状况,多半也是不想让自己分了这份功。 冉天禄本来并无抢功之心,但他担心放了那一帮人外逃会让自己承担过错,所以带了一队骑兵去码头上候着,这种行为在武森看来,自然是立功心切,想从中分一杯羹了。但这事是由海军出力完成,武森肯定不愿让安全部白白占功,至少要在上司面前表明这一点。 正文 第1674章 逐步接管 对于军方来说,攻打马尼拉的行动无异于一块诱人的大蛋糕,从国防部到基层的部队,凡是参与了此次行动的人员和集体,都能在战争结束之后或多或少地得到一些非常实惠的好处。国防部要的是执委会给予军方更多的资源和军费,以及政策上的倾斜;将领们要的是扩充手下部队的编制,提升装备水平和战斗力;基层军官们会得到升官发财的机会,普通士兵也会因为这次行动的最终胜利而获得丰厚的作战补贴。 不仅如此,在这场战争中为军方提供辅助的各种单位,比如安全部、海运部、医疗卫生、民政部门等等,在战后也都会得到相应的奖励。新近拿下马尼拉这么一处已经成型的殖民地,就意味着又有许多官职和岗位的空缺出现,这对很多人的职业生涯而言,算是一个难得的升迁机会。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军方来说,攻打马尼拉的行动无异于一块诱人的大蛋糕,从国防部到基层的部队,凡是参与了此次行动的人员和集体,都能在战争结束之后或多或少地得到一些非常实惠的好处。国防部要的是执委会给予军方更多的资源和军费,以及政策上的倾斜;将领们要的是扩充手下部队的编制,提升装备水平和战斗力;基层军官们会得到升官发财的机会,普通士兵也会因为这次行动的最终胜利而获得丰厚的作战补贴。 不仅如此,在这场战争中为军方提供辅助的各种单位,比如安全部、海运部、医疗卫生、民政部门等等,在战后也都会得到相应的奖励。新近拿下马尼拉这么一处已经成型的殖民地,就意味着又有许多官职和岗位的空缺出现,这对很多人的职业生涯而言,算是一个难得的升迁机会。对于军方来说,攻打马尼拉的行动无异于一块诱人的大蛋糕,从国防部到基层的部队,凡是参与了此次行动的人员和集体,都能在战争结束之后或多或少地得到一些非常实惠的好处。国防部要的是执委会给予军方更多的资源和军费,以及政策上的倾斜;将领们要的是扩充手下部队的编制,提升装备水平和战斗力;基层军官们会得到升官发财的机会,普通士兵也会因为这次行动的最终胜利而获得丰厚的作战补贴。 不仅如此,在这场战争中为军方提供辅助的各种单位,比如安全部、海运部、医疗卫生、民政部门等等,在战后也都会得到相应的奖励。新近拿下马尼拉这么一处已经成型的殖民地,就意味着又有许多官职和岗位的空缺出现,这对很多人的职业生涯而言,算是一个难得的升迁机会。对于军方来说,攻打马尼拉的行动无异于一块诱人的大蛋糕,从国防部到基层的部队,凡是参与了此次行动的人员和集体,都能在战争结束之后或多或少地得到一些非常实惠的好处。国防部要的是执委会给予军方更多的资源和军费,以及政策上的倾斜;将领们要的是扩充手下部队的编制,提升装备水平和战斗力;基层军官们会得到升官发财的机会,普通士兵也会因为这次行动的最终胜利而获得丰厚的作战补贴。 不仅如此,在这场战争中为军方提供辅助的各种单位,比如安全部、海运部、医疗卫生、民政部门等等,在战后也都会得到相应的奖励。新近拿下马尼拉这么一处已经成型的殖民地,就意味着又有许多官职和岗位的空缺出现,这对很多人的职业生涯而言,算是一个难得的升迁机会。对于军方来说,攻打马尼拉的行动无异于一块诱人的大蛋糕,从国防部到基层的部队,凡是参与了此次行动的人员和集体,都能在战争结束之后或多或少地得到一些非常实惠的好处。国防部要的是执委会给予军方更多的资源和军费,以及政策上的倾斜;将领们要的是扩充手下部队的编制,提升装备水平和战斗力;基层军官们会得到升官发财的机会,普通士兵也会因为这次行动的最终胜利而获得丰厚的作战补贴。 不仅如此,在这场战争中为军方提供辅助的各种单位,比如安全部、海运部、医疗卫生、民政部门等等,在战后也都会得到相应的奖励。新近拿下马尼拉这么一处已经成型的殖民地,就意味着又有许多官职和岗位的空缺出现,这对很多人的职业生涯而言,算是一个难得的升迁机会。对于军方来说,攻打马尼拉的行动无异于一块诱人的大蛋糕,从国防部到基层的部队,凡是参与了此次行动的人员和集体,都能在战争结束之后或多或少地得到一些非常实惠的好处。国防部要的是执委会给予军方更多的资源和军费,以及政策上的倾斜;将领们要的是扩充手下部队的编制,提升装备水平和战斗力;基层军官们会得到升官发财的机会,普通士兵也会因为这次行动的最终胜利而获得丰厚的作战补贴。 不仅如此,在这场战争中为军方提供辅助的各种单位,比如安全部、海运部、医疗卫生、民政部门等等,在战后也都会得到相应的奖励。新近拿下马尼拉这么一处已经成型的殖民地,就意味着又有许多官职和岗位的空缺出现,这对很多人的职业生涯而言,算是一个难得的升迁机会。对于军方来说,攻打马尼拉的行动无异于一块诱人的大蛋糕,从国防部到基层的部队,凡是参与了此次行动的人员和集体,都能在战争结束之后或多或少地得到一些非常实惠的好处。国防部要的是执委会给予军方更多的资源和军费,以及政策上的倾斜;将领们要的是扩充手下部队的编制,提升装备水平和战斗力;基层军官们会得到升官发财的机会,普通士兵也会因为这次行动的最终胜利而获得丰厚的作战补贴。 不仅如此,在这场战争中为军方提供辅助的各种单位,比如安全部、海运部、医疗卫生、民政部门等等,在战后也都会得到相应的奖励。新近拿下马尼拉这么一处已经成型的殖民地,就意味着又有许多官职和岗位的空缺出现,这对很多人的职业生涯而言,算是一个难得的升迁机会。对于军方来说,攻打马尼拉的行动无异于一块诱人的大蛋糕,从国防部到基层的部队,凡是参与了此次行动的人员和集体,都能在战争结束之后或多或少地得到一些非常实惠的好处。国防部要的是执委会给予军方更多的资源和军费,以及政策上的倾斜;将领们要的是扩充手下部队的编制,提升装备水平和战斗力;基层军官们会得到升官发财的机会,普通士兵也会因为这次行动的最终胜利而获得丰厚的作战补贴。 不仅如此,在这场战争中为军方提供辅助的各种单位,比如安全部、海运部、医疗卫生、民政部门等等,在战后也都会得到相应的奖励。新近拿下马尼拉这么一处已经成型的殖民地,就意味着又有许多官职和岗位的空缺出现,这对很多人的职业生涯而言,算是一个难得的升迁机会。对于军方来说,攻打马尼拉的行动无异于一块诱人的大蛋糕,从国防部到基层的部队,凡是参与了此次行动的人员和集体,都能在战争结束之后或多或少地得到一些非常实惠的好处。国防部要的是执委会给予军方更多的资源和军费,以及政策上的倾斜;将领们要的是扩充手下部队的编制,提升装备水平和战斗力;基层军官们会得到升官发财的机会,普通士兵也会因为这次行动的最终胜利而获得丰厚的作战补贴。 不仅如此,在这场战争中为军方提供辅助的各种单位,比如安全部、海运部、医疗卫生、民政部门等等,在战后也都会得到相应的奖励。新近拿下马尼拉这么一处已经成型的殖民地,就意味着又有许多官职和岗位的空缺出现,这对很多人的职业生涯而言,算是一个难得的升迁机会。对于军方来说,攻打马尼拉的行动无异于一块诱人的大蛋糕,从国防部到基层的部队,凡是参与了此次行动的人员和集体,都能在战争结束之后或多或少地得到一些非常实惠的好处。国防部要的是执委会给予军方更多的资源和军费,以及政策上的倾斜;将领们要的是扩充手下部队的编制,提升装备水平和战斗力;基层军官们会得到升官发财的机会,普通士兵也会因为这次行动的最终胜利而获得丰厚的作战补贴。 不仅如此,在这场战争中为军方提供辅助的各种单位,比如安全部、海运部、医疗卫生、民政部门等等,在战后也都会得到相应的奖励。新近拿下马尼拉这么一处已经成型的殖民地,就意味着又有许多官职和岗位的空缺出现,这对很多人的职业生涯而言,算是一个难得的升迁机会。对于军方来说,攻打马尼拉的行动无异于一块诱人的大蛋糕,从国防部到基层的部队,凡是参与了此次行动的人员和集体,都能在战争结束之后或多或少地得到一些非常实惠的好处。国防部要的是执委会给予军方更多的资源和军费,以及政策上的倾斜;将领们要的是扩充手下部队的编制,提升装备水平和战斗力;基层军官们会得到升官发财的机会,普通士兵也会因为这次行动的最终胜利而获得丰厚的作战补贴。 不仅如此,在这场战争中为军方提供辅助的各种单位,比如安全部、海运部、医疗卫生、民政部门等等,在战后也都会得到相应的奖励。新近拿下马尼拉这么一处已经成型的殖民地,就意味着又有许多官职和岗位的空缺出现,这对很多人的职业生涯而言,算是一个难得的升迁机会。对于军方来说,攻打马尼拉的行动无异于一块诱人的大蛋糕,从国防部到基层的部队,凡是参与了此次行动的人员和集体,都能在战争结束之后或多或少地得到一些非常实惠的好处。国防部要的是执委会给予军方更多的资源和军费,以及政策上的倾斜;将领们要的是扩充手下部队的编制,提升装备水平和战斗力;基层军官们会得到升官发财的机会,普通士兵也会因为这次行动的最终胜利而获得丰厚的作战补贴。 不仅如此,在这场战争中为军方提供辅助的各种单位,比如安全部、海运部、医疗卫生、民政部门等等,在战后也都会得到相应的奖励。新近拿下马尼拉这么一处已经成型的殖民地,就意味着又有许多官职和岗位的空缺出现,这对很多人的职业生涯而言,算是一个难得的升迁机会。对于军方来说,攻打马尼拉的行动无异于一块诱人的大蛋糕,从国防部到基层的部队,凡是参与了此次行动的人员和集体,都能在战争结束之后或多或少地得到一些非常实惠的好处。国防部要的是执委会给予军方更多的资源和军费,以及政策上的倾斜;将领们要的是扩充手下部队的编制,提升装备水平和战斗力;基层军官们会得到升官发财的机会,普通士兵也会因为这次行动的最终胜利而获得丰厚的作战补贴。 不仅如此,在这场战争中为军方提供辅助的各种单位,比如安全部、海运部、医疗卫生、民政部门等等,在战后也都会得到相应的奖励。新近拿下马尼拉这么一处已经成型的殖民地,就意味着又有许多官职和岗位的空缺出现,这对很多人的职业生涯而言,算是一个难得的升迁机会。 正文 第1675章 防区交接 对于海汉执委会和国防部来说,当然巴不得像特战营这样的精锐部队越多越好,毕竟武力才是海汉国不断开疆拓土的真正有效手段。但这中间又有一个所有人都不得不正视的悖论,那就是精锐部队必然都是由高级将领们亲自组建并长期操训,这样兵员的素质和部队的战斗力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保障。可如此一来,这些部队往往长期听命于将领一人,直接效忠的对象并非远在三亚的执委会,很容易演变成事实上的军阀,甚至会割据一方自成派系。原本是为了巩固统治的目的才花费重金去组建和维持这些精锐部队,但当这些部队的实力壮大到一定的阶段,执委会的统治反倒会因此而存在更多的隐患。 要预防某些极端状况的出现,除了加强军队的政工工作之外,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手段就是定期更换这些部队的驻扎地。虽然这种措施需要额外消耗大量的军费,以及安排极为复杂的部队跨地区调动的行动计划,但所能取得的效果倒是毋庸置疑。 像特战营的驻地,几乎是每过一两年就会进行更换,而且往往是去到海汉地图的边陲地带执行作战任务。特战营在地方上基本没有根基可言,其后勤供应和新兵招募都十分依赖于国防部的支持,也就没了演变为军阀势力的大部分客观条件。 海军所属的陆战队也是类似的情况,由王汤姆亲自打造的这支两栖部队在海南岛之外并无固定的驻扎地,基本就是看哪里有作战任务就随海军往哪里去,在需要通过海路进行远程投送的任务中比陆军多了一分效率。特别是在两栖作战的环境下,这支部队的战斗力甚至毫不逊色于号称海汉第一军的特战营。 骑兵营的状况则有些特殊,在驻地必须要为战马修建马场,否则数百匹战马的长期安顿会是一个极为麻烦的问题。所以骑兵营的每一处驻地都得花费大量经费在马场上,为了能够尽量节约军费,驻地会相对比较固定,而且在海汉国的统治区内,除海南岛上的战马牧场之外,也就那么有限的几处而已。 目前驻地比较固定的精锐部队,也就只有罗杰的南海特战大队了。自海汉在1633年底进驻星岛之后,罗杰就一直在当地担任军事主官,并于1634年开始组建自己的班底。他手下这支部队在来马尼拉之前,主要的活动范围也是集中在马六甲海峡,实战经验比起另外几支队伍都要少得多,可以说是精锐部队中的小鲜肉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海汉执委会和国防部来说,当然巴不得像特战营这样的精锐部队越多越好,毕竟武力才是海汉国不断开疆拓土的真正有效手段。但这中间又有一个所有人都不得不正视的悖论,那就是精锐部队必然都是由高级将领们亲自组建并长期操训,这样兵员的素质和部队的战斗力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保障。可如此一来,这些部队往往长期听命于将领一人,直接效忠的对象并非远在三亚的执委会,很容易演变成事实上的军阀,甚至会割据一方自成派系。原本是为了巩固统治的目的才花费重金去组建和维持这些精锐部队,但当这些部队的实力壮大到一定的阶段,执委会的统治反倒会因此而存在更多的隐患。 要预防某些极端状况的出现,除了加强军队的政工工作之外,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手段就是定期更换这些部队的驻扎地。虽然这种措施需要额外消耗大量的军费,以及安排极为复杂的部队跨地区调动的行动计划,但所能取得的效果倒是毋庸置疑。 像特战营的驻地,几乎是每过一两年就会进行更换,而且往往是去到海汉地图的边陲地带执行作战任务。特战营在地方上基本没有根基可言,其后勤供应和新兵招募都十分依赖于国防部的支持,也就没了演变为军阀势力的大部分客观条件。 海军所属的陆战队也是类似的情况,由王汤姆亲自打造的这支两栖部队在海南岛之外并无固定的驻扎地,基本就是看哪里有作战任务就随海军往哪里去,在需要通过海路进行远程投送的任务中比陆军多了一分效率。特别是在两栖作战的环境下,这支部队的战斗力甚至毫不逊色于号称海汉第一军的特战营。 骑兵营的状况则有些特殊,在驻地必须要为战马修建马场,否则数百匹战马的长期安顿会是一个极为麻烦的问题。所以骑兵营的每一处驻地都得花费大量经费在马场上,为了能够尽量节约军费,驻地会相对比较固定,而且在海汉国的统治区内,除海南岛上的战马牧场之外,也就那么有限的几处而已。 目前驻地比较固定的精锐部队,也就只有罗杰的南海特战大队了。自海汉在1633年底进驻星岛之后,罗杰就一直在当地担任军事主官,并于1634年开始组建自己的班底。他手下这支部队在来马尼拉之前,主要的活动范围也是集中在马六甲海峡,实战经验比起另外几支队伍都要少得多,可以说是精锐部队中的小鲜肉了。 对于海汉执委会和国防部来说,当然巴不得像特战营这样的精锐部队越多越好,毕竟武力才是海汉国不断开疆拓土的真正有效手段。但这中间又有一个所有人都不得不正视的悖论,那就是精锐部队必然都是由高级将领们亲自组建并长期操训,这样兵员的素质和部队的战斗力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保障。可如此一来,这些部队往往长期听命于将领一人,直接效忠的对象并非远在三亚的执委会,很容易演变成事实上的军阀,甚至会割据一方自成派系。原本是为了巩固统治的目的才花费重金去组建和维持这些精锐部队,但当这些部队的实力壮大到一定的阶段,执委会的统治反倒会因此而存在更多的隐患。 要预防某些极端状况的出现,除了加强军队的政工工作之外,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手段就是定期更换这些部队的驻扎地。虽然这种措施需要额外消耗大量的军费,以及安排极为复杂的部队跨地区调动的行动计划,但所能取得的效果倒是毋庸置疑。 像特战营的驻地,几乎是每过一两年就会进行更换,而且往往是去到海汉地图的边陲地带执行作战任务。特战营在地方上基本没有根基可言,其后勤供应和新兵招募都十分依赖于国防部的支持,也就没了演变为军阀势力的大部分客观条件。 海军所属的陆战队也是类似的情况,由王汤姆亲自打造的这支两栖部队在海南岛之外并无固定的驻扎地,基本就是看哪里有作战任务就随海军往哪里去,在需要通过海路进行远程投送的任务中比陆军多了一分效率。特别是在两栖作战的环境下,这支部队的战斗力甚至毫不逊色于号称海汉第一军的特战营。 骑兵营的状况则有些特殊,在驻地必须要为战马修建马场,否则数百匹战马的长期安顿会是一个极为麻烦的问题。所以骑兵营的每一处驻地都得花费大量经费在马场上,为了能够尽量节约军费,驻地会相对比较固定,而且在海汉国的统治区内,除海南岛上的战马牧场之外,也就那么有限的几处而已。 目前驻地比较固定的精锐部队,也就只有罗杰的南海特战大队了。自海汉在1633年底进驻星岛之后,罗杰就一直在当地担任军事主官,并于1634年开始组建自己的班底。他手下这支部队在来马尼拉之前,主要的活动范围也是集中在马六甲海峡,实战经验比起另外几支队伍都要少得多,可以说是精锐部队中的小鲜肉了。 对于海汉执委会和国防部来说,当然巴不得像特战营这样的精锐部队越多越好,毕竟武力才是海汉国不断开疆拓土的真正有效手段。但这中间又有一个所有人都不得不正视的悖论,那就是精锐部队必然都是由高级将领们亲自组建并长期操训,这样兵员的素质和部队的战斗力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保障。可如此一来,这些部队往往长期听命于将领一人,直接效忠的对象并非远在三亚的执委会,很容易演变成事实上的军阀,甚至会割据一方自成派系。原本是为了巩固统治的目的才花费重金去组建和维持这些精锐部队,但当这些部队的实力壮大到一定的阶段,执委会的统治反倒会因此而存在更多的隐患。 要预防某些极端状况的出现,除了加强军队的政工工作之外,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手段就是定期更换这些部队的驻扎地。虽然这种措施需要额外消耗大量的军费,以及安排极为复杂的部队跨地区调动的行动计划,但所能取得的效果倒是毋庸置疑。 像特战营的驻地,几乎是每过一两年就会进行更换,而且往往是去到海汉地图的边陲地带执行作战任务。特战营在地方上基本没有根基可言,其后勤供应和新兵招募都十分依赖于国防部的支持,也就没了演变为军阀势力的大部分客观条件。 海军所属的陆战队也是类似的情况,由王汤姆亲自打造的这支两栖部队在海南岛之外并无固定的驻扎地,基本就是看哪里有作战任务就随海军往哪里去,在需要通过海路进行远程投送的任务中比陆军多了一分效率。特别是在两栖作战的环境下,这支部队的战斗力甚至毫不逊色于号称海汉第一军的特战营。 骑兵营的状况则有些特殊,在驻地必须要为战马修建马场,否则数百匹战马的长期安顿会是一个极为麻烦的问题。所以骑兵营的每一处驻地都得花费大量经费在马场上,为了能够尽量节约军费,驻地会相对比较固定,而且在海汉国的统治区内,除海南岛上的战马牧场之外,也就那么有限的几处而已。 目前驻地比较固定的精锐部队,也就只有罗杰的南海特战大队了。自海汉在1633年底进驻星岛之后,罗杰就一直在当地担任军事主官,并于1634年开始组建自己的班底。他手下这支部队在来马尼拉之前,主要的活动范围也是集中在马六甲海峡,实战经验比起另外几支队伍都要少得多,可以说是精锐部队中的小鲜肉了。 对于海汉执委会和国防部来说,当然巴不得像特战营这样的精锐部队越多越好,毕竟武力才是海汉国不断开疆拓土的真正有效手段。但这中间又有一个所有人都不得不正视的悖论,那就是精锐部队必然都是由高级将领们亲自组建并长期操训,这样兵员的素质和部队的战斗力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保障。可如此一来,这些部队往往长期听命于将领一人,直接效忠的对象并非远在三亚的执委会,很容易演变成事实上的军阀,甚至会割据一方自成派系。原本是为了巩固统治的目的才花费重金去组建和维持这些精锐部队,但当这些部队的实力壮大到一定的阶段,执委会的统治反倒会因此而存在更多的隐患。 要预防某些极端状况的出现,除了加强军队的政工工作之外,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手段就是定期更换这些部队的驻扎地。虽然这种措施需要额外消耗大量的军费,以及安排极为复杂的部队跨地区调动的行动计划,但所能取得的效果倒是毋庸置疑。 像特战营的驻地,几乎是每过一两年就会进行更换,而且往往是去到海汉地图的边陲地带执行作战任务。特战营在地方上基本没有根基可言,其后勤供应和新兵招募都十分依赖于国防部的支持,也就没了演变为军阀势力的大部分客观条件。 正文 第1676章 秩序恢复 奴隶的身份转化问题,在这个时代几乎不可避免,马尼拉地区也同样有大量来自东非、西亚、南亚等地的奴隶人口。据总督府里查抄出来的档案记录,目前至少有超过两千八百名登记在册的奴隶生活在马尼拉湾周边地区,而实际数字肯定还在此之上,因为按照过去西班牙殖民政府对奴隶的管理制度,这些通过官方渠道进入本地市场贩售的奴隶,奴隶主都已向马尼拉当局缴纳过税金。而为了省下这笔钱,不少奴隶主也会设法偷偷走私人口入境,“黑户”的存在这里也是很普遍的现象。 在西班牙统治时期,奴隶脱籍得到自由身可以说是概率非常小的事件,一般来说他们都不得不以下等仆从或者苦力劳工的身份为主人服务到自己进坟墓的那一天,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能够得到上天的眷顾。 海汉接管这里之后,一部分奴隶的主人已经在战争中死去,这些奴隶也就得以自动脱离了奴籍,成为战后的首批自由民。当然这种自由也只是相对而言,在海汉管理之下的马尼拉地区,可不是谁都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即便是自由民,也还是需要在海汉民政部门重新登记身份,今后想要获得海汉籍,就少不了得有官方收录的个人基本资料。 海汉官方对于人口贸易的态度一向比较暧昧,不公开支持但也不会明确反对,对于西班牙人引入到马尼拉地区的奴隶人口,海汉当然是照单全收。不过这数以千计的奴隶要分门别类,核对资料,重新登记造册,对邱元主管的民政部门来说也是一个挺麻烦的工作。 对于没有主动与海汉军进行武力对抗的本地人,包括西班牙移民在内,海汉原则上还是承认其财产所有权。而这些奴隶,按照现行的法律来说,也是私人财产的一部分。但本地民众大多对新统治者的管理措施抱有疑虑,再加上有语言文化的隔阂,对马尼拉地区的人口统计工作进行得十分缓慢。邱元也不得不先参照西班牙殖民者所留下的资料,来修订自己的施政措施。 按照邱元的构想,接手马尼拉地区的行政工作之后,有两项必须要抓紧时间进行的工作,一是完成对本地人口状况的调查和登记,二是尽快组织人手恢复社会生产。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奴隶的身份转化问题,在这个时代几乎不可避免,马尼拉地区也同样有大量来自东非、西亚、南亚等地的奴隶人口。据总督府里查抄出来的档案记录,目前至少有超过两千八百名登记在册的奴隶生活在马尼拉湾周边地区,而实际数字肯定还在此之上,因为按照过去西班牙殖民政府对奴隶的管理制度,这些通过官方渠道进入本地市场贩售的奴隶,奴隶主都已向马尼拉当局缴纳过税金。而为了省下这笔钱,不少奴隶主也会设法偷偷走私人口入境,“黑户”的存在这里也是很普遍的现象。 在西班牙统治时期,奴隶脱籍得到自由身可以说是概率非常小的事件,一般来说他们都不得不以下等仆从或者苦力劳工的身份为主人服务到自己进坟墓的那一天,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能够得到上天的眷顾。 海汉接管这里之后,一部分奴隶的主人已经在战争中死去,这些奴隶也就得以自动脱离了奴籍,成为战后的首批自由民。当然这种自由也只是相对而言,在海汉管理之下的马尼拉地区,可不是谁都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即便是自由民,也还是需要在海汉民政部门重新登记身份,今后想要获得海汉籍,就少不了得有官方收录的个人基本资料。 海汉官方对于人口贸易的态度一向比较暧昧,不公开支持但也不会明确反对,对于西班牙人引入到马尼拉地区的奴隶人口,海汉当然是照单全收。不过这数以千计的奴隶要分门别类,核对资料,重新登记造册,对邱元主管的民政部门来说也是一个挺麻烦的工作。 对于没有主动与海汉军进行武力对抗的本地人,包括西班牙移民在内,海汉原则上还是承认其财产所有权。而这些奴隶,按照现行的法律来说,也是私人财产的一部分。但本地民众大多对新统治者的管理措施抱有疑虑,再加上有语言文化的隔阂,对马尼拉地区的人口统计工作进行得十分缓慢。邱元也不得不先参照西班牙殖民者所留下的资料,来修订自己的施政措施。 按照邱元的构想,接手马尼拉地区的行政工作之后,有两项必须要抓紧时间进行的工作,一是完成对本地人口状况的调查和登记,二是尽快组织人手恢复社会生产。 奴隶的身份转化问题,在这个时代几乎不可避免,马尼拉地区也同样有大量来自东非、西亚、南亚等地的奴隶人口。据总督府里查抄出来的档案记录,目前至少有超过两千八百名登记在册的奴隶生活在马尼拉湾周边地区,而实际数字肯定还在此之上,因为按照过去西班牙殖民政府对奴隶的管理制度,这些通过官方渠道进入本地市场贩售的奴隶,奴隶主都已向马尼拉当局缴纳过税金。而为了省下这笔钱,不少奴隶主也会设法偷偷走私人口入境,“黑户”的存在这里也是很普遍的现象。 在西班牙统治时期,奴隶脱籍得到自由身可以说是概率非常小的事件,一般来说他们都不得不以下等仆从或者苦力劳工的身份为主人服务到自己进坟墓的那一天,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能够得到上天的眷顾。 海汉接管这里之后,一部分奴隶的主人已经在战争中死去,这些奴隶也就得以自动脱离了奴籍,成为战后的首批自由民。当然这种自由也只是相对而言,在海汉管理之下的马尼拉地区,可不是谁都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即便是自由民,也还是需要在海汉民政部门重新登记身份,今后想要获得海汉籍,就少不了得有官方收录的个人基本资料。 海汉官方对于人口贸易的态度一向比较暧昧,不公开支持但也不会明确反对,对于西班牙人引入到马尼拉地区的奴隶人口,海汉当然是照单全收。不过这数以千计的奴隶要分门别类,核对资料,重新登记造册,对邱元主管的民政部门来说也是一个挺麻烦的工作。 对于没有主动与海汉军进行武力对抗的本地人,包括西班牙移民在内,海汉原则上还是承认其财产所有权。而这些奴隶,按照现行的法律来说,也是私人财产的一部分。但本地民众大多对新统治者的管理措施抱有疑虑,再加上有语言文化的隔阂,对马尼拉地区的人口统计工作进行得十分缓慢。邱元也不得不先参照西班牙殖民者所留下的资料,来修订自己的施政措施。 按照邱元的构想,接手马尼拉地区的行政工作之后,有两项必须要抓紧时间进行的工作,一是完成对本地人口状况的调查和登记,二是尽快组织人手恢复社会生产。 奴隶的身份转化问题,在这个时代几乎不可避免,马尼拉地区也同样有大量来自东非、西亚、南亚等地的奴隶人口。据总督府里查抄出来的档案记录,目前至少有超过两千八百名登记在册的奴隶生活在马尼拉湾周边地区,而实际数字肯定还在此之上,因为按照过去西班牙殖民政府对奴隶的管理制度,这些通过官方渠道进入本地市场贩售的奴隶,奴隶主都已向马尼拉当局缴纳过税金。而为了省下这笔钱,不少奴隶主也会设法偷偷走私人口入境,“黑户”的存在这里也是很普遍的现象。 在西班牙统治时期,奴隶脱籍得到自由身可以说是概率非常小的事件,一般来说他们都不得不以下等仆从或者苦力劳工的身份为主人服务到自己进坟墓的那一天,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能够得到上天的眷顾。 海汉接管这里之后,一部分奴隶的主人已经在战争中死去,这些奴隶也就得以自动脱离了奴籍,成为战后的首批自由民。当然这种自由也只是相对而言,在海汉管理之下的马尼拉地区,可不是谁都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即便是自由民,也还是需要在海汉民政部门重新登记身份,今后想要获得海汉籍,就少不了得有官方收录的个人基本资料。 海汉官方对于人口贸易的态度一向比较暧昧,不公开支持但也不会明确反对,对于西班牙人引入到马尼拉地区的奴隶人口,海汉当然是照单全收。不过这数以千计的奴隶要分门别类,核对资料,重新登记造册,对邱元主管的民政部门来说也是一个挺麻烦的工作。 对于没有主动与海汉军进行武力对抗的本地人,包括西班牙移民在内,海汉原则上还是承认其财产所有权。而这些奴隶,按照现行的法律来说,也是私人财产的一部分。但本地民众大多对新统治者的管理措施抱有疑虑,再加上有语言文化的隔阂,对马尼拉地区的人口统计工作进行得十分缓慢。邱元也不得不先参照西班牙殖民者所留下的资料,来修订自己的施政措施。 按照邱元的构想,接手马尼拉地区的行政工作之后,有两项必须要抓紧时间进行的工作,一是完成对本地人口状况的调查和登记,二是尽快组织人手恢复社会生产。 奴隶的身份转化问题,在这个时代几乎不可避免,马尼拉地区也同样有大量来自东非、西亚、南亚等地的奴隶人口。据总督府里查抄出来的档案记录,目前至少有超过两千八百名登记在册的奴隶生活在马尼拉湾周边地区,而实际数字肯定还在此之上,因为按照过去西班牙殖民政府对奴隶的管理制度,这些通过官方渠道进入本地市场贩售的奴隶,奴隶主都已向马尼拉当局缴纳过税金。而为了省下这笔钱,不少奴隶主也会设法偷偷走私人口入境,“黑户”的存在这里也是很普遍的现象。 在西班牙统治时期,奴隶脱籍得到自由身可以说是概率非常小的事件,一般来说他们都不得不以下等仆从或者苦力劳工的身份为主人服务到自己进坟墓的那一天,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能够得到上天的眷顾。 海汉接管这里之后,一部分奴隶的主人已经在战争中死去,这些奴隶也就得以自动脱离了奴籍,成为战后的首批自由民。当然这种自由也只是相对而言,在海汉管理之下的马尼拉地区,可不是谁都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即便是自由民,也还是需要在海汉民政部门重新登记身份,今后想要获得海汉籍,就少不了得有官方收录的个人基本资料。 海汉官方对于人口贸易的态度一向比较暧昧,不公开支持但也不会明确反对,对于西班牙人引入到马尼拉地区的奴隶人口,海汉当然是照单全收。不过这数以千计的奴隶要分门别类,核对资料,重新登记造册,对邱元主管的民政部门来说也是一个挺麻烦的工作。 对于没有主动与海汉军进行武力对抗的本地人,包括西班牙移民在内,海汉原则上还是承认其财产所有权。而这些奴隶,按照现行的法律来说,也是私人财产的一部分。但本地民众大多对新统治者的管理措施抱有疑虑,再加上有语言文化的隔阂,对马尼拉地区的人口统计工作进行得十分缓慢。邱元也不得不先参照西班牙殖民者所留下的资料,来修订自己的施政措施。 按照邱元的构想,接手马尼拉地区的行政工作之后,有两项必须要抓紧时间进行的工作,一是完成对本地人口状况的调查和登记,二是尽快组织人手恢复社会生产。 (本章完) 正文 第1677章 社会地位 如果要让马尼拉本地民众来描述一下西班牙统治时期与当下的区别,那大概就是汉人社会地位的显著改变。在西班牙统治时期,马尼拉地区的汉人移民只能算是三等民,即便是如冉天禄这样在本地混得不错的大明商人,如果不是有布兰科神父罩着,那日子也不见得能有多好过。很多外国商人在马尼拉待了一两年,甚至都还没有踏足城内的资格,只能在马尼拉港和甲米地港一带完成交易。 但海汉将西班牙统治者赶走之后,立刻就在本地扶持了一批汉人起来顶替各种官方机构中空出来的岗位,而西班牙人的社会地位则是顿时与汉人发生了对调,变成了目前的社会底层。许多西班牙移民家庭因为在海汉攻打马尼拉城期间有抵抗举动,家产也在战后被查抄一空,如今不得不依靠出卖劳动力来维持生计。而原本那些被西班牙人看不起的汉人,则是终于等来了扬眉吐气的一天。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如果要让马尼拉本地民众来描述一下西班牙统治时期与当下的区别,那大概就是汉人社会地位的显著改变。在西班牙统治时期,马尼拉地区的汉人移民只能算是三等民,即便是如冉天禄这样在本地混得不错的大明商人,如果不是有布兰科神父罩着,那日子也不见得能有多好过。很多外国商人在马尼拉待了一两年,甚至都还没有踏足城内的资格,只能在马尼拉港和甲米地港一带完成交易。 但海汉将西班牙统治者赶走之后,立刻就在本地扶持了一批汉人起来顶替各种官方机构中空出来的岗位,而西班牙人的社会地位则是顿时与汉人发生了对调,变成了目前的社会底层。许多西班牙移民家庭因为在海汉攻打马尼拉城期间有抵抗举动,家产也在战后被查抄一空,如今不得不依靠出卖劳动力来维持生计。而原本那些被西班牙人看不起的汉人,则是终于等来了扬眉吐气的一天。 如果要让马尼拉本地民众来描述一下西班牙统治时期与当下的区别,那大概就是汉人社会地位的显著改变。在西班牙统治时期,马尼拉地区的汉人移民只能算是三等民,即便是如冉天禄这样在本地混得不错的大明商人,如果不是有布兰科神父罩着,那日子也不见得能有多好过。很多外国商人在马尼拉待了一两年,甚至都还没有踏足城内的资格,只能在马尼拉港和甲米地港一带完成交易。 但海汉将西班牙统治者赶走之后,立刻就在本地扶持了一批汉人起来顶替各种官方机构中空出来的岗位,而西班牙人的社会地位则是顿时与汉人发生了对调,变成了目前的社会底层。许多西班牙移民家庭因为在海汉攻打马尼拉城期间有抵抗举动,家产也在战后被查抄一空,如今不得不依靠出卖劳动力来维持生计。而原本那些被西班牙人看不起的汉人,则是终于等来了扬眉吐气的一天。 如果要让马尼拉本地民众来描述一下西班牙统治时期与当下的区别,那大概就是汉人社会地位的显著改变。在西班牙统治时期,马尼拉地区的汉人移民只能算是三等民,即便是如冉天禄这样在本地混得不错的大明商人,如果不是有布兰科神父罩着,那日子也不见得能有多好过。很多外国商人在马尼拉待了一两年,甚至都还没有踏足城内的资格,只能在马尼拉港和甲米地港一带完成交易。 但海汉将西班牙统治者赶走之后,立刻就在本地扶持了一批汉人起来顶替各种官方机构中空出来的岗位,而西班牙人的社会地位则是顿时与汉人发生了对调,变成了目前的社会底层。许多西班牙移民家庭因为在海汉攻打马尼拉城期间有抵抗举动,家产也在战后被查抄一空,如今不得不依靠出卖劳动力来维持生计。而原本那些被西班牙人看不起的汉人,则是终于等来了扬眉吐气的一天。 如果要让马尼拉本地民众来描述一下西班牙统治时期与当下的区别,那大概就是汉人社会地位的显著改变。在西班牙统治时期,马尼拉地区的汉人移民只能算是三等民,即便是如冉天禄这样在本地混得不错的大明商人,如果不是有布兰科神父罩着,那日子也不见得能有多好过。很多外国商人在马尼拉待了一两年,甚至都还没有踏足城内的资格,只能在马尼拉港和甲米地港一带完成交易。 但海汉将西班牙统治者赶走之后,立刻就在本地扶持了一批汉人起来顶替各种官方机构中空出来的岗位,而西班牙人的社会地位则是顿时与汉人发生了对调,变成了目前的社会底层。许多西班牙移民家庭因为在海汉攻打马尼拉城期间有抵抗举动,家产也在战后被查抄一空,如今不得不依靠出卖劳动力来维持生计。而原本那些被西班牙人看不起的汉人,则是终于等来了扬眉吐气的一天。 如果要让马尼拉本地民众来描述一下西班牙统治时期与当下的区别,那大概就是汉人社会地位的显著改变。在西班牙统治时期,马尼拉地区的汉人移民只能算是三等民,即便是如冉天禄这样在本地混得不错的大明商人,如果不是有布兰科神父罩着,那日子也不见得能有多好过。很多外国商人在马尼拉待了一两年,甚至都还没有踏足城内的资格,只能在马尼拉港和甲米地港一带完成交易。 但海汉将西班牙统治者赶走之后,立刻就在本地扶持了一批汉人起来顶替各种官方机构中空出来的岗位,而西班牙人的社会地位则是顿时与汉人发生了对调,变成了目前的社会底层。许多西班牙移民家庭因为在海汉攻打马尼拉城期间有抵抗举动,家产也在战后被查抄一空,如今不得不依靠出卖劳动力来维持生计。而原本那些被西班牙人看不起的汉人,则是终于等来了扬眉吐气的一天。 如果要让马尼拉本地民众来描述一下西班牙统治时期与当下的区别,那大概就是汉人社会地位的显著改变。在西班牙统治时期,马尼拉地区的汉人移民只能算是三等民,即便是如冉天禄这样在本地混得不错的大明商人,如果不是有布兰科神父罩着,那日子也不见得能有多好过。很多外国商人在马尼拉待了一两年,甚至都还没有踏足城内的资格,只能在马尼拉港和甲米地港一带完成交易。 但海汉将西班牙统治者赶走之后,立刻就在本地扶持了一批汉人起来顶替各种官方机构中空出来的岗位,而西班牙人的社会地位则是顿时与汉人发生了对调,变成了目前的社会底层。许多西班牙移民家庭因为在海汉攻打马尼拉城期间有抵抗举动,家产也在战后被查抄一空,如今不得不依靠出卖劳动力来维持生计。而原本那些被西班牙人看不起的汉人,则是终于等来了扬眉吐气的一天。 如果要让马尼拉本地民众来描述一下西班牙统治时期与当下的区别,那大概就是汉人社会地位的显著改变。在西班牙统治时期,马尼拉地区的汉人移民只能算是三等民,即便是如冉天禄这样在本地混得不错的大明商人,如果不是有布兰科神父罩着,那日子也不见得能有多好过。很多外国商人在马尼拉待了一两年,甚至都还没有踏足城内的资格,只能在马尼拉港和甲米地港一带完成交易。 但海汉将西班牙统治者赶走之后,立刻就在本地扶持了一批汉人起来顶替各种官方机构中空出来的岗位,而西班牙人的社会地位则是顿时与汉人发生了对调,变成了目前的社会底层。许多西班牙移民家庭因为在海汉攻打马尼拉城期间有抵抗举动,家产也在战后被查抄一空,如今不得不依靠出卖劳动力来维持生计。而原本那些被西班牙人看不起的汉人,则是终于等来了扬眉吐气的一天。 如果要让马尼拉本地民众来描述一下西班牙统治时期与当下的区别,那大概就是汉人社会地位的显著改变。在西班牙统治时期,马尼拉地区的汉人移民只能算是三等民,即便是如冉天禄这样在本地混得不错的大明商人,如果不是有布兰科神父罩着,那日子也不见得能有多好过。很多外国商人在马尼拉待了一两年,甚至都还没有踏足城内的资格,只能在马尼拉港和甲米地港一带完成交易。 但海汉将西班牙统治者赶走之后,立刻就在本地扶持了一批汉人起来顶替各种官方机构中空出来的岗位,而西班牙人的社会地位则是顿时与汉人发生了对调,变成了目前的社会底层。许多西班牙移民家庭因为在海汉攻打马尼拉城期间有抵抗举动,家产也在战后被查抄一空,如今不得不依靠出卖劳动力来维持生计。而原本那些被西班牙人看不起的汉人,则是终于等来了扬眉吐气的一天。 如果要让马尼拉本地民众来描述一下西班牙统治时期与当下的区别,那大概就是汉人社会地位的显著改变。在西班牙统治时期,马尼拉地区的汉人移民只能算是三等民,即便是如冉天禄这样在本地混得不错的大明商人,如果不是有布兰科神父罩着,那日子也不见得能有多好过。很多外国商人在马尼拉待了一两年,甚至都还没有踏足城内的资格,只能在马尼拉港和甲米地港一带完成交易。 但海汉将西班牙统治者赶走之后,立刻就在本地扶持了一批汉人起来顶替各种官方机构中空出来的岗位,而西班牙人的社会地位则是顿时与汉人发生了对调,变成了目前的社会底层。许多西班牙移民家庭因为在海汉攻打马尼拉城期间有抵抗举动,家产也在战后被查抄一空,如今不得不依靠出卖劳动力来维持生计。而原本那些被西班牙人看不起的汉人,则是终于等来了扬眉吐气的一天。 如果要让马尼拉本地民众来描述一下西班牙统治时期与当下的区别,那大概就是汉人社会地位的显著改变。在西班牙统治时期,马尼拉地区的汉人移民只能算是三等民,即便是如冉天禄这样在本地混得不错的大明商人,如果不是有布兰科神父罩着,那日子也不见得能有多好过。很多外国商人在马尼拉待了一两年,甚至都还没有踏足城内的资格,只能在马尼拉港和甲米地港一带完成交易。 但海汉将西班牙统治者赶走之后,立刻就在本地扶持了一批汉人起来顶替各种官方机构中空出来的岗位,而西班牙人的社会地位则是顿时与汉人发生了对调,变成了目前的社会底层。许多西班牙移民家庭因为在海汉攻打马尼拉城期间有抵抗举动,家产也在战后被查抄一空,如今不得不依靠出卖劳动力来维持生计。而原本那些被西班牙人看不起的汉人,则是终于等来了扬眉吐气的一天。 如果要让马尼拉本地民众来描述一下西班牙统治时期与当下的区别,那大概就是汉人社会地位的显著改变。在西班牙统治时期,马尼拉地区的汉人移民只能算是三等民,即便是如冉天禄这样在本地混得不错的大明商人,如果不是有布兰科神父罩着,那日子也不见得能有多好过。很多外国商人在马尼拉待了一两年,甚至都还没有踏足城内的资格,只能在马尼拉港和甲米地港一带完成交易。 但海汉将西班牙统治者赶走之后,立刻就在本地扶持了一批汉人起来顶替各种官方机构中空出来的岗位,而西班牙人的社会地位则是顿时与汉人发生了对调,变成了目前的社会底层。 (本章完) 正文 第1678章 特权机关 这些所谓的治安警暂时都没有正式的编制,说白了就是临时工性质。不过今后马尼拉地区正式入职的第一批地方警察,应该有一多半都会出自这些临时编制人员。由于条件所限,海汉警察司只派来了十多名警官,负责对马尼拉地区招收的这些治安警进行上岗培训,而这所谓的培训,前前后后连实习在内也就不到一周而已,只是大致教会了这些人如何执法和处理突发状况,能简单地维持一下地方上的治安罢了。 秦华成是汉人出身,曾有过在殖民武装中服役的经历,但在之前的战争中没有与西班牙人同流合污,以他的自身条件,在这些治安警当中的确算是佼佼者了。警察司的人挑出他来做这片区域的治安警支队长,主要也是看中了他对这里民情的熟悉,不求能达到三亚的治安水平,但至少别三天两头出事故就好。 前些天负责点卯的一直是海汉警官,不过这两日因为有太多的战俘需要审讯,将为数不多的几名警官也调进城里去帮忙了,所以秦华成在这个支队长就暂时担起了这份责任。点卯下来有三人未到,秦华成骂骂咧咧地在花名册上做了记号,心道回头就给这三人排个值夜的班,好让他们记得早上要来点卯。 这些治安警的来源复杂,素质自然也是参差不齐,即便是经过了海汉警官的培训,但因为入职时间太短,也依然还没有形成纪律部队应有的氛围。不少人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则走,没有真正把这当做一份长期工作看待。也只有如秦华成这样极少数聪明人,能从一开始就理解了这个特殊机构在海汉社会中的作用和权力,并且也清楚自己能够从中得到什么样的好处。 点卯完毕,秦华成便按往日的章程,将手下分作五队人,一队留守港口边上这处由仓库改造而成的临时派出所,另外四队则是分别去到辖区内巡逻。 虽说这些治安警只是临时编制,但他们的巡逻也不是单单走个形式而已,依然是负担有一些特殊的任务。比如在港口附近任何地方发现了西班牙人,都必须立刻进行抓捕,若遇到武力抵抗,可以就近向驻军请求援助。 在发生了前次阿拉贡内斯等人乘船出逃的闹剧之后,海汉便严禁西班牙人靠近马尼拉城外的所有港口码头,违禁者一律视作逃犯奸细。而这些治安警并没有配备刀枪之类的杀伤性武器,仅仅只是每人发了一根橡木警棍,一面藤条盾牌。这种武装程度日常自卫有余,抓捕赤手空拳的目标倒也凑合,但如果对手有杀伤性武器,他们这点装备就只能起到装饰作用了。这种时候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向驻军求援,由军方出面去解决棘手的目标。 秦华成今天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带队前往丁家,弄清丁家这女婿到底是怎么回事。途经集市的时候,秦华成停在一处鱼贩摊位前,随意采买了一些新鲜海产,让他送去自己家。那鱼贩倒也懂事,只是象征性地收了点钱,算下来恐怕连市价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西城门外的这片汉人聚居区因为海汉有意照拂,社会秩序已经在逐渐恢复正常,虽然港口还未向民众完全开放,战时的禁海令依然还在执行中,但已经有一些得到海汉审查认可的渔民可以出海捕鱼,而市场上的食物供应也慢慢丰富起来。这片集市在秦华成的管区之内,从这些鱼贩肉贩菜农身上占些小便宜,在秦华成看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当然了,他的上司也不会在意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哪怕有人去举报秦华成,上司肯定只会对此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秦华成虽然才当差没多长时间,但他已经很清楚海汉人的想法,官府需要有他这样的人来维持地方上的秩序,只要遵守了那些必须遵守的规则,那海汉人就不会在意他在一些小事上为个人谋取利益。海汉人在乎的是他的办事能力,而不是他是否在当差过程中清廉到一文不贪。 如同往常几日为自家采买了一些食物之后,秦华成便带队前往了座落在港口附近的丁家船行。如要论身家,大概十个秦家捆在一起,都未必有做海运买卖的丁家富有,海汉人来这里之前,丁家大概在本地汉人里要算是社会地位拔尖的那一拨了。去年与西班牙人的跨族联姻,更是被丁家当作了光耀门楣的一项措施,大办了三天宴席,整个马尼拉都知道此事。 但不曾想海汉军从天而降,这丁家的社会地位也随着西班牙殖民当局的垮台而一落千丈,如果不是丁家在战争期间也同样采取了明哲保身的态度,没有直接参与到双方的战斗中,那战后被捕的可能就不止一个西班牙女婿了,搞不好全家上下都得一起被送去流放。 在秦华成看来,丁家找上自家求助,未必是想保下那洋女婿,而是想借此打听风声,看看海汉官方是否有要清算丁家的动作。而以他秦华成的能力,也同样没法影响到海汉官方对丁家女婿的判决,能打听到这人的关押状况估计就是极限了。但只要丁家有所求,那么就谈条件的空间在,秦华成昨天与父兄谈过之后便已经想好了,要以此来为自己的家族谋得一些实际的好处。 当然了,秦华成来丁家船行的理由肯定是非常官方,就是例行搜查,看看这里有没有躲藏全城通缉的逃犯,是否有什么异常的动向。目前在全城张榜抓捕的西班牙人当中,尚有七八个未被抓获的对象,而外逃的路线基本就只剩下了海路,所以治安警对这些船行的检查监控得十分严密,几乎每天都要作例行检查,以确保不会有西班牙人浑水摸鱼逃出去。 船行的负责人听下人奏报有治安警又上门了,便主动迎了出来。秦华成作为这片辖区的管理者,当然认得船行掌柜,此人是丁家家主丁峰的大儿子丁平生。昨天去秦家造访的人,是他二弟丁平才。而与西班牙人联姻的就是丁家老三,小女儿丁萍儿。 丁平生自然也认得秦华成,主动上前见礼。秦华成略略一拱手道:“丁掌柜有礼了,今日也是例行公事,还望丁掌柜见谅。”说罢一招手,他手下这队人便轻车熟路地分散开来,在船行铺面内外执行搜查。 丁平生见秦华成脸色不善,心中猜到几分原因,便主动告罪道:“昨日小人二弟登门叨扰,多有言语不当之处,还望秦兄见谅。” 秦华成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见谅倒是不敢当,我秦家小门小户,当不得丁二爷这种大人物造访,该是秦某向丁掌柜说声抱歉才是。” 丁平生开门坐店,自然不愿得罪了秦华成这种衙门里的人物,当下低声下气地劝慰了一句,又表示自己稍后会登门向秦家道歉,姿态倒是放得很低。 秦华成见敲打得差不多了,对方也已经服了软,这才转换态度道:“如今大家都是为海汉国的首长效力,丁掌柜不用这么客气。首长们常说,海外华人要同气连枝,团结一心,你我之间就不要为了这种小事伤了和气。” 丁平生不太明白这秦华成为何突然前倨后恭,不过还是连忙很捧场地称是,耐心等待对方的下文。便听秦华成继续说道:“昨天令弟来我家所说之事,我回去之后也听家父提到了。你们关心家人安危,这也是情有可原,如果有需要的话,在下也是很乐意帮忙的。” 丁平生听到这里不禁眉梢一挑,他要是还听不懂秦华成的口风,那真的就不用再当这个掌柜了。当下赶紧追问道:“秦兄的意思,此事尚有回旋余地?” 秦华成哪会落了口实,立刻便应道:“余地有没有,那可不好说,只能先去打听一下城里的衙门是否已经出了判决。若是首长们给判了枪决,那在下这等小人物也不可能让首长改判不是?” 秦华成说这话的时候注意到丁平生背后的走廊下出现了一个年轻妇人,相貌依稀与丁平生有几分相似,料定这应该便是嫁给西班牙人的那位丁家小姐了,当下也是故意提高了调门,让她能够听到。 果然那少妇听到“枪决”二字,顿时便有些把持不住,快步走上前来向秦华成问道:“这位官爷所说的可是真的?” 秦华成道:“在下只是说有此可能,听说这几天被拖出东门外执行枪决的西班牙人足有百人之多,不少在海汉大军破城之后尝试顽抗的人都被判了枪决。听说有些人死得无名无姓,就地刨个坑给埋了完事。” 那少妇急道:“大哥,你快想想办法啊!” 丁平生瞪了那少妇一眼道:“妇道人家,少插嘴正事,还不快快回避?” 那妇人还待要说点什么,丁平生已经等不及一把将她推走了。秦华成也不出声,只是冷眼旁观这兄妹俩的反应。 丁平生将那妇人劝离之后,回来才向秦华成告罪道:“舍妹关心则乱,失了礼数,还望秦兄莫怪!” 秦华成点点头道:“毕竟夫妻连心,控制不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丁平生犹豫了一下才道:“秦兄真能代为打听我那妹夫的下落?” 秦华成道:“消息肯定是能打听到,只不过嘛……要费些周折就是了。” 丁平生听他这语气,便知自己是时候开出一些条件了,当下便主动道:“秦兄受累,在下愿出五百银币,作为秦兄打听消息的辛苦费。”西班牙人统治期间,来自美洲殖民地所铸造的银币是本地的主要流通货币之一,虽然统治者已经换了人,不过市面上和民众手中仍然有数额庞大的银币在继续流通。而海汉国内所通行的纸质货币,短期内还不太可能在这边完全取代银币的存在。 秦华成摇摇头道:“大家都是自己人,谈钱可就太俗气了。” 丁平生见秦华成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了自己的开价,想来应该不会是出价太低的问题,那就是对方应该有准备好的条件了,当下便应道:“秦兄说得是,大家都是汉人,理当互相照顾才对。但这个忙总不能让秦兄白帮,不知秦兄有没有什么需要,也能让在下助上一臂之力?” 秦华成脸上终于是露出了笑意:“丁掌柜真是爽快人!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好,那我就直说了。” 秦华成提出的条件便是昨日与自己父兄商议好的内容,要求丁家船行今后以低于市场价三成的标准,定期租给秦家几艘货船,而且不能以任何理由推脱。 丁平生听了秦华成开出的条件,才明白对方为何看不上自己开出的条件了。五百银币大概就只够以低于市场价三成的标准雇一艘货运帆船跑一趟珠江口来回,但秦家想要的不仅仅是一趟,而是长期如此操作。这要是计算费用,那丁家需要付出的代价可就远远不止五百银币了。 丁平生犹豫片刻才应道:“此事事关重大,可否让在下回去与家父商议之后,再向秦兄回复?” 秦华成点点头道:“不妨事,我不急,你们商量妥当了再来寻我便是。不过丁掌柜那位妹夫,不知道嘴严不严,别在里面吃不住苦头开口胡乱攀咬就好。” 丁平生脸上微微变色,秦华成所说的状况也正是现在丁家所担心的问题之一。他们当然不希望自家女婿死在海汉大牢里,让女儿从此开始守寡,但也担心受到这个洋女婿的牵连,让海汉人迁怒到丁家头上。所以才会急着要找路子,打听自家女婿在牢里的状况如何。而目前看来,似乎也只有秦华成这边有希望能够打听到相关的消息了,但如果时间拖得太久,说不定就还会出现别的变数。 正文 第1679章 打探消息 虽说秦华成声明了不要丁平生主动送出的钱财,但在他带队离开的时候,丁平生还是让人悄悄送上了一小袋银币。秦华成掂掂份量,也没有再假惺惺地推辞,朝丁平生点点头,对他的知情识趣表示了赞赏。以秦华成今时今日的职权,自然不会再把这点小钱太放在心上,不过丁平生表现出的这种态度,就让他对之后的合作有了更多的信心。 秦华成虽然只是在城外管着几十名治安警的小小支队长,也没什么深厚的官方背景,但秦家好歹也是在马尼拉生活了几代人的本地家族,俗话说虾有虾路,蟹有蟹道,秦华成当然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丁家虽然有点钱,但要打听海汉人的事情,却未必能比得过他。海汉人在本地招收的治安警大多以汉人为主,家境也多是平民出身,有不少都是秦华成从小到大的玩伴,想要打听一些内部消息,其实也就是下班之后呼朋唤友去吃一顿酒肉的事。 正好丁平生送了一笔银子到自己手上,连这活动经费也给垫付了,秦华成盘算着这笔钱拿去打探消息,应该也够请那些狐朋狗友下饭馆吃喝一番了。至于丁家会不会下定决心,再来找他帮忙,秦华成觉得这个倒是无需担心,从丁平生的态度能看出来,其实他已经有所心动,只是还拿不定主意,需要回去请丁家老爷子拍板而已。估计要不了半天时间,这丁家就会来找自己了。 丁平生送走秦华成,给自己的副手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带着丁萍儿匆匆回家了。这段时间禁海令尚未解除,船行实际上也没什么事做,丁平生倒也不用一直守着店铺。刚才秦华成说的这事其实牵涉甚大,可不单单是钱财的问题,丁平生有些话不能跟秦华成说得太透,而且他也不敢妄下决定,所以才要回去请示他老爹丁峰。 回家路上遇到海汉军设在西门外的征兵站,看着排成长龙的人流,丁平生也不禁有些感慨海汉的手段。海汉军攻下马尼拉之后,立刻便开始在本地招募兵员入伍,而且规定只要一人入伍,其家庭便可在巴石河北岸获得五十亩土地作为耕作所用。如果之前曾为西班牙武装效力过,那么也可以此来抵消罪过。以后要申请加入海汉国籍,入伍从军也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参考条件。 这个规定一出,近日便有许多平民受到鼓动,涌向了海汉军的参军报名点。海汉军的实力如何,不久前才结束的这场战事已经是最好的证明,曾经在吕宋岛不可一世的西班牙人在海汉军面前几乎没有哪条战线能抵抗满三天,开战之后便一路节节败退,战局连一点反复都没有,短短数日内就直接丢掉了整个马尼拉湾,跟西班牙当局在开战前所宣称的“要让海汉人的鲜血覆盖马尼拉湾”完全大相径庭。 西班牙武装与海汉军的实力差距如此悬殊,只要眼没瞎的人自然都能看明白谁才是值得抱的真大腿。何况海汉军招募开出的条件极为丰厚,普通平民过去想要从西班牙当局手中购置五十亩土地,那至少也得全家人不吃不喝七八年才能存够这笔钱,但如今只要参军就能分地,当兵期间还有另有丰厚的军饷拿,这块地几乎是等于白送,谁会愿意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短短几天时间,海汉便从本地招募了数百名身体条件合格的兵员。而且消息传开之后,还有更多的适龄青壮从马尼拉附近的市镇涌来,希望通过这种方式为家里换得一块耕地,同时也为自己挣一份前程。丁家船行里就有好些后生,觉得这条出路要比在船行做事更好,便向丁平生辞了工找海汉人投军去了。 丁平生倒也能理解这样的选择,在船行做事的水手们每月不过十来枚银币,如果是接到出海远洋的任务,报酬还能再多一点,但只凭这点收入想要从官府手里购买五十亩地,那就基本上是痴心妄想了。而汉人对于土地的渴望与生俱来,如果在拥有土地和出海漂泊之间选择一种生活方式,那么绝大多数汉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对于海汉所开出的这种条件,很少有人能够把持得住。 至于参军入伍对今后入籍海汉的影响,本地的民众倒是还暂时没有真正意识到海汉国籍的重要性。不管是土地分配还是今后的生活安排、个人前途,海汉籍与非海汉籍的待遇差距都会非常巨大,他们若是知道海南岛那边对入籍的管控有多么严格,或许会重新审视海汉军开出的条件,因为被允许加入海汉国籍才是最有份量的条件。 丁平生回到家中见过父亲,将今日秦华成登门所说一一复述了一遍,此事有丁萍儿作为旁观者,在她的补充之下基本也没有什么遗漏了。 丁峰听完之后评价道:“昨日你二弟去秦家与秦老头闹得不愉快,这事估计秦家老二也知道了,那秦家老二过去在西班牙人手下当过差,如今又在给海汉人当差,心气自然高,岂肯忍下你二弟这口气。今日去船行,应当是抱了要拿捏我们丁家一番的心思。不过你能沉得住气与他周旋,这很好,身为丁家掌舵人,理应有这般城府才是。” 丁平生道:“父亲,那这秦华成所说的事,您怎么看?” 丁峰沉吟道:“秦华成既然不肯收你送出的现银,而是坚持要拿今后的雇船价格来当成交易条件,所图的也不是眼前一时之利,应该是有几分把握能打探到消息,才会开出了这样的条件。” “那以您之见,这事能不能交给秦华成去办?”丁平生追问道。 丁峰道:“你先让他去打听消息,多的话就不要说了,保不齐他知道的事情多了就会反悔,到时候不管是拒绝我们还是漫天要价,那都不妥当了。” “那如果他问起我们要不要设法搭救妹夫?” “该说的说,不该提的就别提,这也要老夫教?”丁峰见丁平生谨慎的模样,突然有些生气,他这个大儿子虽然办事沉稳远胜老二,当得起一家之主的位子,但有时候实在是太过谨小慎微,而这也让他错失了不少机会。把丁家交到他手中,今后大概守成有余,但开创就会有所不足了。 丁平生见父亲动怒,连忙应下,他也不是不知道其中利害关系,但总觉得这事让父亲作决定更为稳妥一些。要作为家主发号施令,丁平生始终差了那么一点勇气。在敢作敢为这方面,反倒是他那个脾气不太好的兄弟丁平才更放得开一些。 至于会让丁家父子如此忌惮的这位西班牙老兄,其实原因说穿了半点都不稀奇,此人名叫小弗朗西斯,正是以前马尼拉城城防司令弗朗西斯的儿子。换句话说,丁家联姻的亲家,便是城防司令弗朗西斯了。 而正是有了这层保护伞,丁家在马尼拉战役中才能几乎没有收到任何直接的牵连,甚至连丁家船行停靠在马尼拉港的货船也完好无损。当初马尼拉舰队受到海汉海军重创,胡安路易斯都仍是坚持没去动丁家的船,原因便是因为弗朗西斯下过命令,给予丁家船行特殊的照应。 当然在马尼拉战役之前,丁家因为这次联姻所获得的好处就更多了,特别是在航运方面获利颇丰。如果不是海汉军打进来,假以时日,丁家必然会成为马尼拉本地首屈一指的汉人家族了。不过丁家好处捞了不少,倒是没有因此而膨胀得太厉害,除了生意场上大把捞钱之外,在本地汉人圈子里的口碑还算过得去,也没什么因为丁家跟西班牙人联姻就瞧不起他们。 但战后的形势就有所变化了,丁家的洋女婿小弗朗西斯被海汉人抓进了城内,数日来生死不知,而丁家别说捞人了,甚至连打听消息的渠道都没有。这倒不是丁家没想办法,但找的人几乎都是与秦升耀一样,对丁家避之不及,唯恐受其牵连。如果不是秦华成主动出面,丁家人大概还得继续为这事头疼下去。 对丁家来说,其实还有一个不可外传的考量,甚至连三女儿丁萍儿都被瞒着,那就是这洋女婿究竟是救还是不救,丁家父子还没有一个确切的决定。 救小弗朗西斯,搞不好人没救出来,反倒会将原本好不容易才能置身事外的丁家也拖下水,让海汉当局将丁家也列入到“亲西班牙”的名单之中。而其将会导致的后果,可能对从事船行生意的丁家造成灭顶之灾。海汉当局甚至都不需要罚没丁家的家产,只要官方稍微暗示一下,今后就不会再有哪个商家敢跟丁家保持贸易关系了。 当然了,作为夫妻关系的丁萍儿自然是一心想要将丈夫从大牢里拯救出来,今天去船行也是想再求求大哥丁平生,看还有什么办法可想。对她而言,可没有什么顾全大局,拖累家族之类的想法,丈夫就是丈夫,要是没了,她今后可就是个寡妇了。西班牙人娶过一次的寡妇,今后谁还该敢收? 不过丁萍儿的想法,她的父兄肯定不会太在意,一个妇道人家的命运,怎么能跟整个家族的前景相提并论。按照丁家父子的想法,此事要先去打听到小弗朗西斯的现状,以及海汉当局对于此事的真正态度,然后再作后面的打算。无论如何,都要以保住丁家为第一要务,至于达成此目的所要付出的一些代价,所需采取的一些手段,那也是不得不做了。 正如秦华成所想的那样,还没到中午时分,丁家便主动找上门来了。丁平生本人倒是没有露面,而是派了一名手下给秦华成送了一个口信过来,请他中午到港口附近的一间饭馆吃个便饭。 秦华成本来就安了心要吃下丁家这笔买卖,自然不会推辞,中午便独自一人前去赴约。丁平生请客这间饭馆其实也是丁家名下的产业,所以他早早便在这里定好了雅间,秦华成一到,他便吩咐下人开始上菜。 “今日秦兄所说之事,在下回去之后与家父商量一番,觉得此事还是得麻烦秦兄出手。”丁平生一边给秦华成斟酒,一边客气地说道:“还望秦兄能仗义相助。” 秦华成笑道:“仗义不敢当,本人也没那么高尚,就是早上谈那条件,丁掌柜觉得妥当,那我下午便进城去打探消息,快的话一两天内就能给你回话。要觉得不妥,我们这顿饭吃完就算了事,我就权当没听过这事。” 丁平生道:“既然秦兄这么直爽,那在下就不兜圈子了。若是能有关于我妹夫的确切消息,今后便按秦兄的意思,只要是秦家来雇船,丁家船行都会如约给出特殊的安排。但你我两家交易的细节,还望秦兄对外保密,莫要因此而扰乱了市价。” 秦华成点点头道:“这个我自然省得,丁掌柜不用担心。倒是你说这确切消息,究竟怎么个确切法,你可有什么要求?” 丁平生道:“在下需要知道他是生是死,若是死了,便要替他收尸入殓,操办后事。若是人还在,那就要知道官府打算如何处置他,可否还有什么转机。” 秦华成嘬了一口酒,良久没有说话。丁平生正忐忑不安,担心对方是否觉得自己提的要求太麻烦之际,秦华成终于开口了,一句话便让丁平生心惊肉跳不已。 “那你们丁家……是想他生,还是想他死?” 饶是丁平生性格沉稳,听到秦华成直接了当地问出这样一句话来,表情也难免有些僵硬:“秦兄说笑了,这怎么可能会……想他死呢?” 秦华成摇摇头道:“这又没什么稀奇,仗一打完,所有人都在忙着跟西班牙人撇清关系,你丁家难道没想过跟这女婿,还有那位亲家翁划清界线?” 正文 第1680章 不择手段 西班牙统治期间,在马尼拉生活的汉人只能算是三等民待遇,但凡能有与西班牙人攀上关系的机会,谁都不会轻易错失掉。想当初丁家能与弗朗西斯家族联姻,那也是前前后后下了不少工夫才促成此事。而类似丁家这样的做法,在汉人群体中也并不罕见,只是丁家找的这位亲家身份尊贵来头大,引起的关注也就更多。如今马尼拉城易主,丁家想要撇清与西班牙人的关系,也就面临着同样程度的关注。 类似这样的戏码,秦华成这段时间看得多了,不少人恨不得跑到街上逢人便说自己跟西班牙是不共戴天的世仇,哪怕他们半个月前很可能还在西班牙人面前卑躬屈膝地讨生活。丁家这个女婿的来头太大,想撇清关系也太难,也正如秦华成所说的那样,除非是小弗朗西斯死了,否则这界线恐怕很难划清。但这种事丁家人悄悄盘算可以,由秦华成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就实在是诛心之语了。 丁平生道:“秦兄,这事可不能乱讲,要是海汉的大人们听到这种传言,我丁家必然会有麻烦,使不得,使不得啊!” 秦华成笑了笑,从桌上拿过酒壶,自顾自给面前的酒杯斟满,口中说道:“丁掌柜,明人不说暗话,你们丁家怎么想,我大致也能料想到几分。你要打探你妹夫的消息,没问题,这事我便接下了。但你若是当下就拿个态度出来,后续想采取什么措施也更好操作。” 丁平生如此谨慎的人,哪会轻易被他的话给套到,连连摇头道:“秦兄想多了,我丁家并无其他想法,只是想得知那人如今的处境而已。他是生是死,自有官府判决,丁家人可不敢妄图去干扰官府的决断。” 丁峰特地叮嘱过他“不该提的就别提”,丁家对小弗朗西斯的态度,就正是属于不该向秦华成提到的内容。不管丁家是想救出小弗朗西斯还想干脆让他去死,一旦表明了态度,都有可能会成为秦华成拿去邀功的材料。所以在确定秦华成的可靠程度之前,丁平生绝不能代表丁家来表这个态,以免好处没捞着,反倒成了对方的垫脚石。 丁家的这种小心谨慎的确是有意义的,秦华成主动试探丁平生,目的就是想要套他的话。小弗朗西斯的事情,如果只是打探一下相关的消息,那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果有人尝试要影响官府对其作出的判决,这性质可就变了。秦华成之前受训的时候,警官曾经给他们提及过一些必须要及时上报的情况,其中之一便是尝试搭救或灭口西班牙人犯的行为。如果丁平生说漏嘴,那他回头就会主动找上司汇报此事。 好在丁平生嘴巴够紧,即便是对方连连发话试图要影响自己的思路,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不该说的话。秦华成也不勉强,当下便专心享用酒菜,不再对丁平生多问什么。 这件事情里着急的一方显然是丁平生,秦华成也不想把对方逼得太紧,那样有可能会适得其反。反正只要帮丁家打探到了消息,回头一样有好处可占,所需承担的风险也更小。 酒足饭饱之后,秦华成让丁平生回去等消息,自己则是去了马尼拉城内。城门处的关卡对秦华成而言不再是什么障碍,如今反倒是成了身份的象征,他上前亮明自己的身份号牌,值守的士兵稍作检视之后,便示意让他入城。秦华成抬头挺胸,目不斜视,却能感受到城门外那些排队等待查验的民众投来羡慕的眼光。 如今有了这临时治安警的身份,除了马尼拉城内外少数军事禁区之外,秦华成哪里都去得。只是他的辖区便是城外所划出的这块区域,职责所在,也没法三天两头地到处乱跑。不过要溜空子进城一趟办点私事,倒也不会给他造成什么麻烦,只要别耽误了正事就行。 秦华成昨日便已经想到了要找谁帮忙,他的一个幼时玩伴张魁,如今便在城内给海汉人当差。不过这张魁的职责与秦华成有着较大的差异,他不但写得一手好字,而且精通西班牙语和汉语,所以就被军方征调去当了一名翻译,专门负责陪同军官们审讯那些身份重要的西班牙战俘。像小弗朗西斯这种有一定地位和背景的对象,抓进去之后的提审多半也有张魁参与。 秦华成找到张魁当差的地方,原本由西班牙教会打理的一处学堂,如今教会自身难保,这学堂自然也早就停课了。今后即便重新启用,应该也不会再讲授西班牙语和宗教之类的课程了。如今这里是被军方征用,当作了一处审讯战俘的所在,每一间教室就是一个审讯室。此外军方整理出来的口供档案,也基本都是存放在这里。 这种地方自然是不会对普通民众开放,不过秦华成有治安警的身份,倒是无异于一张好用的通行证。而张魁这个时候恰好没有什么差事,正在将一份西班牙文的供述誊抄成中文,听闻有客来拜访自己,便停下了手头的事情。 张魁出来一看是秦华成,便直接了当地问道:“找我有事?” “有事。”秦华成点点头应道。他知道自己现在无需多说什么,以多年的交情默契,对方自然能理解事情的重要程度。 “那你等我片刻。”张魁果然对此心知肚明,回去将那份文件先归档,然后出来与秦华成会合。这地方到处都是军方的人,张魁可不敢跟秦华成在这里聊到一些敏感话题,只能是到外面另行找了一处茶馆。 两人入座之后点了一壶茶,张魁便道:“有事赶紧说,这两天上头查得严,我可不敢溜号太久。要是被抓到,搞不好连这饭碗都丢了。” 秦华成如今也是在衙门当差的人,自然知道海汉对怠工的处罚非常严厉,当下便将丁家求助自己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然后希望张魁这边能想办法,看看是否能打听到小弗朗西斯目前的状况。 张魁听完他的来意之后倒是不急了,先品了一口茶,沉吟了一下才回道:“这事你也敢伸手来管,你可知道丁家那亲家弗朗西斯是什么人?” “知道啊,西班牙城防军的头头嘛!以前远远见过好几次,威风得很,之前他还说过要让海汉人在马尼拉血流成河,可如今还不是成了海汉大军的阶下囚!”秦华成对于这位失败者很是不屑,语气中也充满了轻蔑之意:“如今父子俩都身陷囹圄,还有谁会把他们当回事?我看丁家人打探这事的目的,也是想要早些跟他们划清界线,把自己从这泥潭里摘出来。” 张魁道:“既然你知道,还要来趟这潭浑水,看来丁家是给了你不小的好处。” 秦华成笑而不答,相当于是默认了张魁的猜测。张魁继续说道:“你我多年兄弟,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便告诉你一些内情。弗朗西斯父子目前都收押在城南某个地方,据说之后会转去甲米地港关押,再之后怎么处置就不知道了。” 秦华成问道:“海汉这边没有对他们下判决?” 张魁道:“上面想从弗朗西斯身上榨出更多的东西,要嘛是情报,要嘛是钱财,所以暂时不打算对他作出判决。至于他儿子小弗朗西斯,以前不过是个商人,根本没上过战场,你说把他抓起来能干嘛?” “抓了儿子,威胁老子?”秦华成猜测道。 张魁微微点头道:“人总是有弱点的,弗朗西斯再怎么不怕死,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也就这么完了?就算他儿子也不怕死,但当爹的总不忍心看着儿子后半辈子都在牢里度过。” 秦华成想了想才又开口问道:“那照你这么说来,海汉人应该并没打算要处死他们?” “处死他们对海汉能有什么好处呢?”张魁摇摇头道:“海汉人连阿拉贡内斯都放了,何况是这对父子。他们只要不一心求死,那活下来的几率就很大,但至于能不能重获自由,大概就得看他们最终是不是愿意合作了。” 秦华成其实不是很能理解海汉为何要在辛辛苦苦地打下马尼拉城,抓获西班牙官员之后,又那么轻率地放了他们离开。但他也知道自己的眼光见识有限,可能看不懂海汉人这些手段的精妙之处。他又不禁开始思考,那如果弗朗西斯父子都能活下来,对丁家又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那你说说,既然当下能确定这父子俩没死,还能有什么办法,能让丁家多拿些好处出来打点?”秦华成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脑子的主意不够多,干脆便向张魁征求意见。 张魁一翻白眼道:“你要让丁家打点谁?打点我吗?别瞎忙活了,这事不是你能影响得了的,要是你被军情处或者安全部给盯上了,当心拖累了你全家!” 秦华成虽然没跟这两个衙门打过直接交道,但关于其“凶名”倒是早有耳闻,听他说得慎重,不禁有点犹豫:“真有这么严重?” 张魁道:“你一个治安警,打听在押敌酋的状况,这是你的本分吗?要是让那两个衙门察觉了,怕是立刻就先把你拿了,押回去慢慢拷问。顺便再盘查一下你秦家的底细,看看跟西班牙人的纠葛到底理清了没有,一套操作下来,你秦家不脱几层皮才怪。” 秦华成咽了一口唾沫,摆摆手道:“惹不起惹不起,那还是算了吧!不过丁家与弗朗西斯既然是结了亲家,难道就真没人查丁家?” “怎么可能没有!”张魁冷笑道:“只是丁家大概没犯什么大事,所以暂时没有动手拿人而已。我看丁家来找你也是察觉到了什么征兆,所以才会急于打听消息,想要早点跟西班牙人脱离关系,免得受其牵连。” 秦华成听到这话,心里忽然又有了新的主意。既然丁家有所忌惮,那或许便是可以继续敲打丁家的切入点了。张魁把事情说得七七八八,便不肯再在外面耽搁,秦华成也没多挽留他,便与他约定了改日喝酒吃肉,作为这次咨询的答谢。 从张魁这里打听到相关的消息,秦华成几乎是没有费吹灰之力,但如果换做丁家自己来操作,只怕是跑断腿都未必能找对门路,搞不好还会惹一身骚,被特殊部门给盯上。 当天晚上入夜之后,秦华成便主动去了丁家,再次与丁平生会面。他将自己今天从张魁那里打听到的消息,择了一些重点告诉了丁平生。不过有了张魁的指点在先,秦华成也多了心眼,并没有将自己掌握的消息和盘托出,只说丁家女婿小弗朗西斯目前仍然在押,官府暂时还没有对他作出判决。 丁平生谢过秦华成,心中却对这个消息感到有些不是滋味。而秦华成已经料到了对方的心态,主动问道:“丁掌柜,既然人还在,你就不打算想点什么办法,把人给弄出来?” 丁平生一开口又是先前的说法,说丁家不敢造次,影响官府的决断,秦华成摇头道:“等官府下了决断,怕就错过时机了。我今日还听说一事,官府可能在调查你们丁家。至于是哪个衙门,我就不便说了,反正不是我这治安警。” 丁平生听得心头一惊,这正是他们父子所担心的问题之一,如果海汉觉得丁家与西班牙人之间的利益瓜葛太深,那在收押弗朗西斯父子之后,找些理由顺便把丁家给抄了,似乎也是很正常的操作。所以丁家最近行事都十分低调,唯恐惹出什么乱子,引来了官府的关注。但如果秦华成所说属实,那就必须得想对策才行了。 秦华成见丁平生脸色微变,心知自己的试探是找对方向了。既然丁家对这个问题很是忌惮,那便设法从此处下手,从丁家多榨一些好处出来。 正文 第1681章 各取所需 马尼拉地区的统治者易主之后,本地的民情也有着诸多的起伏变化。对这里的普通平民而言,改朝换代未必是坏事,特别是汉人移民在过去被西班牙人压榨得十分辛苦,而这种处境在海汉人接过统治权之后便有了显著的改变。比如他们现在可以通过参军入伍获得土地,又或是投身效力新近成立的各种衙门机构,这都是改变命运获得上升机会的捷径,如张魁、秦华成这样一夜上位的普通汉人,近期在马尼拉城并不鲜见。 但那些原本就在本地有一定社会地位和经济基础的富贵人家,几乎都与西班牙当局有着或深或浅的利益纠葛,在海汉统治下的新时期想要保住以前的家境地位,多半就得付出一些代价才行了。类似丁家这种与西班牙人联姻的家族,如今就得想办法断尾求生,主动割裂与西班牙人的关系才行。而秦华成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他知道丁家消息渠道有限,对于某些敏感信息没有自己掌握得多,而这种信息不对称就正好可以用来牟利。 丁平生脸色阴晴不定,看样子也是对秦华成的说法感到很为难,良久才开口道:“能否请秦兄在这里稍等片刻,在下去去就来。” 秦华成料他应该是要去与家人商量一下,当下便表示自己愿意等。于是丁平生匆匆来到后宅,将秦华成的来意和所提到的信息都告知了父亲丁峰,指望由他来作一个决断。 丁峰对于大儿子表现出的这种稳重和恭敬却并没有多少欣喜之情,他的年龄已经很大了,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天一天地衰老,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就会离开这个世界,而在那之前他希望下一任的丁家家主能够承担起保护和振兴这个家族的责任,但两个儿子的表现都很难让他感到满意,大儿子稳重有余,却缺乏敢作敢当的勇气,小儿子倒是勇气十足,但却因为城府不够而往往会显得做事莽撞,很容易会得罪人。 丁峰当初的想法是既然两个儿子都有明显的短板,那么只能从小女儿身上想办法,所以才会费了很多心思去跟西班牙高官联姻。丁峰想得很清楚,有了这么一个实权大官做亲家,至少可以庇护丁家一到两代人,今后自己过世了也不至于让丁家跟着衰落下去。但谁能想到西班牙人会这么不争气,在海汉军面前简直不堪一击,一战丢了经营几代人的老窝,连带着丁家也跟着倒霉。如今更是需要另想办法来割裂与亲家之间的关系,以免让海汉抓着这个由头打压丁家。 丁峰很想喊苦,但可惜他没有能够喊苦的对象,最知他懂他的老伴已经过世好几年了,而他又不能在儿女面前表现出软弱的一面。至于外界,丁峰现在看谁都觉得对方是想要在丁家落魄的时候咬上一口,谁都没法得到他完全的信任。 而秦家也同样是在这个不信任的名单上,只是看中了秦家过去与自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也勉强算是有点交情,如今秦家两个儿子都在替海汉人做事,丁峰才会让丁平生去向秦家求助。不过就连丁峰也没有想过,要通过秦家老二去打点关系,让丁家与弗朗西斯父子彻底撇清关系。 “这个秦老二,怎么感觉有点靠不住……”丁峰对于秦华成所表现出来的主动总觉得有些不妥,这件事本来是丁家找秦家帮忙,而且需要承担一定的风险,秦家开出了价码不低的交换条件才应下了这个差事,到这里都算是合理的交易,但秦华成为何要甘冒更大的风险,鼓动丁家采取更多的措施,这就让丁峰有些吃不透了。 丁峰转头对丁平生问道:“他可曾提出什么新的条件?” 丁平生摇摇头道:“尚未提出,但以他之前的言行,想来此事肯定不会是白帮忙,必然会要求我家给予某方面的报酬。” 丁峰听完之后便闭上眼睛沉思起来,丁平生不敢催促,只能乖乖候着,但他又有些担心那秦华成在书房里等得太久失去耐心,心中不禁有些矛盾。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先回书房去拖着秦华成的时候,丁峰终于睁开了双眼,对他说道:“那便去见一见这秦老二好了。” 丁平生见自己父亲要亲自出面,倒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要有父亲出面,丁平生觉得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会砸到自己头上。至于那个秦华成是不是有什么猫腻,相信父亲三言两语便能试探出来。 丁平生之所以对丁峰有如此强烈的信心和依赖感,也是源于丁家的发展壮大过程几乎都是在丁峰手上完成,在他的记忆中,就没有见过丁峰在应付外人时有过失手的时候。即便是那些自恃身份,桀骜不驯的西班牙人,在丁峰接触时也一直保持着尊重和敬畏,这可不是一般汉人移民所能得到的待遇。 若是放在海汉人来马尼拉之前,以丁峰的身份,几乎不可能亲自出面去接待一名秦家子弟,因为两者的社会地位差距实在太大了。但如今是非常时期,丁家父子也顾不得讲究那么多虚头巴脑的东西,也是怎么方便怎么来了。 秦华成在书房等得心焦之时,终于看到丁家父子俩一同到来,这倒是没有出乎他的预料。他刚才也已经想到拿不定主意的丁平生可能会去搬救兵,果然丁峰便亲自来了。 秦华成上前见礼之后,丁峰也很是客气地邀他入座,然后让丁平生给秦华成换上热茶。 “丁秦两家交往数年,一直关系不错,你们兄弟俩出生的时候,老夫可都是去府上喝过满月酒的。贤侄以后多多过来走动,莫要两家关系变得生疏了。”丁峰不愧是老江湖,上来之后不急于谈正事,而是先讲起了两家的渊源。很显然,这就是要拉拢关系之后,再来谈比较棘手的问题。 不过秦华成倒也很是会接话,当下便笑着接过话头道:“丁老伯以前对我秦家多有照顾,家父也时常跟我们提及,所以这次得知丁家有事,在下就觉得自己应该出一份力,以回报丁老伯的恩惠。” 丁家对秦家有没有过像样的照顾,丁峰心里自然十分清楚,两家过去基本只有正常的生意往来,实在谈不上什么照顾不照顾,即便是有那么一两次,也应该远远达不到让秦升耀感激到会对孩子提起的程度。所以对于秦华成说的这番漂亮话,丁峰却知道对方仅仅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并不会因此而有所触动。 丁峰干咳一声道:“听说贤侄有路子能接触到我家女婿的案子,可否给老夫再说说,这中间要如何操作,才能让丁家与西班牙人彻底撇清干系?” 秦华成道:“若是按照海汉律法,那自然是要你女婿写下休书,完结这段夫妻关系才行。不过如今他人在牢里,也接触不到外界,根本就没法让他写休书,而且他也未必肯写吧!” 丁峰点点头道:“的确如此,若是能接触到他本人,倒是可以设法再劝上一劝。” 秦华成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音,摇摇头道:“本人肯定是接触不到的,连递话都不太可能。在下所能打听到的消息,刚才也都已经告知丁掌柜了。” “那以贤侄之见,还有别的什么办法能达成同样的效果吗?”丁峰继续问道。他当然知道答案是什么,但他不能自己说出来,以免落下口实。 秦华成这次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如果那个人不幸死在了海汉大牢里,那应该也算是达成了同样效果。” “这种事都是上天注定,没法安排……除非是贤侄能有什么特别的法子。”丁峰不动声色地说道:“又或许贤侄能掐会算,算得到那人还有多长的寿命。如果算得准,老夫事后必有重谢。” 丁峰这话就说得极有技巧了,既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又不会给秦华成落下任何口实。至于秦华成是吹牛还是真有本事揽下这买卖,当下便可见分晓了。 秦华成当然很想拍着胸脯向丁峰说一句你女婿死定了,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并没有任何底气能说出这种话。之前从张魁那里打听到的消息,海汉人暂时不打算对弗朗西斯父子作出死刑级别的重判,这也就是说小弗朗西斯一时半会应该是死不了——至少不会死于官方死刑。他现在要向丁峰吹出这个牛皮,但基本就没有实现的机会,自然也不太可能拿到对方的报酬。 秦华成忽然发现自己之前把这事想得有点简单了,丁家作为马尼拉最有地位的华商之一,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对象,特别是这个极少露面的丁峰老儿,明显是个极其难缠的厉害角色。秦华成有点后悔自己应该先向父亲打听一下,关于丁家这个老家主的事情,或许现在应付起来就不会这么吃力了。 不过秦华成的脑子还是转得很快,虽然他不敢打包票,但这场面还是要绷住,否则就前功尽弃了:“丁老伯,这个话我可不敢说死了。海汉人规矩又严又多,我这治安警根本就管不到军方的安排,连那大牢朝那边开都不知道……在下能做的,也就只是替丁家打点一下路子,看看能不能有愿意帮这个忙的军官朋友。” 秦华成这番话就说得比较客观合理了,他没强行吹牛说自己有多大背景多少人脉,只表示可以试一试,这就让丁峰反而拿不准他的态度究竟是真是假。但有一点丁峰是十分笃定的,秦华成这么做必然是有所图,操办这件事可以给他带来某种特殊的好处,如此才能说得通。 “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贤侄需要什么条件,才能把这事办妥?”丁峰还是决定再试探一下,看看秦华成究竟作何打算。 秦华成暗道一声上钩了,当下一脸肃然道:“打点关节,些许金银总是得要准备的。不过若是要安排人在牢里下手,所需的花销恐怕也会比较大,丁老伯不可不知。” 丁峰轻轻捋着下巴的胡须,语气平静地应道:“再大也总有个数的,贤侄但说无妨。” 秦华成咬咬牙,报了一个不小的数目。如果对方拒绝,那他也不会有什么遗憾,这种事本来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也没法强迫对方一定要采用自己所说的办法。但如果对方应下了,那这笔交易就不仅仅是稳赚不赔的程度了,而是会让他赚上一大笔。 丁峰沉吟片刻之后应道:“好,老夫答应你便是。” 秦华成道:“在下还有一个条件,望丁老伯应允。” 丁峰道:“你先说来听听。” 秦华成道:“其实我家对经营船行非常有兴趣,若是丁老伯愿意合作,那我希望秦家能够入股丁家船行,今后同气连枝,一起发财!” 相比直接要钱,这个条件开出来就更像是在剜丁家身上的肉了。船行是丁家的主营项目,让外人入股无异于将产业拆分给了外人,这对丁家来说可是伤筋动骨的大事。丁峰自然不会乐意接受这个条件,但他也有些疑惑,秦华成既然能开口提出这么苛刻的条件,难道他是真的有把握能够把事情办成? 秦华成当然没有把握,甚至连半分把握都没有,完全只是空口说白话而已。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开出能让丁家真正感到肉疼的条件,这样才能让整件事看起来更真实。至于做不做得到,秦华成压根就没去考虑,他也没指望秦家真能入股丁家船行,只要能把丁家答应的那笔用来打点关系的费用骗到手,这就已经算是大胜了。 到时候事情成与不成,还不是他秦华成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这打点关系的钱花到哪个关节上,花出去多少,丁家又没办法一一核实,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 正文 第1682章 各施手段 秦华成的伎俩其实就是狐假虎威,虚张声势,连哄带吓让丁家掏钱拿好处出来,这说穿了真的一文不值。如果被海汉官方察觉到他这种做法,那恐怕他秦华成还会赶在小弗朗西斯前面被判个枪决。但秦华成胆子的确够大,他料定丁家这个当事人不会主动向外宣扬此事,整件事的知情人就这么有限的几个,而且丁家也没法查证落实他是不是真的按照承诺去打点了官府人物,所以才敢冒险行事敲诈丁家。 饶是丁峰这种老江湖,也没有能够当面确认秦华成所说是真是假。对于秦华成声称可以设法去打点关节,找机会让人在海汉大牢里对小弗朗西斯下手,他难以拒绝这种诱惑,但也不敢全信,要是万一失手,或是走漏了风声,同样会让丁家置于万劫不复之地。而且他很是担心秦华成办事不够牢靠,但如果当下就拒绝秦华成的提议,又怕这家伙记恨之下暗中坏事,毕竟像秦华成这样的一朝得势的小人物,成事可能不足,但要败事却是绰绰有余。 钱,丁家不缺,但丁峰也不会允许别人把丁家当成冤大头,随意找个理由来编排自己。秦华成要求的钱虽然不是小数目,但丁家稍微紧一紧也能拿出来,只是对于这些钱的去处,丁峰可不打算听之任之。 送走秦华成,丁峰便对丁平生吩咐道:“你找几个生面孔,从明天开始盯着秦老二,最好能掌握他每天都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 丁平生道:“原来父亲还是信不过此人。” 丁峰面色平静地应道:“虽说虾有虾路,蟹有蟹道,但爹还是不相信以这秦老二的素质,能跟海汉高官搭上多深的关系。他要是敢耍小聪明,跟我们玩手段,那爹也不介意教教年轻人什么是规矩!” 秦华成却全然没有被看破把戏的觉悟,一路哼着小曲回了家。家人见他心情似乎极佳,问起原因,秦华成却笑而不语。他自认脑瓜子不如大哥秦华明好用,所以大哥去了海汉衙门里当书吏,而他只能做个每日巡街的治安警,但这次的事情如能办成,那他也算是少有地独力完成了一桩大买卖。不过他也明白这事风险甚大,多一个人知道就会多一分危险,所以哪怕是家人,他也很谨慎地保守着这个秘密。至少在事成之前,他都不打算将自己的计划再告知给其他人。 而这场勾心斗角的真正主角,西班牙人弗朗西斯父子俩,此时却正被关押在距离马尼拉城约莫十里外的一处庄园里,与外界完全隔绝。 这个庄园的主人是马尼拉舰队的一名船长,但在之前便已经丧生于马尼拉湾的海战之中,海汉军攻至此地之后,便将这处庄园作为战利品充公了。而庄园的主体建筑,一座三层的西班牙式楼房,在战后也被军方当作了囚禁高级战俘的场所。 之所以要将这些高级战俘送到城外关押,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海汉军方不放心城内的环境,毕竟西班牙人在本地经营了几代人,其影响力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拔除干净。如果把这些高级战俘关押在城内,军方担心越狱或是灭口之类的事件会层出不穷,而且民众对这些在押战俘的关注度也特别高,并不利于海汉行事,干脆就全部送到城外这处庄园实施软禁。这样城内的社会秩序能早日恢复正常,而这些战俘们的日子也能稍稍好过一点。 当然了,有资格能被列入这个软禁名单中高级战俘,其实也为数不多,战后对各处关押的战俘进行梳理之后,也才不到十几个人而已,加上像小弗朗西斯这样在战后才被囚禁起来的直系亲属,全部都关押在这个地方。前菲律宾总督阿拉贡内斯被释放之前,一度也曾被囚禁在这个地方。除了住在楼里的二十多名武装看守之外,外围还驻扎了一个连的部队,划出了大约一百亩地的禁入区,以确保不会有闲人闯入这个地方。 要认真说起来,小弗朗西斯会遭受关押还是因为受到了他父亲的牵连,如果不是弗朗西斯的城防司令身份,仅仅只是一名商人的小弗朗西斯并不会被海汉军抓到这里来。马尼拉的绝大多数西班牙商人在战后都平安无事,只要在战时没对海汉军有过武力抵抗措施,那大多数人在按财产比例缴纳一笔赎身费之后就能重获自由,还可以自行选择是要留在这里还是离开。 当然了,对于小弗朗西斯来说,家世背景这种事并非他能够主动选择,如今被软禁起来也只能视作命运使然。一开始他并不理解海汉的措施,在他看来战败者要嘛被处于死刑,要嘛就该流放偏远海岛,但海汉人却一直好吃好喝地供着这些西班牙官员。后来还是他父亲向他解释了海汉的意图,这些高级官员在过去各自掌管着马尼拉某一领域的具体事务,而他们所管理的这些领域的状况,在书面资料上往往缺乏明确细致的记载,所以海汉希望能从这些人口中拿到更详尽的供述,以帮助他们尽快地接手马尼拉地区的统治。 而弗朗西斯所掌握的情报信息中,让海汉人最感兴趣的地方,自然便是西班牙殖民当局在本地的军事部署状况和武装组织的详情了。虽然他的职务是马尼拉城的城防司令,但实际上殖民当局在整个菲律宾地区的陆上武装,基本都是由他在着手组织训练和部署。如果单以武装实力而论,当初殖民当局所能指挥的武装部队可并不差,只是遇上了海汉军这个超强的对手,全程都只能被动挨打,所发挥出来的战斗力不过十之二三,自然就落了个惨败的下场。 但海汉军却并没有因此就看轻了西班牙武装,在战后依然是对弗朗西斯进行了多次提审,有时候甚至会达到一天提审两三次的频率。海汉军对于西班牙军队的招募、训练、编制、装备、作战战术等许多细节都有着浓厚的兴趣,而弗朗西斯无疑是最好的信息来源,因此在战后的这段时间,弗朗西斯大概算是这处囚禁地被提审次数最多的囚犯之一了。 小弗朗西斯也想过设法筹一笔款来换取父子俩的自由,但怎奈海汉人暂时并不打算放弗朗西斯离开,而小弗朗西斯的赎身要求也因此遭到了拒绝,只能继续被软禁在这里。好在海汉人对于这父子俩的羁押也不算太严苛,至少他们能住在同一间屋子里,互相还能有个照应。 小弗朗西斯一度还曾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老丈人那边,他认为丁家是汉人出身,好歹也跟海汉人同族同宗,或许能设法通融一下关系,至少花钱保下自己父子俩的性命。但弗朗西斯对于儿子的这种想法却并不赞同,他对于两家的联姻关系有着不同的见解。 在西班牙统治时期,弗朗西斯家族与丁家的联姻的确是一个双赢的局面,丁家获得了强有力的官场保护伞,船行的经营规模进一步扩大,而弗朗西斯家族则得到了生意资源和本地汉人族群的支持,城防司令的官职越发巩固,小弗朗西斯也因此得到了许多商机,在婚后的短短一两年里赚了不少。但这种基于利益的联姻关系到了时局动荡的时候,可就没什么稳固性了。 弗朗西斯知道有一句汉人的谚语叫做“大难临头各自飞”,这虽然是用来形容夫妻关系的一句话,但用在当下来比喻跨国联姻的两个家族似乎也挺合适。就算没有来自外界的任何消息,弗朗西斯也能想到丁家那个精于算计的老头此时应该并没有设法营救自己父子二人,而是大概在努力地与弗朗西斯家族撇清关系以求自保。自己的儿子指望丁家出面来实施营救,那可真的是想多了。 但父子俩围绕这个问题已经有过多次的争论,谁都无法说服对方接受自己的观点。毕竟他们所处的环境完全无法接收到来自外界的信息,也就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想法才是正确的。 不过父子俩今天更换了新的讨论话题,因为在刚刚结束的这次提审中,海汉官员向弗朗西斯提出了一个建议,并且让他颇有一些心动。不过弗朗西斯没有当场答应下来,只表示自己还需要时间考虑,回来之后便与儿子说起了此事。 “你是说海汉人不但愿意给我们自由,还想……请你出面做官?上帝啊,这……这怎么可能?”小弗朗西斯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这里当了十来天的阶下囚,他对于获释的希望正一天一天地不断削减,而这个时候所出现的转机之大,甚至远远超过了他最初的期望值。 “这当然不是无条件给我的好处,世界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弗朗西斯的脸上却没有多少兴奋的神色,很显然这件事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这个官……不是那么好当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海汉人究竟想让你做什么?”小弗朗西斯追问道。 “他们想要在本地成立一个傀儡机构,专门负责安抚和管理西班牙裔的民众。而这个机构如果让海汉官员来坐镇就很难服众,所以他们需要找一个傀儡来坐这个位置,本地民众都认识的人当然最理想。阿拉贡内斯已经脱身离开了,所以他们现在盯上了我。”弗朗西斯言简意赅地向儿子介绍了海汉人的打算。 “傀儡……”小弗朗西斯口中重复着这个词,语气中不免有难掩的苦涩。 弗朗西斯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海汉人可不是什么善茬,为了这份自由所需付出的代价着实不小。要是真去为海汉人充当傀儡,那就等同于彻底背叛了自己的祖国,今后可能再也无法安然回到国内——当然了,在现在这个环境下,谈回国似乎也只是奢望而已。 小弗朗西斯很清楚自己的父亲可不是那种见风使舵的小人,更不会像总督阿拉贡内斯那样自私又懦弱,为了一己之私就会选择出卖国家和民众。如果他要选择投降,当初就不会在城内抵抗到最后一刻了。如今海汉人要让他去当傀儡,他又怎么可能答应这么荒谬的要求? 但小弗朗西斯还是觉得有些不对,以自己对父亲的了解,他应该当场就拒绝了海汉人的这种无理要求,那为何他还会跟对方说需要时间再作考虑,这还有什么需要考虑的必要吗?小弗朗西斯提出了自己的疑虑,而答案则是再次让他感到了震惊。 “如果我拒绝海汉人的提议,那么接下来他们就会流放我们到海外某个地方去当苦力了。这还不是重点,最要命的是他们会把我们分开,亲爱的儿子,或许以后我们都没有办法再像这样面对面地说话了!”弗朗西斯的表情十分痛苦,语气中充满了无奈,看得出这个状况可能比监禁和流放本身更让他感到痛苦和难以接受。 弗朗西斯并不害怕在战斗中死去,也不会畏惧在战后被对手处以极刑,但海汉人的手段显然更能为高明,他甚至怀疑这段时间对方安排他们父子俩同住,为的就是要制造出一个让他们生离死别的时机,以此来打击他的意志。 作为战败方的指挥官,弗朗西斯可以说失去了一切,当下最让他牵挂的也就是儿子小弗朗西斯了。海汉人把他儿子逮捕囚禁,其实他也料到了这或许就是为了在某一天用以威胁他就范,但没想到对方的目的是要他出面去当傀儡,而拒绝的代价很可能就是余生再也无法见到自己的儿子了。就算他心坚如铁,也很难当场就拒绝海汉人的要求。 小弗朗西斯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问题,他不希望父亲背叛西班牙王国,但更不希望自己与父亲被迫就此分开,永不相见。 正文 第1683章 妥协 弗朗西斯父子目前所面对的两难困境,当然不会是什么巧合,而是海汉官方有意策划安排的局面。在攻下马尼拉赶走西班牙殖民当局之后,海汉看似顺利地接管了马尼拉湾周边地区的统治权,但在具体的施政过程中,依然会面临着诸多的实际困难。 西班牙殖民者在这里统治长达数十年之久,在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都留下了极深的烙印,作为后来者的海汉想要重新制定社会制度和法律法规,让这里与海汉国内的社会状况趋于一致,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工作。特别是那些自出生以来就一直生活在这里的西班牙移民,既不愿意离开这个被他们视为家乡的地方,又不想坦然接受“异族”统治者,他们虽然慑于海汉军的武力不敢再尝试抵抗,但也不愿顺从于海汉官府作出的各种安排,无形中就大大拖慢了本地战后重建和恢复社会秩序的节奏。 作为现任统治机构,马尼拉临管会当然可以采取一些强制性的措施来镇压所有不愿意服从安排的民众,但这样做的弊端也很明显,会让海汉更加难以得到民心的顺从。所以在征得执委会的许可之后,邱元等人结合本地的民情提出了一个新的执政方案,即启用一些在本地区有影响力的西班牙官员,成立一个过度机构来协助临管会安抚民情、维持治安。 在临管会看来,前任菲律宾总督阿拉贡内斯其实才是执行这种任务的最佳人选,毕竟他对本地的民情状况最为了解,在民众心目中也有比较大的影响力。但这西班牙老头儿虽然有点贪生怕死,甚至不惜出卖手上掌握的各种信息情报来保命,却连半点改换门庭为海汉效力的想法都没有。而且阿拉贡内斯在开战之初就已经将家人送离马尼拉,海汉这边也没什么可以用来要挟他的条件了,只能是在掏干净他脑子里有价值的信息之后,便履约将他放走了。 再次一等的人选倒是有两个,一是城防司令弗朗西斯,二是马尼拉舰队指挥官胡安路易斯,但胡安路易斯常年在海上活动,他个人在马尼拉地区民众心目中的影响力显然比不过弗朗西斯。而且海汉稍加打听便知道弗朗西斯的独子也在本地生活,这后续操作起来就简单多了。 至于与弗朗西斯联姻的本地汉人家族,临管会其实也没存什么别的心思,只要这丁家别主动生事,临管会也不打算搞什么连坐惩罚。毕竟在西班牙统治时期,这些能在马尼拉混得风生水起的汉人家族,哪个不是跟西班牙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利益纠葛呢?要是因为联姻就对丁家出手,那未免会因此而寒了本地汉人士绅的心,这可不是临管会愿意看到的局面。 当然了,借这个机会稍稍再敲打一下丁家,让其不要执迷不悟跟着西班牙人一条道走到黑,明确今后的立场,在临管会看来也是非常有必要的措施。至于在这个过程中丁家会不会主动断绝跟弗朗西斯家的联姻关系,这种琐事可就不是临管会需要去操心的问题了。 既然选定了弗朗西斯作为目标,相应的行动方案也很快就投入了实施,海汉军逮捕了小弗朗西斯,并且将他们父子俩关押到一起,让他们在囚禁环境中加深对彼此的依赖感。这样在使用分别流放这种手段来要挟弗朗西斯的时候,才能起到比较好的效果。 正如海汉所期待的那样,这样的措施的确起到了作用,弗朗西斯在面对海汉提出的条件时,竟是一反常态地出现了犹豫不决的表现。在绝望无助的状态下,即便是弗朗西斯这种心志坚定的军人,最终也还是难免开始出现了情绪动摇。 没等弗朗西斯父子作出决定,看守便来通知他们,稍后将有海汉官员来与他们会面,让他们先做好准备。 策反弗朗西斯这件事虽然是军方早前的策划,不过如今各支部队都先后撤离了马尼拉,这设立治安维持机构的差事也转交给了临管会由邱元统筹管理。邱元在了解到这边的进展之后,认为有必要多下点工夫来促成此事,于是便亲自来面见弗朗西斯。 邱元手头的事务繁多,也不想在这里浪费过多的时间,所以与弗朗西斯父子见面之后,便开门见山地报明了身份和来意:“我是海汉国现任的马尼拉行政长官邱元,我这个职位大概就相当于是之前贵国的阿拉贡内斯总督。简单的说,本地的一应事务都由我做主,当然也包括了你们的去留在内。大致的要求,之前已经有人跟你们谈过了,我就不重复了。我只补充两点,第一,阁下如果愿意听从我们的安排出面就职,那么三年之后,阁下父子去留自便,就算是要回西班牙,我们也会设法安排。第二,从这件事里能得到好处的人不止你们,还有生活在这里的数以千记的西班牙移民,你们可以好好琢磨一下其中道理。” 邱元说完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对带来的翻译吩咐道:“把我的意思说给他们。” 弗朗西斯父子很认真地听完了翻译,但事实上邱元的话也没有什么新鲜内容,就连补充的这两点,其实先前审讯弗朗西斯的军官也已经提到过了。只不过这话从普通军官口中说出来,跟邱元这样的高官亲口承诺,所产生的影响自然是有差别的。 三年之后去留自便,这无疑算是一个颇有吸引力的条件,只要给海汉当三年差,今后就能恢复自由身,而且这当差就是当官,甚至还能拿到经济报酬,总比流放到海外不知什么地方去做种植园苦力或是暗无天日的矿工强多了。 至于邱元所补充的第二点,弗朗西斯又何曾没有想过。海汉攻占马尼拉之后,必然还是会有很多在本地土生土长的西班牙移民会选择继续留在这里生活,但这些人未必能很好地服从海汉官府的管理,或者按照之前与他沟通的那名海汉军官的说法,缺少一个能在西班牙民众与海汉临管会之间起到缓冲作用的中间机构。临管会希望能通过这样一个听命于自己的中间机构,安抚本地西班牙民众的情绪,并且调动安排他们恢复生产和正常的社会秩序,而不是对新统治者采取各种抵制和不合作,甚至是故意扰乱治安制造麻烦。 “那如果我还是选择拒绝,你会怎么样?”弗朗西斯盯着邱元问道。 邱元听完翻译之后笑了笑道:“我没有太多时间跟你慢慢磨,所以如果这次你还是选择拒绝,那么天黑之前你们父子俩就会离开这里,你儿子大概会被送到北方几千里之外的前线,我国军队正在那里与北方的蛮国交战,正好需要青壮男子去充当民夫,如果命大的话,他或许可以再活一两年。而你本人嘛,可能被送去邦加勿里洞岛的锡矿,也可能是安南黑土港的煤矿,或者是海南岛的石碌铁矿……总之做好思想准备,因为你的余生很可能就只有在矿坑里度过了。” 邱元的话可不是虚言恫吓,他的确没有什么耐心跟战俘慢慢讨价还价,只要弗朗西斯拒绝了这个提议,那他和他的儿子对海汉来说就已经失去了最主要的利用价值,只能送到海外去榨取最后的劳动力了。至于他们的生死,邱元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他在海口任职期间签署命令处死的人犯着实不少,再多两个也不算多。何况这两人也不会直接被处死,只是送去偏远地方让他们慢慢耗死。 这个道理不用说出来,邱元相信弗朗西斯也能想明白。如果他蠢到连这中间的利害关系都想不清楚,那对于海汉而言也就没必要用大赦待遇来换他就范了。 邱元见翻译说完之后,弗朗西斯依然是一副犹豫不决的神情,当下皱眉补充道:“如果你拿不定主意,我就去见下一个人。我想这楼里关了十几名西班牙官员,总不可能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对于送上门的机会还这么迟疑。你不做,总会有人愿意做,就算拒绝跟我们合作,你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这番话就说得相当扎心了,弗朗西斯的确不敢确定被关押在这里的其他官员是否会对海汉人的提案表示拒绝,事实上他也明白肯定会有人愿意以此来换得一个从头开始的机会,而自己并不是什么无人可以替代的特殊存在。他完全可以想象到,海汉人甚至会拿他不合作的下场去要挟下一个对象。这个特殊机构必然会成立,也必然会有人选择与海汉合作,而他们父子俩的结局却根本无法影响到马尼拉今后的局势。 如果能好好的活着,又有多少人愿意主动选择牺牲自己,受苦受累,甚至是在默默无闻中死去。弗朗西斯内心更愿意效忠西班牙王国,但可惜的是现在的他对西班牙来说只是一个罪人,即便是他和儿子都被海汉人处决,也无法改变这个既定的事实,也不可能在死后获得王室的宽恕。 既然已经无路可走了,弗朗西斯好像也没什么选择的空间了,所以他对邱元提问道:“那我儿子,你们准备怎么安排他?” 这句话无疑已经是表明了妥协的态度,邱元压住心头窃喜,向弗朗西斯承诺道:“只要你愿意站出来,他马上可以重获自由。如果他想要做官,那我们也可以给他安排一个像样的职位,至少保证你们父子俩今后一段时期内能够风风光光地生活在这个地区。记住,你跟我们合作,那你就是我们的人,我们对自己人一向都很照顾。你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弗朗西斯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见他脸上有压抑不住的欣喜,显然是为即将到来的自由而感到兴奋,当下缓缓地长出了一口气,对邱元说道:“有,我有两个要求。第一,请给我们换一个住处,这该死的地方蟑螂太多了!” “没问题,第二呢?”邱元听完翻译便立刻作出了回应。 “第二……请给我们吃一顿像样的饭菜,每天都是臭鱼烂虾,我大概有半个月没有吃到过牛肉了。”弗朗西斯毫不客气地抱怨了这里的伙食。 以他过去当城防司令时的生活水准,自然很难忍受这处监禁地的伙食安排,但实际上这已经算是对这些特殊战俘的优待了,否则按照战俘营的伙食标准来,那每天就只有一早一晚两碗菜粥,连在碗里看到油花都是奢望,三五天下来走路都得发飘。至于想在这里面吃到牛肉,那可真是他想太多了。 不过话说回来,对生活水准颇为讲究的弗朗西斯能忍了这么多天,这些抱怨大概也算是憋了许久了。如果不是邱元来与他面谈达成了共识,那估计他还得继续每天捏着鼻子吃他所说的臭鱼烂虾。 邱元听了这要求差点没笑出声,敢情这西班牙军官最惦记的还是生活质量问题,这当然没有什么好拒绝的,答应下来便是了。 “安排,马上就安排。”邱元满口答应,丝毫不以为意。能够争取到弗朗西斯的合作,这价值可远远不止几头牛而已,就算让他吃个够也没问题。 海汉的行事效率一向非常高,邱元与弗朗西斯会面结束之后,很快就来了一辆马车,将弗朗西斯父子俩接去了距离马尼拉城更近的另一处庄园。在这里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和换洗衣服,让他们沐浴更衣之后,接着便享受到一顿新鲜的牛排大餐。 “除了不能离开这里之外,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邱元对弗朗西斯父子的安排可谓非常优厚,这也是为了进一步瓦解他们的意志。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之后安排他们做事的时候,可就再没什么理由拒绝了。 正文 第1684章 阴差阳错 但邱元大概也没想到,西班牙人的需求可不仅仅只是活下去和吃住而已。在解决这最基本的生存需求之后,小弗朗西斯便向看守提出,希望能与自己的家人取得联系,至少让他给家里报个平安。 小弗朗西斯所说的家人当然不是现在仍然跟他一起被软禁着的父亲,而是他的妻子丁萍儿,以及老丈人一家。自被捕之后,他就没有再得到关于家人的半点消息,当然少不了一直记挂着家中状况,不过妻子家都是汉人出身,想来也不会受到海汉官府的迫害才是。 不过对于父亲所称的老丈人家必然在设法与他们划清关系这种猜测,小弗朗西斯并不愿意相信,他认为妻子家人不会如此无情,应该还是会设法营救自己父子二人,只是大概没法打通海汉的关节而已。当然了,他心里隐隐还是会想到,人都有趋利避害的天性,如果丁家不想被他们父子所拖累,那么刻意保持距离甚至划清界限,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行为。 但看守对于小弗朗西斯的要求却不敢随意答应下来,虽然邱元是嘱咐了尽量满足父子俩的要求,但他可没说过允许这父子俩与外界取得联系。要是传出去什么敏感消息,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看守只能将小弗朗西斯的要求先记录下来,待回头汇报工作的时候再提交上去,由临管会作出批示之后再付诸实施。 这是对战俘的标准处理流程,看守的做法也没有任何的问题,只是这样一来,正好与丁家和秦家勾心斗角这一段错过,否则若是按小弗朗西斯的要求与丁家取得联系,丁峰大概也就没那么急切地要打探消息,赶着与弗朗西斯父子撇清关系了。 丁家老爷子与秦家老二的各自选择,很难以对或错来进行界定,他们只是站在自己所处的立场上,作出了对自己最为有利的选择——至少在他们自己看来是这样。丁峰想尽快撇清关系以免让丁家被西班牙人牵连,而秦华成则想抓着丁家的把柄,从其身上狠狠地敲一笔竹杠,双方能达成合作协议,都是利益作祟罢了。 而他们合作的目标对象小弗朗西斯对此却全然无知,对他来说,既然父亲已经与海汉人谈妥了,那么应该很快就能获释,而今后两三年内能够在本地做个小官,哪怕只是替海汉人行事的傀儡,那至少也能维持这段时间的安稳生活了。等任期满了之后,就算不回国,在远东地区另外找一处落脚的地方,应该也不是太大的难事。 至于丁家的感受,小弗朗西斯一时间还没有办法彻底改变自己的心态,去替他们考虑太多,毕竟就在不久之前,丁家还仅仅只是依附于自己家的外戚罢了。自两家联姻以来,从来只有丁家来向自家请示求助的份,小弗朗西斯基本不需要去考虑丁家的想法。也正因为如此,出事之后他仍然坚持认为丁家会设法营救自己父子,潜意识里仍是将自己当做了丁家的靠山,而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可能已经变成了丁家的累赘。 就这一点而言,小弗朗西斯的城府和见识比他父亲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但弗朗西斯对儿子的想法也没有打算指责,毕竟人总是要有点希望才能在绝境中活下去,既然儿子觉得外面有人会营救他,那就让他这么认为好了,也算是有个念想。 而在外面打小弗朗西斯主意的,却并不见得是为了要救他脱身,比如秦家老二秦华成,此时就仍在琢磨,要如何才能打探到关押小弗朗西斯的准确位置,又要如何接近他,与其互通信息,或是干脆将其灭口。 秦华成一开始的确想着把丁家那笔用来打点关系的费用骗到手就赶紧收手不干了,但他很快发现自己把事情想得有点简单,丁家并没打算一次性地交付巨款给他,而是要以行动成果来作为参考,分次向他发放款项。这样一来,秦华成可就没法像设想的那样,躺着就把这笔钱给赚了。但他又不想到了碗里的肉再飞走,所以还是主动开始搜集情报,期望能拿到更多的干货来让丁家心甘情愿地掏腰包。 不得不说秦华成的运气不错,他连着几天邀请各路朋友胡吃海塞之后,终于有人向他透露了一个看似不相干,但细细琢磨却颇有意思的消息。 给秦华成消息这人名叫靳博,算是与秦华成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虽然起的汉人名字,但实际上有一半的血统是来自吕宋岛本地的土人。不过靳博从小在汉人圈子里长大,所以汉语汉字都掌握得十分熟练,除了肤色黝黑一些,看起来倒是与一般的汉人无异。 与秦华成的状况类似,靳博也算是战后趁势出头的一拨本地人,被军方招募进了后勤部门当了一名统计战利品和登记战俘情况的书吏。如果不出意外,他很快就能以文职军人身份得到海汉军籍,不但能在马尼拉湾北部平原分得田地,而且据说还能比普通民众更早地申请加入海汉国籍。这对于平民出身的靳博来说,无疑是一个鱼跃龙门的机会了。 而日前靳博在他的工作中接触到了一个消息,恰逢秦华成这两天在拼命打听跟西班牙战俘有关的事情,他琢磨这事也算沾边,或许能帮到秦华成也不一定,便在酒酣耳热的时候将这消息告知了秦华成。 “你说海汉人要弄一个衙门让西班牙人来当官?有意思!”秦华成一开始并没有理解靳博所说的话,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事听起来就很匪夷所思。海汉人好不容易通过战争手段才赶跑了这里原本的统治者,但为什么又要再把西班牙人请回来做官,难道是海汉无人可用? 靳博看出他并没有理解自己做说,摇摇头解释道:“你不明白,这个衙门并非寻常,是专门用来管理本地的西班牙人。” “以夷制夷?”秦华成眉头一挑,似乎有点领悟到了这中间的特殊意味:“这是在找傀儡啊……那海汉人会委任的官员可能就不是普通平民了吧?” 这次靳博点了点头道:“没错。我听说的消息,是要从战俘中挑选熟悉本地民情,并且在民间有一定声望的西班牙官员出来任职。你不是在打听西班牙战俘军官的消息嘛,说不定到时候就会从军官里挑个人出来顶这口锅。” 秦华成出于安全考虑,并没有向其他人具体提及到弗朗西斯父子的名字,所以就连靳博也以为他只是在打听相关消息,而没想到其实是有具体的目标人物。但秦华成自己心头敞亮,要是真有靳博所说的这个衙门,那弗朗西斯恐怕会是排名极为靠前的热门人选。可这要是真就那么巧,海汉人挑中弗朗西斯来当这个傀儡衙门的掌权人,那自己接在手上这差事可就有点微妙了。 秦华成很清楚丁家花钱打探消息可不是为了营救这弗朗西斯父子,如果真有动手的机会,他们说不定就会狠下心来买凶杀人,以彻底撇清关系。但如果弗朗西斯父子非但没有被海汉予以重判,反而是绝处逢生得到翻身机会,那丁家这上窜下跳的伎俩就显得多余且尴尬了。 当然了,如果提前将弗朗西斯复出的消息告知丁家,事后肯定也会得到丁家的感激,但海汉赦免弗朗西斯并给予其官位,目前也只是理论上的可能。靳博这里又没有更确切的消息,秦华成也不敢拿着这捕风捉影的消息就去找丁家邀功请赏。 “想做点事情怎么就这么难呢?”秦华成带着些许的怨气回了家。但当他看到兄长秦华明的时候,忽然觉得或许自己忽略了这个重要的消息来源。 秦华明目前的职务是海汉民政部移民署下面的一名干事,虽然只是临时编制,但在此时的马尼拉却并非小角色。目前马尼拉民众的资料登记,几乎都要从他这里经手,关系到绝大部分人今后能否顺利入籍,可以说是非常重要的差事。不过此时普通民众还尚未意识到国籍对他们今后生活的影响有多大,所以来找秦华明烧香的人倒是非常少,甚至连他兄弟秦华成在此之前都没察觉到他手中掌握的职权有多大。 “大哥,我有事问你。”秦华成主动找到秦华明,将他从房里叫了出来,然后询问他是否知道海汉最近要成立一个专门用以管理西班牙裔民众的傀儡衙门。 “这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秦华明听到提问有些愕然,但他所提出的反问无疑是肯定了秦华成这个问题的答案。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秦华成见这个消息果然是真的,颇为得意地说道:“这种事哪里瞒得住如我这般消息灵通的人?” 秦华明不以为然道:“你知道了也没用啊,你又不可能调去那个衙门当差,好好做你的治安警吧!这个新衙门虽然也是挂在民政部下面,但跟我们这边不是同一拨人了。” 秦华成道:“大哥误会了,我不是想去那个衙门当差,而是想打听一下,到底什么人会被选出来负责这个衙门?” 秦华明摇头道:“你大哥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干事,此乃临管会高官才能掌握的机密,哪有确切的人选消息。” 秦华成仍不甘心地追问道:“那这个衙门叫什么名字,何时会公诸于众,总该有点眉目吧?” 秦华明不疑有他,便坦然告知道:“这个衙门名字颇长,叫做‘马尼拉地区西班牙裔民众事务管理局’,上头称之为‘西管局’。至于何时公布,那估计得等主官人选定下来之后吧。” “西管局?”秦华成轻声重复了一下这个有点拗口的衙门名字,继续问道:“那这衙门究竟有没有实权?” “实权……应该是有的吧?”秦华明对此也不是很肯定,语气颇有点迟疑:“西班牙裔的民众总归是要有衙门负责管理才行,上头成立这个机构,大约也是为了这个目的。不过如果让西班牙官员来出任局长一职,那多半也是用来当个傀儡,以免西裔百姓有太大的抵触。” 听了这番说明之后,秦华成对于这个衙门的架构和职能总算是有了初步的了解。海汉需要成立一个专门管理西裔民众的民政机构,然后为了让西裔民众安心,会任命一位西班牙官员作为这个机构的主官,而这名幸运儿很有可能便是来自于战俘中在押的某位西班牙高官。哪怕只是一个傀儡职位,这对于战俘来说,其意义之重大都不亚于重生了。 但对于海汉人究竟会挑中谁来坐这个位子,看样子在正式公布之前都不会有确切的消息了,这让秦华成颇有一点挫败感。缺乏这个关键性的信息,他就无法确定接下来该怎么做,弗朗西斯是否东山再起,对丁家来说是需要采取截然相反的两种态度,如果他把这件事搞砸了,让丁家没有及时采取正确的应对措施,那到头来丁家很可能会把这个锅扣到他头上。 秦华成虽然自恃身份不用畏惧丁家的权势,但他也不想得罪这个地头蛇,毕竟丁家可是本地数一数二的汉人富商家族,目前的低调只是迫于形势而已,真要有所动作,也不是他秦华成能够招架得住的。秦华成突然觉得自己从丁家拿到的钱有些烫手,心里暗暗有点后悔自己不该多事,把话说得太满,如今身陷其中,就算想再推掉这差事,只怕丁家也不会轻易答应了。 为今之计,秦华成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如果海汉人设立这西管局能在近日就公布出来,那倒是好办了,自己还能以时间太紧没打听到详细的消息作为推脱。但若是拖上个十天半个月,丁家那边肯定会催促自己拿消息去交差,那可就不敢随意乱说话了,不然一旦哪天西管局宣布主官人选,吹出去的牛皮就会立刻被戳穿。 正文 第1685章 西管局 距离马尼拉城易主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段日子对于生活在本地的西裔民众来说,可谓是颇为煎熬。从过去在本地当家做主的统治者群体,一下变成了寄人篱下且受到官府严密监控的可怜虫,这地位和待遇的转变之大让很多人都觉得难以适应。 虽然新来的统治者没有刻意地搞什么株连惩罚,但那些曾在海西战争中出钱出粮出人的西班牙家族,不少都被列入了战后清算的名单中,也不乏一家老小被抓捕入狱的案例。不管过去在马尼拉的名声有多大地位有多高,西裔在殖民当局战败之后统统都只能夹着尾巴做人,特别是在战后迅速崛起的汉人族群面前,没有谁再敢颐气指使地扮演老爷角色。所有试图挑战马尼拉临时管理委员会的举动,都会被视为意图破坏本地治安,从而遭受到严厉的打击。 在海汉官府与西裔移民之间,汉人与西裔之间,西裔族群内部,因为语言文化、风俗习惯、利益瓜葛等等原因,有着诸多的矛盾冲突需要解决,由此也连带产生了许多治安问题。而现在临管会对于这个领域的事务要加强管理力度,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来负责处理这些问题。 西管局的编制是隶属于民政部,这在海汉的海外殖民地治理史上,倒还是第一次成立这样的专门机构。这是因为过去海汉在海外所占领的殖民地几乎没有遇到过马尼拉这样的状况,即便是像安不纳岛这样曾经被西方殖民者占领过的地方,当地的汉人基础也远胜马尼拉这边,在战后治理中并没有遇到这种程度的麻烦。 对临管会来说,尽快恢复战后的社会秩序是第一要务,而要达成这个目标,仅靠海南岛调过来的官员和在本地提拔的人员是根本完成不了的,将西裔人员列入编制是当下最有效解决办法。 这个机构里准备录用的西裔人员,其实不止弗朗西斯一人,只是他作为前马尼拉城的城防指挥官,在本地的知名度和影响力都足以撑起西管局这块招牌了,所以临管会才选择让他来担任这个机构的主官。不过这个机构的真正权力并不会交给弗朗西斯,而是由邱元直接管理,辅以其他从海南岛调过来的民政官员。至于招募的其他西裔人员,只能作为一线的办事人员,近期想进管理层是不太可能的。 西管局目前招募了二十名西裔人员,这些人全部都是在本地土生土长,甚至连其父辈、祖辈都是一直生活在马尼拉。这些人从血统和国籍上来说是西班牙人,但要将其称为马尼拉人或者吕宋人也毫无违和感。他们对西班牙王国的认同感不像其先辈那么坚定,这个所谓的祖国仅仅是存在于官方的宣传和父辈祖辈的回忆中,而其光芒万丈的形象已经在海汉军高歌猛进的攻势下土崩瓦解。 取而代之的新统治者,在这些西裔青壮眼中其实说不上有多少恨意,因为海汉军占领马尼拉城之后并没有放手杀戮劫掠,而是在平定本地的武装抵抗之后就迅速开始设法恢复正常的社会秩序。海汉军所体现出的绝对实力,在他们眼中就是真正的强者,而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的规则,海汉靠着武力占领马尼拉,跟西班牙殖民武装在菲律宾群岛赶跑土著建立殖民地的行为,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而能够得到新统治者的赏识,对他们来说就是新生的开始,甚至是鱼跃龙门的机会,并没有太大的心理障碍。 在弗朗西斯父子被带离软禁地的四天之后,西管局的挂牌仪式终于在马尼拉城中的一处官邸前举行。这处官邸原本是马尼拉当局的农业署所在,如今被临管会征用来作为西管局的办公场所。 为了能给西管局造势,行政长官邱元和军事主官萧良都将出席这个挂牌仪式,因此这附近的几处街口也早早就由城防军设卡封锁,禁止闲杂人等随意进出。只有接到邀请列席观礼的本地士绅和其他官方机构的代表,才能进入这片区域。 关于西管局这个机构的具体情况和职能所在,其实绝大部分的观礼嘉宾都是一头雾水。他们只知道这个机构是用来管理本地的西裔民众,至于如何施政,又由谁来担当这个局长职务,外界都没有收到什么具体的消息。 不过来观礼的大部分都是马尼拉本地的汉人士绅,这个西管局也管不到他们头上,所以大多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倒也没有谁会迫不及待地去打听西管局的内情。很多人都是面色轻松地互相交谈,讨论等下是否应该寻机去跟本地这两位高官混个脸熟。 但在观礼嘉宾之中,也有人精神稍稍有些紧张,因为西管局的成立,或许会影响到他们的家族今后在本地的发展状况。比如受邀列席这次活动的丁家父子,此时就不免有些紧绷。 丁平生在昨天才终于得到秦华成送来的消息,称弗朗西斯有可能会在新成立的西管局中任职,其父子俩可能都将在近期获释。但秦华成拒绝透露这个消息的具体来源,也没有任何其他证据可以佐证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丁家父子也很难判断真假,但还是按照秦华成的要求,付给了他一笔钱作为打听到这个消息的报酬。 秦华成卡着点给丁家送去消息,其实也是因为他在最后时刻才从靳博那里打听到了新的信息。军方派人到靳博所在的部门,调出战俘档案,最后带走了关于弗朗西斯父子的资料。 通常来说即便是对西班牙战俘处以流放、监禁或是极刑,也都是由靳博所在的部门在其档案上作记录,而不会将其调走。上面会这么做,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准备释放或者启用这父子俩。结合之前所了解到关于西管局的状况,靳博认为这应该就是上头选定了弗朗西斯到西管局任职,调走他的档案,显然是要把人事关系从军方移交给民政部门了。 秦华成在了解了情况之后,观点也与靳博一致。秦华成得到消息的时候,西管局的观礼仪式已经发出了邀请,反正即便是这个消息报错了,顶多一天之后就能知道结果,也不会给丁家造成什么损失,只是有可能会因此而失去丁家的信任。秦华成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还是去给丁家报信了。毕竟丁家等消息已经等得颇为不耐,已经暗示他好几次,如果再没有确切的消息就要终止合作了。 秦华成带来的信息让丁家上下都颇为震动,他们这边想方设法要跟弗朗西斯父子划清关系,但没想到这父子俩被囚禁了大半个月之后,竟然会被海汉人启用,这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发展。可秦华成说得头头是道,就差拍着胸脯给丁家打包票了,看起来似乎也颇有可信度。最后还是丁峰老爷子作了决定,把先前准备送去西管局的贺礼撤掉,另行准备了一份更为丰厚的大礼,以及一份送给首任局长的礼物。 如果西管局的首任局长不是弗朗西斯,那丁家就当是做了个顺水人情,多花几个钱买个脸熟。但要是真如秦华成所说,弗朗西斯投效了海汉人,出任这个局长之职,那这份礼物便可视为丁家向弗朗西斯表明态度的举动了。西管局这个机构虽然管不到丁家船行的生意,但弗朗西斯如果真能复出,那就说明海汉高层对他极为看重,继续保留两家的联姻关系肯定是有益无害。 西管局的挂牌仪式定在了早上九点,不过观礼嘉宾们都是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官邸外面候着。组织方倒是很贴心地在回廊下准备了几排椅子,让各家老爷能坐下来慢慢等,倒也不会太累。 丁峰坐着慢慢品着组织方送来的热茶,丁平生便站在他侧后方,微微躬着身子,随时听从他的吩咐。虽然这个姿势有些累,但丁平生早已习惯如此,倒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平生你看,这卖米的赵家,卖药的齐家,开布行的龚家,聚仙楼的黄掌柜,如意酒坊的老张……嘿嘿,这马尼拉城的汉人富商,七七八八来得差不多了,真是很捧场啊!”丁峰一边打量到场的观礼嘉宾,一边对儿子指点道:“你可知道这西管局挂牌,为何要请来这么多汉人士绅观礼?” 丁平生躬着身子应道:“想来是海汉希望本地士绅能表明态度,对其以夷制夷的手段表示支持。” “这是其一。”丁峰点点头道:“成立一个新的衙门,能得到本地的士绅支持,这是必须的条件。虽然西管局管的是西裔百姓,但其职能应该也是与本地汉人息息相关。” 丁平生追问道:“那还有其二?” “其二嘛,如果海汉真的启用西裔官员,那就是要向所有人表明,今后本地的西裔民众依然有上升通道,不会被当做低人一等的贱民。”丁峰分析道:“官府的这种表态,由本地的汉人士绅作鉴证,宣传效果肯定是最好的。” 丁峰抬手指了指面前的官邸道:“你看看今天这阵势,等会儿临管会的文武高官都会过来,足见上头对这个新衙门的重视程度。如果首任局长是亲家翁,那我们就可以想想怎么搭上这艘顺风船了。” 丁平生倒也不是完全不通世事,面带忧色地道:“可海汉人即便是赦免了亲家翁,将他推到台前来出任这局长一职,也未必会真给他权力。以孩儿之见,多半是将他当作傀儡,用以安抚西裔百姓的民心罢了。” 丁峰笑了笑道:“你能看明白的事,别人难道看不懂吗?亲家翁是不是傀儡,这其实不是那么重要,只要我们能够确认,海汉人愿意扶持他坐这个位子就够了。以前汉人想赚西班牙人的钱很不容易,但以后这种状况可能就会有变化了。有西管局局长这层关系,我丁家要把生意做进西班牙人的族群,总要比以前容易得多吧?” 丁平生恍然道:“原来父亲是这个打算,孩儿受教了。” 丁峰却还有半截话留在心里没说,如果这西管局的局长不是弗朗西斯而是别的什么人,丁家也一样要尝试去维护好关系,如果今后能把生意做进西裔族群,那今天送出去的好处,日后必定都能百倍千倍地赚回来。当然了,这个职位能由弗朗西斯来坐的话,交涉的过程必然就简单多了。 不多时便到了预定的时间,从远处街口驶来数辆马车,停在了官邸门口。一众武装警卫迅速清出了一条通道,然后从马车下来了数名官员。被簇拥在中间的两人,便是今天的主角邱元和萧良了。 今天来观礼的嘉宾们先前已经受过培训,见到海汉高官之后立刻按照海汉礼仪鼓掌相迎。丁平生也赶紧扶了丁峰站起来,唯恐落下个怠慢高官的罪名。 没等这一众海汉官员走到近前,丁平生已经看到了人群中一身海汉装束的弗朗西斯父子二人,连忙向丁峰报了一声。丁峰暗叹一声,心道这亲家翁一向顽固,以他的脾性宁可战死都不会轻易叛国,而如今居然改换门庭投效海汉,这多半就是被他儿子,自己这女婿给拖累了。 小弗朗西斯也远远就看到了丁峰父子二人,居然颇为兴奋地抬臂向他们挥了挥手致意。丁峰低声道:“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没个正形!” 在揭牌之前有一个简短的讲话仪式,而出面的自然是行政长官邱元了。邱元也没什么套路,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成立西管局的必要性和这个机构的大体职能,然后便请出了由临管会任命的首任局长。 “相信在场的各位对弗朗西斯先生都不陌生,作为西管局的首任局长,我想弗朗西斯先生应该也有话要对大家说一说。”邱元对身后的弗朗西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上前来说几句。 正文 第1686章 傀儡机构 弗朗西斯在担任马尼拉城城防司令的时候,也有过多次在公众场合发表演讲的经历,不过以前他的听众多是本地的西裔民众,倒是少有眼前这样全是汉人围在四周的独特景象。当然了,其实这两种听众也有共同点,那就是他们的身份基本都是本地权贵,只不过如今海汉当家,这个阶层从西裔换成了汉裔罢了。 而今天到场的这些观礼嘉宾,大部分都是弗朗西斯认得的熟面孔,甚至有丁家这种姻亲。不问可知,这些非富即贵的汉人肯定是在战后都选择了投效新主子,才能得到机会出现在当下这个场合。海汉能够在战后迅速平定本地局势,想来这些汉人新贵也从中出了不少力气。弗朗西斯很想知道丁家在这个过程中,又是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是否真如他所猜测的那样,一直在忙于与自己划清界限。 关于这次西管局的挂牌仪式,已经有海汉官员提前与弗朗西斯做过沟通,让他了解自己在这个机构中所起到的作用,以及在挂牌仪式上需要向上级和公众表明的态度。弗朗西斯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如今的马尼拉已经不是西班牙人说了算,哪怕自己曾经在这里风光一时,但这里做主的人已经换作了海汉,自己只是个听命行事的卒子罢了。 为了自己父子二人将来能够好好生存下去,虽然与海汉合作对弗朗西斯来说算是违心之举,但他也只能暂时屈从了。努力活下去,一切皆有可能,但如果不合作,那就真的万事皆休了。 弗朗西斯走到邱元身边,邱元朝他笑了笑,将主角的位置让给了他。弗朗西斯稍稍整了衣领,他对于这种海汉样式的着装还不是太适应,但看到周围的人投来艳羡的眼光,他也能感受到这身官服所代表的许多人都会眼热的身份和地位。对弗朗西斯来说,他得到这个官职几乎是没费什么事,海汉人早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只等他松口而已,所以他对这个职务其实暂时还没有什么实感可言。 当然了,弗朗西斯也明白自己在这个机构中只是一个傀儡,甚至连这个机构本身,也只是海汉用来管理西裔民众的一个傀儡,真正发号施令作出决定的,仍然是由邱元主导的马尼拉临管会。 所以弗朗西斯的讲话也就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内容,只表示自己会服从安排,认真执行临管会的决议,与其他官方机构做好配合,对本地的西裔民众做好管理工作。至于接下来要怎么做,他却只字未提,这已经超出了他的工作范围,他也不准备越俎代庖替西管局出声。 弗朗西斯的讲话自然是用西班牙语,而观礼的这些汉人权贵大多侨居马尼拉多年,倒是也能听懂他所说的内容。不过弗朗西斯的就职演说毫无爆点,听众们便也开始交头接耳舆论纷纷,话题基本都离不开海汉为何要挑中弗朗西斯来出任这个职务,以及这个机构的职能设计是否预示着它只是一个傀儡机构。 作为弗朗西斯的亲家,丁峰无疑受到了观礼嘉宾们的关注,当下就有好几拨人主动来向丁家父子打招呼,期望能建立关系,等后有机会找西管局在生意上帮忙。丁峰当下也不好细说,只能先笑着应付过去。 弗朗西斯的就职演说结束之后,便是简单的揭牌仪式。在众人的掌声中,邱元与萧良一同拉了下了罩在西管局牌匾上的红布,就算这个机构正式开始运转了。 按照民政部与马尼拉临管会的设计,西管局目前的主要职能是对不愿离开本地的西裔民众登记造册,编纂户籍,核实房产地产,以及安排相关的宣讲活动,让西裔民众能够更快地适应海汉统治下的新社会秩序,明白自己未来的归属是海汉而非几万里的之外的西班牙王国。 这个工作看起来不算太复杂,但却比较繁琐。马尼拉湾周边区域除了西裔民众居住比较集中的马尼拉城之外,零零散散还有数十个移民村镇,目前统计到的西裔人口仍有将近三千,而实际数字只会更大。西管局的人员编制不过五六十人,要对分散各地的西裔人口进行管理也绝非易事。在弗朗西斯看来,这个差事甚至连抓到头绪都很困难,他也很想看看,海汉人究竟会如何着手进行。 弗朗西斯的局长职务是个虚职,真正掌管西管局日常事务的,是由海汉民政部派来的另一名官员葛永。这位老兄前两年是在山东芝罘岛那边任职,这次攻打马尼拉的行动之前,才随北方精锐部队一同调动南下,在战后随邱元一起来到马尼拉。因为他在山东期间积累了比较丰富的民政管理和外交经验,所以邱元便将他安排到西管局这边,虽然职务是个副职,但他却是这个衙门真正掌权的人。 葛永的手段也说不上有什么新奇之处,都是按照过去的经验和民政部的操作规程,一项项地把工作部署下去。他首先将马尼拉湾的西裔聚居区按巴石河分界划分为南北两个区,马尼拉城按照地理位置归属于南区。然后针对两个大区的西裔人口分布状况,再制定具体的登记造册计划。 西班牙统治时期也有本地民众的户籍登记资料,海汉在攻占马尼拉之后也顺利拿到了这些资料,不过因为在战争中许多家庭和个人有离散、失踪、身亡的状况,所以战后还得慢慢进行核对,对其进行修订。而这个过程中,提前招募的二十名西裔工作人员就要派上大用场了。这核对资料和重新登记的工作,绝大部分都要由他们来完成才行。 西管局向这些西裔工作人员提供了颇为优厚的待遇,除了足以供养一家人的薪酬之外,还能在未来申请入籍时享受与入伍参军人员同等的优先资格。等申请到海汉国籍之后,这些人才算是真正打开了上升的通道,到时候就不会只是在基层做一辈子的统计员,而是可以与普通海汉国民一样,依靠劳动积分的累积来获得进修和晋升的机会。 对于这些西裔工作人员来说,这无疑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条件。虽然本地换了统治者,但今后他们可不是被统治的对象,而是由此跨入了统治阶级的群体。马尼拉地区如今百废待兴,新成立的官方机构正需要大量熟悉本地民情的官员来填充,他们现在虽然只是普通的办事人员,但如果能够把握机会,日后飞黄腾达也不是没有可能。 葛永对西管局的施政手段没有刻意回避弗朗西斯,而且允许他参加所有的日常会议,并未真正将他视作傀儡。葛永甚至允许弗朗西斯对西管局的事务提出自己的见解和建议,当然采不采纳那就是另回事了。弗朗西斯战前是一名高级军官,在他眼中葛永的措施便如同在指挥一场战役,调动部署都是井井有条,每个人都有明确的任务要完成。 弗朗西斯得知葛永是从大明境内调回来的官员,也就明白了他为何能够如从从容地处理这些民政问题了。海汉在大明境内建立的殖民地,其环境的复杂性应该不比马尼拉差多少,如果能管理好海汉设在山东的殖民地,那么马尼拉的状况自然也难不倒他了,无非就是换了一帮不会说汉语写汉字的手下和管理对象而已。 当然弗朗西斯也明白,这种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西班牙在海外殖民的经验肯定不会逊色于海汉,但在民政管理方面的能力却似乎有着明显的差距。战前马尼拉当局对本地民政的管理状况,弗朗西斯也是略知一二的,那时候几乎所有民政事务都是阿拉贡内斯一把抓,独掌大权的后果之一就是各方面的管理工作都一塌糊涂,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这么的精力去顾及到方方面面。 西统时期的马尼拉虽然也推广施行了户籍制度,但由于各民族混杂而居的情况太复杂,当局并没有很好地执行到位,最终也只是在西裔群体内勉强实现了登记造册的户籍档案管理。不过这项工作在完成了仅仅几年之后,便为海汉接管这里做了嫁衣,而接手的海汉人还嫌弃西班牙人的前期工作做得不够细致,以至于很多资料还需要重新核实登记,也是让弗朗西斯颇为感慨。 为了能够让弗朗西斯安心在这个傀儡位置上坐着,临管会特地给小弗朗西斯也安排了一个“巡视员”的职务,至于要巡视什么,到哪里巡视,却没有具体的内容了,说白了也是一个空有其表的职位。不过小弗朗西斯对此倒是很满意,因为这个差事基本上根本不需要他做事,就可以拿一份薪水,最重要的是还能得到人身自由——虽然不能离开马尼拉,但总比之前被囚禁的状况好多了。 弗朗西斯父子在西管局开始运作之后都自动获释,不再是海汉的监禁对象。而他们过去在城内的住所也完璧归赵,交还到他们手上。事实上父子俩只在西管局待了半天时间,应付了一下带着观礼嘉宾来参观工作情况的邱元和萧良两名高官,便得到葛永的许可溜回家休息去了。 弗朗西斯在城中的住处很幸运地没有毁于战事,甚至连损坏都不算太严重,家中的几名仆人也还没有被遣散,这让他回到家时感到自己或许真的是被上帝挑选的幸运儿,不但在战争中好好地活了下来,而且战后还能这么快就重获自由身,回到家中重新开始生活。如果不是身上这套扎眼的海汉官服在提醒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弗朗西斯真的有一种回到战前的错觉。 小弗朗西斯却没有这样的感受,对他来说父亲与海汉人的合作就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交易,双方开出各自的条件,达成了共识之后结成合作伙伴的关系,这与之前的战争并无冲突。至于叛国这种罪名,自出生以来就从未踏足过西班牙本土的小弗朗西斯可没有什么负罪感,特别是他今天在西管局里见到那些充满干劲的西裔同事,更是觉得为海汉效力并不是什么罪过或者需要对西班牙王国抱有愧疚。 “父亲,我认为海汉人已经表现出了十足的诚意,或许您真的应该好好考虑一下跟他们合作,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的能力。我知道,您可不是那种甘当傀儡的人。”小弗朗西斯试图劝说父亲放下心结,把当下的局面当作新的开始,不要再纠结于过去。 弗朗西斯沉吟道:“你说的问题,我不是没有想过,但要真正得到海汉人的信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们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能镇得住场面的西班牙傀儡,而不是一位能干的官员,你明白吗?如果我真的去尝试插手西管局的日常事务,那或许海汉人立刻就会踢掉我,换上另一个更适合当傀儡的人。” “但总是值得一试的,不是吗?今天那位副局长先生,对待您的态度也非常客气,并且也允许您了解西管局的日常运作状况,我觉得这就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始。”小弗朗西斯继续鼓动道:“信任是需要慢慢建立的,他们现在对您不够信任,不代表以后也会一直这样。”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弗朗西斯从答应邱元出任这个职务的那一刻开始,其实心防就已经崩塌了。只是他心里仍然有许多顾忌,海汉人不信任他,而他又何尝肯轻信对方? 小弗朗西斯见父亲的态度有所松动,当下倒也没有再揪住这个问题不放,而是向他告假,打算去一趟丁家,见一见阔别多日的妻子。 “我建议你不要在这个时候主动登门。”弗朗西斯却对此持反对态度:“丁家人今天已经见到了我们,如果他们还想维持两家的良好关系,就应该尽快来拜访我们了。” 正文 第1687章 合则两利 今天在西管局挂牌仪式现场与丁家人碰面的时候,弗朗西斯的情绪是比较复杂的,一方面他希望丁家作为本地的汉人豪商和联姻的对象,能够在自己父子落难的时候出手相助,另一方面他又认为丁家不可信,自己入狱之后必定在想法设法地撇清两家关系。 当然弗朗西斯也并不打算因为毫无实证的猜测就跟丁家断绝往来,但他认为至少在这个时候不应主动去接触丁家,而是把自己的位置摆高一点,态度矜持一些。即便只是西管局的傀儡领导,那也是海汉封的官,没理由要对平民低声下气。而且弗朗西斯也很想再看看,丁家是否会在意识到地位差距之后,重新主动贴上来维护关系。 小弗朗西斯对这些想法不是太能理解,但他也知道在处理这类事务方面,父亲要比自己擅长得多。虽然他对父亲阻止自己回丁家去与妻子会面的想法不太高兴,但最终还是依了父亲的意思,老老实实地待在了家里。 事实证明,弗朗西斯的坚持是有效果的,当晚丁家人便主动登门拜会来了,而且是丁峰亲自出动,给足了他们面子。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今天在西管局挂牌仪式现场与丁家人碰面的时候,弗朗西斯的情绪是比较复杂的,一方面他希望丁家作为本地的汉人豪商和联姻的对象,能够在自己父子落难的时候出手相助,另一方面他又认为丁家不可信,自己入狱之后必定在想法设法地撇清两家关系。 当然弗朗西斯也并不打算因为毫无实证的猜测就跟丁家断绝往来,但他认为至少在这个时候不应主动去接触丁家,而是把自己的位置摆高一点,态度矜持一些。即便只是西管局的傀儡领导,那也是海汉封的官,没理由要对平民低声下气。而且弗朗西斯也很想再看看,丁家是否会在意识到地位差距之后,重新主动贴上来维护关系。 小弗朗西斯对这些想法不是太能理解,但他也知道在处理这类事务方面,父亲要比自己擅长得多。虽然他对父亲阻止自己回丁家去与妻子会面的想法不太高兴,但最终还是依了父亲的意思,老老实实地待在了家里。 事实证明,弗朗西斯的坚持是有效果的,当晚丁家人便主动登门拜会来了,而且是丁峰亲自出动,给足了他们面子。今天在西管局挂牌仪式现场与丁家人碰面的时候,弗朗西斯的情绪是比较复杂的,一方面他希望丁家作为本地的汉人豪商和联姻的对象,能够在自己父子落难的时候出手相助,另一方面他又认为丁家不可信,自己入狱之后必定在想法设法地撇清两家关系。 当然弗朗西斯也并不打算因为毫无实证的猜测就跟丁家断绝往来,但他认为至少在这个时候不应主动去接触丁家,而是把自己的位置摆高一点,态度矜持一些。即便只是西管局的傀儡领导,那也是海汉封的官,没理由要对平民低声下气。而且弗朗西斯也很想再看看,丁家是否会在意识到地位差距之后,重新主动贴上来维护关系。 小弗朗西斯对这些想法不是太能理解,但他也知道在处理这类事务方面,父亲要比自己擅长得多。虽然他对父亲阻止自己回丁家去与妻子会面的想法不太高兴,但最终还是依了父亲的意思,老老实实地待在了家里。 事实证明,弗朗西斯的坚持是有效果的,当晚丁家人便主动登门拜会来了,而且是丁峰亲自出动,给足了他们面子。今天在西管局挂牌仪式现场与丁家人碰面的时候,弗朗西斯的情绪是比较复杂的,一方面他希望丁家作为本地的汉人豪商和联姻的对象,能够在自己父子落难的时候出手相助,另一方面他又认为丁家不可信,自己入狱之后必定在想法设法地撇清两家关系。 当然弗朗西斯也并不打算因为毫无实证的猜测就跟丁家断绝往来,但他认为至少在这个时候不应主动去接触丁家,而是把自己的位置摆高一点,态度矜持一些。即便只是西管局的傀儡领导,那也是海汉封的官,没理由要对平民低声下气。而且弗朗西斯也很想再看看,丁家是否会在意识到地位差距之后,重新主动贴上来维护关系。 小弗朗西斯对这些想法不是太能理解,但他也知道在处理这类事务方面,父亲要比自己擅长得多。虽然他对父亲阻止自己回丁家去与妻子会面的想法不太高兴,但最终还是依了父亲的意思,老老实实地待在了家里。 事实证明,弗朗西斯的坚持是有效果的,当晚丁家人便主动登门拜会来了,而且是丁峰亲自出动,给足了他们面子。今天在西管局挂牌仪式现场与丁家人碰面的时候,弗朗西斯的情绪是比较复杂的,一方面他希望丁家作为本地的汉人豪商和联姻的对象,能够在自己父子落难的时候出手相助,另一方面他又认为丁家不可信,自己入狱之后必定在想法设法地撇清两家关系。 当然弗朗西斯也并不打算因为毫无实证的猜测就跟丁家断绝往来,但他认为至少在这个时候不应主动去接触丁家,而是把自己的位置摆高一点,态度矜持一些。即便只是西管局的傀儡领导,那也是海汉封的官,没理由要对平民低声下气。而且弗朗西斯也很想再看看,丁家是否会在意识到地位差距之后,重新主动贴上来维护关系。 小弗朗西斯对这些想法不是太能理解,但他也知道在处理这类事务方面,父亲要比自己擅长得多。虽然他对父亲阻止自己回丁家去与妻子会面的想法不太高兴,但最终还是依了父亲的意思,老老实实地待在了家里。 事实证明,弗朗西斯的坚持是有效果的,当晚丁家人便主动登门拜会来了,而且是丁峰亲自出动,给足了他们面子。今天在西管局挂牌仪式现场与丁家人碰面的时候,弗朗西斯的情绪是比较复杂的,一方面他希望丁家作为本地的汉人豪商和联姻的对象,能够在自己父子落难的时候出手相助,另一方面他又认为丁家不可信,自己入狱之后必定在想法设法地撇清两家关系。 当然弗朗西斯也并不打算因为毫无实证的猜测就跟丁家断绝往来,但他认为至少在这个时候不应主动去接触丁家,而是把自己的位置摆高一点,态度矜持一些。即便只是西管局的傀儡领导,那也是海汉封的官,没理由要对平民低声下气。而且弗朗西斯也很想再看看,丁家是否会在意识到地位差距之后,重新主动贴上来维护关系。 小弗朗西斯对这些想法不是太能理解,但他也知道在处理这类事务方面,父亲要比自己擅长得多。虽然他对父亲阻止自己回丁家去与妻子会面的想法不太高兴,但最终还是依了父亲的意思,老老实实地待在了家里。 事实证明,弗朗西斯的坚持是有效果的,当晚丁家人便主动登门拜会来了,而且是丁峰亲自出动,给足了他们面子。今天在西管局挂牌仪式现场与丁家人碰面的时候,弗朗西斯的情绪是比较复杂的,一方面他希望丁家作为本地的汉人豪商和联姻的对象,能够在自己父子落难的时候出手相助,另一方面他又认为丁家不可信,自己入狱之后必定在想法设法地撇清两家关系。 当然弗朗西斯也并不打算因为毫无实证的猜测就跟丁家断绝往来,但他认为至少在这个时候不应主动去接触丁家,而是把自己的位置摆高一点,态度矜持一些。即便只是西管局的傀儡领导,那也是海汉封的官,没理由要对平民低声下气。而且弗朗西斯也很想再看看,丁家是否会在意识到地位差距之后,重新主动贴上来维护关系。 小弗朗西斯对这些想法不是太能理解,但他也知道在处理这类事务方面,父亲要比自己擅长得多。虽然他对父亲阻止自己回丁家去与妻子会面的想法不太高兴,但最终还是依了父亲的意思,老老实实地待在了家里。 事实证明,弗朗西斯的坚持是有效果的,当晚丁家人便主动登门拜会来了,而且是丁峰亲自出动,给足了他们面子。今天在西管局挂牌仪式现场与丁家人碰面的时候,弗朗西斯的情绪是比较复杂的,一方面他希望丁家作为本地的汉人豪商和联姻的对象,能够在自己父子落难的时候出手相助,另一方面他又认为丁家不可信,自己入狱之后必定在想法设法地撇清两家关系。 当然弗朗西斯也并不打算因为毫无实证的猜测就跟丁家断绝往来,但他认为至少在这个时候不应主动去接触丁家,而是把自己的位置摆高一点,态度矜持一些。即便只是西管局的傀儡领导,那也是海汉封的官,没理由要对平民低声下气。而且弗朗西斯也很想再看看,丁家是否会在意识到地位差距之后,重新主动贴上来维护关系。 小弗朗西斯对这些想法不是太能理解,但他也知道在处理这类事务方面,父亲要比自己擅长得多。虽然他对父亲阻止自己回丁家去与妻子会面的想法不太高兴,但最终还是依了父亲的意思,老老实实地待在了家里。 事实证明,弗朗西斯的坚持是有效果的,当晚丁家人便主动登门拜会来了,而且是丁峰亲自出动,给足了他们面子。今天在西管局挂牌仪式现场与丁家人碰面的时候,弗朗西斯的情绪是比较复杂的,一方面他希望丁家作为本地的汉人豪商和联姻的对象,能够在自己父子落难的时候出手相助,另一方面他又认为丁家不可信,自己入狱之后必定在想法设法地撇清两家关系。 当然弗朗西斯也并不打算因为毫无实证的猜测就跟丁家断绝往来,但他认为至少在这个时候不应主动去接触丁家,而是把自己的位置摆高一点,态度矜持一些。即便只是西管局的傀儡领导,那也是海汉封的官,没理由要对平民低声下气。而且弗朗西斯也很想再看看,丁家是否会在意识到地位差距之后,重新主动贴上来维护关系。 小弗朗西斯对这些想法不是太能理解,但他也知道在处理这类事务方面,父亲要比自己擅长得多。虽然他对父亲阻止自己回丁家去与妻子会面的想法不太高兴,但最终还是依了父亲的意思,老老实实地待在了家里。 事实证明,弗朗西斯的坚持是有效果的,当晚丁家人便主动登门拜会来了,而且是丁峰亲自出动,给足了他们面子。今天在西管局挂牌仪式现场与丁家人碰面的时候,弗朗西斯的情绪是比较复杂的,一方面他希望丁家作为本地的汉人豪商和联姻的对象,能够在自己父子落难的时候出手相助,另一方面他又认为丁家不可信,自己入狱之后必定在想法设法地撇清两家关系。 当然弗朗西斯也并不打算因为毫无实证的猜测就跟丁家断绝往来,但他认为至少在这个时候不应主动去接触丁家,而是把自己的位置摆高一点,态度矜持一些。即便只是西管局的傀儡领导,那也是海汉封的官,没理由要对平民低声下气。而且弗朗西斯也很想再看看,丁家是否会在意识到地位差距之后,重新主动贴上来维护关系。 小弗朗西斯对这些想法不是太能理解,但他也知道在处理这类事务方面,父亲要比自己擅长得多。虽然他对父亲阻止自己回丁家去与妻子会面的想法不太高兴,但最终还是依了父亲的意思,老老实实地待在了家里。 事实证明,弗朗西斯的坚持是有效果的,当晚丁家人便主动登门拜会来了,而且是丁峰亲自出动,给足了他们面子。 (本章完) 正文 第1688章 换汤不换药 一个地方改朝换代之后,自然会有一批新人趁势崛起,但原本就在这里根基极深的权贵家族,不管是在人脉、资金、经验等各个方面,他们都拥有着更高的。他们要在新统治者治下继续占据社会上层的地位,享用各种社会资源,甚至是与新统治者结成利益同盟,都会比后来者有更多先发优势。 弗朗西斯过去是马尼拉城武装力量的掌管者,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来形容他当时在本地拥有的权势也不为过,而丁家是本地汉人家族中的佼佼者,这两家用联姻构建起来的利益同盟,已经在过去证明了官商勾结捞钱的可行性。如今换了海汉人当统治者,但在他们看来这无非就是换个顶头上司而已,过去怎么做,以后也还是可以依葫芦画瓢,顶多参照海汉的法律法规做些调整罢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一个地方改朝换代之后,自然会有一批新人趁势崛起,但原本就在这里根基极深的权贵家族,不管是在人脉、资金、经验等各个方面,他们都拥有着更高的。他们要在新统治者治下继续占据社会上层的地位,享用各种社会资源,甚至是与新统治者结成利益同盟,都会比后来者有更多先发优势。 弗朗西斯过去是马尼拉城武装力量的掌管者,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来形容他当时在本地拥有的权势也不为过,而丁家是本地汉人家族中的佼佼者,这两家用联姻构建起来的利益同盟,已经在过去证明了官商勾结捞钱的可行性。如今换了海汉人当统治者,但在他们看来这无非就是换个顶头上司而已,过去怎么做,以后也还是可以依葫芦画瓢,顶多参照海汉的法律法规做些调整罢了。一个地方改朝换代之后,自然会有一批新人趁势崛起,但原本就在这里根基极深的权贵家族,不管是在人脉、资金、经验等各个方面,他们都拥有着更高的。他们要在新统治者治下继续占据社会上层的地位,享用各种社会资源,甚至是与新统治者结成利益同盟,都会比后来者有更多先发优势。 弗朗西斯过去是马尼拉城武装力量的掌管者,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来形容他当时在本地拥有的权势也不为过,而丁家是本地汉人家族中的佼佼者,这两家用联姻构建起来的利益同盟,已经在过去证明了官商勾结捞钱的可行性。如今换了海汉人当统治者,但在他们看来这无非就是换个顶头上司而已,过去怎么做,以后也还是可以依葫芦画瓢,顶多参照海汉的法律法规做些调整罢了。一个地方改朝换代之后,自然会有一批新人趁势崛起,但原本就在这里根基极深的权贵家族,不管是在人脉、资金、经验等各个方面,他们都拥有着更高的。他们要在新统治者治下继续占据社会上层的地位,享用各种社会资源,甚至是与新统治者结成利益同盟,都会比后来者有更多先发优势。 弗朗西斯过去是马尼拉城武装力量的掌管者,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来形容他当时在本地拥有的权势也不为过,而丁家是本地汉人家族中的佼佼者,这两家用联姻构建起来的利益同盟,已经在过去证明了官商勾结捞钱的可行性。如今换了海汉人当统治者,但在他们看来这无非就是换个顶头上司而已,过去怎么做,以后也还是可以依葫芦画瓢,顶多参照海汉的法律法规做些调整罢了。一个地方改朝换代之后,自然会有一批新人趁势崛起,但原本就在这里根基极深的权贵家族,不管是在人脉、资金、经验等各个方面,他们都拥有着更高的。他们要在新统治者治下继续占据社会上层的地位,享用各种社会资源,甚至是与新统治者结成利益同盟,都会比后来者有更多先发优势。 弗朗西斯过去是马尼拉城武装力量的掌管者,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来形容他当时在本地拥有的权势也不为过,而丁家是本地汉人家族中的佼佼者,这两家用联姻构建起来的利益同盟,已经在过去证明了官商勾结捞钱的可行性。如今换了海汉人当统治者,但在他们看来这无非就是换个顶头上司而已,过去怎么做,以后也还是可以依葫芦画瓢,顶多参照海汉的法律法规做些调整罢了。一个地方改朝换代之后,自然会有一批新人趁势崛起,但原本就在这里根基极深的权贵家族,不管是在人脉、资金、经验等各个方面,他们都拥有着更高的。他们要在新统治者治下继续占据社会上层的地位,享用各种社会资源,甚至是与新统治者结成利益同盟,都会比后来者有更多先发优势。 弗朗西斯过去是马尼拉城武装力量的掌管者,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来形容他当时在本地拥有的权势也不为过,而丁家是本地汉人家族中的佼佼者,这两家用联姻构建起来的利益同盟,已经在过去证明了官商勾结捞钱的可行性。如今换了海汉人当统治者,但在他们看来这无非就是换个顶头上司而已,过去怎么做,以后也还是可以依葫芦画瓢,顶多参照海汉的法律法规做些调整罢了。一个地方改朝换代之后,自然会有一批新人趁势崛起,但原本就在这里根基极深的权贵家族,不管是在人脉、资金、经验等各个方面,他们都拥有着更高的。他们要在新统治者治下继续占据社会上层的地位,享用各种社会资源,甚至是与新统治者结成利益同盟,都会比后来者有更多先发优势。 弗朗西斯过去是马尼拉城武装力量的掌管者,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来形容他当时在本地拥有的权势也不为过,而丁家是本地汉人家族中的佼佼者,这两家用联姻构建起来的利益同盟,已经在过去证明了官商勾结捞钱的可行性。如今换了海汉人当统治者,但在他们看来这无非就是换个顶头上司而已,过去怎么做,以后也还是可以依葫芦画瓢,顶多参照海汉的法律法规做些调整罢了。一个地方改朝换代之后,自然会有一批新人趁势崛起,但原本就在这里根基极深的权贵家族,不管是在人脉、资金、经验等各个方面,他们都拥有着更高的。他们要在新统治者治下继续占据社会上层的地位,享用各种社会资源,甚至是与新统治者结成利益同盟,都会比后来者有更多先发优势。 弗朗西斯过去是马尼拉城武装力量的掌管者,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来形容他当时在本地拥有的权势也不为过,而丁家是本地汉人家族中的佼佼者,这两家用联姻构建起来的利益同盟,已经在过去证明了官商勾结捞钱的可行性。如今换了海汉人当统治者,但在他们看来这无非就是换个顶头上司而已,过去怎么做,以后也还是可以依葫芦画瓢,顶多参照海汉的法律法规做些调整罢了。一个地方改朝换代之后,自然会有一批新人趁势崛起,但原本就在这里根基极深的权贵家族,不管是在人脉、资金、经验等各个方面,他们都拥有着更高的。他们要在新统治者治下继续占据社会上层的地位,享用各种社会资源,甚至是与新统治者结成利益同盟,都会比后来者有更多先发优势。 弗朗西斯过去是马尼拉城武装力量的掌管者,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来形容他当时在本地拥有的权势也不为过,而丁家是本地汉人家族中的佼佼者,这两家用联姻构建起来的利益同盟,已经在过去证明了官商勾结捞钱的可行性。如今换了海汉人当统治者,但在他们看来这无非就是换个顶头上司而已,过去怎么做,以后也还是可以依葫芦画瓢,顶多参照海汉的法律法规做些调整罢了。一个地方改朝换代之后,自然会有一批新人趁势崛起,但原本就在这里根基极深的权贵家族,不管是在人脉、资金、经验等各个方面,他们都拥有着更高的。他们要在新统治者治下继续占据社会上层的地位,享用各种社会资源,甚至是与新统治者结成利益同盟,都会比后来者有更多先发优势。 弗朗西斯过去是马尼拉城武装力量的掌管者,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来形容他当时在本地拥有的权势也不为过,而丁家是本地汉人家族中的佼佼者,这两家用联姻构建起来的利益同盟,已经在过去证明了官商勾结捞钱的可行性。如今换了海汉人当统治者,但在他们看来这无非就是换个顶头上司而已,过去怎么做,以后也还是可以依葫芦画瓢,顶多参照海汉的法律法规做些调整罢了。一个地方改朝换代之后,自然会有一批新人趁势崛起,但原本就在这里根基极深的权贵家族,不管是在人脉、资金、经验等各个方面,他们都拥有着更高的。他们要在新统治者治下继续占据社会上层的地位,享用各种社会资源,甚至是与新统治者结成利益同盟,都会比后来者有更多先发优势。 弗朗西斯过去是马尼拉城武装力量的掌管者,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来形容他当时在本地拥有的权势也不为过,而丁家是本地汉人家族中的佼佼者,这两家用联姻构建起来的利益同盟,已经在过去证明了官商勾结捞钱的可行性。如今换了海汉人当统治者,但在他们看来这无非就是换个顶头上司而已,过去怎么做,以后也还是可以依葫芦画瓢,顶多参照海汉的法律法规做些调整罢了。一个地方改朝换代之后,自然会有一批新人趁势崛起,但原本就在这里根基极深的权贵家族,不管是在人脉、资金、经验等各个方面,他们都拥有着更高的。他们要在新统治者治下继续占据社会上层的地位,享用各种社会资源,甚至是与新统治者结成利益同盟,都会比后来者有更多先发优势。 弗朗西斯过去是马尼拉城武装力量的掌管者,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来形容他当时在本地拥有的权势也不为过,而丁家是本地汉人家族中的佼佼者,这两家用联姻构建起来的利益同盟,已经在过去证明了官商勾结捞钱的可行性。如今换了海汉人当统治者,但在他们看来这无非就是换个顶头上司而已,过去怎么做,以后也还是可以依葫芦画瓢,顶多参照海汉的法律法规做些调整罢了。一个地方改朝换代之后,自然会有一批新人趁势崛起,但原本就在这里根基极深的权贵家族,不管是在人脉、资金、经验等各个方面,他们都拥有着更高的。他们要在新统治者治下继续占据社会上层的地位,享用各种社会资源,甚至是与新统治者结成利益同盟,都会比后来者有更多先发优势。 弗朗西斯过去是马尼拉城武装力量的掌管者,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来形容他当时在本地拥有的权势也不为过,而丁家是本地汉人家族中的佼佼者,这两家用联姻构建起来的利益同盟,已经在过去证明了官商勾结捞钱的可行性。如今换了海汉人当统治者,但在他们看来这无非就是换个顶头上司而已,过去怎么做,以后也还是可以依葫芦画瓢,顶多参照海汉的法律法规做些调整罢了。一个地方改朝换代之后,自然会有一批新人趁势崛起,但原本就在这里根基极深的权贵家族,不管是在人脉、资金、经验等各个方面,他们都拥有着更高的。他们要在新统治者治下继续占据社会上层的地位,享用各种社会资源,甚至是与新统治者结成利益同盟,都会比后来者有更多先发优势。 正文 第1689章 挣表现 从职能上来说,西管局并不是一个真正能意义上的治安管理机构,驻军和治安警才是负责处理治安事件的正主。而出现在港口的这帮西裔人员闹出乱子,理应属于治安事件,如果治安警处理不下来,那就应该立刻上报临管会和驻军部队请求增援。让西管局出面,多少有点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葛永才会考虑把事情往外推,免得自找麻烦。 但弗朗西斯自然不会放过这好不容易才制造出来的机会,便劝说葛永不要急着求援,让他出面去进行协调,尽可能以和平的方式解决这起事件。 “没有人会在这起事件中受伤,我可以解决那帮人,让他们放弃与警方对抗,相信我。”弗朗西斯见葛永态度已经没先前那么坚定,便再次尝试说服葛永,派他出马去劝降缩在饭馆里与警方对峙的那帮西裔人员。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从职能上来说,西管局并不是一个真正能意义上的治安管理机构,驻军和治安警才是负责处理治安事件的正主。而出现在港口的这帮西裔人员闹出乱子,理应属于治安事件,如果治安警处理不下来,那就应该立刻上报临管会和驻军部队请求增援。让西管局出面,多少有点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葛永才会考虑把事情往外推,免得自找麻烦。 但弗朗西斯自然不会放过这好不容易才制造出来的机会,便劝说葛永不要急着求援,让他出面去进行协调,尽可能以和平的方式解决这起事件。 “没有人会在这起事件中受伤,我可以解决那帮人,让他们放弃与警方对抗,相信我。”弗朗西斯见葛永态度已经没先前那么坚定,便再次尝试说服葛永,派他出马去劝降缩在饭馆里与警方对峙的那帮西裔人员。从职能上来说,西管局并不是一个真正能意义上的治安管理机构,驻军和治安警才是负责处理治安事件的正主。而出现在港口的这帮西裔人员闹出乱子,理应属于治安事件,如果治安警处理不下来,那就应该立刻上报临管会和驻军部队请求增援。让西管局出面,多少有点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葛永才会考虑把事情往外推,免得自找麻烦。 但弗朗西斯自然不会放过这好不容易才制造出来的机会,便劝说葛永不要急着求援,让他出面去进行协调,尽可能以和平的方式解决这起事件。 “没有人会在这起事件中受伤,我可以解决那帮人,让他们放弃与警方对抗,相信我。”弗朗西斯见葛永态度已经没先前那么坚定,便再次尝试说服葛永,派他出马去劝降缩在饭馆里与警方对峙的那帮西裔人员。从职能上来说,西管局并不是一个真正能意义上的治安管理机构,驻军和治安警才是负责处理治安事件的正主。而出现在港口的这帮西裔人员闹出乱子,理应属于治安事件,如果治安警处理不下来,那就应该立刻上报临管会和驻军部队请求增援。让西管局出面,多少有点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葛永才会考虑把事情往外推,免得自找麻烦。 但弗朗西斯自然不会放过这好不容易才制造出来的机会,便劝说葛永不要急着求援,让他出面去进行协调,尽可能以和平的方式解决这起事件。 “没有人会在这起事件中受伤,我可以解决那帮人,让他们放弃与警方对抗,相信我。”弗朗西斯见葛永态度已经没先前那么坚定,便再次尝试说服葛永,派他出马去劝降缩在饭馆里与警方对峙的那帮西裔人员。从职能上来说,西管局并不是一个真正能意义上的治安管理机构,驻军和治安警才是负责处理治安事件的正主。而出现在港口的这帮西裔人员闹出乱子,理应属于治安事件,如果治安警处理不下来,那就应该立刻上报临管会和驻军部队请求增援。让西管局出面,多少有点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葛永才会考虑把事情往外推,免得自找麻烦。 但弗朗西斯自然不会放过这好不容易才制造出来的机会,便劝说葛永不要急着求援,让他出面去进行协调,尽可能以和平的方式解决这起事件。 “没有人会在这起事件中受伤,我可以解决那帮人,让他们放弃与警方对抗,相信我。”弗朗西斯见葛永态度已经没先前那么坚定,便再次尝试说服葛永,派他出马去劝降缩在饭馆里与警方对峙的那帮西裔人员。从职能上来说,西管局并不是一个真正能意义上的治安管理机构,驻军和治安警才是负责处理治安事件的正主。而出现在港口的这帮西裔人员闹出乱子,理应属于治安事件,如果治安警处理不下来,那就应该立刻上报临管会和驻军部队请求增援。让西管局出面,多少有点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葛永才会考虑把事情往外推,免得自找麻烦。 但弗朗西斯自然不会放过这好不容易才制造出来的机会,便劝说葛永不要急着求援,让他出面去进行协调,尽可能以和平的方式解决这起事件。 “没有人会在这起事件中受伤,我可以解决那帮人,让他们放弃与警方对抗,相信我。”弗朗西斯见葛永态度已经没先前那么坚定,便再次尝试说服葛永,派他出马去劝降缩在饭馆里与警方对峙的那帮西裔人员。从职能上来说,西管局并不是一个真正能意义上的治安管理机构,驻军和治安警才是负责处理治安事件的正主。而出现在港口的这帮西裔人员闹出乱子,理应属于治安事件,如果治安警处理不下来,那就应该立刻上报临管会和驻军部队请求增援。让西管局出面,多少有点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葛永才会考虑把事情往外推,免得自找麻烦。 但弗朗西斯自然不会放过这好不容易才制造出来的机会,便劝说葛永不要急着求援,让他出面去进行协调,尽可能以和平的方式解决这起事件。 “没有人会在这起事件中受伤,我可以解决那帮人,让他们放弃与警方对抗,相信我。”弗朗西斯见葛永态度已经没先前那么坚定,便再次尝试说服葛永,派他出马去劝降缩在饭馆里与警方对峙的那帮西裔人员。从职能上来说,西管局并不是一个真正能意义上的治安管理机构,驻军和治安警才是负责处理治安事件的正主。而出现在港口的这帮西裔人员闹出乱子,理应属于治安事件,如果治安警处理不下来,那就应该立刻上报临管会和驻军部队请求增援。让西管局出面,多少有点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葛永才会考虑把事情往外推,免得自找麻烦。 但弗朗西斯自然不会放过这好不容易才制造出来的机会,便劝说葛永不要急着求援,让他出面去进行协调,尽可能以和平的方式解决这起事件。 “没有人会在这起事件中受伤,我可以解决那帮人,让他们放弃与警方对抗,相信我。”弗朗西斯见葛永态度已经没先前那么坚定,便再次尝试说服葛永,派他出马去劝降缩在饭馆里与警方对峙的那帮西裔人员。从职能上来说,西管局并不是一个真正能意义上的治安管理机构,驻军和治安警才是负责处理治安事件的正主。而出现在港口的这帮西裔人员闹出乱子,理应属于治安事件,如果治安警处理不下来,那就应该立刻上报临管会和驻军部队请求增援。让西管局出面,多少有点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葛永才会考虑把事情往外推,免得自找麻烦。 但弗朗西斯自然不会放过这好不容易才制造出来的机会,便劝说葛永不要急着求援,让他出面去进行协调,尽可能以和平的方式解决这起事件。 “没有人会在这起事件中受伤,我可以解决那帮人,让他们放弃与警方对抗,相信我。”弗朗西斯见葛永态度已经没先前那么坚定,便再次尝试说服葛永,派他出马去劝降缩在饭馆里与警方对峙的那帮西裔人员。从职能上来说,西管局并不是一个真正能意义上的治安管理机构,驻军和治安警才是负责处理治安事件的正主。而出现在港口的这帮西裔人员闹出乱子,理应属于治安事件,如果治安警处理不下来,那就应该立刻上报临管会和驻军部队请求增援。让西管局出面,多少有点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葛永才会考虑把事情往外推,免得自找麻烦。 但弗朗西斯自然不会放过这好不容易才制造出来的机会,便劝说葛永不要急着求援,让他出面去进行协调,尽可能以和平的方式解决这起事件。 “没有人会在这起事件中受伤,我可以解决那帮人,让他们放弃与警方对抗,相信我。”弗朗西斯见葛永态度已经没先前那么坚定,便再次尝试说服葛永,派他出马去劝降缩在饭馆里与警方对峙的那帮西裔人员。从职能上来说,西管局并不是一个真正能意义上的治安管理机构,驻军和治安警才是负责处理治安事件的正主。而出现在港口的这帮西裔人员闹出乱子,理应属于治安事件,如果治安警处理不下来,那就应该立刻上报临管会和驻军部队请求增援。让西管局出面,多少有点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葛永才会考虑把事情往外推,免得自找麻烦。 但弗朗西斯自然不会放过这好不容易才制造出来的机会,便劝说葛永不要急着求援,让他出面去进行协调,尽可能以和平的方式解决这起事件。 “没有人会在这起事件中受伤,我可以解决那帮人,让他们放弃与警方对抗,相信我。”弗朗西斯见葛永态度已经没先前那么坚定,便再次尝试说服葛永,派他出马去劝降缩在饭馆里与警方对峙的那帮西裔人员。从职能上来说,西管局并不是一个真正能意义上的治安管理机构,驻军和治安警才是负责处理治安事件的正主。而出现在港口的这帮西裔人员闹出乱子,理应属于治安事件,如果治安警处理不下来,那就应该立刻上报临管会和驻军部队请求增援。让西管局出面,多少有点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葛永才会考虑把事情往外推,免得自找麻烦。 但弗朗西斯自然不会放过这好不容易才制造出来的机会,便劝说葛永不要急着求援,让他出面去进行协调,尽可能以和平的方式解决这起事件。 “没有人会在这起事件中受伤,我可以解决那帮人,让他们放弃与警方对抗,相信我。”弗朗西斯见葛永态度已经没先前那么坚定,便再次尝试说服葛永,派他出马去劝降缩在饭馆里与警方对峙的那帮西裔人员。从职能上来说,西管局并不是一个真正能意义上的治安管理机构,驻军和治安警才是负责处理治安事件的正主。而出现在港口的这帮西裔人员闹出乱子,理应属于治安事件,如果治安警处理不下来,那就应该立刻上报临管会和驻军部队请求增援。让西管局出面,多少有点名不正言不顺,所以葛永才会考虑把事情往外推,免得自找麻烦。 但弗朗西斯自然不会放过这好不容易才制造出来的机会,便劝说葛永不要急着求援,让他出面去进行协调,尽可能以和平的方式解决这起事件。 “没有人会在这起事件中受伤,我可以解决那帮人,让他们放弃与警方对抗,相信我。”弗朗西斯见葛永态度已经没先前那么坚定,便再次尝试说服葛永,派他出马去劝降缩在饭馆里与警方对峙的那帮西裔人员。从职能上来说,西管局并不是一个真正能意义上的治安管理机构,驻军和治安警才是负责处理治安事件的正主。 正文 第1690章 利益同盟 弗朗西斯在马尼拉当了数年高级武官,官场上的经验非常丰富,他很清楚以自己的西裔身份和过去的经历,想赢得海汉人的信任,在其治下再单枪匹马地闯出一番事业已经不太容易了,就算现在给了他一个西管局局长的位子坐,那也仅仅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实权的虚职而已。但如果自己身后能有一个集合了各方面力量的利益联盟,实现目标的过程就会容易得多,顺便还能为后人铺一铺路。 弗朗西斯先前愿意放弃抵抗,服从海汉的安排,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出于对儿子的不舍。他自己是早就认栽了,不管海汉是打是杀,他都没什么好说的。但如果因此而让儿子小弗朗西斯也把人生搭进来,他就觉得太难以接受了。既然已经无法再回到西班牙,那他就得在自己还能使得上劲的时候给儿子打造一个稳妥的前途。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弗朗西斯在马尼拉当了数年高级武官,官场上的经验非常丰富,他很清楚以自己的西裔身份和过去的经历,想赢得海汉人的信任,在其治下再单枪匹马地闯出一番事业已经不太容易了,就算现在给了他一个西管局局长的位子坐,那也仅仅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实权的虚职而已。但如果自己身后能有一个集合了各方面力量的利益联盟,实现目标的过程就会容易得多,顺便还能为后人铺一铺路。 弗朗西斯先前愿意放弃抵抗,服从海汉的安排,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出于对儿子的不舍。他自己是早就认栽了,不管海汉是打是杀,他都没什么好说的。但如果因此而让儿子小弗朗西斯也把人生搭进来,他就觉得太难以接受了。既然已经无法再回到西班牙,那他就得在自己还能使得上劲的时候给儿子打造一个稳妥的前途。弗朗西斯在马尼拉当了数年高级武官,官场上的经验非常丰富,他很清楚以自己的西裔身份和过去的经历,想赢得海汉人的信任,在其治下再单枪匹马地闯出一番事业已经不太容易了,就算现在给了他一个西管局局长的位子坐,那也仅仅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实权的虚职而已。但如果自己身后能有一个集合了各方面力量的利益联盟,实现目标的过程就会容易得多,顺便还能为后人铺一铺路。 弗朗西斯先前愿意放弃抵抗,服从海汉的安排,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出于对儿子的不舍。他自己是早就认栽了,不管海汉是打是杀,他都没什么好说的。但如果因此而让儿子小弗朗西斯也把人生搭进来,他就觉得太难以接受了。既然已经无法再回到西班牙,那他就得在自己还能使得上劲的时候给儿子打造一个稳妥的前途。弗朗西斯在马尼拉当了数年高级武官,官场上的经验非常丰富,他很清楚以自己的西裔身份和过去的经历,想赢得海汉人的信任,在其治下再单枪匹马地闯出一番事业已经不太容易了,就算现在给了他一个西管局局长的位子坐,那也仅仅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实权的虚职而已。但如果自己身后能有一个集合了各方面力量的利益联盟,实现目标的过程就会容易得多,顺便还能为后人铺一铺路。 弗朗西斯先前愿意放弃抵抗,服从海汉的安排,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出于对儿子的不舍。他自己是早就认栽了,不管海汉是打是杀,他都没什么好说的。但如果因此而让儿子小弗朗西斯也把人生搭进来,他就觉得太难以接受了。既然已经无法再回到西班牙,那他就得在自己还能使得上劲的时候给儿子打造一个稳妥的前途。弗朗西斯在马尼拉当了数年高级武官,官场上的经验非常丰富,他很清楚以自己的西裔身份和过去的经历,想赢得海汉人的信任,在其治下再单枪匹马地闯出一番事业已经不太容易了,就算现在给了他一个西管局局长的位子坐,那也仅仅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实权的虚职而已。但如果自己身后能有一个集合了各方面力量的利益联盟,实现目标的过程就会容易得多,顺便还能为后人铺一铺路。 弗朗西斯先前愿意放弃抵抗,服从海汉的安排,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出于对儿子的不舍。他自己是早就认栽了,不管海汉是打是杀,他都没什么好说的。但如果因此而让儿子小弗朗西斯也把人生搭进来,他就觉得太难以接受了。既然已经无法再回到西班牙,那他就得在自己还能使得上劲的时候给儿子打造一个稳妥的前途。弗朗西斯在马尼拉当了数年高级武官,官场上的经验非常丰富,他很清楚以自己的西裔身份和过去的经历,想赢得海汉人的信任,在其治下再单枪匹马地闯出一番事业已经不太容易了,就算现在给了他一个西管局局长的位子坐,那也仅仅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实权的虚职而已。但如果自己身后能有一个集合了各方面力量的利益联盟,实现目标的过程就会容易得多,顺便还能为后人铺一铺路。 弗朗西斯先前愿意放弃抵抗,服从海汉的安排,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出于对儿子的不舍。他自己是早就认栽了,不管海汉是打是杀,他都没什么好说的。但如果因此而让儿子小弗朗西斯也把人生搭进来,他就觉得太难以接受了。既然已经无法再回到西班牙,那他就得在自己还能使得上劲的时候给儿子打造一个稳妥的前途。弗朗西斯在马尼拉当了数年高级武官,官场上的经验非常丰富,他很清楚以自己的西裔身份和过去的经历,想赢得海汉人的信任,在其治下再单枪匹马地闯出一番事业已经不太容易了,就算现在给了他一个西管局局长的位子坐,那也仅仅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实权的虚职而已。但如果自己身后能有一个集合了各方面力量的利益联盟,实现目标的过程就会容易得多,顺便还能为后人铺一铺路。 弗朗西斯先前愿意放弃抵抗,服从海汉的安排,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出于对儿子的不舍。他自己是早就认栽了,不管海汉是打是杀,他都没什么好说的。但如果因此而让儿子小弗朗西斯也把人生搭进来,他就觉得太难以接受了。既然已经无法再回到西班牙,那他就得在自己还能使得上劲的时候给儿子打造一个稳妥的前途。弗朗西斯在马尼拉当了数年高级武官,官场上的经验非常丰富,他很清楚以自己的西裔身份和过去的经历,想赢得海汉人的信任,在其治下再单枪匹马地闯出一番事业已经不太容易了,就算现在给了他一个西管局局长的位子坐,那也仅仅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实权的虚职而已。但如果自己身后能有一个集合了各方面力量的利益联盟,实现目标的过程就会容易得多,顺便还能为后人铺一铺路。 弗朗西斯先前愿意放弃抵抗,服从海汉的安排,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出于对儿子的不舍。他自己是早就认栽了,不管海汉是打是杀,他都没什么好说的。但如果因此而让儿子小弗朗西斯也把人生搭进来,他就觉得太难以接受了。既然已经无法再回到西班牙,那他就得在自己还能使得上劲的时候给儿子打造一个稳妥的前途。弗朗西斯在马尼拉当了数年高级武官,官场上的经验非常丰富,他很清楚以自己的西裔身份和过去的经历,想赢得海汉人的信任,在其治下再单枪匹马地闯出一番事业已经不太容易了,就算现在给了他一个西管局局长的位子坐,那也仅仅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实权的虚职而已。但如果自己身后能有一个集合了各方面力量的利益联盟,实现目标的过程就会容易得多,顺便还能为后人铺一铺路。 弗朗西斯先前愿意放弃抵抗,服从海汉的安排,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出于对儿子的不舍。他自己是早就认栽了,不管海汉是打是杀,他都没什么好说的。但如果因此而让儿子小弗朗西斯也把人生搭进来,他就觉得太难以接受了。既然已经无法再回到西班牙,那他就得在自己还能使得上劲的时候给儿子打造一个稳妥的前途。弗朗西斯在马尼拉当了数年高级武官,官场上的经验非常丰富,他很清楚以自己的西裔身份和过去的经历,想赢得海汉人的信任,在其治下再单枪匹马地闯出一番事业已经不太容易了,就算现在给了他一个西管局局长的位子坐,那也仅仅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实权的虚职而已。但如果自己身后能有一个集合了各方面力量的利益联盟,实现目标的过程就会容易得多,顺便还能为后人铺一铺路。 弗朗西斯先前愿意放弃抵抗,服从海汉的安排,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出于对儿子的不舍。他自己是早就认栽了,不管海汉是打是杀,他都没什么好说的。但如果因此而让儿子小弗朗西斯也把人生搭进来,他就觉得太难以接受了。既然已经无法再回到西班牙,那他就得在自己还能使得上劲的时候给儿子打造一个稳妥的前途。弗朗西斯在马尼拉当了数年高级武官,官场上的经验非常丰富,他很清楚以自己的西裔身份和过去的经历,想赢得海汉人的信任,在其治下再单枪匹马地闯出一番事业已经不太容易了,就算现在给了他一个西管局局长的位子坐,那也仅仅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实权的虚职而已。但如果自己身后能有一个集合了各方面力量的利益联盟,实现目标的过程就会容易得多,顺便还能为后人铺一铺路。 弗朗西斯先前愿意放弃抵抗,服从海汉的安排,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出于对儿子的不舍。他自己是早就认栽了,不管海汉是打是杀,他都没什么好说的。但如果因此而让儿子小弗朗西斯也把人生搭进来,他就觉得太难以接受了。既然已经无法再回到西班牙,那他就得在自己还能使得上劲的时候给儿子打造一个稳妥的前途。弗朗西斯在马尼拉当了数年高级武官,官场上的经验非常丰富,他很清楚以自己的西裔身份和过去的经历,想赢得海汉人的信任,在其治下再单枪匹马地闯出一番事业已经不太容易了,就算现在给了他一个西管局局长的位子坐,那也仅仅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实权的虚职而已。但如果自己身后能有一个集合了各方面力量的利益联盟,实现目标的过程就会容易得多,顺便还能为后人铺一铺路。 弗朗西斯先前愿意放弃抵抗,服从海汉的安排,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出于对儿子的不舍。他自己是早就认栽了,不管海汉是打是杀,他都没什么好说的。但如果因此而让儿子小弗朗西斯也把人生搭进来,他就觉得太难以接受了。既然已经无法再回到西班牙,那他就得在自己还能使得上劲的时候给儿子打造一个稳妥的前途。弗朗西斯在马尼拉当了数年高级武官,官场上的经验非常丰富,他很清楚以自己的西裔身份和过去的经历,想赢得海汉人的信任,在其治下再单枪匹马地闯出一番事业已经不太容易了,就算现在给了他一个西管局局长的位子坐,那也仅仅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实权的虚职而已。但如果自己身后能有一个集合了各方面力量的利益联盟,实现目标的过程就会容易得多,顺便还能为后人铺一铺路。 弗朗西斯先前愿意放弃抵抗,服从海汉的安排,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出于对儿子的不舍。他自己是早就认栽了,不管海汉是打是杀,他都没什么好说的。 正文 第1691章 垄断经营 对商人来说,能够在某个行业或者区域内实现垄断,无疑是最为暴利的经营模式,但要做到这一点却并不容易。除了自身的经营规模和运作水平要达到一定程度之外,也需要其他的一些客观条件,比如说来自官府的支持和扶助。 当然了,不管出于哪方面的考虑,由海汉高官掌管的临管会都不可能扶持本地商人进行垄断经营,来海汉国内经过了时间考验的大商家才是官方能够信任的合作伙伴。这些商家熟知海汉法律法规,又能在海外很好地配合官方行事,自然也就得到了更多的特殊照顾。 比如在航运业中实力排名前列的詹氏船行,从海汉此次征西行动的准备时期就已经开始配合官方,利用自身的运力为军方运输人员和物资。在海汉舰队出征马尼拉期间,詹氏船行也出动了数十艘帆船随同一起行动,担当起了后勤辎重的任务。 这种出钱出力的行为当然也不是白白付出,战后到了分蛋糕的时候,在后勤航运中出力最大的詹氏船行自然也会得到更多的照顾。船行在马尼拉这边所有的经营活动都有官方背书,可靠程度自然远胜一般的民营船行,所以在战后很短的时间内就在本地航运市场拿下了一定的份额。而类似丁家船行这种有西班牙背景的本地商家,其原本所拥有的市场份额就遭受了明显的挤占,不得不将经营方向作出调整以避开海汉同行的锋芒。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商人来说,能够在某个行业或者区域内实现垄断,无疑是最为暴利的经营模式,但要做到这一点却并不容易。除了自身的经营规模和运作水平要达到一定程度之外,也需要其他的一些客观条件,比如说来自官府的支持和扶助。 当然了,不管出于哪方面的考虑,由海汉高官掌管的临管会都不可能扶持本地商人进行垄断经营,来海汉国内经过了时间考验的大商家才是官方能够信任的合作伙伴。这些商家熟知海汉法律法规,又能在海外很好地配合官方行事,自然也就得到了更多的特殊照顾。 比如在航运业中实力排名前列的詹氏船行,从海汉此次征西行动的准备时期就已经开始配合官方,利用自身的运力为军方运输人员和物资。在海汉舰队出征马尼拉期间,詹氏船行也出动了数十艘帆船随同一起行动,担当起了后勤辎重的任务。 这种出钱出力的行为当然也不是白白付出,战后到了分蛋糕的时候,在后勤航运中出力最大的詹氏船行自然也会得到更多的照顾。船行在马尼拉这边所有的经营活动都有官方背书,可靠程度自然远胜一般的民营船行,所以在战后很短的时间内就在本地航运市场拿下了一定的份额。而类似丁家船行这种有西班牙背景的本地商家,其原本所拥有的市场份额就遭受了明显的挤占,不得不将经营方向作出调整以避开海汉同行的锋芒。 对商人来说,能够在某个行业或者区域内实现垄断,无疑是最为暴利的经营模式,但要做到这一点却并不容易。除了自身的经营规模和运作水平要达到一定程度之外,也需要其他的一些客观条件,比如说来自官府的支持和扶助。 当然了,不管出于哪方面的考虑,由海汉高官掌管的临管会都不可能扶持本地商人进行垄断经营,来海汉国内经过了时间考验的大商家才是官方能够信任的合作伙伴。这些商家熟知海汉法律法规,又能在海外很好地配合官方行事,自然也就得到了更多的特殊照顾。 比如在航运业中实力排名前列的詹氏船行,从海汉此次征西行动的准备时期就已经开始配合官方,利用自身的运力为军方运输人员和物资。在海汉舰队出征马尼拉期间,詹氏船行也出动了数十艘帆船随同一起行动,担当起了后勤辎重的任务。 这种出钱出力的行为当然也不是白白付出,战后到了分蛋糕的时候,在后勤航运中出力最大的詹氏船行自然也会得到更多的照顾。船行在马尼拉这边所有的经营活动都有官方背书,可靠程度自然远胜一般的民营船行,所以在战后很短的时间内就在本地航运市场拿下了一定的份额。而类似丁家船行这种有西班牙背景的本地商家,其原本所拥有的市场份额就遭受了明显的挤占,不得不将经营方向作出调整以避开海汉同行的锋芒。 对商人来说,能够在某个行业或者区域内实现垄断,无疑是最为暴利的经营模式,但要做到这一点却并不容易。除了自身的经营规模和运作水平要达到一定程度之外,也需要其他的一些客观条件,比如说来自官府的支持和扶助。 当然了,不管出于哪方面的考虑,由海汉高官掌管的临管会都不可能扶持本地商人进行垄断经营,来海汉国内经过了时间考验的大商家才是官方能够信任的合作伙伴。这些商家熟知海汉法律法规,又能在海外很好地配合官方行事,自然也就得到了更多的特殊照顾。 比如在航运业中实力排名前列的詹氏船行,从海汉此次征西行动的准备时期就已经开始配合官方,利用自身的运力为军方运输人员和物资。在海汉舰队出征马尼拉期间,詹氏船行也出动了数十艘帆船随同一起行动,担当起了后勤辎重的任务。 这种出钱出力的行为当然也不是白白付出,战后到了分蛋糕的时候,在后勤航运中出力最大的詹氏船行自然也会得到更多的照顾。船行在马尼拉这边所有的经营活动都有官方背书,可靠程度自然远胜一般的民营船行,所以在战后很短的时间内就在本地航运市场拿下了一定的份额。而类似丁家船行这种有西班牙背景的本地商家,其原本所拥有的市场份额就遭受了明显的挤占,不得不将经营方向作出调整以避开海汉同行的锋芒。 对商人来说,能够在某个行业或者区域内实现垄断,无疑是最为暴利的经营模式,但要做到这一点却并不容易。除了自身的经营规模和运作水平要达到一定程度之外,也需要其他的一些客观条件,比如说来自官府的支持和扶助。 当然了,不管出于哪方面的考虑,由海汉高官掌管的临管会都不可能扶持本地商人进行垄断经营,来海汉国内经过了时间考验的大商家才是官方能够信任的合作伙伴。这些商家熟知海汉法律法规,又能在海外很好地配合官方行事,自然也就得到了更多的特殊照顾。 比如在航运业中实力排名前列的詹氏船行,从海汉此次征西行动的准备时期就已经开始配合官方,利用自身的运力为军方运输人员和物资。在海汉舰队出征马尼拉期间,詹氏船行也出动了数十艘帆船随同一起行动,担当起了后勤辎重的任务。 这种出钱出力的行为当然也不是白白付出,战后到了分蛋糕的时候,在后勤航运中出力最大的詹氏船行自然也会得到更多的照顾。船行在马尼拉这边所有的经营活动都有官方背书,可靠程度自然远胜一般的民营船行,所以在战后很短的时间内就在本地航运市场拿下了一定的份额。而类似丁家船行这种有西班牙背景的本地商家,其原本所拥有的市场份额就遭受了明显的挤占,不得不将经营方向作出调整以避开海汉同行的锋芒。 对商人来说,能够在某个行业或者区域内实现垄断,无疑是最为暴利的经营模式,但要做到这一点却并不容易。除了自身的经营规模和运作水平要达到一定程度之外,也需要其他的一些客观条件,比如说来自官府的支持和扶助。 当然了,不管出于哪方面的考虑,由海汉高官掌管的临管会都不可能扶持本地商人进行垄断经营,来海汉国内经过了时间考验的大商家才是官方能够信任的合作伙伴。这些商家熟知海汉法律法规,又能在海外很好地配合官方行事,自然也就得到了更多的特殊照顾。 比如在航运业中实力排名前列的詹氏船行,从海汉此次征西行动的准备时期就已经开始配合官方,利用自身的运力为军方运输人员和物资。在海汉舰队出征马尼拉期间,詹氏船行也出动了数十艘帆船随同一起行动,担当起了后勤辎重的任务。 这种出钱出力的行为当然也不是白白付出,战后到了分蛋糕的时候,在后勤航运中出力最大的詹氏船行自然也会得到更多的照顾。船行在马尼拉这边所有的经营活动都有官方背书,可靠程度自然远胜一般的民营船行,所以在战后很短的时间内就在本地航运市场拿下了一定的份额。而类似丁家船行这种有西班牙背景的本地商家,其原本所拥有的市场份额就遭受了明显的挤占,不得不将经营方向作出调整以避开海汉同行的锋芒。 对商人来说,能够在某个行业或者区域内实现垄断,无疑是最为暴利的经营模式,但要做到这一点却并不容易。除了自身的经营规模和运作水平要达到一定程度之外,也需要其他的一些客观条件,比如说来自官府的支持和扶助。 当然了,不管出于哪方面的考虑,由海汉高官掌管的临管会都不可能扶持本地商人进行垄断经营,来海汉国内经过了时间考验的大商家才是官方能够信任的合作伙伴。这些商家熟知海汉法律法规,又能在海外很好地配合官方行事,自然也就得到了更多的特殊照顾。 比如在航运业中实力排名前列的詹氏船行,从海汉此次征西行动的准备时期就已经开始配合官方,利用自身的运力为军方运输人员和物资。在海汉舰队出征马尼拉期间,詹氏船行也出动了数十艘帆船随同一起行动,担当起了后勤辎重的任务。 这种出钱出力的行为当然也不是白白付出,战后到了分蛋糕的时候,在后勤航运中出力最大的詹氏船行自然也会得到更多的照顾。船行在马尼拉这边所有的经营活动都有官方背书,可靠程度自然远胜一般的民营船行,所以在战后很短的时间内就在本地航运市场拿下了一定的份额。而类似丁家船行这种有西班牙背景的本地商家,其原本所拥有的市场份额就遭受了明显的挤占,不得不将经营方向作出调整以避开海汉同行的锋芒。 对商人来说,能够在某个行业或者区域内实现垄断,无疑是最为暴利的经营模式,但要做到这一点却并不容易。除了自身的经营规模和运作水平要达到一定程度之外,也需要其他的一些客观条件,比如说来自官府的支持和扶助。 当然了,不管出于哪方面的考虑,由海汉高官掌管的临管会都不可能扶持本地商人进行垄断经营,来海汉国内经过了时间考验的大商家才是官方能够信任的合作伙伴。这些商家熟知海汉法律法规,又能在海外很好地配合官方行事,自然也就得到了更多的特殊照顾。 比如在航运业中实力排名前列的詹氏船行,从海汉此次征西行动的准备时期就已经开始配合官方,利用自身的运力为军方运输人员和物资。在海汉舰队出征马尼拉期间,詹氏船行也出动了数十艘帆船随同一起行动,担当起了后勤辎重的任务。 这种出钱出力的行为当然也不是白白付出,战后到了分蛋糕的时候,在后勤航运中出力最大的詹氏船行自然也会得到更多的照顾。船行在马尼拉这边所有的经营活动都有官方背书,可靠程度自然远胜一般的民营船行,所以在战后很短的时间内就在本地航运市场拿下了一定的份额。 (本章完) 正文 第1692章 盘根问底 弗朗西斯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而且之前扮演保护伞的角色替丁家做过不少事情,自然很清楚有官方背景的商人拥有多么大的能量。虽然他现在仍是官员身份,但今时今日得夹着尾巴做人,可不敢像以前一样为所欲为了,说不得那潮升商栈背后的靠山就比自己份量重得多,这要是被丁峰挑动着去找人家的麻烦,搞不好就会踢到铁板上。 至少,也先得弄清这潮升商栈冉天禄背后究竟是哪尊大佛,如果是惹不起的那种,那还是趁早保持距离,不要主动招惹是非上身。 丁峰倒也不是听不进话的人,既然弗朗西斯说得如此慎重,而且秦华成所说的传闻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个对象不好惹,那他也不好逼着弗朗西斯去冒这个风险。但就此放弃肯定是不甘心的,所以他又转向了秦华成问道:“你这边有什么法子能查到那人的底细吗?” 相较于在西管局整天只与西裔打交道的弗朗西斯,身为治安警的秦华成显然是更适合打探汉人消息,等有了确切的消息之后,或许还能找到对付这个棘手对象的方法。 秦华成见这两人都盯着自己,便点点头道:“我可以试试,但不敢担保会有结果。你们也知道,以治安警的权限能打听到的消息不会太多。” “如果阻力太大,那也不用太确切的消息,我们只需要知道这个人能不能动就行了。”丁峰补充道。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弗朗西斯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而且之前扮演保护伞的角色替丁家做过不少事情,自然很清楚有官方背景的商人拥有多么大的能量。虽然他现在仍是官员身份,但今时今日得夹着尾巴做人,可不敢像以前一样为所欲为了,说不得那潮升商栈背后的靠山就比自己份量重得多,这要是被丁峰挑动着去找人家的麻烦,搞不好就会踢到铁板上。 至少,也先得弄清这潮升商栈冉天禄背后究竟是哪尊大佛,如果是惹不起的那种,那还是趁早保持距离,不要主动招惹是非上身。 丁峰倒也不是听不进话的人,既然弗朗西斯说得如此慎重,而且秦华成所说的传闻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个对象不好惹,那他也不好逼着弗朗西斯去冒这个风险。但就此放弃肯定是不甘心的,所以他又转向了秦华成问道:“你这边有什么法子能查到那人的底细吗?” 相较于在西管局整天只与西裔打交道的弗朗西斯,身为治安警的秦华成显然是更适合打探汉人消息,等有了确切的消息之后,或许还能找到对付这个棘手对象的方法。 秦华成见这两人都盯着自己,便点点头道:“我可以试试,但不敢担保会有结果。你们也知道,以治安警的权限能打听到的消息不会太多。” “如果阻力太大,那也不用太确切的消息,我们只需要知道这个人能不能动就行了。”丁峰补充道。弗朗西斯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而且之前扮演保护伞的角色替丁家做过不少事情,自然很清楚有官方背景的商人拥有多么大的能量。虽然他现在仍是官员身份,但今时今日得夹着尾巴做人,可不敢像以前一样为所欲为了,说不得那潮升商栈背后的靠山就比自己份量重得多,这要是被丁峰挑动着去找人家的麻烦,搞不好就会踢到铁板上。 至少,也先得弄清这潮升商栈冉天禄背后究竟是哪尊大佛,如果是惹不起的那种,那还是趁早保持距离,不要主动招惹是非上身。 丁峰倒也不是听不进话的人,既然弗朗西斯说得如此慎重,而且秦华成所说的传闻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个对象不好惹,那他也不好逼着弗朗西斯去冒这个风险。但就此放弃肯定是不甘心的,所以他又转向了秦华成问道:“你这边有什么法子能查到那人的底细吗?” 相较于在西管局整天只与西裔打交道的弗朗西斯,身为治安警的秦华成显然是更适合打探汉人消息,等有了确切的消息之后,或许还能找到对付这个棘手对象的方法。 秦华成见这两人都盯着自己,便点点头道:“我可以试试,但不敢担保会有结果。你们也知道,以治安警的权限能打听到的消息不会太多。” “如果阻力太大,那也不用太确切的消息,我们只需要知道这个人能不能动就行了。”丁峰补充道。弗朗西斯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而且之前扮演保护伞的角色替丁家做过不少事情,自然很清楚有官方背景的商人拥有多么大的能量。虽然他现在仍是官员身份,但今时今日得夹着尾巴做人,可不敢像以前一样为所欲为了,说不得那潮升商栈背后的靠山就比自己份量重得多,这要是被丁峰挑动着去找人家的麻烦,搞不好就会踢到铁板上。 至少,也先得弄清这潮升商栈冉天禄背后究竟是哪尊大佛,如果是惹不起的那种,那还是趁早保持距离,不要主动招惹是非上身。 丁峰倒也不是听不进话的人,既然弗朗西斯说得如此慎重,而且秦华成所说的传闻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个对象不好惹,那他也不好逼着弗朗西斯去冒这个风险。但就此放弃肯定是不甘心的,所以他又转向了秦华成问道:“你这边有什么法子能查到那人的底细吗?” 相较于在西管局整天只与西裔打交道的弗朗西斯,身为治安警的秦华成显然是更适合打探汉人消息,等有了确切的消息之后,或许还能找到对付这个棘手对象的方法。 秦华成见这两人都盯着自己,便点点头道:“我可以试试,但不敢担保会有结果。你们也知道,以治安警的权限能打听到的消息不会太多。” “如果阻力太大,那也不用太确切的消息,我们只需要知道这个人能不能动就行了。”丁峰补充道。弗朗西斯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而且之前扮演保护伞的角色替丁家做过不少事情,自然很清楚有官方背景的商人拥有多么大的能量。虽然他现在仍是官员身份,但今时今日得夹着尾巴做人,可不敢像以前一样为所欲为了,说不得那潮升商栈背后的靠山就比自己份量重得多,这要是被丁峰挑动着去找人家的麻烦,搞不好就会踢到铁板上。 至少,也先得弄清这潮升商栈冉天禄背后究竟是哪尊大佛,如果是惹不起的那种,那还是趁早保持距离,不要主动招惹是非上身。 丁峰倒也不是听不进话的人,既然弗朗西斯说得如此慎重,而且秦华成所说的传闻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个对象不好惹,那他也不好逼着弗朗西斯去冒这个风险。但就此放弃肯定是不甘心的,所以他又转向了秦华成问道:“你这边有什么法子能查到那人的底细吗?” 相较于在西管局整天只与西裔打交道的弗朗西斯,身为治安警的秦华成显然是更适合打探汉人消息,等有了确切的消息之后,或许还能找到对付这个棘手对象的方法。 秦华成见这两人都盯着自己,便点点头道:“我可以试试,但不敢担保会有结果。你们也知道,以治安警的权限能打听到的消息不会太多。” “如果阻力太大,那也不用太确切的消息,我们只需要知道这个人能不能动就行了。”丁峰补充道。弗朗西斯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而且之前扮演保护伞的角色替丁家做过不少事情,自然很清楚有官方背景的商人拥有多么大的能量。虽然他现在仍是官员身份,但今时今日得夹着尾巴做人,可不敢像以前一样为所欲为了,说不得那潮升商栈背后的靠山就比自己份量重得多,这要是被丁峰挑动着去找人家的麻烦,搞不好就会踢到铁板上。 至少,也先得弄清这潮升商栈冉天禄背后究竟是哪尊大佛,如果是惹不起的那种,那还是趁早保持距离,不要主动招惹是非上身。 丁峰倒也不是听不进话的人,既然弗朗西斯说得如此慎重,而且秦华成所说的传闻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个对象不好惹,那他也不好逼着弗朗西斯去冒这个风险。但就此放弃肯定是不甘心的,所以他又转向了秦华成问道:“你这边有什么法子能查到那人的底细吗?” 相较于在西管局整天只与西裔打交道的弗朗西斯,身为治安警的秦华成显然是更适合打探汉人消息,等有了确切的消息之后,或许还能找到对付这个棘手对象的方法。 秦华成见这两人都盯着自己,便点点头道:“我可以试试,但不敢担保会有结果。你们也知道,以治安警的权限能打听到的消息不会太多。” “如果阻力太大,那也不用太确切的消息,我们只需要知道这个人能不能动就行了。”丁峰补充道。弗朗西斯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而且之前扮演保护伞的角色替丁家做过不少事情,自然很清楚有官方背景的商人拥有多么大的能量。虽然他现在仍是官员身份,但今时今日得夹着尾巴做人,可不敢像以前一样为所欲为了,说不得那潮升商栈背后的靠山就比自己份量重得多,这要是被丁峰挑动着去找人家的麻烦,搞不好就会踢到铁板上。 至少,也先得弄清这潮升商栈冉天禄背后究竟是哪尊大佛,如果是惹不起的那种,那还是趁早保持距离,不要主动招惹是非上身。 丁峰倒也不是听不进话的人,既然弗朗西斯说得如此慎重,而且秦华成所说的传闻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个对象不好惹,那他也不好逼着弗朗西斯去冒这个风险。但就此放弃肯定是不甘心的,所以他又转向了秦华成问道:“你这边有什么法子能查到那人的底细吗?” 相较于在西管局整天只与西裔打交道的弗朗西斯,身为治安警的秦华成显然是更适合打探汉人消息,等有了确切的消息之后,或许还能找到对付这个棘手对象的方法。 秦华成见这两人都盯着自己,便点点头道:“我可以试试,但不敢担保会有结果。你们也知道,以治安警的权限能打听到的消息不会太多。” “如果阻力太大,那也不用太确切的消息,我们只需要知道这个人能不能动就行了。”丁峰补充道。弗朗西斯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而且之前扮演保护伞的角色替丁家做过不少事情,自然很清楚有官方背景的商人拥有多么大的能量。虽然他现在仍是官员身份,但今时今日得夹着尾巴做人,可不敢像以前一样为所欲为了,说不得那潮升商栈背后的靠山就比自己份量重得多,这要是被丁峰挑动着去找人家的麻烦,搞不好就会踢到铁板上。 至少,也先得弄清这潮升商栈冉天禄背后究竟是哪尊大佛,如果是惹不起的那种,那还是趁早保持距离,不要主动招惹是非上身。 丁峰倒也不是听不进话的人,既然弗朗西斯说得如此慎重,而且秦华成所说的传闻也从侧面印证了这个对象不好惹,那他也不好逼着弗朗西斯去冒这个风险。但就此放弃肯定是不甘心的,所以他又转向了秦华成问道:“你这边有什么法子能查到那人的底细吗?” 相较于在西管局整天只与西裔打交道的弗朗西斯,身为治安警的秦华成显然是更适合打探汉人消息,等有了确切的消息之后,或许还能找到对付这个棘手对象的方法。 秦华成见这两人都盯着自己,便点点头道:“我可以试试,但不敢担保会有结果。你们也知道,以治安警的权限能打听到的消息不会太多。” “如果阻力太大,那也不用太确切的消息,我们只需要知道这个人能不能动就行了。”丁峰补充道。 正文 第1693章 商界新贵 如果要列出马尼拉本地在战后崛起的新贵人物名单,那冉天禄、冉天成两兄弟肯定会名列其中。虽然冉天禄在战前就与马尼拉殖民当局保持了不错的关系,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受到了官方的庇护和支持,但那时候的潮升商栈经营规模与现在相比却还有着明显的差距,顶多算是在本地经营状况较好的大明商行之一而已。 一直以来,自大明组织移民跨海迁入马尼拉地区定居,对经营者来说都是一个油水丰厚的经营项目,而承办此事的牙行也就因此而成了一个竞争十分激烈的行当。在战前约莫有四五家大明商行经营移民买卖,在正常年景每年能向这里输送两到三千名汉人移民。 而到了战后,却突然就只剩了潮升商栈一家独大了,这并不是其他商行经营不善所致,而是只有潮升商栈得到了新统治者下发的特种行业经营许可,将其他同行全都挤出了这个行当。这种由官府给予的特殊待遇,以前在马尼拉地区是从未出现过的,很多人也由此注意到了潮升商栈,以及其经营者冉氏兄弟。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如果要列出马尼拉本地在战后崛起的新贵人物名单,那冉天禄、冉天成两兄弟肯定会名列其中。虽然冉天禄在战前就与马尼拉殖民当局保持了不错的关系,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受到了官方的庇护和支持,但那时候的潮升商栈经营规模与现在相比却还有着明显的差距,顶多算是在本地经营状况较好的大明商行之一而已。 一直以来,自大明组织移民跨海迁入马尼拉地区定居,对经营者来说都是一个油水丰厚的经营项目,而承办此事的牙行也就因此而成了一个竞争十分激烈的行当。在战前约莫有四五家大明商行经营移民买卖,在正常年景每年能向这里输送两到三千名汉人移民。 而到了战后,却突然就只剩了潮升商栈一家独大了,这并不是其他商行经营不善所致,而是只有潮升商栈得到了新统治者下发的特种行业经营许可,将其他同行全都挤出了这个行当。这种由官府给予的特殊待遇,以前在马尼拉地区是从未出现过的,很多人也由此注意到了潮升商栈,以及其经营者冉氏兄弟。如果要列出马尼拉本地在战后崛起的新贵人物名单,那冉天禄、冉天成两兄弟肯定会名列其中。虽然冉天禄在战前就与马尼拉殖民当局保持了不错的关系,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受到了官方的庇护和支持,但那时候的潮升商栈经营规模与现在相比却还有着明显的差距,顶多算是在本地经营状况较好的大明商行之一而已。 一直以来,自大明组织移民跨海迁入马尼拉地区定居,对经营者来说都是一个油水丰厚的经营项目,而承办此事的牙行也就因此而成了一个竞争十分激烈的行当。在战前约莫有四五家大明商行经营移民买卖,在正常年景每年能向这里输送两到三千名汉人移民。 而到了战后,却突然就只剩了潮升商栈一家独大了,这并不是其他商行经营不善所致,而是只有潮升商栈得到了新统治者下发的特种行业经营许可,将其他同行全都挤出了这个行当。这种由官府给予的特殊待遇,以前在马尼拉地区是从未出现过的,很多人也由此注意到了潮升商栈,以及其经营者冉氏兄弟。如果要列出马尼拉本地在战后崛起的新贵人物名单,那冉天禄、冉天成两兄弟肯定会名列其中。虽然冉天禄在战前就与马尼拉殖民当局保持了不错的关系,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受到了官方的庇护和支持,但那时候的潮升商栈经营规模与现在相比却还有着明显的差距,顶多算是在本地经营状况较好的大明商行之一而已。 一直以来,自大明组织移民跨海迁入马尼拉地区定居,对经营者来说都是一个油水丰厚的经营项目,而承办此事的牙行也就因此而成了一个竞争十分激烈的行当。在战前约莫有四五家大明商行经营移民买卖,在正常年景每年能向这里输送两到三千名汉人移民。 而到了战后,却突然就只剩了潮升商栈一家独大了,这并不是其他商行经营不善所致,而是只有潮升商栈得到了新统治者下发的特种行业经营许可,将其他同行全都挤出了这个行当。这种由官府给予的特殊待遇,以前在马尼拉地区是从未出现过的,很多人也由此注意到了潮升商栈,以及其经营者冉氏兄弟。如果要列出马尼拉本地在战后崛起的新贵人物名单,那冉天禄、冉天成两兄弟肯定会名列其中。虽然冉天禄在战前就与马尼拉殖民当局保持了不错的关系,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受到了官方的庇护和支持,但那时候的潮升商栈经营规模与现在相比却还有着明显的差距,顶多算是在本地经营状况较好的大明商行之一而已。 一直以来,自大明组织移民跨海迁入马尼拉地区定居,对经营者来说都是一个油水丰厚的经营项目,而承办此事的牙行也就因此而成了一个竞争十分激烈的行当。在战前约莫有四五家大明商行经营移民买卖,在正常年景每年能向这里输送两到三千名汉人移民。 而到了战后,却突然就只剩了潮升商栈一家独大了,这并不是其他商行经营不善所致,而是只有潮升商栈得到了新统治者下发的特种行业经营许可,将其他同行全都挤出了这个行当。这种由官府给予的特殊待遇,以前在马尼拉地区是从未出现过的,很多人也由此注意到了潮升商栈,以及其经营者冉氏兄弟。如果要列出马尼拉本地在战后崛起的新贵人物名单,那冉天禄、冉天成两兄弟肯定会名列其中。虽然冉天禄在战前就与马尼拉殖民当局保持了不错的关系,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受到了官方的庇护和支持,但那时候的潮升商栈经营规模与现在相比却还有着明显的差距,顶多算是在本地经营状况较好的大明商行之一而已。 一直以来,自大明组织移民跨海迁入马尼拉地区定居,对经营者来说都是一个油水丰厚的经营项目,而承办此事的牙行也就因此而成了一个竞争十分激烈的行当。在战前约莫有四五家大明商行经营移民买卖,在正常年景每年能向这里输送两到三千名汉人移民。 而到了战后,却突然就只剩了潮升商栈一家独大了,这并不是其他商行经营不善所致,而是只有潮升商栈得到了新统治者下发的特种行业经营许可,将其他同行全都挤出了这个行当。这种由官府给予的特殊待遇,以前在马尼拉地区是从未出现过的,很多人也由此注意到了潮升商栈,以及其经营者冉氏兄弟。如果要列出马尼拉本地在战后崛起的新贵人物名单,那冉天禄、冉天成两兄弟肯定会名列其中。虽然冉天禄在战前就与马尼拉殖民当局保持了不错的关系,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受到了官方的庇护和支持,但那时候的潮升商栈经营规模与现在相比却还有着明显的差距,顶多算是在本地经营状况较好的大明商行之一而已。 一直以来,自大明组织移民跨海迁入马尼拉地区定居,对经营者来说都是一个油水丰厚的经营项目,而承办此事的牙行也就因此而成了一个竞争十分激烈的行当。在战前约莫有四五家大明商行经营移民买卖,在正常年景每年能向这里输送两到三千名汉人移民。 而到了战后,却突然就只剩了潮升商栈一家独大了,这并不是其他商行经营不善所致,而是只有潮升商栈得到了新统治者下发的特种行业经营许可,将其他同行全都挤出了这个行当。这种由官府给予的特殊待遇,以前在马尼拉地区是从未出现过的,很多人也由此注意到了潮升商栈,以及其经营者冉氏兄弟。如果要列出马尼拉本地在战后崛起的新贵人物名单,那冉天禄、冉天成两兄弟肯定会名列其中。虽然冉天禄在战前就与马尼拉殖民当局保持了不错的关系,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受到了官方的庇护和支持,但那时候的潮升商栈经营规模与现在相比却还有着明显的差距,顶多算是在本地经营状况较好的大明商行之一而已。 一直以来,自大明组织移民跨海迁入马尼拉地区定居,对经营者来说都是一个油水丰厚的经营项目,而承办此事的牙行也就因此而成了一个竞争十分激烈的行当。在战前约莫有四五家大明商行经营移民买卖,在正常年景每年能向这里输送两到三千名汉人移民。 而到了战后,却突然就只剩了潮升商栈一家独大了,这并不是其他商行经营不善所致,而是只有潮升商栈得到了新统治者下发的特种行业经营许可,将其他同行全都挤出了这个行当。这种由官府给予的特殊待遇,以前在马尼拉地区是从未出现过的,很多人也由此注意到了潮升商栈,以及其经营者冉氏兄弟。如果要列出马尼拉本地在战后崛起的新贵人物名单,那冉天禄、冉天成两兄弟肯定会名列其中。虽然冉天禄在战前就与马尼拉殖民当局保持了不错的关系,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受到了官方的庇护和支持,但那时候的潮升商栈经营规模与现在相比却还有着明显的差距,顶多算是在本地经营状况较好的大明商行之一而已。 一直以来,自大明组织移民跨海迁入马尼拉地区定居,对经营者来说都是一个油水丰厚的经营项目,而承办此事的牙行也就因此而成了一个竞争十分激烈的行当。在战前约莫有四五家大明商行经营移民买卖,在正常年景每年能向这里输送两到三千名汉人移民。 而到了战后,却突然就只剩了潮升商栈一家独大了,这并不是其他商行经营不善所致,而是只有潮升商栈得到了新统治者下发的特种行业经营许可,将其他同行全都挤出了这个行当。这种由官府给予的特殊待遇,以前在马尼拉地区是从未出现过的,很多人也由此注意到了潮升商栈,以及其经营者冉氏兄弟。如果要列出马尼拉本地在战后崛起的新贵人物名单,那冉天禄、冉天成两兄弟肯定会名列其中。虽然冉天禄在战前就与马尼拉殖民当局保持了不错的关系,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受到了官方的庇护和支持,但那时候的潮升商栈经营规模与现在相比却还有着明显的差距,顶多算是在本地经营状况较好的大明商行之一而已。 一直以来,自大明组织移民跨海迁入马尼拉地区定居,对经营者来说都是一个油水丰厚的经营项目,而承办此事的牙行也就因此而成了一个竞争十分激烈的行当。在战前约莫有四五家大明商行经营移民买卖,在正常年景每年能向这里输送两到三千名汉人移民。 而到了战后,却突然就只剩了潮升商栈一家独大了,这并不是其他商行经营不善所致,而是只有潮升商栈得到了新统治者下发的特种行业经营许可,将其他同行全都挤出了这个行当。这种由官府给予的特殊待遇,以前在马尼拉地区是从未出现过的,很多人也由此注意到了潮升商栈,以及其经营者冉氏兄弟。如果要列出马尼拉本地在战后崛起的新贵人物名单,那冉天禄、冉天成两兄弟肯定会名列其中。虽然冉天禄在战前就与马尼拉殖民当局保持了不错的关系,一定程度上也算是受到了官方的庇护和支持,但那时候的潮升商栈经营规模与现在相比却还有着明显的差距,顶多算是在本地经营状况较好的大明商行之一而已。 (本章完) 正文 第1694章 双重身份 “去告诉张家铺子,先把上个月的货款结清,潮升才会继续给他们供货。再不济起码要先付一半,不然免谈!”冉天禄说完之后又转头对另一名下属吩咐道:“济世堂王掌柜要买的这些药材,你去库房照着单子看看够不够,如果够数就先配货发给他。记住他要的是加急,价钱照平时加三成算!” 冉天禄一口气安排了七八家贸易对象的买卖,这才终于有空歇下来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接下来他还得接见另外几位上门洽谈买卖的商人,少不了又是会有一番劳神费心的讨价还价。但也正是因为他保持如此高频率的商业活动,如今本地已经没有人会再去怀疑他的真正身份,更不会将他与海汉安全部联系到一起,顶多认为潮升商栈是带着官商性质,而不会认为冉天禄是官府中人。 当然了,这也多亏冉天禄在商业方面的专业技能足够扎实,否则如果仅仅只是将商人身份用作掩饰自己的道具,那在当下这种繁忙的贸易环境中就很容易露出破绽了。而如今冉天禄将潮升商栈经营得井井有条,很多人甚至都将他视作了商业奇才。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去告诉张家铺子,先把上个月的货款结清,潮升才会继续给他们供货。再不济起码要先付一半,不然免谈!”冉天禄说完之后又转头对另一名下属吩咐道:“济世堂王掌柜要买的这些药材,你去库房照着单子看看够不够,如果够数就先配货发给他。记住他要的是加急,价钱照平时加三成算!” 冉天禄一口气安排了七八家贸易对象的买卖,这才终于有空歇下来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接下来他还得接见另外几位上门洽谈买卖的商人,少不了又是会有一番劳神费心的讨价还价。但也正是因为他保持如此高频率的商业活动,如今本地已经没有人会再去怀疑他的真正身份,更不会将他与海汉安全部联系到一起,顶多认为潮升商栈是带着官商性质,而不会认为冉天禄是官府中人。 当然了,这也多亏冉天禄在商业方面的专业技能足够扎实,否则如果仅仅只是将商人身份用作掩饰自己的道具,那在当下这种繁忙的贸易环境中就很容易露出破绽了。而如今冉天禄将潮升商栈经营得井井有条,很多人甚至都将他视作了商业奇才。“去告诉张家铺子,先把上个月的货款结清,潮升才会继续给他们供货。再不济起码要先付一半,不然免谈!”冉天禄说完之后又转头对另一名下属吩咐道:“济世堂王掌柜要买的这些药材,你去库房照着单子看看够不够,如果够数就先配货发给他。记住他要的是加急,价钱照平时加三成算!” 冉天禄一口气安排了七八家贸易对象的买卖,这才终于有空歇下来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接下来他还得接见另外几位上门洽谈买卖的商人,少不了又是会有一番劳神费心的讨价还价。但也正是因为他保持如此高频率的商业活动,如今本地已经没有人会再去怀疑他的真正身份,更不会将他与海汉安全部联系到一起,顶多认为潮升商栈是带着官商性质,而不会认为冉天禄是官府中人。 当然了,这也多亏冉天禄在商业方面的专业技能足够扎实,否则如果仅仅只是将商人身份用作掩饰自己的道具,那在当下这种繁忙的贸易环境中就很容易露出破绽了。而如今冉天禄将潮升商栈经营得井井有条,很多人甚至都将他视作了商业奇才。“去告诉张家铺子,先把上个月的货款结清,潮升才会继续给他们供货。再不济起码要先付一半,不然免谈!”冉天禄说完之后又转头对另一名下属吩咐道:“济世堂王掌柜要买的这些药材,你去库房照着单子看看够不够,如果够数就先配货发给他。记住他要的是加急,价钱照平时加三成算!” 冉天禄一口气安排了七八家贸易对象的买卖,这才终于有空歇下来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接下来他还得接见另外几位上门洽谈买卖的商人,少不了又是会有一番劳神费心的讨价还价。但也正是因为他保持如此高频率的商业活动,如今本地已经没有人会再去怀疑他的真正身份,更不会将他与海汉安全部联系到一起,顶多认为潮升商栈是带着官商性质,而不会认为冉天禄是官府中人。 当然了,这也多亏冉天禄在商业方面的专业技能足够扎实,否则如果仅仅只是将商人身份用作掩饰自己的道具,那在当下这种繁忙的贸易环境中就很容易露出破绽了。而如今冉天禄将潮升商栈经营得井井有条,很多人甚至都将他视作了商业奇才。“去告诉张家铺子,先把上个月的货款结清,潮升才会继续给他们供货。再不济起码要先付一半,不然免谈!”冉天禄说完之后又转头对另一名下属吩咐道:“济世堂王掌柜要买的这些药材,你去库房照着单子看看够不够,如果够数就先配货发给他。记住他要的是加急,价钱照平时加三成算!” 冉天禄一口气安排了七八家贸易对象的买卖,这才终于有空歇下来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接下来他还得接见另外几位上门洽谈买卖的商人,少不了又是会有一番劳神费心的讨价还价。但也正是因为他保持如此高频率的商业活动,如今本地已经没有人会再去怀疑他的真正身份,更不会将他与海汉安全部联系到一起,顶多认为潮升商栈是带着官商性质,而不会认为冉天禄是官府中人。 当然了,这也多亏冉天禄在商业方面的专业技能足够扎实,否则如果仅仅只是将商人身份用作掩饰自己的道具,那在当下这种繁忙的贸易环境中就很容易露出破绽了。而如今冉天禄将潮升商栈经营得井井有条,很多人甚至都将他视作了商业奇才。“去告诉张家铺子,先把上个月的货款结清,潮升才会继续给他们供货。再不济起码要先付一半,不然免谈!”冉天禄说完之后又转头对另一名下属吩咐道:“济世堂王掌柜要买的这些药材,你去库房照着单子看看够不够,如果够数就先配货发给他。记住他要的是加急,价钱照平时加三成算!” 冉天禄一口气安排了七八家贸易对象的买卖,这才终于有空歇下来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接下来他还得接见另外几位上门洽谈买卖的商人,少不了又是会有一番劳神费心的讨价还价。但也正是因为他保持如此高频率的商业活动,如今本地已经没有人会再去怀疑他的真正身份,更不会将他与海汉安全部联系到一起,顶多认为潮升商栈是带着官商性质,而不会认为冉天禄是官府中人。 当然了,这也多亏冉天禄在商业方面的专业技能足够扎实,否则如果仅仅只是将商人身份用作掩饰自己的道具,那在当下这种繁忙的贸易环境中就很容易露出破绽了。而如今冉天禄将潮升商栈经营得井井有条,很多人甚至都将他视作了商业奇才。“去告诉张家铺子,先把上个月的货款结清,潮升才会继续给他们供货。再不济起码要先付一半,不然免谈!”冉天禄说完之后又转头对另一名下属吩咐道:“济世堂王掌柜要买的这些药材,你去库房照着单子看看够不够,如果够数就先配货发给他。记住他要的是加急,价钱照平时加三成算!” 冉天禄一口气安排了七八家贸易对象的买卖,这才终于有空歇下来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接下来他还得接见另外几位上门洽谈买卖的商人,少不了又是会有一番劳神费心的讨价还价。但也正是因为他保持如此高频率的商业活动,如今本地已经没有人会再去怀疑他的真正身份,更不会将他与海汉安全部联系到一起,顶多认为潮升商栈是带着官商性质,而不会认为冉天禄是官府中人。 当然了,这也多亏冉天禄在商业方面的专业技能足够扎实,否则如果仅仅只是将商人身份用作掩饰自己的道具,那在当下这种繁忙的贸易环境中就很容易露出破绽了。而如今冉天禄将潮升商栈经营得井井有条,很多人甚至都将他视作了商业奇才。“去告诉张家铺子,先把上个月的货款结清,潮升才会继续给他们供货。再不济起码要先付一半,不然免谈!”冉天禄说完之后又转头对另一名下属吩咐道:“济世堂王掌柜要买的这些药材,你去库房照着单子看看够不够,如果够数就先配货发给他。记住他要的是加急,价钱照平时加三成算!” 冉天禄一口气安排了七八家贸易对象的买卖,这才终于有空歇下来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接下来他还得接见另外几位上门洽谈买卖的商人,少不了又是会有一番劳神费心的讨价还价。但也正是因为他保持如此高频率的商业活动,如今本地已经没有人会再去怀疑他的真正身份,更不会将他与海汉安全部联系到一起,顶多认为潮升商栈是带着官商性质,而不会认为冉天禄是官府中人。 当然了,这也多亏冉天禄在商业方面的专业技能足够扎实,否则如果仅仅只是将商人身份用作掩饰自己的道具,那在当下这种繁忙的贸易环境中就很容易露出破绽了。而如今冉天禄将潮升商栈经营得井井有条,很多人甚至都将他视作了商业奇才。“去告诉张家铺子,先把上个月的货款结清,潮升才会继续给他们供货。再不济起码要先付一半,不然免谈!”冉天禄说完之后又转头对另一名下属吩咐道:“济世堂王掌柜要买的这些药材,你去库房照着单子看看够不够,如果够数就先配货发给他。记住他要的是加急,价钱照平时加三成算!” 冉天禄一口气安排了七八家贸易对象的买卖,这才终于有空歇下来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接下来他还得接见另外几位上门洽谈买卖的商人,少不了又是会有一番劳神费心的讨价还价。但也正是因为他保持如此高频率的商业活动,如今本地已经没有人会再去怀疑他的真正身份,更不会将他与海汉安全部联系到一起,顶多认为潮升商栈是带着官商性质,而不会认为冉天禄是官府中人。 当然了,这也多亏冉天禄在商业方面的专业技能足够扎实,否则如果仅仅只是将商人身份用作掩饰自己的道具,那在当下这种繁忙的贸易环境中就很容易露出破绽了。而如今冉天禄将潮升商栈经营得井井有条,很多人甚至都将他视作了商业奇才。“去告诉张家铺子,先把上个月的货款结清,潮升才会继续给他们供货。再不济起码要先付一半,不然免谈!”冉天禄说完之后又转头对另一名下属吩咐道:“济世堂王掌柜要买的这些药材,你去库房照着单子看看够不够,如果够数就先配货发给他。记住他要的是加急,价钱照平时加三成算!” 冉天禄一口气安排了七八家贸易对象的买卖,这才终于有空歇下来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接下来他还得接见另外几位上门洽谈买卖的商人,少不了又是会有一番劳神费心的讨价还价。但也正是因为他保持如此高频率的商业活动,如今本地已经没有人会再去怀疑他的真正身份,更不会将他与海汉安全部联系到一起,顶多认为潮升商栈是带着官商性质,而不会认为冉天禄是官府中人。 当然了,这也多亏冉天禄在商业方面的专业技能足够扎实,否则如果仅仅只是将商人身份用作掩饰自己的道具,那在当下这种繁忙的贸易环境中就很容易露出破绽了。 (本章完) 正文 第1695章 互查底细 方鹏这话倒也不是信口开河,军情局与安全部一样,都是属于自主权限极大的情报机关,多数时候可以自行决定调查对象,在海外殖民地尤其如此。像马尼拉这种新近才被划入海汉版图的殖民地,由于还缺乏完善的治安管理体系,因此官方对情报部门十分倚重,各种调查工作几乎都是由情报部门来完成,而不是交给刚刚搭建起来的警察系统。 当然了,在方鹏这种军情局的资深探子心中,本来就对目前在本地充当治安主力的警察队伍看不上眼,认为这些仅仅受过几天培训就匆忙上岗的治安警能力和素质都极为有限,根本无法承担起相应的任务。再加上他所怀疑的对象就是一名治安警的警官,那自然更不愿意将案情向警察总署通报了,免得警察系统里庇护自己人,反而会让他更加闹心。 军情局查办案件有自己的一套标准,这个查办程序由何人来发起就是其中之一,方鹏表面的身份只是潮升商栈的护卫头子,但他的另一重身份却是军情局驻马尼拉地区的负责人之一。由于在战争期间表现出色,立下了大功,如今上头对他更是器重有加,等提交到执委会的嘉奖令批复下来,就会给他提职升官了。以他现有的权限,要发起调查程序已经完全不是问题,上面肯定也不会对此加以阻拦。当然方鹏还是会希望安全部也加入进来,这样查到的消息就更为全面可靠。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方鹏这话倒也不是信口开河,军情局与安全部一样,都是属于自主权限极大的情报机关,多数时候可以自行决定调查对象,在海外殖民地尤其如此。像马尼拉这种新近才被划入海汉版图的殖民地,由于还缺乏完善的治安管理体系,因此官方对情报部门十分倚重,各种调查工作几乎都是由情报部门来完成,而不是交给刚刚搭建起来的警察系统。 当然了,在方鹏这种军情局的资深探子心中,本来就对目前在本地充当治安主力的警察队伍看不上眼,认为这些仅仅受过几天培训就匆忙上岗的治安警能力和素质都极为有限,根本无法承担起相应的任务。再加上他所怀疑的对象就是一名治安警的警官,那自然更不愿意将案情向警察总署通报了,免得警察系统里庇护自己人,反而会让他更加闹心。 军情局查办案件有自己的一套标准,这个查办程序由何人来发起就是其中之一,方鹏表面的身份只是潮升商栈的护卫头子,但他的另一重身份却是军情局驻马尼拉地区的负责人之一。由于在战争期间表现出色,立下了大功,如今上头对他更是器重有加,等提交到执委会的嘉奖令批复下来,就会给他提职升官了。以他现有的权限,要发起调查程序已经完全不是问题,上面肯定也不会对此加以阻拦。当然方鹏还是会希望安全部也加入进来,这样查到的消息就更为全面可靠。方鹏这话倒也不是信口开河,军情局与安全部一样,都是属于自主权限极大的情报机关,多数时候可以自行决定调查对象,在海外殖民地尤其如此。像马尼拉这种新近才被划入海汉版图的殖民地,由于还缺乏完善的治安管理体系,因此官方对情报部门十分倚重,各种调查工作几乎都是由情报部门来完成,而不是交给刚刚搭建起来的警察系统。 当然了,在方鹏这种军情局的资深探子心中,本来就对目前在本地充当治安主力的警察队伍看不上眼,认为这些仅仅受过几天培训就匆忙上岗的治安警能力和素质都极为有限,根本无法承担起相应的任务。再加上他所怀疑的对象就是一名治安警的警官,那自然更不愿意将案情向警察总署通报了,免得警察系统里庇护自己人,反而会让他更加闹心。 军情局查办案件有自己的一套标准,这个查办程序由何人来发起就是其中之一,方鹏表面的身份只是潮升商栈的护卫头子,但他的另一重身份却是军情局驻马尼拉地区的负责人之一。由于在战争期间表现出色,立下了大功,如今上头对他更是器重有加,等提交到执委会的嘉奖令批复下来,就会给他提职升官了。以他现有的权限,要发起调查程序已经完全不是问题,上面肯定也不会对此加以阻拦。当然方鹏还是会希望安全部也加入进来,这样查到的消息就更为全面可靠。方鹏这话倒也不是信口开河,军情局与安全部一样,都是属于自主权限极大的情报机关,多数时候可以自行决定调查对象,在海外殖民地尤其如此。像马尼拉这种新近才被划入海汉版图的殖民地,由于还缺乏完善的治安管理体系,因此官方对情报部门十分倚重,各种调查工作几乎都是由情报部门来完成,而不是交给刚刚搭建起来的警察系统。 当然了,在方鹏这种军情局的资深探子心中,本来就对目前在本地充当治安主力的警察队伍看不上眼,认为这些仅仅受过几天培训就匆忙上岗的治安警能力和素质都极为有限,根本无法承担起相应的任务。再加上他所怀疑的对象就是一名治安警的警官,那自然更不愿意将案情向警察总署通报了,免得警察系统里庇护自己人,反而会让他更加闹心。 军情局查办案件有自己的一套标准,这个查办程序由何人来发起就是其中之一,方鹏表面的身份只是潮升商栈的护卫头子,但他的另一重身份却是军情局驻马尼拉地区的负责人之一。由于在战争期间表现出色,立下了大功,如今上头对他更是器重有加,等提交到执委会的嘉奖令批复下来,就会给他提职升官了。以他现有的权限,要发起调查程序已经完全不是问题,上面肯定也不会对此加以阻拦。当然方鹏还是会希望安全部也加入进来,这样查到的消息就更为全面可靠。方鹏这话倒也不是信口开河,军情局与安全部一样,都是属于自主权限极大的情报机关,多数时候可以自行决定调查对象,在海外殖民地尤其如此。像马尼拉这种新近才被划入海汉版图的殖民地,由于还缺乏完善的治安管理体系,因此官方对情报部门十分倚重,各种调查工作几乎都是由情报部门来完成,而不是交给刚刚搭建起来的警察系统。 当然了,在方鹏这种军情局的资深探子心中,本来就对目前在本地充当治安主力的警察队伍看不上眼,认为这些仅仅受过几天培训就匆忙上岗的治安警能力和素质都极为有限,根本无法承担起相应的任务。再加上他所怀疑的对象就是一名治安警的警官,那自然更不愿意将案情向警察总署通报了,免得警察系统里庇护自己人,反而会让他更加闹心。 军情局查办案件有自己的一套标准,这个查办程序由何人来发起就是其中之一,方鹏表面的身份只是潮升商栈的护卫头子,但他的另一重身份却是军情局驻马尼拉地区的负责人之一。由于在战争期间表现出色,立下了大功,如今上头对他更是器重有加,等提交到执委会的嘉奖令批复下来,就会给他提职升官了。以他现有的权限,要发起调查程序已经完全不是问题,上面肯定也不会对此加以阻拦。当然方鹏还是会希望安全部也加入进来,这样查到的消息就更为全面可靠。方鹏这话倒也不是信口开河,军情局与安全部一样,都是属于自主权限极大的情报机关,多数时候可以自行决定调查对象,在海外殖民地尤其如此。像马尼拉这种新近才被划入海汉版图的殖民地,由于还缺乏完善的治安管理体系,因此官方对情报部门十分倚重,各种调查工作几乎都是由情报部门来完成,而不是交给刚刚搭建起来的警察系统。 当然了,在方鹏这种军情局的资深探子心中,本来就对目前在本地充当治安主力的警察队伍看不上眼,认为这些仅仅受过几天培训就匆忙上岗的治安警能力和素质都极为有限,根本无法承担起相应的任务。再加上他所怀疑的对象就是一名治安警的警官,那自然更不愿意将案情向警察总署通报了,免得警察系统里庇护自己人,反而会让他更加闹心。 军情局查办案件有自己的一套标准,这个查办程序由何人来发起就是其中之一,方鹏表面的身份只是潮升商栈的护卫头子,但他的另一重身份却是军情局驻马尼拉地区的负责人之一。由于在战争期间表现出色,立下了大功,如今上头对他更是器重有加,等提交到执委会的嘉奖令批复下来,就会给他提职升官了。以他现有的权限,要发起调查程序已经完全不是问题,上面肯定也不会对此加以阻拦。当然方鹏还是会希望安全部也加入进来,这样查到的消息就更为全面可靠。方鹏这话倒也不是信口开河,军情局与安全部一样,都是属于自主权限极大的情报机关,多数时候可以自行决定调查对象,在海外殖民地尤其如此。像马尼拉这种新近才被划入海汉版图的殖民地,由于还缺乏完善的治安管理体系,因此官方对情报部门十分倚重,各种调查工作几乎都是由情报部门来完成,而不是交给刚刚搭建起来的警察系统。 当然了,在方鹏这种军情局的资深探子心中,本来就对目前在本地充当治安主力的警察队伍看不上眼,认为这些仅仅受过几天培训就匆忙上岗的治安警能力和素质都极为有限,根本无法承担起相应的任务。再加上他所怀疑的对象就是一名治安警的警官,那自然更不愿意将案情向警察总署通报了,免得警察系统里庇护自己人,反而会让他更加闹心。 军情局查办案件有自己的一套标准,这个查办程序由何人来发起就是其中之一,方鹏表面的身份只是潮升商栈的护卫头子,但他的另一重身份却是军情局驻马尼拉地区的负责人之一。由于在战争期间表现出色,立下了大功,如今上头对他更是器重有加,等提交到执委会的嘉奖令批复下来,就会给他提职升官了。以他现有的权限,要发起调查程序已经完全不是问题,上面肯定也不会对此加以阻拦。当然方鹏还是会希望安全部也加入进来,这样查到的消息就更为全面可靠。方鹏这话倒也不是信口开河,军情局与安全部一样,都是属于自主权限极大的情报机关,多数时候可以自行决定调查对象,在海外殖民地尤其如此。像马尼拉这种新近才被划入海汉版图的殖民地,由于还缺乏完善的治安管理体系,因此官方对情报部门十分倚重,各种调查工作几乎都是由情报部门来完成,而不是交给刚刚搭建起来的警察系统。 当然了,在方鹏这种军情局的资深探子心中,本来就对目前在本地充当治安主力的警察队伍看不上眼,认为这些仅仅受过几天培训就匆忙上岗的治安警能力和素质都极为有限,根本无法承担起相应的任务。再加上他所怀疑的对象就是一名治安警的警官,那自然更不愿意将案情向警察总署通报了,免得警察系统里庇护自己人,反而会让他更加闹心。 军情局查办案件有自己的一套标准,这个查办程序由何人来发起就是其中之一,方鹏表面的身份只是潮升商栈的护卫头子,但他的另一重身份却是军情局驻马尼拉地区的负责人之一。由于在战争期间表现出色,立下了大功,如今上头对他更是器重有加,等提交到执委会的嘉奖令批复下来,就会给他提职升官了。 正文 第1696章 一查到底 协助马尼拉临管会在战后建立起由海汉主导的本地商贸物流体系,是冉天禄在现阶段的主要任务之一。临管会希望能让潮升商栈成为本地的商界标杆,掌控生活必需品在本地的销售流通,而潮升商栈本身的人手和经营规模虽然在战后得到了快速扩张,但其实仍是跟不上临管会的要求,特别是分销渠道的建设,这本就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工作,所以冉天禄在这个过程中引入了许多本地商人作为潮升商栈的下级分销商——当然身份比较敏感的西裔暂时还不在此列。 目前与潮升商栈合作的本地商人,八成以上都是汉人出身,剩下的则是一些土著商人。就连那些明显带着混血特征的人,都被暂时排除在了潮升商栈的合作对象之外。冉天禄这么做的目的,除了有意要打压原本在本地影响力比较大的西裔族群之外,也是为了将商业资源尽可能集中到自己手中,至少是做到可以调配的程度。 而西裔商人由于官方的有意打压,他们在战后几乎很难再得到充足的货源保障,日常的经营也变得举步维艰。即便是想争取到一个与潮升商栈合作的机会,对西裔商人来说都是十分困难的目标。在此之前也不是没有西裔商人来这边求见冉天禄,希望能够从潮升商栈购入物资,但基本上都是无功而返,冉天禄顶多是象征性地向其出售一点东西,以此来打发他们离开。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协助马尼拉临管会在战后建立起由海汉主导的本地商贸物流体系,是冉天禄在现阶段的主要任务之一。临管会希望能让潮升商栈成为本地的商界标杆,掌控生活必需品在本地的销售流通,而潮升商栈本身的人手和经营规模虽然在战后得到了快速扩张,但其实仍是跟不上临管会的要求,特别是分销渠道的建设,这本就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工作,所以冉天禄在这个过程中引入了许多本地商人作为潮升商栈的下级分销商——当然身份比较敏感的西裔暂时还不在此列。 目前与潮升商栈合作的本地商人,八成以上都是汉人出身,剩下的则是一些土著商人。就连那些明显带着混血特征的人,都被暂时排除在了潮升商栈的合作对象之外。冉天禄这么做的目的,除了有意要打压原本在本地影响力比较大的西裔族群之外,也是为了将商业资源尽可能集中到自己手中,至少是做到可以调配的程度。 而西裔商人由于官方的有意打压,他们在战后几乎很难再得到充足的货源保障,日常的经营也变得举步维艰。即便是想争取到一个与潮升商栈合作的机会,对西裔商人来说都是十分困难的目标。在此之前也不是没有西裔商人来这边求见冉天禄,希望能够从潮升商栈购入物资,但基本上都是无功而返,冉天禄顶多是象征性地向其出售一点东西,以此来打发他们离开。协助马尼拉临管会在战后建立起由海汉主导的本地商贸物流体系,是冉天禄在现阶段的主要任务之一。临管会希望能让潮升商栈成为本地的商界标杆,掌控生活必需品在本地的销售流通,而潮升商栈本身的人手和经营规模虽然在战后得到了快速扩张,但其实仍是跟不上临管会的要求,特别是分销渠道的建设,这本就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工作,所以冉天禄在这个过程中引入了许多本地商人作为潮升商栈的下级分销商——当然身份比较敏感的西裔暂时还不在此列。 目前与潮升商栈合作的本地商人,八成以上都是汉人出身,剩下的则是一些土著商人。就连那些明显带着混血特征的人,都被暂时排除在了潮升商栈的合作对象之外。冉天禄这么做的目的,除了有意要打压原本在本地影响力比较大的西裔族群之外,也是为了将商业资源尽可能集中到自己手中,至少是做到可以调配的程度。 而西裔商人由于官方的有意打压,他们在战后几乎很难再得到充足的货源保障,日常的经营也变得举步维艰。即便是想争取到一个与潮升商栈合作的机会,对西裔商人来说都是十分困难的目标。在此之前也不是没有西裔商人来这边求见冉天禄,希望能够从潮升商栈购入物资,但基本上都是无功而返,冉天禄顶多是象征性地向其出售一点东西,以此来打发他们离开。协助马尼拉临管会在战后建立起由海汉主导的本地商贸物流体系,是冉天禄在现阶段的主要任务之一。临管会希望能让潮升商栈成为本地的商界标杆,掌控生活必需品在本地的销售流通,而潮升商栈本身的人手和经营规模虽然在战后得到了快速扩张,但其实仍是跟不上临管会的要求,特别是分销渠道的建设,这本就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工作,所以冉天禄在这个过程中引入了许多本地商人作为潮升商栈的下级分销商——当然身份比较敏感的西裔暂时还不在此列。 目前与潮升商栈合作的本地商人,八成以上都是汉人出身,剩下的则是一些土著商人。就连那些明显带着混血特征的人,都被暂时排除在了潮升商栈的合作对象之外。冉天禄这么做的目的,除了有意要打压原本在本地影响力比较大的西裔族群之外,也是为了将商业资源尽可能集中到自己手中,至少是做到可以调配的程度。 而西裔商人由于官方的有意打压,他们在战后几乎很难再得到充足的货源保障,日常的经营也变得举步维艰。即便是想争取到一个与潮升商栈合作的机会,对西裔商人来说都是十分困难的目标。在此之前也不是没有西裔商人来这边求见冉天禄,希望能够从潮升商栈购入物资,但基本上都是无功而返,冉天禄顶多是象征性地向其出售一点东西,以此来打发他们离开。协助马尼拉临管会在战后建立起由海汉主导的本地商贸物流体系,是冉天禄在现阶段的主要任务之一。临管会希望能让潮升商栈成为本地的商界标杆,掌控生活必需品在本地的销售流通,而潮升商栈本身的人手和经营规模虽然在战后得到了快速扩张,但其实仍是跟不上临管会的要求,特别是分销渠道的建设,这本就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工作,所以冉天禄在这个过程中引入了许多本地商人作为潮升商栈的下级分销商——当然身份比较敏感的西裔暂时还不在此列。 目前与潮升商栈合作的本地商人,八成以上都是汉人出身,剩下的则是一些土著商人。就连那些明显带着混血特征的人,都被暂时排除在了潮升商栈的合作对象之外。冉天禄这么做的目的,除了有意要打压原本在本地影响力比较大的西裔族群之外,也是为了将商业资源尽可能集中到自己手中,至少是做到可以调配的程度。 而西裔商人由于官方的有意打压,他们在战后几乎很难再得到充足的货源保障,日常的经营也变得举步维艰。即便是想争取到一个与潮升商栈合作的机会,对西裔商人来说都是十分困难的目标。在此之前也不是没有西裔商人来这边求见冉天禄,希望能够从潮升商栈购入物资,但基本上都是无功而返,冉天禄顶多是象征性地向其出售一点东西,以此来打发他们离开。协助马尼拉临管会在战后建立起由海汉主导的本地商贸物流体系,是冉天禄在现阶段的主要任务之一。临管会希望能让潮升商栈成为本地的商界标杆,掌控生活必需品在本地的销售流通,而潮升商栈本身的人手和经营规模虽然在战后得到了快速扩张,但其实仍是跟不上临管会的要求,特别是分销渠道的建设,这本就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工作,所以冉天禄在这个过程中引入了许多本地商人作为潮升商栈的下级分销商——当然身份比较敏感的西裔暂时还不在此列。 目前与潮升商栈合作的本地商人,八成以上都是汉人出身,剩下的则是一些土著商人。就连那些明显带着混血特征的人,都被暂时排除在了潮升商栈的合作对象之外。冉天禄这么做的目的,除了有意要打压原本在本地影响力比较大的西裔族群之外,也是为了将商业资源尽可能集中到自己手中,至少是做到可以调配的程度。 而西裔商人由于官方的有意打压,他们在战后几乎很难再得到充足的货源保障,日常的经营也变得举步维艰。即便是想争取到一个与潮升商栈合作的机会,对西裔商人来说都是十分困难的目标。在此之前也不是没有西裔商人来这边求见冉天禄,希望能够从潮升商栈购入物资,但基本上都是无功而返,冉天禄顶多是象征性地向其出售一点东西,以此来打发他们离开。协助马尼拉临管会在战后建立起由海汉主导的本地商贸物流体系,是冉天禄在现阶段的主要任务之一。临管会希望能让潮升商栈成为本地的商界标杆,掌控生活必需品在本地的销售流通,而潮升商栈本身的人手和经营规模虽然在战后得到了快速扩张,但其实仍是跟不上临管会的要求,特别是分销渠道的建设,这本就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工作,所以冉天禄在这个过程中引入了许多本地商人作为潮升商栈的下级分销商——当然身份比较敏感的西裔暂时还不在此列。 目前与潮升商栈合作的本地商人,八成以上都是汉人出身,剩下的则是一些土著商人。就连那些明显带着混血特征的人,都被暂时排除在了潮升商栈的合作对象之外。冉天禄这么做的目的,除了有意要打压原本在本地影响力比较大的西裔族群之外,也是为了将商业资源尽可能集中到自己手中,至少是做到可以调配的程度。 而西裔商人由于官方的有意打压,他们在战后几乎很难再得到充足的货源保障,日常的经营也变得举步维艰。即便是想争取到一个与潮升商栈合作的机会,对西裔商人来说都是十分困难的目标。在此之前也不是没有西裔商人来这边求见冉天禄,希望能够从潮升商栈购入物资,但基本上都是无功而返,冉天禄顶多是象征性地向其出售一点东西,以此来打发他们离开。协助马尼拉临管会在战后建立起由海汉主导的本地商贸物流体系,是冉天禄在现阶段的主要任务之一。临管会希望能让潮升商栈成为本地的商界标杆,掌控生活必需品在本地的销售流通,而潮升商栈本身的人手和经营规模虽然在战后得到了快速扩张,但其实仍是跟不上临管会的要求,特别是分销渠道的建设,这本就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工作,所以冉天禄在这个过程中引入了许多本地商人作为潮升商栈的下级分销商——当然身份比较敏感的西裔暂时还不在此列。 目前与潮升商栈合作的本地商人,八成以上都是汉人出身,剩下的则是一些土著商人。就连那些明显带着混血特征的人,都被暂时排除在了潮升商栈的合作对象之外。冉天禄这么做的目的,除了有意要打压原本在本地影响力比较大的西裔族群之外,也是为了将商业资源尽可能集中到自己手中,至少是做到可以调配的程度。 而西裔商人由于官方的有意打压,他们在战后几乎很难再得到充足的货源保障,日常的经营也变得举步维艰。即便是想争取到一个与潮升商栈合作的机会,对西裔商人来说都是十分困难的目标。在此之前也不是没有西裔商人来这边求见冉天禄,希望能够从潮升商栈购入物资,但基本上都是无功而返,冉天禄顶多是象征性地向其出售一点东西,以此来打发他们离开。 正文 第1697章 息事宁人 “这帮家伙简直就是乱搞!居然还去查潮升的底细,真是胆子够大啊!”邱元在看过军情局送来的这份调查报告之后,不由得当场就拍了桌子发起了脾气。 对于刚刚上任不久的邱元来说,第一要务便是保持马尼拉地区的社会秩序稳定,而潮升商栈的一系列动作都是来自于临管会的授意,目的便是要稳定本地的商品流动市场,避免有奸商趁战后囤积居奇,扰乱市场行情。潮升商栈背后有政、军、警、商等多个部门的支持,说其可以在本地呼风唤雨也不为过,就这样还有人敢去打潮升商栈的主意,在邱元看来真的算是胆大包天了。 坐在他对面的萧良一脸苦笑,对于这样的状况,他同样也是准备不足。虽然军情局在本地的事务都归他指挥,但他亲自主管的主要是针对西班牙在菲律宾群岛其他殖民地的监控和侦察工作,方鹏虽然曾向他这边提交过调查申请,但当时也并未引起他的重视,毕竟调查对象只不过是一个刚进入警队编制不久的新人,谁会想查到后面能扯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战后对西班牙军官弗朗西斯的重新启用,是邱元一力主张的结果,他认为在本地颇有影响力的弗朗西斯可以为海汉管理西裔民众作出一定的贡献,也能为海汉在官方机构中启用西裔人员作出一个良好的表率,在西管局里所能起到的正面作用会远大于风险。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这帮家伙简直就是乱搞!居然还去查潮升的底细,真是胆子够大啊!”邱元在看过军情局送来的这份调查报告之后,不由得当场就拍了桌子发起了脾气。 对于刚刚上任不久的邱元来说,第一要务便是保持马尼拉地区的社会秩序稳定,而潮升商栈的一系列动作都是来自于临管会的授意,目的便是要稳定本地的商品流动市场,避免有奸商趁战后囤积居奇,扰乱市场行情。潮升商栈背后有政、军、警、商等多个部门的支持,说其可以在本地呼风唤雨也不为过,就这样还有人敢去打潮升商栈的主意,在邱元看来真的算是胆大包天了。 坐在他对面的萧良一脸苦笑,对于这样的状况,他同样也是准备不足。虽然军情局在本地的事务都归他指挥,但他亲自主管的主要是针对西班牙在菲律宾群岛其他殖民地的监控和侦察工作,方鹏虽然曾向他这边提交过调查申请,但当时也并未引起他的重视,毕竟调查对象只不过是一个刚进入警队编制不久的新人,谁会想查到后面能扯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战后对西班牙军官弗朗西斯的重新启用,是邱元一力主张的结果,他认为在本地颇有影响力的弗朗西斯可以为海汉管理西裔民众作出一定的贡献,也能为海汉在官方机构中启用西裔人员作出一个良好的表率,在西管局里所能起到的正面作用会远大于风险。“这帮家伙简直就是乱搞!居然还去查潮升的底细,真是胆子够大啊!”邱元在看过军情局送来的这份调查报告之后,不由得当场就拍了桌子发起了脾气。 对于刚刚上任不久的邱元来说,第一要务便是保持马尼拉地区的社会秩序稳定,而潮升商栈的一系列动作都是来自于临管会的授意,目的便是要稳定本地的商品流动市场,避免有奸商趁战后囤积居奇,扰乱市场行情。潮升商栈背后有政、军、警、商等多个部门的支持,说其可以在本地呼风唤雨也不为过,就这样还有人敢去打潮升商栈的主意,在邱元看来真的算是胆大包天了。 坐在他对面的萧良一脸苦笑,对于这样的状况,他同样也是准备不足。虽然军情局在本地的事务都归他指挥,但他亲自主管的主要是针对西班牙在菲律宾群岛其他殖民地的监控和侦察工作,方鹏虽然曾向他这边提交过调查申请,但当时也并未引起他的重视,毕竟调查对象只不过是一个刚进入警队编制不久的新人,谁会想查到后面能扯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战后对西班牙军官弗朗西斯的重新启用,是邱元一力主张的结果,他认为在本地颇有影响力的弗朗西斯可以为海汉管理西裔民众作出一定的贡献,也能为海汉在官方机构中启用西裔人员作出一个良好的表率,在西管局里所能起到的正面作用会远大于风险。“这帮家伙简直就是乱搞!居然还去查潮升的底细,真是胆子够大啊!”邱元在看过军情局送来的这份调查报告之后,不由得当场就拍了桌子发起了脾气。 对于刚刚上任不久的邱元来说,第一要务便是保持马尼拉地区的社会秩序稳定,而潮升商栈的一系列动作都是来自于临管会的授意,目的便是要稳定本地的商品流动市场,避免有奸商趁战后囤积居奇,扰乱市场行情。潮升商栈背后有政、军、警、商等多个部门的支持,说其可以在本地呼风唤雨也不为过,就这样还有人敢去打潮升商栈的主意,在邱元看来真的算是胆大包天了。 坐在他对面的萧良一脸苦笑,对于这样的状况,他同样也是准备不足。虽然军情局在本地的事务都归他指挥,但他亲自主管的主要是针对西班牙在菲律宾群岛其他殖民地的监控和侦察工作,方鹏虽然曾向他这边提交过调查申请,但当时也并未引起他的重视,毕竟调查对象只不过是一个刚进入警队编制不久的新人,谁会想查到后面能扯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战后对西班牙军官弗朗西斯的重新启用,是邱元一力主张的结果,他认为在本地颇有影响力的弗朗西斯可以为海汉管理西裔民众作出一定的贡献,也能为海汉在官方机构中启用西裔人员作出一个良好的表率,在西管局里所能起到的正面作用会远大于风险。“这帮家伙简直就是乱搞!居然还去查潮升的底细,真是胆子够大啊!”邱元在看过军情局送来的这份调查报告之后,不由得当场就拍了桌子发起了脾气。 对于刚刚上任不久的邱元来说,第一要务便是保持马尼拉地区的社会秩序稳定,而潮升商栈的一系列动作都是来自于临管会的授意,目的便是要稳定本地的商品流动市场,避免有奸商趁战后囤积居奇,扰乱市场行情。潮升商栈背后有政、军、警、商等多个部门的支持,说其可以在本地呼风唤雨也不为过,就这样还有人敢去打潮升商栈的主意,在邱元看来真的算是胆大包天了。 坐在他对面的萧良一脸苦笑,对于这样的状况,他同样也是准备不足。虽然军情局在本地的事务都归他指挥,但他亲自主管的主要是针对西班牙在菲律宾群岛其他殖民地的监控和侦察工作,方鹏虽然曾向他这边提交过调查申请,但当时也并未引起他的重视,毕竟调查对象只不过是一个刚进入警队编制不久的新人,谁会想查到后面能扯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战后对西班牙军官弗朗西斯的重新启用,是邱元一力主张的结果,他认为在本地颇有影响力的弗朗西斯可以为海汉管理西裔民众作出一定的贡献,也能为海汉在官方机构中启用西裔人员作出一个良好的表率,在西管局里所能起到的正面作用会远大于风险。“这帮家伙简直就是乱搞!居然还去查潮升的底细,真是胆子够大啊!”邱元在看过军情局送来的这份调查报告之后,不由得当场就拍了桌子发起了脾气。 对于刚刚上任不久的邱元来说,第一要务便是保持马尼拉地区的社会秩序稳定,而潮升商栈的一系列动作都是来自于临管会的授意,目的便是要稳定本地的商品流动市场,避免有奸商趁战后囤积居奇,扰乱市场行情。潮升商栈背后有政、军、警、商等多个部门的支持,说其可以在本地呼风唤雨也不为过,就这样还有人敢去打潮升商栈的主意,在邱元看来真的算是胆大包天了。 坐在他对面的萧良一脸苦笑,对于这样的状况,他同样也是准备不足。虽然军情局在本地的事务都归他指挥,但他亲自主管的主要是针对西班牙在菲律宾群岛其他殖民地的监控和侦察工作,方鹏虽然曾向他这边提交过调查申请,但当时也并未引起他的重视,毕竟调查对象只不过是一个刚进入警队编制不久的新人,谁会想查到后面能扯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战后对西班牙军官弗朗西斯的重新启用,是邱元一力主张的结果,他认为在本地颇有影响力的弗朗西斯可以为海汉管理西裔民众作出一定的贡献,也能为海汉在官方机构中启用西裔人员作出一个良好的表率,在西管局里所能起到的正面作用会远大于风险。“这帮家伙简直就是乱搞!居然还去查潮升的底细,真是胆子够大啊!”邱元在看过军情局送来的这份调查报告之后,不由得当场就拍了桌子发起了脾气。 对于刚刚上任不久的邱元来说,第一要务便是保持马尼拉地区的社会秩序稳定,而潮升商栈的一系列动作都是来自于临管会的授意,目的便是要稳定本地的商品流动市场,避免有奸商趁战后囤积居奇,扰乱市场行情。潮升商栈背后有政、军、警、商等多个部门的支持,说其可以在本地呼风唤雨也不为过,就这样还有人敢去打潮升商栈的主意,在邱元看来真的算是胆大包天了。 坐在他对面的萧良一脸苦笑,对于这样的状况,他同样也是准备不足。虽然军情局在本地的事务都归他指挥,但他亲自主管的主要是针对西班牙在菲律宾群岛其他殖民地的监控和侦察工作,方鹏虽然曾向他这边提交过调查申请,但当时也并未引起他的重视,毕竟调查对象只不过是一个刚进入警队编制不久的新人,谁会想查到后面能扯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战后对西班牙军官弗朗西斯的重新启用,是邱元一力主张的结果,他认为在本地颇有影响力的弗朗西斯可以为海汉管理西裔民众作出一定的贡献,也能为海汉在官方机构中启用西裔人员作出一个良好的表率,在西管局里所能起到的正面作用会远大于风险。“这帮家伙简直就是乱搞!居然还去查潮升的底细,真是胆子够大啊!”邱元在看过军情局送来的这份调查报告之后,不由得当场就拍了桌子发起了脾气。 对于刚刚上任不久的邱元来说,第一要务便是保持马尼拉地区的社会秩序稳定,而潮升商栈的一系列动作都是来自于临管会的授意,目的便是要稳定本地的商品流动市场,避免有奸商趁战后囤积居奇,扰乱市场行情。潮升商栈背后有政、军、警、商等多个部门的支持,说其可以在本地呼风唤雨也不为过,就这样还有人敢去打潮升商栈的主意,在邱元看来真的算是胆大包天了。 坐在他对面的萧良一脸苦笑,对于这样的状况,他同样也是准备不足。虽然军情局在本地的事务都归他指挥,但他亲自主管的主要是针对西班牙在菲律宾群岛其他殖民地的监控和侦察工作,方鹏虽然曾向他这边提交过调查申请,但当时也并未引起他的重视,毕竟调查对象只不过是一个刚进入警队编制不久的新人,谁会想查到后面能扯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战后对西班牙军官弗朗西斯的重新启用,是邱元一力主张的结果,他认为在本地颇有影响力的弗朗西斯可以为海汉管理西裔民众作出一定的贡献,也能为海汉在官方机构中启用西裔人员作出一个良好的表率,在西管局里所能起到的正面作用会远大于风险。 正文 第1698章 互相推脱 弗朗西斯对自己的处境迅速做出了推断,不管另外那两人是谁出卖了自己,甚至有可能他们都已经向邱元坦承了过去所做过的那些勾当,但邱元没有立刻下令拘捕自己,而是传自己来当面对质,由此可见邱元心中也还没有作出最终的决断。自己虽有过错,却还没有严重到立刻被捕入狱的地步,只要自己应对得当,也还有机会把这些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程度。 弗朗西斯不敢对邱元再有所隐瞒,因为他也无法确定对方究竟知道多少事情,而且邱元亲自过问此事,就表示他已经没有了回旋余地,一旦说错话可能就会让他刚刚起复的仕途就此终结。弗朗西斯所能想到最好的应对策略,就是对邱元老实交代,然后在过程中尽量将责任推给另外两人。自己罪责越轻,事后所受到的惩罚力度自然也会越小,或许能够顺利脱身也说不定。 由丁峰、弗朗西斯、秦华成所组建的这个小团体,弗朗西斯的名气和影响力其实是最大的,但也正是由于他的身份比较特殊,在这小团体里所能发挥的实际作用反而是最小的。空有一个西管局局长的头衔,但所能实际运用的权力甚至还不及秦华成这个基层警官。而至于财力方面,家中基本只剩下一个空壳的弗朗西斯更是无法与丁家比拼。所以早先才会出现了令邱元恼怒不已的那场治安闹剧,否则弗朗西斯到现在可能仍是一个被架空的吉祥物而已。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弗朗西斯对自己的处境迅速做出了推断,不管另外那两人是谁出卖了自己,甚至有可能他们都已经向邱元坦承了过去所做过的那些勾当,但邱元没有立刻下令拘捕自己,而是传自己来当面对质,由此可见邱元心中也还没有作出最终的决断。自己虽有过错,却还没有严重到立刻被捕入狱的地步,只要自己应对得当,也还有机会把这些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程度。 弗朗西斯不敢对邱元再有所隐瞒,因为他也无法确定对方究竟知道多少事情,而且邱元亲自过问此事,就表示他已经没有了回旋余地,一旦说错话可能就会让他刚刚起复的仕途就此终结。弗朗西斯所能想到最好的应对策略,就是对邱元老实交代,然后在过程中尽量将责任推给另外两人。自己罪责越轻,事后所受到的惩罚力度自然也会越小,或许能够顺利脱身也说不定。 由丁峰、弗朗西斯、秦华成所组建的这个小团体,弗朗西斯的名气和影响力其实是最大的,但也正是由于他的身份比较特殊,在这小团体里所能发挥的实际作用反而是最小的。空有一个西管局局长的头衔,但所能实际运用的权力甚至还不及秦华成这个基层警官。而至于财力方面,家中基本只剩下一个空壳的弗朗西斯更是无法与丁家比拼。所以早先才会出现了令邱元恼怒不已的那场治安闹剧,否则弗朗西斯到现在可能仍是一个被架空的吉祥物而已。弗朗西斯对自己的处境迅速做出了推断,不管另外那两人是谁出卖了自己,甚至有可能他们都已经向邱元坦承了过去所做过的那些勾当,但邱元没有立刻下令拘捕自己,而是传自己来当面对质,由此可见邱元心中也还没有作出最终的决断。自己虽有过错,却还没有严重到立刻被捕入狱的地步,只要自己应对得当,也还有机会把这些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程度。 弗朗西斯不敢对邱元再有所隐瞒,因为他也无法确定对方究竟知道多少事情,而且邱元亲自过问此事,就表示他已经没有了回旋余地,一旦说错话可能就会让他刚刚起复的仕途就此终结。弗朗西斯所能想到最好的应对策略,就是对邱元老实交代,然后在过程中尽量将责任推给另外两人。自己罪责越轻,事后所受到的惩罚力度自然也会越小,或许能够顺利脱身也说不定。 由丁峰、弗朗西斯、秦华成所组建的这个小团体,弗朗西斯的名气和影响力其实是最大的,但也正是由于他的身份比较特殊,在这小团体里所能发挥的实际作用反而是最小的。空有一个西管局局长的头衔,但所能实际运用的权力甚至还不及秦华成这个基层警官。而至于财力方面,家中基本只剩下一个空壳的弗朗西斯更是无法与丁家比拼。所以早先才会出现了令邱元恼怒不已的那场治安闹剧,否则弗朗西斯到现在可能仍是一个被架空的吉祥物而已。弗朗西斯对自己的处境迅速做出了推断,不管另外那两人是谁出卖了自己,甚至有可能他们都已经向邱元坦承了过去所做过的那些勾当,但邱元没有立刻下令拘捕自己,而是传自己来当面对质,由此可见邱元心中也还没有作出最终的决断。自己虽有过错,却还没有严重到立刻被捕入狱的地步,只要自己应对得当,也还有机会把这些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程度。 弗朗西斯不敢对邱元再有所隐瞒,因为他也无法确定对方究竟知道多少事情,而且邱元亲自过问此事,就表示他已经没有了回旋余地,一旦说错话可能就会让他刚刚起复的仕途就此终结。弗朗西斯所能想到最好的应对策略,就是对邱元老实交代,然后在过程中尽量将责任推给另外两人。自己罪责越轻,事后所受到的惩罚力度自然也会越小,或许能够顺利脱身也说不定。 由丁峰、弗朗西斯、秦华成所组建的这个小团体,弗朗西斯的名气和影响力其实是最大的,但也正是由于他的身份比较特殊,在这小团体里所能发挥的实际作用反而是最小的。空有一个西管局局长的头衔,但所能实际运用的权力甚至还不及秦华成这个基层警官。而至于财力方面,家中基本只剩下一个空壳的弗朗西斯更是无法与丁家比拼。所以早先才会出现了令邱元恼怒不已的那场治安闹剧,否则弗朗西斯到现在可能仍是一个被架空的吉祥物而已。弗朗西斯对自己的处境迅速做出了推断,不管另外那两人是谁出卖了自己,甚至有可能他们都已经向邱元坦承了过去所做过的那些勾当,但邱元没有立刻下令拘捕自己,而是传自己来当面对质,由此可见邱元心中也还没有作出最终的决断。自己虽有过错,却还没有严重到立刻被捕入狱的地步,只要自己应对得当,也还有机会把这些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程度。 弗朗西斯不敢对邱元再有所隐瞒,因为他也无法确定对方究竟知道多少事情,而且邱元亲自过问此事,就表示他已经没有了回旋余地,一旦说错话可能就会让他刚刚起复的仕途就此终结。弗朗西斯所能想到最好的应对策略,就是对邱元老实交代,然后在过程中尽量将责任推给另外两人。自己罪责越轻,事后所受到的惩罚力度自然也会越小,或许能够顺利脱身也说不定。 由丁峰、弗朗西斯、秦华成所组建的这个小团体,弗朗西斯的名气和影响力其实是最大的,但也正是由于他的身份比较特殊,在这小团体里所能发挥的实际作用反而是最小的。空有一个西管局局长的头衔,但所能实际运用的权力甚至还不及秦华成这个基层警官。而至于财力方面,家中基本只剩下一个空壳的弗朗西斯更是无法与丁家比拼。所以早先才会出现了令邱元恼怒不已的那场治安闹剧,否则弗朗西斯到现在可能仍是一个被架空的吉祥物而已。弗朗西斯对自己的处境迅速做出了推断,不管另外那两人是谁出卖了自己,甚至有可能他们都已经向邱元坦承了过去所做过的那些勾当,但邱元没有立刻下令拘捕自己,而是传自己来当面对质,由此可见邱元心中也还没有作出最终的决断。自己虽有过错,却还没有严重到立刻被捕入狱的地步,只要自己应对得当,也还有机会把这些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程度。 弗朗西斯不敢对邱元再有所隐瞒,因为他也无法确定对方究竟知道多少事情,而且邱元亲自过问此事,就表示他已经没有了回旋余地,一旦说错话可能就会让他刚刚起复的仕途就此终结。弗朗西斯所能想到最好的应对策略,就是对邱元老实交代,然后在过程中尽量将责任推给另外两人。自己罪责越轻,事后所受到的惩罚力度自然也会越小,或许能够顺利脱身也说不定。 由丁峰、弗朗西斯、秦华成所组建的这个小团体,弗朗西斯的名气和影响力其实是最大的,但也正是由于他的身份比较特殊,在这小团体里所能发挥的实际作用反而是最小的。空有一个西管局局长的头衔,但所能实际运用的权力甚至还不及秦华成这个基层警官。而至于财力方面,家中基本只剩下一个空壳的弗朗西斯更是无法与丁家比拼。所以早先才会出现了令邱元恼怒不已的那场治安闹剧,否则弗朗西斯到现在可能仍是一个被架空的吉祥物而已。弗朗西斯对自己的处境迅速做出了推断,不管另外那两人是谁出卖了自己,甚至有可能他们都已经向邱元坦承了过去所做过的那些勾当,但邱元没有立刻下令拘捕自己,而是传自己来当面对质,由此可见邱元心中也还没有作出最终的决断。自己虽有过错,却还没有严重到立刻被捕入狱的地步,只要自己应对得当,也还有机会把这些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程度。 弗朗西斯不敢对邱元再有所隐瞒,因为他也无法确定对方究竟知道多少事情,而且邱元亲自过问此事,就表示他已经没有了回旋余地,一旦说错话可能就会让他刚刚起复的仕途就此终结。弗朗西斯所能想到最好的应对策略,就是对邱元老实交代,然后在过程中尽量将责任推给另外两人。自己罪责越轻,事后所受到的惩罚力度自然也会越小,或许能够顺利脱身也说不定。 由丁峰、弗朗西斯、秦华成所组建的这个小团体,弗朗西斯的名气和影响力其实是最大的,但也正是由于他的身份比较特殊,在这小团体里所能发挥的实际作用反而是最小的。空有一个西管局局长的头衔,但所能实际运用的权力甚至还不及秦华成这个基层警官。而至于财力方面,家中基本只剩下一个空壳的弗朗西斯更是无法与丁家比拼。所以早先才会出现了令邱元恼怒不已的那场治安闹剧,否则弗朗西斯到现在可能仍是一个被架空的吉祥物而已。弗朗西斯对自己的处境迅速做出了推断,不管另外那两人是谁出卖了自己,甚至有可能他们都已经向邱元坦承了过去所做过的那些勾当,但邱元没有立刻下令拘捕自己,而是传自己来当面对质,由此可见邱元心中也还没有作出最终的决断。自己虽有过错,却还没有严重到立刻被捕入狱的地步,只要自己应对得当,也还有机会把这些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程度。 弗朗西斯不敢对邱元再有所隐瞒,因为他也无法确定对方究竟知道多少事情,而且邱元亲自过问此事,就表示他已经没有了回旋余地,一旦说错话可能就会让他刚刚起复的仕途就此终结。弗朗西斯所能想到最好的应对策略,就是对邱元老实交代,然后在过程中尽量将责任推给另外两人。自己罪责越轻,事后所受到的惩罚力度自然也会越小,或许能够顺利脱身也说不定。 由丁峰、弗朗西斯、秦华成所组建的这个小团体,弗朗西斯的名气和影响力其实是最大的,但也正是由于他的身份比较特殊,在这小团体里所能发挥的实际作用反而是最小的。 (本章完) 正文 第1699章 事后余波 对于邱元所施加的重罚,丁峰的确是肉疼不已,这笔钱几乎相当于要丁家上下白干一年,把所有的收入都用来缴纳罚金才能勉强够数。不过认下了这笔罚金,丁峰也就不用再对之前的事情提心吊胆了。邱元把话说得很明白,只要认罚就可以既往不咎,这样的态度已经是远远超出丁峰的预计了。当然了,如果还敢再犯事,那就不会再只是罚钱解决了,整个丁家恐怕都得从马尼拉除名。 至于弗朗西斯在这件事情中是扮演了怎样的角色,邱元对他又是作何处理,丁峰当下没有问,也不敢再问。如果是该让他知道的事情,他相信自己就算不问,邱元也会主动提起,但既然对方没有把弗朗西斯再拿出来说事,那他也就知趣地不去提及了。但弗朗西斯能够在面见邱元之后安然离开,这至少说明他也没有对邱元隐瞒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情,否则以邱元传唤他们的目的,弗朗西斯应该当场就会被下令逮捕入狱了。 而还有一个当事人的状况如何,丁峰回想先前与邱元的对话过程,才发现对方似乎并未主动提及秦华成的名字,心道莫不是此人告密,所以才只把自己和弗朗西斯当成老虎来打。他哪里想得到告密的虽然是秦华成不假,但三人中最为倒霉的也是秦华成。邱元对这两人的处罚都是以警告为主,唯独没什么背景和影响力的秦华成被判了流放,说不定今后都再无回到马尼拉的机会了。 当然了,对于丁峰来说,秦华成的下落去向其实也没什么打紧,就算没了秦华成,凭借丁家的人脉和财力,今后再找一个张华成、李华成,那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丁峰眼下更在意的事情,还是今后要如何自处,以及要怎样处理与弗朗西斯的关系。 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管弗朗西斯到底有没有出卖过自己,丁峰都不敢再百分百地信任对方了。今后双方或许会继续维持姻亲的关系,但已经不太可能再像之前这样,坐到一起谋划一些大动作了。这要是再被临管会逮着,丁峰简直都不敢去想象后果。 惴惴不安的丁家兄妹总算等到丁峰安然无恙归来,自然是大喜过望,连忙将他迎回家中,但听完丁峰讲述之后,三兄妹也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邱元所施加的重罚,丁峰的确是肉疼不已,这笔钱几乎相当于要丁家上下白干一年,把所有的收入都用来缴纳罚金才能勉强够数。不过认下了这笔罚金,丁峰也就不用再对之前的事情提心吊胆了。邱元把话说得很明白,只要认罚就可以既往不咎,这样的态度已经是远远超出丁峰的预计了。当然了,如果还敢再犯事,那就不会再只是罚钱解决了,整个丁家恐怕都得从马尼拉除名。 至于弗朗西斯在这件事情中是扮演了怎样的角色,邱元对他又是作何处理,丁峰当下没有问,也不敢再问。如果是该让他知道的事情,他相信自己就算不问,邱元也会主动提起,但既然对方没有把弗朗西斯再拿出来说事,那他也就知趣地不去提及了。但弗朗西斯能够在面见邱元之后安然离开,这至少说明他也没有对邱元隐瞒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情,否则以邱元传唤他们的目的,弗朗西斯应该当场就会被下令逮捕入狱了。 而还有一个当事人的状况如何,丁峰回想先前与邱元的对话过程,才发现对方似乎并未主动提及秦华成的名字,心道莫不是此人告密,所以才只把自己和弗朗西斯当成老虎来打。他哪里想得到告密的虽然是秦华成不假,但三人中最为倒霉的也是秦华成。邱元对这两人的处罚都是以警告为主,唯独没什么背景和影响力的秦华成被判了流放,说不定今后都再无回到马尼拉的机会了。 当然了,对于丁峰来说,秦华成的下落去向其实也没什么打紧,就算没了秦华成,凭借丁家的人脉和财力,今后再找一个张华成、李华成,那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丁峰眼下更在意的事情,还是今后要如何自处,以及要怎样处理与弗朗西斯的关系。 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管弗朗西斯到底有没有出卖过自己,丁峰都不敢再百分百地信任对方了。今后双方或许会继续维持姻亲的关系,但已经不太可能再像之前这样,坐到一起谋划一些大动作了。这要是再被临管会逮着,丁峰简直都不敢去想象后果。 惴惴不安的丁家兄妹总算等到丁峰安然无恙归来,自然是大喜过望,连忙将他迎回家中,但听完丁峰讲述之后,三兄妹也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对于邱元所施加的重罚,丁峰的确是肉疼不已,这笔钱几乎相当于要丁家上下白干一年,把所有的收入都用来缴纳罚金才能勉强够数。不过认下了这笔罚金,丁峰也就不用再对之前的事情提心吊胆了。邱元把话说得很明白,只要认罚就可以既往不咎,这样的态度已经是远远超出丁峰的预计了。当然了,如果还敢再犯事,那就不会再只是罚钱解决了,整个丁家恐怕都得从马尼拉除名。 至于弗朗西斯在这件事情中是扮演了怎样的角色,邱元对他又是作何处理,丁峰当下没有问,也不敢再问。如果是该让他知道的事情,他相信自己就算不问,邱元也会主动提起,但既然对方没有把弗朗西斯再拿出来说事,那他也就知趣地不去提及了。但弗朗西斯能够在面见邱元之后安然离开,这至少说明他也没有对邱元隐瞒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情,否则以邱元传唤他们的目的,弗朗西斯应该当场就会被下令逮捕入狱了。 而还有一个当事人的状况如何,丁峰回想先前与邱元的对话过程,才发现对方似乎并未主动提及秦华成的名字,心道莫不是此人告密,所以才只把自己和弗朗西斯当成老虎来打。他哪里想得到告密的虽然是秦华成不假,但三人中最为倒霉的也是秦华成。邱元对这两人的处罚都是以警告为主,唯独没什么背景和影响力的秦华成被判了流放,说不定今后都再无回到马尼拉的机会了。 当然了,对于丁峰来说,秦华成的下落去向其实也没什么打紧,就算没了秦华成,凭借丁家的人脉和财力,今后再找一个张华成、李华成,那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丁峰眼下更在意的事情,还是今后要如何自处,以及要怎样处理与弗朗西斯的关系。 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管弗朗西斯到底有没有出卖过自己,丁峰都不敢再百分百地信任对方了。今后双方或许会继续维持姻亲的关系,但已经不太可能再像之前这样,坐到一起谋划一些大动作了。这要是再被临管会逮着,丁峰简直都不敢去想象后果。 惴惴不安的丁家兄妹总算等到丁峰安然无恙归来,自然是大喜过望,连忙将他迎回家中,但听完丁峰讲述之后,三兄妹也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对于邱元所施加的重罚,丁峰的确是肉疼不已,这笔钱几乎相当于要丁家上下白干一年,把所有的收入都用来缴纳罚金才能勉强够数。不过认下了这笔罚金,丁峰也就不用再对之前的事情提心吊胆了。邱元把话说得很明白,只要认罚就可以既往不咎,这样的态度已经是远远超出丁峰的预计了。当然了,如果还敢再犯事,那就不会再只是罚钱解决了,整个丁家恐怕都得从马尼拉除名。 至于弗朗西斯在这件事情中是扮演了怎样的角色,邱元对他又是作何处理,丁峰当下没有问,也不敢再问。如果是该让他知道的事情,他相信自己就算不问,邱元也会主动提起,但既然对方没有把弗朗西斯再拿出来说事,那他也就知趣地不去提及了。但弗朗西斯能够在面见邱元之后安然离开,这至少说明他也没有对邱元隐瞒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情,否则以邱元传唤他们的目的,弗朗西斯应该当场就会被下令逮捕入狱了。 而还有一个当事人的状况如何,丁峰回想先前与邱元的对话过程,才发现对方似乎并未主动提及秦华成的名字,心道莫不是此人告密,所以才只把自己和弗朗西斯当成老虎来打。他哪里想得到告密的虽然是秦华成不假,但三人中最为倒霉的也是秦华成。邱元对这两人的处罚都是以警告为主,唯独没什么背景和影响力的秦华成被判了流放,说不定今后都再无回到马尼拉的机会了。 当然了,对于丁峰来说,秦华成的下落去向其实也没什么打紧,就算没了秦华成,凭借丁家的人脉和财力,今后再找一个张华成、李华成,那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丁峰眼下更在意的事情,还是今后要如何自处,以及要怎样处理与弗朗西斯的关系。 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管弗朗西斯到底有没有出卖过自己,丁峰都不敢再百分百地信任对方了。今后双方或许会继续维持姻亲的关系,但已经不太可能再像之前这样,坐到一起谋划一些大动作了。这要是再被临管会逮着,丁峰简直都不敢去想象后果。 惴惴不安的丁家兄妹总算等到丁峰安然无恙归来,自然是大喜过望,连忙将他迎回家中,但听完丁峰讲述之后,三兄妹也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对于邱元所施加的重罚,丁峰的确是肉疼不已,这笔钱几乎相当于要丁家上下白干一年,把所有的收入都用来缴纳罚金才能勉强够数。不过认下了这笔罚金,丁峰也就不用再对之前的事情提心吊胆了。邱元把话说得很明白,只要认罚就可以既往不咎,这样的态度已经是远远超出丁峰的预计了。当然了,如果还敢再犯事,那就不会再只是罚钱解决了,整个丁家恐怕都得从马尼拉除名。 至于弗朗西斯在这件事情中是扮演了怎样的角色,邱元对他又是作何处理,丁峰当下没有问,也不敢再问。如果是该让他知道的事情,他相信自己就算不问,邱元也会主动提起,但既然对方没有把弗朗西斯再拿出来说事,那他也就知趣地不去提及了。但弗朗西斯能够在面见邱元之后安然离开,这至少说明他也没有对邱元隐瞒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情,否则以邱元传唤他们的目的,弗朗西斯应该当场就会被下令逮捕入狱了。 而还有一个当事人的状况如何,丁峰回想先前与邱元的对话过程,才发现对方似乎并未主动提及秦华成的名字,心道莫不是此人告密,所以才只把自己和弗朗西斯当成老虎来打。他哪里想得到告密的虽然是秦华成不假,但三人中最为倒霉的也是秦华成。邱元对这两人的处罚都是以警告为主,唯独没什么背景和影响力的秦华成被判了流放,说不定今后都再无回到马尼拉的机会了。 当然了,对于丁峰来说,秦华成的下落去向其实也没什么打紧,就算没了秦华成,凭借丁家的人脉和财力,今后再找一个张华成、李华成,那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丁峰眼下更在意的事情,还是今后要如何自处,以及要怎样处理与弗朗西斯的关系。 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管弗朗西斯到底有没有出卖过自己,丁峰都不敢再百分百地信任对方了。今后双方或许会继续维持姻亲的关系,但已经不太可能再像之前这样,坐到一起谋划一些大动作了。这要是再被临管会逮着,丁峰简直都不敢去想象后果。 惴惴不安的丁家兄妹总算等到丁峰安然无恙归来,自然是大喜过望,连忙将他迎回家中,但听完丁峰讲述之后,三兄妹也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正文 第1700章 流放五千里 秦华成从马车上被拖下来,只来得及扫了一眼码头上被拦在远处的几名家人,然后便被两名膀大腰圆的海汉兵推搡着上了船。作为被流放的囚犯,登船之后他当然也不会有在甲板上跟家人作别的机会,直接就被关进了船舱里。 最近半个月从马尼拉去往星岛的船就这么一艘,船上除了秦华成之外,还有同期被判流放星岛的犯人四十余人。不过秦华成因为身份比较特殊,加之官方也不希望他与其他人有太多接触,以免泄漏了秘密,所以特地将他关进了一间单独的船舱,也算是享受到不一样的待遇了。 但这艘船并非客船,而是一艘运载货物的货运帆船,这趟去星岛是要把南海特战大队遗留在马尼拉的一些装备和物品送过去,顺便就将这批流放的犯人也一并运去。船上关押犯人的船舱全都是临时腾出来的,秦华成待的这间船舱过去不知道是存放过什么腐烂发臭的东西,一进去差点就被船舱里浓重的味道给呛晕。他有心想请船上的士兵给自己换个地方,但谁会搭理他这么个犯人,被叫来的士兵差点就动手揍他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秦华成从马车上被拖下来,只来得及扫了一眼码头上被拦在远处的几名家人,然后便被两名膀大腰圆的海汉兵推搡着上了船。作为被流放的囚犯,登船之后他当然也不会有在甲板上跟家人作别的机会,直接就被关进了船舱里。 最近半个月从马尼拉去往星岛的船就这么一艘,船上除了秦华成之外,还有同期被判流放星岛的犯人四十余人。不过秦华成因为身份比较特殊,加之官方也不希望他与其他人有太多接触,以免泄漏了秘密,所以特地将他关进了一间单独的船舱,也算是享受到不一样的待遇了。 但这艘船并非客船,而是一艘运载货物的货运帆船,这趟去星岛是要把南海特战大队遗留在马尼拉的一些装备和物品送过去,顺便就将这批流放的犯人也一并运去。船上关押犯人的船舱全都是临时腾出来的,秦华成待的这间船舱过去不知道是存放过什么腐烂发臭的东西,一进去差点就被船舱里浓重的味道给呛晕。他有心想请船上的士兵给自己换个地方,但谁会搭理他这么个犯人,被叫来的士兵差点就动手揍他了。秦华成从马车上被拖下来,只来得及扫了一眼码头上被拦在远处的几名家人,然后便被两名膀大腰圆的海汉兵推搡着上了船。作为被流放的囚犯,登船之后他当然也不会有在甲板上跟家人作别的机会,直接就被关进了船舱里。 最近半个月从马尼拉去往星岛的船就这么一艘,船上除了秦华成之外,还有同期被判流放星岛的犯人四十余人。不过秦华成因为身份比较特殊,加之官方也不希望他与其他人有太多接触,以免泄漏了秘密,所以特地将他关进了一间单独的船舱,也算是享受到不一样的待遇了。 但这艘船并非客船,而是一艘运载货物的货运帆船,这趟去星岛是要把南海特战大队遗留在马尼拉的一些装备和物品送过去,顺便就将这批流放的犯人也一并运去。船上关押犯人的船舱全都是临时腾出来的,秦华成待的这间船舱过去不知道是存放过什么腐烂发臭的东西,一进去差点就被船舱里浓重的味道给呛晕。他有心想请船上的士兵给自己换个地方,但谁会搭理他这么个犯人,被叫来的士兵差点就动手揍他了。秦华成从马车上被拖下来,只来得及扫了一眼码头上被拦在远处的几名家人,然后便被两名膀大腰圆的海汉兵推搡着上了船。作为被流放的囚犯,登船之后他当然也不会有在甲板上跟家人作别的机会,直接就被关进了船舱里。 最近半个月从马尼拉去往星岛的船就这么一艘,船上除了秦华成之外,还有同期被判流放星岛的犯人四十余人。不过秦华成因为身份比较特殊,加之官方也不希望他与其他人有太多接触,以免泄漏了秘密,所以特地将他关进了一间单独的船舱,也算是享受到不一样的待遇了。 但这艘船并非客船,而是一艘运载货物的货运帆船,这趟去星岛是要把南海特战大队遗留在马尼拉的一些装备和物品送过去,顺便就将这批流放的犯人也一并运去。船上关押犯人的船舱全都是临时腾出来的,秦华成待的这间船舱过去不知道是存放过什么腐烂发臭的东西,一进去差点就被船舱里浓重的味道给呛晕。他有心想请船上的士兵给自己换个地方,但谁会搭理他这么个犯人,被叫来的士兵差点就动手揍他了。秦华成从马车上被拖下来,只来得及扫了一眼码头上被拦在远处的几名家人,然后便被两名膀大腰圆的海汉兵推搡着上了船。作为被流放的囚犯,登船之后他当然也不会有在甲板上跟家人作别的机会,直接就被关进了船舱里。 最近半个月从马尼拉去往星岛的船就这么一艘,船上除了秦华成之外,还有同期被判流放星岛的犯人四十余人。不过秦华成因为身份比较特殊,加之官方也不希望他与其他人有太多接触,以免泄漏了秘密,所以特地将他关进了一间单独的船舱,也算是享受到不一样的待遇了。 但这艘船并非客船,而是一艘运载货物的货运帆船,这趟去星岛是要把南海特战大队遗留在马尼拉的一些装备和物品送过去,顺便就将这批流放的犯人也一并运去。船上关押犯人的船舱全都是临时腾出来的,秦华成待的这间船舱过去不知道是存放过什么腐烂发臭的东西,一进去差点就被船舱里浓重的味道给呛晕。他有心想请船上的士兵给自己换个地方,但谁会搭理他这么个犯人,被叫来的士兵差点就动手揍他了。秦华成从马车上被拖下来,只来得及扫了一眼码头上被拦在远处的几名家人,然后便被两名膀大腰圆的海汉兵推搡着上了船。作为被流放的囚犯,登船之后他当然也不会有在甲板上跟家人作别的机会,直接就被关进了船舱里。 最近半个月从马尼拉去往星岛的船就这么一艘,船上除了秦华成之外,还有同期被判流放星岛的犯人四十余人。不过秦华成因为身份比较特殊,加之官方也不希望他与其他人有太多接触,以免泄漏了秘密,所以特地将他关进了一间单独的船舱,也算是享受到不一样的待遇了。 但这艘船并非客船,而是一艘运载货物的货运帆船,这趟去星岛是要把南海特战大队遗留在马尼拉的一些装备和物品送过去,顺便就将这批流放的犯人也一并运去。船上关押犯人的船舱全都是临时腾出来的,秦华成待的这间船舱过去不知道是存放过什么腐烂发臭的东西,一进去差点就被船舱里浓重的味道给呛晕。他有心想请船上的士兵给自己换个地方,但谁会搭理他这么个犯人,被叫来的士兵差点就动手揍他了。秦华成从马车上被拖下来,只来得及扫了一眼码头上被拦在远处的几名家人,然后便被两名膀大腰圆的海汉兵推搡着上了船。作为被流放的囚犯,登船之后他当然也不会有在甲板上跟家人作别的机会,直接就被关进了船舱里。 最近半个月从马尼拉去往星岛的船就这么一艘,船上除了秦华成之外,还有同期被判流放星岛的犯人四十余人。不过秦华成因为身份比较特殊,加之官方也不希望他与其他人有太多接触,以免泄漏了秘密,所以特地将他关进了一间单独的船舱,也算是享受到不一样的待遇了。 但这艘船并非客船,而是一艘运载货物的货运帆船,这趟去星岛是要把南海特战大队遗留在马尼拉的一些装备和物品送过去,顺便就将这批流放的犯人也一并运去。船上关押犯人的船舱全都是临时腾出来的,秦华成待的这间船舱过去不知道是存放过什么腐烂发臭的东西,一进去差点就被船舱里浓重的味道给呛晕。他有心想请船上的士兵给自己换个地方,但谁会搭理他这么个犯人,被叫来的士兵差点就动手揍他了。秦华成从马车上被拖下来,只来得及扫了一眼码头上被拦在远处的几名家人,然后便被两名膀大腰圆的海汉兵推搡着上了船。作为被流放的囚犯,登船之后他当然也不会有在甲板上跟家人作别的机会,直接就被关进了船舱里。 最近半个月从马尼拉去往星岛的船就这么一艘,船上除了秦华成之外,还有同期被判流放星岛的犯人四十余人。不过秦华成因为身份比较特殊,加之官方也不希望他与其他人有太多接触,以免泄漏了秘密,所以特地将他关进了一间单独的船舱,也算是享受到不一样的待遇了。 但这艘船并非客船,而是一艘运载货物的货运帆船,这趟去星岛是要把南海特战大队遗留在马尼拉的一些装备和物品送过去,顺便就将这批流放的犯人也一并运去。船上关押犯人的船舱全都是临时腾出来的,秦华成待的这间船舱过去不知道是存放过什么腐烂发臭的东西,一进去差点就被船舱里浓重的味道给呛晕。他有心想请船上的士兵给自己换个地方,但谁会搭理他这么个犯人,被叫来的士兵差点就动手揍他了。秦华成从马车上被拖下来,只来得及扫了一眼码头上被拦在远处的几名家人,然后便被两名膀大腰圆的海汉兵推搡着上了船。作为被流放的囚犯,登船之后他当然也不会有在甲板上跟家人作别的机会,直接就被关进了船舱里。 最近半个月从马尼拉去往星岛的船就这么一艘,船上除了秦华成之外,还有同期被判流放星岛的犯人四十余人。不过秦华成因为身份比较特殊,加之官方也不希望他与其他人有太多接触,以免泄漏了秘密,所以特地将他关进了一间单独的船舱,也算是享受到不一样的待遇了。 但这艘船并非客船,而是一艘运载货物的货运帆船,这趟去星岛是要把南海特战大队遗留在马尼拉的一些装备和物品送过去,顺便就将这批流放的犯人也一并运去。船上关押犯人的船舱全都是临时腾出来的,秦华成待的这间船舱过去不知道是存放过什么腐烂发臭的东西,一进去差点就被船舱里浓重的味道给呛晕。他有心想请船上的士兵给自己换个地方,但谁会搭理他这么个犯人,被叫来的士兵差点就动手揍他了。秦华成从马车上被拖下来,只来得及扫了一眼码头上被拦在远处的几名家人,然后便被两名膀大腰圆的海汉兵推搡着上了船。作为被流放的囚犯,登船之后他当然也不会有在甲板上跟家人作别的机会,直接就被关进了船舱里。 最近半个月从马尼拉去往星岛的船就这么一艘,船上除了秦华成之外,还有同期被判流放星岛的犯人四十余人。不过秦华成因为身份比较特殊,加之官方也不希望他与其他人有太多接触,以免泄漏了秘密,所以特地将他关进了一间单独的船舱,也算是享受到不一样的待遇了。 但这艘船并非客船,而是一艘运载货物的货运帆船,这趟去星岛是要把南海特战大队遗留在马尼拉的一些装备和物品送过去,顺便就将这批流放的犯人也一并运去。船上关押犯人的船舱全都是临时腾出来的,秦华成待的这间船舱过去不知道是存放过什么腐烂发臭的东西,一进去差点就被船舱里浓重的味道给呛晕。他有心想请船上的士兵给自己换个地方,但谁会搭理他这么个犯人,被叫来的士兵差点就动手揍他了。 正文 第1701章 疫情 在长途跋涉的海上航程中,最令水手们感到恐惧的除了恶劣的海况天气之外,还有就是发生在船上的疫情了。由于整条船是一个相对密闭的环境,一旦出现疫情,传播的速度会相当快。等船上已经开始出现有人倒毙这样的状况,说不定还有很多人都已经受到了感染,只是尚处于潜伏期没有发作而已。 这艘船上的船员也都不是新手,在发现接连有人病死的状况后,便判断多半是这些囚犯在登船的时候就已经感染了某种急性疫病,出海几天之后便陆续发作了。而从其致死的状况来看,这种疫病的杀伤力无疑十分恐怖。船上缺医少药,唯一的一名随船医生也只会诊治一些头疼脑热之类的小毛病,至于这种致死瘟疫根本连见都没见过,也只能凭借以前所学的医术半蒙半猜来处理船上发生的状况。 秦华成从看守们在外面的交谈中得知了船上发生的状况,更是觉得不寒而栗。他过去曾听西班牙军官谈论过马尼拉舰队在海上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处理的方式就是把所有出现病情征兆的人全部丢下海以绝后患。这虽然是一种极为残酷的手段,但杜绝传染的效果倒是十分显著,至少保证了船上健康的人都能存活下来。而这船上到目前为止发病的都是囚犯,看守们会怎么处理剩下的人,似乎也没什么太多的顾忌了。 秦华成可不想刚刚从病患中摆脱出来,就被当做疫病携带者丢进大海,哪怕去到目的地之后要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那也总比在海上当个冤死鬼要强。所以当他听到看守们在外面低声商议要如何处理船上这些已经开始发病的囚犯,更是心急如焚,开始在脑子里盘算要如何才能保全自己。 对秦华成比较有利的条件,是他被关押的这个船舱距离其他犯人所在之处还尚有一段距离,而且他是最后一个被押上船的犯人,在出海这几天里与其他犯人也没发生过任何直接接触,受到传染的机会相对比较小。 但不利的条件也很明显,秦华成在出海之后就已经大病了一场,虽说病情很快就得到了缓解,但船上的看守们说不定还是会认为他也是疫病患者。而且以他现在的身份,就算是自辩也很难让看守们把话听进去。要是这些看守们打算采取极端的处理方式,那他恐怕也会被当作隐患扔下船。 在接连病死了四名囚犯之后,船上的看守们终于还是动手了,首先遭殃的便是与那四名死者同室关押的人,这些人中间有多少已经感染了疫情,又有多少是无辜受到牵连,凭船上赤脚大夫的医术也难以做出准确的诊断,只能统一处理以断绝疫情来源。 看守们用布蒙住口鼻,戴上帆布手套,进入那两间囚室里将剩下的囚犯全都拖了出去。秦华成在船舱里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在看守们动手期间外面大呼小叫的声音却是清晰地传进了他耳朵里。那些囚犯的哀求声、嘶喊声,看守们的叱骂声,无一不让他的心情越发紧张,唯恐下一刻舱门就会被打开,涌入一群如狼似虎的看守把自己绑了架出去投海。他不知道看守们处理了多少人,但从听到的动静来判断,至少是在十人以上,而这些人被拖出去之后,就没听到再押回来的响动了。 在惴惴不安地又等了一夜之后,船上的疫情控制似乎并未得到根本性的好转,秦华成听到看守们的谈话,似乎又有一间关押囚犯的船舱里死了人。而看守们的处理方法似乎也不会有什么改进,打算直接清空那间船舱。 秦华成心道状况再这么恶化下去,看守们恐怕很快就会失去耐心,说不得就要将船上的囚犯全部清理掉了,自己得想办法主动求生才行。 于是等到看守来放饭的时候,秦华成便主动出声道:“小人有避免疫情传播之法,还请外面的大人给个机会!” 那看守听到这话之后果然没有像往常一样放下托盘就立刻离开,而是在门外发问道:“你有何办法,先说来听听。” 秦华成道:“小人知道一个治疫病的偏方,想来船上便有材料可用,大人不妨一试。” 看守连忙说道:“你且等等,我去把大夫叫来。” 这看守唯恐秦华成说的偏方有假,便去将船上的医生叫了过来,让他来判断秦华成的偏方是否可用。当然了,以这位半吊子的水平,连疫情根源都判断不清,也不见得能鉴别秦华成的偏方是否有效。 秦华成待那随船医生来了,便报上了自己所知的那个偏方:“用姜、葱、豉三物,浓煮热呷,无不效者,此乃先人验方,想来船上应该也有这些食材,还请试上一试。” 秦华成说的这个方子,是苏轼在《与王敏仲书》中提及的一个治疗瘴疫的方子,是他在治安警当差期间,听移民署的官员提到过。这药方对船上的疫情其实可能并不是太对路,但秦华成自己也不懂医理药学,也不知道瘴疫是多发于山林间,只是他所知的药方实在有限得很,就记得这么一个跟疫病有关的,而且正好所需的也是常见的食材调味料,大概真是唯一能在船上调配出来的方子了。反正现在死马当活马医,也只能将就试试了。 果然那医生对于秦华成所说的这个方子是否有效根本难以做出判断,但对他而言现在重要的不是秦华成这个方子的真假,而是能够实际应用的可能性。医生倒是知道几个正儿八经的疫病治疗药方,可船上根本就没有药方所需的那些药材,所以也就完全无用了,而秦华成这个方子所需的几样材料的确能在船上找到,这当然是要先试试了,反正这么弄又毒不死人,万一奏效了可就救下了船上这剩下的几十条人命了。 “若是有效,便记你一功,若是无效……那你的下场也会跟其他人一样!”那医生板着脸离开,临走时冷冷地抛下了几句话。 秦华成虽然有些心惊胆战,但总算是看到了一线生机,心中暗暗祈祷这药方能够管用。要是再继续死人,这艘船上押送的犯人怕是都熬不到目的地了。 在得到这个偏方之后,船上的人立刻忙了起来,将所有的姜葱豉都找了出来,加水进行熬制。熬好之后船上的水手和看守们先每人来了一碗,虽然这味道的确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但想到这可能是活命的药方,也都捏着鼻子灌下去了。 然后熬出来的第二锅,才轮到了关押在船舱里的犯人们。而秦华成作为出主意的人,当然也得到了一碗。他现在的适应能力已经比刚上船的时候强了不知道多少倍,虽然这碗东西的气味闻起来很奇怪,但他毫不犹豫就倒进了肚子里,然后就觉得一股热流从肚子里顺着食道一直冲到了嗓子眼,浑身上下都热了起来。 这天第二顿的时候,同样的药水又再发放了一次,而且每个人都必须在看守的监视之下一滴不剩地喝完,以免有人居心叵测故意寻死。秦华成心道若是这般操作还是无用,那自己也再无别的办法可想了,真的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这一夜居然过得出奇地块,秦华成觉得自己不过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小会儿,再睁眼的时候就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亮起来了。然后在早饭的时候他终于等到了一个好消息,昨晚没有再出现犯人病死的状况,不管这是他贡献的药方起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船上所有人都是为此而松了一口气。 如此这般又过了一日,船上的疫病发作终于是停止了,绝大多数知情人都将此结果视为秦华成的药方起了作用,这天看守给他送来的饭竟然换成了一碗干饭,还外加了一条咸鱼,虽然这种奖励微不足道,但让嘴里已经淡出鸟的秦华成简直是大喜过望。他知道接下来只要船上的疫情不再度爆发,至少在抵达目的地之前自己都不用再担心活命的问题了。 从马尼拉港出发十二天之后,这艘船抵达了海汉在南海中南部的重要海上中转站安不纳岛。在经过港务登记之后,这艘船被获准在安不纳岛停留一日,以补充食物和淡水。当然更重要的是在这里购置一些预防和治疗疫病的药物,以免船上的状况再出现反复。 港口这边听说这艘船在途中曾经发生过疫情也是如临大敌,除了暂时禁止船上的人登陆之外,还专门启动了应急预案,派出全副武装的医疗小组对船上进行了消毒处理,又挨个对船上人员进行了诊治,确保没有其他疫病患者。当然了,对于船上的看守在紧急情况下处理掉那些可能带有疫病的犯人,谁都不会对这样的做法有什么质疑。倒是让船上状况转危为安的这个偏方,被医疗人员记录下来,这可是相当难得的实例,之后肯定要上报国内,由卫生部门对于这个药方作深入的研究。 秦华成自然也得到了医疗人员的诊断,但他的状况倒是还算不错,除了身体虚弱,身上长了跳蚤之外,并无什么明显的病患在身,也不需要进行什么特别的治疗。 船员们终于获准分批下船,除了能够吃顿像样的食物,他们还能在港口的澡堂里安心泡一个澡,然后在陆地上睡个安稳觉,这对于长时间在海上漂泊的人来说简直是无法抗拒的享受。不过船上关押的囚犯就自然没有这样的待遇了,在简单的消毒作业之后,他们就从甲板被赶回了舱室中继续关押。秦华成作为有功之臣,在这里也算得到了一点特殊待遇——看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枕头和一床还算干净的被子给他。 虽然据说剩下的行程只剩大约五分之一了,但能够得到这样的“照顾”,还是让秦华成颇为欣慰,至少他知道自己在剩下的这几天里能过得轻松一点,不用再每天担心会不会遭受看守的虐待了。 在安不纳岛停留了一夜之后,这艘船再次出发上路。相比前面这段航程,剩下的这段路途对所有人来说都可谓是轻松愉快。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波折,船队便在三天后驶抵了马来半岛的南端。 秦华成在船舱里听到了甲板上水手们兴奋的呼喊声,然后便听到外面的看守们在说已经抵达星岛外海,而水手们的喊声则是因为在海上遇到了巡逻至此的两艘海汉战船。 “到了啊,总算是到了!”秦华成长出了一口气,有一种即将解脱的轻松感。但旋即他便想到,这星岛作为囚犯流放地,也未必是什么好所在。之前宣判的军官曾经说过,这地方是海汉国的南部边陲重镇,想必流放至此的囚犯都不免要去从事修筑城池、防御工事之类的重体力劳动,自己的苦日子恐怕才刚刚开始。 想想还要熬三年的时间,就真的是让人很绝望。秦华成也不清楚自己是否能够熬得过去,但这次途中已经连续经历了两次生死,倒是让他的心志坚强了不少。秦华成心想反正大不了就是一死,自己也算是在死亡边缘走过的人了,也不用害怕这里还能有什么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又过了半天之后,终于是抵达了星岛南部的港口。当秦华成终于再次回到甲板上的时候,他也得以看到了这个地方的环境。相较于马尼拉港和甲米地港,星岛这个港口的规模着实不算大,码头有一多半的位置都是划给了驻港海军使用,只有大约不到二十个泊位是用于民船商船停泊。而秦华成所乘的这艘船虽然是运送军用物资和囚犯,但依然是被引领到民船码头这边靠岸,之后很快就有军方的人登船,对船上的物资和囚犯进行查验签收。 正文 第1702章 星岛新貌 自海汉在1633年年底进入星岛地区以来,在这里建设殖民港的工程已经进入到了第四年。但由于这里距离海南岛和大明实在太过遥远,要从北方招募到愿意迁居此地的汉人移民并不容易,几年下来本地的汉人人口也才不过三四千而已。而且星岛地势紧要,扼守连通南海与印度洋的马六甲海峡东端出口,可以说是众多国家都暗中觊觎着的一块战略要地,所以星岛本地的基建工程至少有一半左右都是军事相关,其工程标准要远远高于民用设施,工程量也因此而增加了许多。 这就意味着移民到星岛的普通民众每年需为官府出劳役的工作量要远大过一般的海汉殖民地,在没有获得更多实惠回报的状况下,愿意主动迁居到星岛的民众自然就更少了。1635年谭举任南下星岛担任民政主官之后,也尝试过增加移民分到的耕地面积,减免赋税等办法来吸引人口迁入,但因为宣传力度和先天环境的限制,收效也说不上有多大。 星岛当局认清现状之后,也逐渐将引入人口的重心从遥远北方转移到星岛能够直接接触的渠道,比如从周边各国购入价格便宜的奴隶。这些奴隶大多来自马来半岛及苏门答腊岛各国之间连绵多年的战事所产生的战俘,还有一些是由荷兰和葡萄牙奴隶贩子们从中西亚和东非地区贩运过来。而星岛所需的正是这种用工成本极低的劳动力,索性就将移民迁入和安置的预算大量用到了奴隶采购上,所以在这短短几年间,星岛的奴隶人口占地区总人口的比例大概已经成为了海汉殖民地之最。 除了这些奴隶人口之外,星岛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人口来源,便是类似这次从马尼拉运来的这批犯人,由海汉统治下的各个地区流放到星岛服苦役,其用工成本甚至比奴隶还要低。虽然一次可能就运来几十人甚至更少,数量看似不多,但海汉统治下的南海殖民地逐年增多,经年累月下来仍然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截止目前,星岛的苦役营劳工数量已仅次于石碌铁矿与黑土港煤矿这两处传统流放地了,本地许多重要工程的工地上都能见到这些苦役犯人的身影。仅马尼拉一地在战后陆续输送过来的战俘和流放犯人,就已经多达五百余人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自海汉在1633年年底进入星岛地区以来,在这里建设殖民港的工程已经进入到了第四年。但由于这里距离海南岛和大明实在太过遥远,要从北方招募到愿意迁居此地的汉人移民并不容易,几年下来本地的汉人人口也才不过三四千而已。而且星岛地势紧要,扼守连通南海与印度洋的马六甲海峡东端出口,可以说是众多国家都暗中觊觎着的一块战略要地,所以星岛本地的基建工程至少有一半左右都是军事相关,其工程标准要远远高于民用设施,工程量也因此而增加了许多。 这就意味着移民到星岛的普通民众每年需为官府出劳役的工作量要远大过一般的海汉殖民地,在没有获得更多实惠回报的状况下,愿意主动迁居到星岛的民众自然就更少了。1635年谭举任南下星岛担任民政主官之后,也尝试过增加移民分到的耕地面积,减免赋税等办法来吸引人口迁入,但因为宣传力度和先天环境的限制,收效也说不上有多大。 星岛当局认清现状之后,也逐渐将引入人口的重心从遥远北方转移到星岛能够直接接触的渠道,比如从周边各国购入价格便宜的奴隶。这些奴隶大多来自马来半岛及苏门答腊岛各国之间连绵多年的战事所产生的战俘,还有一些是由荷兰和葡萄牙奴隶贩子们从中西亚和东非地区贩运过来。而星岛所需的正是这种用工成本极低的劳动力,索性就将移民迁入和安置的预算大量用到了奴隶采购上,所以在这短短几年间,星岛的奴隶人口占地区总人口的比例大概已经成为了海汉殖民地之最。 除了这些奴隶人口之外,星岛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人口来源,便是类似这次从马尼拉运来的这批犯人,由海汉统治下的各个地区流放到星岛服苦役,其用工成本甚至比奴隶还要低。虽然一次可能就运来几十人甚至更少,数量看似不多,但海汉统治下的南海殖民地逐年增多,经年累月下来仍然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截止目前,星岛的苦役营劳工数量已仅次于石碌铁矿与黑土港煤矿这两处传统流放地了,本地许多重要工程的工地上都能见到这些苦役犯人的身影。仅马尼拉一地在战后陆续输送过来的战俘和流放犯人,就已经多达五百余人了。 自海汉在1633年年底进入星岛地区以来,在这里建设殖民港的工程已经进入到了第四年。但由于这里距离海南岛和大明实在太过遥远,要从北方招募到愿意迁居此地的汉人移民并不容易,几年下来本地的汉人人口也才不过三四千而已。而且星岛地势紧要,扼守连通南海与印度洋的马六甲海峡东端出口,可以说是众多国家都暗中觊觎着的一块战略要地,所以星岛本地的基建工程至少有一半左右都是军事相关,其工程标准要远远高于民用设施,工程量也因此而增加了许多。 这就意味着移民到星岛的普通民众每年需为官府出劳役的工作量要远大过一般的海汉殖民地,在没有获得更多实惠回报的状况下,愿意主动迁居到星岛的民众自然就更少了。1635年谭举任南下星岛担任民政主官之后,也尝试过增加移民分到的耕地面积,减免赋税等办法来吸引人口迁入,但因为宣传力度和先天环境的限制,收效也说不上有多大。 星岛当局认清现状之后,也逐渐将引入人口的重心从遥远北方转移到星岛能够直接接触的渠道,比如从周边各国购入价格便宜的奴隶。这些奴隶大多来自马来半岛及苏门答腊岛各国之间连绵多年的战事所产生的战俘,还有一些是由荷兰和葡萄牙奴隶贩子们从中西亚和东非地区贩运过来。而星岛所需的正是这种用工成本极低的劳动力,索性就将移民迁入和安置的预算大量用到了奴隶采购上,所以在这短短几年间,星岛的奴隶人口占地区总人口的比例大概已经成为了海汉殖民地之最。 除了这些奴隶人口之外,星岛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人口来源,便是类似这次从马尼拉运来的这批犯人,由海汉统治下的各个地区流放到星岛服苦役,其用工成本甚至比奴隶还要低。虽然一次可能就运来几十人甚至更少,数量看似不多,但海汉统治下的南海殖民地逐年增多,经年累月下来仍然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截止目前,星岛的苦役营劳工数量已仅次于石碌铁矿与黑土港煤矿这两处传统流放地了,本地许多重要工程的工地上都能见到这些苦役犯人的身影。仅马尼拉一地在战后陆续输送过来的战俘和流放犯人,就已经多达五百余人了。 自海汉在1633年年底进入星岛地区以来,在这里建设殖民港的工程已经进入到了第四年。但由于这里距离海南岛和大明实在太过遥远,要从北方招募到愿意迁居此地的汉人移民并不容易,几年下来本地的汉人人口也才不过三四千而已。而且星岛地势紧要,扼守连通南海与印度洋的马六甲海峡东端出口,可以说是众多国家都暗中觊觎着的一块战略要地,所以星岛本地的基建工程至少有一半左右都是军事相关,其工程标准要远远高于民用设施,工程量也因此而增加了许多。 这就意味着移民到星岛的普通民众每年需为官府出劳役的工作量要远大过一般的海汉殖民地,在没有获得更多实惠回报的状况下,愿意主动迁居到星岛的民众自然就更少了。1635年谭举任南下星岛担任民政主官之后,也尝试过增加移民分到的耕地面积,减免赋税等办法来吸引人口迁入,但因为宣传力度和先天环境的限制,收效也说不上有多大。 星岛当局认清现状之后,也逐渐将引入人口的重心从遥远北方转移到星岛能够直接接触的渠道,比如从周边各国购入价格便宜的奴隶。这些奴隶大多来自马来半岛及苏门答腊岛各国之间连绵多年的战事所产生的战俘,还有一些是由荷兰和葡萄牙奴隶贩子们从中西亚和东非地区贩运过来。而星岛所需的正是这种用工成本极低的劳动力,索性就将移民迁入和安置的预算大量用到了奴隶采购上,所以在这短短几年间,星岛的奴隶人口占地区总人口的比例大概已经成为了海汉殖民地之最。 除了这些奴隶人口之外,星岛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人口来源,便是类似这次从马尼拉运来的这批犯人,由海汉统治下的各个地区流放到星岛服苦役,其用工成本甚至比奴隶还要低。虽然一次可能就运来几十人甚至更少,数量看似不多,但海汉统治下的南海殖民地逐年增多,经年累月下来仍然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截止目前,星岛的苦役营劳工数量已仅次于石碌铁矿与黑土港煤矿这两处传统流放地了,本地许多重要工程的工地上都能见到这些苦役犯人的身影。仅马尼拉一地在战后陆续输送过来的战俘和流放犯人,就已经多达五百余人了。 自海汉在1633年年底进入星岛地区以来,在这里建设殖民港的工程已经进入到了第四年。但由于这里距离海南岛和大明实在太过遥远,要从北方招募到愿意迁居此地的汉人移民并不容易,几年下来本地的汉人人口也才不过三四千而已。而且星岛地势紧要,扼守连通南海与印度洋的马六甲海峡东端出口,可以说是众多国家都暗中觊觎着的一块战略要地,所以星岛本地的基建工程至少有一半左右都是军事相关,其工程标准要远远高于民用设施,工程量也因此而增加了许多。 这就意味着移民到星岛的普通民众每年需为官府出劳役的工作量要远大过一般的海汉殖民地,在没有获得更多实惠回报的状况下,愿意主动迁居到星岛的民众自然就更少了。1635年谭举任南下星岛担任民政主官之后,也尝试过增加移民分到的耕地面积,减免赋税等办法来吸引人口迁入,但因为宣传力度和先天环境的限制,收效也说不上有多大。 星岛当局认清现状之后,也逐渐将引入人口的重心从遥远北方转移到星岛能够直接接触的渠道,比如从周边各国购入价格便宜的奴隶。这些奴隶大多来自马来半岛及苏门答腊岛各国之间连绵多年的战事所产生的战俘,还有一些是由荷兰和葡萄牙奴隶贩子们从中西亚和东非地区贩运过来。而星岛所需的正是这种用工成本极低的劳动力,索性就将移民迁入和安置的预算大量用到了奴隶采购上,所以在这短短几年间,星岛的奴隶人口占地区总人口的比例大概已经成为了海汉殖民地之最。 除了这些奴隶人口之外,星岛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人口来源,便是类似这次从马尼拉运来的这批犯人,由海汉统治下的各个地区流放到星岛服苦役,其用工成本甚至比奴隶还要低。虽然一次可能就运来几十人甚至更少,数量看似不多,但海汉统治下的南海殖民地逐年增多,经年累月下来仍然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截止目前,星岛的苦役营劳工数量已仅次于石碌铁矿与黑土港煤矿这两处传统流放地了,本地许多重要工程的工地上都能见到这些苦役犯人的身影。仅马尼拉一地在战后陆续输送过来的战俘和流放犯人,就已经多达五百余人了。 正文 第1703章 苦役营的规矩 想象是美好的,但现实是残酷的,很快秦华成便意识到,苦役营就是苦役营,这里的条件看起来再怎么好,也不可能变成度假村。 从马尼拉运来的这批人因为途中突发疫病的折损,就只剩下了二十多人。在分配住宿之前,他们被集合起来接受训话。向他们训话的并非苦役营的看守,而是正好在这边巡视的驻军军官阮富。 阮富是安南裔的陆军军官,早年率安南民团驻守金兰湾基地,1633年才调任到星岛这边。阮富算不上是罗杰的嫡系,但因为在1635年的星岛保卫战中有突出的表现,罗杰对他的信任和器重也是毫不吝啬,目前便是担任着罗杰的副手,同时也是星岛军方的二把手,在本地已经算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了。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秦华成等二十多人,还用不着阮富这个界别的官员出面训话,与他们一同接受训话的,还有近日抵港的来自中南半岛几处殖民地的流放犯人,共计一百余人。 “不要以为你们到了星岛就万事大吉,今后可以慢慢混日子了!我告诉你们,苦役营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你们这些人渣好好完成劳动改造,你们的苦日子从今日才开始!也别以为你们判决书上的刑期就是最终结果,在星岛服刑,表现好的可以按期刑满释放,至于表现不好的,那就得延长刑期,没有上限!” 阮富严厉的声音在囚犯们的耳朵旁边回荡着,让这些初来乍到的犯人都感到心惊肉跳,看样子这个地方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宁静祥和。当然或许也会有人对阮富的话不以为然,谁还不会讲几句狠话吓唬人呢? 不过阮富接下来所说的话就让囚犯们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处境了:“这个苦役营大门正对的那块地方,你们来的时候或许也看到了,那里是一个墓园,里面埋的全是在苦役营不听指挥的家伙!如果你们不想成为那里的一员,从此时此刻开始,就放弃所有的妄想,好好听从安排!谁想玩花样,那就等着从这里搬到对面去住吧!” 被判的流放的这些犯人,其罪行严重程度与死罪之间大多还有一定的距离,几乎每个人的心里都抱着服刑结束之后会离开这里的想法,谁会愿意葬身在这个距离故乡数千里之外的海岛上。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想象是美好的,但现实是残酷的,很快秦华成便意识到,苦役营就是苦役营,这里的条件看起来再怎么好,也不可能变成度假村。 从马尼拉运来的这批人因为途中突发疫病的折损,就只剩下了二十多人。在分配住宿之前,他们被集合起来接受训话。向他们训话的并非苦役营的看守,而是正好在这边巡视的驻军军官阮富。 阮富是安南裔的陆军军官,早年率安南民团驻守金兰湾基地,1633年才调任到星岛这边。阮富算不上是罗杰的嫡系,但因为在1635年的星岛保卫战中有突出的表现,罗杰对他的信任和器重也是毫不吝啬,目前便是担任着罗杰的副手,同时也是星岛军方的二把手,在本地已经算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了。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秦华成等二十多人,还用不着阮富这个界别的官员出面训话,与他们一同接受训话的,还有近日抵港的来自中南半岛几处殖民地的流放犯人,共计一百余人。 “不要以为你们到了星岛就万事大吉,今后可以慢慢混日子了!我告诉你们,苦役营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你们这些人渣好好完成劳动改造,你们的苦日子从今日才开始!也别以为你们判决书上的刑期就是最终结果,在星岛服刑,表现好的可以按期刑满释放,至于表现不好的,那就得延长刑期,没有上限!” 阮富严厉的声音在囚犯们的耳朵旁边回荡着,让这些初来乍到的犯人都感到心惊肉跳,看样子这个地方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宁静祥和。当然或许也会有人对阮富的话不以为然,谁还不会讲几句狠话吓唬人呢? 不过阮富接下来所说的话就让囚犯们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处境了:“这个苦役营大门正对的那块地方,你们来的时候或许也看到了,那里是一个墓园,里面埋的全是在苦役营不听指挥的家伙!如果你们不想成为那里的一员,从此时此刻开始,就放弃所有的妄想,好好听从安排!谁想玩花样,那就等着从这里搬到对面去住吧!” 被判的流放的这些犯人,其罪行严重程度与死罪之间大多还有一定的距离,几乎每个人的心里都抱着服刑结束之后会离开这里的想法,谁会愿意葬身在这个距离故乡数千里之外的海岛上。想象是美好的,但现实是残酷的,很快秦华成便意识到,苦役营就是苦役营,这里的条件看起来再怎么好,也不可能变成度假村。 从马尼拉运来的这批人因为途中突发疫病的折损,就只剩下了二十多人。在分配住宿之前,他们被集合起来接受训话。向他们训话的并非苦役营的看守,而是正好在这边巡视的驻军军官阮富。 阮富是安南裔的陆军军官,早年率安南民团驻守金兰湾基地,1633年才调任到星岛这边。阮富算不上是罗杰的嫡系,但因为在1635年的星岛保卫战中有突出的表现,罗杰对他的信任和器重也是毫不吝啬,目前便是担任着罗杰的副手,同时也是星岛军方的二把手,在本地已经算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了。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秦华成等二十多人,还用不着阮富这个界别的官员出面训话,与他们一同接受训话的,还有近日抵港的来自中南半岛几处殖民地的流放犯人,共计一百余人。 “不要以为你们到了星岛就万事大吉,今后可以慢慢混日子了!我告诉你们,苦役营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你们这些人渣好好完成劳动改造,你们的苦日子从今日才开始!也别以为你们判决书上的刑期就是最终结果,在星岛服刑,表现好的可以按期刑满释放,至于表现不好的,那就得延长刑期,没有上限!” 阮富严厉的声音在囚犯们的耳朵旁边回荡着,让这些初来乍到的犯人都感到心惊肉跳,看样子这个地方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宁静祥和。当然或许也会有人对阮富的话不以为然,谁还不会讲几句狠话吓唬人呢? 不过阮富接下来所说的话就让囚犯们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处境了:“这个苦役营大门正对的那块地方,你们来的时候或许也看到了,那里是一个墓园,里面埋的全是在苦役营不听指挥的家伙!如果你们不想成为那里的一员,从此时此刻开始,就放弃所有的妄想,好好听从安排!谁想玩花样,那就等着从这里搬到对面去住吧!” 被判的流放的这些犯人,其罪行严重程度与死罪之间大多还有一定的距离,几乎每个人的心里都抱着服刑结束之后会离开这里的想法,谁会愿意葬身在这个距离故乡数千里之外的海岛上。想象是美好的,但现实是残酷的,很快秦华成便意识到,苦役营就是苦役营,这里的条件看起来再怎么好,也不可能变成度假村。 从马尼拉运来的这批人因为途中突发疫病的折损,就只剩下了二十多人。在分配住宿之前,他们被集合起来接受训话。向他们训话的并非苦役营的看守,而是正好在这边巡视的驻军军官阮富。 阮富是安南裔的陆军军官,早年率安南民团驻守金兰湾基地,1633年才调任到星岛这边。阮富算不上是罗杰的嫡系,但因为在1635年的星岛保卫战中有突出的表现,罗杰对他的信任和器重也是毫不吝啬,目前便是担任着罗杰的副手,同时也是星岛军方的二把手,在本地已经算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了。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秦华成等二十多人,还用不着阮富这个界别的官员出面训话,与他们一同接受训话的,还有近日抵港的来自中南半岛几处殖民地的流放犯人,共计一百余人。 “不要以为你们到了星岛就万事大吉,今后可以慢慢混日子了!我告诉你们,苦役营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你们这些人渣好好完成劳动改造,你们的苦日子从今日才开始!也别以为你们判决书上的刑期就是最终结果,在星岛服刑,表现好的可以按期刑满释放,至于表现不好的,那就得延长刑期,没有上限!” 阮富严厉的声音在囚犯们的耳朵旁边回荡着,让这些初来乍到的犯人都感到心惊肉跳,看样子这个地方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宁静祥和。当然或许也会有人对阮富的话不以为然,谁还不会讲几句狠话吓唬人呢? 不过阮富接下来所说的话就让囚犯们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处境了:“这个苦役营大门正对的那块地方,你们来的时候或许也看到了,那里是一个墓园,里面埋的全是在苦役营不听指挥的家伙!如果你们不想成为那里的一员,从此时此刻开始,就放弃所有的妄想,好好听从安排!谁想玩花样,那就等着从这里搬到对面去住吧!” 被判的流放的这些犯人,其罪行严重程度与死罪之间大多还有一定的距离,几乎每个人的心里都抱着服刑结束之后会离开这里的想法,谁会愿意葬身在这个距离故乡数千里之外的海岛上。想象是美好的,但现实是残酷的,很快秦华成便意识到,苦役营就是苦役营,这里的条件看起来再怎么好,也不可能变成度假村。 从马尼拉运来的这批人因为途中突发疫病的折损,就只剩下了二十多人。在分配住宿之前,他们被集合起来接受训话。向他们训话的并非苦役营的看守,而是正好在这边巡视的驻军军官阮富。 阮富是安南裔的陆军军官,早年率安南民团驻守金兰湾基地,1633年才调任到星岛这边。阮富算不上是罗杰的嫡系,但因为在1635年的星岛保卫战中有突出的表现,罗杰对他的信任和器重也是毫不吝啬,目前便是担任着罗杰的副手,同时也是星岛军方的二把手,在本地已经算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了。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秦华成等二十多人,还用不着阮富这个界别的官员出面训话,与他们一同接受训话的,还有近日抵港的来自中南半岛几处殖民地的流放犯人,共计一百余人。 “不要以为你们到了星岛就万事大吉,今后可以慢慢混日子了!我告诉你们,苦役营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你们这些人渣好好完成劳动改造,你们的苦日子从今日才开始!也别以为你们判决书上的刑期就是最终结果,在星岛服刑,表现好的可以按期刑满释放,至于表现不好的,那就得延长刑期,没有上限!” 阮富严厉的声音在囚犯们的耳朵旁边回荡着,让这些初来乍到的犯人都感到心惊肉跳,看样子这个地方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宁静祥和。当然或许也会有人对阮富的话不以为然,谁还不会讲几句狠话吓唬人呢? 不过阮富接下来所说的话就让囚犯们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处境了:“这个苦役营大门正对的那块地方,你们来的时候或许也看到了,那里是一个墓园,里面埋的全是在苦役营不听指挥的家伙!如果你们不想成为那里的一员,从此时此刻开始,就放弃所有的妄想,好好听从安排!谁想玩花样,那就等着从这里搬到对面去住吧!” 被判的流放的这些犯人,其罪行严重程度与死罪之间大多还有一定的距离,几乎每个人的心里都抱着服刑结束之后会离开这里的想法,谁会愿意葬身在这个距离故乡数千里之外的海岛上。 正文 第1704章 棱堡工地 囚犯们被押往的这处在建军事据点与离此不远的军用码头其实是属于同一个项目下的两个工地,星岛驻军从前年的战事结束后就在柔佛海峡方向规划了数个两栖军事据点,这里便是其中之一。 星岛与北边的马来半岛仅隔着一道狭窄的柔佛海峡,最窄处不过一千多米,常年都面临来自海峡对面柔佛国的军事压力。虽说柔佛军在1635年的交锋中已经被证明了远不是海汉军的对手,但海汉也不敢太过托大,要是下次对方再越界打过来,海汉未必还能凭借星岛这点有限的纵深来与对方周旋了。所以在罗杰的极力主张之下,星岛当局在柔佛海峡方向几处战略要地构筑据点,以贯彻他“拒敌于海岸线”的战术思想。 当然了,以星岛目前的驻军规模来看,要完全贯彻这种战术思想还是很困难的事情,柔佛海峡的海岸线长达百里,就算把驻军营地全迁到星岛北部,也无法对整个海峡实施密不透风的防御。罗杰此举真正的目的,除了加强边境线的防御力度之外,同时也是要借此向国防部申请到更多的军费预算,以及获得扩编驻军规模的机会。 星岛驻军是以罗杰打造的“南海特战大队”为主力部队,在马尼拉战役结束之后,国防部已经正式授予了这支部队“南海独立营”的编制,连同过去一直悬而未决的其他族裔士兵的国籍问题也一并解决了。这支部队中类似马库斯、杜鲁等非汉裔军人,今后也全部都按照正规军的待遇执行,自动获得海汉国籍并按过去所获的军功评定军衔。而相应的武器装备、物资供应、军事预算、人员培训及晋升等等体系,也全部都与正规军接轨,今后就不再是定位不清、身份模糊的民兵部队了。 这对于一心想要在南海打出一片天地的罗杰来说,实在是解决了最大的后顾之忧。他手下这些军人一开始可能会为了生计卖命,但时间一长,如果没有一个官方的名分,没有合理的上升渠道,人心迟早会散掉。而罗杰本身也没有要豢养私军的打算,毕竟星岛驻军几乎所有的武器装备都是来自于国内的供应,他要有什么别的想法,国内分分钟就可以掐断给养,让他手下这支部队变成摆设,所以在部队形成战斗力之后,他就一直在设法为这支部队解决编制问题,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而星岛当局接下来所需要做的,便是将这个岛打造成海汉国在南海南部地区最大的军事基地。虽然罗杰和谭举任对于这个目标还存在着一定的分歧,但已经开工的据点工程肯定还是得完成才行。在罗杰看来这些据点不但是防御北方敌人的前沿要塞,更是日后跨过柔佛海峡向北方进军的基地,所以即便是有时候不能亲自过来监工,也会让副手阮富在北部海岸线的各处工地巡视,顺便也到临近的苦役营看一眼,确保各处工地上能有数量稳定的苦役劳动力可用。 事实上因为星岛的人口所限,各处工地都存在着劳动力缺口,所以苦役营的这些犯人不得不承受着高强度的劳动任务。就连林行岁这种得到官方照拂的牢头,也同样免不了要与其他犯人一样参与到劳作当中,并没有太大的特权可享。 来到工地之后,秦华成注意到这里可并不只有他们这队人而已,在工地上忙碌的青壮男子至少有两三百人之多。而从周围武装看守的数量来看,这些人的身份大概跟自己一样,全是来自附近苦役营的囚犯。 而这里正在修筑的所谓碉堡,秦华成倒是觉得这外形有点莫名的眼熟。这种凹多边形的防御工事在马尼拉其实也有,西班牙人将其称之为棱堡。在十六世纪的尼德兰独立战争中,由于荷兰人大量修建棱堡,让西班牙军队在尼德兰吃够了苦头。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囚犯们被押往的这处在建军事据点与离此不远的军用码头其实是属于同一个项目下的两个工地,星岛驻军从前年的战事结束后就在柔佛海峡方向规划了数个两栖军事据点,这里便是其中之一。 星岛与北边的马来半岛仅隔着一道狭窄的柔佛海峡,最窄处不过一千多米,常年都面临来自海峡对面柔佛国的军事压力。虽说柔佛军在1635年的交锋中已经被证明了远不是海汉军的对手,但海汉也不敢太过托大,要是下次对方再越界打过来,海汉未必还能凭借星岛这点有限的纵深来与对方周旋了。所以在罗杰的极力主张之下,星岛当局在柔佛海峡方向几处战略要地构筑据点,以贯彻他“拒敌于海岸线”的战术思想。 当然了,以星岛目前的驻军规模来看,要完全贯彻这种战术思想还是很困难的事情,柔佛海峡的海岸线长达百里,就算把驻军营地全迁到星岛北部,也无法对整个海峡实施密不透风的防御。罗杰此举真正的目的,除了加强边境线的防御力度之外,同时也是要借此向国防部申请到更多的军费预算,以及获得扩编驻军规模的机会。 星岛驻军是以罗杰打造的“南海特战大队”为主力部队,在马尼拉战役结束之后,国防部已经正式授予了这支部队“南海独立营”的编制,连同过去一直悬而未决的其他族裔士兵的国籍问题也一并解决了。这支部队中类似马库斯、杜鲁等非汉裔军人,今后也全部都按照正规军的待遇执行,自动获得海汉国籍并按过去所获的军功评定军衔。而相应的武器装备、物资供应、军事预算、人员培训及晋升等等体系,也全部都与正规军接轨,今后就不再是定位不清、身份模糊的民兵部队了。 这对于一心想要在南海打出一片天地的罗杰来说,实在是解决了最大的后顾之忧。他手下这些军人一开始可能会为了生计卖命,但时间一长,如果没有一个官方的名分,没有合理的上升渠道,人心迟早会散掉。而罗杰本身也没有要豢养私军的打算,毕竟星岛驻军几乎所有的武器装备都是来自于国内的供应,他要有什么别的想法,国内分分钟就可以掐断给养,让他手下这支部队变成摆设,所以在部队形成战斗力之后,他就一直在设法为这支部队解决编制问题,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而星岛当局接下来所需要做的,便是将这个岛打造成海汉国在南海南部地区最大的军事基地。虽然罗杰和谭举任对于这个目标还存在着一定的分歧,但已经开工的据点工程肯定还是得完成才行。在罗杰看来这些据点不但是防御北方敌人的前沿要塞,更是日后跨过柔佛海峡向北方进军的基地,所以即便是有时候不能亲自过来监工,也会让副手阮富在北部海岸线的各处工地巡视,顺便也到临近的苦役营看一眼,确保各处工地上能有数量稳定的苦役劳动力可用。 事实上因为星岛的人口所限,各处工地都存在着劳动力缺口,所以苦役营的这些犯人不得不承受着高强度的劳动任务。就连林行岁这种得到官方照拂的牢头,也同样免不了要与其他犯人一样参与到劳作当中,并没有太大的特权可享。 来到工地之后,秦华成注意到这里可并不只有他们这队人而已,在工地上忙碌的青壮男子至少有两三百人之多。而从周围武装看守的数量来看,这些人的身份大概跟自己一样,全是来自附近苦役营的囚犯。 而这里正在修筑的所谓碉堡,秦华成倒是觉得这外形有点莫名的眼熟。这种凹多边形的防御工事在马尼拉其实也有,西班牙人将其称之为棱堡。在十六世纪的尼德兰独立战争中,由于荷兰人大量修建棱堡,让西班牙军队在尼德兰吃够了苦头。囚犯们被押往的这处在建军事据点与离此不远的军用码头其实是属于同一个项目下的两个工地,星岛驻军从前年的战事结束后就在柔佛海峡方向规划了数个两栖军事据点,这里便是其中之一。 星岛与北边的马来半岛仅隔着一道狭窄的柔佛海峡,最窄处不过一千多米,常年都面临来自海峡对面柔佛国的军事压力。虽说柔佛军在1635年的交锋中已经被证明了远不是海汉军的对手,但海汉也不敢太过托大,要是下次对方再越界打过来,海汉未必还能凭借星岛这点有限的纵深来与对方周旋了。所以在罗杰的极力主张之下,星岛当局在柔佛海峡方向几处战略要地构筑据点,以贯彻他“拒敌于海岸线”的战术思想。 当然了,以星岛目前的驻军规模来看,要完全贯彻这种战术思想还是很困难的事情,柔佛海峡的海岸线长达百里,就算把驻军营地全迁到星岛北部,也无法对整个海峡实施密不透风的防御。罗杰此举真正的目的,除了加强边境线的防御力度之外,同时也是要借此向国防部申请到更多的军费预算,以及获得扩编驻军规模的机会。 星岛驻军是以罗杰打造的“南海特战大队”为主力部队,在马尼拉战役结束之后,国防部已经正式授予了这支部队“南海独立营”的编制,连同过去一直悬而未决的其他族裔士兵的国籍问题也一并解决了。这支部队中类似马库斯、杜鲁等非汉裔军人,今后也全部都按照正规军的待遇执行,自动获得海汉国籍并按过去所获的军功评定军衔。而相应的武器装备、物资供应、军事预算、人员培训及晋升等等体系,也全部都与正规军接轨,今后就不再是定位不清、身份模糊的民兵部队了。 这对于一心想要在南海打出一片天地的罗杰来说,实在是解决了最大的后顾之忧。他手下这些军人一开始可能会为了生计卖命,但时间一长,如果没有一个官方的名分,没有合理的上升渠道,人心迟早会散掉。而罗杰本身也没有要豢养私军的打算,毕竟星岛驻军几乎所有的武器装备都是来自于国内的供应,他要有什么别的想法,国内分分钟就可以掐断给养,让他手下这支部队变成摆设,所以在部队形成战斗力之后,他就一直在设法为这支部队解决编制问题,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而星岛当局接下来所需要做的,便是将这个岛打造成海汉国在南海南部地区最大的军事基地。虽然罗杰和谭举任对于这个目标还存在着一定的分歧,但已经开工的据点工程肯定还是得完成才行。在罗杰看来这些据点不但是防御北方敌人的前沿要塞,更是日后跨过柔佛海峡向北方进军的基地,所以即便是有时候不能亲自过来监工,也会让副手阮富在北部海岸线的各处工地巡视,顺便也到临近的苦役营看一眼,确保各处工地上能有数量稳定的苦役劳动力可用。 事实上因为星岛的人口所限,各处工地都存在着劳动力缺口,所以苦役营的这些犯人不得不承受着高强度的劳动任务。就连林行岁这种得到官方照拂的牢头,也同样免不了要与其他犯人一样参与到劳作当中,并没有太大的特权可享。 来到工地之后,秦华成注意到这里可并不只有他们这队人而已,在工地上忙碌的青壮男子至少有两三百人之多。而从周围武装看守的数量来看,这些人的身份大概跟自己一样,全是来自附近苦役营的囚犯。 而这里正在修筑的所谓碉堡,秦华成倒是觉得这外形有点莫名的眼熟。这种凹多边形的防御工事在马尼拉其实也有,西班牙人将其称之为棱堡。在十六世纪的尼德兰独立战争中,由于荷兰人大量修建棱堡,让西班牙军队在尼德兰吃够了苦头。 (本章完) 正文 第1705章 意见分歧 对于星岛的定位和未来发展方向,在海汉高层内部其实是一直都存有意见分歧,包括在星岛本地,执政军政大权的两位文武官员对此也有着不同的见解。罗杰一心想要把星岛打造成海汉向印度洋方向实施武力扩张的桥头堡,而谭举任则认为应该充分利用星岛的地理优势,将这里建设成连接两洋的商业枢纽港。 而星岛的问题在于这地方距离海汉本土实在太过遥远,要从国内获得资源的成本非常高,不管是物资还是人力,光是昂贵的运费就让人望而却步了,更别说安置移民的成本。虽然执委会对星岛的支持力度一直还算不错,并且对罗杰组建的部队颇为器重,国防部还专门将其跨海调去马尼拉前线参战,但由于客观环境的限制,星岛能从国内和周边地区所能获得的资源的确远不及其他的海汉殖民地。 除星岛之外的其他殖民地,大多位于安南、大明两国的海岸线或邻近海域,可以就近依托这两个大国的资源和市场来进行建设开发,人力方面也会更容易就近招募到移民。而星岛地处海上交通要道,周围几乎都是敌对国和竞争对手,要一边防着外敌一边搞开发,这效率自然会比其他殖民地低得多了。 所以罗杰认为既然星岛的开发难度较大,那就暂时不要去考虑民用或者商用的发展方向,而是索性就将这里建设成军事基地,然后以战养战,用战争对周边地区进行资源掠夺,积累财富和人口的速度会远比自己慢慢搞开发更快,而且能为国家开疆拓土,也符合海汉向外扩张的发展势头。 当然这里面也不乏罗杰自己的私心,他作为镇守边陲的高级将领,自然是要以军功来为自己博取更大的权势和名声。想当年他愿意放弃原有的生活来参加风险极大的穿越行动,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能在这个时空中建功立业,成为名垂青史的开国大将。星岛虽然地方小一点,条件差一点,但留给他自由发挥的空间却非常大,可以让他在这里完成许多前几年无法付诸实施的构想。 但在主掌民政、商贸、农业、基建等事务的谭举任看来,罗杰的想法实在有些偏颇,以马六甲海峡的地理位置和商船通航状况而言,不用作商业方面的开发简直是暴殄天物。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星岛的定位和未来发展方向,在海汉高层内部其实是一直都存有意见分歧,包括在星岛本地,执政军政大权的两位文武官员对此也有着不同的见解。罗杰一心想要把星岛打造成海汉向印度洋方向实施武力扩张的桥头堡,而谭举任则认为应该充分利用星岛的地理优势,将这里建设成连接两洋的商业枢纽港。 而星岛的问题在于这地方距离海汉本土实在太过遥远,要从国内获得资源的成本非常高,不管是物资还是人力,光是昂贵的运费就让人望而却步了,更别说安置移民的成本。虽然执委会对星岛的支持力度一直还算不错,并且对罗杰组建的部队颇为器重,国防部还专门将其跨海调去马尼拉前线参战,但由于客观环境的限制,星岛能从国内和周边地区所能获得的资源的确远不及其他的海汉殖民地。 除星岛之外的其他殖民地,大多位于安南、大明两国的海岸线或邻近海域,可以就近依托这两个大国的资源和市场来进行建设开发,人力方面也会更容易就近招募到移民。而星岛地处海上交通要道,周围几乎都是敌对国和竞争对手,要一边防着外敌一边搞开发,这效率自然会比其他殖民地低得多了。 所以罗杰认为既然星岛的开发难度较大,那就暂时不要去考虑民用或者商用的发展方向,而是索性就将这里建设成军事基地,然后以战养战,用战争对周边地区进行资源掠夺,积累财富和人口的速度会远比自己慢慢搞开发更快,而且能为国家开疆拓土,也符合海汉向外扩张的发展势头。 当然这里面也不乏罗杰自己的私心,他作为镇守边陲的高级将领,自然是要以军功来为自己博取更大的权势和名声。想当年他愿意放弃原有的生活来参加风险极大的穿越行动,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能在这个时空中建功立业,成为名垂青史的开国大将。星岛虽然地方小一点,条件差一点,但留给他自由发挥的空间却非常大,可以让他在这里完成许多前几年无法付诸实施的构想。 但在主掌民政、商贸、农业、基建等事务的谭举任看来,罗杰的想法实在有些偏颇,以马六甲海峡的地理位置和商船通航状况而言,不用作商业方面的开发简直是暴殄天物。对于星岛的定位和未来发展方向,在海汉高层内部其实是一直都存有意见分歧,包括在星岛本地,执政军政大权的两位文武官员对此也有着不同的见解。罗杰一心想要把星岛打造成海汉向印度洋方向实施武力扩张的桥头堡,而谭举任则认为应该充分利用星岛的地理优势,将这里建设成连接两洋的商业枢纽港。 而星岛的问题在于这地方距离海汉本土实在太过遥远,要从国内获得资源的成本非常高,不管是物资还是人力,光是昂贵的运费就让人望而却步了,更别说安置移民的成本。虽然执委会对星岛的支持力度一直还算不错,并且对罗杰组建的部队颇为器重,国防部还专门将其跨海调去马尼拉前线参战,但由于客观环境的限制,星岛能从国内和周边地区所能获得的资源的确远不及其他的海汉殖民地。 除星岛之外的其他殖民地,大多位于安南、大明两国的海岸线或邻近海域,可以就近依托这两个大国的资源和市场来进行建设开发,人力方面也会更容易就近招募到移民。而星岛地处海上交通要道,周围几乎都是敌对国和竞争对手,要一边防着外敌一边搞开发,这效率自然会比其他殖民地低得多了。 所以罗杰认为既然星岛的开发难度较大,那就暂时不要去考虑民用或者商用的发展方向,而是索性就将这里建设成军事基地,然后以战养战,用战争对周边地区进行资源掠夺,积累财富和人口的速度会远比自己慢慢搞开发更快,而且能为国家开疆拓土,也符合海汉向外扩张的发展势头。 当然这里面也不乏罗杰自己的私心,他作为镇守边陲的高级将领,自然是要以军功来为自己博取更大的权势和名声。想当年他愿意放弃原有的生活来参加风险极大的穿越行动,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能在这个时空中建功立业,成为名垂青史的开国大将。星岛虽然地方小一点,条件差一点,但留给他自由发挥的空间却非常大,可以让他在这里完成许多前几年无法付诸实施的构想。 但在主掌民政、商贸、农业、基建等事务的谭举任看来,罗杰的想法实在有些偏颇,以马六甲海峡的地理位置和商船通航状况而言,不用作商业方面的开发简直是暴殄天物。对于星岛的定位和未来发展方向,在海汉高层内部其实是一直都存有意见分歧,包括在星岛本地,执政军政大权的两位文武官员对此也有着不同的见解。罗杰一心想要把星岛打造成海汉向印度洋方向实施武力扩张的桥头堡,而谭举任则认为应该充分利用星岛的地理优势,将这里建设成连接两洋的商业枢纽港。 而星岛的问题在于这地方距离海汉本土实在太过遥远,要从国内获得资源的成本非常高,不管是物资还是人力,光是昂贵的运费就让人望而却步了,更别说安置移民的成本。虽然执委会对星岛的支持力度一直还算不错,并且对罗杰组建的部队颇为器重,国防部还专门将其跨海调去马尼拉前线参战,但由于客观环境的限制,星岛能从国内和周边地区所能获得的资源的确远不及其他的海汉殖民地。 除星岛之外的其他殖民地,大多位于安南、大明两国的海岸线或邻近海域,可以就近依托这两个大国的资源和市场来进行建设开发,人力方面也会更容易就近招募到移民。而星岛地处海上交通要道,周围几乎都是敌对国和竞争对手,要一边防着外敌一边搞开发,这效率自然会比其他殖民地低得多了。 所以罗杰认为既然星岛的开发难度较大,那就暂时不要去考虑民用或者商用的发展方向,而是索性就将这里建设成军事基地,然后以战养战,用战争对周边地区进行资源掠夺,积累财富和人口的速度会远比自己慢慢搞开发更快,而且能为国家开疆拓土,也符合海汉向外扩张的发展势头。 当然这里面也不乏罗杰自己的私心,他作为镇守边陲的高级将领,自然是要以军功来为自己博取更大的权势和名声。想当年他愿意放弃原有的生活来参加风险极大的穿越行动,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能在这个时空中建功立业,成为名垂青史的开国大将。星岛虽然地方小一点,条件差一点,但留给他自由发挥的空间却非常大,可以让他在这里完成许多前几年无法付诸实施的构想。 但在主掌民政、商贸、农业、基建等事务的谭举任看来,罗杰的想法实在有些偏颇,以马六甲海峡的地理位置和商船通航状况而言,不用作商业方面的开发简直是暴殄天物。对于星岛的定位和未来发展方向,在海汉高层内部其实是一直都存有意见分歧,包括在星岛本地,执政军政大权的两位文武官员对此也有着不同的见解。罗杰一心想要把星岛打造成海汉向印度洋方向实施武力扩张的桥头堡,而谭举任则认为应该充分利用星岛的地理优势,将这里建设成连接两洋的商业枢纽港。 而星岛的问题在于这地方距离海汉本土实在太过遥远,要从国内获得资源的成本非常高,不管是物资还是人力,光是昂贵的运费就让人望而却步了,更别说安置移民的成本。虽然执委会对星岛的支持力度一直还算不错,并且对罗杰组建的部队颇为器重,国防部还专门将其跨海调去马尼拉前线参战,但由于客观环境的限制,星岛能从国内和周边地区所能获得的资源的确远不及其他的海汉殖民地。 除星岛之外的其他殖民地,大多位于安南、大明两国的海岸线或邻近海域,可以就近依托这两个大国的资源和市场来进行建设开发,人力方面也会更容易就近招募到移民。而星岛地处海上交通要道,周围几乎都是敌对国和竞争对手,要一边防着外敌一边搞开发,这效率自然会比其他殖民地低得多了。 所以罗杰认为既然星岛的开发难度较大,那就暂时不要去考虑民用或者商用的发展方向,而是索性就将这里建设成军事基地,然后以战养战,用战争对周边地区进行资源掠夺,积累财富和人口的速度会远比自己慢慢搞开发更快,而且能为国家开疆拓土,也符合海汉向外扩张的发展势头。 当然这里面也不乏罗杰自己的私心,他作为镇守边陲的高级将领,自然是要以军功来为自己博取更大的权势和名声。想当年他愿意放弃原有的生活来参加风险极大的穿越行动,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能在这个时空中建功立业,成为名垂青史的开国大将。星岛虽然地方小一点,条件差一点,但留给他自由发挥的空间却非常大,可以让他在这里完成许多前几年无法付诸实施的构想。 但在主掌民政、商贸、农业、基建等事务的谭举任看来,罗杰的想法实在有些偏颇,以马六甲海峡的地理位置和商船通航状况而言,不用作商业方面的开发简直是暴殄天物。 (本章完) 正文 第1706章 绝处逢生 秦华成从未想象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工地上干这种累死人的体力活,更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在极度疲劳的状况下坚持了两个半天,如果是还在马尼拉的时候,他大概顶多一炷香的工夫就会放弃了。但他也明白自己的这种坚持完全是出于求生的目的,而并非意志真的比过去变得更加坚强,只是被逼无奈之下的反应罢了。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至少狱方在食物的供应方面没有太过吝啬,虽然吃的都是粗茶淡饭,但至少还能管饱,让犯人们能有体力继续进行这种强度的劳作。当然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狱方的目的也是为了尽可能地压榨犯人们的体力,以较少的劳动力来完成极大的工作量。 秦华成实在太累了,已经根本没有精神再去想别的事情,他相信其他犯人也不会比自己好到哪里去。不过从狱方的管理角度来说,这些累到瘫倒的犯人显然更不容易出事,也更加便于管理。如果谁在完成了这样的劳动量之后还有力气闹事,那秦华成真是要对其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虽然完全没有胃口,但秦华成还是强迫自己吃完了午饭,否则他可能等不到下午的劳作开始,就会因为热量补充不够而晕过去。秦华成很想再去央求一下看守,让他给自己换一个稍微轻松一点点的岗位,不然他可能在下午的工作结束之后,就只能让人抬回苦役营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秦华成从未想象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工地上干这种累死人的体力活,更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在极度疲劳的状况下坚持了两个半天,如果是还在马尼拉的时候,他大概顶多一炷香的工夫就会放弃了。但他也明白自己的这种坚持完全是出于求生的目的,而并非意志真的比过去变得更加坚强,只是被逼无奈之下的反应罢了。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至少狱方在食物的供应方面没有太过吝啬,虽然吃的都是粗茶淡饭,但至少还能管饱,让犯人们能有体力继续进行这种强度的劳作。当然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狱方的目的也是为了尽可能地压榨犯人们的体力,以较少的劳动力来完成极大的工作量。 秦华成实在太累了,已经根本没有精神再去想别的事情,他相信其他犯人也不会比自己好到哪里去。不过从狱方的管理角度来说,这些累到瘫倒的犯人显然更不容易出事,也更加便于管理。如果谁在完成了这样的劳动量之后还有力气闹事,那秦华成真是要对其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虽然完全没有胃口,但秦华成还是强迫自己吃完了午饭,否则他可能等不到下午的劳作开始,就会因为热量补充不够而晕过去。秦华成很想再去央求一下看守,让他给自己换一个稍微轻松一点点的岗位,不然他可能在下午的工作结束之后,就只能让人抬回苦役营了。秦华成从未想象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工地上干这种累死人的体力活,更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在极度疲劳的状况下坚持了两个半天,如果是还在马尼拉的时候,他大概顶多一炷香的工夫就会放弃了。但他也明白自己的这种坚持完全是出于求生的目的,而并非意志真的比过去变得更加坚强,只是被逼无奈之下的反应罢了。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至少狱方在食物的供应方面没有太过吝啬,虽然吃的都是粗茶淡饭,但至少还能管饱,让犯人们能有体力继续进行这种强度的劳作。当然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狱方的目的也是为了尽可能地压榨犯人们的体力,以较少的劳动力来完成极大的工作量。 秦华成实在太累了,已经根本没有精神再去想别的事情,他相信其他犯人也不会比自己好到哪里去。不过从狱方的管理角度来说,这些累到瘫倒的犯人显然更不容易出事,也更加便于管理。如果谁在完成了这样的劳动量之后还有力气闹事,那秦华成真是要对其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虽然完全没有胃口,但秦华成还是强迫自己吃完了午饭,否则他可能等不到下午的劳作开始,就会因为热量补充不够而晕过去。秦华成很想再去央求一下看守,让他给自己换一个稍微轻松一点点的岗位,不然他可能在下午的工作结束之后,就只能让人抬回苦役营了。秦华成从未想象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工地上干这种累死人的体力活,更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在极度疲劳的状况下坚持了两个半天,如果是还在马尼拉的时候,他大概顶多一炷香的工夫就会放弃了。但他也明白自己的这种坚持完全是出于求生的目的,而并非意志真的比过去变得更加坚强,只是被逼无奈之下的反应罢了。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至少狱方在食物的供应方面没有太过吝啬,虽然吃的都是粗茶淡饭,但至少还能管饱,让犯人们能有体力继续进行这种强度的劳作。当然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狱方的目的也是为了尽可能地压榨犯人们的体力,以较少的劳动力来完成极大的工作量。 秦华成实在太累了,已经根本没有精神再去想别的事情,他相信其他犯人也不会比自己好到哪里去。不过从狱方的管理角度来说,这些累到瘫倒的犯人显然更不容易出事,也更加便于管理。如果谁在完成了这样的劳动量之后还有力气闹事,那秦华成真是要对其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虽然完全没有胃口,但秦华成还是强迫自己吃完了午饭,否则他可能等不到下午的劳作开始,就会因为热量补充不够而晕过去。秦华成很想再去央求一下看守,让他给自己换一个稍微轻松一点点的岗位,不然他可能在下午的工作结束之后,就只能让人抬回苦役营了。秦华成从未想象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工地上干这种累死人的体力活,更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在极度疲劳的状况下坚持了两个半天,如果是还在马尼拉的时候,他大概顶多一炷香的工夫就会放弃了。但他也明白自己的这种坚持完全是出于求生的目的,而并非意志真的比过去变得更加坚强,只是被逼无奈之下的反应罢了。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至少狱方在食物的供应方面没有太过吝啬,虽然吃的都是粗茶淡饭,但至少还能管饱,让犯人们能有体力继续进行这种强度的劳作。当然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狱方的目的也是为了尽可能地压榨犯人们的体力,以较少的劳动力来完成极大的工作量。 秦华成实在太累了,已经根本没有精神再去想别的事情,他相信其他犯人也不会比自己好到哪里去。不过从狱方的管理角度来说,这些累到瘫倒的犯人显然更不容易出事,也更加便于管理。如果谁在完成了这样的劳动量之后还有力气闹事,那秦华成真是要对其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虽然完全没有胃口,但秦华成还是强迫自己吃完了午饭,否则他可能等不到下午的劳作开始,就会因为热量补充不够而晕过去。秦华成很想再去央求一下看守,让他给自己换一个稍微轻松一点点的岗位,不然他可能在下午的工作结束之后,就只能让人抬回苦役营了。秦华成从未想象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工地上干这种累死人的体力活,更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在极度疲劳的状况下坚持了两个半天,如果是还在马尼拉的时候,他大概顶多一炷香的工夫就会放弃了。但他也明白自己的这种坚持完全是出于求生的目的,而并非意志真的比过去变得更加坚强,只是被逼无奈之下的反应罢了。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至少狱方在食物的供应方面没有太过吝啬,虽然吃的都是粗茶淡饭,但至少还能管饱,让犯人们能有体力继续进行这种强度的劳作。当然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狱方的目的也是为了尽可能地压榨犯人们的体力,以较少的劳动力来完成极大的工作量。 秦华成实在太累了,已经根本没有精神再去想别的事情,他相信其他犯人也不会比自己好到哪里去。不过从狱方的管理角度来说,这些累到瘫倒的犯人显然更不容易出事,也更加便于管理。如果谁在完成了这样的劳动量之后还有力气闹事,那秦华成真是要对其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虽然完全没有胃口,但秦华成还是强迫自己吃完了午饭,否则他可能等不到下午的劳作开始,就会因为热量补充不够而晕过去。秦华成很想再去央求一下看守,让他给自己换一个稍微轻松一点点的岗位,不然他可能在下午的工作结束之后,就只能让人抬回苦役营了。秦华成从未想象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工地上干这种累死人的体力活,更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在极度疲劳的状况下坚持了两个半天,如果是还在马尼拉的时候,他大概顶多一炷香的工夫就会放弃了。但他也明白自己的这种坚持完全是出于求生的目的,而并非意志真的比过去变得更加坚强,只是被逼无奈之下的反应罢了。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至少狱方在食物的供应方面没有太过吝啬,虽然吃的都是粗茶淡饭,但至少还能管饱,让犯人们能有体力继续进行这种强度的劳作。当然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狱方的目的也是为了尽可能地压榨犯人们的体力,以较少的劳动力来完成极大的工作量。 秦华成实在太累了,已经根本没有精神再去想别的事情,他相信其他犯人也不会比自己好到哪里去。不过从狱方的管理角度来说,这些累到瘫倒的犯人显然更不容易出事,也更加便于管理。如果谁在完成了这样的劳动量之后还有力气闹事,那秦华成真是要对其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虽然完全没有胃口,但秦华成还是强迫自己吃完了午饭,否则他可能等不到下午的劳作开始,就会因为热量补充不够而晕过去。秦华成很想再去央求一下看守,让他给自己换一个稍微轻松一点点的岗位,不然他可能在下午的工作结束之后,就只能让人抬回苦役营了。秦华成从未想象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工地上干这种累死人的体力活,更想不到自己居然能在极度疲劳的状况下坚持了两个半天,如果是还在马尼拉的时候,他大概顶多一炷香的工夫就会放弃了。但他也明白自己的这种坚持完全是出于求生的目的,而并非意志真的比过去变得更加坚强,只是被逼无奈之下的反应罢了。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至少狱方在食物的供应方面没有太过吝啬,虽然吃的都是粗茶淡饭,但至少还能管饱,让犯人们能有体力继续进行这种强度的劳作。当然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狱方的目的也是为了尽可能地压榨犯人们的体力,以较少的劳动力来完成极大的工作量。 秦华成实在太累了,已经根本没有精神再去想别的事情,他相信其他犯人也不会比自己好到哪里去。不过从狱方的管理角度来说,这些累到瘫倒的犯人显然更不容易出事,也更加便于管理。如果谁在完成了这样的劳动量之后还有力气闹事,那秦华成真是要对其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虽然完全没有胃口,但秦华成还是强迫自己吃完了午饭,否则他可能等不到下午的劳作开始,就会因为热量补充不够而晕过去。秦华成很想再去央求一下看守,让他给自己换一个稍微轻松一点点的岗位,不然他可能在下午的工作结束之后,就只能让人抬回苦役营了。 正文 第1707章 重生机会 秦华成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很明白也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不过以他过去当差的经验,他能感觉到秦伯度这开场白完了之后应该还有下文,而不是像昨天谭举任那样轻飘飘地甩下几句话就完事。谭举任作为高官只需要表明一下态度就够了,至于具体的事情自然是由秦伯度这样的基层官员来作安排。 果然秦伯度敲打了他一番之后,这才引入到正题:“关于你的个人档案,我已认真看过,虽有过错,但也不算什么重罪,只要有心悔改,日后仍可为国出力。” 秦华成不明其意,但还是连声应下,心道自己在马尼拉犯的那些事的确不算是砍头灭族的重罪,但自己因此被判了流放五千里的刑罚,日后就算刑满释放,哪可能还有衙门肯再启用自己。这为国出力岂不是空话一句?但他又不敢贸然提出自己的疑问,唯恐得罪了这位第一次打交道的典狱长。 秦伯度道:“你不要觉得进了苦役营,这辈子就完了,只要你有心报国,在这里也一样有机会让你表现。秦华成,你可愿意戴罪立功?” “愿意啊!”秦华成不假思索地应道。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秦华成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很明白也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不过以他过去当差的经验,他能感觉到秦伯度这开场白完了之后应该还有下文,而不是像昨天谭举任那样轻飘飘地甩下几句话就完事。谭举任作为高官只需要表明一下态度就够了,至于具体的事情自然是由秦伯度这样的基层官员来作安排。 果然秦伯度敲打了他一番之后,这才引入到正题:“关于你的个人档案,我已认真看过,虽有过错,但也不算什么重罪,只要有心悔改,日后仍可为国出力。” 秦华成不明其意,但还是连声应下,心道自己在马尼拉犯的那些事的确不算是砍头灭族的重罪,但自己因此被判了流放五千里的刑罚,日后就算刑满释放,哪可能还有衙门肯再启用自己。这为国出力岂不是空话一句?但他又不敢贸然提出自己的疑问,唯恐得罪了这位第一次打交道的典狱长。 秦伯度道:“你不要觉得进了苦役营,这辈子就完了,只要你有心报国,在这里也一样有机会让你表现。秦华成,你可愿意戴罪立功?” “愿意啊!”秦华成不假思索地应道。秦华成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很明白也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不过以他过去当差的经验,他能感觉到秦伯度这开场白完了之后应该还有下文,而不是像昨天谭举任那样轻飘飘地甩下几句话就完事。谭举任作为高官只需要表明一下态度就够了,至于具体的事情自然是由秦伯度这样的基层官员来作安排。 果然秦伯度敲打了他一番之后,这才引入到正题:“关于你的个人档案,我已认真看过,虽有过错,但也不算什么重罪,只要有心悔改,日后仍可为国出力。” 秦华成不明其意,但还是连声应下,心道自己在马尼拉犯的那些事的确不算是砍头灭族的重罪,但自己因此被判了流放五千里的刑罚,日后就算刑满释放,哪可能还有衙门肯再启用自己。这为国出力岂不是空话一句?但他又不敢贸然提出自己的疑问,唯恐得罪了这位第一次打交道的典狱长。 秦伯度道:“你不要觉得进了苦役营,这辈子就完了,只要你有心报国,在这里也一样有机会让你表现。秦华成,你可愿意戴罪立功?” “愿意啊!”秦华成不假思索地应道。秦华成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很明白也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不过以他过去当差的经验,他能感觉到秦伯度这开场白完了之后应该还有下文,而不是像昨天谭举任那样轻飘飘地甩下几句话就完事。谭举任作为高官只需要表明一下态度就够了,至于具体的事情自然是由秦伯度这样的基层官员来作安排。 果然秦伯度敲打了他一番之后,这才引入到正题:“关于你的个人档案,我已认真看过,虽有过错,但也不算什么重罪,只要有心悔改,日后仍可为国出力。” 秦华成不明其意,但还是连声应下,心道自己在马尼拉犯的那些事的确不算是砍头灭族的重罪,但自己因此被判了流放五千里的刑罚,日后就算刑满释放,哪可能还有衙门肯再启用自己。这为国出力岂不是空话一句?但他又不敢贸然提出自己的疑问,唯恐得罪了这位第一次打交道的典狱长。 秦伯度道:“你不要觉得进了苦役营,这辈子就完了,只要你有心报国,在这里也一样有机会让你表现。秦华成,你可愿意戴罪立功?” “愿意啊!”秦华成不假思索地应道。秦华成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很明白也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不过以他过去当差的经验,他能感觉到秦伯度这开场白完了之后应该还有下文,而不是像昨天谭举任那样轻飘飘地甩下几句话就完事。谭举任作为高官只需要表明一下态度就够了,至于具体的事情自然是由秦伯度这样的基层官员来作安排。 果然秦伯度敲打了他一番之后,这才引入到正题:“关于你的个人档案,我已认真看过,虽有过错,但也不算什么重罪,只要有心悔改,日后仍可为国出力。” 秦华成不明其意,但还是连声应下,心道自己在马尼拉犯的那些事的确不算是砍头灭族的重罪,但自己因此被判了流放五千里的刑罚,日后就算刑满释放,哪可能还有衙门肯再启用自己。这为国出力岂不是空话一句?但他又不敢贸然提出自己的疑问,唯恐得罪了这位第一次打交道的典狱长。 秦伯度道:“你不要觉得进了苦役营,这辈子就完了,只要你有心报国,在这里也一样有机会让你表现。秦华成,你可愿意戴罪立功?” “愿意啊!”秦华成不假思索地应道。秦华成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很明白也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不过以他过去当差的经验,他能感觉到秦伯度这开场白完了之后应该还有下文,而不是像昨天谭举任那样轻飘飘地甩下几句话就完事。谭举任作为高官只需要表明一下态度就够了,至于具体的事情自然是由秦伯度这样的基层官员来作安排。 果然秦伯度敲打了他一番之后,这才引入到正题:“关于你的个人档案,我已认真看过,虽有过错,但也不算什么重罪,只要有心悔改,日后仍可为国出力。” 秦华成不明其意,但还是连声应下,心道自己在马尼拉犯的那些事的确不算是砍头灭族的重罪,但自己因此被判了流放五千里的刑罚,日后就算刑满释放,哪可能还有衙门肯再启用自己。这为国出力岂不是空话一句?但他又不敢贸然提出自己的疑问,唯恐得罪了这位第一次打交道的典狱长。 秦伯度道:“你不要觉得进了苦役营,这辈子就完了,只要你有心报国,在这里也一样有机会让你表现。秦华成,你可愿意戴罪立功?” “愿意啊!”秦华成不假思索地应道。秦华成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很明白也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不过以他过去当差的经验,他能感觉到秦伯度这开场白完了之后应该还有下文,而不是像昨天谭举任那样轻飘飘地甩下几句话就完事。谭举任作为高官只需要表明一下态度就够了,至于具体的事情自然是由秦伯度这样的基层官员来作安排。 果然秦伯度敲打了他一番之后,这才引入到正题:“关于你的个人档案,我已认真看过,虽有过错,但也不算什么重罪,只要有心悔改,日后仍可为国出力。” 秦华成不明其意,但还是连声应下,心道自己在马尼拉犯的那些事的确不算是砍头灭族的重罪,但自己因此被判了流放五千里的刑罚,日后就算刑满释放,哪可能还有衙门肯再启用自己。这为国出力岂不是空话一句?但他又不敢贸然提出自己的疑问,唯恐得罪了这位第一次打交道的典狱长。 秦伯度道:“你不要觉得进了苦役营,这辈子就完了,只要你有心报国,在这里也一样有机会让你表现。秦华成,你可愿意戴罪立功?” “愿意啊!”秦华成不假思索地应道。秦华成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很明白也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不过以他过去当差的经验,他能感觉到秦伯度这开场白完了之后应该还有下文,而不是像昨天谭举任那样轻飘飘地甩下几句话就完事。谭举任作为高官只需要表明一下态度就够了,至于具体的事情自然是由秦伯度这样的基层官员来作安排。 果然秦伯度敲打了他一番之后,这才引入到正题:“关于你的个人档案,我已认真看过,虽有过错,但也不算什么重罪,只要有心悔改,日后仍可为国出力。” 秦华成不明其意,但还是连声应下,心道自己在马尼拉犯的那些事的确不算是砍头灭族的重罪,但自己因此被判了流放五千里的刑罚,日后就算刑满释放,哪可能还有衙门肯再启用自己。这为国出力岂不是空话一句?但他又不敢贸然提出自己的疑问,唯恐得罪了这位第一次打交道的典狱长。 秦伯度道:“你不要觉得进了苦役营,这辈子就完了,只要你有心报国,在这里也一样有机会让你表现。秦华成,你可愿意戴罪立功?” “愿意啊!”秦华成不假思索地应道。秦华成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很明白也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不过以他过去当差的经验,他能感觉到秦伯度这开场白完了之后应该还有下文,而不是像昨天谭举任那样轻飘飘地甩下几句话就完事。谭举任作为高官只需要表明一下态度就够了,至于具体的事情自然是由秦伯度这样的基层官员来作安排。 果然秦伯度敲打了他一番之后,这才引入到正题:“关于你的个人档案,我已认真看过,虽有过错,但也不算什么重罪,只要有心悔改,日后仍可为国出力。” 秦华成不明其意,但还是连声应下,心道自己在马尼拉犯的那些事的确不算是砍头灭族的重罪,但自己因此被判了流放五千里的刑罚,日后就算刑满释放,哪可能还有衙门肯再启用自己。这为国出力岂不是空话一句?但他又不敢贸然提出自己的疑问,唯恐得罪了这位第一次打交道的典狱长。 秦伯度道:“你不要觉得进了苦役营,这辈子就完了,只要你有心报国,在这里也一样有机会让你表现。秦华成,你可愿意戴罪立功?” “愿意啊!”秦华成不假思索地应道。秦华成连连点头,表示自己很明白也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不过以他过去当差的经验,他能感觉到秦伯度这开场白完了之后应该还有下文,而不是像昨天谭举任那样轻飘飘地甩下几句话就完事。谭举任作为高官只需要表明一下态度就够了,至于具体的事情自然是由秦伯度这样的基层官员来作安排。 果然秦伯度敲打了他一番之后,这才引入到正题:“关于你的个人档案,我已认真看过,虽有过错,但也不算什么重罪,只要有心悔改,日后仍可为国出力。” 秦华成不明其意,但还是连声应下,心道自己在马尼拉犯的那些事的确不算是砍头灭族的重罪,但自己因此被判了流放五千里的刑罚,日后就算刑满释放,哪可能还有衙门肯再启用自己。这为国出力岂不是空话一句?但他又不敢贸然提出自己的疑问,唯恐得罪了这位第一次打交道的典狱长。 秦伯度道:“你不要觉得进了苦役营,这辈子就完了,只要你有心报国,在这里也一样有机会让你表现。秦华成,你可愿意戴罪立功?” (本章完) 正文 第1708章 并不简单 对于苦役营里的这些西班牙战俘,狱方就只给其提供最基本的生存条件,并且需要通过繁重的体力劳动来换取。就连提倡要对苦役营实施新政的谭举任,在这件事情上也不会对西班牙人心存仁慈,他要的效果是苦役们更高的工作效率,而不是什么人性化的管理。所以一旦有西班牙犯人试图对抗苦役营的安排,那等待他们的就将是十分严酷的武力镇压,尝试脱狱逃跑的,更是格杀勿论。但即便如此,仍然还是会有一些西班牙犯人在狱中暗中谋划,试图改变自己的处境。 秦华成仔细考虑了这个任务的目的,他认为要从西班牙犯人口中获知有价值的信息,那么必然得先取得其信任才行。而如果要在短时间内做到这一点,那可能还得需要狱方予以一定的配合才行。 在来这里的途中,带他过来的看守已经向他大致介绍了这边工地上西班牙犯人的概况。这些囚犯虽然都是来自于马尼拉,但却并非都是同一阵营,而是因为背景不同分为了相对独立的两群人。一伙人全是原马尼拉舰队的水手,另一伙人则是来自原本由弗朗西斯指挥的城防军。 不管是哪一国,陆海两军对军费和资源的争夺都是与生俱来的本能,这种内部矛盾基本不可能得到完全的解决,西班牙人也不会例外,哪怕这些人已经成为了海汉的阶下囚,也依然还是保持着过去的习惯,在苦役营里自动分作了两派。 这两伙人在苦役营里所能争夺的资源其实也并不多,但只要有得争,那就要分出输赢来才行。不管是饭菜的多少,劳动任务难易的分配,还是诸如谁更敢于跟狱方对着干这种做大死的事情,这两方都会有一争高下的欲望。当然了,两帮人这种较劲,也是有狱方有意安排的成分在里面,秦伯度甚至会故意制造出一些不平衡的局面,以挑动这两帮人互相争斗。 关于这些西班牙囚犯的情况,秦伯度已经让人给秦华成做过功课,至于如何利用这种局面,得到他们的信任并收集到有用的信息,那主要就得看秦华成自己的临场发挥了。 水手这边的头领叫做加戈,城防军的头领名叫罗德里格斯,这两人在过去都曾是军中的低级军官,所以在各自的群体中具有一定的权威和号召力。当然了,星岛的苦役营也不太可能出现西班牙高级军官的身影,因为那些高级军官大多都关押在马尼拉本地,海汉官方还指望着能通过赎身费的方式从他们身上榨取油水,而这些低级军官和普通士兵根本就没什么家产,所以就只能流放到其他殖民地充当苦力了。 秦华成也想过为什么秦伯度不干脆就将这两名头领处理掉,只要群龙无首,这两伙人不就成了一盘散沙了。但后来他也想明白了其中道理,处理掉这两个人,或许冒出来的新人会比他们更加麻烦,而且这两伙人没了内耗之后,狱方的看管压力肯定会成倍增加,倒不如留着他们继续当头领,知根知底也更便于控制局面。 在监狱这种环境中,一名犯人要争取到其他人的信任非常困难,但要取得好感倒是有很多办法。秦华成认为要与这些西班牙囚犯搞好关系,第一步就是先设法赢得他们的好感。而以他的翻译身份,要寻找乃至制造一些表现的机会并不困难。 很快秦华成就在观察中觅得了机会,一名西班牙犯人大约是在水里待得太久,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如果不是旁边的犯人眼疾手快将他捞上岸,这家伙大概会被水流直接冲进柔佛海峡里去。 通常发生这种事故,只要没出人命,狱方并不会给予犯人任何特殊的待遇,醒过来了该干活还得继续干活。如果有人想借机闹事,那只能召来严厉的镇压。不过这次秦华成却主动站了出来,要求看守给这个晕倒的犯人提供药物和干衣服,以及充足的休息时间。当然了,他的这些要求显然不可能得到看守的认可,反倒是差点招来了警棍伺候。 秦华成见其他西班牙犯人站在旁边看戏,当下便将自己的打算用西语告知了他们,不过这并没有换来西班牙犯人的赞赏,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这样的要求不可能得到回应,哪怕这个新来的汉人翻译一副义正辞严的模样,在犯人们看来不过是因为他还没有吃到足够的教训而已。等到挨揍之后,这家伙或许才会明白什么要求能提,什么要求不能提。 而接下来的事情发展也正如秦华成所设计的那样,看守们很“配合”地揍了他一顿,虽然是演戏,但为了追求好的效果,秦华成也着实吃了几下狠的,脸上很快就多了几块淤青。在挨完这顿揍之后,秦华成还是坚持自己的要求不肯改变,当着一群西班牙犯人的面把这出硬汉戏演完了。 虽然一部分西班牙人对这出苦肉计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但大多数人对秦华成的仗义都表示了赞赏,能够在看守们的警棍教训之下还坚持己见,这种硬骨头就值得敬佩,何况他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另一名素不相识的西班牙犯人出头,这大概算是他们抵达星岛以来所见到的心肠最好的汉人了。 当然这种泛好感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那就是秦华成说得一口纯熟的西班牙语,这让众人都有意无意地主动忽视了他的汉人外貌,而将他视作了“自己人”。 于是很快工地上这些西班牙犯人便都知道新来的翻译在上工第一天就与看守闹了一场,虽然挨了一顿暴揍,但看起来这个汉人翻译倒是站在自己这一边。 秦华成的来历迅速成为了犯人们感兴趣的事情,他不敢报出自己曾在马尼拉城防军下属的民团中服役,因为这些囚犯中有不少都曾在城防军中服役,这万一要是一对质就很容易会露馅。所以秦华成自称是世居马尼拉的大明移民后裔,从小便是在马尼拉出生长大,而被捕入狱的原因自然是因为在战争中家破人亡之后选择了与海汉人作对。 秦华成在短暂的休息时间中用声情并茂的描述让西班牙犯人们确信了他今天中午才构想出来的人设,一个被海汉迫害到失去一切的马尼拉市民。在看到这些西班牙人因为自己的描述而动容之后,秦华成才确信自己真的是有表演的天赋。 加戈与罗德里格斯这两名犯人头领并没有主动来与秦华成结交,但却都通过手下人转达了对他的慰问。这种谨慎在秦华成看来也是有情可原,毕竟自己是刚刚进入这个圈子的新人,不太可能那么快就让这些犯人头领接纳自己,能够表态就已经是极大的进展了。 秦华成晚上回到东营区的号头,林行岁看到他脸上的伤势也是吓了一跳,连忙问他今天消失一整天是去了哪里。秦华成苦笑称自己被典狱长抓了壮丁,派去西营区干苦差事,结果第一天上工就受了伤。 “恭喜老弟啊!这么快又跟典狱长搭上关系了,那想必是跟你昨天见过的海汉高官有关了。”林行岁不无羡慕地说道。至于秦华成脸上的伤势从何而来,林行岁没有再追问下去,既然是典狱长布置的差事,还敢有人把他打成这样,那不用猜了,动手的肯定就是看守了。 秦华成道:“林爷说笑了,你看我这脸就知道,这差事不好做啊!” 林行岁正色道:“既然是典狱长交给你的差事,内容我便不问了,但风险越大,收益也越大,你第一天上工便挨了打,想必事成之后所能获得的奖励也是极大。你这三年刑期,说不定就能缩短一些时日。” 林行岁的推测与秦华成所遇到的情况正好相符,典狱长秦伯度的确是答应了秦华成,事成之后便以他的业绩按比例抵消刑期,所以他才会甘冒风险接下了这个差事。当然了,至于秦伯度要求他做些什么,他是绝对不会泄露给林行岁知道的。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秦华成在马尼拉已经吃过大亏,同样的错误绝不可能再犯第二次了。 林行岁与秦华成攀谈一番,见对方滴水不漏,什么信息都不肯泄露,他并非分不清轻重的愣头青,心知此事或许涉及颇大,便主动停止了讨论这个话题,去翻了一个小瓷瓶出来,说是私人珍藏的跌打酒,让秦虎成擦一擦受伤的地方。秦华成谢过之后,用药酒稍稍将伤处揉了一番,似乎的确好受了一些。 当晚秦华成睡得并不好,一方面是脸上的伤势隐隐作疼,另一方面是一直在脑海中考虑接下来要如何从这些西班牙犯人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秦华成并不认为自己今天演完苦肉计之后就能让西班牙人信任自己,顶多也就是得到一些好感,而且这种苦肉计绝不能反复使用,否则很容易就会被人识破了。当然了,他也的确不想再尝到挨揍的滋味。 秦华成不敢选择激进冒险的路线,而且秦伯度也没有给他布置具体的时限,所以他还是决定要循序渐进,逐步与西班牙犯人建立互信。而这就注定他在很多事情上没法再当一个安静的看客,而是必须要进入到西班牙犯人的工作和生活当中,无形中让这个任务又增加了不少难度。 但为了能够早日从苦役营脱身,秦华成就算知道自己这份差事的风险和弊端,也还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干下去。而且就算他反悔了想要在中途退出,想必典狱长大人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如此这般过了一周的时间,两名犯人首领总算是亲自出面与他进行了会谈。但加戈和罗德里格斯这两人的目的性都非常明确,那就是想拉秦华成入伙,加入到自己的阵营中,然后利用秦华成的特殊身份,逐步串联起整个苦役二营中的西裔犯人。 “如果我们能组织起三到五百人的武装暴动,那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占领营地,夺取武器,并将这里的所有人作为人质,向海汉人提出重获自由的要求。你跟着我们一起干,到时候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也会带上你一起走!” “只要有足够多的情报信息,我们就可以组织一次快速行动,我手下有一百多名职业军人,他们的战斗力并不比海汉人差,所欠缺的仅仅只是武器而已。如果你能帮我们弄到武器,我们只需要一夜的时间,就能把这地方弄个底朝天,然后再离开这里!” 两名犯人首领分别向秦华成表述了自己的打算,果然都有发动武装暴乱的打算,只是在实施环节上因为条件所限卡了壳。典狱长秦伯度所料不差,但也的确没想到这些西班牙人的想法离付诸实施还尚有一段差距。而对于秦华成来说,这些西班牙人的计划仅仅只是构想的话,那罪行的严重程度显然就很有限了,就算把这两名首领判了延长刑期,只怕也不会太久,按比例折算下来,秦华成所能得到的好处更是有限。 但真要向这些西班牙犯人提供更多的信息,并协助他们串联苦役营内的西裔犯人,秦华成也没这么大的胆子,这种事风险实在太大,稍有不慎就会翻车。而且典狱长秦伯度给他的要求是调查西裔犯人的异动,而不是主动制造异动,他若是去向秦伯度申请行动权限,肯定也会被驳回。 秦华成想来想去,唯一比较可行的办法就是拖更多的人下水,以此来增加自己事后所能得到的回报。既然西裔犯人想要在苦役营里组织暴动,这种行动显然不是光靠两名犯人首领就能完成的,秦华成只要能搞到一份参与者的名单,那一样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正文 第1709章 戴罪立功 在星岛这种环境下策划武装暴动,秦华成觉得这些西班牙人真的是在作死。据他现在所了解到的情况,这个岛上有近三分之一的人口都是驻防在此的海汉正规军,而且这支部队刚刚才完成了在马尼拉的作战任务回到星岛,是实打实的一线战斗部队而不是什么后勤工程部队。西班牙人在马尼拉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都尚且输得一败涂地,如今换到了海汉的地盘上,而且全是手无寸铁的囚犯,竟然还在妄想通过武装暴动来逃出生天,这哪有什么成事的可能性? 秦华成甚至有了一种新的想法,自己在这个阶段将谋划暴动的这些人检举揭发,其实是在挽救他们的性命。因为星岛上的劳动力是十分宝贵的资源,所以只要这些人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死罪,那就算受到查办,事后的惩罚措施也不会危及性命。但他们要是真敢动手造反,带头的一批人可就死定了,想必典狱长秦伯度也并不希望事态发展到那样的程度,早点把这些危险分子揪出来举报,对大家都只有好处。 秦华成虽然已经在马尼拉做过一段时间的治安警,但毕竟在西班牙人的统治下生活了二十多年,立场的转换也并非能够一蹴而就,要让他狠下心来整治西班牙人,心里多少还是有一点芥蒂在。朝着这个方向去考虑,秦华成的思想包袱就放下了大半,不用再因为出卖了西班牙犯人的秘密而感到愧疚不安。 对于已经取得的进展,秦华成也不敢隐瞒,主动告知了秦伯度并请示下一步的行动。果然秦伯度并不希望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便要求秦华成尽快拿到组织者的名单,然后由狱方出面处理这些危险分子。 事情发展到了这步田地,秦华成要想取得犯人首领的信任已经比刚开始时容易了许多。有了秦伯度的授意,他现在可以向犯人首领透露看守们的换班时间和期间存在的漏洞,以及看守住所旁边存放枪支的地方,这些信息对想要造反犯人们来说都十分重要,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无法在行动之前查证其真实性,只能选择相信秦连成。 秦连成的“热心相助”终于是换回了西班牙人的信任,两名犯人首领先后向他透露了参与此事的骨干人员,以便能制定更详细的行动计划。令秦华成稍稍有些惊讶的是,参与谋划暴动的犯人还真是不少,仅直接向这两名犯人首领负责的小头目就有二十多人。而这还不是最让秦华成心惊的,真正让他感到害怕的,是看守中似乎已经有人被这些犯人以某种方式买通,可能会在犯人们暴动时配合他们的行动。 这个发现让秦连成颇为后怕,若是被买通的看守中有人知道他的真正使命,那他每天跟这些西班牙人混在一起,随时都有被人戳穿身份的危险。秦连成不敢再多耽搁,赶紧就将自己所掌握的情况上报给秦伯度,并说明了其中的风险所在。 如果换个人,秦伯度或许会下令让其继续调查,把被买通的看守也一并挖出来,但秦连成是他顶头上司谭举任所选定的人物,他也不知道这中间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但肯定不能拿秦连成的性命去冒险,否则万一真把秦连成给害了,事后谭举任要追究责任,他也不好向上头交代。 “那就准备收网吧!”秦伯度权衡一番,决定趁着现在事态尚在可控范围之内,早些收网拿人,及时解除潜在的危险,顺便也让秦连成能从这种半卧底的状态中得到解脱。 有秦连成提供的嫌犯名单,要控制这些犯人对狱方来说自然不是什么难题,唯一的漏洞或许就在于尚未被秦连成打听清楚的看守内鬼。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顶多就是从西班牙人身上掏出信息的时候多费点手脚和时间罢了。于是在某天晚上,秦伯度特地提出申请,从驻军调来了两个排,到西营区专门执行抓捕任务。 这抓捕对象都在号头里关着,根本就无处可逃,只需一间一间地照着名单拿人就行了,所以整个抓捕过程显得波澜不惊。其中有几名尝试反抗的犯人,都在第一时间就遭到无情的武力镇压,不过倒是没有弄出人命。 这些人被缉拿之后立刻上了重刑镣铐拖到室外,互相一看便能隐隐猜到自己被捕是为何事了。而狱方能够以这种方式将他们同步抓捕,很显然是事前已经得到了详细的名单,换言之他们是被人出卖了。不过对于谁是罪魁祸首,却基本没人会把这事联想到此时并不在场的那名汉人翻译身上。毕竟只有少数几人知道秦华成掌握的信息足以毁掉他们苦心经营起来的网络,绝大多数人还仅仅以为秦华成只是一个喜欢和人聊天的翻译罢了。 只用了一个多小时的工夫,狱方就完成了对名单上二十三人的抓捕工作。不过这个节骨眼上也来不及庆功了,狱方立刻就展开了对这二十三人的审讯工作,力求要在天明之前就把内鬼先抓出来。 秦华成虽然不用参与抓捕过程,但审讯犯人这个环节,他作为翻译却是避无可避了,不然狱方对这些犯人的紧急提审将很难进行下去。苦役营里虽然也有其他懂西班牙语的翻译,但对案情的了解就远远不及秦华成这个当事人了。而且这个案子由秦伯度亲自出面提审犯人,秦华成若是不想前功尽弃,就只能尽力好好配合下去。 虽然这个安排对秦华成来说似乎有点不太友好,但这本身也是他任务的一部分,并且重要性不容他拒绝,所以也只能硬着头皮干这差事了。 狱方首先提审的自然便是加戈和罗德里格斯这两名犯人首领,而他们看到秦华成出现的那一刹那,自然便明白了自己为何会突然被捕——如果有一个人能毫无顾忌地出卖他们,那这个人就只能是秦连成了。 对于这种近乎背叛的遭遇,两人的反应也是截然不同,加戈毫不吝啬地用唾沫表示了自己的愤怒,当然如果不是镣铐束缚了他,砸到秦华成脸上的恐怕就不是轻飘飘的唾沫,而是重重的拳头了。而罗德里格斯则表现得极为冷漠,对秦华成所翻译的提问完全置之不理,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 秦华成对此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不过秦伯度可不会容忍这些阶下囚在自己面前摆架子,当即便吩咐给他们上刑。海汉对于刑讯逼供的操作有着比较深入的研究,并且实践对象的属性也是相当丰富,涵盖了这个时代东西方多个国家、种族、职业,早就总结出了一套非常实用的刑讯手段。想要在海汉的逼供手段之下保守住秘密,一般人是很难做到的,倒是直接咬舌自尽还更容易一点。 尽管被提审的加戈和罗德里格斯在此之前都是现役军人,意志力要远胜普通人,但不管是愤怒还是冷漠,他们的个人情绪对于抵抗海汉的刑讯手段其实并无明显作用。加戈只撑了三轮酷刑之后就吃不消苦头宣告放弃,罗德里格斯稍好一些,到第五轮开始前,看到行刑的蒙面人已经拿出了钢锯,准备要将他的手指脚趾一根根地生锯下来,终于是招架不住心理崩溃了。 秦华成虽然曾在军中和警队都当过差,但着实没有见过行刑这么血腥的场面,几欲呕吐。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自己所冒的风险着实不小,要是没成功抓出这批危险分子,那说不定吃苦头的人就会换作他自己了。 审讯进行到半夜,这两名犯人首领终于是先后被撬开了嘴,将所知的情况向秦伯度和盘托出。作为翻译的秦华成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强打着精神逐字逐句地翻译双方的对话。 秦伯度问完口供,便让亲信带着军方的人去抓捕这两人供出的看守内鬼。这被买通的看守的确也已经认得了最近每天出现在西营区的秦华成,但幸好并不知道秦华成的真正使命是来调查西班牙犯人的底细,否则只要把这风声泄露给西班牙人,秦华成大概早就稀里糊涂地死在西营区里了。 “肚子饿了,去弄些吃的来!”秦伯度摸摸肚子,对自己的属下吩咐道:“也给他准备一份。” 秦华成见他是指着自己说的,赶紧躬身谢过。 “你这次表现不错,比我预计的还要更好。这个功劳,我先替你记下了!”秦伯度此时心情大好,倒也不吝赞赏秦华成两句。 秦华成连忙应道:“这多亏大人谋划周全,小人只是照您的吩咐办事,不敢贪功。” 秦伯度对他表现出来的谦卑态度很是满意,点点头道:“等这事处理完了,我会重新计算你的服刑时间。你放心,事前答应过你的条件,都是能兑现的!” 秦华成大喜过望,连忙再次谢过秦伯度。他之所以冒着风险接下这个差事,就是因为海汉官员声称可以戴罪立功。如今任务已经基本执行完毕,效果似乎也还算不错,接下来就等着秦伯度给出具体的奖励内容了。至于刑期的计算,秦华成估摸着这次一口气抓了二十多个犯人,还有揭发出来的看守内鬼,就算一人加一年刑期,按比例也差不多要把自己这三年刑期给抵消完了。若秦伯度的承诺能够不打折扣地兑现,说不定自己重获自由就真的指日可待了。 一口气拿下了这么多人,破获了西班牙犯人正在谋划之中的暴动,这可不是什么小案子,秦伯度很清楚这个案子整理清楚案情之后,肯定是要上报到司法部,甚至还会惊动执委会。当然具体怎么操作才能在最大限度内获利,他还得再去请示一下上司谭举任,毕竟这么大的事情,事后要计算功劳,那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苦役营典狱长能够独吞的,肯定得先把主要的功劳往上面拱,让谭举任拿大头才行。 半夜三更,苦役营的厨房里也做不出什么特别的宵夜,就给办案人员端来了几碗面条,而秦华成是其中唯一一名囚犯,这也算是极为难得的特殊待遇了。秦华成对于这样的“优待”也不敢怠慢,三下五除二就将这碗面条吃完了,连碗里的汤汤水水都消灭得一干二净。 第二天一早天色才刚刚亮起,秦伯度便来到谭举任的住处候着,以便在第一时间就向上司报告这起案件的调查情况。 谭举任在听完案情汇报之后也是颇为惊讶,对于秦伯度安排秦连成去查案一事,谭举任只听秦伯度提过一次,也并没有太在意这个安排,但没想到后续竟然查出来这么大的案子。如果不是破获及时,那后果的确是有些不堪设想了。 “办得不错,记得除恶务尽,不要留下什么后遗症。还有,关于办案过程,你写一份详细的报告上来,回头好向上头替你请功。”谭举任对于秦伯度的表现十分满意,决意要给这名得力部下一些奖赏。 秦伯度应道:“卑职只是按照首长的谋划行事,岂敢贪功!就算要论功行赏,那也是首长居功至伟才对。” 秦伯度送上的高帽子让谭举任十分舒服,能有如此懂事的下属,也算是在这偏远海岛上的一点心理慰藉了。谭举任笑道:“司法部要赏那也是赏你,我是直接对执委会负责,司法部又不会给我记功。” 秦伯度正色道:“若是执委会了解了这起案子的办案经过,想必也会认为是首长谋划周全,指挥得力,才能将这桩阴谋消弥于萌芽状态。卑职以为,或许可以向执委会报告此案。” 谭举任一想,这说得也有道理,既然自己是对执委会负责,那么岛上出了这种大案,理应要给执委会通气汇报才行。至于会不会因此而得到执委会的嘉奖,那倒是可以再期待一下。 正文 第1710章 政绩 作为镇守边陲要地的官员,谭举任不可能像罗杰那样每年都能取得一些耀眼的军功,而限于星岛目前的客观条件,想在这地方作出一番政绩更是颇为不易。 谭举任这两年每到年终写总结汇报的时候,都颇为头疼拿不出能让执委会刮目相看的成绩。这地方一年增加的人口和耕地数目都极为有限,在海汉目前统治的诸多海外殖民地里只能排名倒数,也就只比邦加勿里洞岛这种纯粹开矿的地方稍微好点,甚至还比不上一直处于战争状态的辽东金州半岛。 作为海汉版图上一南一北的两处边关,星岛和金州半岛的发展状况自然很容易会被拿出来作比较,两地被海汉划入版图的时间相差了将近一年,但由于星岛孤悬海外,远不如金州有大明作为人口和后勤物资的依托,因此在发展的速度上被金州后来居上也是在所难免。那边通过源源不断地迁入皮岛军民和山东方向的移民,很快就已经让当地人口超过了五位数,并且开始有组织地进行垦荒屯田,重建市镇,其开发进度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已经超越了星岛。 没有大批的人口输入就很难谈得上开发,以谭举任的能力,目前也没有什么很好的办法能够在短期内解决星岛的人口问题,所以想在传统方向上获得政绩十分困难。而这次破获了西班牙战俘的暴动策划,这份功劳倒是的确能在执委会那里刷个存在,不过要将其称之为政绩,似乎也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意思,毕竟司法典狱这个领域的事务在星岛原本是由军方负责,谭举任就职之后才由罗杰转交给他代管,这份功劳要完全划给谭举任,说起来多少还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谭举任斟酌了一下,觉得这事还是须得跟罗杰那边先打招呼,看看自己这位搭档的意思如何。他相信以罗杰的身份还不至于要来抢这点功劳,但如果可以与军方把这事协调好,或许还能把这件事的收益进一步扩大。花花轿子众人抬,这种简单的官场道理,谭举任还是很明白的。 于是谭举任让秦伯度先回去继续深入调查案情,控制住苦役营的治安局面,自己则是立刻去找罗杰,与他商量应该如何处理苦役营的这起特殊案子。 “造反?”罗杰大致了解了案情之后,忍不住失笑道:“这些战俘还真是不怕死啊,到了这里和还敢搞事!就算他们能从苦役营里逃出来,难道还逃得出这个岛?这么求死心切,那还不如就在苦役营里自杀比较快!” 谭举任听了罗杰这番刻薄话,也表示赞同道:“他们大概是真的对自己的处境有错误的认识,还异想天开地以为可以通过武力手段与我们抗争。看来在马尼拉的时候你们还是太仁慈了,没让他们吸取到足够深刻的教训。” 罗杰叹道:“当时是执委会要求尽量减少对战俘的非必要性杀伤,以便能在战后把这些战俘充作苦役使用,所以即便是那些负隅顽抗的战俘,在战争结束后也只是判了他们服刑,而没有作更严厉的处置。” 罗杰轻轻拍了拍谭举任送来的案件卷宗道:“这两个犯人首领,当初都只是低级军官,原本觉得留着他们或许能维持着犯人内部的矛盾,以便于我们进行管理,但看样子他们并不领情。我的意见,这起案子里参与组织的这二十多号犯人,统统送去勿里洞岛那边的矿井当井下工,以后也别让他们再回来了。” 海汉在邦加勿里洞岛上开有好几处锡矿,而那里的矿工几乎都是无法得到赦免的重刑犯,苦役犯人的生存条件比星岛这边还要严峻得多。基本上送到那里的犯人,就不用再考虑刑满释放的问题了,能干满一两年不出事的都算是命大了。罗杰出的这个主意,显然是不打算再给这批图谋不轨的西裔犯人留下重返人间的机会了。 对于这种处理方式,谭举任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事实上不对这些犯人直接处以极刑,就已经算是官方的仁慈之举了。罗杰统领部队在南海断断续续打了好几年的仗,他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如果不是南海这边的人力资源太过紧俏,罗杰大概看完办案卷宗就已经下令把这些犯人拖出去枪决了。 不过谭举任想要的反馈可不仅仅是对这批犯人的处理手段,他更希望罗杰能对这个案子的后续上报提出一些建议,以便能从中收获更多的好处。 谭举任见罗杰似乎没有想到这一层,便干咳一声主动提及了:“关于这个案子,稍后我准备把卷宗整理好之后,向胜利堡汇报,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罗杰应道:“你的意思是向执委会报告?嗯……这倒是可以再想想……” 作为独力组建了一支精干部队的领军人物,罗杰脑子可不笨,不过他对于官场政治的兴趣不大,所以没有谭举任那样敏感,但听对方提及将案子上报,罗杰便自然想到了这起案子报到胜利堡之后可能会产生的一些影响和作用。 以星岛的影响力,在岛上苦役营里所发生的一起暴动未遂案子恐怕很难引起执委会的重视,也谈不上有什么后续的影响,但如果罗杰与谭举任联手操作,或许能让这个案子的性质严重程度有所变化。 谭举任没有急着催促罗杰表态,他知道这种事不必急于在对方面前表现得太过迫切,那样反而会让自己变得被动。如果罗杰真有打算从中谋利,那就算他不出主意,罗杰也会主动想办法的。 罗杰没有考虑太长时间便做出了决定:“这个案子要深挖,我认为这很可能是西班牙人的某种诡计,他们在马尼拉失败之后,就盯上了星岛,想在这里找回损失。” 谭举任听到罗杰的这个“推理”也不免有些惊讶,因为这样的案情听起来似乎有点不合情理,西班牙人在马尼拉战败之后,难道靠一群被流放到星岛的战俘就想在马六甲海峡做文章?要知道这地方距离最近的西班牙据点都有数千里之遥,而且百里外还有葡萄牙人控制的马六甲城可以在紧急状况下策应星岛,即便是在理论上,西班牙人也不太可能对星岛动手。 “这个……好像有点牵强吧?”谭举任试探着问道。 “也是,好像有点说不通。”罗杰挠了挠头,承认自己设计的理论存在漏洞。但如果要让这件事引起执委会的重视,那就必须让其性质变得更严重一点才行。 谭举任道:“我看不如把锅甩给英国人,前年不是跟英国人打过一场吗?或许英国人跟西班牙人勾结上了也难说,你觉得呢?” 罗杰思索片刻摇了摇头道:“那不行,别忘了这两国在欧洲战场上正打得热闹,他们是货真价实的对手,没有理由在远东选择合作。而且他们各自的殖民地相距太远,也很难实现协同行动。” 两人想来想去,能想到的办法似乎都存在着明显的漏洞。最后还是谭举任道:“我看要不就退而求其次,先报到国防部和司法部,到时候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切入点炒作一下。” 罗杰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妥当的办法,只好先同意谭举任的提议。在没有找到更好的铺垫之前,如果强行直接上报到执委会,未免就有点大题小作的意味,也不会起到他们所期望的作用。好在整理案情的档案卷宗还需一些时日,他们还有时间再慢慢考虑这事的处理方式,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更周全妥当的办法。 说完正事,谭举任想起秦伯度汇报案情时曾提及过对参与办案的人员实施奖励的问题,当即便又询问罗杰的看法。罗杰听完之后笑道:“那这家伙的情况也算得上是戴罪立功了,抓了这么多人,他的身份肯定会暴露,要是让他继续在苦役营里待着,只怕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捅死在厕所里。既然秦伯度答应了会给他减刑,那就照办吧,如果刑期没减完,也先把他从苦役营调出来,另外安排个差事给他。” 谭举任对罗杰所说的处理方案没有异议,囚犯的减刑并不是容易得到的待遇,但这次能够顺利破获西裔犯人的案件,的确是这个叫秦华成的犯人起到了关键作用。而且此人在被流放星岛之前还是马尼拉的治安警,说起来也算半个自己人,案子办完论功行赏,也理应给他一些实在的奖励。 关于这起案件的处理决定,很快就反馈到了苦役二营。秦伯度便将秦华成召来,向他宣布了来自星岛管委会的处理决定。当听到自己的刑期将会在之后进行减免,秦华成也是难掩喜色,他之前所吃的苦头,所冒的风险,顿时就变得千值万值了。 “上头的意思是,考虑到你的人身安全问题,即日起就先搬出如今住的号头,住到另外的地方。不过关于减刑的具体结果暂时还没出来,所以你还不能离开苦役营。”秦伯度对秦华成道:“但苦役营目前也没有合适的住处腾出来给你,所以可能要委屈你几天,先住小黑屋吧!” 所谓小黑屋便是关囚犯禁闭的地方,地方狭小且没有采光,寻常人住上三五天就会难以忍受。秦华成虽然没有被关过小黑屋,但也知道那地方住着不好受,搬出号头住进小黑屋,这可不算是什么奖励,所以他一时间也没应声。 秦伯度大概也觉得这样的安排有些欠妥,便又补充道:“当然不会给你按照禁闭的标准来执行,甚至都不会把你关起来,只是让你晚上住在那边,白天在指定的时段内可以出来活动。这样做主要是为你的安全考虑,要是这里的西班牙犯人知道你干过什么,他们很可能会对你施加报复措施。” 秦华成连忙躬身谢道:“大人有心了!小人戴罪之身,怎敢不从,便以大人的安排为准。” 秦伯度见他说完之后磨磨蹭蹭的不走,便又问道:“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秦华成道:“小人还想打听一下,这减刑的处理,大抵要等多久才会有结果?” 秦伯度道:“根据首长指示,此案需向司法部汇报,至于对一干人犯和举报有功者的处理,大概都得等司法部作出批复。这一去一来,两三个月总是要的。” 秦华成惊道:“竟需如此之久?我海汉国不是有那可以千里传讯的电台吗?” 秦伯度笑道:“你倒是有些见识,居然还知道电台……可电台只适合传递短讯,这案子光是犯人档案加口供就有二十多份,最后整理出来的档案起码两寸厚,用电台发送成本太高,只能用船运送回三亚。等那边处理完了再反馈回来,可不就得两三个月了吗?” 秦华成嚅喏道:“那小人不是平白要多服两三个月的刑?” 秦伯度脸色一沉道:“你可是对这样的安排不服,要教教本官怎么做?” 秦华成连忙应道:“不敢不敢!小人万万不敢!” 虽然得到三亚的回应还需等上一段时间,但这相比三年苦役刑期,已经算是极好的结果了,秦华成即便心中还有些不甘,但也绝对不会再质疑秦伯度的安排——这刑期加减可不就他秦伯度一句话的事,真惹毛了典狱长,自己说不定还得再搬回号头里去住。小黑屋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但至少有一定的自由度了,秦华成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接受现实了。 当天秦华成的室友们便得知了一个消息,由于触犯了苦役营的规矩,秦华成被判禁闭十五日,即日起开始执行。对于这样突如其来的惩罚,包括林行岁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很诧异,这秦华成明明已经攀上了高枝,怎地突然就摔了下来。平时囚犯犯错关禁闭一般都不会超过五日,这秦华成却居然被判了十五日,那究竟是犯了何等重罪? 正文 第1711章 新出路 秦华成当然不是真的被判了禁闭,只是秦伯度考虑到他的内应身份有可能已经暴露,便寻个借口把他调离犯人群体,以保证他在司法部的批复下达之前这段时间的人身安全。 而在此期间的苦役劳作,秦华成作为立功人员自然就不用再参加了。但这并不意味着秦华成就能偷懒了,毕竟苦役营可不会养闲人,哪怕秦华成得到了官方的特殊照顾,也一样还得做事才行。而以他目前的情况,还能为官方效力的自然是继续充当西语翻译了。 不过考虑到他的身份在西营区这边的西班牙犯人群体中可能已经曝光,秦伯度也不打算再安排他与犯人直接接触了,而是转去做幕后工作。秦华成接下来最主要的工作之一就是给看守们培训西班牙语,让看守们能够指挥西裔犯人的日常劳作,而更复杂的日常对话,那就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了,他也并不知道该如何系统地传授西语,大家都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除此之外,秦华成也会偶尔被抽调去参与针对西裔犯人的审讯工作,但在此期间他会戴上狱方专门为他准备的头套,免得被犯人识破。而前期被狱方抓捕的二十多名主犯,这个时候已经在驶往勿里洞岛的船上了,他们可没机会像秦华成这样慢慢在星岛等司法部的批复,案情查实之后就由罗杰签字把这些家伙给送走了。不出意外地的话,这些倒霉鬼将会在勿里洞岛度过自己的余生,送到那里的犯人基本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了。 秦华成对于这些人的下场倒是没什么实感,在完成这起案子的侦办之后,他就再没见过抓捕名单上那些西班牙犯人,至于他们的去处,秦华成根本不知道也不会再主动去打听。反正秦伯度说了会将这批人加刑的刑期按比例来抵消自己的三年刑期,这就已经足够了,其他的事情知道得太多,也未必见得是什么好事。 秦华成挂念家中情况,向秦伯度请求过寄信回家告知安好,但被秦伯度以不合规矩为由拒绝了。因为在星岛苦役营里,向来就没有让犯人与家中保持信件联络的先例,哪怕秦华成现在已经戴罪立功,享受了一些特殊待遇,但目前也还是犯人身份,有些约定俗成的规矩依然不可逾越。 “什么时候司法部的批复下来了,能让你的刑期结束,那你才有权与家中通信。先等着吧!” 面对这样的答复,秦华成也是无计可施,他现在的处境的确也没资格向官方提出太多的条件,狱方给予他什么样的待遇,很大程度上都要视秦伯度的心情而定。如果把秦伯度弄得不耐烦了,那他在苦役营的“好日子”恐怕也要到头了。 秦华成虽然在马尼拉当了一段时间的治安警,但他这种临时编制人员所能接触到的信息层面不高,对于海汉司法体系的权力架构并不清楚。这星岛苦役营的案件要通过怎样的程序层层上报,期间又有哪些部门和个人要在其中划分功劳,他是完全不懂的,只能听从秦伯度的安排,慢慢等候消息。 对于秦华成的任用问题,谭举任其实在苦役营的案子告一段落之后就很快忘记了秦华成的事,所以后续安排基本上都是由秦伯度在作决定。但秦华成这人也没什么别的本事,就只有会西语这个专长还能在本地派上点用场,所以虽然上面有意让秦华成调离苦役营,但秦伯度还是让他留在苦役营继续当翻译,也算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但不管是谭举任还是秦伯度,都想不到还有别的机构已经盯上了秦华成,并且打算把他从星岛挖走。 在军方将那二十多名西裔犯人押解上船送去南方勿里洞岛的同时,有一艘来自南方的商船驶入了星岛的海港停靠。这艘船主桅顶端飘扬着的旗帜却并非代表海汉的红蓝双色旗,而是由voc组成的标志,即联合东印度公司。这艘船来自巴达维亚,虽然悬挂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旗帜,但这艘福船样式的帆船却并非其所属的商船,只是挂了一面便于在当地进出港的标识旗而已。不过这船到了星岛还依然挂着荷兰人的旗帜,在港口就不免有些显眼了。 来者如此张扬,但在停靠港口之后却很低调,而港口的工作人员对于这艘来自巴达维亚的帆船也没有进行特别对待,只是简单登记之后,便放了船上的人员上岸。码头上早有一辆带篷马车候着,接了登岸人员便立刻离开了码头,径直前往位于码头以北的星岛管委会所在地。 星岛管委会是谭举任在1635年就职之后才正式成立的机构,在那之前本地的政务自然都是由罗杰一把抓。而管委会的办公所在地,也同样是由谭举任主持修建,于去年才完工。这座三层楼的建筑虽然说不上有多么辉宏的气势,但在星岛这种环境中已经算是大工程了。谭举任主管的民政机构和罗杰主管的军队指挥机构,全部都坐落于这座办公楼里,各自占据了大约一半的空间。 来客在办公楼前下车,向门口的卫兵禀明身份,等了片刻便有专人来将他带到了谭举任的办公室。 谭举任见到此人,很难得地站起身来迎接,不过来客却不敢造次,快步上前躬身作揖道:“见过谭首长!” “成掌柜一路辛苦了!”谭举任抬手虚扶一下,然后吩咐秘书上茶。 被谭举任称为成掌柜的来者,正是海汉安全部驻巴达维亚的负责人成大朋。四年前的巴达维亚战事中,正是成大朋在危险的战场上为海汉搜集了荷兰东印度公司与马打蓝国交战的诸多军情,而他也因为这期间的杰出表现得到了提拔,由一个小小的情报站站长升任为安全部南海司的副司长。 成大朋在前两年曾调回了三亚一段时间,隐姓埋名在安全部的办公室里坐镇指挥南海方面的情报工作,但仅仅只持续了大约半年多点,耐不住寂寞的成大朋便又主动申请调回巴达维亚,继续从事一线的情报搜集工作。 成大朋在巴达维亚战争期间便与现今的东印度公司高层人物结下了私人交情,加之他在战后的重建中提供了数量颇为可观的粮食资源,这让他在巴达维亚当地的社会上层中拥有了一定的声望。而东印度公司的官员们似乎也从未怀疑过这名汉裔商人还有另外一重敏感身份,对于他在当地的各种活动都是大开绿灯,极少会有人去为难他。 海汉在当地的情报机构除了关注东印度公司的各种动向之外,同时还依托巴达维亚这个贸易港为基础,逐步从爪哇岛向苏门答腊岛、小巽他群岛、苏拉威西岛及婆罗洲发展情报网络。虽然海汉在这些区域暂时还没有设立固定的殖民地,但相关的准备工作却是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 而对于像成大朋这样远在爪哇岛的情报人员来说,距离最近的海汉殖民地大概便是位于马六甲海峡东端的星岛了,到这个方向的商港进行贸易时,成大朋也会瞅准机会到星岛这边拜会一下罗杰和谭举任。虽然这两位并非成大朋的顶头上司,但在必要的时候这可能就是成大朋唯一能够依靠的军事力量了,所以这份关系必须得维持好才行。 不过这趟成大朋来星岛倒并非完全的路过,却是带着目的而来。安全部目前在向苏拉威西岛和马鲁古海渗透的过程中,越来越多地接触到了西班牙的海上势力,而安全部里懂得西语的探子加起来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几乎全部都是部署在马尼拉地区。虽说如今那边已经变了天,成了海汉的统治区,但上头并不打算将懂得西语的探子调到巴达维亚这边供成大朋差遣。原因无他,成大朋这边能获取到关于西班牙的情报实在太少,效率远不及吕宋岛方向,安全部自然是要将有限的资源投入到收获丰厚的地区。 对于成大朋的申请,安全部只是让他自行设法解决,同时给了他一个信息,马尼拉当地的战俘和犯人有相当一部分都流放到了星岛,其中也不乏有汉裔。成大朋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便设法用电台联系了星岛这边,确认星岛当地的确是关押有不少来自马尼拉的汉裔犯人。于是成大朋便找了一桩买卖作为掩护,自己亲自跑到星岛这边来挑人了。 谭举任对成大朋的来意是知道的,不过对安全部的这种操作方式,谭举任却是有点不太放心:“你打算从这边的囚犯里面挑人,派去搜集情报,这……能放心得了?” 成大朋道:“回禀首长,这事其实不是随便挑人,中间也是有很多讲究的。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安全部都有相应的标准。而且挑到了合适的人,那也不是马上就派出去执行任务,都得先培训一段时间,掌握基本的专业技能才行。” 谭举任一边听一边缓缓点头道:“说得有理。那如果不涉及到具体的安排,你能不能给我说说要如何才能刺探到西班牙人的情报?” 成大朋见谭举任这间办公室的墙上挂着一幅南海地图,便起身道:“还请首长借这地图一用。” 成大朋走到地图前,抬手指向了吕宋岛的位置:“西班牙人在南海的殖民统治是以吕宋岛上的马尼拉湾为中心,但在菲律宾群岛也并不只有这一个殖民地。据我们所掌握之情报,便还有八打雁、宿务、三宝颜、桑托斯城等地,只是经营规模不及马尼拉地区而已。” 成大朋手所指的地方逐渐往南:“在我国攻克马尼拉之后,西班牙人在菲律宾群岛的殖民中心必然会向南迁徙以避开我国锋芒。我们判断他们有可能会从棉兰老岛继续往南扩张,跨过西里伯斯海进入苏拉威西岛,进而向南向东继续活动。所以卑职以为有必要未雨绸缪,先作好与西班牙人接触的准备,这样才能占得先机。” 成大朋在地图上所指出的这些地方,距离星岛着实颇远,几乎都是在两千公里之外,中间不但有大海,而且还隔着个世界第三大岛婆罗洲。那边的形势如何变化,短期内是不太可能影响到星岛这边,不过对坐镇巴达维亚指挥南海情报工作的成大朋而言,那里却要划进他所负责的区域了。 谭举任道:“你所说的这些地方,要是有西班牙人进入,难道不应该是荷兰人和马打蓝人更紧张吗?” 成大朋道:“荷兰人和马打蓝人都已经得到了西班牙人在马尼拉战败的消息,他们其实也有点跃跃欲试,想要跟在我们后面打落水狗。不过西班牙人在菲律宾群岛经营了好几十年,虽然这一战让他们元气大伤,但也还没到谁都能踩上一脚的程度。马打蓝人上个月已经跟西班牙人交过手了,但半点便宜都没占到,反倒是被打沉了几艘船。” 谭举任失笑道:“马打蓝人还真以为从我国买了一批武器就能天下无敌了啊!” 去年马打蓝国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在三亚的武器竞购可谓是海汉国的年度新闻之一,关于这场大戏的来龙去脉,谭举任几个月之前就已经得到了详尽的消息。对于这两家冤大头的大采购,谭举任是抱着看戏的心态,但他也知道马打蓝国采购了大量武器装备,却独独没有买到海汉的作战船只,让对家东印度公司给抢了去。这样一来,马打蓝花天价从海汉购入的武器装备所能发挥的作用就不得不大打折扣,与西班牙这种老牌海上强国对战自然就会露了底。 成大朋道:“马打蓝人吃了这个亏,也知道靠他们自己造的船是不行了,据说他们又在准备向我国提交新的军购申请,想再订购一批作战船只。” 正文 第1712章 特殊招募 谭举任闻言摇头道:“这东西哪是想买就能买的,去年执委会跟国防部为了开放军购这事来来回回不知讨论了多久,要不是需要这笔钱来填补今年的征西行动军费,哪会把我国造的战船卖给他们!而且当时也已经给马打蓝人说得很明白,这批船卖完之后短期内就不会再接订单了,就算他们有钱任性愿意出高价,那也还是买不到的。” 谭举任所说的这些信息,有些已经是触及了上层的利益冲突,成大朋一个小小的情报官员可不敢随意去接这个腔,只能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海汉当时为了补充财政收入,专门对荷兰东印度公司和马打蓝国开放了一次军购机会,让他们对海汉打包好的武器装备订单出价竞购。这两家都是抱着将对方除之而后快的心态参与这次竞购,而之后所拍出的天价订单也是让海汉赚得盆满钵满,这两家虽然都挺有钱,但这一波的确被榨得挺狠,军购的款项只能分期偿还,到现在都还没全部付完。 为了保持这两家的实力不会因为这次军购而拉开差距,海汉在军购项目、价格、交货期以及附加条件等方面也是煞费苦心,其中也包括了下次再开启军购订单的间隔期,以免其中一方凭着财势通过军购硬生生压垮了另外一方。这离上次军购才过去半年时间,东印度公司上次买到的战船才刚开始陆续交付,马打蓝人就又想动小心思了,执委会肯定不会吃这种小动作,他们即便去了三亚也多半只能碰一鼻子灰回去。 谭举任忽然反应过来,对成大朋问道:“那如果马打蓝人在我国没有达成目的,那会不会去寻求别的路径购买军火?” 成大朋点点头道:“这正是卑职所担心的状况。马打蓝国跟荷兰人的统治区接壤,加之几年前那场大战,冲突已经不可调和,迟早都还会开战。但马打蓝国与西班牙人的统治区还隔着老远,过去虽有一些小规模的武装冲突,但都是小打小闹的场面,也没有什么化解不开的仇恨。这次虽然马打蓝人在西班牙大帆船面前吃了些亏,但说不定反倒会让他们对西班牙人的战船产生兴趣。” 对于像马打蓝国这种土豪来说,自己造不出来的武器装备就直接拿钱买,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如果海汉不愿意提供这样的商品,那么他们很有可能就会退而求其次,去别的地方寻求帮助。西班牙人虽然在马尼拉战役中输得很惨,但这并不表示他们就是弱者了,在面对马打蓝这种相对落后的文明时,西班牙人的坚船利炮依然是对方难以招架的强大武器——甚至用来与荷兰人作战也会丝毫不会落于下风。 但如果西班牙和马打蓝这两个国家搅在一起,对海汉来说就并非什么好消息了,成大朋对于这种趋势表示忧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想要监控这两国之间是否有某些暗中往来的动向,成大朋就得先物色一些合适的人选,如果懂得西语而且了解西班牙人的习惯思维,无疑就能占得很大的先机,这便是他这趟专程跑来星岛的主要目的。 谭举任也觉得成大朋言之有理,不过对于安全部的事务,他也不好直接指手划脚,情报工作可是非常敏感的领域,听一下成大朋的工作汇报倒是没什么大碍,但如果插手进去,这性质就变了。 所以听完成大朋的话之后,谭举任只是简单点点头道:“既然是你们安全部的意思,那星岛这边一定会尽力配合。相关人员的档案,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稍后就可以转交给你。你如果要去见一见这些人,也都可以尽快安排。” 成大朋连忙躬身谢道:“多谢首长安排!那卑职就不耽搁首长工作了,这便去苦役营选人。” 星岛上两处苦役营总共关押了千余犯人,其中从马尼拉送来的汉裔犯人也有过百,再从中筛选出能听能说西班牙语的人,整理了相关的档案交给成大朋挑选。 成大朋挑选人自有一套标准,这些人过去几乎都曾为西班牙人效过力,不少人甚至是在军中服役,所以追究他们的过去经历其实意义不大。成大朋最为看重的,是个人能力和家世背景,哪怕这些汉裔犯人中并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大人物,他还是会努力从其身上发掘出值得注意的地方。 在这些人的档案中,成大朋很快就注意到了秦华成这个特殊的存在。在这里关押的汉裔犯人中,像秦华成这样曾经在西班牙人和海汉手下都当过差的人,实在不多见。而且秦华成到了星岛这里之后,马上便立下了一份大功劳,辅助狱方破获了西班牙犯人策划中的暴动。 秦华成的个人资质从档案上来看只是平平无奇,受教育程度一般,也没有什么过人的本领。但他近年这曲折的奇特经历却是常人难及,即便是见多识广的成大朋,也没见过像他这样离奇的遭遇。而且秦华成的家人仍在马尼拉生活,其兄长秦华明还在海汉的官方机构里效力,这在成大朋看来可算一个加分项了。如果将秦华成招募进来,那他应该会顾及到家人的处境,对海汉也更多一分效忠的动力。 没等把所有人的档案浏览完,成大朋便将秦华成的档案抽出来放到了一边,作为优先选择的对象。如此这般看完档案之后,成大朋挑选出来的也不过五六人而已,待面试之后,这个数字恐怕还将会进一步减少。 不过成大朋也没有急于要召见这几人,而是先向谭举任派来协助自己的狱方官员了解这几人的状况。当他听说狱方现在安排了秦华成给看守们提供西语培训,更是对这人又多了几分重视。 秦华成可不知道自己已经时来运转,这天仍是跟往常一样,早饭之后坐等营区内的犯人们出动工作,然后才晃晃悠悠地去典狱长秦伯度给他准备的一处房舍里,向留守营地的数名看守传授西班牙语。 秦华成其实也没有系统地学习过西班牙语,所以他掌握的西语几乎都是俚语和日常口语,会讲却不太会写,并且课程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安排。他给这些看守讲课,基本上就是讲到哪里算哪里,算是比较随性的授课方式。而狱方对于他的这种方式似乎也就默认了,并没有提出更高的要求,毕竟秦华成的授课没有额外的报酬,仅仅只是秦伯度给他安排的一份混日子的差事罢了。 所以当有人来传秦华成,让他停止授课去见一位特殊来客,秦华成根本就没想过自己的命运会在接下来的时间中发生转折。 “我姓成,成功的成,你可以叫我成掌柜。”成大朋见到秦华成之后,先作了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便果断切入到正题:“秦华成,如果你马上能够刑满释放,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秦华成脱口而出道:“自然是返回马尼拉与家人团聚。” 成大朋道:“那你可有继续为国效力的打算?” 秦华成一听这话,心道这位成掌柜恐怕并不是什么生意人,而是借着生意人身份打掩护的海汉官员,否则怎么可能向自己提出这种奇葩问题。只是不知道这人的来意是什么,与之前自己参与破获的那起案子是否有直接的关联。但他能够隐隐感觉得到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一个能够让自己从这鬼地方脱身的契机,如果错过了这一次,鬼知道海汉司法部的批复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下达到这偏僻的海外边陲。 “小人本就一心效忠海汉,只是先前为奸人引诱,犯下错事,才被发配至此。小人到了此地之后后便决定痛改前非,表现如何,成掌柜只需稍稍打听一下便知。”秦华成咽下一口唾沫道:“若是有机会继续为国效力,小人定当尽力而为!” 秦华成说这话有几分是出自真心,有几分是为了想要脱困,成大朋心中自然有杆秤,也并不会对他所说的话完全采信。他向秦华成提出这个问题,一方面是看这家伙的反应如何,另一方面也是要借此引出后面的话。 “既然你有心要继续为国效力,当下就有一个机会。不过丑话需先说在前面,交给你的事情是有风险的,甚至有可能会付出性命代价,你可愿意参与?”成大朋继续问道。 秦华成听了之后心中顿时叫苦不迭,他现在的处境虽然不太好,但起码暂时是没有性命之忧了,但要为了离开这里而去接下一个风险极大的差事,那又何苦为难自己。反正只消等上几个月,司法部的批复下来,自己的刑期就算没有完全减免,应该也剩不了几天了,倒不如安安心心在这里把刑期混完了事,到时候不管是回马尼拉还是另作打算,都可以自由选择了。 仿佛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成大朋缓缓说道:“关于你之前办的案子,我先前已经打听过了,大概不会很快出结果。” 秦华成愕然道:“这是为何?不是人都已经抓完审毕送走了?” “此案需层层上报,待司法部处理下来,不知何年何月了。说不定那批送去挖矿的西班牙人都死完了,你还在这里关着。”成大朋不无讽刺地说道。他先前的确是大致了解了一下案情,不过对于这案子上报之后的处理,他就是随口胡诌诈一下秦华成,反正双方所掌握的信息完全不对等,秦华成也根本没办法验证他所说的是真是假。 秦华成听了之后果然心头有点慌,虽说自己满打满算也顶多就是服刑三年,但如果真在这苦役营里待满三年,那鬼知道这么长的时间里还会不会发生什么别的状况。如果有得选,他真是一天都不想在这地方待下去了。 成大朋见他表情有所变化,心知自己所说已经起到了效果,当下便继续劝道:“我给你准备的差事虽然有风险,但也没你想的那么大,你若操作得好,今后升官发财两不误,比你之前在马尼拉当个治安警有前途多了。” 秦华成道:“那小人若接了这差事,是否可以回马尼拉见见家人?” 成大朋摇摇头道:“这差事乃是国家机密,你接了之后,在任务完成之前便不能再见到家人了。不瞒你说,这任务可能还得让你换个身份。不过你若干得出色,日后必有回家的机会,到时候衣锦还乡,岂不美哉?” 秦华成听他说得漂亮,心里却是不太相信,他觉得对方反复拿话引诱自己,必定是这差事里有颇大的风险。但他又经不起重获自由的诱惑,当下很是犹豫要不要去冒这个险。 成大朋见他犹豫不决,便以退为进道:“那这样吧,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我明天就离开星岛,在那之前你要作出决定。还有,这差事并不是离了你就做不成,不妨先想想我为什么要招募你。” 秦华成不傻,闻言便应道:“成掌柜看得起小人,自然是因为要做的事与西班牙人有关。” “你明白就好。这苦役营里跟西班牙人打过交道的汉裔犯人还有不少,我想总会找到愿意替国家效力的人。”成大朋摆摆手道:“你先出去吧,想清楚了愿意做,再让看守带你来找我。” 这下秦华成反而不走了:“成掌柜,我想清楚了,这差事我接!” 秦华成知道成大朋所言非虚,这苦役营里会说西班牙语的汉人可不止他一个,要是这差事被别人抢了,那他连后悔药都没得吃。倒不如冒险一试,反正情况再坏也不会比待在苦役营更糟糕了,老天爷真要想收了自己这条命,那待在哪里都是一样。至于对方一直避而不谈的差事,秦华成其实已经隐隐猜到了几分。 正文 第1713章 特权机构 由于情报机关在职能上的特殊性,海汉安全部的招募对象并不会限于体制之内,事实上有很多安全部官员最初被招募时甚至都还没有加入海汉籍,在招人方面可以说是最不拘一格的官方机构了。成大朋作为安全部在南海南端地区的最高级别官员,也拥有自主招收人员的权限,不过名额需得到三亚总部的批准才行。而他这次到星岛来招募针对西班牙的特殊人才,在程序上也已经得到了三亚的许可,放权给他自行操作。 但这种放权多少也是一种无奈之举,安全部暂时没法向成大朋提供他所需的专业人员,只能是让成大朋在当地自行设法解决。而成大朋想到的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从星岛这边招募条件合适的囚犯,再设法将挑选的人员培训成探子,派往马打蓝国可能会出现西班牙人的区域打探消息。 成大朋所能实施的培训手段自然比不了三亚那边完备,但由他出面招募并亲自培训的情报人员,那肯定要比三亚派过来的人合用得多了。成大朋在巴达维亚已经待了好几年,从单枪匹马的情报员一路做到地区负责人,之前放弃三亚的职位再次回到巴达维亚,那就是想要在这边做出属于自己的一番事业。既然上面已经明示放权,他也就顺理成章地利用这个机会,开始打造听命于自己的班子。 对于像成大朋这样在一线工作的情报官员而言,能够对手下做到如臂指使是非常最重要的一件事,这不仅仅是工作效率和情报时效的问题,更是关乎到他所指挥的情报网络里所有人的人身安全。而亲自培训出来的部下,可靠程度当然会更高一些。 成大朋对秦华成也谈不上有什么欣赏,但秦华成的个人条件和经历在他看来的确非常适合干情报这一行,只要花一些时间培训他掌握情报人员的基本技能,便可以派往目标区域执行搜集情报的任务。虽然通过目前这番简单的谈话暂时还看不出秦华成的资质,但在成大朋目前所挑中的几个人选当中,秦华成的条件已经算是很出众了。 而秦华成不知道对方将会对自己做出怎样的安排,他只知道答应了成大朋之后,自己立刻就能离开苦役营。不过离开这地方,也并不代表他就由此重获了自由。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由于情报机关在职能上的特殊性,海汉安全部的招募对象并不会限于体制之内,事实上有很多安全部官员最初被招募时甚至都还没有加入海汉籍,在招人方面可以说是最不拘一格的官方机构了。成大朋作为安全部在南海南端地区的最高级别官员,也拥有自主招收人员的权限,不过名额需得到三亚总部的批准才行。而他这次到星岛来招募针对西班牙的特殊人才,在程序上也已经得到了三亚的许可,放权给他自行操作。 但这种放权多少也是一种无奈之举,安全部暂时没法向成大朋提供他所需的专业人员,只能是让成大朋在当地自行设法解决。而成大朋想到的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从星岛这边招募条件合适的囚犯,再设法将挑选的人员培训成探子,派往马打蓝国可能会出现西班牙人的区域打探消息。 成大朋所能实施的培训手段自然比不了三亚那边完备,但由他出面招募并亲自培训的情报人员,那肯定要比三亚派过来的人合用得多了。成大朋在巴达维亚已经待了好几年,从单枪匹马的情报员一路做到地区负责人,之前放弃三亚的职位再次回到巴达维亚,那就是想要在这边做出属于自己的一番事业。既然上面已经明示放权,他也就顺理成章地利用这个机会,开始打造听命于自己的班子。 对于像成大朋这样在一线工作的情报官员而言,能够对手下做到如臂指使是非常最重要的一件事,这不仅仅是工作效率和情报时效的问题,更是关乎到他所指挥的情报网络里所有人的人身安全。而亲自培训出来的部下,可靠程度当然会更高一些。 成大朋对秦华成也谈不上有什么欣赏,但秦华成的个人条件和经历在他看来的确非常适合干情报这一行,只要花一些时间培训他掌握情报人员的基本技能,便可以派往目标区域执行搜集情报的任务。虽然通过目前这番简单的谈话暂时还看不出秦华成的资质,但在成大朋目前所挑中的几个人选当中,秦华成的条件已经算是很出众了。 而秦华成不知道对方将会对自己做出怎样的安排,他只知道答应了成大朋之后,自己立刻就能离开苦役营。不过离开这地方,也并不代表他就由此重获了自由。由于情报机关在职能上的特殊性,海汉安全部的招募对象并不会限于体制之内,事实上有很多安全部官员最初被招募时甚至都还没有加入海汉籍,在招人方面可以说是最不拘一格的官方机构了。成大朋作为安全部在南海南端地区的最高级别官员,也拥有自主招收人员的权限,不过名额需得到三亚总部的批准才行。而他这次到星岛来招募针对西班牙的特殊人才,在程序上也已经得到了三亚的许可,放权给他自行操作。 但这种放权多少也是一种无奈之举,安全部暂时没法向成大朋提供他所需的专业人员,只能是让成大朋在当地自行设法解决。而成大朋想到的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从星岛这边招募条件合适的囚犯,再设法将挑选的人员培训成探子,派往马打蓝国可能会出现西班牙人的区域打探消息。 成大朋所能实施的培训手段自然比不了三亚那边完备,但由他出面招募并亲自培训的情报人员,那肯定要比三亚派过来的人合用得多了。成大朋在巴达维亚已经待了好几年,从单枪匹马的情报员一路做到地区负责人,之前放弃三亚的职位再次回到巴达维亚,那就是想要在这边做出属于自己的一番事业。既然上面已经明示放权,他也就顺理成章地利用这个机会,开始打造听命于自己的班子。 对于像成大朋这样在一线工作的情报官员而言,能够对手下做到如臂指使是非常最重要的一件事,这不仅仅是工作效率和情报时效的问题,更是关乎到他所指挥的情报网络里所有人的人身安全。而亲自培训出来的部下,可靠程度当然会更高一些。 成大朋对秦华成也谈不上有什么欣赏,但秦华成的个人条件和经历在他看来的确非常适合干情报这一行,只要花一些时间培训他掌握情报人员的基本技能,便可以派往目标区域执行搜集情报的任务。虽然通过目前这番简单的谈话暂时还看不出秦华成的资质,但在成大朋目前所挑中的几个人选当中,秦华成的条件已经算是很出众了。 而秦华成不知道对方将会对自己做出怎样的安排,他只知道答应了成大朋之后,自己立刻就能离开苦役营。不过离开这地方,也并不代表他就由此重获了自由。由于情报机关在职能上的特殊性,海汉安全部的招募对象并不会限于体制之内,事实上有很多安全部官员最初被招募时甚至都还没有加入海汉籍,在招人方面可以说是最不拘一格的官方机构了。成大朋作为安全部在南海南端地区的最高级别官员,也拥有自主招收人员的权限,不过名额需得到三亚总部的批准才行。而他这次到星岛来招募针对西班牙的特殊人才,在程序上也已经得到了三亚的许可,放权给他自行操作。 但这种放权多少也是一种无奈之举,安全部暂时没法向成大朋提供他所需的专业人员,只能是让成大朋在当地自行设法解决。而成大朋想到的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从星岛这边招募条件合适的囚犯,再设法将挑选的人员培训成探子,派往马打蓝国可能会出现西班牙人的区域打探消息。 成大朋所能实施的培训手段自然比不了三亚那边完备,但由他出面招募并亲自培训的情报人员,那肯定要比三亚派过来的人合用得多了。成大朋在巴达维亚已经待了好几年,从单枪匹马的情报员一路做到地区负责人,之前放弃三亚的职位再次回到巴达维亚,那就是想要在这边做出属于自己的一番事业。既然上面已经明示放权,他也就顺理成章地利用这个机会,开始打造听命于自己的班子。 对于像成大朋这样在一线工作的情报官员而言,能够对手下做到如臂指使是非常最重要的一件事,这不仅仅是工作效率和情报时效的问题,更是关乎到他所指挥的情报网络里所有人的人身安全。而亲自培训出来的部下,可靠程度当然会更高一些。 成大朋对秦华成也谈不上有什么欣赏,但秦华成的个人条件和经历在他看来的确非常适合干情报这一行,只要花一些时间培训他掌握情报人员的基本技能,便可以派往目标区域执行搜集情报的任务。虽然通过目前这番简单的谈话暂时还看不出秦华成的资质,但在成大朋目前所挑中的几个人选当中,秦华成的条件已经算是很出众了。 而秦华成不知道对方将会对自己做出怎样的安排,他只知道答应了成大朋之后,自己立刻就能离开苦役营。不过离开这地方,也并不代表他就由此重获了自由。 由于情报机关在职能上的特殊性,海汉安全部的招募对象并不会限于体制之内,事实上有很多安全部官员最初被招募时甚至都还没有加入海汉籍,在招人方面可以说是最不拘一格的官方机构了。成大朋作为安全部在南海南端地区的最高级别官员,也拥有自主招收人员的权限,不过名额需得到三亚总部的批准才行。而他这次到星岛来招募针对西班牙的特殊人才,在程序上也已经得到了三亚的许可,放权给他自行操作。 但这种放权多少也是一种无奈之举,安全部暂时没法向成大朋提供他所需的专业人员,只能是让成大朋在当地自行设法解决。而成大朋想到的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从星岛这边招募条件合适的囚犯,再设法将挑选的人员培训成探子,派往马打蓝国可能会出现西班牙人的区域打探消息。 成大朋所能实施的培训手段自然比不了三亚那边完备,但由他出面招募并亲自培训的情报人员,那肯定要比三亚派过来的人合用得多了。成大朋在巴达维亚已经待了好几年,从单枪匹马的情报员一路做到地区负责人,之前放弃三亚的职位再次回到巴达维亚,那就是想要在这边做出属于自己的一番事业。既然上面已经明示放权,他也就顺理成章地利用这个机会,开始打造听命于自己的班子。 对于像成大朋这样在一线工作的情报官员而言,能够对手下做到如臂指使是非常最重要的一件事,这不仅仅是工作效率和情报时效的问题,更是关乎到他所指挥的情报网络里所有人的人身安全。而亲自培训出来的部下,可靠程度当然会更高一些。 成大朋对秦华成也谈不上有什么欣赏,但秦华成的个人条件和经历在他看来的确非常适合干情报这一行,只要花一些时间培训他掌握情报人员的基本技能,便可以派往目标区域执行搜集情报的任务。虽然通过目前这番简单的谈话暂时还看不出秦华成的资质,但在成大朋目前所挑中的几个人选当中,秦华成的条件已经算是很出众了。 而秦华成不知道对方将会对自己做出怎样的安排,他只知道答应了成大朋之后,自己立刻就能离开苦役营。不过离开这地方,也并不代表他就由此重获了自由。 正文 第1714章 见习期 成大朋将这六人集中到一起,然后向他们提问道:“上船的时候我就已经告诉你们,在船上的日子时时处处都要用心观察。过去的三天我们这艘船停靠在马六甲港,你们六人一直都在船上待着,虽然白天不能在甲板上去活动,但也可以在船上其他地方自由走动。那我要问问你们,这三天里船上卸了几批货,又装了几批货?船上的人有多少下去之后就没再上来,出发的时候船上又多了几张新面孔?” 谁也想不到成大朋会在离港之后突然提出这么刁钻古怪的问题,一时间都有些面面相觑,一般人哪会在没有得到提示的情况下去注意这种无意义的细节,更别说还要进行统计了。 成大朋的突然袭击当然不是闲得无事,而是要借此来考验这帮人是否有成为情报人员所需的天赋。他当然也不指望这些人能够准确地统计出自己提问的数据,但如果有人主动在这个方面留了心,那在成大朋这里肯定是大大地加分。 众人沉默了片刻之后,秦华成开口应道:“禀掌柜,小人倒是大体记得一些,只是不知是否有误。” “你先说来听听。”成大朋点点头,对秦华成表示了鼓励。 秦华成道:“第一天卸船的是底舱装的谷物,装船的是一批棉布。第二天卸船的是前舱装的香料,装船的是大概一百五十桶葡萄酒,之所以记得这个数字,是当时听一位水手大哥提到过。第三天卸船的是甲板上那一堆一直用油布盖着的货物,那天晚上去甲板透风就看到原来堆货的位置已经清空了。第三天没有装货上船,只在出发前向船上补给了淡水和食物。” 成大朋一边听一边默默点头,对秦华成的描述表示赞许,虽说他的记忆还不算特别详尽,离情报人员的要求尚有不小的差距,但能有这个心思就说明他的确是有这方面的天赋——哪怕表现得并不是那么明显。 秦华成继续说道:“至于有多少人下了船没回来,船上又多了哪些新面孔,小人的确不知,因为很多人白天都在甲板上,只有夜间才回到船舱睡觉。不过小人倒是注意到船上的两个厨子都换了人,先前那两位老兄手艺真的差点意思,昨天上船这两个厨子就好多了,至少饭没有再夹生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成大朋将这六人集中到一起,然后向他们提问道:“上船的时候我就已经告诉你们,在船上的日子时时处处都要用心观察。过去的三天我们这艘船停靠在马六甲港,你们六人一直都在船上待着,虽然白天不能在甲板上去活动,但也可以在船上其他地方自由走动。那我要问问你们,这三天里船上卸了几批货,又装了几批货?船上的人有多少下去之后就没再上来,出发的时候船上又多了几张新面孔?” 谁也想不到成大朋会在离港之后突然提出这么刁钻古怪的问题,一时间都有些面面相觑,一般人哪会在没有得到提示的情况下去注意这种无意义的细节,更别说还要进行统计了。 成大朋的突然袭击当然不是闲得无事,而是要借此来考验这帮人是否有成为情报人员所需的天赋。他当然也不指望这些人能够准确地统计出自己提问的数据,但如果有人主动在这个方面留了心,那在成大朋这里肯定是大大地加分。 众人沉默了片刻之后,秦华成开口应道:“禀掌柜,小人倒是大体记得一些,只是不知是否有误。” “你先说来听听。”成大朋点点头,对秦华成表示了鼓励。 秦华成道:“第一天卸船的是底舱装的谷物,装船的是一批棉布。第二天卸船的是前舱装的香料,装船的是大概一百五十桶葡萄酒,之所以记得这个数字,是当时听一位水手大哥提到过。第三天卸船的是甲板上那一堆一直用油布盖着的货物,那天晚上去甲板透风就看到原来堆货的位置已经清空了。第三天没有装货上船,只在出发前向船上补给了淡水和食物。” 成大朋一边听一边默默点头,对秦华成的描述表示赞许,虽说他的记忆还不算特别详尽,离情报人员的要求尚有不小的差距,但能有这个心思就说明他的确是有这方面的天赋——哪怕表现得并不是那么明显。 秦华成继续说道:“至于有多少人下了船没回来,船上又多了哪些新面孔,小人的确不知,因为很多人白天都在甲板上,只有夜间才回到船舱睡觉。不过小人倒是注意到船上的两个厨子都换了人,先前那两位老兄手艺真的差点意思,昨天上船这两个厨子就好多了,至少饭没有再夹生了。”成大朋将这六人集中到一起,然后向他们提问道:“上船的时候我就已经告诉你们,在船上的日子时时处处都要用心观察。过去的三天我们这艘船停靠在马六甲港,你们六人一直都在船上待着,虽然白天不能在甲板上去活动,但也可以在船上其他地方自由走动。那我要问问你们,这三天里船上卸了几批货,又装了几批货?船上的人有多少下去之后就没再上来,出发的时候船上又多了几张新面孔?” 谁也想不到成大朋会在离港之后突然提出这么刁钻古怪的问题,一时间都有些面面相觑,一般人哪会在没有得到提示的情况下去注意这种无意义的细节,更别说还要进行统计了。 成大朋的突然袭击当然不是闲得无事,而是要借此来考验这帮人是否有成为情报人员所需的天赋。他当然也不指望这些人能够准确地统计出自己提问的数据,但如果有人主动在这个方面留了心,那在成大朋这里肯定是大大地加分。 众人沉默了片刻之后,秦华成开口应道:“禀掌柜,小人倒是大体记得一些,只是不知是否有误。” “你先说来听听。”成大朋点点头,对秦华成表示了鼓励。 秦华成道:“第一天卸船的是底舱装的谷物,装船的是一批棉布。第二天卸船的是前舱装的香料,装船的是大概一百五十桶葡萄酒,之所以记得这个数字,是当时听一位水手大哥提到过。第三天卸船的是甲板上那一堆一直用油布盖着的货物,那天晚上去甲板透风就看到原来堆货的位置已经清空了。第三天没有装货上船,只在出发前向船上补给了淡水和食物。” 成大朋一边听一边默默点头,对秦华成的描述表示赞许,虽说他的记忆还不算特别详尽,离情报人员的要求尚有不小的差距,但能有这个心思就说明他的确是有这方面的天赋——哪怕表现得并不是那么明显。 秦华成继续说道:“至于有多少人下了船没回来,船上又多了哪些新面孔,小人的确不知,因为很多人白天都在甲板上,只有夜间才回到船舱睡觉。不过小人倒是注意到船上的两个厨子都换了人,先前那两位老兄手艺真的差点意思,昨天上船这两个厨子就好多了,至少饭没有再夹生了。”成大朋将这六人集中到一起,然后向他们提问道:“上船的时候我就已经告诉你们,在船上的日子时时处处都要用心观察。过去的三天我们这艘船停靠在马六甲港,你们六人一直都在船上待着,虽然白天不能在甲板上去活动,但也可以在船上其他地方自由走动。那我要问问你们,这三天里船上卸了几批货,又装了几批货?船上的人有多少下去之后就没再上来,出发的时候船上又多了几张新面孔?” 谁也想不到成大朋会在离港之后突然提出这么刁钻古怪的问题,一时间都有些面面相觑,一般人哪会在没有得到提示的情况下去注意这种无意义的细节,更别说还要进行统计了。 成大朋的突然袭击当然不是闲得无事,而是要借此来考验这帮人是否有成为情报人员所需的天赋。他当然也不指望这些人能够准确地统计出自己提问的数据,但如果有人主动在这个方面留了心,那在成大朋这里肯定是大大地加分。 众人沉默了片刻之后,秦华成开口应道:“禀掌柜,小人倒是大体记得一些,只是不知是否有误。” “你先说来听听。”成大朋点点头,对秦华成表示了鼓励。 秦华成道:“第一天卸船的是底舱装的谷物,装船的是一批棉布。第二天卸船的是前舱装的香料,装船的是大概一百五十桶葡萄酒,之所以记得这个数字,是当时听一位水手大哥提到过。第三天卸船的是甲板上那一堆一直用油布盖着的货物,那天晚上去甲板透风就看到原来堆货的位置已经清空了。第三天没有装货上船,只在出发前向船上补给了淡水和食物。” 成大朋一边听一边默默点头,对秦华成的描述表示赞许,虽说他的记忆还不算特别详尽,离情报人员的要求尚有不小的差距,但能有这个心思就说明他的确是有这方面的天赋——哪怕表现得并不是那么明显。 秦华成继续说道:“至于有多少人下了船没回来,船上又多了哪些新面孔,小人的确不知,因为很多人白天都在甲板上,只有夜间才回到船舱睡觉。不过小人倒是注意到船上的两个厨子都换了人,先前那两位老兄手艺真的差点意思,昨天上船这两个厨子就好多了,至少饭没有再夹生了。”成大朋将这六人集中到一起,然后向他们提问道:“上船的时候我就已经告诉你们,在船上的日子时时处处都要用心观察。过去的三天我们这艘船停靠在马六甲港,你们六人一直都在船上待着,虽然白天不能在甲板上去活动,但也可以在船上其他地方自由走动。那我要问问你们,这三天里船上卸了几批货,又装了几批货?船上的人有多少下去之后就没再上来,出发的时候船上又多了几张新面孔?” 谁也想不到成大朋会在离港之后突然提出这么刁钻古怪的问题,一时间都有些面面相觑,一般人哪会在没有得到提示的情况下去注意这种无意义的细节,更别说还要进行统计了。 成大朋的突然袭击当然不是闲得无事,而是要借此来考验这帮人是否有成为情报人员所需的天赋。他当然也不指望这些人能够准确地统计出自己提问的数据,但如果有人主动在这个方面留了心,那在成大朋这里肯定是大大地加分。 众人沉默了片刻之后,秦华成开口应道:“禀掌柜,小人倒是大体记得一些,只是不知是否有误。” “你先说来听听。”成大朋点点头,对秦华成表示了鼓励。 秦华成道:“第一天卸船的是底舱装的谷物,装船的是一批棉布。第二天卸船的是前舱装的香料,装船的是大概一百五十桶葡萄酒,之所以记得这个数字,是当时听一位水手大哥提到过。第三天卸船的是甲板上那一堆一直用油布盖着的货物,那天晚上去甲板透风就看到原来堆货的位置已经清空了。第三天没有装货上船,只在出发前向船上补给了淡水和食物。” 成大朋一边听一边默默点头,对秦华成的描述表示赞许,虽说他的记忆还不算特别详尽,离情报人员的要求尚有不小的差距,但能有这个心思就说明他的确是有这方面的天赋——哪怕表现得并不是那么明显。 秦华成继续说道:“至于有多少人下了船没回来,船上又多了哪些新面孔,小人的确不知,因为很多人白天都在甲板上,只有夜间才回到船舱睡觉。不过小人倒是注意到船上的两个厨子都换了人,先前那两位老兄手艺真的差点意思,昨天上船这两个厨子就好多了,至少饭没有再夹生了。” (本章完) 正文 第1715章 掩护身份 秦华成在马尼拉生活的时候,可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替别国搜集情报的探子,这对他而言实在算得上是一份很刺激的职业了。不过这些天在成大朋手底下做事,他逐渐发现这个工作似乎也不是成大朋强调过的那么危险,外边的人只是将他们当做普通的商人看待,极少会感受到来自他人的防备和敌视。 就像他们在勿拉湾测量水文数据,旁人都当他们是在钓鱼,根本想不到从船上垂入海面的细绳其实是有别的用途。而水手们在码头上的活动也并非单纯的上岸休整,他们各司其职,从港口附近的商栈、饭店、车马行乃至妓院等地方,搜集关于勿拉湾的各种信息,在船上汇总之后再慢慢拼凑出一个大致的情报框架。 上至勿拉湾的货物吞吐量,下至本地居民的人种构成状况,各种各样的信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集中到了成大朋这里。对于海汉情报机关的这种信息搜集能力,秦华成只能表示叹服,同时他也想到一个问题,当初海汉攻打马尼拉之前,到底有多少效力海汉的探子潜伏在马尼拉进行着类似的工作。海汉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打败西班牙人攻克马尼拉城,想来应该是离不开情报战线所做的充分准备了。 而当秦华成回忆马尼拉战事开始之前自己对海汉国的了解,却发现几乎是一片空白,西班牙军中也只有那些曾经在台湾岛和突袭三亚的战事中与海汉军有过交手记录的人,才稍稍了解这个对手的情况。在马尼拉开战之前,秦华成自己也以为官方宣传的“让海汉人的鲜血染红马尼拉湾”会变成真实的状况,但打起来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双方的战斗力存在着明显的差距,而海汉对马尼拉进攻过程中颇具针对性的战术部署更是突显出了军事情报的重要性。 秦华成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到那场战役中,但战后他加入治安警就有了很多接触内幕的机会,慢慢才了解到海汉在进攻过程中几乎完美地避开了西班牙人寄予了厚望的港口岸防工事,并且在攻入城内后第一时间就摧毁了西班牙军的几处指挥所,这显然不能用运气好来解释,天知道当时马尼拉有多少探子在给海汉军提供准确的军事情报。 当时秦华成完全无法想像海汉人是怎么做到的,但如今有成大朋带着他参与到搜集情报的过程中,他才逐渐明白了海汉情报机构的可怕之处。按照成大朋所说,海汉根本就不打算对勿拉湾这种地方动武,但仍然会极为细致地搜集这里的各种情报,那么可想而知被海汉当作军事打击目标的地区,会遭受到何种程度的详细侦察。 在分析整理情报的过程中,成大朋也不忘向这些新人菜鸟介绍马六甲海峡的国际形势,柔佛、亚齐、北大年、葡萄牙……各国势力在这狭长的海峡两岸犬牙交错,利益诉求各不相同。 秦华成能听懂的也约莫只有小半,以他的见识眼光,还很难理解这些国家之间的战事和利益冲突的根源,更不知道要如何才能从中为海汉谋利。但他知道成大朋所传授的内容将会是他今后一段时期的饭碗,须得好好掌握才行,不管当下是否能够完全听明白,先囫囵记在脑子里再说。 在完成了勿拉湾的情报工作之后,这艘帆船不急不慢地驶离了港口,继续沿苏门答腊岛海岸线向东南方向行进。成大朋让菜鸟学员们都来到甲板上,由指定的老水手教他们如何观测海岸线并绘制海图。 “详细的地图是一切军事行动的根本,我们海汉军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因为我们有举世无双的地图资料库。你们要记住,我们每一次出航期间搜集到的地理信息,都会补充到这个资料库里,成为今后开拓海上航路和制定作战计划的参考。”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秦华成在马尼拉生活的时候,可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替别国搜集情报的探子,这对他而言实在算得上是一份很刺激的职业了。不过这些天在成大朋手底下做事,他逐渐发现这个工作似乎也不是成大朋强调过的那么危险,外边的人只是将他们当做普通的商人看待,极少会感受到来自他人的防备和敌视。 就像他们在勿拉湾测量水文数据,旁人都当他们是在钓鱼,根本想不到从船上垂入海面的细绳其实是有别的用途。而水手们在码头上的活动也并非单纯的上岸休整,他们各司其职,从港口附近的商栈、饭店、车马行乃至妓院等地方,搜集关于勿拉湾的各种信息,在船上汇总之后再慢慢拼凑出一个大致的情报框架。 上至勿拉湾的货物吞吐量,下至本地居民的人种构成状况,各种各样的信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集中到了成大朋这里。对于海汉情报机关的这种信息搜集能力,秦华成只能表示叹服,同时他也想到一个问题,当初海汉攻打马尼拉之前,到底有多少效力海汉的探子潜伏在马尼拉进行着类似的工作。海汉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打败西班牙人攻克马尼拉城,想来应该是离不开情报战线所做的充分准备了。 而当秦华成回忆马尼拉战事开始之前自己对海汉国的了解,却发现几乎是一片空白,西班牙军中也只有那些曾经在台湾岛和突袭三亚的战事中与海汉军有过交手记录的人,才稍稍了解这个对手的情况。在马尼拉开战之前,秦华成自己也以为官方宣传的“让海汉人的鲜血染红马尼拉湾”会变成真实的状况,但打起来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双方的战斗力存在着明显的差距,而海汉对马尼拉进攻过程中颇具针对性的战术部署更是突显出了军事情报的重要性。 秦华成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到那场战役中,但战后他加入治安警就有了很多接触内幕的机会,慢慢才了解到海汉在进攻过程中几乎完美地避开了西班牙人寄予了厚望的港口岸防工事,并且在攻入城内后第一时间就摧毁了西班牙军的几处指挥所,这显然不能用运气好来解释,天知道当时马尼拉有多少探子在给海汉军提供准确的军事情报。 当时秦华成完全无法想像海汉人是怎么做到的,但如今有成大朋带着他参与到搜集情报的过程中,他才逐渐明白了海汉情报机构的可怕之处。按照成大朋所说,海汉根本就不打算对勿拉湾这种地方动武,但仍然会极为细致地搜集这里的各种情报,那么可想而知被海汉当作军事打击目标的地区,会遭受到何种程度的详细侦察。 在分析整理情报的过程中,成大朋也不忘向这些新人菜鸟介绍马六甲海峡的国际形势,柔佛、亚齐、北大年、葡萄牙……各国势力在这狭长的海峡两岸犬牙交错,利益诉求各不相同。 秦华成能听懂的也约莫只有小半,以他的见识眼光,还很难理解这些国家之间的战事和利益冲突的根源,更不知道要如何才能从中为海汉谋利。但他知道成大朋所传授的内容将会是他今后一段时期的饭碗,须得好好掌握才行,不管当下是否能够完全听明白,先囫囵记在脑子里再说。 在完成了勿拉湾的情报工作之后,这艘帆船不急不慢地驶离了港口,继续沿苏门答腊岛海岸线向东南方向行进。成大朋让菜鸟学员们都来到甲板上,由指定的老水手教他们如何观测海岸线并绘制海图。 “详细的地图是一切军事行动的根本,我们海汉军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因为我们有举世无双的地图资料库。你们要记住,我们每一次出航期间搜集到的地理信息,都会补充到这个资料库里,成为今后开拓海上航路和制定作战计划的参考。” 秦华成在马尼拉生活的时候,可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替别国搜集情报的探子,这对他而言实在算得上是一份很刺激的职业了。不过这些天在成大朋手底下做事,他逐渐发现这个工作似乎也不是成大朋强调过的那么危险,外边的人只是将他们当做普通的商人看待,极少会感受到来自他人的防备和敌视。 就像他们在勿拉湾测量水文数据,旁人都当他们是在钓鱼,根本想不到从船上垂入海面的细绳其实是有别的用途。而水手们在码头上的活动也并非单纯的上岸休整,他们各司其职,从港口附近的商栈、饭店、车马行乃至妓院等地方,搜集关于勿拉湾的各种信息,在船上汇总之后再慢慢拼凑出一个大致的情报框架。 上至勿拉湾的货物吞吐量,下至本地居民的人种构成状况,各种各样的信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集中到了成大朋这里。对于海汉情报机关的这种信息搜集能力,秦华成只能表示叹服,同时他也想到一个问题,当初海汉攻打马尼拉之前,到底有多少效力海汉的探子潜伏在马尼拉进行着类似的工作。海汉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打败西班牙人攻克马尼拉城,想来应该是离不开情报战线所做的充分准备了。 而当秦华成回忆马尼拉战事开始之前自己对海汉国的了解,却发现几乎是一片空白,西班牙军中也只有那些曾经在台湾岛和突袭三亚的战事中与海汉军有过交手记录的人,才稍稍了解这个对手的情况。在马尼拉开战之前,秦华成自己也以为官方宣传的“让海汉人的鲜血染红马尼拉湾”会变成真实的状况,但打起来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双方的战斗力存在着明显的差距,而海汉对马尼拉进攻过程中颇具针对性的战术部署更是突显出了军事情报的重要性。 秦华成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到那场战役中,但战后他加入治安警就有了很多接触内幕的机会,慢慢才了解到海汉在进攻过程中几乎完美地避开了西班牙人寄予了厚望的港口岸防工事,并且在攻入城内后第一时间就摧毁了西班牙军的几处指挥所,这显然不能用运气好来解释,天知道当时马尼拉有多少探子在给海汉军提供准确的军事情报。 当时秦华成完全无法想像海汉人是怎么做到的,但如今有成大朋带着他参与到搜集情报的过程中,他才逐渐明白了海汉情报机构的可怕之处。按照成大朋所说,海汉根本就不打算对勿拉湾这种地方动武,但仍然会极为细致地搜集这里的各种情报,那么可想而知被海汉当作军事打击目标的地区,会遭受到何种程度的详细侦察。 在分析整理情报的过程中,成大朋也不忘向这些新人菜鸟介绍马六甲海峡的国际形势,柔佛、亚齐、北大年、葡萄牙……各国势力在这狭长的海峡两岸犬牙交错,利益诉求各不相同。 秦华成能听懂的也约莫只有小半,以他的见识眼光,还很难理解这些国家之间的战事和利益冲突的根源,更不知道要如何才能从中为海汉谋利。但他知道成大朋所传授的内容将会是他今后一段时期的饭碗,须得好好掌握才行,不管当下是否能够完全听明白,先囫囵记在脑子里再说。 在完成了勿拉湾的情报工作之后,这艘帆船不急不慢地驶离了港口,继续沿苏门答腊岛海岸线向东南方向行进。成大朋让菜鸟学员们都来到甲板上,由指定的老水手教他们如何观测海岸线并绘制海图。 “详细的地图是一切军事行动的根本,我们海汉军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因为我们有举世无双的地图资料库。你们要记住,我们每一次出航期间搜集到的地理信息,都会补充到这个资料库里,成为今后开拓海上航路和制定作战计划的参考。” 正文 第1716章 培训期 按照成大朋的指示,秦华成自称过去是侨居于马尼拉城,后来因为战事将近便举家从马尼拉迁出逃难,几经周折之后到了星岛,又被成大朋招募来了巴达维亚这边。这个米行掌柜并非安全部的成员,所以对于秦华成这个“学员”的身份倒也没有过多的怀疑,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培训上,而非八卦秦华成的家世背景。 当然了,如果秦华成愿意主动谈及这些事,他倒也想知道大掌柜成大朋选中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不是有其他的客观因素——比如秦华成的家世显赫,亦或是有独到的贸易资源,能对成大朋名下的生意起到帮助。 秦华成当然并没有米行掌柜所想的这些背景和本事,他被成大朋派到米行来实习,目的并非真要让他学习怎么做粮食生意,而是要理解粮食贸易是如何运作,通过这个行当能接触到哪些层面的信息,以及如何通过粮食供应去影响一个地区的发展走向。如果只是单纯地讲述这些理论,秦华成能学到的东西必然十分有限,而接触到实务就不同了,他能从米行日常经营学到的东西可能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多。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按照成大朋的指示,秦华成自称过去是侨居于马尼拉城,后来因为战事将近便举家从马尼拉迁出逃难,几经周折之后到了星岛,又被成大朋招募来了巴达维亚这边。这个米行掌柜并非安全部的成员,所以对于秦华成这个“学员”的身份倒也没有过多的怀疑,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培训上,而非八卦秦华成的家世背景。 当然了,如果秦华成愿意主动谈及这些事,他倒也想知道大掌柜成大朋选中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不是有其他的客观因素——比如秦华成的家世显赫,亦或是有独到的贸易资源,能对成大朋名下的生意起到帮助。 秦华成当然并没有米行掌柜所想的这些背景和本事,他被成大朋派到米行来实习,目的并非真要让他学习怎么做粮食生意,而是要理解粮食贸易是如何运作,通过这个行当能接触到哪些层面的信息,以及如何通过粮食供应去影响一个地区的发展走向。如果只是单纯地讲述这些理论,秦华成能学到的东西必然十分有限,而接触到实务就不同了,他能从米行日常经营学到的东西可能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多。按照成大朋的指示,秦华成自称过去是侨居于马尼拉城,后来因为战事将近便举家从马尼拉迁出逃难,几经周折之后到了星岛,又被成大朋招募来了巴达维亚这边。这个米行掌柜并非安全部的成员,所以对于秦华成这个“学员”的身份倒也没有过多的怀疑,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培训上,而非八卦秦华成的家世背景。 当然了,如果秦华成愿意主动谈及这些事,他倒也想知道大掌柜成大朋选中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不是有其他的客观因素——比如秦华成的家世显赫,亦或是有独到的贸易资源,能对成大朋名下的生意起到帮助。 秦华成当然并没有米行掌柜所想的这些背景和本事,他被成大朋派到米行来实习,目的并非真要让他学习怎么做粮食生意,而是要理解粮食贸易是如何运作,通过这个行当能接触到哪些层面的信息,以及如何通过粮食供应去影响一个地区的发展走向。如果只是单纯地讲述这些理论,秦华成能学到的东西必然十分有限,而接触到实务就不同了,他能从米行日常经营学到的东西可能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多。按照成大朋的指示,秦华成自称过去是侨居于马尼拉城,后来因为战事将近便举家从马尼拉迁出逃难,几经周折之后到了星岛,又被成大朋招募来了巴达维亚这边。这个米行掌柜并非安全部的成员,所以对于秦华成这个“学员”的身份倒也没有过多的怀疑,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培训上,而非八卦秦华成的家世背景。 当然了,如果秦华成愿意主动谈及这些事,他倒也想知道大掌柜成大朋选中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不是有其他的客观因素——比如秦华成的家世显赫,亦或是有独到的贸易资源,能对成大朋名下的生意起到帮助。 秦华成当然并没有米行掌柜所想的这些背景和本事,他被成大朋派到米行来实习,目的并非真要让他学习怎么做粮食生意,而是要理解粮食贸易是如何运作,通过这个行当能接触到哪些层面的信息,以及如何通过粮食供应去影响一个地区的发展走向。如果只是单纯地讲述这些理论,秦华成能学到的东西必然十分有限,而接触到实务就不同了,他能从米行日常经营学到的东西可能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多。按照成大朋的指示,秦华成自称过去是侨居于马尼拉城,后来因为战事将近便举家从马尼拉迁出逃难,几经周折之后到了星岛,又被成大朋招募来了巴达维亚这边。这个米行掌柜并非安全部的成员,所以对于秦华成这个“学员”的身份倒也没有过多的怀疑,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培训上,而非八卦秦华成的家世背景。 当然了,如果秦华成愿意主动谈及这些事,他倒也想知道大掌柜成大朋选中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不是有其他的客观因素——比如秦华成的家世显赫,亦或是有独到的贸易资源,能对成大朋名下的生意起到帮助。 秦华成当然并没有米行掌柜所想的这些背景和本事,他被成大朋派到米行来实习,目的并非真要让他学习怎么做粮食生意,而是要理解粮食贸易是如何运作,通过这个行当能接触到哪些层面的信息,以及如何通过粮食供应去影响一个地区的发展走向。如果只是单纯地讲述这些理论,秦华成能学到的东西必然十分有限,而接触到实务就不同了,他能从米行日常经营学到的东西可能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多。按照成大朋的指示,秦华成自称过去是侨居于马尼拉城,后来因为战事将近便举家从马尼拉迁出逃难,几经周折之后到了星岛,又被成大朋招募来了巴达维亚这边。这个米行掌柜并非安全部的成员,所以对于秦华成这个“学员”的身份倒也没有过多的怀疑,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培训上,而非八卦秦华成的家世背景。 当然了,如果秦华成愿意主动谈及这些事,他倒也想知道大掌柜成大朋选中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不是有其他的客观因素——比如秦华成的家世显赫,亦或是有独到的贸易资源,能对成大朋名下的生意起到帮助。 秦华成当然并没有米行掌柜所想的这些背景和本事,他被成大朋派到米行来实习,目的并非真要让他学习怎么做粮食生意,而是要理解粮食贸易是如何运作,通过这个行当能接触到哪些层面的信息,以及如何通过粮食供应去影响一个地区的发展走向。如果只是单纯地讲述这些理论,秦华成能学到的东西必然十分有限,而接触到实务就不同了,他能从米行日常经营学到的东西可能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多。按照成大朋的指示,秦华成自称过去是侨居于马尼拉城,后来因为战事将近便举家从马尼拉迁出逃难,几经周折之后到了星岛,又被成大朋招募来了巴达维亚这边。这个米行掌柜并非安全部的成员,所以对于秦华成这个“学员”的身份倒也没有过多的怀疑,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培训上,而非八卦秦华成的家世背景。 当然了,如果秦华成愿意主动谈及这些事,他倒也想知道大掌柜成大朋选中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不是有其他的客观因素——比如秦华成的家世显赫,亦或是有独到的贸易资源,能对成大朋名下的生意起到帮助。 秦华成当然并没有米行掌柜所想的这些背景和本事,他被成大朋派到米行来实习,目的并非真要让他学习怎么做粮食生意,而是要理解粮食贸易是如何运作,通过这个行当能接触到哪些层面的信息,以及如何通过粮食供应去影响一个地区的发展走向。如果只是单纯地讲述这些理论,秦华成能学到的东西必然十分有限,而接触到实务就不同了,他能从米行日常经营学到的东西可能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多。按照成大朋的指示,秦华成自称过去是侨居于马尼拉城,后来因为战事将近便举家从马尼拉迁出逃难,几经周折之后到了星岛,又被成大朋招募来了巴达维亚这边。这个米行掌柜并非安全部的成员,所以对于秦华成这个“学员”的身份倒也没有过多的怀疑,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培训上,而非八卦秦华成的家世背景。 当然了,如果秦华成愿意主动谈及这些事,他倒也想知道大掌柜成大朋选中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不是有其他的客观因素——比如秦华成的家世显赫,亦或是有独到的贸易资源,能对成大朋名下的生意起到帮助。 秦华成当然并没有米行掌柜所想的这些背景和本事,他被成大朋派到米行来实习,目的并非真要让他学习怎么做粮食生意,而是要理解粮食贸易是如何运作,通过这个行当能接触到哪些层面的信息,以及如何通过粮食供应去影响一个地区的发展走向。如果只是单纯地讲述这些理论,秦华成能学到的东西必然十分有限,而接触到实务就不同了,他能从米行日常经营学到的东西可能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多。按照成大朋的指示,秦华成自称过去是侨居于马尼拉城,后来因为战事将近便举家从马尼拉迁出逃难,几经周折之后到了星岛,又被成大朋招募来了巴达维亚这边。这个米行掌柜并非安全部的成员,所以对于秦华成这个“学员”的身份倒也没有过多的怀疑,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培训上,而非八卦秦华成的家世背景。 当然了,如果秦华成愿意主动谈及这些事,他倒也想知道大掌柜成大朋选中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不是有其他的客观因素——比如秦华成的家世显赫,亦或是有独到的贸易资源,能对成大朋名下的生意起到帮助。 秦华成当然并没有米行掌柜所想的这些背景和本事,他被成大朋派到米行来实习,目的并非真要让他学习怎么做粮食生意,而是要理解粮食贸易是如何运作,通过这个行当能接触到哪些层面的信息,以及如何通过粮食供应去影响一个地区的发展走向。如果只是单纯地讲述这些理论,秦华成能学到的东西必然十分有限,而接触到实务就不同了,他能从米行日常经营学到的东西可能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多。按照成大朋的指示,秦华成自称过去是侨居于马尼拉城,后来因为战事将近便举家从马尼拉迁出逃难,几经周折之后到了星岛,又被成大朋招募来了巴达维亚这边。这个米行掌柜并非安全部的成员,所以对于秦华成这个“学员”的身份倒也没有过多的怀疑,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培训上,而非八卦秦华成的家世背景。 当然了,如果秦华成愿意主动谈及这些事,他倒也想知道大掌柜成大朋选中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不是有其他的客观因素——比如秦华成的家世显赫,亦或是有独到的贸易资源,能对成大朋名下的生意起到帮助。 秦华成当然并没有米行掌柜所想的这些背景和本事,他被成大朋派到米行来实习,目的并非真要让他学习怎么做粮食生意,而是要理解粮食贸易是如何运作,通过这个行当能接触到哪些层面的信息,以及如何通过粮食供应去影响一个地区的发展走向。 正文 第1717章 杀鸡儆猴 众人皆以为成大朋只是说说而已,毕竟听起来这人犯下的事也不算太大,要砍手实在太夸张了一点。但当一个戴着灰布面罩的大汉提着一把大号剁骨刀进来,他们才意识到这可不是在闹着玩,而是真打算要剁掉那人的手了。 这几人虽然一开始还有些互相提防,保持着竞争的心态,想着要挤掉别人来换得成大朋的器重,但这些心思到了巴达维亚之后就淡了,成大朋将他们分到了不同的地方接受培训,平日几乎没什么照面的机会了。而这种情况下他们反倒惦念起同是出身于星岛苦役营这段香火情,有了互相照应的心思,当下便开口替犯事这人求情,希望成大朋能够从轻处罚,哪怕是将他送回星岛去继续服刑也好——这两只手要是没了,人可就彻底废了,今后怕是只能乞讨为生了。 成大朋听完他们的求情之后才开口应道:“事情确实不大,他贪的东西也值不了多少钱,如果真是典当行的伙计干了这种事,我顶多就是让他赔钱走人,可能都不会去报官。但他是普通伙计吗?干这行只要贪钱好色,最后必然会出事!他日后若是为了钱财出卖同事,你们还会为他求情吗?要是出卖的是你们当中的人呢?”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他们倒是没有想过如此严重的结果,但成大朋把事情往这个方向引领,很显然是不打算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众人皆以为成大朋只是说说而已,毕竟听起来这人犯下的事也不算太大,要砍手实在太夸张了一点。但当一个戴着灰布面罩的大汉提着一把大号剁骨刀进来,他们才意识到这可不是在闹着玩,而是真打算要剁掉那人的手了。 这几人虽然一开始还有些互相提防,保持着竞争的心态,想着要挤掉别人来换得成大朋的器重,但这些心思到了巴达维亚之后就淡了,成大朋将他们分到了不同的地方接受培训,平日几乎没什么照面的机会了。而这种情况下他们反倒惦念起同是出身于星岛苦役营这段香火情,有了互相照应的心思,当下便开口替犯事这人求情,希望成大朋能够从轻处罚,哪怕是将他送回星岛去继续服刑也好——这两只手要是没了,人可就彻底废了,今后怕是只能乞讨为生了。 成大朋听完他们的求情之后才开口应道:“事情确实不大,他贪的东西也值不了多少钱,如果真是典当行的伙计干了这种事,我顶多就是让他赔钱走人,可能都不会去报官。但他是普通伙计吗?干这行只要贪钱好色,最后必然会出事!他日后若是为了钱财出卖同事,你们还会为他求情吗?要是出卖的是你们当中的人呢?”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他们倒是没有想过如此严重的结果,但成大朋把事情往这个方向引领,很显然是不打算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众人皆以为成大朋只是说说而已,毕竟听起来这人犯下的事也不算太大,要砍手实在太夸张了一点。但当一个戴着灰布面罩的大汉提着一把大号剁骨刀进来,他们才意识到这可不是在闹着玩,而是真打算要剁掉那人的手了。 这几人虽然一开始还有些互相提防,保持着竞争的心态,想着要挤掉别人来换得成大朋的器重,但这些心思到了巴达维亚之后就淡了,成大朋将他们分到了不同的地方接受培训,平日几乎没什么照面的机会了。而这种情况下他们反倒惦念起同是出身于星岛苦役营这段香火情,有了互相照应的心思,当下便开口替犯事这人求情,希望成大朋能够从轻处罚,哪怕是将他送回星岛去继续服刑也好——这两只手要是没了,人可就彻底废了,今后怕是只能乞讨为生了。 成大朋听完他们的求情之后才开口应道:“事情确实不大,他贪的东西也值不了多少钱,如果真是典当行的伙计干了这种事,我顶多就是让他赔钱走人,可能都不会去报官。但他是普通伙计吗?干这行只要贪钱好色,最后必然会出事!他日后若是为了钱财出卖同事,你们还会为他求情吗?要是出卖的是你们当中的人呢?”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他们倒是没有想过如此严重的结果,但成大朋把事情往这个方向引领,很显然是不打算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众人皆以为成大朋只是说说而已,毕竟听起来这人犯下的事也不算太大,要砍手实在太夸张了一点。但当一个戴着灰布面罩的大汉提着一把大号剁骨刀进来,他们才意识到这可不是在闹着玩,而是真打算要剁掉那人的手了。 这几人虽然一开始还有些互相提防,保持着竞争的心态,想着要挤掉别人来换得成大朋的器重,但这些心思到了巴达维亚之后就淡了,成大朋将他们分到了不同的地方接受培训,平日几乎没什么照面的机会了。而这种情况下他们反倒惦念起同是出身于星岛苦役营这段香火情,有了互相照应的心思,当下便开口替犯事这人求情,希望成大朋能够从轻处罚,哪怕是将他送回星岛去继续服刑也好——这两只手要是没了,人可就彻底废了,今后怕是只能乞讨为生了。 成大朋听完他们的求情之后才开口应道:“事情确实不大,他贪的东西也值不了多少钱,如果真是典当行的伙计干了这种事,我顶多就是让他赔钱走人,可能都不会去报官。但他是普通伙计吗?干这行只要贪钱好色,最后必然会出事!他日后若是为了钱财出卖同事,你们还会为他求情吗?要是出卖的是你们当中的人呢?”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他们倒是没有想过如此严重的结果,但成大朋把事情往这个方向引领,很显然是不打算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众人皆以为成大朋只是说说而已,毕竟听起来这人犯下的事也不算太大,要砍手实在太夸张了一点。但当一个戴着灰布面罩的大汉提着一把大号剁骨刀进来,他们才意识到这可不是在闹着玩,而是真打算要剁掉那人的手了。 这几人虽然一开始还有些互相提防,保持着竞争的心态,想着要挤掉别人来换得成大朋的器重,但这些心思到了巴达维亚之后就淡了,成大朋将他们分到了不同的地方接受培训,平日几乎没什么照面的机会了。而这种情况下他们反倒惦念起同是出身于星岛苦役营这段香火情,有了互相照应的心思,当下便开口替犯事这人求情,希望成大朋能够从轻处罚,哪怕是将他送回星岛去继续服刑也好——这两只手要是没了,人可就彻底废了,今后怕是只能乞讨为生了。 成大朋听完他们的求情之后才开口应道:“事情确实不大,他贪的东西也值不了多少钱,如果真是典当行的伙计干了这种事,我顶多就是让他赔钱走人,可能都不会去报官。但他是普通伙计吗?干这行只要贪钱好色,最后必然会出事!他日后若是为了钱财出卖同事,你们还会为他求情吗?要是出卖的是你们当中的人呢?”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他们倒是没有想过如此严重的结果,但成大朋把事情往这个方向引领,很显然是不打算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众人皆以为成大朋只是说说而已,毕竟听起来这人犯下的事也不算太大,要砍手实在太夸张了一点。但当一个戴着灰布面罩的大汉提着一把大号剁骨刀进来,他们才意识到这可不是在闹着玩,而是真打算要剁掉那人的手了。 这几人虽然一开始还有些互相提防,保持着竞争的心态,想着要挤掉别人来换得成大朋的器重,但这些心思到了巴达维亚之后就淡了,成大朋将他们分到了不同的地方接受培训,平日几乎没什么照面的机会了。而这种情况下他们反倒惦念起同是出身于星岛苦役营这段香火情,有了互相照应的心思,当下便开口替犯事这人求情,希望成大朋能够从轻处罚,哪怕是将他送回星岛去继续服刑也好——这两只手要是没了,人可就彻底废了,今后怕是只能乞讨为生了。 成大朋听完他们的求情之后才开口应道:“事情确实不大,他贪的东西也值不了多少钱,如果真是典当行的伙计干了这种事,我顶多就是让他赔钱走人,可能都不会去报官。但他是普通伙计吗?干这行只要贪钱好色,最后必然会出事!他日后若是为了钱财出卖同事,你们还会为他求情吗?要是出卖的是你们当中的人呢?”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他们倒是没有想过如此严重的结果,但成大朋把事情往这个方向引领,很显然是不打算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众人皆以为成大朋只是说说而已,毕竟听起来这人犯下的事也不算太大,要砍手实在太夸张了一点。但当一个戴着灰布面罩的大汉提着一把大号剁骨刀进来,他们才意识到这可不是在闹着玩,而是真打算要剁掉那人的手了。 这几人虽然一开始还有些互相提防,保持着竞争的心态,想着要挤掉别人来换得成大朋的器重,但这些心思到了巴达维亚之后就淡了,成大朋将他们分到了不同的地方接受培训,平日几乎没什么照面的机会了。而这种情况下他们反倒惦念起同是出身于星岛苦役营这段香火情,有了互相照应的心思,当下便开口替犯事这人求情,希望成大朋能够从轻处罚,哪怕是将他送回星岛去继续服刑也好——这两只手要是没了,人可就彻底废了,今后怕是只能乞讨为生了。 成大朋听完他们的求情之后才开口应道:“事情确实不大,他贪的东西也值不了多少钱,如果真是典当行的伙计干了这种事,我顶多就是让他赔钱走人,可能都不会去报官。但他是普通伙计吗?干这行只要贪钱好色,最后必然会出事!他日后若是为了钱财出卖同事,你们还会为他求情吗?要是出卖的是你们当中的人呢?”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他们倒是没有想过如此严重的结果,但成大朋把事情往这个方向引领,很显然是不打算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众人皆以为成大朋只是说说而已,毕竟听起来这人犯下的事也不算太大,要砍手实在太夸张了一点。但当一个戴着灰布面罩的大汉提着一把大号剁骨刀进来,他们才意识到这可不是在闹着玩,而是真打算要剁掉那人的手了。 这几人虽然一开始还有些互相提防,保持着竞争的心态,想着要挤掉别人来换得成大朋的器重,但这些心思到了巴达维亚之后就淡了,成大朋将他们分到了不同的地方接受培训,平日几乎没什么照面的机会了。而这种情况下他们反倒惦念起同是出身于星岛苦役营这段香火情,有了互相照应的心思,当下便开口替犯事这人求情,希望成大朋能够从轻处罚,哪怕是将他送回星岛去继续服刑也好——这两只手要是没了,人可就彻底废了,今后怕是只能乞讨为生了。 成大朋听完他们的求情之后才开口应道:“事情确实不大,他贪的东西也值不了多少钱,如果真是典当行的伙计干了这种事,我顶多就是让他赔钱走人,可能都不会去报官。但他是普通伙计吗?干这行只要贪钱好色,最后必然会出事!他日后若是为了钱财出卖同事,你们还会为他求情吗?要是出卖的是你们当中的人呢?”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他们倒是没有想过如此严重的结果,但成大朋把事情往这个方向引领,很显然是不打算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正文 第1718章 入行不易 情报战线上的残酷之处,并不比两军厮杀的真正战场差多少,甚至有时候对人性的考验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特别是在一线工作的谍报人员,如果没有坚强的心志将很难长期坚持下来。成大朋从星岛招募的这些人到底能不能用,其意志品质也是一个必须要考校的条件,如果连些许血腥场面都顶不住,那日后要是被对手抓到,肯定稍加拷问就会把所知的一切全都招了。 今天安排这个行刑场面,成大朋也是有心要考验一下这些人的心理素质,不过菜鸟们的反应似乎还算不错,至少没有人当场就立刻出现晕厥呕吐之类的反应。虽然有人事后还是出现了比较严重的生理反应,但在成大朋看来已经是情有可原了。想当初他第一次见识到行刑场面,对那种残酷场面所产生的反应可比秦华成等人剧烈多了。 作为一名从业多年的情报官员,成大朋直接或间接地了解过不少谍报人员变节的案例,比如安全部里主管大明相关情报事务的大明司司长李清扬,就曾是大明锦衣卫的一名百户,后来潜入三亚时失手被擒,最后变节加入了海汉安全部。而李清扬对于这段历史并不避讳,更是以自身对锦衣卫的了解,为海汉在情报战场上多次赢得了与锦衣卫的交锋。甚至连安全部后来策反大明情报人员的操作方案,也都是由李清扬亲自制定。 以进入海汉安全部任职的资历而论,成大朋算是李清扬的后辈,他也看过李清扬撰写的策反方案,简单概括下来其实就四个字——威逼利诱。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情报战线上的残酷之处,并不比两军厮杀的真正战场差多少,甚至有时候对人性的考验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特别是在一线工作的谍报人员,如果没有坚强的心志将很难长期坚持下来。成大朋从星岛招募的这些人到底能不能用,其意志品质也是一个必须要考校的条件,如果连些许血腥场面都顶不住,那日后要是被对手抓到,肯定稍加拷问就会把所知的一切全都招了。 今天安排这个行刑场面,成大朋也是有心要考验一下这些人的心理素质,不过菜鸟们的反应似乎还算不错,至少没有人当场就立刻出现晕厥呕吐之类的反应。虽然有人事后还是出现了比较严重的生理反应,但在成大朋看来已经是情有可原了。想当初他第一次见识到行刑场面,对那种残酷场面所产生的反应可比秦华成等人剧烈多了。 作为一名从业多年的情报官员,成大朋直接或间接地了解过不少谍报人员变节的案例,比如安全部里主管大明相关情报事务的大明司司长李清扬,就曾是大明锦衣卫的一名百户,后来潜入三亚时失手被擒,最后变节加入了海汉安全部。而李清扬对于这段历史并不避讳,更是以自身对锦衣卫的了解,为海汉在情报战场上多次赢得了与锦衣卫的交锋。甚至连安全部后来策反大明情报人员的操作方案,也都是由李清扬亲自制定。 以进入海汉安全部任职的资历而论,成大朋算是李清扬的后辈,他也看过李清扬撰写的策反方案,简单概括下来其实就四个字——威逼利诱。情报战线上的残酷之处,并不比两军厮杀的真正战场差多少,甚至有时候对人性的考验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特别是在一线工作的谍报人员,如果没有坚强的心志将很难长期坚持下来。成大朋从星岛招募的这些人到底能不能用,其意志品质也是一个必须要考校的条件,如果连些许血腥场面都顶不住,那日后要是被对手抓到,肯定稍加拷问就会把所知的一切全都招了。 今天安排这个行刑场面,成大朋也是有心要考验一下这些人的心理素质,不过菜鸟们的反应似乎还算不错,至少没有人当场就立刻出现晕厥呕吐之类的反应。虽然有人事后还是出现了比较严重的生理反应,但在成大朋看来已经是情有可原了。想当初他第一次见识到行刑场面,对那种残酷场面所产生的反应可比秦华成等人剧烈多了。 作为一名从业多年的情报官员,成大朋直接或间接地了解过不少谍报人员变节的案例,比如安全部里主管大明相关情报事务的大明司司长李清扬,就曾是大明锦衣卫的一名百户,后来潜入三亚时失手被擒,最后变节加入了海汉安全部。而李清扬对于这段历史并不避讳,更是以自身对锦衣卫的了解,为海汉在情报战场上多次赢得了与锦衣卫的交锋。甚至连安全部后来策反大明情报人员的操作方案,也都是由李清扬亲自制定。 以进入海汉安全部任职的资历而论,成大朋算是李清扬的后辈,他也看过李清扬撰写的策反方案,简单概括下来其实就四个字——威逼利诱。情报战线上的残酷之处,并不比两军厮杀的真正战场差多少,甚至有时候对人性的考验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特别是在一线工作的谍报人员,如果没有坚强的心志将很难长期坚持下来。成大朋从星岛招募的这些人到底能不能用,其意志品质也是一个必须要考校的条件,如果连些许血腥场面都顶不住,那日后要是被对手抓到,肯定稍加拷问就会把所知的一切全都招了。 今天安排这个行刑场面,成大朋也是有心要考验一下这些人的心理素质,不过菜鸟们的反应似乎还算不错,至少没有人当场就立刻出现晕厥呕吐之类的反应。虽然有人事后还是出现了比较严重的生理反应,但在成大朋看来已经是情有可原了。想当初他第一次见识到行刑场面,对那种残酷场面所产生的反应可比秦华成等人剧烈多了。 作为一名从业多年的情报官员,成大朋直接或间接地了解过不少谍报人员变节的案例,比如安全部里主管大明相关情报事务的大明司司长李清扬,就曾是大明锦衣卫的一名百户,后来潜入三亚时失手被擒,最后变节加入了海汉安全部。而李清扬对于这段历史并不避讳,更是以自身对锦衣卫的了解,为海汉在情报战场上多次赢得了与锦衣卫的交锋。甚至连安全部后来策反大明情报人员的操作方案,也都是由李清扬亲自制定。 以进入海汉安全部任职的资历而论,成大朋算是李清扬的后辈,他也看过李清扬撰写的策反方案,简单概括下来其实就四个字——威逼利诱。情报战线上的残酷之处,并不比两军厮杀的真正战场差多少,甚至有时候对人性的考验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特别是在一线工作的谍报人员,如果没有坚强的心志将很难长期坚持下来。成大朋从星岛招募的这些人到底能不能用,其意志品质也是一个必须要考校的条件,如果连些许血腥场面都顶不住,那日后要是被对手抓到,肯定稍加拷问就会把所知的一切全都招了。 今天安排这个行刑场面,成大朋也是有心要考验一下这些人的心理素质,不过菜鸟们的反应似乎还算不错,至少没有人当场就立刻出现晕厥呕吐之类的反应。虽然有人事后还是出现了比较严重的生理反应,但在成大朋看来已经是情有可原了。想当初他第一次见识到行刑场面,对那种残酷场面所产生的反应可比秦华成等人剧烈多了。 作为一名从业多年的情报官员,成大朋直接或间接地了解过不少谍报人员变节的案例,比如安全部里主管大明相关情报事务的大明司司长李清扬,就曾是大明锦衣卫的一名百户,后来潜入三亚时失手被擒,最后变节加入了海汉安全部。而李清扬对于这段历史并不避讳,更是以自身对锦衣卫的了解,为海汉在情报战场上多次赢得了与锦衣卫的交锋。甚至连安全部后来策反大明情报人员的操作方案,也都是由李清扬亲自制定。 以进入海汉安全部任职的资历而论,成大朋算是李清扬的后辈,他也看过李清扬撰写的策反方案,简单概括下来其实就四个字——威逼利诱。情报战线上的残酷之处,并不比两军厮杀的真正战场差多少,甚至有时候对人性的考验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特别是在一线工作的谍报人员,如果没有坚强的心志将很难长期坚持下来。成大朋从星岛招募的这些人到底能不能用,其意志品质也是一个必须要考校的条件,如果连些许血腥场面都顶不住,那日后要是被对手抓到,肯定稍加拷问就会把所知的一切全都招了。 今天安排这个行刑场面,成大朋也是有心要考验一下这些人的心理素质,不过菜鸟们的反应似乎还算不错,至少没有人当场就立刻出现晕厥呕吐之类的反应。虽然有人事后还是出现了比较严重的生理反应,但在成大朋看来已经是情有可原了。想当初他第一次见识到行刑场面,对那种残酷场面所产生的反应可比秦华成等人剧烈多了。 作为一名从业多年的情报官员,成大朋直接或间接地了解过不少谍报人员变节的案例,比如安全部里主管大明相关情报事务的大明司司长李清扬,就曾是大明锦衣卫的一名百户,后来潜入三亚时失手被擒,最后变节加入了海汉安全部。而李清扬对于这段历史并不避讳,更是以自身对锦衣卫的了解,为海汉在情报战场上多次赢得了与锦衣卫的交锋。甚至连安全部后来策反大明情报人员的操作方案,也都是由李清扬亲自制定。 以进入海汉安全部任职的资历而论,成大朋算是李清扬的后辈,他也看过李清扬撰写的策反方案,简单概括下来其实就四个字——威逼利诱。情报战线上的残酷之处,并不比两军厮杀的真正战场差多少,甚至有时候对人性的考验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特别是在一线工作的谍报人员,如果没有坚强的心志将很难长期坚持下来。成大朋从星岛招募的这些人到底能不能用,其意志品质也是一个必须要考校的条件,如果连些许血腥场面都顶不住,那日后要是被对手抓到,肯定稍加拷问就会把所知的一切全都招了。 今天安排这个行刑场面,成大朋也是有心要考验一下这些人的心理素质,不过菜鸟们的反应似乎还算不错,至少没有人当场就立刻出现晕厥呕吐之类的反应。虽然有人事后还是出现了比较严重的生理反应,但在成大朋看来已经是情有可原了。想当初他第一次见识到行刑场面,对那种残酷场面所产生的反应可比秦华成等人剧烈多了。 作为一名从业多年的情报官员,成大朋直接或间接地了解过不少谍报人员变节的案例,比如安全部里主管大明相关情报事务的大明司司长李清扬,就曾是大明锦衣卫的一名百户,后来潜入三亚时失手被擒,最后变节加入了海汉安全部。而李清扬对于这段历史并不避讳,更是以自身对锦衣卫的了解,为海汉在情报战场上多次赢得了与锦衣卫的交锋。甚至连安全部后来策反大明情报人员的操作方案,也都是由李清扬亲自制定。 以进入海汉安全部任职的资历而论,成大朋算是李清扬的后辈,他也看过李清扬撰写的策反方案,简单概括下来其实就四个字——威逼利诱。情报战线上的残酷之处,并不比两军厮杀的真正战场差多少,甚至有时候对人性的考验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特别是在一线工作的谍报人员,如果没有坚强的心志将很难长期坚持下来。成大朋从星岛招募的这些人到底能不能用,其意志品质也是一个必须要考校的条件,如果连些许血腥场面都顶不住,那日后要是被对手抓到,肯定稍加拷问就会把所知的一切全都招了。 正文 第1719章 粮食贸易 这粮食买卖中有不少私下的银钱来往,秦华成先前也多少听王掌柜说过一些,但他没想到自己第一趟差事就会遇到这样的状况,居然有人硬要塞好处给自己。而且听褚活这意思,不但他这个经手人会有好处到手,就连他上司王掌柜也会有一份,这大概已经不是褚活的农场与大成米行之间第一次这样操作了。 如果以双方在这份契约中商定的交易金额来衡量,褚活开出两百枚银币的价格其实并不算高,不过考虑到秦华成在交易过程中只是经办人而非决策者,一多半的工作内容不过是居中来回跑腿征求两边的意见,那两百银币的辛苦费倒也不算少,要知道这笔钱在本地差不多已经是普通人一年的生活费了。 但秦华成可不敢接这个招,昨天所看到的行刑场面还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要是贪图这点钱财,那改天说不定就是他被绑起来当成杀鸡儆猴的牺牲品了。别说两百银币,就算两千,两万,相比自己的性命安全,那也是不值的。他秦华成又不是没见过钱的穷鬼,想当初在马尼拉的时候,那丁峰每次出手给钱的时候,可不止是这么一百两百的数目。 秦华成道:“褚大哥,小弟才到米行做事没几天,对这边的规矩的确不太清楚,不如这样,让小弟先回去请示一下王掌柜,看看他老人家的意思。” 褚活脸色更难看了:“看样子小老弟是真不愿给面子啊!也罢,那回头我自己去找王掌柜说明此事,到时候可别怨我不照顾你!” 秦华成待要再说几句劝解的话,褚活却已经不愿再将对话继续下去,直接便端茶送客了。秦华成又没法勉强对方,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褚活的农场,前往下一处地点。 巴达维亚城南边的平原上,粮田阡陌纵横,一望无边。自与马打蓝国的战事结束以来,巴达维亚对于农业的开发就从未停止过,如今的屯田规模甚至已经超过了战前的水平。由于粮食曾经在战争期间极为吃紧,荷兰人吸取教训,在战后的重建中对种植粮食的农户均给予了更多的扶持,在地价、赋税等方面均有优惠措施。而大成米行也正是抓住了这样的时机,战后在城南圈下几千亩地专门种植粮食作物,一举成为本地最大的粮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这粮食买卖中有不少私下的银钱来往,秦华成先前也多少听王掌柜说过一些,但他没想到自己第一趟差事就会遇到这样的状况,居然有人硬要塞好处给自己。而且听褚活这意思,不但他这个经手人会有好处到手,就连他上司王掌柜也会有一份,这大概已经不是褚活的农场与大成米行之间第一次这样操作了。 如果以双方在这份契约中商定的交易金额来衡量,褚活开出两百枚银币的价格其实并不算高,不过考虑到秦华成在交易过程中只是经办人而非决策者,一多半的工作内容不过是居中来回跑腿征求两边的意见,那两百银币的辛苦费倒也不算少,要知道这笔钱在本地差不多已经是普通人一年的生活费了。 但秦华成可不敢接这个招,昨天所看到的行刑场面还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要是贪图这点钱财,那改天说不定就是他被绑起来当成杀鸡儆猴的牺牲品了。别说两百银币,就算两千,两万,相比自己的性命安全,那也是不值的。他秦华成又不是没见过钱的穷鬼,想当初在马尼拉的时候,那丁峰每次出手给钱的时候,可不止是这么一百两百的数目。 秦华成道:“褚大哥,小弟才到米行做事没几天,对这边的规矩的确不太清楚,不如这样,让小弟先回去请示一下王掌柜,看看他老人家的意思。” 褚活脸色更难看了:“看样子小老弟是真不愿给面子啊!也罢,那回头我自己去找王掌柜说明此事,到时候可别怨我不照顾你!” 秦华成待要再说几句劝解的话,褚活却已经不愿再将对话继续下去,直接便端茶送客了。秦华成又没法勉强对方,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褚活的农场,前往下一处地点。 巴达维亚城南边的平原上,粮田阡陌纵横,一望无边。自与马打蓝国的战事结束以来,巴达维亚对于农业的开发就从未停止过,如今的屯田规模甚至已经超过了战前的水平。由于粮食曾经在战争期间极为吃紧,荷兰人吸取教训,在战后的重建中对种植粮食的农户均给予了更多的扶持,在地价、赋税等方面均有优惠措施。而大成米行也正是抓住了这样的时机,战后在城南圈下几千亩地专门种植粮食作物,一举成为本地最大的粮商。这粮食买卖中有不少私下的银钱来往,秦华成先前也多少听王掌柜说过一些,但他没想到自己第一趟差事就会遇到这样的状况,居然有人硬要塞好处给自己。而且听褚活这意思,不但他这个经手人会有好处到手,就连他上司王掌柜也会有一份,这大概已经不是褚活的农场与大成米行之间第一次这样操作了。 如果以双方在这份契约中商定的交易金额来衡量,褚活开出两百枚银币的价格其实并不算高,不过考虑到秦华成在交易过程中只是经办人而非决策者,一多半的工作内容不过是居中来回跑腿征求两边的意见,那两百银币的辛苦费倒也不算少,要知道这笔钱在本地差不多已经是普通人一年的生活费了。 但秦华成可不敢接这个招,昨天所看到的行刑场面还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要是贪图这点钱财,那改天说不定就是他被绑起来当成杀鸡儆猴的牺牲品了。别说两百银币,就算两千,两万,相比自己的性命安全,那也是不值的。他秦华成又不是没见过钱的穷鬼,想当初在马尼拉的时候,那丁峰每次出手给钱的时候,可不止是这么一百两百的数目。 秦华成道:“褚大哥,小弟才到米行做事没几天,对这边的规矩的确不太清楚,不如这样,让小弟先回去请示一下王掌柜,看看他老人家的意思。” 褚活脸色更难看了:“看样子小老弟是真不愿给面子啊!也罢,那回头我自己去找王掌柜说明此事,到时候可别怨我不照顾你!” 秦华成待要再说几句劝解的话,褚活却已经不愿再将对话继续下去,直接便端茶送客了。秦华成又没法勉强对方,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褚活的农场,前往下一处地点。 巴达维亚城南边的平原上,粮田阡陌纵横,一望无边。自与马打蓝国的战事结束以来,巴达维亚对于农业的开发就从未停止过,如今的屯田规模甚至已经超过了战前的水平。由于粮食曾经在战争期间极为吃紧,荷兰人吸取教训,在战后的重建中对种植粮食的农户均给予了更多的扶持,在地价、赋税等方面均有优惠措施。而大成米行也正是抓住了这样的时机,战后在城南圈下几千亩地专门种植粮食作物,一举成为本地最大的粮商。这粮食买卖中有不少私下的银钱来往,秦华成先前也多少听王掌柜说过一些,但他没想到自己第一趟差事就会遇到这样的状况,居然有人硬要塞好处给自己。而且听褚活这意思,不但他这个经手人会有好处到手,就连他上司王掌柜也会有一份,这大概已经不是褚活的农场与大成米行之间第一次这样操作了。 如果以双方在这份契约中商定的交易金额来衡量,褚活开出两百枚银币的价格其实并不算高,不过考虑到秦华成在交易过程中只是经办人而非决策者,一多半的工作内容不过是居中来回跑腿征求两边的意见,那两百银币的辛苦费倒也不算少,要知道这笔钱在本地差不多已经是普通人一年的生活费了。 但秦华成可不敢接这个招,昨天所看到的行刑场面还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要是贪图这点钱财,那改天说不定就是他被绑起来当成杀鸡儆猴的牺牲品了。别说两百银币,就算两千,两万,相比自己的性命安全,那也是不值的。他秦华成又不是没见过钱的穷鬼,想当初在马尼拉的时候,那丁峰每次出手给钱的时候,可不止是这么一百两百的数目。 秦华成道:“褚大哥,小弟才到米行做事没几天,对这边的规矩的确不太清楚,不如这样,让小弟先回去请示一下王掌柜,看看他老人家的意思。” 褚活脸色更难看了:“看样子小老弟是真不愿给面子啊!也罢,那回头我自己去找王掌柜说明此事,到时候可别怨我不照顾你!” 秦华成待要再说几句劝解的话,褚活却已经不愿再将对话继续下去,直接便端茶送客了。秦华成又没法勉强对方,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褚活的农场,前往下一处地点。 巴达维亚城南边的平原上,粮田阡陌纵横,一望无边。自与马打蓝国的战事结束以来,巴达维亚对于农业的开发就从未停止过,如今的屯田规模甚至已经超过了战前的水平。由于粮食曾经在战争期间极为吃紧,荷兰人吸取教训,在战后的重建中对种植粮食的农户均给予了更多的扶持,在地价、赋税等方面均有优惠措施。而大成米行也正是抓住了这样的时机,战后在城南圈下几千亩地专门种植粮食作物,一举成为本地最大的粮商。这粮食买卖中有不少私下的银钱来往,秦华成先前也多少听王掌柜说过一些,但他没想到自己第一趟差事就会遇到这样的状况,居然有人硬要塞好处给自己。而且听褚活这意思,不但他这个经手人会有好处到手,就连他上司王掌柜也会有一份,这大概已经不是褚活的农场与大成米行之间第一次这样操作了。 如果以双方在这份契约中商定的交易金额来衡量,褚活开出两百枚银币的价格其实并不算高,不过考虑到秦华成在交易过程中只是经办人而非决策者,一多半的工作内容不过是居中来回跑腿征求两边的意见,那两百银币的辛苦费倒也不算少,要知道这笔钱在本地差不多已经是普通人一年的生活费了。 但秦华成可不敢接这个招,昨天所看到的行刑场面还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要是贪图这点钱财,那改天说不定就是他被绑起来当成杀鸡儆猴的牺牲品了。别说两百银币,就算两千,两万,相比自己的性命安全,那也是不值的。他秦华成又不是没见过钱的穷鬼,想当初在马尼拉的时候,那丁峰每次出手给钱的时候,可不止是这么一百两百的数目。 秦华成道:“褚大哥,小弟才到米行做事没几天,对这边的规矩的确不太清楚,不如这样,让小弟先回去请示一下王掌柜,看看他老人家的意思。” 褚活脸色更难看了:“看样子小老弟是真不愿给面子啊!也罢,那回头我自己去找王掌柜说明此事,到时候可别怨我不照顾你!” 秦华成待要再说几句劝解的话,褚活却已经不愿再将对话继续下去,直接便端茶送客了。秦华成又没法勉强对方,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褚活的农场,前往下一处地点。 巴达维亚城南边的平原上,粮田阡陌纵横,一望无边。自与马打蓝国的战事结束以来,巴达维亚对于农业的开发就从未停止过,如今的屯田规模甚至已经超过了战前的水平。由于粮食曾经在战争期间极为吃紧,荷兰人吸取教训,在战后的重建中对种植粮食的农户均给予了更多的扶持,在地价、赋税等方面均有优惠措施。而大成米行也正是抓住了这样的时机,战后在城南圈下几千亩地专门种植粮食作物,一举成为本地最大的粮商。 正文 第1720章 通过考验 成掌柜的意思?段轩的话让秦华成瞬间明白了什么,农场主要求提升粮价,并不仅仅只是他们自己的意愿,更有可能是得到了来自成大朋的暗中授意,所以这两家农场才会统一步调要求提价。至于这种安排的原因,是成大朋想在今年的粮食贸易中多捞些钱,还是另有其他目的,秦华成一时还想不明白其中关键。但很显然成大朋并不希望外界意识到粮价变化是出自他的意思,甚至就连经办此事的秦华成也被暂时蒙在了鼓里。 但为什么段轩会把这个内幕告知自己,这才是秦华成目前最想弄明白的事情。如果成大朋想让他知道,那么在布置这个事的时候就会让王掌柜告知他,而非经由段轩之口在这件事陷入僵局的时候才告知他。如果成大朋根本就没打算让他知道,那段轩现在多了这个嘴,事后只怕是逃不过责罚了。 “你不用瞎猜了。”仿佛是料到了秦华成听到这话之后难免胡思乱想,段轩主动向他公布了答案:“你如果在褚活那里,或是在我这里答应了收受好处,那就不会有人告诉你这个谜底。但既然你在这两个地方都果断拒绝了我们提出的条件,那按照成掌柜的吩咐,就由我来告诉你这事的内幕。” 这下秦华成是真的明白过来了,愕然道:“所以我这差事并未办砸,对吧?” “当然不算办砸,表现尚可,算是过关了。”段轩微笑着给出了评价。 秦华成一块大石终于是放回心底,他现在才真正把这差事的前因后果理顺,原来是有明暗两条线在同时进行,明线是由他拿着粮食采购契约来拜访农场主,而暗线则是由农场主对他提出条件尝试收买,如果秦华成顶不住压力和诱惑,接受了农场主的条件,那就算契约内容顺利通过也仍会被判定为任务失败。真正的考验并非他能否顺利完成契约谈判,而是是否能不留余地的拒绝农场主给出的好处。 成大朋让米行的王掌柜给他安排这个差事,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要考验他是否有足够的自制力来应对外界的利诱,秦华成想想不禁觉得有些后怕,自己先前如果没有坚持住,那刚刚开始的新生多半就要到此为止了。这还多亏了前日才看过血腥的行刑场面,心有余悸之下不得不克制自己,否则结果如何真还不好说。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成掌柜的意思?段轩的话让秦华成瞬间明白了什么,农场主要求提升粮价,并不仅仅只是他们自己的意愿,更有可能是得到了来自成大朋的暗中授意,所以这两家农场才会统一步调要求提价。至于这种安排的原因,是成大朋想在今年的粮食贸易中多捞些钱,还是另有其他目的,秦华成一时还想不明白其中关键。但很显然成大朋并不希望外界意识到粮价变化是出自他的意思,甚至就连经办此事的秦华成也被暂时蒙在了鼓里。 但为什么段轩会把这个内幕告知自己,这才是秦华成目前最想弄明白的事情。如果成大朋想让他知道,那么在布置这个事的时候就会让王掌柜告知他,而非经由段轩之口在这件事陷入僵局的时候才告知他。如果成大朋根本就没打算让他知道,那段轩现在多了这个嘴,事后只怕是逃不过责罚了。 “你不用瞎猜了。”仿佛是料到了秦华成听到这话之后难免胡思乱想,段轩主动向他公布了答案:“你如果在褚活那里,或是在我这里答应了收受好处,那就不会有人告诉你这个谜底。但既然你在这两个地方都果断拒绝了我们提出的条件,那按照成掌柜的吩咐,就由我来告诉你这事的内幕。” 这下秦华成是真的明白过来了,愕然道:“所以我这差事并未办砸,对吧?” “当然不算办砸,表现尚可,算是过关了。”段轩微笑着给出了评价。 秦华成一块大石终于是放回心底,他现在才真正把这差事的前因后果理顺,原来是有明暗两条线在同时进行,明线是由他拿着粮食采购契约来拜访农场主,而暗线则是由农场主对他提出条件尝试收买,如果秦华成顶不住压力和诱惑,接受了农场主的条件,那就算契约内容顺利通过也仍会被判定为任务失败。真正的考验并非他能否顺利完成契约谈判,而是是否能不留余地的拒绝农场主给出的好处。 成大朋让米行的王掌柜给他安排这个差事,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要考验他是否有足够的自制力来应对外界的利诱,秦华成想想不禁觉得有些后怕,自己先前如果没有坚持住,那刚刚开始的新生多半就要到此为止了。这还多亏了前日才看过血腥的行刑场面,心有余悸之下不得不克制自己,否则结果如何真还不好说。成掌柜的意思?段轩的话让秦华成瞬间明白了什么,农场主要求提升粮价,并不仅仅只是他们自己的意愿,更有可能是得到了来自成大朋的暗中授意,所以这两家农场才会统一步调要求提价。至于这种安排的原因,是成大朋想在今年的粮食贸易中多捞些钱,还是另有其他目的,秦华成一时还想不明白其中关键。但很显然成大朋并不希望外界意识到粮价变化是出自他的意思,甚至就连经办此事的秦华成也被暂时蒙在了鼓里。 但为什么段轩会把这个内幕告知自己,这才是秦华成目前最想弄明白的事情。如果成大朋想让他知道,那么在布置这个事的时候就会让王掌柜告知他,而非经由段轩之口在这件事陷入僵局的时候才告知他。如果成大朋根本就没打算让他知道,那段轩现在多了这个嘴,事后只怕是逃不过责罚了。 “你不用瞎猜了。”仿佛是料到了秦华成听到这话之后难免胡思乱想,段轩主动向他公布了答案:“你如果在褚活那里,或是在我这里答应了收受好处,那就不会有人告诉你这个谜底。但既然你在这两个地方都果断拒绝了我们提出的条件,那按照成掌柜的吩咐,就由我来告诉你这事的内幕。” 这下秦华成是真的明白过来了,愕然道:“所以我这差事并未办砸,对吧?” “当然不算办砸,表现尚可,算是过关了。”段轩微笑着给出了评价。 秦华成一块大石终于是放回心底,他现在才真正把这差事的前因后果理顺,原来是有明暗两条线在同时进行,明线是由他拿着粮食采购契约来拜访农场主,而暗线则是由农场主对他提出条件尝试收买,如果秦华成顶不住压力和诱惑,接受了农场主的条件,那就算契约内容顺利通过也仍会被判定为任务失败。真正的考验并非他能否顺利完成契约谈判,而是是否能不留余地的拒绝农场主给出的好处。 成大朋让米行的王掌柜给他安排这个差事,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要考验他是否有足够的自制力来应对外界的利诱,秦华成想想不禁觉得有些后怕,自己先前如果没有坚持住,那刚刚开始的新生多半就要到此为止了。这还多亏了前日才看过血腥的行刑场面,心有余悸之下不得不克制自己,否则结果如何真还不好说。成掌柜的意思?段轩的话让秦华成瞬间明白了什么,农场主要求提升粮价,并不仅仅只是他们自己的意愿,更有可能是得到了来自成大朋的暗中授意,所以这两家农场才会统一步调要求提价。至于这种安排的原因,是成大朋想在今年的粮食贸易中多捞些钱,还是另有其他目的,秦华成一时还想不明白其中关键。但很显然成大朋并不希望外界意识到粮价变化是出自他的意思,甚至就连经办此事的秦华成也被暂时蒙在了鼓里。 但为什么段轩会把这个内幕告知自己,这才是秦华成目前最想弄明白的事情。如果成大朋想让他知道,那么在布置这个事的时候就会让王掌柜告知他,而非经由段轩之口在这件事陷入僵局的时候才告知他。如果成大朋根本就没打算让他知道,那段轩现在多了这个嘴,事后只怕是逃不过责罚了。 “你不用瞎猜了。”仿佛是料到了秦华成听到这话之后难免胡思乱想,段轩主动向他公布了答案:“你如果在褚活那里,或是在我这里答应了收受好处,那就不会有人告诉你这个谜底。但既然你在这两个地方都果断拒绝了我们提出的条件,那按照成掌柜的吩咐,就由我来告诉你这事的内幕。” 这下秦华成是真的明白过来了,愕然道:“所以我这差事并未办砸,对吧?” “当然不算办砸,表现尚可,算是过关了。”段轩微笑着给出了评价。 秦华成一块大石终于是放回心底,他现在才真正把这差事的前因后果理顺,原来是有明暗两条线在同时进行,明线是由他拿着粮食采购契约来拜访农场主,而暗线则是由农场主对他提出条件尝试收买,如果秦华成顶不住压力和诱惑,接受了农场主的条件,那就算契约内容顺利通过也仍会被判定为任务失败。真正的考验并非他能否顺利完成契约谈判,而是是否能不留余地的拒绝农场主给出的好处。 成大朋让米行的王掌柜给他安排这个差事,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要考验他是否有足够的自制力来应对外界的利诱,秦华成想想不禁觉得有些后怕,自己先前如果没有坚持住,那刚刚开始的新生多半就要到此为止了。这还多亏了前日才看过血腥的行刑场面,心有余悸之下不得不克制自己,否则结果如何真还不好说。成掌柜的意思?段轩的话让秦华成瞬间明白了什么,农场主要求提升粮价,并不仅仅只是他们自己的意愿,更有可能是得到了来自成大朋的暗中授意,所以这两家农场才会统一步调要求提价。至于这种安排的原因,是成大朋想在今年的粮食贸易中多捞些钱,还是另有其他目的,秦华成一时还想不明白其中关键。但很显然成大朋并不希望外界意识到粮价变化是出自他的意思,甚至就连经办此事的秦华成也被暂时蒙在了鼓里。 但为什么段轩会把这个内幕告知自己,这才是秦华成目前最想弄明白的事情。如果成大朋想让他知道,那么在布置这个事的时候就会让王掌柜告知他,而非经由段轩之口在这件事陷入僵局的时候才告知他。如果成大朋根本就没打算让他知道,那段轩现在多了这个嘴,事后只怕是逃不过责罚了。 “你不用瞎猜了。”仿佛是料到了秦华成听到这话之后难免胡思乱想,段轩主动向他公布了答案:“你如果在褚活那里,或是在我这里答应了收受好处,那就不会有人告诉你这个谜底。但既然你在这两个地方都果断拒绝了我们提出的条件,那按照成掌柜的吩咐,就由我来告诉你这事的内幕。” 这下秦华成是真的明白过来了,愕然道:“所以我这差事并未办砸,对吧?” “当然不算办砸,表现尚可,算是过关了。”段轩微笑着给出了评价。 秦华成一块大石终于是放回心底,他现在才真正把这差事的前因后果理顺,原来是有明暗两条线在同时进行,明线是由他拿着粮食采购契约来拜访农场主,而暗线则是由农场主对他提出条件尝试收买,如果秦华成顶不住压力和诱惑,接受了农场主的条件,那就算契约内容顺利通过也仍会被判定为任务失败。真正的考验并非他能否顺利完成契约谈判,而是是否能不留余地的拒绝农场主给出的好处。 成大朋让米行的王掌柜给他安排这个差事,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要考验他是否有足够的自制力来应对外界的利诱,秦华成想想不禁觉得有些后怕,自己先前如果没有坚持住,那刚刚开始的新生多半就要到此为止了。 正文 第1721章 粮食新政 秦华成根本就不知道大成米行去年给维尔贝克送了多少钱,当然也无从知晓这所谓办事费的两成究竟有多少,但看这荷兰人的态度,显然是要在谈定条件之后才会打算签字,而他的谈判权限又不足以给出这种涉及金钱的承诺,不敢越俎代庖,当下只能苦笑着应下来,准备回去再请示王掌柜。 维尔贝克道:“你回去之后跟你家老板说清楚,今年起公司议事会将对粮食采购重新审议,如果你家米行拿不出更好的条件,那议事会可能就会调整粮食收购政策。” 秦华成对于大成米行的中间商操作模式已经有所了解,闻言不禁追问道:“那请问大人,可否说说是怎么个调整法?” 维尔贝克抬头看了秦华成一眼,补充道:“或许今后就不会再全部通过大成米行来收购粮食了。” 大成米行在本地的粮食市场上是毫无争议的第一把交椅,成大朋甚至可以以一己之力影响到本地粮食价格走向。而在过去的几年中,东印度公司采购的储备粮一直都是由大成米行组织货源,这种操作模式对东印度公司而言既有好处,也有弊端。 好处是大成米行可以提供统一的价格和粮食质量,以及稳定的交货期,不需要荷兰人再花费大量时间去分头组织采购,只要提前几个月与大成米行谈定收购内容就行了,运作效率非常高。而弊端便是大成米行以官方钦定的代理商身份,进一步掌握了本地粮食市场,价格方面肯定是要比荷兰人自己分头采购的成本要高出一截来。当然了,经办此事的荷兰官员,包括这维尔贝克在内,可是个个都从粮食贸易中赚得盆满钵满,既然主管官员全是既得利益者,所以他们也就一直没有对这种操作模式提出过异议。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秦华成根本就不知道大成米行去年给维尔贝克送了多少钱,当然也无从知晓这所谓办事费的两成究竟有多少,但看这荷兰人的态度,显然是要在谈定条件之后才会打算签字,而他的谈判权限又不足以给出这种涉及金钱的承诺,不敢越俎代庖,当下只能苦笑着应下来,准备回去再请示王掌柜。 维尔贝克道:“你回去之后跟你家老板说清楚,今年起公司议事会将对粮食采购重新审议,如果你家米行拿不出更好的条件,那议事会可能就会调整粮食收购政策。” 秦华成对于大成米行的中间商操作模式已经有所了解,闻言不禁追问道:“那请问大人,可否说说是怎么个调整法?” 维尔贝克抬头看了秦华成一眼,补充道:“或许今后就不会再全部通过大成米行来收购粮食了。” 大成米行在本地的粮食市场上是毫无争议的第一把交椅,成大朋甚至可以以一己之力影响到本地粮食价格走向。而在过去的几年中,东印度公司采购的储备粮一直都是由大成米行组织货源,这种操作模式对东印度公司而言既有好处,也有弊端。 好处是大成米行可以提供统一的价格和粮食质量,以及稳定的交货期,不需要荷兰人再花费大量时间去分头组织采购,只要提前几个月与大成米行谈定收购内容就行了,运作效率非常高。而弊端便是大成米行以官方钦定的代理商身份,进一步掌握了本地粮食市场,价格方面肯定是要比荷兰人自己分头采购的成本要高出一截来。当然了,经办此事的荷兰官员,包括这维尔贝克在内,可是个个都从粮食贸易中赚得盆满钵满,既然主管官员全是既得利益者,所以他们也就一直没有对这种操作模式提出过异议。 秦华成根本就不知道大成米行去年给维尔贝克送了多少钱,当然也无从知晓这所谓办事费的两成究竟有多少,但看这荷兰人的态度,显然是要在谈定条件之后才会打算签字,而他的谈判权限又不足以给出这种涉及金钱的承诺,不敢越俎代庖,当下只能苦笑着应下来,准备回去再请示王掌柜。 维尔贝克道:“你回去之后跟你家老板说清楚,今年起公司议事会将对粮食采购重新审议,如果你家米行拿不出更好的条件,那议事会可能就会调整粮食收购政策。” 秦华成对于大成米行的中间商操作模式已经有所了解,闻言不禁追问道:“那请问大人,可否说说是怎么个调整法?” 维尔贝克抬头看了秦华成一眼,补充道:“或许今后就不会再全部通过大成米行来收购粮食了。” 大成米行在本地的粮食市场上是毫无争议的第一把交椅,成大朋甚至可以以一己之力影响到本地粮食价格走向。而在过去的几年中,东印度公司采购的储备粮一直都是由大成米行组织货源,这种操作模式对东印度公司而言既有好处,也有弊端。 好处是大成米行可以提供统一的价格和粮食质量,以及稳定的交货期,不需要荷兰人再花费大量时间去分头组织采购,只要提前几个月与大成米行谈定收购内容就行了,运作效率非常高。而弊端便是大成米行以官方钦定的代理商身份,进一步掌握了本地粮食市场,价格方面肯定是要比荷兰人自己分头采购的成本要高出一截来。当然了,经办此事的荷兰官员,包括这维尔贝克在内,可是个个都从粮食贸易中赚得盆满钵满,既然主管官员全是既得利益者,所以他们也就一直没有对这种操作模式提出过异议。 秦华成根本就不知道大成米行去年给维尔贝克送了多少钱,当然也无从知晓这所谓办事费的两成究竟有多少,但看这荷兰人的态度,显然是要在谈定条件之后才会打算签字,而他的谈判权限又不足以给出这种涉及金钱的承诺,不敢越俎代庖,当下只能苦笑着应下来,准备回去再请示王掌柜。 维尔贝克道:“你回去之后跟你家老板说清楚,今年起公司议事会将对粮食采购重新审议,如果你家米行拿不出更好的条件,那议事会可能就会调整粮食收购政策。” 秦华成对于大成米行的中间商操作模式已经有所了解,闻言不禁追问道:“那请问大人,可否说说是怎么个调整法?” 维尔贝克抬头看了秦华成一眼,补充道:“或许今后就不会再全部通过大成米行来收购粮食了。” 大成米行在本地的粮食市场上是毫无争议的第一把交椅,成大朋甚至可以以一己之力影响到本地粮食价格走向。而在过去的几年中,东印度公司采购的储备粮一直都是由大成米行组织货源,这种操作模式对东印度公司而言既有好处,也有弊端。 好处是大成米行可以提供统一的价格和粮食质量,以及稳定的交货期,不需要荷兰人再花费大量时间去分头组织采购,只要提前几个月与大成米行谈定收购内容就行了,运作效率非常高。而弊端便是大成米行以官方钦定的代理商身份,进一步掌握了本地粮食市场,价格方面肯定是要比荷兰人自己分头采购的成本要高出一截来。当然了,经办此事的荷兰官员,包括这维尔贝克在内,可是个个都从粮食贸易中赚得盆满钵满,既然主管官员全是既得利益者,所以他们也就一直没有对这种操作模式提出过异议。 秦华成根本就不知道大成米行去年给维尔贝克送了多少钱,当然也无从知晓这所谓办事费的两成究竟有多少,但看这荷兰人的态度,显然是要在谈定条件之后才会打算签字,而他的谈判权限又不足以给出这种涉及金钱的承诺,不敢越俎代庖,当下只能苦笑着应下来,准备回去再请示王掌柜。 维尔贝克道:“你回去之后跟你家老板说清楚,今年起公司议事会将对粮食采购重新审议,如果你家米行拿不出更好的条件,那议事会可能就会调整粮食收购政策。” 秦华成对于大成米行的中间商操作模式已经有所了解,闻言不禁追问道:“那请问大人,可否说说是怎么个调整法?” 维尔贝克抬头看了秦华成一眼,补充道:“或许今后就不会再全部通过大成米行来收购粮食了。” 大成米行在本地的粮食市场上是毫无争议的第一把交椅,成大朋甚至可以以一己之力影响到本地粮食价格走向。而在过去的几年中,东印度公司采购的储备粮一直都是由大成米行组织货源,这种操作模式对东印度公司而言既有好处,也有弊端。 好处是大成米行可以提供统一的价格和粮食质量,以及稳定的交货期,不需要荷兰人再花费大量时间去分头组织采购,只要提前几个月与大成米行谈定收购内容就行了,运作效率非常高。而弊端便是大成米行以官方钦定的代理商身份,进一步掌握了本地粮食市场,价格方面肯定是要比荷兰人自己分头采购的成本要高出一截来。当然了,经办此事的荷兰官员,包括这维尔贝克在内,可是个个都从粮食贸易中赚得盆满钵满,既然主管官员全是既得利益者,所以他们也就一直没有对这种操作模式提出过异议。 秦华成根本就不知道大成米行去年给维尔贝克送了多少钱,当然也无从知晓这所谓办事费的两成究竟有多少,但看这荷兰人的态度,显然是要在谈定条件之后才会打算签字,而他的谈判权限又不足以给出这种涉及金钱的承诺,不敢越俎代庖,当下只能苦笑着应下来,准备回去再请示王掌柜。 维尔贝克道:“你回去之后跟你家老板说清楚,今年起公司议事会将对粮食采购重新审议,如果你家米行拿不出更好的条件,那议事会可能就会调整粮食收购政策。” 秦华成对于大成米行的中间商操作模式已经有所了解,闻言不禁追问道:“那请问大人,可否说说是怎么个调整法?” 维尔贝克抬头看了秦华成一眼,补充道:“或许今后就不会再全部通过大成米行来收购粮食了。” 大成米行在本地的粮食市场上是毫无争议的第一把交椅,成大朋甚至可以以一己之力影响到本地粮食价格走向。而在过去的几年中,东印度公司采购的储备粮一直都是由大成米行组织货源,这种操作模式对东印度公司而言既有好处,也有弊端。 好处是大成米行可以提供统一的价格和粮食质量,以及稳定的交货期,不需要荷兰人再花费大量时间去分头组织采购,只要提前几个月与大成米行谈定收购内容就行了,运作效率非常高。而弊端便是大成米行以官方钦定的代理商身份,进一步掌握了本地粮食市场,价格方面肯定是要比荷兰人自己分头采购的成本要高出一截来。当然了,经办此事的荷兰官员,包括这维尔贝克在内,可是个个都从粮食贸易中赚得盆满钵满,既然主管官员全是既得利益者,所以他们也就一直没有对这种操作模式提出过异议。 秦华成根本就不知道大成米行去年给维尔贝克送了多少钱,当然也无从知晓这所谓办事费的两成究竟有多少,但看这荷兰人的态度,显然是要在谈定条件之后才会打算签字,而他的谈判权限又不足以给出这种涉及金钱的承诺,不敢越俎代庖,当下只能苦笑着应下来,准备回去再请示王掌柜。 维尔贝克道:“你回去之后跟你家老板说清楚,今年起公司议事会将对粮食采购重新审议,如果你家米行拿不出更好的条件,那议事会可能就会调整粮食收购政策。” 秦华成对于大成米行的中间商操作模式已经有所了解,闻言不禁追问道:“那请问大人,可否说说是怎么个调整法?” 正文 第1722章 新旧后台 秦华成对于成大朋突然分配到自己头上的任务还是有些诧异,他并不认为自己已经算是一名合格的情报人员。来到巴达维亚之后所接受的专业培训才刚刚开始没多久,现在突然就要被派去执行传递重要情报的任务,让他在兴奋之余又不免有些紧张。 “你不用太紧张,如果做得好,这次任完成之后你就算是提前通过审核了。”仿佛是看透了秦华成的心思,成大朋主动甩出了好处安慰他:“等你职位转正之后,行动期间就没有那么多的限制了。” 何为职位转正,身处培训实习期的秦华成大致还是能明白,至于转正的标准是什么,转正后的待遇又将如何,那大概就是成大朋的个人意见占主导地位了。但不管如何,能够尽快在这个情报机构中获得一个正式员工的身份才是秦华成目前所奋斗的目标,成大朋主动给出的这个机会,他自然不会错失。 翌日,成大朋果然是叫上了秦华成充当随从,前去拜访维尔贝克。对方看到成大朋亲自到访,态度倒是比前日跟秦华成打交道的时候客气了许多,还特地让仆从泡了一壶热茶送上来,也算是对成大朋汉人身份的特殊尊重了。 “这里也没外人,话我就直说了。”成大朋开门见山地说道:“今年为何要调整粮食采购措施?是不是你这边有什么麻烦?” “是很大的麻烦。”维尔贝克见成大朋没有遣退秦华成,而是让他站在一边旁听,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然告知自己的处境:“巴达维亚议事会打算把我换掉,顺便修改过去几年的粮食采购方案。” “为什么会这样?议事会想要什么?还是你得罪了什么人?”成大朋面色不变地继续向他提问。 “五天前刚传到本地的消息,罗伊·巴奈特先生于去年秋天在阿姆斯特丹过世了。巴奈特家族这个时候正在为他的继承权和遗产分割闹得不可开交,这个时候没人能顾得上我这个身在远东的外系亲戚,所以议事会有些人想趁着这个机会把粮食采购的权力抢过去,毕竟这也是一笔收入,不是吗?”说完之后维尔贝克很是无奈地耸了耸肩。 维尔贝克所说的这位已经过世的巴奈特先生便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十七位大股东之一,他能够在巴达维亚担任主管农业和粮食采购的官员,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他与这位巴奈特先生是远方亲戚。过去想动维尔贝克位子的人,都得先考虑一下是不是能招惹得起他背后的这尊大神。 然而现在尴尬的是这尊大神不声不响就倒下了,消息在数月之后才经由海路传到了巴达维亚,但这边的反应并不是为这位受人尊敬的先生举行象征性的哀悼仪式,而是立刻就盯上了巴奈特在远东地区的代言人维尔贝克——他把持油水丰厚的农业主管官员的位子已经好几年了,是时候该换个人来坐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秦华成对于成大朋突然分配到自己头上的任务还是有些诧异,他并不认为自己已经算是一名合格的情报人员。来到巴达维亚之后所接受的专业培训才刚刚开始没多久,现在突然就要被派去执行传递重要情报的任务,让他在兴奋之余又不免有些紧张。 “你不用太紧张,如果做得好,这次任完成之后你就算是提前通过审核了。”仿佛是看透了秦华成的心思,成大朋主动甩出了好处安慰他:“等你职位转正之后,行动期间就没有那么多的限制了。” 何为职位转正,身处培训实习期的秦华成大致还是能明白,至于转正的标准是什么,转正后的待遇又将如何,那大概就是成大朋的个人意见占主导地位了。但不管如何,能够尽快在这个情报机构中获得一个正式员工的身份才是秦华成目前所奋斗的目标,成大朋主动给出的这个机会,他自然不会错失。 翌日,成大朋果然是叫上了秦华成充当随从,前去拜访维尔贝克。对方看到成大朋亲自到访,态度倒是比前日跟秦华成打交道的时候客气了许多,还特地让仆从泡了一壶热茶送上来,也算是对成大朋汉人身份的特殊尊重了。 “这里也没外人,话我就直说了。”成大朋开门见山地说道:“今年为何要调整粮食采购措施?是不是你这边有什么麻烦?” “是很大的麻烦。”维尔贝克见成大朋没有遣退秦华成,而是让他站在一边旁听,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然告知自己的处境:“巴达维亚议事会打算把我换掉,顺便修改过去几年的粮食采购方案。” “为什么会这样?议事会想要什么?还是你得罪了什么人?”成大朋面色不变地继续向他提问。 “五天前刚传到本地的消息,罗伊·巴奈特先生于去年秋天在阿姆斯特丹过世了。巴奈特家族这个时候正在为他的继承权和遗产分割闹得不可开交,这个时候没人能顾得上我这个身在远东的外系亲戚,所以议事会有些人想趁着这个机会把粮食采购的权力抢过去,毕竟这也是一笔收入,不是吗?”说完之后维尔贝克很是无奈地耸了耸肩。 维尔贝克所说的这位已经过世的巴奈特先生便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十七位大股东之一,他能够在巴达维亚担任主管农业和粮食采购的官员,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他与这位巴奈特先生是远方亲戚。过去想动维尔贝克位子的人,都得先考虑一下是不是能招惹得起他背后的这尊大神。 然而现在尴尬的是这尊大神不声不响就倒下了,消息在数月之后才经由海路传到了巴达维亚,但这边的反应并不是为这位受人尊敬的先生举行象征性的哀悼仪式,而是立刻就盯上了巴奈特在远东地区的代言人维尔贝克——他把持油水丰厚的农业主管官员的位子已经好几年了,是时候该换个人来坐了。 秦华成对于成大朋突然分配到自己头上的任务还是有些诧异,他并不认为自己已经算是一名合格的情报人员。来到巴达维亚之后所接受的专业培训才刚刚开始没多久,现在突然就要被派去执行传递重要情报的任务,让他在兴奋之余又不免有些紧张。 “你不用太紧张,如果做得好,这次任完成之后你就算是提前通过审核了。”仿佛是看透了秦华成的心思,成大朋主动甩出了好处安慰他:“等你职位转正之后,行动期间就没有那么多的限制了。” 何为职位转正,身处培训实习期的秦华成大致还是能明白,至于转正的标准是什么,转正后的待遇又将如何,那大概就是成大朋的个人意见占主导地位了。但不管如何,能够尽快在这个情报机构中获得一个正式员工的身份才是秦华成目前所奋斗的目标,成大朋主动给出的这个机会,他自然不会错失。 翌日,成大朋果然是叫上了秦华成充当随从,前去拜访维尔贝克。对方看到成大朋亲自到访,态度倒是比前日跟秦华成打交道的时候客气了许多,还特地让仆从泡了一壶热茶送上来,也算是对成大朋汉人身份的特殊尊重了。 “这里也没外人,话我就直说了。”成大朋开门见山地说道:“今年为何要调整粮食采购措施?是不是你这边有什么麻烦?” “是很大的麻烦。”维尔贝克见成大朋没有遣退秦华成,而是让他站在一边旁听,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然告知自己的处境:“巴达维亚议事会打算把我换掉,顺便修改过去几年的粮食采购方案。” “为什么会这样?议事会想要什么?还是你得罪了什么人?”成大朋面色不变地继续向他提问。 “五天前刚传到本地的消息,罗伊·巴奈特先生于去年秋天在阿姆斯特丹过世了。巴奈特家族这个时候正在为他的继承权和遗产分割闹得不可开交,这个时候没人能顾得上我这个身在远东的外系亲戚,所以议事会有些人想趁着这个机会把粮食采购的权力抢过去,毕竟这也是一笔收入,不是吗?”说完之后维尔贝克很是无奈地耸了耸肩。 维尔贝克所说的这位已经过世的巴奈特先生便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十七位大股东之一,他能够在巴达维亚担任主管农业和粮食采购的官员,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他与这位巴奈特先生是远方亲戚。过去想动维尔贝克位子的人,都得先考虑一下是不是能招惹得起他背后的这尊大神。 然而现在尴尬的是这尊大神不声不响就倒下了,消息在数月之后才经由海路传到了巴达维亚,但这边的反应并不是为这位受人尊敬的先生举行象征性的哀悼仪式,而是立刻就盯上了巴奈特在远东地区的代言人维尔贝克——他把持油水丰厚的农业主管官员的位子已经好几年了,是时候该换个人来坐了。 秦华成对于成大朋突然分配到自己头上的任务还是有些诧异,他并不认为自己已经算是一名合格的情报人员。来到巴达维亚之后所接受的专业培训才刚刚开始没多久,现在突然就要被派去执行传递重要情报的任务,让他在兴奋之余又不免有些紧张。 “你不用太紧张,如果做得好,这次任完成之后你就算是提前通过审核了。”仿佛是看透了秦华成的心思,成大朋主动甩出了好处安慰他:“等你职位转正之后,行动期间就没有那么多的限制了。” 何为职位转正,身处培训实习期的秦华成大致还是能明白,至于转正的标准是什么,转正后的待遇又将如何,那大概就是成大朋的个人意见占主导地位了。但不管如何,能够尽快在这个情报机构中获得一个正式员工的身份才是秦华成目前所奋斗的目标,成大朋主动给出的这个机会,他自然不会错失。 翌日,成大朋果然是叫上了秦华成充当随从,前去拜访维尔贝克。对方看到成大朋亲自到访,态度倒是比前日跟秦华成打交道的时候客气了许多,还特地让仆从泡了一壶热茶送上来,也算是对成大朋汉人身份的特殊尊重了。 “这里也没外人,话我就直说了。”成大朋开门见山地说道:“今年为何要调整粮食采购措施?是不是你这边有什么麻烦?” “是很大的麻烦。”维尔贝克见成大朋没有遣退秦华成,而是让他站在一边旁听,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然告知自己的处境:“巴达维亚议事会打算把我换掉,顺便修改过去几年的粮食采购方案。” “为什么会这样?议事会想要什么?还是你得罪了什么人?”成大朋面色不变地继续向他提问。 “五天前刚传到本地的消息,罗伊·巴奈特先生于去年秋天在阿姆斯特丹过世了。巴奈特家族这个时候正在为他的继承权和遗产分割闹得不可开交,这个时候没人能顾得上我这个身在远东的外系亲戚,所以议事会有些人想趁着这个机会把粮食采购的权力抢过去,毕竟这也是一笔收入,不是吗?”说完之后维尔贝克很是无奈地耸了耸肩。 维尔贝克所说的这位已经过世的巴奈特先生便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十七位大股东之一,他能够在巴达维亚担任主管农业和粮食采购的官员,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他与这位巴奈特先生是远方亲戚。过去想动维尔贝克位子的人,都得先考虑一下是不是能招惹得起他背后的这尊大神。 然而现在尴尬的是这尊大神不声不响就倒下了,消息在数月之后才经由海路传到了巴达维亚,但这边的反应并不是为这位受人尊敬的先生举行象征性的哀悼仪式,而是立刻就盯上了巴奈特在远东地区的代言人维尔贝克——他把持油水丰厚的农业主管官员的位子已经好几年了,是时候该换个人来坐了。 正文 第1723章 利益最大化 从经济角度来说,东印度公司千里迢迢从占城国跨海进口粮食并不划算,成本较本地采购还高出一截。但从政治角度看,那这点成本差异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对巴达维亚地区统治的稳定才是首位。而几乎垄断了本地粮食市场的大成米行,在荷兰人看来就已经是一个不稳定的隐患,必须要在一定程度上改变目前的粮食供应结构才行。 不过既然照维尔贝克所说,东印度公司这次所找的采购对象是占城国,那这中间就有文章可做了。 如果成大朋真的只是一名普通商人,那当然不太可能影响到荷兰与占城这种国与国之间的高级贸易,但他的另一重身份却可以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了。只要他将此事及时向国内通报,然后由国内通知驻占城使馆出面与其交涉,要搅黄这桩跨国粮食买卖并不算太难。 海汉与占城之间的关系一直维持得不错,占城国在近几年列装的大部分新武器装备都是来自海汉,军中也是常年聘请了海汉的军事顾问协助训练,在军事方面算是海汉的盟国之一。如果由海汉向占城提出不接纳荷兰人的粮食订单,并且在其他方面给予一定的补偿,那占城应该会很乐于卖这个面子给自己的盟友。 当然这种外交层面的事务,基本无需成大朋去操心要如何实施,只要他尽快将这个消息上报,国内自然会由执委会对外交部作出相应的安排。如果三亚那边效率高一点,或许东印度公司派过去的人还没到占城,海汉就已经领先一步跟占城协商好了。 维尔贝克见成大朋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心里不禁也有些佩服他的镇定,换作是自己在对方的位置上,恐怕早就按捺不住了。他可想不到成大朋的底气是来自哪里,但他很清楚自己若要自保,就必须尽力争取到成大朋出手相助,否则要是被吉恩踢出局,他今后对成大朋的生意可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到时候想要在巴达维亚东山再起可不容易。 “成老板,我们用了好几年时间才整合了本地的粮食市场,难道你真的忍心把这好不容易得到的成果让给别人?”维尔贝克仍然不肯放弃,继续劝说成大朋,希望他能出手。 维尔贝克这么坚信成大朋有能力改变局势,可并不是盲目的信赖而已,在他与成大朋结交合作的这几年中,他的确从未见过有任何事情能够难住这个汉裔商人。而且成大朋做事极为稳重,这几年里吞并本地粮食市场的操作几乎没有任何纰漏,就算是议事会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所以他认为成大朋一定能想到办法拯救时局。 但成大朋却有自己的想法,当前的局面不是不能拯救,不过要如何下手,怎样把海汉和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那还是需要好好考究一番的。如果利用得当,危机也会转化成生机。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从经济角度来说,东印度公司千里迢迢从占城国跨海进口粮食并不划算,成本较本地采购还高出一截。但从政治角度看,那这点成本差异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对巴达维亚地区统治的稳定才是首位。而几乎垄断了本地粮食市场的大成米行,在荷兰人看来就已经是一个不稳定的隐患,必须要在一定程度上改变目前的粮食供应结构才行。 不过既然照维尔贝克所说,东印度公司这次所找的采购对象是占城国,那这中间就有文章可做了。 如果成大朋真的只是一名普通商人,那当然不太可能影响到荷兰与占城这种国与国之间的高级贸易,但他的另一重身份却可以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了。只要他将此事及时向国内通报,然后由国内通知驻占城使馆出面与其交涉,要搅黄这桩跨国粮食买卖并不算太难。 海汉与占城之间的关系一直维持得不错,占城国在近几年列装的大部分新武器装备都是来自海汉,军中也是常年聘请了海汉的军事顾问协助训练,在军事方面算是海汉的盟国之一。如果由海汉向占城提出不接纳荷兰人的粮食订单,并且在其他方面给予一定的补偿,那占城应该会很乐于卖这个面子给自己的盟友。 当然这种外交层面的事务,基本无需成大朋去操心要如何实施,只要他尽快将这个消息上报,国内自然会由执委会对外交部作出相应的安排。如果三亚那边效率高一点,或许东印度公司派过去的人还没到占城,海汉就已经领先一步跟占城协商好了。 维尔贝克见成大朋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心里不禁也有些佩服他的镇定,换作是自己在对方的位置上,恐怕早就按捺不住了。他可想不到成大朋的底气是来自哪里,但他很清楚自己若要自保,就必须尽力争取到成大朋出手相助,否则要是被吉恩踢出局,他今后对成大朋的生意可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到时候想要在巴达维亚东山再起可不容易。 “成老板,我们用了好几年时间才整合了本地的粮食市场,难道你真的忍心把这好不容易得到的成果让给别人?”维尔贝克仍然不肯放弃,继续劝说成大朋,希望他能出手。 维尔贝克这么坚信成大朋有能力改变局势,可并不是盲目的信赖而已,在他与成大朋结交合作的这几年中,他的确从未见过有任何事情能够难住这个汉裔商人。而且成大朋做事极为稳重,这几年里吞并本地粮食市场的操作几乎没有任何纰漏,就算是议事会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所以他认为成大朋一定能想到办法拯救时局。 但成大朋却有自己的想法,当前的局面不是不能拯救,不过要如何下手,怎样把海汉和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那还是需要好好考究一番的。如果利用得当,危机也会转化成生机。从经济角度来说,东印度公司千里迢迢从占城国跨海进口粮食并不划算,成本较本地采购还高出一截。但从政治角度看,那这点成本差异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对巴达维亚地区统治的稳定才是首位。而几乎垄断了本地粮食市场的大成米行,在荷兰人看来就已经是一个不稳定的隐患,必须要在一定程度上改变目前的粮食供应结构才行。 不过既然照维尔贝克所说,东印度公司这次所找的采购对象是占城国,那这中间就有文章可做了。 如果成大朋真的只是一名普通商人,那当然不太可能影响到荷兰与占城这种国与国之间的高级贸易,但他的另一重身份却可以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了。只要他将此事及时向国内通报,然后由国内通知驻占城使馆出面与其交涉,要搅黄这桩跨国粮食买卖并不算太难。 海汉与占城之间的关系一直维持得不错,占城国在近几年列装的大部分新武器装备都是来自海汉,军中也是常年聘请了海汉的军事顾问协助训练,在军事方面算是海汉的盟国之一。如果由海汉向占城提出不接纳荷兰人的粮食订单,并且在其他方面给予一定的补偿,那占城应该会很乐于卖这个面子给自己的盟友。 当然这种外交层面的事务,基本无需成大朋去操心要如何实施,只要他尽快将这个消息上报,国内自然会由执委会对外交部作出相应的安排。如果三亚那边效率高一点,或许东印度公司派过去的人还没到占城,海汉就已经领先一步跟占城协商好了。 维尔贝克见成大朋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心里不禁也有些佩服他的镇定,换作是自己在对方的位置上,恐怕早就按捺不住了。他可想不到成大朋的底气是来自哪里,但他很清楚自己若要自保,就必须尽力争取到成大朋出手相助,否则要是被吉恩踢出局,他今后对成大朋的生意可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到时候想要在巴达维亚东山再起可不容易。 “成老板,我们用了好几年时间才整合了本地的粮食市场,难道你真的忍心把这好不容易得到的成果让给别人?”维尔贝克仍然不肯放弃,继续劝说成大朋,希望他能出手。 维尔贝克这么坚信成大朋有能力改变局势,可并不是盲目的信赖而已,在他与成大朋结交合作的这几年中,他的确从未见过有任何事情能够难住这个汉裔商人。而且成大朋做事极为稳重,这几年里吞并本地粮食市场的操作几乎没有任何纰漏,就算是议事会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所以他认为成大朋一定能想到办法拯救时局。 但成大朋却有自己的想法,当前的局面不是不能拯救,不过要如何下手,怎样把海汉和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那还是需要好好考究一番的。如果利用得当,危机也会转化成生机。从经济角度来说,东印度公司千里迢迢从占城国跨海进口粮食并不划算,成本较本地采购还高出一截。但从政治角度看,那这点成本差异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对巴达维亚地区统治的稳定才是首位。而几乎垄断了本地粮食市场的大成米行,在荷兰人看来就已经是一个不稳定的隐患,必须要在一定程度上改变目前的粮食供应结构才行。 不过既然照维尔贝克所说,东印度公司这次所找的采购对象是占城国,那这中间就有文章可做了。 如果成大朋真的只是一名普通商人,那当然不太可能影响到荷兰与占城这种国与国之间的高级贸易,但他的另一重身份却可以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了。只要他将此事及时向国内通报,然后由国内通知驻占城使馆出面与其交涉,要搅黄这桩跨国粮食买卖并不算太难。 海汉与占城之间的关系一直维持得不错,占城国在近几年列装的大部分新武器装备都是来自海汉,军中也是常年聘请了海汉的军事顾问协助训练,在军事方面算是海汉的盟国之一。如果由海汉向占城提出不接纳荷兰人的粮食订单,并且在其他方面给予一定的补偿,那占城应该会很乐于卖这个面子给自己的盟友。 当然这种外交层面的事务,基本无需成大朋去操心要如何实施,只要他尽快将这个消息上报,国内自然会由执委会对外交部作出相应的安排。如果三亚那边效率高一点,或许东印度公司派过去的人还没到占城,海汉就已经领先一步跟占城协商好了。 维尔贝克见成大朋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心里不禁也有些佩服他的镇定,换作是自己在对方的位置上,恐怕早就按捺不住了。他可想不到成大朋的底气是来自哪里,但他很清楚自己若要自保,就必须尽力争取到成大朋出手相助,否则要是被吉恩踢出局,他今后对成大朋的生意可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到时候想要在巴达维亚东山再起可不容易。 “成老板,我们用了好几年时间才整合了本地的粮食市场,难道你真的忍心把这好不容易得到的成果让给别人?”维尔贝克仍然不肯放弃,继续劝说成大朋,希望他能出手。 维尔贝克这么坚信成大朋有能力改变局势,可并不是盲目的信赖而已,在他与成大朋结交合作的这几年中,他的确从未见过有任何事情能够难住这个汉裔商人。而且成大朋做事极为稳重,这几年里吞并本地粮食市场的操作几乎没有任何纰漏,就算是议事会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所以他认为成大朋一定能想到办法拯救时局。 但成大朋却有自己的想法,当前的局面不是不能拯救,不过要如何下手,怎样把海汉和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那还是需要好好考究一番的。如果利用得当,危机也会转化成生机。 正文 第1724章 成大朋的计划 在返回大成米行的路上,秦华成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上司的心情非但没有因为维尔贝克带来的坏消息而压抑,反倒是显得轻松愉快,还背着手哼起了小曲,似乎东印度公司那些针对性极强的措施并不会影响到大成米行今后的经营。秦华成好奇之下向成大朋打听其中奥妙,成大朋只是笑称等回去了再说。 秦华成也知道在外面不宜谈及相关机密,当下只能先将好奇心憋回肚子里,等回去之后再打听。 成大朋却并未返回大成米行,而是带着秦华成去了他在巴达维亚城内的一处居所。秦华成还是第一次跟着成大朋到他的私人住所,当下便觉得自己所得到的信任似乎也因为这次的事情提升了不少。 当年马打蓝军攻城期间,城内相当一部分建筑都受损严重,特别是靠北边海岸的房舍有很多都被城外马打蓝军用投石器抛射进来的大石头砸了个稀烂,整片整片的街区都化为了废墟。而战后重建城区的时候,成大朋就趁着这个时候地价探底,在城中购置了几块零散地皮,然后自行修建了一些房舍。 这些房舍有的用作居所,有的用作了商铺或者库房,就算成大朋现在没有别的产业,在城中的这些房子也足以保证他今后几年能在巴达维亚当个富足闲散的寓公了。 当然了,这种可能性并不大,毕竟成大朋的主业不但需要他有一个社交广泛的身份,而且还得借机与各行各业各种阶级的人建立起利益输送关系才行。如果没了商人这个身份掩护,成大朋想要不着痕迹地完成这种利益输送就没那么容易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返回大成米行的路上,秦华成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上司的心情非但没有因为维尔贝克带来的坏消息而压抑,反倒是显得轻松愉快,还背着手哼起了小曲,似乎东印度公司那些针对性极强的措施并不会影响到大成米行今后的经营。秦华成好奇之下向成大朋打听其中奥妙,成大朋只是笑称等回去了再说。 秦华成也知道在外面不宜谈及相关机密,当下只能先将好奇心憋回肚子里,等回去之后再打听。 成大朋却并未返回大成米行,而是带着秦华成去了他在巴达维亚城内的一处居所。秦华成还是第一次跟着成大朋到他的私人住所,当下便觉得自己所得到的信任似乎也因为这次的事情提升了不少。 当年马打蓝军攻城期间,城内相当一部分建筑都受损严重,特别是靠北边海岸的房舍有很多都被城外马打蓝军用投石器抛射进来的大石头砸了个稀烂,整片整片的街区都化为了废墟。而战后重建城区的时候,成大朋就趁着这个时候地价探底,在城中购置了几块零散地皮,然后自行修建了一些房舍。 这些房舍有的用作居所,有的用作了商铺或者库房,就算成大朋现在没有别的产业,在城中的这些房子也足以保证他今后几年能在巴达维亚当个富足闲散的寓公了。 当然了,这种可能性并不大,毕竟成大朋的主业不但需要他有一个社交广泛的身份,而且还得借机与各行各业各种阶级的人建立起利益输送关系才行。如果没了商人这个身份掩护,成大朋想要不着痕迹地完成这种利益输送就没那么容易了。在返回大成米行的路上,秦华成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上司的心情非但没有因为维尔贝克带来的坏消息而压抑,反倒是显得轻松愉快,还背着手哼起了小曲,似乎东印度公司那些针对性极强的措施并不会影响到大成米行今后的经营。秦华成好奇之下向成大朋打听其中奥妙,成大朋只是笑称等回去了再说。 秦华成也知道在外面不宜谈及相关机密,当下只能先将好奇心憋回肚子里,等回去之后再打听。 成大朋却并未返回大成米行,而是带着秦华成去了他在巴达维亚城内的一处居所。秦华成还是第一次跟着成大朋到他的私人住所,当下便觉得自己所得到的信任似乎也因为这次的事情提升了不少。 当年马打蓝军攻城期间,城内相当一部分建筑都受损严重,特别是靠北边海岸的房舍有很多都被城外马打蓝军用投石器抛射进来的大石头砸了个稀烂,整片整片的街区都化为了废墟。而战后重建城区的时候,成大朋就趁着这个时候地价探底,在城中购置了几块零散地皮,然后自行修建了一些房舍。 这些房舍有的用作居所,有的用作了商铺或者库房,就算成大朋现在没有别的产业,在城中的这些房子也足以保证他今后几年能在巴达维亚当个富足闲散的寓公了。 当然了,这种可能性并不大,毕竟成大朋的主业不但需要他有一个社交广泛的身份,而且还得借机与各行各业各种阶级的人建立起利益输送关系才行。如果没了商人这个身份掩护,成大朋想要不着痕迹地完成这种利益输送就没那么容易了。在返回大成米行的路上,秦华成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上司的心情非但没有因为维尔贝克带来的坏消息而压抑,反倒是显得轻松愉快,还背着手哼起了小曲,似乎东印度公司那些针对性极强的措施并不会影响到大成米行今后的经营。秦华成好奇之下向成大朋打听其中奥妙,成大朋只是笑称等回去了再说。 秦华成也知道在外面不宜谈及相关机密,当下只能先将好奇心憋回肚子里,等回去之后再打听。 成大朋却并未返回大成米行,而是带着秦华成去了他在巴达维亚城内的一处居所。秦华成还是第一次跟着成大朋到他的私人住所,当下便觉得自己所得到的信任似乎也因为这次的事情提升了不少。 当年马打蓝军攻城期间,城内相当一部分建筑都受损严重,特别是靠北边海岸的房舍有很多都被城外马打蓝军用投石器抛射进来的大石头砸了个稀烂,整片整片的街区都化为了废墟。而战后重建城区的时候,成大朋就趁着这个时候地价探底,在城中购置了几块零散地皮,然后自行修建了一些房舍。 这些房舍有的用作居所,有的用作了商铺或者库房,就算成大朋现在没有别的产业,在城中的这些房子也足以保证他今后几年能在巴达维亚当个富足闲散的寓公了。 当然了,这种可能性并不大,毕竟成大朋的主业不但需要他有一个社交广泛的身份,而且还得借机与各行各业各种阶级的人建立起利益输送关系才行。如果没了商人这个身份掩护,成大朋想要不着痕迹地完成这种利益输送就没那么容易了。在返回大成米行的路上,秦华成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上司的心情非但没有因为维尔贝克带来的坏消息而压抑,反倒是显得轻松愉快,还背着手哼起了小曲,似乎东印度公司那些针对性极强的措施并不会影响到大成米行今后的经营。秦华成好奇之下向成大朋打听其中奥妙,成大朋只是笑称等回去了再说。 秦华成也知道在外面不宜谈及相关机密,当下只能先将好奇心憋回肚子里,等回去之后再打听。 成大朋却并未返回大成米行,而是带着秦华成去了他在巴达维亚城内的一处居所。秦华成还是第一次跟着成大朋到他的私人住所,当下便觉得自己所得到的信任似乎也因为这次的事情提升了不少。 当年马打蓝军攻城期间,城内相当一部分建筑都受损严重,特别是靠北边海岸的房舍有很多都被城外马打蓝军用投石器抛射进来的大石头砸了个稀烂,整片整片的街区都化为了废墟。而战后重建城区的时候,成大朋就趁着这个时候地价探底,在城中购置了几块零散地皮,然后自行修建了一些房舍。 这些房舍有的用作居所,有的用作了商铺或者库房,就算成大朋现在没有别的产业,在城中的这些房子也足以保证他今后几年能在巴达维亚当个富足闲散的寓公了。 当然了,这种可能性并不大,毕竟成大朋的主业不但需要他有一个社交广泛的身份,而且还得借机与各行各业各种阶级的人建立起利益输送关系才行。如果没了商人这个身份掩护,成大朋想要不着痕迹地完成这种利益输送就没那么容易了。在返回大成米行的路上,秦华成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上司的心情非但没有因为维尔贝克带来的坏消息而压抑,反倒是显得轻松愉快,还背着手哼起了小曲,似乎东印度公司那些针对性极强的措施并不会影响到大成米行今后的经营。秦华成好奇之下向成大朋打听其中奥妙,成大朋只是笑称等回去了再说。 秦华成也知道在外面不宜谈及相关机密,当下只能先将好奇心憋回肚子里,等回去之后再打听。 成大朋却并未返回大成米行,而是带着秦华成去了他在巴达维亚城内的一处居所。秦华成还是第一次跟着成大朋到他的私人住所,当下便觉得自己所得到的信任似乎也因为这次的事情提升了不少。 当年马打蓝军攻城期间,城内相当一部分建筑都受损严重,特别是靠北边海岸的房舍有很多都被城外马打蓝军用投石器抛射进来的大石头砸了个稀烂,整片整片的街区都化为了废墟。而战后重建城区的时候,成大朋就趁着这个时候地价探底,在城中购置了几块零散地皮,然后自行修建了一些房舍。 这些房舍有的用作居所,有的用作了商铺或者库房,就算成大朋现在没有别的产业,在城中的这些房子也足以保证他今后几年能在巴达维亚当个富足闲散的寓公了。 当然了,这种可能性并不大,毕竟成大朋的主业不但需要他有一个社交广泛的身份,而且还得借机与各行各业各种阶级的人建立起利益输送关系才行。如果没了商人这个身份掩护,成大朋想要不着痕迹地完成这种利益输送就没那么容易了。在返回大成米行的路上,秦华成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上司的心情非但没有因为维尔贝克带来的坏消息而压抑,反倒是显得轻松愉快,还背着手哼起了小曲,似乎东印度公司那些针对性极强的措施并不会影响到大成米行今后的经营。秦华成好奇之下向成大朋打听其中奥妙,成大朋只是笑称等回去了再说。 秦华成也知道在外面不宜谈及相关机密,当下只能先将好奇心憋回肚子里,等回去之后再打听。 成大朋却并未返回大成米行,而是带着秦华成去了他在巴达维亚城内的一处居所。秦华成还是第一次跟着成大朋到他的私人住所,当下便觉得自己所得到的信任似乎也因为这次的事情提升了不少。 当年马打蓝军攻城期间,城内相当一部分建筑都受损严重,特别是靠北边海岸的房舍有很多都被城外马打蓝军用投石器抛射进来的大石头砸了个稀烂,整片整片的街区都化为了废墟。而战后重建城区的时候,成大朋就趁着这个时候地价探底,在城中购置了几块零散地皮,然后自行修建了一些房舍。 这些房舍有的用作居所,有的用作了商铺或者库房,就算成大朋现在没有别的产业,在城中的这些房子也足以保证他今后几年能在巴达维亚当个富足闲散的寓公了。 当然了,这种可能性并不大,毕竟成大朋的主业不但需要他有一个社交广泛的身份,而且还得借机与各行各业各种阶级的人建立起利益输送关系才行。如果没了商人这个身份掩护,成大朋想要不着痕迹地完成这种利益输送就没那么容易了。秦华成也知道在外面不宜谈及相关机密,当下只能先将好奇心憋回肚子里,等回去之后再打听。 正文 第1725章 何夕的忧虑 对于成大朋这几年在巴达维亚所取得的功绩,何夕当然十分赞赏,他知道自己这个部下在一线的活动能力的确非常强,而且对荷兰人的了解程度也是安全部里首屈一指,巴达维亚的情报站负责人可谓非他莫属。所以当初成大朋返回三亚任职一段时间后又提出要南下回巴达维亚常驻,何夕也是一口答应下来,因为他很清楚只有把成大朋部署在巴达维亚,才能发挥其最大的作用。 但同时何夕也注意到,成大朋在巴达维亚乃至南海地区的行事越来越表现出强烈的个人风格,很多事情都是由他自行策划实施,虽然也会按照安全部的制度向三亚报备,但主动请示工作的时候却是越来越少了。 这倒不是成大朋的忠诚度出了什么问题,何夕依然确信这名部下对国家的忠心耿耿,只是成大朋常年在距离海汉本土数千里之外的地方单独行动,的确也不可能时时事事都向本土请示之后再做决定。 这种模式的好处就是一线的情报人员能够对当地局势变化及时作出反应,不会因为来回请示而错过了大好机会,同时对情报人员的独立运作能力也有一定的提升作用。但弊端也同时存在,情报机构本来就是特权部门,给予这些在外主持情报工作的官员过大的权力,很容易就会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这样的事例在安全部所属的驻外情报官员当中并不是没有先例。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成大朋这几年在巴达维亚所取得的功绩,何夕当然十分赞赏,他知道自己这个部下在一线的活动能力的确非常强,而且对荷兰人的了解程度也是安全部里首屈一指,巴达维亚的情报站负责人可谓非他莫属。所以当初成大朋返回三亚任职一段时间后又提出要南下回巴达维亚常驻,何夕也是一口答应下来,因为他很清楚只有把成大朋部署在巴达维亚,才能发挥其最大的作用。 但同时何夕也注意到,成大朋在巴达维亚乃至南海地区的行事越来越表现出强烈的个人风格,很多事情都是由他自行策划实施,虽然也会按照安全部的制度向三亚报备,但主动请示工作的时候却是越来越少了。 这倒不是成大朋的忠诚度出了什么问题,何夕依然确信这名部下对国家的忠心耿耿,只是成大朋常年在距离海汉本土数千里之外的地方单独行动,的确也不可能时时事事都向本土请示之后再做决定。 这种模式的好处就是一线的情报人员能够对当地局势变化及时作出反应,不会因为来回请示而错过了大好机会,同时对情报人员的独立运作能力也有一定的提升作用。但弊端也同时存在,情报机构本来就是特权部门,给予这些在外主持情报工作的官员过大的权力,很容易就会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这样的事例在安全部所属的驻外情报官员当中并不是没有先例。对于成大朋这几年在巴达维亚所取得的功绩,何夕当然十分赞赏,他知道自己这个部下在一线的活动能力的确非常强,而且对荷兰人的了解程度也是安全部里首屈一指,巴达维亚的情报站负责人可谓非他莫属。所以当初成大朋返回三亚任职一段时间后又提出要南下回巴达维亚常驻,何夕也是一口答应下来,因为他很清楚只有把成大朋部署在巴达维亚,才能发挥其最大的作用。 但同时何夕也注意到,成大朋在巴达维亚乃至南海地区的行事越来越表现出强烈的个人风格,很多事情都是由他自行策划实施,虽然也会按照安全部的制度向三亚报备,但主动请示工作的时候却是越来越少了。 这倒不是成大朋的忠诚度出了什么问题,何夕依然确信这名部下对国家的忠心耿耿,只是成大朋常年在距离海汉本土数千里之外的地方单独行动,的确也不可能时时事事都向本土请示之后再做决定。 这种模式的好处就是一线的情报人员能够对当地局势变化及时作出反应,不会因为来回请示而错过了大好机会,同时对情报人员的独立运作能力也有一定的提升作用。但弊端也同时存在,情报机构本来就是特权部门,给予这些在外主持情报工作的官员过大的权力,很容易就会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这样的事例在安全部所属的驻外情报官员当中并不是没有先例。对于成大朋这几年在巴达维亚所取得的功绩,何夕当然十分赞赏,他知道自己这个部下在一线的活动能力的确非常强,而且对荷兰人的了解程度也是安全部里首屈一指,巴达维亚的情报站负责人可谓非他莫属。所以当初成大朋返回三亚任职一段时间后又提出要南下回巴达维亚常驻,何夕也是一口答应下来,因为他很清楚只有把成大朋部署在巴达维亚,才能发挥其最大的作用。 但同时何夕也注意到,成大朋在巴达维亚乃至南海地区的行事越来越表现出强烈的个人风格,很多事情都是由他自行策划实施,虽然也会按照安全部的制度向三亚报备,但主动请示工作的时候却是越来越少了。 这倒不是成大朋的忠诚度出了什么问题,何夕依然确信这名部下对国家的忠心耿耿,只是成大朋常年在距离海汉本土数千里之外的地方单独行动,的确也不可能时时事事都向本土请示之后再做决定。 这种模式的好处就是一线的情报人员能够对当地局势变化及时作出反应,不会因为来回请示而错过了大好机会,同时对情报人员的独立运作能力也有一定的提升作用。但弊端也同时存在,情报机构本来就是特权部门,给予这些在外主持情报工作的官员过大的权力,很容易就会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这样的事例在安全部所属的驻外情报官员当中并不是没有先例。对于成大朋这几年在巴达维亚所取得的功绩,何夕当然十分赞赏,他知道自己这个部下在一线的活动能力的确非常强,而且对荷兰人的了解程度也是安全部里首屈一指,巴达维亚的情报站负责人可谓非他莫属。所以当初成大朋返回三亚任职一段时间后又提出要南下回巴达维亚常驻,何夕也是一口答应下来,因为他很清楚只有把成大朋部署在巴达维亚,才能发挥其最大的作用。 但同时何夕也注意到,成大朋在巴达维亚乃至南海地区的行事越来越表现出强烈的个人风格,很多事情都是由他自行策划实施,虽然也会按照安全部的制度向三亚报备,但主动请示工作的时候却是越来越少了。 这倒不是成大朋的忠诚度出了什么问题,何夕依然确信这名部下对国家的忠心耿耿,只是成大朋常年在距离海汉本土数千里之外的地方单独行动,的确也不可能时时事事都向本土请示之后再做决定。 这种模式的好处就是一线的情报人员能够对当地局势变化及时作出反应,不会因为来回请示而错过了大好机会,同时对情报人员的独立运作能力也有一定的提升作用。但弊端也同时存在,情报机构本来就是特权部门,给予这些在外主持情报工作的官员过大的权力,很容易就会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这样的事例在安全部所属的驻外情报官员当中并不是没有先例。对于成大朋这几年在巴达维亚所取得的功绩,何夕当然十分赞赏,他知道自己这个部下在一线的活动能力的确非常强,而且对荷兰人的了解程度也是安全部里首屈一指,巴达维亚的情报站负责人可谓非他莫属。所以当初成大朋返回三亚任职一段时间后又提出要南下回巴达维亚常驻,何夕也是一口答应下来,因为他很清楚只有把成大朋部署在巴达维亚,才能发挥其最大的作用。 但同时何夕也注意到,成大朋在巴达维亚乃至南海地区的行事越来越表现出强烈的个人风格,很多事情都是由他自行策划实施,虽然也会按照安全部的制度向三亚报备,但主动请示工作的时候却是越来越少了。 这倒不是成大朋的忠诚度出了什么问题,何夕依然确信这名部下对国家的忠心耿耿,只是成大朋常年在距离海汉本土数千里之外的地方单独行动,的确也不可能时时事事都向本土请示之后再做决定。 这种模式的好处就是一线的情报人员能够对当地局势变化及时作出反应,不会因为来回请示而错过了大好机会,同时对情报人员的独立运作能力也有一定的提升作用。但弊端也同时存在,情报机构本来就是特权部门,给予这些在外主持情报工作的官员过大的权力,很容易就会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这样的事例在安全部所属的驻外情报官员当中并不是没有先例。对于成大朋这几年在巴达维亚所取得的功绩,何夕当然十分赞赏,他知道自己这个部下在一线的活动能力的确非常强,而且对荷兰人的了解程度也是安全部里首屈一指,巴达维亚的情报站负责人可谓非他莫属。所以当初成大朋返回三亚任职一段时间后又提出要南下回巴达维亚常驻,何夕也是一口答应下来,因为他很清楚只有把成大朋部署在巴达维亚,才能发挥其最大的作用。 但同时何夕也注意到,成大朋在巴达维亚乃至南海地区的行事越来越表现出强烈的个人风格,很多事情都是由他自行策划实施,虽然也会按照安全部的制度向三亚报备,但主动请示工作的时候却是越来越少了。 这倒不是成大朋的忠诚度出了什么问题,何夕依然确信这名部下对国家的忠心耿耿,只是成大朋常年在距离海汉本土数千里之外的地方单独行动,的确也不可能时时事事都向本土请示之后再做决定。 这种模式的好处就是一线的情报人员能够对当地局势变化及时作出反应,不会因为来回请示而错过了大好机会,同时对情报人员的独立运作能力也有一定的提升作用。但弊端也同时存在,情报机构本来就是特权部门,给予这些在外主持情报工作的官员过大的权力,很容易就会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这样的事例在安全部所属的驻外情报官员当中并不是没有先例。对于成大朋这几年在巴达维亚所取得的功绩,何夕当然十分赞赏,他知道自己这个部下在一线的活动能力的确非常强,而且对荷兰人的了解程度也是安全部里首屈一指,巴达维亚的情报站负责人可谓非他莫属。所以当初成大朋返回三亚任职一段时间后又提出要南下回巴达维亚常驻,何夕也是一口答应下来,因为他很清楚只有把成大朋部署在巴达维亚,才能发挥其最大的作用。 但同时何夕也注意到,成大朋在巴达维亚乃至南海地区的行事越来越表现出强烈的个人风格,很多事情都是由他自行策划实施,虽然也会按照安全部的制度向三亚报备,但主动请示工作的时候却是越来越少了。 这倒不是成大朋的忠诚度出了什么问题,何夕依然确信这名部下对国家的忠心耿耿,只是成大朋常年在距离海汉本土数千里之外的地方单独行动,的确也不可能时时事事都向本土请示之后再做决定。 这种模式的好处就是一线的情报人员能够对当地局势变化及时作出反应,不会因为来回请示而错过了大好机会,同时对情报人员的独立运作能力也有一定的提升作用。但弊端也同时存在,情报机构本来就是特权部门,给予这些在外主持情报工作的官员过大的权力,很容易就会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这样的事例在安全部所属的驻外情报官员当中并不是没有先例。 正文 第1726章 热闹的三亚 如今的海汉虽然还说不上是一个大国,但绝对已经算是远东地区的一个强国,其控制的海外殖民地逐年增加,与本土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远。海汉执委会对这些海外殖民地的管理大多只能通过遥控指挥,日常事务的决定权一般都是交给了当地的主管官员。 而至于非殖民地的特殊驻外机构,如使馆、商栈、情报站之类,执委会能够给予的关注就更少了,一般都是由主管部门负责这些驻外机构的日常运转,只有发生了某些特殊状况才会拿到执委会进行讨论。而安全部下属的情报站在遥远的巴达维亚所策划的行动,如果不是需要外交和财政方面的协助,其实根本就不会引起执委会的关注。 处理完何夕提交的这件小事,宁崎和施耐德便将注意力转回到各自负责的工作上来。作为外交部的负责人,他们今天都各自还有接待外宾的任务,与来自盟国的这些身份尊贵的宾客会晤,可要比操心巴达维亚的粮价波动重要多了。 海汉其实早在1634年正式宣布建国之前就有每年举办庆祝活动的传统,不过以前是以纪念海汉先驱登陆榆林湾为由,1634年宣布建国之后便顺理成章地冠以“国庆”之名了。 今年虽然只是海汉正式建国的三周年,但却恰逢穿越行动十周年,所以在穿越众内部广泛征求意见之后,执委会决定在今年国庆期间举办庆祝活动,顺便借此机会邀请与海汉建交的各个国家派员参与观礼,以进一步加强海汉的国际影响力。 当然了,像这样难得的外交机会,以海汉惯常的做法,肯定也是少不了“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安排,会在庆典期间开展一系列的经贸洽谈活动,趁此机会签订一些国与国之间的贸易合作项目。 如果仅靠宁崎和施耐德两人来处理这些方方面面的事务,那就算累死也忙不过来,所以执委会这帮高官最近都是忙得不可开交,分头处理庆典期间的各种事务。 进入到三月下旬之后,胜利港专门用于接待贵宾的一号码头就开始繁忙起来,几乎每天都有来自各个国家的受邀嘉宾乘船抵达。不过今天抵达港口的嘉宾倒是没让宁崎和施耐德出面接待,而是国防部长颜楚杰等候在这里。 能够让颜楚杰出面的迎接的客人,自然身份也不一般。两艘大福船在导航艇的引领之下缓缓在码头靠岸,桅杆上硕大醒目的“许”字旗号已经表明了它们的主人。 福建土皇帝许心素虽然没有亲自来三亚,但却派来了最受他器重的四儿子,现今统领着福建水师的许裕拙。说起来许老四也不是第一次来三亚了,当年两家才开始合作的时候,他便以学员身份来三亚这边接受了近半年的专业培训,跟海汉执委会的这帮高官也都认识。要细数起来,颜楚杰还是他的授业恩师之一。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如今的海汉虽然还说不上是一个大国,但绝对已经算是远东地区的一个强国,其控制的海外殖民地逐年增加,与本土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远。海汉执委会对这些海外殖民地的管理大多只能通过遥控指挥,日常事务的决定权一般都是交给了当地的主管官员。 而至于非殖民地的特殊驻外机构,如使馆、商栈、情报站之类,执委会能够给予的关注就更少了,一般都是由主管部门负责这些驻外机构的日常运转,只有发生了某些特殊状况才会拿到执委会进行讨论。而安全部下属的情报站在遥远的巴达维亚所策划的行动,如果不是需要外交和财政方面的协助,其实根本就不会引起执委会的关注。 处理完何夕提交的这件小事,宁崎和施耐德便将注意力转回到各自负责的工作上来。作为外交部的负责人,他们今天都各自还有接待外宾的任务,与来自盟国的这些身份尊贵的宾客会晤,可要比操心巴达维亚的粮价波动重要多了。 海汉其实早在1634年正式宣布建国之前就有每年举办庆祝活动的传统,不过以前是以纪念海汉先驱登陆榆林湾为由,1634年宣布建国之后便顺理成章地冠以“国庆”之名了。 今年虽然只是海汉正式建国的三周年,但却恰逢穿越行动十周年,所以在穿越众内部广泛征求意见之后,执委会决定在今年国庆期间举办庆祝活动,顺便借此机会邀请与海汉建交的各个国家派员参与观礼,以进一步加强海汉的国际影响力。 当然了,像这样难得的外交机会,以海汉惯常的做法,肯定也是少不了“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安排,会在庆典期间开展一系列的经贸洽谈活动,趁此机会签订一些国与国之间的贸易合作项目。 如果仅靠宁崎和施耐德两人来处理这些方方面面的事务,那就算累死也忙不过来,所以执委会这帮高官最近都是忙得不可开交,分头处理庆典期间的各种事务。 进入到三月下旬之后,胜利港专门用于接待贵宾的一号码头就开始繁忙起来,几乎每天都有来自各个国家的受邀嘉宾乘船抵达。不过今天抵达港口的嘉宾倒是没让宁崎和施耐德出面接待,而是国防部长颜楚杰等候在这里。 能够让颜楚杰出面的迎接的客人,自然身份也不一般。两艘大福船在导航艇的引领之下缓缓在码头靠岸,桅杆上硕大醒目的“许”字旗号已经表明了它们的主人。 福建土皇帝许心素虽然没有亲自来三亚,但却派来了最受他器重的四儿子,现今统领着福建水师的许裕拙。说起来许老四也不是第一次来三亚了,当年两家才开始合作的时候,他便以学员身份来三亚这边接受了近半年的专业培训,跟海汉执委会的这帮高官也都认识。要细数起来,颜楚杰还是他的授业恩师之一。如今的海汉虽然还说不上是一个大国,但绝对已经算是远东地区的一个强国,其控制的海外殖民地逐年增加,与本土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远。海汉执委会对这些海外殖民地的管理大多只能通过遥控指挥,日常事务的决定权一般都是交给了当地的主管官员。 而至于非殖民地的特殊驻外机构,如使馆、商栈、情报站之类,执委会能够给予的关注就更少了,一般都是由主管部门负责这些驻外机构的日常运转,只有发生了某些特殊状况才会拿到执委会进行讨论。而安全部下属的情报站在遥远的巴达维亚所策划的行动,如果不是需要外交和财政方面的协助,其实根本就不会引起执委会的关注。 处理完何夕提交的这件小事,宁崎和施耐德便将注意力转回到各自负责的工作上来。作为外交部的负责人,他们今天都各自还有接待外宾的任务,与来自盟国的这些身份尊贵的宾客会晤,可要比操心巴达维亚的粮价波动重要多了。 海汉其实早在1634年正式宣布建国之前就有每年举办庆祝活动的传统,不过以前是以纪念海汉先驱登陆榆林湾为由,1634年宣布建国之后便顺理成章地冠以“国庆”之名了。 今年虽然只是海汉正式建国的三周年,但却恰逢穿越行动十周年,所以在穿越众内部广泛征求意见之后,执委会决定在今年国庆期间举办庆祝活动,顺便借此机会邀请与海汉建交的各个国家派员参与观礼,以进一步加强海汉的国际影响力。 当然了,像这样难得的外交机会,以海汉惯常的做法,肯定也是少不了“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安排,会在庆典期间开展一系列的经贸洽谈活动,趁此机会签订一些国与国之间的贸易合作项目。 如果仅靠宁崎和施耐德两人来处理这些方方面面的事务,那就算累死也忙不过来,所以执委会这帮高官最近都是忙得不可开交,分头处理庆典期间的各种事务。 进入到三月下旬之后,胜利港专门用于接待贵宾的一号码头就开始繁忙起来,几乎每天都有来自各个国家的受邀嘉宾乘船抵达。不过今天抵达港口的嘉宾倒是没让宁崎和施耐德出面接待,而是国防部长颜楚杰等候在这里。 能够让颜楚杰出面的迎接的客人,自然身份也不一般。两艘大福船在导航艇的引领之下缓缓在码头靠岸,桅杆上硕大醒目的“许”字旗号已经表明了它们的主人。 福建土皇帝许心素虽然没有亲自来三亚,但却派来了最受他器重的四儿子,现今统领着福建水师的许裕拙。说起来许老四也不是第一次来三亚了,当年两家才开始合作的时候,他便以学员身份来三亚这边接受了近半年的专业培训,跟海汉执委会的这帮高官也都认识。要细数起来,颜楚杰还是他的授业恩师之一。如今的海汉虽然还说不上是一个大国,但绝对已经算是远东地区的一个强国,其控制的海外殖民地逐年增加,与本土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远。海汉执委会对这些海外殖民地的管理大多只能通过遥控指挥,日常事务的决定权一般都是交给了当地的主管官员。 而至于非殖民地的特殊驻外机构,如使馆、商栈、情报站之类,执委会能够给予的关注就更少了,一般都是由主管部门负责这些驻外机构的日常运转,只有发生了某些特殊状况才会拿到执委会进行讨论。而安全部下属的情报站在遥远的巴达维亚所策划的行动,如果不是需要外交和财政方面的协助,其实根本就不会引起执委会的关注。 处理完何夕提交的这件小事,宁崎和施耐德便将注意力转回到各自负责的工作上来。作为外交部的负责人,他们今天都各自还有接待外宾的任务,与来自盟国的这些身份尊贵的宾客会晤,可要比操心巴达维亚的粮价波动重要多了。 海汉其实早在1634年正式宣布建国之前就有每年举办庆祝活动的传统,不过以前是以纪念海汉先驱登陆榆林湾为由,1634年宣布建国之后便顺理成章地冠以“国庆”之名了。 今年虽然只是海汉正式建国的三周年,但却恰逢穿越行动十周年,所以在穿越众内部广泛征求意见之后,执委会决定在今年国庆期间举办庆祝活动,顺便借此机会邀请与海汉建交的各个国家派员参与观礼,以进一步加强海汉的国际影响力。 当然了,像这样难得的外交机会,以海汉惯常的做法,肯定也是少不了“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安排,会在庆典期间开展一系列的经贸洽谈活动,趁此机会签订一些国与国之间的贸易合作项目。 如果仅靠宁崎和施耐德两人来处理这些方方面面的事务,那就算累死也忙不过来,所以执委会这帮高官最近都是忙得不可开交,分头处理庆典期间的各种事务。 进入到三月下旬之后,胜利港专门用于接待贵宾的一号码头就开始繁忙起来,几乎每天都有来自各个国家的受邀嘉宾乘船抵达。不过今天抵达港口的嘉宾倒是没让宁崎和施耐德出面接待,而是国防部长颜楚杰等候在这里。 能够让颜楚杰出面的迎接的客人,自然身份也不一般。两艘大福船在导航艇的引领之下缓缓在码头靠岸,桅杆上硕大醒目的“许”字旗号已经表明了它们的主人。 福建土皇帝许心素虽然没有亲自来三亚,但却派来了最受他器重的四儿子,现今统领着福建水师的许裕拙。说起来许老四也不是第一次来三亚了,当年两家才开始合作的时候,他便以学员身份来三亚这边接受了近半年的专业培训,跟海汉执委会的这帮高官也都认识。要细数起来,颜楚杰还是他的授业恩师之一。 正文 第1727章 外交场合 关于海汉近一两年在东北亚地区的作为,郑廷其实所知不多。虽然安南国也派了军事观察员随海汉军前往远在辽东的战场,但其所能活动的区域仅仅只是战地附近,对辽东半岛及朝鲜半岛的国际形势却很难像海汉一样有比较清晰的认识,传回国内的消息往往只是海汉军于某月某日击溃辽东蛮军,占领某地,杀敌若干,这样比较粗略的信息。 因此关于朝鲜国与海汉之间的外交状况,郑廷也只知道两国于去年才刚建交,却并不知道这两方在建交之前还有过一些波折,甚至可以说是海汉逼着朝鲜人在盟约上签了字。这两国结盟的最大原因还是迫于外部形势,要联手对付辽东地区最主要的敌人后金国,与当初安南在内战期间跟海汉结盟的状况有所不同。 许裕拙因为与海汉海军的关系比较密切,甚至还亲自去过辽东战场,所以他倒是对辽东局势了解得多一点。不过能在三亚见到朝鲜国的王室成员,这也还是让他稍稍有些吃惊,因为在过去所知的历史中,朝鲜国只臣服于中国的正统王朝,并不会对其他国家表现得太过亲近。而试图驯服朝鲜的日本和后金,迄今也都还从未成功过。 但朝鲜竟然派了一名王室成员千里迢迢到三亚参加海汉的国家庆典活动,这事要是传到京城去,朝堂上的那些高官怕不是要立刻撰文斥责朝鲜王室不懂规矩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关于海汉近一两年在东北亚地区的作为,郑廷其实所知不多。虽然安南国也派了军事观察员随海汉军前往远在辽东的战场,但其所能活动的区域仅仅只是战地附近,对辽东半岛及朝鲜半岛的国际形势却很难像海汉一样有比较清晰的认识,传回国内的消息往往只是海汉军于某月某日击溃辽东蛮军,占领某地,杀敌若干,这样比较粗略的信息。 因此关于朝鲜国与海汉之间的外交状况,郑廷也只知道两国于去年才刚建交,却并不知道这两方在建交之前还有过一些波折,甚至可以说是海汉逼着朝鲜人在盟约上签了字。这两国结盟的最大原因还是迫于外部形势,要联手对付辽东地区最主要的敌人后金国,与当初安南在内战期间跟海汉结盟的状况有所不同。 许裕拙因为与海汉海军的关系比较密切,甚至还亲自去过辽东战场,所以他倒是对辽东局势了解得多一点。不过能在三亚见到朝鲜国的王室成员,这也还是让他稍稍有些吃惊,因为在过去所知的历史中,朝鲜国只臣服于中国的正统王朝,并不会对其他国家表现得太过亲近。而试图驯服朝鲜的日本和后金,迄今也都还从未成功过。 但朝鲜竟然派了一名王室成员千里迢迢到三亚参加海汉的国家庆典活动,这事要是传到京城去,朝堂上的那些高官怕不是要立刻撰文斥责朝鲜王室不懂规矩了。关于海汉近一两年在东北亚地区的作为,郑廷其实所知不多。虽然安南国也派了军事观察员随海汉军前往远在辽东的战场,但其所能活动的区域仅仅只是战地附近,对辽东半岛及朝鲜半岛的国际形势却很难像海汉一样有比较清晰的认识,传回国内的消息往往只是海汉军于某月某日击溃辽东蛮军,占领某地,杀敌若干,这样比较粗略的信息。 因此关于朝鲜国与海汉之间的外交状况,郑廷也只知道两国于去年才刚建交,却并不知道这两方在建交之前还有过一些波折,甚至可以说是海汉逼着朝鲜人在盟约上签了字。这两国结盟的最大原因还是迫于外部形势,要联手对付辽东地区最主要的敌人后金国,与当初安南在内战期间跟海汉结盟的状况有所不同。 许裕拙因为与海汉海军的关系比较密切,甚至还亲自去过辽东战场,所以他倒是对辽东局势了解得多一点。不过能在三亚见到朝鲜国的王室成员,这也还是让他稍稍有些吃惊,因为在过去所知的历史中,朝鲜国只臣服于中国的正统王朝,并不会对其他国家表现得太过亲近。而试图驯服朝鲜的日本和后金,迄今也都还从未成功过。 但朝鲜竟然派了一名王室成员千里迢迢到三亚参加海汉的国家庆典活动,这事要是传到京城去,朝堂上的那些高官怕不是要立刻撰文斥责朝鲜王室不懂规矩了。关于海汉近一两年在东北亚地区的作为,郑廷其实所知不多。虽然安南国也派了军事观察员随海汉军前往远在辽东的战场,但其所能活动的区域仅仅只是战地附近,对辽东半岛及朝鲜半岛的国际形势却很难像海汉一样有比较清晰的认识,传回国内的消息往往只是海汉军于某月某日击溃辽东蛮军,占领某地,杀敌若干,这样比较粗略的信息。 因此关于朝鲜国与海汉之间的外交状况,郑廷也只知道两国于去年才刚建交,却并不知道这两方在建交之前还有过一些波折,甚至可以说是海汉逼着朝鲜人在盟约上签了字。这两国结盟的最大原因还是迫于外部形势,要联手对付辽东地区最主要的敌人后金国,与当初安南在内战期间跟海汉结盟的状况有所不同。 许裕拙因为与海汉海军的关系比较密切,甚至还亲自去过辽东战场,所以他倒是对辽东局势了解得多一点。不过能在三亚见到朝鲜国的王室成员,这也还是让他稍稍有些吃惊,因为在过去所知的历史中,朝鲜国只臣服于中国的正统王朝,并不会对其他国家表现得太过亲近。而试图驯服朝鲜的日本和后金,迄今也都还从未成功过。 但朝鲜竟然派了一名王室成员千里迢迢到三亚参加海汉的国家庆典活动,这事要是传到京城去,朝堂上的那些高官怕不是要立刻撰文斥责朝鲜王室不懂规矩了。关于海汉近一两年在东北亚地区的作为,郑廷其实所知不多。虽然安南国也派了军事观察员随海汉军前往远在辽东的战场,但其所能活动的区域仅仅只是战地附近,对辽东半岛及朝鲜半岛的国际形势却很难像海汉一样有比较清晰的认识,传回国内的消息往往只是海汉军于某月某日击溃辽东蛮军,占领某地,杀敌若干,这样比较粗略的信息。 因此关于朝鲜国与海汉之间的外交状况,郑廷也只知道两国于去年才刚建交,却并不知道这两方在建交之前还有过一些波折,甚至可以说是海汉逼着朝鲜人在盟约上签了字。这两国结盟的最大原因还是迫于外部形势,要联手对付辽东地区最主要的敌人后金国,与当初安南在内战期间跟海汉结盟的状况有所不同。 许裕拙因为与海汉海军的关系比较密切,甚至还亲自去过辽东战场,所以他倒是对辽东局势了解得多一点。不过能在三亚见到朝鲜国的王室成员,这也还是让他稍稍有些吃惊,因为在过去所知的历史中,朝鲜国只臣服于中国的正统王朝,并不会对其他国家表现得太过亲近。而试图驯服朝鲜的日本和后金,迄今也都还从未成功过。 但朝鲜竟然派了一名王室成员千里迢迢到三亚参加海汉的国家庆典活动,这事要是传到京城去,朝堂上的那些高官怕不是要立刻撰文斥责朝鲜王室不懂规矩了。关于海汉近一两年在东北亚地区的作为,郑廷其实所知不多。虽然安南国也派了军事观察员随海汉军前往远在辽东的战场,但其所能活动的区域仅仅只是战地附近,对辽东半岛及朝鲜半岛的国际形势却很难像海汉一样有比较清晰的认识,传回国内的消息往往只是海汉军于某月某日击溃辽东蛮军,占领某地,杀敌若干,这样比较粗略的信息。 因此关于朝鲜国与海汉之间的外交状况,郑廷也只知道两国于去年才刚建交,却并不知道这两方在建交之前还有过一些波折,甚至可以说是海汉逼着朝鲜人在盟约上签了字。这两国结盟的最大原因还是迫于外部形势,要联手对付辽东地区最主要的敌人后金国,与当初安南在内战期间跟海汉结盟的状况有所不同。 许裕拙因为与海汉海军的关系比较密切,甚至还亲自去过辽东战场,所以他倒是对辽东局势了解得多一点。不过能在三亚见到朝鲜国的王室成员,这也还是让他稍稍有些吃惊,因为在过去所知的历史中,朝鲜国只臣服于中国的正统王朝,并不会对其他国家表现得太过亲近。而试图驯服朝鲜的日本和后金,迄今也都还从未成功过。 但朝鲜竟然派了一名王室成员千里迢迢到三亚参加海汉的国家庆典活动,这事要是传到京城去,朝堂上的那些高官怕不是要立刻撰文斥责朝鲜王室不懂规矩了。关于海汉近一两年在东北亚地区的作为,郑廷其实所知不多。虽然安南国也派了军事观察员随海汉军前往远在辽东的战场,但其所能活动的区域仅仅只是战地附近,对辽东半岛及朝鲜半岛的国际形势却很难像海汉一样有比较清晰的认识,传回国内的消息往往只是海汉军于某月某日击溃辽东蛮军,占领某地,杀敌若干,这样比较粗略的信息。 因此关于朝鲜国与海汉之间的外交状况,郑廷也只知道两国于去年才刚建交,却并不知道这两方在建交之前还有过一些波折,甚至可以说是海汉逼着朝鲜人在盟约上签了字。这两国结盟的最大原因还是迫于外部形势,要联手对付辽东地区最主要的敌人后金国,与当初安南在内战期间跟海汉结盟的状况有所不同。 许裕拙因为与海汉海军的关系比较密切,甚至还亲自去过辽东战场,所以他倒是对辽东局势了解得多一点。不过能在三亚见到朝鲜国的王室成员,这也还是让他稍稍有些吃惊,因为在过去所知的历史中,朝鲜国只臣服于中国的正统王朝,并不会对其他国家表现得太过亲近。而试图驯服朝鲜的日本和后金,迄今也都还从未成功过。 但朝鲜竟然派了一名王室成员千里迢迢到三亚参加海汉的国家庆典活动,这事要是传到京城去,朝堂上的那些高官怕不是要立刻撰文斥责朝鲜王室不懂规矩了。关于海汉近一两年在东北亚地区的作为,郑廷其实所知不多。虽然安南国也派了军事观察员随海汉军前往远在辽东的战场,但其所能活动的区域仅仅只是战地附近,对辽东半岛及朝鲜半岛的国际形势却很难像海汉一样有比较清晰的认识,传回国内的消息往往只是海汉军于某月某日击溃辽东蛮军,占领某地,杀敌若干,这样比较粗略的信息。 因此关于朝鲜国与海汉之间的外交状况,郑廷也只知道两国于去年才刚建交,却并不知道这两方在建交之前还有过一些波折,甚至可以说是海汉逼着朝鲜人在盟约上签了字。这两国结盟的最大原因还是迫于外部形势,要联手对付辽东地区最主要的敌人后金国,与当初安南在内战期间跟海汉结盟的状况有所不同。 许裕拙因为与海汉海军的关系比较密切,甚至还亲自去过辽东战场,所以他倒是对辽东局势了解得多一点。不过能在三亚见到朝鲜国的王室成员,这也还是让他稍稍有些吃惊,因为在过去所知的历史中,朝鲜国只臣服于中国的正统王朝,并不会对其他国家表现得太过亲近。而试图驯服朝鲜的日本和后金,迄今也都还从未成功过。 但朝鲜竟然派了一名王室成员千里迢迢到三亚参加海汉的国家庆典活动,这事要是传到京城去,朝堂上的那些高官怕不是要立刻撰文斥责朝鲜王室不懂规矩了。 正文 第1728章 国际影响力 被朝鲜特使李希惦记着的费策贤费大人,这个时候才刚刚出门。其实因为三亚的大明使馆尚未完工,所以他目前也是住在迎宾馆里,不过所住的别墅距离李希的住处较远,两人暂时还没有照面而已——这当然并非巧合,而是来自海汉外交部小心翼翼的安排。鉴于这两家的关系比较敏感,外交部也不希望让他们过早在三亚会面。 海汉这次请了朝鲜人来三亚观礼,其实这事宁崎在私下已经跟费策贤知会过了。费策贤虽然知道宁崎打招呼也是出于对大明的尊重,但一想到过去在大明面前卑躬屈膝的朝鲜人如今开始抱海汉大腿,还派了特使来三亚准备要修建使馆,他心里终究还是会有些疙瘩。 想当初费策贤在礼部当差的时候,也接待过来自朝鲜的使臣,那时候的朝鲜人在大明朝堂上所表现出来的卑微态度,费策贤依然历历在目。但从海汉进入大明北方开始,朝鲜似乎已经不再将大明视作唯一的靠山,这其中的原因为何,亲自去辽东看过前线交战状况的费策贤也心知肚明。大明和朝鲜都应对乏力的后金,却被远离本土作战的海汉军打得节节败退,这也难怪朝鲜人三心二意了。 这次受邀的嘉宾基本上都已经抵达了三亚,今天这个晚宴就是为两天后开始的庆典活动预热。费策贤也想要借这个机会再确认一下,到底哪些国家选择了倒向海汉。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被朝鲜特使李希惦记着的费策贤费大人,这个时候才刚刚出门。其实因为三亚的大明使馆尚未完工,所以他目前也是住在迎宾馆里,不过所住的别墅距离李希的住处较远,两人暂时还没有照面而已——这当然并非巧合,而是来自海汉外交部小心翼翼的安排。鉴于这两家的关系比较敏感,外交部也不希望让他们过早在三亚会面。 海汉这次请了朝鲜人来三亚观礼,其实这事宁崎在私下已经跟费策贤知会过了。费策贤虽然知道宁崎打招呼也是出于对大明的尊重,但一想到过去在大明面前卑躬屈膝的朝鲜人如今开始抱海汉大腿,还派了特使来三亚准备要修建使馆,他心里终究还是会有些疙瘩。 想当初费策贤在礼部当差的时候,也接待过来自朝鲜的使臣,那时候的朝鲜人在大明朝堂上所表现出来的卑微态度,费策贤依然历历在目。但从海汉进入大明北方开始,朝鲜似乎已经不再将大明视作唯一的靠山,这其中的原因为何,亲自去辽东看过前线交战状况的费策贤也心知肚明。大明和朝鲜都应对乏力的后金,却被远离本土作战的海汉军打得节节败退,这也难怪朝鲜人三心二意了。 这次受邀的嘉宾基本上都已经抵达了三亚,今天这个晚宴就是为两天后开始的庆典活动预热。费策贤也想要借这个机会再确认一下,到底哪些国家选择了倒向海汉。被朝鲜特使李希惦记着的费策贤费大人,这个时候才刚刚出门。其实因为三亚的大明使馆尚未完工,所以他目前也是住在迎宾馆里,不过所住的别墅距离李希的住处较远,两人暂时还没有照面而已——这当然并非巧合,而是来自海汉外交部小心翼翼的安排。鉴于这两家的关系比较敏感,外交部也不希望让他们过早在三亚会面。 海汉这次请了朝鲜人来三亚观礼,其实这事宁崎在私下已经跟费策贤知会过了。费策贤虽然知道宁崎打招呼也是出于对大明的尊重,但一想到过去在大明面前卑躬屈膝的朝鲜人如今开始抱海汉大腿,还派了特使来三亚准备要修建使馆,他心里终究还是会有些疙瘩。 想当初费策贤在礼部当差的时候,也接待过来自朝鲜的使臣,那时候的朝鲜人在大明朝堂上所表现出来的卑微态度,费策贤依然历历在目。但从海汉进入大明北方开始,朝鲜似乎已经不再将大明视作唯一的靠山,这其中的原因为何,亲自去辽东看过前线交战状况的费策贤也心知肚明。大明和朝鲜都应对乏力的后金,却被远离本土作战的海汉军打得节节败退,这也难怪朝鲜人三心二意了。 这次受邀的嘉宾基本上都已经抵达了三亚,今天这个晚宴就是为两天后开始的庆典活动预热。费策贤也想要借这个机会再确认一下,到底哪些国家选择了倒向海汉。被朝鲜特使李希惦记着的费策贤费大人,这个时候才刚刚出门。其实因为三亚的大明使馆尚未完工,所以他目前也是住在迎宾馆里,不过所住的别墅距离李希的住处较远,两人暂时还没有照面而已——这当然并非巧合,而是来自海汉外交部小心翼翼的安排。鉴于这两家的关系比较敏感,外交部也不希望让他们过早在三亚会面。 海汉这次请了朝鲜人来三亚观礼,其实这事宁崎在私下已经跟费策贤知会过了。费策贤虽然知道宁崎打招呼也是出于对大明的尊重,但一想到过去在大明面前卑躬屈膝的朝鲜人如今开始抱海汉大腿,还派了特使来三亚准备要修建使馆,他心里终究还是会有些疙瘩。 想当初费策贤在礼部当差的时候,也接待过来自朝鲜的使臣,那时候的朝鲜人在大明朝堂上所表现出来的卑微态度,费策贤依然历历在目。但从海汉进入大明北方开始,朝鲜似乎已经不再将大明视作唯一的靠山,这其中的原因为何,亲自去辽东看过前线交战状况的费策贤也心知肚明。大明和朝鲜都应对乏力的后金,却被远离本土作战的海汉军打得节节败退,这也难怪朝鲜人三心二意了。 这次受邀的嘉宾基本上都已经抵达了三亚,今天这个晚宴就是为两天后开始的庆典活动预热。费策贤也想要借这个机会再确认一下,到底哪些国家选择了倒向海汉。被朝鲜特使李希惦记着的费策贤费大人,这个时候才刚刚出门。其实因为三亚的大明使馆尚未完工,所以他目前也是住在迎宾馆里,不过所住的别墅距离李希的住处较远,两人暂时还没有照面而已——这当然并非巧合,而是来自海汉外交部小心翼翼的安排。鉴于这两家的关系比较敏感,外交部也不希望让他们过早在三亚会面。 海汉这次请了朝鲜人来三亚观礼,其实这事宁崎在私下已经跟费策贤知会过了。费策贤虽然知道宁崎打招呼也是出于对大明的尊重,但一想到过去在大明面前卑躬屈膝的朝鲜人如今开始抱海汉大腿,还派了特使来三亚准备要修建使馆,他心里终究还是会有些疙瘩。 想当初费策贤在礼部当差的时候,也接待过来自朝鲜的使臣,那时候的朝鲜人在大明朝堂上所表现出来的卑微态度,费策贤依然历历在目。但从海汉进入大明北方开始,朝鲜似乎已经不再将大明视作唯一的靠山,这其中的原因为何,亲自去辽东看过前线交战状况的费策贤也心知肚明。大明和朝鲜都应对乏力的后金,却被远离本土作战的海汉军打得节节败退,这也难怪朝鲜人三心二意了。 这次受邀的嘉宾基本上都已经抵达了三亚,今天这个晚宴就是为两天后开始的庆典活动预热。费策贤也想要借这个机会再确认一下,到底哪些国家选择了倒向海汉。被朝鲜特使李希惦记着的费策贤费大人,这个时候才刚刚出门。其实因为三亚的大明使馆尚未完工,所以他目前也是住在迎宾馆里,不过所住的别墅距离李希的住处较远,两人暂时还没有照面而已——这当然并非巧合,而是来自海汉外交部小心翼翼的安排。鉴于这两家的关系比较敏感,外交部也不希望让他们过早在三亚会面。 海汉这次请了朝鲜人来三亚观礼,其实这事宁崎在私下已经跟费策贤知会过了。费策贤虽然知道宁崎打招呼也是出于对大明的尊重,但一想到过去在大明面前卑躬屈膝的朝鲜人如今开始抱海汉大腿,还派了特使来三亚准备要修建使馆,他心里终究还是会有些疙瘩。 想当初费策贤在礼部当差的时候,也接待过来自朝鲜的使臣,那时候的朝鲜人在大明朝堂上所表现出来的卑微态度,费策贤依然历历在目。但从海汉进入大明北方开始,朝鲜似乎已经不再将大明视作唯一的靠山,这其中的原因为何,亲自去辽东看过前线交战状况的费策贤也心知肚明。大明和朝鲜都应对乏力的后金,却被远离本土作战的海汉军打得节节败退,这也难怪朝鲜人三心二意了。 这次受邀的嘉宾基本上都已经抵达了三亚,今天这个晚宴就是为两天后开始的庆典活动预热。费策贤也想要借这个机会再确认一下,到底哪些国家选择了倒向海汉。被朝鲜特使李希惦记着的费策贤费大人,这个时候才刚刚出门。其实因为三亚的大明使馆尚未完工,所以他目前也是住在迎宾馆里,不过所住的别墅距离李希的住处较远,两人暂时还没有照面而已——这当然并非巧合,而是来自海汉外交部小心翼翼的安排。鉴于这两家的关系比较敏感,外交部也不希望让他们过早在三亚会面。 海汉这次请了朝鲜人来三亚观礼,其实这事宁崎在私下已经跟费策贤知会过了。费策贤虽然知道宁崎打招呼也是出于对大明的尊重,但一想到过去在大明面前卑躬屈膝的朝鲜人如今开始抱海汉大腿,还派了特使来三亚准备要修建使馆,他心里终究还是会有些疙瘩。 想当初费策贤在礼部当差的时候,也接待过来自朝鲜的使臣,那时候的朝鲜人在大明朝堂上所表现出来的卑微态度,费策贤依然历历在目。但从海汉进入大明北方开始,朝鲜似乎已经不再将大明视作唯一的靠山,这其中的原因为何,亲自去辽东看过前线交战状况的费策贤也心知肚明。大明和朝鲜都应对乏力的后金,却被远离本土作战的海汉军打得节节败退,这也难怪朝鲜人三心二意了。 这次受邀的嘉宾基本上都已经抵达了三亚,今天这个晚宴就是为两天后开始的庆典活动预热。费策贤也想要借这个机会再确认一下,到底哪些国家选择了倒向海汉。被朝鲜特使李希惦记着的费策贤费大人,这个时候才刚刚出门。其实因为三亚的大明使馆尚未完工,所以他目前也是住在迎宾馆里,不过所住的别墅距离李希的住处较远,两人暂时还没有照面而已——这当然并非巧合,而是来自海汉外交部小心翼翼的安排。鉴于这两家的关系比较敏感,外交部也不希望让他们过早在三亚会面。 海汉这次请了朝鲜人来三亚观礼,其实这事宁崎在私下已经跟费策贤知会过了。费策贤虽然知道宁崎打招呼也是出于对大明的尊重,但一想到过去在大明面前卑躬屈膝的朝鲜人如今开始抱海汉大腿,还派了特使来三亚准备要修建使馆,他心里终究还是会有些疙瘩。 想当初费策贤在礼部当差的时候,也接待过来自朝鲜的使臣,那时候的朝鲜人在大明朝堂上所表现出来的卑微态度,费策贤依然历历在目。但从海汉进入大明北方开始,朝鲜似乎已经不再将大明视作唯一的靠山,这其中的原因为何,亲自去辽东看过前线交战状况的费策贤也心知肚明。大明和朝鲜都应对乏力的后金,却被远离本土作战的海汉军打得节节败退,这也难怪朝鲜人三心二意了。 这次受邀的嘉宾基本上都已经抵达了三亚,今天这个晚宴就是为两天后开始的庆典活动预热。费策贤也想要借这个机会再确认一下,到底哪些国家选择了倒向海汉。 正文 第1729章 外交晚宴 去年兵部侍郎梅生川在辽东观战之后,便已经将海汉在当地的军事和殖民部署状况带回了明廷。自那时起明廷上下便已经知道,海汉人不请自来进了辽东,只怕就没再打算离开了,这些南海兵打后金打得这么卖力,可不是为了拍大明的马屁,而是要从后金手里把辽东半岛签下来据为己有。 至于大明对此有什么意见,海汉人大概是没什么顾忌了,毕竟他们派兵进辽东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跟大明通过气,摆明了是要形成既定事实之后再坐下来慢慢跟大明讲条件。 而梅生川去辽东谈判的结果,也证实了海汉的这种野心,大明非但没能从对方手里讨回辽东,反而还被要求承认海汉在辽东的实际控制权。当然最后这层遮羞布是万万不能撕下来的,所以大明最后尽管选择了妥协,但也没有对外公开承认失去了对辽东的控制权。 朝廷上一直还有人抱着比较乐观的态度,认为日后或许可以通过谈判拿回这些原本属于大明的地方,但只有真正跟海汉接触过的官员,比如梅生川和费策贤,才会明白这种乐观根本只是单方面的妄想。海汉非但不会归还他们所占领的大明领土,反倒是很有可能变本加厉,在日后侵占更多的地方。 但只要大明一天没承认,这些土地就一天属于大明,费策贤从未想过海汉竟然会采取制造舆论这种单方面的措施强占大明领土。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去年兵部侍郎梅生川在辽东观战之后,便已经将海汉在当地的军事和殖民部署状况带回了明廷。自那时起明廷上下便已经知道,海汉人不请自来进了辽东,只怕就没再打算离开了,这些南海兵打后金打得这么卖力,可不是为了拍大明的马屁,而是要从后金手里把辽东半岛签下来据为己有。 至于大明对此有什么意见,海汉人大概是没什么顾忌了,毕竟他们派兵进辽东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跟大明通过气,摆明了是要形成既定事实之后再坐下来慢慢跟大明讲条件。 而梅生川去辽东谈判的结果,也证实了海汉的这种野心,大明非但没能从对方手里讨回辽东,反而还被要求承认海汉在辽东的实际控制权。当然最后这层遮羞布是万万不能撕下来的,所以大明最后尽管选择了妥协,但也没有对外公开承认失去了对辽东的控制权。 朝廷上一直还有人抱着比较乐观的态度,认为日后或许可以通过谈判拿回这些原本属于大明的地方,但只有真正跟海汉接触过的官员,比如梅生川和费策贤,才会明白这种乐观根本只是单方面的妄想。海汉非但不会归还他们所占领的大明领土,反倒是很有可能变本加厉,在日后侵占更多的地方。 但只要大明一天没承认,这些土地就一天属于大明,费策贤从未想过海汉竟然会采取制造舆论这种单方面的措施强占大明领土。去年兵部侍郎梅生川在辽东观战之后,便已经将海汉在当地的军事和殖民部署状况带回了明廷。自那时起明廷上下便已经知道,海汉人不请自来进了辽东,只怕就没再打算离开了,这些南海兵打后金打得这么卖力,可不是为了拍大明的马屁,而是要从后金手里把辽东半岛签下来据为己有。 至于大明对此有什么意见,海汉人大概是没什么顾忌了,毕竟他们派兵进辽东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跟大明通过气,摆明了是要形成既定事实之后再坐下来慢慢跟大明讲条件。 而梅生川去辽东谈判的结果,也证实了海汉的这种野心,大明非但没能从对方手里讨回辽东,反而还被要求承认海汉在辽东的实际控制权。当然最后这层遮羞布是万万不能撕下来的,所以大明最后尽管选择了妥协,但也没有对外公开承认失去了对辽东的控制权。 朝廷上一直还有人抱着比较乐观的态度,认为日后或许可以通过谈判拿回这些原本属于大明的地方,但只有真正跟海汉接触过的官员,比如梅生川和费策贤,才会明白这种乐观根本只是单方面的妄想。海汉非但不会归还他们所占领的大明领土,反倒是很有可能变本加厉,在日后侵占更多的地方。 但只要大明一天没承认,这些土地就一天属于大明,费策贤从未想过海汉竟然会采取制造舆论这种单方面的措施强占大明领土。去年兵部侍郎梅生川在辽东观战之后,便已经将海汉在当地的军事和殖民部署状况带回了明廷。自那时起明廷上下便已经知道,海汉人不请自来进了辽东,只怕就没再打算离开了,这些南海兵打后金打得这么卖力,可不是为了拍大明的马屁,而是要从后金手里把辽东半岛签下来据为己有。 至于大明对此有什么意见,海汉人大概是没什么顾忌了,毕竟他们派兵进辽东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跟大明通过气,摆明了是要形成既定事实之后再坐下来慢慢跟大明讲条件。 而梅生川去辽东谈判的结果,也证实了海汉的这种野心,大明非但没能从对方手里讨回辽东,反而还被要求承认海汉在辽东的实际控制权。当然最后这层遮羞布是万万不能撕下来的,所以大明最后尽管选择了妥协,但也没有对外公开承认失去了对辽东的控制权。 朝廷上一直还有人抱着比较乐观的态度,认为日后或许可以通过谈判拿回这些原本属于大明的地方,但只有真正跟海汉接触过的官员,比如梅生川和费策贤,才会明白这种乐观根本只是单方面的妄想。海汉非但不会归还他们所占领的大明领土,反倒是很有可能变本加厉,在日后侵占更多的地方。 但只要大明一天没承认,这些土地就一天属于大明,费策贤从未想过海汉竟然会采取制造舆论这种单方面的措施强占大明领土。去年兵部侍郎梅生川在辽东观战之后,便已经将海汉在当地的军事和殖民部署状况带回了明廷。自那时起明廷上下便已经知道,海汉人不请自来进了辽东,只怕就没再打算离开了,这些南海兵打后金打得这么卖力,可不是为了拍大明的马屁,而是要从后金手里把辽东半岛签下来据为己有。 至于大明对此有什么意见,海汉人大概是没什么顾忌了,毕竟他们派兵进辽东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跟大明通过气,摆明了是要形成既定事实之后再坐下来慢慢跟大明讲条件。 而梅生川去辽东谈判的结果,也证实了海汉的这种野心,大明非但没能从对方手里讨回辽东,反而还被要求承认海汉在辽东的实际控制权。当然最后这层遮羞布是万万不能撕下来的,所以大明最后尽管选择了妥协,但也没有对外公开承认失去了对辽东的控制权。 朝廷上一直还有人抱着比较乐观的态度,认为日后或许可以通过谈判拿回这些原本属于大明的地方,但只有真正跟海汉接触过的官员,比如梅生川和费策贤,才会明白这种乐观根本只是单方面的妄想。海汉非但不会归还他们所占领的大明领土,反倒是很有可能变本加厉,在日后侵占更多的地方。 但只要大明一天没承认,这些土地就一天属于大明,费策贤从未想过海汉竟然会采取制造舆论这种单方面的措施强占大明领土。去年兵部侍郎梅生川在辽东观战之后,便已经将海汉在当地的军事和殖民部署状况带回了明廷。自那时起明廷上下便已经知道,海汉人不请自来进了辽东,只怕就没再打算离开了,这些南海兵打后金打得这么卖力,可不是为了拍大明的马屁,而是要从后金手里把辽东半岛签下来据为己有。 至于大明对此有什么意见,海汉人大概是没什么顾忌了,毕竟他们派兵进辽东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跟大明通过气,摆明了是要形成既定事实之后再坐下来慢慢跟大明讲条件。 而梅生川去辽东谈判的结果,也证实了海汉的这种野心,大明非但没能从对方手里讨回辽东,反而还被要求承认海汉在辽东的实际控制权。当然最后这层遮羞布是万万不能撕下来的,所以大明最后尽管选择了妥协,但也没有对外公开承认失去了对辽东的控制权。 朝廷上一直还有人抱着比较乐观的态度,认为日后或许可以通过谈判拿回这些原本属于大明的地方,但只有真正跟海汉接触过的官员,比如梅生川和费策贤,才会明白这种乐观根本只是单方面的妄想。海汉非但不会归还他们所占领的大明领土,反倒是很有可能变本加厉,在日后侵占更多的地方。 但只要大明一天没承认,这些土地就一天属于大明,费策贤从未想过海汉竟然会采取制造舆论这种单方面的措施强占大明领土。去年兵部侍郎梅生川在辽东观战之后,便已经将海汉在当地的军事和殖民部署状况带回了明廷。自那时起明廷上下便已经知道,海汉人不请自来进了辽东,只怕就没再打算离开了,这些南海兵打后金打得这么卖力,可不是为了拍大明的马屁,而是要从后金手里把辽东半岛签下来据为己有。 至于大明对此有什么意见,海汉人大概是没什么顾忌了,毕竟他们派兵进辽东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跟大明通过气,摆明了是要形成既定事实之后再坐下来慢慢跟大明讲条件。 而梅生川去辽东谈判的结果,也证实了海汉的这种野心,大明非但没能从对方手里讨回辽东,反而还被要求承认海汉在辽东的实际控制权。当然最后这层遮羞布是万万不能撕下来的,所以大明最后尽管选择了妥协,但也没有对外公开承认失去了对辽东的控制权。 朝廷上一直还有人抱着比较乐观的态度,认为日后或许可以通过谈判拿回这些原本属于大明的地方,但只有真正跟海汉接触过的官员,比如梅生川和费策贤,才会明白这种乐观根本只是单方面的妄想。海汉非但不会归还他们所占领的大明领土,反倒是很有可能变本加厉,在日后侵占更多的地方。 但只要大明一天没承认,这些土地就一天属于大明,费策贤从未想过海汉竟然会采取制造舆论这种单方面的措施强占大明领土。去年兵部侍郎梅生川在辽东观战之后,便已经将海汉在当地的军事和殖民部署状况带回了明廷。自那时起明廷上下便已经知道,海汉人不请自来进了辽东,只怕就没再打算离开了,这些南海兵打后金打得这么卖力,可不是为了拍大明的马屁,而是要从后金手里把辽东半岛签下来据为己有。 至于大明对此有什么意见,海汉人大概是没什么顾忌了,毕竟他们派兵进辽东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没有主动跟大明通过气,摆明了是要形成既定事实之后再坐下来慢慢跟大明讲条件。 而梅生川去辽东谈判的结果,也证实了海汉的这种野心,大明非但没能从对方手里讨回辽东,反而还被要求承认海汉在辽东的实际控制权。当然最后这层遮羞布是万万不能撕下来的,所以大明最后尽管选择了妥协,但也没有对外公开承认失去了对辽东的控制权。 朝廷上一直还有人抱着比较乐观的态度,认为日后或许可以通过谈判拿回这些原本属于大明的地方,但只有真正跟海汉接触过的官员,比如梅生川和费策贤,才会明白这种乐观根本只是单方面的妄想。海汉非但不会归还他们所占领的大明领土,反倒是很有可能变本加厉,在日后侵占更多的地方。 但只要大明一天没承认,这些土地就一天属于大明,费策贤从未想过海汉竟然会采取制造舆论这种单方面的措施强占大明领土。 正文 第1730章 外交手腕 海汉后勤部门为这次晚宴所制作的菜品很是费了一些心思,既要照顾到各个国家的不同饮食口味,又要凸显出海汉饮食文化的特色。早就已经不再亲自掌勺的樊伟大厨提前一个月就开组织手下的精干人马研究菜单,预订食材,前前后后花了不少工夫作准备。 不过真正到了宴席上,会把注意力放在菜品上的宾客其实并不多。与会这些人的身份都是非富即贵,平时燕鲍翅参山珍海味吃得多了,何况有不少人长期在三亚活动,早就习惯了海汉口味。就算海汉的厨师能变着花样地做菜,在他们眼里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真正让宾客们所关注的,是海汉官方借这次晚宴的机会所释放的一些信号,以及在晚宴期间与众多头面人物进行面对面交流的机会。毕竟像这样能够方便展开国际交流的场合,在这个时代的远东是极其难得的机会,就算是曾有过“万国来朝”这种繁荣景象的大明,也难以有海汉这么先进的外交理念来举办这类活动呢。 而有心人已经从陶东来在晚宴开始前的简短致辞当中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一是海汉现在已经在逐步脱离韬光养晦的状态,陶东来甚至在讲话中毫不谦虚地使用了“首屈一指”、“强大”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今时今日的海汉国,这与过去数年间海汉在外交辞令上的低调有了明显的区别。 二则是陶东来强调了海汉在多个领域的领先水平,足以让盟友和伙伴对未来的合作前景充满信心。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后勤部门为这次晚宴所制作的菜品很是费了一些心思,既要照顾到各个国家的不同饮食口味,又要凸显出海汉饮食文化的特色。早就已经不再亲自掌勺的樊伟大厨提前一个月就开组织手下的精干人马研究菜单,预订食材,前前后后花了不少工夫作准备。 不过真正到了宴席上,会把注意力放在菜品上的宾客其实并不多。与会这些人的身份都是非富即贵,平时燕鲍翅参山珍海味吃得多了,何况有不少人长期在三亚活动,早就习惯了海汉口味。就算海汉的厨师能变着花样地做菜,在他们眼里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真正让宾客们所关注的,是海汉官方借这次晚宴的机会所释放的一些信号,以及在晚宴期间与众多头面人物进行面对面交流的机会。毕竟像这样能够方便展开国际交流的场合,在这个时代的远东是极其难得的机会,就算是曾有过“万国来朝”这种繁荣景象的大明,也难以有海汉这么先进的外交理念来举办这类活动呢。 而有心人已经从陶东来在晚宴开始前的简短致辞当中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一是海汉现在已经在逐步脱离韬光养晦的状态,陶东来甚至在讲话中毫不谦虚地使用了“首屈一指”、“强大”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今时今日的海汉国,这与过去数年间海汉在外交辞令上的低调有了明显的区别。 二则是陶东来强调了海汉在多个领域的领先水平,足以让盟友和伙伴对未来的合作前景充满信心。海汉后勤部门为这次晚宴所制作的菜品很是费了一些心思,既要照顾到各个国家的不同饮食口味,又要凸显出海汉饮食文化的特色。早就已经不再亲自掌勺的樊伟大厨提前一个月就开组织手下的精干人马研究菜单,预订食材,前前后后花了不少工夫作准备。 不过真正到了宴席上,会把注意力放在菜品上的宾客其实并不多。与会这些人的身份都是非富即贵,平时燕鲍翅参山珍海味吃得多了,何况有不少人长期在三亚活动,早就习惯了海汉口味。就算海汉的厨师能变着花样地做菜,在他们眼里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真正让宾客们所关注的,是海汉官方借这次晚宴的机会所释放的一些信号,以及在晚宴期间与众多头面人物进行面对面交流的机会。毕竟像这样能够方便展开国际交流的场合,在这个时代的远东是极其难得的机会,就算是曾有过“万国来朝”这种繁荣景象的大明,也难以有海汉这么先进的外交理念来举办这类活动呢。 而有心人已经从陶东来在晚宴开始前的简短致辞当中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一是海汉现在已经在逐步脱离韬光养晦的状态,陶东来甚至在讲话中毫不谦虚地使用了“首屈一指”、“强大”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今时今日的海汉国,这与过去数年间海汉在外交辞令上的低调有了明显的区别。 二则是陶东来强调了海汉在多个领域的领先水平,足以让盟友和伙伴对未来的合作前景充满信心。海汉后勤部门为这次晚宴所制作的菜品很是费了一些心思,既要照顾到各个国家的不同饮食口味,又要凸显出海汉饮食文化的特色。早就已经不再亲自掌勺的樊伟大厨提前一个月就开组织手下的精干人马研究菜单,预订食材,前前后后花了不少工夫作准备。 不过真正到了宴席上,会把注意力放在菜品上的宾客其实并不多。与会这些人的身份都是非富即贵,平时燕鲍翅参山珍海味吃得多了,何况有不少人长期在三亚活动,早就习惯了海汉口味。就算海汉的厨师能变着花样地做菜,在他们眼里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真正让宾客们所关注的,是海汉官方借这次晚宴的机会所释放的一些信号,以及在晚宴期间与众多头面人物进行面对面交流的机会。毕竟像这样能够方便展开国际交流的场合,在这个时代的远东是极其难得的机会,就算是曾有过“万国来朝”这种繁荣景象的大明,也难以有海汉这么先进的外交理念来举办这类活动呢。 而有心人已经从陶东来在晚宴开始前的简短致辞当中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一是海汉现在已经在逐步脱离韬光养晦的状态,陶东来甚至在讲话中毫不谦虚地使用了“首屈一指”、“强大”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今时今日的海汉国,这与过去数年间海汉在外交辞令上的低调有了明显的区别。 二则是陶东来强调了海汉在多个领域的领先水平,足以让盟友和伙伴对未来的合作前景充满信心。海汉后勤部门为这次晚宴所制作的菜品很是费了一些心思,既要照顾到各个国家的不同饮食口味,又要凸显出海汉饮食文化的特色。早就已经不再亲自掌勺的樊伟大厨提前一个月就开组织手下的精干人马研究菜单,预订食材,前前后后花了不少工夫作准备。 不过真正到了宴席上,会把注意力放在菜品上的宾客其实并不多。与会这些人的身份都是非富即贵,平时燕鲍翅参山珍海味吃得多了,何况有不少人长期在三亚活动,早就习惯了海汉口味。就算海汉的厨师能变着花样地做菜,在他们眼里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真正让宾客们所关注的,是海汉官方借这次晚宴的机会所释放的一些信号,以及在晚宴期间与众多头面人物进行面对面交流的机会。毕竟像这样能够方便展开国际交流的场合,在这个时代的远东是极其难得的机会,就算是曾有过“万国来朝”这种繁荣景象的大明,也难以有海汉这么先进的外交理念来举办这类活动呢。 而有心人已经从陶东来在晚宴开始前的简短致辞当中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一是海汉现在已经在逐步脱离韬光养晦的状态,陶东来甚至在讲话中毫不谦虚地使用了“首屈一指”、“强大”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今时今日的海汉国,这与过去数年间海汉在外交辞令上的低调有了明显的区别。 二则是陶东来强调了海汉在多个领域的领先水平,足以让盟友和伙伴对未来的合作前景充满信心。海汉后勤部门为这次晚宴所制作的菜品很是费了一些心思,既要照顾到各个国家的不同饮食口味,又要凸显出海汉饮食文化的特色。早就已经不再亲自掌勺的樊伟大厨提前一个月就开组织手下的精干人马研究菜单,预订食材,前前后后花了不少工夫作准备。 不过真正到了宴席上,会把注意力放在菜品上的宾客其实并不多。与会这些人的身份都是非富即贵,平时燕鲍翅参山珍海味吃得多了,何况有不少人长期在三亚活动,早就习惯了海汉口味。就算海汉的厨师能变着花样地做菜,在他们眼里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真正让宾客们所关注的,是海汉官方借这次晚宴的机会所释放的一些信号,以及在晚宴期间与众多头面人物进行面对面交流的机会。毕竟像这样能够方便展开国际交流的场合,在这个时代的远东是极其难得的机会,就算是曾有过“万国来朝”这种繁荣景象的大明,也难以有海汉这么先进的外交理念来举办这类活动呢。 而有心人已经从陶东来在晚宴开始前的简短致辞当中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一是海汉现在已经在逐步脱离韬光养晦的状态,陶东来甚至在讲话中毫不谦虚地使用了“首屈一指”、“强大”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今时今日的海汉国,这与过去数年间海汉在外交辞令上的低调有了明显的区别。 二则是陶东来强调了海汉在多个领域的领先水平,足以让盟友和伙伴对未来的合作前景充满信心。海汉后勤部门为这次晚宴所制作的菜品很是费了一些心思,既要照顾到各个国家的不同饮食口味,又要凸显出海汉饮食文化的特色。早就已经不再亲自掌勺的樊伟大厨提前一个月就开组织手下的精干人马研究菜单,预订食材,前前后后花了不少工夫作准备。 不过真正到了宴席上,会把注意力放在菜品上的宾客其实并不多。与会这些人的身份都是非富即贵,平时燕鲍翅参山珍海味吃得多了,何况有不少人长期在三亚活动,早就习惯了海汉口味。就算海汉的厨师能变着花样地做菜,在他们眼里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真正让宾客们所关注的,是海汉官方借这次晚宴的机会所释放的一些信号,以及在晚宴期间与众多头面人物进行面对面交流的机会。毕竟像这样能够方便展开国际交流的场合,在这个时代的远东是极其难得的机会,就算是曾有过“万国来朝”这种繁荣景象的大明,也难以有海汉这么先进的外交理念来举办这类活动呢。 而有心人已经从陶东来在晚宴开始前的简短致辞当中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一是海汉现在已经在逐步脱离韬光养晦的状态,陶东来甚至在讲话中毫不谦虚地使用了“首屈一指”、“强大”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今时今日的海汉国,这与过去数年间海汉在外交辞令上的低调有了明显的区别。 二则是陶东来强调了海汉在多个领域的领先水平,足以让盟友和伙伴对未来的合作前景充满信心。海汉后勤部门为这次晚宴所制作的菜品很是费了一些心思,既要照顾到各个国家的不同饮食口味,又要凸显出海汉饮食文化的特色。早就已经不再亲自掌勺的樊伟大厨提前一个月就开组织手下的精干人马研究菜单,预订食材,前前后后花了不少工夫作准备。 不过真正到了宴席上,会把注意力放在菜品上的宾客其实并不多。与会这些人的身份都是非富即贵,平时燕鲍翅参山珍海味吃得多了,何况有不少人长期在三亚活动,早就习惯了海汉口味。就算海汉的厨师能变着花样地做菜,在他们眼里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真正让宾客们所关注的,是海汉官方借这次晚宴的机会所释放的一些信号,以及在晚宴期间与众多头面人物进行面对面交流的机会。 正文 第1731章 商业契机 费策贤在三亚这段时间并没有闲着,去得最多的地方便是三亚的市立图书馆。虽然碍于学识眼光,他没法在短时间内通过自学掌握海汉的诸多先进技术,但文史类的书籍档案对他而言却是毫无难度。所以费策贤便将图书馆里有关海汉发家史的记载几乎都看了个遍,对于这个国家在发展壮大的过程中使用过哪些手段也是了然于胸。 虽然这些出自海汉官方的记载大多是站在歌功颂德的角度居多,但费策贤在此之前也看过大明对于海汉历年各种事迹的记载,两相对比之下,自然就会有一个比较全面的观感。 海汉当年是如何空手套白狼,从大明手里强占了海南岛,双方对这一段历史的记述当然是不一样的。海汉声称自己的举动是为了保护海南岛不再遭受海盗侵袭,而且得到了地方官府和民众的支持。而大明却将这种行为视作入侵,只是当地官府要嘛被海汉收买,要嘛就被除掉,所以才会失去了琼州的控制权。 双方对于这段历史各有说法,但费策贤自然认为海汉这边是满嘴谎言不可信。如今海汉跟朝鲜搭上了关系,不管其真实目的如何,费策贤总归是要警告一下李希,先给他埋颗钉子下去,说不定日后能起到一些作用。 李希不敢在这种问题上与费策贤辩论,他知道自己当下的一言一行都是代表了朝鲜官方的态度,如果表现出倾向于海汉一方的态度,那很容易会让对方产生误解,从而影响到两国的关系。 当然他心里还是对费策贤的话有些不以为然,弱肉强食本来就是天经地义,如果大明足够强大,又岂会被小小的海汉蚕食领土。当年是海汉,如今是后金,大明的虚弱正一点一点地暴露出来,意识到这一点的不仅有大明的对手,还有像朝鲜这样的传统盟友。 费策贤并未意识到自己的言语已经暴露了大明的虚弱之处,在他看来海汉既然想在借助今天这个场合扩大自己的国际影响力,那么自己就默默地做一些拆台的工作好了。他虽然势单力薄,但能凭借游说给海汉增加一些阻力,那也算是尽到了作为大明使臣的职责。 而海汉高官们暂时也还没顾上招呼他,与会商人们表现出来的热情要比各国政客要高得多,他们有太多的问题需要这些海汉高官给予解答。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费策贤在三亚这段时间并没有闲着,去得最多的地方便是三亚的市立图书馆。虽然碍于学识眼光,他没法在短时间内通过自学掌握海汉的诸多先进技术,但文史类的书籍档案对他而言却是毫无难度。所以费策贤便将图书馆里有关海汉发家史的记载几乎都看了个遍,对于这个国家在发展壮大的过程中使用过哪些手段也是了然于胸。 虽然这些出自海汉官方的记载大多是站在歌功颂德的角度居多,但费策贤在此之前也看过大明对于海汉历年各种事迹的记载,两相对比之下,自然就会有一个比较全面的观感。 海汉当年是如何空手套白狼,从大明手里强占了海南岛,双方对这一段历史的记述当然是不一样的。海汉声称自己的举动是为了保护海南岛不再遭受海盗侵袭,而且得到了地方官府和民众的支持。而大明却将这种行为视作入侵,只是当地官府要嘛被海汉收买,要嘛就被除掉,所以才会失去了琼州的控制权。 双方对于这段历史各有说法,但费策贤自然认为海汉这边是满嘴谎言不可信。如今海汉跟朝鲜搭上了关系,不管其真实目的如何,费策贤总归是要警告一下李希,先给他埋颗钉子下去,说不定日后能起到一些作用。 李希不敢在这种问题上与费策贤辩论,他知道自己当下的一言一行都是代表了朝鲜官方的态度,如果表现出倾向于海汉一方的态度,那很容易会让对方产生误解,从而影响到两国的关系。 当然他心里还是对费策贤的话有些不以为然,弱肉强食本来就是天经地义,如果大明足够强大,又岂会被小小的海汉蚕食领土。当年是海汉,如今是后金,大明的虚弱正一点一点地暴露出来,意识到这一点的不仅有大明的对手,还有像朝鲜这样的传统盟友。 费策贤并未意识到自己的言语已经暴露了大明的虚弱之处,在他看来海汉既然想在借助今天这个场合扩大自己的国际影响力,那么自己就默默地做一些拆台的工作好了。他虽然势单力薄,但能凭借游说给海汉增加一些阻力,那也算是尽到了作为大明使臣的职责。 而海汉高官们暂时也还没顾上招呼他,与会商人们表现出来的热情要比各国政客要高得多,他们有太多的问题需要这些海汉高官给予解答。费策贤在三亚这段时间并没有闲着,去得最多的地方便是三亚的市立图书馆。虽然碍于学识眼光,他没法在短时间内通过自学掌握海汉的诸多先进技术,但文史类的书籍档案对他而言却是毫无难度。所以费策贤便将图书馆里有关海汉发家史的记载几乎都看了个遍,对于这个国家在发展壮大的过程中使用过哪些手段也是了然于胸。 虽然这些出自海汉官方的记载大多是站在歌功颂德的角度居多,但费策贤在此之前也看过大明对于海汉历年各种事迹的记载,两相对比之下,自然就会有一个比较全面的观感。 海汉当年是如何空手套白狼,从大明手里强占了海南岛,双方对这一段历史的记述当然是不一样的。海汉声称自己的举动是为了保护海南岛不再遭受海盗侵袭,而且得到了地方官府和民众的支持。而大明却将这种行为视作入侵,只是当地官府要嘛被海汉收买,要嘛就被除掉,所以才会失去了琼州的控制权。 双方对于这段历史各有说法,但费策贤自然认为海汉这边是满嘴谎言不可信。如今海汉跟朝鲜搭上了关系,不管其真实目的如何,费策贤总归是要警告一下李希,先给他埋颗钉子下去,说不定日后能起到一些作用。 李希不敢在这种问题上与费策贤辩论,他知道自己当下的一言一行都是代表了朝鲜官方的态度,如果表现出倾向于海汉一方的态度,那很容易会让对方产生误解,从而影响到两国的关系。 当然他心里还是对费策贤的话有些不以为然,弱肉强食本来就是天经地义,如果大明足够强大,又岂会被小小的海汉蚕食领土。当年是海汉,如今是后金,大明的虚弱正一点一点地暴露出来,意识到这一点的不仅有大明的对手,还有像朝鲜这样的传统盟友。 费策贤并未意识到自己的言语已经暴露了大明的虚弱之处,在他看来海汉既然想在借助今天这个场合扩大自己的国际影响力,那么自己就默默地做一些拆台的工作好了。他虽然势单力薄,但能凭借游说给海汉增加一些阻力,那也算是尽到了作为大明使臣的职责。 而海汉高官们暂时也还没顾上招呼他,与会商人们表现出来的热情要比各国政客要高得多,他们有太多的问题需要这些海汉高官给予解答。费策贤在三亚这段时间并没有闲着,去得最多的地方便是三亚的市立图书馆。虽然碍于学识眼光,他没法在短时间内通过自学掌握海汉的诸多先进技术,但文史类的书籍档案对他而言却是毫无难度。所以费策贤便将图书馆里有关海汉发家史的记载几乎都看了个遍,对于这个国家在发展壮大的过程中使用过哪些手段也是了然于胸。 虽然这些出自海汉官方的记载大多是站在歌功颂德的角度居多,但费策贤在此之前也看过大明对于海汉历年各种事迹的记载,两相对比之下,自然就会有一个比较全面的观感。 海汉当年是如何空手套白狼,从大明手里强占了海南岛,双方对这一段历史的记述当然是不一样的。海汉声称自己的举动是为了保护海南岛不再遭受海盗侵袭,而且得到了地方官府和民众的支持。而大明却将这种行为视作入侵,只是当地官府要嘛被海汉收买,要嘛就被除掉,所以才会失去了琼州的控制权。 双方对于这段历史各有说法,但费策贤自然认为海汉这边是满嘴谎言不可信。如今海汉跟朝鲜搭上了关系,不管其真实目的如何,费策贤总归是要警告一下李希,先给他埋颗钉子下去,说不定日后能起到一些作用。 李希不敢在这种问题上与费策贤辩论,他知道自己当下的一言一行都是代表了朝鲜官方的态度,如果表现出倾向于海汉一方的态度,那很容易会让对方产生误解,从而影响到两国的关系。 当然他心里还是对费策贤的话有些不以为然,弱肉强食本来就是天经地义,如果大明足够强大,又岂会被小小的海汉蚕食领土。当年是海汉,如今是后金,大明的虚弱正一点一点地暴露出来,意识到这一点的不仅有大明的对手,还有像朝鲜这样的传统盟友。 费策贤并未意识到自己的言语已经暴露了大明的虚弱之处,在他看来海汉既然想在借助今天这个场合扩大自己的国际影响力,那么自己就默默地做一些拆台的工作好了。他虽然势单力薄,但能凭借游说给海汉增加一些阻力,那也算是尽到了作为大明使臣的职责。 而海汉高官们暂时也还没顾上招呼他,与会商人们表现出来的热情要比各国政客要高得多,他们有太多的问题需要这些海汉高官给予解答。费策贤在三亚这段时间并没有闲着,去得最多的地方便是三亚的市立图书馆。虽然碍于学识眼光,他没法在短时间内通过自学掌握海汉的诸多先进技术,但文史类的书籍档案对他而言却是毫无难度。所以费策贤便将图书馆里有关海汉发家史的记载几乎都看了个遍,对于这个国家在发展壮大的过程中使用过哪些手段也是了然于胸。 虽然这些出自海汉官方的记载大多是站在歌功颂德的角度居多,但费策贤在此之前也看过大明对于海汉历年各种事迹的记载,两相对比之下,自然就会有一个比较全面的观感。 海汉当年是如何空手套白狼,从大明手里强占了海南岛,双方对这一段历史的记述当然是不一样的。海汉声称自己的举动是为了保护海南岛不再遭受海盗侵袭,而且得到了地方官府和民众的支持。而大明却将这种行为视作入侵,只是当地官府要嘛被海汉收买,要嘛就被除掉,所以才会失去了琼州的控制权。 双方对于这段历史各有说法,但费策贤自然认为海汉这边是满嘴谎言不可信。如今海汉跟朝鲜搭上了关系,不管其真实目的如何,费策贤总归是要警告一下李希,先给他埋颗钉子下去,说不定日后能起到一些作用。 李希不敢在这种问题上与费策贤辩论,他知道自己当下的一言一行都是代表了朝鲜官方的态度,如果表现出倾向于海汉一方的态度,那很容易会让对方产生误解,从而影响到两国的关系。 当然他心里还是对费策贤的话有些不以为然,弱肉强食本来就是天经地义,如果大明足够强大,又岂会被小小的海汉蚕食领土。当年是海汉,如今是后金,大明的虚弱正一点一点地暴露出来,意识到这一点的不仅有大明的对手,还有像朝鲜这样的传统盟友。 费策贤并未意识到自己的言语已经暴露了大明的虚弱之处,在他看来海汉既然想在借助今天这个场合扩大自己的国际影响力,那么自己就默默地做一些拆台的工作好了。 正文 第1732章 套话 对于各国外交人员来说,真正重要的外交事务其实不宜在宴会这样的公开场合来进行交流和谈判。特别是现场还有其他多个国家的外交人员,稍有不慎就很容易暴露本国的外交政策。所以今天这个场合其实只适合用来试探一下口风和态度,至于真正的问题,还是得留待日后找单独会面的场合来慢慢进行沟通。 但这种顾忌并不会让外交使节们就此缄默,虽然不宜谈论自家的事,可不妨碍他们打听别家的消息。比如费策贤就很有兴趣想知道,朝鲜究竟从海汉手里买了多少武器,是否与大明购入的武器是一样的,价格几何,打算何时列装到军队中……这些问题如果直接问李希肯定是得不到答案的,但说不定能从海汉高官那里得到只言片语的信息。 其实朝鲜购入了多少海汉产的武器,都不会威胁到大明的安全,但费策贤认为这种交易会助长朝鲜脱离大明的野心,对于大明而言并非好事。而且他认为海汉人向朝鲜出售武器也没安什么好心,不过是想借助这样的手段来逐步完成对朝鲜军队的控制,就如同他们曾经对安南、占城和其他一些小国所做过的那样。说不得朝鲜为此还答应了海汉某些更加过分的条件,不然这朝鲜使臣见着自己,怎地一副心虚的模样? 既然已经到了各国使节活动的时间,费策贤就不再客气了,起身便径直走向了陶东来。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各国外交人员来说,真正重要的外交事务其实不宜在宴会这样的公开场合来进行交流和谈判。特别是现场还有其他多个国家的外交人员,稍有不慎就很容易暴露本国的外交政策。所以今天这个场合其实只适合用来试探一下口风和态度,至于真正的问题,还是得留待日后找单独会面的场合来慢慢进行沟通。 但这种顾忌并不会让外交使节们就此缄默,虽然不宜谈论自家的事,可不妨碍他们打听别家的消息。比如费策贤就很有兴趣想知道,朝鲜究竟从海汉手里买了多少武器,是否与大明购入的武器是一样的,价格几何,打算何时列装到军队中……这些问题如果直接问李希肯定是得不到答案的,但说不定能从海汉高官那里得到只言片语的信息。 其实朝鲜购入了多少海汉产的武器,都不会威胁到大明的安全,但费策贤认为这种交易会助长朝鲜脱离大明的野心,对于大明而言并非好事。而且他认为海汉人向朝鲜出售武器也没安什么好心,不过是想借助这样的手段来逐步完成对朝鲜军队的控制,就如同他们曾经对安南、占城和其他一些小国所做过的那样。说不得朝鲜为此还答应了海汉某些更加过分的条件,不然这朝鲜使臣见着自己,怎地一副心虚的模样? 既然已经到了各国使节活动的时间,费策贤就不再客气了,起身便径直走向了陶东来。对于各国外交人员来说,真正重要的外交事务其实不宜在宴会这样的公开场合来进行交流和谈判。特别是现场还有其他多个国家的外交人员,稍有不慎就很容易暴露本国的外交政策。所以今天这个场合其实只适合用来试探一下口风和态度,至于真正的问题,还是得留待日后找单独会面的场合来慢慢进行沟通。 但这种顾忌并不会让外交使节们就此缄默,虽然不宜谈论自家的事,可不妨碍他们打听别家的消息。比如费策贤就很有兴趣想知道,朝鲜究竟从海汉手里买了多少武器,是否与大明购入的武器是一样的,价格几何,打算何时列装到军队中……这些问题如果直接问李希肯定是得不到答案的,但说不定能从海汉高官那里得到只言片语的信息。 其实朝鲜购入了多少海汉产的武器,都不会威胁到大明的安全,但费策贤认为这种交易会助长朝鲜脱离大明的野心,对于大明而言并非好事。而且他认为海汉人向朝鲜出售武器也没安什么好心,不过是想借助这样的手段来逐步完成对朝鲜军队的控制,就如同他们曾经对安南、占城和其他一些小国所做过的那样。说不得朝鲜为此还答应了海汉某些更加过分的条件,不然这朝鲜使臣见着自己,怎地一副心虚的模样? 既然已经到了各国使节活动的时间,费策贤就不再客气了,起身便径直走向了陶东来。对于各国外交人员来说,真正重要的外交事务其实不宜在宴会这样的公开场合来进行交流和谈判。特别是现场还有其他多个国家的外交人员,稍有不慎就很容易暴露本国的外交政策。所以今天这个场合其实只适合用来试探一下口风和态度,至于真正的问题,还是得留待日后找单独会面的场合来慢慢进行沟通。 但这种顾忌并不会让外交使节们就此缄默,虽然不宜谈论自家的事,可不妨碍他们打听别家的消息。比如费策贤就很有兴趣想知道,朝鲜究竟从海汉手里买了多少武器,是否与大明购入的武器是一样的,价格几何,打算何时列装到军队中……这些问题如果直接问李希肯定是得不到答案的,但说不定能从海汉高官那里得到只言片语的信息。 其实朝鲜购入了多少海汉产的武器,都不会威胁到大明的安全,但费策贤认为这种交易会助长朝鲜脱离大明的野心,对于大明而言并非好事。而且他认为海汉人向朝鲜出售武器也没安什么好心,不过是想借助这样的手段来逐步完成对朝鲜军队的控制,就如同他们曾经对安南、占城和其他一些小国所做过的那样。说不得朝鲜为此还答应了海汉某些更加过分的条件,不然这朝鲜使臣见着自己,怎地一副心虚的模样? 既然已经到了各国使节活动的时间,费策贤就不再客气了,起身便径直走向了陶东来。对于各国外交人员来说,真正重要的外交事务其实不宜在宴会这样的公开场合来进行交流和谈判。特别是现场还有其他多个国家的外交人员,稍有不慎就很容易暴露本国的外交政策。所以今天这个场合其实只适合用来试探一下口风和态度,至于真正的问题,还是得留待日后找单独会面的场合来慢慢进行沟通。 但这种顾忌并不会让外交使节们就此缄默,虽然不宜谈论自家的事,可不妨碍他们打听别家的消息。比如费策贤就很有兴趣想知道,朝鲜究竟从海汉手里买了多少武器,是否与大明购入的武器是一样的,价格几何,打算何时列装到军队中……这些问题如果直接问李希肯定是得不到答案的,但说不定能从海汉高官那里得到只言片语的信息。 其实朝鲜购入了多少海汉产的武器,都不会威胁到大明的安全,但费策贤认为这种交易会助长朝鲜脱离大明的野心,对于大明而言并非好事。而且他认为海汉人向朝鲜出售武器也没安什么好心,不过是想借助这样的手段来逐步完成对朝鲜军队的控制,就如同他们曾经对安南、占城和其他一些小国所做过的那样。说不得朝鲜为此还答应了海汉某些更加过分的条件,不然这朝鲜使臣见着自己,怎地一副心虚的模样? 既然已经到了各国使节活动的时间,费策贤就不再客气了,起身便径直走向了陶东来。对于各国外交人员来说,真正重要的外交事务其实不宜在宴会这样的公开场合来进行交流和谈判。特别是现场还有其他多个国家的外交人员,稍有不慎就很容易暴露本国的外交政策。所以今天这个场合其实只适合用来试探一下口风和态度,至于真正的问题,还是得留待日后找单独会面的场合来慢慢进行沟通。 但这种顾忌并不会让外交使节们就此缄默,虽然不宜谈论自家的事,可不妨碍他们打听别家的消息。比如费策贤就很有兴趣想知道,朝鲜究竟从海汉手里买了多少武器,是否与大明购入的武器是一样的,价格几何,打算何时列装到军队中……这些问题如果直接问李希肯定是得不到答案的,但说不定能从海汉高官那里得到只言片语的信息。 其实朝鲜购入了多少海汉产的武器,都不会威胁到大明的安全,但费策贤认为这种交易会助长朝鲜脱离大明的野心,对于大明而言并非好事。而且他认为海汉人向朝鲜出售武器也没安什么好心,不过是想借助这样的手段来逐步完成对朝鲜军队的控制,就如同他们曾经对安南、占城和其他一些小国所做过的那样。说不得朝鲜为此还答应了海汉某些更加过分的条件,不然这朝鲜使臣见着自己,怎地一副心虚的模样? 既然已经到了各国使节活动的时间,费策贤就不再客气了,起身便径直走向了陶东来。对于各国外交人员来说,真正重要的外交事务其实不宜在宴会这样的公开场合来进行交流和谈判。特别是现场还有其他多个国家的外交人员,稍有不慎就很容易暴露本国的外交政策。所以今天这个场合其实只适合用来试探一下口风和态度,至于真正的问题,还是得留待日后找单独会面的场合来慢慢进行沟通。 但这种顾忌并不会让外交使节们就此缄默,虽然不宜谈论自家的事,可不妨碍他们打听别家的消息。比如费策贤就很有兴趣想知道,朝鲜究竟从海汉手里买了多少武器,是否与大明购入的武器是一样的,价格几何,打算何时列装到军队中……这些问题如果直接问李希肯定是得不到答案的,但说不定能从海汉高官那里得到只言片语的信息。 其实朝鲜购入了多少海汉产的武器,都不会威胁到大明的安全,但费策贤认为这种交易会助长朝鲜脱离大明的野心,对于大明而言并非好事。而且他认为海汉人向朝鲜出售武器也没安什么好心,不过是想借助这样的手段来逐步完成对朝鲜军队的控制,就如同他们曾经对安南、占城和其他一些小国所做过的那样。说不得朝鲜为此还答应了海汉某些更加过分的条件,不然这朝鲜使臣见着自己,怎地一副心虚的模样? 既然已经到了各国使节活动的时间,费策贤就不再客气了,起身便径直走向了陶东来。对于各国外交人员来说,真正重要的外交事务其实不宜在宴会这样的公开场合来进行交流和谈判。特别是现场还有其他多个国家的外交人员,稍有不慎就很容易暴露本国的外交政策。所以今天这个场合其实只适合用来试探一下口风和态度,至于真正的问题,还是得留待日后找单独会面的场合来慢慢进行沟通。 但这种顾忌并不会让外交使节们就此缄默,虽然不宜谈论自家的事,可不妨碍他们打听别家的消息。比如费策贤就很有兴趣想知道,朝鲜究竟从海汉手里买了多少武器,是否与大明购入的武器是一样的,价格几何,打算何时列装到军队中……这些问题如果直接问李希肯定是得不到答案的,但说不定能从海汉高官那里得到只言片语的信息。 其实朝鲜购入了多少海汉产的武器,都不会威胁到大明的安全,但费策贤认为这种交易会助长朝鲜脱离大明的野心,对于大明而言并非好事。而且他认为海汉人向朝鲜出售武器也没安什么好心,不过是想借助这样的手段来逐步完成对朝鲜军队的控制,就如同他们曾经对安南、占城和其他一些小国所做过的那样。说不得朝鲜为此还答应了海汉某些更加过分的条件,不然这朝鲜使臣见着自己,怎地一副心虚的模样? 正文 第1733章 站队 伙伴与对手,陶东来将这两种性质的存在作出了明确的定义。但其实建交的范围很宽泛,有些与海汉建交的国家仅仅只是保持了政治上的外交关系,连贸易往来都很少,更谈不上结盟之类的深层交往。而大明在名义上与海汉建交,实际上仍在处处较劲,不肯承认海汉目前所拥有的国际地位和影响力,也还是被陶东来划进了伙伴国的范畴。 至于对手,在场众人立刻能够想到的就有后金、西班牙,以及前两年在星岛吃了大亏的英国。这些国家都与海汉在战场上有过正面交锋,而且海汉在事后也没有丝毫和解的意思,很显然是安了心要把这几个国家当作对手看待了。 西班牙和英国也是运气不好撞到了铁板上,毕竟海汉现在将南海视作自家的后花园,根本不允许西方殖民国家轻易染指,荷兰葡萄牙前些年吃过苦头之后就一直谨言慎行不再轻易得罪海汉,这两国却硬要跟海汉在武力上一较高下,那等待他们的自然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而远在辽东苦寒之地的后金却是有些冤枉,至少在外界看来是如此,毕竟这个蛮人政权成立的时间并不长,过往与海汉也根本就没有任何形式的接触,说不上有什么恩怨可言。但海汉却是不惜代价跨越数千里之遥的海疆,向辽东地区输送了数千武装人员,与后金在当地打了好几场实实在在的硬仗,一路将其控制区打退到金州地峡以北。 海汉为什么要劳师远征后金,这在外人眼中是一个不太好理解的问题,不过毫无疑问后金肯定是被海汉划入了不死不休的那一拨对手,甚至在占据了压倒性优势之后也从未提过与对方进行和谈,这样坚决的态度大概也是海汉能够赢得朝鲜信任的原因之一。 这些被海汉视作“对手”的国家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遭受了海汉严酷无情的军事打击。所以陶东来的话无疑是在提醒着现场包括费策贤在内的所有人,如果要想当海汉的“对手”,那么最好先考虑清楚由此所将带来的后果,想明白自己的国家是否能够承受得了海汉的军事打击。 答案毫无疑问是否定的,即便是强如大明,也不会想要跟海汉开战,否则在海汉吞并海南岛的那一年,大明就已经宣战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伙伴与对手,陶东来将这两种性质的存在作出了明确的定义。但其实建交的范围很宽泛,有些与海汉建交的国家仅仅只是保持了政治上的外交关系,连贸易往来都很少,更谈不上结盟之类的深层交往。而大明在名义上与海汉建交,实际上仍在处处较劲,不肯承认海汉目前所拥有的国际地位和影响力,也还是被陶东来划进了伙伴国的范畴。 至于对手,在场众人立刻能够想到的就有后金、西班牙,以及前两年在星岛吃了大亏的英国。这些国家都与海汉在战场上有过正面交锋,而且海汉在事后也没有丝毫和解的意思,很显然是安了心要把这几个国家当作对手看待了。 西班牙和英国也是运气不好撞到了铁板上,毕竟海汉现在将南海视作自家的后花园,根本不允许西方殖民国家轻易染指,荷兰葡萄牙前些年吃过苦头之后就一直谨言慎行不再轻易得罪海汉,这两国却硬要跟海汉在武力上一较高下,那等待他们的自然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而远在辽东苦寒之地的后金却是有些冤枉,至少在外界看来是如此,毕竟这个蛮人政权成立的时间并不长,过往与海汉也根本就没有任何形式的接触,说不上有什么恩怨可言。但海汉却是不惜代价跨越数千里之遥的海疆,向辽东地区输送了数千武装人员,与后金在当地打了好几场实实在在的硬仗,一路将其控制区打退到金州地峡以北。 海汉为什么要劳师远征后金,这在外人眼中是一个不太好理解的问题,不过毫无疑问后金肯定是被海汉划入了不死不休的那一拨对手,甚至在占据了压倒性优势之后也从未提过与对方进行和谈,这样坚决的态度大概也是海汉能够赢得朝鲜信任的原因之一。 这些被海汉视作“对手”的国家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遭受了海汉严酷无情的军事打击。所以陶东来的话无疑是在提醒着现场包括费策贤在内的所有人,如果要想当海汉的“对手”,那么最好先考虑清楚由此所将带来的后果,想明白自己的国家是否能够承受得了海汉的军事打击。 答案毫无疑问是否定的,即便是强如大明,也不会想要跟海汉开战,否则在海汉吞并海南岛的那一年,大明就已经宣战了。伙伴与对手,陶东来将这两种性质的存在作出了明确的定义。但其实建交的范围很宽泛,有些与海汉建交的国家仅仅只是保持了政治上的外交关系,连贸易往来都很少,更谈不上结盟之类的深层交往。而大明在名义上与海汉建交,实际上仍在处处较劲,不肯承认海汉目前所拥有的国际地位和影响力,也还是被陶东来划进了伙伴国的范畴。 至于对手,在场众人立刻能够想到的就有后金、西班牙,以及前两年在星岛吃了大亏的英国。这些国家都与海汉在战场上有过正面交锋,而且海汉在事后也没有丝毫和解的意思,很显然是安了心要把这几个国家当作对手看待了。 西班牙和英国也是运气不好撞到了铁板上,毕竟海汉现在将南海视作自家的后花园,根本不允许西方殖民国家轻易染指,荷兰葡萄牙前些年吃过苦头之后就一直谨言慎行不再轻易得罪海汉,这两国却硬要跟海汉在武力上一较高下,那等待他们的自然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而远在辽东苦寒之地的后金却是有些冤枉,至少在外界看来是如此,毕竟这个蛮人政权成立的时间并不长,过往与海汉也根本就没有任何形式的接触,说不上有什么恩怨可言。但海汉却是不惜代价跨越数千里之遥的海疆,向辽东地区输送了数千武装人员,与后金在当地打了好几场实实在在的硬仗,一路将其控制区打退到金州地峡以北。 海汉为什么要劳师远征后金,这在外人眼中是一个不太好理解的问题,不过毫无疑问后金肯定是被海汉划入了不死不休的那一拨对手,甚至在占据了压倒性优势之后也从未提过与对方进行和谈,这样坚决的态度大概也是海汉能够赢得朝鲜信任的原因之一。 这些被海汉视作“对手”的国家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遭受了海汉严酷无情的军事打击。所以陶东来的话无疑是在提醒着现场包括费策贤在内的所有人,如果要想当海汉的“对手”,那么最好先考虑清楚由此所将带来的后果,想明白自己的国家是否能够承受得了海汉的军事打击。 答案毫无疑问是否定的,即便是强如大明,也不会想要跟海汉开战,否则在海汉吞并海南岛的那一年,大明就已经宣战了。伙伴与对手,陶东来将这两种性质的存在作出了明确的定义。但其实建交的范围很宽泛,有些与海汉建交的国家仅仅只是保持了政治上的外交关系,连贸易往来都很少,更谈不上结盟之类的深层交往。而大明在名义上与海汉建交,实际上仍在处处较劲,不肯承认海汉目前所拥有的国际地位和影响力,也还是被陶东来划进了伙伴国的范畴。 至于对手,在场众人立刻能够想到的就有后金、西班牙,以及前两年在星岛吃了大亏的英国。这些国家都与海汉在战场上有过正面交锋,而且海汉在事后也没有丝毫和解的意思,很显然是安了心要把这几个国家当作对手看待了。 西班牙和英国也是运气不好撞到了铁板上,毕竟海汉现在将南海视作自家的后花园,根本不允许西方殖民国家轻易染指,荷兰葡萄牙前些年吃过苦头之后就一直谨言慎行不再轻易得罪海汉,这两国却硬要跟海汉在武力上一较高下,那等待他们的自然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而远在辽东苦寒之地的后金却是有些冤枉,至少在外界看来是如此,毕竟这个蛮人政权成立的时间并不长,过往与海汉也根本就没有任何形式的接触,说不上有什么恩怨可言。但海汉却是不惜代价跨越数千里之遥的海疆,向辽东地区输送了数千武装人员,与后金在当地打了好几场实实在在的硬仗,一路将其控制区打退到金州地峡以北。 海汉为什么要劳师远征后金,这在外人眼中是一个不太好理解的问题,不过毫无疑问后金肯定是被海汉划入了不死不休的那一拨对手,甚至在占据了压倒性优势之后也从未提过与对方进行和谈,这样坚决的态度大概也是海汉能够赢得朝鲜信任的原因之一。 这些被海汉视作“对手”的国家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遭受了海汉严酷无情的军事打击。所以陶东来的话无疑是在提醒着现场包括费策贤在内的所有人,如果要想当海汉的“对手”,那么最好先考虑清楚由此所将带来的后果,想明白自己的国家是否能够承受得了海汉的军事打击。 答案毫无疑问是否定的,即便是强如大明,也不会想要跟海汉开战,否则在海汉吞并海南岛的那一年,大明就已经宣战了。伙伴与对手,陶东来将这两种性质的存在作出了明确的定义。但其实建交的范围很宽泛,有些与海汉建交的国家仅仅只是保持了政治上的外交关系,连贸易往来都很少,更谈不上结盟之类的深层交往。而大明在名义上与海汉建交,实际上仍在处处较劲,不肯承认海汉目前所拥有的国际地位和影响力,也还是被陶东来划进了伙伴国的范畴。 至于对手,在场众人立刻能够想到的就有后金、西班牙,以及前两年在星岛吃了大亏的英国。这些国家都与海汉在战场上有过正面交锋,而且海汉在事后也没有丝毫和解的意思,很显然是安了心要把这几个国家当作对手看待了。 西班牙和英国也是运气不好撞到了铁板上,毕竟海汉现在将南海视作自家的后花园,根本不允许西方殖民国家轻易染指,荷兰葡萄牙前些年吃过苦头之后就一直谨言慎行不再轻易得罪海汉,这两国却硬要跟海汉在武力上一较高下,那等待他们的自然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而远在辽东苦寒之地的后金却是有些冤枉,至少在外界看来是如此,毕竟这个蛮人政权成立的时间并不长,过往与海汉也根本就没有任何形式的接触,说不上有什么恩怨可言。但海汉却是不惜代价跨越数千里之遥的海疆,向辽东地区输送了数千武装人员,与后金在当地打了好几场实实在在的硬仗,一路将其控制区打退到金州地峡以北。 海汉为什么要劳师远征后金,这在外人眼中是一个不太好理解的问题,不过毫无疑问后金肯定是被海汉划入了不死不休的那一拨对手,甚至在占据了压倒性优势之后也从未提过与对方进行和谈,这样坚决的态度大概也是海汉能够赢得朝鲜信任的原因之一。 这些被海汉视作“对手”的国家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遭受了海汉严酷无情的军事打击。所以陶东来的话无疑是在提醒着现场包括费策贤在内的所有人,如果要想当海汉的“对手”,那么最好先考虑清楚由此所将带来的后果,想明白自己的国家是否能够承受得了海汉的军事打击。 答案毫无疑问是否定的,即便是强如大明,也不会想要跟海汉开战,否则在海汉吞并海南岛的那一年,大明就已经宣战了。 (本章完) 正文 第1734章 态度转变 之所以会有这种前提出现,其实是与近两年的远东地区国际形势变化有着密切的关系。当然造成这些变化的根源,都是来自于海汉历次对外战争的结果。 在海南岛南北两个方向跨度达数千里的范围内,海汉军的战绩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的战斗力。不过对于海汉所选择的武力打击对象,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特别是与海汉关系密切的几个军事盟国,一直都在私下建议海汉应该将大明作为军事扩张的首选目标。 以大明为目标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在海汉占领了海南岛全境之后,大明与海南就仅仅隔着一道狭窄的琼州海峡而已。以海汉的跨海作战能力,没有人会怀疑类似雷州半岛、珠江口之类的地方会在很短时间内就被海汉军攻占。而这些地方的官府早就被海汉渗透收买,抵抗的意愿说不定还没民间的地主武装强烈。 不管是从作战难度还是军费开支的角度来看,将这些地方作为对外扩张的首选,海汉所获得的收益无疑要比劳师远征大得多,战后消化这些占领区的速度也会快得多。 当然怂恿海汉对大明开战的这些国家,也不会单纯地在旁边看热闹。像这种必胜无疑的战争,只要跟着海汉去就能稳捡钱,一旦开战肯定会出兵协同作战,以求能在战后分到一杯羹,哪怕是能在广东海岸上分到一两个专属的港口,那也是极大的收获了。 但大明与海汉在去年达成了外交协议,并正式建立了官方层面的外交关系,这对于想要跟在海汉后面捡便宜的观望者来说无疑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他们知道既然海汉主动与大明建交,那么再撕破脸的可能性就不大了。而如果谁要想绕过海汉与大明开战,那后果很可能会极为严重——远在辽东的后金国就是极好的范例了。 就在所有人都逐渐对这件事失去期望的时候,海汉却在今天这个场合开始分头调查这些盟国的意见,是否能保证在海汉与大明发生军事冲突的状况下坚定地站到海汉一方。虽然尚不明白海汉这个措施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所有被问及的人都将此看作了一种征兆——海汉或许已经在认真考虑与大明交战的计划。 毫无例外,被海汉高官问及的所有人都选择了站在海汉这边。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之所以会有这种前提出现,其实是与近两年的远东地区国际形势变化有着密切的关系。当然造成这些变化的根源,都是来自于海汉历次对外战争的结果。 在海南岛南北两个方向跨度达数千里的范围内,海汉军的战绩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的战斗力。不过对于海汉所选择的武力打击对象,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特别是与海汉关系密切的几个军事盟国,一直都在私下建议海汉应该将大明作为军事扩张的首选目标。 以大明为目标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在海汉占领了海南岛全境之后,大明与海南就仅仅隔着一道狭窄的琼州海峡而已。以海汉的跨海作战能力,没有人会怀疑类似雷州半岛、珠江口之类的地方会在很短时间内就被海汉军攻占。而这些地方的官府早就被海汉渗透收买,抵抗的意愿说不定还没民间的地主武装强烈。 不管是从作战难度还是军费开支的角度来看,将这些地方作为对外扩张的首选,海汉所获得的收益无疑要比劳师远征大得多,战后消化这些占领区的速度也会快得多。 当然怂恿海汉对大明开战的这些国家,也不会单纯地在旁边看热闹。像这种必胜无疑的战争,只要跟着海汉去就能稳捡钱,一旦开战肯定会出兵协同作战,以求能在战后分到一杯羹,哪怕是能在广东海岸上分到一两个专属的港口,那也是极大的收获了。 但大明与海汉在去年达成了外交协议,并正式建立了官方层面的外交关系,这对于想要跟在海汉后面捡便宜的观望者来说无疑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他们知道既然海汉主动与大明建交,那么再撕破脸的可能性就不大了。而如果谁要想绕过海汉与大明开战,那后果很可能会极为严重——远在辽东的后金国就是极好的范例了。 就在所有人都逐渐对这件事失去期望的时候,海汉却在今天这个场合开始分头调查这些盟国的意见,是否能保证在海汉与大明发生军事冲突的状况下坚定地站到海汉一方。虽然尚不明白海汉这个措施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所有被问及的人都将此看作了一种征兆——海汉或许已经在认真考虑与大明交战的计划。 毫无例外,被海汉高官问及的所有人都选择了站在海汉这边。之所以会有这种前提出现,其实是与近两年的远东地区国际形势变化有着密切的关系。当然造成这些变化的根源,都是来自于海汉历次对外战争的结果。 在海南岛南北两个方向跨度达数千里的范围内,海汉军的战绩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的战斗力。不过对于海汉所选择的武力打击对象,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特别是与海汉关系密切的几个军事盟国,一直都在私下建议海汉应该将大明作为军事扩张的首选目标。 以大明为目标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在海汉占领了海南岛全境之后,大明与海南就仅仅隔着一道狭窄的琼州海峡而已。以海汉的跨海作战能力,没有人会怀疑类似雷州半岛、珠江口之类的地方会在很短时间内就被海汉军攻占。而这些地方的官府早就被海汉渗透收买,抵抗的意愿说不定还没民间的地主武装强烈。 不管是从作战难度还是军费开支的角度来看,将这些地方作为对外扩张的首选,海汉所获得的收益无疑要比劳师远征大得多,战后消化这些占领区的速度也会快得多。 当然怂恿海汉对大明开战的这些国家,也不会单纯地在旁边看热闹。像这种必胜无疑的战争,只要跟着海汉去就能稳捡钱,一旦开战肯定会出兵协同作战,以求能在战后分到一杯羹,哪怕是能在广东海岸上分到一两个专属的港口,那也是极大的收获了。 但大明与海汉在去年达成了外交协议,并正式建立了官方层面的外交关系,这对于想要跟在海汉后面捡便宜的观望者来说无疑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他们知道既然海汉主动与大明建交,那么再撕破脸的可能性就不大了。而如果谁要想绕过海汉与大明开战,那后果很可能会极为严重——远在辽东的后金国就是极好的范例了。 就在所有人都逐渐对这件事失去期望的时候,海汉却在今天这个场合开始分头调查这些盟国的意见,是否能保证在海汉与大明发生军事冲突的状况下坚定地站到海汉一方。虽然尚不明白海汉这个措施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所有被问及的人都将此看作了一种征兆——海汉或许已经在认真考虑与大明交战的计划。 毫无例外,被海汉高官问及的所有人都选择了站在海汉这边。之所以会有这种前提出现,其实是与近两年的远东地区国际形势变化有着密切的关系。当然造成这些变化的根源,都是来自于海汉历次对外战争的结果。 在海南岛南北两个方向跨度达数千里的范围内,海汉军的战绩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的战斗力。不过对于海汉所选择的武力打击对象,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特别是与海汉关系密切的几个军事盟国,一直都在私下建议海汉应该将大明作为军事扩张的首选目标。 以大明为目标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在海汉占领了海南岛全境之后,大明与海南就仅仅隔着一道狭窄的琼州海峡而已。以海汉的跨海作战能力,没有人会怀疑类似雷州半岛、珠江口之类的地方会在很短时间内就被海汉军攻占。而这些地方的官府早就被海汉渗透收买,抵抗的意愿说不定还没民间的地主武装强烈。 不管是从作战难度还是军费开支的角度来看,将这些地方作为对外扩张的首选,海汉所获得的收益无疑要比劳师远征大得多,战后消化这些占领区的速度也会快得多。 当然怂恿海汉对大明开战的这些国家,也不会单纯地在旁边看热闹。像这种必胜无疑的战争,只要跟着海汉去就能稳捡钱,一旦开战肯定会出兵协同作战,以求能在战后分到一杯羹,哪怕是能在广东海岸上分到一两个专属的港口,那也是极大的收获了。 但大明与海汉在去年达成了外交协议,并正式建立了官方层面的外交关系,这对于想要跟在海汉后面捡便宜的观望者来说无疑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他们知道既然海汉主动与大明建交,那么再撕破脸的可能性就不大了。而如果谁要想绕过海汉与大明开战,那后果很可能会极为严重——远在辽东的后金国就是极好的范例了。 就在所有人都逐渐对这件事失去期望的时候,海汉却在今天这个场合开始分头调查这些盟国的意见,是否能保证在海汉与大明发生军事冲突的状况下坚定地站到海汉一方。虽然尚不明白海汉这个措施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所有被问及的人都将此看作了一种征兆——海汉或许已经在认真考虑与大明交战的计划。 毫无例外,被海汉高官问及的所有人都选择了站在海汉这边。之所以会有这种前提出现,其实是与近两年的远东地区国际形势变化有着密切的关系。当然造成这些变化的根源,都是来自于海汉历次对外战争的结果。 在海南岛南北两个方向跨度达数千里的范围内,海汉军的战绩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的战斗力。不过对于海汉所选择的武力打击对象,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特别是与海汉关系密切的几个军事盟国,一直都在私下建议海汉应该将大明作为军事扩张的首选目标。 以大明为目标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在海汉占领了海南岛全境之后,大明与海南就仅仅隔着一道狭窄的琼州海峡而已。以海汉的跨海作战能力,没有人会怀疑类似雷州半岛、珠江口之类的地方会在很短时间内就被海汉军攻占。而这些地方的官府早就被海汉渗透收买,抵抗的意愿说不定还没民间的地主武装强烈。 不管是从作战难度还是军费开支的角度来看,将这些地方作为对外扩张的首选,海汉所获得的收益无疑要比劳师远征大得多,战后消化这些占领区的速度也会快得多。 当然怂恿海汉对大明开战的这些国家,也不会单纯地在旁边看热闹。像这种必胜无疑的战争,只要跟着海汉去就能稳捡钱,一旦开战肯定会出兵协同作战,以求能在战后分到一杯羹,哪怕是能在广东海岸上分到一两个专属的港口,那也是极大的收获了。 但大明与海汉在去年达成了外交协议,并正式建立了官方层面的外交关系,这对于想要跟在海汉后面捡便宜的观望者来说无疑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他们知道既然海汉主动与大明建交,那么再撕破脸的可能性就不大了。而如果谁要想绕过海汉与大明开战,那后果很可能会极为严重——远在辽东的后金国就是极好的范例了。 就在所有人都逐渐对这件事失去期望的时候,海汉却在今天这个场合开始分头调查这些盟国的意见,是否能保证在海汉与大明发生军事冲突的状况下坚定地站到海汉一方。虽然尚不明白海汉这个措施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所有被问及的人都将此看作了一种征兆——海汉或许已经在认真考虑与大明交战的计划。 正文 第1735章 微妙处境 海汉的外交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好恶选择,做出相关的决策往往都是出于各方面的综合考量,特别是经济方面的利益,更是海汉考虑与他国保持外交关系时的重中之重。不管是建交还是开战,抑或是其他更为复杂的外交手段,最终的目的都是要为海汉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出于种种原因,海汉并不愿意对大明施展战争手段,但三不五时地打压一下这个已经在走下坡路的帝国还是很有必要的。海汉主动放弃了使用军事手段来推翻大陆上的汉人政权,但同时也在尝试通过经济、文化等领域来间接控制这个国家的走向。这样做虽然没有派出军队到大陆上平推州府县城来得爽快,但收获同样也是明明白白看得到的。 按照执委会的设计,是要通过这一轮的外交打压之后,在远东地区让大明陷入政治上的孤立状态,外贸特别是海洋贸易方面只能依赖于掌控了大明大部分海岸线和远洋贸易航线的海汉,从而能通过垄断大明的海上通商权来获益。 不过这套复杂的计划还处在最初的实施阶段,碍于眼光见识所限,目前还没什么人能够看明白海汉的真正目的。当事人费策贤更是被侃得晕头转向,完全不明白海汉为何要做这些看起来十分多余的事情。在他看来,大明与海汉之间的外交关系其实就只有战与和两种状态,无法想像海汉还有更为复杂的谋划。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的外交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好恶选择,做出相关的决策往往都是出于各方面的综合考量,特别是经济方面的利益,更是海汉考虑与他国保持外交关系时的重中之重。不管是建交还是开战,抑或是其他更为复杂的外交手段,最终的目的都是要为海汉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出于种种原因,海汉并不愿意对大明施展战争手段,但三不五时地打压一下这个已经在走下坡路的帝国还是很有必要的。海汉主动放弃了使用军事手段来推翻大陆上的汉人政权,但同时也在尝试通过经济、文化等领域来间接控制这个国家的走向。这样做虽然没有派出军队到大陆上平推州府县城来得爽快,但收获同样也是明明白白看得到的。 按照执委会的设计,是要通过这一轮的外交打压之后,在远东地区让大明陷入政治上的孤立状态,外贸特别是海洋贸易方面只能依赖于掌控了大明大部分海岸线和远洋贸易航线的海汉,从而能通过垄断大明的海上通商权来获益。 不过这套复杂的计划还处在最初的实施阶段,碍于眼光见识所限,目前还没什么人能够看明白海汉的真正目的。当事人费策贤更是被侃得晕头转向,完全不明白海汉为何要做这些看起来十分多余的事情。在他看来,大明与海汉之间的外交关系其实就只有战与和两种状态,无法想像海汉还有更为复杂的谋划。 海汉的外交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好恶选择,做出相关的决策往往都是出于各方面的综合考量,特别是经济方面的利益,更是海汉考虑与他国保持外交关系时的重中之重。不管是建交还是开战,抑或是其他更为复杂的外交手段,最终的目的都是要为海汉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出于种种原因,海汉并不愿意对大明施展战争手段,但三不五时地打压一下这个已经在走下坡路的帝国还是很有必要的。海汉主动放弃了使用军事手段来推翻大陆上的汉人政权,但同时也在尝试通过经济、文化等领域来间接控制这个国家的走向。这样做虽然没有派出军队到大陆上平推州府县城来得爽快,但收获同样也是明明白白看得到的。 按照执委会的设计,是要通过这一轮的外交打压之后,在远东地区让大明陷入政治上的孤立状态,外贸特别是海洋贸易方面只能依赖于掌控了大明大部分海岸线和远洋贸易航线的海汉,从而能通过垄断大明的海上通商权来获益。 不过这套复杂的计划还处在最初的实施阶段,碍于眼光见识所限,目前还没什么人能够看明白海汉的真正目的。当事人费策贤更是被侃得晕头转向,完全不明白海汉为何要做这些看起来十分多余的事情。在他看来,大明与海汉之间的外交关系其实就只有战与和两种状态,无法想像海汉还有更为复杂的谋划。 海汉的外交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好恶选择,做出相关的决策往往都是出于各方面的综合考量,特别是经济方面的利益,更是海汉考虑与他国保持外交关系时的重中之重。不管是建交还是开战,抑或是其他更为复杂的外交手段,最终的目的都是要为海汉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出于种种原因,海汉并不愿意对大明施展战争手段,但三不五时地打压一下这个已经在走下坡路的帝国还是很有必要的。海汉主动放弃了使用军事手段来推翻大陆上的汉人政权,但同时也在尝试通过经济、文化等领域来间接控制这个国家的走向。这样做虽然没有派出军队到大陆上平推州府县城来得爽快,但收获同样也是明明白白看得到的。 按照执委会的设计,是要通过这一轮的外交打压之后,在远东地区让大明陷入政治上的孤立状态,外贸特别是海洋贸易方面只能依赖于掌控了大明大部分海岸线和远洋贸易航线的海汉,从而能通过垄断大明的海上通商权来获益。 不过这套复杂的计划还处在最初的实施阶段,碍于眼光见识所限,目前还没什么人能够看明白海汉的真正目的。当事人费策贤更是被侃得晕头转向,完全不明白海汉为何要做这些看起来十分多余的事情。在他看来,大明与海汉之间的外交关系其实就只有战与和两种状态,无法想像海汉还有更为复杂的谋划。 海汉的外交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好恶选择,做出相关的决策往往都是出于各方面的综合考量,特别是经济方面的利益,更是海汉考虑与他国保持外交关系时的重中之重。不管是建交还是开战,抑或是其他更为复杂的外交手段,最终的目的都是要为海汉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出于种种原因,海汉并不愿意对大明施展战争手段,但三不五时地打压一下这个已经在走下坡路的帝国还是很有必要的。海汉主动放弃了使用军事手段来推翻大陆上的汉人政权,但同时也在尝试通过经济、文化等领域来间接控制这个国家的走向。这样做虽然没有派出军队到大陆上平推州府县城来得爽快,但收获同样也是明明白白看得到的。 按照执委会的设计,是要通过这一轮的外交打压之后,在远东地区让大明陷入政治上的孤立状态,外贸特别是海洋贸易方面只能依赖于掌控了大明大部分海岸线和远洋贸易航线的海汉,从而能通过垄断大明的海上通商权来获益。 不过这套复杂的计划还处在最初的实施阶段,碍于眼光见识所限,目前还没什么人能够看明白海汉的真正目的。当事人费策贤更是被侃得晕头转向,完全不明白海汉为何要做这些看起来十分多余的事情。在他看来,大明与海汉之间的外交关系其实就只有战与和两种状态,无法想像海汉还有更为复杂的谋划。 海汉的外交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好恶选择,做出相关的决策往往都是出于各方面的综合考量,特别是经济方面的利益,更是海汉考虑与他国保持外交关系时的重中之重。不管是建交还是开战,抑或是其他更为复杂的外交手段,最终的目的都是要为海汉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出于种种原因,海汉并不愿意对大明施展战争手段,但三不五时地打压一下这个已经在走下坡路的帝国还是很有必要的。海汉主动放弃了使用军事手段来推翻大陆上的汉人政权,但同时也在尝试通过经济、文化等领域来间接控制这个国家的走向。这样做虽然没有派出军队到大陆上平推州府县城来得爽快,但收获同样也是明明白白看得到的。 按照执委会的设计,是要通过这一轮的外交打压之后,在远东地区让大明陷入政治上的孤立状态,外贸特别是海洋贸易方面只能依赖于掌控了大明大部分海岸线和远洋贸易航线的海汉,从而能通过垄断大明的海上通商权来获益。 不过这套复杂的计划还处在最初的实施阶段,碍于眼光见识所限,目前还没什么人能够看明白海汉的真正目的。当事人费策贤更是被侃得晕头转向,完全不明白海汉为何要做这些看起来十分多余的事情。在他看来,大明与海汉之间的外交关系其实就只有战与和两种状态,无法想像海汉还有更为复杂的谋划。 海汉的外交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好恶选择,做出相关的决策往往都是出于各方面的综合考量,特别是经济方面的利益,更是海汉考虑与他国保持外交关系时的重中之重。不管是建交还是开战,抑或是其他更为复杂的外交手段,最终的目的都是要为海汉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出于种种原因,海汉并不愿意对大明施展战争手段,但三不五时地打压一下这个已经在走下坡路的帝国还是很有必要的。海汉主动放弃了使用军事手段来推翻大陆上的汉人政权,但同时也在尝试通过经济、文化等领域来间接控制这个国家的走向。这样做虽然没有派出军队到大陆上平推州府县城来得爽快,但收获同样也是明明白白看得到的。 按照执委会的设计,是要通过这一轮的外交打压之后,在远东地区让大明陷入政治上的孤立状态,外贸特别是海洋贸易方面只能依赖于掌控了大明大部分海岸线和远洋贸易航线的海汉,从而能通过垄断大明的海上通商权来获益。 不过这套复杂的计划还处在最初的实施阶段,碍于眼光见识所限,目前还没什么人能够看明白海汉的真正目的。当事人费策贤更是被侃得晕头转向,完全不明白海汉为何要做这些看起来十分多余的事情。在他看来,大明与海汉之间的外交关系其实就只有战与和两种状态,无法想像海汉还有更为复杂的谋划。 海汉的外交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好恶选择,做出相关的决策往往都是出于各方面的综合考量,特别是经济方面的利益,更是海汉考虑与他国保持外交关系时的重中之重。不管是建交还是开战,抑或是其他更为复杂的外交手段,最终的目的都是要为海汉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出于种种原因,海汉并不愿意对大明施展战争手段,但三不五时地打压一下这个已经在走下坡路的帝国还是很有必要的。海汉主动放弃了使用军事手段来推翻大陆上的汉人政权,但同时也在尝试通过经济、文化等领域来间接控制这个国家的走向。这样做虽然没有派出军队到大陆上平推州府县城来得爽快,但收获同样也是明明白白看得到的。 按照执委会的设计,是要通过这一轮的外交打压之后,在远东地区让大明陷入政治上的孤立状态,外贸特别是海洋贸易方面只能依赖于掌控了大明大部分海岸线和远洋贸易航线的海汉,从而能通过垄断大明的海上通商权来获益。 不过这套复杂的计划还处在最初的实施阶段,碍于眼光见识所限,目前还没什么人能够看明白海汉的真正目的。当事人费策贤更是被侃得晕头转向,完全不明白海汉为何要做这些看起来十分多余的事情。在他看来,大明与海汉之间的外交关系其实就只有战与和两种状态,无法想像海汉还有更为复杂的谋划。 正文 第1736章 国际贸易 其实驻海汉外交官这个位子,换了谁来都不见得能坐得安稳。不光是大明,包括其他国家也是一样,都必须要面对海汉从各个方面所施加的威逼利诱手段。换作意志不坚定,对国家不够忠诚的人,往往会在这种看不到硝烟的对阵中败下阵来。费策贤如今所面临的这些麻烦,其实别国的使节或多或少也都遇到过。 当然大明的情况是要比较特殊一些,因为海汉当年就是在大明国土之上建立了自己的国家政权,治下人口有相当大的比例都是来自大明,即便说这个国家是从大明分裂出来的也不为过。而大明对于这种鹊巢鸠占的状况自然不会甘心,与海汉建交的原因绝大部分是为形势所迫,并非出于自愿。如果日后大明国势转好,能在军事上腾出手来重新关注南海方向,那主动撕毁和平协议的或许就不会是海汉了。 不过如今的大明在两国关系中是处于弱势一方,根本就承受不起海汉的战争威胁,费策贤头疼的也正是这一点。他很想硬气一点去面对海汉人提出的威胁,然而大明的现状很难给他足够的底气,不但不能表现得太过强硬,还得想方设法劝海汉打消对大明的觊觎之心。相较于以前在京城混日子的清闲职务,如今这差事对费策贤来说的确是艰巨了一些。 眼看天色逐渐变亮,费策贤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但据说今天还有好几场国际商贸洽谈会,他并不想错过这种活动。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其实驻海汉外交官这个位子,换了谁来都不见得能坐得安稳。不光是大明,包括其他国家也是一样,都必须要面对海汉从各个方面所施加的威逼利诱手段。换作意志不坚定,对国家不够忠诚的人,往往会在这种看不到硝烟的对阵中败下阵来。费策贤如今所面临的这些麻烦,其实别国的使节或多或少也都遇到过。 当然大明的情况是要比较特殊一些,因为海汉当年就是在大明国土之上建立了自己的国家政权,治下人口有相当大的比例都是来自大明,即便说这个国家是从大明分裂出来的也不为过。而大明对于这种鹊巢鸠占的状况自然不会甘心,与海汉建交的原因绝大部分是为形势所迫,并非出于自愿。如果日后大明国势转好,能在军事上腾出手来重新关注南海方向,那主动撕毁和平协议的或许就不会是海汉了。 不过如今的大明在两国关系中是处于弱势一方,根本就承受不起海汉的战争威胁,费策贤头疼的也正是这一点。他很想硬气一点去面对海汉人提出的威胁,然而大明的现状很难给他足够的底气,不但不能表现得太过强硬,还得想方设法劝海汉打消对大明的觊觎之心。相较于以前在京城混日子的清闲职务,如今这差事对费策贤来说的确是艰巨了一些。 眼看天色逐渐变亮,费策贤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但据说今天还有好几场国际商贸洽谈会,他并不想错过这种活动。 其实驻海汉外交官这个位子,换了谁来都不见得能坐得安稳。不光是大明,包括其他国家也是一样,都必须要面对海汉从各个方面所施加的威逼利诱手段。换作意志不坚定,对国家不够忠诚的人,往往会在这种看不到硝烟的对阵中败下阵来。费策贤如今所面临的这些麻烦,其实别国的使节或多或少也都遇到过。 当然大明的情况是要比较特殊一些,因为海汉当年就是在大明国土之上建立了自己的国家政权,治下人口有相当大的比例都是来自大明,即便说这个国家是从大明分裂出来的也不为过。而大明对于这种鹊巢鸠占的状况自然不会甘心,与海汉建交的原因绝大部分是为形势所迫,并非出于自愿。如果日后大明国势转好,能在军事上腾出手来重新关注南海方向,那主动撕毁和平协议的或许就不会是海汉了。 不过如今的大明在两国关系中是处于弱势一方,根本就承受不起海汉的战争威胁,费策贤头疼的也正是这一点。他很想硬气一点去面对海汉人提出的威胁,然而大明的现状很难给他足够的底气,不但不能表现得太过强硬,还得想方设法劝海汉打消对大明的觊觎之心。相较于以前在京城混日子的清闲职务,如今这差事对费策贤来说的确是艰巨了一些。 眼看天色逐渐变亮,费策贤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但据说今天还有好几场国际商贸洽谈会,他并不想错过这种活动。 其实驻海汉外交官这个位子,换了谁来都不见得能坐得安稳。不光是大明,包括其他国家也是一样,都必须要面对海汉从各个方面所施加的威逼利诱手段。换作意志不坚定,对国家不够忠诚的人,往往会在这种看不到硝烟的对阵中败下阵来。费策贤如今所面临的这些麻烦,其实别国的使节或多或少也都遇到过。 当然大明的情况是要比较特殊一些,因为海汉当年就是在大明国土之上建立了自己的国家政权,治下人口有相当大的比例都是来自大明,即便说这个国家是从大明分裂出来的也不为过。而大明对于这种鹊巢鸠占的状况自然不会甘心,与海汉建交的原因绝大部分是为形势所迫,并非出于自愿。如果日后大明国势转好,能在军事上腾出手来重新关注南海方向,那主动撕毁和平协议的或许就不会是海汉了。 不过如今的大明在两国关系中是处于弱势一方,根本就承受不起海汉的战争威胁,费策贤头疼的也正是这一点。他很想硬气一点去面对海汉人提出的威胁,然而大明的现状很难给他足够的底气,不但不能表现得太过强硬,还得想方设法劝海汉打消对大明的觊觎之心。相较于以前在京城混日子的清闲职务,如今这差事对费策贤来说的确是艰巨了一些。 眼看天色逐渐变亮,费策贤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但据说今天还有好几场国际商贸洽谈会,他并不想错过这种活动。 其实驻海汉外交官这个位子,换了谁来都不见得能坐得安稳。不光是大明,包括其他国家也是一样,都必须要面对海汉从各个方面所施加的威逼利诱手段。换作意志不坚定,对国家不够忠诚的人,往往会在这种看不到硝烟的对阵中败下阵来。费策贤如今所面临的这些麻烦,其实别国的使节或多或少也都遇到过。 当然大明的情况是要比较特殊一些,因为海汉当年就是在大明国土之上建立了自己的国家政权,治下人口有相当大的比例都是来自大明,即便说这个国家是从大明分裂出来的也不为过。而大明对于这种鹊巢鸠占的状况自然不会甘心,与海汉建交的原因绝大部分是为形势所迫,并非出于自愿。如果日后大明国势转好,能在军事上腾出手来重新关注南海方向,那主动撕毁和平协议的或许就不会是海汉了。 不过如今的大明在两国关系中是处于弱势一方,根本就承受不起海汉的战争威胁,费策贤头疼的也正是这一点。他很想硬气一点去面对海汉人提出的威胁,然而大明的现状很难给他足够的底气,不但不能表现得太过强硬,还得想方设法劝海汉打消对大明的觊觎之心。相较于以前在京城混日子的清闲职务,如今这差事对费策贤来说的确是艰巨了一些。 眼看天色逐渐变亮,费策贤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但据说今天还有好几场国际商贸洽谈会,他并不想错过这种活动。 其实驻海汉外交官这个位子,换了谁来都不见得能坐得安稳。不光是大明,包括其他国家也是一样,都必须要面对海汉从各个方面所施加的威逼利诱手段。换作意志不坚定,对国家不够忠诚的人,往往会在这种看不到硝烟的对阵中败下阵来。费策贤如今所面临的这些麻烦,其实别国的使节或多或少也都遇到过。 当然大明的情况是要比较特殊一些,因为海汉当年就是在大明国土之上建立了自己的国家政权,治下人口有相当大的比例都是来自大明,即便说这个国家是从大明分裂出来的也不为过。而大明对于这种鹊巢鸠占的状况自然不会甘心,与海汉建交的原因绝大部分是为形势所迫,并非出于自愿。如果日后大明国势转好,能在军事上腾出手来重新关注南海方向,那主动撕毁和平协议的或许就不会是海汉了。 不过如今的大明在两国关系中是处于弱势一方,根本就承受不起海汉的战争威胁,费策贤头疼的也正是这一点。他很想硬气一点去面对海汉人提出的威胁,然而大明的现状很难给他足够的底气,不但不能表现得太过强硬,还得想方设法劝海汉打消对大明的觊觎之心。相较于以前在京城混日子的清闲职务,如今这差事对费策贤来说的确是艰巨了一些。 眼看天色逐渐变亮,费策贤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但据说今天还有好几场国际商贸洽谈会,他并不想错过这种活动。 其实驻海汉外交官这个位子,换了谁来都不见得能坐得安稳。不光是大明,包括其他国家也是一样,都必须要面对海汉从各个方面所施加的威逼利诱手段。换作意志不坚定,对国家不够忠诚的人,往往会在这种看不到硝烟的对阵中败下阵来。费策贤如今所面临的这些麻烦,其实别国的使节或多或少也都遇到过。 当然大明的情况是要比较特殊一些,因为海汉当年就是在大明国土之上建立了自己的国家政权,治下人口有相当大的比例都是来自大明,即便说这个国家是从大明分裂出来的也不为过。而大明对于这种鹊巢鸠占的状况自然不会甘心,与海汉建交的原因绝大部分是为形势所迫,并非出于自愿。如果日后大明国势转好,能在军事上腾出手来重新关注南海方向,那主动撕毁和平协议的或许就不会是海汉了。 不过如今的大明在两国关系中是处于弱势一方,根本就承受不起海汉的战争威胁,费策贤头疼的也正是这一点。他很想硬气一点去面对海汉人提出的威胁,然而大明的现状很难给他足够的底气,不但不能表现得太过强硬,还得想方设法劝海汉打消对大明的觊觎之心。相较于以前在京城混日子的清闲职务,如今这差事对费策贤来说的确是艰巨了一些。 眼看天色逐渐变亮,费策贤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但据说今天还有好几场国际商贸洽谈会,他并不想错过这种活动。 其实驻海汉外交官这个位子,换了谁来都不见得能坐得安稳。不光是大明,包括其他国家也是一样,都必须要面对海汉从各个方面所施加的威逼利诱手段。换作意志不坚定,对国家不够忠诚的人,往往会在这种看不到硝烟的对阵中败下阵来。费策贤如今所面临的这些麻烦,其实别国的使节或多或少也都遇到过。 当然大明的情况是要比较特殊一些,因为海汉当年就是在大明国土之上建立了自己的国家政权,治下人口有相当大的比例都是来自大明,即便说这个国家是从大明分裂出来的也不为过。而大明对于这种鹊巢鸠占的状况自然不会甘心,与海汉建交的原因绝大部分是为形势所迫,并非出于自愿。如果日后大明国势转好,能在军事上腾出手来重新关注南海方向,那主动撕毁和平协议的或许就不会是海汉了。 不过如今的大明在两国关系中是处于弱势一方,根本就承受不起海汉的战争威胁,费策贤头疼的也正是这一点。他很想硬气一点去面对海汉人提出的威胁,然而大明的现状很难给他足够的底气,不但不能表现得太过强硬,还得想方设法劝海汉打消对大明的觊觎之心。 正文 第1737章 暗中操作 发展海运和跨国贸易到底可以给朝鲜国带来什么样的好处,李希目前其实还没有一个特别确切的认知。不过从朝鲜国一路南下所停靠的各处港口都是处于海汉控制之下,在停泊补给期间他也算是见识了海汉所经营的跨国贸易规模有多么惊人。 李希虽然内心也不太看得起商人,但对国与国之间的官方跨国贸易并无成见,如果能够有机会让朝鲜也拥有这样的贸易量,他倒是很乐于促成其他国家的船队前往朝鲜。只是朝鲜没有对等的海上运力,建立起贸易关系之后必然只能依靠对方的船队来完成运输,那朝鲜所处的地位肯定会很被动了。 不过李希听郑柞的计划中并没有让海汉直接参与进来的部分,这让他有点担忧这个计划是否真的能够得到海汉人的许可。他虽然不如这两方那么了解海汉,但通过近期的接触也知道海汉人的控制欲相当强,特别是对贸易方面的掌控更无所不用其极,整个大明的出海贸易通道有一多半都被海汉所垄断。安南人的计划就是打算要绕开海汉自己干,那海汉人会容忍这样的行为? 李希很婉转地提出了自己的疑虑,郑柞听后笑道:“怪我没说清楚,其实这个贸易计划还有一个参与者……准确地说一群参与者,李大人听说过琼联发吗?” “那是什么?在下未曾听过。”李希摇头应道。他的确对这个陌生的名字毫无印象,也不明白这个从未听说的对象为什么能与安南、朝鲜和福建许氏这样的角色平起平坐。 “所谓琼联发,全称应该是琼州联合开发集团公司。”郑柞向他解释道:“这是以前由海汉牵头组织的一个投资机构,专门负责对外招揽商家投资海南岛,并处理相关的经营事务。南海这个地区的很多大商家都是这个机构的股东,当然了,也包括我们安南郑氏和福建许氏在内。” 郑柞一边说一边指向坐在对面的许裕拙道:“说起来我与许大人也算是琼联发的经营者,所以我们这个计划,实际上运作的时候会对外打着琼联发的名号,这样更便于跟海汉接洽。” “所以小王爷的计划,其实并未绕过海汉?”李希恍然大悟道:“只不过海汉没有直接挂名参与,而是借了琼联发的名号!”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发展海运和跨国贸易到底可以给朝鲜国带来什么样的好处,李希目前其实还没有一个特别确切的认知。不过从朝鲜国一路南下所停靠的各处港口都是处于海汉控制之下,在停泊补给期间他也算是见识了海汉所经营的跨国贸易规模有多么惊人。 李希虽然内心也不太看得起商人,但对国与国之间的官方跨国贸易并无成见,如果能够有机会让朝鲜也拥有这样的贸易量,他倒是很乐于促成其他国家的船队前往朝鲜。只是朝鲜没有对等的海上运力,建立起贸易关系之后必然只能依靠对方的船队来完成运输,那朝鲜所处的地位肯定会很被动了。 不过李希听郑柞的计划中并没有让海汉直接参与进来的部分,这让他有点担忧这个计划是否真的能够得到海汉人的许可。他虽然不如这两方那么了解海汉,但通过近期的接触也知道海汉人的控制欲相当强,特别是对贸易方面的掌控更无所不用其极,整个大明的出海贸易通道有一多半都被海汉所垄断。安南人的计划就是打算要绕开海汉自己干,那海汉人会容忍这样的行为? 李希很婉转地提出了自己的疑虑,郑柞听后笑道:“怪我没说清楚,其实这个贸易计划还有一个参与者……准确地说一群参与者,李大人听说过琼联发吗?” “那是什么?在下未曾听过。”李希摇头应道。他的确对这个陌生的名字毫无印象,也不明白这个从未听说的对象为什么能与安南、朝鲜和福建许氏这样的角色平起平坐。 “所谓琼联发,全称应该是琼州联合开发集团公司。”郑柞向他解释道:“这是以前由海汉牵头组织的一个投资机构,专门负责对外招揽商家投资海南岛,并处理相关的经营事务。南海这个地区的很多大商家都是这个机构的股东,当然了,也包括我们安南郑氏和福建许氏在内。” 郑柞一边说一边指向坐在对面的许裕拙道:“说起来我与许大人也算是琼联发的经营者,所以我们这个计划,实际上运作的时候会对外打着琼联发的名号,这样更便于跟海汉接洽。” “所以小王爷的计划,其实并未绕过海汉?”李希恍然大悟道:“只不过海汉没有直接挂名参与,而是借了琼联发的名号!”发展海运和跨国贸易到底可以给朝鲜国带来什么样的好处,李希目前其实还没有一个特别确切的认知。不过从朝鲜国一路南下所停靠的各处港口都是处于海汉控制之下,在停泊补给期间他也算是见识了海汉所经营的跨国贸易规模有多么惊人。 李希虽然内心也不太看得起商人,但对国与国之间的官方跨国贸易并无成见,如果能够有机会让朝鲜也拥有这样的贸易量,他倒是很乐于促成其他国家的船队前往朝鲜。只是朝鲜没有对等的海上运力,建立起贸易关系之后必然只能依靠对方的船队来完成运输,那朝鲜所处的地位肯定会很被动了。 不过李希听郑柞的计划中并没有让海汉直接参与进来的部分,这让他有点担忧这个计划是否真的能够得到海汉人的许可。他虽然不如这两方那么了解海汉,但通过近期的接触也知道海汉人的控制欲相当强,特别是对贸易方面的掌控更无所不用其极,整个大明的出海贸易通道有一多半都被海汉所垄断。安南人的计划就是打算要绕开海汉自己干,那海汉人会容忍这样的行为? 李希很婉转地提出了自己的疑虑,郑柞听后笑道:“怪我没说清楚,其实这个贸易计划还有一个参与者……准确地说一群参与者,李大人听说过琼联发吗?” “那是什么?在下未曾听过。”李希摇头应道。他的确对这个陌生的名字毫无印象,也不明白这个从未听说的对象为什么能与安南、朝鲜和福建许氏这样的角色平起平坐。 “所谓琼联发,全称应该是琼州联合开发集团公司。”郑柞向他解释道:“这是以前由海汉牵头组织的一个投资机构,专门负责对外招揽商家投资海南岛,并处理相关的经营事务。南海这个地区的很多大商家都是这个机构的股东,当然了,也包括我们安南郑氏和福建许氏在内。” 郑柞一边说一边指向坐在对面的许裕拙道:“说起来我与许大人也算是琼联发的经营者,所以我们这个计划,实际上运作的时候会对外打着琼联发的名号,这样更便于跟海汉接洽。” “所以小王爷的计划,其实并未绕过海汉?”李希恍然大悟道:“只不过海汉没有直接挂名参与,而是借了琼联发的名号!”发展海运和跨国贸易到底可以给朝鲜国带来什么样的好处,李希目前其实还没有一个特别确切的认知。不过从朝鲜国一路南下所停靠的各处港口都是处于海汉控制之下,在停泊补给期间他也算是见识了海汉所经营的跨国贸易规模有多么惊人。 李希虽然内心也不太看得起商人,但对国与国之间的官方跨国贸易并无成见,如果能够有机会让朝鲜也拥有这样的贸易量,他倒是很乐于促成其他国家的船队前往朝鲜。只是朝鲜没有对等的海上运力,建立起贸易关系之后必然只能依靠对方的船队来完成运输,那朝鲜所处的地位肯定会很被动了。 不过李希听郑柞的计划中并没有让海汉直接参与进来的部分,这让他有点担忧这个计划是否真的能够得到海汉人的许可。他虽然不如这两方那么了解海汉,但通过近期的接触也知道海汉人的控制欲相当强,特别是对贸易方面的掌控更无所不用其极,整个大明的出海贸易通道有一多半都被海汉所垄断。安南人的计划就是打算要绕开海汉自己干,那海汉人会容忍这样的行为? 李希很婉转地提出了自己的疑虑,郑柞听后笑道:“怪我没说清楚,其实这个贸易计划还有一个参与者……准确地说一群参与者,李大人听说过琼联发吗?” “那是什么?在下未曾听过。”李希摇头应道。他的确对这个陌生的名字毫无印象,也不明白这个从未听说的对象为什么能与安南、朝鲜和福建许氏这样的角色平起平坐。 “所谓琼联发,全称应该是琼州联合开发集团公司。”郑柞向他解释道:“这是以前由海汉牵头组织的一个投资机构,专门负责对外招揽商家投资海南岛,并处理相关的经营事务。南海这个地区的很多大商家都是这个机构的股东,当然了,也包括我们安南郑氏和福建许氏在内。” 郑柞一边说一边指向坐在对面的许裕拙道:“说起来我与许大人也算是琼联发的经营者,所以我们这个计划,实际上运作的时候会对外打着琼联发的名号,这样更便于跟海汉接洽。” “所以小王爷的计划,其实并未绕过海汉?”李希恍然大悟道:“只不过海汉没有直接挂名参与,而是借了琼联发的名号!”发展海运和跨国贸易到底可以给朝鲜国带来什么样的好处,李希目前其实还没有一个特别确切的认知。不过从朝鲜国一路南下所停靠的各处港口都是处于海汉控制之下,在停泊补给期间他也算是见识了海汉所经营的跨国贸易规模有多么惊人。 李希虽然内心也不太看得起商人,但对国与国之间的官方跨国贸易并无成见,如果能够有机会让朝鲜也拥有这样的贸易量,他倒是很乐于促成其他国家的船队前往朝鲜。只是朝鲜没有对等的海上运力,建立起贸易关系之后必然只能依靠对方的船队来完成运输,那朝鲜所处的地位肯定会很被动了。 不过李希听郑柞的计划中并没有让海汉直接参与进来的部分,这让他有点担忧这个计划是否真的能够得到海汉人的许可。他虽然不如这两方那么了解海汉,但通过近期的接触也知道海汉人的控制欲相当强,特别是对贸易方面的掌控更无所不用其极,整个大明的出海贸易通道有一多半都被海汉所垄断。安南人的计划就是打算要绕开海汉自己干,那海汉人会容忍这样的行为? 李希很婉转地提出了自己的疑虑,郑柞听后笑道:“怪我没说清楚,其实这个贸易计划还有一个参与者……准确地说一群参与者,李大人听说过琼联发吗?” “那是什么?在下未曾听过。”李希摇头应道。他的确对这个陌生的名字毫无印象,也不明白这个从未听说的对象为什么能与安南、朝鲜和福建许氏这样的角色平起平坐。 “所谓琼联发,全称应该是琼州联合开发集团公司。”郑柞向他解释道:“这是以前由海汉牵头组织的一个投资机构,专门负责对外招揽商家投资海南岛,并处理相关的经营事务。南海这个地区的很多大商家都是这个机构的股东,当然了,也包括我们安南郑氏和福建许氏在内。” 郑柞一边说一边指向坐在对面的许裕拙道:“说起来我与许大人也算是琼联发的经营者,所以我们这个计划,实际上运作的时候会对外打着琼联发的名号,这样更便于跟海汉接洽。” “所以小王爷的计划,其实并未绕过海汉?”李希恍然大悟道:“只不过海汉没有直接挂名参与,而是借了琼联发的名号!” 正文 第1738章 国际地位 要论海汉每年开展的贸易洽谈活动,那真的是多到不胜枚举。这类商业措施已经成为了海汉在地区开发过程中的一种传统手段,几乎每一个海汉控制下的城市和贸易港都会择时举办招商和贸洽会议,以此来加快本地的开发建设速度。当然其中规模和影响力最大的活动,自然是每年在三亚由海汉执委会出面组织举办的春交会和秋交会。 每年的春交会大约都是在海汉法定的国庆节假日前后举行,这对于有心要与海汉进行大宗贸易的各国商人来说,绝对是一个不容错过的重要活动。海汉官方会在春交会上对年内要从外部采购的一些物资发布求购需要,同时也会放出一些紧俏商品的出售清单,比如说每年都会让商人们抢破头的海汉日用品。 当然让各国政要最为牵挂的,还是海汉兵工在此期间会向各国发布的新一轮军购清单。海汉的武器虽然价格高昂,但性能的确出众,且每年出售的数量有限,因此每到这种时候,各国政要依然会不惜血本地进行抢购。 不过去年已经在三亚提前完成了一轮抢购的马打蓝国和荷兰东印度公司,因为当时有限购协议的存在,用以平衡各国的武装实力,所以他们今年就没有资格再从海汉购买火炮和作战船只了。 而朝鲜国因为去年建交期间得到了海汉的特别关照,提供给朝鲜的武器装备都是单独出售,所以朝鲜使者李希这次倒是不用加入到竞争当中,只需安心当个看客就行了。 或许是考虑到了前一晚的宴会放出的信息量太大,会让某些心事太多的宾客休息不好,官方特意将今天的活动全部都安排到了下午至晚上进行。这样参与活动的宾客们可以安心睡到中午再起,吃过午饭收拾停当之后再前往会场。 不过当费策贤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心情依然没有得到多少缓解,海汉高官昨晚所表现出来的傲慢态度,仍像一根刺一样深深地扎在他的心里。他原本以为在经过几个月的接触之后,海汉人会不看僧面看佛面,在公众场合给予自己足够的尊重,但现在看来其实还是想多了,这些南方蛮夷非但没有给予大明应有的礼遇,而且还当众羞辱了自己。 落后就要挨打这个道理,费策贤这次算是真正体会到了。大明在军事和航海方面与海汉的确是有着明显的差距,而朝堂上真正意识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多,就算是费策贤自己,在来到三亚之前也还是对传闻中海汉的所谓强大抱有很深的怀疑。 但事实胜于雄辩,海汉军在南海战无不胜并不是编造出来的谎言,各国使节在海汉高官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卑微是肉眼可见的。大明虽然地位超然,但海汉似乎也没有给予费策贤高于其他国家的待遇。当然了,或许费策贤初到三亚的时候能坦然收下海汉给出的好处,那事情的走向就会不一样了。 大明在去年与海汉签署了建交协议之后,就已经得到了来自海汉提供的一批武器,当然这并不是海汉赠予的礼物,而是一文一两都算得明明白白的生意。这些火枪火炮在广东完成交接之后,便已经以最快速度运往北方,并赶在年底部署到了中原战场上。 虽然大明军方没有来得及熟悉这些武器的性能,仅仅只是依靠数名到广东接受了短期培训的军官来掌握这些武器的使用方法,但之后仍然是在中原战场上给农民军造成了重创。高迎祥、李自成所率的农民军被卢象升部在滁州重创,对大明朝廷来说总算是在困难处境中收到的一个好消息。 而还有一个大明朝廷所没有意识到的好事,原本历史上皇太极会在去年称帝,改国号为大清,之后便是阿济格率八旗兵十万叩关,从河北一路打到京城附近。不过在这个时空中由于去年海汉在辽东半岛向后金施加了极大的军事压力,皇太极不得不推迟了称帝改号的计划,而阿济格的大军也被拖在了辽东不敢轻举妄动,无形中救了大明一把。 不管怎样,大明总算是意识到了海汉武器在战场上所能起到的作用,并且要求费策贤在合适的时候继续向海汉申购武器装备。 什么是合适的时候?其实朝廷的意思就是只要海汉愿意出售,那么就尽可能多地收购,然后送回国内部署。但这差事说来简单,办起来却并不容易,海汉每年出售的武器装备都是限量的,这么多国家想买,那价格自然就会水涨船高。而大明购买武器的预算又比较有限,很难跟南海这些出手阔绰的国家较劲。去年交付的那批武器属于特供,如果是参与竞购的话,卖给大明的这个价格根本连边都摸不着。 所以费策贤虽然明知今天会有武器装备方面的竞购,但其实对此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因为他知道就朝廷批下来的那点预算,实在很难从激烈的竞购中虎口夺食。退一万步讲,海汉人现在摆明了是对大明另有心思,人家凭什么还巴巴地凑上来给大明送武器,怕今后攻打大明的时候人死得不够多么? 费策贤越想越是悲观,甚至一瞬间都不太想去参加相关的活动了。但他也知道自己职责所在,必须要搜集这方面的情报。大明虽然暂时买不了更多的武器,但也还是得了解周边国家的武器装备状况。特别是在南边与大明有过数次交锋的安南国,号称是海汉铁杆拥趸,其军队编制和装备据说都与海汉一脉相承,考虑到过去与大明的旧怨,费策贤也必须得对其加以关注,免得哪天跟安南爆发战争,至少要知道对方的装备状况。 不过在下午的军购洽谈会之前,还有一场商务部举办的招商会议,费策贤认为参与这个会议或许可以让自己稍稍放松一下心情。而且他也的确很想更多地了解海汉在商业方面的运作手段,虽然两国国情不同,但他相信一定有某些东西可以让大明效仿,以求在商业领域获得更快的发展。 会场便设在昨晚举办宴会的地方,不过此时早已经收拾干净,还特地熏香净化了空气,避免留下昨夜食物的余味。 费策贤到场的时候,已经有数十人入座等候了。这些人绝大部分是来自各个国家的富商,而像费策贤这样有官职在身的人员一般不会亲自参与其中,都是在外围就座看个热闹。只有少数比较特殊的招商项目,他们才会授意本国商人去全力争取。 对于进驻三亚超过一年以上的外交使节来说,这种活动已经算是司空见惯,并没有什么紧张的情绪。不过对费策贤以及刚刚抵达三亚的李希而言,这一切依然还是很新奇。或许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官方还专门给他们配备一对一的专人服务,在过程中可以随时根据他们的需要提供相应的说明。 不过因为昨晚宴会上的状况,李希看到费策贤还是觉得有些尴尬,上前见礼之后便匆匆离开。好在海汉官方也很体谅他的处境,今天的座位依然没有挨着费策贤,给他免去了不少麻烦。 费策贤看到李希的座位被安排到跟安南那位郑姓小王爷相邻而坐,两人见面之后有说有笑,不禁冷哼了一声。在他看来朝鲜人就应该保持对大明的效忠,即便现在大明的国势似乎不如海汉,那起码也得保持足够的矜持,怎能与安南这种与大明有宿怨的国家走得太近。 他可着实料想不到昨晚这两国的代表私下碰面之后,已经就未来的合作达成了初步意向,而这个合作关系当中,双方都没有去考虑大明朝廷会有什么样的感受,李希也认为只要海汉点头此事就可行。换句话说,其实没有人在乎大明会怎样看怎样想。 转眼开场时间便到了,主持这个会议的是商务部长施耐德。费策贤初到三亚的时候,对海汉让一个混血番人来主持经贸大事相当不解,但与施耐德打过几次交道之后,便知此人精明无比,可以说是他人生几十年来所见过最聪明的人之一了。海汉的经贸金融及外交体系都是此人一手打造,其能力或许足以在大明担任礼部或户部尚书了。 施耐德上台之后,与会众人便自动安静下来,听他发表讲话。施耐德没有急于公布今天的招商项目,而是让人先在台上撑起了一副两丈见方的巨大地图,上面绘制了远东地区的大致地形,而比较显眼的地方是用红色标出了海汉目前所控制的地区。 费策贤见海汉在大明沿海所占的各处地方也都一一用红色标注出来,忍不住又哼了一声。尽管他明知这些地方已经不太可能通过谈判的方式从海汉手里拿回来,但看到对方在这种国际外交场合公开将大明的领土标注到自己名下,心里肯定还是有一股气难以下咽。 “各位,这副图上标注的红色区域,便是我国目前的领土。当然其中还有一小部分地区与其他国家存在着主权的争议,不过我相信这些小问题在不久的将来都能得到圆满的解决。” 施耐德一边抬手指向地图一边向众人解说道:“我要在这里提请各位注意的是,就在今年,我国在南海的控制地区又增加了一处,那就是位于吕宋岛的马尼拉湾。请各位记住,这个地方今后将不再接受西班牙王国的统治,从今以后正式将划入我国的版图当中。” 不知是谁带了头,台下开始响起了鼓掌的声音,甚至还有人很是捧场地叫起了好。费策贤不禁皱了皱眉,对这些人讨好海汉的做法颇感不爽,但他之前就已经看了本地报纸上关于这场战争的连续报道,而此时看到的地图更是清楚地标明了马尼拉所在的位置,他也不得不佩服海汉的狠劲,竟然兴兵跨海去攻打西班牙人经营了半个多世纪的城市,而且还成功打下来了。 费策贤认为海汉官方所宣称的报复西班牙并不是真正的战争理由,但他也不太清楚马尼拉当地到底有什么样的物产值得海汉如此劳师动,不过海汉人从来不做亏本买卖,想必打下那处地方对海汉来说会有丰厚的收益。 虽说海汉发动这场战争的目的不明,但这地图他是看得懂的,占领了马尼拉湾之后,海汉的控制区便成功向东扩展了两千多里。而那吕宋岛从地图看面积要比海南岛和台湾岛更大,海汉占了那处地方,今后发展的空间也相应又增加了不少。相比之下,海汉在大明沿海强行占领的香港岛、澎湖列岛、舟山群岛、芝罘岛、金州半岛这些地方,面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这么一想,费策贤的心情还稍稍好转了一点,起码海汉是选择了向海外扩张,而没有将矛头对准大明,否则集中其军力攻打岭南沿海地区的话,那很可能便真如海汉高官昨天所说的那样,大明会在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下就丢失大片国土。 其实费策贤也看得出海汉至少在目前还没有大举入侵大明的打算,否则他们在大明海岸线上所占领的这些地方就不会仅仅只是维持现状了。如果海汉军以这些占领区为基地多点开花入侵大明,那局面简直不敢想象,费策贤也不会自大地认为大明能够从容应对这种从海上发动的入侵。 费策贤走神之际,台下的掌声终于告一段落,施耐德继续说道:“在座的各位当中可能只有极少数人去过马尼拉这个地方,不过今天之后大家对这个地方都会有比较深刻的印象,因为接下来要发布的招商项目,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位于马尼拉湾地区。新的殖民地意味着新的赚钱机会,这个道理就不用我再多解释了吧?我想各位一定都等不及要了解这个地方的状况了,那么我们接下来就开始公布相关的招商项目。” 正文 第1739章 海外招商 距离马尼拉的战事结束其实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不过考虑到马尼拉当地的状况和与三亚之间的实际距离,商务部现在才推出当地的招商项目也算情有可原,并不是因为办事效率低下才导致招商活动耽搁了这么久。 不过对于真正与海汉关系密切的这些大商家来说,早迟一两个月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倒不是商人们宽宏大量不在乎这点时间能获得的收益,也不是畏惧海汉的权威不敢催促,而是他们早在海汉官方公开招商之前,其实就已经在当地开始了经营活动。 海汉攻打马尼拉期间,随军出征担任后勤辎重和人员运输任务的民船着实不少,数量甚至比军方参战的战船还多。为了作战行动的实际需求考虑,这些民船也并非从民间随意征募,而是由数家与海汉关系密切的大海商向海汉官方提供船只和水手,以保证行动前后的军事机密不会对外泄露,毕竟他们干这种活也不是第一次了,能够比较熟练地配合军方的指挥和行动。 这些商家愿意拿出手上的宝贵运力去帮海汉军完成后勤运输任务,当然不是受到海汉官方的胁迫或是单纯地出于爱国目的,其中甚至还有来自大明的海商主动参与进来。他们如此积极地运作此事,除了对海汉军拥有必胜的信心之外,另一个主要原因便是为了能在战后的第一时间就从当地获取收益。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距离马尼拉的战事结束其实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不过考虑到马尼拉当地的状况和与三亚之间的实际距离,商务部现在才推出当地的招商项目也算情有可原,并不是因为办事效率低下才导致招商活动耽搁了这么久。 不过对于真正与海汉关系密切的这些大商家来说,早迟一两个月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倒不是商人们宽宏大量不在乎这点时间能获得的收益,也不是畏惧海汉的权威不敢催促,而是他们早在海汉官方公开招商之前,其实就已经在当地开始了经营活动。 海汉攻打马尼拉期间,随军出征担任后勤辎重和人员运输任务的民船着实不少,数量甚至比军方参战的战船还多。为了作战行动的实际需求考虑,这些民船也并非从民间随意征募,而是由数家与海汉关系密切的大海商向海汉官方提供船只和水手,以保证行动前后的军事机密不会对外泄露,毕竟他们干这种活也不是第一次了,能够比较熟练地配合军方的指挥和行动。 这些商家愿意拿出手上的宝贵运力去帮海汉军完成后勤运输任务,当然不是受到海汉官方的胁迫或是单纯地出于爱国目的,其中甚至还有来自大明的海商主动参与进来。他们如此积极地运作此事,除了对海汉军拥有必胜的信心之外,另一个主要原因便是为了能在战后的第一时间就从当地获取收益。 距离马尼拉的战事结束其实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不过考虑到马尼拉当地的状况和与三亚之间的实际距离,商务部现在才推出当地的招商项目也算情有可原,并不是因为办事效率低下才导致招商活动耽搁了这么久。 不过对于真正与海汉关系密切的这些大商家来说,早迟一两个月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倒不是商人们宽宏大量不在乎这点时间能获得的收益,也不是畏惧海汉的权威不敢催促,而是他们早在海汉官方公开招商之前,其实就已经在当地开始了经营活动。 海汉攻打马尼拉期间,随军出征担任后勤辎重和人员运输任务的民船着实不少,数量甚至比军方参战的战船还多。为了作战行动的实际需求考虑,这些民船也并非从民间随意征募,而是由数家与海汉关系密切的大海商向海汉官方提供船只和水手,以保证行动前后的军事机密不会对外泄露,毕竟他们干这种活也不是第一次了,能够比较熟练地配合军方的指挥和行动。 这些商家愿意拿出手上的宝贵运力去帮海汉军完成后勤运输任务,当然不是受到海汉官方的胁迫或是单纯地出于爱国目的,其中甚至还有来自大明的海商主动参与进来。他们如此积极地运作此事,除了对海汉军拥有必胜的信心之外,另一个主要原因便是为了能在战后的第一时间就从当地获取收益。 距离马尼拉的战事结束其实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不过考虑到马尼拉当地的状况和与三亚之间的实际距离,商务部现在才推出当地的招商项目也算情有可原,并不是因为办事效率低下才导致招商活动耽搁了这么久。 不过对于真正与海汉关系密切的这些大商家来说,早迟一两个月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倒不是商人们宽宏大量不在乎这点时间能获得的收益,也不是畏惧海汉的权威不敢催促,而是他们早在海汉官方公开招商之前,其实就已经在当地开始了经营活动。 海汉攻打马尼拉期间,随军出征担任后勤辎重和人员运输任务的民船着实不少,数量甚至比军方参战的战船还多。为了作战行动的实际需求考虑,这些民船也并非从民间随意征募,而是由数家与海汉关系密切的大海商向海汉官方提供船只和水手,以保证行动前后的军事机密不会对外泄露,毕竟他们干这种活也不是第一次了,能够比较熟练地配合军方的指挥和行动。 这些商家愿意拿出手上的宝贵运力去帮海汉军完成后勤运输任务,当然不是受到海汉官方的胁迫或是单纯地出于爱国目的,其中甚至还有来自大明的海商主动参与进来。他们如此积极地运作此事,除了对海汉军拥有必胜的信心之外,另一个主要原因便是为了能在战后的第一时间就从当地获取收益。 距离马尼拉的战事结束其实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不过考虑到马尼拉当地的状况和与三亚之间的实际距离,商务部现在才推出当地的招商项目也算情有可原,并不是因为办事效率低下才导致招商活动耽搁了这么久。 不过对于真正与海汉关系密切的这些大商家来说,早迟一两个月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倒不是商人们宽宏大量不在乎这点时间能获得的收益,也不是畏惧海汉的权威不敢催促,而是他们早在海汉官方公开招商之前,其实就已经在当地开始了经营活动。 海汉攻打马尼拉期间,随军出征担任后勤辎重和人员运输任务的民船着实不少,数量甚至比军方参战的战船还多。为了作战行动的实际需求考虑,这些民船也并非从民间随意征募,而是由数家与海汉关系密切的大海商向海汉官方提供船只和水手,以保证行动前后的军事机密不会对外泄露,毕竟他们干这种活也不是第一次了,能够比较熟练地配合军方的指挥和行动。 这些商家愿意拿出手上的宝贵运力去帮海汉军完成后勤运输任务,当然不是受到海汉官方的胁迫或是单纯地出于爱国目的,其中甚至还有来自大明的海商主动参与进来。他们如此积极地运作此事,除了对海汉军拥有必胜的信心之外,另一个主要原因便是为了能在战后的第一时间就从当地获取收益。 距离马尼拉的战事结束其实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不过考虑到马尼拉当地的状况和与三亚之间的实际距离,商务部现在才推出当地的招商项目也算情有可原,并不是因为办事效率低下才导致招商活动耽搁了这么久。 不过对于真正与海汉关系密切的这些大商家来说,早迟一两个月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倒不是商人们宽宏大量不在乎这点时间能获得的收益,也不是畏惧海汉的权威不敢催促,而是他们早在海汉官方公开招商之前,其实就已经在当地开始了经营活动。 海汉攻打马尼拉期间,随军出征担任后勤辎重和人员运输任务的民船着实不少,数量甚至比军方参战的战船还多。为了作战行动的实际需求考虑,这些民船也并非从民间随意征募,而是由数家与海汉关系密切的大海商向海汉官方提供船只和水手,以保证行动前后的军事机密不会对外泄露,毕竟他们干这种活也不是第一次了,能够比较熟练地配合军方的指挥和行动。 这些商家愿意拿出手上的宝贵运力去帮海汉军完成后勤运输任务,当然不是受到海汉官方的胁迫或是单纯地出于爱国目的,其中甚至还有来自大明的海商主动参与进来。他们如此积极地运作此事,除了对海汉军拥有必胜的信心之外,另一个主要原因便是为了能在战后的第一时间就从当地获取收益。 距离马尼拉的战事结束其实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不过考虑到马尼拉当地的状况和与三亚之间的实际距离,商务部现在才推出当地的招商项目也算情有可原,并不是因为办事效率低下才导致招商活动耽搁了这么久。 不过对于真正与海汉关系密切的这些大商家来说,早迟一两个月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倒不是商人们宽宏大量不在乎这点时间能获得的收益,也不是畏惧海汉的权威不敢催促,而是他们早在海汉官方公开招商之前,其实就已经在当地开始了经营活动。 海汉攻打马尼拉期间,随军出征担任后勤辎重和人员运输任务的民船着实不少,数量甚至比军方参战的战船还多。为了作战行动的实际需求考虑,这些民船也并非从民间随意征募,而是由数家与海汉关系密切的大海商向海汉官方提供船只和水手,以保证行动前后的军事机密不会对外泄露,毕竟他们干这种活也不是第一次了,能够比较熟练地配合军方的指挥和行动。 这些商家愿意拿出手上的宝贵运力去帮海汉军完成后勤运输任务,当然不是受到海汉官方的胁迫或是单纯地出于爱国目的,其中甚至还有来自大明的海商主动参与进来。他们如此积极地运作此事,除了对海汉军拥有必胜的信心之外,另一个主要原因便是为了能在战后的第一时间就从当地获取收益。 距离马尼拉的战事结束其实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不过考虑到马尼拉当地的状况和与三亚之间的实际距离,商务部现在才推出当地的招商项目也算情有可原,并不是因为办事效率低下才导致招商活动耽搁了这么久。 不过对于真正与海汉关系密切的这些大商家来说,早迟一两个月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倒不是商人们宽宏大量不在乎这点时间能获得的收益,也不是畏惧海汉的权威不敢催促,而是他们早在海汉官方公开招商之前,其实就已经在当地开始了经营活动。 海汉攻打马尼拉期间,随军出征担任后勤辎重和人员运输任务的民船着实不少,数量甚至比军方参战的战船还多。为了作战行动的实际需求考虑,这些民船也并非从民间随意征募,而是由数家与海汉关系密切的大海商向海汉官方提供船只和水手,以保证行动前后的军事机密不会对外泄露,毕竟他们干这种活也不是第一次了,能够比较熟练地配合军方的指挥和行动。 这些商家愿意拿出手上的宝贵运力去帮海汉军完成后勤运输任务,当然不是受到海汉官方的胁迫或是单纯地出于爱国目的,其中甚至还有来自大明的海商主动参与进来。他们如此积极地运作此事,除了对海汉军拥有必胜的信心之外,另一个主要原因便是为了能在战后的第一时间就从当地获取收益。 正文 第1740章 商业优势 对于有资格参与到招商活动中的商家来说,这其实就是一次集体享受战争红利的分瓜大会。海汉每一次发动对外战争之后,都会举办类似这样的活动,将各国商人的利益与海汉的国家利益逐步捆绑到一起,充分利用民间和别国的商业资源来对新殖民地实施开发。 当然商人们不会太在乎这些理论上的政治意义,他们看重的是从中所能获得的实惠好处。海汉官方以及其低廉的价格向他们出让殖民地未来数十年的土地经营权,并且还准备好了一系列的经营项目供其挑选,又有海汉牢靠的商业信誉和便捷的金融结算制度作为保障。这样优秀的招商条件的确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对商人们来说肯定是绝佳的投资方向了。 就连将生意做遍大半个地球,在这个时代有海上马车夫之称的荷兰人,对于海汉所给出的招商条件也羡慕不已。只可惜海汉对东印度公司一向提防得紧,在殖民地招商阶段从来就不给其参与的机会,苏克易也只有在旁边看热闹的份。 东印度公司当然也曾尝试过让扎根巴达维亚的汉裔商人出面去争取这种机会,然而效果并不理想。有成大朋在背后提供详细的情报,这些商人连资格申报都很难过关。而为了打消荷兰人的疑心,成大朋自己也曾报名过海汉的招商活动,结果自不必说,他因为“与荷兰人过从甚密”这个原因而被拒之门外。 严格说起来,费策贤与苏克易其实也并不算同病相怜,因为在场的大明商人可都是有资格参与到马尼拉的开发当中。只是这种参与全是来自于商人们的自作主张,而没有人考虑过是否应该向官府报批备案,大家都假装不知道有他这个大明使臣在三亚,这才是最让费策贤感到郁闷的事。 造成这种状况最主要的原因,费策贤认为还是海汉人从中作梗所致,如果不是他们一直在刻意打压大明官方的权威,这些来自大明的商人又怎敢如此大胆地目中无人。只可惜他空有一肚子的不满,却没有办法改变现状,只能是跟苏克易在旁边大眼瞪小眼,吐槽几句都还得压着声音,以免隔墙有耳被旁人听去后打小报告。 施耐德可顾不上理会这些旁观者的感受,他今天要忙的事情很多,除了马尼拉地区的招商项目之外,还有为下半年海汉将要对外出口的各种商品征集订单。这其中包括了历年来为海汉创造利润最多的盐、糖、油、酒、玻璃制品、日用品、印刷品、造船业等等。 在逐步实现初级工业化生产之后,海汉的这些大宗商品的制造成本也在逐年降低,依靠着成本上的优势,在大明等国的市场占有率也在不断地提升。而作为分销商的各国商人在这个过程中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在短短数年内就让海汉商品畅销到远东各国国内。 在此期间各国有多少手工业者和小商人被海汉所带来的市场竞争击败甚至沦落到破产的地步,大概没人能统计出确切的数目,不过作为胜利者的海汉倒是一直在不断地从其他国家引入有一技之长的工匠,作为本国发展制造业的技术补充。 这些有一定专业知识和技能基础的匠人,在来到海汉之后只需接受短期的技术培训,便可以出任新的岗位,成为海汉式的产业工人。 例如在昌化钢铁厂工作的人员,就有相当大的比例都是来自广东佛山附近铁匠出身的移民,这些技术移民原本就掌握了一定的冶炼技术,有的老铁匠甚至是有着数十年的丰富从业经验,其实践水平还要远高于海汉技术部门的理论专家,在昌化落脚之后很快就进入到角色中。 而海汉在引入技术移民的过程中尝到甜头之后,便将这个措施列入了民政发展纲要中,作为每年贸易活动的内容之一。 之所以会将引进技术移民的列入到贸易范畴,是因为各国的中介机构也同样是海汉官方的交易对象之一,海汉会以较高的报酬委托该国的中介机构从当地招募指定行业和技能的移民,这对于类似牙行这类的中介来说算是每年都必须要争取的一笔大买卖。甚至有一些经营规模比较大,与海汉合作时间比较长的中介,已经开始有了猎头公司的雏形,会主动出击去网罗一些海汉所需要的高级人才。 很快施耐德就公布了海汉今年准备引入的技术移民需求清单,重点仍是铁匠、木匠、造船师、泥水匠、大夫,有功名在身的文人,卸任官员,资深水手等等,以及其他一切有特殊技能的匠人。而这些人的名额没有上限,只要专业技能达到了海汉的要求,便可以跳过移民考察期立刻办理入籍手续。而为海汉招募到这些移民的中介机构,也将按照不同工种的标准来计算报酬,其中介费用最低也是普通移民的八到十倍,最高的甚至会到百倍以上,对这些机构来说的确是发财的好机会了。 海汉为此给出的报酬还不仅是钱财一项,凡是为海汉招募的技术移民达到一定的数量,这些中介组织便可以升级为海汉的地区分销商,从而有机会扩大经营范围获取更丰厚的收益。而原本就已经是分销商的商家,还可以继续晋升等级,获得更多的资源,这对于一部分商家来说可能是比简单的中介报酬更有吸引力的条件了。 随着施耐德在台上不断地宣布今年要招募的工种,费策贤的脸色也是越发阴沉。世人皆知海汉国的人口结构中有大部分都是原属大明的汉人,而这些技术工种的招募更是摆明了在挖大明的墙角,毕竟除了大明之外,没有哪一国能够提供这么齐全的招募对象了。 不过他一侧头,看到苏克易的表情几乎是咬牙切齿,不禁开口问道:“苏大人为何如此在意此事?” 苏克易应道:“费大人不会认为他们只打算挖大明的墙角吧?” “难道贵国也……” “是啊,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挖墙脚的机会,哪一国都一样。”苏克易点点头肯定了对方的猜测。 自两国签订和平协议以来,海汉与东印度公司之间逐步实现了贸易正常化,这在给荷兰人带来丰厚收益的同时,也带来了不少让他们头疼的问题。比如海汉就曾公开以丰厚的报酬在巴达维亚市面上招募技术移民,并且还真的吸引了一些来自欧洲的匠人渡海到海南岛定居。 后来海汉虽然是在东印度公司的多番抗议之下所有收敛,没有再公开挖墙脚,但私底下仍是不遗余力地通过往来于两国之间的商船,向巴达维亚当地发布这类高级技术人才的招募信息。这种手段已经持续多年,虽然招式很老套,但也抵不住海汉出钱的作用,每年都陆陆续续有一些人离开巴达维亚来到海汉治下定居。如今取得海汉国籍的欧洲人当中,倒是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来自于东印度公司统治下的巴达维亚。 “那葡萄牙也是如此?”费策贤追问道。来了海汉这么长的时间,他也早就知道这两国在海汉心目中的地位是有差别的,葡萄牙与海汉的关系要亲近得多,而荷兰人在绝大多数时候都会受到区别对待。这种待遇差别的根源是什么,费策贤并不是很清楚,但他知道荷兰人对此肯定不甘于接受,所以一旦有机会,他也会不着痕迹的简单撩拨几句。 果然说到来自欧洲的竞争对手,苏克易就很难再保持镇定自若了:“那帮葡萄牙佬可自觉了,根本不用海汉人下手,他们自己就从国内送来了海汉所需要的匠人!” 葡萄牙向海汉提供的技术人员主要是造船师、枪炮工匠等等,但其主动提供这些技术人员的原因并不是苏克易所想的那样。葡萄牙这样做的原因是两国之间签署了相应的技术合作协议,这些技术人员在为海汉服务一定年限之后就可以自行选择是否回国,这也就是说他们有机会把自己在海汉期间学到的技术带回葡萄牙去,与其他国家来的技术移民直接入籍海汉还是有点差别。 当然了,这些葡萄牙匠人同样也有选择入籍海汉的自由,说白了就是看哪边的吸引力更大一些。只不过即便他们在工作年限满了之后选择回国,所能带走的技术也难以在葡萄牙国内完全复制出来。比如制造火枪的工匠,就算在海汉期间学到了先进步枪的结构和制造工艺,但葡萄牙国内没有能力冶炼出海汉用于造步枪的特殊钢材,没有相应的精密加工设备来制作枪械零件,也没有足够高的化工水平来复制出海汉所产的弹药,更没有完善的生产线来实现低成本的量产,所能制造出来的武器肯定就没法与海汉竞争。 海汉在关键领域的先进技术上所设置的门槛颇高,已经不是看懂学会就能复制到别处了,没有相应的配套产业,其他国家就算知道原理也很难照搬。 这也是为什么海汉近年来逐步放开了小吨位作战船只的外销限制,其他国家即便是买回去拆开来弄懂了船体结构,也顶多只能仿个外形,而且造船周期和成本都要比买船超出不少,等研究得七七八八可以开始动手造了,海汉又会推出性能得到部分升级的新型号。当这些国家发现“造不如买”的时候,就很难再下决心投入巨额成本去研发新式战船了。 当然海汉与葡萄牙之间的合作协议对外是保密的,所以在苏克易看来,葡萄牙主动奉上工匠的行为无异于舔狗,这或许便是葡萄牙人为了从海汉获得特殊照顾而采用的手段。 这两人在一起暗暗咒骂海汉的时候,来自朝鲜的李希对于这个环节却是看得颇为兴奋,他倒是从未想过还可以用这样的办法从别国招揽人才,如果自己的国家能像海汉这样操作…… 李希只是想了一下便迅速掐灭了这种不符合实际的念头,首先朝鲜没有条件像海汉这么阔绰的出手,其次距离朝鲜最近的国家当中,日本和后金都是本国不死不休的对手,几乎不存在操作的空间,而大明在两百多年以来一直是朝鲜的宗主国,想必国王大概也没有胆子去挖这个墙脚。 羡慕、嫉妒、恨意,围观这个环节的各国官员各自都有难以为外人道的情绪,他们都很清楚海汉的这种移民招募摆明了就是要吸各国的血,但怎奈根本就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能阻止海汉下手。 好在这个环节的时间并不长,因为技术移民数量没有上限,所以施耐德也不需要商家立刻回应是否要承揽其中某一些地区或工种的招募业务,只要宣布完了内容就算完事。而有这方面兴趣的商家可以在会后向商务部讨要一份详细的资料,然后再慢慢进行运作。 然后接下来的内容便是一些比较琐碎的项目了,涵盖了海汉现阶段出口的各种商品。而这些出口商品因为产能有限,分配到各国各地区的销售份额也是有相应的比例,各国的分销商必须要争取之后才能得到货源。而他们所能采用的竞争手段,自然就是要通过竞价来决出高下了。 但这种竞价必须分地区和国家来进行,细分的商品种类又多,所需耗费的时间必然很长,所以为了节约与会者的时间,具体的竞价并不会在当下就立刻展开。施耐德只是在这个场合大致宣布一下之后会开放竞价的地区和需要竞购的主要商品,就算是走完了这个流程。 但对于台下坐着的各国客商来说,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他们赶来三亚参与这个活动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竞争这些有限的货源。接下来这大半年能够从跨国贸易中赚到多少收益,很大程度就要看自己在这里能拿到多少货了。 正文 第1741章 利益捆绑 虽然这个时代的人还不懂得什么叫做贸易顺差逆差,但只要稍稍熟悉海汉情况的人,都知道海汉国每年的商品出口额要远大于进口额。海汉从外部购入的大多是各种原材料,而出口的几乎都是经过了深加工之后价格翻上数倍的量产商品。海汉也正是靠着每年数额巨大的贸易顺差,在短短数年中实现了财富的快速积累,从而有了足够的资金来扩充军备,打造远洋船队,不断地在海外开辟新殖民地。 时至今日,这种经营模式已经进入到良性循环当中,海汉与其他国家的贸易有大部分是通过这些跨国商人们来完成,而对于新殖民地的开发工作也有相当大的比例是依靠各国商人投入资金和人力,官方只负责引导、管理和安全保障。 这种运作模式让官方的财政压力减小了许多,并且商人们出于逐利的本性驱使,在开发新殖民地的过程中会比官方更加积极主动,避免了官僚体系运转效率较低所引发的一些弊病。而对于参加到这个过程中的商人们来说,这大概是他们有史以来最好的发财机会,极为低廉的运作成本和新殖民地宽松的管理制度,让他们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获取到大量的财富。 当然这样的运作模式也不是没有弊端,海汉国对于商业,特别是跨国贸易的依赖十分严重,一旦出现贸易争端、战争、天灾等状况,就很容易影响到国家的稳定。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虽然这个时代的人还不懂得什么叫做贸易顺差逆差,但只要稍稍熟悉海汉情况的人,都知道海汉国每年的商品出口额要远大于进口额。海汉从外部购入的大多是各种原材料,而出口的几乎都是经过了深加工之后价格翻上数倍的量产商品。海汉也正是靠着每年数额巨大的贸易顺差,在短短数年中实现了财富的快速积累,从而有了足够的资金来扩充军备,打造远洋船队,不断地在海外开辟新殖民地。 时至今日,这种经营模式已经进入到良性循环当中,海汉与其他国家的贸易有大部分是通过这些跨国商人们来完成,而对于新殖民地的开发工作也有相当大的比例是依靠各国商人投入资金和人力,官方只负责引导、管理和安全保障。 这种运作模式让官方的财政压力减小了许多,并且商人们出于逐利的本性驱使,在开发新殖民地的过程中会比官方更加积极主动,避免了官僚体系运转效率较低所引发的一些弊病。而对于参加到这个过程中的商人们来说,这大概是他们有史以来最好的发财机会,极为低廉的运作成本和新殖民地宽松的管理制度,让他们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获取到大量的财富。 当然这样的运作模式也不是没有弊端,海汉国对于商业,特别是跨国贸易的依赖十分严重,一旦出现贸易争端、战争、天灾等状况,就很容易影响到国家的稳定。虽然这个时代的人还不懂得什么叫做贸易顺差逆差,但只要稍稍熟悉海汉情况的人,都知道海汉国每年的商品出口额要远大于进口额。海汉从外部购入的大多是各种原材料,而出口的几乎都是经过了深加工之后价格翻上数倍的量产商品。海汉也正是靠着每年数额巨大的贸易顺差,在短短数年中实现了财富的快速积累,从而有了足够的资金来扩充军备,打造远洋船队,不断地在海外开辟新殖民地。 时至今日,这种经营模式已经进入到良性循环当中,海汉与其他国家的贸易有大部分是通过这些跨国商人们来完成,而对于新殖民地的开发工作也有相当大的比例是依靠各国商人投入资金和人力,官方只负责引导、管理和安全保障。 这种运作模式让官方的财政压力减小了许多,并且商人们出于逐利的本性驱使,在开发新殖民地的过程中会比官方更加积极主动,避免了官僚体系运转效率较低所引发的一些弊病。而对于参加到这个过程中的商人们来说,这大概是他们有史以来最好的发财机会,极为低廉的运作成本和新殖民地宽松的管理制度,让他们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获取到大量的财富。 当然这样的运作模式也不是没有弊端,海汉国对于商业,特别是跨国贸易的依赖十分严重,一旦出现贸易争端、战争、天灾等状况,就很容易影响到国家的稳定。虽然这个时代的人还不懂得什么叫做贸易顺差逆差,但只要稍稍熟悉海汉情况的人,都知道海汉国每年的商品出口额要远大于进口额。海汉从外部购入的大多是各种原材料,而出口的几乎都是经过了深加工之后价格翻上数倍的量产商品。海汉也正是靠着每年数额巨大的贸易顺差,在短短数年中实现了财富的快速积累,从而有了足够的资金来扩充军备,打造远洋船队,不断地在海外开辟新殖民地。 时至今日,这种经营模式已经进入到良性循环当中,海汉与其他国家的贸易有大部分是通过这些跨国商人们来完成,而对于新殖民地的开发工作也有相当大的比例是依靠各国商人投入资金和人力,官方只负责引导、管理和安全保障。 这种运作模式让官方的财政压力减小了许多,并且商人们出于逐利的本性驱使,在开发新殖民地的过程中会比官方更加积极主动,避免了官僚体系运转效率较低所引发的一些弊病。而对于参加到这个过程中的商人们来说,这大概是他们有史以来最好的发财机会,极为低廉的运作成本和新殖民地宽松的管理制度,让他们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获取到大量的财富。 当然这样的运作模式也不是没有弊端,海汉国对于商业,特别是跨国贸易的依赖十分严重,一旦出现贸易争端、战争、天灾等状况,就很容易影响到国家的稳定。虽然这个时代的人还不懂得什么叫做贸易顺差逆差,但只要稍稍熟悉海汉情况的人,都知道海汉国每年的商品出口额要远大于进口额。海汉从外部购入的大多是各种原材料,而出口的几乎都是经过了深加工之后价格翻上数倍的量产商品。海汉也正是靠着每年数额巨大的贸易顺差,在短短数年中实现了财富的快速积累,从而有了足够的资金来扩充军备,打造远洋船队,不断地在海外开辟新殖民地。 时至今日,这种经营模式已经进入到良性循环当中,海汉与其他国家的贸易有大部分是通过这些跨国商人们来完成,而对于新殖民地的开发工作也有相当大的比例是依靠各国商人投入资金和人力,官方只负责引导、管理和安全保障。 这种运作模式让官方的财政压力减小了许多,并且商人们出于逐利的本性驱使,在开发新殖民地的过程中会比官方更加积极主动,避免了官僚体系运转效率较低所引发的一些弊病。而对于参加到这个过程中的商人们来说,这大概是他们有史以来最好的发财机会,极为低廉的运作成本和新殖民地宽松的管理制度,让他们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获取到大量的财富。 当然这样的运作模式也不是没有弊端,海汉国对于商业,特别是跨国贸易的依赖十分严重,一旦出现贸易争端、战争、天灾等状况,就很容易影响到国家的稳定。虽然这个时代的人还不懂得什么叫做贸易顺差逆差,但只要稍稍熟悉海汉情况的人,都知道海汉国每年的商品出口额要远大于进口额。海汉从外部购入的大多是各种原材料,而出口的几乎都是经过了深加工之后价格翻上数倍的量产商品。海汉也正是靠着每年数额巨大的贸易顺差,在短短数年中实现了财富的快速积累,从而有了足够的资金来扩充军备,打造远洋船队,不断地在海外开辟新殖民地。 时至今日,这种经营模式已经进入到良性循环当中,海汉与其他国家的贸易有大部分是通过这些跨国商人们来完成,而对于新殖民地的开发工作也有相当大的比例是依靠各国商人投入资金和人力,官方只负责引导、管理和安全保障。 这种运作模式让官方的财政压力减小了许多,并且商人们出于逐利的本性驱使,在开发新殖民地的过程中会比官方更加积极主动,避免了官僚体系运转效率较低所引发的一些弊病。而对于参加到这个过程中的商人们来说,这大概是他们有史以来最好的发财机会,极为低廉的运作成本和新殖民地宽松的管理制度,让他们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获取到大量的财富。 当然这样的运作模式也不是没有弊端,海汉国对于商业,特别是跨国贸易的依赖十分严重,一旦出现贸易争端、战争、天灾等状况,就很容易影响到国家的稳定。虽然这个时代的人还不懂得什么叫做贸易顺差逆差,但只要稍稍熟悉海汉情况的人,都知道海汉国每年的商品出口额要远大于进口额。海汉从外部购入的大多是各种原材料,而出口的几乎都是经过了深加工之后价格翻上数倍的量产商品。海汉也正是靠着每年数额巨大的贸易顺差,在短短数年中实现了财富的快速积累,从而有了足够的资金来扩充军备,打造远洋船队,不断地在海外开辟新殖民地。 时至今日,这种经营模式已经进入到良性循环当中,海汉与其他国家的贸易有大部分是通过这些跨国商人们来完成,而对于新殖民地的开发工作也有相当大的比例是依靠各国商人投入资金和人力,官方只负责引导、管理和安全保障。 这种运作模式让官方的财政压力减小了许多,并且商人们出于逐利的本性驱使,在开发新殖民地的过程中会比官方更加积极主动,避免了官僚体系运转效率较低所引发的一些弊病。而对于参加到这个过程中的商人们来说,这大概是他们有史以来最好的发财机会,极为低廉的运作成本和新殖民地宽松的管理制度,让他们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获取到大量的财富。 当然这样的运作模式也不是没有弊端,海汉国对于商业,特别是跨国贸易的依赖十分严重,一旦出现贸易争端、战争、天灾等状况,就很容易影响到国家的稳定。虽然这个时代的人还不懂得什么叫做贸易顺差逆差,但只要稍稍熟悉海汉情况的人,都知道海汉国每年的商品出口额要远大于进口额。海汉从外部购入的大多是各种原材料,而出口的几乎都是经过了深加工之后价格翻上数倍的量产商品。海汉也正是靠着每年数额巨大的贸易顺差,在短短数年中实现了财富的快速积累,从而有了足够的资金来扩充军备,打造远洋船队,不断地在海外开辟新殖民地。 时至今日,这种经营模式已经进入到良性循环当中,海汉与其他国家的贸易有大部分是通过这些跨国商人们来完成,而对于新殖民地的开发工作也有相当大的比例是依靠各国商人投入资金和人力,官方只负责引导、管理和安全保障。 这种运作模式让官方的财政压力减小了许多,并且商人们出于逐利的本性驱使,在开发新殖民地的过程中会比官方更加积极主动,避免了官僚体系运转效率较低所引发的一些弊病。而对于参加到这个过程中的商人们来说,这大概是他们有史以来最好的发财机会,极为低廉的运作成本和新殖民地宽松的管理制度,让他们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获取到大量的财富。 正文 第1742章 买买买 新型号的步枪以整体减重作为卖点,这到底是偷工减料还是技术革新,真正的结论大概也只有白克思心里才有数。不过这套宣传理论显然是有效的,台下的观众们在听完他的讲述之后,对这个技术改进给予了掌声鼓励。对于这些买家来说,只有步枪性能得到了明显提升,那么才会考虑花钱升级换代。如果像白克思所宣称的那样,武器减重能够增加单兵作战的续航能力,那的确也可以视为武器性能升级了。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小改进,肯定还无法满足买家们的要求,特别是那些已经连续几年购买了三三式步枪的国家,要让他们掏更多的钱买升级型号,光是枪轻了半斤这个卖点还远远不够打动他们。 “下面我们来说说这支新枪的第二个特点。”白克思指向了背景上醒目的“精准”二字:“为什么步枪这种武器能得到各国军队的青睐?是因为它能在比较长的距离上精确杀伤敌人,而训练士兵使用步枪要比掌握弓箭容易得多,我们无法快速地培训出大批弓箭手,但只要经过一个月的训练,哪怕是从未上过战场的农夫也能使用步枪完成杀敌!而我们要进一步提升杀敌的效率,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这些步枪能打得更准!” 白克思拿手里的枪比划了一下瞄准的动作,然后继续说道:“如果要详细解释如何让这支枪变得更准,可能会有太多术语是各位听不懂的,所以我就简单说一下好了。我们改进了枪管和瞄具的加工工艺,让子弹在有效射程内的精准度至少增加了三成!换言之,这种改进能提升士兵三成的战斗力,各位,这将会让你们的军队变得更强大!” 三成的射击精准度提升能换算成增加三成战斗力吗?这当然是白克思有意玩了一个偷换概念的小把戏。且不说要衡量这精准度的提升程度有一定的人为因素,就算新枪性能真能达到白克思宣称的水平,那在使用中也还得考虑很多影响作战的客观因素,而不能将武器性能的提升简单等同于战斗力提升。 当然了,这种宣传手法对于各国负责军备采购的将领们来说是很管用的,四舍五入可不就是白克思说的这样吗?只要新枪的表现真有这么好,那买就完事了! 而费策贤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据他所知,海汉出售给大明的步枪几乎都是二八式二九式的老旧型号,其中二八式还是发射频率较慢的火绳枪。而相对比较新的三三式步枪,大明一共才买到了两百支,以至于兵部根本舍不得将其部署到前线使用,全部留在了京里,八十支用来装备御林军给皇上交差,一百支交给了京营使用,还剩二十支拿给工匠拆解研究,争取能自行仿制出来。 而今天有资格坐在这里参与活动的国家当中,单兵装备水平胜过大明的可不少,比如安南国以往几年所购买的三三式步枪就已远不止两百支了。海汉将这些厉害武器出售给别国,却限制对大明的出口,费策贤认为这种做法显然是在有意压制大明的武装水平。 其实抱有这种看法的并不止费策贤一人,离他不远的苏克易也有同样的感受。荷兰人的处境还不如大明,至少从去年开始,海汉已经取消了向大明朝廷出售武器的禁令,而荷兰人却依然还处于更为严格的限售条例之下。去年花大价钱买了一批海汉战船,就已经是东印度公司目前所得到的最高待遇了。 当然来自福建的许氏家族并没有被海汉当作大明官方来对待,或者说许氏所获得的待遇其实已经胜过了大明朝廷。从1628年开始,许心素就与海汉人建立起了贸易关系,并且开始从海汉这边陆续购买军火武装自己的下属部队。而到目前为止,福建每年都是海汉武器出口的最大买主之一,跟安南国可以说是不相上下。 许心素在福建已经是如同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几乎垄断了整个福建海岸的进出口贸易,钱财对其来说真的就只是一个数字而已,如何能让许氏家族长久地保持着这份显赫富贵,才是许心素当下最为在意的事情。 首要的当然是稳固自己在福建的统治地位,而许心素以商起家,以武发迹,对于自己手下部队的武装水平看得非常重,加之其发迹几乎都是靠着海汉提供的装备和战术,所以每年在军购方面从来都是不惜成本,一定要买到最新最好的武器,将麾下部队打造成大明治下的第一强军。 花费大量钱财购买海汉所产的武器,除了武装自己之外,这也是一种向海汉表明忠心,换得对方给予武力保护的手段。许心素很清楚海汉的兵力虽远不及大明,但其实能对大明制造出的威胁还远胜北方的敌人,可以说是自己家族逼不得已之下的一条后路。如果有朝一日大明要整顿福建官场,那恐怕就只有海汉人才能罩着自己了。 今天代表福建许氏来到这里的许裕拙便深谙其中道理,说实话海汉人会推出什么新武器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让海汉人看到,许家一如既往地会在军火生意上捧场。就算今天还是继续卖三三式步枪,许裕拙也仍会毫不犹豫地下订单,更何况从白克思的介绍来看,新枪似乎的确有性能上的提升。 至于价格,福建许氏从来都不是对价格敏感的买主,只在乎能不能买到,能买多少,什么时候交货。许裕拙已经想好了,只要相对过去的旧型号没有涨价太多,那就先订两千支新枪再说。 不过此时白克思的介绍可还没有结束,他正在台上唾沫横飞地说到了新枪的第三个特点——可靠。 “众所周知,步枪因为结构复杂,在作战期间进行维修维护都比较麻烦,所以枪支的可靠性会直接影响到部队的战斗力。而三三甲式步枪在这方面也做了相应的技术改进,调整了火药配方,让清理枪膛的频率下降了一倍,枪管寿命延长了四分之一。另外我们会为大宗订单配备更多的备用零件,这样故障步枪就不需要返厂维修,在战地上就可以得到修复。” 火药步枪的维护维修当然要比冷兵器更为复杂,使用成本也更高,买家在选购武器的时候,这都是会列入考虑的因素。而一支不再需要频繁维护,使用寿命更长的步枪,对士兵来说自然更为合用,这也是从另一个方面提升了部队的战斗力。 海汉制造的步枪虽然性能出众,但也同样会存在维修维护的问题,现在白克思把可靠性拿出来当成新的卖点推销,也足见海汉兵工的确是在这个方面下了工夫。不过至于实际使用效果是不是能达到白克思所说的水平,那大概就还得有待于各国买回去大面积列装之后的反馈了。 “……综上所述,三三甲式步枪集中了我国最新的制造技术,在作战性能上有显著的提升,我建议各位都应该考虑在本国装备这种最新式的步枪。”白克思终于开始为这种新式步枪的推销做结束陈词:“如果还没有摸过这种步枪的各位也不用着急,我们在后面几天还会安排实弹射击展示,各位也可以亲自上场操作,体验一下这种新式步枪的性能。” 白克思说完之后将步枪递给助手,然后对下面的观众摊手道:“关于这支新式步枪,大家有什么问题,现在都可以向我提问。好,来自福建的许将军举手了,请问你有什么问题?” “我只有一个问题,这枪我能买多少?”许裕拙不愧是福建许氏的代表,一开口便彰显出了财大气粗的作派,根本不问枪的单价,只打听能从海汉买到多少。根据过去的经验,他知道像这种刚刚推出市场的新武器一般都会因为产能有限而对第一批的订单进行限制,以防单个客户直接垄断了海汉的供货。 “许将军这个问题真的深得我心,我就喜欢像你这么爽快的买家!”白克思对于许裕拙的捧场非常开心,笑着回应道:“相信大家也知道,新枪上市的产能都是比较有限的,所以我们预计到年底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只能生产大约三千到四千支三三式步枪。” 看到台下众人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失望表情出现,白克思又补充道:“各位也不要着急,等下半年秋交会的时候就可以预定下一年的订单,明年的产能肯定会比今年有所提升。” “那请白首长直说吧,每家限购多少支枪?”在得到郑柞点头示意后,作为副手的郑廷代表安南国向白克思提问道。当然了,作为海汉兵工的忠实拥趸,安南国也不落于人后,根本不会在这种场合主动问价。 “最少两百支起订。”白克思比划出两根手指,然后只留一根食指竖着:“上限一千支。” 最后还是葡萄牙人比较实际,提了一下价格问题:“价格还能延续三三式步枪的水平吗?” “因为制造成本的原因,新枪的价格会比三三式上涨一点点,大约要高一成……但相比性能上的提升来说,我们认为这点涨幅是大家都可以接受的程度。”白克思把涨价说得很婉转,尽量不给买家们造成心理压力。 “那怎么个买法?还是跟往年一样吗?”占城国的代表也开口提问了。 白克思应道:“是的,跟往年一样,还是由我方出一个底价,各家在此基础上给出自己的一口价,价格最高的三家将优先成交和供货。” 白克思先前已经说过三三甲式步枪在今年投放市场的数量是有限的,并且对购买数量也给出了限制。如果就三千支枪,那很可能出价前三的买家就直接瓜分完了,即便有剩也不会太多。所以想在第一时间就买到这种新式武器的买家,那就必须要在接下来的竞价中给出一个有竞争力的一口价才行了。 李希还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形式的竞购,问过旁边的工作人员之后,才弄懂了这其中的规则。待他想明白其中妙处之后,不禁大为佩服海汉人的商业头脑,竟然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平衡各国的军备竞赛,同时还能把平价武器卖到更高的价钱。 不过朝鲜国这次仅仅只是作为观摩参与其中,并不会直接出价,不然李希倒是也很想试试自己操作一把。三三式步枪的价格他是知道的,朝鲜国因为军费有限,去年从海汉手里购买武器的时候仍是选择了以火绳枪为主,而较为先进的三三式步枪就只买了五十支回去。这三三甲式步枪的报价还高出一成以上,再加上竞购环节肯定会溢价,李希感觉最后怎么也得比三三式贵两成以上才能成交。而这样的价格对比较贫穷的朝鲜国来说,的确是有点难以承受。 之后的竞价其实并没有李希所想象的那么激烈,甚至可以说是波澜不惊。出手最为阔绰的依然是福建许氏和安南国两家,各自拿下了一千支的订单。在竞购中挤到第三的并不是众人所预想的葡萄牙人,而是近几年才开始在南海慢慢有点国际地位的占城国。 葡萄牙人托马斯对于占城的积极表现显然也有点诧异,他没有想到这种志在必得的竞争竟然会输给了占城人,心里暗暗对这个国家的财力看高了不少。 不过他有所不知的是,占城人难得出手大方一次,其实也是有内幕的。海汉通过电报手段已经与占城王室达成了一致,占城国将会拒绝荷兰人的购粮请求,而海汉方面在这次国庆期间的军购环节会给予占城一定的补偿。换句话说,占城在竞购中所出的价格,其实在结算时还将得到海汉给予的特别折扣,实际所需付出的价钱并没有表面上那么高,葡萄牙人是被这两国的暗中交易硬生生给挤出了局。 正文 第1743章 各有目的 海汉与占城的暗中交易本来是为了打击荷兰人,以便让自家情报部门继续在巴达维亚操控粮食市场的走向,不过却因此而敲了葡萄牙一闷棍,让其在三三甲式步枪的竞价中意外出局。要是让托马斯知道了真相,怕不是得气个半死。 不过好在占城国并没有如福建与安南这两家一般的阔气,只订了五百支新式步枪作为现有军力的补充,所以葡萄牙在后面还是能有拣漏的机会,只是无法大量购入罢了。 对于福建许氏和安南国来说,从海汉购买武器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武装自身,同时也是主动将自身与海汉进行利益捆绑,从而在军事方面获得海汉的长期支持和庇护。而占城并没有足够的军事实力来完成对外扩张,他们的目的只是尽可能地保证国家武装水平不至于比北边的强邻安南差得太多,而且军中还有不少近几年购买的步枪,所以更换新式武器的需求也不是那么迫切。 葡萄牙的情况则与这几个国家都有所不同,由于殖民地在近年来并没有得到实际的扩张,他们在马六甲海峡以东的南海地一直都维持着一千五到两千人左右的武装人员,而且近年与荷兰的冲突不如以前那么激烈了,所以在武器装备方面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需求。 不过葡萄牙人极为精明,只要能有购买海汉武器的机会,他们都还是会尽可能地调动资金多买一些。海汉制造的武器性能胜过他们自行制造,将这些武器送回欧洲去,也同样会派上很大的用场。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与占城的暗中交易本来是为了打击荷兰人,以便让自家情报部门继续在巴达维亚操控粮食市场的走向,不过却因此而敲了葡萄牙一闷棍,让其在三三甲式步枪的竞价中意外出局。要是让托马斯知道了真相,怕不是得气个半死。 不过好在占城国并没有如福建与安南这两家一般的阔气,只订了五百支新式步枪作为现有军力的补充,所以葡萄牙在后面还是能有拣漏的机会,只是无法大量购入罢了。 对于福建许氏和安南国来说,从海汉购买武器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武装自身,同时也是主动将自身与海汉进行利益捆绑,从而在军事方面获得海汉的长期支持和庇护。而占城并没有足够的军事实力来完成对外扩张,他们的目的只是尽可能地保证国家武装水平不至于比北边的强邻安南差得太多,而且军中还有不少近几年购买的步枪,所以更换新式武器的需求也不是那么迫切。 葡萄牙的情况则与这几个国家都有所不同,由于殖民地在近年来并没有得到实际的扩张,他们在马六甲海峡以东的南海地一直都维持着一千五到两千人左右的武装人员,而且近年与荷兰的冲突不如以前那么激烈了,所以在武器装备方面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需求。 不过葡萄牙人极为精明,只要能有购买海汉武器的机会,他们都还是会尽可能地调动资金多买一些。海汉制造的武器性能胜过他们自行制造,将这些武器送回欧洲去,也同样会派上很大的用场。海汉与占城的暗中交易本来是为了打击荷兰人,以便让自家情报部门继续在巴达维亚操控粮食市场的走向,不过却因此而敲了葡萄牙一闷棍,让其在三三甲式步枪的竞价中意外出局。要是让托马斯知道了真相,怕不是得气个半死。 不过好在占城国并没有如福建与安南这两家一般的阔气,只订了五百支新式步枪作为现有军力的补充,所以葡萄牙在后面还是能有拣漏的机会,只是无法大量购入罢了。 对于福建许氏和安南国来说,从海汉购买武器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武装自身,同时也是主动将自身与海汉进行利益捆绑,从而在军事方面获得海汉的长期支持和庇护。而占城并没有足够的军事实力来完成对外扩张,他们的目的只是尽可能地保证国家武装水平不至于比北边的强邻安南差得太多,而且军中还有不少近几年购买的步枪,所以更换新式武器的需求也不是那么迫切。 葡萄牙的情况则与这几个国家都有所不同,由于殖民地在近年来并没有得到实际的扩张,他们在马六甲海峡以东的南海地一直都维持着一千五到两千人左右的武装人员,而且近年与荷兰的冲突不如以前那么激烈了,所以在武器装备方面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需求。 不过葡萄牙人极为精明,只要能有购买海汉武器的机会,他们都还是会尽可能地调动资金多买一些。海汉制造的武器性能胜过他们自行制造,将这些武器送回欧洲去,也同样会派上很大的用场。海汉与占城的暗中交易本来是为了打击荷兰人,以便让自家情报部门继续在巴达维亚操控粮食市场的走向,不过却因此而敲了葡萄牙一闷棍,让其在三三甲式步枪的竞价中意外出局。要是让托马斯知道了真相,怕不是得气个半死。 不过好在占城国并没有如福建与安南这两家一般的阔气,只订了五百支新式步枪作为现有军力的补充,所以葡萄牙在后面还是能有拣漏的机会,只是无法大量购入罢了。 对于福建许氏和安南国来说,从海汉购买武器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武装自身,同时也是主动将自身与海汉进行利益捆绑,从而在军事方面获得海汉的长期支持和庇护。而占城并没有足够的军事实力来完成对外扩张,他们的目的只是尽可能地保证国家武装水平不至于比北边的强邻安南差得太多,而且军中还有不少近几年购买的步枪,所以更换新式武器的需求也不是那么迫切。 葡萄牙的情况则与这几个国家都有所不同,由于殖民地在近年来并没有得到实际的扩张,他们在马六甲海峡以东的南海地一直都维持着一千五到两千人左右的武装人员,而且近年与荷兰的冲突不如以前那么激烈了,所以在武器装备方面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需求。 不过葡萄牙人极为精明,只要能有购买海汉武器的机会,他们都还是会尽可能地调动资金多买一些。海汉制造的武器性能胜过他们自行制造,将这些武器送回欧洲去,也同样会派上很大的用场。海汉与占城的暗中交易本来是为了打击荷兰人,以便让自家情报部门继续在巴达维亚操控粮食市场的走向,不过却因此而敲了葡萄牙一闷棍,让其在三三甲式步枪的竞价中意外出局。要是让托马斯知道了真相,怕不是得气个半死。 不过好在占城国并没有如福建与安南这两家一般的阔气,只订了五百支新式步枪作为现有军力的补充,所以葡萄牙在后面还是能有拣漏的机会,只是无法大量购入罢了。 对于福建许氏和安南国来说,从海汉购买武器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武装自身,同时也是主动将自身与海汉进行利益捆绑,从而在军事方面获得海汉的长期支持和庇护。而占城并没有足够的军事实力来完成对外扩张,他们的目的只是尽可能地保证国家武装水平不至于比北边的强邻安南差得太多,而且军中还有不少近几年购买的步枪,所以更换新式武器的需求也不是那么迫切。 葡萄牙的情况则与这几个国家都有所不同,由于殖民地在近年来并没有得到实际的扩张,他们在马六甲海峡以东的南海地一直都维持着一千五到两千人左右的武装人员,而且近年与荷兰的冲突不如以前那么激烈了,所以在武器装备方面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需求。 不过葡萄牙人极为精明,只要能有购买海汉武器的机会,他们都还是会尽可能地调动资金多买一些。海汉制造的武器性能胜过他们自行制造,将这些武器送回欧洲去,也同样会派上很大的用场。海汉与占城的暗中交易本来是为了打击荷兰人,以便让自家情报部门继续在巴达维亚操控粮食市场的走向,不过却因此而敲了葡萄牙一闷棍,让其在三三甲式步枪的竞价中意外出局。要是让托马斯知道了真相,怕不是得气个半死。 不过好在占城国并没有如福建与安南这两家一般的阔气,只订了五百支新式步枪作为现有军力的补充,所以葡萄牙在后面还是能有拣漏的机会,只是无法大量购入罢了。 对于福建许氏和安南国来说,从海汉购买武器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武装自身,同时也是主动将自身与海汉进行利益捆绑,从而在军事方面获得海汉的长期支持和庇护。而占城并没有足够的军事实力来完成对外扩张,他们的目的只是尽可能地保证国家武装水平不至于比北边的强邻安南差得太多,而且军中还有不少近几年购买的步枪,所以更换新式武器的需求也不是那么迫切。 葡萄牙的情况则与这几个国家都有所不同,由于殖民地在近年来并没有得到实际的扩张,他们在马六甲海峡以东的南海地一直都维持着一千五到两千人左右的武装人员,而且近年与荷兰的冲突不如以前那么激烈了,所以在武器装备方面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需求。 不过葡萄牙人极为精明,只要能有购买海汉武器的机会,他们都还是会尽可能地调动资金多买一些。海汉制造的武器性能胜过他们自行制造,将这些武器送回欧洲去,也同样会派上很大的用场。海汉与占城的暗中交易本来是为了打击荷兰人,以便让自家情报部门继续在巴达维亚操控粮食市场的走向,不过却因此而敲了葡萄牙一闷棍,让其在三三甲式步枪的竞价中意外出局。要是让托马斯知道了真相,怕不是得气个半死。 不过好在占城国并没有如福建与安南这两家一般的阔气,只订了五百支新式步枪作为现有军力的补充,所以葡萄牙在后面还是能有拣漏的机会,只是无法大量购入罢了。 对于福建许氏和安南国来说,从海汉购买武器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武装自身,同时也是主动将自身与海汉进行利益捆绑,从而在军事方面获得海汉的长期支持和庇护。而占城并没有足够的军事实力来完成对外扩张,他们的目的只是尽可能地保证国家武装水平不至于比北边的强邻安南差得太多,而且军中还有不少近几年购买的步枪,所以更换新式武器的需求也不是那么迫切。 葡萄牙的情况则与这几个国家都有所不同,由于殖民地在近年来并没有得到实际的扩张,他们在马六甲海峡以东的南海地一直都维持着一千五到两千人左右的武装人员,而且近年与荷兰的冲突不如以前那么激烈了,所以在武器装备方面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需求。 不过葡萄牙人极为精明,只要能有购买海汉武器的机会,他们都还是会尽可能地调动资金多买一些。海汉制造的武器性能胜过他们自行制造,将这些武器送回欧洲去,也同样会派上很大的用场。海汉与占城的暗中交易本来是为了打击荷兰人,以便让自家情报部门继续在巴达维亚操控粮食市场的走向,不过却因此而敲了葡萄牙一闷棍,让其在三三甲式步枪的竞价中意外出局。要是让托马斯知道了真相,怕不是得气个半死。 不过好在占城国并没有如福建与安南这两家一般的阔气,只订了五百支新式步枪作为现有军力的补充,所以葡萄牙在后面还是能有拣漏的机会,只是无法大量购入罢了。 对于福建许氏和安南国来说,从海汉购买武器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武装自身,同时也是主动将自身与海汉进行利益捆绑,从而在军事方面获得海汉的长期支持和庇护。 正文 第1744章 武器与战术 虽说海汉是将唯武器论作为一种推销手段在使用,自身对军事的理解并不会如此狭隘,但因为海汉军数年来的优异战绩,的确是让不少国家片面地认为海汉军的强大就主要依赖于装备了先进的武器,以及建立在此基础之上的独特战术。似乎只要自己的国家拥有了同等级的武装之后,战斗力就可以跟海汉军平起平坐了。 也只有安南郑氏、福建许氏等少数与海汉在军事领域有着深度合作的伙伴才清楚,海汉军的强大可不仅仅只是先进武器所起的作用,领先这个时代数百年的军事思想和发展观才是真正让别国无法效仿的长处。即便他们能从海汉那里得到武器和战术,也仍然无法像海汉军一样完成在遥远海外的作战任务,海汉在军事方面的成就,并不是只要有决心和勇气就能达成的。 但即便是清楚这其中的关键,这两家依然还是海汉军火的最主要买家。他们都有与海汉军并肩作战的经历,对于重武器在战场上所能起到的作用要远比其他国家更为清楚,所以他们的选择也正如白克思所说的那样——多多益善。 海汉火炮还有一个主要的买家就是葡萄牙人。虽然葡萄牙人自己也掌握了这个时代还算比较先进的铸炮技术,但相比海汉制造的火炮,他们自己造的炮在性能方面的确是有着明显的差距,而且除了买来自用之外,他们也同样会将这种重武器运至欧洲跟火枪打包发售给参战国,从中赚取差价。 有葡萄牙这样的中间商,海汉在军火外销的推广方面的确是省下了许多力气,葡萄牙人主动承揽了马六甲海峡以西地区的几乎全部武器销量,而且数年下来经过这个渠道出售的武器总量已经不比另外两个大买家差多少了,每年给海汉兵工所带来的利润也是十分可观。 白克思今天所宣传的陆军野战火炮倒没有像步枪一样从旧有型号升级,而是新的设计。由于是去年完成定型,所以这种火炮被命名为三六式野战炮,并分为85毫米、95mm、105mm、115mm四种口径不同的型号,分别对应过去用炮弹重量来定义的火炮级别中三磅炮、六磅炮、九磅炮及十二磅炮。至于更大口径的野战火炮,目前并没有列入到海汉兵工生产和外销的计划当中。 值得一提的是,从去年年底开始,海汉兵工的火炮开始以口径命名,取代过去按炮弹重量分级的命名方式。除了要以海汉的方式定义武器的分级标准之外,也是为了能在今后的兵器生产中提高武器的加工精度。 当然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海汉军已经逐步在开始淘汰传统的球形实心弹火炮,再简单地根据炮弹重量对火炮进行分级,已经跟不上海汉军的军备发展速度了。不过这个调整对外国军队来说肯定难以理解,不免得根据海汉的新标准来重新适应才行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虽说海汉是将唯武器论作为一种推销手段在使用,自身对军事的理解并不会如此狭隘,但因为海汉军数年来的优异战绩,的确是让不少国家片面地认为海汉军的强大就主要依赖于装备了先进的武器,以及建立在此基础之上的独特战术。似乎只要自己的国家拥有了同等级的武装之后,战斗力就可以跟海汉军平起平坐了。 也只有安南郑氏、福建许氏等少数与海汉在军事领域有着深度合作的伙伴才清楚,海汉军的强大可不仅仅只是先进武器所起的作用,领先这个时代数百年的军事思想和发展观才是真正让别国无法效仿的长处。即便他们能从海汉那里得到武器和战术,也仍然无法像海汉军一样完成在遥远海外的作战任务,海汉在军事方面的成就,并不是只要有决心和勇气就能达成的。 但即便是清楚这其中的关键,这两家依然还是海汉军火的最主要买家。他们都有与海汉军并肩作战的经历,对于重武器在战场上所能起到的作用要远比其他国家更为清楚,所以他们的选择也正如白克思所说的那样——多多益善。 海汉火炮还有一个主要的买家就是葡萄牙人。虽然葡萄牙人自己也掌握了这个时代还算比较先进的铸炮技术,但相比海汉制造的火炮,他们自己造的炮在性能方面的确是有着明显的差距,而且除了买来自用之外,他们也同样会将这种重武器运至欧洲跟火枪打包发售给参战国,从中赚取差价。 有葡萄牙这样的中间商,海汉在军火外销的推广方面的确是省下了许多力气,葡萄牙人主动承揽了马六甲海峡以西地区的几乎全部武器销量,而且数年下来经过这个渠道出售的武器总量已经不比另外两个大买家差多少了,每年给海汉兵工所带来的利润也是十分可观。 白克思今天所宣传的陆军野战火炮倒没有像步枪一样从旧有型号升级,而是新的设计。由于是去年完成定型,所以这种火炮被命名为三六式野战炮,并分为85毫米、95mm、105mm、115mm四种口径不同的型号,分别对应过去用炮弹重量来定义的火炮级别中三磅炮、六磅炮、九磅炮及十二磅炮。至于更大口径的野战火炮,目前并没有列入到海汉兵工生产和外销的计划当中。 值得一提的是,从去年年底开始,海汉兵工的火炮开始以口径命名,取代过去按炮弹重量分级的命名方式。除了要以海汉的方式定义武器的分级标准之外,也是为了能在今后的兵器生产中提高武器的加工精度。 当然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海汉军已经逐步在开始淘汰传统的球形实心弹火炮,再简单地根据炮弹重量对火炮进行分级,已经跟不上海汉军的军备发展速度了。不过这个调整对外国军队来说肯定难以理解,不免得根据海汉的新标准来重新适应才行了。虽说海汉是将唯武器论作为一种推销手段在使用,自身对军事的理解并不会如此狭隘,但因为海汉军数年来的优异战绩,的确是让不少国家片面地认为海汉军的强大就主要依赖于装备了先进的武器,以及建立在此基础之上的独特战术。似乎只要自己的国家拥有了同等级的武装之后,战斗力就可以跟海汉军平起平坐了。 也只有安南郑氏、福建许氏等少数与海汉在军事领域有着深度合作的伙伴才清楚,海汉军的强大可不仅仅只是先进武器所起的作用,领先这个时代数百年的军事思想和发展观才是真正让别国无法效仿的长处。即便他们能从海汉那里得到武器和战术,也仍然无法像海汉军一样完成在遥远海外的作战任务,海汉在军事方面的成就,并不是只要有决心和勇气就能达成的。 但即便是清楚这其中的关键,这两家依然还是海汉军火的最主要买家。他们都有与海汉军并肩作战的经历,对于重武器在战场上所能起到的作用要远比其他国家更为清楚,所以他们的选择也正如白克思所说的那样——多多益善。 海汉火炮还有一个主要的买家就是葡萄牙人。虽然葡萄牙人自己也掌握了这个时代还算比较先进的铸炮技术,但相比海汉制造的火炮,他们自己造的炮在性能方面的确是有着明显的差距,而且除了买来自用之外,他们也同样会将这种重武器运至欧洲跟火枪打包发售给参战国,从中赚取差价。 有葡萄牙这样的中间商,海汉在军火外销的推广方面的确是省下了许多力气,葡萄牙人主动承揽了马六甲海峡以西地区的几乎全部武器销量,而且数年下来经过这个渠道出售的武器总量已经不比另外两个大买家差多少了,每年给海汉兵工所带来的利润也是十分可观。 白克思今天所宣传的陆军野战火炮倒没有像步枪一样从旧有型号升级,而是新的设计。由于是去年完成定型,所以这种火炮被命名为三六式野战炮,并分为85毫米、95mm、105mm、115mm四种口径不同的型号,分别对应过去用炮弹重量来定义的火炮级别中三磅炮、六磅炮、九磅炮及十二磅炮。至于更大口径的野战火炮,目前并没有列入到海汉兵工生产和外销的计划当中。 值得一提的是,从去年年底开始,海汉兵工的火炮开始以口径命名,取代过去按炮弹重量分级的命名方式。除了要以海汉的方式定义武器的分级标准之外,也是为了能在今后的兵器生产中提高武器的加工精度。 当然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海汉军已经逐步在开始淘汰传统的球形实心弹火炮,再简单地根据炮弹重量对火炮进行分级,已经跟不上海汉军的军备发展速度了。不过这个调整对外国军队来说肯定难以理解,不免得根据海汉的新标准来重新适应才行了。虽说海汉是将唯武器论作为一种推销手段在使用,自身对军事的理解并不会如此狭隘,但因为海汉军数年来的优异战绩,的确是让不少国家片面地认为海汉军的强大就主要依赖于装备了先进的武器,以及建立在此基础之上的独特战术。似乎只要自己的国家拥有了同等级的武装之后,战斗力就可以跟海汉军平起平坐了。 也只有安南郑氏、福建许氏等少数与海汉在军事领域有着深度合作的伙伴才清楚,海汉军的强大可不仅仅只是先进武器所起的作用,领先这个时代数百年的军事思想和发展观才是真正让别国无法效仿的长处。即便他们能从海汉那里得到武器和战术,也仍然无法像海汉军一样完成在遥远海外的作战任务,海汉在军事方面的成就,并不是只要有决心和勇气就能达成的。 但即便是清楚这其中的关键,这两家依然还是海汉军火的最主要买家。他们都有与海汉军并肩作战的经历,对于重武器在战场上所能起到的作用要远比其他国家更为清楚,所以他们的选择也正如白克思所说的那样——多多益善。 海汉火炮还有一个主要的买家就是葡萄牙人。虽然葡萄牙人自己也掌握了这个时代还算比较先进的铸炮技术,但相比海汉制造的火炮,他们自己造的炮在性能方面的确是有着明显的差距,而且除了买来自用之外,他们也同样会将这种重武器运至欧洲跟火枪打包发售给参战国,从中赚取差价。 有葡萄牙这样的中间商,海汉在军火外销的推广方面的确是省下了许多力气,葡萄牙人主动承揽了马六甲海峡以西地区的几乎全部武器销量,而且数年下来经过这个渠道出售的武器总量已经不比另外两个大买家差多少了,每年给海汉兵工所带来的利润也是十分可观。 白克思今天所宣传的陆军野战火炮倒没有像步枪一样从旧有型号升级,而是新的设计。由于是去年完成定型,所以这种火炮被命名为三六式野战炮,并分为85毫米、95mm、105mm、115mm四种口径不同的型号,分别对应过去用炮弹重量来定义的火炮级别中三磅炮、六磅炮、九磅炮及十二磅炮。至于更大口径的野战火炮,目前并没有列入到海汉兵工生产和外销的计划当中。 值得一提的是,从去年年底开始,海汉兵工的火炮开始以口径命名,取代过去按炮弹重量分级的命名方式。除了要以海汉的方式定义武器的分级标准之外,也是为了能在今后的兵器生产中提高武器的加工精度。 当然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海汉军已经逐步在开始淘汰传统的球形实心弹火炮,再简单地根据炮弹重量对火炮进行分级,已经跟不上海汉军的军备发展速度了。不过这个调整对外国军队来说肯定难以理解,不免得根据海汉的新标准来重新适应才行了。 正文 第1745章 区别对待 各国买主与海汉打了多年交道,从海汉手里也买过不少武器,其中有多少是物有所值,又有多少未曾达到海汉宣传时吹嘘的水平,各家心里都有一个大致的数目。买家们在选购海汉武器时也不会再像早年那么盲目,不只考虑杀伤力和价格因素,把武器买回来之后该如何使用,也成为了各家在购买时会盘算的条件之一。 而颜楚杰所列举的战例正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各国买家的疑问,将火炮投入到野战环境中是否管用,该如何部署和制定战术才能发挥其作战效能。这对各国军队来说都是未知的领域,但海汉作为先行者,愿意在这方面给予一些指点,甚至是传授一部分实战中总结出来的战术,这可就不是单纯拿钱能够买到的东西了。 按照白克思和颜楚杰的说法,只有从海汉订购了一定数量的新式火炮之后,才能有资格派遣军官学员到海汉接受新战术的培训。这也就意味着类似大明、朝鲜、荷兰等不在此次买家名单中的国家,将会错过这个学习先进战术的机会。 不但买不到最先进的武器,而且还将会在战术层面被其他国家拉开距离,这对于与会的这些人来说就有些难以接受了。 苏克易率先对此表示了反对:“贵国这么做,对一部分国家很不公平,我认为既然贵国要公开发售这些武器,并且通知我们来参与这个活动,就不应该区别对待。为地区稳定和平着想,至少在战术培训阶段能允许南海地区的所有友好国家派人参与。” 苏克易之所以主动站出来质疑海汉的做法,是因为他很清楚即便自己私下再去找海汉高层商讨此事,也很难让对方松口。海汉对东印度公司的忌惮由来已久,在这件事上主动让步的可能性极小,所以苏克易的策略是尽可能多拉几个处境相同的国家一起发声,对海汉的安排提出反对意见。也只有这样,或许才能让海汉因为多个国家的统一意见而改变主意。 退一万步说,即便最终没有收到苏克易所预期的成效,或许也能借此为东印度公司建立起意见领袖的形象,毕竟在这种场合敢公开出声质疑海汉做法的人是不多见的。 果然苏克易的质疑立刻就得到了响应,而这次出声的竟然是大明使臣费策贤。 “苏大人所言极是,贵国既然声称出售武器的目的是要维持地区和平,那为何要区别对待,将一部分国家限制在外。”费策贤沉声道:“以本官之见,贵国若是要继续出售武器,就应当一碗水端平,让各国都能有订购武器的权力。” 颜楚杰应道:“既然如此我就解释一下,我们这次把荷兰国限制在外,是因为去年才向他们出售了一批战船,正是为了平衡荷与其他国家的实力才在这次活动中对其限购。” 颜楚杰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大明,并不在我国限购之列,费大人多虑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各国买主与海汉打了多年交道,从海汉手里也买过不少武器,其中有多少是物有所值,又有多少未曾达到海汉宣传时吹嘘的水平,各家心里都有一个大致的数目。买家们在选购海汉武器时也不会再像早年那么盲目,不只考虑杀伤力和价格因素,把武器买回来之后该如何使用,也成为了各家在购买时会盘算的条件之一。 而颜楚杰所列举的战例正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各国买家的疑问,将火炮投入到野战环境中是否管用,该如何部署和制定战术才能发挥其作战效能。这对各国军队来说都是未知的领域,但海汉作为先行者,愿意在这方面给予一些指点,甚至是传授一部分实战中总结出来的战术,这可就不是单纯拿钱能够买到的东西了。 按照白克思和颜楚杰的说法,只有从海汉订购了一定数量的新式火炮之后,才能有资格派遣军官学员到海汉接受新战术的培训。这也就意味着类似大明、朝鲜、荷兰等不在此次买家名单中的国家,将会错过这个学习先进战术的机会。 不但买不到最先进的武器,而且还将会在战术层面被其他国家拉开距离,这对于与会的这些人来说就有些难以接受了。 苏克易率先对此表示了反对:“贵国这么做,对一部分国家很不公平,我认为既然贵国要公开发售这些武器,并且通知我们来参与这个活动,就不应该区别对待。为地区稳定和平着想,至少在战术培训阶段能允许南海地区的所有友好国家派人参与。” 苏克易之所以主动站出来质疑海汉的做法,是因为他很清楚即便自己私下再去找海汉高层商讨此事,也很难让对方松口。海汉对东印度公司的忌惮由来已久,在这件事上主动让步的可能性极小,所以苏克易的策略是尽可能多拉几个处境相同的国家一起发声,对海汉的安排提出反对意见。也只有这样,或许才能让海汉因为多个国家的统一意见而改变主意。 退一万步说,即便最终没有收到苏克易所预期的成效,或许也能借此为东印度公司建立起意见领袖的形象,毕竟在这种场合敢公开出声质疑海汉做法的人是不多见的。 果然苏克易的质疑立刻就得到了响应,而这次出声的竟然是大明使臣费策贤。 “苏大人所言极是,贵国既然声称出售武器的目的是要维持地区和平,那为何要区别对待,将一部分国家限制在外。”费策贤沉声道:“以本官之见,贵国若是要继续出售武器,就应当一碗水端平,让各国都能有订购武器的权力。” 颜楚杰应道:“既然如此我就解释一下,我们这次把荷兰国限制在外,是因为去年才向他们出售了一批战船,正是为了平衡荷与其他国家的实力才在这次活动中对其限购。” 颜楚杰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大明,并不在我国限购之列,费大人多虑了。”各国买主与海汉打了多年交道,从海汉手里也买过不少武器,其中有多少是物有所值,又有多少未曾达到海汉宣传时吹嘘的水平,各家心里都有一个大致的数目。买家们在选购海汉武器时也不会再像早年那么盲目,不只考虑杀伤力和价格因素,把武器买回来之后该如何使用,也成为了各家在购买时会盘算的条件之一。 而颜楚杰所列举的战例正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各国买家的疑问,将火炮投入到野战环境中是否管用,该如何部署和制定战术才能发挥其作战效能。这对各国军队来说都是未知的领域,但海汉作为先行者,愿意在这方面给予一些指点,甚至是传授一部分实战中总结出来的战术,这可就不是单纯拿钱能够买到的东西了。 按照白克思和颜楚杰的说法,只有从海汉订购了一定数量的新式火炮之后,才能有资格派遣军官学员到海汉接受新战术的培训。这也就意味着类似大明、朝鲜、荷兰等不在此次买家名单中的国家,将会错过这个学习先进战术的机会。 不但买不到最先进的武器,而且还将会在战术层面被其他国家拉开距离,这对于与会的这些人来说就有些难以接受了。 苏克易率先对此表示了反对:“贵国这么做,对一部分国家很不公平,我认为既然贵国要公开发售这些武器,并且通知我们来参与这个活动,就不应该区别对待。为地区稳定和平着想,至少在战术培训阶段能允许南海地区的所有友好国家派人参与。” 苏克易之所以主动站出来质疑海汉的做法,是因为他很清楚即便自己私下再去找海汉高层商讨此事,也很难让对方松口。海汉对东印度公司的忌惮由来已久,在这件事上主动让步的可能性极小,所以苏克易的策略是尽可能多拉几个处境相同的国家一起发声,对海汉的安排提出反对意见。也只有这样,或许才能让海汉因为多个国家的统一意见而改变主意。 退一万步说,即便最终没有收到苏克易所预期的成效,或许也能借此为东印度公司建立起意见领袖的形象,毕竟在这种场合敢公开出声质疑海汉做法的人是不多见的。 果然苏克易的质疑立刻就得到了响应,而这次出声的竟然是大明使臣费策贤。 “苏大人所言极是,贵国既然声称出售武器的目的是要维持地区和平,那为何要区别对待,将一部分国家限制在外。”费策贤沉声道:“以本官之见,贵国若是要继续出售武器,就应当一碗水端平,让各国都能有订购武器的权力。” 颜楚杰应道:“既然如此我就解释一下,我们这次把荷兰国限制在外,是因为去年才向他们出售了一批战船,正是为了平衡荷与其他国家的实力才在这次活动中对其限购。” 颜楚杰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大明,并不在我国限购之列,费大人多虑了。”各国买主与海汉打了多年交道,从海汉手里也买过不少武器,其中有多少是物有所值,又有多少未曾达到海汉宣传时吹嘘的水平,各家心里都有一个大致的数目。买家们在选购海汉武器时也不会再像早年那么盲目,不只考虑杀伤力和价格因素,把武器买回来之后该如何使用,也成为了各家在购买时会盘算的条件之一。 而颜楚杰所列举的战例正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各国买家的疑问,将火炮投入到野战环境中是否管用,该如何部署和制定战术才能发挥其作战效能。这对各国军队来说都是未知的领域,但海汉作为先行者,愿意在这方面给予一些指点,甚至是传授一部分实战中总结出来的战术,这可就不是单纯拿钱能够买到的东西了。 按照白克思和颜楚杰的说法,只有从海汉订购了一定数量的新式火炮之后,才能有资格派遣军官学员到海汉接受新战术的培训。这也就意味着类似大明、朝鲜、荷兰等不在此次买家名单中的国家,将会错过这个学习先进战术的机会。 不但买不到最先进的武器,而且还将会在战术层面被其他国家拉开距离,这对于与会的这些人来说就有些难以接受了。 苏克易率先对此表示了反对:“贵国这么做,对一部分国家很不公平,我认为既然贵国要公开发售这些武器,并且通知我们来参与这个活动,就不应该区别对待。为地区稳定和平着想,至少在战术培训阶段能允许南海地区的所有友好国家派人参与。” 苏克易之所以主动站出来质疑海汉的做法,是因为他很清楚即便自己私下再去找海汉高层商讨此事,也很难让对方松口。海汉对东印度公司的忌惮由来已久,在这件事上主动让步的可能性极小,所以苏克易的策略是尽可能多拉几个处境相同的国家一起发声,对海汉的安排提出反对意见。也只有这样,或许才能让海汉因为多个国家的统一意见而改变主意。 退一万步说,即便最终没有收到苏克易所预期的成效,或许也能借此为东印度公司建立起意见领袖的形象,毕竟在这种场合敢公开出声质疑海汉做法的人是不多见的。 果然苏克易的质疑立刻就得到了响应,而这次出声的竟然是大明使臣费策贤。 “苏大人所言极是,贵国既然声称出售武器的目的是要维持地区和平,那为何要区别对待,将一部分国家限制在外。”费策贤沉声道:“以本官之见,贵国若是要继续出售武器,就应当一碗水端平,让各国都能有订购武器的权力。” 颜楚杰应道:“既然如此我就解释一下,我们这次把荷兰国限制在外,是因为去年才向他们出售了一批战船,正是为了平衡荷与其他国家的实力才在这次活动中对其限购。” 正文 第1746章 想买未必能买 武器装备该选择买还是造,对于南海地区的很多国家都是一个长期难以抉择的问题。特别是像战船这样的大型装备,虽然各国都有一定的造船能力,但谁都无法否认与海汉海军在舰船作战性能方面所存在的巨大差距。如果有可能的话,谁又不想拥有一支强大的海上舰队呢?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海汉一直不愿对外出售作战船只,这样的决定自然是在情理之中,各国也只有在旁边眼馋的份。不过自从海汉取消了禁令之后,似乎各国都不再考虑该买还是造的问题,而是倾尽财力从海汉订购战船,哪怕出售清单上仅仅只有吨位最小的探索级战船,也足以让各国趋之若鹜了。 之所以出现这种局面,除了海汉战船本身的性能出众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负责建造战船的造船厂产能有限,每年能交付的外销战船可不是买多少就有多少,数目大的订单甚至很可能要拖到两三年之后才能完成交付。在这种供不应求的情况下,各国自然是要争相购买,以便能在南海地区的军备竞赛中占得领先的位置——就算没机会坐到头把交椅,好歹也能争取一下一国之下,诸国之上的位置。 而这样的环境所带来不仅仅是海汉战船在国际军火市场上的紧俏,同时也让其价格一路水涨船高,从一开始头几年的卖方定价,发展到现在的买方竞价,各国买家为了每年那十多二十艘海汉产的战船几乎是抢破了头。 面对这样火爆的市场,海汉军工为了利润要接外国的订单,就得分出一部分船坞船台和造船技工来完成任务,势必会影响到海汉海军的订单交付和日常维修维护。原胜利港造船厂几经升级扩容之后更名为三亚造船厂,兴建了更多的船坞,但即便如此也依然无法完全满足海汉兵工的生产要求。 于是在海外的广东香港、舟山定海港和安南金兰港这几处地方,海汉兵工也兴建了造船厂,并逐步放开在海外建造制式战船的限制。这样一来,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海军驻外舰队的舰船维修维护需求,并且可以在各地建造小吨位的作战船只,就近补充到驻外舰队当中。当然技术含量较高的装备蒸汽推进动力的探险级和威严级战舰,目前仍然只有三亚造船厂能够建造。 不过用于出口的外销型战船,为了便于技术上的管控,仍然是集中于三亚建造。所以每年的战船外销订购活动,也都仍然是安排在三亚来举办。 “其实关于作战舰船,就算我们不做任何的推销推广活动,想必在座的各位也还是会非常积极主动地掏钱下订单。本人在这里谨代表海汉兵工和三亚造船厂,感谢各位多年以来的惠顾。” 白克思略略弯腰致意,然后才进入到正题:“但本着对买家负责的态度,我们今天还是请到了专家来为各位介绍这次的情况。”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武器装备该选择买还是造,对于南海地区的很多国家都是一个长期难以抉择的问题。特别是像战船这样的大型装备,虽然各国都有一定的造船能力,但谁都无法否认与海汉海军在舰船作战性能方面所存在的巨大差距。如果有可能的话,谁又不想拥有一支强大的海上舰队呢?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海汉一直不愿对外出售作战船只,这样的决定自然是在情理之中,各国也只有在旁边眼馋的份。不过自从海汉取消了禁令之后,似乎各国都不再考虑该买还是造的问题,而是倾尽财力从海汉订购战船,哪怕出售清单上仅仅只有吨位最小的探索级战船,也足以让各国趋之若鹜了。 之所以出现这种局面,除了海汉战船本身的性能出众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负责建造战船的造船厂产能有限,每年能交付的外销战船可不是买多少就有多少,数目大的订单甚至很可能要拖到两三年之后才能完成交付。在这种供不应求的情况下,各国自然是要争相购买,以便能在南海地区的军备竞赛中占得领先的位置——就算没机会坐到头把交椅,好歹也能争取一下一国之下,诸国之上的位置。 而这样的环境所带来不仅仅是海汉战船在国际军火市场上的紧俏,同时也让其价格一路水涨船高,从一开始头几年的卖方定价,发展到现在的买方竞价,各国买家为了每年那十多二十艘海汉产的战船几乎是抢破了头。 面对这样火爆的市场,海汉军工为了利润要接外国的订单,就得分出一部分船坞船台和造船技工来完成任务,势必会影响到海汉海军的订单交付和日常维修维护。原胜利港造船厂几经升级扩容之后更名为三亚造船厂,兴建了更多的船坞,但即便如此也依然无法完全满足海汉兵工的生产要求。 于是在海外的广东香港、舟山定海港和安南金兰港这几处地方,海汉兵工也兴建了造船厂,并逐步放开在海外建造制式战船的限制。这样一来,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海军驻外舰队的舰船维修维护需求,并且可以在各地建造小吨位的作战船只,就近补充到驻外舰队当中。当然技术含量较高的装备蒸汽推进动力的探险级和威严级战舰,目前仍然只有三亚造船厂能够建造。 不过用于出口的外销型战船,为了便于技术上的管控,仍然是集中于三亚建造。所以每年的战船外销订购活动,也都仍然是安排在三亚来举办。 “其实关于作战舰船,就算我们不做任何的推销推广活动,想必在座的各位也还是会非常积极主动地掏钱下订单。本人在这里谨代表海汉兵工和三亚造船厂,感谢各位多年以来的惠顾。” 白克思略略弯腰致意,然后才进入到正题:“但本着对买家负责的态度,我们今天还是请到了专家来为各位介绍这次的情况。”武器装备该选择买还是造,对于南海地区的很多国家都是一个长期难以抉择的问题。特别是像战船这样的大型装备,虽然各国都有一定的造船能力,但谁都无法否认与海汉海军在舰船作战性能方面所存在的巨大差距。如果有可能的话,谁又不想拥有一支强大的海上舰队呢?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海汉一直不愿对外出售作战船只,这样的决定自然是在情理之中,各国也只有在旁边眼馋的份。不过自从海汉取消了禁令之后,似乎各国都不再考虑该买还是造的问题,而是倾尽财力从海汉订购战船,哪怕出售清单上仅仅只有吨位最小的探索级战船,也足以让各国趋之若鹜了。 之所以出现这种局面,除了海汉战船本身的性能出众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负责建造战船的造船厂产能有限,每年能交付的外销战船可不是买多少就有多少,数目大的订单甚至很可能要拖到两三年之后才能完成交付。在这种供不应求的情况下,各国自然是要争相购买,以便能在南海地区的军备竞赛中占得领先的位置——就算没机会坐到头把交椅,好歹也能争取一下一国之下,诸国之上的位置。 而这样的环境所带来不仅仅是海汉战船在国际军火市场上的紧俏,同时也让其价格一路水涨船高,从一开始头几年的卖方定价,发展到现在的买方竞价,各国买家为了每年那十多二十艘海汉产的战船几乎是抢破了头。 面对这样火爆的市场,海汉军工为了利润要接外国的订单,就得分出一部分船坞船台和造船技工来完成任务,势必会影响到海汉海军的订单交付和日常维修维护。原胜利港造船厂几经升级扩容之后更名为三亚造船厂,兴建了更多的船坞,但即便如此也依然无法完全满足海汉兵工的生产要求。 于是在海外的广东香港、舟山定海港和安南金兰港这几处地方,海汉兵工也兴建了造船厂,并逐步放开在海外建造制式战船的限制。这样一来,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海军驻外舰队的舰船维修维护需求,并且可以在各地建造小吨位的作战船只,就近补充到驻外舰队当中。当然技术含量较高的装备蒸汽推进动力的探险级和威严级战舰,目前仍然只有三亚造船厂能够建造。 不过用于出口的外销型战船,为了便于技术上的管控,仍然是集中于三亚建造。所以每年的战船外销订购活动,也都仍然是安排在三亚来举办。 “其实关于作战舰船,就算我们不做任何的推销推广活动,想必在座的各位也还是会非常积极主动地掏钱下订单。本人在这里谨代表海汉兵工和三亚造船厂,感谢各位多年以来的惠顾。” 白克思略略弯腰致意,然后才进入到正题:“但本着对买家负责的态度,我们今天还是请到了专家来为各位介绍这次的情况。”武器装备该选择买还是造,对于南海地区的很多国家都是一个长期难以抉择的问题。特别是像战船这样的大型装备,虽然各国都有一定的造船能力,但谁都无法否认与海汉海军在舰船作战性能方面所存在的巨大差距。如果有可能的话,谁又不想拥有一支强大的海上舰队呢?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海汉一直不愿对外出售作战船只,这样的决定自然是在情理之中,各国也只有在旁边眼馋的份。不过自从海汉取消了禁令之后,似乎各国都不再考虑该买还是造的问题,而是倾尽财力从海汉订购战船,哪怕出售清单上仅仅只有吨位最小的探索级战船,也足以让各国趋之若鹜了。 之所以出现这种局面,除了海汉战船本身的性能出众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负责建造战船的造船厂产能有限,每年能交付的外销战船可不是买多少就有多少,数目大的订单甚至很可能要拖到两三年之后才能完成交付。在这种供不应求的情况下,各国自然是要争相购买,以便能在南海地区的军备竞赛中占得领先的位置——就算没机会坐到头把交椅,好歹也能争取一下一国之下,诸国之上的位置。 而这样的环境所带来不仅仅是海汉战船在国际军火市场上的紧俏,同时也让其价格一路水涨船高,从一开始头几年的卖方定价,发展到现在的买方竞价,各国买家为了每年那十多二十艘海汉产的战船几乎是抢破了头。 面对这样火爆的市场,海汉军工为了利润要接外国的订单,就得分出一部分船坞船台和造船技工来完成任务,势必会影响到海汉海军的订单交付和日常维修维护。原胜利港造船厂几经升级扩容之后更名为三亚造船厂,兴建了更多的船坞,但即便如此也依然无法完全满足海汉兵工的生产要求。 于是在海外的广东香港、舟山定海港和安南金兰港这几处地方,海汉兵工也兴建了造船厂,并逐步放开在海外建造制式战船的限制。这样一来,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海军驻外舰队的舰船维修维护需求,并且可以在各地建造小吨位的作战船只,就近补充到驻外舰队当中。当然技术含量较高的装备蒸汽推进动力的探险级和威严级战舰,目前仍然只有三亚造船厂能够建造。 不过用于出口的外销型战船,为了便于技术上的管控,仍然是集中于三亚建造。所以每年的战船外销订购活动,也都仍然是安排在三亚来举办。 “其实关于作战舰船,就算我们不做任何的推销推广活动,想必在座的各位也还是会非常积极主动地掏钱下订单。本人在这里谨代表海汉兵工和三亚造船厂,感谢各位多年以来的惠顾。” 正文 第1747章 利润丰厚 海军的作用到底有多大,海汉已经用自己的发迹史为远东各国作出了最好的表率。由籍籍无名到一方豪强,海汉的每一次对外扩张,几乎都少不了海军的参与,而如今治下北至黄海,南到马六甲的诸多海外殖民地,便是海军作用的最好体现了。 而亲身经历了这个过程的南海诸国,自然都是有心效仿这种被证明极为高效的发展道路。但这条路也并不是那么好走的,要实现这个目标,首先就得先成立一支强大的海军,这就足以让很多相对比较弱小的国家望而却步了。 不过海汉为这些国家和地方势力提供了另外一种更为便捷的解决方案,即便自己造不出性能优异的战船,不会组建海上作战部队,那都没有关系,只要肯掏钱,海汉甚至可以提供从订制战船到人员训练的全套服务。而这条路上走在最前面的安南国和福建明军,的确已经开始有了成型的海军编制。 当然了,为了打造属于自己国家的海军部队,期间付出了多少钱财,以及外交条件上的妥协,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清楚。成批买下海汉造的战船并不是意味着就此拥有了一支强大海军,恰恰相反,这才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比如去年斥巨资买下了一批海汉战船的东印度公司,这个时候便开始为今后如何利用这批战船形成战斗力而头疼。海汉为他们提供的只有基本的船员驾驶培训,而相应的战术体系却不包含在买船的这笔钱里边——哪怕荷兰人愿意额外再出钱购买,海汉也不打算向他们传授探索级战船的相关战术。 所以荷兰人买到的这批船不但得自己想办法配备舰炮等武器装备,还得自行摸索战术战法,才能让好不容易买到手的这批战船转化成战斗力。这相比安南这类买家所能享受到的全套服务,效率自然就要低得多了。 总之要想快速形成战斗力,那就得拿出能让海汉满意的条件,而荷兰被海汉视作了今后若干年在全球范围内的主要竞争对手,这便是荷兰无法弥补的先天缺陷了。即便是愿意出钱,也很难在海汉这里得到某些重要的技能。所以苏克易自知在这个环节没什么搞头,才会怒气冲冲地先行离开。要是海汉人肯对荷兰放宽条件,那多半是赶都赶不走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军的作用到底有多大,海汉已经用自己的发迹史为远东各国作出了最好的表率。由籍籍无名到一方豪强,海汉的每一次对外扩张,几乎都少不了海军的参与,而如今治下北至黄海,南到马六甲的诸多海外殖民地,便是海军作用的最好体现了。 而亲身经历了这个过程的南海诸国,自然都是有心效仿这种被证明极为高效的发展道路。但这条路也并不是那么好走的,要实现这个目标,首先就得先成立一支强大的海军,这就足以让很多相对比较弱小的国家望而却步了。 不过海汉为这些国家和地方势力提供了另外一种更为便捷的解决方案,即便自己造不出性能优异的战船,不会组建海上作战部队,那都没有关系,只要肯掏钱,海汉甚至可以提供从订制战船到人员训练的全套服务。而这条路上走在最前面的安南国和福建明军,的确已经开始有了成型的海军编制。 当然了,为了打造属于自己国家的海军部队,期间付出了多少钱财,以及外交条件上的妥协,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清楚。成批买下海汉造的战船并不是意味着就此拥有了一支强大海军,恰恰相反,这才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比如去年斥巨资买下了一批海汉战船的东印度公司,这个时候便开始为今后如何利用这批战船形成战斗力而头疼。海汉为他们提供的只有基本的船员驾驶培训,而相应的战术体系却不包含在买船的这笔钱里边——哪怕荷兰人愿意额外再出钱购买,海汉也不打算向他们传授探索级战船的相关战术。 所以荷兰人买到的这批船不但得自己想办法配备舰炮等武器装备,还得自行摸索战术战法,才能让好不容易买到手的这批战船转化成战斗力。这相比安南这类买家所能享受到的全套服务,效率自然就要低得多了。 总之要想快速形成战斗力,那就得拿出能让海汉满意的条件,而荷兰被海汉视作了今后若干年在全球范围内的主要竞争对手,这便是荷兰无法弥补的先天缺陷了。即便是愿意出钱,也很难在海汉这里得到某些重要的技能。所以苏克易自知在这个环节没什么搞头,才会怒气冲冲地先行离开。要是海汉人肯对荷兰放宽条件,那多半是赶都赶不走了。 海军的作用到底有多大,海汉已经用自己的发迹史为远东各国作出了最好的表率。由籍籍无名到一方豪强,海汉的每一次对外扩张,几乎都少不了海军的参与,而如今治下北至黄海,南到马六甲的诸多海外殖民地,便是海军作用的最好体现了。 而亲身经历了这个过程的南海诸国,自然都是有心效仿这种被证明极为高效的发展道路。但这条路也并不是那么好走的,要实现这个目标,首先就得先成立一支强大的海军,这就足以让很多相对比较弱小的国家望而却步了。 不过海汉为这些国家和地方势力提供了另外一种更为便捷的解决方案,即便自己造不出性能优异的战船,不会组建海上作战部队,那都没有关系,只要肯掏钱,海汉甚至可以提供从订制战船到人员训练的全套服务。而这条路上走在最前面的安南国和福建明军,的确已经开始有了成型的海军编制。 当然了,为了打造属于自己国家的海军部队,期间付出了多少钱财,以及外交条件上的妥协,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清楚。成批买下海汉造的战船并不是意味着就此拥有了一支强大海军,恰恰相反,这才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比如去年斥巨资买下了一批海汉战船的东印度公司,这个时候便开始为今后如何利用这批战船形成战斗力而头疼。海汉为他们提供的只有基本的船员驾驶培训,而相应的战术体系却不包含在买船的这笔钱里边——哪怕荷兰人愿意额外再出钱购买,海汉也不打算向他们传授探索级战船的相关战术。 所以荷兰人买到的这批船不但得自己想办法配备舰炮等武器装备,还得自行摸索战术战法,才能让好不容易买到手的这批战船转化成战斗力。这相比安南这类买家所能享受到的全套服务,效率自然就要低得多了。 总之要想快速形成战斗力,那就得拿出能让海汉满意的条件,而荷兰被海汉视作了今后若干年在全球范围内的主要竞争对手,这便是荷兰无法弥补的先天缺陷了。即便是愿意出钱,也很难在海汉这里得到某些重要的技能。所以苏克易自知在这个环节没什么搞头,才会怒气冲冲地先行离开。要是海汉人肯对荷兰放宽条件,那多半是赶都赶不走了。 海军的作用到底有多大,海汉已经用自己的发迹史为远东各国作出了最好的表率。由籍籍无名到一方豪强,海汉的每一次对外扩张,几乎都少不了海军的参与,而如今治下北至黄海,南到马六甲的诸多海外殖民地,便是海军作用的最好体现了。 而亲身经历了这个过程的南海诸国,自然都是有心效仿这种被证明极为高效的发展道路。但这条路也并不是那么好走的,要实现这个目标,首先就得先成立一支强大的海军,这就足以让很多相对比较弱小的国家望而却步了。 不过海汉为这些国家和地方势力提供了另外一种更为便捷的解决方案,即便自己造不出性能优异的战船,不会组建海上作战部队,那都没有关系,只要肯掏钱,海汉甚至可以提供从订制战船到人员训练的全套服务。而这条路上走在最前面的安南国和福建明军,的确已经开始有了成型的海军编制。 当然了,为了打造属于自己国家的海军部队,期间付出了多少钱财,以及外交条件上的妥协,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清楚。成批买下海汉造的战船并不是意味着就此拥有了一支强大海军,恰恰相反,这才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比如去年斥巨资买下了一批海汉战船的东印度公司,这个时候便开始为今后如何利用这批战船形成战斗力而头疼。海汉为他们提供的只有基本的船员驾驶培训,而相应的战术体系却不包含在买船的这笔钱里边——哪怕荷兰人愿意额外再出钱购买,海汉也不打算向他们传授探索级战船的相关战术。 所以荷兰人买到的这批船不但得自己想办法配备舰炮等武器装备,还得自行摸索战术战法,才能让好不容易买到手的这批战船转化成战斗力。这相比安南这类买家所能享受到的全套服务,效率自然就要低得多了。 总之要想快速形成战斗力,那就得拿出能让海汉满意的条件,而荷兰被海汉视作了今后若干年在全球范围内的主要竞争对手,这便是荷兰无法弥补的先天缺陷了。即便是愿意出钱,也很难在海汉这里得到某些重要的技能。所以苏克易自知在这个环节没什么搞头,才会怒气冲冲地先行离开。要是海汉人肯对荷兰放宽条件,那多半是赶都赶不走了。 海军的作用到底有多大,海汉已经用自己的发迹史为远东各国作出了最好的表率。由籍籍无名到一方豪强,海汉的每一次对外扩张,几乎都少不了海军的参与,而如今治下北至黄海,南到马六甲的诸多海外殖民地,便是海军作用的最好体现了。 而亲身经历了这个过程的南海诸国,自然都是有心效仿这种被证明极为高效的发展道路。但这条路也并不是那么好走的,要实现这个目标,首先就得先成立一支强大的海军,这就足以让很多相对比较弱小的国家望而却步了。 不过海汉为这些国家和地方势力提供了另外一种更为便捷的解决方案,即便自己造不出性能优异的战船,不会组建海上作战部队,那都没有关系,只要肯掏钱,海汉甚至可以提供从订制战船到人员训练的全套服务。而这条路上走在最前面的安南国和福建明军,的确已经开始有了成型的海军编制。 当然了,为了打造属于自己国家的海军部队,期间付出了多少钱财,以及外交条件上的妥协,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清楚。成批买下海汉造的战船并不是意味着就此拥有了一支强大海军,恰恰相反,这才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比如去年斥巨资买下了一批海汉战船的东印度公司,这个时候便开始为今后如何利用这批战船形成战斗力而头疼。海汉为他们提供的只有基本的船员驾驶培训,而相应的战术体系却不包含在买船的这笔钱里边——哪怕荷兰人愿意额外再出钱购买,海汉也不打算向他们传授探索级战船的相关战术。 所以荷兰人买到的这批船不但得自己想办法配备舰炮等武器装备,还得自行摸索战术战法,才能让好不容易买到手的这批战船转化成战斗力。这相比安南这类买家所能享受到的全套服务,效率自然就要低得多了。 总之要想快速形成战斗力,那就得拿出能让海汉满意的条件,而荷兰被海汉视作了今后若干年在全球范围内的主要竞争对手,这便是荷兰无法弥补的先天缺陷了。即便是愿意出钱,也很难在海汉这里得到某些重要的技能。所以苏克易自知在这个环节没什么搞头,才会怒气冲冲地先行离开。要是海汉人肯对荷兰放宽条件,那多半是赶都赶不走了。 正文 第1748章 就算看破也无奈 以地方官府的眼光和所能接触到的资讯,很难从更高的视角去对海汉的一些行动作出判断和解读,往往会在接触中因为自身的视野有限而被海汉牵着鼻子走,如浙江、山东等地都是如此。这些地方的官府或为息事宁人,或是以权谋利,大多对海汉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甚至是暗中合作以维持表面上的和平相处。 大明朝廷所能接收到的情报当然更为全面,但其中还是不免会有很多地方官府欺上瞒下之后的错报漏报,依然难以准确地评估海汉采取某些措施的真实目的。而且大明目前的处境艰难,威胁到统治阶级的乱子不少,海汉的问题倒还没有到火烧眉毛的程度,甚至近两年多少还能替大明分担一点压力。所以尽管朝廷对海汉有诸多不满,但还是容忍了这个强邻的逾矩行为。 费策贤本来也认为海汉对大明的所作所为只是以求财为目的,至少在局部地区占据军事优势的情况下没有大举入侵大明,似乎证明了海汉人声称对大明没有恶意的表态。但真正来到海汉国首都三亚,在这里接触到更为全面的信息之后,他才逐渐意识到海汉的意图颇为险恶,之所以不对大明动手,或许只是利益使然、时机未到,而并非海汉对大明怀有多少善意。 为什么这些先进的战船可以卖给安南、占城、福建,甚至是高鼻深目的荷兰人,却不肯出售给近在咫尺且被海汉高官称之为“友好邻邦”的大明,费策贤不再相信那些虚伪的说辞,他认为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海汉人不想让大明拥有强大的海上武装,以免威胁到他们在大明近海几乎压倒性的统治地位。 而海汉在国际军火贸易中的这种策略并不是独立的,如果将其与海汉历年来的扩张轨迹联系起来,就会发现海汉对大明海岸线由南至北的控制过程贯穿了其发家史。海汉海军的强大几乎是与大明沿海水师的衰落同步进行,这或许是巧合,但费策贤更愿意将其理解为海汉有意制造出了这样的形势。 纵观大明沿海各地水师,原本北方第一的山东水师已经在早年的登莱之乱中分崩离析,大部分都被孔有德叛军裹挟去了辽东投敌,后来又纷纷折戟沉沙于海汉海军的历次跨海打击。江苏沿海本无良港,水师一向不是标配。浙江水师在海汉军占领石浦港、攻打舟山群岛,以及之后封锁杭州湾的历次行动中消耗殆尽,剩下为数不多的水师部队也缩回了钱塘江和长江里,不再出海自找没趣。 剩下更南方的福广两地,福建水师一向跟海汉一个鼻孔出气,如今已经公然不听从朝廷的调遣安排,自然不能再对其寄予任何希望。而两广地区的水师在早年间就被海汉以各种手段清理得七七八八了,如今顶着水师名头在珠江里活动的都未必是大明的人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以地方官府的眼光和所能接触到的资讯,很难从更高的视角去对海汉的一些行动作出判断和解读,往往会在接触中因为自身的视野有限而被海汉牵着鼻子走,如浙江、山东等地都是如此。这些地方的官府或为息事宁人,或是以权谋利,大多对海汉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甚至是暗中合作以维持表面上的和平相处。 大明朝廷所能接收到的情报当然更为全面,但其中还是不免会有很多地方官府欺上瞒下之后的错报漏报,依然难以准确地评估海汉采取某些措施的真实目的。而且大明目前的处境艰难,威胁到统治阶级的乱子不少,海汉的问题倒还没有到火烧眉毛的程度,甚至近两年多少还能替大明分担一点压力。所以尽管朝廷对海汉有诸多不满,但还是容忍了这个强邻的逾矩行为。 费策贤本来也认为海汉对大明的所作所为只是以求财为目的,至少在局部地区占据军事优势的情况下没有大举入侵大明,似乎证明了海汉人声称对大明没有恶意的表态。但真正来到海汉国首都三亚,在这里接触到更为全面的信息之后,他才逐渐意识到海汉的意图颇为险恶,之所以不对大明动手,或许只是利益使然、时机未到,而并非海汉对大明怀有多少善意。 为什么这些先进的战船可以卖给安南、占城、福建,甚至是高鼻深目的荷兰人,却不肯出售给近在咫尺且被海汉高官称之为“友好邻邦”的大明,费策贤不再相信那些虚伪的说辞,他认为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海汉人不想让大明拥有强大的海上武装,以免威胁到他们在大明近海几乎压倒性的统治地位。 而海汉在国际军火贸易中的这种策略并不是独立的,如果将其与海汉历年来的扩张轨迹联系起来,就会发现海汉对大明海岸线由南至北的控制过程贯穿了其发家史。海汉海军的强大几乎是与大明沿海水师的衰落同步进行,这或许是巧合,但费策贤更愿意将其理解为海汉有意制造出了这样的形势。 纵观大明沿海各地水师,原本北方第一的山东水师已经在早年的登莱之乱中分崩离析,大部分都被孔有德叛军裹挟去了辽东投敌,后来又纷纷折戟沉沙于海汉海军的历次跨海打击。江苏沿海本无良港,水师一向不是标配。浙江水师在海汉军占领石浦港、攻打舟山群岛,以及之后封锁杭州湾的历次行动中消耗殆尽,剩下为数不多的水师部队也缩回了钱塘江和长江里,不再出海自找没趣。 剩下更南方的福广两地,福建水师一向跟海汉一个鼻孔出气,如今已经公然不听从朝廷的调遣安排,自然不能再对其寄予任何希望。而两广地区的水师在早年间就被海汉以各种手段清理得七七八八了,如今顶着水师名头在珠江里活动的都未必是大明的人了。 以地方官府的眼光和所能接触到的资讯,很难从更高的视角去对海汉的一些行动作出判断和解读,往往会在接触中因为自身的视野有限而被海汉牵着鼻子走,如浙江、山东等地都是如此。这些地方的官府或为息事宁人,或是以权谋利,大多对海汉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甚至是暗中合作以维持表面上的和平相处。 大明朝廷所能接收到的情报当然更为全面,但其中还是不免会有很多地方官府欺上瞒下之后的错报漏报,依然难以准确地评估海汉采取某些措施的真实目的。而且大明目前的处境艰难,威胁到统治阶级的乱子不少,海汉的问题倒还没有到火烧眉毛的程度,甚至近两年多少还能替大明分担一点压力。所以尽管朝廷对海汉有诸多不满,但还是容忍了这个强邻的逾矩行为。 费策贤本来也认为海汉对大明的所作所为只是以求财为目的,至少在局部地区占据军事优势的情况下没有大举入侵大明,似乎证明了海汉人声称对大明没有恶意的表态。但真正来到海汉国首都三亚,在这里接触到更为全面的信息之后,他才逐渐意识到海汉的意图颇为险恶,之所以不对大明动手,或许只是利益使然、时机未到,而并非海汉对大明怀有多少善意。 为什么这些先进的战船可以卖给安南、占城、福建,甚至是高鼻深目的荷兰人,却不肯出售给近在咫尺且被海汉高官称之为“友好邻邦”的大明,费策贤不再相信那些虚伪的说辞,他认为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海汉人不想让大明拥有强大的海上武装,以免威胁到他们在大明近海几乎压倒性的统治地位。 而海汉在国际军火贸易中的这种策略并不是独立的,如果将其与海汉历年来的扩张轨迹联系起来,就会发现海汉对大明海岸线由南至北的控制过程贯穿了其发家史。海汉海军的强大几乎是与大明沿海水师的衰落同步进行,这或许是巧合,但费策贤更愿意将其理解为海汉有意制造出了这样的形势。 纵观大明沿海各地水师,原本北方第一的山东水师已经在早年的登莱之乱中分崩离析,大部分都被孔有德叛军裹挟去了辽东投敌,后来又纷纷折戟沉沙于海汉海军的历次跨海打击。江苏沿海本无良港,水师一向不是标配。浙江水师在海汉军占领石浦港、攻打舟山群岛,以及之后封锁杭州湾的历次行动中消耗殆尽,剩下为数不多的水师部队也缩回了钱塘江和长江里,不再出海自找没趣。 剩下更南方的福广两地,福建水师一向跟海汉一个鼻孔出气,如今已经公然不听从朝廷的调遣安排,自然不能再对其寄予任何希望。而两广地区的水师在早年间就被海汉以各种手段清理得七七八八了,如今顶着水师名头在珠江里活动的都未必是大明的人了。 以地方官府的眼光和所能接触到的资讯,很难从更高的视角去对海汉的一些行动作出判断和解读,往往会在接触中因为自身的视野有限而被海汉牵着鼻子走,如浙江、山东等地都是如此。这些地方的官府或为息事宁人,或是以权谋利,大多对海汉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甚至是暗中合作以维持表面上的和平相处。 大明朝廷所能接收到的情报当然更为全面,但其中还是不免会有很多地方官府欺上瞒下之后的错报漏报,依然难以准确地评估海汉采取某些措施的真实目的。而且大明目前的处境艰难,威胁到统治阶级的乱子不少,海汉的问题倒还没有到火烧眉毛的程度,甚至近两年多少还能替大明分担一点压力。所以尽管朝廷对海汉有诸多不满,但还是容忍了这个强邻的逾矩行为。 费策贤本来也认为海汉对大明的所作所为只是以求财为目的,至少在局部地区占据军事优势的情况下没有大举入侵大明,似乎证明了海汉人声称对大明没有恶意的表态。但真正来到海汉国首都三亚,在这里接触到更为全面的信息之后,他才逐渐意识到海汉的意图颇为险恶,之所以不对大明动手,或许只是利益使然、时机未到,而并非海汉对大明怀有多少善意。 为什么这些先进的战船可以卖给安南、占城、福建,甚至是高鼻深目的荷兰人,却不肯出售给近在咫尺且被海汉高官称之为“友好邻邦”的大明,费策贤不再相信那些虚伪的说辞,他认为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海汉人不想让大明拥有强大的海上武装,以免威胁到他们在大明近海几乎压倒性的统治地位。 而海汉在国际军火贸易中的这种策略并不是独立的,如果将其与海汉历年来的扩张轨迹联系起来,就会发现海汉对大明海岸线由南至北的控制过程贯穿了其发家史。海汉海军的强大几乎是与大明沿海水师的衰落同步进行,这或许是巧合,但费策贤更愿意将其理解为海汉有意制造出了这样的形势。 纵观大明沿海各地水师,原本北方第一的山东水师已经在早年的登莱之乱中分崩离析,大部分都被孔有德叛军裹挟去了辽东投敌,后来又纷纷折戟沉沙于海汉海军的历次跨海打击。江苏沿海本无良港,水师一向不是标配。浙江水师在海汉军占领石浦港、攻打舟山群岛,以及之后封锁杭州湾的历次行动中消耗殆尽,剩下为数不多的水师部队也缩回了钱塘江和长江里,不再出海自找没趣。 剩下更南方的福广两地,福建水师一向跟海汉一个鼻孔出气,如今已经公然不听从朝廷的调遣安排,自然不能再对其寄予任何希望。而两广地区的水师在早年间就被海汉以各种手段清理得七七八八了,如今顶着水师名头在珠江里活动的都未必是大明的人了。 正文 第1749章 皆为利来 景观大道虽然路面很宽,足以让好几辆马车并排而行,但海汉当初设计这条主干道的时候对于今时今日的繁荣景象也仍有估计不足,在干道两边并没有提醒商家留出足够宽的空间来停放车马等交通工具。即便现在再制定这个规矩,商家也未必舍得把寸土寸金的地皮腾出来当停车场用,所以也就只能先凑合着过了。 一到饭点,一些生意较好的临街饭馆就免不了有贵客进进出出,门口的马车轿子人力车混作一团,在缺乏疏导的情况下很容易就会堵塞道路。今天的情况便是如此,这些车夫轿夫在门口下完客之后,又想就近占个位子等着接客,自然就很快在路边堵上了。 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有附近的巡警赶到,开始指挥饭馆门口的车夫轿夫们腾出位置,尽力让景观大道恢复通行。原本已经因为排位置吵作一团的车夫轿夫们,不得不在巡警的斥骂之下赶紧挪开自己的吃饭家什。他们在本地做这门买卖都得在派出所登记造册,拿到专门的牌照之后才能营业,这争位置接送客人本来也是为了吃饭,但要是得罪了警察,把牌照吊销几日,那可就真的没饭吃了。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其实原因也很简单,涌入三亚的人口越来越多,而其中又以没什么特长的普通民众居多,如果要在三亚市区求一份生计,那赶车抬轿之类的差事的确收入不错,同样是卖力气,一天下来至少比码头上的力工能多两成收成。 但这样的收入差距出现之后,一些原本在港口当力工的人也想转行去干收入更高的差事,于是很快在运输行业就开始出现了饱和状态,轿子和人力车已经比两年前增加了两倍有余,就连成本较高的箱式马车,如今在三亚市区也有六七十辆了。 这些由私人营运的马车虽然收费较高,但对很多讲求面子的人来说,却是最好的出门代步工具了。毕竟海汉的首长们出行时也是坐这种马车,谁不想自己出门的时候也拥有这样的同款排场呢?这加上海汉各个部门所配备的官方公务马车,以及大富商们自行购入的马车,整个市区至少有超过三百辆马车。在今天这种饭点上,光是景观大道可能就有上百辆马车来来往往,自然很容易会出现堵塞的状况。 但市政部门注意到这种状况,开始意识到必须让交通工具的存量控制在一定水平的时候,其实已经稍稍有些迟了。核发上路的牌照算是管控措施之一,这样至少能把这个原本无序的行业纳入到市政部门的直接管理之下。不过这个行业到底是该交给胜利港和三亚港两处管委会来负责,还是由交通部垂管,到现在也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解决方案。毕竟在对这个行业开始收取管理费用之后,对于主管部门来说也算是一笔无法忽视的直接受益了。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景观大道虽然路面很宽,足以让好几辆马车并排而行,但海汉当初设计这条主干道的时候对于今时今日的繁荣景象也仍有估计不足,在干道两边并没有提醒商家留出足够宽的空间来停放车马等交通工具。即便现在再制定这个规矩,商家也未必舍得把寸土寸金的地皮腾出来当停车场用,所以也就只能先凑合着过了。 一到饭点,一些生意较好的临街饭馆就免不了有贵客进进出出,门口的马车轿子人力车混作一团,在缺乏疏导的情况下很容易就会堵塞道路。今天的情况便是如此,这些车夫轿夫在门口下完客之后,又想就近占个位子等着接客,自然就很快在路边堵上了。 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有附近的巡警赶到,开始指挥饭馆门口的车夫轿夫们腾出位置,尽力让景观大道恢复通行。原本已经因为排位置吵作一团的车夫轿夫们,不得不在巡警的斥骂之下赶紧挪开自己的吃饭家什。他们在本地做这门买卖都得在派出所登记造册,拿到专门的牌照之后才能营业,这争位置接送客人本来也是为了吃饭,但要是得罪了警察,把牌照吊销几日,那可就真的没饭吃了。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其实原因也很简单,涌入三亚的人口越来越多,而其中又以没什么特长的普通民众居多,如果要在三亚市区求一份生计,那赶车抬轿之类的差事的确收入不错,同样是卖力气,一天下来至少比码头上的力工能多两成收成。 但这样的收入差距出现之后,一些原本在港口当力工的人也想转行去干收入更高的差事,于是很快在运输行业就开始出现了饱和状态,轿子和人力车已经比两年前增加了两倍有余,就连成本较高的箱式马车,如今在三亚市区也有六七十辆了。 这些由私人营运的马车虽然收费较高,但对很多讲求面子的人来说,却是最好的出门代步工具了。毕竟海汉的首长们出行时也是坐这种马车,谁不想自己出门的时候也拥有这样的同款排场呢?这加上海汉各个部门所配备的官方公务马车,以及大富商们自行购入的马车,整个市区至少有超过三百辆马车。在今天这种饭点上,光是景观大道可能就有上百辆马车来来往往,自然很容易会出现堵塞的状况。 但市政部门注意到这种状况,开始意识到必须让交通工具的存量控制在一定水平的时候,其实已经稍稍有些迟了。核发上路的牌照算是管控措施之一,这样至少能把这个原本无序的行业纳入到市政部门的直接管理之下。不过这个行业到底是该交给胜利港和三亚港两处管委会来负责,还是由交通部垂管,到现在也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解决方案。毕竟在对这个行业开始收取管理费用之后,对于主管部门来说也算是一笔无法忽视的直接受益了。景观大道虽然路面很宽,足以让好几辆马车并排而行,但海汉当初设计这条主干道的时候对于今时今日的繁荣景象也仍有估计不足,在干道两边并没有提醒商家留出足够宽的空间来停放车马等交通工具。即便现在再制定这个规矩,商家也未必舍得把寸土寸金的地皮腾出来当停车场用,所以也就只能先凑合着过了。 一到饭点,一些生意较好的临街饭馆就免不了有贵客进进出出,门口的马车轿子人力车混作一团,在缺乏疏导的情况下很容易就会堵塞道路。今天的情况便是如此,这些车夫轿夫在门口下完客之后,又想就近占个位子等着接客,自然就很快在路边堵上了。 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有附近的巡警赶到,开始指挥饭馆门口的车夫轿夫们腾出位置,尽力让景观大道恢复通行。原本已经因为排位置吵作一团的车夫轿夫们,不得不在巡警的斥骂之下赶紧挪开自己的吃饭家什。他们在本地做这门买卖都得在派出所登记造册,拿到专门的牌照之后才能营业,这争位置接送客人本来也是为了吃饭,但要是得罪了警察,把牌照吊销几日,那可就真的没饭吃了。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其实原因也很简单,涌入三亚的人口越来越多,而其中又以没什么特长的普通民众居多,如果要在三亚市区求一份生计,那赶车抬轿之类的差事的确收入不错,同样是卖力气,一天下来至少比码头上的力工能多两成收成。 但这样的收入差距出现之后,一些原本在港口当力工的人也想转行去干收入更高的差事,于是很快在运输行业就开始出现了饱和状态,轿子和人力车已经比两年前增加了两倍有余,就连成本较高的箱式马车,如今在三亚市区也有六七十辆了。 这些由私人营运的马车虽然收费较高,但对很多讲求面子的人来说,却是最好的出门代步工具了。毕竟海汉的首长们出行时也是坐这种马车,谁不想自己出门的时候也拥有这样的同款排场呢?这加上海汉各个部门所配备的官方公务马车,以及大富商们自行购入的马车,整个市区至少有超过三百辆马车。在今天这种饭点上,光是景观大道可能就有上百辆马车来来往往,自然很容易会出现堵塞的状况。 但市政部门注意到这种状况,开始意识到必须让交通工具的存量控制在一定水平的时候,其实已经稍稍有些迟了。核发上路的牌照算是管控措施之一,这样至少能把这个原本无序的行业纳入到市政部门的直接管理之下。不过这个行业到底是该交给胜利港和三亚港两处管委会来负责,还是由交通部垂管,到现在也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解决方案。毕竟在对这个行业开始收取管理费用之后,对于主管部门来说也算是一笔无法忽视的直接受益了。景观大道虽然路面很宽,足以让好几辆马车并排而行,但海汉当初设计这条主干道的时候对于今时今日的繁荣景象也仍有估计不足,在干道两边并没有提醒商家留出足够宽的空间来停放车马等交通工具。即便现在再制定这个规矩,商家也未必舍得把寸土寸金的地皮腾出来当停车场用,所以也就只能先凑合着过了。 一到饭点,一些生意较好的临街饭馆就免不了有贵客进进出出,门口的马车轿子人力车混作一团,在缺乏疏导的情况下很容易就会堵塞道路。今天的情况便是如此,这些车夫轿夫在门口下完客之后,又想就近占个位子等着接客,自然就很快在路边堵上了。 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有附近的巡警赶到,开始指挥饭馆门口的车夫轿夫们腾出位置,尽力让景观大道恢复通行。原本已经因为排位置吵作一团的车夫轿夫们,不得不在巡警的斥骂之下赶紧挪开自己的吃饭家什。他们在本地做这门买卖都得在派出所登记造册,拿到专门的牌照之后才能营业,这争位置接送客人本来也是为了吃饭,但要是得罪了警察,把牌照吊销几日,那可就真的没饭吃了。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其实原因也很简单,涌入三亚的人口越来越多,而其中又以没什么特长的普通民众居多,如果要在三亚市区求一份生计,那赶车抬轿之类的差事的确收入不错,同样是卖力气,一天下来至少比码头上的力工能多两成收成。 但这样的收入差距出现之后,一些原本在港口当力工的人也想转行去干收入更高的差事,于是很快在运输行业就开始出现了饱和状态,轿子和人力车已经比两年前增加了两倍有余,就连成本较高的箱式马车,如今在三亚市区也有六七十辆了。 这些由私人营运的马车虽然收费较高,但对很多讲求面子的人来说,却是最好的出门代步工具了。毕竟海汉的首长们出行时也是坐这种马车,谁不想自己出门的时候也拥有这样的同款排场呢?这加上海汉各个部门所配备的官方公务马车,以及大富商们自行购入的马车,整个市区至少有超过三百辆马车。在今天这种饭点上,光是景观大道可能就有上百辆马车来来往往,自然很容易会出现堵塞的状况。 但市政部门注意到这种状况,开始意识到必须让交通工具的存量控制在一定水平的时候,其实已经稍稍有些迟了。核发上路的牌照算是管控措施之一,这样至少能把这个原本无序的行业纳入到市政部门的直接管理之下。不过这个行业到底是该交给胜利港和三亚港两处管委会来负责,还是由交通部垂管,到现在也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解决方案。毕竟在对这个行业开始收取管理费用之后,对于主管部门来说也算是一笔无法忽视的直接受益了。 正文 第1750章 民间传闻 费策贤之所以生气,是因为这首定场诗可并非说书先生自行编写,而是明世宗嘉靖皇帝在兵部尚书毛伯温远征安南时所作的送行诗。虽说诗作是一百年前的事了,普通民众可能并不知道其背景和意义,但费策贤身为礼部官员,这说书先生的把戏自然瞒不过他。 说书先生的定场诗只念了比较应和主题的前四句,这诗其实还有后面四句: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 当然了,这后面四句提到“朕”字,显然就与海汉的体制不符,所以也就被略去了。不过这拿大明皇帝的御制诗来形容海汉军的出征,往小了说是不伦不类,强行拼凑,往大了说那就是对大明的羞辱,费策贤完全可以在外交层面上提出抗议,让海汉官方查办这种不端行为。 但费策贤已经不是初到三亚的时候了,对于本地民间的一些状况也有了比较深的了解。比如这些在茶馆酒楼里演出的说书先生,他们所演出的内容其实都经过了海汉宣传部门的审核,也就是说包括这定场诗在内都应该已经得到了官方的默许。如果费策贤要去提出抗议,多半也会被外交部和宣传部之间来回踢皮球,最后拖到不了了之。 好在这说书先生倒也没有揪着这定场诗再做其他文章,念完之后便切入了正题。发生在今年年头上的这场对外战争在南海地区的影响颇大,海汉与西班牙可以说是南海武力最为强盛的两个国家,不过在过去几年的两次交锋中,均是海汉占据了上风。而这决定南海强者称号归属的一战,自然是引来了其他国家的关注。 在马尼拉战役期间,前方战事进展只能通过军方的电台回报到三亚,然后由军方和宣传部筛选一部分消息对外通过报纸的方式向公众发布出来。虽然往往是只言片语的信息,但也几乎让市面上的《海汉时报》天天都处于脱销状态,以至于一度有黄牛囤货抬价。后来民间呼声太大,宣传部门才开始逐步放开了更多的消息,并加强了民间的读报宣传活动,这才让民众的渴求胜利消息的情绪稍稍得到了缓解。 但官方放出的消息往往都是类似“某月某日,我军某部攻克马尼拉城某处据点,俘获、歼敌各若干”,或者“西军于某日对我军阵地发动反扑未果”,“今日阵前俘获敌军指挥官某某”之类简略刻板的模式。这样的消息当然没法满足民众想要知悉前线战况的渴求,所以在宣传部的授意下,民间的创作者也会根据战事进展写一些故事,通过说书先生之口来进行演绎。 当然这些非官方的宣传渠道就没有那么严谨了,其中也不乏有许多夸张甚至是臆想的成分,不过海汉宣传部门对于这方面的把关并不是十分严格,只要内容正面积极向上,大多能够顺利通过官方的审查。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费策贤之所以生气,是因为这首定场诗可并非说书先生自行编写,而是明世宗嘉靖皇帝在兵部尚书毛伯温远征安南时所作的送行诗。虽说诗作是一百年前的事了,普通民众可能并不知道其背景和意义,但费策贤身为礼部官员,这说书先生的把戏自然瞒不过他。 说书先生的定场诗只念了比较应和主题的前四句,这诗其实还有后面四句: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 当然了,这后面四句提到“朕”字,显然就与海汉的体制不符,所以也就被略去了。不过这拿大明皇帝的御制诗来形容海汉军的出征,往小了说是不伦不类,强行拼凑,往大了说那就是对大明的羞辱,费策贤完全可以在外交层面上提出抗议,让海汉官方查办这种不端行为。 但费策贤已经不是初到三亚的时候了,对于本地民间的一些状况也有了比较深的了解。比如这些在茶馆酒楼里演出的说书先生,他们所演出的内容其实都经过了海汉宣传部门的审核,也就是说包括这定场诗在内都应该已经得到了官方的默许。如果费策贤要去提出抗议,多半也会被外交部和宣传部之间来回踢皮球,最后拖到不了了之。 好在这说书先生倒也没有揪着这定场诗再做其他文章,念完之后便切入了正题。发生在今年年头上的这场对外战争在南海地区的影响颇大,海汉与西班牙可以说是南海武力最为强盛的两个国家,不过在过去几年的两次交锋中,均是海汉占据了上风。而这决定南海强者称号归属的一战,自然是引来了其他国家的关注。 在马尼拉战役期间,前方战事进展只能通过军方的电台回报到三亚,然后由军方和宣传部筛选一部分消息对外通过报纸的方式向公众发布出来。虽然往往是只言片语的信息,但也几乎让市面上的《海汉时报》天天都处于脱销状态,以至于一度有黄牛囤货抬价。后来民间呼声太大,宣传部门才开始逐步放开了更多的消息,并加强了民间的读报宣传活动,这才让民众的渴求胜利消息的情绪稍稍得到了缓解。 但官方放出的消息往往都是类似“某月某日,我军某部攻克马尼拉城某处据点,俘获、歼敌各若干”,或者“西军于某日对我军阵地发动反扑未果”,“今日阵前俘获敌军指挥官某某”之类简略刻板的模式。这样的消息当然没法满足民众想要知悉前线战况的渴求,所以在宣传部的授意下,民间的创作者也会根据战事进展写一些故事,通过说书先生之口来进行演绎。 当然这些非官方的宣传渠道就没有那么严谨了,其中也不乏有许多夸张甚至是臆想的成分,不过海汉宣传部门对于这方面的把关并不是十分严格,只要内容正面积极向上,大多能够顺利通过官方的审查。费策贤之所以生气,是因为这首定场诗可并非说书先生自行编写,而是明世宗嘉靖皇帝在兵部尚书毛伯温远征安南时所作的送行诗。虽说诗作是一百年前的事了,普通民众可能并不知道其背景和意义,但费策贤身为礼部官员,这说书先生的把戏自然瞒不过他。 说书先生的定场诗只念了比较应和主题的前四句,这诗其实还有后面四句: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 当然了,这后面四句提到“朕”字,显然就与海汉的体制不符,所以也就被略去了。不过这拿大明皇帝的御制诗来形容海汉军的出征,往小了说是不伦不类,强行拼凑,往大了说那就是对大明的羞辱,费策贤完全可以在外交层面上提出抗议,让海汉官方查办这种不端行为。 但费策贤已经不是初到三亚的时候了,对于本地民间的一些状况也有了比较深的了解。比如这些在茶馆酒楼里演出的说书先生,他们所演出的内容其实都经过了海汉宣传部门的审核,也就是说包括这定场诗在内都应该已经得到了官方的默许。如果费策贤要去提出抗议,多半也会被外交部和宣传部之间来回踢皮球,最后拖到不了了之。 好在这说书先生倒也没有揪着这定场诗再做其他文章,念完之后便切入了正题。发生在今年年头上的这场对外战争在南海地区的影响颇大,海汉与西班牙可以说是南海武力最为强盛的两个国家,不过在过去几年的两次交锋中,均是海汉占据了上风。而这决定南海强者称号归属的一战,自然是引来了其他国家的关注。 在马尼拉战役期间,前方战事进展只能通过军方的电台回报到三亚,然后由军方和宣传部筛选一部分消息对外通过报纸的方式向公众发布出来。虽然往往是只言片语的信息,但也几乎让市面上的《海汉时报》天天都处于脱销状态,以至于一度有黄牛囤货抬价。后来民间呼声太大,宣传部门才开始逐步放开了更多的消息,并加强了民间的读报宣传活动,这才让民众的渴求胜利消息的情绪稍稍得到了缓解。 但官方放出的消息往往都是类似“某月某日,我军某部攻克马尼拉城某处据点,俘获、歼敌各若干”,或者“西军于某日对我军阵地发动反扑未果”,“今日阵前俘获敌军指挥官某某”之类简略刻板的模式。这样的消息当然没法满足民众想要知悉前线战况的渴求,所以在宣传部的授意下,民间的创作者也会根据战事进展写一些故事,通过说书先生之口来进行演绎。 当然这些非官方的宣传渠道就没有那么严谨了,其中也不乏有许多夸张甚至是臆想的成分,不过海汉宣传部门对于这方面的把关并不是十分严格,只要内容正面积极向上,大多能够顺利通过官方的审查。费策贤之所以生气,是因为这首定场诗可并非说书先生自行编写,而是明世宗嘉靖皇帝在兵部尚书毛伯温远征安南时所作的送行诗。虽说诗作是一百年前的事了,普通民众可能并不知道其背景和意义,但费策贤身为礼部官员,这说书先生的把戏自然瞒不过他。 说书先生的定场诗只念了比较应和主题的前四句,这诗其实还有后面四句: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 当然了,这后面四句提到“朕”字,显然就与海汉的体制不符,所以也就被略去了。不过这拿大明皇帝的御制诗来形容海汉军的出征,往小了说是不伦不类,强行拼凑,往大了说那就是对大明的羞辱,费策贤完全可以在外交层面上提出抗议,让海汉官方查办这种不端行为。 但费策贤已经不是初到三亚的时候了,对于本地民间的一些状况也有了比较深的了解。比如这些在茶馆酒楼里演出的说书先生,他们所演出的内容其实都经过了海汉宣传部门的审核,也就是说包括这定场诗在内都应该已经得到了官方的默许。如果费策贤要去提出抗议,多半也会被外交部和宣传部之间来回踢皮球,最后拖到不了了之。 好在这说书先生倒也没有揪着这定场诗再做其他文章,念完之后便切入了正题。发生在今年年头上的这场对外战争在南海地区的影响颇大,海汉与西班牙可以说是南海武力最为强盛的两个国家,不过在过去几年的两次交锋中,均是海汉占据了上风。而这决定南海强者称号归属的一战,自然是引来了其他国家的关注。 在马尼拉战役期间,前方战事进展只能通过军方的电台回报到三亚,然后由军方和宣传部筛选一部分消息对外通过报纸的方式向公众发布出来。虽然往往是只言片语的信息,但也几乎让市面上的《海汉时报》天天都处于脱销状态,以至于一度有黄牛囤货抬价。后来民间呼声太大,宣传部门才开始逐步放开了更多的消息,并加强了民间的读报宣传活动,这才让民众的渴求胜利消息的情绪稍稍得到了缓解。 但官方放出的消息往往都是类似“某月某日,我军某部攻克马尼拉城某处据点,俘获、歼敌各若干”,或者“西军于某日对我军阵地发动反扑未果”,“今日阵前俘获敌军指挥官某某”之类简略刻板的模式。这样的消息当然没法满足民众想要知悉前线战况的渴求,所以在宣传部的授意下,民间的创作者也会根据战事进展写一些故事,通过说书先生之口来进行演绎。 当然这些非官方的宣传渠道就没有那么严谨了,其中也不乏有许多夸张甚至是臆想的成分,不过海汉宣传部门对于这方面的把关并不是十分严格,只要内容正面积极向上,大多能够顺利通过官方的审查。 正文 第1751章 孰强孰弱 台下有人早就没心情再听这说书先生卖关子了,不耐烦地接话道:“你赶紧说正题,本大爷都打赏过了,等着听完了上楼吃饭呢!” 那说书先生干笑一声解释道:“这位爷莫要着急,待在下把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这说出来才有可信度不是?在下接下来要说的可都是报上没有的,大爷肯定没在别处听过,待会儿听完之后上楼吃饭,那也可以作为谈资,跟亲朋好友炫耀一番见识。” 台下那人应道:“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利嘴!且先信你一次,若是讲得精彩,待会儿听完再作打赏!若是胡编乱造,那你可小心进衙门!” 说书先生却是丝毫没有慌张,清清嗓子便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诸位,在下并非造船师,也没从过军,对这造船打仗其实都是外行,真要点评这战舰优劣,那岂不是成了胡说八道?但在下可以斗胆给出一点个人看法,请在座诸位自行品评一下。” “诸位,可还记得威严级是什么时候入役的?”说书先生环视众人,却没人立刻应声,看样子这里要嘛都是才来海汉没几年的新人,要嘛就是对军事不够敏感,大概都不太清楚威严级战舰的正式入役时间。 “是崇祯二年。” 出声回应的人是费策贤,他正好前不久才在图书馆查阅过海军相关的资料,清楚地记得威严级第一艘战舰威严号的入役时间是在海汉历1629年年底。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台下有人早就没心情再听这说书先生卖关子了,不耐烦地接话道:“你赶紧说正题,本大爷都打赏过了,等着听完了上楼吃饭呢!” 那说书先生干笑一声解释道:“这位爷莫要着急,待在下把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这说出来才有可信度不是?在下接下来要说的可都是报上没有的,大爷肯定没在别处听过,待会儿听完之后上楼吃饭,那也可以作为谈资,跟亲朋好友炫耀一番见识。” 台下那人应道:“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利嘴!且先信你一次,若是讲得精彩,待会儿听完再作打赏!若是胡编乱造,那你可小心进衙门!” 说书先生却是丝毫没有慌张,清清嗓子便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诸位,在下并非造船师,也没从过军,对这造船打仗其实都是外行,真要点评这战舰优劣,那岂不是成了胡说八道?但在下可以斗胆给出一点个人看法,请在座诸位自行品评一下。” “诸位,可还记得威严级是什么时候入役的?”说书先生环视众人,却没人立刻应声,看样子这里要嘛都是才来海汉没几年的新人,要嘛就是对军事不够敏感,大概都不太清楚威严级战舰的正式入役时间。 “是崇祯二年。” 出声回应的人是费策贤,他正好前不久才在图书馆查阅过海军相关的资料,清楚地记得威严级第一艘战舰威严号的入役时间是在海汉历1629年年底。台下有人早就没心情再听这说书先生卖关子了,不耐烦地接话道:“你赶紧说正题,本大爷都打赏过了,等着听完了上楼吃饭呢!” 那说书先生干笑一声解释道:“这位爷莫要着急,待在下把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这说出来才有可信度不是?在下接下来要说的可都是报上没有的,大爷肯定没在别处听过,待会儿听完之后上楼吃饭,那也可以作为谈资,跟亲朋好友炫耀一番见识。” 台下那人应道:“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利嘴!且先信你一次,若是讲得精彩,待会儿听完再作打赏!若是胡编乱造,那你可小心进衙门!” 说书先生却是丝毫没有慌张,清清嗓子便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诸位,在下并非造船师,也没从过军,对这造船打仗其实都是外行,真要点评这战舰优劣,那岂不是成了胡说八道?但在下可以斗胆给出一点个人看法,请在座诸位自行品评一下。” “诸位,可还记得威严级是什么时候入役的?”说书先生环视众人,却没人立刻应声,看样子这里要嘛都是才来海汉没几年的新人,要嘛就是对军事不够敏感,大概都不太清楚威严级战舰的正式入役时间。 “是崇祯二年。” 出声回应的人是费策贤,他正好前不久才在图书馆查阅过海军相关的资料,清楚地记得威严级第一艘战舰威严号的入役时间是在海汉历1629年年底。台下有人早就没心情再听这说书先生卖关子了,不耐烦地接话道:“你赶紧说正题,本大爷都打赏过了,等着听完了上楼吃饭呢!” 那说书先生干笑一声解释道:“这位爷莫要着急,待在下把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这说出来才有可信度不是?在下接下来要说的可都是报上没有的,大爷肯定没在别处听过,待会儿听完之后上楼吃饭,那也可以作为谈资,跟亲朋好友炫耀一番见识。” 台下那人应道:“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利嘴!且先信你一次,若是讲得精彩,待会儿听完再作打赏!若是胡编乱造,那你可小心进衙门!” 说书先生却是丝毫没有慌张,清清嗓子便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诸位,在下并非造船师,也没从过军,对这造船打仗其实都是外行,真要点评这战舰优劣,那岂不是成了胡说八道?但在下可以斗胆给出一点个人看法,请在座诸位自行品评一下。” “诸位,可还记得威严级是什么时候入役的?”说书先生环视众人,却没人立刻应声,看样子这里要嘛都是才来海汉没几年的新人,要嘛就是对军事不够敏感,大概都不太清楚威严级战舰的正式入役时间。 “是崇祯二年。” 出声回应的人是费策贤,他正好前不久才在图书馆查阅过海军相关的资料,清楚地记得威严级第一艘战舰威严号的入役时间是在海汉历1629年年底。台下有人早就没心情再听这说书先生卖关子了,不耐烦地接话道:“你赶紧说正题,本大爷都打赏过了,等着听完了上楼吃饭呢!” 那说书先生干笑一声解释道:“这位爷莫要着急,待在下把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这说出来才有可信度不是?在下接下来要说的可都是报上没有的,大爷肯定没在别处听过,待会儿听完之后上楼吃饭,那也可以作为谈资,跟亲朋好友炫耀一番见识。” 台下那人应道:“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利嘴!且先信你一次,若是讲得精彩,待会儿听完再作打赏!若是胡编乱造,那你可小心进衙门!” 说书先生却是丝毫没有慌张,清清嗓子便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诸位,在下并非造船师,也没从过军,对这造船打仗其实都是外行,真要点评这战舰优劣,那岂不是成了胡说八道?但在下可以斗胆给出一点个人看法,请在座诸位自行品评一下。” “诸位,可还记得威严级是什么时候入役的?”说书先生环视众人,却没人立刻应声,看样子这里要嘛都是才来海汉没几年的新人,要嘛就是对军事不够敏感,大概都不太清楚威严级战舰的正式入役时间。 “是崇祯二年。” 出声回应的人是费策贤,他正好前不久才在图书馆查阅过海军相关的资料,清楚地记得威严级第一艘战舰威严号的入役时间是在海汉历1629年年底。台下有人早就没心情再听这说书先生卖关子了,不耐烦地接话道:“你赶紧说正题,本大爷都打赏过了,等着听完了上楼吃饭呢!” 那说书先生干笑一声解释道:“这位爷莫要着急,待在下把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这说出来才有可信度不是?在下接下来要说的可都是报上没有的,大爷肯定没在别处听过,待会儿听完之后上楼吃饭,那也可以作为谈资,跟亲朋好友炫耀一番见识。” 台下那人应道:“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利嘴!且先信你一次,若是讲得精彩,待会儿听完再作打赏!若是胡编乱造,那你可小心进衙门!” 说书先生却是丝毫没有慌张,清清嗓子便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诸位,在下并非造船师,也没从过军,对这造船打仗其实都是外行,真要点评这战舰优劣,那岂不是成了胡说八道?但在下可以斗胆给出一点个人看法,请在座诸位自行品评一下。” “诸位,可还记得威严级是什么时候入役的?”说书先生环视众人,却没人立刻应声,看样子这里要嘛都是才来海汉没几年的新人,要嘛就是对军事不够敏感,大概都不太清楚威严级战舰的正式入役时间。 “是崇祯二年。” 出声回应的人是费策贤,他正好前不久才在图书馆查阅过海军相关的资料,清楚地记得威严级第一艘战舰威严号的入役时间是在海汉历1629年年底。台下有人早就没心情再听这说书先生卖关子了,不耐烦地接话道:“你赶紧说正题,本大爷都打赏过了,等着听完了上楼吃饭呢!” 那说书先生干笑一声解释道:“这位爷莫要着急,待在下把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这说出来才有可信度不是?在下接下来要说的可都是报上没有的,大爷肯定没在别处听过,待会儿听完之后上楼吃饭,那也可以作为谈资,跟亲朋好友炫耀一番见识。” 台下那人应道:“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利嘴!且先信你一次,若是讲得精彩,待会儿听完再作打赏!若是胡编乱造,那你可小心进衙门!” 说书先生却是丝毫没有慌张,清清嗓子便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诸位,在下并非造船师,也没从过军,对这造船打仗其实都是外行,真要点评这战舰优劣,那岂不是成了胡说八道?但在下可以斗胆给出一点个人看法,请在座诸位自行品评一下。” “诸位,可还记得威严级是什么时候入役的?”说书先生环视众人,却没人立刻应声,看样子这里要嘛都是才来海汉没几年的新人,要嘛就是对军事不够敏感,大概都不太清楚威严级战舰的正式入役时间。 “是崇祯二年。” 出声回应的人是费策贤,他正好前不久才在图书馆查阅过海军相关的资料,清楚地记得威严级第一艘战舰威严号的入役时间是在海汉历1629年年底。台下有人早就没心情再听这说书先生卖关子了,不耐烦地接话道:“你赶紧说正题,本大爷都打赏过了,等着听完了上楼吃饭呢!” 那说书先生干笑一声解释道:“这位爷莫要着急,待在下把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这说出来才有可信度不是?在下接下来要说的可都是报上没有的,大爷肯定没在别处听过,待会儿听完之后上楼吃饭,那也可以作为谈资,跟亲朋好友炫耀一番见识。” 台下那人应道:“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利嘴!且先信你一次,若是讲得精彩,待会儿听完再作打赏!若是胡编乱造,那你可小心进衙门!” 说书先生却是丝毫没有慌张,清清嗓子便接着刚才的话往下说:“诸位,在下并非造船师,也没从过军,对这造船打仗其实都是外行,真要点评这战舰优劣,那岂不是成了胡说八道?但在下可以斗胆给出一点个人看法,请在座诸位自行品评一下。” “诸位,可还记得威严级是什么时候入役的?”说书先生环视众人,却没人立刻应声,看样子这里要嘛都是才来海汉没几年的新人,要嘛就是对军事不够敏感,大概都不太清楚威严级战舰的正式入役时间。 “是崇祯二年。” 出声回应的人是费策贤,他正好前不久才在图书馆查阅过海军相关的资料,清楚地记得威严级第一艘战舰威严号的入役时间是在海汉历1629年年底。 正文 第1752章 两种看法 对于海汉历年来对外扩张的方向和目标选择,其实外界一直都看不太明白。毕竟以海汉所拥有的武力水准,大可将海南岛作为自己的后方根基,然后出兵向大陆进行扩张,相信不管是安南还是大明,在军事上都很难对其进行阻止,而且坐拥海岛,进可攻退可守,这大海也是一道防御天堑了。 但海汉所选择的却是以海洋为舞台的蛙跳式扩张,所选的落脚地不是海岛就是大陆海岸线上的天然港口,并未向内陆深处扩张统治区。而明眼人都知道建设和维持海军的费用,显然是要远远高过陆军部队,成军速度也要慢得多。 明明有看起来更合理的方向,但海汉却选择了一条看似更艰难的发展之路,包括费策贤在内很多大明官员其实都不能理解海汉高层为何要作出这样的决定。所以在海汉官方会怎样对待海军经费人员不足的这个问题上,他的看法与在荷兰风俗文化影响下成长起来的苏克易是截然相反的。 苏克易虽然是汉人,但自小便成长在荷兰人统治下的社会中,对于海洋文明自然有着更为深刻的理解。荷兰从上世纪开始在全球范围内展开的海上扩张过程其实与海汉发迹史极为类似,也是蛙跳式的发展,选择一些关键地带建立殖民港,来串联起荷兰商船遍及全球的贸易航线。不管是海上贸易还是造船,荷兰都居于这个时代的世界首位。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海汉历年来对外扩张的方向和目标选择,其实外界一直都看不太明白。毕竟以海汉所拥有的武力水准,大可将海南岛作为自己的后方根基,然后出兵向大陆进行扩张,相信不管是安南还是大明,在军事上都很难对其进行阻止,而且坐拥海岛,进可攻退可守,这大海也是一道防御天堑了。 但海汉所选择的却是以海洋为舞台的蛙跳式扩张,所选的落脚地不是海岛就是大陆海岸线上的天然港口,并未向内陆深处扩张统治区。而明眼人都知道建设和维持海军的费用,显然是要远远高过陆军部队,成军速度也要慢得多。 明明有看起来更合理的方向,但海汉却选择了一条看似更艰难的发展之路,包括费策贤在内很多大明官员其实都不能理解海汉高层为何要作出这样的决定。所以在海汉官方会怎样对待海军经费人员不足的这个问题上,他的看法与在荷兰风俗文化影响下成长起来的苏克易是截然相反的。 苏克易虽然是汉人,但自小便成长在荷兰人统治下的社会中,对于海洋文明自然有着更为深刻的理解。荷兰从上世纪开始在全球范围内展开的海上扩张过程其实与海汉发迹史极为类似,也是蛙跳式的发展,选择一些关键地带建立殖民港,来串联起荷兰商船遍及全球的贸易航线。不管是海上贸易还是造船,荷兰都居于这个时代的世界首位。对于海汉历年来对外扩张的方向和目标选择,其实外界一直都看不太明白。毕竟以海汉所拥有的武力水准,大可将海南岛作为自己的后方根基,然后出兵向大陆进行扩张,相信不管是安南还是大明,在军事上都很难对其进行阻止,而且坐拥海岛,进可攻退可守,这大海也是一道防御天堑了。 但海汉所选择的却是以海洋为舞台的蛙跳式扩张,所选的落脚地不是海岛就是大陆海岸线上的天然港口,并未向内陆深处扩张统治区。而明眼人都知道建设和维持海军的费用,显然是要远远高过陆军部队,成军速度也要慢得多。 明明有看起来更合理的方向,但海汉却选择了一条看似更艰难的发展之路,包括费策贤在内很多大明官员其实都不能理解海汉高层为何要作出这样的决定。所以在海汉官方会怎样对待海军经费人员不足的这个问题上,他的看法与在荷兰风俗文化影响下成长起来的苏克易是截然相反的。 苏克易虽然是汉人,但自小便成长在荷兰人统治下的社会中,对于海洋文明自然有着更为深刻的理解。荷兰从上世纪开始在全球范围内展开的海上扩张过程其实与海汉发迹史极为类似,也是蛙跳式的发展,选择一些关键地带建立殖民港,来串联起荷兰商船遍及全球的贸易航线。不管是海上贸易还是造船,荷兰都居于这个时代的世界首位。对于海汉历年来对外扩张的方向和目标选择,其实外界一直都看不太明白。毕竟以海汉所拥有的武力水准,大可将海南岛作为自己的后方根基,然后出兵向大陆进行扩张,相信不管是安南还是大明,在军事上都很难对其进行阻止,而且坐拥海岛,进可攻退可守,这大海也是一道防御天堑了。 但海汉所选择的却是以海洋为舞台的蛙跳式扩张,所选的落脚地不是海岛就是大陆海岸线上的天然港口,并未向内陆深处扩张统治区。而明眼人都知道建设和维持海军的费用,显然是要远远高过陆军部队,成军速度也要慢得多。 明明有看起来更合理的方向,但海汉却选择了一条看似更艰难的发展之路,包括费策贤在内很多大明官员其实都不能理解海汉高层为何要作出这样的决定。所以在海汉官方会怎样对待海军经费人员不足的这个问题上,他的看法与在荷兰风俗文化影响下成长起来的苏克易是截然相反的。 苏克易虽然是汉人,但自小便成长在荷兰人统治下的社会中,对于海洋文明自然有着更为深刻的理解。荷兰从上世纪开始在全球范围内展开的海上扩张过程其实与海汉发迹史极为类似,也是蛙跳式的发展,选择一些关键地带建立殖民港,来串联起荷兰商船遍及全球的贸易航线。不管是海上贸易还是造船,荷兰都居于这个时代的世界首位。对于海汉历年来对外扩张的方向和目标选择,其实外界一直都看不太明白。毕竟以海汉所拥有的武力水准,大可将海南岛作为自己的后方根基,然后出兵向大陆进行扩张,相信不管是安南还是大明,在军事上都很难对其进行阻止,而且坐拥海岛,进可攻退可守,这大海也是一道防御天堑了。 但海汉所选择的却是以海洋为舞台的蛙跳式扩张,所选的落脚地不是海岛就是大陆海岸线上的天然港口,并未向内陆深处扩张统治区。而明眼人都知道建设和维持海军的费用,显然是要远远高过陆军部队,成军速度也要慢得多。 明明有看起来更合理的方向,但海汉却选择了一条看似更艰难的发展之路,包括费策贤在内很多大明官员其实都不能理解海汉高层为何要作出这样的决定。所以在海汉官方会怎样对待海军经费人员不足的这个问题上,他的看法与在荷兰风俗文化影响下成长起来的苏克易是截然相反的。 苏克易虽然是汉人,但自小便成长在荷兰人统治下的社会中,对于海洋文明自然有着更为深刻的理解。荷兰从上世纪开始在全球范围内展开的海上扩张过程其实与海汉发迹史极为类似,也是蛙跳式的发展,选择一些关键地带建立殖民港,来串联起荷兰商船遍及全球的贸易航线。不管是海上贸易还是造船,荷兰都居于这个时代的世界首位。对于海汉历年来对外扩张的方向和目标选择,其实外界一直都看不太明白。毕竟以海汉所拥有的武力水准,大可将海南岛作为自己的后方根基,然后出兵向大陆进行扩张,相信不管是安南还是大明,在军事上都很难对其进行阻止,而且坐拥海岛,进可攻退可守,这大海也是一道防御天堑了。 但海汉所选择的却是以海洋为舞台的蛙跳式扩张,所选的落脚地不是海岛就是大陆海岸线上的天然港口,并未向内陆深处扩张统治区。而明眼人都知道建设和维持海军的费用,显然是要远远高过陆军部队,成军速度也要慢得多。 明明有看起来更合理的方向,但海汉却选择了一条看似更艰难的发展之路,包括费策贤在内很多大明官员其实都不能理解海汉高层为何要作出这样的决定。所以在海汉官方会怎样对待海军经费人员不足的这个问题上,他的看法与在荷兰风俗文化影响下成长起来的苏克易是截然相反的。 苏克易虽然是汉人,但自小便成长在荷兰人统治下的社会中,对于海洋文明自然有着更为深刻的理解。荷兰从上世纪开始在全球范围内展开的海上扩张过程其实与海汉发迹史极为类似,也是蛙跳式的发展,选择一些关键地带建立殖民港,来串联起荷兰商船遍及全球的贸易航线。不管是海上贸易还是造船,荷兰都居于这个时代的世界首位。对于海汉历年来对外扩张的方向和目标选择,其实外界一直都看不太明白。毕竟以海汉所拥有的武力水准,大可将海南岛作为自己的后方根基,然后出兵向大陆进行扩张,相信不管是安南还是大明,在军事上都很难对其进行阻止,而且坐拥海岛,进可攻退可守,这大海也是一道防御天堑了。 但海汉所选择的却是以海洋为舞台的蛙跳式扩张,所选的落脚地不是海岛就是大陆海岸线上的天然港口,并未向内陆深处扩张统治区。而明眼人都知道建设和维持海军的费用,显然是要远远高过陆军部队,成军速度也要慢得多。 明明有看起来更合理的方向,但海汉却选择了一条看似更艰难的发展之路,包括费策贤在内很多大明官员其实都不能理解海汉高层为何要作出这样的决定。所以在海汉官方会怎样对待海军经费人员不足的这个问题上,他的看法与在荷兰风俗文化影响下成长起来的苏克易是截然相反的。 苏克易虽然是汉人,但自小便成长在荷兰人统治下的社会中,对于海洋文明自然有着更为深刻的理解。荷兰从上世纪开始在全球范围内展开的海上扩张过程其实与海汉发迹史极为类似,也是蛙跳式的发展,选择一些关键地带建立殖民港,来串联起荷兰商船遍及全球的贸易航线。不管是海上贸易还是造船,荷兰都居于这个时代的世界首位。对于海汉历年来对外扩张的方向和目标选择,其实外界一直都看不太明白。毕竟以海汉所拥有的武力水准,大可将海南岛作为自己的后方根基,然后出兵向大陆进行扩张,相信不管是安南还是大明,在军事上都很难对其进行阻止,而且坐拥海岛,进可攻退可守,这大海也是一道防御天堑了。 但海汉所选择的却是以海洋为舞台的蛙跳式扩张,所选的落脚地不是海岛就是大陆海岸线上的天然港口,并未向内陆深处扩张统治区。而明眼人都知道建设和维持海军的费用,显然是要远远高过陆军部队,成军速度也要慢得多。 明明有看起来更合理的方向,但海汉却选择了一条看似更艰难的发展之路,包括费策贤在内很多大明官员其实都不能理解海汉高层为何要作出这样的决定。所以在海汉官方会怎样对待海军经费人员不足的这个问题上,他的看法与在荷兰风俗文化影响下成长起来的苏克易是截然相反的。 苏克易虽然是汉人,但自小便成长在荷兰人统治下的社会中,对于海洋文明自然有着更为深刻的理解。荷兰从上世纪开始在全球范围内展开的海上扩张过程其实与海汉发迹史极为类似,也是蛙跳式的发展,选择一些关键地带建立殖民港,来串联起荷兰商船遍及全球的贸易航线。不管是海上贸易还是造船,荷兰都居于这个时代的世界首位。 正文 第1753章 外交手段 在现今的海汉面前,任何一国的单打独斗都很难得到好的结果,凡是作出过这种尝试的国家,都或多或少地吃了一些苦头,大明和荷兰也都是这样的苦主。当然了,以受侵害的程度而言,这个世界最大的苦主应该还是非大明莫属,毕竟被海汉占了土地不说,历年来还让其吸纳了大量的人口、财富和资源。毫不夸张地说,海汉这个国家完全是靠着从大明身躯上吸血成长起来的一只怪兽。 而如今这个苦主还不得不迫于形势向海汉低头,依靠建立外交关系来预防海汉大举入侵,用开放通商口岸来换取对方提供的军事援助——当然这援助并非免费,而且代价不菲。这对于一向自诩为天国上朝的大明来说是何等屈辱,大概也只有当事人才能真正明白。 即便苏克易是个汉人,他也无法完全体会到费策贤的感受,但他知道这位仁兄并不甘于屈从海汉的打压,甚至数度试图要在外交场合为大明争取应有的地位和尊严。而苏克易现在想知道的,就是对方是否愿意为了大明的利益放下过去的成见,选择与自己合作去对抗海汉。 当然了,至于今后是否能够在大明与荷兰之间建立起国与国的外交关系,现在说起来还为时尚早,毕竟这种层面的政治决策,就不是他们两个外交官所能决定的事情了。苏克易现在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与费策贤搞好关系,最好是能在外交战场上统一态度,抱团抗争。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现今的海汉面前,任何一国的单打独斗都很难得到好的结果,凡是作出过这种尝试的国家,都或多或少地吃了一些苦头,大明和荷兰也都是这样的苦主。当然了,以受侵害的程度而言,这个世界最大的苦主应该还是非大明莫属,毕竟被海汉占了土地不说,历年来还让其吸纳了大量的人口、财富和资源。毫不夸张地说,海汉这个国家完全是靠着从大明身躯上吸血成长起来的一只怪兽。 而如今这个苦主还不得不迫于形势向海汉低头,依靠建立外交关系来预防海汉大举入侵,用开放通商口岸来换取对方提供的军事援助——当然这援助并非免费,而且代价不菲。这对于一向自诩为天国上朝的大明来说是何等屈辱,大概也只有当事人才能真正明白。 即便苏克易是个汉人,他也无法完全体会到费策贤的感受,但他知道这位仁兄并不甘于屈从海汉的打压,甚至数度试图要在外交场合为大明争取应有的地位和尊严。而苏克易现在想知道的,就是对方是否愿意为了大明的利益放下过去的成见,选择与自己合作去对抗海汉。 当然了,至于今后是否能够在大明与荷兰之间建立起国与国的外交关系,现在说起来还为时尚早,毕竟这种层面的政治决策,就不是他们两个外交官所能决定的事情了。苏克易现在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与费策贤搞好关系,最好是能在外交战场上统一态度,抱团抗争。在现今的海汉面前,任何一国的单打独斗都很难得到好的结果,凡是作出过这种尝试的国家,都或多或少地吃了一些苦头,大明和荷兰也都是这样的苦主。当然了,以受侵害的程度而言,这个世界最大的苦主应该还是非大明莫属,毕竟被海汉占了土地不说,历年来还让其吸纳了大量的人口、财富和资源。毫不夸张地说,海汉这个国家完全是靠着从大明身躯上吸血成长起来的一只怪兽。 而如今这个苦主还不得不迫于形势向海汉低头,依靠建立外交关系来预防海汉大举入侵,用开放通商口岸来换取对方提供的军事援助——当然这援助并非免费,而且代价不菲。这对于一向自诩为天国上朝的大明来说是何等屈辱,大概也只有当事人才能真正明白。 即便苏克易是个汉人,他也无法完全体会到费策贤的感受,但他知道这位仁兄并不甘于屈从海汉的打压,甚至数度试图要在外交场合为大明争取应有的地位和尊严。而苏克易现在想知道的,就是对方是否愿意为了大明的利益放下过去的成见,选择与自己合作去对抗海汉。 当然了,至于今后是否能够在大明与荷兰之间建立起国与国的外交关系,现在说起来还为时尚早,毕竟这种层面的政治决策,就不是他们两个外交官所能决定的事情了。苏克易现在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与费策贤搞好关系,最好是能在外交战场上统一态度,抱团抗争。在现今的海汉面前,任何一国的单打独斗都很难得到好的结果,凡是作出过这种尝试的国家,都或多或少地吃了一些苦头,大明和荷兰也都是这样的苦主。当然了,以受侵害的程度而言,这个世界最大的苦主应该还是非大明莫属,毕竟被海汉占了土地不说,历年来还让其吸纳了大量的人口、财富和资源。毫不夸张地说,海汉这个国家完全是靠着从大明身躯上吸血成长起来的一只怪兽。 而如今这个苦主还不得不迫于形势向海汉低头,依靠建立外交关系来预防海汉大举入侵,用开放通商口岸来换取对方提供的军事援助——当然这援助并非免费,而且代价不菲。这对于一向自诩为天国上朝的大明来说是何等屈辱,大概也只有当事人才能真正明白。 即便苏克易是个汉人,他也无法完全体会到费策贤的感受,但他知道这位仁兄并不甘于屈从海汉的打压,甚至数度试图要在外交场合为大明争取应有的地位和尊严。而苏克易现在想知道的,就是对方是否愿意为了大明的利益放下过去的成见,选择与自己合作去对抗海汉。 当然了,至于今后是否能够在大明与荷兰之间建立起国与国的外交关系,现在说起来还为时尚早,毕竟这种层面的政治决策,就不是他们两个外交官所能决定的事情了。苏克易现在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与费策贤搞好关系,最好是能在外交战场上统一态度,抱团抗争。在现今的海汉面前,任何一国的单打独斗都很难得到好的结果,凡是作出过这种尝试的国家,都或多或少地吃了一些苦头,大明和荷兰也都是这样的苦主。当然了,以受侵害的程度而言,这个世界最大的苦主应该还是非大明莫属,毕竟被海汉占了土地不说,历年来还让其吸纳了大量的人口、财富和资源。毫不夸张地说,海汉这个国家完全是靠着从大明身躯上吸血成长起来的一只怪兽。 而如今这个苦主还不得不迫于形势向海汉低头,依靠建立外交关系来预防海汉大举入侵,用开放通商口岸来换取对方提供的军事援助——当然这援助并非免费,而且代价不菲。这对于一向自诩为天国上朝的大明来说是何等屈辱,大概也只有当事人才能真正明白。 即便苏克易是个汉人,他也无法完全体会到费策贤的感受,但他知道这位仁兄并不甘于屈从海汉的打压,甚至数度试图要在外交场合为大明争取应有的地位和尊严。而苏克易现在想知道的,就是对方是否愿意为了大明的利益放下过去的成见,选择与自己合作去对抗海汉。 当然了,至于今后是否能够在大明与荷兰之间建立起国与国的外交关系,现在说起来还为时尚早,毕竟这种层面的政治决策,就不是他们两个外交官所能决定的事情了。苏克易现在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与费策贤搞好关系,最好是能在外交战场上统一态度,抱团抗争。在现今的海汉面前,任何一国的单打独斗都很难得到好的结果,凡是作出过这种尝试的国家,都或多或少地吃了一些苦头,大明和荷兰也都是这样的苦主。当然了,以受侵害的程度而言,这个世界最大的苦主应该还是非大明莫属,毕竟被海汉占了土地不说,历年来还让其吸纳了大量的人口、财富和资源。毫不夸张地说,海汉这个国家完全是靠着从大明身躯上吸血成长起来的一只怪兽。 而如今这个苦主还不得不迫于形势向海汉低头,依靠建立外交关系来预防海汉大举入侵,用开放通商口岸来换取对方提供的军事援助——当然这援助并非免费,而且代价不菲。这对于一向自诩为天国上朝的大明来说是何等屈辱,大概也只有当事人才能真正明白。 即便苏克易是个汉人,他也无法完全体会到费策贤的感受,但他知道这位仁兄并不甘于屈从海汉的打压,甚至数度试图要在外交场合为大明争取应有的地位和尊严。而苏克易现在想知道的,就是对方是否愿意为了大明的利益放下过去的成见,选择与自己合作去对抗海汉。 当然了,至于今后是否能够在大明与荷兰之间建立起国与国的外交关系,现在说起来还为时尚早,毕竟这种层面的政治决策,就不是他们两个外交官所能决定的事情了。苏克易现在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与费策贤搞好关系,最好是能在外交战场上统一态度,抱团抗争。在现今的海汉面前,任何一国的单打独斗都很难得到好的结果,凡是作出过这种尝试的国家,都或多或少地吃了一些苦头,大明和荷兰也都是这样的苦主。当然了,以受侵害的程度而言,这个世界最大的苦主应该还是非大明莫属,毕竟被海汉占了土地不说,历年来还让其吸纳了大量的人口、财富和资源。毫不夸张地说,海汉这个国家完全是靠着从大明身躯上吸血成长起来的一只怪兽。 而如今这个苦主还不得不迫于形势向海汉低头,依靠建立外交关系来预防海汉大举入侵,用开放通商口岸来换取对方提供的军事援助——当然这援助并非免费,而且代价不菲。这对于一向自诩为天国上朝的大明来说是何等屈辱,大概也只有当事人才能真正明白。 即便苏克易是个汉人,他也无法完全体会到费策贤的感受,但他知道这位仁兄并不甘于屈从海汉的打压,甚至数度试图要在外交场合为大明争取应有的地位和尊严。而苏克易现在想知道的,就是对方是否愿意为了大明的利益放下过去的成见,选择与自己合作去对抗海汉。 当然了,至于今后是否能够在大明与荷兰之间建立起国与国的外交关系,现在说起来还为时尚早,毕竟这种层面的政治决策,就不是他们两个外交官所能决定的事情了。苏克易现在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与费策贤搞好关系,最好是能在外交战场上统一态度,抱团抗争。在现今的海汉面前,任何一国的单打独斗都很难得到好的结果,凡是作出过这种尝试的国家,都或多或少地吃了一些苦头,大明和荷兰也都是这样的苦主。当然了,以受侵害的程度而言,这个世界最大的苦主应该还是非大明莫属,毕竟被海汉占了土地不说,历年来还让其吸纳了大量的人口、财富和资源。毫不夸张地说,海汉这个国家完全是靠着从大明身躯上吸血成长起来的一只怪兽。 而如今这个苦主还不得不迫于形势向海汉低头,依靠建立外交关系来预防海汉大举入侵,用开放通商口岸来换取对方提供的军事援助——当然这援助并非免费,而且代价不菲。这对于一向自诩为天国上朝的大明来说是何等屈辱,大概也只有当事人才能真正明白。 即便苏克易是个汉人,他也无法完全体会到费策贤的感受,但他知道这位仁兄并不甘于屈从海汉的打压,甚至数度试图要在外交场合为大明争取应有的地位和尊严。 正文 第1754章 为难之处 苏克易见费策贤沉默不语,心知自己的说辞还并没有真正打动对方,当下继续劝说道:“在下也知道大明从来只接受别国朝贡,对平等外交的方式可能不是太能接受,但这种细节问题,费大人其实不必太担心,我国自会配合贵国的外交行事。只要在贸易方面能给予平等待遇,其他的条件都好说。” 17世纪的荷兰素有“海上马车夫”的称号,通过海运完成跨国贸易是其最为擅长的赚钱方式。只要是能够从中盈利,荷兰人的确不会太在乎是不是需要在外交礼仪上稍稍谦卑一些,在这方面,苏克易有充分的自信可以比海汉做得更好。 当然了,如果仔细回想一下荷兰与大明之间交往的历史,其实不难发现荷兰也曾经尝试过用武力让大明打开通商门户,然而这个套路只招来了大明激烈的反击,最后并没能达成目的。如今大明的海岸线上还有海汉舰队频繁活动,东印度公司想与大明达成公开的通商关系,就更不能尝试武力解决了。苏克易在费策贤面前装大度,表示己方可以放低身段配合大明,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罢了。 费策贤又不是外交新手,听了这番劝说也并没有为之动容。他倒不是对荷兰人有什么成见,只是在他的观念中,大明天国上朝的地位本来就是理所当然,更不应该被当做一种交换条件提出来,至少他是没法接受。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苏克易见费策贤沉默不语,心知自己的说辞还并没有真正打动对方,当下继续劝说道:“在下也知道大明从来只接受别国朝贡,对平等外交的方式可能不是太能接受,但这种细节问题,费大人其实不必太担心,我国自会配合贵国的外交行事。只要在贸易方面能给予平等待遇,其他的条件都好说。” 17世纪的荷兰素有“海上马车夫”的称号,通过海运完成跨国贸易是其最为擅长的赚钱方式。只要是能够从中盈利,荷兰人的确不会太在乎是不是需要在外交礼仪上稍稍谦卑一些,在这方面,苏克易有充分的自信可以比海汉做得更好。 当然了,如果仔细回想一下荷兰与大明之间交往的历史,其实不难发现荷兰也曾经尝试过用武力让大明打开通商门户,然而这个套路只招来了大明激烈的反击,最后并没能达成目的。如今大明的海岸线上还有海汉舰队频繁活动,东印度公司想与大明达成公开的通商关系,就更不能尝试武力解决了。苏克易在费策贤面前装大度,表示己方可以放低身段配合大明,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罢了。 费策贤又不是外交新手,听了这番劝说也并没有为之动容。他倒不是对荷兰人有什么成见,只是在他的观念中,大明天国上朝的地位本来就是理所当然,更不应该被当做一种交换条件提出来,至少他是没法接受。苏克易见费策贤沉默不语,心知自己的说辞还并没有真正打动对方,当下继续劝说道:“在下也知道大明从来只接受别国朝贡,对平等外交的方式可能不是太能接受,但这种细节问题,费大人其实不必太担心,我国自会配合贵国的外交行事。只要在贸易方面能给予平等待遇,其他的条件都好说。” 17世纪的荷兰素有“海上马车夫”的称号,通过海运完成跨国贸易是其最为擅长的赚钱方式。只要是能够从中盈利,荷兰人的确不会太在乎是不是需要在外交礼仪上稍稍谦卑一些,在这方面,苏克易有充分的自信可以比海汉做得更好。 当然了,如果仔细回想一下荷兰与大明之间交往的历史,其实不难发现荷兰也曾经尝试过用武力让大明打开通商门户,然而这个套路只招来了大明激烈的反击,最后并没能达成目的。如今大明的海岸线上还有海汉舰队频繁活动,东印度公司想与大明达成公开的通商关系,就更不能尝试武力解决了。苏克易在费策贤面前装大度,表示己方可以放低身段配合大明,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罢了。 费策贤又不是外交新手,听了这番劝说也并没有为之动容。他倒不是对荷兰人有什么成见,只是在他的观念中,大明天国上朝的地位本来就是理所当然,更不应该被当做一种交换条件提出来,至少他是没法接受。苏克易见费策贤沉默不语,心知自己的说辞还并没有真正打动对方,当下继续劝说道:“在下也知道大明从来只接受别国朝贡,对平等外交的方式可能不是太能接受,但这种细节问题,费大人其实不必太担心,我国自会配合贵国的外交行事。只要在贸易方面能给予平等待遇,其他的条件都好说。” 17世纪的荷兰素有“海上马车夫”的称号,通过海运完成跨国贸易是其最为擅长的赚钱方式。只要是能够从中盈利,荷兰人的确不会太在乎是不是需要在外交礼仪上稍稍谦卑一些,在这方面,苏克易有充分的自信可以比海汉做得更好。 当然了,如果仔细回想一下荷兰与大明之间交往的历史,其实不难发现荷兰也曾经尝试过用武力让大明打开通商门户,然而这个套路只招来了大明激烈的反击,最后并没能达成目的。如今大明的海岸线上还有海汉舰队频繁活动,东印度公司想与大明达成公开的通商关系,就更不能尝试武力解决了。苏克易在费策贤面前装大度,表示己方可以放低身段配合大明,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罢了。 费策贤又不是外交新手,听了这番劝说也并没有为之动容。他倒不是对荷兰人有什么成见,只是在他的观念中,大明天国上朝的地位本来就是理所当然,更不应该被当做一种交换条件提出来,至少他是没法接受。苏克易见费策贤沉默不语,心知自己的说辞还并没有真正打动对方,当下继续劝说道:“在下也知道大明从来只接受别国朝贡,对平等外交的方式可能不是太能接受,但这种细节问题,费大人其实不必太担心,我国自会配合贵国的外交行事。只要在贸易方面能给予平等待遇,其他的条件都好说。” 17世纪的荷兰素有“海上马车夫”的称号,通过海运完成跨国贸易是其最为擅长的赚钱方式。只要是能够从中盈利,荷兰人的确不会太在乎是不是需要在外交礼仪上稍稍谦卑一些,在这方面,苏克易有充分的自信可以比海汉做得更好。 当然了,如果仔细回想一下荷兰与大明之间交往的历史,其实不难发现荷兰也曾经尝试过用武力让大明打开通商门户,然而这个套路只招来了大明激烈的反击,最后并没能达成目的。如今大明的海岸线上还有海汉舰队频繁活动,东印度公司想与大明达成公开的通商关系,就更不能尝试武力解决了。苏克易在费策贤面前装大度,表示己方可以放低身段配合大明,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罢了。 费策贤又不是外交新手,听了这番劝说也并没有为之动容。他倒不是对荷兰人有什么成见,只是在他的观念中,大明天国上朝的地位本来就是理所当然,更不应该被当做一种交换条件提出来,至少他是没法接受。苏克易见费策贤沉默不语,心知自己的说辞还并没有真正打动对方,当下继续劝说道:“在下也知道大明从来只接受别国朝贡,对平等外交的方式可能不是太能接受,但这种细节问题,费大人其实不必太担心,我国自会配合贵国的外交行事。只要在贸易方面能给予平等待遇,其他的条件都好说。” 17世纪的荷兰素有“海上马车夫”的称号,通过海运完成跨国贸易是其最为擅长的赚钱方式。只要是能够从中盈利,荷兰人的确不会太在乎是不是需要在外交礼仪上稍稍谦卑一些,在这方面,苏克易有充分的自信可以比海汉做得更好。 当然了,如果仔细回想一下荷兰与大明之间交往的历史,其实不难发现荷兰也曾经尝试过用武力让大明打开通商门户,然而这个套路只招来了大明激烈的反击,最后并没能达成目的。如今大明的海岸线上还有海汉舰队频繁活动,东印度公司想与大明达成公开的通商关系,就更不能尝试武力解决了。苏克易在费策贤面前装大度,表示己方可以放低身段配合大明,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罢了。 费策贤又不是外交新手,听了这番劝说也并没有为之动容。他倒不是对荷兰人有什么成见,只是在他的观念中,大明天国上朝的地位本来就是理所当然,更不应该被当做一种交换条件提出来,至少他是没法接受。苏克易见费策贤沉默不语,心知自己的说辞还并没有真正打动对方,当下继续劝说道:“在下也知道大明从来只接受别国朝贡,对平等外交的方式可能不是太能接受,但这种细节问题,费大人其实不必太担心,我国自会配合贵国的外交行事。只要在贸易方面能给予平等待遇,其他的条件都好说。” 17世纪的荷兰素有“海上马车夫”的称号,通过海运完成跨国贸易是其最为擅长的赚钱方式。只要是能够从中盈利,荷兰人的确不会太在乎是不是需要在外交礼仪上稍稍谦卑一些,在这方面,苏克易有充分的自信可以比海汉做得更好。 当然了,如果仔细回想一下荷兰与大明之间交往的历史,其实不难发现荷兰也曾经尝试过用武力让大明打开通商门户,然而这个套路只招来了大明激烈的反击,最后并没能达成目的。如今大明的海岸线上还有海汉舰队频繁活动,东印度公司想与大明达成公开的通商关系,就更不能尝试武力解决了。苏克易在费策贤面前装大度,表示己方可以放低身段配合大明,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罢了。 费策贤又不是外交新手,听了这番劝说也并没有为之动容。他倒不是对荷兰人有什么成见,只是在他的观念中,大明天国上朝的地位本来就是理所当然,更不应该被当做一种交换条件提出来,至少他是没法接受。苏克易见费策贤沉默不语,心知自己的说辞还并没有真正打动对方,当下继续劝说道:“在下也知道大明从来只接受别国朝贡,对平等外交的方式可能不是太能接受,但这种细节问题,费大人其实不必太担心,我国自会配合贵国的外交行事。只要在贸易方面能给予平等待遇,其他的条件都好说。” 17世纪的荷兰素有“海上马车夫”的称号,通过海运完成跨国贸易是其最为擅长的赚钱方式。只要是能够从中盈利,荷兰人的确不会太在乎是不是需要在外交礼仪上稍稍谦卑一些,在这方面,苏克易有充分的自信可以比海汉做得更好。 当然了,如果仔细回想一下荷兰与大明之间交往的历史,其实不难发现荷兰也曾经尝试过用武力让大明打开通商门户,然而这个套路只招来了大明激烈的反击,最后并没能达成目的。如今大明的海岸线上还有海汉舰队频繁活动,东印度公司想与大明达成公开的通商关系,就更不能尝试武力解决了。苏克易在费策贤面前装大度,表示己方可以放低身段配合大明,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罢了。 费策贤又不是外交新手,听了这番劝说也并没有为之动容。他倒不是对荷兰人有什么成见,只是在他的观念中,大明天国上朝的地位本来就是理所当然,更不应该被当做一种交换条件提出来,至少他是没法接受。 正文 第1755章 都是表演 此时的胜利港人头攒动,约莫有两万余民众在港区附近观看烟花燃放。而为了保证烟花燃放不会在仓库密集的港口引发火灾,避免围观人群过多引发拥堵踩踏,官方在港区分割出若干块观看区和烟花燃放区,并且专门出动了三个连的驻军配合本地的治安警和民团,来维持港区的人流秩序。 因为烟花表演已经如阅兵式一样成为了国庆期间的固定节目,所以类似这样热闹的场景,在近几年的国庆前夜几乎都会出现。而在此期间海汉执委会的高官们也会邀请身在三亚的内部人员,海汉国内的士绅名流,以及各国使节、外籍友好人士等等,一起到胜利港观看这耗资不菲的烟火表演。 贵宾们所在的区域已经提前一天就划好了隔离区,附近的高处也都有警备部队部署的哨兵值守,港湾内外也有海军安排的舰艇巡逻,在活动前后都不会允许普通民众进入这一区域,安全工作可谓万无一失。虽然看起来似乎有点不通人情,但考虑到国庆期间涌上街头庆祝的民众数量,这已经算得上是一种与民同乐的安排了。 对于社会上层人士来说,来胜利港看烟花其实也只是一个由头,跑来这里凑这个热闹,更多的还是因为在这里可以接触到海汉国的高官。而平时想要见到这些大人物,就只能走流程等排期,等上一两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也是有可能的。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此时的胜利港人头攒动,约莫有两万余民众在港区附近观看烟花燃放。而为了保证烟花燃放不会在仓库密集的港口引发火灾,避免围观人群过多引发拥堵踩踏,官方在港区分割出若干块观看区和烟花燃放区,并且专门出动了三个连的驻军配合本地的治安警和民团,来维持港区的人流秩序。 因为烟花表演已经如阅兵式一样成为了国庆期间的固定节目,所以类似这样热闹的场景,在近几年的国庆前夜几乎都会出现。而在此期间海汉执委会的高官们也会邀请身在三亚的内部人员,海汉国内的士绅名流,以及各国使节、外籍友好人士等等,一起到胜利港观看这耗资不菲的烟火表演。 贵宾们所在的区域已经提前一天就划好了隔离区,附近的高处也都有警备部队部署的哨兵值守,港湾内外也有海军安排的舰艇巡逻,在活动前后都不会允许普通民众进入这一区域,安全工作可谓万无一失。虽然看起来似乎有点不通人情,但考虑到国庆期间涌上街头庆祝的民众数量,这已经算得上是一种与民同乐的安排了。 对于社会上层人士来说,来胜利港看烟花其实也只是一个由头,跑来这里凑这个热闹,更多的还是因为在这里可以接触到海汉国的高官。而平时想要见到这些大人物,就只能走流程等排期,等上一两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也是有可能的。此时的胜利港人头攒动,约莫有两万余民众在港区附近观看烟花燃放。而为了保证烟花燃放不会在仓库密集的港口引发火灾,避免围观人群过多引发拥堵踩踏,官方在港区分割出若干块观看区和烟花燃放区,并且专门出动了三个连的驻军配合本地的治安警和民团,来维持港区的人流秩序。 因为烟花表演已经如阅兵式一样成为了国庆期间的固定节目,所以类似这样热闹的场景,在近几年的国庆前夜几乎都会出现。而在此期间海汉执委会的高官们也会邀请身在三亚的内部人员,海汉国内的士绅名流,以及各国使节、外籍友好人士等等,一起到胜利港观看这耗资不菲的烟火表演。 贵宾们所在的区域已经提前一天就划好了隔离区,附近的高处也都有警备部队部署的哨兵值守,港湾内外也有海军安排的舰艇巡逻,在活动前后都不会允许普通民众进入这一区域,安全工作可谓万无一失。虽然看起来似乎有点不通人情,但考虑到国庆期间涌上街头庆祝的民众数量,这已经算得上是一种与民同乐的安排了。 对于社会上层人士来说,来胜利港看烟花其实也只是一个由头,跑来这里凑这个热闹,更多的还是因为在这里可以接触到海汉国的高官。而平时想要见到这些大人物,就只能走流程等排期,等上一两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也是有可能的。此时的胜利港人头攒动,约莫有两万余民众在港区附近观看烟花燃放。而为了保证烟花燃放不会在仓库密集的港口引发火灾,避免围观人群过多引发拥堵踩踏,官方在港区分割出若干块观看区和烟花燃放区,并且专门出动了三个连的驻军配合本地的治安警和民团,来维持港区的人流秩序。 因为烟花表演已经如阅兵式一样成为了国庆期间的固定节目,所以类似这样热闹的场景,在近几年的国庆前夜几乎都会出现。而在此期间海汉执委会的高官们也会邀请身在三亚的内部人员,海汉国内的士绅名流,以及各国使节、外籍友好人士等等,一起到胜利港观看这耗资不菲的烟火表演。 贵宾们所在的区域已经提前一天就划好了隔离区,附近的高处也都有警备部队部署的哨兵值守,港湾内外也有海军安排的舰艇巡逻,在活动前后都不会允许普通民众进入这一区域,安全工作可谓万无一失。虽然看起来似乎有点不通人情,但考虑到国庆期间涌上街头庆祝的民众数量,这已经算得上是一种与民同乐的安排了。 对于社会上层人士来说,来胜利港看烟花其实也只是一个由头,跑来这里凑这个热闹,更多的还是因为在这里可以接触到海汉国的高官。而平时想要见到这些大人物,就只能走流程等排期,等上一两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也是有可能的。此时的胜利港人头攒动,约莫有两万余民众在港区附近观看烟花燃放。而为了保证烟花燃放不会在仓库密集的港口引发火灾,避免围观人群过多引发拥堵踩踏,官方在港区分割出若干块观看区和烟花燃放区,并且专门出动了三个连的驻军配合本地的治安警和民团,来维持港区的人流秩序。 因为烟花表演已经如阅兵式一样成为了国庆期间的固定节目,所以类似这样热闹的场景,在近几年的国庆前夜几乎都会出现。而在此期间海汉执委会的高官们也会邀请身在三亚的内部人员,海汉国内的士绅名流,以及各国使节、外籍友好人士等等,一起到胜利港观看这耗资不菲的烟火表演。 贵宾们所在的区域已经提前一天就划好了隔离区,附近的高处也都有警备部队部署的哨兵值守,港湾内外也有海军安排的舰艇巡逻,在活动前后都不会允许普通民众进入这一区域,安全工作可谓万无一失。虽然看起来似乎有点不通人情,但考虑到国庆期间涌上街头庆祝的民众数量,这已经算得上是一种与民同乐的安排了。 对于社会上层人士来说,来胜利港看烟花其实也只是一个由头,跑来这里凑这个热闹,更多的还是因为在这里可以接触到海汉国的高官。而平时想要见到这些大人物,就只能走流程等排期,等上一两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也是有可能的。此时的胜利港人头攒动,约莫有两万余民众在港区附近观看烟花燃放。而为了保证烟花燃放不会在仓库密集的港口引发火灾,避免围观人群过多引发拥堵踩踏,官方在港区分割出若干块观看区和烟花燃放区,并且专门出动了三个连的驻军配合本地的治安警和民团,来维持港区的人流秩序。 因为烟花表演已经如阅兵式一样成为了国庆期间的固定节目,所以类似这样热闹的场景,在近几年的国庆前夜几乎都会出现。而在此期间海汉执委会的高官们也会邀请身在三亚的内部人员,海汉国内的士绅名流,以及各国使节、外籍友好人士等等,一起到胜利港观看这耗资不菲的烟火表演。 贵宾们所在的区域已经提前一天就划好了隔离区,附近的高处也都有警备部队部署的哨兵值守,港湾内外也有海军安排的舰艇巡逻,在活动前后都不会允许普通民众进入这一区域,安全工作可谓万无一失。虽然看起来似乎有点不通人情,但考虑到国庆期间涌上街头庆祝的民众数量,这已经算得上是一种与民同乐的安排了。 对于社会上层人士来说,来胜利港看烟花其实也只是一个由头,跑来这里凑这个热闹,更多的还是因为在这里可以接触到海汉国的高官。而平时想要见到这些大人物,就只能走流程等排期,等上一两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也是有可能的。此时的胜利港人头攒动,约莫有两万余民众在港区附近观看烟花燃放。而为了保证烟花燃放不会在仓库密集的港口引发火灾,避免围观人群过多引发拥堵踩踏,官方在港区分割出若干块观看区和烟花燃放区,并且专门出动了三个连的驻军配合本地的治安警和民团,来维持港区的人流秩序。 因为烟花表演已经如阅兵式一样成为了国庆期间的固定节目,所以类似这样热闹的场景,在近几年的国庆前夜几乎都会出现。而在此期间海汉执委会的高官们也会邀请身在三亚的内部人员,海汉国内的士绅名流,以及各国使节、外籍友好人士等等,一起到胜利港观看这耗资不菲的烟火表演。 贵宾们所在的区域已经提前一天就划好了隔离区,附近的高处也都有警备部队部署的哨兵值守,港湾内外也有海军安排的舰艇巡逻,在活动前后都不会允许普通民众进入这一区域,安全工作可谓万无一失。虽然看起来似乎有点不通人情,但考虑到国庆期间涌上街头庆祝的民众数量,这已经算得上是一种与民同乐的安排了。 对于社会上层人士来说,来胜利港看烟花其实也只是一个由头,跑来这里凑这个热闹,更多的还是因为在这里可以接触到海汉国的高官。而平时想要见到这些大人物,就只能走流程等排期,等上一两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也是有可能的。此时的胜利港人头攒动,约莫有两万余民众在港区附近观看烟花燃放。而为了保证烟花燃放不会在仓库密集的港口引发火灾,避免围观人群过多引发拥堵踩踏,官方在港区分割出若干块观看区和烟花燃放区,并且专门出动了三个连的驻军配合本地的治安警和民团,来维持港区的人流秩序。 因为烟花表演已经如阅兵式一样成为了国庆期间的固定节目,所以类似这样热闹的场景,在近几年的国庆前夜几乎都会出现。而在此期间海汉执委会的高官们也会邀请身在三亚的内部人员,海汉国内的士绅名流,以及各国使节、外籍友好人士等等,一起到胜利港观看这耗资不菲的烟火表演。 贵宾们所在的区域已经提前一天就划好了隔离区,附近的高处也都有警备部队部署的哨兵值守,港湾内外也有海军安排的舰艇巡逻,在活动前后都不会允许普通民众进入这一区域,安全工作可谓万无一失。虽然看起来似乎有点不通人情,但考虑到国庆期间涌上街头庆祝的民众数量,这已经算得上是一种与民同乐的安排了。 对于社会上层人士来说,来胜利港看烟花其实也只是一个由头,跑来这里凑这个热闹,更多的还是因为在这里可以接触到海汉国的高官。而平时想要见到这些大人物,就只能走流程等排期,等上一两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也是有可能的。 正文 第1756章 应急措施 以往类似这样的大型活动,对现场工作人员使用出入证的监督其实也不是太严格,毕竟考虑到工作效率问题,安保人员无法像核对嘉宾那样一个一个地核实他们的身份,顶多也就是在发放出入证的时候确认一下其身份是否有可疑之处,之后到现场就只是靠着经验来盘查进出人员了。 至于工作人员把自己的出入证转卖出去这种事,以前倒是没有先例,毕竟海汉在这种大型活动中安排的工作人员都经过筛选,不但要求具备本国国籍,而且过往经历不能有污点。别说转卖,就算是遗失了出入证,那也是要追究责任的。事前对工作人员进行的培训,也会强调如果遗失出入证就要立刻向现场安保人员汇报情况。 但今天黄同阳这边并没有接到类似这样的报告,而姜翰等人所持的出入证也是真的,那就很有可能是他们花钱从工作人员手里买下了这些出入证。姜翰等人或许并无恶意,但既然他们能弄到,那别的有心人自然也能弄到。而且姜翰说的那句话提醒了黄同阳,他们被拦下来的原因不过是因为衣着光鲜被看破了,要是早知道查得这么紧,就换一身行头再来混过关卡了。 当下有多少出入证已经流失出去,又有多少人要以此手段混入观礼区,黄同阳一时都还无法确认,但他职责所在不可能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必须要尽快查明来龙去脉,同时加强观礼区内的安保力度,以防有心怀不轨的人已经伪装混入。 黄同阳快速调整部署之后便进了观礼区,先去找了符力。这事虽然可大可小,但他也不敢隐瞒状况,稳妥起见还是要先上报再说。 符力见黄同阳急急忙忙地跑到观礼台旁边朝自己挥手示意,心知是有紧急状况发生,便停止了与身边人的交谈,起身与他会合。 黄同阳简明扼要地向符力说明了当下的状况,以及自己刚才所作的应对措施。符力听完之后倒是很沉稳,吩咐黄同阳道:“只有外交部和商务部的人能够上观礼台,我马上让人再核对一下他们的身份。观礼区从现在开始只能进,不能出,包括安保人员在内,都必须在这里待到今天活动结束,然后一一核对身份,对不上号的,出入证遗失的,全部都先抓起来。还有,审问出结果了立刻通知我。你动作不要太大,以免惊扰了客人,我这就去跟老板报告一声。” 黄同阳点点头,赶紧去照此布置安保措施。符力则是返回观礼台上找到任亮,向他汇报这个突发状况。任亮旁边就坐着安全部的一把手何夕,两人一起听完了符力的汇报。 “看来以前的安保制度是应该升级了。”任亮感叹道:“以前觉得没出事就是没漏洞,但其实漏洞一直都在。” 何夕道:“发现及时就问题不大,我马上调人去给你们帮帮忙。”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以往类似这样的大型活动,对现场工作人员使用出入证的监督其实也不是太严格,毕竟考虑到工作效率问题,安保人员无法像核对嘉宾那样一个一个地核实他们的身份,顶多也就是在发放出入证的时候确认一下其身份是否有可疑之处,之后到现场就只是靠着经验来盘查进出人员了。 至于工作人员把自己的出入证转卖出去这种事,以前倒是没有先例,毕竟海汉在这种大型活动中安排的工作人员都经过筛选,不但要求具备本国国籍,而且过往经历不能有污点。别说转卖,就算是遗失了出入证,那也是要追究责任的。事前对工作人员进行的培训,也会强调如果遗失出入证就要立刻向现场安保人员汇报情况。 但今天黄同阳这边并没有接到类似这样的报告,而姜翰等人所持的出入证也是真的,那就很有可能是他们花钱从工作人员手里买下了这些出入证。姜翰等人或许并无恶意,但既然他们能弄到,那别的有心人自然也能弄到。而且姜翰说的那句话提醒了黄同阳,他们被拦下来的原因不过是因为衣着光鲜被看破了,要是早知道查得这么紧,就换一身行头再来混过关卡了。 当下有多少出入证已经流失出去,又有多少人要以此手段混入观礼区,黄同阳一时都还无法确认,但他职责所在不可能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必须要尽快查明来龙去脉,同时加强观礼区内的安保力度,以防有心怀不轨的人已经伪装混入。 黄同阳快速调整部署之后便进了观礼区,先去找了符力。这事虽然可大可小,但他也不敢隐瞒状况,稳妥起见还是要先上报再说。 符力见黄同阳急急忙忙地跑到观礼台旁边朝自己挥手示意,心知是有紧急状况发生,便停止了与身边人的交谈,起身与他会合。 黄同阳简明扼要地向符力说明了当下的状况,以及自己刚才所作的应对措施。符力听完之后倒是很沉稳,吩咐黄同阳道:“只有外交部和商务部的人能够上观礼台,我马上让人再核对一下他们的身份。观礼区从现在开始只能进,不能出,包括安保人员在内,都必须在这里待到今天活动结束,然后一一核对身份,对不上号的,出入证遗失的,全部都先抓起来。还有,审问出结果了立刻通知我。你动作不要太大,以免惊扰了客人,我这就去跟老板报告一声。” 黄同阳点点头,赶紧去照此布置安保措施。符力则是返回观礼台上找到任亮,向他汇报这个突发状况。任亮旁边就坐着安全部的一把手何夕,两人一起听完了符力的汇报。 “看来以前的安保制度是应该升级了。”任亮感叹道:“以前觉得没出事就是没漏洞,但其实漏洞一直都在。” 何夕道:“发现及时就问题不大,我马上调人去给你们帮帮忙。”以往类似这样的大型活动,对现场工作人员使用出入证的监督其实也不是太严格,毕竟考虑到工作效率问题,安保人员无法像核对嘉宾那样一个一个地核实他们的身份,顶多也就是在发放出入证的时候确认一下其身份是否有可疑之处,之后到现场就只是靠着经验来盘查进出人员了。 至于工作人员把自己的出入证转卖出去这种事,以前倒是没有先例,毕竟海汉在这种大型活动中安排的工作人员都经过筛选,不但要求具备本国国籍,而且过往经历不能有污点。别说转卖,就算是遗失了出入证,那也是要追究责任的。事前对工作人员进行的培训,也会强调如果遗失出入证就要立刻向现场安保人员汇报情况。 但今天黄同阳这边并没有接到类似这样的报告,而姜翰等人所持的出入证也是真的,那就很有可能是他们花钱从工作人员手里买下了这些出入证。姜翰等人或许并无恶意,但既然他们能弄到,那别的有心人自然也能弄到。而且姜翰说的那句话提醒了黄同阳,他们被拦下来的原因不过是因为衣着光鲜被看破了,要是早知道查得这么紧,就换一身行头再来混过关卡了。 当下有多少出入证已经流失出去,又有多少人要以此手段混入观礼区,黄同阳一时都还无法确认,但他职责所在不可能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必须要尽快查明来龙去脉,同时加强观礼区内的安保力度,以防有心怀不轨的人已经伪装混入。 黄同阳快速调整部署之后便进了观礼区,先去找了符力。这事虽然可大可小,但他也不敢隐瞒状况,稳妥起见还是要先上报再说。 符力见黄同阳急急忙忙地跑到观礼台旁边朝自己挥手示意,心知是有紧急状况发生,便停止了与身边人的交谈,起身与他会合。 黄同阳简明扼要地向符力说明了当下的状况,以及自己刚才所作的应对措施。符力听完之后倒是很沉稳,吩咐黄同阳道:“只有外交部和商务部的人能够上观礼台,我马上让人再核对一下他们的身份。观礼区从现在开始只能进,不能出,包括安保人员在内,都必须在这里待到今天活动结束,然后一一核对身份,对不上号的,出入证遗失的,全部都先抓起来。还有,审问出结果了立刻通知我。你动作不要太大,以免惊扰了客人,我这就去跟老板报告一声。” 黄同阳点点头,赶紧去照此布置安保措施。符力则是返回观礼台上找到任亮,向他汇报这个突发状况。任亮旁边就坐着安全部的一把手何夕,两人一起听完了符力的汇报。 “看来以前的安保制度是应该升级了。”任亮感叹道:“以前觉得没出事就是没漏洞,但其实漏洞一直都在。” 何夕道:“发现及时就问题不大,我马上调人去给你们帮帮忙。”以往类似这样的大型活动,对现场工作人员使用出入证的监督其实也不是太严格,毕竟考虑到工作效率问题,安保人员无法像核对嘉宾那样一个一个地核实他们的身份,顶多也就是在发放出入证的时候确认一下其身份是否有可疑之处,之后到现场就只是靠着经验来盘查进出人员了。 至于工作人员把自己的出入证转卖出去这种事,以前倒是没有先例,毕竟海汉在这种大型活动中安排的工作人员都经过筛选,不但要求具备本国国籍,而且过往经历不能有污点。别说转卖,就算是遗失了出入证,那也是要追究责任的。事前对工作人员进行的培训,也会强调如果遗失出入证就要立刻向现场安保人员汇报情况。 但今天黄同阳这边并没有接到类似这样的报告,而姜翰等人所持的出入证也是真的,那就很有可能是他们花钱从工作人员手里买下了这些出入证。姜翰等人或许并无恶意,但既然他们能弄到,那别的有心人自然也能弄到。而且姜翰说的那句话提醒了黄同阳,他们被拦下来的原因不过是因为衣着光鲜被看破了,要是早知道查得这么紧,就换一身行头再来混过关卡了。 当下有多少出入证已经流失出去,又有多少人要以此手段混入观礼区,黄同阳一时都还无法确认,但他职责所在不可能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必须要尽快查明来龙去脉,同时加强观礼区内的安保力度,以防有心怀不轨的人已经伪装混入。 黄同阳快速调整部署之后便进了观礼区,先去找了符力。这事虽然可大可小,但他也不敢隐瞒状况,稳妥起见还是要先上报再说。 符力见黄同阳急急忙忙地跑到观礼台旁边朝自己挥手示意,心知是有紧急状况发生,便停止了与身边人的交谈,起身与他会合。 黄同阳简明扼要地向符力说明了当下的状况,以及自己刚才所作的应对措施。符力听完之后倒是很沉稳,吩咐黄同阳道:“只有外交部和商务部的人能够上观礼台,我马上让人再核对一下他们的身份。观礼区从现在开始只能进,不能出,包括安保人员在内,都必须在这里待到今天活动结束,然后一一核对身份,对不上号的,出入证遗失的,全部都先抓起来。还有,审问出结果了立刻通知我。你动作不要太大,以免惊扰了客人,我这就去跟老板报告一声。” 黄同阳点点头,赶紧去照此布置安保措施。符力则是返回观礼台上找到任亮,向他汇报这个突发状况。任亮旁边就坐着安全部的一把手何夕,两人一起听完了符力的汇报。 “看来以前的安保制度是应该升级了。”任亮感叹道:“以前觉得没出事就是没漏洞,但其实漏洞一直都在。” 何夕道:“发现及时就问题不大,我马上调人去给你们帮帮忙。” 正文 第1757章 依法处置 海汉能在短短数年内崛起于南海,很大程度上就是依靠着穿越集团带到这个时代的工业体系,以及由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过渡的一整套历史经验。虽然他们无法在短短十年内复制出穿越前那个时代的工业水平,但哪怕是最初级的工业化生产,也足以推动这个新兴小国用超快的发展速度将包括大明在内的国家都抛在了身后。 而整个海汉的工业体系,都是归属于海汉工业部管理,这个部门虽然在国际上名声不彰,但内部人士却很清楚这是海汉国的真正根基所在。海汉的军事、贸易、交通,甚至是一部分的农业生产,这些领域能够处于国际领先的水平,都是有赖于工业的发展。 当初参加穿越行动的这些人,如今仍有大约三分之一在从事工业领域的相关工作。如果要简单以投票权来给各个部门排个顺序,那么其实工业部才是海汉真正最有权势的一个部门,就连执委会主席陶东来,也还在工业部里兼着职务。 但自穿越众以下,进入这个领域工作的归化民大多还对工业这个概念缺乏足够的认识,只是在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的那一份工作。只有少部分进入管理层的官员,才会逐渐意识到他们的工作对于这个国家的巨大作用。 类似出入证这种小东西,在田独工业区加工起来并不费事,用蒸汽动力的液压机很快就能冲压出来。但具体加工了多少数目,从制造到发放都由谁经手,警方还得再进一步核实,查明这个过程中是否真有姜翰等人所提及的人。 至于姜翰等人,当下便先收押到胜利港派出所里,待案情明朗之后再由司法部门对其作出处理。黄同阳与张千智商议之后,都觉得这事不能拖过夜,当下便分头行动,张千智带安全部的人去调查这个卖出入证的人目前的下落,以及工业部里关于制造出入证相关人等的情况。黄同阳则是带了一队警察返回观礼区,对工作人员进行身份核对,如果还有其他人用这种方式混入观礼区,那就必须要将其揪出来以杜绝隐患。 于是在盛大的烟花表演进行的同时,军方、警方和安全部的人马以胜利港观礼区为核心,悄无声息地展开了搜捕工作。黄同阳所担心的突发状况并没有在观礼区内出现,直到这一晚的烟火表演结束,也没有任何警讯发生。在观礼台上的嘉宾离场之后,黄同阳才终于放下心来,同时下令将现场的工作人员集合,对照登记名单来一个个地重新确认身份。 而张千智这个时候已经拿到了工业部相关人员的名单,也确认了姜翰所招出的对象的确是其中之一。不过这人并非工业部的官员,只是田独某个金属加工车间的一名现场技术员,仅从已知的档案上来看,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三年前从广东移民到三亚,因为有金属加工的从业经历,便被特招到工业部下属的生产单位中任职,在此之前并无案底记录。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能在短短数年内崛起于南海,很大程度上就是依靠着穿越集团带到这个时代的工业体系,以及由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过渡的一整套历史经验。虽然他们无法在短短十年内复制出穿越前那个时代的工业水平,但哪怕是最初级的工业化生产,也足以推动这个新兴小国用超快的发展速度将包括大明在内的国家都抛在了身后。 而整个海汉的工业体系,都是归属于海汉工业部管理,这个部门虽然在国际上名声不彰,但内部人士却很清楚这是海汉国的真正根基所在。海汉的军事、贸易、交通,甚至是一部分的农业生产,这些领域能够处于国际领先的水平,都是有赖于工业的发展。 当初参加穿越行动的这些人,如今仍有大约三分之一在从事工业领域的相关工作。如果要简单以投票权来给各个部门排个顺序,那么其实工业部才是海汉真正最有权势的一个部门,就连执委会主席陶东来,也还在工业部里兼着职务。 但自穿越众以下,进入这个领域工作的归化民大多还对工业这个概念缺乏足够的认识,只是在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的那一份工作。只有少部分进入管理层的官员,才会逐渐意识到他们的工作对于这个国家的巨大作用。 类似出入证这种小东西,在田独工业区加工起来并不费事,用蒸汽动力的液压机很快就能冲压出来。但具体加工了多少数目,从制造到发放都由谁经手,警方还得再进一步核实,查明这个过程中是否真有姜翰等人所提及的人。 至于姜翰等人,当下便先收押到胜利港派出所里,待案情明朗之后再由司法部门对其作出处理。黄同阳与张千智商议之后,都觉得这事不能拖过夜,当下便分头行动,张千智带安全部的人去调查这个卖出入证的人目前的下落,以及工业部里关于制造出入证相关人等的情况。黄同阳则是带了一队警察返回观礼区,对工作人员进行身份核对,如果还有其他人用这种方式混入观礼区,那就必须要将其揪出来以杜绝隐患。 于是在盛大的烟花表演进行的同时,军方、警方和安全部的人马以胜利港观礼区为核心,悄无声息地展开了搜捕工作。黄同阳所担心的突发状况并没有在观礼区内出现,直到这一晚的烟火表演结束,也没有任何警讯发生。在观礼台上的嘉宾离场之后,黄同阳才终于放下心来,同时下令将现场的工作人员集合,对照登记名单来一个个地重新确认身份。 而张千智这个时候已经拿到了工业部相关人员的名单,也确认了姜翰所招出的对象的确是其中之一。不过这人并非工业部的官员,只是田独某个金属加工车间的一名现场技术员,仅从已知的档案上来看,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三年前从广东移民到三亚,因为有金属加工的从业经历,便被特招到工业部下属的生产单位中任职,在此之前并无案底记录。海汉能在短短数年内崛起于南海,很大程度上就是依靠着穿越集团带到这个时代的工业体系,以及由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过渡的一整套历史经验。虽然他们无法在短短十年内复制出穿越前那个时代的工业水平,但哪怕是最初级的工业化生产,也足以推动这个新兴小国用超快的发展速度将包括大明在内的国家都抛在了身后。 而整个海汉的工业体系,都是归属于海汉工业部管理,这个部门虽然在国际上名声不彰,但内部人士却很清楚这是海汉国的真正根基所在。海汉的军事、贸易、交通,甚至是一部分的农业生产,这些领域能够处于国际领先的水平,都是有赖于工业的发展。 当初参加穿越行动的这些人,如今仍有大约三分之一在从事工业领域的相关工作。如果要简单以投票权来给各个部门排个顺序,那么其实工业部才是海汉真正最有权势的一个部门,就连执委会主席陶东来,也还在工业部里兼着职务。 但自穿越众以下,进入这个领域工作的归化民大多还对工业这个概念缺乏足够的认识,只是在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的那一份工作。只有少部分进入管理层的官员,才会逐渐意识到他们的工作对于这个国家的巨大作用。 类似出入证这种小东西,在田独工业区加工起来并不费事,用蒸汽动力的液压机很快就能冲压出来。但具体加工了多少数目,从制造到发放都由谁经手,警方还得再进一步核实,查明这个过程中是否真有姜翰等人所提及的人。 至于姜翰等人,当下便先收押到胜利港派出所里,待案情明朗之后再由司法部门对其作出处理。黄同阳与张千智商议之后,都觉得这事不能拖过夜,当下便分头行动,张千智带安全部的人去调查这个卖出入证的人目前的下落,以及工业部里关于制造出入证相关人等的情况。黄同阳则是带了一队警察返回观礼区,对工作人员进行身份核对,如果还有其他人用这种方式混入观礼区,那就必须要将其揪出来以杜绝隐患。 于是在盛大的烟花表演进行的同时,军方、警方和安全部的人马以胜利港观礼区为核心,悄无声息地展开了搜捕工作。黄同阳所担心的突发状况并没有在观礼区内出现,直到这一晚的烟火表演结束,也没有任何警讯发生。在观礼台上的嘉宾离场之后,黄同阳才终于放下心来,同时下令将现场的工作人员集合,对照登记名单来一个个地重新确认身份。 而张千智这个时候已经拿到了工业部相关人员的名单,也确认了姜翰所招出的对象的确是其中之一。不过这人并非工业部的官员,只是田独某个金属加工车间的一名现场技术员,仅从已知的档案上来看,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三年前从广东移民到三亚,因为有金属加工的从业经历,便被特招到工业部下属的生产单位中任职,在此之前并无案底记录。海汉能在短短数年内崛起于南海,很大程度上就是依靠着穿越集团带到这个时代的工业体系,以及由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过渡的一整套历史经验。虽然他们无法在短短十年内复制出穿越前那个时代的工业水平,但哪怕是最初级的工业化生产,也足以推动这个新兴小国用超快的发展速度将包括大明在内的国家都抛在了身后。 而整个海汉的工业体系,都是归属于海汉工业部管理,这个部门虽然在国际上名声不彰,但内部人士却很清楚这是海汉国的真正根基所在。海汉的军事、贸易、交通,甚至是一部分的农业生产,这些领域能够处于国际领先的水平,都是有赖于工业的发展。 当初参加穿越行动的这些人,如今仍有大约三分之一在从事工业领域的相关工作。如果要简单以投票权来给各个部门排个顺序,那么其实工业部才是海汉真正最有权势的一个部门,就连执委会主席陶东来,也还在工业部里兼着职务。 但自穿越众以下,进入这个领域工作的归化民大多还对工业这个概念缺乏足够的认识,只是在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的那一份工作。只有少部分进入管理层的官员,才会逐渐意识到他们的工作对于这个国家的巨大作用。 类似出入证这种小东西,在田独工业区加工起来并不费事,用蒸汽动力的液压机很快就能冲压出来。但具体加工了多少数目,从制造到发放都由谁经手,警方还得再进一步核实,查明这个过程中是否真有姜翰等人所提及的人。 至于姜翰等人,当下便先收押到胜利港派出所里,待案情明朗之后再由司法部门对其作出处理。黄同阳与张千智商议之后,都觉得这事不能拖过夜,当下便分头行动,张千智带安全部的人去调查这个卖出入证的人目前的下落,以及工业部里关于制造出入证相关人等的情况。黄同阳则是带了一队警察返回观礼区,对工作人员进行身份核对,如果还有其他人用这种方式混入观礼区,那就必须要将其揪出来以杜绝隐患。 于是在盛大的烟花表演进行的同时,军方、警方和安全部的人马以胜利港观礼区为核心,悄无声息地展开了搜捕工作。黄同阳所担心的突发状况并没有在观礼区内出现,直到这一晚的烟火表演结束,也没有任何警讯发生。在观礼台上的嘉宾离场之后,黄同阳才终于放下心来,同时下令将现场的工作人员集合,对照登记名单来一个个地重新确认身份。 正文 第1758章 国庆活动 正如符力所想的那样,任亮没有当面指出特别行动处在此次活动安保工作中的失误,的确是没有考虑好要如何让其承担相应的责任。任亮作为海汉整个警察系统的负责人,日常工作堆积如山,早就无暇再去过问每个部门的具体工作细节。在这种情况下,由年轻的归化籍官员掌控的部门会出现一些问题也是在所难免,但一般只要影响不大,任亮口头上训诫几句也就完事了,极少会在事后追究相关人等的责任。 任亮带了符力这么些年,师徒情谊自然很深,甚至是有意要将其朝着接班人的方向来培养,所以在符力身上倾注的精力和情感都不少。但这次所发生的事情让任亮意识到一个问题,符力自走出黎峒以来,似乎一直都待在自己的庇护之下,连离开三亚的时候都极少。虽然他已经从一个山地少年变成了与穿越众别无二致的官员,但眼光见识和处理问题的能力其实仍然存在着不足,也难以在现有的工作环境中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所以任亮其实有一个想法,等国庆这几天的事情忙完之后,再腾出手来处理出入证这个案子的后续,借着承担责任这个由头让符力外放出去任职一段时间,这样既起到了惩戒的作用,对他也是一次磨练。不过这样的安排除了要考虑对符力的影响之外,还得顾及到特别行动处的工作交接和人员调整,所以任亮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完善相关的安排。 海汉国庆日的传统节目之一就是胜利港景观大道至胜利广场这一段路上所举行的阅兵式,这一仪式感极强的活动对海汉民众的国防意识培养起到了极大的作用,每年国庆日都有不少民众专门从外地赶来,就是为了能亲眼观看到这个用于宣扬展示海汉强大武力的活动。 今天是海汉第四年庆祝国庆日,同时也是穿越集团来到三亚的第十个年头,对于穿越者们来说是有着不同寻常的特别意义。所以在阅兵式的安排上,规模也要胜过之前的两年,年初在马尼拉参战的几支精锐在返回三亚之后一直没有开拔回原驻地,就是在等着参加国庆日期间的活动。而海汉执委会和国防部对于参战部队和立功人员的公开嘉奖,也都是要放在国庆日来进行,以求能让公众更多地了解和关注马尼拉之战所带来的影响。 景观大道从昨晚就已经开始清场,在街道两边用临时围栏将今天阅兵式将要通过的路段隔离出来,大道两侧所有的路口也都设置了路障停止通行。不过这仍然阻止不了民众的热情,临街的各种商铺、饭馆、酒楼等等,全部都临时变作了观看阅兵队伍的看台。当然了,像这样的观看地点大多都并非免费开放,视野较为开阔的高处更是会收取价格不低的费用,不过这种机会难得才有一次,掏这个钱还是物有所值的。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正如符力所想的那样,任亮没有当面指出特别行动处在此次活动安保工作中的失误,的确是没有考虑好要如何让其承担相应的责任。任亮作为海汉整个警察系统的负责人,日常工作堆积如山,早就无暇再去过问每个部门的具体工作细节。在这种情况下,由年轻的归化籍官员掌控的部门会出现一些问题也是在所难免,但一般只要影响不大,任亮口头上训诫几句也就完事了,极少会在事后追究相关人等的责任。 任亮带了符力这么些年,师徒情谊自然很深,甚至是有意要将其朝着接班人的方向来培养,所以在符力身上倾注的精力和情感都不少。但这次所发生的事情让任亮意识到一个问题,符力自走出黎峒以来,似乎一直都待在自己的庇护之下,连离开三亚的时候都极少。虽然他已经从一个山地少年变成了与穿越众别无二致的官员,但眼光见识和处理问题的能力其实仍然存在着不足,也难以在现有的工作环境中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所以任亮其实有一个想法,等国庆这几天的事情忙完之后,再腾出手来处理出入证这个案子的后续,借着承担责任这个由头让符力外放出去任职一段时间,这样既起到了惩戒的作用,对他也是一次磨练。不过这样的安排除了要考虑对符力的影响之外,还得顾及到特别行动处的工作交接和人员调整,所以任亮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完善相关的安排。 海汉国庆日的传统节目之一就是胜利港景观大道至胜利广场这一段路上所举行的阅兵式,这一仪式感极强的活动对海汉民众的国防意识培养起到了极大的作用,每年国庆日都有不少民众专门从外地赶来,就是为了能亲眼观看到这个用于宣扬展示海汉强大武力的活动。 今天是海汉第四年庆祝国庆日,同时也是穿越集团来到三亚的第十个年头,对于穿越者们来说是有着不同寻常的特别意义。所以在阅兵式的安排上,规模也要胜过之前的两年,年初在马尼拉参战的几支精锐在返回三亚之后一直没有开拔回原驻地,就是在等着参加国庆日期间的活动。而海汉执委会和国防部对于参战部队和立功人员的公开嘉奖,也都是要放在国庆日来进行,以求能让公众更多地了解和关注马尼拉之战所带来的影响。 景观大道从昨晚就已经开始清场,在街道两边用临时围栏将今天阅兵式将要通过的路段隔离出来,大道两侧所有的路口也都设置了路障停止通行。不过这仍然阻止不了民众的热情,临街的各种商铺、饭馆、酒楼等等,全部都临时变作了观看阅兵队伍的看台。当然了,像这样的观看地点大多都并非免费开放,视野较为开阔的高处更是会收取价格不低的费用,不过这种机会难得才有一次,掏这个钱还是物有所值的。正如符力所想的那样,任亮没有当面指出特别行动处在此次活动安保工作中的失误,的确是没有考虑好要如何让其承担相应的责任。任亮作为海汉整个警察系统的负责人,日常工作堆积如山,早就无暇再去过问每个部门的具体工作细节。在这种情况下,由年轻的归化籍官员掌控的部门会出现一些问题也是在所难免,但一般只要影响不大,任亮口头上训诫几句也就完事了,极少会在事后追究相关人等的责任。 任亮带了符力这么些年,师徒情谊自然很深,甚至是有意要将其朝着接班人的方向来培养,所以在符力身上倾注的精力和情感都不少。但这次所发生的事情让任亮意识到一个问题,符力自走出黎峒以来,似乎一直都待在自己的庇护之下,连离开三亚的时候都极少。虽然他已经从一个山地少年变成了与穿越众别无二致的官员,但眼光见识和处理问题的能力其实仍然存在着不足,也难以在现有的工作环境中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所以任亮其实有一个想法,等国庆这几天的事情忙完之后,再腾出手来处理出入证这个案子的后续,借着承担责任这个由头让符力外放出去任职一段时间,这样既起到了惩戒的作用,对他也是一次磨练。不过这样的安排除了要考虑对符力的影响之外,还得顾及到特别行动处的工作交接和人员调整,所以任亮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完善相关的安排。 海汉国庆日的传统节目之一就是胜利港景观大道至胜利广场这一段路上所举行的阅兵式,这一仪式感极强的活动对海汉民众的国防意识培养起到了极大的作用,每年国庆日都有不少民众专门从外地赶来,就是为了能亲眼观看到这个用于宣扬展示海汉强大武力的活动。 今天是海汉第四年庆祝国庆日,同时也是穿越集团来到三亚的第十个年头,对于穿越者们来说是有着不同寻常的特别意义。所以在阅兵式的安排上,规模也要胜过之前的两年,年初在马尼拉参战的几支精锐在返回三亚之后一直没有开拔回原驻地,就是在等着参加国庆日期间的活动。而海汉执委会和国防部对于参战部队和立功人员的公开嘉奖,也都是要放在国庆日来进行,以求能让公众更多地了解和关注马尼拉之战所带来的影响。 景观大道从昨晚就已经开始清场,在街道两边用临时围栏将今天阅兵式将要通过的路段隔离出来,大道两侧所有的路口也都设置了路障停止通行。不过这仍然阻止不了民众的热情,临街的各种商铺、饭馆、酒楼等等,全部都临时变作了观看阅兵队伍的看台。当然了,像这样的观看地点大多都并非免费开放,视野较为开阔的高处更是会收取价格不低的费用,不过这种机会难得才有一次,掏这个钱还是物有所值的。正如符力所想的那样,任亮没有当面指出特别行动处在此次活动安保工作中的失误,的确是没有考虑好要如何让其承担相应的责任。任亮作为海汉整个警察系统的负责人,日常工作堆积如山,早就无暇再去过问每个部门的具体工作细节。在这种情况下,由年轻的归化籍官员掌控的部门会出现一些问题也是在所难免,但一般只要影响不大,任亮口头上训诫几句也就完事了,极少会在事后追究相关人等的责任。 任亮带了符力这么些年,师徒情谊自然很深,甚至是有意要将其朝着接班人的方向来培养,所以在符力身上倾注的精力和情感都不少。但这次所发生的事情让任亮意识到一个问题,符力自走出黎峒以来,似乎一直都待在自己的庇护之下,连离开三亚的时候都极少。虽然他已经从一个山地少年变成了与穿越众别无二致的官员,但眼光见识和处理问题的能力其实仍然存在着不足,也难以在现有的工作环境中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所以任亮其实有一个想法,等国庆这几天的事情忙完之后,再腾出手来处理出入证这个案子的后续,借着承担责任这个由头让符力外放出去任职一段时间,这样既起到了惩戒的作用,对他也是一次磨练。不过这样的安排除了要考虑对符力的影响之外,还得顾及到特别行动处的工作交接和人员调整,所以任亮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完善相关的安排。 海汉国庆日的传统节目之一就是胜利港景观大道至胜利广场这一段路上所举行的阅兵式,这一仪式感极强的活动对海汉民众的国防意识培养起到了极大的作用,每年国庆日都有不少民众专门从外地赶来,就是为了能亲眼观看到这个用于宣扬展示海汉强大武力的活动。 今天是海汉第四年庆祝国庆日,同时也是穿越集团来到三亚的第十个年头,对于穿越者们来说是有着不同寻常的特别意义。所以在阅兵式的安排上,规模也要胜过之前的两年,年初在马尼拉参战的几支精锐在返回三亚之后一直没有开拔回原驻地,就是在等着参加国庆日期间的活动。而海汉执委会和国防部对于参战部队和立功人员的公开嘉奖,也都是要放在国庆日来进行,以求能让公众更多地了解和关注马尼拉之战所带来的影响。 景观大道从昨晚就已经开始清场,在街道两边用临时围栏将今天阅兵式将要通过的路段隔离出来,大道两侧所有的路口也都设置了路障停止通行。不过这仍然阻止不了民众的热情,临街的各种商铺、饭馆、酒楼等等,全部都临时变作了观看阅兵队伍的看台。当然了,像这样的观看地点大多都并非免费开放,视野较为开阔的高处更是会收取价格不低的费用,不过这种机会难得才有一次,掏这个钱还是物有所值的。 正文 第1759章 武力展示(一) 除了各家报纸上刊载的战报中经常提到的那些常年在外征战的精英部队之外,三亚本地的民众对海汉军最直观的认识,便是来自于驻扎在这里的卫戍部队。海军有一支超编制的特混舰队常年驻扎在胜利港东岸的基地,而陆军的编制相对比较复杂,除了一个步兵营打底之外,还有一个炮兵营专司本地的对海防御工事,此外还有工兵连、骑兵连、通讯连、中央警卫连的独立编制。算上后勤和机关文职人员,两军驻扎在三亚的总兵力,约莫有三千人上下,再加上三天之内即可从儋州和海口等地调回的军队,拱卫三亚一地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以目前南海的国际形势而言,有能力对三亚发动军事攻击的外国武装势力屈指可数,而海南岛上也已经基本没有大规模的敌对势力存活,卫戍部队的防御任务其实压力不大,加之在大本营驻扎期间各种物资供应都很充足,所以反倒可以将更多的精力放到日常训练上。而陆海军选拔基层军官进入军校进修,也大多会优先考虑卫戍部队的成员,这样在卫戍部队与外地驻军轮换值守的过程中,就可以让更多的优秀军官得到在军校里接受高级培训的机会。 而这种进修其实也是军官们在非战争环境中升职的必要条件之一,如今在海汉军中能够独当一面的归化籍海军将领,无一例外都在三亚的军校里接受过或长或短的培训,所以在海汉军中其实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每当在外驻扎的部队接到调回三亚换防的命令时,往往意味着这支部队的主官即将得到升迁的机会,虽然不是百分之百都能兑现,但其概率之大已经值得提前开瓶好酒来庆祝了。 在外界眼中,卫戍部队并没有什么大的名气,唯一拿得出手的战绩似乎就只有1635年在家门口重创了来袭的西班牙舰队。甚至很多第一次来三亚的人还在打听,这支旗帜上以榆林半岛上那座高耸灯塔为标识的部队是何方神圣。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依靠轮换驻防组成卫戍部队的各个连队,其实是集中了海汉军中的精英,整体战斗力也并不逊色于那些在海外征战的一线部队,只不过三亚的安定环境让他们极少能有发挥实力的机会罢了。 原本卫戍部队还打算从榆林半岛的岸防炮台卸两门最大号的岸防炮来参加这次的阅兵式,但这个计划最终没能通过批准,原因是很多人都未曾料想到的——由于这些岸防炮太过沉重,市政管理部门担心会压烂了景观大道的路面和胜利广场的地砖,所以没有批准军方的提案。 这倒并非相关部门杞人忧天,当初把这些沉重的岸防炮运去安装时,就已经出现过同样的问题,好在那时候景观大道和胜利广场都是尚处在规划状态,被压出沟壑的道路修复起来倒也难度不大。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除了各家报纸上刊载的战报中经常提到的那些常年在外征战的精英部队之外,三亚本地的民众对海汉军最直观的认识,便是来自于驻扎在这里的卫戍部队。海军有一支超编制的特混舰队常年驻扎在胜利港东岸的基地,而陆军的编制相对比较复杂,除了一个步兵营打底之外,还有一个炮兵营专司本地的对海防御工事,此外还有工兵连、骑兵连、通讯连、中央警卫连的独立编制。算上后勤和机关文职人员,两军驻扎在三亚的总兵力,约莫有三千人上下,再加上三天之内即可从儋州和海口等地调回的军队,拱卫三亚一地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以目前南海的国际形势而言,有能力对三亚发动军事攻击的外国武装势力屈指可数,而海南岛上也已经基本没有大规模的敌对势力存活,卫戍部队的防御任务其实压力不大,加之在大本营驻扎期间各种物资供应都很充足,所以反倒可以将更多的精力放到日常训练上。而陆海军选拔基层军官进入军校进修,也大多会优先考虑卫戍部队的成员,这样在卫戍部队与外地驻军轮换值守的过程中,就可以让更多的优秀军官得到在军校里接受高级培训的机会。 而这种进修其实也是军官们在非战争环境中升职的必要条件之一,如今在海汉军中能够独当一面的归化籍海军将领,无一例外都在三亚的军校里接受过或长或短的培训,所以在海汉军中其实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每当在外驻扎的部队接到调回三亚换防的命令时,往往意味着这支部队的主官即将得到升迁的机会,虽然不是百分之百都能兑现,但其概率之大已经值得提前开瓶好酒来庆祝了。 在外界眼中,卫戍部队并没有什么大的名气,唯一拿得出手的战绩似乎就只有1635年在家门口重创了来袭的西班牙舰队。甚至很多第一次来三亚的人还在打听,这支旗帜上以榆林半岛上那座高耸灯塔为标识的部队是何方神圣。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依靠轮换驻防组成卫戍部队的各个连队,其实是集中了海汉军中的精英,整体战斗力也并不逊色于那些在海外征战的一线部队,只不过三亚的安定环境让他们极少能有发挥实力的机会罢了。 原本卫戍部队还打算从榆林半岛的岸防炮台卸两门最大号的岸防炮来参加这次的阅兵式,但这个计划最终没能通过批准,原因是很多人都未曾料想到的——由于这些岸防炮太过沉重,市政管理部门担心会压烂了景观大道的路面和胜利广场的地砖,所以没有批准军方的提案。 这倒并非相关部门杞人忧天,当初把这些沉重的岸防炮运去安装时,就已经出现过同样的问题,好在那时候景观大道和胜利广场都是尚处在规划状态,被压出沟壑的道路修复起来倒也难度不大。除了各家报纸上刊载的战报中经常提到的那些常年在外征战的精英部队之外,三亚本地的民众对海汉军最直观的认识,便是来自于驻扎在这里的卫戍部队。海军有一支超编制的特混舰队常年驻扎在胜利港东岸的基地,而陆军的编制相对比较复杂,除了一个步兵营打底之外,还有一个炮兵营专司本地的对海防御工事,此外还有工兵连、骑兵连、通讯连、中央警卫连的独立编制。算上后勤和机关文职人员,两军驻扎在三亚的总兵力,约莫有三千人上下,再加上三天之内即可从儋州和海口等地调回的军队,拱卫三亚一地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以目前南海的国际形势而言,有能力对三亚发动军事攻击的外国武装势力屈指可数,而海南岛上也已经基本没有大规模的敌对势力存活,卫戍部队的防御任务其实压力不大,加之在大本营驻扎期间各种物资供应都很充足,所以反倒可以将更多的精力放到日常训练上。而陆海军选拔基层军官进入军校进修,也大多会优先考虑卫戍部队的成员,这样在卫戍部队与外地驻军轮换值守的过程中,就可以让更多的优秀军官得到在军校里接受高级培训的机会。 而这种进修其实也是军官们在非战争环境中升职的必要条件之一,如今在海汉军中能够独当一面的归化籍海军将领,无一例外都在三亚的军校里接受过或长或短的培训,所以在海汉军中其实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每当在外驻扎的部队接到调回三亚换防的命令时,往往意味着这支部队的主官即将得到升迁的机会,虽然不是百分之百都能兑现,但其概率之大已经值得提前开瓶好酒来庆祝了。 在外界眼中,卫戍部队并没有什么大的名气,唯一拿得出手的战绩似乎就只有1635年在家门口重创了来袭的西班牙舰队。甚至很多第一次来三亚的人还在打听,这支旗帜上以榆林半岛上那座高耸灯塔为标识的部队是何方神圣。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依靠轮换驻防组成卫戍部队的各个连队,其实是集中了海汉军中的精英,整体战斗力也并不逊色于那些在海外征战的一线部队,只不过三亚的安定环境让他们极少能有发挥实力的机会罢了。 原本卫戍部队还打算从榆林半岛的岸防炮台卸两门最大号的岸防炮来参加这次的阅兵式,但这个计划最终没能通过批准,原因是很多人都未曾料想到的——由于这些岸防炮太过沉重,市政管理部门担心会压烂了景观大道的路面和胜利广场的地砖,所以没有批准军方的提案。 这倒并非相关部门杞人忧天,当初把这些沉重的岸防炮运去安装时,就已经出现过同样的问题,好在那时候景观大道和胜利广场都是尚处在规划状态,被压出沟壑的道路修复起来倒也难度不大。除了各家报纸上刊载的战报中经常提到的那些常年在外征战的精英部队之外,三亚本地的民众对海汉军最直观的认识,便是来自于驻扎在这里的卫戍部队。海军有一支超编制的特混舰队常年驻扎在胜利港东岸的基地,而陆军的编制相对比较复杂,除了一个步兵营打底之外,还有一个炮兵营专司本地的对海防御工事,此外还有工兵连、骑兵连、通讯连、中央警卫连的独立编制。算上后勤和机关文职人员,两军驻扎在三亚的总兵力,约莫有三千人上下,再加上三天之内即可从儋州和海口等地调回的军队,拱卫三亚一地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以目前南海的国际形势而言,有能力对三亚发动军事攻击的外国武装势力屈指可数,而海南岛上也已经基本没有大规模的敌对势力存活,卫戍部队的防御任务其实压力不大,加之在大本营驻扎期间各种物资供应都很充足,所以反倒可以将更多的精力放到日常训练上。而陆海军选拔基层军官进入军校进修,也大多会优先考虑卫戍部队的成员,这样在卫戍部队与外地驻军轮换值守的过程中,就可以让更多的优秀军官得到在军校里接受高级培训的机会。 而这种进修其实也是军官们在非战争环境中升职的必要条件之一,如今在海汉军中能够独当一面的归化籍海军将领,无一例外都在三亚的军校里接受过或长或短的培训,所以在海汉军中其实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每当在外驻扎的部队接到调回三亚换防的命令时,往往意味着这支部队的主官即将得到升迁的机会,虽然不是百分之百都能兑现,但其概率之大已经值得提前开瓶好酒来庆祝了。 在外界眼中,卫戍部队并没有什么大的名气,唯一拿得出手的战绩似乎就只有1635年在家门口重创了来袭的西班牙舰队。甚至很多第一次来三亚的人还在打听,这支旗帜上以榆林半岛上那座高耸灯塔为标识的部队是何方神圣。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依靠轮换驻防组成卫戍部队的各个连队,其实是集中了海汉军中的精英,整体战斗力也并不逊色于那些在海外征战的一线部队,只不过三亚的安定环境让他们极少能有发挥实力的机会罢了。 原本卫戍部队还打算从榆林半岛的岸防炮台卸两门最大号的岸防炮来参加这次的阅兵式,但这个计划最终没能通过批准,原因是很多人都未曾料想到的——由于这些岸防炮太过沉重,市政管理部门担心会压烂了景观大道的路面和胜利广场的地砖,所以没有批准军方的提案。 这倒并非相关部门杞人忧天,当初把这些沉重的岸防炮运去安装时,就已经出现过同样的问题,好在那时候景观大道和胜利广场都是尚处在规划状态,被压出沟壑的道路修复起来倒也难度不大。 。 正文 第1760章 武力展示(二) 海汉这种高效的对外扩张方式,已经逐步成为南海乃至整个东亚地区众多国家的效仿对象,但问题是其他国家很难拥有战斗力跟海汉同等级的武装部队,所以想学着海汉这样通过不断对外发动小规模战争来扩张领土,对绝大多数国家来说就显得不太实际。比如安南与邻近的暹罗、柬埔寨、占城等国的领土冲突由来已久,即便现在有了海汉这个强援提供军事方面的支持,在边境战事中所取得的优势也依然还是难以转化为胜势。 越来越多的国家也逐渐意识到,与海汉之间存在军事差距并不单单是兵力多寡、装备水平、战略战术的问题,作战经验、资源分配、人员待遇、后勤供应、综合国力等等在表面上看不到的因素,也同样会影响到军队的战斗力,而要在这些方面追上与海汉之间的差距,可就比训练军队还要复杂得多了。 不过这些因素在阅兵式上也很难得到直接的体现,公众所能看到的仅仅只是特战部队这些战士和最基本的单兵装备,不太可能体会到海汉军真正意义上的强大之处。但这倒不打紧,毕竟海汉军多年以来的战绩是实打实地摆在那里,没有人会怀疑他们的战斗力是否有水分。而普通民众的军事知识大多比较有限,他们的注意力除了看现场的热闹之外,还有一部分是放在了某某军官是不是仍然单身这类八卦问题上。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这种高效的对外扩张方式,已经逐步成为南海乃至整个东亚地区众多国家的效仿对象,但问题是其他国家很难拥有战斗力跟海汉同等级的武装部队,所以想学着海汉这样通过不断对外发动小规模战争来扩张领土,对绝大多数国家来说就显得不太实际。比如安南与邻近的暹罗、柬埔寨、占城等国的领土冲突由来已久,即便现在有了海汉这个强援提供军事方面的支持,在边境战事中所取得的优势也依然还是难以转化为胜势。 越来越多的国家也逐渐意识到,与海汉之间存在军事差距并不单单是兵力多寡、装备水平、战略战术的问题,作战经验、资源分配、人员待遇、后勤供应、综合国力等等在表面上看不到的因素,也同样会影响到军队的战斗力,而要在这些方面追上与海汉之间的差距,可就比训练军队还要复杂得多了。 不过这些因素在阅兵式上也很难得到直接的体现,公众所能看到的仅仅只是特战部队这些战士和最基本的单兵装备,不太可能体会到海汉军真正意义上的强大之处。但这倒不打紧,毕竟海汉军多年以来的战绩是实打实地摆在那里,没有人会怀疑他们的战斗力是否有水分。而普通民众的军事知识大多比较有限,他们的注意力除了看现场的热闹之外,还有一部分是放在了某某军官是不是仍然单身这类八卦问题上。海汉这种高效的对外扩张方式,已经逐步成为南海乃至整个东亚地区众多国家的效仿对象,但问题是其他国家很难拥有战斗力跟海汉同等级的武装部队,所以想学着海汉这样通过不断对外发动小规模战争来扩张领土,对绝大多数国家来说就显得不太实际。比如安南与邻近的暹罗、柬埔寨、占城等国的领土冲突由来已久,即便现在有了海汉这个强援提供军事方面的支持,在边境战事中所取得的优势也依然还是难以转化为胜势。 越来越多的国家也逐渐意识到,与海汉之间存在军事差距并不单单是兵力多寡、装备水平、战略战术的问题,作战经验、资源分配、人员待遇、后勤供应、综合国力等等在表面上看不到的因素,也同样会影响到军队的战斗力,而要在这些方面追上与海汉之间的差距,可就比训练军队还要复杂得多了。 不过这些因素在阅兵式上也很难得到直接的体现,公众所能看到的仅仅只是特战部队这些战士和最基本的单兵装备,不太可能体会到海汉军真正意义上的强大之处。但这倒不打紧,毕竟海汉军多年以来的战绩是实打实地摆在那里,没有人会怀疑他们的战斗力是否有水分。而普通民众的军事知识大多比较有限,他们的注意力除了看现场的热闹之外,还有一部分是放在了某某军官是不是仍然单身这类八卦问题上。海汉这种高效的对外扩张方式,已经逐步成为南海乃至整个东亚地区众多国家的效仿对象,但问题是其他国家很难拥有战斗力跟海汉同等级的武装部队,所以想学着海汉这样通过不断对外发动小规模战争来扩张领土,对绝大多数国家来说就显得不太实际。比如安南与邻近的暹罗、柬埔寨、占城等国的领土冲突由来已久,即便现在有了海汉这个强援提供军事方面的支持,在边境战事中所取得的优势也依然还是难以转化为胜势。 越来越多的国家也逐渐意识到,与海汉之间存在军事差距并不单单是兵力多寡、装备水平、战略战术的问题,作战经验、资源分配、人员待遇、后勤供应、综合国力等等在表面上看不到的因素,也同样会影响到军队的战斗力,而要在这些方面追上与海汉之间的差距,可就比训练军队还要复杂得多了。 不过这些因素在阅兵式上也很难得到直接的体现,公众所能看到的仅仅只是特战部队这些战士和最基本的单兵装备,不太可能体会到海汉军真正意义上的强大之处。但这倒不打紧,毕竟海汉军多年以来的战绩是实打实地摆在那里,没有人会怀疑他们的战斗力是否有水分。而普通民众的军事知识大多比较有限,他们的注意力除了看现场的热闹之外,还有一部分是放在了某某军官是不是仍然单身这类八卦问题上。海汉这种高效的对外扩张方式,已经逐步成为南海乃至整个东亚地区众多国家的效仿对象,但问题是其他国家很难拥有战斗力跟海汉同等级的武装部队,所以想学着海汉这样通过不断对外发动小规模战争来扩张领土,对绝大多数国家来说就显得不太实际。比如安南与邻近的暹罗、柬埔寨、占城等国的领土冲突由来已久,即便现在有了海汉这个强援提供军事方面的支持,在边境战事中所取得的优势也依然还是难以转化为胜势。 越来越多的国家也逐渐意识到,与海汉之间存在军事差距并不单单是兵力多寡、装备水平、战略战术的问题,作战经验、资源分配、人员待遇、后勤供应、综合国力等等在表面上看不到的因素,也同样会影响到军队的战斗力,而要在这些方面追上与海汉之间的差距,可就比训练军队还要复杂得多了。 不过这些因素在阅兵式上也很难得到直接的体现,公众所能看到的仅仅只是特战部队这些战士和最基本的单兵装备,不太可能体会到海汉军真正意义上的强大之处。但这倒不打紧,毕竟海汉军多年以来的战绩是实打实地摆在那里,没有人会怀疑他们的战斗力是否有水分。而普通民众的军事知识大多比较有限,他们的注意力除了看现场的热闹之外,还有一部分是放在了某某军官是不是仍然单身这类八卦问题上。海汉这种高效的对外扩张方式,已经逐步成为南海乃至整个东亚地区众多国家的效仿对象,但问题是其他国家很难拥有战斗力跟海汉同等级的武装部队,所以想学着海汉这样通过不断对外发动小规模战争来扩张领土,对绝大多数国家来说就显得不太实际。比如安南与邻近的暹罗、柬埔寨、占城等国的领土冲突由来已久,即便现在有了海汉这个强援提供军事方面的支持,在边境战事中所取得的优势也依然还是难以转化为胜势。 越来越多的国家也逐渐意识到,与海汉之间存在军事差距并不单单是兵力多寡、装备水平、战略战术的问题,作战经验、资源分配、人员待遇、后勤供应、综合国力等等在表面上看不到的因素,也同样会影响到军队的战斗力,而要在这些方面追上与海汉之间的差距,可就比训练军队还要复杂得多了。 不过这些因素在阅兵式上也很难得到直接的体现,公众所能看到的仅仅只是特战部队这些战士和最基本的单兵装备,不太可能体会到海汉军真正意义上的强大之处。但这倒不打紧,毕竟海汉军多年以来的战绩是实打实地摆在那里,没有人会怀疑他们的战斗力是否有水分。而普通民众的军事知识大多比较有限,他们的注意力除了看现场的热闹之外,还有一部分是放在了某某军官是不是仍然单身这类八卦问题上。海汉这种高效的对外扩张方式,已经逐步成为南海乃至整个东亚地区众多国家的效仿对象,但问题是其他国家很难拥有战斗力跟海汉同等级的武装部队,所以想学着海汉这样通过不断对外发动小规模战争来扩张领土,对绝大多数国家来说就显得不太实际。比如安南与邻近的暹罗、柬埔寨、占城等国的领土冲突由来已久,即便现在有了海汉这个强援提供军事方面的支持,在边境战事中所取得的优势也依然还是难以转化为胜势。 越来越多的国家也逐渐意识到,与海汉之间存在军事差距并不单单是兵力多寡、装备水平、战略战术的问题,作战经验、资源分配、人员待遇、后勤供应、综合国力等等在表面上看不到的因素,也同样会影响到军队的战斗力,而要在这些方面追上与海汉之间的差距,可就比训练军队还要复杂得多了。 不过这些因素在阅兵式上也很难得到直接的体现,公众所能看到的仅仅只是特战部队这些战士和最基本的单兵装备,不太可能体会到海汉军真正意义上的强大之处。但这倒不打紧,毕竟海汉军多年以来的战绩是实打实地摆在那里,没有人会怀疑他们的战斗力是否有水分。而普通民众的军事知识大多比较有限,他们的注意力除了看现场的热闹之外,还有一部分是放在了某某军官是不是仍然单身这类八卦问题上。 海汉这种高效的对外扩张方式,已经逐步成为南海乃至整个东亚地区众多国家的效仿对象,但问题是其他国家很难拥有战斗力跟海汉同等级的武装部队,所以想学着海汉这样通过不断对外发动小规模战争来扩张领土,对绝大多数国家来说就显得不太实际。比如安南与邻近的暹罗、柬埔寨、占城等国的领土冲突由来已久,即便现在有了海汉这个强援提供军事方面的支持,在边境战事中所取得的优势也依然还是难以转化为胜势。 越来越多的国家也逐渐意识到,与海汉之间存在军事差距并不单单是兵力多寡、装备水平、战略战术的问题,作战经验、资源分配、人员待遇、后勤供应、综合国力等等在表面上看不到的因素,也同样会影响到军队的战斗力,而要在这些方面追上与海汉之间的差距,可就比训练军队还要复杂得多了。 不过这些因素在阅兵式上也很难得到直接的体现,公众所能看到的仅仅只是特战部队这些战士和最基本的单兵装备,不太可能体会到海汉军真正意义上的强大之处。但这倒不打紧,毕竟海汉军多年以来的战绩是实打实地摆在那里,没有人会怀疑他们的战斗力是否有水分。而普通民众的军事知识大多比较有限,他们的注意力除了看现场的热闹之外,还有一部分是放在了某某军官是不是仍然单身这类八卦问题上。 。 正文 第1761章 武力展示(三) 海汉的兵种设置和规划是与国家的发展方向息息相关的,所以类似骑兵这样需要大量资源来供养的特殊兵种,在现阶段就只能暂时充当配角,所能获得的资源和作战机会都无法与主力兵种相提并论。对于像哈鲁恭这样全身心都放在骑兵发展上的将领来说,的确是有一种怀才不遇的悲哀,这样的大环境或许要五年、十年,甚至更长时间之后才会逐渐发生改变,而哈鲁恭大概很难在一线部队指挥官的位子上坚持到那个时候了。 实际上抛开兵种不论,军方高级将领面临更替换代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大多数穿越者将领年纪都已经到了四十岁上下。即便是当中年纪最小的将领陈一鑫,如今也马上要跨入而立之年了,而像已经年满四十五岁的穆夏柏这种年纪偏大的将领,之前便已主动选择了退居二线,到安不纳岛去做当地的治安官,扎根养老享受后半生了。在这个时代度过了十年四处奔波的戎马生涯之后,仍然怀着当初一心要成为历史名将的那股子劲头继续在军中服役的人,其实已经没有最初那么多了。 而穿越者的第二代在目前这个时间段还远远没到能接班的时候,绝大多数人在穿越后成家生下的孩子都还在念小学的年纪,就算是生了一群神童下来,距离接班少说也还得十年左右。如果是行政部门,这点时间倒是问题不大,穿越者的身体一般工作到五六十岁再逐步进行权力交接也是来得及的。但军方的情况就比较特殊一点,到时候海汉将领陆续退出一线,大量驻扎在海外的部队将要交给归化籍将领来指挥,这不免就会出现一些动荡和可能由此产生的隐患。 执委会其实很早就已经考虑到了这种潜在的风险,也采取了一定的预防措施,比如某些先进武器装备的制造,特别是枪炮弹药,就一直严格控制在三亚境内制造,让海外驻军的战斗力必须依靠国内供给的军备物资来保障。归化籍军官晋升往往都需要先回到三亚的军校中进修,除了军事方面的内容之外,也有相当一部分是思想教育,以加强其对海汉政权的忠诚度。此外军方也会有各种优惠条件鼓励高级军官将家眷安置在三亚,或是从小便将子嗣送到三亚接受更好的教育。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的兵种设置和规划是与国家的发展方向息息相关的,所以类似骑兵这样需要大量资源来供养的特殊兵种,在现阶段就只能暂时充当配角,所能获得的资源和作战机会都无法与主力兵种相提并论。对于像哈鲁恭这样全身心都放在骑兵发展上的将领来说,的确是有一种怀才不遇的悲哀,这样的大环境或许要五年、十年,甚至更长时间之后才会逐渐发生改变,而哈鲁恭大概很难在一线部队指挥官的位子上坚持到那个时候了。 实际上抛开兵种不论,军方高级将领面临更替换代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大多数穿越者将领年纪都已经到了四十岁上下。即便是当中年纪最小的将领陈一鑫,如今也马上要跨入而立之年了,而像已经年满四十五岁的穆夏柏这种年纪偏大的将领,之前便已主动选择了退居二线,到安不纳岛去做当地的治安官,扎根养老享受后半生了。在这个时代度过了十年四处奔波的戎马生涯之后,仍然怀着当初一心要成为历史名将的那股子劲头继续在军中服役的人,其实已经没有最初那么多了。 而穿越者的第二代在目前这个时间段还远远没到能接班的时候,绝大多数人在穿越后成家生下的孩子都还在念小学的年纪,就算是生了一群神童下来,距离接班少说也还得十年左右。如果是行政部门,这点时间倒是问题不大,穿越者的身体一般工作到五六十岁再逐步进行权力交接也是来得及的。但军方的情况就比较特殊一点,到时候海汉将领陆续退出一线,大量驻扎在海外的部队将要交给归化籍将领来指挥,这不免就会出现一些动荡和可能由此产生的隐患。 执委会其实很早就已经考虑到了这种潜在的风险,也采取了一定的预防措施,比如某些先进武器装备的制造,特别是枪炮弹药,就一直严格控制在三亚境内制造,让海外驻军的战斗力必须依靠国内供给的军备物资来保障。归化籍军官晋升往往都需要先回到三亚的军校中进修,除了军事方面的内容之外,也有相当一部分是思想教育,以加强其对海汉政权的忠诚度。此外军方也会有各种优惠条件鼓励高级军官将家眷安置在三亚,或是从小便将子嗣送到三亚接受更好的教育。海汉的兵种设置和规划是与国家的发展方向息息相关的,所以类似骑兵这样需要大量资源来供养的特殊兵种,在现阶段就只能暂时充当配角,所能获得的资源和作战机会都无法与主力兵种相提并论。对于像哈鲁恭这样全身心都放在骑兵发展上的将领来说,的确是有一种怀才不遇的悲哀,这样的大环境或许要五年、十年,甚至更长时间之后才会逐渐发生改变,而哈鲁恭大概很难在一线部队指挥官的位子上坚持到那个时候了。 实际上抛开兵种不论,军方高级将领面临更替换代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大多数穿越者将领年纪都已经到了四十岁上下。即便是当中年纪最小的将领陈一鑫,如今也马上要跨入而立之年了,而像已经年满四十五岁的穆夏柏这种年纪偏大的将领,之前便已主动选择了退居二线,到安不纳岛去做当地的治安官,扎根养老享受后半生了。在这个时代度过了十年四处奔波的戎马生涯之后,仍然怀着当初一心要成为历史名将的那股子劲头继续在军中服役的人,其实已经没有最初那么多了。 而穿越者的第二代在目前这个时间段还远远没到能接班的时候,绝大多数人在穿越后成家生下的孩子都还在念小学的年纪,就算是生了一群神童下来,距离接班少说也还得十年左右。如果是行政部门,这点时间倒是问题不大,穿越者的身体一般工作到五六十岁再逐步进行权力交接也是来得及的。但军方的情况就比较特殊一点,到时候海汉将领陆续退出一线,大量驻扎在海外的部队将要交给归化籍将领来指挥,这不免就会出现一些动荡和可能由此产生的隐患。 执委会其实很早就已经考虑到了这种潜在的风险,也采取了一定的预防措施,比如某些先进武器装备的制造,特别是枪炮弹药,就一直严格控制在三亚境内制造,让海外驻军的战斗力必须依靠国内供给的军备物资来保障。归化籍军官晋升往往都需要先回到三亚的军校中进修,除了军事方面的内容之外,也有相当一部分是思想教育,以加强其对海汉政权的忠诚度。此外军方也会有各种优惠条件鼓励高级军官将家眷安置在三亚,或是从小便将子嗣送到三亚接受更好的教育。海汉的兵种设置和规划是与国家的发展方向息息相关的,所以类似骑兵这样需要大量资源来供养的特殊兵种,在现阶段就只能暂时充当配角,所能获得的资源和作战机会都无法与主力兵种相提并论。对于像哈鲁恭这样全身心都放在骑兵发展上的将领来说,的确是有一种怀才不遇的悲哀,这样的大环境或许要五年、十年,甚至更长时间之后才会逐渐发生改变,而哈鲁恭大概很难在一线部队指挥官的位子上坚持到那个时候了。 实际上抛开兵种不论,军方高级将领面临更替换代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大多数穿越者将领年纪都已经到了四十岁上下。即便是当中年纪最小的将领陈一鑫,如今也马上要跨入而立之年了,而像已经年满四十五岁的穆夏柏这种年纪偏大的将领,之前便已主动选择了退居二线,到安不纳岛去做当地的治安官,扎根养老享受后半生了。在这个时代度过了十年四处奔波的戎马生涯之后,仍然怀着当初一心要成为历史名将的那股子劲头继续在军中服役的人,其实已经没有最初那么多了。 而穿越者的第二代在目前这个时间段还远远没到能接班的时候,绝大多数人在穿越后成家生下的孩子都还在念小学的年纪,就算是生了一群神童下来,距离接班少说也还得十年左右。如果是行政部门,这点时间倒是问题不大,穿越者的身体一般工作到五六十岁再逐步进行权力交接也是来得及的。但军方的情况就比较特殊一点,到时候海汉将领陆续退出一线,大量驻扎在海外的部队将要交给归化籍将领来指挥,这不免就会出现一些动荡和可能由此产生的隐患。 执委会其实很早就已经考虑到了这种潜在的风险,也采取了一定的预防措施,比如某些先进武器装备的制造,特别是枪炮弹药,就一直严格控制在三亚境内制造,让海外驻军的战斗力必须依靠国内供给的军备物资来保障。归化籍军官晋升往往都需要先回到三亚的军校中进修,除了军事方面的内容之外,也有相当一部分是思想教育,以加强其对海汉政权的忠诚度。此外军方也会有各种优惠条件鼓励高级军官将家眷安置在三亚,或是从小便将子嗣送到三亚接受更好的教育。海汉的兵种设置和规划是与国家的发展方向息息相关的,所以类似骑兵这样需要大量资源来供养的特殊兵种,在现阶段就只能暂时充当配角,所能获得的资源和作战机会都无法与主力兵种相提并论。对于像哈鲁恭这样全身心都放在骑兵发展上的将领来说,的确是有一种怀才不遇的悲哀,这样的大环境或许要五年、十年,甚至更长时间之后才会逐渐发生改变,而哈鲁恭大概很难在一线部队指挥官的位子上坚持到那个时候了。 实际上抛开兵种不论,军方高级将领面临更替换代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大多数穿越者将领年纪都已经到了四十岁上下。即便是当中年纪最小的将领陈一鑫,如今也马上要跨入而立之年了,而像已经年满四十五岁的穆夏柏这种年纪偏大的将领,之前便已主动选择了退居二线,到安不纳岛去做当地的治安官,扎根养老享受后半生了。在这个时代度过了十年四处奔波的戎马生涯之后,仍然怀着当初一心要成为历史名将的那股子劲头继续在军中服役的人,其实已经没有最初那么多了。 而穿越者的第二代在目前这个时间段还远远没到能接班的时候,绝大多数人在穿越后成家生下的孩子都还在念小学的年纪,就算是生了一群神童下来,距离接班少说也还得十年左右。如果是行政部门,这点时间倒是问题不大,穿越者的身体一般工作到五六十岁再逐步进行权力交接也是来得及的。但军方的情况就比较特殊一点,到时候海汉将领陆续退出一线,大量驻扎在海外的部队将要交给归化籍将领来指挥,这不免就会出现一些动荡和可能由此产生的隐患。 执委会其实很早就已经考虑到了这种潜在的风险,也采取了一定的预防措施,比如某些先进武器装备的制造,特别是枪炮弹药,就一直严格控制在三亚境内制造,让海外驻军的战斗力必须依靠国内供给的军备物资来保障。归化籍军官晋升往往都需要先回到三亚的军校中进修,除了军事方面的内容之外,也有相当一部分是思想教育,以加强其对海汉政权的忠诚度。 。 正文 第1762章 武力展示(四) 自胜利港经景观大道到胜利广场的阅兵行进持续了足足一个半小时,受阅部队的人数超过四千人,让在沿途围观的数万民众大呼过瘾。1634年建国庆典举行了大阅兵之后,接下来两年的阅兵式都仅仅只是在胜利广场稍稍走了一下形式,参与人数只在千人左右,远不如今年的场面大。 至于说这次阅兵式上展示的武力相较于三年前的建国庆典有哪些方面的进步,其实普通人是看不太明白的,毕竟专业知识不够,也只能看个热闹乐呵乐呵。 但类似费策贤、苏克易,以及其他各国专程来看这阅兵式的文武官员们,则是全程都瞪圆了眼珠子,唯恐错过了任何一个细节。海汉以前便有在阅兵式和军演中展示最新武器的做法,虽然阅兵式上不可能公开展示武器的性能,但他们也希望能够从武器的外形上分辨海汉军中是否又装备了什么新的装备。 对军事相对比较外行的文官们要执行这个任务就比较吃力了,费策贤和苏克易不时要侧头低声交流几句,确认他们所注意到的某件武器究竟是新东西还是旧装备。他们手底下倒也不是没有稍微懂行一点的武官,不过有资格受邀坐到胜利广场观礼台上观看阅兵的,也只有各国使者的正职官员一人,所以他们只能先自力更生,至于下属们就自行到附近找位置观看了。 费策贤对于这样的安排是颇有微辞的,因为海汉为外国嘉宾搭建的看台足足有一百来个位置,各国的官员加在一起不过三十多人,完全可以让他们带一两名随从人员入场,但海汉却将剩下的座位却全都交给了各国商人和一些有官方背景的民间人士。 不过费策贤也知道这些非官方人士都是非富即贵,与海汉官方的关系大多极为密切,很多人可能比自己这个大明驻海汉大使要更具影响力,如果公开抱怨也未必能让海汉官方改变安排,反倒是容易招来其他国家的不满。 要想辨认出看台上哪些人是官员,哪些人是非官方人士倒也不难——凡是手里拿着黄铜外壳双筒望远镜的人,便是各国官员了。这东西在市面上是买不到的,是海汉在之前的外交晚宴上赠送给各国使节的纪念品,一人只有一份,与会的非官方人士是没份的。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自胜利港经景观大道到胜利广场的阅兵行进持续了足足一个半小时,受阅部队的人数超过四千人,让在沿途围观的数万民众大呼过瘾。1634年建国庆典举行了大阅兵之后,接下来两年的阅兵式都仅仅只是在胜利广场稍稍走了一下形式,参与人数只在千人左右,远不如今年的场面大。 至于说这次阅兵式上展示的武力相较于三年前的建国庆典有哪些方面的进步,其实普通人是看不太明白的,毕竟专业知识不够,也只能看个热闹乐呵乐呵。 但类似费策贤、苏克易,以及其他各国专程来看这阅兵式的文武官员们,则是全程都瞪圆了眼珠子,唯恐错过了任何一个细节。海汉以前便有在阅兵式和军演中展示最新武器的做法,虽然阅兵式上不可能公开展示武器的性能,但他们也希望能够从武器的外形上分辨海汉军中是否又装备了什么新的装备。 对军事相对比较外行的文官们要执行这个任务就比较吃力了,费策贤和苏克易不时要侧头低声交流几句,确认他们所注意到的某件武器究竟是新东西还是旧装备。他们手底下倒也不是没有稍微懂行一点的武官,不过有资格受邀坐到胜利广场观礼台上观看阅兵的,也只有各国使者的正职官员一人,所以他们只能先自力更生,至于下属们就自行到附近找位置观看了。 费策贤对于这样的安排是颇有微辞的,因为海汉为外国嘉宾搭建的看台足足有一百来个位置,各国的官员加在一起不过三十多人,完全可以让他们带一两名随从人员入场,但海汉却将剩下的座位却全都交给了各国商人和一些有官方背景的民间人士。 不过费策贤也知道这些非官方人士都是非富即贵,与海汉官方的关系大多极为密切,很多人可能比自己这个大明驻海汉大使要更具影响力,如果公开抱怨也未必能让海汉官方改变安排,反倒是容易招来其他国家的不满。 要想辨认出看台上哪些人是官员,哪些人是非官方人士倒也不难——凡是手里拿着黄铜外壳双筒望远镜的人,便是各国官员了。这东西在市面上是买不到的,是海汉在之前的外交晚宴上赠送给各国使节的纪念品,一人只有一份,与会的非官方人士是没份的。自胜利港经景观大道到胜利广场的阅兵行进持续了足足一个半小时,受阅部队的人数超过四千人,让在沿途围观的数万民众大呼过瘾。1634年建国庆典举行了大阅兵之后,接下来两年的阅兵式都仅仅只是在胜利广场稍稍走了一下形式,参与人数只在千人左右,远不如今年的场面大。 至于说这次阅兵式上展示的武力相较于三年前的建国庆典有哪些方面的进步,其实普通人是看不太明白的,毕竟专业知识不够,也只能看个热闹乐呵乐呵。 但类似费策贤、苏克易,以及其他各国专程来看这阅兵式的文武官员们,则是全程都瞪圆了眼珠子,唯恐错过了任何一个细节。海汉以前便有在阅兵式和军演中展示最新武器的做法,虽然阅兵式上不可能公开展示武器的性能,但他们也希望能够从武器的外形上分辨海汉军中是否又装备了什么新的装备。 对军事相对比较外行的文官们要执行这个任务就比较吃力了,费策贤和苏克易不时要侧头低声交流几句,确认他们所注意到的某件武器究竟是新东西还是旧装备。他们手底下倒也不是没有稍微懂行一点的武官,不过有资格受邀坐到胜利广场观礼台上观看阅兵的,也只有各国使者的正职官员一人,所以他们只能先自力更生,至于下属们就自行到附近找位置观看了。 费策贤对于这样的安排是颇有微辞的,因为海汉为外国嘉宾搭建的看台足足有一百来个位置,各国的官员加在一起不过三十多人,完全可以让他们带一两名随从人员入场,但海汉却将剩下的座位却全都交给了各国商人和一些有官方背景的民间人士。 不过费策贤也知道这些非官方人士都是非富即贵,与海汉官方的关系大多极为密切,很多人可能比自己这个大明驻海汉大使要更具影响力,如果公开抱怨也未必能让海汉官方改变安排,反倒是容易招来其他国家的不满。 要想辨认出看台上哪些人是官员,哪些人是非官方人士倒也不难——凡是手里拿着黄铜外壳双筒望远镜的人,便是各国官员了。这东西在市面上是买不到的,是海汉在之前的外交晚宴上赠送给各国使节的纪念品,一人只有一份,与会的非官方人士是没份的。自胜利港经景观大道到胜利广场的阅兵行进持续了足足一个半小时,受阅部队的人数超过四千人,让在沿途围观的数万民众大呼过瘾。1634年建国庆典举行了大阅兵之后,接下来两年的阅兵式都仅仅只是在胜利广场稍稍走了一下形式,参与人数只在千人左右,远不如今年的场面大。 至于说这次阅兵式上展示的武力相较于三年前的建国庆典有哪些方面的进步,其实普通人是看不太明白的,毕竟专业知识不够,也只能看个热闹乐呵乐呵。 但类似费策贤、苏克易,以及其他各国专程来看这阅兵式的文武官员们,则是全程都瞪圆了眼珠子,唯恐错过了任何一个细节。海汉以前便有在阅兵式和军演中展示最新武器的做法,虽然阅兵式上不可能公开展示武器的性能,但他们也希望能够从武器的外形上分辨海汉军中是否又装备了什么新的装备。 对军事相对比较外行的文官们要执行这个任务就比较吃力了,费策贤和苏克易不时要侧头低声交流几句,确认他们所注意到的某件武器究竟是新东西还是旧装备。他们手底下倒也不是没有稍微懂行一点的武官,不过有资格受邀坐到胜利广场观礼台上观看阅兵的,也只有各国使者的正职官员一人,所以他们只能先自力更生,至于下属们就自行到附近找位置观看了。 费策贤对于这样的安排是颇有微辞的,因为海汉为外国嘉宾搭建的看台足足有一百来个位置,各国的官员加在一起不过三十多人,完全可以让他们带一两名随从人员入场,但海汉却将剩下的座位却全都交给了各国商人和一些有官方背景的民间人士。 不过费策贤也知道这些非官方人士都是非富即贵,与海汉官方的关系大多极为密切,很多人可能比自己这个大明驻海汉大使要更具影响力,如果公开抱怨也未必能让海汉官方改变安排,反倒是容易招来其他国家的不满。 要想辨认出看台上哪些人是官员,哪些人是非官方人士倒也不难——凡是手里拿着黄铜外壳双筒望远镜的人,便是各国官员了。这东西在市面上是买不到的,是海汉在之前的外交晚宴上赠送给各国使节的纪念品,一人只有一份,与会的非官方人士是没份的。自胜利港经景观大道到胜利广场的阅兵行进持续了足足一个半小时,受阅部队的人数超过四千人,让在沿途围观的数万民众大呼过瘾。1634年建国庆典举行了大阅兵之后,接下来两年的阅兵式都仅仅只是在胜利广场稍稍走了一下形式,参与人数只在千人左右,远不如今年的场面大。 至于说这次阅兵式上展示的武力相较于三年前的建国庆典有哪些方面的进步,其实普通人是看不太明白的,毕竟专业知识不够,也只能看个热闹乐呵乐呵。 但类似费策贤、苏克易,以及其他各国专程来看这阅兵式的文武官员们,则是全程都瞪圆了眼珠子,唯恐错过了任何一个细节。海汉以前便有在阅兵式和军演中展示最新武器的做法,虽然阅兵式上不可能公开展示武器的性能,但他们也希望能够从武器的外形上分辨海汉军中是否又装备了什么新的装备。 对军事相对比较外行的文官们要执行这个任务就比较吃力了,费策贤和苏克易不时要侧头低声交流几句,确认他们所注意到的某件武器究竟是新东西还是旧装备。他们手底下倒也不是没有稍微懂行一点的武官,不过有资格受邀坐到胜利广场观礼台上观看阅兵的,也只有各国使者的正职官员一人,所以他们只能先自力更生,至于下属们就自行到附近找位置观看了。 费策贤对于这样的安排是颇有微辞的,因为海汉为外国嘉宾搭建的看台足足有一百来个位置,各国的官员加在一起不过三十多人,完全可以让他们带一两名随从人员入场,但海汉却将剩下的座位却全都交给了各国商人和一些有官方背景的民间人士。 不过费策贤也知道这些非官方人士都是非富即贵,与海汉官方的关系大多极为密切,很多人可能比自己这个大明驻海汉大使要更具影响力,如果公开抱怨也未必能让海汉官方改变安排,反倒是容易招来其他国家的不满。 要想辨认出看台上哪些人是官员,哪些人是非官方人士倒也不难——凡是手里拿着黄铜外壳双筒望远镜的人,便是各国官员了。这东西在市面上是买不到的,是海汉在之前的外交晚宴上赠送给各国使节的纪念品,一人只有一份,与会的非官方人士是没份的。 。 正文 第1763章 武力展示(五) 作为一个频繁对外发动战争的国家,海汉军在战事中的伤亡率简直低到令人发指,这样的战损换作是在大明,甚至可以直接忽略不计了。不过费策贤转念又想,也正是因为海汉军的战损够低,官方才能在抚恤方面给予阵亡者极其优厚的待遇。要是像大明一样每年在战场上的阵亡人数都在五位数以上,那海汉官方就未必能作出现在这种姿态了。 至于颜楚杰提及的数字是不是虚报,费策贤倒是没有怀疑,海汉军本身兵力极为有限,若是伤亡大了根本就遮掩不住。而且海汉军的战力明摆着要强过本地区的竞争者,伤亡数字只是从侧面再次印证了这一点,官方也没有必要再在这种细枝末节的问题上作伪。 阅兵式的结束就代表着今天上午的官方活动到此为止了,接下来便是各支部队陆续离开胜利广场,然后会得到至少两天的休假时间。而参与观礼的嘉宾们将会参加海汉执委会举办的午宴,下午乘船出海观看海军阅兵和两栖军演。 对普通民众来说,今年国庆最主要的两项活动,烟火表演和阅兵式都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就是一些民间自发组织的庆祝活动了。至于会在下午举行的海上军演,普通人可是没什么机会在近距离观看了,除了登记在穿越者名下的一些游船之外,其他所有的民用船只从昨天开始就禁止离港了。而举行两栖军演的西瑁洲距离陆地有十几里远,在附近的海岸上基本是看不了这场热闹了,顶多能远远听到海风传来的炮声罢了。 不过民众们对此也没有多少遗憾,毕竟官方过去也极少会将军事演习这类活动向公众开放。真想看打仗的也不用抱怨,自己报名参军去,多的是机会踏上真正的战场。 海汉民间的庆祝活动虽然不如官方那么大的阵势,但热闹程度也不输多少,各种花会灯会游园会在城区内到处都是,街头甚至还能看到来自北方内陆的踩高跷划旱船之类的表演。 而饭馆酒楼这些地方自然是爆满,地段稍好一点的店面几乎都排起了长队。三亚作为一个渔获十分丰富的海港,今天的海产品也是因为供不应求而难得地涨了价。当然了,明眼人都知道这其实是与昨天晚上开始的禁海令有直接的关系,今天一早就没有往常那么多的新鲜渔获供应到市场上。不过民众对此也没有太多抱怨,毕竟官方采取这种措施也是为了保证国庆活动能够顺利进行。 不过海汉官方举办的国宴并不会受到食材供应的影响,特权阶级自然能享受到由特殊渠道供应的新鲜海产品。在这种国际外交场合,海汉官方不会过多考虑举办活动的成本问题,力求要与本国在国际上所具备的影响力相称。相较前日的外交晚宴,今天的气氛要更为轻松,一直绷着弦的外交使节们也可以放下心来享受美食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作为一个频繁对外发动战争的国家,海汉军在战事中的伤亡率简直低到令人发指,这样的战损换作是在大明,甚至可以直接忽略不计了。不过费策贤转念又想,也正是因为海汉军的战损够低,官方才能在抚恤方面给予阵亡者极其优厚的待遇。要是像大明一样每年在战场上的阵亡人数都在五位数以上,那海汉官方就未必能作出现在这种姿态了。 至于颜楚杰提及的数字是不是虚报,费策贤倒是没有怀疑,海汉军本身兵力极为有限,若是伤亡大了根本就遮掩不住。而且海汉军的战力明摆着要强过本地区的竞争者,伤亡数字只是从侧面再次印证了这一点,官方也没有必要再在这种细枝末节的问题上作伪。 阅兵式的结束就代表着今天上午的官方活动到此为止了,接下来便是各支部队陆续离开胜利广场,然后会得到至少两天的休假时间。而参与观礼的嘉宾们将会参加海汉执委会举办的午宴,下午乘船出海观看海军阅兵和两栖军演。 对普通民众来说,今年国庆最主要的两项活动,烟火表演和阅兵式都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就是一些民间自发组织的庆祝活动了。至于会在下午举行的海上军演,普通人可是没什么机会在近距离观看了,除了登记在穿越者名下的一些游船之外,其他所有的民用船只从昨天开始就禁止离港了。而举行两栖军演的西瑁洲距离陆地有十几里远,在附近的海岸上基本是看不了这场热闹了,顶多能远远听到海风传来的炮声罢了。 不过民众们对此也没有多少遗憾,毕竟官方过去也极少会将军事演习这类活动向公众开放。真想看打仗的也不用抱怨,自己报名参军去,多的是机会踏上真正的战场。 海汉民间的庆祝活动虽然不如官方那么大的阵势,但热闹程度也不输多少,各种花会灯会游园会在城区内到处都是,街头甚至还能看到来自北方内陆的踩高跷划旱船之类的表演。 而饭馆酒楼这些地方自然是爆满,地段稍好一点的店面几乎都排起了长队。三亚作为一个渔获十分丰富的海港,今天的海产品也是因为供不应求而难得地涨了价。当然了,明眼人都知道这其实是与昨天晚上开始的禁海令有直接的关系,今天一早就没有往常那么多的新鲜渔获供应到市场上。不过民众对此也没有太多抱怨,毕竟官方采取这种措施也是为了保证国庆活动能够顺利进行。 不过海汉官方举办的国宴并不会受到食材供应的影响,特权阶级自然能享受到由特殊渠道供应的新鲜海产品。在这种国际外交场合,海汉官方不会过多考虑举办活动的成本问题,力求要与本国在国际上所具备的影响力相称。相较前日的外交晚宴,今天的气氛要更为轻松,一直绷着弦的外交使节们也可以放下心来享受美食了。作为一个频繁对外发动战争的国家,海汉军在战事中的伤亡率简直低到令人发指,这样的战损换作是在大明,甚至可以直接忽略不计了。不过费策贤转念又想,也正是因为海汉军的战损够低,官方才能在抚恤方面给予阵亡者极其优厚的待遇。要是像大明一样每年在战场上的阵亡人数都在五位数以上,那海汉官方就未必能作出现在这种姿态了。 至于颜楚杰提及的数字是不是虚报,费策贤倒是没有怀疑,海汉军本身兵力极为有限,若是伤亡大了根本就遮掩不住。而且海汉军的战力明摆着要强过本地区的竞争者,伤亡数字只是从侧面再次印证了这一点,官方也没有必要再在这种细枝末节的问题上作伪。 阅兵式的结束就代表着今天上午的官方活动到此为止了,接下来便是各支部队陆续离开胜利广场,然后会得到至少两天的休假时间。而参与观礼的嘉宾们将会参加海汉执委会举办的午宴,下午乘船出海观看海军阅兵和两栖军演。 对普通民众来说,今年国庆最主要的两项活动,烟火表演和阅兵式都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就是一些民间自发组织的庆祝活动了。至于会在下午举行的海上军演,普通人可是没什么机会在近距离观看了,除了登记在穿越者名下的一些游船之外,其他所有的民用船只从昨天开始就禁止离港了。而举行两栖军演的西瑁洲距离陆地有十几里远,在附近的海岸上基本是看不了这场热闹了,顶多能远远听到海风传来的炮声罢了。 不过民众们对此也没有多少遗憾,毕竟官方过去也极少会将军事演习这类活动向公众开放。真想看打仗的也不用抱怨,自己报名参军去,多的是机会踏上真正的战场。 海汉民间的庆祝活动虽然不如官方那么大的阵势,但热闹程度也不输多少,各种花会灯会游园会在城区内到处都是,街头甚至还能看到来自北方内陆的踩高跷划旱船之类的表演。 而饭馆酒楼这些地方自然是爆满,地段稍好一点的店面几乎都排起了长队。三亚作为一个渔获十分丰富的海港,今天的海产品也是因为供不应求而难得地涨了价。当然了,明眼人都知道这其实是与昨天晚上开始的禁海令有直接的关系,今天一早就没有往常那么多的新鲜渔获供应到市场上。不过民众对此也没有太多抱怨,毕竟官方采取这种措施也是为了保证国庆活动能够顺利进行。 不过海汉官方举办的国宴并不会受到食材供应的影响,特权阶级自然能享受到由特殊渠道供应的新鲜海产品。在这种国际外交场合,海汉官方不会过多考虑举办活动的成本问题,力求要与本国在国际上所具备的影响力相称。相较前日的外交晚宴,今天的气氛要更为轻松,一直绷着弦的外交使节们也可以放下心来享受美食了。作为一个频繁对外发动战争的国家,海汉军在战事中的伤亡率简直低到令人发指,这样的战损换作是在大明,甚至可以直接忽略不计了。不过费策贤转念又想,也正是因为海汉军的战损够低,官方才能在抚恤方面给予阵亡者极其优厚的待遇。要是像大明一样每年在战场上的阵亡人数都在五位数以上,那海汉官方就未必能作出现在这种姿态了。 至于颜楚杰提及的数字是不是虚报,费策贤倒是没有怀疑,海汉军本身兵力极为有限,若是伤亡大了根本就遮掩不住。而且海汉军的战力明摆着要强过本地区的竞争者,伤亡数字只是从侧面再次印证了这一点,官方也没有必要再在这种细枝末节的问题上作伪。 阅兵式的结束就代表着今天上午的官方活动到此为止了,接下来便是各支部队陆续离开胜利广场,然后会得到至少两天的休假时间。而参与观礼的嘉宾们将会参加海汉执委会举办的午宴,下午乘船出海观看海军阅兵和两栖军演。 对普通民众来说,今年国庆最主要的两项活动,烟火表演和阅兵式都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就是一些民间自发组织的庆祝活动了。至于会在下午举行的海上军演,普通人可是没什么机会在近距离观看了,除了登记在穿越者名下的一些游船之外,其他所有的民用船只从昨天开始就禁止离港了。而举行两栖军演的西瑁洲距离陆地有十几里远,在附近的海岸上基本是看不了这场热闹了,顶多能远远听到海风传来的炮声罢了。 不过民众们对此也没有多少遗憾,毕竟官方过去也极少会将军事演习这类活动向公众开放。真想看打仗的也不用抱怨,自己报名参军去,多的是机会踏上真正的战场。 海汉民间的庆祝活动虽然不如官方那么大的阵势,但热闹程度也不输多少,各种花会灯会游园会在城区内到处都是,街头甚至还能看到来自北方内陆的踩高跷划旱船之类的表演。 而饭馆酒楼这些地方自然是爆满,地段稍好一点的店面几乎都排起了长队。三亚作为一个渔获十分丰富的海港,今天的海产品也是因为供不应求而难得地涨了价。当然了,明眼人都知道这其实是与昨天晚上开始的禁海令有直接的关系,今天一早就没有往常那么多的新鲜渔获供应到市场上。不过民众对此也没有太多抱怨,毕竟官方采取这种措施也是为了保证国庆活动能够顺利进行。 不过海汉官方举办的国宴并不会受到食材供应的影响,特权阶级自然能享受到由特殊渠道供应的新鲜海产品。在这种国际外交场合,海汉官方不会过多考虑举办活动的成本问题,力求要与本国在国际上所具备的影响力相称。相较前日的外交晚宴,今天的气氛要更为轻松,一直绷着弦的外交使节们也可以放下心来享受美食了。 。 正文 第1764章 武力展示(六) 有别于海汉每年在南海牵头举办的“跨越”军演,这次在三亚的两栖军演并没有邀请其他国家派出军队参与其中,参演部队全部来自海汉。而上午参加阅兵的部队是以陆军为主,完事之后便已经开始休假,仅有海军陆战队要继续参加下午的军演,担任武装登陆的主力部队。 两栖登陆的战术演练在海汉军中由来已久,从早年派出部队前往安南参战开始,抢滩夺岛便成为了海汉部队必须要掌握的作战科目之一,说是看家本领也不为过。历年来海汉对外发动的战事中,两栖登陆作战几乎都成为了一个固定的环节,甚至于有没有参加过两栖作战,也会成为军官们晋升到某一阶段的考核标准之一。 这种自上而下的重视,多年下来的坚持,所带来的效果便是海汉在两栖作战这个领域几乎独步天下的强大实力,至少在整个东亚地区,目前还没有哪支武装部队能在这个项目上比海汉做得更出色。 当然海汉军的这个特长也是会被各个国家拿来当作研究的对象,西班牙人甚至为此提前在马尼拉港作出了极有针对性的防御部署,尝试使用密集的岸防炮台来对海港进行火力封锁。只是西班牙人在情报方面未能防住海汉的耳目,提前泄露了这一记杀手锏,让海汉军在战前就修正了主攻方向,否则他们倒是很有可能成为在海岸攻防战中击败海汉军攻势的先驱。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有别于海汉每年在南海牵头举办的“跨越”军演,这次在三亚的两栖军演并没有邀请其他国家派出军队参与其中,参演部队全部来自海汉。而上午参加阅兵的部队是以陆军为主,完事之后便已经开始休假,仅有海军陆战队要继续参加下午的军演,担任武装登陆的主力部队。 两栖登陆的战术演练在海汉军中由来已久,从早年派出部队前往安南参战开始,抢滩夺岛便成为了海汉部队必须要掌握的作战科目之一,说是看家本领也不为过。历年来海汉对外发动的战事中,两栖登陆作战几乎都成为了一个固定的环节,甚至于有没有参加过两栖作战,也会成为军官们晋升到某一阶段的考核标准之一。 这种自上而下的重视,多年下来的坚持,所带来的效果便是海汉在两栖作战这个领域几乎独步天下的强大实力,至少在整个东亚地区,目前还没有哪支武装部队能在这个项目上比海汉做得更出色。 当然海汉军的这个特长也是会被各个国家拿来当作研究的对象,西班牙人甚至为此提前在马尼拉港作出了极有针对性的防御部署,尝试使用密集的岸防炮台来对海港进行火力封锁。只是西班牙人在情报方面未能防住海汉的耳目,提前泄露了这一记杀手锏,让海汉军在战前就修正了主攻方向,否则他们倒是很有可能成为在海岸攻防战中击败海汉军攻势的先驱。有别于海汉每年在南海牵头举办的“跨越”军演,这次在三亚的两栖军演并没有邀请其他国家派出军队参与其中,参演部队全部来自海汉。而上午参加阅兵的部队是以陆军为主,完事之后便已经开始休假,仅有海军陆战队要继续参加下午的军演,担任武装登陆的主力部队。 两栖登陆的战术演练在海汉军中由来已久,从早年派出部队前往安南参战开始,抢滩夺岛便成为了海汉部队必须要掌握的作战科目之一,说是看家本领也不为过。历年来海汉对外发动的战事中,两栖登陆作战几乎都成为了一个固定的环节,甚至于有没有参加过两栖作战,也会成为军官们晋升到某一阶段的考核标准之一。 这种自上而下的重视,多年下来的坚持,所带来的效果便是海汉在两栖作战这个领域几乎独步天下的强大实力,至少在整个东亚地区,目前还没有哪支武装部队能在这个项目上比海汉做得更出色。 当然海汉军的这个特长也是会被各个国家拿来当作研究的对象,西班牙人甚至为此提前在马尼拉港作出了极有针对性的防御部署,尝试使用密集的岸防炮台来对海港进行火力封锁。只是西班牙人在情报方面未能防住海汉的耳目,提前泄露了这一记杀手锏,让海汉军在战前就修正了主攻方向,否则他们倒是很有可能成为在海岸攻防战中击败海汉军攻势的先驱。有别于海汉每年在南海牵头举办的“跨越”军演,这次在三亚的两栖军演并没有邀请其他国家派出军队参与其中,参演部队全部来自海汉。而上午参加阅兵的部队是以陆军为主,完事之后便已经开始休假,仅有海军陆战队要继续参加下午的军演,担任武装登陆的主力部队。 两栖登陆的战术演练在海汉军中由来已久,从早年派出部队前往安南参战开始,抢滩夺岛便成为了海汉部队必须要掌握的作战科目之一,说是看家本领也不为过。历年来海汉对外发动的战事中,两栖登陆作战几乎都成为了一个固定的环节,甚至于有没有参加过两栖作战,也会成为军官们晋升到某一阶段的考核标准之一。 这种自上而下的重视,多年下来的坚持,所带来的效果便是海汉在两栖作战这个领域几乎独步天下的强大实力,至少在整个东亚地区,目前还没有哪支武装部队能在这个项目上比海汉做得更出色。 当然海汉军的这个特长也是会被各个国家拿来当作研究的对象,西班牙人甚至为此提前在马尼拉港作出了极有针对性的防御部署,尝试使用密集的岸防炮台来对海港进行火力封锁。只是西班牙人在情报方面未能防住海汉的耳目,提前泄露了这一记杀手锏,让海汉军在战前就修正了主攻方向,否则他们倒是很有可能成为在海岸攻防战中击败海汉军攻势的先驱。有别于海汉每年在南海牵头举办的“跨越”军演,这次在三亚的两栖军演并没有邀请其他国家派出军队参与其中,参演部队全部来自海汉。而上午参加阅兵的部队是以陆军为主,完事之后便已经开始休假,仅有海军陆战队要继续参加下午的军演,担任武装登陆的主力部队。 两栖登陆的战术演练在海汉军中由来已久,从早年派出部队前往安南参战开始,抢滩夺岛便成为了海汉部队必须要掌握的作战科目之一,说是看家本领也不为过。历年来海汉对外发动的战事中,两栖登陆作战几乎都成为了一个固定的环节,甚至于有没有参加过两栖作战,也会成为军官们晋升到某一阶段的考核标准之一。 这种自上而下的重视,多年下来的坚持,所带来的效果便是海汉在两栖作战这个领域几乎独步天下的强大实力,至少在整个东亚地区,目前还没有哪支武装部队能在这个项目上比海汉做得更出色。 当然海汉军的这个特长也是会被各个国家拿来当作研究的对象,西班牙人甚至为此提前在马尼拉港作出了极有针对性的防御部署,尝试使用密集的岸防炮台来对海港进行火力封锁。只是西班牙人在情报方面未能防住海汉的耳目,提前泄露了这一记杀手锏,让海汉军在战前就修正了主攻方向,否则他们倒是很有可能成为在海岸攻防战中击败海汉军攻势的先驱。有别于海汉每年在南海牵头举办的“跨越”军演,这次在三亚的两栖军演并没有邀请其他国家派出军队参与其中,参演部队全部来自海汉。而上午参加阅兵的部队是以陆军为主,完事之后便已经开始休假,仅有海军陆战队要继续参加下午的军演,担任武装登陆的主力部队。 两栖登陆的战术演练在海汉军中由来已久,从早年派出部队前往安南参战开始,抢滩夺岛便成为了海汉部队必须要掌握的作战科目之一,说是看家本领也不为过。历年来海汉对外发动的战事中,两栖登陆作战几乎都成为了一个固定的环节,甚至于有没有参加过两栖作战,也会成为军官们晋升到某一阶段的考核标准之一。 这种自上而下的重视,多年下来的坚持,所带来的效果便是海汉在两栖作战这个领域几乎独步天下的强大实力,至少在整个东亚地区,目前还没有哪支武装部队能在这个项目上比海汉做得更出色。 当然海汉军的这个特长也是会被各个国家拿来当作研究的对象,西班牙人甚至为此提前在马尼拉港作出了极有针对性的防御部署,尝试使用密集的岸防炮台来对海港进行火力封锁。只是西班牙人在情报方面未能防住海汉的耳目,提前泄露了这一记杀手锏,让海汉军在战前就修正了主攻方向,否则他们倒是很有可能成为在海岸攻防战中击败海汉军攻势的先驱。有别于海汉每年在南海牵头举办的“跨越”军演,这次在三亚的两栖军演并没有邀请其他国家派出军队参与其中,参演部队全部来自海汉。而上午参加阅兵的部队是以陆军为主,完事之后便已经开始休假,仅有海军陆战队要继续参加下午的军演,担任武装登陆的主力部队。 两栖登陆的战术演练在海汉军中由来已久,从早年派出部队前往安南参战开始,抢滩夺岛便成为了海汉部队必须要掌握的作战科目之一,说是看家本领也不为过。历年来海汉对外发动的战事中,两栖登陆作战几乎都成为了一个固定的环节,甚至于有没有参加过两栖作战,也会成为军官们晋升到某一阶段的考核标准之一。 这种自上而下的重视,多年下来的坚持,所带来的效果便是海汉在两栖作战这个领域几乎独步天下的强大实力,至少在整个东亚地区,目前还没有哪支武装部队能在这个项目上比海汉做得更出色。 当然海汉军的这个特长也是会被各个国家拿来当作研究的对象,西班牙人甚至为此提前在马尼拉港作出了极有针对性的防御部署,尝试使用密集的岸防炮台来对海港进行火力封锁。只是西班牙人在情报方面未能防住海汉的耳目,提前泄露了这一记杀手锏,让海汉军在战前就修正了主攻方向,否则他们倒是很有可能成为在海岸攻防战中击败海汉军攻势的先驱。有别于海汉每年在南海牵头举办的“跨越”军演,这次在三亚的两栖军演并没有邀请其他国家派出军队参与其中,参演部队全部来自海汉。而上午参加阅兵的部队是以陆军为主,完事之后便已经开始休假,仅有海军陆战队要继续参加下午的军演,担任武装登陆的主力部队。 两栖登陆的战术演练在海汉军中由来已久,从早年派出部队前往安南参战开始,抢滩夺岛便成为了海汉部队必须要掌握的作战科目之一,说是看家本领也不为过。历年来海汉对外发动的战事中,两栖登陆作战几乎都成为了一个固定的环节,甚至于有没有参加过两栖作战,也会成为军官们晋升到某一阶段的考核标准之一。 这种自上而下的重视,多年下来的坚持,所带来的效果便是海汉在两栖作战这个领域几乎独步天下的强大实力,至少在整个东亚地区,目前还没有哪支武装部队能在这个项目上比海汉做得更出色。 当然海汉军的这个特长也是会被各个国家拿来当作研究的对象,西班牙人甚至为此提前在马尼拉港作出了极有针对性的防御部署,尝试使用密集的岸防炮台来对海港进行火力封锁。只是西班牙人在情报方面未能防住海汉的耳目,提前泄露了这一记杀手锏,让海汉军在战前就修正了主攻方向,否则他们倒是很有可能成为在海岸攻防战中击败海汉军攻势的先驱。 。 正文 第1765章 不服不行 王汤姆表面看起来轻松愉快,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些肉疼。像今天这种实弹演习,即便是财大气粗的海军也不是时常都能举行的,黑鲨号上两门舰炮的炮弹全部是订制品,不但单价高而且产量小,这一场军演下来打掉的炮弹数目甚至已经跟马尼拉战役期间的弹药消耗量相差无几,差不多够黑鲨号大半年的实弹训练需求了。 而海军陆战队所使用的新式野战炮也同样是个烧钱的主,在改进了火炮结构之后射速倒是快了,但费用也随之直线上升,过去足够武装出一个炮兵营的军费,如今大概就够一个野战炮兵连,还得省着点用才行。登陆之后的一通速射所打掉的军费如果公布出来,大概就足以浇灭很多看客心里对这种新式火炮的渴求了。 不过今天这个军演的目的就是要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告诉所有观众,如果想与海汉军在海岸环境正面对抗,会遭受到什么程度的火力打击。为了起到最好的震慑效果,国防部才安排了海军在这场演习中火力全开,不惜成本地对岸发动炮火打击。而类似这样的打法,其实在实战中还并未真正出现过。唯一一个拥有类似岸防体系的马尼拉港,还被海汉军避重就轻地给绕过去了。 当然了,光是在船上看热闹还远远不够刺激,在海岸上的硝烟逐渐散去之后,海军安排了嘉宾们靠岸登岛,近距离检验刚才这场演习的结果。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王汤姆表面看起来轻松愉快,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些肉疼。像今天这种实弹演习,即便是财大气粗的海军也不是时常都能举行的,黑鲨号上两门舰炮的炮弹全部是订制品,不但单价高而且产量小,这一场军演下来打掉的炮弹数目甚至已经跟马尼拉战役期间的弹药消耗量相差无几,差不多够黑鲨号大半年的实弹训练需求了。 而海军陆战队所使用的新式野战炮也同样是个烧钱的主,在改进了火炮结构之后射速倒是快了,但费用也随之直线上升,过去足够武装出一个炮兵营的军费,如今大概就够一个野战炮兵连,还得省着点用才行。登陆之后的一通速射所打掉的军费如果公布出来,大概就足以浇灭很多看客心里对这种新式火炮的渴求了。 不过今天这个军演的目的就是要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告诉所有观众,如果想与海汉军在海岸环境正面对抗,会遭受到什么程度的火力打击。为了起到最好的震慑效果,国防部才安排了海军在这场演习中火力全开,不惜成本地对岸发动炮火打击。而类似这样的打法,其实在实战中还并未真正出现过。唯一一个拥有类似岸防体系的马尼拉港,还被海汉军避重就轻地给绕过去了。 当然了,光是在船上看热闹还远远不够刺激,在海岸上的硝烟逐渐散去之后,海军安排了嘉宾们靠岸登岛,近距离检验刚才这场演习的结果。王汤姆表面看起来轻松愉快,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些肉疼。像今天这种实弹演习,即便是财大气粗的海军也不是时常都能举行的,黑鲨号上两门舰炮的炮弹全部是订制品,不但单价高而且产量小,这一场军演下来打掉的炮弹数目甚至已经跟马尼拉战役期间的弹药消耗量相差无几,差不多够黑鲨号大半年的实弹训练需求了。 而海军陆战队所使用的新式野战炮也同样是个烧钱的主,在改进了火炮结构之后射速倒是快了,但费用也随之直线上升,过去足够武装出一个炮兵营的军费,如今大概就够一个野战炮兵连,还得省着点用才行。登陆之后的一通速射所打掉的军费如果公布出来,大概就足以浇灭很多看客心里对这种新式火炮的渴求了。 不过今天这个军演的目的就是要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告诉所有观众,如果想与海汉军在海岸环境正面对抗,会遭受到什么程度的火力打击。为了起到最好的震慑效果,国防部才安排了海军在这场演习中火力全开,不惜成本地对岸发动炮火打击。而类似这样的打法,其实在实战中还并未真正出现过。唯一一个拥有类似岸防体系的马尼拉港,还被海汉军避重就轻地给绕过去了。 当然了,光是在船上看热闹还远远不够刺激,在海岸上的硝烟逐渐散去之后,海军安排了嘉宾们靠岸登岛,近距离检验刚才这场演习的结果。王汤姆表面看起来轻松愉快,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些肉疼。像今天这种实弹演习,即便是财大气粗的海军也不是时常都能举行的,黑鲨号上两门舰炮的炮弹全部是订制品,不但单价高而且产量小,这一场军演下来打掉的炮弹数目甚至已经跟马尼拉战役期间的弹药消耗量相差无几,差不多够黑鲨号大半年的实弹训练需求了。 而海军陆战队所使用的新式野战炮也同样是个烧钱的主,在改进了火炮结构之后射速倒是快了,但费用也随之直线上升,过去足够武装出一个炮兵营的军费,如今大概就够一个野战炮兵连,还得省着点用才行。登陆之后的一通速射所打掉的军费如果公布出来,大概就足以浇灭很多看客心里对这种新式火炮的渴求了。 不过今天这个军演的目的就是要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告诉所有观众,如果想与海汉军在海岸环境正面对抗,会遭受到什么程度的火力打击。为了起到最好的震慑效果,国防部才安排了海军在这场演习中火力全开,不惜成本地对岸发动炮火打击。而类似这样的打法,其实在实战中还并未真正出现过。唯一一个拥有类似岸防体系的马尼拉港,还被海汉军避重就轻地给绕过去了。 当然了,光是在船上看热闹还远远不够刺激,在海岸上的硝烟逐渐散去之后,海军安排了嘉宾们靠岸登岛,近距离检验刚才这场演习的结果。王汤姆表面看起来轻松愉快,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些肉疼。像今天这种实弹演习,即便是财大气粗的海军也不是时常都能举行的,黑鲨号上两门舰炮的炮弹全部是订制品,不但单价高而且产量小,这一场军演下来打掉的炮弹数目甚至已经跟马尼拉战役期间的弹药消耗量相差无几,差不多够黑鲨号大半年的实弹训练需求了。 而海军陆战队所使用的新式野战炮也同样是个烧钱的主,在改进了火炮结构之后射速倒是快了,但费用也随之直线上升,过去足够武装出一个炮兵营的军费,如今大概就够一个野战炮兵连,还得省着点用才行。登陆之后的一通速射所打掉的军费如果公布出来,大概就足以浇灭很多看客心里对这种新式火炮的渴求了。 不过今天这个军演的目的就是要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告诉所有观众,如果想与海汉军在海岸环境正面对抗,会遭受到什么程度的火力打击。为了起到最好的震慑效果,国防部才安排了海军在这场演习中火力全开,不惜成本地对岸发动炮火打击。而类似这样的打法,其实在实战中还并未真正出现过。唯一一个拥有类似岸防体系的马尼拉港,还被海汉军避重就轻地给绕过去了。 当然了,光是在船上看热闹还远远不够刺激,在海岸上的硝烟逐渐散去之后,海军安排了嘉宾们靠岸登岛,近距离检验刚才这场演习的结果。王汤姆表面看起来轻松愉快,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些肉疼。像今天这种实弹演习,即便是财大气粗的海军也不是时常都能举行的,黑鲨号上两门舰炮的炮弹全部是订制品,不但单价高而且产量小,这一场军演下来打掉的炮弹数目甚至已经跟马尼拉战役期间的弹药消耗量相差无几,差不多够黑鲨号大半年的实弹训练需求了。 而海军陆战队所使用的新式野战炮也同样是个烧钱的主,在改进了火炮结构之后射速倒是快了,但费用也随之直线上升,过去足够武装出一个炮兵营的军费,如今大概就够一个野战炮兵连,还得省着点用才行。登陆之后的一通速射所打掉的军费如果公布出来,大概就足以浇灭很多看客心里对这种新式火炮的渴求了。 不过今天这个军演的目的就是要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告诉所有观众,如果想与海汉军在海岸环境正面对抗,会遭受到什么程度的火力打击。为了起到最好的震慑效果,国防部才安排了海军在这场演习中火力全开,不惜成本地对岸发动炮火打击。而类似这样的打法,其实在实战中还并未真正出现过。唯一一个拥有类似岸防体系的马尼拉港,还被海汉军避重就轻地给绕过去了。 当然了,光是在船上看热闹还远远不够刺激,在海岸上的硝烟逐渐散去之后,海军安排了嘉宾们靠岸登岛,近距离检验刚才这场演习的结果。王汤姆表面看起来轻松愉快,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些肉疼。像今天这种实弹演习,即便是财大气粗的海军也不是时常都能举行的,黑鲨号上两门舰炮的炮弹全部是订制品,不但单价高而且产量小,这一场军演下来打掉的炮弹数目甚至已经跟马尼拉战役期间的弹药消耗量相差无几,差不多够黑鲨号大半年的实弹训练需求了。 而海军陆战队所使用的新式野战炮也同样是个烧钱的主,在改进了火炮结构之后射速倒是快了,但费用也随之直线上升,过去足够武装出一个炮兵营的军费,如今大概就够一个野战炮兵连,还得省着点用才行。登陆之后的一通速射所打掉的军费如果公布出来,大概就足以浇灭很多看客心里对这种新式火炮的渴求了。 不过今天这个军演的目的就是要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告诉所有观众,如果想与海汉军在海岸环境正面对抗,会遭受到什么程度的火力打击。为了起到最好的震慑效果,国防部才安排了海军在这场演习中火力全开,不惜成本地对岸发动炮火打击。而类似这样的打法,其实在实战中还并未真正出现过。唯一一个拥有类似岸防体系的马尼拉港,还被海汉军避重就轻地给绕过去了。 当然了,光是在船上看热闹还远远不够刺激,在海岸上的硝烟逐渐散去之后,海军安排了嘉宾们靠岸登岛,近距离检验刚才这场演习的结果。王汤姆表面看起来轻松愉快,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些肉疼。像今天这种实弹演习,即便是财大气粗的海军也不是时常都能举行的,黑鲨号上两门舰炮的炮弹全部是订制品,不但单价高而且产量小,这一场军演下来打掉的炮弹数目甚至已经跟马尼拉战役期间的弹药消耗量相差无几,差不多够黑鲨号大半年的实弹训练需求了。 而海军陆战队所使用的新式野战炮也同样是个烧钱的主,在改进了火炮结构之后射速倒是快了,但费用也随之直线上升,过去足够武装出一个炮兵营的军费,如今大概就够一个野战炮兵连,还得省着点用才行。登陆之后的一通速射所打掉的军费如果公布出来,大概就足以浇灭很多看客心里对这种新式火炮的渴求了。 不过今天这个军演的目的就是要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告诉所有观众,如果想与海汉军在海岸环境正面对抗,会遭受到什么程度的火力打击。为了起到最好的震慑效果,国防部才安排了海军在这场演习中火力全开,不惜成本地对岸发动炮火打击。而类似这样的打法,其实在实战中还并未真正出现过。唯一一个拥有类似岸防体系的马尼拉港,还被海汉军避重就轻地给绕过去了。 。 正文 第1766章 收钱办事 从长远来看,海汉对于掌控东北亚地区的局势当然是有规划的,不过军方更希望能够先控制住辽东局势,再考虑将活动范围向黄海、东海方向扩张。原因还是老问题,海汉目前的兵力有限,没办法在东北亚地区部署太多的兵力,而辽东这边需要应付后金陈兵数万对峙于金州地峡的状况,必须要在当地保证一定规模的驻军,自然也就没有更多的兵力分散部署到朝鲜方向了。 当然了,朝鲜国的态度也是海汉需要顾及的问题之一,虽说这个国家的军事实力在海汉眼中看来并不算强,但如果要进入该国驻军,最好的局面还是能得到来自该国官方的支持。海汉之前在山东就是因为登州当地的局面不够太平,必须要先集中兵力解决当地的民间武装及官方驻军带来的威胁,使得挺进辽东的时机至少向后延缓了半年。如果朝鲜当地对海汉派部队进驻持抵触态度,那就不免会有许多节外生枝的麻烦。 总之到目前为止,海汉军方都还没有将驻军朝鲜列入行动时间表,却万万想不到朝鲜人会主动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而且看李希这个架势,似乎还有些担心海汉这边不肯答应下来。 王汤姆故意沉吟道“不过我国在辽东与后金连年作战耗资巨大,而且敌军今年已经开始在金州加大了兵力投入,我军目前也是分身乏术,恐怕很难满足贵国的要求……”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从长远来看,海汉对于掌控东北亚地区的局势当然是有规划的,不过军方更希望能够先控制住辽东局势,再考虑将活动范围向黄海、东海方向扩张。原因还是老问题,海汉目前的兵力有限,没办法在东北亚地区部署太多的兵力,而辽东这边需要应付后金陈兵数万对峙于金州地峡的状况,必须要在当地保证一定规模的驻军,自然也就没有更多的兵力分散部署到朝鲜方向了。 当然了,朝鲜国的态度也是海汉需要顾及的问题之一,虽说这个国家的军事实力在海汉眼中看来并不算强,但如果要进入该国驻军,最好的局面还是能得到来自该国官方的支持。海汉之前在山东就是因为登州当地的局面不够太平,必须要先集中兵力解决当地的民间武装及官方驻军带来的威胁,使得挺进辽东的时机至少向后延缓了半年。如果朝鲜当地对海汉派部队进驻持抵触态度,那就不免会有许多节外生枝的麻烦。 总之到目前为止,海汉军方都还没有将驻军朝鲜列入行动时间表,却万万想不到朝鲜人会主动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而且看李希这个架势,似乎还有些担心海汉这边不肯答应下来。 王汤姆故意沉吟道“不过我国在辽东与后金连年作战耗资巨大,而且敌军今年已经开始在金州加大了兵力投入,我军目前也是分身乏术,恐怕很难满足贵国的要求……”从长远来看,海汉对于掌控东北亚地区的局势当然是有规划的,不过军方更希望能够先控制住辽东局势,再考虑将活动范围向黄海、东海方向扩张。原因还是老问题,海汉目前的兵力有限,没办法在东北亚地区部署太多的兵力,而辽东这边需要应付后金陈兵数万对峙于金州地峡的状况,必须要在当地保证一定规模的驻军,自然也就没有更多的兵力分散部署到朝鲜方向了。 当然了,朝鲜国的态度也是海汉需要顾及的问题之一,虽说这个国家的军事实力在海汉眼中看来并不算强,但如果要进入该国驻军,最好的局面还是能得到来自该国官方的支持。海汉之前在山东就是因为登州当地的局面不够太平,必须要先集中兵力解决当地的民间武装及官方驻军带来的威胁,使得挺进辽东的时机至少向后延缓了半年。如果朝鲜当地对海汉派部队进驻持抵触态度,那就不免会有许多节外生枝的麻烦。 总之到目前为止,海汉军方都还没有将驻军朝鲜列入行动时间表,却万万想不到朝鲜人会主动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而且看李希这个架势,似乎还有些担心海汉这边不肯答应下来。 王汤姆故意沉吟道“不过我国在辽东与后金连年作战耗资巨大,而且敌军今年已经开始在金州加大了兵力投入,我军目前也是分身乏术,恐怕很难满足贵国的要求……”从长远来看,海汉对于掌控东北亚地区的局势当然是有规划的,不过军方更希望能够先控制住辽东局势,再考虑将活动范围向黄海、东海方向扩张。原因还是老问题,海汉目前的兵力有限,没办法在东北亚地区部署太多的兵力,而辽东这边需要应付后金陈兵数万对峙于金州地峡的状况,必须要在当地保证一定规模的驻军,自然也就没有更多的兵力分散部署到朝鲜方向了。 当然了,朝鲜国的态度也是海汉需要顾及的问题之一,虽说这个国家的军事实力在海汉眼中看来并不算强,但如果要进入该国驻军,最好的局面还是能得到来自该国官方的支持。海汉之前在山东就是因为登州当地的局面不够太平,必须要先集中兵力解决当地的民间武装及官方驻军带来的威胁,使得挺进辽东的时机至少向后延缓了半年。如果朝鲜当地对海汉派部队进驻持抵触态度,那就不免会有许多节外生枝的麻烦。 总之到目前为止,海汉军方都还没有将驻军朝鲜列入行动时间表,却万万想不到朝鲜人会主动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而且看李希这个架势,似乎还有些担心海汉这边不肯答应下来。 王汤姆故意沉吟道“不过我国在辽东与后金连年作战耗资巨大,而且敌军今年已经开始在金州加大了兵力投入,我军目前也是分身乏术,恐怕很难满足贵国的要求……”从长远来看,海汉对于掌控东北亚地区的局势当然是有规划的,不过军方更希望能够先控制住辽东局势,再考虑将活动范围向黄海、东海方向扩张。原因还是老问题,海汉目前的兵力有限,没办法在东北亚地区部署太多的兵力,而辽东这边需要应付后金陈兵数万对峙于金州地峡的状况,必须要在当地保证一定规模的驻军,自然也就没有更多的兵力分散部署到朝鲜方向了。 当然了,朝鲜国的态度也是海汉需要顾及的问题之一,虽说这个国家的军事实力在海汉眼中看来并不算强,但如果要进入该国驻军,最好的局面还是能得到来自该国官方的支持。海汉之前在山东就是因为登州当地的局面不够太平,必须要先集中兵力解决当地的民间武装及官方驻军带来的威胁,使得挺进辽东的时机至少向后延缓了半年。如果朝鲜当地对海汉派部队进驻持抵触态度,那就不免会有许多节外生枝的麻烦。 总之到目前为止,海汉军方都还没有将驻军朝鲜列入行动时间表,却万万想不到朝鲜人会主动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而且看李希这个架势,似乎还有些担心海汉这边不肯答应下来。 王汤姆故意沉吟道“不过我国在辽东与后金连年作战耗资巨大,而且敌军今年已经开始在金州加大了兵力投入,我军目前也是分身乏术,恐怕很难满足贵国的要求……”从长远来看,海汉对于掌控东北亚地区的局势当然是有规划的,不过军方更希望能够先控制住辽东局势,再考虑将活动范围向黄海、东海方向扩张。原因还是老问题,海汉目前的兵力有限,没办法在东北亚地区部署太多的兵力,而辽东这边需要应付后金陈兵数万对峙于金州地峡的状况,必须要在当地保证一定规模的驻军,自然也就没有更多的兵力分散部署到朝鲜方向了。 当然了,朝鲜国的态度也是海汉需要顾及的问题之一,虽说这个国家的军事实力在海汉眼中看来并不算强,但如果要进入该国驻军,最好的局面还是能得到来自该国官方的支持。海汉之前在山东就是因为登州当地的局面不够太平,必须要先集中兵力解决当地的民间武装及官方驻军带来的威胁,使得挺进辽东的时机至少向后延缓了半年。如果朝鲜当地对海汉派部队进驻持抵触态度,那就不免会有许多节外生枝的麻烦。 总之到目前为止,海汉军方都还没有将驻军朝鲜列入行动时间表,却万万想不到朝鲜人会主动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而且看李希这个架势,似乎还有些担心海汉这边不肯答应下来。 王汤姆故意沉吟道“不过我国在辽东与后金连年作战耗资巨大,而且敌军今年已经开始在金州加大了兵力投入,我军目前也是分身乏术,恐怕很难满足贵国的要求……”从长远来看,海汉对于掌控东北亚地区的局势当然是有规划的,不过军方更希望能够先控制住辽东局势,再考虑将活动范围向黄海、东海方向扩张。原因还是老问题,海汉目前的兵力有限,没办法在东北亚地区部署太多的兵力,而辽东这边需要应付后金陈兵数万对峙于金州地峡的状况,必须要在当地保证一定规模的驻军,自然也就没有更多的兵力分散部署到朝鲜方向了。 当然了,朝鲜国的态度也是海汉需要顾及的问题之一,虽说这个国家的军事实力在海汉眼中看来并不算强,但如果要进入该国驻军,最好的局面还是能得到来自该国官方的支持。海汉之前在山东就是因为登州当地的局面不够太平,必须要先集中兵力解决当地的民间武装及官方驻军带来的威胁,使得挺进辽东的时机至少向后延缓了半年。如果朝鲜当地对海汉派部队进驻持抵触态度,那就不免会有许多节外生枝的麻烦。 总之到目前为止,海汉军方都还没有将驻军朝鲜列入行动时间表,却万万想不到朝鲜人会主动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而且看李希这个架势,似乎还有些担心海汉这边不肯答应下来。 王汤姆故意沉吟道“不过我国在辽东与后金连年作战耗资巨大,而且敌军今年已经开始在金州加大了兵力投入,我军目前也是分身乏术,恐怕很难满足贵国的要求……”从长远来看,海汉对于掌控东北亚地区的局势当然是有规划的,不过军方更希望能够先控制住辽东局势,再考虑将活动范围向黄海、东海方向扩张。原因还是老问题,海汉目前的兵力有限,没办法在东北亚地区部署太多的兵力,而辽东这边需要应付后金陈兵数万对峙于金州地峡的状况,必须要在当地保证一定规模的驻军,自然也就没有更多的兵力分散部署到朝鲜方向了。 当然了,朝鲜国的态度也是海汉需要顾及的问题之一,虽说这个国家的军事实力在海汉眼中看来并不算强,但如果要进入该国驻军,最好的局面还是能得到来自该国官方的支持。海汉之前在山东就是因为登州当地的局面不够太平,必须要先集中兵力解决当地的民间武装及官方驻军带来的威胁,使得挺进辽东的时机至少向后延缓了半年。如果朝鲜当地对海汉派部队进驻持抵触态度,那就不免会有许多节外生枝的麻烦。 总之到目前为止,海汉军方都还没有将驻军朝鲜列入行动时间表,却万万想不到朝鲜人会主动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而且看李希这个架势,似乎还有些担心海汉这边不肯答应下来。 王汤姆故意沉吟道“不过我国在辽东与后金连年作战耗资巨大,而且敌军今年已经开始在金州加大了兵力投入,我军目前也是分身乏术,恐怕很难满足贵国的要求……” 。 正文 第1767章 朝鲜的处境 向其他国家派驻军事顾问,对海汉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操作,早在安南内战时期,海汉便向自己扶持的北越派驻了军事顾问,并在涂山半岛协助北越建立了训练营,为其培训使用火枪火炮的新军。之后与福建许心素达成合作关系,作为双方军火贸易的协议内容,海汉也向当地派驻了军事顾问进行类似的操作。 时至今日,军事顾问仍然是海汉向盟友派驻外交人员中必不可少的一个组成部分。海汉所产的军火能够在南海地区成为畅销品,这些派驻海外的军事顾问也功不可没。朝鲜从去年建交开始,便少量购入了海汉提供的新式武器,并且也应邀派出了军事观察员前往辽东观摩海汉与后金的战斗,很直观地感受到了海汉在军事领域的强大。 原本海汉按照军售协议也应该向朝鲜派驻军事顾问,不过因为辽东和南海两处战场的战事在年底年初这段时间衔接太过紧密,海汉军方的人员安排十分紧张,一直都拖着没办,要不是李希这次主动提出了要求,恐怕这事再拖个一年半载也是有可能的。 当然了,派驻军事顾问跟驻军仍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即便朝鲜方面愿意自掏腰包补贴军费请海汉派部队进驻,海汉当下也的确抽不出足够编制的部队去朝鲜当保护伞。所以即使颜楚杰对李希的提议已经大为心动,但还是得作出一副沉稳模样,一点一点地磨掉对方的耐性,尽量为海汉今后往朝鲜驻军争取到更好的条件。 “朝鲜人这么积极?”陶东来稍后听到了这个消息,也不由得感到有些诧异。在执委会的规划中,朝鲜虽然是必须要拉拢的对象之一,但他也没有料想到进度会因为对方的主动而变得如此之快。 “我怀疑朝鲜目前面临的军事压力可能不仅仅来自后金。”颜楚杰此时已经稍稍回过味了,提出了自己的一个想法“说不定小日本又开始打朝鲜的主意了。” “小日本这个时候应该是闭关锁国的阶段,照理说不会出来闹事才对。”在座的人里边就数宁崎对历史最为了解,当下便向众人简单讲解了一下日本在这个历史阶段的状况。 四十年前的朝鲜之役,劳师动众跨海出征的日本也是伤得不轻,1598年丰臣秀吉过世之后,德川家康便召回了征伐朝鲜的军队。1600年的关原之战,德川家康一战定天下,并于三年后成立了江户幕府,实际掌控了日本的统治权。而朝鲜与日本之间的外交,其实随着1607年朝鲜向日本派遣通信使就已经恢复了,并于两年后签订了以贸易内容为主的《庆长条约》,规定日本可以在釜山设立倭馆,并且每年可以派出二十艘商船前往朝鲜贸易。 宁崎说到这里插了一句“当然了,实际数字肯定不止二十艘,毕竟这种赚钱的买卖会让很多人眼红的。”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向其他国家派驻军事顾问,对海汉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操作,早在安南内战时期,海汉便向自己扶持的北越派驻了军事顾问,并在涂山半岛协助北越建立了训练营,为其培训使用火枪火炮的新军。之后与福建许心素达成合作关系,作为双方军火贸易的协议内容,海汉也向当地派驻了军事顾问进行类似的操作。 时至今日,军事顾问仍然是海汉向盟友派驻外交人员中必不可少的一个组成部分。海汉所产的军火能够在南海地区成为畅销品,这些派驻海外的军事顾问也功不可没。朝鲜从去年建交开始,便少量购入了海汉提供的新式武器,并且也应邀派出了军事观察员前往辽东观摩海汉与后金的战斗,很直观地感受到了海汉在军事领域的强大。 原本海汉按照军售协议也应该向朝鲜派驻军事顾问,不过因为辽东和南海两处战场的战事在年底年初这段时间衔接太过紧密,海汉军方的人员安排十分紧张,一直都拖着没办,要不是李希这次主动提出了要求,恐怕这事再拖个一年半载也是有可能的。 当然了,派驻军事顾问跟驻军仍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即便朝鲜方面愿意自掏腰包补贴军费请海汉派部队进驻,海汉当下也的确抽不出足够编制的部队去朝鲜当保护伞。所以即使颜楚杰对李希的提议已经大为心动,但还是得作出一副沉稳模样,一点一点地磨掉对方的耐性,尽量为海汉今后往朝鲜驻军争取到更好的条件。 “朝鲜人这么积极?”陶东来稍后听到了这个消息,也不由得感到有些诧异。在执委会的规划中,朝鲜虽然是必须要拉拢的对象之一,但他也没有料想到进度会因为对方的主动而变得如此之快。 “我怀疑朝鲜目前面临的军事压力可能不仅仅来自后金。”颜楚杰此时已经稍稍回过味了,提出了自己的一个想法“说不定小日本又开始打朝鲜的主意了。” “小日本这个时候应该是闭关锁国的阶段,照理说不会出来闹事才对。”在座的人里边就数宁崎对历史最为了解,当下便向众人简单讲解了一下日本在这个历史阶段的状况。 四十年前的朝鲜之役,劳师动众跨海出征的日本也是伤得不轻,1598年丰臣秀吉过世之后,德川家康便召回了征伐朝鲜的军队。1600年的关原之战,德川家康一战定天下,并于三年后成立了江户幕府,实际掌控了日本的统治权。而朝鲜与日本之间的外交,其实随着1607年朝鲜向日本派遣通信使就已经恢复了,并于两年后签订了以贸易内容为主的《庆长条约》,规定日本可以在釜山设立倭馆,并且每年可以派出二十艘商船前往朝鲜贸易。 宁崎说到这里插了一句“当然了,实际数字肯定不止二十艘,毕竟这种赚钱的买卖会让很多人眼红的。”向其他国家派驻军事顾问,对海汉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操作,早在安南内战时期,海汉便向自己扶持的北越派驻了军事顾问,并在涂山半岛协助北越建立了训练营,为其培训使用火枪火炮的新军。之后与福建许心素达成合作关系,作为双方军火贸易的协议内容,海汉也向当地派驻了军事顾问进行类似的操作。 时至今日,军事顾问仍然是海汉向盟友派驻外交人员中必不可少的一个组成部分。海汉所产的军火能够在南海地区成为畅销品,这些派驻海外的军事顾问也功不可没。朝鲜从去年建交开始,便少量购入了海汉提供的新式武器,并且也应邀派出了军事观察员前往辽东观摩海汉与后金的战斗,很直观地感受到了海汉在军事领域的强大。 原本海汉按照军售协议也应该向朝鲜派驻军事顾问,不过因为辽东和南海两处战场的战事在年底年初这段时间衔接太过紧密,海汉军方的人员安排十分紧张,一直都拖着没办,要不是李希这次主动提出了要求,恐怕这事再拖个一年半载也是有可能的。 当然了,派驻军事顾问跟驻军仍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即便朝鲜方面愿意自掏腰包补贴军费请海汉派部队进驻,海汉当下也的确抽不出足够编制的部队去朝鲜当保护伞。所以即使颜楚杰对李希的提议已经大为心动,但还是得作出一副沉稳模样,一点一点地磨掉对方的耐性,尽量为海汉今后往朝鲜驻军争取到更好的条件。 “朝鲜人这么积极?”陶东来稍后听到了这个消息,也不由得感到有些诧异。在执委会的规划中,朝鲜虽然是必须要拉拢的对象之一,但他也没有料想到进度会因为对方的主动而变得如此之快。 “我怀疑朝鲜目前面临的军事压力可能不仅仅来自后金。”颜楚杰此时已经稍稍回过味了,提出了自己的一个想法“说不定小日本又开始打朝鲜的主意了。” “小日本这个时候应该是闭关锁国的阶段,照理说不会出来闹事才对。”在座的人里边就数宁崎对历史最为了解,当下便向众人简单讲解了一下日本在这个历史阶段的状况。 四十年前的朝鲜之役,劳师动众跨海出征的日本也是伤得不轻,1598年丰臣秀吉过世之后,德川家康便召回了征伐朝鲜的军队。1600年的关原之战,德川家康一战定天下,并于三年后成立了江户幕府,实际掌控了日本的统治权。而朝鲜与日本之间的外交,其实随着1607年朝鲜向日本派遣通信使就已经恢复了,并于两年后签订了以贸易内容为主的《庆长条约》,规定日本可以在釜山设立倭馆,并且每年可以派出二十艘商船前往朝鲜贸易。 宁崎说到这里插了一句“当然了,实际数字肯定不止二十艘,毕竟这种赚钱的买卖会让很多人眼红的。”向其他国家派驻军事顾问,对海汉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操作,早在安南内战时期,海汉便向自己扶持的北越派驻了军事顾问,并在涂山半岛协助北越建立了训练营,为其培训使用火枪火炮的新军。之后与福建许心素达成合作关系,作为双方军火贸易的协议内容,海汉也向当地派驻了军事顾问进行类似的操作。 时至今日,军事顾问仍然是海汉向盟友派驻外交人员中必不可少的一个组成部分。海汉所产的军火能够在南海地区成为畅销品,这些派驻海外的军事顾问也功不可没。朝鲜从去年建交开始,便少量购入了海汉提供的新式武器,并且也应邀派出了军事观察员前往辽东观摩海汉与后金的战斗,很直观地感受到了海汉在军事领域的强大。 原本海汉按照军售协议也应该向朝鲜派驻军事顾问,不过因为辽东和南海两处战场的战事在年底年初这段时间衔接太过紧密,海汉军方的人员安排十分紧张,一直都拖着没办,要不是李希这次主动提出了要求,恐怕这事再拖个一年半载也是有可能的。 当然了,派驻军事顾问跟驻军仍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即便朝鲜方面愿意自掏腰包补贴军费请海汉派部队进驻,海汉当下也的确抽不出足够编制的部队去朝鲜当保护伞。所以即使颜楚杰对李希的提议已经大为心动,但还是得作出一副沉稳模样,一点一点地磨掉对方的耐性,尽量为海汉今后往朝鲜驻军争取到更好的条件。 “朝鲜人这么积极?”陶东来稍后听到了这个消息,也不由得感到有些诧异。在执委会的规划中,朝鲜虽然是必须要拉拢的对象之一,但他也没有料想到进度会因为对方的主动而变得如此之快。 “我怀疑朝鲜目前面临的军事压力可能不仅仅来自后金。”颜楚杰此时已经稍稍回过味了,提出了自己的一个想法“说不定小日本又开始打朝鲜的主意了。” “小日本这个时候应该是闭关锁国的阶段,照理说不会出来闹事才对。”在座的人里边就数宁崎对历史最为了解,当下便向众人简单讲解了一下日本在这个历史阶段的状况。 四十年前的朝鲜之役,劳师动众跨海出征的日本也是伤得不轻,1598年丰臣秀吉过世之后,德川家康便召回了征伐朝鲜的军队。1600年的关原之战,德川家康一战定天下,并于三年后成立了江户幕府,实际掌控了日本的统治权。而朝鲜与日本之间的外交,其实随着1607年朝鲜向日本派遣通信使就已经恢复了,并于两年后签订了以贸易内容为主的《庆长条约》,规定日本可以在釜山设立倭馆,并且每年可以派出二十艘商船前往朝鲜贸易。 宁崎说到这里插了一句“当然了,实际数字肯定不止二十艘,毕竟这种赚钱的买卖会让很多人眼红的。” 。 正文 第1768章 利益至上 以海汉目前的粮食储备和生产能力,足以在海南岛上再养活数万人。人口暴涨所将造成的吃饭和就业问题,在现阶段的海汉国是不存在的。对海汉来说,随着工业化的发展进程,国家对劳动力的需求一直都存在着极大的缺口,并且对外的移民招募也从未停止过,即便来个十万八万移民,执委会也绝对不会嫌多。 来自大明中原和北疆战乱地区的移民,一直是海汉这几年移民招募工作的重点方向。如果后金要对朝鲜发动战事,那海汉倒也乐得再多一个人口输入的来源地。至少相较于奴隶贩子从南欧、东非、中亚、印度半岛等地贩运到海汉的异族奴隶,朝鲜在文化传统和人种外貌方面都还比较接近中国,引入国内后适应和融入生活环境也会更为容易一些。 不过即便看起来朝鲜局势恶化对海汉有些好处,军方也不敢真的对此坐视不理,因为目前金州地区的粮食生产并未完全恢复,后勤保障一定程度上还有赖于朝鲜方面提供粮食、药物、布匹等生存物资。也说不得后金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那就很可能会先放弃夺回金州,转而将矛头先对准软柿子朝鲜。 “先看看热闹,要是后金真对朝鲜动手,那我们只能在金州这边做文章,替朝鲜吸引一点兵力。”颜楚杰对辽东的局面暂时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如今主力部队都在南方,要去到辽东至少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情,现阶段只能靠金州和登州两地的驻军来应付东北的形势变化。 “你们看,这就是兵力不够带来的坏处了,这么好的机会都没办法抓住。”颜楚杰倒是不忘抓住这个机会再给其他人吹吹风“如果朝鲜挺过这一段,说不定态度就会有所变化了。到时候我们再想驻军,恐怕就没这么好的条件了。” “问题是没钱啊!军费预算每年就这么多,你们军方想要新基地,又想要新装备,还想着扩军,那只能先去找施耐德要钱。”宁崎一眼就看破了颜楚杰的老套路,当下赶紧把皮球踢出去。 不过眼下施耐德并没有在这里,今天的晚宴进行到一半,他便被琼联发的股东们给邀走了。据说是琼联发的几家大股东也有意往北方增大投入,想要在政策方面获得海汉高层的支持,所以把施耐德请到外面私下合计去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以海汉目前的粮食储备和生产能力,足以在海南岛上再养活数万人。人口暴涨所将造成的吃饭和就业问题,在现阶段的海汉国是不存在的。对海汉来说,随着工业化的发展进程,国家对劳动力的需求一直都存在着极大的缺口,并且对外的移民招募也从未停止过,即便来个十万八万移民,执委会也绝对不会嫌多。 来自大明中原和北疆战乱地区的移民,一直是海汉这几年移民招募工作的重点方向。如果后金要对朝鲜发动战事,那海汉倒也乐得再多一个人口输入的来源地。至少相较于奴隶贩子从南欧、东非、中亚、印度半岛等地贩运到海汉的异族奴隶,朝鲜在文化传统和人种外貌方面都还比较接近中国,引入国内后适应和融入生活环境也会更为容易一些。 不过即便看起来朝鲜局势恶化对海汉有些好处,军方也不敢真的对此坐视不理,因为目前金州地区的粮食生产并未完全恢复,后勤保障一定程度上还有赖于朝鲜方面提供粮食、药物、布匹等生存物资。也说不得后金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那就很可能会先放弃夺回金州,转而将矛头先对准软柿子朝鲜。 “先看看热闹,要是后金真对朝鲜动手,那我们只能在金州这边做文章,替朝鲜吸引一点兵力。”颜楚杰对辽东的局面暂时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如今主力部队都在南方,要去到辽东至少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情,现阶段只能靠金州和登州两地的驻军来应付东北的形势变化。 “你们看,这就是兵力不够带来的坏处了,这么好的机会都没办法抓住。”颜楚杰倒是不忘抓住这个机会再给其他人吹吹风“如果朝鲜挺过这一段,说不定态度就会有所变化了。到时候我们再想驻军,恐怕就没这么好的条件了。” “问题是没钱啊!军费预算每年就这么多,你们军方想要新基地,又想要新装备,还想着扩军,那只能先去找施耐德要钱。”宁崎一眼就看破了颜楚杰的老套路,当下赶紧把皮球踢出去。 不过眼下施耐德并没有在这里,今天的晚宴进行到一半,他便被琼联发的股东们给邀走了。据说是琼联发的几家大股东也有意往北方增大投入,想要在政策方面获得海汉高层的支持,所以把施耐德请到外面私下合计去了。 以海汉目前的粮食储备和生产能力,足以在海南岛上再养活数万人。人口暴涨所将造成的吃饭和就业问题,在现阶段的海汉国是不存在的。对海汉来说,随着工业化的发展进程,国家对劳动力的需求一直都存在着极大的缺口,并且对外的移民招募也从未停止过,即便来个十万八万移民,执委会也绝对不会嫌多。 来自大明中原和北疆战乱地区的移民,一直是海汉这几年移民招募工作的重点方向。如果后金要对朝鲜发动战事,那海汉倒也乐得再多一个人口输入的来源地。至少相较于奴隶贩子从南欧、东非、中亚、印度半岛等地贩运到海汉的异族奴隶,朝鲜在文化传统和人种外貌方面都还比较接近中国,引入国内后适应和融入生活环境也会更为容易一些。 不过即便看起来朝鲜局势恶化对海汉有些好处,军方也不敢真的对此坐视不理,因为目前金州地区的粮食生产并未完全恢复,后勤保障一定程度上还有赖于朝鲜方面提供粮食、药物、布匹等生存物资。也说不得后金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那就很可能会先放弃夺回金州,转而将矛头先对准软柿子朝鲜。 “先看看热闹,要是后金真对朝鲜动手,那我们只能在金州这边做文章,替朝鲜吸引一点兵力。”颜楚杰对辽东的局面暂时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如今主力部队都在南方,要去到辽东至少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情,现阶段只能靠金州和登州两地的驻军来应付东北的形势变化。 “你们看,这就是兵力不够带来的坏处了,这么好的机会都没办法抓住。”颜楚杰倒是不忘抓住这个机会再给其他人吹吹风“如果朝鲜挺过这一段,说不定态度就会有所变化了。到时候我们再想驻军,恐怕就没这么好的条件了。” “问题是没钱啊!军费预算每年就这么多,你们军方想要新基地,又想要新装备,还想着扩军,那只能先去找施耐德要钱。”宁崎一眼就看破了颜楚杰的老套路,当下赶紧把皮球踢出去。 不过眼下施耐德并没有在这里,今天的晚宴进行到一半,他便被琼联发的股东们给邀走了。据说是琼联发的几家大股东也有意往北方增大投入,想要在政策方面获得海汉高层的支持,所以把施耐德请到外面私下合计去了。 以海汉目前的粮食储备和生产能力,足以在海南岛上再养活数万人。人口暴涨所将造成的吃饭和就业问题,在现阶段的海汉国是不存在的。对海汉来说,随着工业化的发展进程,国家对劳动力的需求一直都存在着极大的缺口,并且对外的移民招募也从未停止过,即便来个十万八万移民,执委会也绝对不会嫌多。 来自大明中原和北疆战乱地区的移民,一直是海汉这几年移民招募工作的重点方向。如果后金要对朝鲜发动战事,那海汉倒也乐得再多一个人口输入的来源地。至少相较于奴隶贩子从南欧、东非、中亚、印度半岛等地贩运到海汉的异族奴隶,朝鲜在文化传统和人种外貌方面都还比较接近中国,引入国内后适应和融入生活环境也会更为容易一些。 不过即便看起来朝鲜局势恶化对海汉有些好处,军方也不敢真的对此坐视不理,因为目前金州地区的粮食生产并未完全恢复,后勤保障一定程度上还有赖于朝鲜方面提供粮食、药物、布匹等生存物资。也说不得后金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那就很可能会先放弃夺回金州,转而将矛头先对准软柿子朝鲜。 “先看看热闹,要是后金真对朝鲜动手,那我们只能在金州这边做文章,替朝鲜吸引一点兵力。”颜楚杰对辽东的局面暂时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如今主力部队都在南方,要去到辽东至少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情,现阶段只能靠金州和登州两地的驻军来应付东北的形势变化。 “你们看,这就是兵力不够带来的坏处了,这么好的机会都没办法抓住。”颜楚杰倒是不忘抓住这个机会再给其他人吹吹风“如果朝鲜挺过这一段,说不定态度就会有所变化了。到时候我们再想驻军,恐怕就没这么好的条件了。” “问题是没钱啊!军费预算每年就这么多,你们军方想要新基地,又想要新装备,还想着扩军,那只能先去找施耐德要钱。”宁崎一眼就看破了颜楚杰的老套路,当下赶紧把皮球踢出去。 不过眼下施耐德并没有在这里,今天的晚宴进行到一半,他便被琼联发的股东们给邀走了。据说是琼联发的几家大股东也有意往北方增大投入,想要在政策方面获得海汉高层的支持,所以把施耐德请到外面私下合计去了。 以海汉目前的粮食储备和生产能力,足以在海南岛上再养活数万人。人口暴涨所将造成的吃饭和就业问题,在现阶段的海汉国是不存在的。对海汉来说,随着工业化的发展进程,国家对劳动力的需求一直都存在着极大的缺口,并且对外的移民招募也从未停止过,即便来个十万八万移民,执委会也绝对不会嫌多。 来自大明中原和北疆战乱地区的移民,一直是海汉这几年移民招募工作的重点方向。如果后金要对朝鲜发动战事,那海汉倒也乐得再多一个人口输入的来源地。至少相较于奴隶贩子从南欧、东非、中亚、印度半岛等地贩运到海汉的异族奴隶,朝鲜在文化传统和人种外貌方面都还比较接近中国,引入国内后适应和融入生活环境也会更为容易一些。 不过即便看起来朝鲜局势恶化对海汉有些好处,军方也不敢真的对此坐视不理,因为目前金州地区的粮食生产并未完全恢复,后勤保障一定程度上还有赖于朝鲜方面提供粮食、药物、布匹等生存物资。也说不得后金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那就很可能会先放弃夺回金州,转而将矛头先对准软柿子朝鲜。 “先看看热闹,要是后金真对朝鲜动手,那我们只能在金州这边做文章,替朝鲜吸引一点兵力。”颜楚杰对辽东的局面暂时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如今主力部队都在南方,要去到辽东至少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情,现阶段只能靠金州和登州两地的驻军来应付东北的形势变化。 “你们看,这就是兵力不够带来的坏处了,这么好的机会都没办法抓住。”颜楚杰倒是不忘抓住这个机会再给其他人吹吹风“如果朝鲜挺过这一段,说不定态度就会有所变化了。到时候我们再想驻军,恐怕就没这么好的条件了。” “问题是没钱啊!军费预算每年就这么多,你们军方想要新基地,又想要新装备,还想着扩军,那只能先去找施耐德要钱。”宁崎一眼就看破了颜楚杰的老套路,当下赶紧把皮球踢出去。 。 正文 第1769章 有所求 对于后金政权的存在,海汉高层内部的看法是一致的,那就是必须大力遏制其发展进程,为此所需采用的手段包括且不限于军事打击,从海上对其进行全面封锁也是为了达成这样的目的。至于说通过走私贸易这种手段搜刮当地物产,分化后金内部关系,甚至收买其重要人物,海汉高层和情报部门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最后还是没有采用这种方案。 皇太极上台掌权之后开始大量任用汉人降臣降将,由孔有德、耿仲明等人带到辽东的枪炮制造技术也被皇太极所看重,已经开始在汉军旗中批量装备。虽然这些武器在海汉眼中仍比较原始,并不能立刻改变两军战力对比的差距,但如果后金军大面积装备火器,在交战中势必会带给海汉军更大的伤亡,所以后金方面的动向仍被军方视为了潜在的危机。 海汉官方所担心的是,通过走私的方式与后金通商,固然有可能打开一条情报通道,但这对后金来说也是起到了同样的效果,让这个封闭的政权有机会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取到外部世界的信息,而这却是海汉所不希望出现的状况。海汉宁可舍弃掉由走私贸易带来的收益,也不希望让这个文明程度大大落后于时代的政权有更多与外部世界接触的机会。 小部分人的商业利益与海汉的国家利益孰轻孰重,不用再作专门的研讨,海汉这边早已经由执委会定下了基调,就算琼联发的这些大股东们手眼通天,能够请得动施耐德出面,也依然无法改变海汉官方的决议。施耐德已经把“国策”这种词语都用上了,自然就是表明此事已经没有回旋余地。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后金政权的存在,海汉高层内部的看法是一致的,那就是必须大力遏制其发展进程,为此所需采用的手段包括且不限于军事打击,从海上对其进行全面封锁也是为了达成这样的目的。至于说通过走私贸易这种手段搜刮当地物产,分化后金内部关系,甚至收买其重要人物,海汉高层和情报部门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最后还是没有采用这种方案。 皇太极上台掌权之后开始大量任用汉人降臣降将,由孔有德、耿仲明等人带到辽东的枪炮制造技术也被皇太极所看重,已经开始在汉军旗中批量装备。虽然这些武器在海汉眼中仍比较原始,并不能立刻改变两军战力对比的差距,但如果后金军大面积装备火器,在交战中势必会带给海汉军更大的伤亡,所以后金方面的动向仍被军方视为了潜在的危机。 海汉官方所担心的是,通过走私的方式与后金通商,固然有可能打开一条情报通道,但这对后金来说也是起到了同样的效果,让这个封闭的政权有机会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取到外部世界的信息,而这却是海汉所不希望出现的状况。海汉宁可舍弃掉由走私贸易带来的收益,也不希望让这个文明程度大大落后于时代的政权有更多与外部世界接触的机会。 小部分人的商业利益与海汉的国家利益孰轻孰重,不用再作专门的研讨,海汉这边早已经由执委会定下了基调,就算琼联发的这些大股东们手眼通天,能够请得动施耐德出面,也依然无法改变海汉官方的决议。施耐德已经把“国策”这种词语都用上了,自然就是表明此事已经没有回旋余地。 对于后金政权的存在,海汉高层内部的看法是一致的,那就是必须大力遏制其发展进程,为此所需采用的手段包括且不限于军事打击,从海上对其进行全面封锁也是为了达成这样的目的。至于说通过走私贸易这种手段搜刮当地物产,分化后金内部关系,甚至收买其重要人物,海汉高层和情报部门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最后还是没有采用这种方案。 皇太极上台掌权之后开始大量任用汉人降臣降将,由孔有德、耿仲明等人带到辽东的枪炮制造技术也被皇太极所看重,已经开始在汉军旗中批量装备。虽然这些武器在海汉眼中仍比较原始,并不能立刻改变两军战力对比的差距,但如果后金军大面积装备火器,在交战中势必会带给海汉军更大的伤亡,所以后金方面的动向仍被军方视为了潜在的危机。 海汉官方所担心的是,通过走私的方式与后金通商,固然有可能打开一条情报通道,但这对后金来说也是起到了同样的效果,让这个封闭的政权有机会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取到外部世界的信息,而这却是海汉所不希望出现的状况。海汉宁可舍弃掉由走私贸易带来的收益,也不希望让这个文明程度大大落后于时代的政权有更多与外部世界接触的机会。 小部分人的商业利益与海汉的国家利益孰轻孰重,不用再作专门的研讨,海汉这边早已经由执委会定下了基调,就算琼联发的这些大股东们手眼通天,能够请得动施耐德出面,也依然无法改变海汉官方的决议。施耐德已经把“国策”这种词语都用上了,自然就是表明此事已经没有回旋余地。 对于后金政权的存在,海汉高层内部的看法是一致的,那就是必须大力遏制其发展进程,为此所需采用的手段包括且不限于军事打击,从海上对其进行全面封锁也是为了达成这样的目的。至于说通过走私贸易这种手段搜刮当地物产,分化后金内部关系,甚至收买其重要人物,海汉高层和情报部门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最后还是没有采用这种方案。 皇太极上台掌权之后开始大量任用汉人降臣降将,由孔有德、耿仲明等人带到辽东的枪炮制造技术也被皇太极所看重,已经开始在汉军旗中批量装备。虽然这些武器在海汉眼中仍比较原始,并不能立刻改变两军战力对比的差距,但如果后金军大面积装备火器,在交战中势必会带给海汉军更大的伤亡,所以后金方面的动向仍被军方视为了潜在的危机。 海汉官方所担心的是,通过走私的方式与后金通商,固然有可能打开一条情报通道,但这对后金来说也是起到了同样的效果,让这个封闭的政权有机会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取到外部世界的信息,而这却是海汉所不希望出现的状况。海汉宁可舍弃掉由走私贸易带来的收益,也不希望让这个文明程度大大落后于时代的政权有更多与外部世界接触的机会。 小部分人的商业利益与海汉的国家利益孰轻孰重,不用再作专门的研讨,海汉这边早已经由执委会定下了基调,就算琼联发的这些大股东们手眼通天,能够请得动施耐德出面,也依然无法改变海汉官方的决议。施耐德已经把“国策”这种词语都用上了,自然就是表明此事已经没有回旋余地。 对于后金政权的存在,海汉高层内部的看法是一致的,那就是必须大力遏制其发展进程,为此所需采用的手段包括且不限于军事打击,从海上对其进行全面封锁也是为了达成这样的目的。至于说通过走私贸易这种手段搜刮当地物产,分化后金内部关系,甚至收买其重要人物,海汉高层和情报部门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最后还是没有采用这种方案。 皇太极上台掌权之后开始大量任用汉人降臣降将,由孔有德、耿仲明等人带到辽东的枪炮制造技术也被皇太极所看重,已经开始在汉军旗中批量装备。虽然这些武器在海汉眼中仍比较原始,并不能立刻改变两军战力对比的差距,但如果后金军大面积装备火器,在交战中势必会带给海汉军更大的伤亡,所以后金方面的动向仍被军方视为了潜在的危机。 海汉官方所担心的是,通过走私的方式与后金通商,固然有可能打开一条情报通道,但这对后金来说也是起到了同样的效果,让这个封闭的政权有机会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取到外部世界的信息,而这却是海汉所不希望出现的状况。海汉宁可舍弃掉由走私贸易带来的收益,也不希望让这个文明程度大大落后于时代的政权有更多与外部世界接触的机会。 小部分人的商业利益与海汉的国家利益孰轻孰重,不用再作专门的研讨,海汉这边早已经由执委会定下了基调,就算琼联发的这些大股东们手眼通天,能够请得动施耐德出面,也依然无法改变海汉官方的决议。施耐德已经把“国策”这种词语都用上了,自然就是表明此事已经没有回旋余地。 对于后金政权的存在,海汉高层内部的看法是一致的,那就是必须大力遏制其发展进程,为此所需采用的手段包括且不限于军事打击,从海上对其进行全面封锁也是为了达成这样的目的。至于说通过走私贸易这种手段搜刮当地物产,分化后金内部关系,甚至收买其重要人物,海汉高层和情报部门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最后还是没有采用这种方案。 皇太极上台掌权之后开始大量任用汉人降臣降将,由孔有德、耿仲明等人带到辽东的枪炮制造技术也被皇太极所看重,已经开始在汉军旗中批量装备。虽然这些武器在海汉眼中仍比较原始,并不能立刻改变两军战力对比的差距,但如果后金军大面积装备火器,在交战中势必会带给海汉军更大的伤亡,所以后金方面的动向仍被军方视为了潜在的危机。 海汉官方所担心的是,通过走私的方式与后金通商,固然有可能打开一条情报通道,但这对后金来说也是起到了同样的效果,让这个封闭的政权有机会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取到外部世界的信息,而这却是海汉所不希望出现的状况。海汉宁可舍弃掉由走私贸易带来的收益,也不希望让这个文明程度大大落后于时代的政权有更多与外部世界接触的机会。 小部分人的商业利益与海汉的国家利益孰轻孰重,不用再作专门的研讨,海汉这边早已经由执委会定下了基调,就算琼联发的这些大股东们手眼通天,能够请得动施耐德出面,也依然无法改变海汉官方的决议。施耐德已经把“国策”这种词语都用上了,自然就是表明此事已经没有回旋余地。 对于后金政权的存在,海汉高层内部的看法是一致的,那就是必须大力遏制其发展进程,为此所需采用的手段包括且不限于军事打击,从海上对其进行全面封锁也是为了达成这样的目的。至于说通过走私贸易这种手段搜刮当地物产,分化后金内部关系,甚至收买其重要人物,海汉高层和情报部门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但最后还是没有采用这种方案。 皇太极上台掌权之后开始大量任用汉人降臣降将,由孔有德、耿仲明等人带到辽东的枪炮制造技术也被皇太极所看重,已经开始在汉军旗中批量装备。虽然这些武器在海汉眼中仍比较原始,并不能立刻改变两军战力对比的差距,但如果后金军大面积装备火器,在交战中势必会带给海汉军更大的伤亡,所以后金方面的动向仍被军方视为了潜在的危机。 海汉官方所担心的是,通过走私的方式与后金通商,固然有可能打开一条情报通道,但这对后金来说也是起到了同样的效果,让这个封闭的政权有机会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取到外部世界的信息,而这却是海汉所不希望出现的状况。海汉宁可舍弃掉由走私贸易带来的收益,也不希望让这个文明程度大大落后于时代的政权有更多与外部世界接触的机会。 。 正文 第1770章 跨国组合 安南想自己开辟一条通往东北亚地区的贸易航线,多半只能从北部湾沿岸出发,经琼州海峡或是三亚港前往大明,穿过福建海峡北上前往朝鲜。从安南出发的船队在这条航线途中很可能会在海汉控制的几处港口停泊补给,采购或出售一些货物,无论如何瞒不过海汉官方,所以这件事必须得先跟海汉高层报备才行。 当然了,以安南郑氏与海汉高层多年来结下的良好关系,要提出自行开辟贸易航线的要求也并不会遭受刁难,更何况这事还有福建许氏也参与其中。而且施耐德也明白,其实郑柞并不是要抛开海汉单干,恰恰相反,是想要海汉也加入进来一起经营这条航线。这样安南的船队在沿途的海汉港口就能获得更多的贸易机会,而且可以得到海汉的庇护,在安全方面也有更好的保障。 不过郑柞没有主动提出来,施耐德也沉得住气,三人又围绕这个话题谈了一阵,兜兜转转才终于说到了让海汉入伙。 “施总,据我所知,贵国虽然与朝鲜建交已经有近一年的时间,但目前也还没有固定的贸易船队往来于两国之间。要不要考虑一下,让海运部派几艘船加入我们的跨国贸易船队?”郑柞一边劝说一边注意观察着施耐德的表情,希望能由此判断出对方的态度。 “你们的船队打算弄到什么规模?”施耐德没有急于回答郑柞,而是先问了一个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安南想自己开辟一条通往东北亚地区的贸易航线,多半只能从北部湾沿岸出发,经琼州海峡或是三亚港前往大明,穿过福建海峡北上前往朝鲜。从安南出发的船队在这条航线途中很可能会在海汉控制的几处港口停泊补给,采购或出售一些货物,无论如何瞒不过海汉官方,所以这件事必须得先跟海汉高层报备才行。 当然了,以安南郑氏与海汉高层多年来结下的良好关系,要提出自行开辟贸易航线的要求也并不会遭受刁难,更何况这事还有福建许氏也参与其中。而且施耐德也明白,其实郑柞并不是要抛开海汉单干,恰恰相反,是想要海汉也加入进来一起经营这条航线。这样安南的船队在沿途的海汉港口就能获得更多的贸易机会,而且可以得到海汉的庇护,在安全方面也有更好的保障。 不过郑柞没有主动提出来,施耐德也沉得住气,三人又围绕这个话题谈了一阵,兜兜转转才终于说到了让海汉入伙。 “施总,据我所知,贵国虽然与朝鲜建交已经有近一年的时间,但目前也还没有固定的贸易船队往来于两国之间。要不要考虑一下,让海运部派几艘船加入我们的跨国贸易船队?”郑柞一边劝说一边注意观察着施耐德的表情,希望能由此判断出对方的态度。 “你们的船队打算弄到什么规模?”施耐德没有急于回答郑柞,而是先问了一个自己感兴趣的问题。安南想自己开辟一条通往东北亚地区的贸易航线,多半只能从北部湾沿岸出发,经琼州海峡或是三亚港前往大明,穿过福建海峡北上前往朝鲜。从安南出发的船队在这条航线途中很可能会在海汉控制的几处港口停泊补给,采购或出售一些货物,无论如何瞒不过海汉官方,所以这件事必须得先跟海汉高层报备才行。 当然了,以安南郑氏与海汉高层多年来结下的良好关系,要提出自行开辟贸易航线的要求也并不会遭受刁难,更何况这事还有福建许氏也参与其中。而且施耐德也明白,其实郑柞并不是要抛开海汉单干,恰恰相反,是想要海汉也加入进来一起经营这条航线。这样安南的船队在沿途的海汉港口就能获得更多的贸易机会,而且可以得到海汉的庇护,在安全方面也有更好的保障。 不过郑柞没有主动提出来,施耐德也沉得住气,三人又围绕这个话题谈了一阵,兜兜转转才终于说到了让海汉入伙。 “施总,据我所知,贵国虽然与朝鲜建交已经有近一年的时间,但目前也还没有固定的贸易船队往来于两国之间。要不要考虑一下,让海运部派几艘船加入我们的跨国贸易船队?”郑柞一边劝说一边注意观察着施耐德的表情,希望能由此判断出对方的态度。 “你们的船队打算弄到什么规模?”施耐德没有急于回答郑柞,而是先问了一个自己感兴趣的问题。安南想自己开辟一条通往东北亚地区的贸易航线,多半只能从北部湾沿岸出发,经琼州海峡或是三亚港前往大明,穿过福建海峡北上前往朝鲜。从安南出发的船队在这条航线途中很可能会在海汉控制的几处港口停泊补给,采购或出售一些货物,无论如何瞒不过海汉官方,所以这件事必须得先跟海汉高层报备才行。 当然了,以安南郑氏与海汉高层多年来结下的良好关系,要提出自行开辟贸易航线的要求也并不会遭受刁难,更何况这事还有福建许氏也参与其中。而且施耐德也明白,其实郑柞并不是要抛开海汉单干,恰恰相反,是想要海汉也加入进来一起经营这条航线。这样安南的船队在沿途的海汉港口就能获得更多的贸易机会,而且可以得到海汉的庇护,在安全方面也有更好的保障。 不过郑柞没有主动提出来,施耐德也沉得住气,三人又围绕这个话题谈了一阵,兜兜转转才终于说到了让海汉入伙。 “施总,据我所知,贵国虽然与朝鲜建交已经有近一年的时间,但目前也还没有固定的贸易船队往来于两国之间。要不要考虑一下,让海运部派几艘船加入我们的跨国贸易船队?”郑柞一边劝说一边注意观察着施耐德的表情,希望能由此判断出对方的态度。 “你们的船队打算弄到什么规模?”施耐德没有急于回答郑柞,而是先问了一个自己感兴趣的问题。安南想自己开辟一条通往东北亚地区的贸易航线,多半只能从北部湾沿岸出发,经琼州海峡或是三亚港前往大明,穿过福建海峡北上前往朝鲜。从安南出发的船队在这条航线途中很可能会在海汉控制的几处港口停泊补给,采购或出售一些货物,无论如何瞒不过海汉官方,所以这件事必须得先跟海汉高层报备才行。 当然了,以安南郑氏与海汉高层多年来结下的良好关系,要提出自行开辟贸易航线的要求也并不会遭受刁难,更何况这事还有福建许氏也参与其中。而且施耐德也明白,其实郑柞并不是要抛开海汉单干,恰恰相反,是想要海汉也加入进来一起经营这条航线。这样安南的船队在沿途的海汉港口就能获得更多的贸易机会,而且可以得到海汉的庇护,在安全方面也有更好的保障。 不过郑柞没有主动提出来,施耐德也沉得住气,三人又围绕这个话题谈了一阵,兜兜转转才终于说到了让海汉入伙。 “施总,据我所知,贵国虽然与朝鲜建交已经有近一年的时间,但目前也还没有固定的贸易船队往来于两国之间。要不要考虑一下,让海运部派几艘船加入我们的跨国贸易船队?”郑柞一边劝说一边注意观察着施耐德的表情,希望能由此判断出对方的态度。 “你们的船队打算弄到什么规模?”施耐德没有急于回答郑柞,而是先问了一个自己感兴趣的问题。安南想自己开辟一条通往东北亚地区的贸易航线,多半只能从北部湾沿岸出发,经琼州海峡或是三亚港前往大明,穿过福建海峡北上前往朝鲜。从安南出发的船队在这条航线途中很可能会在海汉控制的几处港口停泊补给,采购或出售一些货物,无论如何瞒不过海汉官方,所以这件事必须得先跟海汉高层报备才行。 当然了,以安南郑氏与海汉高层多年来结下的良好关系,要提出自行开辟贸易航线的要求也并不会遭受刁难,更何况这事还有福建许氏也参与其中。而且施耐德也明白,其实郑柞并不是要抛开海汉单干,恰恰相反,是想要海汉也加入进来一起经营这条航线。这样安南的船队在沿途的海汉港口就能获得更多的贸易机会,而且可以得到海汉的庇护,在安全方面也有更好的保障。 不过郑柞没有主动提出来,施耐德也沉得住气,三人又围绕这个话题谈了一阵,兜兜转转才终于说到了让海汉入伙。 “施总,据我所知,贵国虽然与朝鲜建交已经有近一年的时间,但目前也还没有固定的贸易船队往来于两国之间。要不要考虑一下,让海运部派几艘船加入我们的跨国贸易船队?”郑柞一边劝说一边注意观察着施耐德的表情,希望能由此判断出对方的态度。 “你们的船队打算弄到什么规模?”施耐德没有急于回答郑柞,而是先问了一个自己感兴趣的问题。安南想自己开辟一条通往东北亚地区的贸易航线,多半只能从北部湾沿岸出发,经琼州海峡或是三亚港前往大明,穿过福建海峡北上前往朝鲜。从安南出发的船队在这条航线途中很可能会在海汉控制的几处港口停泊补给,采购或出售一些货物,无论如何瞒不过海汉官方,所以这件事必须得先跟海汉高层报备才行。 当然了,以安南郑氏与海汉高层多年来结下的良好关系,要提出自行开辟贸易航线的要求也并不会遭受刁难,更何况这事还有福建许氏也参与其中。而且施耐德也明白,其实郑柞并不是要抛开海汉单干,恰恰相反,是想要海汉也加入进来一起经营这条航线。这样安南的船队在沿途的海汉港口就能获得更多的贸易机会,而且可以得到海汉的庇护,在安全方面也有更好的保障。 不过郑柞没有主动提出来,施耐德也沉得住气,三人又围绕这个话题谈了一阵,兜兜转转才终于说到了让海汉入伙。 “施总,据我所知,贵国虽然与朝鲜建交已经有近一年的时间,但目前也还没有固定的贸易船队往来于两国之间。要不要考虑一下,让海运部派几艘船加入我们的跨国贸易船队?”郑柞一边劝说一边注意观察着施耐德的表情,希望能由此判断出对方的态度。 “你们的船队打算弄到什么规模?”施耐德没有急于回答郑柞,而是先问了一个自己感兴趣的问题。安南想自己开辟一条通往东北亚地区的贸易航线,多半只能从北部湾沿岸出发,经琼州海峡或是三亚港前往大明,穿过福建海峡北上前往朝鲜。从安南出发的船队在这条航线途中很可能会在海汉控制的几处港口停泊补给,采购或出售一些货物,无论如何瞒不过海汉官方,所以这件事必须得先跟海汉高层报备才行。 当然了,以安南郑氏与海汉高层多年来结下的良好关系,要提出自行开辟贸易航线的要求也并不会遭受刁难,更何况这事还有福建许氏也参与其中。而且施耐德也明白,其实郑柞并不是要抛开海汉单干,恰恰相反,是想要海汉也加入进来一起经营这条航线。这样安南的船队在沿途的海汉港口就能获得更多的贸易机会,而且可以得到海汉的庇护,在安全方面也有更好的保障。 不过郑柞没有主动提出来,施耐德也沉得住气,三人又围绕这个话题谈了一阵,兜兜转转才终于说到了让海汉入伙。 “施总,据我所知,贵国虽然与朝鲜建交已经有近一年的时间,但目前也还没有固定的贸易船队往来于两国之间。要不要考虑一下,让海运部派几艘船加入我们的跨国贸易船队?” 。 正文 第1771章 各有打算 安南和福建方面对于蒸汽机的渴求,陶东来能够理解,毕竟在见识了海汉近年来将蒸汽机广泛运用到社会生产和军事领域的效果之后,恐怕很难有什么人还能保持不动心的。而且这两家盟友都是财大气粗舍得花钱的主,如果只要花钱就能得到蒸汽机的制造技术,那么他们肯定不吝在这个领域投入大把资金。 不过即便他们怀着十足的诚意提出这样的要求,也依然没法让海汉这边松口。毕竟这可不是贸易领域的讨价还价,今年明年多赚点少赚点也死不了人,蒸汽机的应用关系到了海汉国在未来数十年乃至更长时间里的发展前景和国际地位,其他国家掌握蒸汽机技术的时间越迟,海汉在工业化这条道路上的先发优势就越大,与这种长远国家利益相比,眼前的些许蝇头小利就只能被忽略了。 这大概也是安南和福建作为盟友极少没能从海汉得到特殊待遇的状况,对他们来说不免会有些挫败感。不过他们也不是一无所获,或许是被当做了拒绝这个要求的补偿,施耐德表示将对两地出口到海汉的农产品调低关税,而这也正是海汉每年从两地采购物资最主要的领域,相当于是变相让利给他们了。 至于参与开发辽东的计划,这两家其实并没有太强烈的。安南是因为距离太远而有心无力,福建方面则是还得顾忌到大明朝廷的感受,毕竟许心素还挂着福建总兵的职务,要是把手伸到辽东跟着海汉一起搞事,终究瞒不过上面。虽说许心素现在已经越来越少在意朝廷的旨意,但把手伸过界这种事还是很容易惹人忌惮,就连近在咫尺的广东和浙江两地,许心素也极为克制地没有去争夺当地的海贸份额。 如果要说派人去辽东,许心素在现阶段更愿意将麾下精锐派去那边的战场上锤炼,而不是把商人派到当地去抢占市场。福建许氏现在差的不是钱财,而是能够让许氏自立的武装力量。这也不是许心素打算从大明分疆裂土自立为王,但要想不受制于人,或者说能让大明朝廷给予他和他的家族更多的特权,那么强大的武装是必不可少的条件。这就像在面对海汉的坚船利炮时,没有人可以坦然地说“不”,跟海汉打了这么些年交道,许心素早就明白了先得有实力,才能有底气的道理。 没能从海汉这边拿到购买蒸汽机的许可,许裕拙当然也很失望,不过这基本还在他的预料之中。这其实也不是福建方面第一次向海汉提出购买蒸汽机了,但基本上每次所得到的答复都是一样的,海汉也从来没有在这方面松口的迹象。这次与郑柞一起向海汉提出要求,其实多少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的碰碰运气而已,万一运气好真成了固然是好事,但如果与过往一样被海汉严词拒绝,那也不会太受伤。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安南和福建方面对于蒸汽机的渴求,陶东来能够理解,毕竟在见识了海汉近年来将蒸汽机广泛运用到社会生产和军事领域的效果之后,恐怕很难有什么人还能保持不动心的。而且这两家盟友都是财大气粗舍得花钱的主,如果只要花钱就能得到蒸汽机的制造技术,那么他们肯定不吝在这个领域投入大把资金。 不过即便他们怀着十足的诚意提出这样的要求,也依然没法让海汉这边松口。毕竟这可不是贸易领域的讨价还价,今年明年多赚点少赚点也死不了人,蒸汽机的应用关系到了海汉国在未来数十年乃至更长时间里的发展前景和国际地位,其他国家掌握蒸汽机技术的时间越迟,海汉在工业化这条道路上的先发优势就越大,与这种长远国家利益相比,眼前的些许蝇头小利就只能被忽略了。 这大概也是安南和福建作为盟友极少没能从海汉得到特殊待遇的状况,对他们来说不免会有些挫败感。不过他们也不是一无所获,或许是被当做了拒绝这个要求的补偿,施耐德表示将对两地出口到海汉的农产品调低关税,而这也正是海汉每年从两地采购物资最主要的领域,相当于是变相让利给他们了。 至于参与开发辽东的计划,这两家其实并没有太强烈的。安南是因为距离太远而有心无力,福建方面则是还得顾忌到大明朝廷的感受,毕竟许心素还挂着福建总兵的职务,要是把手伸到辽东跟着海汉一起搞事,终究瞒不过上面。虽说许心素现在已经越来越少在意朝廷的旨意,但把手伸过界这种事还是很容易惹人忌惮,就连近在咫尺的广东和浙江两地,许心素也极为克制地没有去争夺当地的海贸份额。 如果要说派人去辽东,许心素在现阶段更愿意将麾下精锐派去那边的战场上锤炼,而不是把商人派到当地去抢占市场。福建许氏现在差的不是钱财,而是能够让许氏自立的武装力量。这也不是许心素打算从大明分疆裂土自立为王,但要想不受制于人,或者说能让大明朝廷给予他和他的家族更多的特权,那么强大的武装是必不可少的条件。这就像在面对海汉的坚船利炮时,没有人可以坦然地说“不”,跟海汉打了这么些年交道,许心素早就明白了先得有实力,才能有底气的道理。 没能从海汉这边拿到购买蒸汽机的许可,许裕拙当然也很失望,不过这基本还在他的预料之中。这其实也不是福建方面第一次向海汉提出购买蒸汽机了,但基本上每次所得到的答复都是一样的,海汉也从来没有在这方面松口的迹象。这次与郑柞一起向海汉提出要求,其实多少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的碰碰运气而已,万一运气好真成了固然是好事,但如果与过往一样被海汉严词拒绝,那也不会太受伤。安南和福建方面对于蒸汽机的渴求,陶东来能够理解,毕竟在见识了海汉近年来将蒸汽机广泛运用到社会生产和军事领域的效果之后,恐怕很难有什么人还能保持不动心的。而且这两家盟友都是财大气粗舍得花钱的主,如果只要花钱就能得到蒸汽机的制造技术,那么他们肯定不吝在这个领域投入大把资金。 不过即便他们怀着十足的诚意提出这样的要求,也依然没法让海汉这边松口。毕竟这可不是贸易领域的讨价还价,今年明年多赚点少赚点也死不了人,蒸汽机的应用关系到了海汉国在未来数十年乃至更长时间里的发展前景和国际地位,其他国家掌握蒸汽机技术的时间越迟,海汉在工业化这条道路上的先发优势就越大,与这种长远国家利益相比,眼前的些许蝇头小利就只能被忽略了。 这大概也是安南和福建作为盟友极少没能从海汉得到特殊待遇的状况,对他们来说不免会有些挫败感。不过他们也不是一无所获,或许是被当做了拒绝这个要求的补偿,施耐德表示将对两地出口到海汉的农产品调低关税,而这也正是海汉每年从两地采购物资最主要的领域,相当于是变相让利给他们了。 至于参与开发辽东的计划,这两家其实并没有太强烈的。安南是因为距离太远而有心无力,福建方面则是还得顾忌到大明朝廷的感受,毕竟许心素还挂着福建总兵的职务,要是把手伸到辽东跟着海汉一起搞事,终究瞒不过上面。虽说许心素现在已经越来越少在意朝廷的旨意,但把手伸过界这种事还是很容易惹人忌惮,就连近在咫尺的广东和浙江两地,许心素也极为克制地没有去争夺当地的海贸份额。 如果要说派人去辽东,许心素在现阶段更愿意将麾下精锐派去那边的战场上锤炼,而不是把商人派到当地去抢占市场。福建许氏现在差的不是钱财,而是能够让许氏自立的武装力量。这也不是许心素打算从大明分疆裂土自立为王,但要想不受制于人,或者说能让大明朝廷给予他和他的家族更多的特权,那么强大的武装是必不可少的条件。这就像在面对海汉的坚船利炮时,没有人可以坦然地说“不”,跟海汉打了这么些年交道,许心素早就明白了先得有实力,才能有底气的道理。 没能从海汉这边拿到购买蒸汽机的许可,许裕拙当然也很失望,不过这基本还在他的预料之中。这其实也不是福建方面第一次向海汉提出购买蒸汽机了,但基本上每次所得到的答复都是一样的,海汉也从来没有在这方面松口的迹象。这次与郑柞一起向海汉提出要求,其实多少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的碰碰运气而已,万一运气好真成了固然是好事,但如果与过往一样被海汉严词拒绝,那也不会太受伤。安南和福建方面对于蒸汽机的渴求,陶东来能够理解,毕竟在见识了海汉近年来将蒸汽机广泛运用到社会生产和军事领域的效果之后,恐怕很难有什么人还能保持不动心的。而且这两家盟友都是财大气粗舍得花钱的主,如果只要花钱就能得到蒸汽机的制造技术,那么他们肯定不吝在这个领域投入大把资金。 不过即便他们怀着十足的诚意提出这样的要求,也依然没法让海汉这边松口。毕竟这可不是贸易领域的讨价还价,今年明年多赚点少赚点也死不了人,蒸汽机的应用关系到了海汉国在未来数十年乃至更长时间里的发展前景和国际地位,其他国家掌握蒸汽机技术的时间越迟,海汉在工业化这条道路上的先发优势就越大,与这种长远国家利益相比,眼前的些许蝇头小利就只能被忽略了。 这大概也是安南和福建作为盟友极少没能从海汉得到特殊待遇的状况,对他们来说不免会有些挫败感。不过他们也不是一无所获,或许是被当做了拒绝这个要求的补偿,施耐德表示将对两地出口到海汉的农产品调低关税,而这也正是海汉每年从两地采购物资最主要的领域,相当于是变相让利给他们了。 至于参与开发辽东的计划,这两家其实并没有太强烈的。安南是因为距离太远而有心无力,福建方面则是还得顾忌到大明朝廷的感受,毕竟许心素还挂着福建总兵的职务,要是把手伸到辽东跟着海汉一起搞事,终究瞒不过上面。虽说许心素现在已经越来越少在意朝廷的旨意,但把手伸过界这种事还是很容易惹人忌惮,就连近在咫尺的广东和浙江两地,许心素也极为克制地没有去争夺当地的海贸份额。 如果要说派人去辽东,许心素在现阶段更愿意将麾下精锐派去那边的战场上锤炼,而不是把商人派到当地去抢占市场。福建许氏现在差的不是钱财,而是能够让许氏自立的武装力量。这也不是许心素打算从大明分疆裂土自立为王,但要想不受制于人,或者说能让大明朝廷给予他和他的家族更多的特权,那么强大的武装是必不可少的条件。这就像在面对海汉的坚船利炮时,没有人可以坦然地说“不”,跟海汉打了这么些年交道,许心素早就明白了先得有实力,才能有底气的道理。 没能从海汉这边拿到购买蒸汽机的许可,许裕拙当然也很失望,不过这基本还在他的预料之中。这其实也不是福建方面第一次向海汉提出购买蒸汽机了,但基本上每次所得到的答复都是一样的,海汉也从来没有在这方面松口的迹象。这次与郑柞一起向海汉提出要求,其实多少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的碰碰运气而已,万一运气好真成了固然是好事,但如果与过往一样被海汉严词拒绝,那也不会太受伤。 。 正文 第1772章 有利可 陶东来很清楚许心素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当年投效明军之前就是大明东南海域的武装走私商人,后来与十八芝起矛盾也是因为利益冲突。十八芝在战败后,其中的很多头目都被许心素下令灭门以绝后患,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海汉也是知道的,只不过为了维持双方的合作关系装聋作哑,并没有出手进行阻止。 类似十八芝这样的垫脚石,在许心素崛起的过程中还为数不少,他能成为一方军阀,可不只是靠抱海汉大腿就能实现的。陶东来毫不怀疑许心素为了壮大自己的实力,会干出一些有违常理的事情。而海汉现阶段所需要的移民要嘛是直接充作苦役的囚犯、奴隶、战俘等等廉价人口,要嘛就是来路比较正常的他国民众,如果福建方面掳掠大明百姓送来海汉充数,那这类移民很可能会将被迫背井离乡的恨意转移到海汉头上,从而形成社会不安定因素。 许裕拙连忙摆手否认了陶东来所说的这种可能性“陶总放心,绝无此事。只是今年以来叛军在安徽等地活动猖獗,造成大量民众外逃,若是贵国有这方面的需要,待在下回去之后便可着手安排从内陆招募难民,由福建出海送来海南岛安置。” 许裕拙所说确有其事,在今年正月,张献忠、罗汝才、左金王等多路农民军在安庆会合,攻打安庆未果之后退守安徽潜山。不久张献忠率军自潜山再次出击,连破太湖、蕲州、黄州等地,并于太湖酆家店重创明军,斩明将潘可大等四十余人,明军折损超过六千。而张献忠军又乘胜追击,夺取了和州、含山、等地,将安徽境内搅得一团乱。 战事爆发之后,大量难民往南涌入了与安徽相邻的浙江和江西躲避战乱,就连与事发地相隔数百里的闽北浦城、松溪、庆元等县,也有来自北方的难民大批进入。虽然知道农民军不太可能南下打到福建这边来,但许心素还是调了两营火枪兵北上到与江西、浙江交界的浦城县驻守,以防农民军有浑水摸鱼之举。 福建方面当然也曾考虑过是不是把这些进入闽北的难民交给海汉处理,但从闽北到最近的出海口宁德就有大约四百多里的山路,要组织这些难民出海可是一件相当麻烦的差事。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陶东来很清楚许心素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当年投效明军之前就是大明东南海域的武装走私商人,后来与十八芝起矛盾也是因为利益冲突。十八芝在战败后,其中的很多头目都被许心素下令灭门以绝后患,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海汉也是知道的,只不过为了维持双方的合作关系装聋作哑,并没有出手进行阻止。 类似十八芝这样的垫脚石,在许心素崛起的过程中还为数不少,他能成为一方军阀,可不只是靠抱海汉大腿就能实现的。陶东来毫不怀疑许心素为了壮大自己的实力,会干出一些有违常理的事情。而海汉现阶段所需要的移民要嘛是直接充作苦役的囚犯、奴隶、战俘等等廉价人口,要嘛就是来路比较正常的他国民众,如果福建方面掳掠大明百姓送来海汉充数,那这类移民很可能会将被迫背井离乡的恨意转移到海汉头上,从而形成社会不安定因素。 许裕拙连忙摆手否认了陶东来所说的这种可能性“陶总放心,绝无此事。只是今年以来叛军在安徽等地活动猖獗,造成大量民众外逃,若是贵国有这方面的需要,待在下回去之后便可着手安排从内陆招募难民,由福建出海送来海南岛安置。” 许裕拙所说确有其事,在今年正月,张献忠、罗汝才、左金王等多路农民军在安庆会合,攻打安庆未果之后退守安徽潜山。不久张献忠率军自潜山再次出击,连破太湖、蕲州、黄州等地,并于太湖酆家店重创明军,斩明将潘可大等四十余人,明军折损超过六千。而张献忠军又乘胜追击,夺取了和州、含山、等地,将安徽境内搅得一团乱。 战事爆发之后,大量难民往南涌入了与安徽相邻的浙江和江西躲避战乱,就连与事发地相隔数百里的闽北浦城、松溪、庆元等县,也有来自北方的难民大批进入。虽然知道农民军不太可能南下打到福建这边来,但许心素还是调了两营火枪兵北上到与江西、浙江交界的浦城县驻守,以防农民军有浑水摸鱼之举。 福建方面当然也曾考虑过是不是把这些进入闽北的难民交给海汉处理,但从闽北到最近的出海口宁德就有大约四百多里的山路,要组织这些难民出海可是一件相当麻烦的差事。陶东来很清楚许心素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当年投效明军之前就是大明东南海域的武装走私商人,后来与十八芝起矛盾也是因为利益冲突。十八芝在战败后,其中的很多头目都被许心素下令灭门以绝后患,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海汉也是知道的,只不过为了维持双方的合作关系装聋作哑,并没有出手进行阻止。 类似十八芝这样的垫脚石,在许心素崛起的过程中还为数不少,他能成为一方军阀,可不只是靠抱海汉大腿就能实现的。陶东来毫不怀疑许心素为了壮大自己的实力,会干出一些有违常理的事情。而海汉现阶段所需要的移民要嘛是直接充作苦役的囚犯、奴隶、战俘等等廉价人口,要嘛就是来路比较正常的他国民众,如果福建方面掳掠大明百姓送来海汉充数,那这类移民很可能会将被迫背井离乡的恨意转移到海汉头上,从而形成社会不安定因素。 许裕拙连忙摆手否认了陶东来所说的这种可能性“陶总放心,绝无此事。只是今年以来叛军在安徽等地活动猖獗,造成大量民众外逃,若是贵国有这方面的需要,待在下回去之后便可着手安排从内陆招募难民,由福建出海送来海南岛安置。” 许裕拙所说确有其事,在今年正月,张献忠、罗汝才、左金王等多路农民军在安庆会合,攻打安庆未果之后退守安徽潜山。不久张献忠率军自潜山再次出击,连破太湖、蕲州、黄州等地,并于太湖酆家店重创明军,斩明将潘可大等四十余人,明军折损超过六千。而张献忠军又乘胜追击,夺取了和州、含山、等地,将安徽境内搅得一团乱。 战事爆发之后,大量难民往南涌入了与安徽相邻的浙江和江西躲避战乱,就连与事发地相隔数百里的闽北浦城、松溪、庆元等县,也有来自北方的难民大批进入。虽然知道农民军不太可能南下打到福建这边来,但许心素还是调了两营火枪兵北上到与江西、浙江交界的浦城县驻守,以防农民军有浑水摸鱼之举。 福建方面当然也曾考虑过是不是把这些进入闽北的难民交给海汉处理,但从闽北到最近的出海口宁德就有大约四百多里的山路,要组织这些难民出海可是一件相当麻烦的差事。陶东来很清楚许心素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当年投效明军之前就是大明东南海域的武装走私商人,后来与十八芝起矛盾也是因为利益冲突。十八芝在战败后,其中的很多头目都被许心素下令灭门以绝后患,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海汉也是知道的,只不过为了维持双方的合作关系装聋作哑,并没有出手进行阻止。 类似十八芝这样的垫脚石,在许心素崛起的过程中还为数不少,他能成为一方军阀,可不只是靠抱海汉大腿就能实现的。陶东来毫不怀疑许心素为了壮大自己的实力,会干出一些有违常理的事情。而海汉现阶段所需要的移民要嘛是直接充作苦役的囚犯、奴隶、战俘等等廉价人口,要嘛就是来路比较正常的他国民众,如果福建方面掳掠大明百姓送来海汉充数,那这类移民很可能会将被迫背井离乡的恨意转移到海汉头上,从而形成社会不安定因素。 许裕拙连忙摆手否认了陶东来所说的这种可能性“陶总放心,绝无此事。只是今年以来叛军在安徽等地活动猖獗,造成大量民众外逃,若是贵国有这方面的需要,待在下回去之后便可着手安排从内陆招募难民,由福建出海送来海南岛安置。” 许裕拙所说确有其事,在今年正月,张献忠、罗汝才、左金王等多路农民军在安庆会合,攻打安庆未果之后退守安徽潜山。不久张献忠率军自潜山再次出击,连破太湖、蕲州、黄州等地,并于太湖酆家店重创明军,斩明将潘可大等四十余人,明军折损超过六千。而张献忠军又乘胜追击,夺取了和州、含山、等地,将安徽境内搅得一团乱。 战事爆发之后,大量难民往南涌入了与安徽相邻的浙江和江西躲避战乱,就连与事发地相隔数百里的闽北浦城、松溪、庆元等县,也有来自北方的难民大批进入。虽然知道农民军不太可能南下打到福建这边来,但许心素还是调了两营火枪兵北上到与江西、浙江交界的浦城县驻守,以防农民军有浑水摸鱼之举。 福建方面当然也曾考虑过是不是把这些进入闽北的难民交给海汉处理,但从闽北到最近的出海口宁德就有大约四百多里的山路,要组织这些难民出海可是一件相当麻烦的差事。陶东来很清楚许心素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当年投效明军之前就是大明东南海域的武装走私商人,后来与十八芝起矛盾也是因为利益冲突。十八芝在战败后,其中的很多头目都被许心素下令灭门以绝后患,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海汉也是知道的,只不过为了维持双方的合作关系装聋作哑,并没有出手进行阻止。 类似十八芝这样的垫脚石,在许心素崛起的过程中还为数不少,他能成为一方军阀,可不只是靠抱海汉大腿就能实现的。陶东来毫不怀疑许心素为了壮大自己的实力,会干出一些有违常理的事情。而海汉现阶段所需要的移民要嘛是直接充作苦役的囚犯、奴隶、战俘等等廉价人口,要嘛就是来路比较正常的他国民众,如果福建方面掳掠大明百姓送来海汉充数,那这类移民很可能会将被迫背井离乡的恨意转移到海汉头上,从而形成社会不安定因素。 许裕拙连忙摆手否认了陶东来所说的这种可能性“陶总放心,绝无此事。只是今年以来叛军在安徽等地活动猖獗,造成大量民众外逃,若是贵国有这方面的需要,待在下回去之后便可着手安排从内陆招募难民,由福建出海送来海南岛安置。” 许裕拙所说确有其事,在今年正月,张献忠、罗汝才、左金王等多路农民军在安庆会合,攻打安庆未果之后退守安徽潜山。不久张献忠率军自潜山再次出击,连破太湖、蕲州、黄州等地,并于太湖酆家店重创明军,斩明将潘可大等四十余人,明军折损超过六千。而张献忠军又乘胜追击,夺取了和州、含山、等地,将安徽境内搅得一团乱。 战事爆发之后,大量难民往南涌入了与安徽相邻的浙江和江西躲避战乱,就连与事发地相隔数百里的闽北浦城、松溪、庆元等县,也有来自北方的难民大批进入。虽然知道农民军不太可能南下打到福建这边来,但许心素还是调了两营火枪兵北上到与江西、浙江交界的浦城县驻守,以防农民军有浑水摸鱼之举。 福建方面当然也曾考虑过是不是把这些进入闽北的难民交给海汉处理,但从闽北到最近的出海口宁德就有大约四百多里的山路,要组织这些难民出海可是一件相当麻烦的差事。 。 正文 第1773章 灵活应对 对于朝鲜国羸弱的战斗力,海汉军方在去年就已经领教过了,王汤姆率领的舰队基本上毫不费力便长驱直入抵达其都城附近,并且成功封锁了汉江江面。在这个过程中,朝鲜守军也没有采取过什么有效的抵抗措施,如果当时海汉军登陆攻城,那攻破汉城城防可能也就是两三天的事情。所以之后海汉虽然要求朝鲜出力支援辽东半岛的战事,但却没有提出让他们直接出兵参战,因为军方实在是信不过朝鲜人的战斗力,到了战场上拖后腿可不是闹着玩的,安排朝鲜人干干后勤保障的活就够了。 而在原本的历史上,皇太极在正月间率军亲征朝鲜,连克义州、安州,直逼朝鲜都城,国王李倧率长子和文武百官逃到南汉山城避战。但在清军的攻势之下还是难以招架,最终在次月就献上敕印投降了。而大明这边得到消息派兵渡海的时候,朝鲜已经战败降清了,援军刚出门就不得不打道回府。 同样的状况,极有可能会在朝鲜半岛换一种方式上演。如果清军接下来以朝鲜为主要攻击目标,那海汉很有可能也没法拯救朝鲜。到时候能把国王和大臣们接出来成立流亡政府,估计就是最理想的结果了。 而颜楚杰提到的“争取主动”,也并不是指海汉出兵朝鲜替其抵御清军入侵,那样估计得把全国的兵马都调集到北方去才堪堪够用,显然是不现实的安排。但如果海汉军能够提前掌握清军动向,至少可以考虑趁着敌方军力集结到朝鲜半岛的时候,在辽东方向采取一些措施打击大清,甚至可以利用己方在水面作战的优势,在鸭绿江截击清军。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朝鲜国羸弱的战斗力,海汉军方在去年就已经领教过了,王汤姆率领的舰队基本上毫不费力便长驱直入抵达其都城附近,并且成功封锁了汉江江面。在这个过程中,朝鲜守军也没有采取过什么有效的抵抗措施,如果当时海汉军登陆攻城,那攻破汉城城防可能也就是两三天的事情。所以之后海汉虽然要求朝鲜出力支援辽东半岛的战事,但却没有提出让他们直接出兵参战,因为军方实在是信不过朝鲜人的战斗力,到了战场上拖后腿可不是闹着玩的,安排朝鲜人干干后勤保障的活就够了。 而在原本的历史上,皇太极在正月间率军亲征朝鲜,连克义州、安州,直逼朝鲜都城,国王李倧率长子和文武百官逃到南汉山城避战。但在清军的攻势之下还是难以招架,最终在次月就献上敕印投降了。而大明这边得到消息派兵渡海的时候,朝鲜已经战败降清了,援军刚出门就不得不打道回府。 同样的状况,极有可能会在朝鲜半岛换一种方式上演。如果清军接下来以朝鲜为主要攻击目标,那海汉很有可能也没法拯救朝鲜。到时候能把国王和大臣们接出来成立流亡政府,估计就是最理想的结果了。 而颜楚杰提到的“争取主动”,也并不是指海汉出兵朝鲜替其抵御清军入侵,那样估计得把全国的兵马都调集到北方去才堪堪够用,显然是不现实的安排。但如果海汉军能够提前掌握清军动向,至少可以考虑趁着敌方军力集结到朝鲜半岛的时候,在辽东方向采取一些措施打击大清,甚至可以利用己方在水面作战的优势,在鸭绿江截击清军。对于朝鲜国羸弱的战斗力,海汉军方在去年就已经领教过了,王汤姆率领的舰队基本上毫不费力便长驱直入抵达其都城附近,并且成功封锁了汉江江面。在这个过程中,朝鲜守军也没有采取过什么有效的抵抗措施,如果当时海汉军登陆攻城,那攻破汉城城防可能也就是两三天的事情。所以之后海汉虽然要求朝鲜出力支援辽东半岛的战事,但却没有提出让他们直接出兵参战,因为军方实在是信不过朝鲜人的战斗力,到了战场上拖后腿可不是闹着玩的,安排朝鲜人干干后勤保障的活就够了。 而在原本的历史上,皇太极在正月间率军亲征朝鲜,连克义州、安州,直逼朝鲜都城,国王李倧率长子和文武百官逃到南汉山城避战。但在清军的攻势之下还是难以招架,最终在次月就献上敕印投降了。而大明这边得到消息派兵渡海的时候,朝鲜已经战败降清了,援军刚出门就不得不打道回府。 同样的状况,极有可能会在朝鲜半岛换一种方式上演。如果清军接下来以朝鲜为主要攻击目标,那海汉很有可能也没法拯救朝鲜。到时候能把国王和大臣们接出来成立流亡政府,估计就是最理想的结果了。 而颜楚杰提到的“争取主动”,也并不是指海汉出兵朝鲜替其抵御清军入侵,那样估计得把全国的兵马都调集到北方去才堪堪够用,显然是不现实的安排。但如果海汉军能够提前掌握清军动向,至少可以考虑趁着敌方军力集结到朝鲜半岛的时候,在辽东方向采取一些措施打击大清,甚至可以利用己方在水面作战的优势,在鸭绿江截击清军。对于朝鲜国羸弱的战斗力,海汉军方在去年就已经领教过了,王汤姆率领的舰队基本上毫不费力便长驱直入抵达其都城附近,并且成功封锁了汉江江面。在这个过程中,朝鲜守军也没有采取过什么有效的抵抗措施,如果当时海汉军登陆攻城,那攻破汉城城防可能也就是两三天的事情。所以之后海汉虽然要求朝鲜出力支援辽东半岛的战事,但却没有提出让他们直接出兵参战,因为军方实在是信不过朝鲜人的战斗力,到了战场上拖后腿可不是闹着玩的,安排朝鲜人干干后勤保障的活就够了。 而在原本的历史上,皇太极在正月间率军亲征朝鲜,连克义州、安州,直逼朝鲜都城,国王李倧率长子和文武百官逃到南汉山城避战。但在清军的攻势之下还是难以招架,最终在次月就献上敕印投降了。而大明这边得到消息派兵渡海的时候,朝鲜已经战败降清了,援军刚出门就不得不打道回府。 同样的状况,极有可能会在朝鲜半岛换一种方式上演。如果清军接下来以朝鲜为主要攻击目标,那海汉很有可能也没法拯救朝鲜。到时候能把国王和大臣们接出来成立流亡政府,估计就是最理想的结果了。 而颜楚杰提到的“争取主动”,也并不是指海汉出兵朝鲜替其抵御清军入侵,那样估计得把全国的兵马都调集到北方去才堪堪够用,显然是不现实的安排。但如果海汉军能够提前掌握清军动向,至少可以考虑趁着敌方军力集结到朝鲜半岛的时候,在辽东方向采取一些措施打击大清,甚至可以利用己方在水面作战的优势,在鸭绿江截击清军。对于朝鲜国羸弱的战斗力,海汉军方在去年就已经领教过了,王汤姆率领的舰队基本上毫不费力便长驱直入抵达其都城附近,并且成功封锁了汉江江面。在这个过程中,朝鲜守军也没有采取过什么有效的抵抗措施,如果当时海汉军登陆攻城,那攻破汉城城防可能也就是两三天的事情。所以之后海汉虽然要求朝鲜出力支援辽东半岛的战事,但却没有提出让他们直接出兵参战,因为军方实在是信不过朝鲜人的战斗力,到了战场上拖后腿可不是闹着玩的,安排朝鲜人干干后勤保障的活就够了。 而在原本的历史上,皇太极在正月间率军亲征朝鲜,连克义州、安州,直逼朝鲜都城,国王李倧率长子和文武百官逃到南汉山城避战。但在清军的攻势之下还是难以招架,最终在次月就献上敕印投降了。而大明这边得到消息派兵渡海的时候,朝鲜已经战败降清了,援军刚出门就不得不打道回府。 同样的状况,极有可能会在朝鲜半岛换一种方式上演。如果清军接下来以朝鲜为主要攻击目标,那海汉很有可能也没法拯救朝鲜。到时候能把国王和大臣们接出来成立流亡政府,估计就是最理想的结果了。 而颜楚杰提到的“争取主动”,也并不是指海汉出兵朝鲜替其抵御清军入侵,那样估计得把全国的兵马都调集到北方去才堪堪够用,显然是不现实的安排。但如果海汉军能够提前掌握清军动向,至少可以考虑趁着敌方军力集结到朝鲜半岛的时候,在辽东方向采取一些措施打击大清,甚至可以利用己方在水面作战的优势,在鸭绿江截击清军。对于朝鲜国羸弱的战斗力,海汉军方在去年就已经领教过了,王汤姆率领的舰队基本上毫不费力便长驱直入抵达其都城附近,并且成功封锁了汉江江面。在这个过程中,朝鲜守军也没有采取过什么有效的抵抗措施,如果当时海汉军登陆攻城,那攻破汉城城防可能也就是两三天的事情。所以之后海汉虽然要求朝鲜出力支援辽东半岛的战事,但却没有提出让他们直接出兵参战,因为军方实在是信不过朝鲜人的战斗力,到了战场上拖后腿可不是闹着玩的,安排朝鲜人干干后勤保障的活就够了。 而在原本的历史上,皇太极在正月间率军亲征朝鲜,连克义州、安州,直逼朝鲜都城,国王李倧率长子和文武百官逃到南汉山城避战。但在清军的攻势之下还是难以招架,最终在次月就献上敕印投降了。而大明这边得到消息派兵渡海的时候,朝鲜已经战败降清了,援军刚出门就不得不打道回府。 同样的状况,极有可能会在朝鲜半岛换一种方式上演。如果清军接下来以朝鲜为主要攻击目标,那海汉很有可能也没法拯救朝鲜。到时候能把国王和大臣们接出来成立流亡政府,估计就是最理想的结果了。 而颜楚杰提到的“争取主动”,也并不是指海汉出兵朝鲜替其抵御清军入侵,那样估计得把全国的兵马都调集到北方去才堪堪够用,显然是不现实的安排。但如果海汉军能够提前掌握清军动向,至少可以考虑趁着敌方军力集结到朝鲜半岛的时候,在辽东方向采取一些措施打击大清,甚至可以利用己方在水面作战的优势,在鸭绿江截击清军。对于朝鲜国羸弱的战斗力,海汉军方在去年就已经领教过了,王汤姆率领的舰队基本上毫不费力便长驱直入抵达其都城附近,并且成功封锁了汉江江面。在这个过程中,朝鲜守军也没有采取过什么有效的抵抗措施,如果当时海汉军登陆攻城,那攻破汉城城防可能也就是两三天的事情。所以之后海汉虽然要求朝鲜出力支援辽东半岛的战事,但却没有提出让他们直接出兵参战,因为军方实在是信不过朝鲜人的战斗力,到了战场上拖后腿可不是闹着玩的,安排朝鲜人干干后勤保障的活就够了。 而在原本的历史上,皇太极在正月间率军亲征朝鲜,连克义州、安州,直逼朝鲜都城,国王李倧率长子和文武百官逃到南汉山城避战。但在清军的攻势之下还是难以招架,最终在次月就献上敕印投降了。而大明这边得到消息派兵渡海的时候,朝鲜已经战败降清了,援军刚出门就不得不打道回府。 同样的状况,极有可能会在朝鲜半岛换一种方式上演。如果清军接下来以朝鲜为主要攻击目标,那海汉很有可能也没法拯救朝鲜。到时候能把国王和大臣们接出来成立流亡政府,估计就是最理想的结果了。 而颜楚杰提到的“争取主动”,也并不是指海汉出兵朝鲜替其抵御清军入侵,那样估计得把全国的兵马都调集到北方去才堪堪够用,显然是不现实的安排。 。 正文 第1774章 人情往来 “出发?先等等吧……等半个月吧,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是吧?” 稍后在国防部海军司令办公室里,王汤姆的回答却是让颜楚杰颇感意外。王汤姆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满口答应立刻领军出发,而是打算要再逗留半个月。 王汤姆说罢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吩咐守在门外的勤务兵去泡壶热茶。这间办公室虽然一直在国防部保留着,但实际上他在这里办公的时候并不多,1633年之后就很少使用这间办公室了,这次也是从马尼拉回来之前,国防部才重新打扫启用了这间屋子,顺便将屋里部分家具换了新的。 颜楚杰没有立刻道明国防部打算安排北方舰队尽快出发的原因,而是想弄清王汤姆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要在三亚多待一段时间“你打算给自己放假了?” “那倒不是,对我来说不出海的时候就已经是在放假了。”王汤姆摇摇头否认了颜楚杰的猜测,然后自己公布了答案“本来我是打算国庆一过就走,但人情太多,走不了啊!” 王汤姆拉开抽屉,掏出了一叠请帖放到桌上,足有一寸多厚,无奈地说道“你看,我这才回来多久,接的帖子已经排到两个月之后了。有些能推的当然就推掉了,但还是有很多不好推的人情必须得去。” 颜楚杰心道王汤姆常年在外,三亚本地会如此记挂他的人应该也不会太多,点点头又问道“你部下应该占了大部分吧?”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出发?先等等吧……等半个月吧,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是吧?” 稍后在国防部海军司令办公室里,王汤姆的回答却是让颜楚杰颇感意外。王汤姆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满口答应立刻领军出发,而是打算要再逗留半个月。 王汤姆说罢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吩咐守在门外的勤务兵去泡壶热茶。这间办公室虽然一直在国防部保留着,但实际上他在这里办公的时候并不多,1633年之后就很少使用这间办公室了,这次也是从马尼拉回来之前,国防部才重新打扫启用了这间屋子,顺便将屋里部分家具换了新的。 颜楚杰没有立刻道明国防部打算安排北方舰队尽快出发的原因,而是想弄清王汤姆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要在三亚多待一段时间“你打算给自己放假了?” “那倒不是,对我来说不出海的时候就已经是在放假了。”王汤姆摇摇头否认了颜楚杰的猜测,然后自己公布了答案“本来我是打算国庆一过就走,但人情太多,走不了啊!” 王汤姆拉开抽屉,掏出了一叠请帖放到桌上,足有一寸多厚,无奈地说道“你看,我这才回来多久,接的帖子已经排到两个月之后了。有些能推的当然就推掉了,但还是有很多不好推的人情必须得去。” 颜楚杰心道王汤姆常年在外,三亚本地会如此记挂他的人应该也不会太多,点点头又问道“你部下应该占了大部分吧?” “出发?先等等吧……等半个月吧,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是吧?” 稍后在国防部海军司令办公室里,王汤姆的回答却是让颜楚杰颇感意外。王汤姆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满口答应立刻领军出发,而是打算要再逗留半个月。 王汤姆说罢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吩咐守在门外的勤务兵去泡壶热茶。这间办公室虽然一直在国防部保留着,但实际上他在这里办公的时候并不多,1633年之后就很少使用这间办公室了,这次也是从马尼拉回来之前,国防部才重新打扫启用了这间屋子,顺便将屋里部分家具换了新的。 颜楚杰没有立刻道明国防部打算安排北方舰队尽快出发的原因,而是想弄清王汤姆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要在三亚多待一段时间“你打算给自己放假了?” “那倒不是,对我来说不出海的时候就已经是在放假了。”王汤姆摇摇头否认了颜楚杰的猜测,然后自己公布了答案“本来我是打算国庆一过就走,但人情太多,走不了啊!” 王汤姆拉开抽屉,掏出了一叠请帖放到桌上,足有一寸多厚,无奈地说道“你看,我这才回来多久,接的帖子已经排到两个月之后了。有些能推的当然就推掉了,但还是有很多不好推的人情必须得去。” 颜楚杰心道王汤姆常年在外,三亚本地会如此记挂他的人应该也不会太多,点点头又问道“你部下应该占了大部分吧?” “出发?先等等吧……等半个月吧,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是吧?” 稍后在国防部海军司令办公室里,王汤姆的回答却是让颜楚杰颇感意外。王汤姆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满口答应立刻领军出发,而是打算要再逗留半个月。 王汤姆说罢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吩咐守在门外的勤务兵去泡壶热茶。这间办公室虽然一直在国防部保留着,但实际上他在这里办公的时候并不多,1633年之后就很少使用这间办公室了,这次也是从马尼拉回来之前,国防部才重新打扫启用了这间屋子,顺便将屋里部分家具换了新的。 颜楚杰没有立刻道明国防部打算安排北方舰队尽快出发的原因,而是想弄清王汤姆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要在三亚多待一段时间“你打算给自己放假了?” “那倒不是,对我来说不出海的时候就已经是在放假了。”王汤姆摇摇头否认了颜楚杰的猜测,然后自己公布了答案“本来我是打算国庆一过就走,但人情太多,走不了啊!” 王汤姆拉开抽屉,掏出了一叠请帖放到桌上,足有一寸多厚,无奈地说道“你看,我这才回来多久,接的帖子已经排到两个月之后了。有些能推的当然就推掉了,但还是有很多不好推的人情必须得去。” 颜楚杰心道王汤姆常年在外,三亚本地会如此记挂他的人应该也不会太多,点点头又问道“你部下应该占了大部分吧?” “出发?先等等吧……等半个月吧,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是吧?” 稍后在国防部海军司令办公室里,王汤姆的回答却是让颜楚杰颇感意外。王汤姆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满口答应立刻领军出发,而是打算要再逗留半个月。 王汤姆说罢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吩咐守在门外的勤务兵去泡壶热茶。这间办公室虽然一直在国防部保留着,但实际上他在这里办公的时候并不多,1633年之后就很少使用这间办公室了,这次也是从马尼拉回来之前,国防部才重新打扫启用了这间屋子,顺便将屋里部分家具换了新的。 颜楚杰没有立刻道明国防部打算安排北方舰队尽快出发的原因,而是想弄清王汤姆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要在三亚多待一段时间“你打算给自己放假了?” “那倒不是,对我来说不出海的时候就已经是在放假了。”王汤姆摇摇头否认了颜楚杰的猜测,然后自己公布了答案“本来我是打算国庆一过就走,但人情太多,走不了啊!” 王汤姆拉开抽屉,掏出了一叠请帖放到桌上,足有一寸多厚,无奈地说道“你看,我这才回来多久,接的帖子已经排到两个月之后了。有些能推的当然就推掉了,但还是有很多不好推的人情必须得去。” 颜楚杰心道王汤姆常年在外,三亚本地会如此记挂他的人应该也不会太多,点点头又问道“你部下应该占了大部分吧?” “出发?先等等吧……等半个月吧,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是吧?” 稍后在国防部海军司令办公室里,王汤姆的回答却是让颜楚杰颇感意外。王汤姆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满口答应立刻领军出发,而是打算要再逗留半个月。 王汤姆说罢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吩咐守在门外的勤务兵去泡壶热茶。这间办公室虽然一直在国防部保留着,但实际上他在这里办公的时候并不多,1633年之后就很少使用这间办公室了,这次也是从马尼拉回来之前,国防部才重新打扫启用了这间屋子,顺便将屋里部分家具换了新的。 颜楚杰没有立刻道明国防部打算安排北方舰队尽快出发的原因,而是想弄清王汤姆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要在三亚多待一段时间“你打算给自己放假了?” “那倒不是,对我来说不出海的时候就已经是在放假了。”王汤姆摇摇头否认了颜楚杰的猜测,然后自己公布了答案“本来我是打算国庆一过就走,但人情太多,走不了啊!” 王汤姆拉开抽屉,掏出了一叠请帖放到桌上,足有一寸多厚,无奈地说道“你看,我这才回来多久,接的帖子已经排到两个月之后了。有些能推的当然就推掉了,但还是有很多不好推的人情必须得去。” 颜楚杰心道王汤姆常年在外,三亚本地会如此记挂他的人应该也不会太多,点点头又问道“你部下应该占了大部分吧?” “出发?先等等吧……等半个月吧,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是吧?” 稍后在国防部海军司令办公室里,王汤姆的回答却是让颜楚杰颇感意外。王汤姆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满口答应立刻领军出发,而是打算要再逗留半个月。 王汤姆说罢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吩咐守在门外的勤务兵去泡壶热茶。这间办公室虽然一直在国防部保留着,但实际上他在这里办公的时候并不多,1633年之后就很少使用这间办公室了,这次也是从马尼拉回来之前,国防部才重新打扫启用了这间屋子,顺便将屋里部分家具换了新的。 颜楚杰没有立刻道明国防部打算安排北方舰队尽快出发的原因,而是想弄清王汤姆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要在三亚多待一段时间“你打算给自己放假了?” “那倒不是,对我来说不出海的时候就已经是在放假了。”王汤姆摇摇头否认了颜楚杰的猜测,然后自己公布了答案“本来我是打算国庆一过就走,但人情太多,走不了啊!” 王汤姆拉开抽屉,掏出了一叠请帖放到桌上,足有一寸多厚,无奈地说道“你看,我这才回来多久,接的帖子已经排到两个月之后了。有些能推的当然就推掉了,但还是有很多不好推的人情必须得去。” 颜楚杰心道王汤姆常年在外,三亚本地会如此记挂他的人应该也不会太多,点点头又问道“你部下应该占了大部分吧?” “出发?先等等吧……等半个月吧,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是吧?” 稍后在国防部海军司令办公室里,王汤姆的回答却是让颜楚杰颇感意外。王汤姆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满口答应立刻领军出发,而是打算要再逗留半个月。 王汤姆说罢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吩咐守在门外的勤务兵去泡壶热茶。这间办公室虽然一直在国防部保留着,但实际上他在这里办公的时候并不多,1633年之后就很少使用这间办公室了,这次也是从马尼拉回来之前,国防部才重新打扫启用了这间屋子,顺便将屋里部分家具换了新的。 颜楚杰没有立刻道明国防部打算安排北方舰队尽快出发的原因,而是想弄清王汤姆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要在三亚多待一段时间“你打算给自己放假了?” “那倒不是,对我来说不出海的时候就已经是在放假了。”王汤姆摇摇头否认了颜楚杰的猜测,然后自己公布了答案“本来我是打算国庆一过就走,但人情太多,走不了啊!” 王汤姆拉开抽屉,掏出了一叠请帖放到桌上,足有一寸多厚,无奈地说道“你看,我这才回来多久,接的帖子已经排到两个月之后了。有些能推的当然就推掉了,但还是有很多不好推的人情必须得去。” 。 正文 第1775章 曲线救国 李希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一方面是因为三亚城区中四处响起的鞭炮声让他无法安心睡懒觉,另一方面是有迎宾馆的工作人员来通知他,今天国防部的高官会安排与他见面。虽然没说具体的时间,但李希还是早早便收拾停当,在迎宾馆等候对方的到来。 李希估计这个安排是与自己之前提出的驻军申请有直接的关系,他原本以为此事可能会拖上数日才有回音,倒是没想到海汉军方的效率还挺高,这么快就有回音了。不过他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一是担心海汉最终还是拒绝了自己的建议,二来则是怕海汉借此来个狮子大开口,向朝鲜收取天文数字的军费才肯出兵。 作为弱势的一方,李希也没什么有效的办法去改变海汉的态度,只能面对现实。他甚至想好了如果海汉这边要拒绝自己,那为了拯救国家命运,或许还需要尝试血书进谏之类的激进手段才行。 不过他又担心太激进的手段会惹恼海汉人,到时候万一适得其反那就真的糟糕了。这样的矛盾心理让李希一整个上午都处于忐忑不安的状态,就连安南小王爷派人来邀请他共进午餐,他也因为担心海汉高官中午会过来而婉言谢绝了。 不过李希把这个邀约推掉还真的是对了,郑柞派来的人刚走,颜楚杰就到了迎宾馆这边。李希听到手下禀报之后不敢怠慢,主动来到住所大门外迎接颜楚杰的到来。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李希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一方面是因为三亚城区中四处响起的鞭炮声让他无法安心睡懒觉,另一方面是有迎宾馆的工作人员来通知他,今天国防部的高官会安排与他见面。虽然没说具体的时间,但李希还是早早便收拾停当,在迎宾馆等候对方的到来。 李希估计这个安排是与自己之前提出的驻军申请有直接的关系,他原本以为此事可能会拖上数日才有回音,倒是没想到海汉军方的效率还挺高,这么快就有回音了。不过他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一是担心海汉最终还是拒绝了自己的建议,二来则是怕海汉借此来个狮子大开口,向朝鲜收取天文数字的军费才肯出兵。 作为弱势的一方,李希也没什么有效的办法去改变海汉的态度,只能面对现实。他甚至想好了如果海汉这边要拒绝自己,那为了拯救国家命运,或许还需要尝试血书进谏之类的激进手段才行。 不过他又担心太激进的手段会惹恼海汉人,到时候万一适得其反那就真的糟糕了。这样的矛盾心理让李希一整个上午都处于忐忑不安的状态,就连安南小王爷派人来邀请他共进午餐,他也因为担心海汉高官中午会过来而婉言谢绝了。 不过李希把这个邀约推掉还真的是对了,郑柞派来的人刚走,颜楚杰就到了迎宾馆这边。李希听到手下禀报之后不敢怠慢,主动来到住所大门外迎接颜楚杰的到来。李希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一方面是因为三亚城区中四处响起的鞭炮声让他无法安心睡懒觉,另一方面是有迎宾馆的工作人员来通知他,今天国防部的高官会安排与他见面。虽然没说具体的时间,但李希还是早早便收拾停当,在迎宾馆等候对方的到来。 李希估计这个安排是与自己之前提出的驻军申请有直接的关系,他原本以为此事可能会拖上数日才有回音,倒是没想到海汉军方的效率还挺高,这么快就有回音了。不过他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一是担心海汉最终还是拒绝了自己的建议,二来则是怕海汉借此来个狮子大开口,向朝鲜收取天文数字的军费才肯出兵。 作为弱势的一方,李希也没什么有效的办法去改变海汉的态度,只能面对现实。他甚至想好了如果海汉这边要拒绝自己,那为了拯救国家命运,或许还需要尝试血书进谏之类的激进手段才行。 不过他又担心太激进的手段会惹恼海汉人,到时候万一适得其反那就真的糟糕了。这样的矛盾心理让李希一整个上午都处于忐忑不安的状态,就连安南小王爷派人来邀请他共进午餐,他也因为担心海汉高官中午会过来而婉言谢绝了。 不过李希把这个邀约推掉还真的是对了,郑柞派来的人刚走,颜楚杰就到了迎宾馆这边。李希听到手下禀报之后不敢怠慢,主动来到住所大门外迎接颜楚杰的到来。李希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一方面是因为三亚城区中四处响起的鞭炮声让他无法安心睡懒觉,另一方面是有迎宾馆的工作人员来通知他,今天国防部的高官会安排与他见面。虽然没说具体的时间,但李希还是早早便收拾停当,在迎宾馆等候对方的到来。 李希估计这个安排是与自己之前提出的驻军申请有直接的关系,他原本以为此事可能会拖上数日才有回音,倒是没想到海汉军方的效率还挺高,这么快就有回音了。不过他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一是担心海汉最终还是拒绝了自己的建议,二来则是怕海汉借此来个狮子大开口,向朝鲜收取天文数字的军费才肯出兵。 作为弱势的一方,李希也没什么有效的办法去改变海汉的态度,只能面对现实。他甚至想好了如果海汉这边要拒绝自己,那为了拯救国家命运,或许还需要尝试血书进谏之类的激进手段才行。 不过他又担心太激进的手段会惹恼海汉人,到时候万一适得其反那就真的糟糕了。这样的矛盾心理让李希一整个上午都处于忐忑不安的状态,就连安南小王爷派人来邀请他共进午餐,他也因为担心海汉高官中午会过来而婉言谢绝了。 不过李希把这个邀约推掉还真的是对了,郑柞派来的人刚走,颜楚杰就到了迎宾馆这边。李希听到手下禀报之后不敢怠慢,主动来到住所大门外迎接颜楚杰的到来。李希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一方面是因为三亚城区中四处响起的鞭炮声让他无法安心睡懒觉,另一方面是有迎宾馆的工作人员来通知他,今天国防部的高官会安排与他见面。虽然没说具体的时间,但李希还是早早便收拾停当,在迎宾馆等候对方的到来。 李希估计这个安排是与自己之前提出的驻军申请有直接的关系,他原本以为此事可能会拖上数日才有回音,倒是没想到海汉军方的效率还挺高,这么快就有回音了。不过他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一是担心海汉最终还是拒绝了自己的建议,二来则是怕海汉借此来个狮子大开口,向朝鲜收取天文数字的军费才肯出兵。 作为弱势的一方,李希也没什么有效的办法去改变海汉的态度,只能面对现实。他甚至想好了如果海汉这边要拒绝自己,那为了拯救国家命运,或许还需要尝试血书进谏之类的激进手段才行。 不过他又担心太激进的手段会惹恼海汉人,到时候万一适得其反那就真的糟糕了。这样的矛盾心理让李希一整个上午都处于忐忑不安的状态,就连安南小王爷派人来邀请他共进午餐,他也因为担心海汉高官中午会过来而婉言谢绝了。 不过李希把这个邀约推掉还真的是对了,郑柞派来的人刚走,颜楚杰就到了迎宾馆这边。李希听到手下禀报之后不敢怠慢,主动来到住所大门外迎接颜楚杰的到来。李希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一方面是因为三亚城区中四处响起的鞭炮声让他无法安心睡懒觉,另一方面是有迎宾馆的工作人员来通知他,今天国防部的高官会安排与他见面。虽然没说具体的时间,但李希还是早早便收拾停当,在迎宾馆等候对方的到来。 李希估计这个安排是与自己之前提出的驻军申请有直接的关系,他原本以为此事可能会拖上数日才有回音,倒是没想到海汉军方的效率还挺高,这么快就有回音了。不过他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一是担心海汉最终还是拒绝了自己的建议,二来则是怕海汉借此来个狮子大开口,向朝鲜收取天文数字的军费才肯出兵。 作为弱势的一方,李希也没什么有效的办法去改变海汉的态度,只能面对现实。他甚至想好了如果海汉这边要拒绝自己,那为了拯救国家命运,或许还需要尝试血书进谏之类的激进手段才行。 不过他又担心太激进的手段会惹恼海汉人,到时候万一适得其反那就真的糟糕了。这样的矛盾心理让李希一整个上午都处于忐忑不安的状态,就连安南小王爷派人来邀请他共进午餐,他也因为担心海汉高官中午会过来而婉言谢绝了。 不过李希把这个邀约推掉还真的是对了,郑柞派来的人刚走,颜楚杰就到了迎宾馆这边。李希听到手下禀报之后不敢怠慢,主动来到住所大门外迎接颜楚杰的到来。李希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一方面是因为三亚城区中四处响起的鞭炮声让他无法安心睡懒觉,另一方面是有迎宾馆的工作人员来通知他,今天国防部的高官会安排与他见面。虽然没说具体的时间,但李希还是早早便收拾停当,在迎宾馆等候对方的到来。 李希估计这个安排是与自己之前提出的驻军申请有直接的关系,他原本以为此事可能会拖上数日才有回音,倒是没想到海汉军方的效率还挺高,这么快就有回音了。不过他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一是担心海汉最终还是拒绝了自己的建议,二来则是怕海汉借此来个狮子大开口,向朝鲜收取天文数字的军费才肯出兵。 作为弱势的一方,李希也没什么有效的办法去改变海汉的态度,只能面对现实。他甚至想好了如果海汉这边要拒绝自己,那为了拯救国家命运,或许还需要尝试血书进谏之类的激进手段才行。 不过他又担心太激进的手段会惹恼海汉人,到时候万一适得其反那就真的糟糕了。这样的矛盾心理让李希一整个上午都处于忐忑不安的状态,就连安南小王爷派人来邀请他共进午餐,他也因为担心海汉高官中午会过来而婉言谢绝了。 不过李希把这个邀约推掉还真的是对了,郑柞派来的人刚走,颜楚杰就到了迎宾馆这边。李希听到手下禀报之后不敢怠慢,主动来到住所大门外迎接颜楚杰的到来。李希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一方面是因为三亚城区中四处响起的鞭炮声让他无法安心睡懒觉,另一方面是有迎宾馆的工作人员来通知他,今天国防部的高官会安排与他见面。虽然没说具体的时间,但李希还是早早便收拾停当,在迎宾馆等候对方的到来。 李希估计这个安排是与自己之前提出的驻军申请有直接的关系,他原本以为此事可能会拖上数日才有回音,倒是没想到海汉军方的效率还挺高,这么快就有回音了。不过他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一是担心海汉最终还是拒绝了自己的建议,二来则是怕海汉借此来个狮子大开口,向朝鲜收取天文数字的军费才肯出兵。 作为弱势的一方,李希也没什么有效的办法去改变海汉的态度,只能面对现实。他甚至想好了如果海汉这边要拒绝自己,那为了拯救国家命运,或许还需要尝试血书进谏之类的激进手段才行。 不过他又担心太激进的手段会惹恼海汉人,到时候万一适得其反那就真的糟糕了。这样的矛盾心理让李希一整个上午都处于忐忑不安的状态,就连安南小王爷派人来邀请他共进午餐,他也因为担心海汉高官中午会过来而婉言谢绝了。 不过李希把这个邀约推掉还真的是对了,郑柞派来的人刚走,颜楚杰就到了迎宾馆这边。 。 正文 第1776章 诚意谢礼 即便明知海汉这边是抱着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态度,非要等朝鲜答应出钱才肯出兵,李希也只能装作不知,还得主动提出用经济补偿来安抚和激励出征北方的海汉军。只是李希也拿不准到底该出多少才合适,只能按照自己事前的预计,战战兢兢地喊出了一千两黄金的价钱,称朝鲜国愿以此作为悬赏,奉上给愿意出兵援朝的海汉部队。 李希出了价之后见颜楚杰面无表情,心中便是咯噔一下,暗道不妙。海汉国财大气粗,千两黄金对自己的国家来说当然已经不是小数目了,但对这些眼界颇高的海汉高官而言,恐怕还没到能打动他们的程度。 果然颜楚杰放下手中的茶杯,干咳了一声道“李大人倒是有心了,不过嘛……我军只向执委会效忠,在海外执行作战任务也都是听从执委会的命令,贵国如果弄出这么一个赏金,那这事情可就变了味道了。” 李希愣了大约两秒钟,便立刻点头应道“首长说得对,是下官措辞不妥!这不是赏金,而是本国对贵国出兵援助的一点点谢礼。” 颜楚杰作为难状道“我倒是能够理解贵国的难处,但如果贵国的谢礼就只是这点东西,恐怕我手下的将领们会误认为朝鲜是在有意羞辱我国,进而影响到两国的关系和将士们的作战热情。” 李希心道嫌钱太少能被你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愧是执委会的大人物,功力深厚,不得不服。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即便明知海汉这边是抱着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态度,非要等朝鲜答应出钱才肯出兵,李希也只能装作不知,还得主动提出用经济补偿来安抚和激励出征北方的海汉军。只是李希也拿不准到底该出多少才合适,只能按照自己事前的预计,战战兢兢地喊出了一千两黄金的价钱,称朝鲜国愿以此作为悬赏,奉上给愿意出兵援朝的海汉部队。 李希出了价之后见颜楚杰面无表情,心中便是咯噔一下,暗道不妙。海汉国财大气粗,千两黄金对自己的国家来说当然已经不是小数目了,但对这些眼界颇高的海汉高官而言,恐怕还没到能打动他们的程度。 果然颜楚杰放下手中的茶杯,干咳了一声道“李大人倒是有心了,不过嘛……我军只向执委会效忠,在海外执行作战任务也都是听从执委会的命令,贵国如果弄出这么一个赏金,那这事情可就变了味道了。” 李希愣了大约两秒钟,便立刻点头应道“首长说得对,是下官措辞不妥!这不是赏金,而是本国对贵国出兵援助的一点点谢礼。” 颜楚杰作为难状道“我倒是能够理解贵国的难处,但如果贵国的谢礼就只是这点东西,恐怕我手下的将领们会误认为朝鲜是在有意羞辱我国,进而影响到两国的关系和将士们的作战热情。” 李希心道嫌钱太少能被你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愧是执委会的大人物,功力深厚,不得不服。即便明知海汉这边是抱着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态度,非要等朝鲜答应出钱才肯出兵,李希也只能装作不知,还得主动提出用经济补偿来安抚和激励出征北方的海汉军。只是李希也拿不准到底该出多少才合适,只能按照自己事前的预计,战战兢兢地喊出了一千两黄金的价钱,称朝鲜国愿以此作为悬赏,奉上给愿意出兵援朝的海汉部队。 李希出了价之后见颜楚杰面无表情,心中便是咯噔一下,暗道不妙。海汉国财大气粗,千两黄金对自己的国家来说当然已经不是小数目了,但对这些眼界颇高的海汉高官而言,恐怕还没到能打动他们的程度。 果然颜楚杰放下手中的茶杯,干咳了一声道“李大人倒是有心了,不过嘛……我军只向执委会效忠,在海外执行作战任务也都是听从执委会的命令,贵国如果弄出这么一个赏金,那这事情可就变了味道了。” 李希愣了大约两秒钟,便立刻点头应道“首长说得对,是下官措辞不妥!这不是赏金,而是本国对贵国出兵援助的一点点谢礼。” 颜楚杰作为难状道“我倒是能够理解贵国的难处,但如果贵国的谢礼就只是这点东西,恐怕我手下的将领们会误认为朝鲜是在有意羞辱我国,进而影响到两国的关系和将士们的作战热情。” 李希心道嫌钱太少能被你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愧是执委会的大人物,功力深厚,不得不服。即便明知海汉这边是抱着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态度,非要等朝鲜答应出钱才肯出兵,李希也只能装作不知,还得主动提出用经济补偿来安抚和激励出征北方的海汉军。只是李希也拿不准到底该出多少才合适,只能按照自己事前的预计,战战兢兢地喊出了一千两黄金的价钱,称朝鲜国愿以此作为悬赏,奉上给愿意出兵援朝的海汉部队。 李希出了价之后见颜楚杰面无表情,心中便是咯噔一下,暗道不妙。海汉国财大气粗,千两黄金对自己的国家来说当然已经不是小数目了,但对这些眼界颇高的海汉高官而言,恐怕还没到能打动他们的程度。 果然颜楚杰放下手中的茶杯,干咳了一声道“李大人倒是有心了,不过嘛……我军只向执委会效忠,在海外执行作战任务也都是听从执委会的命令,贵国如果弄出这么一个赏金,那这事情可就变了味道了。” 李希愣了大约两秒钟,便立刻点头应道“首长说得对,是下官措辞不妥!这不是赏金,而是本国对贵国出兵援助的一点点谢礼。” 颜楚杰作为难状道“我倒是能够理解贵国的难处,但如果贵国的谢礼就只是这点东西,恐怕我手下的将领们会误认为朝鲜是在有意羞辱我国,进而影响到两国的关系和将士们的作战热情。” 李希心道嫌钱太少能被你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愧是执委会的大人物,功力深厚,不得不服。即便明知海汉这边是抱着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态度,非要等朝鲜答应出钱才肯出兵,李希也只能装作不知,还得主动提出用经济补偿来安抚和激励出征北方的海汉军。只是李希也拿不准到底该出多少才合适,只能按照自己事前的预计,战战兢兢地喊出了一千两黄金的价钱,称朝鲜国愿以此作为悬赏,奉上给愿意出兵援朝的海汉部队。 李希出了价之后见颜楚杰面无表情,心中便是咯噔一下,暗道不妙。海汉国财大气粗,千两黄金对自己的国家来说当然已经不是小数目了,但对这些眼界颇高的海汉高官而言,恐怕还没到能打动他们的程度。 果然颜楚杰放下手中的茶杯,干咳了一声道“李大人倒是有心了,不过嘛……我军只向执委会效忠,在海外执行作战任务也都是听从执委会的命令,贵国如果弄出这么一个赏金,那这事情可就变了味道了。” 李希愣了大约两秒钟,便立刻点头应道“首长说得对,是下官措辞不妥!这不是赏金,而是本国对贵国出兵援助的一点点谢礼。” 颜楚杰作为难状道“我倒是能够理解贵国的难处,但如果贵国的谢礼就只是这点东西,恐怕我手下的将领们会误认为朝鲜是在有意羞辱我国,进而影响到两国的关系和将士们的作战热情。” 李希心道嫌钱太少能被你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愧是执委会的大人物,功力深厚,不得不服。即便明知海汉这边是抱着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态度,非要等朝鲜答应出钱才肯出兵,李希也只能装作不知,还得主动提出用经济补偿来安抚和激励出征北方的海汉军。只是李希也拿不准到底该出多少才合适,只能按照自己事前的预计,战战兢兢地喊出了一千两黄金的价钱,称朝鲜国愿以此作为悬赏,奉上给愿意出兵援朝的海汉部队。 李希出了价之后见颜楚杰面无表情,心中便是咯噔一下,暗道不妙。海汉国财大气粗,千两黄金对自己的国家来说当然已经不是小数目了,但对这些眼界颇高的海汉高官而言,恐怕还没到能打动他们的程度。 果然颜楚杰放下手中的茶杯,干咳了一声道“李大人倒是有心了,不过嘛……我军只向执委会效忠,在海外执行作战任务也都是听从执委会的命令,贵国如果弄出这么一个赏金,那这事情可就变了味道了。” 李希愣了大约两秒钟,便立刻点头应道“首长说得对,是下官措辞不妥!这不是赏金,而是本国对贵国出兵援助的一点点谢礼。” 颜楚杰作为难状道“我倒是能够理解贵国的难处,但如果贵国的谢礼就只是这点东西,恐怕我手下的将领们会误认为朝鲜是在有意羞辱我国,进而影响到两国的关系和将士们的作战热情。” 李希心道嫌钱太少能被你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愧是执委会的大人物,功力深厚,不得不服。即便明知海汉这边是抱着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态度,非要等朝鲜答应出钱才肯出兵,李希也只能装作不知,还得主动提出用经济补偿来安抚和激励出征北方的海汉军。只是李希也拿不准到底该出多少才合适,只能按照自己事前的预计,战战兢兢地喊出了一千两黄金的价钱,称朝鲜国愿以此作为悬赏,奉上给愿意出兵援朝的海汉部队。 李希出了价之后见颜楚杰面无表情,心中便是咯噔一下,暗道不妙。海汉国财大气粗,千两黄金对自己的国家来说当然已经不是小数目了,但对这些眼界颇高的海汉高官而言,恐怕还没到能打动他们的程度。 果然颜楚杰放下手中的茶杯,干咳了一声道“李大人倒是有心了,不过嘛……我军只向执委会效忠,在海外执行作战任务也都是听从执委会的命令,贵国如果弄出这么一个赏金,那这事情可就变了味道了。” 李希愣了大约两秒钟,便立刻点头应道“首长说得对,是下官措辞不妥!这不是赏金,而是本国对贵国出兵援助的一点点谢礼。” 颜楚杰作为难状道“我倒是能够理解贵国的难处,但如果贵国的谢礼就只是这点东西,恐怕我手下的将领们会误认为朝鲜是在有意羞辱我国,进而影响到两国的关系和将士们的作战热情。” 李希心道嫌钱太少能被你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愧是执委会的大人物,功力深厚,不得不服。即便明知海汉这边是抱着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态度,非要等朝鲜答应出钱才肯出兵,李希也只能装作不知,还得主动提出用经济补偿来安抚和激励出征北方的海汉军。只是李希也拿不准到底该出多少才合适,只能按照自己事前的预计,战战兢兢地喊出了一千两黄金的价钱,称朝鲜国愿以此作为悬赏,奉上给愿意出兵援朝的海汉部队。 李希出了价之后见颜楚杰面无表情,心中便是咯噔一下,暗道不妙。海汉国财大气粗,千两黄金对自己的国家来说当然已经不是小数目了,但对这些眼界颇高的海汉高官而言,恐怕还没到能打动他们的程度。 果然颜楚杰放下手中的茶杯,干咳了一声道“李大人倒是有心了,不过嘛……我军只向执委会效忠,在海外执行作战任务也都是听从执委会的命令,贵国如果弄出这么一个赏金,那这事情可就变了味道了。” 李希愣了大约两秒钟,便立刻点头应道“首长说得对,是下官措辞不妥!这不是赏金,而是本国对贵国出兵援助的一点点谢礼。” 颜楚杰作为难状道“我倒是能够理解贵国的难处,但如果贵国的谢礼就只是这点东西,恐怕我手下的将领们会误认为朝鲜是在有意羞辱我国,进而影响到两国的关系和将士们的作战热情。” 。 正文 第1777章 一代名将 海汉军靠着历年来的显赫战绩,如今已经是东亚最为有名的强军之一,对于外界而言,海汉军除了坚船利炮之外,还被广为津津乐道的话题便是海汉的诸位名将。而这其中又以近十年不断在海外南征北战,并带出了特战独立团这样一支精锐之师的钱天敦最受关注。 由于常年都在海外带兵作战,钱天敦其实极少在公众视野中出现,甚至很多本国国民也并不清楚每年都在外打胜仗的钱大将军究竟长什么模样。不过关于这位常胜将军的传闻可是着实不少,光是民间以他为主要人物创作出的各种说书段子、章回小说,就至少有几十种之多。至于类似武曲星下凡、关二爷转世这类野路子的传说,那更是数不胜数。 即便是在海汉军方内部,也有相当多的军人将钱天敦视为了榜样和偶像,憋着劲要成为像他一样的名将。甚至就连钱天敦深居简出的生活习惯,也成为军官们争相效仿的特点之一。 不过话说回来,钱天敦能够在海汉军中脱颖而出,除了本身的硬实力之外,一定程度上也是有时势造英雄的因素在其中。当时穿越集团中能够带兵的职业军人本就不多,而钱天敦的军事素质在其中的确算是佼佼者,穿越集团为了能够控制黑土港这个能源产地,给予了他充分的信任,让他自行在安南组建了嫡系部队,也就是今时今日这支特战独立团的雏形。 之后执委会也给予钱天敦充分的信任与支持,让他的部队一直装备最先进的武器,在各种大小战役中充当主力作战部队,数年积累战功,终于成就了钱天敦一代名将的高大形象。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军靠着历年来的显赫战绩,如今已经是东亚最为有名的强军之一,对于外界而言,海汉军除了坚船利炮之外,还被广为津津乐道的话题便是海汉的诸位名将。而这其中又以近十年不断在海外南征北战,并带出了特战独立团这样一支精锐之师的钱天敦最受关注。 由于常年都在海外带兵作战,钱天敦其实极少在公众视野中出现,甚至很多本国国民也并不清楚每年都在外打胜仗的钱大将军究竟长什么模样。不过关于这位常胜将军的传闻可是着实不少,光是民间以他为主要人物创作出的各种说书段子、章回小说,就至少有几十种之多。至于类似武曲星下凡、关二爷转世这类野路子的传说,那更是数不胜数。 即便是在海汉军方内部,也有相当多的军人将钱天敦视为了榜样和偶像,憋着劲要成为像他一样的名将。甚至就连钱天敦深居简出的生活习惯,也成为军官们争相效仿的特点之一。 不过话说回来,钱天敦能够在海汉军中脱颖而出,除了本身的硬实力之外,一定程度上也是有时势造英雄的因素在其中。当时穿越集团中能够带兵的职业军人本就不多,而钱天敦的军事素质在其中的确算是佼佼者,穿越集团为了能够控制黑土港这个能源产地,给予了他充分的信任,让他自行在安南组建了嫡系部队,也就是今时今日这支特战独立团的雏形。 之后执委会也给予钱天敦充分的信任与支持,让他的部队一直装备最先进的武器,在各种大小战役中充当主力作战部队,数年积累战功,终于成就了钱天敦一代名将的高大形象。海汉军靠着历年来的显赫战绩,如今已经是东亚最为有名的强军之一,对于外界而言,海汉军除了坚船利炮之外,还被广为津津乐道的话题便是海汉的诸位名将。而这其中又以近十年不断在海外南征北战,并带出了特战独立团这样一支精锐之师的钱天敦最受关注。 由于常年都在海外带兵作战,钱天敦其实极少在公众视野中出现,甚至很多本国国民也并不清楚每年都在外打胜仗的钱大将军究竟长什么模样。不过关于这位常胜将军的传闻可是着实不少,光是民间以他为主要人物创作出的各种说书段子、章回小说,就至少有几十种之多。至于类似武曲星下凡、关二爷转世这类野路子的传说,那更是数不胜数。 即便是在海汉军方内部,也有相当多的军人将钱天敦视为了榜样和偶像,憋着劲要成为像他一样的名将。甚至就连钱天敦深居简出的生活习惯,也成为军官们争相效仿的特点之一。 不过话说回来,钱天敦能够在海汉军中脱颖而出,除了本身的硬实力之外,一定程度上也是有时势造英雄的因素在其中。当时穿越集团中能够带兵的职业军人本就不多,而钱天敦的军事素质在其中的确算是佼佼者,穿越集团为了能够控制黑土港这个能源产地,给予了他充分的信任,让他自行在安南组建了嫡系部队,也就是今时今日这支特战独立团的雏形。 之后执委会也给予钱天敦充分的信任与支持,让他的部队一直装备最先进的武器,在各种大小战役中充当主力作战部队,数年积累战功,终于成就了钱天敦一代名将的高大形象。海汉军靠着历年来的显赫战绩,如今已经是东亚最为有名的强军之一,对于外界而言,海汉军除了坚船利炮之外,还被广为津津乐道的话题便是海汉的诸位名将。而这其中又以近十年不断在海外南征北战,并带出了特战独立团这样一支精锐之师的钱天敦最受关注。 由于常年都在海外带兵作战,钱天敦其实极少在公众视野中出现,甚至很多本国国民也并不清楚每年都在外打胜仗的钱大将军究竟长什么模样。不过关于这位常胜将军的传闻可是着实不少,光是民间以他为主要人物创作出的各种说书段子、章回小说,就至少有几十种之多。至于类似武曲星下凡、关二爷转世这类野路子的传说,那更是数不胜数。 即便是在海汉军方内部,也有相当多的军人将钱天敦视为了榜样和偶像,憋着劲要成为像他一样的名将。甚至就连钱天敦深居简出的生活习惯,也成为军官们争相效仿的特点之一。 不过话说回来,钱天敦能够在海汉军中脱颖而出,除了本身的硬实力之外,一定程度上也是有时势造英雄的因素在其中。当时穿越集团中能够带兵的职业军人本就不多,而钱天敦的军事素质在其中的确算是佼佼者,穿越集团为了能够控制黑土港这个能源产地,给予了他充分的信任,让他自行在安南组建了嫡系部队,也就是今时今日这支特战独立团的雏形。 之后执委会也给予钱天敦充分的信任与支持,让他的部队一直装备最先进的武器,在各种大小战役中充当主力作战部队,数年积累战功,终于成就了钱天敦一代名将的高大形象。海汉军靠着历年来的显赫战绩,如今已经是东亚最为有名的强军之一,对于外界而言,海汉军除了坚船利炮之外,还被广为津津乐道的话题便是海汉的诸位名将。而这其中又以近十年不断在海外南征北战,并带出了特战独立团这样一支精锐之师的钱天敦最受关注。 由于常年都在海外带兵作战,钱天敦其实极少在公众视野中出现,甚至很多本国国民也并不清楚每年都在外打胜仗的钱大将军究竟长什么模样。不过关于这位常胜将军的传闻可是着实不少,光是民间以他为主要人物创作出的各种说书段子、章回小说,就至少有几十种之多。至于类似武曲星下凡、关二爷转世这类野路子的传说,那更是数不胜数。 即便是在海汉军方内部,也有相当多的军人将钱天敦视为了榜样和偶像,憋着劲要成为像他一样的名将。甚至就连钱天敦深居简出的生活习惯,也成为军官们争相效仿的特点之一。 不过话说回来,钱天敦能够在海汉军中脱颖而出,除了本身的硬实力之外,一定程度上也是有时势造英雄的因素在其中。当时穿越集团中能够带兵的职业军人本就不多,而钱天敦的军事素质在其中的确算是佼佼者,穿越集团为了能够控制黑土港这个能源产地,给予了他充分的信任,让他自行在安南组建了嫡系部队,也就是今时今日这支特战独立团的雏形。 之后执委会也给予钱天敦充分的信任与支持,让他的部队一直装备最先进的武器,在各种大小战役中充当主力作战部队,数年积累战功,终于成就了钱天敦一代名将的高大形象。海汉军靠着历年来的显赫战绩,如今已经是东亚最为有名的强军之一,对于外界而言,海汉军除了坚船利炮之外,还被广为津津乐道的话题便是海汉的诸位名将。而这其中又以近十年不断在海外南征北战,并带出了特战独立团这样一支精锐之师的钱天敦最受关注。 由于常年都在海外带兵作战,钱天敦其实极少在公众视野中出现,甚至很多本国国民也并不清楚每年都在外打胜仗的钱大将军究竟长什么模样。不过关于这位常胜将军的传闻可是着实不少,光是民间以他为主要人物创作出的各种说书段子、章回小说,就至少有几十种之多。至于类似武曲星下凡、关二爷转世这类野路子的传说,那更是数不胜数。 即便是在海汉军方内部,也有相当多的军人将钱天敦视为了榜样和偶像,憋着劲要成为像他一样的名将。甚至就连钱天敦深居简出的生活习惯,也成为军官们争相效仿的特点之一。 不过话说回来,钱天敦能够在海汉军中脱颖而出,除了本身的硬实力之外,一定程度上也是有时势造英雄的因素在其中。当时穿越集团中能够带兵的职业军人本就不多,而钱天敦的军事素质在其中的确算是佼佼者,穿越集团为了能够控制黑土港这个能源产地,给予了他充分的信任,让他自行在安南组建了嫡系部队,也就是今时今日这支特战独立团的雏形。 之后执委会也给予钱天敦充分的信任与支持,让他的部队一直装备最先进的武器,在各种大小战役中充当主力作战部队,数年积累战功,终于成就了钱天敦一代名将的高大形象。海汉军靠着历年来的显赫战绩,如今已经是东亚最为有名的强军之一,对于外界而言,海汉军除了坚船利炮之外,还被广为津津乐道的话题便是海汉的诸位名将。而这其中又以近十年不断在海外南征北战,并带出了特战独立团这样一支精锐之师的钱天敦最受关注。 由于常年都在海外带兵作战,钱天敦其实极少在公众视野中出现,甚至很多本国国民也并不清楚每年都在外打胜仗的钱大将军究竟长什么模样。不过关于这位常胜将军的传闻可是着实不少,光是民间以他为主要人物创作出的各种说书段子、章回小说,就至少有几十种之多。至于类似武曲星下凡、关二爷转世这类野路子的传说,那更是数不胜数。 即便是在海汉军方内部,也有相当多的军人将钱天敦视为了榜样和偶像,憋着劲要成为像他一样的名将。甚至就连钱天敦深居简出的生活习惯,也成为军官们争相效仿的特点之一。 不过话说回来,钱天敦能够在海汉军中脱颖而出,除了本身的硬实力之外,一定程度上也是有时势造英雄的因素在其中。当时穿越集团中能够带兵的职业军人本就不多,而钱天敦的军事素质在其中的确算是佼佼者,穿越集团为了能够控制黑土港这个能源产地,给予了他充分的信任,让他自行在安南组建了嫡系部队,也就是今时今日这支特战独立团的雏形。 。 正文 第1778章 指挥权 海汉军方两个最有资格竞争国防部副部长的人选,偏偏都对仕途没有太大的追求,而是一心想要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用战绩来证明自己的人生价值。这对于军方内部的团结和良性竞争氛围自然是好事,但对于个人而言,特别是对已经有家室的钱天敦来说,这种执着的追求却有可能会给他的家庭造成一些负面影响。 罗舞丹想要什么样的生活,钱天敦当然不是不知道,但要他放弃自己的事业,放下国家赋予的任务来成全家庭,他也的确很难做到。而且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有些事情其实并不像罗舞丹想的那么简单,想停下来换一种生活方式也不是给执委会打份报告就能完成的。 “国防部的情况你多少也知道一些,真能带兵打仗的人就这么十来号人,如今大部分都在海外殖民地镇守,能像我跟王汤姆这样带着部队四处打仗的将领就更少了。你想想,我要是从一线退下来,后面有人能顶上来吗?”钱天敦也不想跟妻子起争执,还是很耐心地慢慢解释,试图疏导她的情绪。 “国家总不能指望你们一直带兵带到下一代人接班吧?像高桥南这样的归化军官,迟早会接过兵权的,他们才是今后作战部队的中流砥柱,你们国防部就应该早点把指挥权交给他们。”罗舞丹气鼓鼓地反驳道。 钱天敦摇摇头道“高桥南就算再怎么忠诚,他终究是这个时空里的人。作为军人,他可以很彻底地执行我们下达的命令,但我们要在这个世界中去做的事,他未必能够理解。他可以学会我们传授的各种战术,但很难完全按照我们的思路去带兵打仗。说到底归化军官眼里的世界和我们见识过的世界是不一样的,这跟执委会是否信任他们的忠诚无关。” 高桥南的忠诚自然毋庸置疑,在十年来大大小小的战事中早就得到了充分的证明,而他的职位和军衔也在逐年提升,如今已经是陆军部队中唯一一名归化籍的上校团长了。钱天敦一般也会在战时将部队指挥权交给高桥南,自己只作宏观的部署调动和战术安排,而由高桥南来负责具体的火线指挥。 高桥南虽然说不上有多高的指挥天赋,但胜在能够不折不扣地执行钱天敦安排的战术,而且十年下来也的确累积了十分丰富的战斗经验,足以让他应付各种战局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军方两个最有资格竞争国防部副部长的人选,偏偏都对仕途没有太大的追求,而是一心想要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用战绩来证明自己的人生价值。这对于军方内部的团结和良性竞争氛围自然是好事,但对于个人而言,特别是对已经有家室的钱天敦来说,这种执着的追求却有可能会给他的家庭造成一些负面影响。 罗舞丹想要什么样的生活,钱天敦当然不是不知道,但要他放弃自己的事业,放下国家赋予的任务来成全家庭,他也的确很难做到。而且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有些事情其实并不像罗舞丹想的那么简单,想停下来换一种生活方式也不是给执委会打份报告就能完成的。 “国防部的情况你多少也知道一些,真能带兵打仗的人就这么十来号人,如今大部分都在海外殖民地镇守,能像我跟王汤姆这样带着部队四处打仗的将领就更少了。你想想,我要是从一线退下来,后面有人能顶上来吗?”钱天敦也不想跟妻子起争执,还是很耐心地慢慢解释,试图疏导她的情绪。 “国家总不能指望你们一直带兵带到下一代人接班吧?像高桥南这样的归化军官,迟早会接过兵权的,他们才是今后作战部队的中流砥柱,你们国防部就应该早点把指挥权交给他们。”罗舞丹气鼓鼓地反驳道。 钱天敦摇摇头道“高桥南就算再怎么忠诚,他终究是这个时空里的人。作为军人,他可以很彻底地执行我们下达的命令,但我们要在这个世界中去做的事,他未必能够理解。他可以学会我们传授的各种战术,但很难完全按照我们的思路去带兵打仗。说到底归化军官眼里的世界和我们见识过的世界是不一样的,这跟执委会是否信任他们的忠诚无关。” 高桥南的忠诚自然毋庸置疑,在十年来大大小小的战事中早就得到了充分的证明,而他的职位和军衔也在逐年提升,如今已经是陆军部队中唯一一名归化籍的上校团长了。钱天敦一般也会在战时将部队指挥权交给高桥南,自己只作宏观的部署调动和战术安排,而由高桥南来负责具体的火线指挥。 高桥南虽然说不上有多高的指挥天赋,但胜在能够不折不扣地执行钱天敦安排的战术,而且十年下来也的确累积了十分丰富的战斗经验,足以让他应付各种战局了。海汉军方两个最有资格竞争国防部副部长的人选,偏偏都对仕途没有太大的追求,而是一心想要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用战绩来证明自己的人生价值。这对于军方内部的团结和良性竞争氛围自然是好事,但对于个人而言,特别是对已经有家室的钱天敦来说,这种执着的追求却有可能会给他的家庭造成一些负面影响。 罗舞丹想要什么样的生活,钱天敦当然不是不知道,但要他放弃自己的事业,放下国家赋予的任务来成全家庭,他也的确很难做到。而且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有些事情其实并不像罗舞丹想的那么简单,想停下来换一种生活方式也不是给执委会打份报告就能完成的。 “国防部的情况你多少也知道一些,真能带兵打仗的人就这么十来号人,如今大部分都在海外殖民地镇守,能像我跟王汤姆这样带着部队四处打仗的将领就更少了。你想想,我要是从一线退下来,后面有人能顶上来吗?”钱天敦也不想跟妻子起争执,还是很耐心地慢慢解释,试图疏导她的情绪。 “国家总不能指望你们一直带兵带到下一代人接班吧?像高桥南这样的归化军官,迟早会接过兵权的,他们才是今后作战部队的中流砥柱,你们国防部就应该早点把指挥权交给他们。”罗舞丹气鼓鼓地反驳道。 钱天敦摇摇头道“高桥南就算再怎么忠诚,他终究是这个时空里的人。作为军人,他可以很彻底地执行我们下达的命令,但我们要在这个世界中去做的事,他未必能够理解。他可以学会我们传授的各种战术,但很难完全按照我们的思路去带兵打仗。说到底归化军官眼里的世界和我们见识过的世界是不一样的,这跟执委会是否信任他们的忠诚无关。” 高桥南的忠诚自然毋庸置疑,在十年来大大小小的战事中早就得到了充分的证明,而他的职位和军衔也在逐年提升,如今已经是陆军部队中唯一一名归化籍的上校团长了。钱天敦一般也会在战时将部队指挥权交给高桥南,自己只作宏观的部署调动和战术安排,而由高桥南来负责具体的火线指挥。 高桥南虽然说不上有多高的指挥天赋,但胜在能够不折不扣地执行钱天敦安排的战术,而且十年下来也的确累积了十分丰富的战斗经验,足以让他应付各种战局了。海汉军方两个最有资格竞争国防部副部长的人选,偏偏都对仕途没有太大的追求,而是一心想要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用战绩来证明自己的人生价值。这对于军方内部的团结和良性竞争氛围自然是好事,但对于个人而言,特别是对已经有家室的钱天敦来说,这种执着的追求却有可能会给他的家庭造成一些负面影响。 罗舞丹想要什么样的生活,钱天敦当然不是不知道,但要他放弃自己的事业,放下国家赋予的任务来成全家庭,他也的确很难做到。而且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有些事情其实并不像罗舞丹想的那么简单,想停下来换一种生活方式也不是给执委会打份报告就能完成的。 “国防部的情况你多少也知道一些,真能带兵打仗的人就这么十来号人,如今大部分都在海外殖民地镇守,能像我跟王汤姆这样带着部队四处打仗的将领就更少了。你想想,我要是从一线退下来,后面有人能顶上来吗?”钱天敦也不想跟妻子起争执,还是很耐心地慢慢解释,试图疏导她的情绪。 “国家总不能指望你们一直带兵带到下一代人接班吧?像高桥南这样的归化军官,迟早会接过兵权的,他们才是今后作战部队的中流砥柱,你们国防部就应该早点把指挥权交给他们。”罗舞丹气鼓鼓地反驳道。 钱天敦摇摇头道“高桥南就算再怎么忠诚,他终究是这个时空里的人。作为军人,他可以很彻底地执行我们下达的命令,但我们要在这个世界中去做的事,他未必能够理解。他可以学会我们传授的各种战术,但很难完全按照我们的思路去带兵打仗。说到底归化军官眼里的世界和我们见识过的世界是不一样的,这跟执委会是否信任他们的忠诚无关。” 高桥南的忠诚自然毋庸置疑,在十年来大大小小的战事中早就得到了充分的证明,而他的职位和军衔也在逐年提升,如今已经是陆军部队中唯一一名归化籍的上校团长了。钱天敦一般也会在战时将部队指挥权交给高桥南,自己只作宏观的部署调动和战术安排,而由高桥南来负责具体的火线指挥。 高桥南虽然说不上有多高的指挥天赋,但胜在能够不折不扣地执行钱天敦安排的战术,而且十年下来也的确累积了十分丰富的战斗经验,足以让他应付各种战局了。海汉军方两个最有资格竞争国防部副部长的人选,偏偏都对仕途没有太大的追求,而是一心想要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用战绩来证明自己的人生价值。这对于军方内部的团结和良性竞争氛围自然是好事,但对于个人而言,特别是对已经有家室的钱天敦来说,这种执着的追求却有可能会给他的家庭造成一些负面影响。 罗舞丹想要什么样的生活,钱天敦当然不是不知道,但要他放弃自己的事业,放下国家赋予的任务来成全家庭,他也的确很难做到。而且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有些事情其实并不像罗舞丹想的那么简单,想停下来换一种生活方式也不是给执委会打份报告就能完成的。 “国防部的情况你多少也知道一些,真能带兵打仗的人就这么十来号人,如今大部分都在海外殖民地镇守,能像我跟王汤姆这样带着部队四处打仗的将领就更少了。你想想,我要是从一线退下来,后面有人能顶上来吗?”钱天敦也不想跟妻子起争执,还是很耐心地慢慢解释,试图疏导她的情绪。 “国家总不能指望你们一直带兵带到下一代人接班吧?像高桥南这样的归化军官,迟早会接过兵权的,他们才是今后作战部队的中流砥柱,你们国防部就应该早点把指挥权交给他们。”罗舞丹气鼓鼓地反驳道。 钱天敦摇摇头道“高桥南就算再怎么忠诚,他终究是这个时空里的人。作为军人,他可以很彻底地执行我们下达的命令,但我们要在这个世界中去做的事,他未必能够理解。他可以学会我们传授的各种战术,但很难完全按照我们的思路去带兵打仗。说到底归化军官眼里的世界和我们见识过的世界是不一样的,这跟执委会是否信任他们的忠诚无关。” 高桥南的忠诚自然毋庸置疑,在十年来大大小小的战事中早就得到了充分的证明,而他的职位和军衔也在逐年提升,如今已经是陆军部队中唯一一名归化籍的上校团长了。 。 正文 第1779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蜈支洲岛的海岸边延伸出一段段栈桥,连接到搭建在近岸浅海中的一间间高脚度假屋。尽管这些度假屋的内部装饰说不上有多么奢华,但要在当下的施工条件完成这样的建筑还是要大费周章,比在岸上建房可要麻烦多了。当然了,一分钱一分货,这种特意修在海面上方的度假屋所拥有的广阔海景,自然也是岸上的房子无法比拟的。 尽管在十七世纪初,地球正处于气温大幅度下降的小冰河期,但这个时候的南海地区倒还算是温暖,日照时间也够长,平时只穿一件单衣便足矣。在这种天气里面对蓝天白云大海,自在地享受美景美食,的确是一种绝佳的假日安排。 “想起以前放假出门旅游,走到哪里都要拿着手机拍拍拍,那时候倒是从没想过,没有手机的旅行好像更轻松自在。” 罗舞丹胳膊趴在户外的栏杆上,望着大海慢慢说道“以前很早的时候计划过来这个地方旅游,但一直没找到机会,倒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之后还是来了这里。” “哦?这好像还没听你说过。不过以后我们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的,文艺青年不是都喜欢构想旅行目的地吗?什么这辈子一定要去的一百个地方之类的。”钱天敦笑着应道“我觉得你现在就可以开始列个清单了。” 他当然理解妻子所说的“以前”是指穿越来到这个时空之前,不过一晃已经十年过去,他们也都逐渐适应了这个时空的生活方式。或许较“以前”有很多原始的地方,但在这里他们的确可以更为专注地完成很多事情,而不会被电子时代纷纷扰扰的各种信息打乱节奏。 当然了,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在这个时空中成为了特权阶级,“以前”那些会让他们感到困扰的因素,在当下这个环境中都不再是问题。即便海汉仅仅只是一个十七世纪的东方小国,他们所能享受到的待遇,所能占优的资源,也远远不是穿越前的环境能比的。 游艇、海岛、美食、专属的度假区,殷勤的仆人……这些放在穿越前对他们来说大概也就是梦里想想的场景,但现在却是再正常不过的待遇。如果他们愿意,去到每一处海汉统治下的地方,都会享受到这种档次的接待,而这样也正是他们选择来这个时空的主要原因之一。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蜈支洲岛的海岸边延伸出一段段栈桥,连接到搭建在近岸浅海中的一间间高脚度假屋。尽管这些度假屋的内部装饰说不上有多么奢华,但要在当下的施工条件完成这样的建筑还是要大费周章,比在岸上建房可要麻烦多了。当然了,一分钱一分货,这种特意修在海面上方的度假屋所拥有的广阔海景,自然也是岸上的房子无法比拟的。 尽管在十七世纪初,地球正处于气温大幅度下降的小冰河期,但这个时候的南海地区倒还算是温暖,日照时间也够长,平时只穿一件单衣便足矣。在这种天气里面对蓝天白云大海,自在地享受美景美食,的确是一种绝佳的假日安排。 “想起以前放假出门旅游,走到哪里都要拿着手机拍拍拍,那时候倒是从没想过,没有手机的旅行好像更轻松自在。” 罗舞丹胳膊趴在户外的栏杆上,望着大海慢慢说道“以前很早的时候计划过来这个地方旅游,但一直没找到机会,倒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之后还是来了这里。” “哦?这好像还没听你说过。不过以后我们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的,文艺青年不是都喜欢构想旅行目的地吗?什么这辈子一定要去的一百个地方之类的。”钱天敦笑着应道“我觉得你现在就可以开始列个清单了。” 他当然理解妻子所说的“以前”是指穿越来到这个时空之前,不过一晃已经十年过去,他们也都逐渐适应了这个时空的生活方式。或许较“以前”有很多原始的地方,但在这里他们的确可以更为专注地完成很多事情,而不会被电子时代纷纷扰扰的各种信息打乱节奏。 当然了,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在这个时空中成为了特权阶级,“以前”那些会让他们感到困扰的因素,在当下这个环境中都不再是问题。即便海汉仅仅只是一个十七世纪的东方小国,他们所能享受到的待遇,所能占优的资源,也远远不是穿越前的环境能比的。 游艇、海岛、美食、专属的度假区,殷勤的仆人……这些放在穿越前对他们来说大概也就是梦里想想的场景,但现在却是再正常不过的待遇。如果他们愿意,去到每一处海汉统治下的地方,都会享受到这种档次的接待,而这样也正是他们选择来这个时空的主要原因之一。蜈支洲岛的海岸边延伸出一段段栈桥,连接到搭建在近岸浅海中的一间间高脚度假屋。尽管这些度假屋的内部装饰说不上有多么奢华,但要在当下的施工条件完成这样的建筑还是要大费周章,比在岸上建房可要麻烦多了。当然了,一分钱一分货,这种特意修在海面上方的度假屋所拥有的广阔海景,自然也是岸上的房子无法比拟的。 尽管在十七世纪初,地球正处于气温大幅度下降的小冰河期,但这个时候的南海地区倒还算是温暖,日照时间也够长,平时只穿一件单衣便足矣。在这种天气里面对蓝天白云大海,自在地享受美景美食,的确是一种绝佳的假日安排。 “想起以前放假出门旅游,走到哪里都要拿着手机拍拍拍,那时候倒是从没想过,没有手机的旅行好像更轻松自在。” 罗舞丹胳膊趴在户外的栏杆上,望着大海慢慢说道“以前很早的时候计划过来这个地方旅游,但一直没找到机会,倒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之后还是来了这里。” “哦?这好像还没听你说过。不过以后我们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的,文艺青年不是都喜欢构想旅行目的地吗?什么这辈子一定要去的一百个地方之类的。”钱天敦笑着应道“我觉得你现在就可以开始列个清单了。” 他当然理解妻子所说的“以前”是指穿越来到这个时空之前,不过一晃已经十年过去,他们也都逐渐适应了这个时空的生活方式。或许较“以前”有很多原始的地方,但在这里他们的确可以更为专注地完成很多事情,而不会被电子时代纷纷扰扰的各种信息打乱节奏。 当然了,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在这个时空中成为了特权阶级,“以前”那些会让他们感到困扰的因素,在当下这个环境中都不再是问题。即便海汉仅仅只是一个十七世纪的东方小国,他们所能享受到的待遇,所能占优的资源,也远远不是穿越前的环境能比的。 游艇、海岛、美食、专属的度假区,殷勤的仆人……这些放在穿越前对他们来说大概也就是梦里想想的场景,但现在却是再正常不过的待遇。如果他们愿意,去到每一处海汉统治下的地方,都会享受到这种档次的接待,而这样也正是他们选择来这个时空的主要原因之一。蜈支洲岛的海岸边延伸出一段段栈桥,连接到搭建在近岸浅海中的一间间高脚度假屋。尽管这些度假屋的内部装饰说不上有多么奢华,但要在当下的施工条件完成这样的建筑还是要大费周章,比在岸上建房可要麻烦多了。当然了,一分钱一分货,这种特意修在海面上方的度假屋所拥有的广阔海景,自然也是岸上的房子无法比拟的。 尽管在十七世纪初,地球正处于气温大幅度下降的小冰河期,但这个时候的南海地区倒还算是温暖,日照时间也够长,平时只穿一件单衣便足矣。在这种天气里面对蓝天白云大海,自在地享受美景美食,的确是一种绝佳的假日安排。 “想起以前放假出门旅游,走到哪里都要拿着手机拍拍拍,那时候倒是从没想过,没有手机的旅行好像更轻松自在。” 罗舞丹胳膊趴在户外的栏杆上,望着大海慢慢说道“以前很早的时候计划过来这个地方旅游,但一直没找到机会,倒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之后还是来了这里。” “哦?这好像还没听你说过。不过以后我们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的,文艺青年不是都喜欢构想旅行目的地吗?什么这辈子一定要去的一百个地方之类的。”钱天敦笑着应道“我觉得你现在就可以开始列个清单了。” 他当然理解妻子所说的“以前”是指穿越来到这个时空之前,不过一晃已经十年过去,他们也都逐渐适应了这个时空的生活方式。或许较“以前”有很多原始的地方,但在这里他们的确可以更为专注地完成很多事情,而不会被电子时代纷纷扰扰的各种信息打乱节奏。 当然了,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在这个时空中成为了特权阶级,“以前”那些会让他们感到困扰的因素,在当下这个环境中都不再是问题。即便海汉仅仅只是一个十七世纪的东方小国,他们所能享受到的待遇,所能占优的资源,也远远不是穿越前的环境能比的。 游艇、海岛、美食、专属的度假区,殷勤的仆人……这些放在穿越前对他们来说大概也就是梦里想想的场景,但现在却是再正常不过的待遇。如果他们愿意,去到每一处海汉统治下的地方,都会享受到这种档次的接待,而这样也正是他们选择来这个时空的主要原因之一。蜈支洲岛的海岸边延伸出一段段栈桥,连接到搭建在近岸浅海中的一间间高脚度假屋。尽管这些度假屋的内部装饰说不上有多么奢华,但要在当下的施工条件完成这样的建筑还是要大费周章,比在岸上建房可要麻烦多了。当然了,一分钱一分货,这种特意修在海面上方的度假屋所拥有的广阔海景,自然也是岸上的房子无法比拟的。 尽管在十七世纪初,地球正处于气温大幅度下降的小冰河期,但这个时候的南海地区倒还算是温暖,日照时间也够长,平时只穿一件单衣便足矣。在这种天气里面对蓝天白云大海,自在地享受美景美食,的确是一种绝佳的假日安排。 “想起以前放假出门旅游,走到哪里都要拿着手机拍拍拍,那时候倒是从没想过,没有手机的旅行好像更轻松自在。” 罗舞丹胳膊趴在户外的栏杆上,望着大海慢慢说道“以前很早的时候计划过来这个地方旅游,但一直没找到机会,倒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之后还是来了这里。” “哦?这好像还没听你说过。不过以后我们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去的,文艺青年不是都喜欢构想旅行目的地吗?什么这辈子一定要去的一百个地方之类的。”钱天敦笑着应道“我觉得你现在就可以开始列个清单了。” 他当然理解妻子所说的“以前”是指穿越来到这个时空之前,不过一晃已经十年过去,他们也都逐渐适应了这个时空的生活方式。或许较“以前”有很多原始的地方,但在这里他们的确可以更为专注地完成很多事情,而不会被电子时代纷纷扰扰的各种信息打乱节奏。 当然了,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在这个时空中成为了特权阶级,“以前”那些会让他们感到困扰的因素,在当下这个环境中都不再是问题。即便海汉仅仅只是一个十七世纪的东方小国,他们所能享受到的待遇,所能占优的资源,也远远不是穿越前的环境能比的。 游艇、海岛、美食、专属的度假区,殷勤的仆人……这些放在穿越前对他们来说大概也就是梦里想想的场景,但现在却是再正常不过的待遇。 。 正文 第1780章 大局为重 钱天敦临走的时候没有乘坐飞速号离开,而是将这艘游艇留给了妻子使用。蜈支洲岛距离海岸极近,钱天敦让岛上给自己调了一艘小舢舨,就近搭乘到铁炉港上岸,然后又从当地征调了一辆马车,从铁炉港这边经由白石岭下的山谷通道回到田独附近,再乘火车回三亚市区。这样走行程大约有三十多里路,虽然中间要换乘两次,但还是要比乘船从海上绕行回到胜利港更快一些。 值得一提的是连接铁炉港与田独的这段山谷中,在几年前安置了从内陆山区迁出来的近千符山峒黎人,如今在山谷中开垦出了数千亩的果园和茶园。在官府的指导帮助之下,这些黎人也算是有了稳定的经济来源,不需要再延续刀耕火种的方式了。不少黎人青年在见识过大山外的世界之后,便选择了离开黎峒,要么参军入伍,要么去铁炉港盐场或是到田独工业区打工。他们所拥有的选择范围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当农夫或猎手这么狭窄,从符山峒走出去的符力如今已经成了海汉高官,更是他们所崇拜的偶像和榜样。 在这里生活的黎人虽然在生活习惯上还保持着部分传统,但语言和衣着打扮已经明显开始被汉人同化,并且也逐渐改变了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开始接受官方纸币的流通。铁炉港盐场的产盐大多通过陆路直接送到田独工业区作为工业原料使用,来往的车马颇多,所以这条山谷通道对黎人而言也就成了带动地方经济发展的命脉,日常维护做得相当不错。钱天敦乘马车通过这里的时候,在途中便看到有黎人在修补路面被重载马车压出的车辙。 不过饶是他抄了近路,抵达三亚的时候也已经是在天黑之后了。好在到了国防部之后,颜楚杰、王汤姆、哈鲁恭都在,围坐一起正准备开始吃饭。 “你这点踩得够准的,正好赶上我们吃晚饭!”颜楚杰见钱天敦风风火火地到了,忙放下筷子招呼他“你应该也还没吃吧?一起吃点?” “边吃边说!”钱天敦也不推辞,便就近坐到了颜楚杰旁边。 颜楚杰将目前所知的情况一一告知了钱天敦,海汉所掌握的信息其实非常有限,特别是关于清军调动集结方面的军事情报几乎为零,这也给国防部的决策带来了很大的麻烦。清军要入侵朝鲜,只要集结起来跨过鸭绿江就行了,而海汉要想介入朝鲜战局,主力作战部队得从海南岛赶过去,费时费力不说,长途跋涉也会影响到部队的实际战斗力,再加上双方的兵力差距悬殊,对海汉而言的确是有着比较大的行动风险存在。 颜楚杰介绍完情况之后总结道“对我们来说,辽东局势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们不能对朝鲜局势恶化袖手旁观,即便不能阻止清军入侵,也要抢在前面把朝鲜政要搭救出来。”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钱天敦临走的时候没有乘坐飞速号离开,而是将这艘游艇留给了妻子使用。蜈支洲岛距离海岸极近,钱天敦让岛上给自己调了一艘小舢舨,就近搭乘到铁炉港上岸,然后又从当地征调了一辆马车,从铁炉港这边经由白石岭下的山谷通道回到田独附近,再乘火车回三亚市区。这样走行程大约有三十多里路,虽然中间要换乘两次,但还是要比乘船从海上绕行回到胜利港更快一些。 值得一提的是连接铁炉港与田独的这段山谷中,在几年前安置了从内陆山区迁出来的近千符山峒黎人,如今在山谷中开垦出了数千亩的果园和茶园。在官府的指导帮助之下,这些黎人也算是有了稳定的经济来源,不需要再延续刀耕火种的方式了。不少黎人青年在见识过大山外的世界之后,便选择了离开黎峒,要么参军入伍,要么去铁炉港盐场或是到田独工业区打工。他们所拥有的选择范围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当农夫或猎手这么狭窄,从符山峒走出去的符力如今已经成了海汉高官,更是他们所崇拜的偶像和榜样。 在这里生活的黎人虽然在生活习惯上还保持着部分传统,但语言和衣着打扮已经明显开始被汉人同化,并且也逐渐改变了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开始接受官方纸币的流通。铁炉港盐场的产盐大多通过陆路直接送到田独工业区作为工业原料使用,来往的车马颇多,所以这条山谷通道对黎人而言也就成了带动地方经济发展的命脉,日常维护做得相当不错。钱天敦乘马车通过这里的时候,在途中便看到有黎人在修补路面被重载马车压出的车辙。 不过饶是他抄了近路,抵达三亚的时候也已经是在天黑之后了。好在到了国防部之后,颜楚杰、王汤姆、哈鲁恭都在,围坐一起正准备开始吃饭。 “你这点踩得够准的,正好赶上我们吃晚饭!”颜楚杰见钱天敦风风火火地到了,忙放下筷子招呼他“你应该也还没吃吧?一起吃点?” “边吃边说!”钱天敦也不推辞,便就近坐到了颜楚杰旁边。 颜楚杰将目前所知的情况一一告知了钱天敦,海汉所掌握的信息其实非常有限,特别是关于清军调动集结方面的军事情报几乎为零,这也给国防部的决策带来了很大的麻烦。清军要入侵朝鲜,只要集结起来跨过鸭绿江就行了,而海汉要想介入朝鲜战局,主力作战部队得从海南岛赶过去,费时费力不说,长途跋涉也会影响到部队的实际战斗力,再加上双方的兵力差距悬殊,对海汉而言的确是有着比较大的行动风险存在。 颜楚杰介绍完情况之后总结道“对我们来说,辽东局势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们不能对朝鲜局势恶化袖手旁观,即便不能阻止清军入侵,也要抢在前面把朝鲜政要搭救出来。”钱天敦临走的时候没有乘坐飞速号离开,而是将这艘游艇留给了妻子使用。蜈支洲岛距离海岸极近,钱天敦让岛上给自己调了一艘小舢舨,就近搭乘到铁炉港上岸,然后又从当地征调了一辆马车,从铁炉港这边经由白石岭下的山谷通道回到田独附近,再乘火车回三亚市区。这样走行程大约有三十多里路,虽然中间要换乘两次,但还是要比乘船从海上绕行回到胜利港更快一些。 值得一提的是连接铁炉港与田独的这段山谷中,在几年前安置了从内陆山区迁出来的近千符山峒黎人,如今在山谷中开垦出了数千亩的果园和茶园。在官府的指导帮助之下,这些黎人也算是有了稳定的经济来源,不需要再延续刀耕火种的方式了。不少黎人青年在见识过大山外的世界之后,便选择了离开黎峒,要么参军入伍,要么去铁炉港盐场或是到田独工业区打工。他们所拥有的选择范围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当农夫或猎手这么狭窄,从符山峒走出去的符力如今已经成了海汉高官,更是他们所崇拜的偶像和榜样。 在这里生活的黎人虽然在生活习惯上还保持着部分传统,但语言和衣着打扮已经明显开始被汉人同化,并且也逐渐改变了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开始接受官方纸币的流通。铁炉港盐场的产盐大多通过陆路直接送到田独工业区作为工业原料使用,来往的车马颇多,所以这条山谷通道对黎人而言也就成了带动地方经济发展的命脉,日常维护做得相当不错。钱天敦乘马车通过这里的时候,在途中便看到有黎人在修补路面被重载马车压出的车辙。 不过饶是他抄了近路,抵达三亚的时候也已经是在天黑之后了。好在到了国防部之后,颜楚杰、王汤姆、哈鲁恭都在,围坐一起正准备开始吃饭。 “你这点踩得够准的,正好赶上我们吃晚饭!”颜楚杰见钱天敦风风火火地到了,忙放下筷子招呼他“你应该也还没吃吧?一起吃点?” “边吃边说!”钱天敦也不推辞,便就近坐到了颜楚杰旁边。 颜楚杰将目前所知的情况一一告知了钱天敦,海汉所掌握的信息其实非常有限,特别是关于清军调动集结方面的军事情报几乎为零,这也给国防部的决策带来了很大的麻烦。清军要入侵朝鲜,只要集结起来跨过鸭绿江就行了,而海汉要想介入朝鲜战局,主力作战部队得从海南岛赶过去,费时费力不说,长途跋涉也会影响到部队的实际战斗力,再加上双方的兵力差距悬殊,对海汉而言的确是有着比较大的行动风险存在。 颜楚杰介绍完情况之后总结道“对我们来说,辽东局势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们不能对朝鲜局势恶化袖手旁观,即便不能阻止清军入侵,也要抢在前面把朝鲜政要搭救出来。”钱天敦临走的时候没有乘坐飞速号离开,而是将这艘游艇留给了妻子使用。蜈支洲岛距离海岸极近,钱天敦让岛上给自己调了一艘小舢舨,就近搭乘到铁炉港上岸,然后又从当地征调了一辆马车,从铁炉港这边经由白石岭下的山谷通道回到田独附近,再乘火车回三亚市区。这样走行程大约有三十多里路,虽然中间要换乘两次,但还是要比乘船从海上绕行回到胜利港更快一些。 值得一提的是连接铁炉港与田独的这段山谷中,在几年前安置了从内陆山区迁出来的近千符山峒黎人,如今在山谷中开垦出了数千亩的果园和茶园。在官府的指导帮助之下,这些黎人也算是有了稳定的经济来源,不需要再延续刀耕火种的方式了。不少黎人青年在见识过大山外的世界之后,便选择了离开黎峒,要么参军入伍,要么去铁炉港盐场或是到田独工业区打工。他们所拥有的选择范围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当农夫或猎手这么狭窄,从符山峒走出去的符力如今已经成了海汉高官,更是他们所崇拜的偶像和榜样。 在这里生活的黎人虽然在生活习惯上还保持着部分传统,但语言和衣着打扮已经明显开始被汉人同化,并且也逐渐改变了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开始接受官方纸币的流通。铁炉港盐场的产盐大多通过陆路直接送到田独工业区作为工业原料使用,来往的车马颇多,所以这条山谷通道对黎人而言也就成了带动地方经济发展的命脉,日常维护做得相当不错。钱天敦乘马车通过这里的时候,在途中便看到有黎人在修补路面被重载马车压出的车辙。 不过饶是他抄了近路,抵达三亚的时候也已经是在天黑之后了。好在到了国防部之后,颜楚杰、王汤姆、哈鲁恭都在,围坐一起正准备开始吃饭。 “你这点踩得够准的,正好赶上我们吃晚饭!”颜楚杰见钱天敦风风火火地到了,忙放下筷子招呼他“你应该也还没吃吧?一起吃点?” “边吃边说!”钱天敦也不推辞,便就近坐到了颜楚杰旁边。 颜楚杰将目前所知的情况一一告知了钱天敦,海汉所掌握的信息其实非常有限,特别是关于清军调动集结方面的军事情报几乎为零,这也给国防部的决策带来了很大的麻烦。清军要入侵朝鲜,只要集结起来跨过鸭绿江就行了,而海汉要想介入朝鲜战局,主力作战部队得从海南岛赶过去,费时费力不说,长途跋涉也会影响到部队的实际战斗力,再加上双方的兵力差距悬殊,对海汉而言的确是有着比较大的行动风险存在。 颜楚杰介绍完情况之后总结道“对我们来说,辽东局势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们不能对朝鲜局势恶化袖手旁观,即便不能阻止清军入侵,也要抢在前面把朝鲜政要搭救出来。” 。 正文 第1781章 再出发 对于几乎每一年都会派出军队到海外作战的海汉来说,集结部队、准备物资、制定行程,已经有了一整套成熟的运作机制,从执委会和国防部拍板作出决定开始,各个相关部门就陆续进入到战备状态中。 海军北方舰队、陆战队,再加上特战独立团,三支部队加起来兵力超过四千,要安排这样一支武装力量出征前往几千里之外的目的地,所需做的准备工作自然十分繁琐,也不是一两天内就能完成。 休假中的军人们陆陆续续通过各种渠道接到了来自上级的通知,虽然集结令让很多人心情不是那么愉快,但军令如山,没人敢对此质疑,只能尽快处理完私人事务之后赶回基地报到。不过国防部随即按人头发放了奖赏,这种实际的举措也迅速安抚了军人们的不满情绪。 而民众的情绪相对还是挺稳定,毕竟国家每年组织部队出征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而且以过往数年的经验来看,这种大规模的出征往往就代表着几个月之后会有某处新的殖民地划入海汉版图,对民众也会有享受到战争红利的机会。有不少人已经开始打听,这次出征的目的地会是哪里。 这种军事机密当然不是普通人能打听到的,海汉这个作战计划除了军方高层之外,目前也仅有朝鲜使者收到了大致的消息。就连已经回到军营报到的绝大部分军人,目前也仍不清楚这次行动的最终目的地。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几乎每一年都会派出军队到海外作战的海汉来说,集结部队、准备物资、制定行程,已经有了一整套成熟的运作机制,从执委会和国防部拍板作出决定开始,各个相关部门就陆续进入到战备状态中。 海军北方舰队、陆战队,再加上特战独立团,三支部队加起来兵力超过四千,要安排这样一支武装力量出征前往几千里之外的目的地,所需做的准备工作自然十分繁琐,也不是一两天内就能完成。 休假中的军人们陆陆续续通过各种渠道接到了来自上级的通知,虽然集结令让很多人心情不是那么愉快,但军令如山,没人敢对此质疑,只能尽快处理完私人事务之后赶回基地报到。不过国防部随即按人头发放了奖赏,这种实际的举措也迅速安抚了军人们的不满情绪。 而民众的情绪相对还是挺稳定,毕竟国家每年组织部队出征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而且以过往数年的经验来看,这种大规模的出征往往就代表着几个月之后会有某处新的殖民地划入海汉版图,对民众也会有享受到战争红利的机会。有不少人已经开始打听,这次出征的目的地会是哪里。 这种军事机密当然不是普通人能打听到的,海汉这个作战计划除了军方高层之外,目前也仅有朝鲜使者收到了大致的消息。就连已经回到军营报到的绝大部分军人,目前也仍不清楚这次行动的最终目的地。对于几乎每一年都会派出军队到海外作战的海汉来说,集结部队、准备物资、制定行程,已经有了一整套成熟的运作机制,从执委会和国防部拍板作出决定开始,各个相关部门就陆续进入到战备状态中。 海军北方舰队、陆战队,再加上特战独立团,三支部队加起来兵力超过四千,要安排这样一支武装力量出征前往几千里之外的目的地,所需做的准备工作自然十分繁琐,也不是一两天内就能完成。 休假中的军人们陆陆续续通过各种渠道接到了来自上级的通知,虽然集结令让很多人心情不是那么愉快,但军令如山,没人敢对此质疑,只能尽快处理完私人事务之后赶回基地报到。不过国防部随即按人头发放了奖赏,这种实际的举措也迅速安抚了军人们的不满情绪。 而民众的情绪相对还是挺稳定,毕竟国家每年组织部队出征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而且以过往数年的经验来看,这种大规模的出征往往就代表着几个月之后会有某处新的殖民地划入海汉版图,对民众也会有享受到战争红利的机会。有不少人已经开始打听,这次出征的目的地会是哪里。 这种军事机密当然不是普通人能打听到的,海汉这个作战计划除了军方高层之外,目前也仅有朝鲜使者收到了大致的消息。就连已经回到军营报到的绝大部分军人,目前也仍不清楚这次行动的最终目的地。对于几乎每一年都会派出军队到海外作战的海汉来说,集结部队、准备物资、制定行程,已经有了一整套成熟的运作机制,从执委会和国防部拍板作出决定开始,各个相关部门就陆续进入到战备状态中。 海军北方舰队、陆战队,再加上特战独立团,三支部队加起来兵力超过四千,要安排这样一支武装力量出征前往几千里之外的目的地,所需做的准备工作自然十分繁琐,也不是一两天内就能完成。 休假中的军人们陆陆续续通过各种渠道接到了来自上级的通知,虽然集结令让很多人心情不是那么愉快,但军令如山,没人敢对此质疑,只能尽快处理完私人事务之后赶回基地报到。不过国防部随即按人头发放了奖赏,这种实际的举措也迅速安抚了军人们的不满情绪。 而民众的情绪相对还是挺稳定,毕竟国家每年组织部队出征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而且以过往数年的经验来看,这种大规模的出征往往就代表着几个月之后会有某处新的殖民地划入海汉版图,对民众也会有享受到战争红利的机会。有不少人已经开始打听,这次出征的目的地会是哪里。 这种军事机密当然不是普通人能打听到的,海汉这个作战计划除了军方高层之外,目前也仅有朝鲜使者收到了大致的消息。就连已经回到军营报到的绝大部分军人,目前也仍不清楚这次行动的最终目的地。对于几乎每一年都会派出军队到海外作战的海汉来说,集结部队、准备物资、制定行程,已经有了一整套成熟的运作机制,从执委会和国防部拍板作出决定开始,各个相关部门就陆续进入到战备状态中。 海军北方舰队、陆战队,再加上特战独立团,三支部队加起来兵力超过四千,要安排这样一支武装力量出征前往几千里之外的目的地,所需做的准备工作自然十分繁琐,也不是一两天内就能完成。 休假中的军人们陆陆续续通过各种渠道接到了来自上级的通知,虽然集结令让很多人心情不是那么愉快,但军令如山,没人敢对此质疑,只能尽快处理完私人事务之后赶回基地报到。不过国防部随即按人头发放了奖赏,这种实际的举措也迅速安抚了军人们的不满情绪。 而民众的情绪相对还是挺稳定,毕竟国家每年组织部队出征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而且以过往数年的经验来看,这种大规模的出征往往就代表着几个月之后会有某处新的殖民地划入海汉版图,对民众也会有享受到战争红利的机会。有不少人已经开始打听,这次出征的目的地会是哪里。 这种军事机密当然不是普通人能打听到的,海汉这个作战计划除了军方高层之外,目前也仅有朝鲜使者收到了大致的消息。就连已经回到军营报到的绝大部分军人,目前也仍不清楚这次行动的最终目的地。对于几乎每一年都会派出军队到海外作战的海汉来说,集结部队、准备物资、制定行程,已经有了一整套成熟的运作机制,从执委会和国防部拍板作出决定开始,各个相关部门就陆续进入到战备状态中。 海军北方舰队、陆战队,再加上特战独立团,三支部队加起来兵力超过四千,要安排这样一支武装力量出征前往几千里之外的目的地,所需做的准备工作自然十分繁琐,也不是一两天内就能完成。 休假中的军人们陆陆续续通过各种渠道接到了来自上级的通知,虽然集结令让很多人心情不是那么愉快,但军令如山,没人敢对此质疑,只能尽快处理完私人事务之后赶回基地报到。不过国防部随即按人头发放了奖赏,这种实际的举措也迅速安抚了军人们的不满情绪。 而民众的情绪相对还是挺稳定,毕竟国家每年组织部队出征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而且以过往数年的经验来看,这种大规模的出征往往就代表着几个月之后会有某处新的殖民地划入海汉版图,对民众也会有享受到战争红利的机会。有不少人已经开始打听,这次出征的目的地会是哪里。 这种军事机密当然不是普通人能打听到的,海汉这个作战计划除了军方高层之外,目前也仅有朝鲜使者收到了大致的消息。就连已经回到军营报到的绝大部分军人,目前也仍不清楚这次行动的最终目的地。对于几乎每一年都会派出军队到海外作战的海汉来说,集结部队、准备物资、制定行程,已经有了一整套成熟的运作机制,从执委会和国防部拍板作出决定开始,各个相关部门就陆续进入到战备状态中。 海军北方舰队、陆战队,再加上特战独立团,三支部队加起来兵力超过四千,要安排这样一支武装力量出征前往几千里之外的目的地,所需做的准备工作自然十分繁琐,也不是一两天内就能完成。 休假中的军人们陆陆续续通过各种渠道接到了来自上级的通知,虽然集结令让很多人心情不是那么愉快,但军令如山,没人敢对此质疑,只能尽快处理完私人事务之后赶回基地报到。不过国防部随即按人头发放了奖赏,这种实际的举措也迅速安抚了军人们的不满情绪。 而民众的情绪相对还是挺稳定,毕竟国家每年组织部队出征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而且以过往数年的经验来看,这种大规模的出征往往就代表着几个月之后会有某处新的殖民地划入海汉版图,对民众也会有享受到战争红利的机会。有不少人已经开始打听,这次出征的目的地会是哪里。 这种军事机密当然不是普通人能打听到的,海汉这个作战计划除了军方高层之外,目前也仅有朝鲜使者收到了大致的消息。就连已经回到军营报到的绝大部分军人,目前也仍不清楚这次行动的最终目的地。对于几乎每一年都会派出军队到海外作战的海汉来说,集结部队、准备物资、制定行程,已经有了一整套成熟的运作机制,从执委会和国防部拍板作出决定开始,各个相关部门就陆续进入到战备状态中。 海军北方舰队、陆战队,再加上特战独立团,三支部队加起来兵力超过四千,要安排这样一支武装力量出征前往几千里之外的目的地,所需做的准备工作自然十分繁琐,也不是一两天内就能完成。 休假中的军人们陆陆续续通过各种渠道接到了来自上级的通知,虽然集结令让很多人心情不是那么愉快,但军令如山,没人敢对此质疑,只能尽快处理完私人事务之后赶回基地报到。不过国防部随即按人头发放了奖赏,这种实际的举措也迅速安抚了军人们的不满情绪。 而民众的情绪相对还是挺稳定,毕竟国家每年组织部队出征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而且以过往数年的经验来看,这种大规模的出征往往就代表着几个月之后会有某处新的殖民地划入海汉版图,对民众也会有享受到战争红利的机会。有不少人已经开始打听,这次出征的目的地会是哪里。 这种军事机密当然不是普通人能打听到的,海汉这个作战计划除了军方高层之外,目前也仅有朝鲜使者收到了大致的消息。就连已经回到军营报到的绝大部分军人,目前也仍不清楚这次行动的最终目的地。 。 正文 第1782章 借机发财 由于此次出兵的规模较大,时间也非常紧迫,军方的后勤部门根本没有马尼拉战役那样提前数月开始准备的余裕,所以仅由三亚一地来完成作战物资的筹备不免就有些捉襟见肘。不过这种问题也难不倒经验丰富的执委会,几份电报从胜利堡发出之后,香港、澎湖、舟山、芝罘岛等地都随之联动起来,在当地分头准备粮食、衣被、药材、燃煤,甚至是随军出征的民夫等等,这样等部队北上抵达这些地方的时候,便可以顺道完成补给作业,效率要远胜过在三亚完成所有补给之后再出发。 虽说李希已经代表朝鲜表态,会尽力为入朝作战的联军部队提供物资补给,但国防部还是不敢就此大意,把补给来源都寄希望于朝鲜。按照国防部的估算,联军至少也得自行准备两个月所需的物资,这样留出足够的缓冲时间在北方地区筹措物资,有什么变数才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海汉因为常年在海外都有大大小小的军事行动,所以各处殖民地除了有一定编制的驻军之外,也会长期保有数量不等的作战物资,以备不时之需。不过这趟北上的作战部队几乎全是军中精锐,所以国防部也要求各地对补给物资的品质进行把关,以保证这几支部队在战场上的表现不会因为后勤出现问题而受到影响。 当然国防部会发出这样的指令,一方面是为了保障部队的战斗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出发之前就从朝鲜人这边收了一笔钱,经费方面还算比较充裕。虽说这钱还得等海汉军去到朝鲜国之后才能落袋,但想来朝鲜方面也不敢翻脸不认这笔账,毕竟要请动海汉军出马援朝,总得有所表示才行,李希承诺这两千两黄金也仅仅只是前期费用,如果要长期在朝鲜国内驻扎军队进行作战,那这点钱还远远打不住。 不过国防部的这种安排在无形中倒是给各地的后勤部门带来了油水,俗话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能借着战争发财的可不只是在前线攻城掠地的作战部队,为其提供后勤保障的部门,以及提供各种军需物资的民间供应商,也会在这种时候赚得盆满钵满。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来钱最为容易的,莫过于经手操办这些事务的军需官了,点个头就能有不少进账。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由于此次出兵的规模较大,时间也非常紧迫,军方的后勤部门根本没有马尼拉战役那样提前数月开始准备的余裕,所以仅由三亚一地来完成作战物资的筹备不免就有些捉襟见肘。不过这种问题也难不倒经验丰富的执委会,几份电报从胜利堡发出之后,香港、澎湖、舟山、芝罘岛等地都随之联动起来,在当地分头准备粮食、衣被、药材、燃煤,甚至是随军出征的民夫等等,这样等部队北上抵达这些地方的时候,便可以顺道完成补给作业,效率要远胜过在三亚完成所有补给之后再出发。 虽说李希已经代表朝鲜表态,会尽力为入朝作战的联军部队提供物资补给,但国防部还是不敢就此大意,把补给来源都寄希望于朝鲜。按照国防部的估算,联军至少也得自行准备两个月所需的物资,这样留出足够的缓冲时间在北方地区筹措物资,有什么变数才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海汉因为常年在海外都有大大小小的军事行动,所以各处殖民地除了有一定编制的驻军之外,也会长期保有数量不等的作战物资,以备不时之需。不过这趟北上的作战部队几乎全是军中精锐,所以国防部也要求各地对补给物资的品质进行把关,以保证这几支部队在战场上的表现不会因为后勤出现问题而受到影响。 当然国防部会发出这样的指令,一方面是为了保障部队的战斗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出发之前就从朝鲜人这边收了一笔钱,经费方面还算比较充裕。虽说这钱还得等海汉军去到朝鲜国之后才能落袋,但想来朝鲜方面也不敢翻脸不认这笔账,毕竟要请动海汉军出马援朝,总得有所表示才行,李希承诺这两千两黄金也仅仅只是前期费用,如果要长期在朝鲜国内驻扎军队进行作战,那这点钱还远远打不住。 不过国防部的这种安排在无形中倒是给各地的后勤部门带来了油水,俗话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能借着战争发财的可不只是在前线攻城掠地的作战部队,为其提供后勤保障的部门,以及提供各种军需物资的民间供应商,也会在这种时候赚得盆满钵满。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来钱最为容易的,莫过于经手操办这些事务的军需官了,点个头就能有不少进账。由于此次出兵的规模较大,时间也非常紧迫,军方的后勤部门根本没有马尼拉战役那样提前数月开始准备的余裕,所以仅由三亚一地来完成作战物资的筹备不免就有些捉襟见肘。不过这种问题也难不倒经验丰富的执委会,几份电报从胜利堡发出之后,香港、澎湖、舟山、芝罘岛等地都随之联动起来,在当地分头准备粮食、衣被、药材、燃煤,甚至是随军出征的民夫等等,这样等部队北上抵达这些地方的时候,便可以顺道完成补给作业,效率要远胜过在三亚完成所有补给之后再出发。 虽说李希已经代表朝鲜表态,会尽力为入朝作战的联军部队提供物资补给,但国防部还是不敢就此大意,把补给来源都寄希望于朝鲜。按照国防部的估算,联军至少也得自行准备两个月所需的物资,这样留出足够的缓冲时间在北方地区筹措物资,有什么变数才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海汉因为常年在海外都有大大小小的军事行动,所以各处殖民地除了有一定编制的驻军之外,也会长期保有数量不等的作战物资,以备不时之需。不过这趟北上的作战部队几乎全是军中精锐,所以国防部也要求各地对补给物资的品质进行把关,以保证这几支部队在战场上的表现不会因为后勤出现问题而受到影响。 当然国防部会发出这样的指令,一方面是为了保障部队的战斗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出发之前就从朝鲜人这边收了一笔钱,经费方面还算比较充裕。虽说这钱还得等海汉军去到朝鲜国之后才能落袋,但想来朝鲜方面也不敢翻脸不认这笔账,毕竟要请动海汉军出马援朝,总得有所表示才行,李希承诺这两千两黄金也仅仅只是前期费用,如果要长期在朝鲜国内驻扎军队进行作战,那这点钱还远远打不住。 不过国防部的这种安排在无形中倒是给各地的后勤部门带来了油水,俗话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能借着战争发财的可不只是在前线攻城掠地的作战部队,为其提供后勤保障的部门,以及提供各种军需物资的民间供应商,也会在这种时候赚得盆满钵满。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来钱最为容易的,莫过于经手操办这些事务的军需官了,点个头就能有不少进账。由于此次出兵的规模较大,时间也非常紧迫,军方的后勤部门根本没有马尼拉战役那样提前数月开始准备的余裕,所以仅由三亚一地来完成作战物资的筹备不免就有些捉襟见肘。不过这种问题也难不倒经验丰富的执委会,几份电报从胜利堡发出之后,香港、澎湖、舟山、芝罘岛等地都随之联动起来,在当地分头准备粮食、衣被、药材、燃煤,甚至是随军出征的民夫等等,这样等部队北上抵达这些地方的时候,便可以顺道完成补给作业,效率要远胜过在三亚完成所有补给之后再出发。 虽说李希已经代表朝鲜表态,会尽力为入朝作战的联军部队提供物资补给,但国防部还是不敢就此大意,把补给来源都寄希望于朝鲜。按照国防部的估算,联军至少也得自行准备两个月所需的物资,这样留出足够的缓冲时间在北方地区筹措物资,有什么变数才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海汉因为常年在海外都有大大小小的军事行动,所以各处殖民地除了有一定编制的驻军之外,也会长期保有数量不等的作战物资,以备不时之需。不过这趟北上的作战部队几乎全是军中精锐,所以国防部也要求各地对补给物资的品质进行把关,以保证这几支部队在战场上的表现不会因为后勤出现问题而受到影响。 当然国防部会发出这样的指令,一方面是为了保障部队的战斗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出发之前就从朝鲜人这边收了一笔钱,经费方面还算比较充裕。虽说这钱还得等海汉军去到朝鲜国之后才能落袋,但想来朝鲜方面也不敢翻脸不认这笔账,毕竟要请动海汉军出马援朝,总得有所表示才行,李希承诺这两千两黄金也仅仅只是前期费用,如果要长期在朝鲜国内驻扎军队进行作战,那这点钱还远远打不住。 不过国防部的这种安排在无形中倒是给各地的后勤部门带来了油水,俗话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能借着战争发财的可不只是在前线攻城掠地的作战部队,为其提供后勤保障的部门,以及提供各种军需物资的民间供应商,也会在这种时候赚得盆满钵满。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来钱最为容易的,莫过于经手操办这些事务的军需官了,点个头就能有不少进账。由于此次出兵的规模较大,时间也非常紧迫,军方的后勤部门根本没有马尼拉战役那样提前数月开始准备的余裕,所以仅由三亚一地来完成作战物资的筹备不免就有些捉襟见肘。不过这种问题也难不倒经验丰富的执委会,几份电报从胜利堡发出之后,香港、澎湖、舟山、芝罘岛等地都随之联动起来,在当地分头准备粮食、衣被、药材、燃煤,甚至是随军出征的民夫等等,这样等部队北上抵达这些地方的时候,便可以顺道完成补给作业,效率要远胜过在三亚完成所有补给之后再出发。 虽说李希已经代表朝鲜表态,会尽力为入朝作战的联军部队提供物资补给,但国防部还是不敢就此大意,把补给来源都寄希望于朝鲜。按照国防部的估算,联军至少也得自行准备两个月所需的物资,这样留出足够的缓冲时间在北方地区筹措物资,有什么变数才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海汉因为常年在海外都有大大小小的军事行动,所以各处殖民地除了有一定编制的驻军之外,也会长期保有数量不等的作战物资,以备不时之需。不过这趟北上的作战部队几乎全是军中精锐,所以国防部也要求各地对补给物资的品质进行把关,以保证这几支部队在战场上的表现不会因为后勤出现问题而受到影响。 当然国防部会发出这样的指令,一方面是为了保障部队的战斗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出发之前就从朝鲜人这边收了一笔钱,经费方面还算比较充裕。虽说这钱还得等海汉军去到朝鲜国之后才能落袋,但想来朝鲜方面也不敢翻脸不认这笔账,毕竟要请动海汉军出马援朝,总得有所表示才行,李希承诺这两千两黄金也仅仅只是前期费用,如果要长期在朝鲜国内驻扎军队进行作战,那这点钱还远远打不住。 不过国防部的这种安排在无形中倒是给各地的后勤部门带来了油水,俗话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能借着战争发财的可不只是在前线攻城掠地的作战部队,为其提供后勤保障的部门,以及提供各种军需物资的民间供应商,也会在这种时候赚得盆满钵满。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来钱最为容易的,莫过于经手操办这些事务的军需官了,点个头就能有不少进账。 。 正文 第1783章 为国为民 包括宁波府在内的临海各个州府县,都是江南地区最主要的产粮地,海汉要在这边购买几十万斤粮食,倒也的确不是什么难事。而且海汉在前年年头那次出动舰队封锁杭州湾之后,便再没有与本地官府起过什么冲突,所以不管是官方还是民间,都不会担心海汉收购军粮的目的是要对本地有所动作——海汉人真要入侵江浙地区,就大可不必费事收购军粮了,直接用抢还比较快。 虽然形式上还是要走一下招投标的流程,但何氏兄弟很明白,既然舟山那边派人送来了通知,这差事多半就是交到自己手里了。至于这是石迪文的意思,还是他手下人的意思,那其实都不重要,反正事情办成之后,何氏兄弟会照旧拿出收入的一成作为回扣,暗中交给经办此事的军需官。海汉军方内部会如何分配这笔钱,他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作为经办此事的商人,像这种敏感的事情知道得太多并没有什么好处。 不过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海汉毫不掩饰地在市面上大举收购军粮,肯定会被朝廷的耳目留意到。消息传到京城,朝堂上的大人物们不免又会惊疑一番,猜测海汉此举的真正用意所在。 虽然大明在去年已经就两国关系正常化与海汉达成了协议,算是官方意义上的正式建立外交关系,但大明对海汉的忌惮可没有就此完全消除。毕竟从南海到辽东,海汉在大明海岸线上占领的地方可着实不少,并且两国建交之后也丝毫没有把这些地方物归原主的意思。换句话说,海汉如果想要从海岸入侵大明,那基本都不用挑日子,随时都可以动手。 考虑到海汉这两年在辽东替大明拖住了后金南下的脚步,而且如今还需要海汉提供的先进武器来提升部队战斗力,所以对于海汉的种种不善举动,大明也一直都是忍气吞声不去计较。只要海汉不向大明公开宣战,那么之前吃的亏也就捏着鼻子认了,但海汉这边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朝堂上不免还是会担心海汉人野心爆发对大明动手。 果然没过两天,刚把军粮采购招投标的流程走完,便有来自南京的锦衣卫百户赶到宁波府,直接找到何氏兄弟家里,询问海汉采购军粮这事背后是否会有风险。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包括宁波府在内的临海各个州府县,都是江南地区最主要的产粮地,海汉要在这边购买几十万斤粮食,倒也的确不是什么难事。而且海汉在前年年头那次出动舰队封锁杭州湾之后,便再没有与本地官府起过什么冲突,所以不管是官方还是民间,都不会担心海汉收购军粮的目的是要对本地有所动作——海汉人真要入侵江浙地区,就大可不必费事收购军粮了,直接用抢还比较快。 虽然形式上还是要走一下招投标的流程,但何氏兄弟很明白,既然舟山那边派人送来了通知,这差事多半就是交到自己手里了。至于这是石迪文的意思,还是他手下人的意思,那其实都不重要,反正事情办成之后,何氏兄弟会照旧拿出收入的一成作为回扣,暗中交给经办此事的军需官。海汉军方内部会如何分配这笔钱,他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作为经办此事的商人,像这种敏感的事情知道得太多并没有什么好处。 不过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海汉毫不掩饰地在市面上大举收购军粮,肯定会被朝廷的耳目留意到。消息传到京城,朝堂上的大人物们不免又会惊疑一番,猜测海汉此举的真正用意所在。 虽然大明在去年已经就两国关系正常化与海汉达成了协议,算是官方意义上的正式建立外交关系,但大明对海汉的忌惮可没有就此完全消除。毕竟从南海到辽东,海汉在大明海岸线上占领的地方可着实不少,并且两国建交之后也丝毫没有把这些地方物归原主的意思。换句话说,海汉如果想要从海岸入侵大明,那基本都不用挑日子,随时都可以动手。 考虑到海汉这两年在辽东替大明拖住了后金南下的脚步,而且如今还需要海汉提供的先进武器来提升部队战斗力,所以对于海汉的种种不善举动,大明也一直都是忍气吞声不去计较。只要海汉不向大明公开宣战,那么之前吃的亏也就捏着鼻子认了,但海汉这边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朝堂上不免还是会担心海汉人野心爆发对大明动手。 果然没过两天,刚把军粮采购招投标的流程走完,便有来自南京的锦衣卫百户赶到宁波府,直接找到何氏兄弟家里,询问海汉采购军粮这事背后是否会有风险。 包括宁波府在内的临海各个州府县,都是江南地区最主要的产粮地,海汉要在这边购买几十万斤粮食,倒也的确不是什么难事。而且海汉在前年年头那次出动舰队封锁杭州湾之后,便再没有与本地官府起过什么冲突,所以不管是官方还是民间,都不会担心海汉收购军粮的目的是要对本地有所动作——海汉人真要入侵江浙地区,就大可不必费事收购军粮了,直接用抢还比较快。 虽然形式上还是要走一下招投标的流程,但何氏兄弟很明白,既然舟山那边派人送来了通知,这差事多半就是交到自己手里了。至于这是石迪文的意思,还是他手下人的意思,那其实都不重要,反正事情办成之后,何氏兄弟会照旧拿出收入的一成作为回扣,暗中交给经办此事的军需官。海汉军方内部会如何分配这笔钱,他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作为经办此事的商人,像这种敏感的事情知道得太多并没有什么好处。 不过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海汉毫不掩饰地在市面上大举收购军粮,肯定会被朝廷的耳目留意到。消息传到京城,朝堂上的大人物们不免又会惊疑一番,猜测海汉此举的真正用意所在。 虽然大明在去年已经就两国关系正常化与海汉达成了协议,算是官方意义上的正式建立外交关系,但大明对海汉的忌惮可没有就此完全消除。毕竟从南海到辽东,海汉在大明海岸线上占领的地方可着实不少,并且两国建交之后也丝毫没有把这些地方物归原主的意思。换句话说,海汉如果想要从海岸入侵大明,那基本都不用挑日子,随时都可以动手。 考虑到海汉这两年在辽东替大明拖住了后金南下的脚步,而且如今还需要海汉提供的先进武器来提升部队战斗力,所以对于海汉的种种不善举动,大明也一直都是忍气吞声不去计较。只要海汉不向大明公开宣战,那么之前吃的亏也就捏着鼻子认了,但海汉这边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朝堂上不免还是会担心海汉人野心爆发对大明动手。 果然没过两天,刚把军粮采购招投标的流程走完,便有来自南京的锦衣卫百户赶到宁波府,直接找到何氏兄弟家里,询问海汉采购军粮这事背后是否会有风险。 包括宁波府在内的临海各个州府县,都是江南地区最主要的产粮地,海汉要在这边购买几十万斤粮食,倒也的确不是什么难事。而且海汉在前年年头那次出动舰队封锁杭州湾之后,便再没有与本地官府起过什么冲突,所以不管是官方还是民间,都不会担心海汉收购军粮的目的是要对本地有所动作——海汉人真要入侵江浙地区,就大可不必费事收购军粮了,直接用抢还比较快。 虽然形式上还是要走一下招投标的流程,但何氏兄弟很明白,既然舟山那边派人送来了通知,这差事多半就是交到自己手里了。至于这是石迪文的意思,还是他手下人的意思,那其实都不重要,反正事情办成之后,何氏兄弟会照旧拿出收入的一成作为回扣,暗中交给经办此事的军需官。海汉军方内部会如何分配这笔钱,他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作为经办此事的商人,像这种敏感的事情知道得太多并没有什么好处。 不过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海汉毫不掩饰地在市面上大举收购军粮,肯定会被朝廷的耳目留意到。消息传到京城,朝堂上的大人物们不免又会惊疑一番,猜测海汉此举的真正用意所在。 虽然大明在去年已经就两国关系正常化与海汉达成了协议,算是官方意义上的正式建立外交关系,但大明对海汉的忌惮可没有就此完全消除。毕竟从南海到辽东,海汉在大明海岸线上占领的地方可着实不少,并且两国建交之后也丝毫没有把这些地方物归原主的意思。换句话说,海汉如果想要从海岸入侵大明,那基本都不用挑日子,随时都可以动手。 考虑到海汉这两年在辽东替大明拖住了后金南下的脚步,而且如今还需要海汉提供的先进武器来提升部队战斗力,所以对于海汉的种种不善举动,大明也一直都是忍气吞声不去计较。只要海汉不向大明公开宣战,那么之前吃的亏也就捏着鼻子认了,但海汉这边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朝堂上不免还是会担心海汉人野心爆发对大明动手。 果然没过两天,刚把军粮采购招投标的流程走完,便有来自南京的锦衣卫百户赶到宁波府,直接找到何氏兄弟家里,询问海汉采购军粮这事背后是否会有风险。 包括宁波府在内的临海各个州府县,都是江南地区最主要的产粮地,海汉要在这边购买几十万斤粮食,倒也的确不是什么难事。而且海汉在前年年头那次出动舰队封锁杭州湾之后,便再没有与本地官府起过什么冲突,所以不管是官方还是民间,都不会担心海汉收购军粮的目的是要对本地有所动作——海汉人真要入侵江浙地区,就大可不必费事收购军粮了,直接用抢还比较快。 虽然形式上还是要走一下招投标的流程,但何氏兄弟很明白,既然舟山那边派人送来了通知,这差事多半就是交到自己手里了。至于这是石迪文的意思,还是他手下人的意思,那其实都不重要,反正事情办成之后,何氏兄弟会照旧拿出收入的一成作为回扣,暗中交给经办此事的军需官。海汉军方内部会如何分配这笔钱,他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作为经办此事的商人,像这种敏感的事情知道得太多并没有什么好处。 不过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海汉毫不掩饰地在市面上大举收购军粮,肯定会被朝廷的耳目留意到。消息传到京城,朝堂上的大人物们不免又会惊疑一番,猜测海汉此举的真正用意所在。 虽然大明在去年已经就两国关系正常化与海汉达成了协议,算是官方意义上的正式建立外交关系,但大明对海汉的忌惮可没有就此完全消除。毕竟从南海到辽东,海汉在大明海岸线上占领的地方可着实不少,并且两国建交之后也丝毫没有把这些地方物归原主的意思。换句话说,海汉如果想要从海岸入侵大明,那基本都不用挑日子,随时都可以动手。 考虑到海汉这两年在辽东替大明拖住了后金南下的脚步,而且如今还需要海汉提供的先进武器来提升部队战斗力,所以对于海汉的种种不善举动,大明也一直都是忍气吞声不去计较。只要海汉不向大明公开宣战,那么之前吃的亏也就捏着鼻子认了,但海汉这边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朝堂上不免还是会担心海汉人野心爆发对大明动手。 果然没过两天,刚把军粮采购招投标的流程走完,便有来自南京的锦衣卫百户赶到宁波府,直接找到何氏兄弟家里,询问海汉采购军粮这事背后是否会有风险。 。 正文 第1786章 惹不起 自从1635年海汉借着杭州大火案出兵封锁钱塘江那次大动作之后,浙江官府就基本没有再主动招惹过海汉,毕竟像这种大规模的武装冲突很容易演变成全面战争,一旦失控,大明的整个南方海岸线可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会沦陷,这个结果没人能承担责任。 官府虽然对海汉的移民、贸易等措施颇有微辞,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地方官员从中获得了实际的好处,仍然坚持与海汉唱对台戏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当然了,某些死硬派官员在前几年陆陆续续无故失踪,也是让地方官员们对海汉噤若寒蝉的另一个主要原因。一条路是升官发财,另一条路是死于非命,该选择哪一条路,对头脑清醒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 在两国去年正式建立外交关系之后,大明与海汉的经贸交往从地下转为公开,更多的地方官员也加入到了这场可以让自己一夜暴富的游戏当中。甚至连锦衣卫这种特殊衙门,也有不少人从中获得了好处。在邓青找上门来之前,何肖也不认为这个时节还会有人跳出来找海汉的麻烦。 林行带着人赶到镇子外的官道上,发现来自绍兴的十几辆运粮大车已经被换上公服的几名锦衣卫给拦到了路边,车夫连同押送货物的管事被集中到一起,正在接受锦衣卫的问询。 林行自己已经拿到了海汉国籍,又带够了人手,自然不怕这些锦衣卫,当下便上前问道“几位官爷,请问这是在做什么?为何要拦下这些马车?” “官差办案,无关人等,速速避让!”被他询问的锦衣卫可没什么好脸色,当下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他退开一边。 林行当然不会就此避开,他带着人赶来长兴镇,目的就是要查明这帮锦衣卫的来头,如果对方的确是冲着海汉来的,那说不得就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了。 “避让是避不了,因为在下并非无关人等。”林行指了指自己道“官爷们扣下的这些车,运送的就是在下的货物!” 那锦衣卫眉头一皱,一只手便按在了腰间的刀把上,口中喊道“大人,这里有个自称货主的家伙!” 林行见对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更是料定其目的不纯。否则自己只是自称货主,对方若是不清楚这批货的货主是谁,那又何来这么大的反应。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自从1635年海汉借着杭州大火案出兵封锁钱塘江那次大动作之后,浙江官府就基本没有再主动招惹过海汉,毕竟像这种大规模的武装冲突很容易演变成全面战争,一旦失控,大明的整个南方海岸线可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会沦陷,这个结果没人能承担责任。 官府虽然对海汉的移民、贸易等措施颇有微辞,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地方官员从中获得了实际的好处,仍然坚持与海汉唱对台戏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当然了,某些死硬派官员在前几年陆陆续续无故失踪,也是让地方官员们对海汉噤若寒蝉的另一个主要原因。一条路是升官发财,另一条路是死于非命,该选择哪一条路,对头脑清醒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 在两国去年正式建立外交关系之后,大明与海汉的经贸交往从地下转为公开,更多的地方官员也加入到了这场可以让自己一夜暴富的游戏当中。甚至连锦衣卫这种特殊衙门,也有不少人从中获得了好处。在邓青找上门来之前,何肖也不认为这个时节还会有人跳出来找海汉的麻烦。 林行带着人赶到镇子外的官道上,发现来自绍兴的十几辆运粮大车已经被换上公服的几名锦衣卫给拦到了路边,车夫连同押送货物的管事被集中到一起,正在接受锦衣卫的问询。 林行自己已经拿到了海汉国籍,又带够了人手,自然不怕这些锦衣卫,当下便上前问道“几位官爷,请问这是在做什么?为何要拦下这些马车?” “官差办案,无关人等,速速避让!”被他询问的锦衣卫可没什么好脸色,当下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他退开一边。 林行当然不会就此避开,他带着人赶来长兴镇,目的就是要查明这帮锦衣卫的来头,如果对方的确是冲着海汉来的,那说不得就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了。 “避让是避不了,因为在下并非无关人等。”林行指了指自己道“官爷们扣下的这些车,运送的就是在下的货物!” 那锦衣卫眉头一皱,一只手便按在了腰间的刀把上,口中喊道“大人,这里有个自称货主的家伙!” 林行见对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更是料定其目的不纯。否则自己只是自称货主,对方若是不清楚这批货的货主是谁,那又何来这么大的反应。自从1635年海汉借着杭州大火案出兵封锁钱塘江那次大动作之后,浙江官府就基本没有再主动招惹过海汉,毕竟像这种大规模的武装冲突很容易演变成全面战争,一旦失控,大明的整个南方海岸线可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会沦陷,这个结果没人能承担责任。 官府虽然对海汉的移民、贸易等措施颇有微辞,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地方官员从中获得了实际的好处,仍然坚持与海汉唱对台戏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当然了,某些死硬派官员在前几年陆陆续续无故失踪,也是让地方官员们对海汉噤若寒蝉的另一个主要原因。一条路是升官发财,另一条路是死于非命,该选择哪一条路,对头脑清醒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 在两国去年正式建立外交关系之后,大明与海汉的经贸交往从地下转为公开,更多的地方官员也加入到了这场可以让自己一夜暴富的游戏当中。甚至连锦衣卫这种特殊衙门,也有不少人从中获得了好处。在邓青找上门来之前,何肖也不认为这个时节还会有人跳出来找海汉的麻烦。 林行带着人赶到镇子外的官道上,发现来自绍兴的十几辆运粮大车已经被换上公服的几名锦衣卫给拦到了路边,车夫连同押送货物的管事被集中到一起,正在接受锦衣卫的问询。 林行自己已经拿到了海汉国籍,又带够了人手,自然不怕这些锦衣卫,当下便上前问道“几位官爷,请问这是在做什么?为何要拦下这些马车?” “官差办案,无关人等,速速避让!”被他询问的锦衣卫可没什么好脸色,当下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他退开一边。 林行当然不会就此避开,他带着人赶来长兴镇,目的就是要查明这帮锦衣卫的来头,如果对方的确是冲着海汉来的,那说不得就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了。 “避让是避不了,因为在下并非无关人等。”林行指了指自己道“官爷们扣下的这些车,运送的就是在下的货物!” 那锦衣卫眉头一皱,一只手便按在了腰间的刀把上,口中喊道“大人,这里有个自称货主的家伙!” 林行见对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更是料定其目的不纯。否则自己只是自称货主,对方若是不清楚这批货的货主是谁,那又何来这么大的反应。自从1635年海汉借着杭州大火案出兵封锁钱塘江那次大动作之后,浙江官府就基本没有再主动招惹过海汉,毕竟像这种大规模的武装冲突很容易演变成全面战争,一旦失控,大明的整个南方海岸线可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会沦陷,这个结果没人能承担责任。 官府虽然对海汉的移民、贸易等措施颇有微辞,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地方官员从中获得了实际的好处,仍然坚持与海汉唱对台戏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当然了,某些死硬派官员在前几年陆陆续续无故失踪,也是让地方官员们对海汉噤若寒蝉的另一个主要原因。一条路是升官发财,另一条路是死于非命,该选择哪一条路,对头脑清醒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 在两国去年正式建立外交关系之后,大明与海汉的经贸交往从地下转为公开,更多的地方官员也加入到了这场可以让自己一夜暴富的游戏当中。甚至连锦衣卫这种特殊衙门,也有不少人从中获得了好处。在邓青找上门来之前,何肖也不认为这个时节还会有人跳出来找海汉的麻烦。 林行带着人赶到镇子外的官道上,发现来自绍兴的十几辆运粮大车已经被换上公服的几名锦衣卫给拦到了路边,车夫连同押送货物的管事被集中到一起,正在接受锦衣卫的问询。 林行自己已经拿到了海汉国籍,又带够了人手,自然不怕这些锦衣卫,当下便上前问道“几位官爷,请问这是在做什么?为何要拦下这些马车?” “官差办案,无关人等,速速避让!”被他询问的锦衣卫可没什么好脸色,当下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他退开一边。 林行当然不会就此避开,他带着人赶来长兴镇,目的就是要查明这帮锦衣卫的来头,如果对方的确是冲着海汉来的,那说不得就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了。 “避让是避不了,因为在下并非无关人等。”林行指了指自己道“官爷们扣下的这些车,运送的就是在下的货物!” 那锦衣卫眉头一皱,一只手便按在了腰间的刀把上,口中喊道“大人,这里有个自称货主的家伙!” 林行见对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更是料定其目的不纯。否则自己只是自称货主,对方若是不清楚这批货的货主是谁,那又何来这么大的反应。自从1635年海汉借着杭州大火案出兵封锁钱塘江那次大动作之后,浙江官府就基本没有再主动招惹过海汉,毕竟像这种大规模的武装冲突很容易演变成全面战争,一旦失控,大明的整个南方海岸线可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就会沦陷,这个结果没人能承担责任。 官府虽然对海汉的移民、贸易等措施颇有微辞,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地方官员从中获得了实际的好处,仍然坚持与海汉唱对台戏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当然了,某些死硬派官员在前几年陆陆续续无故失踪,也是让地方官员们对海汉噤若寒蝉的另一个主要原因。一条路是升官发财,另一条路是死于非命,该选择哪一条路,对头脑清醒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 在两国去年正式建立外交关系之后,大明与海汉的经贸交往从地下转为公开,更多的地方官员也加入到了这场可以让自己一夜暴富的游戏当中。甚至连锦衣卫这种特殊衙门,也有不少人从中获得了好处。在邓青找上门来之前,何肖也不认为这个时节还会有人跳出来找海汉的麻烦。 林行带着人赶到镇子外的官道上,发现来自绍兴的十几辆运粮大车已经被换上公服的几名锦衣卫给拦到了路边,车夫连同押送货物的管事被集中到一起,正在接受锦衣卫的问询。 林行自己已经拿到了海汉国籍,又带够了人手,自然不怕这些锦衣卫,当下便上前问道“几位官爷,请问这是在做什么?为何要拦下这些马车?” “官差办案,无关人等,速速避让!”被他询问的锦衣卫可没什么好脸色,当下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他退开一边。 林行当然不会就此避开,他带着人赶来长兴镇,目的就是要查明这帮锦衣卫的来头,如果对方的确是冲着海汉来的,那说不得就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了。 “避让是避不了,因为在下并非无关人等。”林行指了指自己道“官爷们扣下的这些车,运送的就是在下的货物!” 那锦衣卫眉头一皱,一只手便按在了腰间的刀把上,口中喊道“大人,这里有个自称货主的家伙!” 。 正文 第1787章 下狠手 要是放在几年前,林行绝对不敢对带兵武官如此语气说话,毕竟这锦衣卫百户可是正六品的武官,行事也不受地方官府限制,对于普通人而言已经算是大人物了,林行所做的海商行当最怕的也是被官府查办。但今时不同往日,林行现在是为海汉国效力,他深知自己背后这座大靠山的份量,别说一个小小的百户,就算来了官职更高的千户、镇抚使、指挥使,那又能如何,林行一样敢让他们现场吃瘪。 今天如果只是把被锦衣卫查扣的粮食拿走,对林行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他一定要弄清楚对方如此针对海汉的原因是什么,背后是否有人指使。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他并不打算放对方离开这里,当然如果对方想尝试武力突围,那他也不介意让这些锦衣卫尝尝海汉火枪的厉害。 邓青完全没想到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工夫,自己就陷入了全面的被动当中。他并不想与面前这帮武装人员打交道,但对方显然不打算就此作罢,而是要跟自己清算一番。以前只听说海汉人行事嚣张,他还觉得是那些人无力应对的托辞,直到今天真正见识到了,他才真切地感受到当事者的无奈。 要走走不了,要打打不过,邓青又不甘受辱,当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好不精彩。 “你快一点,想好没有?时间很宝贵的!”林行招了招手,身后便有人将火枪递到他的手上,林行举枪道“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邓青权衡利弊,当下对己方最有利的选择大概也只有谈判了,冷哼了一声,解下佩刀扔给手下,倒背双手向路边一块空地走去。林行见状冷笑两声,也不急不慢地跟了过去。 林行不担心邓青这个时候还能玩出什么花样,他带出来的这批人要算是金盾护运在浙江的精锐了,绝大多数都有在海汉军中服役的经历,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其中不乏曾经在海外作战的老兵。就邓青一伙这点人手,对他们而言其实已经是有点牛刀杀鸡的味道了。 当然最关键的是,这里是在宁波府境内,不管搞出多大的事,都不用担心没办法收场。锦衣卫真要顽抗到底,那这几个人杀了也就杀了,宁波府非但不会追究责任,反而还会为此提供官方庇护,掩盖事实真相。事后即便锦衣卫衙门要追责,也是查无可查,不会有什么实证留给他们。 “我要知道是谁让你来宁波,目的是什么,回答完这两个问题,你和你的手下就可以离开这里。如果你还是不愿意合作,那我也不介意再花点时间教教你规矩。”走到路边之后,林行毫不客气地向对方提出了问题。 邓青此时情绪已经稍稍恢复了一些,闻言摇头道“此乃军中机密,阁下这要求太不合理,恕难从命!” “那就是不愿意合作了?”林行点点头道“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要是放在几年前,林行绝对不敢对带兵武官如此语气说话,毕竟这锦衣卫百户可是正六品的武官,行事也不受地方官府限制,对于普通人而言已经算是大人物了,林行所做的海商行当最怕的也是被官府查办。但今时不同往日,林行现在是为海汉国效力,他深知自己背后这座大靠山的份量,别说一个小小的百户,就算来了官职更高的千户、镇抚使、指挥使,那又能如何,林行一样敢让他们现场吃瘪。 今天如果只是把被锦衣卫查扣的粮食拿走,对林行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他一定要弄清楚对方如此针对海汉的原因是什么,背后是否有人指使。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他并不打算放对方离开这里,当然如果对方想尝试武力突围,那他也不介意让这些锦衣卫尝尝海汉火枪的厉害。 邓青完全没想到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工夫,自己就陷入了全面的被动当中。他并不想与面前这帮武装人员打交道,但对方显然不打算就此作罢,而是要跟自己清算一番。以前只听说海汉人行事嚣张,他还觉得是那些人无力应对的托辞,直到今天真正见识到了,他才真切地感受到当事者的无奈。 要走走不了,要打打不过,邓青又不甘受辱,当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好不精彩。 “你快一点,想好没有?时间很宝贵的!”林行招了招手,身后便有人将火枪递到他的手上,林行举枪道“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邓青权衡利弊,当下对己方最有利的选择大概也只有谈判了,冷哼了一声,解下佩刀扔给手下,倒背双手向路边一块空地走去。林行见状冷笑两声,也不急不慢地跟了过去。 林行不担心邓青这个时候还能玩出什么花样,他带出来的这批人要算是金盾护运在浙江的精锐了,绝大多数都有在海汉军中服役的经历,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其中不乏曾经在海外作战的老兵。就邓青一伙这点人手,对他们而言其实已经是有点牛刀杀鸡的味道了。 当然最关键的是,这里是在宁波府境内,不管搞出多大的事,都不用担心没办法收场。锦衣卫真要顽抗到底,那这几个人杀了也就杀了,宁波府非但不会追究责任,反而还会为此提供官方庇护,掩盖事实真相。事后即便锦衣卫衙门要追责,也是查无可查,不会有什么实证留给他们。 “我要知道是谁让你来宁波,目的是什么,回答完这两个问题,你和你的手下就可以离开这里。如果你还是不愿意合作,那我也不介意再花点时间教教你规矩。”走到路边之后,林行毫不客气地向对方提出了问题。 邓青此时情绪已经稍稍恢复了一些,闻言摇头道“此乃军中机密,阁下这要求太不合理,恕难从命!” “那就是不愿意合作了?”林行点点头道“这可是你自己选的。”要是放在几年前,林行绝对不敢对带兵武官如此语气说话,毕竟这锦衣卫百户可是正六品的武官,行事也不受地方官府限制,对于普通人而言已经算是大人物了,林行所做的海商行当最怕的也是被官府查办。但今时不同往日,林行现在是为海汉国效力,他深知自己背后这座大靠山的份量,别说一个小小的百户,就算来了官职更高的千户、镇抚使、指挥使,那又能如何,林行一样敢让他们现场吃瘪。 今天如果只是把被锦衣卫查扣的粮食拿走,对林行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他一定要弄清楚对方如此针对海汉的原因是什么,背后是否有人指使。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他并不打算放对方离开这里,当然如果对方想尝试武力突围,那他也不介意让这些锦衣卫尝尝海汉火枪的厉害。 邓青完全没想到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工夫,自己就陷入了全面的被动当中。他并不想与面前这帮武装人员打交道,但对方显然不打算就此作罢,而是要跟自己清算一番。以前只听说海汉人行事嚣张,他还觉得是那些人无力应对的托辞,直到今天真正见识到了,他才真切地感受到当事者的无奈。 要走走不了,要打打不过,邓青又不甘受辱,当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好不精彩。 “你快一点,想好没有?时间很宝贵的!”林行招了招手,身后便有人将火枪递到他的手上,林行举枪道“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邓青权衡利弊,当下对己方最有利的选择大概也只有谈判了,冷哼了一声,解下佩刀扔给手下,倒背双手向路边一块空地走去。林行见状冷笑两声,也不急不慢地跟了过去。 林行不担心邓青这个时候还能玩出什么花样,他带出来的这批人要算是金盾护运在浙江的精锐了,绝大多数都有在海汉军中服役的经历,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其中不乏曾经在海外作战的老兵。就邓青一伙这点人手,对他们而言其实已经是有点牛刀杀鸡的味道了。 当然最关键的是,这里是在宁波府境内,不管搞出多大的事,都不用担心没办法收场。锦衣卫真要顽抗到底,那这几个人杀了也就杀了,宁波府非但不会追究责任,反而还会为此提供官方庇护,掩盖事实真相。事后即便锦衣卫衙门要追责,也是查无可查,不会有什么实证留给他们。 “我要知道是谁让你来宁波,目的是什么,回答完这两个问题,你和你的手下就可以离开这里。如果你还是不愿意合作,那我也不介意再花点时间教教你规矩。”走到路边之后,林行毫不客气地向对方提出了问题。 邓青此时情绪已经稍稍恢复了一些,闻言摇头道“此乃军中机密,阁下这要求太不合理,恕难从命!” “那就是不愿意合作了?”林行点点头道“这可是你自己选的。”要是放在几年前,林行绝对不敢对带兵武官如此语气说话,毕竟这锦衣卫百户可是正六品的武官,行事也不受地方官府限制,对于普通人而言已经算是大人物了,林行所做的海商行当最怕的也是被官府查办。但今时不同往日,林行现在是为海汉国效力,他深知自己背后这座大靠山的份量,别说一个小小的百户,就算来了官职更高的千户、镇抚使、指挥使,那又能如何,林行一样敢让他们现场吃瘪。 今天如果只是把被锦衣卫查扣的粮食拿走,对林行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他一定要弄清楚对方如此针对海汉的原因是什么,背后是否有人指使。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他并不打算放对方离开这里,当然如果对方想尝试武力突围,那他也不介意让这些锦衣卫尝尝海汉火枪的厉害。 邓青完全没想到就这么短短一会儿工夫,自己就陷入了全面的被动当中。他并不想与面前这帮武装人员打交道,但对方显然不打算就此作罢,而是要跟自己清算一番。以前只听说海汉人行事嚣张,他还觉得是那些人无力应对的托辞,直到今天真正见识到了,他才真切地感受到当事者的无奈。 要走走不了,要打打不过,邓青又不甘受辱,当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好不精彩。 “你快一点,想好没有?时间很宝贵的!”林行招了招手,身后便有人将火枪递到他的手上,林行举枪道“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邓青权衡利弊,当下对己方最有利的选择大概也只有谈判了,冷哼了一声,解下佩刀扔给手下,倒背双手向路边一块空地走去。林行见状冷笑两声,也不急不慢地跟了过去。 林行不担心邓青这个时候还能玩出什么花样,他带出来的这批人要算是金盾护运在浙江的精锐了,绝大多数都有在海汉军中服役的经历,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其中不乏曾经在海外作战的老兵。就邓青一伙这点人手,对他们而言其实已经是有点牛刀杀鸡的味道了。 当然最关键的是,这里是在宁波府境内,不管搞出多大的事,都不用担心没办法收场。锦衣卫真要顽抗到底,那这几个人杀了也就杀了,宁波府非但不会追究责任,反而还会为此提供官方庇护,掩盖事实真相。事后即便锦衣卫衙门要追责,也是查无可查,不会有什么实证留给他们。 “我要知道是谁让你来宁波,目的是什么,回答完这两个问题,你和你的手下就可以离开这里。如果你还是不愿意合作,那我也不介意再花点时间教教你规矩。”走到路边之后,林行毫不客气地向对方提出了问题。 。 正文 第1789章 大军过境 对于大明某些人在背后搞出的小动作,石迪文其实不是那么在意,至少没有曲余同那种程度的紧张感。海汉跟锦衣卫打交道已经有多年经验,这种特务衙门在海汉眼中早就没有什么神秘色彩可言了,如果不是曲余同坚持,石迪文肯定不会在意林行带人把那帮锦衣卫全给处理掉。反正这些年里栽在海汉手上的锦衣卫,早就不止邓青带队这点人了,他也不在乎是否会因此而再多得罪锦衣卫一次。 至于锦衣卫的目的究竟是要对付曲余同还是海汉,石迪文认为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一是因为曲余同的消息来源指向了这种可能,二则以锦衣卫的实力,已经很难再给海汉制造出比较大的麻烦了,这一点想必锦衣卫自己也有一定的认识。但以锦衣卫一己之力,想要把曲余同从宁波知府的位置上搬走,石迪文觉得可能性微乎其微。 当初海汉会选定曲余同作为合作伙伴,对他也做过全面的评审,看重的可不仅仅只是他的官职而已,其官场人脉、家族背景、办事能力、政治倾向、性格爱好等等,也都进行了细致的考评。至于后来石迪文与曲余同家族的联姻,虽然有一定的利益驱使,但也是在此基础之上做出的决定,要是换个人,这门亲事就未必能成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海汉才能放心大胆地在宁波及舟山投入大量资源发展基建和商贸,并且协助曲余同继续布局,稳固其在浙江官场上的地位和影响力。 石迪文与曲余同私人关系稔熟,也知道这位知府大人一直有心想要效仿福建许心素的成功路线,而执委会对于有意要与本国深度合作的大明地方官员也一向乐于支持。曲余同在浙江的影响力越大,石迪文所能获得的方便也就越多,这不管是对他个人,还是对海汉国来说都是好处多多,所以石迪文不管于公于私,都很乐意投入资源帮助曲余同去实现这样的目标。 如果大明官场上有人想尝试顶掉曲余同,自己取而代之,那除非是能拿出比现在更好的条件与海汉交涉,并且要保证海汉的利益在权力交接过程中不会受到损害,才有可能得到海汉的认可。当然了,还得加上设法摆平石迪文这个无法忽视的难题,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除非是直接干掉曲余同,否则很难让海汉主动放弃他,锦衣卫所想的那些捣乱的主意,其实起不到多大的分化作用,更别说破坏这层合作关系了。 石迪文并不认为浙江境内目前有条件合适的官员能取代曲余同,至于外地的就更不用说了,就算调来短期内也没法掌控宁波府的运作。如今的宁波可不是前些年由大明一家说了算的时候了,海汉在宁波的诸多产业所带来的影响力让其已经掌握了一定的话语权。甚至很多事情,宁波府衙还得与舟山这边商量着办,外地来的官员恐怕一时半会还难以适应这样的新形势。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大明某些人在背后搞出的小动作,石迪文其实不是那么在意,至少没有曲余同那种程度的紧张感。海汉跟锦衣卫打交道已经有多年经验,这种特务衙门在海汉眼中早就没有什么神秘色彩可言了,如果不是曲余同坚持,石迪文肯定不会在意林行带人把那帮锦衣卫全给处理掉。反正这些年里栽在海汉手上的锦衣卫,早就不止邓青带队这点人了,他也不在乎是否会因此而再多得罪锦衣卫一次。 至于锦衣卫的目的究竟是要对付曲余同还是海汉,石迪文认为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一是因为曲余同的消息来源指向了这种可能,二则以锦衣卫的实力,已经很难再给海汉制造出比较大的麻烦了,这一点想必锦衣卫自己也有一定的认识。但以锦衣卫一己之力,想要把曲余同从宁波知府的位置上搬走,石迪文觉得可能性微乎其微。 当初海汉会选定曲余同作为合作伙伴,对他也做过全面的评审,看重的可不仅仅只是他的官职而已,其官场人脉、家族背景、办事能力、政治倾向、性格爱好等等,也都进行了细致的考评。至于后来石迪文与曲余同家族的联姻,虽然有一定的利益驱使,但也是在此基础之上做出的决定,要是换个人,这门亲事就未必能成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海汉才能放心大胆地在宁波及舟山投入大量资源发展基建和商贸,并且协助曲余同继续布局,稳固其在浙江官场上的地位和影响力。 石迪文与曲余同私人关系稔熟,也知道这位知府大人一直有心想要效仿福建许心素的成功路线,而执委会对于有意要与本国深度合作的大明地方官员也一向乐于支持。曲余同在浙江的影响力越大,石迪文所能获得的方便也就越多,这不管是对他个人,还是对海汉国来说都是好处多多,所以石迪文不管于公于私,都很乐意投入资源帮助曲余同去实现这样的目标。 如果大明官场上有人想尝试顶掉曲余同,自己取而代之,那除非是能拿出比现在更好的条件与海汉交涉,并且要保证海汉的利益在权力交接过程中不会受到损害,才有可能得到海汉的认可。当然了,还得加上设法摆平石迪文这个无法忽视的难题,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除非是直接干掉曲余同,否则很难让海汉主动放弃他,锦衣卫所想的那些捣乱的主意,其实起不到多大的分化作用,更别说破坏这层合作关系了。 石迪文并不认为浙江境内目前有条件合适的官员能取代曲余同,至于外地的就更不用说了,就算调来短期内也没法掌控宁波府的运作。如今的宁波可不是前些年由大明一家说了算的时候了,海汉在宁波的诸多产业所带来的影响力让其已经掌握了一定的话语权。甚至很多事情,宁波府衙还得与舟山这边商量着办,外地来的官员恐怕一时半会还难以适应这样的新形势。对于大明某些人在背后搞出的小动作,石迪文其实不是那么在意,至少没有曲余同那种程度的紧张感。海汉跟锦衣卫打交道已经有多年经验,这种特务衙门在海汉眼中早就没有什么神秘色彩可言了,如果不是曲余同坚持,石迪文肯定不会在意林行带人把那帮锦衣卫全给处理掉。反正这些年里栽在海汉手上的锦衣卫,早就不止邓青带队这点人了,他也不在乎是否会因此而再多得罪锦衣卫一次。 至于锦衣卫的目的究竟是要对付曲余同还是海汉,石迪文认为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一是因为曲余同的消息来源指向了这种可能,二则以锦衣卫的实力,已经很难再给海汉制造出比较大的麻烦了,这一点想必锦衣卫自己也有一定的认识。但以锦衣卫一己之力,想要把曲余同从宁波知府的位置上搬走,石迪文觉得可能性微乎其微。 当初海汉会选定曲余同作为合作伙伴,对他也做过全面的评审,看重的可不仅仅只是他的官职而已,其官场人脉、家族背景、办事能力、政治倾向、性格爱好等等,也都进行了细致的考评。至于后来石迪文与曲余同家族的联姻,虽然有一定的利益驱使,但也是在此基础之上做出的决定,要是换个人,这门亲事就未必能成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海汉才能放心大胆地在宁波及舟山投入大量资源发展基建和商贸,并且协助曲余同继续布局,稳固其在浙江官场上的地位和影响力。 石迪文与曲余同私人关系稔熟,也知道这位知府大人一直有心想要效仿福建许心素的成功路线,而执委会对于有意要与本国深度合作的大明地方官员也一向乐于支持。曲余同在浙江的影响力越大,石迪文所能获得的方便也就越多,这不管是对他个人,还是对海汉国来说都是好处多多,所以石迪文不管于公于私,都很乐意投入资源帮助曲余同去实现这样的目标。 如果大明官场上有人想尝试顶掉曲余同,自己取而代之,那除非是能拿出比现在更好的条件与海汉交涉,并且要保证海汉的利益在权力交接过程中不会受到损害,才有可能得到海汉的认可。当然了,还得加上设法摆平石迪文这个无法忽视的难题,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除非是直接干掉曲余同,否则很难让海汉主动放弃他,锦衣卫所想的那些捣乱的主意,其实起不到多大的分化作用,更别说破坏这层合作关系了。 石迪文并不认为浙江境内目前有条件合适的官员能取代曲余同,至于外地的就更不用说了,就算调来短期内也没法掌控宁波府的运作。如今的宁波可不是前些年由大明一家说了算的时候了,海汉在宁波的诸多产业所带来的影响力让其已经掌握了一定的话语权。甚至很多事情,宁波府衙还得与舟山这边商量着办,外地来的官员恐怕一时半会还难以适应这样的新形势。对于大明某些人在背后搞出的小动作,石迪文其实不是那么在意,至少没有曲余同那种程度的紧张感。海汉跟锦衣卫打交道已经有多年经验,这种特务衙门在海汉眼中早就没有什么神秘色彩可言了,如果不是曲余同坚持,石迪文肯定不会在意林行带人把那帮锦衣卫全给处理掉。反正这些年里栽在海汉手上的锦衣卫,早就不止邓青带队这点人了,他也不在乎是否会因此而再多得罪锦衣卫一次。 至于锦衣卫的目的究竟是要对付曲余同还是海汉,石迪文认为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一是因为曲余同的消息来源指向了这种可能,二则以锦衣卫的实力,已经很难再给海汉制造出比较大的麻烦了,这一点想必锦衣卫自己也有一定的认识。但以锦衣卫一己之力,想要把曲余同从宁波知府的位置上搬走,石迪文觉得可能性微乎其微。 当初海汉会选定曲余同作为合作伙伴,对他也做过全面的评审,看重的可不仅仅只是他的官职而已,其官场人脉、家族背景、办事能力、政治倾向、性格爱好等等,也都进行了细致的考评。至于后来石迪文与曲余同家族的联姻,虽然有一定的利益驱使,但也是在此基础之上做出的决定,要是换个人,这门亲事就未必能成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海汉才能放心大胆地在宁波及舟山投入大量资源发展基建和商贸,并且协助曲余同继续布局,稳固其在浙江官场上的地位和影响力。 石迪文与曲余同私人关系稔熟,也知道这位知府大人一直有心想要效仿福建许心素的成功路线,而执委会对于有意要与本国深度合作的大明地方官员也一向乐于支持。曲余同在浙江的影响力越大,石迪文所能获得的方便也就越多,这不管是对他个人,还是对海汉国来说都是好处多多,所以石迪文不管于公于私,都很乐意投入资源帮助曲余同去实现这样的目标。 如果大明官场上有人想尝试顶掉曲余同,自己取而代之,那除非是能拿出比现在更好的条件与海汉交涉,并且要保证海汉的利益在权力交接过程中不会受到损害,才有可能得到海汉的认可。当然了,还得加上设法摆平石迪文这个无法忽视的难题,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除非是直接干掉曲余同,否则很难让海汉主动放弃他,锦衣卫所想的那些捣乱的主意,其实起不到多大的分化作用,更别说破坏这层合作关系了。 石迪文并不认为浙江境内目前有条件合适的官员能取代曲余同,至于外地的就更不用说了,就算调来短期内也没法掌控宁波府的运作。 。 正文 弟1790章 专业演出 石迪文和曲余同要在浙江海域安排这种大动作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对浙江官场乃至京城朝廷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让那些暗中怀有别样心思的人尽早打消插手宁波的念头,稳固曲余同在宁波府的地位。 当然了,以曲余同准备的这点犒赏谢礼而言,其实还远远不够支撑一场海上军演的花销,充其量只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而已。不过北上部队配合完成这出戏也并不只有曲余同一个受益者,海汉同样会在这场武力展示之后得到好处,所以海汉这边倒也愿意承揽军演的部分费用。 话说回来,这次临时决定的行动本来就是做给浙江官府看的一场表演,顺便让联军舰队内部的指挥体系尝试一下战时的运转以提前发现问题,其实跟真正意义上的军事演习还不完全是同一回事,所需的军费开支也不会特别大。 而且这几名高官都很清楚,当下这些风声一放出去,宁波也好,周边的州府县也好,绝对会有一批民间士绅富商会主动出面联系海汉捐钱捐粮。他们的目的和曲余同有些不一样,曲余同是花钱请海汉军配合表现,而这些人则是要早早花钱买个平安,否则万一海汉真在浙江动手了,这些有钱人可是乱世中首当其冲会被劫掠的对象。等这民间的钱粮到手,差不多应该也够抵消军演的开支了。 当然曲余同来这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确认这支北上大军接下来的行程。虽然石迪文早就跟他打过咋呼,称这次北上的部队目的地是在北方海域,并不会在浙江逗留太长时间,但好奇心是人之常情,曲余同听说海汉年头才在南海打了一场大仗,攻下了佛郎机人统治的吕宋,这马不停蹄地又挥师北上,他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让他们如此着急,要从南海调动部队跨越数千里赶去北方。 曲余同唯一想到的可能性便是海汉要跟女真蛮子大干一场了,但近期除了传来敌酋皇太极称帝改元的消息,似乎没听说北方有什么大的动静。海汉调兵北上,莫不是有什么大明没有掌握到的状况发生。 曲余同提出自己的问题之后,在场的几名海汉高官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最后还是石迪文主动应道“曲大人,北方的情况,暂时还不可说,或许过段时间就会有确切的消息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石迪文和曲余同要在浙江海域安排这种大动作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对浙江官场乃至京城朝廷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让那些暗中怀有别样心思的人尽早打消插手宁波的念头,稳固曲余同在宁波府的地位。 当然了,以曲余同准备的这点犒赏谢礼而言,其实还远远不够支撑一场海上军演的花销,充其量只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而已。不过北上部队配合完成这出戏也并不只有曲余同一个受益者,海汉同样会在这场武力展示之后得到好处,所以海汉这边倒也愿意承揽军演的部分费用。 话说回来,这次临时决定的行动本来就是做给浙江官府看的一场表演,顺便让联军舰队内部的指挥体系尝试一下战时的运转以提前发现问题,其实跟真正意义上的军事演习还不完全是同一回事,所需的军费开支也不会特别大。 而且这几名高官都很清楚,当下这些风声一放出去,宁波也好,周边的州府县也好,绝对会有一批民间士绅富商会主动出面联系海汉捐钱捐粮。他们的目的和曲余同有些不一样,曲余同是花钱请海汉军配合表现,而这些人则是要早早花钱买个平安,否则万一海汉真在浙江动手了,这些有钱人可是乱世中首当其冲会被劫掠的对象。等这民间的钱粮到手,差不多应该也够抵消军演的开支了。 当然曲余同来这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确认这支北上大军接下来的行程。虽然石迪文早就跟他打过咋呼,称这次北上的部队目的地是在北方海域,并不会在浙江逗留太长时间,但好奇心是人之常情,曲余同听说海汉年头才在南海打了一场大仗,攻下了佛郎机人统治的吕宋,这马不停蹄地又挥师北上,他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让他们如此着急,要从南海调动部队跨越数千里赶去北方。 曲余同唯一想到的可能性便是海汉要跟女真蛮子大干一场了,但近期除了传来敌酋皇太极称帝改元的消息,似乎没听说北方有什么大的动静。海汉调兵北上,莫不是有什么大明没有掌握到的状况发生。 曲余同提出自己的问题之后,在场的几名海汉高官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最后还是石迪文主动应道“曲大人,北方的情况,暂时还不可说,或许过段时间就会有确切的消息了。”石迪文和曲余同要在浙江海域安排这种大动作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对浙江官场乃至京城朝廷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让那些暗中怀有别样心思的人尽早打消插手宁波的念头,稳固曲余同在宁波府的地位。 当然了,以曲余同准备的这点犒赏谢礼而言,其实还远远不够支撑一场海上军演的花销,充其量只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而已。不过北上部队配合完成这出戏也并不只有曲余同一个受益者,海汉同样会在这场武力展示之后得到好处,所以海汉这边倒也愿意承揽军演的部分费用。 话说回来,这次临时决定的行动本来就是做给浙江官府看的一场表演,顺便让联军舰队内部的指挥体系尝试一下战时的运转以提前发现问题,其实跟真正意义上的军事演习还不完全是同一回事,所需的军费开支也不会特别大。 而且这几名高官都很清楚,当下这些风声一放出去,宁波也好,周边的州府县也好,绝对会有一批民间士绅富商会主动出面联系海汉捐钱捐粮。他们的目的和曲余同有些不一样,曲余同是花钱请海汉军配合表现,而这些人则是要早早花钱买个平安,否则万一海汉真在浙江动手了,这些有钱人可是乱世中首当其冲会被劫掠的对象。等这民间的钱粮到手,差不多应该也够抵消军演的开支了。 当然曲余同来这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确认这支北上大军接下来的行程。虽然石迪文早就跟他打过咋呼,称这次北上的部队目的地是在北方海域,并不会在浙江逗留太长时间,但好奇心是人之常情,曲余同听说海汉年头才在南海打了一场大仗,攻下了佛郎机人统治的吕宋,这马不停蹄地又挥师北上,他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让他们如此着急,要从南海调动部队跨越数千里赶去北方。 曲余同唯一想到的可能性便是海汉要跟女真蛮子大干一场了,但近期除了传来敌酋皇太极称帝改元的消息,似乎没听说北方有什么大的动静。海汉调兵北上,莫不是有什么大明没有掌握到的状况发生。 曲余同提出自己的问题之后,在场的几名海汉高官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最后还是石迪文主动应道“曲大人,北方的情况,暂时还不可说,或许过段时间就会有确切的消息了。”石迪文和曲余同要在浙江海域安排这种大动作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对浙江官场乃至京城朝廷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让那些暗中怀有别样心思的人尽早打消插手宁波的念头,稳固曲余同在宁波府的地位。 当然了,以曲余同准备的这点犒赏谢礼而言,其实还远远不够支撑一场海上军演的花销,充其量只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而已。不过北上部队配合完成这出戏也并不只有曲余同一个受益者,海汉同样会在这场武力展示之后得到好处,所以海汉这边倒也愿意承揽军演的部分费用。 话说回来,这次临时决定的行动本来就是做给浙江官府看的一场表演,顺便让联军舰队内部的指挥体系尝试一下战时的运转以提前发现问题,其实跟真正意义上的军事演习还不完全是同一回事,所需的军费开支也不会特别大。 而且这几名高官都很清楚,当下这些风声一放出去,宁波也好,周边的州府县也好,绝对会有一批民间士绅富商会主动出面联系海汉捐钱捐粮。他们的目的和曲余同有些不一样,曲余同是花钱请海汉军配合表现,而这些人则是要早早花钱买个平安,否则万一海汉真在浙江动手了,这些有钱人可是乱世中首当其冲会被劫掠的对象。等这民间的钱粮到手,差不多应该也够抵消军演的开支了。 当然曲余同来这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确认这支北上大军接下来的行程。虽然石迪文早就跟他打过咋呼,称这次北上的部队目的地是在北方海域,并不会在浙江逗留太长时间,但好奇心是人之常情,曲余同听说海汉年头才在南海打了一场大仗,攻下了佛郎机人统治的吕宋,这马不停蹄地又挥师北上,他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让他们如此着急,要从南海调动部队跨越数千里赶去北方。 曲余同唯一想到的可能性便是海汉要跟女真蛮子大干一场了,但近期除了传来敌酋皇太极称帝改元的消息,似乎没听说北方有什么大的动静。海汉调兵北上,莫不是有什么大明没有掌握到的状况发生。 曲余同提出自己的问题之后,在场的几名海汉高官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最后还是石迪文主动应道“曲大人,北方的情况,暂时还不可说,或许过段时间就会有确切的消息了。”石迪文和曲余同要在浙江海域安排这种大动作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对浙江官场乃至京城朝廷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让那些暗中怀有别样心思的人尽早打消插手宁波的念头,稳固曲余同在宁波府的地位。 当然了,以曲余同准备的这点犒赏谢礼而言,其实还远远不够支撑一场海上军演的花销,充其量只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而已。不过北上部队配合完成这出戏也并不只有曲余同一个受益者,海汉同样会在这场武力展示之后得到好处,所以海汉这边倒也愿意承揽军演的部分费用。 话说回来,这次临时决定的行动本来就是做给浙江官府看的一场表演,顺便让联军舰队内部的指挥体系尝试一下战时的运转以提前发现问题,其实跟真正意义上的军事演习还不完全是同一回事,所需的军费开支也不会特别大。 而且这几名高官都很清楚,当下这些风声一放出去,宁波也好,周边的州府县也好,绝对会有一批民间士绅富商会主动出面联系海汉捐钱捐粮。他们的目的和曲余同有些不一样,曲余同是花钱请海汉军配合表现,而这些人则是要早早花钱买个平安,否则万一海汉真在浙江动手了,这些有钱人可是乱世中首当其冲会被劫掠的对象。等这民间的钱粮到手,差不多应该也够抵消军演的开支了。 当然曲余同来这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确认这支北上大军接下来的行程。虽然石迪文早就跟他打过咋呼,称这次北上的部队目的地是在北方海域,并不会在浙江逗留太长时间,但好奇心是人之常情,曲余同听说海汉年头才在南海打了一场大仗,攻下了佛郎机人统治的吕宋,这马不停蹄地又挥师北上,他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让他们如此着急,要从南海调动部队跨越数千里赶去北方。 曲余同唯一想到的可能性便是海汉要跟女真蛮子大干一场了,但近期除了传来敌酋皇太极称帝改元的消息,似乎没听说北方有什么大的动静。海汉调兵北上,莫不是有什么大明没有掌握到的状况发生。 。 正文 第1791章 杭州湾军演 出钱出粮,保一方平安,这种套路对这些本地士绅名流来说其实并不新鲜,海汉人来浙江之前,地方官府和驻军每年也会有类似的操作。长期下来,大家互相也都有了默契,保护费交到位,一些不是那么合法的事情,比如与海汉人的走私贸易,官府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当作不知道。 不过主动给海汉交保护费这种操作,在本地倒是不那么多见。地方的富商们要维持与海汉的关系,大多是自己私下单独操作,还没有过这种知府衙门牵头,大家出钱出粮凑份子的做法。按照知府曲余同的说法,这样做也是为了替大家省事省心省钱,而且不用担心事情办不成,或是海汉那边收了东西之后厚此薄彼——凡是出钱出粮的都会有专门的登记,海汉那边会收到名册。 知府大人都出面牵头了,与会的人谁又能有勇气拒绝这种安排?所以不管众人内心是否真的乐意,但至少在宴会上还是出现了踊跃捐献的气氛。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四十多名应邀而来的社会上层人士就各自认捐了钱粮,数目远远超过了曲余同先前以个人名义赠送给海汉的那一份。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出钱出粮,保一方平安,这种套路对这些本地士绅名流来说其实并不新鲜,海汉人来浙江之前,地方官府和驻军每年也会有类似的操作。长期下来,大家互相也都有了默契,保护费交到位,一些不是那么合法的事情,比如与海汉人的走私贸易,官府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当作不知道。 不过主动给海汉交保护费这种操作,在本地倒是不那么多见。地方的富商们要维持与海汉的关系,大多是自己私下单独操作,还没有过这种知府衙门牵头,大家出钱出粮凑份子的做法。按照知府曲余同的说法,这样做也是为了替大家省事省心省钱,而且不用担心事情办不成,或是海汉那边收了东西之后厚此薄彼——凡是出钱出粮的都会有专门的登记,海汉那边会收到名册。 知府大人都出面牵头了,与会的人谁又能有勇气拒绝这种安排?所以不管众人内心是否真的乐意,但至少在宴会上还是出现了踊跃捐献的气氛。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四十多名应邀而来的社会上层人士就各自认捐了钱粮,数目远远超过了曲余同先前以个人名义赠送给海汉的那一份。出钱出粮,保一方平安,这种套路对这些本地士绅名流来说其实并不新鲜,海汉人来浙江之前,地方官府和驻军每年也会有类似的操作。长期下来,大家互相也都有了默契,保护费交到位,一些不是那么合法的事情,比如与海汉人的走私贸易,官府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当作不知道。 不过主动给海汉交保护费这种操作,在本地倒是不那么多见。地方的富商们要维持与海汉的关系,大多是自己私下单独操作,还没有过这种知府衙门牵头,大家出钱出粮凑份子的做法。按照知府曲余同的说法,这样做也是为了替大家省事省心省钱,而且不用担心事情办不成,或是海汉那边收了东西之后厚此薄彼——凡是出钱出粮的都会有专门的登记,海汉那边会收到名册。 知府大人都出面牵头了,与会的人谁又能有勇气拒绝这种安排?所以不管众人内心是否真的乐意,但至少在宴会上还是出现了踊跃捐献的气氛。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四十多名应邀而来的社会上层人士就各自认捐了钱粮,数目远远超过了曲余同先前以个人名义赠送给海汉的那一份。出钱出粮,保一方平安,这种套路对这些本地士绅名流来说其实并不新鲜,海汉人来浙江之前,地方官府和驻军每年也会有类似的操作。长期下来,大家互相也都有了默契,保护费交到位,一些不是那么合法的事情,比如与海汉人的走私贸易,官府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当作不知道。 不过主动给海汉交保护费这种操作,在本地倒是不那么多见。地方的富商们要维持与海汉的关系,大多是自己私下单独操作,还没有过这种知府衙门牵头,大家出钱出粮凑份子的做法。按照知府曲余同的说法,这样做也是为了替大家省事省心省钱,而且不用担心事情办不成,或是海汉那边收了东西之后厚此薄彼——凡是出钱出粮的都会有专门的登记,海汉那边会收到名册。 知府大人都出面牵头了,与会的人谁又能有勇气拒绝这种安排?所以不管众人内心是否真的乐意,但至少在宴会上还是出现了踊跃捐献的气氛。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四十多名应邀而来的社会上层人士就各自认捐了钱粮,数目远远超过了曲余同先前以个人名义赠送给海汉的那一份。出钱出粮,保一方平安,这种套路对这些本地士绅名流来说其实并不新鲜,海汉人来浙江之前,地方官府和驻军每年也会有类似的操作。长期下来,大家互相也都有了默契,保护费交到位,一些不是那么合法的事情,比如与海汉人的走私贸易,官府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当作不知道。 不过主动给海汉交保护费这种操作,在本地倒是不那么多见。地方的富商们要维持与海汉的关系,大多是自己私下单独操作,还没有过这种知府衙门牵头,大家出钱出粮凑份子的做法。按照知府曲余同的说法,这样做也是为了替大家省事省心省钱,而且不用担心事情办不成,或是海汉那边收了东西之后厚此薄彼——凡是出钱出粮的都会有专门的登记,海汉那边会收到名册。 知府大人都出面牵头了,与会的人谁又能有勇气拒绝这种安排?所以不管众人内心是否真的乐意,但至少在宴会上还是出现了踊跃捐献的气氛。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四十多名应邀而来的社会上层人士就各自认捐了钱粮,数目远远超过了曲余同先前以个人名义赠送给海汉的那一份。出钱出粮,保一方平安,这种套路对这些本地士绅名流来说其实并不新鲜,海汉人来浙江之前,地方官府和驻军每年也会有类似的操作。长期下来,大家互相也都有了默契,保护费交到位,一些不是那么合法的事情,比如与海汉人的走私贸易,官府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当作不知道。 不过主动给海汉交保护费这种操作,在本地倒是不那么多见。地方的富商们要维持与海汉的关系,大多是自己私下单独操作,还没有过这种知府衙门牵头,大家出钱出粮凑份子的做法。按照知府曲余同的说法,这样做也是为了替大家省事省心省钱,而且不用担心事情办不成,或是海汉那边收了东西之后厚此薄彼——凡是出钱出粮的都会有专门的登记,海汉那边会收到名册。 知府大人都出面牵头了,与会的人谁又能有勇气拒绝这种安排?所以不管众人内心是否真的乐意,但至少在宴会上还是出现了踊跃捐献的气氛。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四十多名应邀而来的社会上层人士就各自认捐了钱粮,数目远远超过了曲余同先前以个人名义赠送给海汉的那一份。出钱出粮,保一方平安,这种套路对这些本地士绅名流来说其实并不新鲜,海汉人来浙江之前,地方官府和驻军每年也会有类似的操作。长期下来,大家互相也都有了默契,保护费交到位,一些不是那么合法的事情,比如与海汉人的走私贸易,官府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当作不知道。 不过主动给海汉交保护费这种操作,在本地倒是不那么多见。地方的富商们要维持与海汉的关系,大多是自己私下单独操作,还没有过这种知府衙门牵头,大家出钱出粮凑份子的做法。按照知府曲余同的说法,这样做也是为了替大家省事省心省钱,而且不用担心事情办不成,或是海汉那边收了东西之后厚此薄彼——凡是出钱出粮的都会有专门的登记,海汉那边会收到名册。 知府大人都出面牵头了,与会的人谁又能有勇气拒绝这种安排?所以不管众人内心是否真的乐意,但至少在宴会上还是出现了踊跃捐献的气氛。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四十多名应邀而来的社会上层人士就各自认捐了钱粮,数目远远超过了曲余同先前以个人名义赠送给海汉的那一份。出钱出粮,保一方平安,这种套路对这些本地士绅名流来说其实并不新鲜,海汉人来浙江之前,地方官府和驻军每年也会有类似的操作。长期下来,大家互相也都有了默契,保护费交到位,一些不是那么合法的事情,比如与海汉人的走私贸易,官府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当作不知道。 不过主动给海汉交保护费这种操作,在本地倒是不那么多见。地方的富商们要维持与海汉的关系,大多是自己私下单独操作,还没有过这种知府衙门牵头,大家出钱出粮凑份子的做法。按照知府曲余同的说法,这样做也是为了替大家省事省心省钱,而且不用担心事情办不成,或是海汉那边收了东西之后厚此薄彼——凡是出钱出粮的都会有专门的登记,海汉那边会收到名册。 知府大人都出面牵头了,与会的人谁又能有勇气拒绝这种安排?所以不管众人内心是否真的乐意,但至少在宴会上还是出现了踊跃捐献的气氛。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四十多名应邀而来的社会上层人士就各自认捐了钱粮,数目远远超过了曲余同先前以个人名义赠送给海汉的那一份。出钱出粮,保一方平安,这种套路对这些本地士绅名流来说其实并不新鲜,海汉人来浙江之前,地方官府和驻军每年也会有类似的操作。长期下来,大家互相也都有了默契,保护费交到位,一些不是那么合法的事情,比如与海汉人的走私贸易,官府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当作不知道。 不过主动给海汉交保护费这种操作,在本地倒是不那么多见。地方的富商们要维持与海汉的关系,大多是自己私下单独操作,还没有过这种知府衙门牵头,大家出钱出粮凑份子的做法。按照知府曲余同的说法,这样做也是为了替大家省事省心省钱,而且不用担心事情办不成,或是海汉那边收了东西之后厚此薄彼——凡是出钱出粮的都会有专门的登记,海汉那边会收到名册。 知府大人都出面牵头了,与会的人谁又能有勇气拒绝这种安排?所以不管众人内心是否真的乐意,但至少在宴会上还是出现了踊跃捐献的气氛。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四十多名应邀而来的社会上层人士就各自认捐了钱粮,数目远远超过了曲余同先前以个人名义赠送给海汉的那一份。出钱出粮,保一方平安,这种套路对这些本地士绅名流来说其实并不新鲜,海汉人来浙江之前,地方官府和驻军每年也会有类似的操作。长期下来,大家互相也都有了默契,保护费交到位,一些不是那么合法的事情,比如与海汉人的走私贸易,官府也会睁只眼闭只眼当作不知道。 不过主动给海汉交保护费这种操作,在本地倒是不那么多见。地方的富商们要维持与海汉的关系,大多是自己私下单独操作,还没有过这种知府衙门牵头,大家出钱出粮凑份子的做法。按照知府曲余同的说法,这样做也是为了替大家省事省心省钱,而且不用担心事情办不成,或是海汉那边收了东西之后厚此薄彼——凡是出钱出粮的都会有专门的登记,海汉那边会收到名册。 知府大人都出面牵头了,与会的人谁又能有勇气拒绝这种安排?所以不管众人内心是否真的乐意,但至少在宴会上还是出现了踊跃捐献的气氛。 。 正文 第1792章 去朝鲜 军事演习这种活动,以前浙江明军自然也会偶尔举办。水师舰队在杭州城外的钱塘江上列阵航行接受高官们的检阅,也曾是浙江民众喜闻乐见的一项活动,但规模与今时今日所见的海汉军演相比,官员们不免会觉得过去自己所见到的军演有点儿戏。像海汉舰队这样充分展示攻击手段,让观看者能认识到一支军队的真正实力,似乎才是军演本来该有的样子。 当然如果海汉人真有什么恶意,刚才在杭州湾展开演习的这支舰队安了心要冲进钱塘江生事,那由浙江都指挥使司提前集结在上游江面的二十多条战船应该也拦不住海汉人,多半会在对方的火力打击之下成为炮灰。 好在海汉人似乎真的没有什么逾矩的想法,在野黄盘岛附近的轮番炮轰结束之后,便收队离开杭州湾向北行去,没有如官员们担心的那样节外生枝。原本心悬在半空的官员们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开始纷纷吹捧宁波知府曲余同与海汉交涉有功,以一己之力保下了浙江的安定和平。 浙江官场对于曲余同在此次事件中所起到的斡旋作用,大多都给予了肯定,认为如果不是他及时与海汉人进行沟通,即便海汉人没有什么坏心,这次军演也会让浙江境内的社会秩序大乱。而宁波府衙所发布的各种消息让民情迅速平静下来,又邀请了各州府派员到场观摩监督海汉的军演过程,有效地起到了安定人心的作用。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军事演习这种活动,以前浙江明军自然也会偶尔举办。水师舰队在杭州城外的钱塘江上列阵航行接受高官们的检阅,也曾是浙江民众喜闻乐见的一项活动,但规模与今时今日所见的海汉军演相比,官员们不免会觉得过去自己所见到的军演有点儿戏。像海汉舰队这样充分展示攻击手段,让观看者能认识到一支军队的真正实力,似乎才是军演本来该有的样子。 当然如果海汉人真有什么恶意,刚才在杭州湾展开演习的这支舰队安了心要冲进钱塘江生事,那由浙江都指挥使司提前集结在上游江面的二十多条战船应该也拦不住海汉人,多半会在对方的火力打击之下成为炮灰。 好在海汉人似乎真的没有什么逾矩的想法,在野黄盘岛附近的轮番炮轰结束之后,便收队离开杭州湾向北行去,没有如官员们担心的那样节外生枝。原本心悬在半空的官员们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开始纷纷吹捧宁波知府曲余同与海汉交涉有功,以一己之力保下了浙江的安定和平。 浙江官场对于曲余同在此次事件中所起到的斡旋作用,大多都给予了肯定,认为如果不是他及时与海汉人进行沟通,即便海汉人没有什么坏心,这次军演也会让浙江境内的社会秩序大乱。而宁波府衙所发布的各种消息让民情迅速平静下来,又邀请了各州府派员到场观摩监督海汉的军演过程,有效地起到了安定人心的作用。军事演习这种活动,以前浙江明军自然也会偶尔举办。水师舰队在杭州城外的钱塘江上列阵航行接受高官们的检阅,也曾是浙江民众喜闻乐见的一项活动,但规模与今时今日所见的海汉军演相比,官员们不免会觉得过去自己所见到的军演有点儿戏。像海汉舰队这样充分展示攻击手段,让观看者能认识到一支军队的真正实力,似乎才是军演本来该有的样子。 当然如果海汉人真有什么恶意,刚才在杭州湾展开演习的这支舰队安了心要冲进钱塘江生事,那由浙江都指挥使司提前集结在上游江面的二十多条战船应该也拦不住海汉人,多半会在对方的火力打击之下成为炮灰。 好在海汉人似乎真的没有什么逾矩的想法,在野黄盘岛附近的轮番炮轰结束之后,便收队离开杭州湾向北行去,没有如官员们担心的那样节外生枝。原本心悬在半空的官员们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开始纷纷吹捧宁波知府曲余同与海汉交涉有功,以一己之力保下了浙江的安定和平。 浙江官场对于曲余同在此次事件中所起到的斡旋作用,大多都给予了肯定,认为如果不是他及时与海汉人进行沟通,即便海汉人没有什么坏心,这次军演也会让浙江境内的社会秩序大乱。而宁波府衙所发布的各种消息让民情迅速平静下来,又邀请了各州府派员到场观摩监督海汉的军演过程,有效地起到了安定人心的作用。军事演习这种活动,以前浙江明军自然也会偶尔举办。水师舰队在杭州城外的钱塘江上列阵航行接受高官们的检阅,也曾是浙江民众喜闻乐见的一项活动,但规模与今时今日所见的海汉军演相比,官员们不免会觉得过去自己所见到的军演有点儿戏。像海汉舰队这样充分展示攻击手段,让观看者能认识到一支军队的真正实力,似乎才是军演本来该有的样子。 当然如果海汉人真有什么恶意,刚才在杭州湾展开演习的这支舰队安了心要冲进钱塘江生事,那由浙江都指挥使司提前集结在上游江面的二十多条战船应该也拦不住海汉人,多半会在对方的火力打击之下成为炮灰。 好在海汉人似乎真的没有什么逾矩的想法,在野黄盘岛附近的轮番炮轰结束之后,便收队离开杭州湾向北行去,没有如官员们担心的那样节外生枝。原本心悬在半空的官员们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开始纷纷吹捧宁波知府曲余同与海汉交涉有功,以一己之力保下了浙江的安定和平。 浙江官场对于曲余同在此次事件中所起到的斡旋作用,大多都给予了肯定,认为如果不是他及时与海汉人进行沟通,即便海汉人没有什么坏心,这次军演也会让浙江境内的社会秩序大乱。而宁波府衙所发布的各种消息让民情迅速平静下来,又邀请了各州府派员到场观摩监督海汉的军演过程,有效地起到了安定人心的作用。军事演习这种活动,以前浙江明军自然也会偶尔举办。水师舰队在杭州城外的钱塘江上列阵航行接受高官们的检阅,也曾是浙江民众喜闻乐见的一项活动,但规模与今时今日所见的海汉军演相比,官员们不免会觉得过去自己所见到的军演有点儿戏。像海汉舰队这样充分展示攻击手段,让观看者能认识到一支军队的真正实力,似乎才是军演本来该有的样子。 当然如果海汉人真有什么恶意,刚才在杭州湾展开演习的这支舰队安了心要冲进钱塘江生事,那由浙江都指挥使司提前集结在上游江面的二十多条战船应该也拦不住海汉人,多半会在对方的火力打击之下成为炮灰。 好在海汉人似乎真的没有什么逾矩的想法,在野黄盘岛附近的轮番炮轰结束之后,便收队离开杭州湾向北行去,没有如官员们担心的那样节外生枝。原本心悬在半空的官员们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开始纷纷吹捧宁波知府曲余同与海汉交涉有功,以一己之力保下了浙江的安定和平。 浙江官场对于曲余同在此次事件中所起到的斡旋作用,大多都给予了肯定,认为如果不是他及时与海汉人进行沟通,即便海汉人没有什么坏心,这次军演也会让浙江境内的社会秩序大乱。而宁波府衙所发布的各种消息让民情迅速平静下来,又邀请了各州府派员到场观摩监督海汉的军演过程,有效地起到了安定人心的作用。军事演习这种活动,以前浙江明军自然也会偶尔举办。水师舰队在杭州城外的钱塘江上列阵航行接受高官们的检阅,也曾是浙江民众喜闻乐见的一项活动,但规模与今时今日所见的海汉军演相比,官员们不免会觉得过去自己所见到的军演有点儿戏。像海汉舰队这样充分展示攻击手段,让观看者能认识到一支军队的真正实力,似乎才是军演本来该有的样子。 当然如果海汉人真有什么恶意,刚才在杭州湾展开演习的这支舰队安了心要冲进钱塘江生事,那由浙江都指挥使司提前集结在上游江面的二十多条战船应该也拦不住海汉人,多半会在对方的火力打击之下成为炮灰。 好在海汉人似乎真的没有什么逾矩的想法,在野黄盘岛附近的轮番炮轰结束之后,便收队离开杭州湾向北行去,没有如官员们担心的那样节外生枝。原本心悬在半空的官员们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开始纷纷吹捧宁波知府曲余同与海汉交涉有功,以一己之力保下了浙江的安定和平。 浙江官场对于曲余同在此次事件中所起到的斡旋作用,大多都给予了肯定,认为如果不是他及时与海汉人进行沟通,即便海汉人没有什么坏心,这次军演也会让浙江境内的社会秩序大乱。而宁波府衙所发布的各种消息让民情迅速平静下来,又邀请了各州府派员到场观摩监督海汉的军演过程,有效地起到了安定人心的作用。军事演习这种活动,以前浙江明军自然也会偶尔举办。水师舰队在杭州城外的钱塘江上列阵航行接受高官们的检阅,也曾是浙江民众喜闻乐见的一项活动,但规模与今时今日所见的海汉军演相比,官员们不免会觉得过去自己所见到的军演有点儿戏。像海汉舰队这样充分展示攻击手段,让观看者能认识到一支军队的真正实力,似乎才是军演本来该有的样子。 当然如果海汉人真有什么恶意,刚才在杭州湾展开演习的这支舰队安了心要冲进钱塘江生事,那由浙江都指挥使司提前集结在上游江面的二十多条战船应该也拦不住海汉人,多半会在对方的火力打击之下成为炮灰。 好在海汉人似乎真的没有什么逾矩的想法,在野黄盘岛附近的轮番炮轰结束之后,便收队离开杭州湾向北行去,没有如官员们担心的那样节外生枝。原本心悬在半空的官员们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开始纷纷吹捧宁波知府曲余同与海汉交涉有功,以一己之力保下了浙江的安定和平。 浙江官场对于曲余同在此次事件中所起到的斡旋作用,大多都给予了肯定,认为如果不是他及时与海汉人进行沟通,即便海汉人没有什么坏心,这次军演也会让浙江境内的社会秩序大乱。而宁波府衙所发布的各种消息让民情迅速平静下来,又邀请了各州府派员到场观摩监督海汉的军演过程,有效地起到了安定人心的作用。军事演习这种活动,以前浙江明军自然也会偶尔举办。水师舰队在杭州城外的钱塘江上列阵航行接受高官们的检阅,也曾是浙江民众喜闻乐见的一项活动,但规模与今时今日所见的海汉军演相比,官员们不免会觉得过去自己所见到的军演有点儿戏。像海汉舰队这样充分展示攻击手段,让观看者能认识到一支军队的真正实力,似乎才是军演本来该有的样子。 当然如果海汉人真有什么恶意,刚才在杭州湾展开演习的这支舰队安了心要冲进钱塘江生事,那由浙江都指挥使司提前集结在上游江面的二十多条战船应该也拦不住海汉人,多半会在对方的火力打击之下成为炮灰。 好在海汉人似乎真的没有什么逾矩的想法,在野黄盘岛附近的轮番炮轰结束之后,便收队离开杭州湾向北行去,没有如官员们担心的那样节外生枝。原本心悬在半空的官员们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开始纷纷吹捧宁波知府曲余同与海汉交涉有功,以一己之力保下了浙江的安定和平。 。 正文 第1793章 落脚之处 由于时间比较紧迫,舰队的行程计划中并没有在济州岛停泊休整的安排,所以对于岛上民众的紧张情绪,王汤姆也不打算再另行派人登岛去做解释。舰队径直从济州岛西侧海域驶过,继续向北行进。一夜之后,便已经能看到朝鲜全罗南道的海岸线了。 不过从这里到朝鲜京城还有大约两百海里航程,以海汉这支庞大联合舰队的缓慢行进速度来看,至少也还得一天半到两天的时间才能抵达汉江口。 对王汤姆等人来说,当下还有一个不太好解决的问题,那就是这支部队进驻朝鲜之后的长期驻防地。如果要以海汉选择港口的标准来审视朝鲜半岛的地形,那么大概只有东南沿海庆尚南道和庆尚北道的浦项、蔚山、釜山等地的自然条件能够达标,而整个朝鲜半岛西海岸,特别是靠近辽东的西北方向海岸线上,基本找不出一处能符合海汉港口建设要求的天然港湾。 海汉在海外选择殖民地和军事基地的时候,往往会将地理条件作为主要的考量标准之一。军方一般会尽可能选择拥有天然良港的战略要地,作为驻扎成建制海军部队的所在,如大明沿海的澎湖马公港、舟山定海港、登州芝罘港、辽东旅顺港等地都是如此操作的产物。 如果海军要在朝鲜境内长期驻军,并且要为朝鲜与大清的边境线提供协防,那么选择军事基地的范围就只能限于朝鲜半岛的西北海岸线,这样才来得及对各种突发事态作出反应。国防部在此之前就已经仔细研究了当地的地理环境,但还是没找到真正适宜建立基地的地点——如果有这种地方,海汉去年也不会急于把东江镇军民迁去辽东了。 不得已之下,海汉这边只能暂时先选了几处地方作为参考,具体定在哪里,还得等实地考察之后与朝鲜王室磋商确定。而在那之前,由朝鲜主动提供的临时驻地是位于汉江入海口处的江华岛。 江华岛的面积超过四百平方公里,距离汉城约莫百里,因为这里与大陆之间那道狭窄的海峡潮水落差大,暗礁颇多,水文条件复杂,所以朝鲜君主过去在遇到北方强敌入侵时便会逃到江华岛上躲避。13世纪蒙古入侵朝鲜的时候,当时的国王甚至被迫将都城迁到江华岛上,然后升县为郡。 十年前丁卯胡乱,后金入侵朝鲜的时候,现任的朝鲜国王李倧也是跑到江华岛上避难,然后将江华都护府升级为江华留守府,作为朝鲜国的陪都存在。岛上陆续修建了不少宫殿楼阁,作为战事维持朝廷运转所用。 如果按照原本的历史发展轨迹,清军会在今年年初就入侵朝鲜,朝鲜王族和主要大臣都会到江华岛躲避战乱。而多尔衮指挥的清军在正月间便攻克了江华岛,将朝鲜君臣全部俘虏,史称丙子胡乱。不过在海汉的影响之下,这一幕并未如期出现。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由于时间比较紧迫,舰队的行程计划中并没有在济州岛停泊休整的安排,所以对于岛上民众的紧张情绪,王汤姆也不打算再另行派人登岛去做解释。舰队径直从济州岛西侧海域驶过,继续向北行进。一夜之后,便已经能看到朝鲜全罗南道的海岸线了。 不过从这里到朝鲜京城还有大约两百海里航程,以海汉这支庞大联合舰队的缓慢行进速度来看,至少也还得一天半到两天的时间才能抵达汉江口。 对王汤姆等人来说,当下还有一个不太好解决的问题,那就是这支部队进驻朝鲜之后的长期驻防地。如果要以海汉选择港口的标准来审视朝鲜半岛的地形,那么大概只有东南沿海庆尚南道和庆尚北道的浦项、蔚山、釜山等地的自然条件能够达标,而整个朝鲜半岛西海岸,特别是靠近辽东的西北方向海岸线上,基本找不出一处能符合海汉港口建设要求的天然港湾。 海汉在海外选择殖民地和军事基地的时候,往往会将地理条件作为主要的考量标准之一。军方一般会尽可能选择拥有天然良港的战略要地,作为驻扎成建制海军部队的所在,如大明沿海的澎湖马公港、舟山定海港、登州芝罘港、辽东旅顺港等地都是如此操作的产物。 如果海军要在朝鲜境内长期驻军,并且要为朝鲜与大清的边境线提供协防,那么选择军事基地的范围就只能限于朝鲜半岛的西北海岸线,这样才来得及对各种突发事态作出反应。国防部在此之前就已经仔细研究了当地的地理环境,但还是没找到真正适宜建立基地的地点——如果有这种地方,海汉去年也不会急于把东江镇军民迁去辽东了。 不得已之下,海汉这边只能暂时先选了几处地方作为参考,具体定在哪里,还得等实地考察之后与朝鲜王室磋商确定。而在那之前,由朝鲜主动提供的临时驻地是位于汉江入海口处的江华岛。 江华岛的面积超过四百平方公里,距离汉城约莫百里,因为这里与大陆之间那道狭窄的海峡潮水落差大,暗礁颇多,水文条件复杂,所以朝鲜君主过去在遇到北方强敌入侵时便会逃到江华岛上躲避。13世纪蒙古入侵朝鲜的时候,当时的国王甚至被迫将都城迁到江华岛上,然后升县为郡。 十年前丁卯胡乱,后金入侵朝鲜的时候,现任的朝鲜国王李倧也是跑到江华岛上避难,然后将江华都护府升级为江华留守府,作为朝鲜国的陪都存在。岛上陆续修建了不少宫殿楼阁,作为战事维持朝廷运转所用。 如果按照原本的历史发展轨迹,清军会在今年年初就入侵朝鲜,朝鲜王族和主要大臣都会到江华岛躲避战乱。而多尔衮指挥的清军在正月间便攻克了江华岛,将朝鲜君臣全部俘虏,史称丙子胡乱。不过在海汉的影响之下,这一幕并未如期出现。由于时间比较紧迫,舰队的行程计划中并没有在济州岛停泊休整的安排,所以对于岛上民众的紧张情绪,王汤姆也不打算再另行派人登岛去做解释。舰队径直从济州岛西侧海域驶过,继续向北行进。一夜之后,便已经能看到朝鲜全罗南道的海岸线了。 不过从这里到朝鲜京城还有大约两百海里航程,以海汉这支庞大联合舰队的缓慢行进速度来看,至少也还得一天半到两天的时间才能抵达汉江口。 对王汤姆等人来说,当下还有一个不太好解决的问题,那就是这支部队进驻朝鲜之后的长期驻防地。如果要以海汉选择港口的标准来审视朝鲜半岛的地形,那么大概只有东南沿海庆尚南道和庆尚北道的浦项、蔚山、釜山等地的自然条件能够达标,而整个朝鲜半岛西海岸,特别是靠近辽东的西北方向海岸线上,基本找不出一处能符合海汉港口建设要求的天然港湾。 海汉在海外选择殖民地和军事基地的时候,往往会将地理条件作为主要的考量标准之一。军方一般会尽可能选择拥有天然良港的战略要地,作为驻扎成建制海军部队的所在,如大明沿海的澎湖马公港、舟山定海港、登州芝罘港、辽东旅顺港等地都是如此操作的产物。 如果海军要在朝鲜境内长期驻军,并且要为朝鲜与大清的边境线提供协防,那么选择军事基地的范围就只能限于朝鲜半岛的西北海岸线,这样才来得及对各种突发事态作出反应。国防部在此之前就已经仔细研究了当地的地理环境,但还是没找到真正适宜建立基地的地点——如果有这种地方,海汉去年也不会急于把东江镇军民迁去辽东了。 不得已之下,海汉这边只能暂时先选了几处地方作为参考,具体定在哪里,还得等实地考察之后与朝鲜王室磋商确定。而在那之前,由朝鲜主动提供的临时驻地是位于汉江入海口处的江华岛。 江华岛的面积超过四百平方公里,距离汉城约莫百里,因为这里与大陆之间那道狭窄的海峡潮水落差大,暗礁颇多,水文条件复杂,所以朝鲜君主过去在遇到北方强敌入侵时便会逃到江华岛上躲避。13世纪蒙古入侵朝鲜的时候,当时的国王甚至被迫将都城迁到江华岛上,然后升县为郡。 十年前丁卯胡乱,后金入侵朝鲜的时候,现任的朝鲜国王李倧也是跑到江华岛上避难,然后将江华都护府升级为江华留守府,作为朝鲜国的陪都存在。岛上陆续修建了不少宫殿楼阁,作为战事维持朝廷运转所用。 如果按照原本的历史发展轨迹,清军会在今年年初就入侵朝鲜,朝鲜王族和主要大臣都会到江华岛躲避战乱。而多尔衮指挥的清军在正月间便攻克了江华岛,将朝鲜君臣全部俘虏,史称丙子胡乱。不过在海汉的影响之下,这一幕并未如期出现。由于时间比较紧迫,舰队的行程计划中并没有在济州岛停泊休整的安排,所以对于岛上民众的紧张情绪,王汤姆也不打算再另行派人登岛去做解释。舰队径直从济州岛西侧海域驶过,继续向北行进。一夜之后,便已经能看到朝鲜全罗南道的海岸线了。 不过从这里到朝鲜京城还有大约两百海里航程,以海汉这支庞大联合舰队的缓慢行进速度来看,至少也还得一天半到两天的时间才能抵达汉江口。 对王汤姆等人来说,当下还有一个不太好解决的问题,那就是这支部队进驻朝鲜之后的长期驻防地。如果要以海汉选择港口的标准来审视朝鲜半岛的地形,那么大概只有东南沿海庆尚南道和庆尚北道的浦项、蔚山、釜山等地的自然条件能够达标,而整个朝鲜半岛西海岸,特别是靠近辽东的西北方向海岸线上,基本找不出一处能符合海汉港口建设要求的天然港湾。 海汉在海外选择殖民地和军事基地的时候,往往会将地理条件作为主要的考量标准之一。军方一般会尽可能选择拥有天然良港的战略要地,作为驻扎成建制海军部队的所在,如大明沿海的澎湖马公港、舟山定海港、登州芝罘港、辽东旅顺港等地都是如此操作的产物。 如果海军要在朝鲜境内长期驻军,并且要为朝鲜与大清的边境线提供协防,那么选择军事基地的范围就只能限于朝鲜半岛的西北海岸线,这样才来得及对各种突发事态作出反应。国防部在此之前就已经仔细研究了当地的地理环境,但还是没找到真正适宜建立基地的地点——如果有这种地方,海汉去年也不会急于把东江镇军民迁去辽东了。 不得已之下,海汉这边只能暂时先选了几处地方作为参考,具体定在哪里,还得等实地考察之后与朝鲜王室磋商确定。而在那之前,由朝鲜主动提供的临时驻地是位于汉江入海口处的江华岛。 江华岛的面积超过四百平方公里,距离汉城约莫百里,因为这里与大陆之间那道狭窄的海峡潮水落差大,暗礁颇多,水文条件复杂,所以朝鲜君主过去在遇到北方强敌入侵时便会逃到江华岛上躲避。13世纪蒙古入侵朝鲜的时候,当时的国王甚至被迫将都城迁到江华岛上,然后升县为郡。 十年前丁卯胡乱,后金入侵朝鲜的时候,现任的朝鲜国王李倧也是跑到江华岛上避难,然后将江华都护府升级为江华留守府,作为朝鲜国的陪都存在。岛上陆续修建了不少宫殿楼阁,作为战事维持朝廷运转所用。 如果按照原本的历史发展轨迹,清军会在今年年初就入侵朝鲜,朝鲜王族和主要大臣都会到江华岛躲避战乱。而多尔衮指挥的清军在正月间便攻克了江华岛,将朝鲜君臣全部俘虏,史称丙子胡乱。 。 正文 第1794章 难以满意 如果要以海汉的标准来衡量朝鲜的备战工作,那自然是离及格线还差了老远,按照海汉国防部所提出的要求,朝鲜人本该在舰队抵达之前就做好最基本的准备工作,比如提供完善的港口设施让舰队能够顺利停泊并获得补给,拿出像样的后勤保障方案与舰队指挥部进行探讨,提供一定数量的本地武装部队与海汉协同行动,但目前看来这些工作还没有哪一项做得比较到位,能让王汤姆感到满意。 金尚宪已经很真切地感受到了王汤姆的不满,所以在上岸之后,便提出要替王汤姆等将领安排晚宴接风洗尘。这吃喝享受与军国大事孰轻孰重,王汤姆当然很清楚,又岂会被这朝鲜老臣给忽悠住,对晚宴的安排不置可否,但还是坚持要先看看本地的备战情况。 无奈之下,金尚宪也只能领着王汤姆先去参观了岛上的粮仓。江华岛上有良田千顷,而且本地所产粮食都是作为战事储备,直接运进岛上的国有粮库,并不会在市面上流通,所以粮食储备倒是比较充足。但除此之外的其他军需物资,如药材、被服、帆布等等,已经到位的数目就远远达不到海汉的要求了。 至于后勤保障的计划,金尚宪也拿不出什么具体的方案,只是声称会在战时召集一到两万民夫来负责后勤辎重,不会拖了海汉的后腿。但对于这样的承诺,王汤姆可不会轻易采信,毕竟朝鲜人早前所应允的那些准备工作,目前看来连一半都没有实现,天知道他们到战时能提供什么程度的后勤保障。 王汤姆心中暗暗叹息,以朝鲜这种对待战争的态度,也难怪在历史上会被清军一波流就给推下来了,最后国王和大臣们一同选择了投降,奉清为宗主国。所谓对大明的忠诚,没有真正的实力来做保障,最终也只能停留在口头上罢了。 但同时他也不免生出忧心,之前让朝鲜向辽东提供后勤支持倒也罢了,毕竟海汉在辽东的军事行动不会完全依赖朝鲜,偶尔有些拖沓误事,海汉一般也没有刻意去追究责任。但如果接下来要与朝鲜合作对抗清军入侵半岛,那以朝鲜人目前所表现出来的备战状况,王汤姆实在不敢放心大胆地让自家部队顶在最前面替这些朝鲜人卖命。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如果要以海汉的标准来衡量朝鲜的备战工作,那自然是离及格线还差了老远,按照海汉国防部所提出的要求,朝鲜人本该在舰队抵达之前就做好最基本的准备工作,比如提供完善的港口设施让舰队能够顺利停泊并获得补给,拿出像样的后勤保障方案与舰队指挥部进行探讨,提供一定数量的本地武装部队与海汉协同行动,但目前看来这些工作还没有哪一项做得比较到位,能让王汤姆感到满意。 金尚宪已经很真切地感受到了王汤姆的不满,所以在上岸之后,便提出要替王汤姆等将领安排晚宴接风洗尘。这吃喝享受与军国大事孰轻孰重,王汤姆当然很清楚,又岂会被这朝鲜老臣给忽悠住,对晚宴的安排不置可否,但还是坚持要先看看本地的备战情况。 无奈之下,金尚宪也只能领着王汤姆先去参观了岛上的粮仓。江华岛上有良田千顷,而且本地所产粮食都是作为战事储备,直接运进岛上的国有粮库,并不会在市面上流通,所以粮食储备倒是比较充足。但除此之外的其他军需物资,如药材、被服、帆布等等,已经到位的数目就远远达不到海汉的要求了。 至于后勤保障的计划,金尚宪也拿不出什么具体的方案,只是声称会在战时召集一到两万民夫来负责后勤辎重,不会拖了海汉的后腿。但对于这样的承诺,王汤姆可不会轻易采信,毕竟朝鲜人早前所应允的那些准备工作,目前看来连一半都没有实现,天知道他们到战时能提供什么程度的后勤保障。 王汤姆心中暗暗叹息,以朝鲜这种对待战争的态度,也难怪在历史上会被清军一波流就给推下来了,最后国王和大臣们一同选择了投降,奉清为宗主国。所谓对大明的忠诚,没有真正的实力来做保障,最终也只能停留在口头上罢了。 但同时他也不免生出忧心,之前让朝鲜向辽东提供后勤支持倒也罢了,毕竟海汉在辽东的军事行动不会完全依赖朝鲜,偶尔有些拖沓误事,海汉一般也没有刻意去追究责任。但如果接下来要与朝鲜合作对抗清军入侵半岛,那以朝鲜人目前所表现出来的备战状况,王汤姆实在不敢放心大胆地让自家部队顶在最前面替这些朝鲜人卖命。如果要以海汉的标准来衡量朝鲜的备战工作,那自然是离及格线还差了老远,按照海汉国防部所提出的要求,朝鲜人本该在舰队抵达之前就做好最基本的准备工作,比如提供完善的港口设施让舰队能够顺利停泊并获得补给,拿出像样的后勤保障方案与舰队指挥部进行探讨,提供一定数量的本地武装部队与海汉协同行动,但目前看来这些工作还没有哪一项做得比较到位,能让王汤姆感到满意。 金尚宪已经很真切地感受到了王汤姆的不满,所以在上岸之后,便提出要替王汤姆等将领安排晚宴接风洗尘。这吃喝享受与军国大事孰轻孰重,王汤姆当然很清楚,又岂会被这朝鲜老臣给忽悠住,对晚宴的安排不置可否,但还是坚持要先看看本地的备战情况。 无奈之下,金尚宪也只能领着王汤姆先去参观了岛上的粮仓。江华岛上有良田千顷,而且本地所产粮食都是作为战事储备,直接运进岛上的国有粮库,并不会在市面上流通,所以粮食储备倒是比较充足。但除此之外的其他军需物资,如药材、被服、帆布等等,已经到位的数目就远远达不到海汉的要求了。 至于后勤保障的计划,金尚宪也拿不出什么具体的方案,只是声称会在战时召集一到两万民夫来负责后勤辎重,不会拖了海汉的后腿。但对于这样的承诺,王汤姆可不会轻易采信,毕竟朝鲜人早前所应允的那些准备工作,目前看来连一半都没有实现,天知道他们到战时能提供什么程度的后勤保障。 王汤姆心中暗暗叹息,以朝鲜这种对待战争的态度,也难怪在历史上会被清军一波流就给推下来了,最后国王和大臣们一同选择了投降,奉清为宗主国。所谓对大明的忠诚,没有真正的实力来做保障,最终也只能停留在口头上罢了。 但同时他也不免生出忧心,之前让朝鲜向辽东提供后勤支持倒也罢了,毕竟海汉在辽东的军事行动不会完全依赖朝鲜,偶尔有些拖沓误事,海汉一般也没有刻意去追究责任。但如果接下来要与朝鲜合作对抗清军入侵半岛,那以朝鲜人目前所表现出来的备战状况,王汤姆实在不敢放心大胆地让自家部队顶在最前面替这些朝鲜人卖命。如果要以海汉的标准来衡量朝鲜的备战工作,那自然是离及格线还差了老远,按照海汉国防部所提出的要求,朝鲜人本该在舰队抵达之前就做好最基本的准备工作,比如提供完善的港口设施让舰队能够顺利停泊并获得补给,拿出像样的后勤保障方案与舰队指挥部进行探讨,提供一定数量的本地武装部队与海汉协同行动,但目前看来这些工作还没有哪一项做得比较到位,能让王汤姆感到满意。 金尚宪已经很真切地感受到了王汤姆的不满,所以在上岸之后,便提出要替王汤姆等将领安排晚宴接风洗尘。这吃喝享受与军国大事孰轻孰重,王汤姆当然很清楚,又岂会被这朝鲜老臣给忽悠住,对晚宴的安排不置可否,但还是坚持要先看看本地的备战情况。 无奈之下,金尚宪也只能领着王汤姆先去参观了岛上的粮仓。江华岛上有良田千顷,而且本地所产粮食都是作为战事储备,直接运进岛上的国有粮库,并不会在市面上流通,所以粮食储备倒是比较充足。但除此之外的其他军需物资,如药材、被服、帆布等等,已经到位的数目就远远达不到海汉的要求了。 至于后勤保障的计划,金尚宪也拿不出什么具体的方案,只是声称会在战时召集一到两万民夫来负责后勤辎重,不会拖了海汉的后腿。但对于这样的承诺,王汤姆可不会轻易采信,毕竟朝鲜人早前所应允的那些准备工作,目前看来连一半都没有实现,天知道他们到战时能提供什么程度的后勤保障。 王汤姆心中暗暗叹息,以朝鲜这种对待战争的态度,也难怪在历史上会被清军一波流就给推下来了,最后国王和大臣们一同选择了投降,奉清为宗主国。所谓对大明的忠诚,没有真正的实力来做保障,最终也只能停留在口头上罢了。 但同时他也不免生出忧心,之前让朝鲜向辽东提供后勤支持倒也罢了,毕竟海汉在辽东的军事行动不会完全依赖朝鲜,偶尔有些拖沓误事,海汉一般也没有刻意去追究责任。但如果接下来要与朝鲜合作对抗清军入侵半岛,那以朝鲜人目前所表现出来的备战状况,王汤姆实在不敢放心大胆地让自家部队顶在最前面替这些朝鲜人卖命。如果要以海汉的标准来衡量朝鲜的备战工作,那自然是离及格线还差了老远,按照海汉国防部所提出的要求,朝鲜人本该在舰队抵达之前就做好最基本的准备工作,比如提供完善的港口设施让舰队能够顺利停泊并获得补给,拿出像样的后勤保障方案与舰队指挥部进行探讨,提供一定数量的本地武装部队与海汉协同行动,但目前看来这些工作还没有哪一项做得比较到位,能让王汤姆感到满意。 金尚宪已经很真切地感受到了王汤姆的不满,所以在上岸之后,便提出要替王汤姆等将领安排晚宴接风洗尘。这吃喝享受与军国大事孰轻孰重,王汤姆当然很清楚,又岂会被这朝鲜老臣给忽悠住,对晚宴的安排不置可否,但还是坚持要先看看本地的备战情况。 无奈之下,金尚宪也只能领着王汤姆先去参观了岛上的粮仓。江华岛上有良田千顷,而且本地所产粮食都是作为战事储备,直接运进岛上的国有粮库,并不会在市面上流通,所以粮食储备倒是比较充足。但除此之外的其他军需物资,如药材、被服、帆布等等,已经到位的数目就远远达不到海汉的要求了。 至于后勤保障的计划,金尚宪也拿不出什么具体的方案,只是声称会在战时召集一到两万民夫来负责后勤辎重,不会拖了海汉的后腿。但对于这样的承诺,王汤姆可不会轻易采信,毕竟朝鲜人早前所应允的那些准备工作,目前看来连一半都没有实现,天知道他们到战时能提供什么程度的后勤保障。 王汤姆心中暗暗叹息,以朝鲜这种对待战争的态度,也难怪在历史上会被清军一波流就给推下来了,最后国王和大臣们一同选择了投降,奉清为宗主国。所谓对大明的忠诚,没有真正的实力来做保障,最终也只能停留在口头上罢了。 但同时他也不免生出忧心,之前让朝鲜向辽东提供后勤支持倒也罢了,毕竟海汉在辽东的军事行动不会完全依赖朝鲜,偶尔有些拖沓误事,海汉一般也没有刻意去追究责任。但如果接下来要与朝鲜合作对抗清军入侵半岛,那以朝鲜人目前所表现出来的备战状况,王汤姆实在不敢放心大胆地让自家部队顶在最前面替这些朝鲜人卖命。 。 正文 第1795章 备战工作 对于朝鲜的军事实力,大明所掌握的信息大概是最多的了。万历年间派兵援朝抗日,虽说联军最后是取得了战争的胜利,但战死在朝鲜半岛的大明将士多达数千人,也只能算是惨胜。如果当时朝鲜的武装部队能有更好的表现,明军的伤亡数字本不会如此巨大。最近这两年大明对朝鲜的求援一直不肯松口,一部分原因也有兵部认为朝鲜实力不足以跟明军并肩作战,再派部队到朝鲜作战多半又是要踩进一个巨坑,索性就先推诿不应了。 许裕拙虽然是在福建领兵,但多少也有一些来自兵部的内部消息,所以他对于朝鲜人的表现并不意外,毕竟连大明都看不上朝鲜的军事水平,更何况是对行军布阵和后勤保障要求更为苛刻的海汉。对于王汤姆所表现出来的愤怒,许裕拙是很理解的,但他也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决朝鲜人拖沓备战所带来的问题。 钱天敦的表态得到了联军将领们的一致支持,他们出兵随海汉来辽东作战,纯粹只是利益使然,想要通过援朝作战拿到与海汉同等的贸易权,从而能在东北亚建立起新的贸易航线。但如果朝鲜这个合作伙伴实在太靠不住,那他们自然也得权衡己方所要在战争中付出的代价是否值得,特别是现在连海汉都认为朝鲜的可靠程度堪忧,那他们自然是以海汉马首是瞻,只要海汉决定了要撤,他们大概也都不会在朝鲜继续驻扎下去。至于朝鲜的死活,他们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 当然了,王汤姆和钱天敦虽然对朝鲜的备战工作有诸多不满,但也不会真的意气用事马上就让部队离开。与联军的其他几家有所不同,海汉出兵援朝本来就带有极强的政治色彩,执委会所看重的是海汉在东北亚地区的国际影响力是否能进一步得到加强,以及阻止清国的迅速壮大,至于跟朝鲜的外交贸易倒是其次。 王汤姆过了气头之后,还是决定再观察几天,看看朝鲜人的工作是否会因为联合舰队的到来而有所起色。此外他也需要进一步确认辽东那边的敌军动向,判断清军是否有在近期南下入侵朝鲜半岛的可能性。如果皇太极真打算在这个时期动手攻打朝鲜,海汉也不可能完全袖手旁观,必须提前制定好应对方案。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朝鲜的军事实力,大明所掌握的信息大概是最多的了。万历年间派兵援朝抗日,虽说联军最后是取得了战争的胜利,但战死在朝鲜半岛的大明将士多达数千人,也只能算是惨胜。如果当时朝鲜的武装部队能有更好的表现,明军的伤亡数字本不会如此巨大。最近这两年大明对朝鲜的求援一直不肯松口,一部分原因也有兵部认为朝鲜实力不足以跟明军并肩作战,再派部队到朝鲜作战多半又是要踩进一个巨坑,索性就先推诿不应了。 许裕拙虽然是在福建领兵,但多少也有一些来自兵部的内部消息,所以他对于朝鲜人的表现并不意外,毕竟连大明都看不上朝鲜的军事水平,更何况是对行军布阵和后勤保障要求更为苛刻的海汉。对于王汤姆所表现出来的愤怒,许裕拙是很理解的,但他也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决朝鲜人拖沓备战所带来的问题。 钱天敦的表态得到了联军将领们的一致支持,他们出兵随海汉来辽东作战,纯粹只是利益使然,想要通过援朝作战拿到与海汉同等的贸易权,从而能在东北亚建立起新的贸易航线。但如果朝鲜这个合作伙伴实在太靠不住,那他们自然也得权衡己方所要在战争中付出的代价是否值得,特别是现在连海汉都认为朝鲜的可靠程度堪忧,那他们自然是以海汉马首是瞻,只要海汉决定了要撤,他们大概也都不会在朝鲜继续驻扎下去。至于朝鲜的死活,他们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 当然了,王汤姆和钱天敦虽然对朝鲜的备战工作有诸多不满,但也不会真的意气用事马上就让部队离开。与联军的其他几家有所不同,海汉出兵援朝本来就带有极强的政治色彩,执委会所看重的是海汉在东北亚地区的国际影响力是否能进一步得到加强,以及阻止清国的迅速壮大,至于跟朝鲜的外交贸易倒是其次。 王汤姆过了气头之后,还是决定再观察几天,看看朝鲜人的工作是否会因为联合舰队的到来而有所起色。此外他也需要进一步确认辽东那边的敌军动向,判断清军是否有在近期南下入侵朝鲜半岛的可能性。如果皇太极真打算在这个时期动手攻打朝鲜,海汉也不可能完全袖手旁观,必须提前制定好应对方案。对于朝鲜的军事实力,大明所掌握的信息大概是最多的了。万历年间派兵援朝抗日,虽说联军最后是取得了战争的胜利,但战死在朝鲜半岛的大明将士多达数千人,也只能算是惨胜。如果当时朝鲜的武装部队能有更好的表现,明军的伤亡数字本不会如此巨大。最近这两年大明对朝鲜的求援一直不肯松口,一部分原因也有兵部认为朝鲜实力不足以跟明军并肩作战,再派部队到朝鲜作战多半又是要踩进一个巨坑,索性就先推诿不应了。 许裕拙虽然是在福建领兵,但多少也有一些来自兵部的内部消息,所以他对于朝鲜人的表现并不意外,毕竟连大明都看不上朝鲜的军事水平,更何况是对行军布阵和后勤保障要求更为苛刻的海汉。对于王汤姆所表现出来的愤怒,许裕拙是很理解的,但他也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决朝鲜人拖沓备战所带来的问题。 钱天敦的表态得到了联军将领们的一致支持,他们出兵随海汉来辽东作战,纯粹只是利益使然,想要通过援朝作战拿到与海汉同等的贸易权,从而能在东北亚建立起新的贸易航线。但如果朝鲜这个合作伙伴实在太靠不住,那他们自然也得权衡己方所要在战争中付出的代价是否值得,特别是现在连海汉都认为朝鲜的可靠程度堪忧,那他们自然是以海汉马首是瞻,只要海汉决定了要撤,他们大概也都不会在朝鲜继续驻扎下去。至于朝鲜的死活,他们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 当然了,王汤姆和钱天敦虽然对朝鲜的备战工作有诸多不满,但也不会真的意气用事马上就让部队离开。与联军的其他几家有所不同,海汉出兵援朝本来就带有极强的政治色彩,执委会所看重的是海汉在东北亚地区的国际影响力是否能进一步得到加强,以及阻止清国的迅速壮大,至于跟朝鲜的外交贸易倒是其次。 王汤姆过了气头之后,还是决定再观察几天,看看朝鲜人的工作是否会因为联合舰队的到来而有所起色。此外他也需要进一步确认辽东那边的敌军动向,判断清军是否有在近期南下入侵朝鲜半岛的可能性。如果皇太极真打算在这个时期动手攻打朝鲜,海汉也不可能完全袖手旁观,必须提前制定好应对方案。对于朝鲜的军事实力,大明所掌握的信息大概是最多的了。万历年间派兵援朝抗日,虽说联军最后是取得了战争的胜利,但战死在朝鲜半岛的大明将士多达数千人,也只能算是惨胜。如果当时朝鲜的武装部队能有更好的表现,明军的伤亡数字本不会如此巨大。最近这两年大明对朝鲜的求援一直不肯松口,一部分原因也有兵部认为朝鲜实力不足以跟明军并肩作战,再派部队到朝鲜作战多半又是要踩进一个巨坑,索性就先推诿不应了。 许裕拙虽然是在福建领兵,但多少也有一些来自兵部的内部消息,所以他对于朝鲜人的表现并不意外,毕竟连大明都看不上朝鲜的军事水平,更何况是对行军布阵和后勤保障要求更为苛刻的海汉。对于王汤姆所表现出来的愤怒,许裕拙是很理解的,但他也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决朝鲜人拖沓备战所带来的问题。 钱天敦的表态得到了联军将领们的一致支持,他们出兵随海汉来辽东作战,纯粹只是利益使然,想要通过援朝作战拿到与海汉同等的贸易权,从而能在东北亚建立起新的贸易航线。但如果朝鲜这个合作伙伴实在太靠不住,那他们自然也得权衡己方所要在战争中付出的代价是否值得,特别是现在连海汉都认为朝鲜的可靠程度堪忧,那他们自然是以海汉马首是瞻,只要海汉决定了要撤,他们大概也都不会在朝鲜继续驻扎下去。至于朝鲜的死活,他们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 当然了,王汤姆和钱天敦虽然对朝鲜的备战工作有诸多不满,但也不会真的意气用事马上就让部队离开。与联军的其他几家有所不同,海汉出兵援朝本来就带有极强的政治色彩,执委会所看重的是海汉在东北亚地区的国际影响力是否能进一步得到加强,以及阻止清国的迅速壮大,至于跟朝鲜的外交贸易倒是其次。 王汤姆过了气头之后,还是决定再观察几天,看看朝鲜人的工作是否会因为联合舰队的到来而有所起色。此外他也需要进一步确认辽东那边的敌军动向,判断清军是否有在近期南下入侵朝鲜半岛的可能性。如果皇太极真打算在这个时期动手攻打朝鲜,海汉也不可能完全袖手旁观,必须提前制定好应对方案。对于朝鲜的军事实力,大明所掌握的信息大概是最多的了。万历年间派兵援朝抗日,虽说联军最后是取得了战争的胜利,但战死在朝鲜半岛的大明将士多达数千人,也只能算是惨胜。如果当时朝鲜的武装部队能有更好的表现,明军的伤亡数字本不会如此巨大。最近这两年大明对朝鲜的求援一直不肯松口,一部分原因也有兵部认为朝鲜实力不足以跟明军并肩作战,再派部队到朝鲜作战多半又是要踩进一个巨坑,索性就先推诿不应了。 许裕拙虽然是在福建领兵,但多少也有一些来自兵部的内部消息,所以他对于朝鲜人的表现并不意外,毕竟连大明都看不上朝鲜的军事水平,更何况是对行军布阵和后勤保障要求更为苛刻的海汉。对于王汤姆所表现出来的愤怒,许裕拙是很理解的,但他也没有什么办法能解决朝鲜人拖沓备战所带来的问题。 钱天敦的表态得到了联军将领们的一致支持,他们出兵随海汉来辽东作战,纯粹只是利益使然,想要通过援朝作战拿到与海汉同等的贸易权,从而能在东北亚建立起新的贸易航线。但如果朝鲜这个合作伙伴实在太靠不住,那他们自然也得权衡己方所要在战争中付出的代价是否值得,特别是现在连海汉都认为朝鲜的可靠程度堪忧,那他们自然是以海汉马首是瞻,只要海汉决定了要撤,他们大概也都不会在朝鲜继续驻扎下去。至于朝鲜的死活,他们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 当然了,王汤姆和钱天敦虽然对朝鲜的备战工作有诸多不满,但也不会真的意气用事马上就让部队离开。与联军的其他几家有所不同,海汉出兵援朝本来就带有极强的政治色彩,执委会所看重的是海汉在东北亚地区的国际影响力是否能进一步得到加强,以及阻止清国的迅速壮大,至于跟朝鲜的外交贸易倒是其次。 王汤姆过了气头之后,还是决定再观察几天,看看朝鲜人的工作是否会因为联合舰队的到来而有所起色。此外他也需要进一步确认辽东那边的敌军动向,判断清军是否有在近期南下入侵朝鲜半岛的可能性。如果皇太极真打算在这个时期动手攻打朝鲜,海汉也不可能完全袖手旁观,必须提前制定好应对方案。 。 正文 第1797章 进入敌占区 王汤姆给出的理由让金尚久瞠目结舌,他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提问简直就是自取其辱。只是当下朝鲜有求于海汉,金尚久也不敢出声反驳王汤姆,只能干笑着应道“王将军真是会说笑,其实我朝鲜男儿血勇不输汉人,当年也曾与明军并肩作战抵抗倭寇入侵,有过英勇战绩。如果王将军愿意让我队有所表现,相信也一定不会失望!” 王汤姆面无表情地应道“贵队一定会有上阵厮杀的机会,希望到时候他们的表现真的不会让我失望吧!” 由于朝鲜方面在备战工作中所暴露出来的诸多问题,导致王汤姆对于朝鲜军队的表现也不敢抱有太大的期望,甚至都没有让朝鲜将领加入到近期的作战筹备会当中。在王汤姆看来,历史上被清军铁骑一波平推就完事的朝鲜军队,实在很难让人对其战斗力抱有信心。或许朝鲜的迅速败退有着诸多深层原因,并不单单是军队战斗力的问题,但王汤姆当下可没时间去弄清这其中的根底,只能通过排兵布阵来尽量减少朝鲜人在战时拖后腿的机会。 对于海汉将领的这种“傲慢”态度,金尚久其实在从舟山到江华岛的途中便已经领教过多次,也只能苦笑着将其视为调侃。但如果往好的方面想,海汉将领愿意身先士卒前往清国执行侦察任务,死道友不死贫道,这总比让朝鲜派部队去完成这种危险任务要好。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王汤姆给出的理由让金尚久瞠目结舌,他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提问简直就是自取其辱。只是当下朝鲜有求于海汉,金尚久也不敢出声反驳王汤姆,只能干笑着应道“王将军真是会说笑,其实我朝鲜男儿血勇不输汉人,当年也曾与明军并肩作战抵抗倭寇入侵,有过英勇战绩。如果王将军愿意让我队有所表现,相信也一定不会失望!” 王汤姆面无表情地应道“贵队一定会有上阵厮杀的机会,希望到时候他们的表现真的不会让我失望吧!” 由于朝鲜方面在备战工作中所暴露出来的诸多问题,导致王汤姆对于朝鲜军队的表现也不敢抱有太大的期望,甚至都没有让朝鲜将领加入到近期的作战筹备会当中。在王汤姆看来,历史上被清军铁骑一波平推就完事的朝鲜军队,实在很难让人对其战斗力抱有信心。或许朝鲜的迅速败退有着诸多深层原因,并不单单是军队战斗力的问题,但王汤姆当下可没时间去弄清这其中的根底,只能通过排兵布阵来尽量减少朝鲜人在战时拖后腿的机会。 对于海汉将领的这种“傲慢”态度,金尚久其实在从舟山到江华岛的途中便已经领教过多次,也只能苦笑着将其视为调侃。但如果往好的方面想,海汉将领愿意身先士卒前往清国执行侦察任务,死道友不死贫道,这总比让朝鲜派部队去完成这种危险任务要好。王汤姆给出的理由让金尚久瞠目结舌,他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提问简直就是自取其辱。只是当下朝鲜有求于海汉,金尚久也不敢出声反驳王汤姆,只能干笑着应道“王将军真是会说笑,其实我朝鲜男儿血勇不输汉人,当年也曾与明军并肩作战抵抗倭寇入侵,有过英勇战绩。如果王将军愿意让我队有所表现,相信也一定不会失望!” 王汤姆面无表情地应道“贵队一定会有上阵厮杀的机会,希望到时候他们的表现真的不会让我失望吧!” 由于朝鲜方面在备战工作中所暴露出来的诸多问题,导致王汤姆对于朝鲜军队的表现也不敢抱有太大的期望,甚至都没有让朝鲜将领加入到近期的作战筹备会当中。在王汤姆看来,历史上被清军铁骑一波平推就完事的朝鲜军队,实在很难让人对其战斗力抱有信心。或许朝鲜的迅速败退有着诸多深层原因,并不单单是军队战斗力的问题,但王汤姆当下可没时间去弄清这其中的根底,只能通过排兵布阵来尽量减少朝鲜人在战时拖后腿的机会。 对于海汉将领的这种“傲慢”态度,金尚久其实在从舟山到江华岛的途中便已经领教过多次,也只能苦笑着将其视为调侃。但如果往好的方面想,海汉将领愿意身先士卒前往清国执行侦察任务,死道友不死贫道,这总比让朝鲜派部队去完成这种危险任务要好。王汤姆给出的理由让金尚久瞠目结舌,他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提问简直就是自取其辱。只是当下朝鲜有求于海汉,金尚久也不敢出声反驳王汤姆,只能干笑着应道“王将军真是会说笑,其实我朝鲜男儿血勇不输汉人,当年也曾与明军并肩作战抵抗倭寇入侵,有过英勇战绩。如果王将军愿意让我队有所表现,相信也一定不会失望!” 王汤姆面无表情地应道“贵队一定会有上阵厮杀的机会,希望到时候他们的表现真的不会让我失望吧!” 由于朝鲜方面在备战工作中所暴露出来的诸多问题,导致王汤姆对于朝鲜军队的表现也不敢抱有太大的期望,甚至都没有让朝鲜将领加入到近期的作战筹备会当中。在王汤姆看来,历史上被清军铁骑一波平推就完事的朝鲜军队,实在很难让人对其战斗力抱有信心。或许朝鲜的迅速败退有着诸多深层原因,并不单单是军队战斗力的问题,但王汤姆当下可没时间去弄清这其中的根底,只能通过排兵布阵来尽量减少朝鲜人在战时拖后腿的机会。 对于海汉将领的这种“傲慢”态度,金尚久其实在从舟山到江华岛的途中便已经领教过多次,也只能苦笑着将其视为调侃。但如果往好的方面想,海汉将领愿意身先士卒前往清国执行侦察任务,死道友不死贫道,这总比让朝鲜派部队去完成这种危险任务要好。王汤姆给出的理由让金尚久瞠目结舌,他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提问简直就是自取其辱。只是当下朝鲜有求于海汉,金尚久也不敢出声反驳王汤姆,只能干笑着应道“王将军真是会说笑,其实我朝鲜男儿血勇不输汉人,当年也曾与明军并肩作战抵抗倭寇入侵,有过英勇战绩。如果王将军愿意让我队有所表现,相信也一定不会失望!” 王汤姆面无表情地应道“贵队一定会有上阵厮杀的机会,希望到时候他们的表现真的不会让我失望吧!” 由于朝鲜方面在备战工作中所暴露出来的诸多问题,导致王汤姆对于朝鲜军队的表现也不敢抱有太大的期望,甚至都没有让朝鲜将领加入到近期的作战筹备会当中。在王汤姆看来,历史上被清军铁骑一波平推就完事的朝鲜军队,实在很难让人对其战斗力抱有信心。或许朝鲜的迅速败退有着诸多深层原因,并不单单是军队战斗力的问题,但王汤姆当下可没时间去弄清这其中的根底,只能通过排兵布阵来尽量减少朝鲜人在战时拖后腿的机会。 对于海汉将领的这种“傲慢”态度,金尚久其实在从舟山到江华岛的途中便已经领教过多次,也只能苦笑着将其视为调侃。但如果往好的方面想,海汉将领愿意身先士卒前往清国执行侦察任务,死道友不死贫道,这总比让朝鲜派部队去完成这种危险任务要好。王汤姆给出的理由让金尚久瞠目结舌,他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提问简直就是自取其辱。只是当下朝鲜有求于海汉,金尚久也不敢出声反驳王汤姆,只能干笑着应道“王将军真是会说笑,其实我朝鲜男儿血勇不输汉人,当年也曾与明军并肩作战抵抗倭寇入侵,有过英勇战绩。如果王将军愿意让我队有所表现,相信也一定不会失望!” 王汤姆面无表情地应道“贵队一定会有上阵厮杀的机会,希望到时候他们的表现真的不会让我失望吧!” 由于朝鲜方面在备战工作中所暴露出来的诸多问题,导致王汤姆对于朝鲜军队的表现也不敢抱有太大的期望,甚至都没有让朝鲜将领加入到近期的作战筹备会当中。在王汤姆看来,历史上被清军铁骑一波平推就完事的朝鲜军队,实在很难让人对其战斗力抱有信心。或许朝鲜的迅速败退有着诸多深层原因,并不单单是军队战斗力的问题,但王汤姆当下可没时间去弄清这其中的根底,只能通过排兵布阵来尽量减少朝鲜人在战时拖后腿的机会。 对于海汉将领的这种“傲慢”态度,金尚久其实在从舟山到江华岛的途中便已经领教过多次,也只能苦笑着将其视为调侃。但如果往好的方面想,海汉将领愿意身先士卒前往清国执行侦察任务,死道友不死贫道,这总比让朝鲜派部队去完成这种危险任务要好。王汤姆给出的理由让金尚久瞠目结舌,他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提问简直就是自取其辱。只是当下朝鲜有求于海汉,金尚久也不敢出声反驳王汤姆,只能干笑着应道“王将军真是会说笑,其实我朝鲜男儿血勇不输汉人,当年也曾与明军并肩作战抵抗倭寇入侵,有过英勇战绩。如果王将军愿意让我队有所表现,相信也一定不会失望!” 王汤姆面无表情地应道“贵队一定会有上阵厮杀的机会,希望到时候他们的表现真的不会让我失望吧!” 由于朝鲜方面在备战工作中所暴露出来的诸多问题,导致王汤姆对于朝鲜军队的表现也不敢抱有太大的期望,甚至都没有让朝鲜将领加入到近期的作战筹备会当中。在王汤姆看来,历史上被清军铁骑一波平推就完事的朝鲜军队,实在很难让人对其战斗力抱有信心。或许朝鲜的迅速败退有着诸多深层原因,并不单单是军队战斗力的问题,但王汤姆当下可没时间去弄清这其中的根底,只能通过排兵布阵来尽量减少朝鲜人在战时拖后腿的机会。 对于海汉将领的这种“傲慢”态度,金尚久其实在从舟山到江华岛的途中便已经领教过多次,也只能苦笑着将其视为调侃。但如果往好的方面想,海汉将领愿意身先士卒前往清国执行侦察任务,死道友不死贫道,这总比让朝鲜派部队去完成这种危险任务要好。王汤姆给出的理由让金尚久瞠目结舌,他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提问简直就是自取其辱。只是当下朝鲜有求于海汉,金尚久也不敢出声反驳王汤姆,只能干笑着应道“王将军真是会说笑,其实我朝鲜男儿血勇不输汉人,当年也曾与明军并肩作战抵抗倭寇入侵,有过英勇战绩。如果王将军愿意让我队有所表现,相信也一定不会失望!” 王汤姆面无表情地应道“贵队一定会有上阵厮杀的机会,希望到时候他们的表现真的不会让我失望吧!” 由于朝鲜方面在备战工作中所暴露出来的诸多问题,导致王汤姆对于朝鲜军队的表现也不敢抱有太大的期望,甚至都没有让朝鲜将领加入到近期的作战筹备会当中。在王汤姆看来,历史上被清军铁骑一波平推就完事的朝鲜军队,实在很难让人对其战斗力抱有信心。或许朝鲜的迅速败退有着诸多深层原因,并不单单是军队战斗力的问题,但王汤姆当下可没时间去弄清这其中的根底,只能通过排兵布阵来尽量减少朝鲜人在战时拖后腿的机会。 对于海汉将领的这种“傲慢”态度,金尚久其实在从舟山到江华岛的途中便已经领教过多次,也只能苦笑着将其视为调侃。 。 正文 第1798章 压迫式侦察 清军虽然长于马背作战,但对于驶入鸭绿江的这支武装舰队却只能干瞪眼,骑兵所装备的弓箭射程较短,根本无法伤及江心的战船,自身还得小心翼翼地把距离保持在海汉步枪的射程之外。几番尝试之后吃了些苦头,这些清军便不再尝试用弓箭攻击战船了,退得远远地观望着这支舰队向上游继续行进。 联军自然也不会为了这些虾米继续浪费弹药,见岸上骑兵知趣地退下了,便不再向其射击了。另外在敌军大股部队出现之前,王汤姆也不打算动用船上的重型武器。 清军在陆上传递消息的速度肯定要快于逆流而上的舰队,所以当舰队驶入鸭绿江五十里之后,出现在江岸附近的清军游骑越发显得有序,并不像先前那么慌张了。王汤姆认为这是清军的指挥部已经得到了消息,并且开始做出了相应的部署。 至于打头的福建水师是否会遭到清军的攻击,王汤姆倒是不怕,好歹福建水师这些人马也有不少实战经验,清军能用出来的招数,估计很难给他们造成真正的威胁。不过这个念头刚出现,前方的船队便发来了遇袭的信号。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清军虽然长于马背作战,但对于驶入鸭绿江的这支武装舰队却只能干瞪眼,骑兵所装备的弓箭射程较短,根本无法伤及江心的战船,自身还得小心翼翼地把距离保持在海汉步枪的射程之外。几番尝试之后吃了些苦头,这些清军便不再尝试用弓箭攻击战船了,退得远远地观望着这支舰队向上游继续行进。 联军自然也不会为了这些虾米继续浪费弹药,见岸上骑兵知趣地退下了,便不再向其射击了。另外在敌军大股部队出现之前,王汤姆也不打算动用船上的重型武器。 清军在陆上传递消息的速度肯定要快于逆流而上的舰队,所以当舰队驶入鸭绿江五十里之后,出现在江岸附近的清军游骑越发显得有序,并不像先前那么慌张了。王汤姆认为这是清军的指挥部已经得到了消息,并且开始做出了相应的部署。 至于打头的福建水师是否会遭到清军的攻击,王汤姆倒是不怕,好歹福建水师这些人马也有不少实战经验,清军能用出来的招数,估计很难给他们造成真正的威胁。不过这个念头刚出现,前方的船队便发来了遇袭的信号。清军虽然长于马背作战,但对于驶入鸭绿江的这支武装舰队却只能干瞪眼,骑兵所装备的弓箭射程较短,根本无法伤及江心的战船,自身还得小心翼翼地把距离保持在海汉步枪的射程之外。几番尝试之后吃了些苦头,这些清军便不再尝试用弓箭攻击战船了,退得远远地观望着这支舰队向上游继续行进。 联军自然也不会为了这些虾米继续浪费弹药,见岸上骑兵知趣地退下了,便不再向其射击了。另外在敌军大股部队出现之前,王汤姆也不打算动用船上的重型武器。 清军在陆上传递消息的速度肯定要快于逆流而上的舰队,所以当舰队驶入鸭绿江五十里之后,出现在江岸附近的清军游骑越发显得有序,并不像先前那么慌张了。王汤姆认为这是清军的指挥部已经得到了消息,并且开始做出了相应的部署。 至于打头的福建水师是否会遭到清军的攻击,王汤姆倒是不怕,好歹福建水师这些人马也有不少实战经验,清军能用出来的招数,估计很难给他们造成真正的威胁。不过这个念头刚出现,前方的船队便发来了遇袭的信号。清军虽然长于马背作战,但对于驶入鸭绿江的这支武装舰队却只能干瞪眼,骑兵所装备的弓箭射程较短,根本无法伤及江心的战船,自身还得小心翼翼地把距离保持在海汉步枪的射程之外。几番尝试之后吃了些苦头,这些清军便不再尝试用弓箭攻击战船了,退得远远地观望着这支舰队向上游继续行进。 联军自然也不会为了这些虾米继续浪费弹药,见岸上骑兵知趣地退下了,便不再向其射击了。另外在敌军大股部队出现之前,王汤姆也不打算动用船上的重型武器。 清军在陆上传递消息的速度肯定要快于逆流而上的舰队,所以当舰队驶入鸭绿江五十里之后,出现在江岸附近的清军游骑越发显得有序,并不像先前那么慌张了。王汤姆认为这是清军的指挥部已经得到了消息,并且开始做出了相应的部署。 至于打头的福建水师是否会遭到清军的攻击,王汤姆倒是不怕,好歹福建水师这些人马也有不少实战经验,清军能用出来的招数,估计很难给他们造成真正的威胁。不过这个念头刚出现,前方的船队便发来了遇袭的信号。清军虽然长于马背作战,但对于驶入鸭绿江的这支武装舰队却只能干瞪眼,骑兵所装备的弓箭射程较短,根本无法伤及江心的战船,自身还得小心翼翼地把距离保持在海汉步枪的射程之外。几番尝试之后吃了些苦头,这些清军便不再尝试用弓箭攻击战船了,退得远远地观望着这支舰队向上游继续行进。 联军自然也不会为了这些虾米继续浪费弹药,见岸上骑兵知趣地退下了,便不再向其射击了。另外在敌军大股部队出现之前,王汤姆也不打算动用船上的重型武器。 清军在陆上传递消息的速度肯定要快于逆流而上的舰队,所以当舰队驶入鸭绿江五十里之后,出现在江岸附近的清军游骑越发显得有序,并不像先前那么慌张了。王汤姆认为这是清军的指挥部已经得到了消息,并且开始做出了相应的部署。 至于打头的福建水师是否会遭到清军的攻击,王汤姆倒是不怕,好歹福建水师这些人马也有不少实战经验,清军能用出来的招数,估计很难给他们造成真正的威胁。不过这个念头刚出现,前方的船队便发来了遇袭的信号。清军虽然长于马背作战,但对于驶入鸭绿江的这支武装舰队却只能干瞪眼,骑兵所装备的弓箭射程较短,根本无法伤及江心的战船,自身还得小心翼翼地把距离保持在海汉步枪的射程之外。几番尝试之后吃了些苦头,这些清军便不再尝试用弓箭攻击战船了,退得远远地观望着这支舰队向上游继续行进。 联军自然也不会为了这些虾米继续浪费弹药,见岸上骑兵知趣地退下了,便不再向其射击了。另外在敌军大股部队出现之前,王汤姆也不打算动用船上的重型武器。 清军在陆上传递消息的速度肯定要快于逆流而上的舰队,所以当舰队驶入鸭绿江五十里之后,出现在江岸附近的清军游骑越发显得有序,并不像先前那么慌张了。王汤姆认为这是清军的指挥部已经得到了消息,并且开始做出了相应的部署。 至于打头的福建水师是否会遭到清军的攻击,王汤姆倒是不怕,好歹福建水师这些人马也有不少实战经验,清军能用出来的招数,估计很难给他们造成真正的威胁。不过这个念头刚出现,前方的船队便发来了遇袭的信号。清军虽然长于马背作战,但对于驶入鸭绿江的这支武装舰队却只能干瞪眼,骑兵所装备的弓箭射程较短,根本无法伤及江心的战船,自身还得小心翼翼地把距离保持在海汉步枪的射程之外。几番尝试之后吃了些苦头,这些清军便不再尝试用弓箭攻击战船了,退得远远地观望着这支舰队向上游继续行进。 联军自然也不会为了这些虾米继续浪费弹药,见岸上骑兵知趣地退下了,便不再向其射击了。另外在敌军大股部队出现之前,王汤姆也不打算动用船上的重型武器。 清军在陆上传递消息的速度肯定要快于逆流而上的舰队,所以当舰队驶入鸭绿江五十里之后,出现在江岸附近的清军游骑越发显得有序,并不像先前那么慌张了。王汤姆认为这是清军的指挥部已经得到了消息,并且开始做出了相应的部署。 至于打头的福建水师是否会遭到清军的攻击,王汤姆倒是不怕,好歹福建水师这些人马也有不少实战经验,清军能用出来的招数,估计很难给他们造成真正的威胁。不过这个念头刚出现,前方的船队便发来了遇袭的信号。清军虽然长于马背作战,但对于驶入鸭绿江的这支武装舰队却只能干瞪眼,骑兵所装备的弓箭射程较短,根本无法伤及江心的战船,自身还得小心翼翼地把距离保持在海汉步枪的射程之外。几番尝试之后吃了些苦头,这些清军便不再尝试用弓箭攻击战船了,退得远远地观望着这支舰队向上游继续行进。 联军自然也不会为了这些虾米继续浪费弹药,见岸上骑兵知趣地退下了,便不再向其射击了。另外在敌军大股部队出现之前,王汤姆也不打算动用船上的重型武器。 清军在陆上传递消息的速度肯定要快于逆流而上的舰队,所以当舰队驶入鸭绿江五十里之后,出现在江岸附近的清军游骑越发显得有序,并不像先前那么慌张了。王汤姆认为这是清军的指挥部已经得到了消息,并且开始做出了相应的部署。 至于打头的福建水师是否会遭到清军的攻击,王汤姆倒是不怕,好歹福建水师这些人马也有不少实战经验,清军能用出来的招数,估计很难给他们造成真正的威胁。不过这个念头刚出现,前方的船队便发来了遇袭的信号。清军虽然长于马背作战,但对于驶入鸭绿江的这支武装舰队却只能干瞪眼,骑兵所装备的弓箭射程较短,根本无法伤及江心的战船,自身还得小心翼翼地把距离保持在海汉步枪的射程之外。几番尝试之后吃了些苦头,这些清军便不再尝试用弓箭攻击战船了,退得远远地观望着这支舰队向上游继续行进。 联军自然也不会为了这些虾米继续浪费弹药,见岸上骑兵知趣地退下了,便不再向其射击了。另外在敌军大股部队出现之前,王汤姆也不打算动用船上的重型武器。 清军在陆上传递消息的速度肯定要快于逆流而上的舰队,所以当舰队驶入鸭绿江五十里之后,出现在江岸附近的清军游骑越发显得有序,并不像先前那么慌张了。王汤姆认为这是清军的指挥部已经得到了消息,并且开始做出了相应的部署。 至于打头的福建水师是否会遭到清军的攻击,王汤姆倒是不怕,好歹福建水师这些人马也有不少实战经验,清军能用出来的招数,估计很难给他们造成真正的威胁。不过这个念头刚出现,前方的船队便发来了遇袭的信号。清军虽然长于马背作战,但对于驶入鸭绿江的这支武装舰队却只能干瞪眼,骑兵所装备的弓箭射程较短,根本无法伤及江心的战船,自身还得小心翼翼地把距离保持在海汉步枪的射程之外。几番尝试之后吃了些苦头,这些清军便不再尝试用弓箭攻击战船了,退得远远地观望着这支舰队向上游继续行进。 联军自然也不会为了这些虾米继续浪费弹药,见岸上骑兵知趣地退下了,便不再向其射击了。另外在敌军大股部队出现之前,王汤姆也不打算动用船上的重型武器。 清军在陆上传递消息的速度肯定要快于逆流而上的舰队,所以当舰队驶入鸭绿江五十里之后,出现在江岸附近的清军游骑越发显得有序,并不像先前那么慌张了。王汤姆认为这是清军的指挥部已经得到了消息,并且开始做出了相应的部署。 至于打头的福建水师是否会遭到清军的攻击,王汤姆倒是不怕,好歹福建水师这些人马也有不少实战经验,清军能用出来的招数,估计很难给他们造成真正的威胁。 。 正文 第1799章 九连城 在最初接到朝鲜人的求助时,国防部一度认为可能来不及派兵阻止清军入侵朝鲜,甚至会出现在援军赶到朝鲜之前,这个国家就选择向敌人投降的极端情况。所以当时国防部制定的作战计划,是以清军已经入侵朝鲜为前提,以确保朝鲜统治者能够被及时救出为底线,并没有将控制朝鲜战局作为选项之一。再说以海汉能够派往朝鲜的兵力规模,国防部也不敢有这么冒失的想法。 但联军舰队赶到朝鲜之后,王汤姆发现虽然这里的备战工作不尽如人意,好在清军尚未动手,还有一定的缓冲时间可以留给联军部队调整战略。王汤姆认为以当下的局势来看,朝鲜面临的危机并非无法挽救,甚至还有机会从中为海汉谋取到更多的好处。而对于鸭绿江这道天堑的掌控程度,或许就将成为调节朝鲜战局的一个关键所在。 对于海汉人肚子里的这些弯弯肠子,许裕拙稍微有些后知后觉,不过福建水师跟海汉处于同一阵营,加之他曾在王汤姆手下受训,自然也会认为这种有利于海汉的选择是有道理的。至于朝鲜最终是选择大明还是海汉作为宗主国来效忠,许裕拙倒是没有什么芥蒂,相较之下,与许氏关系密切的海汉还要比统治大明的朱氏亲近得多,他个人更愿意朝鲜倒向海汉一方,这样以后福建方面通过海汉牵线搭桥与朝鲜国开展贸易就会容易得多。 在从江华岛出发之前,许裕拙曾经得到过王汤姆的告诫,称鸭绿江上游可能会有数万清军处于集结之中,切不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大意。不过许裕拙认为兵力方面的悬殊其实并不会给己方带来太多麻烦,因为联军舰队在装备方面拉开的差距极大,根本不是用兵力能够补足的,之前敌军骑兵在江岸上的无奈表现也证实了这一点。所以尽管知道敌军可能在上游屯集了重兵,许裕拙也依然没有多大的紧张感,就算局面对己方不利,也还是可以原路返回撤到海上——对清军而言,海上几乎就是不可踏足的禁区了。 这一晚的备战会议主要还是统一指挥官们的战略意识,至于各种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事前其实都有制定备案计划。不过王汤姆也不想夜长梦多,在鸭绿江上耽搁太多时间,待明天的侦察活动结束之后,他便打算先率舰队退回海上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当夜果然平安无事,清军大概也是有自知之明,并没有尝试趁夜晚发动突袭。第二天一早,停靠在朝鲜一侧江岸的联合舰队便再次起航向上游驶去。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最初接到朝鲜人的求助时,国防部一度认为可能来不及派兵阻止清军入侵朝鲜,甚至会出现在援军赶到朝鲜之前,这个国家就选择向敌人投降的极端情况。所以当时国防部制定的作战计划,是以清军已经入侵朝鲜为前提,以确保朝鲜统治者能够被及时救出为底线,并没有将控制朝鲜战局作为选项之一。再说以海汉能够派往朝鲜的兵力规模,国防部也不敢有这么冒失的想法。 但联军舰队赶到朝鲜之后,王汤姆发现虽然这里的备战工作不尽如人意,好在清军尚未动手,还有一定的缓冲时间可以留给联军部队调整战略。王汤姆认为以当下的局势来看,朝鲜面临的危机并非无法挽救,甚至还有机会从中为海汉谋取到更多的好处。而对于鸭绿江这道天堑的掌控程度,或许就将成为调节朝鲜战局的一个关键所在。 对于海汉人肚子里的这些弯弯肠子,许裕拙稍微有些后知后觉,不过福建水师跟海汉处于同一阵营,加之他曾在王汤姆手下受训,自然也会认为这种有利于海汉的选择是有道理的。至于朝鲜最终是选择大明还是海汉作为宗主国来效忠,许裕拙倒是没有什么芥蒂,相较之下,与许氏关系密切的海汉还要比统治大明的朱氏亲近得多,他个人更愿意朝鲜倒向海汉一方,这样以后福建方面通过海汉牵线搭桥与朝鲜国开展贸易就会容易得多。 在从江华岛出发之前,许裕拙曾经得到过王汤姆的告诫,称鸭绿江上游可能会有数万清军处于集结之中,切不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大意。不过许裕拙认为兵力方面的悬殊其实并不会给己方带来太多麻烦,因为联军舰队在装备方面拉开的差距极大,根本不是用兵力能够补足的,之前敌军骑兵在江岸上的无奈表现也证实了这一点。所以尽管知道敌军可能在上游屯集了重兵,许裕拙也依然没有多大的紧张感,就算局面对己方不利,也还是可以原路返回撤到海上——对清军而言,海上几乎就是不可踏足的禁区了。 这一晚的备战会议主要还是统一指挥官们的战略意识,至于各种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事前其实都有制定备案计划。不过王汤姆也不想夜长梦多,在鸭绿江上耽搁太多时间,待明天的侦察活动结束之后,他便打算先率舰队退回海上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当夜果然平安无事,清军大概也是有自知之明,并没有尝试趁夜晚发动突袭。第二天一早,停靠在朝鲜一侧江岸的联合舰队便再次起航向上游驶去。在最初接到朝鲜人的求助时,国防部一度认为可能来不及派兵阻止清军入侵朝鲜,甚至会出现在援军赶到朝鲜之前,这个国家就选择向敌人投降的极端情况。所以当时国防部制定的作战计划,是以清军已经入侵朝鲜为前提,以确保朝鲜统治者能够被及时救出为底线,并没有将控制朝鲜战局作为选项之一。再说以海汉能够派往朝鲜的兵力规模,国防部也不敢有这么冒失的想法。 但联军舰队赶到朝鲜之后,王汤姆发现虽然这里的备战工作不尽如人意,好在清军尚未动手,还有一定的缓冲时间可以留给联军部队调整战略。王汤姆认为以当下的局势来看,朝鲜面临的危机并非无法挽救,甚至还有机会从中为海汉谋取到更多的好处。而对于鸭绿江这道天堑的掌控程度,或许就将成为调节朝鲜战局的一个关键所在。 对于海汉人肚子里的这些弯弯肠子,许裕拙稍微有些后知后觉,不过福建水师跟海汉处于同一阵营,加之他曾在王汤姆手下受训,自然也会认为这种有利于海汉的选择是有道理的。至于朝鲜最终是选择大明还是海汉作为宗主国来效忠,许裕拙倒是没有什么芥蒂,相较之下,与许氏关系密切的海汉还要比统治大明的朱氏亲近得多,他个人更愿意朝鲜倒向海汉一方,这样以后福建方面通过海汉牵线搭桥与朝鲜国开展贸易就会容易得多。 在从江华岛出发之前,许裕拙曾经得到过王汤姆的告诫,称鸭绿江上游可能会有数万清军处于集结之中,切不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大意。不过许裕拙认为兵力方面的悬殊其实并不会给己方带来太多麻烦,因为联军舰队在装备方面拉开的差距极大,根本不是用兵力能够补足的,之前敌军骑兵在江岸上的无奈表现也证实了这一点。所以尽管知道敌军可能在上游屯集了重兵,许裕拙也依然没有多大的紧张感,就算局面对己方不利,也还是可以原路返回撤到海上——对清军而言,海上几乎就是不可踏足的禁区了。 这一晚的备战会议主要还是统一指挥官们的战略意识,至于各种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事前其实都有制定备案计划。不过王汤姆也不想夜长梦多,在鸭绿江上耽搁太多时间,待明天的侦察活动结束之后,他便打算先率舰队退回海上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当夜果然平安无事,清军大概也是有自知之明,并没有尝试趁夜晚发动突袭。第二天一早,停靠在朝鲜一侧江岸的联合舰队便再次起航向上游驶去。在最初接到朝鲜人的求助时,国防部一度认为可能来不及派兵阻止清军入侵朝鲜,甚至会出现在援军赶到朝鲜之前,这个国家就选择向敌人投降的极端情况。所以当时国防部制定的作战计划,是以清军已经入侵朝鲜为前提,以确保朝鲜统治者能够被及时救出为底线,并没有将控制朝鲜战局作为选项之一。再说以海汉能够派往朝鲜的兵力规模,国防部也不敢有这么冒失的想法。 但联军舰队赶到朝鲜之后,王汤姆发现虽然这里的备战工作不尽如人意,好在清军尚未动手,还有一定的缓冲时间可以留给联军部队调整战略。王汤姆认为以当下的局势来看,朝鲜面临的危机并非无法挽救,甚至还有机会从中为海汉谋取到更多的好处。而对于鸭绿江这道天堑的掌控程度,或许就将成为调节朝鲜战局的一个关键所在。 对于海汉人肚子里的这些弯弯肠子,许裕拙稍微有些后知后觉,不过福建水师跟海汉处于同一阵营,加之他曾在王汤姆手下受训,自然也会认为这种有利于海汉的选择是有道理的。至于朝鲜最终是选择大明还是海汉作为宗主国来效忠,许裕拙倒是没有什么芥蒂,相较之下,与许氏关系密切的海汉还要比统治大明的朱氏亲近得多,他个人更愿意朝鲜倒向海汉一方,这样以后福建方面通过海汉牵线搭桥与朝鲜国开展贸易就会容易得多。 在从江华岛出发之前,许裕拙曾经得到过王汤姆的告诫,称鸭绿江上游可能会有数万清军处于集结之中,切不可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大意。不过许裕拙认为兵力方面的悬殊其实并不会给己方带来太多麻烦,因为联军舰队在装备方面拉开的差距极大,根本不是用兵力能够补足的,之前敌军骑兵在江岸上的无奈表现也证实了这一点。所以尽管知道敌军可能在上游屯集了重兵,许裕拙也依然没有多大的紧张感,就算局面对己方不利,也还是可以原路返回撤到海上——对清军而言,海上几乎就是不可踏足的禁区了。 这一晚的备战会议主要还是统一指挥官们的战略意识,至于各种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事前其实都有制定备案计划。不过王汤姆也不想夜长梦多,在鸭绿江上耽搁太多时间,待明天的侦察活动结束之后,他便打算先率舰队退回海上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当夜果然平安无事,清军大概也是有自知之明,并没有尝试趁夜晚发动突袭。第二天一早,停靠在朝鲜一侧江岸的联合舰队便再次起航向上游驶去。在最初接到朝鲜人的求助时,国防部一度认为可能来不及派兵阻止清军入侵朝鲜,甚至会出现在援军赶到朝鲜之前,这个国家就选择向敌人投降的极端情况。所以当时国防部制定的作战计划,是以清军已经入侵朝鲜为前提,以确保朝鲜统治者能够被及时救出为底线,并没有将控制朝鲜战局作为选项之一。再说以海汉能够派往朝鲜的兵力规模,国防部也不敢有这么冒失的想法。 但联军舰队赶到朝鲜之后,王汤姆发现虽然这里的备战工作不尽如人意,好在清军尚未动手,还有一定的缓冲时间可以留给联军部队调整战略。王汤姆认为以当下的局势来看,朝鲜面临的危机并非无法挽救,甚至还有机会从中为海汉谋取到更多的好处。而对于鸭绿江这道天堑的掌控程度,或许就将成为调节朝鲜战局的一个关键所在。 对于海汉人肚子里的这些弯弯肠子,许裕拙稍微有些后知后觉,不过福建水师跟海汉处于同一阵营,加之他曾在王汤姆手下受训,自然也会认为这种有利于海汉的选择是有道理的。 。 正文 第1800章 逼你出招 作为陆战队一连连长,孙丙在此次登陆作战的任务中担任了一线指挥官的角色,同时上岸的另外两个连队和一个装备六门野战炮的炮兵排,在任务期间都由他进行指挥。 其实在孙丙看来,远处那一片由城墙和各种防御工事连接起来的堡垒并不可怕,城防设施看起来还远不如几个月之前在南海攻打的那座马尼拉城,如果能使用大口径的攻城炮,那应该要不了半天时间就能在正面轰出一个突破口。当然了,既然上司强调了这片地区可能已经有数万清军集结,并且其中会有相当一部分比例的骑兵部队,他当下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海军陆战队的装备在海汉军中算是一流水平,但也存在着比较明显的短板,比如兵力和陆上机动力,都极大地限制了陆战队的战斗力。虽然陆战队在马尼拉战役之后从三亚补充了一些军马,但这支部队毕竟是隶属于海军,真正的甲等战马数量有限,肯定是优先供给给几支陆军主力部队了,陆战队所能得到的也不过就是一批代步的驮马而已,并不适合用于冲锋打仗。 由于陆战队一般都是承担近海的两栖作战任务,极少会参与到攻城拔寨的硬仗当中,在重型火力方面就更没有什么优势可言了,只列装了85和95两种轻型野战炮,并不适合用来打攻坚战。所以陆战队在这里登陆之后并没有冒进,而是待在江边以仓库等建筑物为掩体构筑临时阵地。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作为陆战队一连连长,孙丙在此次登陆作战的任务中担任了一线指挥官的角色,同时上岸的另外两个连队和一个装备六门野战炮的炮兵排,在任务期间都由他进行指挥。 其实在孙丙看来,远处那一片由城墙和各种防御工事连接起来的堡垒并不可怕,城防设施看起来还远不如几个月之前在南海攻打的那座马尼拉城,如果能使用大口径的攻城炮,那应该要不了半天时间就能在正面轰出一个突破口。当然了,既然上司强调了这片地区可能已经有数万清军集结,并且其中会有相当一部分比例的骑兵部队,他当下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海军陆战队的装备在海汉军中算是一流水平,但也存在着比较明显的短板,比如兵力和陆上机动力,都极大地限制了陆战队的战斗力。虽然陆战队在马尼拉战役之后从三亚补充了一些军马,但这支部队毕竟是隶属于海军,真正的甲等战马数量有限,肯定是优先供给给几支陆军主力部队了,陆战队所能得到的也不过就是一批代步的驮马而已,并不适合用于冲锋打仗。 由于陆战队一般都是承担近海的两栖作战任务,极少会参与到攻城拔寨的硬仗当中,在重型火力方面就更没有什么优势可言了,只列装了85和95两种轻型野战炮,并不适合用来打攻坚战。所以陆战队在这里登陆之后并没有冒进,而是待在江边以仓库等建筑物为掩体构筑临时阵地。作为陆战队一连连长,孙丙在此次登陆作战的任务中担任了一线指挥官的角色,同时上岸的另外两个连队和一个装备六门野战炮的炮兵排,在任务期间都由他进行指挥。 其实在孙丙看来,远处那一片由城墙和各种防御工事连接起来的堡垒并不可怕,城防设施看起来还远不如几个月之前在南海攻打的那座马尼拉城,如果能使用大口径的攻城炮,那应该要不了半天时间就能在正面轰出一个突破口。当然了,既然上司强调了这片地区可能已经有数万清军集结,并且其中会有相当一部分比例的骑兵部队,他当下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海军陆战队的装备在海汉军中算是一流水平,但也存在着比较明显的短板,比如兵力和陆上机动力,都极大地限制了陆战队的战斗力。虽然陆战队在马尼拉战役之后从三亚补充了一些军马,但这支部队毕竟是隶属于海军,真正的甲等战马数量有限,肯定是优先供给给几支陆军主力部队了,陆战队所能得到的也不过就是一批代步的驮马而已,并不适合用于冲锋打仗。 由于陆战队一般都是承担近海的两栖作战任务,极少会参与到攻城拔寨的硬仗当中,在重型火力方面就更没有什么优势可言了,只列装了85和95两种轻型野战炮,并不适合用来打攻坚战。所以陆战队在这里登陆之后并没有冒进,而是待在江边以仓库等建筑物为掩体构筑临时阵地。作为陆战队一连连长,孙丙在此次登陆作战的任务中担任了一线指挥官的角色,同时上岸的另外两个连队和一个装备六门野战炮的炮兵排,在任务期间都由他进行指挥。 其实在孙丙看来,远处那一片由城墙和各种防御工事连接起来的堡垒并不可怕,城防设施看起来还远不如几个月之前在南海攻打的那座马尼拉城,如果能使用大口径的攻城炮,那应该要不了半天时间就能在正面轰出一个突破口。当然了,既然上司强调了这片地区可能已经有数万清军集结,并且其中会有相当一部分比例的骑兵部队,他当下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海军陆战队的装备在海汉军中算是一流水平,但也存在着比较明显的短板,比如兵力和陆上机动力,都极大地限制了陆战队的战斗力。虽然陆战队在马尼拉战役之后从三亚补充了一些军马,但这支部队毕竟是隶属于海军,真正的甲等战马数量有限,肯定是优先供给给几支陆军主力部队了,陆战队所能得到的也不过就是一批代步的驮马而已,并不适合用于冲锋打仗。 由于陆战队一般都是承担近海的两栖作战任务,极少会参与到攻城拔寨的硬仗当中,在重型火力方面就更没有什么优势可言了,只列装了85和95两种轻型野战炮,并不适合用来打攻坚战。所以陆战队在这里登陆之后并没有冒进,而是待在江边以仓库等建筑物为掩体构筑临时阵地。作为陆战队一连连长,孙丙在此次登陆作战的任务中担任了一线指挥官的角色,同时上岸的另外两个连队和一个装备六门野战炮的炮兵排,在任务期间都由他进行指挥。 其实在孙丙看来,远处那一片由城墙和各种防御工事连接起来的堡垒并不可怕,城防设施看起来还远不如几个月之前在南海攻打的那座马尼拉城,如果能使用大口径的攻城炮,那应该要不了半天时间就能在正面轰出一个突破口。当然了,既然上司强调了这片地区可能已经有数万清军集结,并且其中会有相当一部分比例的骑兵部队,他当下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海军陆战队的装备在海汉军中算是一流水平,但也存在着比较明显的短板,比如兵力和陆上机动力,都极大地限制了陆战队的战斗力。虽然陆战队在马尼拉战役之后从三亚补充了一些军马,但这支部队毕竟是隶属于海军,真正的甲等战马数量有限,肯定是优先供给给几支陆军主力部队了,陆战队所能得到的也不过就是一批代步的驮马而已,并不适合用于冲锋打仗。 由于陆战队一般都是承担近海的两栖作战任务,极少会参与到攻城拔寨的硬仗当中,在重型火力方面就更没有什么优势可言了,只列装了85和95两种轻型野战炮,并不适合用来打攻坚战。所以陆战队在这里登陆之后并没有冒进,而是待在江边以仓库等建筑物为掩体构筑临时阵地。作为陆战队一连连长,孙丙在此次登陆作战的任务中担任了一线指挥官的角色,同时上岸的另外两个连队和一个装备六门野战炮的炮兵排,在任务期间都由他进行指挥。 其实在孙丙看来,远处那一片由城墙和各种防御工事连接起来的堡垒并不可怕,城防设施看起来还远不如几个月之前在南海攻打的那座马尼拉城,如果能使用大口径的攻城炮,那应该要不了半天时间就能在正面轰出一个突破口。当然了,既然上司强调了这片地区可能已经有数万清军集结,并且其中会有相当一部分比例的骑兵部队,他当下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海军陆战队的装备在海汉军中算是一流水平,但也存在着比较明显的短板,比如兵力和陆上机动力,都极大地限制了陆战队的战斗力。虽然陆战队在马尼拉战役之后从三亚补充了一些军马,但这支部队毕竟是隶属于海军,真正的甲等战马数量有限,肯定是优先供给给几支陆军主力部队了,陆战队所能得到的也不过就是一批代步的驮马而已,并不适合用于冲锋打仗。 由于陆战队一般都是承担近海的两栖作战任务,极少会参与到攻城拔寨的硬仗当中,在重型火力方面就更没有什么优势可言了,只列装了85和95两种轻型野战炮,并不适合用来打攻坚战。所以陆战队在这里登陆之后并没有冒进,而是待在江边以仓库等建筑物为掩体构筑临时阵地。作为陆战队一连连长,孙丙在此次登陆作战的任务中担任了一线指挥官的角色,同时上岸的另外两个连队和一个装备六门野战炮的炮兵排,在任务期间都由他进行指挥。 其实在孙丙看来,远处那一片由城墙和各种防御工事连接起来的堡垒并不可怕,城防设施看起来还远不如几个月之前在南海攻打的那座马尼拉城,如果能使用大口径的攻城炮,那应该要不了半天时间就能在正面轰出一个突破口。当然了,既然上司强调了这片地区可能已经有数万清军集结,并且其中会有相当一部分比例的骑兵部队,他当下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海军陆战队的装备在海汉军中算是一流水平,但也存在着比较明显的短板,比如兵力和陆上机动力,都极大地限制了陆战队的战斗力。虽然陆战队在马尼拉战役之后从三亚补充了一些军马,但这支部队毕竟是隶属于海军,真正的甲等战马数量有限,肯定是优先供给给几支陆军主力部队了,陆战队所能得到的也不过就是一批代步的驮马而已,并不适合用于冲锋打仗。 由于陆战队一般都是承担近海的两栖作战任务,极少会参与到攻城拔寨的硬仗当中,在重型火力方面就更没有什么优势可言了,只列装了85和95两种轻型野战炮,并不适合用来打攻坚战。所以陆战队在这里登陆之后并没有冒进,而是待在江边以仓库等建筑物为掩体构筑临时阵地。作为陆战队一连连长,孙丙在此次登陆作战的任务中担任了一线指挥官的角色,同时上岸的另外两个连队和一个装备六门野战炮的炮兵排,在任务期间都由他进行指挥。 其实在孙丙看来,远处那一片由城墙和各种防御工事连接起来的堡垒并不可怕,城防设施看起来还远不如几个月之前在南海攻打的那座马尼拉城,如果能使用大口径的攻城炮,那应该要不了半天时间就能在正面轰出一个突破口。当然了,既然上司强调了这片地区可能已经有数万清军集结,并且其中会有相当一部分比例的骑兵部队,他当下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海军陆战队的装备在海汉军中算是一流水平,但也存在着比较明显的短板,比如兵力和陆上机动力,都极大地限制了陆战队的战斗力。虽然陆战队在马尼拉战役之后从三亚补充了一些军马,但这支部队毕竟是隶属于海军,真正的甲等战马数量有限,肯定是优先供给给几支陆军主力部队了,陆战队所能得到的也不过就是一批代步的驮马而已,并不适合用于冲锋打仗。 。 正文 第1801章 难以逾越 天色渐暗,隔空对峙的两军阵地也终于恢复了平静。孙丙带人在距离码头百米左右的外围地区点起数堆篝火,并在几处仓库房顶部署了哨兵,以防天黑之后有敌军悄悄摸营。虽然清军到目前为止都没表现出要出城与海汉军正面对决的迹象,但孙丙依然半点不敢大意,毕竟清军在此地经营已久,对环境的熟悉程度远胜初来乍到的海汉军,说不得会采用诸如夜袭这类非常规的战术来尝试打开局面。 按照正常的作战部署,如果要求稳妥,码头上的部队在夜间应该后撤到威化岛才能确保安全,但王汤姆认为驻守码头会给予九连城的清军更大的压迫感,清军不出击就坚决不撤。不过考虑到驻守码头的陆战队兵力有限,王汤姆还是尽可能地为其提供防御保障,将留在战船上的两个陆战队预备连也一并派到了岸上。 除此之外,从战船上卸下的铁丝网也被迅速部署到了码头外围。不管敌军是步兵还是骑兵,高低纵横交错的铁丝网在战场上所发挥出来的阻拦效果从未让人失望过。在金州的攻防对峙期,海汉便用纵深达数十米的密集铁丝网加上拒马,成功拦下了后金军的数次骑兵冲击。 虽说清军也不太可能在夜袭中使用大量骑兵,但海汉军还是提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便对手在夜间发动骑兵冲锋,也要确保码头阵地能够守住这种非常规攻势。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天色渐暗,隔空对峙的两军阵地也终于恢复了平静。孙丙带人在距离码头百米左右的外围地区点起数堆篝火,并在几处仓库房顶部署了哨兵,以防天黑之后有敌军悄悄摸营。虽然清军到目前为止都没表现出要出城与海汉军正面对决的迹象,但孙丙依然半点不敢大意,毕竟清军在此地经营已久,对环境的熟悉程度远胜初来乍到的海汉军,说不得会采用诸如夜袭这类非常规的战术来尝试打开局面。 按照正常的作战部署,如果要求稳妥,码头上的部队在夜间应该后撤到威化岛才能确保安全,但王汤姆认为驻守码头会给予九连城的清军更大的压迫感,清军不出击就坚决不撤。不过考虑到驻守码头的陆战队兵力有限,王汤姆还是尽可能地为其提供防御保障,将留在战船上的两个陆战队预备连也一并派到了岸上。 除此之外,从战船上卸下的铁丝网也被迅速部署到了码头外围。不管敌军是步兵还是骑兵,高低纵横交错的铁丝网在战场上所发挥出来的阻拦效果从未让人失望过。在金州的攻防对峙期,海汉便用纵深达数十米的密集铁丝网加上拒马,成功拦下了后金军的数次骑兵冲击。 虽说清军也不太可能在夜袭中使用大量骑兵,但海汉军还是提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便对手在夜间发动骑兵冲锋,也要确保码头阵地能够守住这种非常规攻势。天色渐暗,隔空对峙的两军阵地也终于恢复了平静。孙丙带人在距离码头百米左右的外围地区点起数堆篝火,并在几处仓库房顶部署了哨兵,以防天黑之后有敌军悄悄摸营。虽然清军到目前为止都没表现出要出城与海汉军正面对决的迹象,但孙丙依然半点不敢大意,毕竟清军在此地经营已久,对环境的熟悉程度远胜初来乍到的海汉军,说不得会采用诸如夜袭这类非常规的战术来尝试打开局面。 按照正常的作战部署,如果要求稳妥,码头上的部队在夜间应该后撤到威化岛才能确保安全,但王汤姆认为驻守码头会给予九连城的清军更大的压迫感,清军不出击就坚决不撤。不过考虑到驻守码头的陆战队兵力有限,王汤姆还是尽可能地为其提供防御保障,将留在战船上的两个陆战队预备连也一并派到了岸上。 除此之外,从战船上卸下的铁丝网也被迅速部署到了码头外围。不管敌军是步兵还是骑兵,高低纵横交错的铁丝网在战场上所发挥出来的阻拦效果从未让人失望过。在金州的攻防对峙期,海汉便用纵深达数十米的密集铁丝网加上拒马,成功拦下了后金军的数次骑兵冲击。 虽说清军也不太可能在夜袭中使用大量骑兵,但海汉军还是提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便对手在夜间发动骑兵冲锋,也要确保码头阵地能够守住这种非常规攻势。天色渐暗,隔空对峙的两军阵地也终于恢复了平静。孙丙带人在距离码头百米左右的外围地区点起数堆篝火,并在几处仓库房顶部署了哨兵,以防天黑之后有敌军悄悄摸营。虽然清军到目前为止都没表现出要出城与海汉军正面对决的迹象,但孙丙依然半点不敢大意,毕竟清军在此地经营已久,对环境的熟悉程度远胜初来乍到的海汉军,说不得会采用诸如夜袭这类非常规的战术来尝试打开局面。 按照正常的作战部署,如果要求稳妥,码头上的部队在夜间应该后撤到威化岛才能确保安全,但王汤姆认为驻守码头会给予九连城的清军更大的压迫感,清军不出击就坚决不撤。不过考虑到驻守码头的陆战队兵力有限,王汤姆还是尽可能地为其提供防御保障,将留在战船上的两个陆战队预备连也一并派到了岸上。 除此之外,从战船上卸下的铁丝网也被迅速部署到了码头外围。不管敌军是步兵还是骑兵,高低纵横交错的铁丝网在战场上所发挥出来的阻拦效果从未让人失望过。在金州的攻防对峙期,海汉便用纵深达数十米的密集铁丝网加上拒马,成功拦下了后金军的数次骑兵冲击。 虽说清军也不太可能在夜袭中使用大量骑兵,但海汉军还是提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便对手在夜间发动骑兵冲锋,也要确保码头阵地能够守住这种非常规攻势。天色渐暗,隔空对峙的两军阵地也终于恢复了平静。孙丙带人在距离码头百米左右的外围地区点起数堆篝火,并在几处仓库房顶部署了哨兵,以防天黑之后有敌军悄悄摸营。虽然清军到目前为止都没表现出要出城与海汉军正面对决的迹象,但孙丙依然半点不敢大意,毕竟清军在此地经营已久,对环境的熟悉程度远胜初来乍到的海汉军,说不得会采用诸如夜袭这类非常规的战术来尝试打开局面。 按照正常的作战部署,如果要求稳妥,码头上的部队在夜间应该后撤到威化岛才能确保安全,但王汤姆认为驻守码头会给予九连城的清军更大的压迫感,清军不出击就坚决不撤。不过考虑到驻守码头的陆战队兵力有限,王汤姆还是尽可能地为其提供防御保障,将留在战船上的两个陆战队预备连也一并派到了岸上。 除此之外,从战船上卸下的铁丝网也被迅速部署到了码头外围。不管敌军是步兵还是骑兵,高低纵横交错的铁丝网在战场上所发挥出来的阻拦效果从未让人失望过。在金州的攻防对峙期,海汉便用纵深达数十米的密集铁丝网加上拒马,成功拦下了后金军的数次骑兵冲击。 虽说清军也不太可能在夜袭中使用大量骑兵,但海汉军还是提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便对手在夜间发动骑兵冲锋,也要确保码头阵地能够守住这种非常规攻势。天色渐暗,隔空对峙的两军阵地也终于恢复了平静。孙丙带人在距离码头百米左右的外围地区点起数堆篝火,并在几处仓库房顶部署了哨兵,以防天黑之后有敌军悄悄摸营。虽然清军到目前为止都没表现出要出城与海汉军正面对决的迹象,但孙丙依然半点不敢大意,毕竟清军在此地经营已久,对环境的熟悉程度远胜初来乍到的海汉军,说不得会采用诸如夜袭这类非常规的战术来尝试打开局面。 按照正常的作战部署,如果要求稳妥,码头上的部队在夜间应该后撤到威化岛才能确保安全,但王汤姆认为驻守码头会给予九连城的清军更大的压迫感,清军不出击就坚决不撤。不过考虑到驻守码头的陆战队兵力有限,王汤姆还是尽可能地为其提供防御保障,将留在战船上的两个陆战队预备连也一并派到了岸上。 除此之外,从战船上卸下的铁丝网也被迅速部署到了码头外围。不管敌军是步兵还是骑兵,高低纵横交错的铁丝网在战场上所发挥出来的阻拦效果从未让人失望过。在金州的攻防对峙期,海汉便用纵深达数十米的密集铁丝网加上拒马,成功拦下了后金军的数次骑兵冲击。 虽说清军也不太可能在夜袭中使用大量骑兵,但海汉军还是提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便对手在夜间发动骑兵冲锋,也要确保码头阵地能够守住这种非常规攻势。天色渐暗,隔空对峙的两军阵地也终于恢复了平静。孙丙带人在距离码头百米左右的外围地区点起数堆篝火,并在几处仓库房顶部署了哨兵,以防天黑之后有敌军悄悄摸营。虽然清军到目前为止都没表现出要出城与海汉军正面对决的迹象,但孙丙依然半点不敢大意,毕竟清军在此地经营已久,对环境的熟悉程度远胜初来乍到的海汉军,说不得会采用诸如夜袭这类非常规的战术来尝试打开局面。 按照正常的作战部署,如果要求稳妥,码头上的部队在夜间应该后撤到威化岛才能确保安全,但王汤姆认为驻守码头会给予九连城的清军更大的压迫感,清军不出击就坚决不撤。不过考虑到驻守码头的陆战队兵力有限,王汤姆还是尽可能地为其提供防御保障,将留在战船上的两个陆战队预备连也一并派到了岸上。 除此之外,从战船上卸下的铁丝网也被迅速部署到了码头外围。不管敌军是步兵还是骑兵,高低纵横交错的铁丝网在战场上所发挥出来的阻拦效果从未让人失望过。在金州的攻防对峙期,海汉便用纵深达数十米的密集铁丝网加上拒马,成功拦下了后金军的数次骑兵冲击。 虽说清军也不太可能在夜袭中使用大量骑兵,但海汉军还是提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便对手在夜间发动骑兵冲锋,也要确保码头阵地能够守住这种非常规攻势。天色渐暗,隔空对峙的两军阵地也终于恢复了平静。孙丙带人在距离码头百米左右的外围地区点起数堆篝火,并在几处仓库房顶部署了哨兵,以防天黑之后有敌军悄悄摸营。虽然清军到目前为止都没表现出要出城与海汉军正面对决的迹象,但孙丙依然半点不敢大意,毕竟清军在此地经营已久,对环境的熟悉程度远胜初来乍到的海汉军,说不得会采用诸如夜袭这类非常规的战术来尝试打开局面。 按照正常的作战部署,如果要求稳妥,码头上的部队在夜间应该后撤到威化岛才能确保安全,但王汤姆认为驻守码头会给予九连城的清军更大的压迫感,清军不出击就坚决不撤。不过考虑到驻守码头的陆战队兵力有限,王汤姆还是尽可能地为其提供防御保障,将留在战船上的两个陆战队预备连也一并派到了岸上。 除此之外,从战船上卸下的铁丝网也被迅速部署到了码头外围。不管敌军是步兵还是骑兵,高低纵横交错的铁丝网在战场上所发挥出来的阻拦效果从未让人失望过。在金州的攻防对峙期,海汉便用纵深达数十米的密集铁丝网加上拒马,成功拦下了后金军的数次骑兵冲击。 虽说清军也不太可能在夜袭中使用大量骑兵,但海汉军还是提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便对手在夜间发动骑兵冲锋,也要确保码头阵地能够守住这种非常规攻势。 。 正文 第1802章 挡住去路 战斗结束两个多小时之后,天色便慢慢亮了起来,但空气中的血腥味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流逝散去,反而越发浓重。随着视野逐渐变得清晰,驻守在码头上的陆战队也终于能看清昨晚这场短暂交锋的战果了。 昨晚出击的清军分左右两路向陆战队占领的江岸码头发动攻势,但最终还是在海汉军的火力打击之下止步于码头之外。清军在左右两路其实都已经形成了突破口,甚至破除了一部分昨天临时布下的铁网拒马隔离带,只是最终还是未能与掩体后的海汉军短兵相接。 冲杀到近处的清军留下的尸体,与陆战队阵地之间的距离就只有十来米远,但海汉士兵眼皮子底下这些重重叠叠的尸体,也表明了清军的攻势的确是力竭而尽,剩下这短短十来米的距离,估计再拿几百人来填也未必能填平了。 而在海汉阵地的外围,这里的清军尸体大多是被炮火所毙,往往是残躯断臂,连全尸都少。流淌到地面的大量鲜血已经开始干涸,这势必会给稍后的战场清理工作带来不小的麻烦。空中已经有鸦群盘旋,不时有乌鸦零星降到在远处,开始享受地面上这顿新鲜出炉的“大餐”。 王汤姆也在甲板上拿着望远镜观察昨晚这场战斗的战果,地面上的清军尸体并没有影响到他享用早餐的胃口。虽然已经穿越多年,但他还是习惯于早上吃面包、煎蛋、牛奶这类西式早餐,尽管地处战场,但这种特殊待遇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放下望远镜之后,王汤姆拿起旁边盘中的三明治狠狠地咬了一大口,似乎要借此来表露自己得意的心情。 尽管昨晚战斗己方也有一定的伤亡,但从战斗过程来看,王汤姆认为陆战队的表现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在夜间与敌军接战也依然保持了高效运转,最终的战损比高达几十倍。王汤姆相信即便昨晚是换了钱天敦的部队过来守卫这处码头阵地,应该也不会比自己这些人马的表现更好了。 至于清军会不会在白天以类似的方式再次发动攻势,王汤姆认为这种可能性极小,昨晚的突袭中清军至少付出了数百条人命的代价,但这已经是他们能够做到的极致了。如果是换在白天交战,这个数字至少还得翻上好几倍。原因也很简单,码头与九连城之间的地形平坦开阔,海汉很容易就能将武器的射程优势充分发挥出来,清军想将交战距离缩短到百米之内都会难于登天,就更别说做到夜袭这样离海汉阵地仅仅数步之遥的程度了。 只要九连城里的清军指挥官没昏头,大概就不会选择在白天发动大规模的攻势,那样只会将他们在辽东的多次战败经历又重复一遍而已。联合舰队在江畔修筑的这个码头阵地,就如同一根楔子牢牢地钉在了清军前进的方向上,让其无法顺利渡江南下。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战斗结束两个多小时之后,天色便慢慢亮了起来,但空气中的血腥味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流逝散去,反而越发浓重。随着视野逐渐变得清晰,驻守在码头上的陆战队也终于能看清昨晚这场短暂交锋的战果了。 昨晚出击的清军分左右两路向陆战队占领的江岸码头发动攻势,但最终还是在海汉军的火力打击之下止步于码头之外。清军在左右两路其实都已经形成了突破口,甚至破除了一部分昨天临时布下的铁网拒马隔离带,只是最终还是未能与掩体后的海汉军短兵相接。 冲杀到近处的清军留下的尸体,与陆战队阵地之间的距离就只有十来米远,但海汉士兵眼皮子底下这些重重叠叠的尸体,也表明了清军的攻势的确是力竭而尽,剩下这短短十来米的距离,估计再拿几百人来填也未必能填平了。 而在海汉阵地的外围,这里的清军尸体大多是被炮火所毙,往往是残躯断臂,连全尸都少。流淌到地面的大量鲜血已经开始干涸,这势必会给稍后的战场清理工作带来不小的麻烦。空中已经有鸦群盘旋,不时有乌鸦零星降到在远处,开始享受地面上这顿新鲜出炉的“大餐”。 王汤姆也在甲板上拿着望远镜观察昨晚这场战斗的战果,地面上的清军尸体并没有影响到他享用早餐的胃口。虽然已经穿越多年,但他还是习惯于早上吃面包、煎蛋、牛奶这类西式早餐,尽管地处战场,但这种特殊待遇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放下望远镜之后,王汤姆拿起旁边盘中的三明治狠狠地咬了一大口,似乎要借此来表露自己得意的心情。 尽管昨晚战斗己方也有一定的伤亡,但从战斗过程来看,王汤姆认为陆战队的表现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在夜间与敌军接战也依然保持了高效运转,最终的战损比高达几十倍。王汤姆相信即便昨晚是换了钱天敦的部队过来守卫这处码头阵地,应该也不会比自己这些人马的表现更好了。 至于清军会不会在白天以类似的方式再次发动攻势,王汤姆认为这种可能性极小,昨晚的突袭中清军至少付出了数百条人命的代价,但这已经是他们能够做到的极致了。如果是换在白天交战,这个数字至少还得翻上好几倍。原因也很简单,码头与九连城之间的地形平坦开阔,海汉很容易就能将武器的射程优势充分发挥出来,清军想将交战距离缩短到百米之内都会难于登天,就更别说做到夜袭这样离海汉阵地仅仅数步之遥的程度了。 只要九连城里的清军指挥官没昏头,大概就不会选择在白天发动大规模的攻势,那样只会将他们在辽东的多次战败经历又重复一遍而已。联合舰队在江畔修筑的这个码头阵地,就如同一根楔子牢牢地钉在了清军前进的方向上,让其无法顺利渡江南下。战斗结束两个多小时之后,天色便慢慢亮了起来,但空气中的血腥味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流逝散去,反而越发浓重。随着视野逐渐变得清晰,驻守在码头上的陆战队也终于能看清昨晚这场短暂交锋的战果了。 昨晚出击的清军分左右两路向陆战队占领的江岸码头发动攻势,但最终还是在海汉军的火力打击之下止步于码头之外。清军在左右两路其实都已经形成了突破口,甚至破除了一部分昨天临时布下的铁网拒马隔离带,只是最终还是未能与掩体后的海汉军短兵相接。 冲杀到近处的清军留下的尸体,与陆战队阵地之间的距离就只有十来米远,但海汉士兵眼皮子底下这些重重叠叠的尸体,也表明了清军的攻势的确是力竭而尽,剩下这短短十来米的距离,估计再拿几百人来填也未必能填平了。 而在海汉阵地的外围,这里的清军尸体大多是被炮火所毙,往往是残躯断臂,连全尸都少。流淌到地面的大量鲜血已经开始干涸,这势必会给稍后的战场清理工作带来不小的麻烦。空中已经有鸦群盘旋,不时有乌鸦零星降到在远处,开始享受地面上这顿新鲜出炉的“大餐”。 王汤姆也在甲板上拿着望远镜观察昨晚这场战斗的战果,地面上的清军尸体并没有影响到他享用早餐的胃口。虽然已经穿越多年,但他还是习惯于早上吃面包、煎蛋、牛奶这类西式早餐,尽管地处战场,但这种特殊待遇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放下望远镜之后,王汤姆拿起旁边盘中的三明治狠狠地咬了一大口,似乎要借此来表露自己得意的心情。 尽管昨晚战斗己方也有一定的伤亡,但从战斗过程来看,王汤姆认为陆战队的表现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在夜间与敌军接战也依然保持了高效运转,最终的战损比高达几十倍。王汤姆相信即便昨晚是换了钱天敦的部队过来守卫这处码头阵地,应该也不会比自己这些人马的表现更好了。 至于清军会不会在白天以类似的方式再次发动攻势,王汤姆认为这种可能性极小,昨晚的突袭中清军至少付出了数百条人命的代价,但这已经是他们能够做到的极致了。如果是换在白天交战,这个数字至少还得翻上好几倍。原因也很简单,码头与九连城之间的地形平坦开阔,海汉很容易就能将武器的射程优势充分发挥出来,清军想将交战距离缩短到百米之内都会难于登天,就更别说做到夜袭这样离海汉阵地仅仅数步之遥的程度了。 只要九连城里的清军指挥官没昏头,大概就不会选择在白天发动大规模的攻势,那样只会将他们在辽东的多次战败经历又重复一遍而已。联合舰队在江畔修筑的这个码头阵地,就如同一根楔子牢牢地钉在了清军前进的方向上,让其无法顺利渡江南下。战斗结束两个多小时之后,天色便慢慢亮了起来,但空气中的血腥味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流逝散去,反而越发浓重。随着视野逐渐变得清晰,驻守在码头上的陆战队也终于能看清昨晚这场短暂交锋的战果了。 昨晚出击的清军分左右两路向陆战队占领的江岸码头发动攻势,但最终还是在海汉军的火力打击之下止步于码头之外。清军在左右两路其实都已经形成了突破口,甚至破除了一部分昨天临时布下的铁网拒马隔离带,只是最终还是未能与掩体后的海汉军短兵相接。 冲杀到近处的清军留下的尸体,与陆战队阵地之间的距离就只有十来米远,但海汉士兵眼皮子底下这些重重叠叠的尸体,也表明了清军的攻势的确是力竭而尽,剩下这短短十来米的距离,估计再拿几百人来填也未必能填平了。 而在海汉阵地的外围,这里的清军尸体大多是被炮火所毙,往往是残躯断臂,连全尸都少。流淌到地面的大量鲜血已经开始干涸,这势必会给稍后的战场清理工作带来不小的麻烦。空中已经有鸦群盘旋,不时有乌鸦零星降到在远处,开始享受地面上这顿新鲜出炉的“大餐”。 王汤姆也在甲板上拿着望远镜观察昨晚这场战斗的战果,地面上的清军尸体并没有影响到他享用早餐的胃口。虽然已经穿越多年,但他还是习惯于早上吃面包、煎蛋、牛奶这类西式早餐,尽管地处战场,但这种特殊待遇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放下望远镜之后,王汤姆拿起旁边盘中的三明治狠狠地咬了一大口,似乎要借此来表露自己得意的心情。 尽管昨晚战斗己方也有一定的伤亡,但从战斗过程来看,王汤姆认为陆战队的表现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在夜间与敌军接战也依然保持了高效运转,最终的战损比高达几十倍。王汤姆相信即便昨晚是换了钱天敦的部队过来守卫这处码头阵地,应该也不会比自己这些人马的表现更好了。 至于清军会不会在白天以类似的方式再次发动攻势,王汤姆认为这种可能性极小,昨晚的突袭中清军至少付出了数百条人命的代价,但这已经是他们能够做到的极致了。如果是换在白天交战,这个数字至少还得翻上好几倍。原因也很简单,码头与九连城之间的地形平坦开阔,海汉很容易就能将武器的射程优势充分发挥出来,清军想将交战距离缩短到百米之内都会难于登天,就更别说做到夜袭这样离海汉阵地仅仅数步之遥的程度了。 只要九连城里的清军指挥官没昏头,大概就不会选择在白天发动大规模的攻势,那样只会将他们在辽东的多次战败经历又重复一遍而已。联合舰队在江畔修筑的这个码头阵地,就如同一根楔子牢牢地钉在了清军前进的方向上,让其无法顺利渡江南下。 。 正文 第1804章 受制于人 朝鲜国并不是一个富有的国家,甚至还比不了安南这种近年来靠着进出口和海洋贸易迅速积累财富的南海国家,要想跟清国这样的大块头打一场全面战争,那就得先做好将国库清空的准备。而鼓吹向海汉求援的金尚宪当然也知道搬救兵会有不小的花销,但想想可以尽量避免本队无谓的死伤,并且能够在战场上争取到主动,这钱花得应该也还算值当。只是金尚宪所估算的价位比起海汉的开价,相差实在是有点大,大到他自己都觉得难以接受。 早先李希在三亚花了两千两黄金才说动海汉出兵,这笔钱对朝鲜而言已经不是小数目了,不过咬咬牙倒也能够承担下来。而后续的费用,金尚宪觉得顶多再掏个四五千两黄金,应该就能满足海汉的胃口了,但现在看来自己还是把对方想得太简单了。 半个月三千两黄金,这还是对方口口声声照顾盟友才会给出的对半打折价。可仅仅半个月能够解决战斗吗?即便是不遗余力在朝鲜国内鼓吹海汉军战斗力的金尚宪也没有这么乐观,在他看来能用两到三个月的时间逼退清军,就已经算是非常理想的结果了。毕竟海汉人去年在金州与当时的后金军交锋,也是前前后后战斗了数月才让局面稳定下来。 如果按照海汉人的开价,朝鲜国每个月将会为这场战事向海汉军支付六千两黄金作为军费,这已经是一个会令朝鲜相当肉疼的数字了,如果战事持续的时间长一些,这笔开销就足以让国家陷入到破产边缘了。金尚宪在这一刻心思不禁有些动摇,开始怀疑自己坚持让海汉出兵来援救朝鲜的主张是否正确。 不过下一刻钱天敦的话就让他打消了这种自我怀疑“当然如果贵国觉得我军的行动不值这个价钱,可以自行应付清军接下来的攻势,那我军会尽快离开朝鲜,把战场让给贵队自行处理。” “本官绝无此意!”金尚宪听到这话就顾不上再考虑价钱高低的问题了,海汉军要是撤了,朝鲜就得独力应对数万清军的入侵,而到时候等待主战派的必然会是一连串的败仗,以及被推出去当作战争失败的替罪羊。不管是为了这个国家着想还是为了自己考虑,他都必须要把海汉军留在朝鲜才行。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朝鲜国并不是一个富有的国家,甚至还比不了安南这种近年来靠着进出口和海洋贸易迅速积累财富的南海国家,要想跟清国这样的大块头打一场全面战争,那就得先做好将国库清空的准备。而鼓吹向海汉求援的金尚宪当然也知道搬救兵会有不小的花销,但想想可以尽量避免本队无谓的死伤,并且能够在战场上争取到主动,这钱花得应该也还算值当。只是金尚宪所估算的价位比起海汉的开价,相差实在是有点大,大到他自己都觉得难以接受。 早先李希在三亚花了两千两黄金才说动海汉出兵,这笔钱对朝鲜而言已经不是小数目了,不过咬咬牙倒也能够承担下来。而后续的费用,金尚宪觉得顶多再掏个四五千两黄金,应该就能满足海汉的胃口了,但现在看来自己还是把对方想得太简单了。 半个月三千两黄金,这还是对方口口声声照顾盟友才会给出的对半打折价。可仅仅半个月能够解决战斗吗?即便是不遗余力在朝鲜国内鼓吹海汉军战斗力的金尚宪也没有这么乐观,在他看来能用两到三个月的时间逼退清军,就已经算是非常理想的结果了。毕竟海汉人去年在金州与当时的后金军交锋,也是前前后后战斗了数月才让局面稳定下来。 如果按照海汉人的开价,朝鲜国每个月将会为这场战事向海汉军支付六千两黄金作为军费,这已经是一个会令朝鲜相当肉疼的数字了,如果战事持续的时间长一些,这笔开销就足以让国家陷入到破产边缘了。金尚宪在这一刻心思不禁有些动摇,开始怀疑自己坚持让海汉出兵来援救朝鲜的主张是否正确。 不过下一刻钱天敦的话就让他打消了这种自我怀疑“当然如果贵国觉得我军的行动不值这个价钱,可以自行应付清军接下来的攻势,那我军会尽快离开朝鲜,把战场让给贵队自行处理。” “本官绝无此意!”金尚宪听到这话就顾不上再考虑价钱高低的问题了,海汉军要是撤了,朝鲜就得独力应对数万清军的入侵,而到时候等待主战派的必然会是一连串的败仗,以及被推出去当作战争失败的替罪羊。不管是为了这个国家着想还是为了自己考虑,他都必须要把海汉军留在朝鲜才行。朝鲜国并不是一个富有的国家,甚至还比不了安南这种近年来靠着进出口和海洋贸易迅速积累财富的南海国家,要想跟清国这样的大块头打一场全面战争,那就得先做好将国库清空的准备。而鼓吹向海汉求援的金尚宪当然也知道搬救兵会有不小的花销,但想想可以尽量避免本队无谓的死伤,并且能够在战场上争取到主动,这钱花得应该也还算值当。只是金尚宪所估算的价位比起海汉的开价,相差实在是有点大,大到他自己都觉得难以接受。 早先李希在三亚花了两千两黄金才说动海汉出兵,这笔钱对朝鲜而言已经不是小数目了,不过咬咬牙倒也能够承担下来。而后续的费用,金尚宪觉得顶多再掏个四五千两黄金,应该就能满足海汉的胃口了,但现在看来自己还是把对方想得太简单了。 半个月三千两黄金,这还是对方口口声声照顾盟友才会给出的对半打折价。可仅仅半个月能够解决战斗吗?即便是不遗余力在朝鲜国内鼓吹海汉军战斗力的金尚宪也没有这么乐观,在他看来能用两到三个月的时间逼退清军,就已经算是非常理想的结果了。毕竟海汉人去年在金州与当时的后金军交锋,也是前前后后战斗了数月才让局面稳定下来。 如果按照海汉人的开价,朝鲜国每个月将会为这场战事向海汉军支付六千两黄金作为军费,这已经是一个会令朝鲜相当肉疼的数字了,如果战事持续的时间长一些,这笔开销就足以让国家陷入到破产边缘了。金尚宪在这一刻心思不禁有些动摇,开始怀疑自己坚持让海汉出兵来援救朝鲜的主张是否正确。 不过下一刻钱天敦的话就让他打消了这种自我怀疑“当然如果贵国觉得我军的行动不值这个价钱,可以自行应付清军接下来的攻势,那我军会尽快离开朝鲜,把战场让给贵队自行处理。” “本官绝无此意!”金尚宪听到这话就顾不上再考虑价钱高低的问题了,海汉军要是撤了,朝鲜就得独力应对数万清军的入侵,而到时候等待主战派的必然会是一连串的败仗,以及被推出去当作战争失败的替罪羊。不管是为了这个国家着想还是为了自己考虑,他都必须要把海汉军留在朝鲜才行。朝鲜国并不是一个富有的国家,甚至还比不了安南这种近年来靠着进出口和海洋贸易迅速积累财富的南海国家,要想跟清国这样的大块头打一场全面战争,那就得先做好将国库清空的准备。而鼓吹向海汉求援的金尚宪当然也知道搬救兵会有不小的花销,但想想可以尽量避免本队无谓的死伤,并且能够在战场上争取到主动,这钱花得应该也还算值当。只是金尚宪所估算的价位比起海汉的开价,相差实在是有点大,大到他自己都觉得难以接受。 早先李希在三亚花了两千两黄金才说动海汉出兵,这笔钱对朝鲜而言已经不是小数目了,不过咬咬牙倒也能够承担下来。而后续的费用,金尚宪觉得顶多再掏个四五千两黄金,应该就能满足海汉的胃口了,但现在看来自己还是把对方想得太简单了。 半个月三千两黄金,这还是对方口口声声照顾盟友才会给出的对半打折价。可仅仅半个月能够解决战斗吗?即便是不遗余力在朝鲜国内鼓吹海汉军战斗力的金尚宪也没有这么乐观,在他看来能用两到三个月的时间逼退清军,就已经算是非常理想的结果了。毕竟海汉人去年在金州与当时的后金军交锋,也是前前后后战斗了数月才让局面稳定下来。 如果按照海汉人的开价,朝鲜国每个月将会为这场战事向海汉军支付六千两黄金作为军费,这已经是一个会令朝鲜相当肉疼的数字了,如果战事持续的时间长一些,这笔开销就足以让国家陷入到破产边缘了。金尚宪在这一刻心思不禁有些动摇,开始怀疑自己坚持让海汉出兵来援救朝鲜的主张是否正确。 不过下一刻钱天敦的话就让他打消了这种自我怀疑“当然如果贵国觉得我军的行动不值这个价钱,可以自行应付清军接下来的攻势,那我军会尽快离开朝鲜,把战场让给贵队自行处理。” “本官绝无此意!”金尚宪听到这话就顾不上再考虑价钱高低的问题了,海汉军要是撤了,朝鲜就得独力应对数万清军的入侵,而到时候等待主战派的必然会是一连串的败仗,以及被推出去当作战争失败的替罪羊。不管是为了这个国家着想还是为了自己考虑,他都必须要把海汉军留在朝鲜才行。朝鲜国并不是一个富有的国家,甚至还比不了安南这种近年来靠着进出口和海洋贸易迅速积累财富的南海国家,要想跟清国这样的大块头打一场全面战争,那就得先做好将国库清空的准备。而鼓吹向海汉求援的金尚宪当然也知道搬救兵会有不小的花销,但想想可以尽量避免本队无谓的死伤,并且能够在战场上争取到主动,这钱花得应该也还算值当。只是金尚宪所估算的价位比起海汉的开价,相差实在是有点大,大到他自己都觉得难以接受。 早先李希在三亚花了两千两黄金才说动海汉出兵,这笔钱对朝鲜而言已经不是小数目了,不过咬咬牙倒也能够承担下来。而后续的费用,金尚宪觉得顶多再掏个四五千两黄金,应该就能满足海汉的胃口了,但现在看来自己还是把对方想得太简单了。 半个月三千两黄金,这还是对方口口声声照顾盟友才会给出的对半打折价。可仅仅半个月能够解决战斗吗?即便是不遗余力在朝鲜国内鼓吹海汉军战斗力的金尚宪也没有这么乐观,在他看来能用两到三个月的时间逼退清军,就已经算是非常理想的结果了。毕竟海汉人去年在金州与当时的后金军交锋,也是前前后后战斗了数月才让局面稳定下来。 如果按照海汉人的开价,朝鲜国每个月将会为这场战事向海汉军支付六千两黄金作为军费,这已经是一个会令朝鲜相当肉疼的数字了,如果战事持续的时间长一些,这笔开销就足以让国家陷入到破产边缘了。金尚宪在这一刻心思不禁有些动摇,开始怀疑自己坚持让海汉出兵来援救朝鲜的主张是否正确。 不过下一刻钱天敦的话就让他打消了这种自我怀疑“当然如果贵国觉得我军的行动不值这个价钱,可以自行应付清军接下来的攻势,那我军会尽快离开朝鲜,把战场让给贵队自行处理。” “本官绝无此意!”金尚宪听到这话就顾不上再考虑价钱高低的问题了,海汉军要是撤了,朝鲜就得独力应对数万清军的入侵,而到时候等待主战派的必然会是一连串的败仗,以及被推出去当作战争失败的替罪羊。不管是为了这个国家着想还是为了自己考虑,他都必须要把海汉军留在朝鲜才行。 。 正文 第1805章 海军基地 海汉策划的这个方案如果能够完美得以实施,那金尚宪领导的主战派就将会成为朝鲜官场上的主要势力,将议和的声音统统压下去,而朝鲜的政治主张也会随之朝着对海汉更有利的方向发展。海汉收钱,金尚宪掌权,双方各自得利,看起来的确是一桩极好的交易。 不过对于海汉而言有一个极大的考验,那就是必须要控制住朝鲜半岛的战胜局面,既要放清军进朝鲜以胁迫其听从自己的安排调遣,又不能让其在朝鲜境内为所欲为以免朝鲜人扛不住就直接降了,必要的时候还得击退其攻势,以确保金尚宪在朝廷能够树立起足够的权威。 这就跟海汉决定援助朝鲜时的最初构想完全不一样了,当时国防部认为处理朝鲜问题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即朝鲜在清军的攻势之下一击即溃,如历史上那样迅速败退到汉城一线。最遭的情况,海汉大概只来得及将其王公大臣们接应出来成立流亡政府,如果战局稍好一些,或许能够依托汉江建立防线与清军形成对峙。 但海汉军实际上是赶在了清军动手之前抵达朝鲜,就有了更为充分的缓冲时间来安排应对策略,可以从这乱局中谋求更大的利益。只是如此一来,来到朝鲜半岛的海汉军就得冒更大的风险,与清军进行长时间的周旋和交战。 王汤姆对于钱天敦在江华岛所取得的进展也非常满意,局面正朝着他所计划的方向发展,不过他不打算再向目前占领的九连城江畔增兵,而是准备在清军的下一波攻势之后,便主动撤离这一地区,把南下的通道让出来,看看清军是否会毫无顾忌地选择入侵朝鲜。 但对于王汤姆来说,目前还有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那就是联合舰队的驻防地。就地形环境而言,鸭绿江流域并不是一个理想的选择,这里江面比较狭窄,而且也没有天然港湾可以加以利用,一旦开战,整个鸭绿江流域都是清军的攻击范围,将舰队基地设在这里实在不甚理想。 事实上朝鲜半岛西北海岸就没有一处真达到王汤姆要求的候选地点,所以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鸭绿江口以南大约六十海里的大同江入海口作为舰队的长期驻防地。不过舰队北上时曾派船去探过那处地方,目前还是一片荒芜,想要开发建设海军基地,所需进行的工程量也着实不小。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策划的这个方案如果能够完美得以实施,那金尚宪领导的主战派就将会成为朝鲜官场上的主要势力,将议和的声音统统压下去,而朝鲜的政治主张也会随之朝着对海汉更有利的方向发展。海汉收钱,金尚宪掌权,双方各自得利,看起来的确是一桩极好的交易。 不过对于海汉而言有一个极大的考验,那就是必须要控制住朝鲜半岛的战胜局面,既要放清军进朝鲜以胁迫其听从自己的安排调遣,又不能让其在朝鲜境内为所欲为以免朝鲜人扛不住就直接降了,必要的时候还得击退其攻势,以确保金尚宪在朝廷能够树立起足够的权威。 这就跟海汉决定援助朝鲜时的最初构想完全不一样了,当时国防部认为处理朝鲜问题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即朝鲜在清军的攻势之下一击即溃,如历史上那样迅速败退到汉城一线。最遭的情况,海汉大概只来得及将其王公大臣们接应出来成立流亡政府,如果战局稍好一些,或许能够依托汉江建立防线与清军形成对峙。 但海汉军实际上是赶在了清军动手之前抵达朝鲜,就有了更为充分的缓冲时间来安排应对策略,可以从这乱局中谋求更大的利益。只是如此一来,来到朝鲜半岛的海汉军就得冒更大的风险,与清军进行长时间的周旋和交战。 王汤姆对于钱天敦在江华岛所取得的进展也非常满意,局面正朝着他所计划的方向发展,不过他不打算再向目前占领的九连城江畔增兵,而是准备在清军的下一波攻势之后,便主动撤离这一地区,把南下的通道让出来,看看清军是否会毫无顾忌地选择入侵朝鲜。 但对于王汤姆来说,目前还有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那就是联合舰队的驻防地。就地形环境而言,鸭绿江流域并不是一个理想的选择,这里江面比较狭窄,而且也没有天然港湾可以加以利用,一旦开战,整个鸭绿江流域都是清军的攻击范围,将舰队基地设在这里实在不甚理想。 事实上朝鲜半岛西北海岸就没有一处真达到王汤姆要求的候选地点,所以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鸭绿江口以南大约六十海里的大同江入海口作为舰队的长期驻防地。不过舰队北上时曾派船去探过那处地方,目前还是一片荒芜,想要开发建设海军基地,所需进行的工程量也着实不小。海汉策划的这个方案如果能够完美得以实施,那金尚宪领导的主战派就将会成为朝鲜官场上的主要势力,将议和的声音统统压下去,而朝鲜的政治主张也会随之朝着对海汉更有利的方向发展。海汉收钱,金尚宪掌权,双方各自得利,看起来的确是一桩极好的交易。 不过对于海汉而言有一个极大的考验,那就是必须要控制住朝鲜半岛的战胜局面,既要放清军进朝鲜以胁迫其听从自己的安排调遣,又不能让其在朝鲜境内为所欲为以免朝鲜人扛不住就直接降了,必要的时候还得击退其攻势,以确保金尚宪在朝廷能够树立起足够的权威。 这就跟海汉决定援助朝鲜时的最初构想完全不一样了,当时国防部认为处理朝鲜问题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即朝鲜在清军的攻势之下一击即溃,如历史上那样迅速败退到汉城一线。最遭的情况,海汉大概只来得及将其王公大臣们接应出来成立流亡政府,如果战局稍好一些,或许能够依托汉江建立防线与清军形成对峙。 但海汉军实际上是赶在了清军动手之前抵达朝鲜,就有了更为充分的缓冲时间来安排应对策略,可以从这乱局中谋求更大的利益。只是如此一来,来到朝鲜半岛的海汉军就得冒更大的风险,与清军进行长时间的周旋和交战。 王汤姆对于钱天敦在江华岛所取得的进展也非常满意,局面正朝着他所计划的方向发展,不过他不打算再向目前占领的九连城江畔增兵,而是准备在清军的下一波攻势之后,便主动撤离这一地区,把南下的通道让出来,看看清军是否会毫无顾忌地选择入侵朝鲜。 但对于王汤姆来说,目前还有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那就是联合舰队的驻防地。就地形环境而言,鸭绿江流域并不是一个理想的选择,这里江面比较狭窄,而且也没有天然港湾可以加以利用,一旦开战,整个鸭绿江流域都是清军的攻击范围,将舰队基地设在这里实在不甚理想。 事实上朝鲜半岛西北海岸就没有一处真达到王汤姆要求的候选地点,所以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鸭绿江口以南大约六十海里的大同江入海口作为舰队的长期驻防地。不过舰队北上时曾派船去探过那处地方,目前还是一片荒芜,想要开发建设海军基地,所需进行的工程量也着实不小。海汉策划的这个方案如果能够完美得以实施,那金尚宪领导的主战派就将会成为朝鲜官场上的主要势力,将议和的声音统统压下去,而朝鲜的政治主张也会随之朝着对海汉更有利的方向发展。海汉收钱,金尚宪掌权,双方各自得利,看起来的确是一桩极好的交易。 不过对于海汉而言有一个极大的考验,那就是必须要控制住朝鲜半岛的战胜局面,既要放清军进朝鲜以胁迫其听从自己的安排调遣,又不能让其在朝鲜境内为所欲为以免朝鲜人扛不住就直接降了,必要的时候还得击退其攻势,以确保金尚宪在朝廷能够树立起足够的权威。 这就跟海汉决定援助朝鲜时的最初构想完全不一样了,当时国防部认为处理朝鲜问题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即朝鲜在清军的攻势之下一击即溃,如历史上那样迅速败退到汉城一线。最遭的情况,海汉大概只来得及将其王公大臣们接应出来成立流亡政府,如果战局稍好一些,或许能够依托汉江建立防线与清军形成对峙。 但海汉军实际上是赶在了清军动手之前抵达朝鲜,就有了更为充分的缓冲时间来安排应对策略,可以从这乱局中谋求更大的利益。只是如此一来,来到朝鲜半岛的海汉军就得冒更大的风险,与清军进行长时间的周旋和交战。 王汤姆对于钱天敦在江华岛所取得的进展也非常满意,局面正朝着他所计划的方向发展,不过他不打算再向目前占领的九连城江畔增兵,而是准备在清军的下一波攻势之后,便主动撤离这一地区,把南下的通道让出来,看看清军是否会毫无顾忌地选择入侵朝鲜。 但对于王汤姆来说,目前还有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那就是联合舰队的驻防地。就地形环境而言,鸭绿江流域并不是一个理想的选择,这里江面比较狭窄,而且也没有天然港湾可以加以利用,一旦开战,整个鸭绿江流域都是清军的攻击范围,将舰队基地设在这里实在不甚理想。 事实上朝鲜半岛西北海岸就没有一处真达到王汤姆要求的候选地点,所以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鸭绿江口以南大约六十海里的大同江入海口作为舰队的长期驻防地。不过舰队北上时曾派船去探过那处地方,目前还是一片荒芜,想要开发建设海军基地,所需进行的工程量也着实不小。海汉策划的这个方案如果能够完美得以实施,那金尚宪领导的主战派就将会成为朝鲜官场上的主要势力,将议和的声音统统压下去,而朝鲜的政治主张也会随之朝着对海汉更有利的方向发展。海汉收钱,金尚宪掌权,双方各自得利,看起来的确是一桩极好的交易。 不过对于海汉而言有一个极大的考验,那就是必须要控制住朝鲜半岛的战胜局面,既要放清军进朝鲜以胁迫其听从自己的安排调遣,又不能让其在朝鲜境内为所欲为以免朝鲜人扛不住就直接降了,必要的时候还得击退其攻势,以确保金尚宪在朝廷能够树立起足够的权威。 这就跟海汉决定援助朝鲜时的最初构想完全不一样了,当时国防部认为处理朝鲜问题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即朝鲜在清军的攻势之下一击即溃,如历史上那样迅速败退到汉城一线。最遭的情况,海汉大概只来得及将其王公大臣们接应出来成立流亡政府,如果战局稍好一些,或许能够依托汉江建立防线与清军形成对峙。 但海汉军实际上是赶在了清军动手之前抵达朝鲜,就有了更为充分的缓冲时间来安排应对策略,可以从这乱局中谋求更大的利益。只是如此一来,来到朝鲜半岛的海汉军就得冒更大的风险,与清军进行长时间的周旋和交战。 王汤姆对于钱天敦在江华岛所取得的进展也非常满意,局面正朝着他所计划的方向发展,不过他不打算再向目前占领的九连城江畔增兵,而是准备在清军的下一波攻势之后,便主动撤离这一地区,把南下的通道让出来,看看清军是否会毫无顾忌地选择入侵朝鲜。 但对于王汤姆来说,目前还有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那就是联合舰队的驻防地。就地形环境而言,鸭绿江流域并不是一个理想的选择,这里江面比较狭窄,而且也没有天然港湾可以加以利用,一旦开战,整个鸭绿江流域都是清军的攻击范围,将舰队基地设在这里实在不甚理想。 。 正文 第1806章 据江而守 考虑到朝鲜官方低下的运作效率,王汤姆甚至有一种想从辽东调民夫过来修建海军基地的冲动。当然这也仅仅只是想想而已,要把金州的社会生产停下来,将有限的劳动力跨海运到朝鲜境内修军事基地,即便金州当局和东江镇没有怨言,执委会也绝对不会同意这么疯狂的做法。 虽说朝鲜半岛的局势走向对海汉也很重要,但怎么都比不过自家的地盘要紧,毕竟金州地区是海汉在黄海渤海地区最重要的殖民地,优先等级远远超过了尚未最后确认的朝鲜基地。王汤姆就算要挖东墙补西墙,也得先权衡一下这东墙到底能不能挖。 在修建基地这事还未最终落实之前,王汤姆只能继续在鸭绿江上维持目前的对峙状态,尽可能为后方修建基地争取缓冲时间。只是截止目前,联军依然没有准确掌握清军在九连城附近集结的兵力状况和接下来的行动方向,这方面的情报缺失让王汤姆也不敢作出比较激进的部署。 而对于暂时没有战斗任务的福建水师,他们所接到的指令就是在上游保持警戒,确保不会有清军的大股部队从上游江面顺流而下冲击联军舰队。这样只要入海口和上游江面都处于监控之下,王汤姆就能放心将舰队主力战船全部部署在码头阵地附近,充当陆战队的火力支援。 从地理环境来看,清军选择鸭绿江上游渡江的可能性不大,从九连城的位置再往上游走大约三十里不到,鸭绿江朝鲜一侧也已经出现了连绵不断的山区,如果是小股部队渡江倒也罢了,大军辎重要在这些地区长途行进会极为麻烦,哪怕清军有相当规模的骑兵和驮马,也难以在这片地区快速突进。而地势相对平坦的下游地段,又几乎都处于联军舰队的监控之中,清军想要在鸭绿江寻求一处新的突破点进行渡江就显得分外困难了。 许裕拙其实更希望能够在正面战场上与清军交手,但他所率的部队是以水兵为主,如果登陆作战,反倒是容易拖了陆战队的后腿。所以他也只能遵照王汤姆的指令,率舰队在威化岛的上游巡逻驻防。许裕拙的部队并没有止步于王汤姆指定的监视范围,已经探到了九连城上游大约五十里的位置,但依然没有发现清军用于渡江的船队。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考虑到朝鲜官方低下的运作效率,王汤姆甚至有一种想从辽东调民夫过来修建海军基地的冲动。当然这也仅仅只是想想而已,要把金州的社会生产停下来,将有限的劳动力跨海运到朝鲜境内修军事基地,即便金州当局和东江镇没有怨言,执委会也绝对不会同意这么疯狂的做法。 虽说朝鲜半岛的局势走向对海汉也很重要,但怎么都比不过自家的地盘要紧,毕竟金州地区是海汉在黄海渤海地区最重要的殖民地,优先等级远远超过了尚未最后确认的朝鲜基地。王汤姆就算要挖东墙补西墙,也得先权衡一下这东墙到底能不能挖。 在修建基地这事还未最终落实之前,王汤姆只能继续在鸭绿江上维持目前的对峙状态,尽可能为后方修建基地争取缓冲时间。只是截止目前,联军依然没有准确掌握清军在九连城附近集结的兵力状况和接下来的行动方向,这方面的情报缺失让王汤姆也不敢作出比较激进的部署。 而对于暂时没有战斗任务的福建水师,他们所接到的指令就是在上游保持警戒,确保不会有清军的大股部队从上游江面顺流而下冲击联军舰队。这样只要入海口和上游江面都处于监控之下,王汤姆就能放心将舰队主力战船全部部署在码头阵地附近,充当陆战队的火力支援。 从地理环境来看,清军选择鸭绿江上游渡江的可能性不大,从九连城的位置再往上游走大约三十里不到,鸭绿江朝鲜一侧也已经出现了连绵不断的山区,如果是小股部队渡江倒也罢了,大军辎重要在这些地区长途行进会极为麻烦,哪怕清军有相当规模的骑兵和驮马,也难以在这片地区快速突进。而地势相对平坦的下游地段,又几乎都处于联军舰队的监控之中,清军想要在鸭绿江寻求一处新的突破点进行渡江就显得分外困难了。 许裕拙其实更希望能够在正面战场上与清军交手,但他所率的部队是以水兵为主,如果登陆作战,反倒是容易拖了陆战队的后腿。所以他也只能遵照王汤姆的指令,率舰队在威化岛的上游巡逻驻防。许裕拙的部队并没有止步于王汤姆指定的监视范围,已经探到了九连城上游大约五十里的位置,但依然没有发现清军用于渡江的船队。考虑到朝鲜官方低下的运作效率,王汤姆甚至有一种想从辽东调民夫过来修建海军基地的冲动。当然这也仅仅只是想想而已,要把金州的社会生产停下来,将有限的劳动力跨海运到朝鲜境内修军事基地,即便金州当局和东江镇没有怨言,执委会也绝对不会同意这么疯狂的做法。 虽说朝鲜半岛的局势走向对海汉也很重要,但怎么都比不过自家的地盘要紧,毕竟金州地区是海汉在黄海渤海地区最重要的殖民地,优先等级远远超过了尚未最后确认的朝鲜基地。王汤姆就算要挖东墙补西墙,也得先权衡一下这东墙到底能不能挖。 在修建基地这事还未最终落实之前,王汤姆只能继续在鸭绿江上维持目前的对峙状态,尽可能为后方修建基地争取缓冲时间。只是截止目前,联军依然没有准确掌握清军在九连城附近集结的兵力状况和接下来的行动方向,这方面的情报缺失让王汤姆也不敢作出比较激进的部署。 而对于暂时没有战斗任务的福建水师,他们所接到的指令就是在上游保持警戒,确保不会有清军的大股部队从上游江面顺流而下冲击联军舰队。这样只要入海口和上游江面都处于监控之下,王汤姆就能放心将舰队主力战船全部部署在码头阵地附近,充当陆战队的火力支援。 从地理环境来看,清军选择鸭绿江上游渡江的可能性不大,从九连城的位置再往上游走大约三十里不到,鸭绿江朝鲜一侧也已经出现了连绵不断的山区,如果是小股部队渡江倒也罢了,大军辎重要在这些地区长途行进会极为麻烦,哪怕清军有相当规模的骑兵和驮马,也难以在这片地区快速突进。而地势相对平坦的下游地段,又几乎都处于联军舰队的监控之中,清军想要在鸭绿江寻求一处新的突破点进行渡江就显得分外困难了。 许裕拙其实更希望能够在正面战场上与清军交手,但他所率的部队是以水兵为主,如果登陆作战,反倒是容易拖了陆战队的后腿。所以他也只能遵照王汤姆的指令,率舰队在威化岛的上游巡逻驻防。许裕拙的部队并没有止步于王汤姆指定的监视范围,已经探到了九连城上游大约五十里的位置,但依然没有发现清军用于渡江的船队。考虑到朝鲜官方低下的运作效率,王汤姆甚至有一种想从辽东调民夫过来修建海军基地的冲动。当然这也仅仅只是想想而已,要把金州的社会生产停下来,将有限的劳动力跨海运到朝鲜境内修军事基地,即便金州当局和东江镇没有怨言,执委会也绝对不会同意这么疯狂的做法。 虽说朝鲜半岛的局势走向对海汉也很重要,但怎么都比不过自家的地盘要紧,毕竟金州地区是海汉在黄海渤海地区最重要的殖民地,优先等级远远超过了尚未最后确认的朝鲜基地。王汤姆就算要挖东墙补西墙,也得先权衡一下这东墙到底能不能挖。 在修建基地这事还未最终落实之前,王汤姆只能继续在鸭绿江上维持目前的对峙状态,尽可能为后方修建基地争取缓冲时间。只是截止目前,联军依然没有准确掌握清军在九连城附近集结的兵力状况和接下来的行动方向,这方面的情报缺失让王汤姆也不敢作出比较激进的部署。 而对于暂时没有战斗任务的福建水师,他们所接到的指令就是在上游保持警戒,确保不会有清军的大股部队从上游江面顺流而下冲击联军舰队。这样只要入海口和上游江面都处于监控之下,王汤姆就能放心将舰队主力战船全部部署在码头阵地附近,充当陆战队的火力支援。 从地理环境来看,清军选择鸭绿江上游渡江的可能性不大,从九连城的位置再往上游走大约三十里不到,鸭绿江朝鲜一侧也已经出现了连绵不断的山区,如果是小股部队渡江倒也罢了,大军辎重要在这些地区长途行进会极为麻烦,哪怕清军有相当规模的骑兵和驮马,也难以在这片地区快速突进。而地势相对平坦的下游地段,又几乎都处于联军舰队的监控之中,清军想要在鸭绿江寻求一处新的突破点进行渡江就显得分外困难了。 许裕拙其实更希望能够在正面战场上与清军交手,但他所率的部队是以水兵为主,如果登陆作战,反倒是容易拖了陆战队的后腿。所以他也只能遵照王汤姆的指令,率舰队在威化岛的上游巡逻驻防。许裕拙的部队并没有止步于王汤姆指定的监视范围,已经探到了九连城上游大约五十里的位置,但依然没有发现清军用于渡江的船队。考虑到朝鲜官方低下的运作效率,王汤姆甚至有一种想从辽东调民夫过来修建海军基地的冲动。当然这也仅仅只是想想而已,要把金州的社会生产停下来,将有限的劳动力跨海运到朝鲜境内修军事基地,即便金州当局和东江镇没有怨言,执委会也绝对不会同意这么疯狂的做法。 虽说朝鲜半岛的局势走向对海汉也很重要,但怎么都比不过自家的地盘要紧,毕竟金州地区是海汉在黄海渤海地区最重要的殖民地,优先等级远远超过了尚未最后确认的朝鲜基地。王汤姆就算要挖东墙补西墙,也得先权衡一下这东墙到底能不能挖。 在修建基地这事还未最终落实之前,王汤姆只能继续在鸭绿江上维持目前的对峙状态,尽可能为后方修建基地争取缓冲时间。只是截止目前,联军依然没有准确掌握清军在九连城附近集结的兵力状况和接下来的行动方向,这方面的情报缺失让王汤姆也不敢作出比较激进的部署。 而对于暂时没有战斗任务的福建水师,他们所接到的指令就是在上游保持警戒,确保不会有清军的大股部队从上游江面顺流而下冲击联军舰队。这样只要入海口和上游江面都处于监控之下,王汤姆就能放心将舰队主力战船全部部署在码头阵地附近,充当陆战队的火力支援。 从地理环境来看,清军选择鸭绿江上游渡江的可能性不大,从九连城的位置再往上游走大约三十里不到,鸭绿江朝鲜一侧也已经出现了连绵不断的山区,如果是小股部队渡江倒也罢了,大军辎重要在这些地区长途行进会极为麻烦,哪怕清军有相当规模的骑兵和驮马,也难以在这片地区快速突进。而地势相对平坦的下游地段,又几乎都处于联军舰队的监控之中,清军想要在鸭绿江寻求一处新的突破点进行渡江就显得分外困难了。 许裕拙其实更希望能够在正面战场上与清军交手,但他所率的部队是以水兵为主,如果登陆作战,反倒是容易拖了陆战队的后腿。所以他也只能遵照王汤姆的指令,率舰队在威化岛的上游巡逻驻防。许裕拙的部队并没有止步于王汤姆指定的监视范围,已经探到了九连城上游大约五十里的位置,但依然没有发现清军用于渡江的船队。 。 正文 第1808章 广鹿岛难民营 西芒这次送来的四百多名汉人难民,是昨天在距离广鹿岛大约八十海里的庄河镇附近掳得的收获,基本上是将一整个村子的人都给拉了回来。当时登陆的葡萄牙人在行迹暴露之后,也与镇上的满人武装进行了小规模的交战,葡萄牙人以零战损轻松击溃了对手,因此西芒来到广鹿岛后也显得分外轻松。 除了为海汉送来的这批汉人难民之外,葡萄牙人还顺便将当地的几家满人地主大户洗劫一空,而按照双方的约定,这部分的收获就不用分给海汉了,统统都收入了葡萄牙人的口袋中。 西芒大致计算过这些天的行动收获,虽说暂时还不够填补此次北上的军费花销,但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而且海汉方面并未限制行动期,只要葡萄牙人承诺不会对汉人下手就行,这也就是说葡萄牙舰队可以继续在辽东半岛东岸的武装行动,用简单粗暴的方式从清国统治区缴获财物。 至于海汉为什么会与自己达成这样的交易,西芒也看得很明白,海汉需要大量人口填充到辽东金州和朝鲜的新殖民港,而依靠传统的方式显然无法满足这样的需求,海汉又暂时无法分兵去干这种粗活,所以才会便宜了自己。一旦辽东战局出现有利于海汉的变化,那这个差事可能就会被海汉人收回去自己干了,所以西芒要趁着这一段时间战局陷入僵持,在辽东多干几笔买卖。 当然了,为了效率着想,葡萄牙人在对付辽东本地的汉人时也不会有太多的耐心。虽说海汉要求葡萄牙不能对汉人采取武力行为,但当葡萄牙人登陆后遭遇武装抵抗的时候,谁还有工夫去分辨敌人的身份是汉是满,期间多少也会杀掉一些试图抵抗的汉人。而一些受伤的汉人,葡萄牙也会一并抓了送到海汉地盘上,这次在途中死掉的汉人难民,便是先前抓捕过程中受伤的人员了。不过这种人员损耗算是在正常范围之内,刘尚心知肚明,也不会故意去追问这些难民的真正死因。 如果不是按照刘尚的部署一早就送走了几百名难民,岛上的营房还真没法安置刚到港的这一批难民了。刘尚如今手底下也有一些人手了,接收难民的事情倒也不用他亲自出面处理,只需发号施令就行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西芒这次送来的四百多名汉人难民,是昨天在距离广鹿岛大约八十海里的庄河镇附近掳得的收获,基本上是将一整个村子的人都给拉了回来。当时登陆的葡萄牙人在行迹暴露之后,也与镇上的满人武装进行了小规模的交战,葡萄牙人以零战损轻松击溃了对手,因此西芒来到广鹿岛后也显得分外轻松。 除了为海汉送来的这批汉人难民之外,葡萄牙人还顺便将当地的几家满人地主大户洗劫一空,而按照双方的约定,这部分的收获就不用分给海汉了,统统都收入了葡萄牙人的口袋中。 西芒大致计算过这些天的行动收获,虽说暂时还不够填补此次北上的军费花销,但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而且海汉方面并未限制行动期,只要葡萄牙人承诺不会对汉人下手就行,这也就是说葡萄牙舰队可以继续在辽东半岛东岸的武装行动,用简单粗暴的方式从清国统治区缴获财物。 至于海汉为什么会与自己达成这样的交易,西芒也看得很明白,海汉需要大量人口填充到辽东金州和朝鲜的新殖民港,而依靠传统的方式显然无法满足这样的需求,海汉又暂时无法分兵去干这种粗活,所以才会便宜了自己。一旦辽东战局出现有利于海汉的变化,那这个差事可能就会被海汉人收回去自己干了,所以西芒要趁着这一段时间战局陷入僵持,在辽东多干几笔买卖。 当然了,为了效率着想,葡萄牙人在对付辽东本地的汉人时也不会有太多的耐心。虽说海汉要求葡萄牙不能对汉人采取武力行为,但当葡萄牙人登陆后遭遇武装抵抗的时候,谁还有工夫去分辨敌人的身份是汉是满,期间多少也会杀掉一些试图抵抗的汉人。而一些受伤的汉人,葡萄牙也会一并抓了送到海汉地盘上,这次在途中死掉的汉人难民,便是先前抓捕过程中受伤的人员了。不过这种人员损耗算是在正常范围之内,刘尚心知肚明,也不会故意去追问这些难民的真正死因。 如果不是按照刘尚的部署一早就送走了几百名难民,岛上的营房还真没法安置刚到港的这一批难民了。刘尚如今手底下也有一些人手了,接收难民的事情倒也不用他亲自出面处理,只需发号施令就行了。西芒这次送来的四百多名汉人难民,是昨天在距离广鹿岛大约八十海里的庄河镇附近掳得的收获,基本上是将一整个村子的人都给拉了回来。当时登陆的葡萄牙人在行迹暴露之后,也与镇上的满人武装进行了小规模的交战,葡萄牙人以零战损轻松击溃了对手,因此西芒来到广鹿岛后也显得分外轻松。 除了为海汉送来的这批汉人难民之外,葡萄牙人还顺便将当地的几家满人地主大户洗劫一空,而按照双方的约定,这部分的收获就不用分给海汉了,统统都收入了葡萄牙人的口袋中。 西芒大致计算过这些天的行动收获,虽说暂时还不够填补此次北上的军费花销,但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而且海汉方面并未限制行动期,只要葡萄牙人承诺不会对汉人下手就行,这也就是说葡萄牙舰队可以继续在辽东半岛东岸的武装行动,用简单粗暴的方式从清国统治区缴获财物。 至于海汉为什么会与自己达成这样的交易,西芒也看得很明白,海汉需要大量人口填充到辽东金州和朝鲜的新殖民港,而依靠传统的方式显然无法满足这样的需求,海汉又暂时无法分兵去干这种粗活,所以才会便宜了自己。一旦辽东战局出现有利于海汉的变化,那这个差事可能就会被海汉人收回去自己干了,所以西芒要趁着这一段时间战局陷入僵持,在辽东多干几笔买卖。 当然了,为了效率着想,葡萄牙人在对付辽东本地的汉人时也不会有太多的耐心。虽说海汉要求葡萄牙不能对汉人采取武力行为,但当葡萄牙人登陆后遭遇武装抵抗的时候,谁还有工夫去分辨敌人的身份是汉是满,期间多少也会杀掉一些试图抵抗的汉人。而一些受伤的汉人,葡萄牙也会一并抓了送到海汉地盘上,这次在途中死掉的汉人难民,便是先前抓捕过程中受伤的人员了。不过这种人员损耗算是在正常范围之内,刘尚心知肚明,也不会故意去追问这些难民的真正死因。 如果不是按照刘尚的部署一早就送走了几百名难民,岛上的营房还真没法安置刚到港的这一批难民了。刘尚如今手底下也有一些人手了,接收难民的事情倒也不用他亲自出面处理,只需发号施令就行了。西芒这次送来的四百多名汉人难民,是昨天在距离广鹿岛大约八十海里的庄河镇附近掳得的收获,基本上是将一整个村子的人都给拉了回来。当时登陆的葡萄牙人在行迹暴露之后,也与镇上的满人武装进行了小规模的交战,葡萄牙人以零战损轻松击溃了对手,因此西芒来到广鹿岛后也显得分外轻松。 除了为海汉送来的这批汉人难民之外,葡萄牙人还顺便将当地的几家满人地主大户洗劫一空,而按照双方的约定,这部分的收获就不用分给海汉了,统统都收入了葡萄牙人的口袋中。 西芒大致计算过这些天的行动收获,虽说暂时还不够填补此次北上的军费花销,但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而且海汉方面并未限制行动期,只要葡萄牙人承诺不会对汉人下手就行,这也就是说葡萄牙舰队可以继续在辽东半岛东岸的武装行动,用简单粗暴的方式从清国统治区缴获财物。 至于海汉为什么会与自己达成这样的交易,西芒也看得很明白,海汉需要大量人口填充到辽东金州和朝鲜的新殖民港,而依靠传统的方式显然无法满足这样的需求,海汉又暂时无法分兵去干这种粗活,所以才会便宜了自己。一旦辽东战局出现有利于海汉的变化,那这个差事可能就会被海汉人收回去自己干了,所以西芒要趁着这一段时间战局陷入僵持,在辽东多干几笔买卖。 当然了,为了效率着想,葡萄牙人在对付辽东本地的汉人时也不会有太多的耐心。虽说海汉要求葡萄牙不能对汉人采取武力行为,但当葡萄牙人登陆后遭遇武装抵抗的时候,谁还有工夫去分辨敌人的身份是汉是满,期间多少也会杀掉一些试图抵抗的汉人。而一些受伤的汉人,葡萄牙也会一并抓了送到海汉地盘上,这次在途中死掉的汉人难民,便是先前抓捕过程中受伤的人员了。不过这种人员损耗算是在正常范围之内,刘尚心知肚明,也不会故意去追问这些难民的真正死因。 如果不是按照刘尚的部署一早就送走了几百名难民,岛上的营房还真没法安置刚到港的这一批难民了。刘尚如今手底下也有一些人手了,接收难民的事情倒也不用他亲自出面处理,只需发号施令就行了。西芒这次送来的四百多名汉人难民,是昨天在距离广鹿岛大约八十海里的庄河镇附近掳得的收获,基本上是将一整个村子的人都给拉了回来。当时登陆的葡萄牙人在行迹暴露之后,也与镇上的满人武装进行了小规模的交战,葡萄牙人以零战损轻松击溃了对手,因此西芒来到广鹿岛后也显得分外轻松。 除了为海汉送来的这批汉人难民之外,葡萄牙人还顺便将当地的几家满人地主大户洗劫一空,而按照双方的约定,这部分的收获就不用分给海汉了,统统都收入了葡萄牙人的口袋中。 西芒大致计算过这些天的行动收获,虽说暂时还不够填补此次北上的军费花销,但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而且海汉方面并未限制行动期,只要葡萄牙人承诺不会对汉人下手就行,这也就是说葡萄牙舰队可以继续在辽东半岛东岸的武装行动,用简单粗暴的方式从清国统治区缴获财物。 至于海汉为什么会与自己达成这样的交易,西芒也看得很明白,海汉需要大量人口填充到辽东金州和朝鲜的新殖民港,而依靠传统的方式显然无法满足这样的需求,海汉又暂时无法分兵去干这种粗活,所以才会便宜了自己。一旦辽东战局出现有利于海汉的变化,那这个差事可能就会被海汉人收回去自己干了,所以西芒要趁着这一段时间战局陷入僵持,在辽东多干几笔买卖。 当然了,为了效率着想,葡萄牙人在对付辽东本地的汉人时也不会有太多的耐心。虽说海汉要求葡萄牙不能对汉人采取武力行为,但当葡萄牙人登陆后遭遇武装抵抗的时候,谁还有工夫去分辨敌人的身份是汉是满,期间多少也会杀掉一些试图抵抗的汉人。而一些受伤的汉人,葡萄牙也会一并抓了送到海汉地盘上,这次在途中死掉的汉人难民,便是先前抓捕过程中受伤的人员了。不过这种人员损耗算是在正常范围之内,刘尚心知肚明,也不会故意去追问这些难民的真正死因。 如果不是按照刘尚的部署一早就送走了几百名难民,岛上的营房还真没法安置刚到港的这一批难民了。刘尚如今手底下也有一些人手了,接收难民的事情倒也不用他亲自出面处理,只需发号施令就行了。 。 正文 第1809章 人口输送 对于如何去管理一个难民营,在海汉接受过专门培训,并且在三亚、山东和辽东几地都拥有实际工作经验的刘尚显然要比葡萄牙人更有发言权。类似难民斗殴这类乱子,刘尚亲手处理过的也有好几十起了,规模大大小小的都有,今天撞到他手上这一起只能算是普通事件,既然是为了食物分配问题而发生冲突,那等这些新来的难民饿两天肚子,便知道遵守规矩的重要性了。 至于是不是会有人由此对官府心生不满,刘尚其实并不担心。他自己初到三亚的时候就曾在移民营里待过一段时间,很了解那种刚到陌生环境中的不安感,而对于这些难民来说,有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那就是新统治者比大明和清国拥有更强的力量,能不能与拥有这种实力的官府做对,相信这些难民心里应该很明白。 刘尚的工作重点,便是要通过各式各样的宣传手段,对这些难民进行不间断的洗脑,向他们灌输海汉式的意识形态,让其明白自己身处在怎样的环境当中,应该如何去融入这个新的社会——或者直白一点说,应该如何为新统治者贡献自己的力量来换取更好的生存条件。 当然现在刘尚手里的权力已经不再仅限于宣传方面,民政管理所涉及到的安全、外交、贸易等方面的事务,他也同样有权进行处理。这让他在工作中就更加游刃有余,可以更多地照着自己的想法去做。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如何去管理一个难民营,在海汉接受过专门培训,并且在三亚、山东和辽东几地都拥有实际工作经验的刘尚显然要比葡萄牙人更有发言权。类似难民斗殴这类乱子,刘尚亲手处理过的也有好几十起了,规模大大小小的都有,今天撞到他手上这一起只能算是普通事件,既然是为了食物分配问题而发生冲突,那等这些新来的难民饿两天肚子,便知道遵守规矩的重要性了。 至于是不是会有人由此对官府心生不满,刘尚其实并不担心。他自己初到三亚的时候就曾在移民营里待过一段时间,很了解那种刚到陌生环境中的不安感,而对于这些难民来说,有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那就是新统治者比大明和清国拥有更强的力量,能不能与拥有这种实力的官府做对,相信这些难民心里应该很明白。 刘尚的工作重点,便是要通过各式各样的宣传手段,对这些难民进行不间断的洗脑,向他们灌输海汉式的意识形态,让其明白自己身处在怎样的环境当中,应该如何去融入这个新的社会——或者直白一点说,应该如何为新统治者贡献自己的力量来换取更好的生存条件。 当然现在刘尚手里的权力已经不再仅限于宣传方面,民政管理所涉及到的安全、外交、贸易等方面的事务,他也同样有权进行处理。这让他在工作中就更加游刃有余,可以更多地照着自己的想法去做。对于如何去管理一个难民营,在海汉接受过专门培训,并且在三亚、山东和辽东几地都拥有实际工作经验的刘尚显然要比葡萄牙人更有发言权。类似难民斗殴这类乱子,刘尚亲手处理过的也有好几十起了,规模大大小小的都有,今天撞到他手上这一起只能算是普通事件,既然是为了食物分配问题而发生冲突,那等这些新来的难民饿两天肚子,便知道遵守规矩的重要性了。 至于是不是会有人由此对官府心生不满,刘尚其实并不担心。他自己初到三亚的时候就曾在移民营里待过一段时间,很了解那种刚到陌生环境中的不安感,而对于这些难民来说,有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那就是新统治者比大明和清国拥有更强的力量,能不能与拥有这种实力的官府做对,相信这些难民心里应该很明白。 刘尚的工作重点,便是要通过各式各样的宣传手段,对这些难民进行不间断的洗脑,向他们灌输海汉式的意识形态,让其明白自己身处在怎样的环境当中,应该如何去融入这个新的社会——或者直白一点说,应该如何为新统治者贡献自己的力量来换取更好的生存条件。 当然现在刘尚手里的权力已经不再仅限于宣传方面,民政管理所涉及到的安全、外交、贸易等方面的事务,他也同样有权进行处理。这让他在工作中就更加游刃有余,可以更多地照着自己的想法去做。对于如何去管理一个难民营,在海汉接受过专门培训,并且在三亚、山东和辽东几地都拥有实际工作经验的刘尚显然要比葡萄牙人更有发言权。类似难民斗殴这类乱子,刘尚亲手处理过的也有好几十起了,规模大大小小的都有,今天撞到他手上这一起只能算是普通事件,既然是为了食物分配问题而发生冲突,那等这些新来的难民饿两天肚子,便知道遵守规矩的重要性了。 至于是不是会有人由此对官府心生不满,刘尚其实并不担心。他自己初到三亚的时候就曾在移民营里待过一段时间,很了解那种刚到陌生环境中的不安感,而对于这些难民来说,有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那就是新统治者比大明和清国拥有更强的力量,能不能与拥有这种实力的官府做对,相信这些难民心里应该很明白。 刘尚的工作重点,便是要通过各式各样的宣传手段,对这些难民进行不间断的洗脑,向他们灌输海汉式的意识形态,让其明白自己身处在怎样的环境当中,应该如何去融入这个新的社会——或者直白一点说,应该如何为新统治者贡献自己的力量来换取更好的生存条件。 当然现在刘尚手里的权力已经不再仅限于宣传方面,民政管理所涉及到的安全、外交、贸易等方面的事务,他也同样有权进行处理。这让他在工作中就更加游刃有余,可以更多地照着自己的想法去做。对于如何去管理一个难民营,在海汉接受过专门培训,并且在三亚、山东和辽东几地都拥有实际工作经验的刘尚显然要比葡萄牙人更有发言权。类似难民斗殴这类乱子,刘尚亲手处理过的也有好几十起了,规模大大小小的都有,今天撞到他手上这一起只能算是普通事件,既然是为了食物分配问题而发生冲突,那等这些新来的难民饿两天肚子,便知道遵守规矩的重要性了。 至于是不是会有人由此对官府心生不满,刘尚其实并不担心。他自己初到三亚的时候就曾在移民营里待过一段时间,很了解那种刚到陌生环境中的不安感,而对于这些难民来说,有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那就是新统治者比大明和清国拥有更强的力量,能不能与拥有这种实力的官府做对,相信这些难民心里应该很明白。 刘尚的工作重点,便是要通过各式各样的宣传手段,对这些难民进行不间断的洗脑,向他们灌输海汉式的意识形态,让其明白自己身处在怎样的环境当中,应该如何去融入这个新的社会——或者直白一点说,应该如何为新统治者贡献自己的力量来换取更好的生存条件。 当然现在刘尚手里的权力已经不再仅限于宣传方面,民政管理所涉及到的安全、外交、贸易等方面的事务,他也同样有权进行处理。这让他在工作中就更加游刃有余,可以更多地照着自己的想法去做。对于如何去管理一个难民营,在海汉接受过专门培训,并且在三亚、山东和辽东几地都拥有实际工作经验的刘尚显然要比葡萄牙人更有发言权。类似难民斗殴这类乱子,刘尚亲手处理过的也有好几十起了,规模大大小小的都有,今天撞到他手上这一起只能算是普通事件,既然是为了食物分配问题而发生冲突,那等这些新来的难民饿两天肚子,便知道遵守规矩的重要性了。 至于是不是会有人由此对官府心生不满,刘尚其实并不担心。他自己初到三亚的时候就曾在移民营里待过一段时间,很了解那种刚到陌生环境中的不安感,而对于这些难民来说,有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那就是新统治者比大明和清国拥有更强的力量,能不能与拥有这种实力的官府做对,相信这些难民心里应该很明白。 刘尚的工作重点,便是要通过各式各样的宣传手段,对这些难民进行不间断的洗脑,向他们灌输海汉式的意识形态,让其明白自己身处在怎样的环境当中,应该如何去融入这个新的社会——或者直白一点说,应该如何为新统治者贡献自己的力量来换取更好的生存条件。 当然现在刘尚手里的权力已经不再仅限于宣传方面,民政管理所涉及到的安全、外交、贸易等方面的事务,他也同样有权进行处理。这让他在工作中就更加游刃有余,可以更多地照着自己的想法去做。对于如何去管理一个难民营,在海汉接受过专门培训,并且在三亚、山东和辽东几地都拥有实际工作经验的刘尚显然要比葡萄牙人更有发言权。类似难民斗殴这类乱子,刘尚亲手处理过的也有好几十起了,规模大大小小的都有,今天撞到他手上这一起只能算是普通事件,既然是为了食物分配问题而发生冲突,那等这些新来的难民饿两天肚子,便知道遵守规矩的重要性了。 至于是不是会有人由此对官府心生不满,刘尚其实并不担心。他自己初到三亚的时候就曾在移民营里待过一段时间,很了解那种刚到陌生环境中的不安感,而对于这些难民来说,有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那就是新统治者比大明和清国拥有更强的力量,能不能与拥有这种实力的官府做对,相信这些难民心里应该很明白。 刘尚的工作重点,便是要通过各式各样的宣传手段,对这些难民进行不间断的洗脑,向他们灌输海汉式的意识形态,让其明白自己身处在怎样的环境当中,应该如何去融入这个新的社会——或者直白一点说,应该如何为新统治者贡献自己的力量来换取更好的生存条件。 当然现在刘尚手里的权力已经不再仅限于宣传方面,民政管理所涉及到的安全、外交、贸易等方面的事务,他也同样有权进行处理。这让他在工作中就更加游刃有余,可以更多地照着自己的想法去做。对于如何去管理一个难民营,在海汉接受过专门培训,并且在三亚、山东和辽东几地都拥有实际工作经验的刘尚显然要比葡萄牙人更有发言权。类似难民斗殴这类乱子,刘尚亲手处理过的也有好几十起了,规模大大小小的都有,今天撞到他手上这一起只能算是普通事件,既然是为了食物分配问题而发生冲突,那等这些新来的难民饿两天肚子,便知道遵守规矩的重要性了。 至于是不是会有人由此对官府心生不满,刘尚其实并不担心。他自己初到三亚的时候就曾在移民营里待过一段时间,很了解那种刚到陌生环境中的不安感,而对于这些难民来说,有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那就是新统治者比大明和清国拥有更强的力量,能不能与拥有这种实力的官府做对,相信这些难民心里应该很明白。 刘尚的工作重点,便是要通过各式各样的宣传手段,对这些难民进行不间断的洗脑,向他们灌输海汉式的意识形态,让其明白自己身处在怎样的环境当中,应该如何去融入这个新的社会——或者直白一点说,应该如何为新统治者贡献自己的力量来换取更好的生存条件。 当然现在刘尚手里的权力已经不再仅限于宣传方面,民政管理所涉及到的安全、外交、贸易等方面的事务,他也同样有权进行处理。 。 正文 第1810章 力有不逮 在此之前的数次上岸劫掠行动中,葡萄牙人几乎没有撞到过清军的正规部队,对手基本都是当地的民团武装,甚至只是某些地主大户的私人护卫,不管武器装备还是作战经验都极为缺乏,自然完全抵挡不了葡萄牙火枪兵的攻势。而西芒似乎也因此有些轻敌,对于清军的真正实力有些估计不足,这次上岸行动也仍是过于依赖运气,并没有做足侦察工夫,才会导致正面撞上了清军大部队。 在与大明年复一年的作战过程中,清军已经从部落武装脱胎换骨有了职业军队的编制,也逐渐积累了丰富的作战经验,而且近两年又多了海汉这个强劲的对手,对于火枪战术的适应能力越来越强,研究出了一些克敌制胜的手段。虽然这些战术对付武器装备更为精良的海汉军未必好用,但应对战力次一等的葡萄牙人却是有着明显的效果。 西芒因为骑在马背上指挥,也就成为了颇为显眼的目标,在混乱中肩头也中了从天而降的一箭。不过好在他身上穿了轻甲,这一箭虽然穿透了盔甲,但也没有伤及筋骨,仅仅只是皮外伤而已。西芒愤怒地拔掉弓箭,下令射出信号弹,让海边的舰队赶紧组织人手增援。 葡萄牙人目前所在的位置距离海边只有三四里地,而留守船上的船员水手还有几百号人,完全可以再组织一支部队赶来接应西芒后撤。 很快一发红色信号弹射入半空炸开,这玩意儿还是海汉军向葡萄牙人提供的装备,以便在危急时刻向远处传递求救信号,想不到竟然会真的派上了用场。现在只要能够撤到海边,依托于舰炮的火力掩护,葡萄牙人就能回到船上,离开这块危险区域。 但清军显然不想就此放过这帮把辽东海岸闹得鸡犬不宁的葡萄牙人,仍然是凭借兵力优势保持着极具压迫性的进攻态势。而葡萄牙人虽然兵力占优,但他们所使用的火枪阵战术也有非常明显的短板,就是难以在战场上快速机动,否则就会失去密集火力所带来的优势。 即便是西芒有心要尽快撤离战场,但也还是得让手下人马保持整齐的阵形,分为前后两队交替掩护撤退。否则只要阵形一乱,这几百号步兵立刻就会成为敌军骑兵的冲杀对象,而双方一旦近距离接战,仅仅靠着步枪上的刺刀,西芒可没有信心指挥部队在贴身肉搏中战胜数倍于己的敌军。好在他手下这批人倒也不是雏鸟,虽然局面被动,但所有人都很清楚越是如此越不能自乱阵脚,两条腿无论如何都跑不过骑兵,只能保持阵型一边放枪一边撤退。 葡萄牙人装备的燧发枪开火频率有限,为了避免敌军抓住装填弹药的空隙冲到近处,就得尽量保证每一轮开枪的杀伤效果。要保证射击命中率,西芒就只能下令把敌人放到更近一些的距离再开火,但这样一来敌军的弓箭也就有更多的机会射入葡萄牙人的火枪阵里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此之前的数次上岸劫掠行动中,葡萄牙人几乎没有撞到过清军的正规部队,对手基本都是当地的民团武装,甚至只是某些地主大户的私人护卫,不管武器装备还是作战经验都极为缺乏,自然完全抵挡不了葡萄牙火枪兵的攻势。而西芒似乎也因此有些轻敌,对于清军的真正实力有些估计不足,这次上岸行动也仍是过于依赖运气,并没有做足侦察工夫,才会导致正面撞上了清军大部队。 在与大明年复一年的作战过程中,清军已经从部落武装脱胎换骨有了职业军队的编制,也逐渐积累了丰富的作战经验,而且近两年又多了海汉这个强劲的对手,对于火枪战术的适应能力越来越强,研究出了一些克敌制胜的手段。虽然这些战术对付武器装备更为精良的海汉军未必好用,但应对战力次一等的葡萄牙人却是有着明显的效果。 西芒因为骑在马背上指挥,也就成为了颇为显眼的目标,在混乱中肩头也中了从天而降的一箭。不过好在他身上穿了轻甲,这一箭虽然穿透了盔甲,但也没有伤及筋骨,仅仅只是皮外伤而已。西芒愤怒地拔掉弓箭,下令射出信号弹,让海边的舰队赶紧组织人手增援。 葡萄牙人目前所在的位置距离海边只有三四里地,而留守船上的船员水手还有几百号人,完全可以再组织一支部队赶来接应西芒后撤。 很快一发红色信号弹射入半空炸开,这玩意儿还是海汉军向葡萄牙人提供的装备,以便在危急时刻向远处传递求救信号,想不到竟然会真的派上了用场。现在只要能够撤到海边,依托于舰炮的火力掩护,葡萄牙人就能回到船上,离开这块危险区域。 但清军显然不想就此放过这帮把辽东海岸闹得鸡犬不宁的葡萄牙人,仍然是凭借兵力优势保持着极具压迫性的进攻态势。而葡萄牙人虽然兵力占优,但他们所使用的火枪阵战术也有非常明显的短板,就是难以在战场上快速机动,否则就会失去密集火力所带来的优势。 即便是西芒有心要尽快撤离战场,但也还是得让手下人马保持整齐的阵形,分为前后两队交替掩护撤退。否则只要阵形一乱,这几百号步兵立刻就会成为敌军骑兵的冲杀对象,而双方一旦近距离接战,仅仅靠着步枪上的刺刀,西芒可没有信心指挥部队在贴身肉搏中战胜数倍于己的敌军。好在他手下这批人倒也不是雏鸟,虽然局面被动,但所有人都很清楚越是如此越不能自乱阵脚,两条腿无论如何都跑不过骑兵,只能保持阵型一边放枪一边撤退。 葡萄牙人装备的燧发枪开火频率有限,为了避免敌军抓住装填弹药的空隙冲到近处,就得尽量保证每一轮开枪的杀伤效果。要保证射击命中率,西芒就只能下令把敌人放到更近一些的距离再开火,但这样一来敌军的弓箭也就有更多的机会射入葡萄牙人的火枪阵里了。 在此之前的数次上岸劫掠行动中,葡萄牙人几乎没有撞到过清军的正规部队,对手基本都是当地的民团武装,甚至只是某些地主大户的私人护卫,不管武器装备还是作战经验都极为缺乏,自然完全抵挡不了葡萄牙火枪兵的攻势。而西芒似乎也因此有些轻敌,对于清军的真正实力有些估计不足,这次上岸行动也仍是过于依赖运气,并没有做足侦察工夫,才会导致正面撞上了清军大部队。 在与大明年复一年的作战过程中,清军已经从部落武装脱胎换骨有了职业军队的编制,也逐渐积累了丰富的作战经验,而且近两年又多了海汉这个强劲的对手,对于火枪战术的适应能力越来越强,研究出了一些克敌制胜的手段。虽然这些战术对付武器装备更为精良的海汉军未必好用,但应对战力次一等的葡萄牙人却是有着明显的效果。 西芒因为骑在马背上指挥,也就成为了颇为显眼的目标,在混乱中肩头也中了从天而降的一箭。不过好在他身上穿了轻甲,这一箭虽然穿透了盔甲,但也没有伤及筋骨,仅仅只是皮外伤而已。西芒愤怒地拔掉弓箭,下令射出信号弹,让海边的舰队赶紧组织人手增援。 葡萄牙人目前所在的位置距离海边只有三四里地,而留守船上的船员水手还有几百号人,完全可以再组织一支部队赶来接应西芒后撤。 很快一发红色信号弹射入半空炸开,这玩意儿还是海汉军向葡萄牙人提供的装备,以便在危急时刻向远处传递求救信号,想不到竟然会真的派上了用场。现在只要能够撤到海边,依托于舰炮的火力掩护,葡萄牙人就能回到船上,离开这块危险区域。 但清军显然不想就此放过这帮把辽东海岸闹得鸡犬不宁的葡萄牙人,仍然是凭借兵力优势保持着极具压迫性的进攻态势。而葡萄牙人虽然兵力占优,但他们所使用的火枪阵战术也有非常明显的短板,就是难以在战场上快速机动,否则就会失去密集火力所带来的优势。 即便是西芒有心要尽快撤离战场,但也还是得让手下人马保持整齐的阵形,分为前后两队交替掩护撤退。否则只要阵形一乱,这几百号步兵立刻就会成为敌军骑兵的冲杀对象,而双方一旦近距离接战,仅仅靠着步枪上的刺刀,西芒可没有信心指挥部队在贴身肉搏中战胜数倍于己的敌军。好在他手下这批人倒也不是雏鸟,虽然局面被动,但所有人都很清楚越是如此越不能自乱阵脚,两条腿无论如何都跑不过骑兵,只能保持阵型一边放枪一边撤退。 葡萄牙人装备的燧发枪开火频率有限,为了避免敌军抓住装填弹药的空隙冲到近处,就得尽量保证每一轮开枪的杀伤效果。要保证射击命中率,西芒就只能下令把敌人放到更近一些的距离再开火,但这样一来敌军的弓箭也就有更多的机会射入葡萄牙人的火枪阵里了。 在此之前的数次上岸劫掠行动中,葡萄牙人几乎没有撞到过清军的正规部队,对手基本都是当地的民团武装,甚至只是某些地主大户的私人护卫,不管武器装备还是作战经验都极为缺乏,自然完全抵挡不了葡萄牙火枪兵的攻势。而西芒似乎也因此有些轻敌,对于清军的真正实力有些估计不足,这次上岸行动也仍是过于依赖运气,并没有做足侦察工夫,才会导致正面撞上了清军大部队。 在与大明年复一年的作战过程中,清军已经从部落武装脱胎换骨有了职业军队的编制,也逐渐积累了丰富的作战经验,而且近两年又多了海汉这个强劲的对手,对于火枪战术的适应能力越来越强,研究出了一些克敌制胜的手段。虽然这些战术对付武器装备更为精良的海汉军未必好用,但应对战力次一等的葡萄牙人却是有着明显的效果。 西芒因为骑在马背上指挥,也就成为了颇为显眼的目标,在混乱中肩头也中了从天而降的一箭。不过好在他身上穿了轻甲,这一箭虽然穿透了盔甲,但也没有伤及筋骨,仅仅只是皮外伤而已。西芒愤怒地拔掉弓箭,下令射出信号弹,让海边的舰队赶紧组织人手增援。 葡萄牙人目前所在的位置距离海边只有三四里地,而留守船上的船员水手还有几百号人,完全可以再组织一支部队赶来接应西芒后撤。 很快一发红色信号弹射入半空炸开,这玩意儿还是海汉军向葡萄牙人提供的装备,以便在危急时刻向远处传递求救信号,想不到竟然会真的派上了用场。现在只要能够撤到海边,依托于舰炮的火力掩护,葡萄牙人就能回到船上,离开这块危险区域。 但清军显然不想就此放过这帮把辽东海岸闹得鸡犬不宁的葡萄牙人,仍然是凭借兵力优势保持着极具压迫性的进攻态势。而葡萄牙人虽然兵力占优,但他们所使用的火枪阵战术也有非常明显的短板,就是难以在战场上快速机动,否则就会失去密集火力所带来的优势。 即便是西芒有心要尽快撤离战场,但也还是得让手下人马保持整齐的阵形,分为前后两队交替掩护撤退。否则只要阵形一乱,这几百号步兵立刻就会成为敌军骑兵的冲杀对象,而双方一旦近距离接战,仅仅靠着步枪上的刺刀,西芒可没有信心指挥部队在贴身肉搏中战胜数倍于己的敌军。好在他手下这批人倒也不是雏鸟,虽然局面被动,但所有人都很清楚越是如此越不能自乱阵脚,两条腿无论如何都跑不过骑兵,只能保持阵型一边放枪一边撤退。 。 正文 第1811章 港口工程 大同江位于朝鲜半岛西北部,支流众多,流域面积达两万平方公里,是朝鲜半岛的第五大河流,因其河床较深又受到黄海潮水的影响,所以非常利于河道航运。其入海口附近的百里航道都可以顺利通行排水量在四千吨左右的大船。王汤姆选定这个地方作为海军在朝鲜的基地港口,一部分原因也是看中了这里的水文条件。 但在这个时代的大同江入海口附近却没有什么大的人口聚居点能够供应港口工程所需的大量劳动力,离此最近的平壤城,直线距离也有八十多里,而且王汤姆和钱天敦对于使用朝鲜民夫一事也有所保留,毕竟这是修军事基地,要说朝鲜人不趁机往里面掺沙子派间谍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一些关键设施的修建,王汤姆等人还是希望能让自己人来做——比如说从辽东本地弄回来的汉人。 这些劳动力虽然不见得能在现阶段对海汉效忠,但工程结束之后可以将他们迁去别的地方安置,倒也不用太担心会泄漏军事机密,在将领们看来要远比大量启用朝鲜民夫要来得可靠。不过目前人口来源有限,只能主要依靠葡萄牙人在辽东海汉的劫掠行动来收罗汉人难民,因此当地虽然名义上已经开工了,但实际上也只有一千来号人,远远达不到工程计划的要求。好在海汉将领们已经考虑到这一点,专门从军中调了一名行家去充当监工。 高桥南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又回到工地上做监工,哪怕他心里很清楚这仅仅只是一个临时差事,但也还是让他有一种梦回十年前的错觉,不禁想起了当初在海汉苦役营里当工头的日子。 高桥南能以战俘之身在海汉混出名堂,是因为先后遇到了两位贵人,一个是让他心甘情愿效忠一生的钱天敦,另一个便是当初在苦役营里给了他出头机会的任亮。而他当时也正是因为在苦役营里当工头期间表现优异,才会被任亮推荐从军,在军中得到了更好的机遇。 不过对于高桥南而言,在苦役营那些不太美好的日子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如果不是这次又领到了监工的差事,他几乎就快要忘记那段时光了。当然了,既然眼下这件差事是钱天敦交予他的任务,他肯定不会因为这些个人原因而有丝毫的懈怠。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大同江位于朝鲜半岛西北部,支流众多,流域面积达两万平方公里,是朝鲜半岛的第五大河流,因其河床较深又受到黄海潮水的影响,所以非常利于河道航运。其入海口附近的百里航道都可以顺利通行排水量在四千吨左右的大船。王汤姆选定这个地方作为海军在朝鲜的基地港口,一部分原因也是看中了这里的水文条件。 但在这个时代的大同江入海口附近却没有什么大的人口聚居点能够供应港口工程所需的大量劳动力,离此最近的平壤城,直线距离也有八十多里,而且王汤姆和钱天敦对于使用朝鲜民夫一事也有所保留,毕竟这是修军事基地,要说朝鲜人不趁机往里面掺沙子派间谍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一些关键设施的修建,王汤姆等人还是希望能让自己人来做——比如说从辽东本地弄回来的汉人。 这些劳动力虽然不见得能在现阶段对海汉效忠,但工程结束之后可以将他们迁去别的地方安置,倒也不用太担心会泄漏军事机密,在将领们看来要远比大量启用朝鲜民夫要来得可靠。不过目前人口来源有限,只能主要依靠葡萄牙人在辽东海汉的劫掠行动来收罗汉人难民,因此当地虽然名义上已经开工了,但实际上也只有一千来号人,远远达不到工程计划的要求。好在海汉将领们已经考虑到这一点,专门从军中调了一名行家去充当监工。 高桥南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又回到工地上做监工,哪怕他心里很清楚这仅仅只是一个临时差事,但也还是让他有一种梦回十年前的错觉,不禁想起了当初在海汉苦役营里当工头的日子。 高桥南能以战俘之身在海汉混出名堂,是因为先后遇到了两位贵人,一个是让他心甘情愿效忠一生的钱天敦,另一个便是当初在苦役营里给了他出头机会的任亮。而他当时也正是因为在苦役营里当工头期间表现优异,才会被任亮推荐从军,在军中得到了更好的机遇。 不过对于高桥南而言,在苦役营那些不太美好的日子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如果不是这次又领到了监工的差事,他几乎就快要忘记那段时光了。当然了,既然眼下这件差事是钱天敦交予他的任务,他肯定不会因为这些个人原因而有丝毫的懈怠。大同江位于朝鲜半岛西北部,支流众多,流域面积达两万平方公里,是朝鲜半岛的第五大河流,因其河床较深又受到黄海潮水的影响,所以非常利于河道航运。其入海口附近的百里航道都可以顺利通行排水量在四千吨左右的大船。王汤姆选定这个地方作为海军在朝鲜的基地港口,一部分原因也是看中了这里的水文条件。 但在这个时代的大同江入海口附近却没有什么大的人口聚居点能够供应港口工程所需的大量劳动力,离此最近的平壤城,直线距离也有八十多里,而且王汤姆和钱天敦对于使用朝鲜民夫一事也有所保留,毕竟这是修军事基地,要说朝鲜人不趁机往里面掺沙子派间谍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一些关键设施的修建,王汤姆等人还是希望能让自己人来做——比如说从辽东本地弄回来的汉人。 这些劳动力虽然不见得能在现阶段对海汉效忠,但工程结束之后可以将他们迁去别的地方安置,倒也不用太担心会泄漏军事机密,在将领们看来要远比大量启用朝鲜民夫要来得可靠。不过目前人口来源有限,只能主要依靠葡萄牙人在辽东海汉的劫掠行动来收罗汉人难民,因此当地虽然名义上已经开工了,但实际上也只有一千来号人,远远达不到工程计划的要求。好在海汉将领们已经考虑到这一点,专门从军中调了一名行家去充当监工。 高桥南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又回到工地上做监工,哪怕他心里很清楚这仅仅只是一个临时差事,但也还是让他有一种梦回十年前的错觉,不禁想起了当初在海汉苦役营里当工头的日子。 高桥南能以战俘之身在海汉混出名堂,是因为先后遇到了两位贵人,一个是让他心甘情愿效忠一生的钱天敦,另一个便是当初在苦役营里给了他出头机会的任亮。而他当时也正是因为在苦役营里当工头期间表现优异,才会被任亮推荐从军,在军中得到了更好的机遇。 不过对于高桥南而言,在苦役营那些不太美好的日子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如果不是这次又领到了监工的差事,他几乎就快要忘记那段时光了。当然了,既然眼下这件差事是钱天敦交予他的任务,他肯定不会因为这些个人原因而有丝毫的懈怠。大同江位于朝鲜半岛西北部,支流众多,流域面积达两万平方公里,是朝鲜半岛的第五大河流,因其河床较深又受到黄海潮水的影响,所以非常利于河道航运。其入海口附近的百里航道都可以顺利通行排水量在四千吨左右的大船。王汤姆选定这个地方作为海军在朝鲜的基地港口,一部分原因也是看中了这里的水文条件。 但在这个时代的大同江入海口附近却没有什么大的人口聚居点能够供应港口工程所需的大量劳动力,离此最近的平壤城,直线距离也有八十多里,而且王汤姆和钱天敦对于使用朝鲜民夫一事也有所保留,毕竟这是修军事基地,要说朝鲜人不趁机往里面掺沙子派间谍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一些关键设施的修建,王汤姆等人还是希望能让自己人来做——比如说从辽东本地弄回来的汉人。 这些劳动力虽然不见得能在现阶段对海汉效忠,但工程结束之后可以将他们迁去别的地方安置,倒也不用太担心会泄漏军事机密,在将领们看来要远比大量启用朝鲜民夫要来得可靠。不过目前人口来源有限,只能主要依靠葡萄牙人在辽东海汉的劫掠行动来收罗汉人难民,因此当地虽然名义上已经开工了,但实际上也只有一千来号人,远远达不到工程计划的要求。好在海汉将领们已经考虑到这一点,专门从军中调了一名行家去充当监工。 高桥南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又回到工地上做监工,哪怕他心里很清楚这仅仅只是一个临时差事,但也还是让他有一种梦回十年前的错觉,不禁想起了当初在海汉苦役营里当工头的日子。 高桥南能以战俘之身在海汉混出名堂,是因为先后遇到了两位贵人,一个是让他心甘情愿效忠一生的钱天敦,另一个便是当初在苦役营里给了他出头机会的任亮。而他当时也正是因为在苦役营里当工头期间表现优异,才会被任亮推荐从军,在军中得到了更好的机遇。 不过对于高桥南而言,在苦役营那些不太美好的日子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如果不是这次又领到了监工的差事,他几乎就快要忘记那段时光了。当然了,既然眼下这件差事是钱天敦交予他的任务,他肯定不会因为这些个人原因而有丝毫的懈怠。大同江位于朝鲜半岛西北部,支流众多,流域面积达两万平方公里,是朝鲜半岛的第五大河流,因其河床较深又受到黄海潮水的影响,所以非常利于河道航运。其入海口附近的百里航道都可以顺利通行排水量在四千吨左右的大船。王汤姆选定这个地方作为海军在朝鲜的基地港口,一部分原因也是看中了这里的水文条件。 但在这个时代的大同江入海口附近却没有什么大的人口聚居点能够供应港口工程所需的大量劳动力,离此最近的平壤城,直线距离也有八十多里,而且王汤姆和钱天敦对于使用朝鲜民夫一事也有所保留,毕竟这是修军事基地,要说朝鲜人不趁机往里面掺沙子派间谍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一些关键设施的修建,王汤姆等人还是希望能让自己人来做——比如说从辽东本地弄回来的汉人。 这些劳动力虽然不见得能在现阶段对海汉效忠,但工程结束之后可以将他们迁去别的地方安置,倒也不用太担心会泄漏军事机密,在将领们看来要远比大量启用朝鲜民夫要来得可靠。不过目前人口来源有限,只能主要依靠葡萄牙人在辽东海汉的劫掠行动来收罗汉人难民,因此当地虽然名义上已经开工了,但实际上也只有一千来号人,远远达不到工程计划的要求。好在海汉将领们已经考虑到这一点,专门从军中调了一名行家去充当监工。 高桥南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又回到工地上做监工,哪怕他心里很清楚这仅仅只是一个临时差事,但也还是让他有一种梦回十年前的错觉,不禁想起了当初在海汉苦役营里当工头的日子。 高桥南能以战俘之身在海汉混出名堂,是因为先后遇到了两位贵人,一个是让他心甘情愿效忠一生的钱天敦,另一个便是当初在苦役营里给了他出头机会的任亮。而他当时也正是因为在苦役营里当工头期间表现优异,才会被任亮推荐从军,在军中得到了更好的机遇。 不过对于高桥南而言,在苦役营那些不太美好的日子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如果不是这次又领到了监工的差事,他几乎就快要忘记那段时光了。 。 正文 第1812章 码头攻防 “敌人开始动真格了啊!”王汤姆放下望远镜,喃喃自语了一句。 远处的九连城外,清军正在使用驮马将数门大炮缓缓拖出城外,这是海汉抵达这里之后清军第一次在野战中使用火炮,但看这阵势可绝非只是试探。光是从望远镜中所看到的火炮个头,就绝非普通武器,王汤姆根据经验推断,清军送出城外的火炮几乎都是十二磅炮以上,甚至还有二十四磅炮这种连海汉陆军中都装备不多的口径。 王汤姆立刻便想到一件事,或许前些日子清军闭门不战,就是在等着这些重型武器运抵前线。虽说这些旧式火炮傻大黑粗,射程和精准度也逊色于陆战队装备的几门小炮,但胜在数量众多,王汤姆粗略一数,清军竟然出动了超过二十门火炮。看样子是打算要以炮火开路了。 海汉军虽然在江岸上还有不少战舰可以使用对岸射击,但舰炮的射击思路都是追求威力和精准度,对于射程并无太高要求,所以这些舰炮给陆战队提供火力掩护还行,但要与陆基火炮正面对决,并没有太大的优势可言。而清军显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制定了这种作战方案,想尝试与海汉军正面对决。 海军陆战队对于重型武器的匮乏,在这一刻就显露无遗了,这个短板在陆战队日常的作战方式中还不太明显,但进入到阵地战的攻防,陆战队的火力不足就会让敌军有机可趁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敌人开始动真格了啊!”王汤姆放下望远镜,喃喃自语了一句。 远处的九连城外,清军正在使用驮马将数门大炮缓缓拖出城外,这是海汉抵达这里之后清军第一次在野战中使用火炮,但看这阵势可绝非只是试探。光是从望远镜中所看到的火炮个头,就绝非普通武器,王汤姆根据经验推断,清军送出城外的火炮几乎都是十二磅炮以上,甚至还有二十四磅炮这种连海汉陆军中都装备不多的口径。 王汤姆立刻便想到一件事,或许前些日子清军闭门不战,就是在等着这些重型武器运抵前线。虽说这些旧式火炮傻大黑粗,射程和精准度也逊色于陆战队装备的几门小炮,但胜在数量众多,王汤姆粗略一数,清军竟然出动了超过二十门火炮。看样子是打算要以炮火开路了。 海汉军虽然在江岸上还有不少战舰可以使用对岸射击,但舰炮的射击思路都是追求威力和精准度,对于射程并无太高要求,所以这些舰炮给陆战队提供火力掩护还行,但要与陆基火炮正面对决,并没有太大的优势可言。而清军显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制定了这种作战方案,想尝试与海汉军正面对决。 海军陆战队对于重型武器的匮乏,在这一刻就显露无遗了,这个短板在陆战队日常的作战方式中还不太明显,但进入到阵地战的攻防,陆战队的火力不足就会让敌军有机可趁了。“敌人开始动真格了啊!”王汤姆放下望远镜,喃喃自语了一句。 远处的九连城外,清军正在使用驮马将数门大炮缓缓拖出城外,这是海汉抵达这里之后清军第一次在野战中使用火炮,但看这阵势可绝非只是试探。光是从望远镜中所看到的火炮个头,就绝非普通武器,王汤姆根据经验推断,清军送出城外的火炮几乎都是十二磅炮以上,甚至还有二十四磅炮这种连海汉陆军中都装备不多的口径。 王汤姆立刻便想到一件事,或许前些日子清军闭门不战,就是在等着这些重型武器运抵前线。虽说这些旧式火炮傻大黑粗,射程和精准度也逊色于陆战队装备的几门小炮,但胜在数量众多,王汤姆粗略一数,清军竟然出动了超过二十门火炮。看样子是打算要以炮火开路了。 海汉军虽然在江岸上还有不少战舰可以使用对岸射击,但舰炮的射击思路都是追求威力和精准度,对于射程并无太高要求,所以这些舰炮给陆战队提供火力掩护还行,但要与陆基火炮正面对决,并没有太大的优势可言。而清军显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制定了这种作战方案,想尝试与海汉军正面对决。 海军陆战队对于重型武器的匮乏,在这一刻就显露无遗了,这个短板在陆战队日常的作战方式中还不太明显,但进入到阵地战的攻防,陆战队的火力不足就会让敌军有机可趁了。“敌人开始动真格了啊!”王汤姆放下望远镜,喃喃自语了一句。 远处的九连城外,清军正在使用驮马将数门大炮缓缓拖出城外,这是海汉抵达这里之后清军第一次在野战中使用火炮,但看这阵势可绝非只是试探。光是从望远镜中所看到的火炮个头,就绝非普通武器,王汤姆根据经验推断,清军送出城外的火炮几乎都是十二磅炮以上,甚至还有二十四磅炮这种连海汉陆军中都装备不多的口径。 王汤姆立刻便想到一件事,或许前些日子清军闭门不战,就是在等着这些重型武器运抵前线。虽说这些旧式火炮傻大黑粗,射程和精准度也逊色于陆战队装备的几门小炮,但胜在数量众多,王汤姆粗略一数,清军竟然出动了超过二十门火炮。看样子是打算要以炮火开路了。 海汉军虽然在江岸上还有不少战舰可以使用对岸射击,但舰炮的射击思路都是追求威力和精准度,对于射程并无太高要求,所以这些舰炮给陆战队提供火力掩护还行,但要与陆基火炮正面对决,并没有太大的优势可言。而清军显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制定了这种作战方案,想尝试与海汉军正面对决。 海军陆战队对于重型武器的匮乏,在这一刻就显露无遗了,这个短板在陆战队日常的作战方式中还不太明显,但进入到阵地战的攻防,陆战队的火力不足就会让敌军有机可趁了。“敌人开始动真格了啊!”王汤姆放下望远镜,喃喃自语了一句。 远处的九连城外,清军正在使用驮马将数门大炮缓缓拖出城外,这是海汉抵达这里之后清军第一次在野战中使用火炮,但看这阵势可绝非只是试探。光是从望远镜中所看到的火炮个头,就绝非普通武器,王汤姆根据经验推断,清军送出城外的火炮几乎都是十二磅炮以上,甚至还有二十四磅炮这种连海汉陆军中都装备不多的口径。 王汤姆立刻便想到一件事,或许前些日子清军闭门不战,就是在等着这些重型武器运抵前线。虽说这些旧式火炮傻大黑粗,射程和精准度也逊色于陆战队装备的几门小炮,但胜在数量众多,王汤姆粗略一数,清军竟然出动了超过二十门火炮。看样子是打算要以炮火开路了。 海汉军虽然在江岸上还有不少战舰可以使用对岸射击,但舰炮的射击思路都是追求威力和精准度,对于射程并无太高要求,所以这些舰炮给陆战队提供火力掩护还行,但要与陆基火炮正面对决,并没有太大的优势可言。而清军显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制定了这种作战方案,想尝试与海汉军正面对决。 海军陆战队对于重型武器的匮乏,在这一刻就显露无遗了,这个短板在陆战队日常的作战方式中还不太明显,但进入到阵地战的攻防,陆战队的火力不足就会让敌军有机可趁了。“敌人开始动真格了啊!”王汤姆放下望远镜,喃喃自语了一句。 远处的九连城外,清军正在使用驮马将数门大炮缓缓拖出城外,这是海汉抵达这里之后清军第一次在野战中使用火炮,但看这阵势可绝非只是试探。光是从望远镜中所看到的火炮个头,就绝非普通武器,王汤姆根据经验推断,清军送出城外的火炮几乎都是十二磅炮以上,甚至还有二十四磅炮这种连海汉陆军中都装备不多的口径。 王汤姆立刻便想到一件事,或许前些日子清军闭门不战,就是在等着这些重型武器运抵前线。虽说这些旧式火炮傻大黑粗,射程和精准度也逊色于陆战队装备的几门小炮,但胜在数量众多,王汤姆粗略一数,清军竟然出动了超过二十门火炮。看样子是打算要以炮火开路了。 海汉军虽然在江岸上还有不少战舰可以使用对岸射击,但舰炮的射击思路都是追求威力和精准度,对于射程并无太高要求,所以这些舰炮给陆战队提供火力掩护还行,但要与陆基火炮正面对决,并没有太大的优势可言。而清军显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制定了这种作战方案,想尝试与海汉军正面对决。 海军陆战队对于重型武器的匮乏,在这一刻就显露无遗了,这个短板在陆战队日常的作战方式中还不太明显,但进入到阵地战的攻防,陆战队的火力不足就会让敌军有机可趁了。“敌人开始动真格了啊!”王汤姆放下望远镜,喃喃自语了一句。 远处的九连城外,清军正在使用驮马将数门大炮缓缓拖出城外,这是海汉抵达这里之后清军第一次在野战中使用火炮,但看这阵势可绝非只是试探。光是从望远镜中所看到的火炮个头,就绝非普通武器,王汤姆根据经验推断,清军送出城外的火炮几乎都是十二磅炮以上,甚至还有二十四磅炮这种连海汉陆军中都装备不多的口径。 王汤姆立刻便想到一件事,或许前些日子清军闭门不战,就是在等着这些重型武器运抵前线。虽说这些旧式火炮傻大黑粗,射程和精准度也逊色于陆战队装备的几门小炮,但胜在数量众多,王汤姆粗略一数,清军竟然出动了超过二十门火炮。看样子是打算要以炮火开路了。 海汉军虽然在江岸上还有不少战舰可以使用对岸射击,但舰炮的射击思路都是追求威力和精准度,对于射程并无太高要求,所以这些舰炮给陆战队提供火力掩护还行,但要与陆基火炮正面对决,并没有太大的优势可言。而清军显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制定了这种作战方案,想尝试与海汉军正面对决。 海军陆战队对于重型武器的匮乏,在这一刻就显露无遗了,这个短板在陆战队日常的作战方式中还不太明显,但进入到阵地战的攻防,陆战队的火力不足就会让敌军有机可趁了。“敌人开始动真格了啊!”王汤姆放下望远镜,喃喃自语了一句。 远处的九连城外,清军正在使用驮马将数门大炮缓缓拖出城外,这是海汉抵达这里之后清军第一次在野战中使用火炮,但看这阵势可绝非只是试探。光是从望远镜中所看到的火炮个头,就绝非普通武器,王汤姆根据经验推断,清军送出城外的火炮几乎都是十二磅炮以上,甚至还有二十四磅炮这种连海汉陆军中都装备不多的口径。 王汤姆立刻便想到一件事,或许前些日子清军闭门不战,就是在等着这些重型武器运抵前线。虽说这些旧式火炮傻大黑粗,射程和精准度也逊色于陆战队装备的几门小炮,但胜在数量众多,王汤姆粗略一数,清军竟然出动了超过二十门火炮。看样子是打算要以炮火开路了。 海汉军虽然在江岸上还有不少战舰可以使用对岸射击,但舰炮的射击思路都是追求威力和精准度,对于射程并无太高要求,所以这些舰炮给陆战队提供火力掩护还行,但要与陆基火炮正面对决,并没有太大的优势可言。而清军显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制定了这种作战方案,想尝试与海汉军正面对决。 海军陆战队对于重型武器的匮乏,在这一刻就显露无遗了,这个短板在陆战队日常的作战方式中还不太明显,但进入到阵地战的攻防,陆战队的火力不足就会让敌军有机可趁了。 。 正文 第1813章 双管齐下 按照王汤姆原本的构想,应该继续在鸭绿江畔拖住清军,以便为后方修筑军事基地和辽东半岛的袭扰作战争取更多的时间,但如果不放清军入朝,海汉也很难名正言顺地从朝鲜争取到更多的有利条件,而且以有限的兵力在鸭绿江畔与清军主力展开决战也并非一个明智的选择。所以在与钱天敦仔细商议之后,他们决定设下这个局,先伪装出与朝鲜闹翻的状况,然后顺势将部队从鸭绿江畔撤出,待清军的一部分部队渡江入侵朝鲜之后,再杀个回马枪截断鸭绿江的航运,以此来扰乱清军的作战计划。 当然了,这个计划无法在事前与朝鲜高层沟通,因为对方肯定不会同意这种引狼入室的作战方案,所以当军方偶然在边境截下了义州官场内鬼送往清国的密信之后,便立刻控制了相关人员,并伪造了假的密信通过原渠道送去清军,误导对方的判断,而这整个过程都没有通知汉城方面,完全是海汉自行在操作。 这两天的炮战结束之后,王汤姆认为时机已经成熟,这个时候主动撤走,会让清军以为海汉与朝鲜闹翻之后不愿再为其拼死拼活,不会显得太生硬而引发清军的怀疑。 为了表示对盟友的尊重,明早会有消息送交朝鲜方面,因为清军在九连城的攻势太过凶猛,海汉军不得不暂时撤出这一地区。如果朝鲜传递消息的速度够快,那么这个坏消息应该会比义州失陷的消息更早一些抵达汉城。而到时候钱天敦便会与金尚宪等朝鲜高官再进行会谈,向他们索取更多的条件——比如向海汉军提供更多的人力和军费。 到那个时候清军已经进入朝鲜境内,局势的紧迫就容不得朝鲜人再在谈判桌上慢慢吞吞地讲条件了。即便海汉这边开出的条件会比较苛刻,朝鲜人届时也没什么讨价还价的空间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按照王汤姆原本的构想,应该继续在鸭绿江畔拖住清军,以便为后方修筑军事基地和辽东半岛的袭扰作战争取更多的时间,但如果不放清军入朝,海汉也很难名正言顺地从朝鲜争取到更多的有利条件,而且以有限的兵力在鸭绿江畔与清军主力展开决战也并非一个明智的选择。所以在与钱天敦仔细商议之后,他们决定设下这个局,先伪装出与朝鲜闹翻的状况,然后顺势将部队从鸭绿江畔撤出,待清军的一部分部队渡江入侵朝鲜之后,再杀个回马枪截断鸭绿江的航运,以此来扰乱清军的作战计划。 当然了,这个计划无法在事前与朝鲜高层沟通,因为对方肯定不会同意这种引狼入室的作战方案,所以当军方偶然在边境截下了义州官场内鬼送往清国的密信之后,便立刻控制了相关人员,并伪造了假的密信通过原渠道送去清军,误导对方的判断,而这整个过程都没有通知汉城方面,完全是海汉自行在操作。 这两天的炮战结束之后,王汤姆认为时机已经成熟,这个时候主动撤走,会让清军以为海汉与朝鲜闹翻之后不愿再为其拼死拼活,不会显得太生硬而引发清军的怀疑。 为了表示对盟友的尊重,明早会有消息送交朝鲜方面,因为清军在九连城的攻势太过凶猛,海汉军不得不暂时撤出这一地区。如果朝鲜传递消息的速度够快,那么这个坏消息应该会比义州失陷的消息更早一些抵达汉城。而到时候钱天敦便会与金尚宪等朝鲜高官再进行会谈,向他们索取更多的条件——比如向海汉军提供更多的人力和军费。 到那个时候清军已经进入朝鲜境内,局势的紧迫就容不得朝鲜人再在谈判桌上慢慢吞吞地讲条件了。即便海汉这边开出的条件会比较苛刻,朝鲜人届时也没什么讨价还价的空间了。按照王汤姆原本的构想,应该继续在鸭绿江畔拖住清军,以便为后方修筑军事基地和辽东半岛的袭扰作战争取更多的时间,但如果不放清军入朝,海汉也很难名正言顺地从朝鲜争取到更多的有利条件,而且以有限的兵力在鸭绿江畔与清军主力展开决战也并非一个明智的选择。所以在与钱天敦仔细商议之后,他们决定设下这个局,先伪装出与朝鲜闹翻的状况,然后顺势将部队从鸭绿江畔撤出,待清军的一部分部队渡江入侵朝鲜之后,再杀个回马枪截断鸭绿江的航运,以此来扰乱清军的作战计划。 当然了,这个计划无法在事前与朝鲜高层沟通,因为对方肯定不会同意这种引狼入室的作战方案,所以当军方偶然在边境截下了义州官场内鬼送往清国的密信之后,便立刻控制了相关人员,并伪造了假的密信通过原渠道送去清军,误导对方的判断,而这整个过程都没有通知汉城方面,完全是海汉自行在操作。 这两天的炮战结束之后,王汤姆认为时机已经成熟,这个时候主动撤走,会让清军以为海汉与朝鲜闹翻之后不愿再为其拼死拼活,不会显得太生硬而引发清军的怀疑。 为了表示对盟友的尊重,明早会有消息送交朝鲜方面,因为清军在九连城的攻势太过凶猛,海汉军不得不暂时撤出这一地区。如果朝鲜传递消息的速度够快,那么这个坏消息应该会比义州失陷的消息更早一些抵达汉城。而到时候钱天敦便会与金尚宪等朝鲜高官再进行会谈,向他们索取更多的条件——比如向海汉军提供更多的人力和军费。 到那个时候清军已经进入朝鲜境内,局势的紧迫就容不得朝鲜人再在谈判桌上慢慢吞吞地讲条件了。即便海汉这边开出的条件会比较苛刻,朝鲜人届时也没什么讨价还价的空间了。按照王汤姆原本的构想,应该继续在鸭绿江畔拖住清军,以便为后方修筑军事基地和辽东半岛的袭扰作战争取更多的时间,但如果不放清军入朝,海汉也很难名正言顺地从朝鲜争取到更多的有利条件,而且以有限的兵力在鸭绿江畔与清军主力展开决战也并非一个明智的选择。所以在与钱天敦仔细商议之后,他们决定设下这个局,先伪装出与朝鲜闹翻的状况,然后顺势将部队从鸭绿江畔撤出,待清军的一部分部队渡江入侵朝鲜之后,再杀个回马枪截断鸭绿江的航运,以此来扰乱清军的作战计划。 当然了,这个计划无法在事前与朝鲜高层沟通,因为对方肯定不会同意这种引狼入室的作战方案,所以当军方偶然在边境截下了义州官场内鬼送往清国的密信之后,便立刻控制了相关人员,并伪造了假的密信通过原渠道送去清军,误导对方的判断,而这整个过程都没有通知汉城方面,完全是海汉自行在操作。 这两天的炮战结束之后,王汤姆认为时机已经成熟,这个时候主动撤走,会让清军以为海汉与朝鲜闹翻之后不愿再为其拼死拼活,不会显得太生硬而引发清军的怀疑。 为了表示对盟友的尊重,明早会有消息送交朝鲜方面,因为清军在九连城的攻势太过凶猛,海汉军不得不暂时撤出这一地区。如果朝鲜传递消息的速度够快,那么这个坏消息应该会比义州失陷的消息更早一些抵达汉城。而到时候钱天敦便会与金尚宪等朝鲜高官再进行会谈,向他们索取更多的条件——比如向海汉军提供更多的人力和军费。 到那个时候清军已经进入朝鲜境内,局势的紧迫就容不得朝鲜人再在谈判桌上慢慢吞吞地讲条件了。即便海汉这边开出的条件会比较苛刻,朝鲜人届时也没什么讨价还价的空间了。按照王汤姆原本的构想,应该继续在鸭绿江畔拖住清军,以便为后方修筑军事基地和辽东半岛的袭扰作战争取更多的时间,但如果不放清军入朝,海汉也很难名正言顺地从朝鲜争取到更多的有利条件,而且以有限的兵力在鸭绿江畔与清军主力展开决战也并非一个明智的选择。所以在与钱天敦仔细商议之后,他们决定设下这个局,先伪装出与朝鲜闹翻的状况,然后顺势将部队从鸭绿江畔撤出,待清军的一部分部队渡江入侵朝鲜之后,再杀个回马枪截断鸭绿江的航运,以此来扰乱清军的作战计划。 当然了,这个计划无法在事前与朝鲜高层沟通,因为对方肯定不会同意这种引狼入室的作战方案,所以当军方偶然在边境截下了义州官场内鬼送往清国的密信之后,便立刻控制了相关人员,并伪造了假的密信通过原渠道送去清军,误导对方的判断,而这整个过程都没有通知汉城方面,完全是海汉自行在操作。 这两天的炮战结束之后,王汤姆认为时机已经成熟,这个时候主动撤走,会让清军以为海汉与朝鲜闹翻之后不愿再为其拼死拼活,不会显得太生硬而引发清军的怀疑。 为了表示对盟友的尊重,明早会有消息送交朝鲜方面,因为清军在九连城的攻势太过凶猛,海汉军不得不暂时撤出这一地区。如果朝鲜传递消息的速度够快,那么这个坏消息应该会比义州失陷的消息更早一些抵达汉城。而到时候钱天敦便会与金尚宪等朝鲜高官再进行会谈,向他们索取更多的条件——比如向海汉军提供更多的人力和军费。 到那个时候清军已经进入朝鲜境内,局势的紧迫就容不得朝鲜人再在谈判桌上慢慢吞吞地讲条件了。即便海汉这边开出的条件会比较苛刻,朝鲜人届时也没什么讨价还价的空间了。按照王汤姆原本的构想,应该继续在鸭绿江畔拖住清军,以便为后方修筑军事基地和辽东半岛的袭扰作战争取更多的时间,但如果不放清军入朝,海汉也很难名正言顺地从朝鲜争取到更多的有利条件,而且以有限的兵力在鸭绿江畔与清军主力展开决战也并非一个明智的选择。所以在与钱天敦仔细商议之后,他们决定设下这个局,先伪装出与朝鲜闹翻的状况,然后顺势将部队从鸭绿江畔撤出,待清军的一部分部队渡江入侵朝鲜之后,再杀个回马枪截断鸭绿江的航运,以此来扰乱清军的作战计划。 当然了,这个计划无法在事前与朝鲜高层沟通,因为对方肯定不会同意这种引狼入室的作战方案,所以当军方偶然在边境截下了义州官场内鬼送往清国的密信之后,便立刻控制了相关人员,并伪造了假的密信通过原渠道送去清军,误导对方的判断,而这整个过程都没有通知汉城方面,完全是海汉自行在操作。 这两天的炮战结束之后,王汤姆认为时机已经成熟,这个时候主动撤走,会让清军以为海汉与朝鲜闹翻之后不愿再为其拼死拼活,不会显得太生硬而引发清军的怀疑。 为了表示对盟友的尊重,明早会有消息送交朝鲜方面,因为清军在九连城的攻势太过凶猛,海汉军不得不暂时撤出这一地区。如果朝鲜传递消息的速度够快,那么这个坏消息应该会比义州失陷的消息更早一些抵达汉城。而到时候钱天敦便会与金尚宪等朝鲜高官再进行会谈,向他们索取更多的条件——比如向海汉军提供更多的人力和军费。 到那个时候清军已经进入朝鲜境内,局势的紧迫就容不得朝鲜人再在谈判桌上慢慢吞吞地讲条件了。即便海汉这边开出的条件会比较苛刻,朝鲜人届时也没什么讨价还价的空间了。按照王汤姆原本的构想,应该继续在鸭绿江畔拖住清军,以便为后方修筑军事基地和辽东半岛的袭扰作战争取更多的时间,但如果不放清军入朝,海汉也很难名正言顺地从朝鲜争取到更多的有利条件,而且以有限的兵力在鸭绿江畔与清军主力展开决战也并非一个明智的选择。 。 正文 第1815章 谁更快 接下来联军的行动也非常顺利,仅用了很短的时间便无损拿下了大郑镇的控制权。镇上虽然有少数几户没能来得及出逃的满人大户,但在看到来袭的联军规模之后,也没敢再采取武力抵抗的手段。而作为统治者的满人不愿牵头抵抗,汉人民众就更没有反抗的理由了。 在海汉军登门之后,这几家满人大户都表示愿意用家产来换取平安离开大郑镇的机会,毕竟他们早就听说了联军近期在辽东海岸附近的动作,在遇到袭击的村镇,只要采取抵抗措施的满人非死即伤,而整村整镇的人口在战斗结束后都将被海汉用船运走。这些满人想要平安离开此地,那就只有舍弃钱粮家产这一条路可选了。 王汤姆在接到报告之后,倒也没有下令对这里的满人赶尽杀绝,但要求属下对其进行集中关押,待海汉军撤离大郑镇之后再释放他们,以免让附近的清军掌握了更多关于联军的即时信息。 而至于镇上的汉人民众,联军会将其集结起来押送到海边登船,运去海汉自家的控制区进行重新安置。这大郑镇的人口虽然只有千余人,但王汤姆可不会嫌麻雀肉少,要是一个月下来能有十次八次这样的收获,那对于海汉在北方这几处殖民地的人口增长将会起到极大的助力。 大郑镇这地方虽然不算富庶,但联军一番搜刮之后,倒也还是有些收成,勉强能够补贴这次行动的军费开支。此外镇上几乎所有的铁器铜器也全部被搜刮一空,这些金属器物运回去重新冶炼,也同样会是一笔不小的收益。 直到联军撤离这个地方,清军都没有再次出现,看样子先前的交战已经让清军打消了主动将联军驱离这里的念头。这倒是让憋了一口气的西芒微微有些失望,他原本还指望着清军能凭着血性再打回来,然后由联军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想跟清军交手?放心,以后还有很多机会!”王汤姆察觉到了西芒意犹未尽的想法,便主动劝慰道“别忘了,我们还会回到朝鲜国去对付清军的主力!” 西芒叹道“不过到那时候,清军兵力就会远远超过我们了吧?二十倍?三三十倍?还是更多?光是想想就觉得很刺激了,或许我们不应该再回到朝鲜,而是继续把这里当作主战场!” 西芒的语气中透出一丝忧虑,他虽然大概能理解海汉主动放清军进入朝鲜的战略意图,但其实也不太看好朝鲜人能否拖住清军南下的步伐,为联军的下一步行动争取更多的缓冲时间。如果清军兵力像海汉预计的那样多达十万左右,那么悬殊的兵力差距也将大大限制联军的战术选择。比如像远离舰队深入内陆这样的行动方式,就将会承担极大的风险,联军可能不得不放弃绝大部分在陆上作战的计划,只能采取比较保守的应对方式,去控制朝鲜境内的几条主要河道。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接下来联军的行动也非常顺利,仅用了很短的时间便无损拿下了大郑镇的控制权。镇上虽然有少数几户没能来得及出逃的满人大户,但在看到来袭的联军规模之后,也没敢再采取武力抵抗的手段。而作为统治者的满人不愿牵头抵抗,汉人民众就更没有反抗的理由了。 在海汉军登门之后,这几家满人大户都表示愿意用家产来换取平安离开大郑镇的机会,毕竟他们早就听说了联军近期在辽东海岸附近的动作,在遇到袭击的村镇,只要采取抵抗措施的满人非死即伤,而整村整镇的人口在战斗结束后都将被海汉用船运走。这些满人想要平安离开此地,那就只有舍弃钱粮家产这一条路可选了。 王汤姆在接到报告之后,倒也没有下令对这里的满人赶尽杀绝,但要求属下对其进行集中关押,待海汉军撤离大郑镇之后再释放他们,以免让附近的清军掌握了更多关于联军的即时信息。 而至于镇上的汉人民众,联军会将其集结起来押送到海边登船,运去海汉自家的控制区进行重新安置。这大郑镇的人口虽然只有千余人,但王汤姆可不会嫌麻雀肉少,要是一个月下来能有十次八次这样的收获,那对于海汉在北方这几处殖民地的人口增长将会起到极大的助力。 大郑镇这地方虽然不算富庶,但联军一番搜刮之后,倒也还是有些收成,勉强能够补贴这次行动的军费开支。此外镇上几乎所有的铁器铜器也全部被搜刮一空,这些金属器物运回去重新冶炼,也同样会是一笔不小的收益。 直到联军撤离这个地方,清军都没有再次出现,看样子先前的交战已经让清军打消了主动将联军驱离这里的念头。这倒是让憋了一口气的西芒微微有些失望,他原本还指望着清军能凭着血性再打回来,然后由联军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想跟清军交手?放心,以后还有很多机会!”王汤姆察觉到了西芒意犹未尽的想法,便主动劝慰道“别忘了,我们还会回到朝鲜国去对付清军的主力!” 西芒叹道“不过到那时候,清军兵力就会远远超过我们了吧?二十倍?三三十倍?还是更多?光是想想就觉得很刺激了,或许我们不应该再回到朝鲜,而是继续把这里当作主战场!” 西芒的语气中透出一丝忧虑,他虽然大概能理解海汉主动放清军进入朝鲜的战略意图,但其实也不太看好朝鲜人能否拖住清军南下的步伐,为联军的下一步行动争取更多的缓冲时间。如果清军兵力像海汉预计的那样多达十万左右,那么悬殊的兵力差距也将大大限制联军的战术选择。比如像远离舰队深入内陆这样的行动方式,就将会承担极大的风险,联军可能不得不放弃绝大部分在陆上作战的计划,只能采取比较保守的应对方式,去控制朝鲜境内的几条主要河道。接下来联军的行动也非常顺利,仅用了很短的时间便无损拿下了大郑镇的控制权。镇上虽然有少数几户没能来得及出逃的满人大户,但在看到来袭的联军规模之后,也没敢再采取武力抵抗的手段。而作为统治者的满人不愿牵头抵抗,汉人民众就更没有反抗的理由了。 在海汉军登门之后,这几家满人大户都表示愿意用家产来换取平安离开大郑镇的机会,毕竟他们早就听说了联军近期在辽东海岸附近的动作,在遇到袭击的村镇,只要采取抵抗措施的满人非死即伤,而整村整镇的人口在战斗结束后都将被海汉用船运走。这些满人想要平安离开此地,那就只有舍弃钱粮家产这一条路可选了。 王汤姆在接到报告之后,倒也没有下令对这里的满人赶尽杀绝,但要求属下对其进行集中关押,待海汉军撤离大郑镇之后再释放他们,以免让附近的清军掌握了更多关于联军的即时信息。 而至于镇上的汉人民众,联军会将其集结起来押送到海边登船,运去海汉自家的控制区进行重新安置。这大郑镇的人口虽然只有千余人,但王汤姆可不会嫌麻雀肉少,要是一个月下来能有十次八次这样的收获,那对于海汉在北方这几处殖民地的人口增长将会起到极大的助力。 大郑镇这地方虽然不算富庶,但联军一番搜刮之后,倒也还是有些收成,勉强能够补贴这次行动的军费开支。此外镇上几乎所有的铁器铜器也全部被搜刮一空,这些金属器物运回去重新冶炼,也同样会是一笔不小的收益。 直到联军撤离这个地方,清军都没有再次出现,看样子先前的交战已经让清军打消了主动将联军驱离这里的念头。这倒是让憋了一口气的西芒微微有些失望,他原本还指望着清军能凭着血性再打回来,然后由联军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想跟清军交手?放心,以后还有很多机会!”王汤姆察觉到了西芒意犹未尽的想法,便主动劝慰道“别忘了,我们还会回到朝鲜国去对付清军的主力!” 西芒叹道“不过到那时候,清军兵力就会远远超过我们了吧?二十倍?三三十倍?还是更多?光是想想就觉得很刺激了,或许我们不应该再回到朝鲜,而是继续把这里当作主战场!” 西芒的语气中透出一丝忧虑,他虽然大概能理解海汉主动放清军进入朝鲜的战略意图,但其实也不太看好朝鲜人能否拖住清军南下的步伐,为联军的下一步行动争取更多的缓冲时间。如果清军兵力像海汉预计的那样多达十万左右,那么悬殊的兵力差距也将大大限制联军的战术选择。比如像远离舰队深入内陆这样的行动方式,就将会承担极大的风险,联军可能不得不放弃绝大部分在陆上作战的计划,只能采取比较保守的应对方式,去控制朝鲜境内的几条主要河道。接下来联军的行动也非常顺利,仅用了很短的时间便无损拿下了大郑镇的控制权。镇上虽然有少数几户没能来得及出逃的满人大户,但在看到来袭的联军规模之后,也没敢再采取武力抵抗的手段。而作为统治者的满人不愿牵头抵抗,汉人民众就更没有反抗的理由了。 在海汉军登门之后,这几家满人大户都表示愿意用家产来换取平安离开大郑镇的机会,毕竟他们早就听说了联军近期在辽东海岸附近的动作,在遇到袭击的村镇,只要采取抵抗措施的满人非死即伤,而整村整镇的人口在战斗结束后都将被海汉用船运走。这些满人想要平安离开此地,那就只有舍弃钱粮家产这一条路可选了。 王汤姆在接到报告之后,倒也没有下令对这里的满人赶尽杀绝,但要求属下对其进行集中关押,待海汉军撤离大郑镇之后再释放他们,以免让附近的清军掌握了更多关于联军的即时信息。 而至于镇上的汉人民众,联军会将其集结起来押送到海边登船,运去海汉自家的控制区进行重新安置。这大郑镇的人口虽然只有千余人,但王汤姆可不会嫌麻雀肉少,要是一个月下来能有十次八次这样的收获,那对于海汉在北方这几处殖民地的人口增长将会起到极大的助力。 大郑镇这地方虽然不算富庶,但联军一番搜刮之后,倒也还是有些收成,勉强能够补贴这次行动的军费开支。此外镇上几乎所有的铁器铜器也全部被搜刮一空,这些金属器物运回去重新冶炼,也同样会是一笔不小的收益。 直到联军撤离这个地方,清军都没有再次出现,看样子先前的交战已经让清军打消了主动将联军驱离这里的念头。这倒是让憋了一口气的西芒微微有些失望,他原本还指望着清军能凭着血性再打回来,然后由联军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想跟清军交手?放心,以后还有很多机会!”王汤姆察觉到了西芒意犹未尽的想法,便主动劝慰道“别忘了,我们还会回到朝鲜国去对付清军的主力!” 西芒叹道“不过到那时候,清军兵力就会远远超过我们了吧?二十倍?三三十倍?还是更多?光是想想就觉得很刺激了,或许我们不应该再回到朝鲜,而是继续把这里当作主战场!” 西芒的语气中透出一丝忧虑,他虽然大概能理解海汉主动放清军进入朝鲜的战略意图,但其实也不太看好朝鲜人能否拖住清军南下的步伐,为联军的下一步行动争取更多的缓冲时间。如果清军兵力像海汉预计的那样多达十万左右,那么悬殊的兵力差距也将大大限制联军的战术选择。 。 正文 第1816章 消化难民 “大人,岛上营房已已经住满了难民,今天送来这些人实在没有地方安置了……” “知道了。陆军的军需仓库里还有二十多顶大帐篷,你去跟连长说一声,让他都拿出来,先把老弱妇孺安排住下。至于其他人……今晚就露天将就一下吧,明天应该能腾出地方来安置。”刘尚看着海边码头正在由船登岸的众多难民,面色平静地向属下吩咐道。 自从联军本月开始在辽东海岸正式展开大面积袭扰行动之后,送来广鹿岛的难民数量和频率都比先前翻了几倍,以至于岛上难民营出现了人满为患的场景。如果不是刘尚来到广鹿岛之后便抓紧时间又兴建了一些简易房舍,加快了难民的登记和转运速度,当下的状况早就已经超出了难民营的接收能力了。 如今岛上难民营的临时住客已经超过两千,而今天这支船队送来的难民又至少有七八百人之多,他的属下只能来请示该如何安置这些新来的难民。至于军方库存的帐篷,民政人员无权征用,也只有刘尚出面跟军方打过招呼之后,难民营才能使用这些军用物资。 好在联军早早便跟金州这边联系过了,提前运了大量粮食、被服、药材等物资到广鹿岛上备着,岛上除了住所比较拥挤,物资供应方面倒是没有什么缺口,这也让刘尚需要操心的事情稍稍少了一些。但他知道要缓解岛上接收能力不足的问题,仅靠难民营扩容是不够的,因为岛上的驻军和民政工作人员数量终究有限,能管理的难民人口也是存在上限的。而金州方面的人手也同样吃紧,没法调来更多的专业人员供刘尚指挥,所以他也只能因地制宜,想办法自行解决眼前的困难。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大人,岛上营房已已经住满了难民,今天送来这些人实在没有地方安置了……” “知道了。陆军的军需仓库里还有二十多顶大帐篷,你去跟连长说一声,让他都拿出来,先把老弱妇孺安排住下。至于其他人……今晚就露天将就一下吧,明天应该能腾出地方来安置。”刘尚看着海边码头正在由船登岸的众多难民,面色平静地向属下吩咐道。 自从联军本月开始在辽东海岸正式展开大面积袭扰行动之后,送来广鹿岛的难民数量和频率都比先前翻了几倍,以至于岛上难民营出现了人满为患的场景。如果不是刘尚来到广鹿岛之后便抓紧时间又兴建了一些简易房舍,加快了难民的登记和转运速度,当下的状况早就已经超出了难民营的接收能力了。 如今岛上难民营的临时住客已经超过两千,而今天这支船队送来的难民又至少有七八百人之多,他的属下只能来请示该如何安置这些新来的难民。至于军方库存的帐篷,民政人员无权征用,也只有刘尚出面跟军方打过招呼之后,难民营才能使用这些军用物资。 好在联军早早便跟金州这边联系过了,提前运了大量粮食、被服、药材等物资到广鹿岛上备着,岛上除了住所比较拥挤,物资供应方面倒是没有什么缺口,这也让刘尚需要操心的事情稍稍少了一些。但他知道要缓解岛上接收能力不足的问题,仅靠难民营扩容是不够的,因为岛上的驻军和民政工作人员数量终究有限,能管理的难民人口也是存在上限的。而金州方面的人手也同样吃紧,没法调来更多的专业人员供刘尚指挥,所以他也只能因地制宜,想办法自行解决眼前的困难。“大人,岛上营房已已经住满了难民,今天送来这些人实在没有地方安置了……” “知道了。陆军的军需仓库里还有二十多顶大帐篷,你去跟连长说一声,让他都拿出来,先把老弱妇孺安排住下。至于其他人……今晚就露天将就一下吧,明天应该能腾出地方来安置。”刘尚看着海边码头正在由船登岸的众多难民,面色平静地向属下吩咐道。 自从联军本月开始在辽东海岸正式展开大面积袭扰行动之后,送来广鹿岛的难民数量和频率都比先前翻了几倍,以至于岛上难民营出现了人满为患的场景。如果不是刘尚来到广鹿岛之后便抓紧时间又兴建了一些简易房舍,加快了难民的登记和转运速度,当下的状况早就已经超出了难民营的接收能力了。 如今岛上难民营的临时住客已经超过两千,而今天这支船队送来的难民又至少有七八百人之多,他的属下只能来请示该如何安置这些新来的难民。至于军方库存的帐篷,民政人员无权征用,也只有刘尚出面跟军方打过招呼之后,难民营才能使用这些军用物资。 好在联军早早便跟金州这边联系过了,提前运了大量粮食、被服、药材等物资到广鹿岛上备着,岛上除了住所比较拥挤,物资供应方面倒是没有什么缺口,这也让刘尚需要操心的事情稍稍少了一些。但他知道要缓解岛上接收能力不足的问题,仅靠难民营扩容是不够的,因为岛上的驻军和民政工作人员数量终究有限,能管理的难民人口也是存在上限的。而金州方面的人手也同样吃紧,没法调来更多的专业人员供刘尚指挥,所以他也只能因地制宜,想办法自行解决眼前的困难。“大人,岛上营房已已经住满了难民,今天送来这些人实在没有地方安置了……” “知道了。陆军的军需仓库里还有二十多顶大帐篷,你去跟连长说一声,让他都拿出来,先把老弱妇孺安排住下。至于其他人……今晚就露天将就一下吧,明天应该能腾出地方来安置。”刘尚看着海边码头正在由船登岸的众多难民,面色平静地向属下吩咐道。 自从联军本月开始在辽东海岸正式展开大面积袭扰行动之后,送来广鹿岛的难民数量和频率都比先前翻了几倍,以至于岛上难民营出现了人满为患的场景。如果不是刘尚来到广鹿岛之后便抓紧时间又兴建了一些简易房舍,加快了难民的登记和转运速度,当下的状况早就已经超出了难民营的接收能力了。 如今岛上难民营的临时住客已经超过两千,而今天这支船队送来的难民又至少有七八百人之多,他的属下只能来请示该如何安置这些新来的难民。至于军方库存的帐篷,民政人员无权征用,也只有刘尚出面跟军方打过招呼之后,难民营才能使用这些军用物资。 好在联军早早便跟金州这边联系过了,提前运了大量粮食、被服、药材等物资到广鹿岛上备着,岛上除了住所比较拥挤,物资供应方面倒是没有什么缺口,这也让刘尚需要操心的事情稍稍少了一些。但他知道要缓解岛上接收能力不足的问题,仅靠难民营扩容是不够的,因为岛上的驻军和民政工作人员数量终究有限,能管理的难民人口也是存在上限的。而金州方面的人手也同样吃紧,没法调来更多的专业人员供刘尚指挥,所以他也只能因地制宜,想办法自行解决眼前的困难。“大人,岛上营房已已经住满了难民,今天送来这些人实在没有地方安置了……” “知道了。陆军的军需仓库里还有二十多顶大帐篷,你去跟连长说一声,让他都拿出来,先把老弱妇孺安排住下。至于其他人……今晚就露天将就一下吧,明天应该能腾出地方来安置。”刘尚看着海边码头正在由船登岸的众多难民,面色平静地向属下吩咐道。 自从联军本月开始在辽东海岸正式展开大面积袭扰行动之后,送来广鹿岛的难民数量和频率都比先前翻了几倍,以至于岛上难民营出现了人满为患的场景。如果不是刘尚来到广鹿岛之后便抓紧时间又兴建了一些简易房舍,加快了难民的登记和转运速度,当下的状况早就已经超出了难民营的接收能力了。 如今岛上难民营的临时住客已经超过两千,而今天这支船队送来的难民又至少有七八百人之多,他的属下只能来请示该如何安置这些新来的难民。至于军方库存的帐篷,民政人员无权征用,也只有刘尚出面跟军方打过招呼之后,难民营才能使用这些军用物资。 好在联军早早便跟金州这边联系过了,提前运了大量粮食、被服、药材等物资到广鹿岛上备着,岛上除了住所比较拥挤,物资供应方面倒是没有什么缺口,这也让刘尚需要操心的事情稍稍少了一些。但他知道要缓解岛上接收能力不足的问题,仅靠难民营扩容是不够的,因为岛上的驻军和民政工作人员数量终究有限,能管理的难民人口也是存在上限的。而金州方面的人手也同样吃紧,没法调来更多的专业人员供刘尚指挥,所以他也只能因地制宜,想办法自行解决眼前的困难。“大人,岛上营房已已经住满了难民,今天送来这些人实在没有地方安置了……” “知道了。陆军的军需仓库里还有二十多顶大帐篷,你去跟连长说一声,让他都拿出来,先把老弱妇孺安排住下。至于其他人……今晚就露天将就一下吧,明天应该能腾出地方来安置。”刘尚看着海边码头正在由船登岸的众多难民,面色平静地向属下吩咐道。 自从联军本月开始在辽东海岸正式展开大面积袭扰行动之后,送来广鹿岛的难民数量和频率都比先前翻了几倍,以至于岛上难民营出现了人满为患的场景。如果不是刘尚来到广鹿岛之后便抓紧时间又兴建了一些简易房舍,加快了难民的登记和转运速度,当下的状况早就已经超出了难民营的接收能力了。 如今岛上难民营的临时住客已经超过两千,而今天这支船队送来的难民又至少有七八百人之多,他的属下只能来请示该如何安置这些新来的难民。至于军方库存的帐篷,民政人员无权征用,也只有刘尚出面跟军方打过招呼之后,难民营才能使用这些军用物资。 好在联军早早便跟金州这边联系过了,提前运了大量粮食、被服、药材等物资到广鹿岛上备着,岛上除了住所比较拥挤,物资供应方面倒是没有什么缺口,这也让刘尚需要操心的事情稍稍少了一些。但他知道要缓解岛上接收能力不足的问题,仅靠难民营扩容是不够的,因为岛上的驻军和民政工作人员数量终究有限,能管理的难民人口也是存在上限的。而金州方面的人手也同样吃紧,没法调来更多的专业人员供刘尚指挥,所以他也只能因地制宜,想办法自行解决眼前的困难。“大人,岛上营房已已经住满了难民,今天送来这些人实在没有地方安置了……” “知道了。陆军的军需仓库里还有二十多顶大帐篷,你去跟连长说一声,让他都拿出来,先把老弱妇孺安排住下。至于其他人……今晚就露天将就一下吧,明天应该能腾出地方来安置。”刘尚看着海边码头正在由船登岸的众多难民,面色平静地向属下吩咐道。 自从联军本月开始在辽东海岸正式展开大面积袭扰行动之后,送来广鹿岛的难民数量和频率都比先前翻了几倍,以至于岛上难民营出现了人满为患的场景。如果不是刘尚来到广鹿岛之后便抓紧时间又兴建了一些简易房舍,加快了难民的登记和转运速度,当下的状况早就已经超出了难民营的接收能力了。 如今岛上难民营的临时住客已经超过两千,而今天这支船队送来的难民又至少有七八百人之多,他的属下只能来请示该如何安置这些新来的难民。至于军方库存的帐篷,民政人员无权征用,也只有刘尚出面跟军方打过招呼之后,难民营才能使用这些军用物资。 。 正文 第1817章 无解难题 以清军目前的兵力规模、装备水平和作战经验来看,在东北亚地区其实已经算是准一流的实力,即便是对上明军主力也丝毫不怵,但怎奈遇到海汉这个从天而降的难缠对手,不管如何行动总是处处受制,皇太极也只能感叹流年不利。 皇太极其实也曾召集文武大臣集思广益,商讨如何才能应对海汉。大臣们倒是想了不少法子,但最终都有一个问题无法解决——如何才能消除海汉在海上的优势。 在清国君臣看来,海汉军能在战场上一直占据优势的根本原因并不在于武器、战术、兵力这些显而易见的方面,而是强大的海运能力和武装舰队所来带的制海权。海汉军可以在任何时间向辽东半岛漫长海岸线上的任何一个地点投送数以千计的武装部队,达成作战目的之后又能迅速从海上撤离,让清军根本无从部署有效的防御手段,反而会很容易陷入到无休止的治安袭扰战当中——就如眼下清国统治区所面临的这种状况一样。 清军想要改变被动的颓势,这个问题必须要首先解决,但没人能拿出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虽然当初叛逃到辽东的大明水师还有不少人如今仍在军中服役,但苦于没有用武之地。在被海汉舰队扫荡了两年多之后,如今清国统治区的海岸线上连舢舨都看不到一艘,造船的地方更是全部都被捣毁殆尽,根本就看不到水师复兴的希望。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以清军目前的兵力规模、装备水平和作战经验来看,在东北亚地区其实已经算是准一流的实力,即便是对上明军主力也丝毫不怵,但怎奈遇到海汉这个从天而降的难缠对手,不管如何行动总是处处受制,皇太极也只能感叹流年不利。 皇太极其实也曾召集文武大臣集思广益,商讨如何才能应对海汉。大臣们倒是想了不少法子,但最终都有一个问题无法解决——如何才能消除海汉在海上的优势。 在清国君臣看来,海汉军能在战场上一直占据优势的根本原因并不在于武器、战术、兵力这些显而易见的方面,而是强大的海运能力和武装舰队所来带的制海权。海汉军可以在任何时间向辽东半岛漫长海岸线上的任何一个地点投送数以千计的武装部队,达成作战目的之后又能迅速从海上撤离,让清军根本无从部署有效的防御手段,反而会很容易陷入到无休止的治安袭扰战当中——就如眼下清国统治区所面临的这种状况一样。 清军想要改变被动的颓势,这个问题必须要首先解决,但没人能拿出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虽然当初叛逃到辽东的大明水师还有不少人如今仍在军中服役,但苦于没有用武之地。在被海汉舰队扫荡了两年多之后,如今清国统治区的海岸线上连舢舨都看不到一艘,造船的地方更是全部都被捣毁殆尽,根本就看不到水师复兴的希望。以清军目前的兵力规模、装备水平和作战经验来看,在东北亚地区其实已经算是准一流的实力,即便是对上明军主力也丝毫不怵,但怎奈遇到海汉这个从天而降的难缠对手,不管如何行动总是处处受制,皇太极也只能感叹流年不利。 皇太极其实也曾召集文武大臣集思广益,商讨如何才能应对海汉。大臣们倒是想了不少法子,但最终都有一个问题无法解决——如何才能消除海汉在海上的优势。 在清国君臣看来,海汉军能在战场上一直占据优势的根本原因并不在于武器、战术、兵力这些显而易见的方面,而是强大的海运能力和武装舰队所来带的制海权。海汉军可以在任何时间向辽东半岛漫长海岸线上的任何一个地点投送数以千计的武装部队,达成作战目的之后又能迅速从海上撤离,让清军根本无从部署有效的防御手段,反而会很容易陷入到无休止的治安袭扰战当中——就如眼下清国统治区所面临的这种状况一样。 清军想要改变被动的颓势,这个问题必须要首先解决,但没人能拿出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虽然当初叛逃到辽东的大明水师还有不少人如今仍在军中服役,但苦于没有用武之地。在被海汉舰队扫荡了两年多之后,如今清国统治区的海岸线上连舢舨都看不到一艘,造船的地方更是全部都被捣毁殆尽,根本就看不到水师复兴的希望。以清军目前的兵力规模、装备水平和作战经验来看,在东北亚地区其实已经算是准一流的实力,即便是对上明军主力也丝毫不怵,但怎奈遇到海汉这个从天而降的难缠对手,不管如何行动总是处处受制,皇太极也只能感叹流年不利。 皇太极其实也曾召集文武大臣集思广益,商讨如何才能应对海汉。大臣们倒是想了不少法子,但最终都有一个问题无法解决——如何才能消除海汉在海上的优势。 在清国君臣看来,海汉军能在战场上一直占据优势的根本原因并不在于武器、战术、兵力这些显而易见的方面,而是强大的海运能力和武装舰队所来带的制海权。海汉军可以在任何时间向辽东半岛漫长海岸线上的任何一个地点投送数以千计的武装部队,达成作战目的之后又能迅速从海上撤离,让清军根本无从部署有效的防御手段,反而会很容易陷入到无休止的治安袭扰战当中——就如眼下清国统治区所面临的这种状况一样。 清军想要改变被动的颓势,这个问题必须要首先解决,但没人能拿出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虽然当初叛逃到辽东的大明水师还有不少人如今仍在军中服役,但苦于没有用武之地。在被海汉舰队扫荡了两年多之后,如今清国统治区的海岸线上连舢舨都看不到一艘,造船的地方更是全部都被捣毁殆尽,根本就看不到水师复兴的希望。以清军目前的兵力规模、装备水平和作战经验来看,在东北亚地区其实已经算是准一流的实力,即便是对上明军主力也丝毫不怵,但怎奈遇到海汉这个从天而降的难缠对手,不管如何行动总是处处受制,皇太极也只能感叹流年不利。 皇太极其实也曾召集文武大臣集思广益,商讨如何才能应对海汉。大臣们倒是想了不少法子,但最终都有一个问题无法解决——如何才能消除海汉在海上的优势。 在清国君臣看来,海汉军能在战场上一直占据优势的根本原因并不在于武器、战术、兵力这些显而易见的方面,而是强大的海运能力和武装舰队所来带的制海权。海汉军可以在任何时间向辽东半岛漫长海岸线上的任何一个地点投送数以千计的武装部队,达成作战目的之后又能迅速从海上撤离,让清军根本无从部署有效的防御手段,反而会很容易陷入到无休止的治安袭扰战当中——就如眼下清国统治区所面临的这种状况一样。 清军想要改变被动的颓势,这个问题必须要首先解决,但没人能拿出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虽然当初叛逃到辽东的大明水师还有不少人如今仍在军中服役,但苦于没有用武之地。在被海汉舰队扫荡了两年多之后,如今清国统治区的海岸线上连舢舨都看不到一艘,造船的地方更是全部都被捣毁殆尽,根本就看不到水师复兴的希望。以清军目前的兵力规模、装备水平和作战经验来看,在东北亚地区其实已经算是准一流的实力,即便是对上明军主力也丝毫不怵,但怎奈遇到海汉这个从天而降的难缠对手,不管如何行动总是处处受制,皇太极也只能感叹流年不利。 皇太极其实也曾召集文武大臣集思广益,商讨如何才能应对海汉。大臣们倒是想了不少法子,但最终都有一个问题无法解决——如何才能消除海汉在海上的优势。 在清国君臣看来,海汉军能在战场上一直占据优势的根本原因并不在于武器、战术、兵力这些显而易见的方面,而是强大的海运能力和武装舰队所来带的制海权。海汉军可以在任何时间向辽东半岛漫长海岸线上的任何一个地点投送数以千计的武装部队,达成作战目的之后又能迅速从海上撤离,让清军根本无从部署有效的防御手段,反而会很容易陷入到无休止的治安袭扰战当中——就如眼下清国统治区所面临的这种状况一样。 清军想要改变被动的颓势,这个问题必须要首先解决,但没人能拿出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虽然当初叛逃到辽东的大明水师还有不少人如今仍在军中服役,但苦于没有用武之地。在被海汉舰队扫荡了两年多之后,如今清国统治区的海岸线上连舢舨都看不到一艘,造船的地方更是全部都被捣毁殆尽,根本就看不到水师复兴的希望。以清军目前的兵力规模、装备水平和作战经验来看,在东北亚地区其实已经算是准一流的实力,即便是对上明军主力也丝毫不怵,但怎奈遇到海汉这个从天而降的难缠对手,不管如何行动总是处处受制,皇太极也只能感叹流年不利。 皇太极其实也曾召集文武大臣集思广益,商讨如何才能应对海汉。大臣们倒是想了不少法子,但最终都有一个问题无法解决——如何才能消除海汉在海上的优势。 在清国君臣看来,海汉军能在战场上一直占据优势的根本原因并不在于武器、战术、兵力这些显而易见的方面,而是强大的海运能力和武装舰队所来带的制海权。海汉军可以在任何时间向辽东半岛漫长海岸线上的任何一个地点投送数以千计的武装部队,达成作战目的之后又能迅速从海上撤离,让清军根本无从部署有效的防御手段,反而会很容易陷入到无休止的治安袭扰战当中——就如眼下清国统治区所面临的这种状况一样。 清军想要改变被动的颓势,这个问题必须要首先解决,但没人能拿出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虽然当初叛逃到辽东的大明水师还有不少人如今仍在军中服役,但苦于没有用武之地。在被海汉舰队扫荡了两年多之后,如今清国统治区的海岸线上连舢舨都看不到一艘,造船的地方更是全部都被捣毁殆尽,根本就看不到水师复兴的希望。以清军目前的兵力规模、装备水平和作战经验来看,在东北亚地区其实已经算是准一流的实力,即便是对上明军主力也丝毫不怵,但怎奈遇到海汉这个从天而降的难缠对手,不管如何行动总是处处受制,皇太极也只能感叹流年不利。 皇太极其实也曾召集文武大臣集思广益,商讨如何才能应对海汉。大臣们倒是想了不少法子,但最终都有一个问题无法解决——如何才能消除海汉在海上的优势。 在清国君臣看来,海汉军能在战场上一直占据优势的根本原因并不在于武器、战术、兵力这些显而易见的方面,而是强大的海运能力和武装舰队所来带的制海权。海汉军可以在任何时间向辽东半岛漫长海岸线上的任何一个地点投送数以千计的武装部队,达成作战目的之后又能迅速从海上撤离,让清军根本无从部署有效的防御手段,反而会很容易陷入到无休止的治安袭扰战当中——就如眼下清国统治区所面临的这种状况一样。 清军想要改变被动的颓势,这个问题必须要首先解决,但没人能拿出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虽然当初叛逃到辽东的大明水师还有不少人如今仍在军中服役,但苦于没有用武之地。在被海汉舰队扫荡了两年多之后,如今清国统治区的海岸线上连舢舨都看不到一艘,造船的地方更是全部都被捣毁殆尽,根本就看不到水师复兴的希望。 。 正文 第1818章 构筑基地 对于这处基地工程而言,目前投入的劳动力数量总算是堪堪够用了。按照技术人员的建议,钱天敦分配了更多的人手到基地北线指挥修筑防御工事。由于清军是自北南下,所以这处基地能不能像一颗钉子一样钉在大同江北岸,很大程度上就得看北线能不能挡住清军的正面攻势了。 有金州地峡防线的经验在前,海汉要在这里利用地形修筑一道只有金州防线三分之一长度的防御阵地自然不在话下,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工期太短,一些工程量比较大的项目肯定难以赶在清军抵达之前完工,不得不兴建使用更多的临时防御工事来弥补防线上的薄弱之处。 如果按照清军目前的推进速度来测算,顶多十几天之后清军的先锋营就能抵达大同江一线。独立团肯定不能完全依靠尚未完工的防御工事来部署阵地,钱天敦和麾下的军官们也需要准备更详细的作战方案,来应对届时可能会出现的清军步骑兵大举冲阵的战术。 钱天敦对于自己这支部队的战斗力当然是有充分的信心,虽说与敌军的兵力对比悬殊,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海汉也同样是以举国之力在准备着这场战争。除了独立团本身的编制之外,国防部也已经就近从其他各地增派以炮兵为主的部队赶往朝鲜,如果行程顺利,届时部署在防线上的火炮数目可达百门以上,其威力恐怕会远远超出敌军的预料。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这处基地工程而言,目前投入的劳动力数量总算是堪堪够用了。按照技术人员的建议,钱天敦分配了更多的人手到基地北线指挥修筑防御工事。由于清军是自北南下,所以这处基地能不能像一颗钉子一样钉在大同江北岸,很大程度上就得看北线能不能挡住清军的正面攻势了。 有金州地峡防线的经验在前,海汉要在这里利用地形修筑一道只有金州防线三分之一长度的防御阵地自然不在话下,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工期太短,一些工程量比较大的项目肯定难以赶在清军抵达之前完工,不得不兴建使用更多的临时防御工事来弥补防线上的薄弱之处。 如果按照清军目前的推进速度来测算,顶多十几天之后清军的先锋营就能抵达大同江一线。独立团肯定不能完全依靠尚未完工的防御工事来部署阵地,钱天敦和麾下的军官们也需要准备更详细的作战方案,来应对届时可能会出现的清军步骑兵大举冲阵的战术。 钱天敦对于自己这支部队的战斗力当然是有充分的信心,虽说与敌军的兵力对比悬殊,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海汉也同样是以举国之力在准备着这场战争。除了独立团本身的编制之外,国防部也已经就近从其他各地增派以炮兵为主的部队赶往朝鲜,如果行程顺利,届时部署在防线上的火炮数目可达百门以上,其威力恐怕会远远超出敌军的预料。对于这处基地工程而言,目前投入的劳动力数量总算是堪堪够用了。按照技术人员的建议,钱天敦分配了更多的人手到基地北线指挥修筑防御工事。由于清军是自北南下,所以这处基地能不能像一颗钉子一样钉在大同江北岸,很大程度上就得看北线能不能挡住清军的正面攻势了。 有金州地峡防线的经验在前,海汉要在这里利用地形修筑一道只有金州防线三分之一长度的防御阵地自然不在话下,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工期太短,一些工程量比较大的项目肯定难以赶在清军抵达之前完工,不得不兴建使用更多的临时防御工事来弥补防线上的薄弱之处。 如果按照清军目前的推进速度来测算,顶多十几天之后清军的先锋营就能抵达大同江一线。独立团肯定不能完全依靠尚未完工的防御工事来部署阵地,钱天敦和麾下的军官们也需要准备更详细的作战方案,来应对届时可能会出现的清军步骑兵大举冲阵的战术。 钱天敦对于自己这支部队的战斗力当然是有充分的信心,虽说与敌军的兵力对比悬殊,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海汉也同样是以举国之力在准备着这场战争。除了独立团本身的编制之外,国防部也已经就近从其他各地增派以炮兵为主的部队赶往朝鲜,如果行程顺利,届时部署在防线上的火炮数目可达百门以上,其威力恐怕会远远超出敌军的预料。对于这处基地工程而言,目前投入的劳动力数量总算是堪堪够用了。按照技术人员的建议,钱天敦分配了更多的人手到基地北线指挥修筑防御工事。由于清军是自北南下,所以这处基地能不能像一颗钉子一样钉在大同江北岸,很大程度上就得看北线能不能挡住清军的正面攻势了。 有金州地峡防线的经验在前,海汉要在这里利用地形修筑一道只有金州防线三分之一长度的防御阵地自然不在话下,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工期太短,一些工程量比较大的项目肯定难以赶在清军抵达之前完工,不得不兴建使用更多的临时防御工事来弥补防线上的薄弱之处。 如果按照清军目前的推进速度来测算,顶多十几天之后清军的先锋营就能抵达大同江一线。独立团肯定不能完全依靠尚未完工的防御工事来部署阵地,钱天敦和麾下的军官们也需要准备更详细的作战方案,来应对届时可能会出现的清军步骑兵大举冲阵的战术。 钱天敦对于自己这支部队的战斗力当然是有充分的信心,虽说与敌军的兵力对比悬殊,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海汉也同样是以举国之力在准备着这场战争。除了独立团本身的编制之外,国防部也已经就近从其他各地增派以炮兵为主的部队赶往朝鲜,如果行程顺利,届时部署在防线上的火炮数目可达百门以上,其威力恐怕会远远超出敌军的预料。对于这处基地工程而言,目前投入的劳动力数量总算是堪堪够用了。按照技术人员的建议,钱天敦分配了更多的人手到基地北线指挥修筑防御工事。由于清军是自北南下,所以这处基地能不能像一颗钉子一样钉在大同江北岸,很大程度上就得看北线能不能挡住清军的正面攻势了。 有金州地峡防线的经验在前,海汉要在这里利用地形修筑一道只有金州防线三分之一长度的防御阵地自然不在话下,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工期太短,一些工程量比较大的项目肯定难以赶在清军抵达之前完工,不得不兴建使用更多的临时防御工事来弥补防线上的薄弱之处。 如果按照清军目前的推进速度来测算,顶多十几天之后清军的先锋营就能抵达大同江一线。独立团肯定不能完全依靠尚未完工的防御工事来部署阵地,钱天敦和麾下的军官们也需要准备更详细的作战方案,来应对届时可能会出现的清军步骑兵大举冲阵的战术。 钱天敦对于自己这支部队的战斗力当然是有充分的信心,虽说与敌军的兵力对比悬殊,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海汉也同样是以举国之力在准备着这场战争。除了独立团本身的编制之外,国防部也已经就近从其他各地增派以炮兵为主的部队赶往朝鲜,如果行程顺利,届时部署在防线上的火炮数目可达百门以上,其威力恐怕会远远超出敌军的预料。对于这处基地工程而言,目前投入的劳动力数量总算是堪堪够用了。按照技术人员的建议,钱天敦分配了更多的人手到基地北线指挥修筑防御工事。由于清军是自北南下,所以这处基地能不能像一颗钉子一样钉在大同江北岸,很大程度上就得看北线能不能挡住清军的正面攻势了。 有金州地峡防线的经验在前,海汉要在这里利用地形修筑一道只有金州防线三分之一长度的防御阵地自然不在话下,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工期太短,一些工程量比较大的项目肯定难以赶在清军抵达之前完工,不得不兴建使用更多的临时防御工事来弥补防线上的薄弱之处。 如果按照清军目前的推进速度来测算,顶多十几天之后清军的先锋营就能抵达大同江一线。独立团肯定不能完全依靠尚未完工的防御工事来部署阵地,钱天敦和麾下的军官们也需要准备更详细的作战方案,来应对届时可能会出现的清军步骑兵大举冲阵的战术。 钱天敦对于自己这支部队的战斗力当然是有充分的信心,虽说与敌军的兵力对比悬殊,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海汉也同样是以举国之力在准备着这场战争。除了独立团本身的编制之外,国防部也已经就近从其他各地增派以炮兵为主的部队赶往朝鲜,如果行程顺利,届时部署在防线上的火炮数目可达百门以上,其威力恐怕会远远超出敌军的预料。对于这处基地工程而言,目前投入的劳动力数量总算是堪堪够用了。按照技术人员的建议,钱天敦分配了更多的人手到基地北线指挥修筑防御工事。由于清军是自北南下,所以这处基地能不能像一颗钉子一样钉在大同江北岸,很大程度上就得看北线能不能挡住清军的正面攻势了。 有金州地峡防线的经验在前,海汉要在这里利用地形修筑一道只有金州防线三分之一长度的防御阵地自然不在话下,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工期太短,一些工程量比较大的项目肯定难以赶在清军抵达之前完工,不得不兴建使用更多的临时防御工事来弥补防线上的薄弱之处。 如果按照清军目前的推进速度来测算,顶多十几天之后清军的先锋营就能抵达大同江一线。独立团肯定不能完全依靠尚未完工的防御工事来部署阵地,钱天敦和麾下的军官们也需要准备更详细的作战方案,来应对届时可能会出现的清军步骑兵大举冲阵的战术。 钱天敦对于自己这支部队的战斗力当然是有充分的信心,虽说与敌军的兵力对比悬殊,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海汉也同样是以举国之力在准备着这场战争。除了独立团本身的编制之外,国防部也已经就近从其他各地增派以炮兵为主的部队赶往朝鲜,如果行程顺利,届时部署在防线上的火炮数目可达百门以上,其威力恐怕会远远超出敌军的预料。对于这处基地工程而言,目前投入的劳动力数量总算是堪堪够用了。按照技术人员的建议,钱天敦分配了更多的人手到基地北线指挥修筑防御工事。由于清军是自北南下,所以这处基地能不能像一颗钉子一样钉在大同江北岸,很大程度上就得看北线能不能挡住清军的正面攻势了。 有金州地峡防线的经验在前,海汉要在这里利用地形修筑一道只有金州防线三分之一长度的防御阵地自然不在话下,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工期太短,一些工程量比较大的项目肯定难以赶在清军抵达之前完工,不得不兴建使用更多的临时防御工事来弥补防线上的薄弱之处。 如果按照清军目前的推进速度来测算,顶多十几天之后清军的先锋营就能抵达大同江一线。独立团肯定不能完全依靠尚未完工的防御工事来部署阵地,钱天敦和麾下的军官们也需要准备更详细的作战方案,来应对届时可能会出现的清军步骑兵大举冲阵的战术。 钱天敦对于自己这支部队的战斗力当然是有充分的信心,虽说与敌军的兵力对比悬殊,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海汉也同样是以举国之力在准备着这场战争。除了独立团本身的编制之外,国防部也已经就近从其他各地增派以炮兵为主的部队赶往朝鲜,如果行程顺利,届时部署在防线上的火炮数目可达百门以上,其威力恐怕会远远超出敌军的预料。 。 正文 第1819章 战局吃紧 在被海汉反复压榨了多次之后,说实话朝鲜国库到目前为止已经没有太多的油水了,库存的黄金早就不足千两之数,之前交给海汉的军费,一部分便是金尚宪号召南方支持主战派的一些富商地主东拼西凑出来。如今再要弄一千两黄金拯救战局,金尚宪肯定不指望还能从国库里掏出几文钱了,多半还得凭着他这张老脸去从民间化缘。 即便金尚宪在朝鲜官场位高权重颇有影响力,但涉及到大笔费用支出这么实际的状况,他也得费不少气力才能筹到千两黄金。但如果战局就这么一直败退下去,恐怕南方的金主们也无法坚持太长的时间——要是砸下重金还是打不过清军,那为什么不直接投降把钱财送给清军就好,这样起码还能少拉点仇恨值,保住一家老小的平安。 金尚宪咬咬牙应道“军费老夫可以去设法筹集,但这清军的攻势却必须要得到有效减缓才行,否则国内人心浮动,老夫也难以劝说陛下继续坚持对清国采取强硬立场。其中难处,还望钱将军见谅!” 金尚宪这还真不是故意叫苦,他所主导的主战派如今日子并不好过,自海汉舰队撤出鸭绿江以来,朝鲜军几乎无一胜绩,已经一路败退几百里,并且看目前的形势还得继续往南收缩防区,这自然不是朝野所乐于见到的情况。而官场上主张与清国议和保国的另外一派,原本已经随着海汉军的到来偃旗息鼓,可如今又重新开始发出了声响,尝试着要撬动金尚宪一派在朝鲜官场的地位。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被海汉反复压榨了多次之后,说实话朝鲜国库到目前为止已经没有太多的油水了,库存的黄金早就不足千两之数,之前交给海汉的军费,一部分便是金尚宪号召南方支持主战派的一些富商地主东拼西凑出来。如今再要弄一千两黄金拯救战局,金尚宪肯定不指望还能从国库里掏出几文钱了,多半还得凭着他这张老脸去从民间化缘。 即便金尚宪在朝鲜官场位高权重颇有影响力,但涉及到大笔费用支出这么实际的状况,他也得费不少气力才能筹到千两黄金。但如果战局就这么一直败退下去,恐怕南方的金主们也无法坚持太长的时间——要是砸下重金还是打不过清军,那为什么不直接投降把钱财送给清军就好,这样起码还能少拉点仇恨值,保住一家老小的平安。 金尚宪咬咬牙应道“军费老夫可以去设法筹集,但这清军的攻势却必须要得到有效减缓才行,否则国内人心浮动,老夫也难以劝说陛下继续坚持对清国采取强硬立场。其中难处,还望钱将军见谅!” 金尚宪这还真不是故意叫苦,他所主导的主战派如今日子并不好过,自海汉舰队撤出鸭绿江以来,朝鲜军几乎无一胜绩,已经一路败退几百里,并且看目前的形势还得继续往南收缩防区,这自然不是朝野所乐于见到的情况。而官场上主张与清国议和保国的另外一派,原本已经随着海汉军的到来偃旗息鼓,可如今又重新开始发出了声响,尝试着要撬动金尚宪一派在朝鲜官场的地位。在被海汉反复压榨了多次之后,说实话朝鲜国库到目前为止已经没有太多的油水了,库存的黄金早就不足千两之数,之前交给海汉的军费,一部分便是金尚宪号召南方支持主战派的一些富商地主东拼西凑出来。如今再要弄一千两黄金拯救战局,金尚宪肯定不指望还能从国库里掏出几文钱了,多半还得凭着他这张老脸去从民间化缘。 即便金尚宪在朝鲜官场位高权重颇有影响力,但涉及到大笔费用支出这么实际的状况,他也得费不少气力才能筹到千两黄金。但如果战局就这么一直败退下去,恐怕南方的金主们也无法坚持太长的时间——要是砸下重金还是打不过清军,那为什么不直接投降把钱财送给清军就好,这样起码还能少拉点仇恨值,保住一家老小的平安。 金尚宪咬咬牙应道“军费老夫可以去设法筹集,但这清军的攻势却必须要得到有效减缓才行,否则国内人心浮动,老夫也难以劝说陛下继续坚持对清国采取强硬立场。其中难处,还望钱将军见谅!” 金尚宪这还真不是故意叫苦,他所主导的主战派如今日子并不好过,自海汉舰队撤出鸭绿江以来,朝鲜军几乎无一胜绩,已经一路败退几百里,并且看目前的形势还得继续往南收缩防区,这自然不是朝野所乐于见到的情况。而官场上主张与清国议和保国的另外一派,原本已经随着海汉军的到来偃旗息鼓,可如今又重新开始发出了声响,尝试着要撬动金尚宪一派在朝鲜官场的地位。在被海汉反复压榨了多次之后,说实话朝鲜国库到目前为止已经没有太多的油水了,库存的黄金早就不足千两之数,之前交给海汉的军费,一部分便是金尚宪号召南方支持主战派的一些富商地主东拼西凑出来。如今再要弄一千两黄金拯救战局,金尚宪肯定不指望还能从国库里掏出几文钱了,多半还得凭着他这张老脸去从民间化缘。 即便金尚宪在朝鲜官场位高权重颇有影响力,但涉及到大笔费用支出这么实际的状况,他也得费不少气力才能筹到千两黄金。但如果战局就这么一直败退下去,恐怕南方的金主们也无法坚持太长的时间——要是砸下重金还是打不过清军,那为什么不直接投降把钱财送给清军就好,这样起码还能少拉点仇恨值,保住一家老小的平安。 金尚宪咬咬牙应道“军费老夫可以去设法筹集,但这清军的攻势却必须要得到有效减缓才行,否则国内人心浮动,老夫也难以劝说陛下继续坚持对清国采取强硬立场。其中难处,还望钱将军见谅!” 金尚宪这还真不是故意叫苦,他所主导的主战派如今日子并不好过,自海汉舰队撤出鸭绿江以来,朝鲜军几乎无一胜绩,已经一路败退几百里,并且看目前的形势还得继续往南收缩防区,这自然不是朝野所乐于见到的情况。而官场上主张与清国议和保国的另外一派,原本已经随着海汉军的到来偃旗息鼓,可如今又重新开始发出了声响,尝试着要撬动金尚宪一派在朝鲜官场的地位。在被海汉反复压榨了多次之后,说实话朝鲜国库到目前为止已经没有太多的油水了,库存的黄金早就不足千两之数,之前交给海汉的军费,一部分便是金尚宪号召南方支持主战派的一些富商地主东拼西凑出来。如今再要弄一千两黄金拯救战局,金尚宪肯定不指望还能从国库里掏出几文钱了,多半还得凭着他这张老脸去从民间化缘。 即便金尚宪在朝鲜官场位高权重颇有影响力,但涉及到大笔费用支出这么实际的状况,他也得费不少气力才能筹到千两黄金。但如果战局就这么一直败退下去,恐怕南方的金主们也无法坚持太长的时间——要是砸下重金还是打不过清军,那为什么不直接投降把钱财送给清军就好,这样起码还能少拉点仇恨值,保住一家老小的平安。 金尚宪咬咬牙应道“军费老夫可以去设法筹集,但这清军的攻势却必须要得到有效减缓才行,否则国内人心浮动,老夫也难以劝说陛下继续坚持对清国采取强硬立场。其中难处,还望钱将军见谅!” 金尚宪这还真不是故意叫苦,他所主导的主战派如今日子并不好过,自海汉舰队撤出鸭绿江以来,朝鲜军几乎无一胜绩,已经一路败退几百里,并且看目前的形势还得继续往南收缩防区,这自然不是朝野所乐于见到的情况。而官场上主张与清国议和保国的另外一派,原本已经随着海汉军的到来偃旗息鼓,可如今又重新开始发出了声响,尝试着要撬动金尚宪一派在朝鲜官场的地位。在被海汉反复压榨了多次之后,说实话朝鲜国库到目前为止已经没有太多的油水了,库存的黄金早就不足千两之数,之前交给海汉的军费,一部分便是金尚宪号召南方支持主战派的一些富商地主东拼西凑出来。如今再要弄一千两黄金拯救战局,金尚宪肯定不指望还能从国库里掏出几文钱了,多半还得凭着他这张老脸去从民间化缘。 即便金尚宪在朝鲜官场位高权重颇有影响力,但涉及到大笔费用支出这么实际的状况,他也得费不少气力才能筹到千两黄金。但如果战局就这么一直败退下去,恐怕南方的金主们也无法坚持太长的时间——要是砸下重金还是打不过清军,那为什么不直接投降把钱财送给清军就好,这样起码还能少拉点仇恨值,保住一家老小的平安。 金尚宪咬咬牙应道“军费老夫可以去设法筹集,但这清军的攻势却必须要得到有效减缓才行,否则国内人心浮动,老夫也难以劝说陛下继续坚持对清国采取强硬立场。其中难处,还望钱将军见谅!” 金尚宪这还真不是故意叫苦,他所主导的主战派如今日子并不好过,自海汉舰队撤出鸭绿江以来,朝鲜军几乎无一胜绩,已经一路败退几百里,并且看目前的形势还得继续往南收缩防区,这自然不是朝野所乐于见到的情况。而官场上主张与清国议和保国的另外一派,原本已经随着海汉军的到来偃旗息鼓,可如今又重新开始发出了声响,尝试着要撬动金尚宪一派在朝鲜官场的地位。在被海汉反复压榨了多次之后,说实话朝鲜国库到目前为止已经没有太多的油水了,库存的黄金早就不足千两之数,之前交给海汉的军费,一部分便是金尚宪号召南方支持主战派的一些富商地主东拼西凑出来。如今再要弄一千两黄金拯救战局,金尚宪肯定不指望还能从国库里掏出几文钱了,多半还得凭着他这张老脸去从民间化缘。 即便金尚宪在朝鲜官场位高权重颇有影响力,但涉及到大笔费用支出这么实际的状况,他也得费不少气力才能筹到千两黄金。但如果战局就这么一直败退下去,恐怕南方的金主们也无法坚持太长的时间——要是砸下重金还是打不过清军,那为什么不直接投降把钱财送给清军就好,这样起码还能少拉点仇恨值,保住一家老小的平安。 金尚宪咬咬牙应道“军费老夫可以去设法筹集,但这清军的攻势却必须要得到有效减缓才行,否则国内人心浮动,老夫也难以劝说陛下继续坚持对清国采取强硬立场。其中难处,还望钱将军见谅!” 金尚宪这还真不是故意叫苦,他所主导的主战派如今日子并不好过,自海汉舰队撤出鸭绿江以来,朝鲜军几乎无一胜绩,已经一路败退几百里,并且看目前的形势还得继续往南收缩防区,这自然不是朝野所乐于见到的情况。而官场上主张与清国议和保国的另外一派,原本已经随着海汉军的到来偃旗息鼓,可如今又重新开始发出了声响,尝试着要撬动金尚宪一派在朝鲜官场的地位。在被海汉反复压榨了多次之后,说实话朝鲜国库到目前为止已经没有太多的油水了,库存的黄金早就不足千两之数,之前交给海汉的军费,一部分便是金尚宪号召南方支持主战派的一些富商地主东拼西凑出来。如今再要弄一千两黄金拯救战局,金尚宪肯定不指望还能从国库里掏出几文钱了,多半还得凭着他这张老脸去从民间化缘。 即便金尚宪在朝鲜官场位高权重颇有影响力,但涉及到大笔费用支出这么实际的状况,他也得费不少气力才能筹到千两黄金。 。 正文 第1820章 拖延作战 虽然福建水师没有足够的兵力完全封锁大宁江,但要提防着清军组织大规模的渡江行动却不难,毕竟几十几百人的小股部队和几千几万人的大部队在渡江前的动静大不一样,后者需要提前进行集结,并在江边安排大量渡江载具,这很容易就会被江上巡逻的舰船所发现。所以几天下来清军虽然零零散散也有好几百人渡过了大宁江,但基本上都没能掀起任何的浪花,到了江对岸便被以逸待劳的朝鲜守军分头消灭了。 这样的僵局持续了三天之后,急眼的清军甚至开始尝试在夜间用木筏渡江,以躲避福建水师的监控。但这种渡江方式的风险也相当大,夜间能见度差,渡江的木筏本来就不易操控,为了不在河面上相互碰撞还得拉开距离出发,这样即便是侥幸渡江成功,木筏的靠岸地点也会变得相当分散,小分队仍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集结。带队渡江的军官甚至都不知道那些尚未出现的小分队到底是漂流去了下游江岸,还是直接翻在了江里。 采用这样的办法摸黑渡江,一夜之间倒是能送不少人过江,但所付出的代价也非常大,除了不幸翻在江里喂鱼的倒霉鬼,零散登陆的清军也很难在清晨抗衡前来江岸巡逻的大股朝鲜守军,并没有比之前白天偷渡的状况好多少。而朝鲜军慢慢习惯这样以多打少的战斗环境之后,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甚至开始在几处主要的渡江点岸边用清军人头筑起了京观。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虽然福建水师没有足够的兵力完全封锁大宁江,但要提防着清军组织大规模的渡江行动却不难,毕竟几十几百人的小股部队和几千几万人的大部队在渡江前的动静大不一样,后者需要提前进行集结,并在江边安排大量渡江载具,这很容易就会被江上巡逻的舰船所发现。所以几天下来清军虽然零零散散也有好几百人渡过了大宁江,但基本上都没能掀起任何的浪花,到了江对岸便被以逸待劳的朝鲜守军分头消灭了。 这样的僵局持续了三天之后,急眼的清军甚至开始尝试在夜间用木筏渡江,以躲避福建水师的监控。但这种渡江方式的风险也相当大,夜间能见度差,渡江的木筏本来就不易操控,为了不在河面上相互碰撞还得拉开距离出发,这样即便是侥幸渡江成功,木筏的靠岸地点也会变得相当分散,小分队仍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集结。带队渡江的军官甚至都不知道那些尚未出现的小分队到底是漂流去了下游江岸,还是直接翻在了江里。 采用这样的办法摸黑渡江,一夜之间倒是能送不少人过江,但所付出的代价也非常大,除了不幸翻在江里喂鱼的倒霉鬼,零散登陆的清军也很难在清晨抗衡前来江岸巡逻的大股朝鲜守军,并没有比之前白天偷渡的状况好多少。而朝鲜军慢慢习惯这样以多打少的战斗环境之后,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甚至开始在几处主要的渡江点岸边用清军人头筑起了京观。 虽然福建水师没有足够的兵力完全封锁大宁江,但要提防着清军组织大规模的渡江行动却不难,毕竟几十几百人的小股部队和几千几万人的大部队在渡江前的动静大不一样,后者需要提前进行集结,并在江边安排大量渡江载具,这很容易就会被江上巡逻的舰船所发现。所以几天下来清军虽然零零散散也有好几百人渡过了大宁江,但基本上都没能掀起任何的浪花,到了江对岸便被以逸待劳的朝鲜守军分头消灭了。 这样的僵局持续了三天之后,急眼的清军甚至开始尝试在夜间用木筏渡江,以躲避福建水师的监控。但这种渡江方式的风险也相当大,夜间能见度差,渡江的木筏本来就不易操控,为了不在河面上相互碰撞还得拉开距离出发,这样即便是侥幸渡江成功,木筏的靠岸地点也会变得相当分散,小分队仍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集结。带队渡江的军官甚至都不知道那些尚未出现的小分队到底是漂流去了下游江岸,还是直接翻在了江里。 采用这样的办法摸黑渡江,一夜之间倒是能送不少人过江,但所付出的代价也非常大,除了不幸翻在江里喂鱼的倒霉鬼,零散登陆的清军也很难在清晨抗衡前来江岸巡逻的大股朝鲜守军,并没有比之前白天偷渡的状况好多少。而朝鲜军慢慢习惯这样以多打少的战斗环境之后,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甚至开始在几处主要的渡江点岸边用清军人头筑起了京观。 虽然福建水师没有足够的兵力完全封锁大宁江,但要提防着清军组织大规模的渡江行动却不难,毕竟几十几百人的小股部队和几千几万人的大部队在渡江前的动静大不一样,后者需要提前进行集结,并在江边安排大量渡江载具,这很容易就会被江上巡逻的舰船所发现。所以几天下来清军虽然零零散散也有好几百人渡过了大宁江,但基本上都没能掀起任何的浪花,到了江对岸便被以逸待劳的朝鲜守军分头消灭了。 这样的僵局持续了三天之后,急眼的清军甚至开始尝试在夜间用木筏渡江,以躲避福建水师的监控。但这种渡江方式的风险也相当大,夜间能见度差,渡江的木筏本来就不易操控,为了不在河面上相互碰撞还得拉开距离出发,这样即便是侥幸渡江成功,木筏的靠岸地点也会变得相当分散,小分队仍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集结。带队渡江的军官甚至都不知道那些尚未出现的小分队到底是漂流去了下游江岸,还是直接翻在了江里。 采用这样的办法摸黑渡江,一夜之间倒是能送不少人过江,但所付出的代价也非常大,除了不幸翻在江里喂鱼的倒霉鬼,零散登陆的清军也很难在清晨抗衡前来江岸巡逻的大股朝鲜守军,并没有比之前白天偷渡的状况好多少。而朝鲜军慢慢习惯这样以多打少的战斗环境之后,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甚至开始在几处主要的渡江点岸边用清军人头筑起了京观。 虽然福建水师没有足够的兵力完全封锁大宁江,但要提防着清军组织大规模的渡江行动却不难,毕竟几十几百人的小股部队和几千几万人的大部队在渡江前的动静大不一样,后者需要提前进行集结,并在江边安排大量渡江载具,这很容易就会被江上巡逻的舰船所发现。所以几天下来清军虽然零零散散也有好几百人渡过了大宁江,但基本上都没能掀起任何的浪花,到了江对岸便被以逸待劳的朝鲜守军分头消灭了。 这样的僵局持续了三天之后,急眼的清军甚至开始尝试在夜间用木筏渡江,以躲避福建水师的监控。但这种渡江方式的风险也相当大,夜间能见度差,渡江的木筏本来就不易操控,为了不在河面上相互碰撞还得拉开距离出发,这样即便是侥幸渡江成功,木筏的靠岸地点也会变得相当分散,小分队仍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集结。带队渡江的军官甚至都不知道那些尚未出现的小分队到底是漂流去了下游江岸,还是直接翻在了江里。 采用这样的办法摸黑渡江,一夜之间倒是能送不少人过江,但所付出的代价也非常大,除了不幸翻在江里喂鱼的倒霉鬼,零散登陆的清军也很难在清晨抗衡前来江岸巡逻的大股朝鲜守军,并没有比之前白天偷渡的状况好多少。而朝鲜军慢慢习惯这样以多打少的战斗环境之后,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甚至开始在几处主要的渡江点岸边用清军人头筑起了京观。 虽然福建水师没有足够的兵力完全封锁大宁江,但要提防着清军组织大规模的渡江行动却不难,毕竟几十几百人的小股部队和几千几万人的大部队在渡江前的动静大不一样,后者需要提前进行集结,并在江边安排大量渡江载具,这很容易就会被江上巡逻的舰船所发现。所以几天下来清军虽然零零散散也有好几百人渡过了大宁江,但基本上都没能掀起任何的浪花,到了江对岸便被以逸待劳的朝鲜守军分头消灭了。 这样的僵局持续了三天之后,急眼的清军甚至开始尝试在夜间用木筏渡江,以躲避福建水师的监控。但这种渡江方式的风险也相当大,夜间能见度差,渡江的木筏本来就不易操控,为了不在河面上相互碰撞还得拉开距离出发,这样即便是侥幸渡江成功,木筏的靠岸地点也会变得相当分散,小分队仍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集结。带队渡江的军官甚至都不知道那些尚未出现的小分队到底是漂流去了下游江岸,还是直接翻在了江里。 采用这样的办法摸黑渡江,一夜之间倒是能送不少人过江,但所付出的代价也非常大,除了不幸翻在江里喂鱼的倒霉鬼,零散登陆的清军也很难在清晨抗衡前来江岸巡逻的大股朝鲜守军,并没有比之前白天偷渡的状况好多少。而朝鲜军慢慢习惯这样以多打少的战斗环境之后,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甚至开始在几处主要的渡江点岸边用清军人头筑起了京观。 虽然福建水师没有足够的兵力完全封锁大宁江,但要提防着清军组织大规模的渡江行动却不难,毕竟几十几百人的小股部队和几千几万人的大部队在渡江前的动静大不一样,后者需要提前进行集结,并在江边安排大量渡江载具,这很容易就会被江上巡逻的舰船所发现。所以几天下来清军虽然零零散散也有好几百人渡过了大宁江,但基本上都没能掀起任何的浪花,到了江对岸便被以逸待劳的朝鲜守军分头消灭了。 这样的僵局持续了三天之后,急眼的清军甚至开始尝试在夜间用木筏渡江,以躲避福建水师的监控。但这种渡江方式的风险也相当大,夜间能见度差,渡江的木筏本来就不易操控,为了不在河面上相互碰撞还得拉开距离出发,这样即便是侥幸渡江成功,木筏的靠岸地点也会变得相当分散,小分队仍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集结。带队渡江的军官甚至都不知道那些尚未出现的小分队到底是漂流去了下游江岸,还是直接翻在了江里。 采用这样的办法摸黑渡江,一夜之间倒是能送不少人过江,但所付出的代价也非常大,除了不幸翻在江里喂鱼的倒霉鬼,零散登陆的清军也很难在清晨抗衡前来江岸巡逻的大股朝鲜守军,并没有比之前白天偷渡的状况好多少。而朝鲜军慢慢习惯这样以多打少的战斗环境之后,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甚至开始在几处主要的渡江点岸边用清军人头筑起了京观。 虽然福建水师没有足够的兵力完全封锁大宁江,但要提防着清军组织大规模的渡江行动却不难,毕竟几十几百人的小股部队和几千几万人的大部队在渡江前的动静大不一样,后者需要提前进行集结,并在江边安排大量渡江载具,这很容易就会被江上巡逻的舰船所发现。所以几天下来清军虽然零零散散也有好几百人渡过了大宁江,但基本上都没能掀起任何的浪花,到了江对岸便被以逸待劳的朝鲜守军分头消灭了。 这样的僵局持续了三天之后,急眼的清军甚至开始尝试在夜间用木筏渡江,以躲避福建水师的监控。但这种渡江方式的风险也相当大,夜间能见度差,渡江的木筏本来就不易操控,为了不在河面上相互碰撞还得拉开距离出发,这样即便是侥幸渡江成功,木筏的靠岸地点也会变得相当分散,小分队仍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集结。 。 正文 第1821章 厉兵秣马 在清军跨过鸭绿江攻入朝鲜期间,联军舰队也几乎没有得到过多少休息时间,每一天都在持续对辽东海岸附近区域作地毯式的扫荡。这样高频率的行动自然收获也是颇为丰厚,仅在此期间从这一区域掳回的汉人难民就超过了五千人,很多村镇都被联军整体打包带走,用十室九空来形容这片区域中的人口聚居点现状也不为过。 而前段时间调派到这片区域驻防的三千多清军虽然也尝试了进行抵抗,但怎奈兵力分散的状况下根本就不是联军的对手,反倒是在历次的小规模战斗中折损了近半人手,剩下的残兵败将也只能退到内陆山区以避开联军锋芒。而联军在此过程中因为作战目的明确,战术部署得当,加之实力也大大超过对手,所以伤亡数字相对而言就小得多了,双方的实际战损比超过二十比一,这对于联军来说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程度。 对于福建水师被单独调往朝鲜作战一事,安南和葡萄牙两国并没有表示出异议。这次北上的联军舰队中,福建出动的兵力和舰船数目都是仅次于海汉,在联军尚未结束辽东这边的行动之前,由其前往朝鲜负责执行针对清军的作战任务,也算是情理之中的安排。 而在这段行动期间,位于广鹿岛的难民营持续爆满,王汤姆索性便将更多的难民分配去了位于朝鲜的大同江基地。为了能够让当地的难民管理尽快走上正轨,王汤姆还特地给金州发了电报,要求将刘尚暂时调去朝鲜,为当地培训一批负责民政和宣传工作的人员。 对于这个调令,金州当局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毕竟目前金州这边风平浪静,清军也没打算主动在辽东半岛开辟第二战场,所以社会秩序还算是比较平静,而刘尚也有一帮属下能够暂时顶替他的工作。于是接到调令的刘尚在安排完岛上难民的转运计划之后,便搭乘海军的运输船先去到石城岛附近与联军舰队会合,再随运送难民的船队南下前往朝鲜。 刘尚在此之前并未造访过朝鲜国,因此对于这趟差事多少还是有一点新鲜感。他大致知道海汉目前在朝鲜海岸圈了一块地修建军事基地,不过对于当地所面临的战争压力,也是在途中才慢慢了解到详细的状况。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清军跨过鸭绿江攻入朝鲜期间,联军舰队也几乎没有得到过多少休息时间,每一天都在持续对辽东海岸附近区域作地毯式的扫荡。这样高频率的行动自然收获也是颇为丰厚,仅在此期间从这一区域掳回的汉人难民就超过了五千人,很多村镇都被联军整体打包带走,用十室九空来形容这片区域中的人口聚居点现状也不为过。 而前段时间调派到这片区域驻防的三千多清军虽然也尝试了进行抵抗,但怎奈兵力分散的状况下根本就不是联军的对手,反倒是在历次的小规模战斗中折损了近半人手,剩下的残兵败将也只能退到内陆山区以避开联军锋芒。而联军在此过程中因为作战目的明确,战术部署得当,加之实力也大大超过对手,所以伤亡数字相对而言就小得多了,双方的实际战损比超过二十比一,这对于联军来说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程度。 对于福建水师被单独调往朝鲜作战一事,安南和葡萄牙两国并没有表示出异议。这次北上的联军舰队中,福建出动的兵力和舰船数目都是仅次于海汉,在联军尚未结束辽东这边的行动之前,由其前往朝鲜负责执行针对清军的作战任务,也算是情理之中的安排。 而在这段行动期间,位于广鹿岛的难民营持续爆满,王汤姆索性便将更多的难民分配去了位于朝鲜的大同江基地。为了能够让当地的难民管理尽快走上正轨,王汤姆还特地给金州发了电报,要求将刘尚暂时调去朝鲜,为当地培训一批负责民政和宣传工作的人员。 对于这个调令,金州当局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毕竟目前金州这边风平浪静,清军也没打算主动在辽东半岛开辟第二战场,所以社会秩序还算是比较平静,而刘尚也有一帮属下能够暂时顶替他的工作。于是接到调令的刘尚在安排完岛上难民的转运计划之后,便搭乘海军的运输船先去到石城岛附近与联军舰队会合,再随运送难民的船队南下前往朝鲜。 刘尚在此之前并未造访过朝鲜国,因此对于这趟差事多少还是有一点新鲜感。他大致知道海汉目前在朝鲜海岸圈了一块地修建军事基地,不过对于当地所面临的战争压力,也是在途中才慢慢了解到详细的状况。在清军跨过鸭绿江攻入朝鲜期间,联军舰队也几乎没有得到过多少休息时间,每一天都在持续对辽东海岸附近区域作地毯式的扫荡。这样高频率的行动自然收获也是颇为丰厚,仅在此期间从这一区域掳回的汉人难民就超过了五千人,很多村镇都被联军整体打包带走,用十室九空来形容这片区域中的人口聚居点现状也不为过。 而前段时间调派到这片区域驻防的三千多清军虽然也尝试了进行抵抗,但怎奈兵力分散的状况下根本就不是联军的对手,反倒是在历次的小规模战斗中折损了近半人手,剩下的残兵败将也只能退到内陆山区以避开联军锋芒。而联军在此过程中因为作战目的明确,战术部署得当,加之实力也大大超过对手,所以伤亡数字相对而言就小得多了,双方的实际战损比超过二十比一,这对于联军来说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程度。 对于福建水师被单独调往朝鲜作战一事,安南和葡萄牙两国并没有表示出异议。这次北上的联军舰队中,福建出动的兵力和舰船数目都是仅次于海汉,在联军尚未结束辽东这边的行动之前,由其前往朝鲜负责执行针对清军的作战任务,也算是情理之中的安排。 而在这段行动期间,位于广鹿岛的难民营持续爆满,王汤姆索性便将更多的难民分配去了位于朝鲜的大同江基地。为了能够让当地的难民管理尽快走上正轨,王汤姆还特地给金州发了电报,要求将刘尚暂时调去朝鲜,为当地培训一批负责民政和宣传工作的人员。 对于这个调令,金州当局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毕竟目前金州这边风平浪静,清军也没打算主动在辽东半岛开辟第二战场,所以社会秩序还算是比较平静,而刘尚也有一帮属下能够暂时顶替他的工作。于是接到调令的刘尚在安排完岛上难民的转运计划之后,便搭乘海军的运输船先去到石城岛附近与联军舰队会合,再随运送难民的船队南下前往朝鲜。 刘尚在此之前并未造访过朝鲜国,因此对于这趟差事多少还是有一点新鲜感。他大致知道海汉目前在朝鲜海岸圈了一块地修建军事基地,不过对于当地所面临的战争压力,也是在途中才慢慢了解到详细的状况。在清军跨过鸭绿江攻入朝鲜期间,联军舰队也几乎没有得到过多少休息时间,每一天都在持续对辽东海岸附近区域作地毯式的扫荡。这样高频率的行动自然收获也是颇为丰厚,仅在此期间从这一区域掳回的汉人难民就超过了五千人,很多村镇都被联军整体打包带走,用十室九空来形容这片区域中的人口聚居点现状也不为过。 而前段时间调派到这片区域驻防的三千多清军虽然也尝试了进行抵抗,但怎奈兵力分散的状况下根本就不是联军的对手,反倒是在历次的小规模战斗中折损了近半人手,剩下的残兵败将也只能退到内陆山区以避开联军锋芒。而联军在此过程中因为作战目的明确,战术部署得当,加之实力也大大超过对手,所以伤亡数字相对而言就小得多了,双方的实际战损比超过二十比一,这对于联军来说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程度。 对于福建水师被单独调往朝鲜作战一事,安南和葡萄牙两国并没有表示出异议。这次北上的联军舰队中,福建出动的兵力和舰船数目都是仅次于海汉,在联军尚未结束辽东这边的行动之前,由其前往朝鲜负责执行针对清军的作战任务,也算是情理之中的安排。 而在这段行动期间,位于广鹿岛的难民营持续爆满,王汤姆索性便将更多的难民分配去了位于朝鲜的大同江基地。为了能够让当地的难民管理尽快走上正轨,王汤姆还特地给金州发了电报,要求将刘尚暂时调去朝鲜,为当地培训一批负责民政和宣传工作的人员。 对于这个调令,金州当局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毕竟目前金州这边风平浪静,清军也没打算主动在辽东半岛开辟第二战场,所以社会秩序还算是比较平静,而刘尚也有一帮属下能够暂时顶替他的工作。于是接到调令的刘尚在安排完岛上难民的转运计划之后,便搭乘海军的运输船先去到石城岛附近与联军舰队会合,再随运送难民的船队南下前往朝鲜。 刘尚在此之前并未造访过朝鲜国,因此对于这趟差事多少还是有一点新鲜感。他大致知道海汉目前在朝鲜海岸圈了一块地修建军事基地,不过对于当地所面临的战争压力,也是在途中才慢慢了解到详细的状况。在清军跨过鸭绿江攻入朝鲜期间,联军舰队也几乎没有得到过多少休息时间,每一天都在持续对辽东海岸附近区域作地毯式的扫荡。这样高频率的行动自然收获也是颇为丰厚,仅在此期间从这一区域掳回的汉人难民就超过了五千人,很多村镇都被联军整体打包带走,用十室九空来形容这片区域中的人口聚居点现状也不为过。 而前段时间调派到这片区域驻防的三千多清军虽然也尝试了进行抵抗,但怎奈兵力分散的状况下根本就不是联军的对手,反倒是在历次的小规模战斗中折损了近半人手,剩下的残兵败将也只能退到内陆山区以避开联军锋芒。而联军在此过程中因为作战目的明确,战术部署得当,加之实力也大大超过对手,所以伤亡数字相对而言就小得多了,双方的实际战损比超过二十比一,这对于联军来说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程度。 对于福建水师被单独调往朝鲜作战一事,安南和葡萄牙两国并没有表示出异议。这次北上的联军舰队中,福建出动的兵力和舰船数目都是仅次于海汉,在联军尚未结束辽东这边的行动之前,由其前往朝鲜负责执行针对清军的作战任务,也算是情理之中的安排。 而在这段行动期间,位于广鹿岛的难民营持续爆满,王汤姆索性便将更多的难民分配去了位于朝鲜的大同江基地。为了能够让当地的难民管理尽快走上正轨,王汤姆还特地给金州发了电报,要求将刘尚暂时调去朝鲜,为当地培训一批负责民政和宣传工作的人员。 对于这个调令,金州当局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毕竟目前金州这边风平浪静,清军也没打算主动在辽东半岛开辟第二战场,所以社会秩序还算是比较平静,而刘尚也有一帮属下能够暂时顶替他的工作。于是接到调令的刘尚在安排完岛上难民的转运计划之后,便搭乘海军的运输船先去到石城岛附近与联军舰队会合,再随运送难民的船队南下前往朝鲜。 刘尚在此之前并未造访过朝鲜国,因此对于这趟差事多少还是有一点新鲜感。他大致知道海汉目前在朝鲜海岸圈了一块地修建军事基地,不过对于当地所面临的战争压力,也是在途中才慢慢了解到详细的状况。 。 正文 第1822章 退守大同江 虽说这场阻击战不太可能一劳永逸地解决清军的威胁,但只要把握好战机,合理调遣部署部队,联军要对清军造成重创肯定没有问题,唯一有悬念的大概就是战果大小了。 但作为联军的陆军统帅,钱天敦对于目前的备战状况仍然还有很多不甚满意的地方。比如基地北边的防线,由于工期仓促就只能修建一些比较简单的工事,而按照钱天敦的构想,起码要像金州地峡那样在防线上修筑大量可以驻兵的石头棱堡才算是合格。但苦于最近能够采掘石料的地方离防线工地都有七八里远,要临时开辟个采石场再组织运送石料,是来不及赶在清军到达之前完工了,只能被迫放弃这样的打算。 而在北边的清川江一线,清军在付出了几百条人命之后,终于是从上游突破了福建水师的封锁,在清川江南岸建立起了滩头阵地。福建水师兵力有限,也不太敢分兵上岸去对付这些完成渡江的小股清军,只能将这个任务交给朝鲜人。 然而朝鲜人的表现一如既往地糟糕,即便是兵力比渡江清军多出了两倍有余,却依然没能在交战中占得多少便宜,反倒是因为死伤人员较多之后产生了畏战心理,只攻了三两次没攻下来,便不愿再主动发起进攻了。等一夜过去之后,滩头上的清军又多了几百人,甚至阵中出现了上百名重甲骑兵,当下便将原本就抱着观望态度的朝鲜部队劝退了。 即便许裕拙指挥福建水师在清川江上昼夜不停地巡逻,但实力所限,还是没法阻止清军趁夜渡江,而朝鲜军又没办法击退已经在江岸附近建立起阵地的清军。于是短短几天之后,双方在清川江南岸的兵力差距很快缩小,朝鲜军便已经不敢再从安州城里出来了。 许裕拙对于这样的状况也很无奈,如果岸上的朝鲜军能够好好配合,奋勇抵抗清军,那么完全可以让清军渡江的时间再向后推迟若干天。但朝鲜军的战斗力实在羸弱,在正面战场上根本不具备与清军主力部队较量的本事,就算福建水师倾尽全力,也只能稍稍延缓清军渡江的进度而已。 虽说清军在清川江上无法给福建水师制造太大的麻烦,但当他们踏上南面的江岸之后,便可以从陆上切断由安州向舰队提供物资补给的路线。这个手段虽然有点不痛不痒,但的确会让福建水师的作战意志受到影响,最重要的是,福建水师也很清楚自己还有路可退,不用死守清川江,南边的大同江才是己方的真正防线所在。 福建水师最终将清军的大规模渡江行动拖延至六月底,这个时候清军其实已经有超过四千兵马通过夜间和上游的零散渡江抵达了南岸,并且完全隔断了安州与福建水师之间的联系。许裕拙这边不知道安州是否已经开战,而安州城内的朝鲜人也不清楚清川江上的福建水师是否还在坚守。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虽说这场阻击战不太可能一劳永逸地解决清军的威胁,但只要把握好战机,合理调遣部署部队,联军要对清军造成重创肯定没有问题,唯一有悬念的大概就是战果大小了。 但作为联军的陆军统帅,钱天敦对于目前的备战状况仍然还有很多不甚满意的地方。比如基地北边的防线,由于工期仓促就只能修建一些比较简单的工事,而按照钱天敦的构想,起码要像金州地峡那样在防线上修筑大量可以驻兵的石头棱堡才算是合格。但苦于最近能够采掘石料的地方离防线工地都有七八里远,要临时开辟个采石场再组织运送石料,是来不及赶在清军到达之前完工了,只能被迫放弃这样的打算。 而在北边的清川江一线,清军在付出了几百条人命之后,终于是从上游突破了福建水师的封锁,在清川江南岸建立起了滩头阵地。福建水师兵力有限,也不太敢分兵上岸去对付这些完成渡江的小股清军,只能将这个任务交给朝鲜人。 然而朝鲜人的表现一如既往地糟糕,即便是兵力比渡江清军多出了两倍有余,却依然没能在交战中占得多少便宜,反倒是因为死伤人员较多之后产生了畏战心理,只攻了三两次没攻下来,便不愿再主动发起进攻了。等一夜过去之后,滩头上的清军又多了几百人,甚至阵中出现了上百名重甲骑兵,当下便将原本就抱着观望态度的朝鲜部队劝退了。 即便许裕拙指挥福建水师在清川江上昼夜不停地巡逻,但实力所限,还是没法阻止清军趁夜渡江,而朝鲜军又没办法击退已经在江岸附近建立起阵地的清军。于是短短几天之后,双方在清川江南岸的兵力差距很快缩小,朝鲜军便已经不敢再从安州城里出来了。 许裕拙对于这样的状况也很无奈,如果岸上的朝鲜军能够好好配合,奋勇抵抗清军,那么完全可以让清军渡江的时间再向后推迟若干天。但朝鲜军的战斗力实在羸弱,在正面战场上根本不具备与清军主力部队较量的本事,就算福建水师倾尽全力,也只能稍稍延缓清军渡江的进度而已。 虽说清军在清川江上无法给福建水师制造太大的麻烦,但当他们踏上南面的江岸之后,便可以从陆上切断由安州向舰队提供物资补给的路线。这个手段虽然有点不痛不痒,但的确会让福建水师的作战意志受到影响,最重要的是,福建水师也很清楚自己还有路可退,不用死守清川江,南边的大同江才是己方的真正防线所在。 福建水师最终将清军的大规模渡江行动拖延至六月底,这个时候清军其实已经有超过四千兵马通过夜间和上游的零散渡江抵达了南岸,并且完全隔断了安州与福建水师之间的联系。许裕拙这边不知道安州是否已经开战,而安州城内的朝鲜人也不清楚清川江上的福建水师是否还在坚守。虽说这场阻击战不太可能一劳永逸地解决清军的威胁,但只要把握好战机,合理调遣部署部队,联军要对清军造成重创肯定没有问题,唯一有悬念的大概就是战果大小了。 但作为联军的陆军统帅,钱天敦对于目前的备战状况仍然还有很多不甚满意的地方。比如基地北边的防线,由于工期仓促就只能修建一些比较简单的工事,而按照钱天敦的构想,起码要像金州地峡那样在防线上修筑大量可以驻兵的石头棱堡才算是合格。但苦于最近能够采掘石料的地方离防线工地都有七八里远,要临时开辟个采石场再组织运送石料,是来不及赶在清军到达之前完工了,只能被迫放弃这样的打算。 而在北边的清川江一线,清军在付出了几百条人命之后,终于是从上游突破了福建水师的封锁,在清川江南岸建立起了滩头阵地。福建水师兵力有限,也不太敢分兵上岸去对付这些完成渡江的小股清军,只能将这个任务交给朝鲜人。 然而朝鲜人的表现一如既往地糟糕,即便是兵力比渡江清军多出了两倍有余,却依然没能在交战中占得多少便宜,反倒是因为死伤人员较多之后产生了畏战心理,只攻了三两次没攻下来,便不愿再主动发起进攻了。等一夜过去之后,滩头上的清军又多了几百人,甚至阵中出现了上百名重甲骑兵,当下便将原本就抱着观望态度的朝鲜部队劝退了。 即便许裕拙指挥福建水师在清川江上昼夜不停地巡逻,但实力所限,还是没法阻止清军趁夜渡江,而朝鲜军又没办法击退已经在江岸附近建立起阵地的清军。于是短短几天之后,双方在清川江南岸的兵力差距很快缩小,朝鲜军便已经不敢再从安州城里出来了。 许裕拙对于这样的状况也很无奈,如果岸上的朝鲜军能够好好配合,奋勇抵抗清军,那么完全可以让清军渡江的时间再向后推迟若干天。但朝鲜军的战斗力实在羸弱,在正面战场上根本不具备与清军主力部队较量的本事,就算福建水师倾尽全力,也只能稍稍延缓清军渡江的进度而已。 虽说清军在清川江上无法给福建水师制造太大的麻烦,但当他们踏上南面的江岸之后,便可以从陆上切断由安州向舰队提供物资补给的路线。这个手段虽然有点不痛不痒,但的确会让福建水师的作战意志受到影响,最重要的是,福建水师也很清楚自己还有路可退,不用死守清川江,南边的大同江才是己方的真正防线所在。 福建水师最终将清军的大规模渡江行动拖延至六月底,这个时候清军其实已经有超过四千兵马通过夜间和上游的零散渡江抵达了南岸,并且完全隔断了安州与福建水师之间的联系。许裕拙这边不知道安州是否已经开战,而安州城内的朝鲜人也不清楚清川江上的福建水师是否还在坚守。虽说这场阻击战不太可能一劳永逸地解决清军的威胁,但只要把握好战机,合理调遣部署部队,联军要对清军造成重创肯定没有问题,唯一有悬念的大概就是战果大小了。 但作为联军的陆军统帅,钱天敦对于目前的备战状况仍然还有很多不甚满意的地方。比如基地北边的防线,由于工期仓促就只能修建一些比较简单的工事,而按照钱天敦的构想,起码要像金州地峡那样在防线上修筑大量可以驻兵的石头棱堡才算是合格。但苦于最近能够采掘石料的地方离防线工地都有七八里远,要临时开辟个采石场再组织运送石料,是来不及赶在清军到达之前完工了,只能被迫放弃这样的打算。 而在北边的清川江一线,清军在付出了几百条人命之后,终于是从上游突破了福建水师的封锁,在清川江南岸建立起了滩头阵地。福建水师兵力有限,也不太敢分兵上岸去对付这些完成渡江的小股清军,只能将这个任务交给朝鲜人。 然而朝鲜人的表现一如既往地糟糕,即便是兵力比渡江清军多出了两倍有余,却依然没能在交战中占得多少便宜,反倒是因为死伤人员较多之后产生了畏战心理,只攻了三两次没攻下来,便不愿再主动发起进攻了。等一夜过去之后,滩头上的清军又多了几百人,甚至阵中出现了上百名重甲骑兵,当下便将原本就抱着观望态度的朝鲜部队劝退了。 即便许裕拙指挥福建水师在清川江上昼夜不停地巡逻,但实力所限,还是没法阻止清军趁夜渡江,而朝鲜军又没办法击退已经在江岸附近建立起阵地的清军。于是短短几天之后,双方在清川江南岸的兵力差距很快缩小,朝鲜军便已经不敢再从安州城里出来了。 许裕拙对于这样的状况也很无奈,如果岸上的朝鲜军能够好好配合,奋勇抵抗清军,那么完全可以让清军渡江的时间再向后推迟若干天。但朝鲜军的战斗力实在羸弱,在正面战场上根本不具备与清军主力部队较量的本事,就算福建水师倾尽全力,也只能稍稍延缓清军渡江的进度而已。 虽说清军在清川江上无法给福建水师制造太大的麻烦,但当他们踏上南面的江岸之后,便可以从陆上切断由安州向舰队提供物资补给的路线。这个手段虽然有点不痛不痒,但的确会让福建水师的作战意志受到影响,最重要的是,福建水师也很清楚自己还有路可退,不用死守清川江,南边的大同江才是己方的真正防线所在。 福建水师最终将清军的大规模渡江行动拖延至六月底,这个时候清军其实已经有超过四千兵马通过夜间和上游的零散渡江抵达了南岸,并且完全隔断了安州与福建水师之间的联系。 。 正文 第1823章 大同江防线 安州城北临清川江,东南两面都是地形崎岖的山区,只有西边是千万年来由河流冲积所形成的平原,所以如果以战略眼光来评判安州城的环境,这里其实算是一个易守难攻的据点。攻打安州城的外敌只能将己方力量投放在安州城西相对狭小的区域内,而守军也不用太担心城池会遭遇四面楚歌的状况,只要安心坚守住这个方向就可保得平安。 但在清国大军的压制之下,安州城的状况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从容。距离安州城西门两里开外的平原上便是清军营寨,密密麻麻的帐篷让城头守军胆寒不已。他们所接到的命令是死守安州,尽可能为南边的平壤城备战拖延时间。 只有极少数的高级官员才略微知道一些内情,南面的防线并不是以平壤城为主体,而是由正在大同江畔兴建的海汉军事基地为核心,担当防御任务的主力部队则是由海汉人指挥的多国联军。至于这道由海汉主导的防线能不能拦得下势如破竹的清军,谁也说不清楚,毕竟自开战以来联军舰队已经有两次主动撤离战场的行为,说不定下次也还会故技重施,在大同江畔再玩一次金蝉脱壳的把戏。 刚刚抵达清川江南岸督战的皇太极也并未因明军舰队的主动撤离而感到轻松,对方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根本就没有顾忌清军的意思,这种从容感让皇太极觉得在大宁江、清川江一带与对方的交手,并不会是此次出征朝鲜最后一次交锋,未来还会在某处再碰面。 至于传闻中海汉与朝鲜闹翻撤销军援一事,皇太极仍然是半信半疑。虽说这大半个月出兵阻拦清军南下的舰队并非海汉所属,而是货真价实的大明水师,但这种作战方式极有可能也是受到了海汉人的指派,说不得什么时候海汉人就会重返战场。 按照清国原本的计划,这次攻打朝鲜就是要讲求一个速战速决,但外国联军的出现让作战计划彻底泡汤,两次封锁江面航道的行动便足足拖了清军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开战以来从朝鲜境内收获的战果还远远不足以填补这期间的额外消耗。如果从经济方面来计算这次出征的得失,那么到目前为止清军都还是在做亏本买卖。当然如果最终能够打到汉城逼降朝鲜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安州城北临清川江,东南两面都是地形崎岖的山区,只有西边是千万年来由河流冲积所形成的平原,所以如果以战略眼光来评判安州城的环境,这里其实算是一个易守难攻的据点。攻打安州城的外敌只能将己方力量投放在安州城西相对狭小的区域内,而守军也不用太担心城池会遭遇四面楚歌的状况,只要安心坚守住这个方向就可保得平安。 但在清国大军的压制之下,安州城的状况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从容。距离安州城西门两里开外的平原上便是清军营寨,密密麻麻的帐篷让城头守军胆寒不已。他们所接到的命令是死守安州,尽可能为南边的平壤城备战拖延时间。 只有极少数的高级官员才略微知道一些内情,南面的防线并不是以平壤城为主体,而是由正在大同江畔兴建的海汉军事基地为核心,担当防御任务的主力部队则是由海汉人指挥的多国联军。至于这道由海汉主导的防线能不能拦得下势如破竹的清军,谁也说不清楚,毕竟自开战以来联军舰队已经有两次主动撤离战场的行为,说不定下次也还会故技重施,在大同江畔再玩一次金蝉脱壳的把戏。 刚刚抵达清川江南岸督战的皇太极也并未因明军舰队的主动撤离而感到轻松,对方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根本就没有顾忌清军的意思,这种从容感让皇太极觉得在大宁江、清川江一带与对方的交手,并不会是此次出征朝鲜最后一次交锋,未来还会在某处再碰面。 至于传闻中海汉与朝鲜闹翻撤销军援一事,皇太极仍然是半信半疑。虽说这大半个月出兵阻拦清军南下的舰队并非海汉所属,而是货真价实的大明水师,但这种作战方式极有可能也是受到了海汉人的指派,说不得什么时候海汉人就会重返战场。 按照清国原本的计划,这次攻打朝鲜就是要讲求一个速战速决,但外国联军的出现让作战计划彻底泡汤,两次封锁江面航道的行动便足足拖了清军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开战以来从朝鲜境内收获的战果还远远不足以填补这期间的额外消耗。如果从经济方面来计算这次出征的得失,那么到目前为止清军都还是在做亏本买卖。当然如果最终能够打到汉城逼降朝鲜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安州城北临清川江,东南两面都是地形崎岖的山区,只有西边是千万年来由河流冲积所形成的平原,所以如果以战略眼光来评判安州城的环境,这里其实算是一个易守难攻的据点。攻打安州城的外敌只能将己方力量投放在安州城西相对狭小的区域内,而守军也不用太担心城池会遭遇四面楚歌的状况,只要安心坚守住这个方向就可保得平安。 但在清国大军的压制之下,安州城的状况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从容。距离安州城西门两里开外的平原上便是清军营寨,密密麻麻的帐篷让城头守军胆寒不已。他们所接到的命令是死守安州,尽可能为南边的平壤城备战拖延时间。 只有极少数的高级官员才略微知道一些内情,南面的防线并不是以平壤城为主体,而是由正在大同江畔兴建的海汉军事基地为核心,担当防御任务的主力部队则是由海汉人指挥的多国联军。至于这道由海汉主导的防线能不能拦得下势如破竹的清军,谁也说不清楚,毕竟自开战以来联军舰队已经有两次主动撤离战场的行为,说不定下次也还会故技重施,在大同江畔再玩一次金蝉脱壳的把戏。 刚刚抵达清川江南岸督战的皇太极也并未因明军舰队的主动撤离而感到轻松,对方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根本就没有顾忌清军的意思,这种从容感让皇太极觉得在大宁江、清川江一带与对方的交手,并不会是此次出征朝鲜最后一次交锋,未来还会在某处再碰面。 至于传闻中海汉与朝鲜闹翻撤销军援一事,皇太极仍然是半信半疑。虽说这大半个月出兵阻拦清军南下的舰队并非海汉所属,而是货真价实的大明水师,但这种作战方式极有可能也是受到了海汉人的指派,说不得什么时候海汉人就会重返战场。 按照清国原本的计划,这次攻打朝鲜就是要讲求一个速战速决,但外国联军的出现让作战计划彻底泡汤,两次封锁江面航道的行动便足足拖了清军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开战以来从朝鲜境内收获的战果还远远不足以填补这期间的额外消耗。如果从经济方面来计算这次出征的得失,那么到目前为止清军都还是在做亏本买卖。当然如果最终能够打到汉城逼降朝鲜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安州城北临清川江,东南两面都是地形崎岖的山区,只有西边是千万年来由河流冲积所形成的平原,所以如果以战略眼光来评判安州城的环境,这里其实算是一个易守难攻的据点。攻打安州城的外敌只能将己方力量投放在安州城西相对狭小的区域内,而守军也不用太担心城池会遭遇四面楚歌的状况,只要安心坚守住这个方向就可保得平安。 但在清国大军的压制之下,安州城的状况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从容。距离安州城西门两里开外的平原上便是清军营寨,密密麻麻的帐篷让城头守军胆寒不已。他们所接到的命令是死守安州,尽可能为南边的平壤城备战拖延时间。 只有极少数的高级官员才略微知道一些内情,南面的防线并不是以平壤城为主体,而是由正在大同江畔兴建的海汉军事基地为核心,担当防御任务的主力部队则是由海汉人指挥的多国联军。至于这道由海汉主导的防线能不能拦得下势如破竹的清军,谁也说不清楚,毕竟自开战以来联军舰队已经有两次主动撤离战场的行为,说不定下次也还会故技重施,在大同江畔再玩一次金蝉脱壳的把戏。 刚刚抵达清川江南岸督战的皇太极也并未因明军舰队的主动撤离而感到轻松,对方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根本就没有顾忌清军的意思,这种从容感让皇太极觉得在大宁江、清川江一带与对方的交手,并不会是此次出征朝鲜最后一次交锋,未来还会在某处再碰面。 至于传闻中海汉与朝鲜闹翻撤销军援一事,皇太极仍然是半信半疑。虽说这大半个月出兵阻拦清军南下的舰队并非海汉所属,而是货真价实的大明水师,但这种作战方式极有可能也是受到了海汉人的指派,说不得什么时候海汉人就会重返战场。 按照清国原本的计划,这次攻打朝鲜就是要讲求一个速战速决,但外国联军的出现让作战计划彻底泡汤,两次封锁江面航道的行动便足足拖了清军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开战以来从朝鲜境内收获的战果还远远不足以填补这期间的额外消耗。如果从经济方面来计算这次出征的得失,那么到目前为止清军都还是在做亏本买卖。当然如果最终能够打到汉城逼降朝鲜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安州城北临清川江,东南两面都是地形崎岖的山区,只有西边是千万年来由河流冲积所形成的平原,所以如果以战略眼光来评判安州城的环境,这里其实算是一个易守难攻的据点。攻打安州城的外敌只能将己方力量投放在安州城西相对狭小的区域内,而守军也不用太担心城池会遭遇四面楚歌的状况,只要安心坚守住这个方向就可保得平安。 但在清国大军的压制之下,安州城的状况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从容。距离安州城西门两里开外的平原上便是清军营寨,密密麻麻的帐篷让城头守军胆寒不已。他们所接到的命令是死守安州,尽可能为南边的平壤城备战拖延时间。 只有极少数的高级官员才略微知道一些内情,南面的防线并不是以平壤城为主体,而是由正在大同江畔兴建的海汉军事基地为核心,担当防御任务的主力部队则是由海汉人指挥的多国联军。至于这道由海汉主导的防线能不能拦得下势如破竹的清军,谁也说不清楚,毕竟自开战以来联军舰队已经有两次主动撤离战场的行为,说不定下次也还会故技重施,在大同江畔再玩一次金蝉脱壳的把戏。 刚刚抵达清川江南岸督战的皇太极也并未因明军舰队的主动撤离而感到轻松,对方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根本就没有顾忌清军的意思,这种从容感让皇太极觉得在大宁江、清川江一带与对方的交手,并不会是此次出征朝鲜最后一次交锋,未来还会在某处再碰面。 至于传闻中海汉与朝鲜闹翻撤销军援一事,皇太极仍然是半信半疑。虽说这大半个月出兵阻拦清军南下的舰队并非海汉所属,而是货真价实的大明水师,但这种作战方式极有可能也是受到了海汉人的指派,说不得什么时候海汉人就会重返战场。 按照清国原本的计划,这次攻打朝鲜就是要讲求一个速战速决,但外国联军的出现让作战计划彻底泡汤,两次封锁江面航道的行动便足足拖了清军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开战以来从朝鲜境内收获的战果还远远不足以填补这期间的额外消耗。 。 正文 第1824章 止步于此 组成联军的各方参与这场战事的目的各有不同,葡萄牙和安南主要是为了获得朝鲜国的通商待遇,将本国的商贸航线扩展到黄海。而早就获准进入这一区域的福建水师除了要拿到朝鲜国的通商权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练兵。 由于擅自与海汉协同出兵太过敏感,福建水师甚至都没有打算再向大明朝廷申报战功,毕竟对于不差钱又不想被调离福建的许心素来说,朝廷的封赏已经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了。有海汉这个榜样在前,许心素认为在地方上练出一支强军,对于许氏家族保障自身的长久繁荣才更具实际意义。所以哪怕派出部队赴朝参战要付出较大的代价,许心素也依然是坚定地选择了加入海汉组织的联军。 许裕拙作为福建水师的指挥官也贯彻了这样的思想,抵达辽东之后的每一次行动都是主动向王汤姆请战。而福建水师的明军身份也的确便于他们在朝鲜境内展开行动,所以才会得到了王汤姆的充分信任,将其单独派出去执行作战任务。 回到大同江防线之后,福建水师作为水面部队也是第一支出动的舰队,这让许裕拙也颇为自得,认为福建水师在大同江和清川江的表现的确是得到了海汉人的认可。清军虽然陆战了得,但遇水就是立马变弱鸡,只要是在江面上活动,福建水师就不用担心清军能给己方制造太大的麻烦。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组成联军的各方参与这场战事的目的各有不同,葡萄牙和安南主要是为了获得朝鲜国的通商待遇,将本国的商贸航线扩展到黄海。而早就获准进入这一区域的福建水师除了要拿到朝鲜国的通商权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练兵。 由于擅自与海汉协同出兵太过敏感,福建水师甚至都没有打算再向大明朝廷申报战功,毕竟对于不差钱又不想被调离福建的许心素来说,朝廷的封赏已经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了。有海汉这个榜样在前,许心素认为在地方上练出一支强军,对于许氏家族保障自身的长久繁荣才更具实际意义。所以哪怕派出部队赴朝参战要付出较大的代价,许心素也依然是坚定地选择了加入海汉组织的联军。 许裕拙作为福建水师的指挥官也贯彻了这样的思想,抵达辽东之后的每一次行动都是主动向王汤姆请战。而福建水师的明军身份也的确便于他们在朝鲜境内展开行动,所以才会得到了王汤姆的充分信任,将其单独派出去执行作战任务。 回到大同江防线之后,福建水师作为水面部队也是第一支出动的舰队,这让许裕拙也颇为自得,认为福建水师在大同江和清川江的表现的确是得到了海汉人的认可。清军虽然陆战了得,但遇水就是立马变弱鸡,只要是在江面上活动,福建水师就不用担心清军能给己方制造太大的麻烦。组成联军的各方参与这场战事的目的各有不同,葡萄牙和安南主要是为了获得朝鲜国的通商待遇,将本国的商贸航线扩展到黄海。而早就获准进入这一区域的福建水师除了要拿到朝鲜国的通商权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练兵。 由于擅自与海汉协同出兵太过敏感,福建水师甚至都没有打算再向大明朝廷申报战功,毕竟对于不差钱又不想被调离福建的许心素来说,朝廷的封赏已经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了。有海汉这个榜样在前,许心素认为在地方上练出一支强军,对于许氏家族保障自身的长久繁荣才更具实际意义。所以哪怕派出部队赴朝参战要付出较大的代价,许心素也依然是坚定地选择了加入海汉组织的联军。 许裕拙作为福建水师的指挥官也贯彻了这样的思想,抵达辽东之后的每一次行动都是主动向王汤姆请战。而福建水师的明军身份也的确便于他们在朝鲜境内展开行动,所以才会得到了王汤姆的充分信任,将其单独派出去执行作战任务。 回到大同江防线之后,福建水师作为水面部队也是第一支出动的舰队,这让许裕拙也颇为自得,认为福建水师在大同江和清川江的表现的确是得到了海汉人的认可。清军虽然陆战了得,但遇水就是立马变弱鸡,只要是在江面上活动,福建水师就不用担心清军能给己方制造太大的麻烦。组成联军的各方参与这场战事的目的各有不同,葡萄牙和安南主要是为了获得朝鲜国的通商待遇,将本国的商贸航线扩展到黄海。而早就获准进入这一区域的福建水师除了要拿到朝鲜国的通商权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练兵。 由于擅自与海汉协同出兵太过敏感,福建水师甚至都没有打算再向大明朝廷申报战功,毕竟对于不差钱又不想被调离福建的许心素来说,朝廷的封赏已经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了。有海汉这个榜样在前,许心素认为在地方上练出一支强军,对于许氏家族保障自身的长久繁荣才更具实际意义。所以哪怕派出部队赴朝参战要付出较大的代价,许心素也依然是坚定地选择了加入海汉组织的联军。 许裕拙作为福建水师的指挥官也贯彻了这样的思想,抵达辽东之后的每一次行动都是主动向王汤姆请战。而福建水师的明军身份也的确便于他们在朝鲜境内展开行动,所以才会得到了王汤姆的充分信任,将其单独派出去执行作战任务。 回到大同江防线之后,福建水师作为水面部队也是第一支出动的舰队,这让许裕拙也颇为自得,认为福建水师在大同江和清川江的表现的确是得到了海汉人的认可。清军虽然陆战了得,但遇水就是立马变弱鸡,只要是在江面上活动,福建水师就不用担心清军能给己方制造太大的麻烦。组成联军的各方参与这场战事的目的各有不同,葡萄牙和安南主要是为了获得朝鲜国的通商待遇,将本国的商贸航线扩展到黄海。而早就获准进入这一区域的福建水师除了要拿到朝鲜国的通商权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练兵。 由于擅自与海汉协同出兵太过敏感,福建水师甚至都没有打算再向大明朝廷申报战功,毕竟对于不差钱又不想被调离福建的许心素来说,朝廷的封赏已经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了。有海汉这个榜样在前,许心素认为在地方上练出一支强军,对于许氏家族保障自身的长久繁荣才更具实际意义。所以哪怕派出部队赴朝参战要付出较大的代价,许心素也依然是坚定地选择了加入海汉组织的联军。 许裕拙作为福建水师的指挥官也贯彻了这样的思想,抵达辽东之后的每一次行动都是主动向王汤姆请战。而福建水师的明军身份也的确便于他们在朝鲜境内展开行动,所以才会得到了王汤姆的充分信任,将其单独派出去执行作战任务。 回到大同江防线之后,福建水师作为水面部队也是第一支出动的舰队,这让许裕拙也颇为自得,认为福建水师在大同江和清川江的表现的确是得到了海汉人的认可。清军虽然陆战了得,但遇水就是立马变弱鸡,只要是在江面上活动,福建水师就不用担心清军能给己方制造太大的麻烦。组成联军的各方参与这场战事的目的各有不同,葡萄牙和安南主要是为了获得朝鲜国的通商待遇,将本国的商贸航线扩展到黄海。而早就获准进入这一区域的福建水师除了要拿到朝鲜国的通商权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练兵。 由于擅自与海汉协同出兵太过敏感,福建水师甚至都没有打算再向大明朝廷申报战功,毕竟对于不差钱又不想被调离福建的许心素来说,朝廷的封赏已经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了。有海汉这个榜样在前,许心素认为在地方上练出一支强军,对于许氏家族保障自身的长久繁荣才更具实际意义。所以哪怕派出部队赴朝参战要付出较大的代价,许心素也依然是坚定地选择了加入海汉组织的联军。 许裕拙作为福建水师的指挥官也贯彻了这样的思想,抵达辽东之后的每一次行动都是主动向王汤姆请战。而福建水师的明军身份也的确便于他们在朝鲜境内展开行动,所以才会得到了王汤姆的充分信任,将其单独派出去执行作战任务。 回到大同江防线之后,福建水师作为水面部队也是第一支出动的舰队,这让许裕拙也颇为自得,认为福建水师在大同江和清川江的表现的确是得到了海汉人的认可。清军虽然陆战了得,但遇水就是立马变弱鸡,只要是在江面上活动,福建水师就不用担心清军能给己方制造太大的麻烦。组成联军的各方参与这场战事的目的各有不同,葡萄牙和安南主要是为了获得朝鲜国的通商待遇,将本国的商贸航线扩展到黄海。而早就获准进入这一区域的福建水师除了要拿到朝鲜国的通商权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练兵。 由于擅自与海汉协同出兵太过敏感,福建水师甚至都没有打算再向大明朝廷申报战功,毕竟对于不差钱又不想被调离福建的许心素来说,朝廷的封赏已经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了。有海汉这个榜样在前,许心素认为在地方上练出一支强军,对于许氏家族保障自身的长久繁荣才更具实际意义。所以哪怕派出部队赴朝参战要付出较大的代价,许心素也依然是坚定地选择了加入海汉组织的联军。 许裕拙作为福建水师的指挥官也贯彻了这样的思想,抵达辽东之后的每一次行动都是主动向王汤姆请战。而福建水师的明军身份也的确便于他们在朝鲜境内展开行动,所以才会得到了王汤姆的充分信任,将其单独派出去执行作战任务。 回到大同江防线之后,福建水师作为水面部队也是第一支出动的舰队,这让许裕拙也颇为自得,认为福建水师在大同江和清川江的表现的确是得到了海汉人的认可。清军虽然陆战了得,但遇水就是立马变弱鸡,只要是在江面上活动,福建水师就不用担心清军能给己方制造太大的麻烦。组成联军的各方参与这场战事的目的各有不同,葡萄牙和安南主要是为了获得朝鲜国的通商待遇,将本国的商贸航线扩展到黄海。而早就获准进入这一区域的福建水师除了要拿到朝鲜国的通商权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练兵。 由于擅自与海汉协同出兵太过敏感,福建水师甚至都没有打算再向大明朝廷申报战功,毕竟对于不差钱又不想被调离福建的许心素来说,朝廷的封赏已经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了。有海汉这个榜样在前,许心素认为在地方上练出一支强军,对于许氏家族保障自身的长久繁荣才更具实际意义。所以哪怕派出部队赴朝参战要付出较大的代价,许心素也依然是坚定地选择了加入海汉组织的联军。 许裕拙作为福建水师的指挥官也贯彻了这样的思想,抵达辽东之后的每一次行动都是主动向王汤姆请战。而福建水师的明军身份也的确便于他们在朝鲜境内展开行动,所以才会得到了王汤姆的充分信任,将其单独派出去执行作战任务。 回到大同江防线之后,福建水师作为水面部队也是第一支出动的舰队,这让许裕拙也颇为自得,认为福建水师在大同江和清川江的表现的确是得到了海汉人的认可。清军虽然陆战了得,但遇水就是立马变弱鸡,只要是在江面上活动,福建水师就不用担心清军能给己方制造太大的麻烦。 。 正文 第1825章 冤家路窄 阿济格当初坐镇金州的时候就曾在海汉军打造的防线面前吃过不少苦头,深知这些看似不起眼的防御工事中蕴藏有多少杀机,而如今在朝鲜境内又看到这熟悉的场景,让阿济格心底那些本来已经开始变得模糊的记忆又瞬间清晰起来了。 现年三十二岁的阿济格并非胆小之徒,以前在后金历年的对外战争中立下的军功也着实不少。1627年后金军攻打朝鲜,阿济格便率兵连克五城,同年在锦州大破明军总兵满桂指挥的步兵军阵。1629年阿济格随皇太极伐明,在锦州、宁远、遵化、通州、蓟州等地都带兵打了胜仗。之后的几年阿济格在对大明的战事中也是胜多负少,成为皇太极最信任的带兵大将之一。 如果不是在金州栽了个大跟头,阿济格本应成为清军攻打大明的主力悍将,正因为受到了金州一系列失利的影响,皇太极对其信任有所削弱,将大明方向的战事交给了阿巴泰、多尔衮等人指挥,而阿济格只能通过朝鲜战场上的表现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了。 阿济格憋着一口气带兵来到朝鲜,要在军事上压制本来就实力有限的朝鲜军并不困难,但他的确想不到绕了一个大圈子之后,会在朝鲜又撞上了海汉军。而且看这基地外围的防御工事工程量颇大,远远超过当初鸭绿江畔的临时据点,显然海汉是在这里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这个据点应该不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阿济格当初坐镇金州的时候就曾在海汉军打造的防线面前吃过不少苦头,深知这些看似不起眼的防御工事中蕴藏有多少杀机,而如今在朝鲜境内又看到这熟悉的场景,让阿济格心底那些本来已经开始变得模糊的记忆又瞬间清晰起来了。 现年三十二岁的阿济格并非胆小之徒,以前在后金历年的对外战争中立下的军功也着实不少。1627年后金军攻打朝鲜,阿济格便率兵连克五城,同年在锦州大破明军总兵满桂指挥的步兵军阵。1629年阿济格随皇太极伐明,在锦州、宁远、遵化、通州、蓟州等地都带兵打了胜仗。之后的几年阿济格在对大明的战事中也是胜多负少,成为皇太极最信任的带兵大将之一。 如果不是在金州栽了个大跟头,阿济格本应成为清军攻打大明的主力悍将,正因为受到了金州一系列失利的影响,皇太极对其信任有所削弱,将大明方向的战事交给了阿巴泰、多尔衮等人指挥,而阿济格只能通过朝鲜战场上的表现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了。 阿济格憋着一口气带兵来到朝鲜,要在军事上压制本来就实力有限的朝鲜军并不困难,但他的确想不到绕了一个大圈子之后,会在朝鲜又撞上了海汉军。而且看这基地外围的防御工事工程量颇大,远远超过当初鸭绿江畔的临时据点,显然海汉是在这里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这个据点应该不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阿济格当初坐镇金州的时候就曾在海汉军打造的防线面前吃过不少苦头,深知这些看似不起眼的防御工事中蕴藏有多少杀机,而如今在朝鲜境内又看到这熟悉的场景,让阿济格心底那些本来已经开始变得模糊的记忆又瞬间清晰起来了。 现年三十二岁的阿济格并非胆小之徒,以前在后金历年的对外战争中立下的军功也着实不少。1627年后金军攻打朝鲜,阿济格便率兵连克五城,同年在锦州大破明军总兵满桂指挥的步兵军阵。1629年阿济格随皇太极伐明,在锦州、宁远、遵化、通州、蓟州等地都带兵打了胜仗。之后的几年阿济格在对大明的战事中也是胜多负少,成为皇太极最信任的带兵大将之一。 如果不是在金州栽了个大跟头,阿济格本应成为清军攻打大明的主力悍将,正因为受到了金州一系列失利的影响,皇太极对其信任有所削弱,将大明方向的战事交给了阿巴泰、多尔衮等人指挥,而阿济格只能通过朝鲜战场上的表现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了。 阿济格憋着一口气带兵来到朝鲜,要在军事上压制本来就实力有限的朝鲜军并不困难,但他的确想不到绕了一个大圈子之后,会在朝鲜又撞上了海汉军。而且看这基地外围的防御工事工程量颇大,远远超过当初鸭绿江畔的临时据点,显然海汉是在这里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这个据点应该不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阿济格当初坐镇金州的时候就曾在海汉军打造的防线面前吃过不少苦头,深知这些看似不起眼的防御工事中蕴藏有多少杀机,而如今在朝鲜境内又看到这熟悉的场景,让阿济格心底那些本来已经开始变得模糊的记忆又瞬间清晰起来了。 现年三十二岁的阿济格并非胆小之徒,以前在后金历年的对外战争中立下的军功也着实不少。1627年后金军攻打朝鲜,阿济格便率兵连克五城,同年在锦州大破明军总兵满桂指挥的步兵军阵。1629年阿济格随皇太极伐明,在锦州、宁远、遵化、通州、蓟州等地都带兵打了胜仗。之后的几年阿济格在对大明的战事中也是胜多负少,成为皇太极最信任的带兵大将之一。 如果不是在金州栽了个大跟头,阿济格本应成为清军攻打大明的主力悍将,正因为受到了金州一系列失利的影响,皇太极对其信任有所削弱,将大明方向的战事交给了阿巴泰、多尔衮等人指挥,而阿济格只能通过朝鲜战场上的表现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了。 阿济格憋着一口气带兵来到朝鲜,要在军事上压制本来就实力有限的朝鲜军并不困难,但他的确想不到绕了一个大圈子之后,会在朝鲜又撞上了海汉军。而且看这基地外围的防御工事工程量颇大,远远超过当初鸭绿江畔的临时据点,显然海汉是在这里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这个据点应该不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阿济格当初坐镇金州的时候就曾在海汉军打造的防线面前吃过不少苦头,深知这些看似不起眼的防御工事中蕴藏有多少杀机,而如今在朝鲜境内又看到这熟悉的场景,让阿济格心底那些本来已经开始变得模糊的记忆又瞬间清晰起来了。 现年三十二岁的阿济格并非胆小之徒,以前在后金历年的对外战争中立下的军功也着实不少。1627年后金军攻打朝鲜,阿济格便率兵连克五城,同年在锦州大破明军总兵满桂指挥的步兵军阵。1629年阿济格随皇太极伐明,在锦州、宁远、遵化、通州、蓟州等地都带兵打了胜仗。之后的几年阿济格在对大明的战事中也是胜多负少,成为皇太极最信任的带兵大将之一。 如果不是在金州栽了个大跟头,阿济格本应成为清军攻打大明的主力悍将,正因为受到了金州一系列失利的影响,皇太极对其信任有所削弱,将大明方向的战事交给了阿巴泰、多尔衮等人指挥,而阿济格只能通过朝鲜战场上的表现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了。 阿济格憋着一口气带兵来到朝鲜,要在军事上压制本来就实力有限的朝鲜军并不困难,但他的确想不到绕了一个大圈子之后,会在朝鲜又撞上了海汉军。而且看这基地外围的防御工事工程量颇大,远远超过当初鸭绿江畔的临时据点,显然海汉是在这里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这个据点应该不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阿济格当初坐镇金州的时候就曾在海汉军打造的防线面前吃过不少苦头,深知这些看似不起眼的防御工事中蕴藏有多少杀机,而如今在朝鲜境内又看到这熟悉的场景,让阿济格心底那些本来已经开始变得模糊的记忆又瞬间清晰起来了。 现年三十二岁的阿济格并非胆小之徒,以前在后金历年的对外战争中立下的军功也着实不少。1627年后金军攻打朝鲜,阿济格便率兵连克五城,同年在锦州大破明军总兵满桂指挥的步兵军阵。1629年阿济格随皇太极伐明,在锦州、宁远、遵化、通州、蓟州等地都带兵打了胜仗。之后的几年阿济格在对大明的战事中也是胜多负少,成为皇太极最信任的带兵大将之一。 如果不是在金州栽了个大跟头,阿济格本应成为清军攻打大明的主力悍将,正因为受到了金州一系列失利的影响,皇太极对其信任有所削弱,将大明方向的战事交给了阿巴泰、多尔衮等人指挥,而阿济格只能通过朝鲜战场上的表现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了。 阿济格憋着一口气带兵来到朝鲜,要在军事上压制本来就实力有限的朝鲜军并不困难,但他的确想不到绕了一个大圈子之后,会在朝鲜又撞上了海汉军。而且看这基地外围的防御工事工程量颇大,远远超过当初鸭绿江畔的临时据点,显然海汉是在这里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这个据点应该不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阿济格当初坐镇金州的时候就曾在海汉军打造的防线面前吃过不少苦头,深知这些看似不起眼的防御工事中蕴藏有多少杀机,而如今在朝鲜境内又看到这熟悉的场景,让阿济格心底那些本来已经开始变得模糊的记忆又瞬间清晰起来了。 现年三十二岁的阿济格并非胆小之徒,以前在后金历年的对外战争中立下的军功也着实不少。1627年后金军攻打朝鲜,阿济格便率兵连克五城,同年在锦州大破明军总兵满桂指挥的步兵军阵。1629年阿济格随皇太极伐明,在锦州、宁远、遵化、通州、蓟州等地都带兵打了胜仗。之后的几年阿济格在对大明的战事中也是胜多负少,成为皇太极最信任的带兵大将之一。 如果不是在金州栽了个大跟头,阿济格本应成为清军攻打大明的主力悍将,正因为受到了金州一系列失利的影响,皇太极对其信任有所削弱,将大明方向的战事交给了阿巴泰、多尔衮等人指挥,而阿济格只能通过朝鲜战场上的表现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了。 阿济格憋着一口气带兵来到朝鲜,要在军事上压制本来就实力有限的朝鲜军并不困难,但他的确想不到绕了一个大圈子之后,会在朝鲜又撞上了海汉军。而且看这基地外围的防御工事工程量颇大,远远超过当初鸭绿江畔的临时据点,显然海汉是在这里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这个据点应该不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阿济格当初坐镇金州的时候就曾在海汉军打造的防线面前吃过不少苦头,深知这些看似不起眼的防御工事中蕴藏有多少杀机,而如今在朝鲜境内又看到这熟悉的场景,让阿济格心底那些本来已经开始变得模糊的记忆又瞬间清晰起来了。 现年三十二岁的阿济格并非胆小之徒,以前在后金历年的对外战争中立下的军功也着实不少。1627年后金军攻打朝鲜,阿济格便率兵连克五城,同年在锦州大破明军总兵满桂指挥的步兵军阵。1629年阿济格随皇太极伐明,在锦州、宁远、遵化、通州、蓟州等地都带兵打了胜仗。之后的几年阿济格在对大明的战事中也是胜多负少,成为皇太极最信任的带兵大将之一。 如果不是在金州栽了个大跟头,阿济格本应成为清军攻打大明的主力悍将,正因为受到了金州一系列失利的影响,皇太极对其信任有所削弱,将大明方向的战事交给了阿巴泰、多尔衮等人指挥,而阿济格只能通过朝鲜战场上的表现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了。 阿济格憋着一口气带兵来到朝鲜,要在军事上压制本来就实力有限的朝鲜军并不困难,但他的确想不到绕了一个大圈子之后,会在朝鲜又撞上了海汉军。 。 正文 第1827章 接连受挫 对于清军来说,其实朝鲜水师的战斗力也就那样,如果不是前两年被海汉舰队剿得太厉害,仅凭当初由大明降将带到辽东的水师部队,就足够让朝鲜人喝一壶了。但现在嘛,即便是朝鲜水师那些长不过五丈的小型战船,也能让只有少量木筏子的清军望江兴叹了。 平壤附近的绫罗、羊角、头老三个岛屿,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清军眼中的渡江跳板。趁夜间向岛上输送部队,白天便在岛上制作渡江行动第二步所需使用的木筏,到入夜之后再出动尝试登陆大同江南岸。 当然了,这样的安排只是清军单方面的计划,能不能做到只有先试了再说。但这种动向被海汉方面监控到了之后,登岛的清军实质上便已经成了一群有去无回的炮灰。 在实施这种战术两天之后,江面上突然出现了数十艘战船,封锁了这三个岛屿与北岸之间的江面,阻断了岛上清军的退路。然后载着海汉海军陆战队的运兵船开始向岛屿投送兵力,由步兵登岛完成清剿敌军的任务。 仅仅两天时间,清军能送到岛上的兵力极为有限,且基本全是使用冷兵器的步兵。清军投入兵力最多的头老岛,岛上的清军也仍未足千人,而且因为考虑到运输效率,基本没有运送任何的重武器上岛。这就是使得岛上的清军在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时很难有什么有效的反击手段,在火枪的密集攒射之下很快就失去了抵抗力。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清军来说,其实朝鲜水师的战斗力也就那样,如果不是前两年被海汉舰队剿得太厉害,仅凭当初由大明降将带到辽东的水师部队,就足够让朝鲜人喝一壶了。但现在嘛,即便是朝鲜水师那些长不过五丈的小型战船,也能让只有少量木筏子的清军望江兴叹了。 平壤附近的绫罗、羊角、头老三个岛屿,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清军眼中的渡江跳板。趁夜间向岛上输送部队,白天便在岛上制作渡江行动第二步所需使用的木筏,到入夜之后再出动尝试登陆大同江南岸。 当然了,这样的安排只是清军单方面的计划,能不能做到只有先试了再说。但这种动向被海汉方面监控到了之后,登岛的清军实质上便已经成了一群有去无回的炮灰。 在实施这种战术两天之后,江面上突然出现了数十艘战船,封锁了这三个岛屿与北岸之间的江面,阻断了岛上清军的退路。然后载着海汉海军陆战队的运兵船开始向岛屿投送兵力,由步兵登岛完成清剿敌军的任务。 仅仅两天时间,清军能送到岛上的兵力极为有限,且基本全是使用冷兵器的步兵。清军投入兵力最多的头老岛,岛上的清军也仍未足千人,而且因为考虑到运输效率,基本没有运送任何的重武器上岛。这就是使得岛上的清军在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时很难有什么有效的反击手段,在火枪的密集攒射之下很快就失去了抵抗力。 对于清军来说,其实朝鲜水师的战斗力也就那样,如果不是前两年被海汉舰队剿得太厉害,仅凭当初由大明降将带到辽东的水师部队,就足够让朝鲜人喝一壶了。但现在嘛,即便是朝鲜水师那些长不过五丈的小型战船,也能让只有少量木筏子的清军望江兴叹了。 平壤附近的绫罗、羊角、头老三个岛屿,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清军眼中的渡江跳板。趁夜间向岛上输送部队,白天便在岛上制作渡江行动第二步所需使用的木筏,到入夜之后再出动尝试登陆大同江南岸。 当然了,这样的安排只是清军单方面的计划,能不能做到只有先试了再说。但这种动向被海汉方面监控到了之后,登岛的清军实质上便已经成了一群有去无回的炮灰。 在实施这种战术两天之后,江面上突然出现了数十艘战船,封锁了这三个岛屿与北岸之间的江面,阻断了岛上清军的退路。然后载着海汉海军陆战队的运兵船开始向岛屿投送兵力,由步兵登岛完成清剿敌军的任务。 仅仅两天时间,清军能送到岛上的兵力极为有限,且基本全是使用冷兵器的步兵。清军投入兵力最多的头老岛,岛上的清军也仍未足千人,而且因为考虑到运输效率,基本没有运送任何的重武器上岛。这就是使得岛上的清军在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时很难有什么有效的反击手段,在火枪的密集攒射之下很快就失去了抵抗力。 对于清军来说,其实朝鲜水师的战斗力也就那样,如果不是前两年被海汉舰队剿得太厉害,仅凭当初由大明降将带到辽东的水师部队,就足够让朝鲜人喝一壶了。但现在嘛,即便是朝鲜水师那些长不过五丈的小型战船,也能让只有少量木筏子的清军望江兴叹了。 平壤附近的绫罗、羊角、头老三个岛屿,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清军眼中的渡江跳板。趁夜间向岛上输送部队,白天便在岛上制作渡江行动第二步所需使用的木筏,到入夜之后再出动尝试登陆大同江南岸。 当然了,这样的安排只是清军单方面的计划,能不能做到只有先试了再说。但这种动向被海汉方面监控到了之后,登岛的清军实质上便已经成了一群有去无回的炮灰。 在实施这种战术两天之后,江面上突然出现了数十艘战船,封锁了这三个岛屿与北岸之间的江面,阻断了岛上清军的退路。然后载着海汉海军陆战队的运兵船开始向岛屿投送兵力,由步兵登岛完成清剿敌军的任务。 仅仅两天时间,清军能送到岛上的兵力极为有限,且基本全是使用冷兵器的步兵。清军投入兵力最多的头老岛,岛上的清军也仍未足千人,而且因为考虑到运输效率,基本没有运送任何的重武器上岛。这就是使得岛上的清军在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时很难有什么有效的反击手段,在火枪的密集攒射之下很快就失去了抵抗力。 对于清军来说,其实朝鲜水师的战斗力也就那样,如果不是前两年被海汉舰队剿得太厉害,仅凭当初由大明降将带到辽东的水师部队,就足够让朝鲜人喝一壶了。但现在嘛,即便是朝鲜水师那些长不过五丈的小型战船,也能让只有少量木筏子的清军望江兴叹了。 平壤附近的绫罗、羊角、头老三个岛屿,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清军眼中的渡江跳板。趁夜间向岛上输送部队,白天便在岛上制作渡江行动第二步所需使用的木筏,到入夜之后再出动尝试登陆大同江南岸。 当然了,这样的安排只是清军单方面的计划,能不能做到只有先试了再说。但这种动向被海汉方面监控到了之后,登岛的清军实质上便已经成了一群有去无回的炮灰。 在实施这种战术两天之后,江面上突然出现了数十艘战船,封锁了这三个岛屿与北岸之间的江面,阻断了岛上清军的退路。然后载着海汉海军陆战队的运兵船开始向岛屿投送兵力,由步兵登岛完成清剿敌军的任务。 仅仅两天时间,清军能送到岛上的兵力极为有限,且基本全是使用冷兵器的步兵。清军投入兵力最多的头老岛,岛上的清军也仍未足千人,而且因为考虑到运输效率,基本没有运送任何的重武器上岛。这就是使得岛上的清军在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时很难有什么有效的反击手段,在火枪的密集攒射之下很快就失去了抵抗力。 对于清军来说,其实朝鲜水师的战斗力也就那样,如果不是前两年被海汉舰队剿得太厉害,仅凭当初由大明降将带到辽东的水师部队,就足够让朝鲜人喝一壶了。但现在嘛,即便是朝鲜水师那些长不过五丈的小型战船,也能让只有少量木筏子的清军望江兴叹了。 平壤附近的绫罗、羊角、头老三个岛屿,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清军眼中的渡江跳板。趁夜间向岛上输送部队,白天便在岛上制作渡江行动第二步所需使用的木筏,到入夜之后再出动尝试登陆大同江南岸。 当然了,这样的安排只是清军单方面的计划,能不能做到只有先试了再说。但这种动向被海汉方面监控到了之后,登岛的清军实质上便已经成了一群有去无回的炮灰。 在实施这种战术两天之后,江面上突然出现了数十艘战船,封锁了这三个岛屿与北岸之间的江面,阻断了岛上清军的退路。然后载着海汉海军陆战队的运兵船开始向岛屿投送兵力,由步兵登岛完成清剿敌军的任务。 仅仅两天时间,清军能送到岛上的兵力极为有限,且基本全是使用冷兵器的步兵。清军投入兵力最多的头老岛,岛上的清军也仍未足千人,而且因为考虑到运输效率,基本没有运送任何的重武器上岛。这就是使得岛上的清军在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时很难有什么有效的反击手段,在火枪的密集攒射之下很快就失去了抵抗力。 对于清军来说,其实朝鲜水师的战斗力也就那样,如果不是前两年被海汉舰队剿得太厉害,仅凭当初由大明降将带到辽东的水师部队,就足够让朝鲜人喝一壶了。但现在嘛,即便是朝鲜水师那些长不过五丈的小型战船,也能让只有少量木筏子的清军望江兴叹了。 平壤附近的绫罗、羊角、头老三个岛屿,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清军眼中的渡江跳板。趁夜间向岛上输送部队,白天便在岛上制作渡江行动第二步所需使用的木筏,到入夜之后再出动尝试登陆大同江南岸。 当然了,这样的安排只是清军单方面的计划,能不能做到只有先试了再说。但这种动向被海汉方面监控到了之后,登岛的清军实质上便已经成了一群有去无回的炮灰。 在实施这种战术两天之后,江面上突然出现了数十艘战船,封锁了这三个岛屿与北岸之间的江面,阻断了岛上清军的退路。然后载着海汉海军陆战队的运兵船开始向岛屿投送兵力,由步兵登岛完成清剿敌军的任务。 仅仅两天时间,清军能送到岛上的兵力极为有限,且基本全是使用冷兵器的步兵。清军投入兵力最多的头老岛,岛上的清军也仍未足千人,而且因为考虑到运输效率,基本没有运送任何的重武器上岛。这就是使得岛上的清军在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时很难有什么有效的反击手段,在火枪的密集攒射之下很快就失去了抵抗力。 对于清军来说,其实朝鲜水师的战斗力也就那样,如果不是前两年被海汉舰队剿得太厉害,仅凭当初由大明降将带到辽东的水师部队,就足够让朝鲜人喝一壶了。但现在嘛,即便是朝鲜水师那些长不过五丈的小型战船,也能让只有少量木筏子的清军望江兴叹了。 平壤附近的绫罗、羊角、头老三个岛屿,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清军眼中的渡江跳板。趁夜间向岛上输送部队,白天便在岛上制作渡江行动第二步所需使用的木筏,到入夜之后再出动尝试登陆大同江南岸。 当然了,这样的安排只是清军单方面的计划,能不能做到只有先试了再说。但这种动向被海汉方面监控到了之后,登岛的清军实质上便已经成了一群有去无回的炮灰。 在实施这种战术两天之后,江面上突然出现了数十艘战船,封锁了这三个岛屿与北岸之间的江面,阻断了岛上清军的退路。然后载着海汉海军陆战队的运兵船开始向岛屿投送兵力,由步兵登岛完成清剿敌军的任务。 仅仅两天时间,清军能送到岛上的兵力极为有限,且基本全是使用冷兵器的步兵。 。 正文 第1828章 战局逆转 对于朝鲜来说,发生在大同江上的交锋算得上是一场久违的胜利,哪怕朝鲜军队仅仅只是由水师舰船在江面上执行人员运输和监视任务,从头到尾都无一人登上那三座岛屿,并没有直接参与到作战过程中,这也不会妨碍位于大同江一线的文武官员们替自己揽功请赏。 自战争开始以来,虽然朝鲜军在北方也曾尝试过抵御清军入侵,但基本上都收效甚微,一直被清军按在地上摩擦。北方失守的几座城池已经让朝鲜损失了数千兵马,然而朝鲜守军给清军造成的战损却是根本拿不出手。这次在大同江上一举歼灭清军千余人,也足以让目前在朝鲜国内政坛声望岌岌可危的主战派稳住阵脚,重新获得国王李倧的信赖。 至于参与此次行动的联军部队,倒也不会与朝鲜人去争抢战功的归属,他们更看重的是战争结束后所能从朝鲜获得的长远回报,至于战功,既然海汉人都没打算去争,他们就更没有必要出头了。 而王汤姆对此的平静态度则是有更深层的用意,毕竟海汉目前也需要替朝鲜政坛的主战派抬一手,以便能从朝鲜获得更多的后勤支持。这个功劳就算让朝鲜人据为己有,但真正知悉内情的高官们还是会意识到他们的功劳都是由海汉所提供,想要将胜利延续下去,那就必须要配合联军的指挥并满足海汉提出的各项要求。 与清军日益艰难的补给状况有所不同,整个大同江以南都可以算是联军的大后方,而为了能够抓牢联军这根救命稻草,朝鲜朝野上下也竭尽全力满足联军所要求的后勤物资。没有陷入战火的江原道、京畿道、忠清道、全罗刀、庆尚道等南方地区都被朝廷分配了物资筹集任务,可以说整个朝鲜半岛的南部在过去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都在为联军的备战工作而运转。 尽管朝鲜人做事的效率的确不太高,其间还有很多因官僚体系所造成的无法避免的迟滞,但以半个国家的力量来为联军提供物资保障也还是绰绰有余了。至少在食物、被服、药材、帐篷等生活物资的供应上,联军目前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光是作为食材跨江运至基地的猪牛羊等家畜,每天就多达上百头之多,而这还仅仅只是供应陆军的部分而已。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朝鲜来说,发生在大同江上的交锋算得上是一场久违的胜利,哪怕朝鲜军队仅仅只是由水师舰船在江面上执行人员运输和监视任务,从头到尾都无一人登上那三座岛屿,并没有直接参与到作战过程中,这也不会妨碍位于大同江一线的文武官员们替自己揽功请赏。 自战争开始以来,虽然朝鲜军在北方也曾尝试过抵御清军入侵,但基本上都收效甚微,一直被清军按在地上摩擦。北方失守的几座城池已经让朝鲜损失了数千兵马,然而朝鲜守军给清军造成的战损却是根本拿不出手。这次在大同江上一举歼灭清军千余人,也足以让目前在朝鲜国内政坛声望岌岌可危的主战派稳住阵脚,重新获得国王李倧的信赖。 至于参与此次行动的联军部队,倒也不会与朝鲜人去争抢战功的归属,他们更看重的是战争结束后所能从朝鲜获得的长远回报,至于战功,既然海汉人都没打算去争,他们就更没有必要出头了。 而王汤姆对此的平静态度则是有更深层的用意,毕竟海汉目前也需要替朝鲜政坛的主战派抬一手,以便能从朝鲜获得更多的后勤支持。这个功劳就算让朝鲜人据为己有,但真正知悉内情的高官们还是会意识到他们的功劳都是由海汉所提供,想要将胜利延续下去,那就必须要配合联军的指挥并满足海汉提出的各项要求。 与清军日益艰难的补给状况有所不同,整个大同江以南都可以算是联军的大后方,而为了能够抓牢联军这根救命稻草,朝鲜朝野上下也竭尽全力满足联军所要求的后勤物资。没有陷入战火的江原道、京畿道、忠清道、全罗刀、庆尚道等南方地区都被朝廷分配了物资筹集任务,可以说整个朝鲜半岛的南部在过去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都在为联军的备战工作而运转。 尽管朝鲜人做事的效率的确不太高,其间还有很多因官僚体系所造成的无法避免的迟滞,但以半个国家的力量来为联军提供物资保障也还是绰绰有余了。至少在食物、被服、药材、帐篷等生活物资的供应上,联军目前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光是作为食材跨江运至基地的猪牛羊等家畜,每天就多达上百头之多,而这还仅仅只是供应陆军的部分而已。对于朝鲜来说,发生在大同江上的交锋算得上是一场久违的胜利,哪怕朝鲜军队仅仅只是由水师舰船在江面上执行人员运输和监视任务,从头到尾都无一人登上那三座岛屿,并没有直接参与到作战过程中,这也不会妨碍位于大同江一线的文武官员们替自己揽功请赏。 自战争开始以来,虽然朝鲜军在北方也曾尝试过抵御清军入侵,但基本上都收效甚微,一直被清军按在地上摩擦。北方失守的几座城池已经让朝鲜损失了数千兵马,然而朝鲜守军给清军造成的战损却是根本拿不出手。这次在大同江上一举歼灭清军千余人,也足以让目前在朝鲜国内政坛声望岌岌可危的主战派稳住阵脚,重新获得国王李倧的信赖。 至于参与此次行动的联军部队,倒也不会与朝鲜人去争抢战功的归属,他们更看重的是战争结束后所能从朝鲜获得的长远回报,至于战功,既然海汉人都没打算去争,他们就更没有必要出头了。 而王汤姆对此的平静态度则是有更深层的用意,毕竟海汉目前也需要替朝鲜政坛的主战派抬一手,以便能从朝鲜获得更多的后勤支持。这个功劳就算让朝鲜人据为己有,但真正知悉内情的高官们还是会意识到他们的功劳都是由海汉所提供,想要将胜利延续下去,那就必须要配合联军的指挥并满足海汉提出的各项要求。 与清军日益艰难的补给状况有所不同,整个大同江以南都可以算是联军的大后方,而为了能够抓牢联军这根救命稻草,朝鲜朝野上下也竭尽全力满足联军所要求的后勤物资。没有陷入战火的江原道、京畿道、忠清道、全罗刀、庆尚道等南方地区都被朝廷分配了物资筹集任务,可以说整个朝鲜半岛的南部在过去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都在为联军的备战工作而运转。 尽管朝鲜人做事的效率的确不太高,其间还有很多因官僚体系所造成的无法避免的迟滞,但以半个国家的力量来为联军提供物资保障也还是绰绰有余了。至少在食物、被服、药材、帐篷等生活物资的供应上,联军目前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光是作为食材跨江运至基地的猪牛羊等家畜,每天就多达上百头之多,而这还仅仅只是供应陆军的部分而已。对于朝鲜来说,发生在大同江上的交锋算得上是一场久违的胜利,哪怕朝鲜军队仅仅只是由水师舰船在江面上执行人员运输和监视任务,从头到尾都无一人登上那三座岛屿,并没有直接参与到作战过程中,这也不会妨碍位于大同江一线的文武官员们替自己揽功请赏。 自战争开始以来,虽然朝鲜军在北方也曾尝试过抵御清军入侵,但基本上都收效甚微,一直被清军按在地上摩擦。北方失守的几座城池已经让朝鲜损失了数千兵马,然而朝鲜守军给清军造成的战损却是根本拿不出手。这次在大同江上一举歼灭清军千余人,也足以让目前在朝鲜国内政坛声望岌岌可危的主战派稳住阵脚,重新获得国王李倧的信赖。 至于参与此次行动的联军部队,倒也不会与朝鲜人去争抢战功的归属,他们更看重的是战争结束后所能从朝鲜获得的长远回报,至于战功,既然海汉人都没打算去争,他们就更没有必要出头了。 而王汤姆对此的平静态度则是有更深层的用意,毕竟海汉目前也需要替朝鲜政坛的主战派抬一手,以便能从朝鲜获得更多的后勤支持。这个功劳就算让朝鲜人据为己有,但真正知悉内情的高官们还是会意识到他们的功劳都是由海汉所提供,想要将胜利延续下去,那就必须要配合联军的指挥并满足海汉提出的各项要求。 与清军日益艰难的补给状况有所不同,整个大同江以南都可以算是联军的大后方,而为了能够抓牢联军这根救命稻草,朝鲜朝野上下也竭尽全力满足联军所要求的后勤物资。没有陷入战火的江原道、京畿道、忠清道、全罗刀、庆尚道等南方地区都被朝廷分配了物资筹集任务,可以说整个朝鲜半岛的南部在过去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都在为联军的备战工作而运转。 尽管朝鲜人做事的效率的确不太高,其间还有很多因官僚体系所造成的无法避免的迟滞,但以半个国家的力量来为联军提供物资保障也还是绰绰有余了。至少在食物、被服、药材、帐篷等生活物资的供应上,联军目前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光是作为食材跨江运至基地的猪牛羊等家畜,每天就多达上百头之多,而这还仅仅只是供应陆军的部分而已。对于朝鲜来说,发生在大同江上的交锋算得上是一场久违的胜利,哪怕朝鲜军队仅仅只是由水师舰船在江面上执行人员运输和监视任务,从头到尾都无一人登上那三座岛屿,并没有直接参与到作战过程中,这也不会妨碍位于大同江一线的文武官员们替自己揽功请赏。 自战争开始以来,虽然朝鲜军在北方也曾尝试过抵御清军入侵,但基本上都收效甚微,一直被清军按在地上摩擦。北方失守的几座城池已经让朝鲜损失了数千兵马,然而朝鲜守军给清军造成的战损却是根本拿不出手。这次在大同江上一举歼灭清军千余人,也足以让目前在朝鲜国内政坛声望岌岌可危的主战派稳住阵脚,重新获得国王李倧的信赖。 至于参与此次行动的联军部队,倒也不会与朝鲜人去争抢战功的归属,他们更看重的是战争结束后所能从朝鲜获得的长远回报,至于战功,既然海汉人都没打算去争,他们就更没有必要出头了。 而王汤姆对此的平静态度则是有更深层的用意,毕竟海汉目前也需要替朝鲜政坛的主战派抬一手,以便能从朝鲜获得更多的后勤支持。这个功劳就算让朝鲜人据为己有,但真正知悉内情的高官们还是会意识到他们的功劳都是由海汉所提供,想要将胜利延续下去,那就必须要配合联军的指挥并满足海汉提出的各项要求。 与清军日益艰难的补给状况有所不同,整个大同江以南都可以算是联军的大后方,而为了能够抓牢联军这根救命稻草,朝鲜朝野上下也竭尽全力满足联军所要求的后勤物资。没有陷入战火的江原道、京畿道、忠清道、全罗刀、庆尚道等南方地区都被朝廷分配了物资筹集任务,可以说整个朝鲜半岛的南部在过去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都在为联军的备战工作而运转。 尽管朝鲜人做事的效率的确不太高,其间还有很多因官僚体系所造成的无法避免的迟滞,但以半个国家的力量来为联军提供物资保障也还是绰绰有余了。至少在食物、被服、药材、帐篷等生活物资的供应上,联军目前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光是作为食材跨江运至基地的猪牛羊等家畜,每天就多达上百头之多,而这还仅仅只是供应陆军的部分而已。 。 正文 第1829章 无处下手 从平壤出发之前,皇太极其实多少已经料想到了这处战场的地形会对己方不利,毕竟海汉人提前数月就选定了这里,前段时间作出各种迷惑清军的举动,暗地里却在加紧赶工修建据点,又安排朝鲜军放弃了大同江以北的防御,摆明了就是打算在这个地方与清军决战。海汉人一向谋定而后动,能摆出这样的姿态肯定是有所倚仗了,他派出侦骑查探地形,其实也只是想碰碰运气看看海汉人是否会在防线上有遗漏之处,但情况似乎要比他预计的还更糟一些。 这处海汉据点附近不但树木被砍得干干净净,地面连大块的石头都不多见,而最近能采石的地方离海汉防线也有六七里之遥,很显然周边区域能用于攻防作战的各种天然材料已经被海汉早早收罗一空了。如果清军没有木石可用,那所能采用的战术手段也会大为受限,要攻打这条防线的难度必然会直线上升。 虽然海汉阵地东西两侧的两条小河不算太宽,但这地方根本就没有水上载具可用,而要顶着对岸的枪炮火力进行武装泅渡,对不善水性的清军来说可能比正面进攻海汉阵地还更可怕,所以并没有被皇太极列入到选项当中。 于是留给清军的进攻方向就只剩下北面这道防线,但这显然是海汉早就算计好的局面,皇太极不难想到,海汉在这道防线上不知部署了多少厉害杀伤手段。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从平壤出发之前,皇太极其实多少已经料想到了这处战场的地形会对己方不利,毕竟海汉人提前数月就选定了这里,前段时间作出各种迷惑清军的举动,暗地里却在加紧赶工修建据点,又安排朝鲜军放弃了大同江以北的防御,摆明了就是打算在这个地方与清军决战。海汉人一向谋定而后动,能摆出这样的姿态肯定是有所倚仗了,他派出侦骑查探地形,其实也只是想碰碰运气看看海汉人是否会在防线上有遗漏之处,但情况似乎要比他预计的还更糟一些。 这处海汉据点附近不但树木被砍得干干净净,地面连大块的石头都不多见,而最近能采石的地方离海汉防线也有六七里之遥,很显然周边区域能用于攻防作战的各种天然材料已经被海汉早早收罗一空了。如果清军没有木石可用,那所能采用的战术手段也会大为受限,要攻打这条防线的难度必然会直线上升。 虽然海汉阵地东西两侧的两条小河不算太宽,但这地方根本就没有水上载具可用,而要顶着对岸的枪炮火力进行武装泅渡,对不善水性的清军来说可能比正面进攻海汉阵地还更可怕,所以并没有被皇太极列入到选项当中。 于是留给清军的进攻方向就只剩下北面这道防线,但这显然是海汉早就算计好的局面,皇太极不难想到,海汉在这道防线上不知部署了多少厉害杀伤手段。从平壤出发之前,皇太极其实多少已经料想到了这处战场的地形会对己方不利,毕竟海汉人提前数月就选定了这里,前段时间作出各种迷惑清军的举动,暗地里却在加紧赶工修建据点,又安排朝鲜军放弃了大同江以北的防御,摆明了就是打算在这个地方与清军决战。海汉人一向谋定而后动,能摆出这样的姿态肯定是有所倚仗了,他派出侦骑查探地形,其实也只是想碰碰运气看看海汉人是否会在防线上有遗漏之处,但情况似乎要比他预计的还更糟一些。 这处海汉据点附近不但树木被砍得干干净净,地面连大块的石头都不多见,而最近能采石的地方离海汉防线也有六七里之遥,很显然周边区域能用于攻防作战的各种天然材料已经被海汉早早收罗一空了。如果清军没有木石可用,那所能采用的战术手段也会大为受限,要攻打这条防线的难度必然会直线上升。 虽然海汉阵地东西两侧的两条小河不算太宽,但这地方根本就没有水上载具可用,而要顶着对岸的枪炮火力进行武装泅渡,对不善水性的清军来说可能比正面进攻海汉阵地还更可怕,所以并没有被皇太极列入到选项当中。 于是留给清军的进攻方向就只剩下北面这道防线,但这显然是海汉早就算计好的局面,皇太极不难想到,海汉在这道防线上不知部署了多少厉害杀伤手段。从平壤出发之前,皇太极其实多少已经料想到了这处战场的地形会对己方不利,毕竟海汉人提前数月就选定了这里,前段时间作出各种迷惑清军的举动,暗地里却在加紧赶工修建据点,又安排朝鲜军放弃了大同江以北的防御,摆明了就是打算在这个地方与清军决战。海汉人一向谋定而后动,能摆出这样的姿态肯定是有所倚仗了,他派出侦骑查探地形,其实也只是想碰碰运气看看海汉人是否会在防线上有遗漏之处,但情况似乎要比他预计的还更糟一些。 这处海汉据点附近不但树木被砍得干干净净,地面连大块的石头都不多见,而最近能采石的地方离海汉防线也有六七里之遥,很显然周边区域能用于攻防作战的各种天然材料已经被海汉早早收罗一空了。如果清军没有木石可用,那所能采用的战术手段也会大为受限,要攻打这条防线的难度必然会直线上升。 虽然海汉阵地东西两侧的两条小河不算太宽,但这地方根本就没有水上载具可用,而要顶着对岸的枪炮火力进行武装泅渡,对不善水性的清军来说可能比正面进攻海汉阵地还更可怕,所以并没有被皇太极列入到选项当中。 于是留给清军的进攻方向就只剩下北面这道防线,但这显然是海汉早就算计好的局面,皇太极不难想到,海汉在这道防线上不知部署了多少厉害杀伤手段。从平壤出发之前,皇太极其实多少已经料想到了这处战场的地形会对己方不利,毕竟海汉人提前数月就选定了这里,前段时间作出各种迷惑清军的举动,暗地里却在加紧赶工修建据点,又安排朝鲜军放弃了大同江以北的防御,摆明了就是打算在这个地方与清军决战。海汉人一向谋定而后动,能摆出这样的姿态肯定是有所倚仗了,他派出侦骑查探地形,其实也只是想碰碰运气看看海汉人是否会在防线上有遗漏之处,但情况似乎要比他预计的还更糟一些。 这处海汉据点附近不但树木被砍得干干净净,地面连大块的石头都不多见,而最近能采石的地方离海汉防线也有六七里之遥,很显然周边区域能用于攻防作战的各种天然材料已经被海汉早早收罗一空了。如果清军没有木石可用,那所能采用的战术手段也会大为受限,要攻打这条防线的难度必然会直线上升。 虽然海汉阵地东西两侧的两条小河不算太宽,但这地方根本就没有水上载具可用,而要顶着对岸的枪炮火力进行武装泅渡,对不善水性的清军来说可能比正面进攻海汉阵地还更可怕,所以并没有被皇太极列入到选项当中。 于是留给清军的进攻方向就只剩下北面这道防线,但这显然是海汉早就算计好的局面,皇太极不难想到,海汉在这道防线上不知部署了多少厉害杀伤手段。从平壤出发之前,皇太极其实多少已经料想到了这处战场的地形会对己方不利,毕竟海汉人提前数月就选定了这里,前段时间作出各种迷惑清军的举动,暗地里却在加紧赶工修建据点,又安排朝鲜军放弃了大同江以北的防御,摆明了就是打算在这个地方与清军决战。海汉人一向谋定而后动,能摆出这样的姿态肯定是有所倚仗了,他派出侦骑查探地形,其实也只是想碰碰运气看看海汉人是否会在防线上有遗漏之处,但情况似乎要比他预计的还更糟一些。 这处海汉据点附近不但树木被砍得干干净净,地面连大块的石头都不多见,而最近能采石的地方离海汉防线也有六七里之遥,很显然周边区域能用于攻防作战的各种天然材料已经被海汉早早收罗一空了。如果清军没有木石可用,那所能采用的战术手段也会大为受限,要攻打这条防线的难度必然会直线上升。 虽然海汉阵地东西两侧的两条小河不算太宽,但这地方根本就没有水上载具可用,而要顶着对岸的枪炮火力进行武装泅渡,对不善水性的清军来说可能比正面进攻海汉阵地还更可怕,所以并没有被皇太极列入到选项当中。 于是留给清军的进攻方向就只剩下北面这道防线,但这显然是海汉早就算计好的局面,皇太极不难想到,海汉在这道防线上不知部署了多少厉害杀伤手段。从平壤出发之前,皇太极其实多少已经料想到了这处战场的地形会对己方不利,毕竟海汉人提前数月就选定了这里,前段时间作出各种迷惑清军的举动,暗地里却在加紧赶工修建据点,又安排朝鲜军放弃了大同江以北的防御,摆明了就是打算在这个地方与清军决战。海汉人一向谋定而后动,能摆出这样的姿态肯定是有所倚仗了,他派出侦骑查探地形,其实也只是想碰碰运气看看海汉人是否会在防线上有遗漏之处,但情况似乎要比他预计的还更糟一些。 这处海汉据点附近不但树木被砍得干干净净,地面连大块的石头都不多见,而最近能采石的地方离海汉防线也有六七里之遥,很显然周边区域能用于攻防作战的各种天然材料已经被海汉早早收罗一空了。如果清军没有木石可用,那所能采用的战术手段也会大为受限,要攻打这条防线的难度必然会直线上升。 虽然海汉阵地东西两侧的两条小河不算太宽,但这地方根本就没有水上载具可用,而要顶着对岸的枪炮火力进行武装泅渡,对不善水性的清军来说可能比正面进攻海汉阵地还更可怕,所以并没有被皇太极列入到选项当中。 于是留给清军的进攻方向就只剩下北面这道防线,但这显然是海汉早就算计好的局面,皇太极不难想到,海汉在这道防线上不知部署了多少厉害杀伤手段。从平壤出发之前,皇太极其实多少已经料想到了这处战场的地形会对己方不利,毕竟海汉人提前数月就选定了这里,前段时间作出各种迷惑清军的举动,暗地里却在加紧赶工修建据点,又安排朝鲜军放弃了大同江以北的防御,摆明了就是打算在这个地方与清军决战。海汉人一向谋定而后动,能摆出这样的姿态肯定是有所倚仗了,他派出侦骑查探地形,其实也只是想碰碰运气看看海汉人是否会在防线上有遗漏之处,但情况似乎要比他预计的还更糟一些。 这处海汉据点附近不但树木被砍得干干净净,地面连大块的石头都不多见,而最近能采石的地方离海汉防线也有六七里之遥,很显然周边区域能用于攻防作战的各种天然材料已经被海汉早早收罗一空了。如果清军没有木石可用,那所能采用的战术手段也会大为受限,要攻打这条防线的难度必然会直线上升。 虽然海汉阵地东西两侧的两条小河不算太宽,但这地方根本就没有水上载具可用,而要顶着对岸的枪炮火力进行武装泅渡,对不善水性的清军来说可能比正面进攻海汉阵地还更可怕,所以并没有被皇太极列入到选项当中。 于是留给清军的进攻方向就只剩下北面这道防线,但这显然是海汉早就算计好的局面,皇太极不难想到,海汉在这道防线上不知部署了多少厉害杀伤手段。 。 正文 第1831章 血肉磨盘 钱天敦倒不是放心不下高桥南的临场指挥,之前在辽东驻守的时候,他就已经将一线阵地的指挥权交给了高桥南,而事实证明这个大胆的决策没有问题,高桥南作为战地指挥官的表现也从未让他失望过。他之所以要去到阵地上,不是打算收回高桥南的指挥权,而是要看看新近列装的一些武器装备在战斗中的具体效果,以及清军对于这种阵地攻防战是否有什么新的战术。 基地北线的防御工事部署方案是由钱天敦带着工兵部队在实地勘察之后制定的,其实所谓的薄弱环节,也只是海汉军有意留出的一个口子,好让清军能够看到突破防线的希望,才会向战场投入更多的兵力。 而实际上清军为了把握住这个所谓的战机,不得不顶着海汉的炮火将自家的火炮阵地前移,以集火在海汉阵地外围的防御工事中轰出一条通道,而为此所付出的代价便是有二十多门炮在这个过程中被海汉阵地轰出的炮弹击毁,炮兵更是损失了上百人之多。这对于训练炮兵不易的清军来说,的确已经算是很严重的损失了。 而之后骑兵在向这处口子发动冲锋的过程中也是遭受了密集的火力打击,待清军点起第二波人马赶来增援时,先前出击的两千骑兵已经损失近半,剩下的人马还一多半堵在濠沟处,被先前死伤的同伴和战马的尸体,以及那突然出现的几排拒马枪给拦住了去路。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钱天敦倒不是放心不下高桥南的临场指挥,之前在辽东驻守的时候,他就已经将一线阵地的指挥权交给了高桥南,而事实证明这个大胆的决策没有问题,高桥南作为战地指挥官的表现也从未让他失望过。他之所以要去到阵地上,不是打算收回高桥南的指挥权,而是要看看新近列装的一些武器装备在战斗中的具体效果,以及清军对于这种阵地攻防战是否有什么新的战术。 基地北线的防御工事部署方案是由钱天敦带着工兵部队在实地勘察之后制定的,其实所谓的薄弱环节,也只是海汉军有意留出的一个口子,好让清军能够看到突破防线的希望,才会向战场投入更多的兵力。 而实际上清军为了把握住这个所谓的战机,不得不顶着海汉的炮火将自家的火炮阵地前移,以集火在海汉阵地外围的防御工事中轰出一条通道,而为此所付出的代价便是有二十多门炮在这个过程中被海汉阵地轰出的炮弹击毁,炮兵更是损失了上百人之多。这对于训练炮兵不易的清军来说,的确已经算是很严重的损失了。 而之后骑兵在向这处口子发动冲锋的过程中也是遭受了密集的火力打击,待清军点起第二波人马赶来增援时,先前出击的两千骑兵已经损失近半,剩下的人马还一多半堵在濠沟处,被先前死伤的同伴和战马的尸体,以及那突然出现的几排拒马枪给拦住了去路。钱天敦倒不是放心不下高桥南的临场指挥,之前在辽东驻守的时候,他就已经将一线阵地的指挥权交给了高桥南,而事实证明这个大胆的决策没有问题,高桥南作为战地指挥官的表现也从未让他失望过。他之所以要去到阵地上,不是打算收回高桥南的指挥权,而是要看看新近列装的一些武器装备在战斗中的具体效果,以及清军对于这种阵地攻防战是否有什么新的战术。 基地北线的防御工事部署方案是由钱天敦带着工兵部队在实地勘察之后制定的,其实所谓的薄弱环节,也只是海汉军有意留出的一个口子,好让清军能够看到突破防线的希望,才会向战场投入更多的兵力。 而实际上清军为了把握住这个所谓的战机,不得不顶着海汉的炮火将自家的火炮阵地前移,以集火在海汉阵地外围的防御工事中轰出一条通道,而为此所付出的代价便是有二十多门炮在这个过程中被海汉阵地轰出的炮弹击毁,炮兵更是损失了上百人之多。这对于训练炮兵不易的清军来说,的确已经算是很严重的损失了。 而之后骑兵在向这处口子发动冲锋的过程中也是遭受了密集的火力打击,待清军点起第二波人马赶来增援时,先前出击的两千骑兵已经损失近半,剩下的人马还一多半堵在濠沟处,被先前死伤的同伴和战马的尸体,以及那突然出现的几排拒马枪给拦住了去路。钱天敦倒不是放心不下高桥南的临场指挥,之前在辽东驻守的时候,他就已经将一线阵地的指挥权交给了高桥南,而事实证明这个大胆的决策没有问题,高桥南作为战地指挥官的表现也从未让他失望过。他之所以要去到阵地上,不是打算收回高桥南的指挥权,而是要看看新近列装的一些武器装备在战斗中的具体效果,以及清军对于这种阵地攻防战是否有什么新的战术。 基地北线的防御工事部署方案是由钱天敦带着工兵部队在实地勘察之后制定的,其实所谓的薄弱环节,也只是海汉军有意留出的一个口子,好让清军能够看到突破防线的希望,才会向战场投入更多的兵力。 而实际上清军为了把握住这个所谓的战机,不得不顶着海汉的炮火将自家的火炮阵地前移,以集火在海汉阵地外围的防御工事中轰出一条通道,而为此所付出的代价便是有二十多门炮在这个过程中被海汉阵地轰出的炮弹击毁,炮兵更是损失了上百人之多。这对于训练炮兵不易的清军来说,的确已经算是很严重的损失了。 而之后骑兵在向这处口子发动冲锋的过程中也是遭受了密集的火力打击,待清军点起第二波人马赶来增援时,先前出击的两千骑兵已经损失近半,剩下的人马还一多半堵在濠沟处,被先前死伤的同伴和战马的尸体,以及那突然出现的几排拒马枪给拦住了去路。钱天敦倒不是放心不下高桥南的临场指挥,之前在辽东驻守的时候,他就已经将一线阵地的指挥权交给了高桥南,而事实证明这个大胆的决策没有问题,高桥南作为战地指挥官的表现也从未让他失望过。他之所以要去到阵地上,不是打算收回高桥南的指挥权,而是要看看新近列装的一些武器装备在战斗中的具体效果,以及清军对于这种阵地攻防战是否有什么新的战术。 基地北线的防御工事部署方案是由钱天敦带着工兵部队在实地勘察之后制定的,其实所谓的薄弱环节,也只是海汉军有意留出的一个口子,好让清军能够看到突破防线的希望,才会向战场投入更多的兵力。 而实际上清军为了把握住这个所谓的战机,不得不顶着海汉的炮火将自家的火炮阵地前移,以集火在海汉阵地外围的防御工事中轰出一条通道,而为此所付出的代价便是有二十多门炮在这个过程中被海汉阵地轰出的炮弹击毁,炮兵更是损失了上百人之多。这对于训练炮兵不易的清军来说,的确已经算是很严重的损失了。 而之后骑兵在向这处口子发动冲锋的过程中也是遭受了密集的火力打击,待清军点起第二波人马赶来增援时,先前出击的两千骑兵已经损失近半,剩下的人马还一多半堵在濠沟处,被先前死伤的同伴和战马的尸体,以及那突然出现的几排拒马枪给拦住了去路。钱天敦倒不是放心不下高桥南的临场指挥,之前在辽东驻守的时候,他就已经将一线阵地的指挥权交给了高桥南,而事实证明这个大胆的决策没有问题,高桥南作为战地指挥官的表现也从未让他失望过。他之所以要去到阵地上,不是打算收回高桥南的指挥权,而是要看看新近列装的一些武器装备在战斗中的具体效果,以及清军对于这种阵地攻防战是否有什么新的战术。 基地北线的防御工事部署方案是由钱天敦带着工兵部队在实地勘察之后制定的,其实所谓的薄弱环节,也只是海汉军有意留出的一个口子,好让清军能够看到突破防线的希望,才会向战场投入更多的兵力。 而实际上清军为了把握住这个所谓的战机,不得不顶着海汉的炮火将自家的火炮阵地前移,以集火在海汉阵地外围的防御工事中轰出一条通道,而为此所付出的代价便是有二十多门炮在这个过程中被海汉阵地轰出的炮弹击毁,炮兵更是损失了上百人之多。这对于训练炮兵不易的清军来说,的确已经算是很严重的损失了。 而之后骑兵在向这处口子发动冲锋的过程中也是遭受了密集的火力打击,待清军点起第二波人马赶来增援时,先前出击的两千骑兵已经损失近半,剩下的人马还一多半堵在濠沟处,被先前死伤的同伴和战马的尸体,以及那突然出现的几排拒马枪给拦住了去路。钱天敦倒不是放心不下高桥南的临场指挥,之前在辽东驻守的时候,他就已经将一线阵地的指挥权交给了高桥南,而事实证明这个大胆的决策没有问题,高桥南作为战地指挥官的表现也从未让他失望过。他之所以要去到阵地上,不是打算收回高桥南的指挥权,而是要看看新近列装的一些武器装备在战斗中的具体效果,以及清军对于这种阵地攻防战是否有什么新的战术。 基地北线的防御工事部署方案是由钱天敦带着工兵部队在实地勘察之后制定的,其实所谓的薄弱环节,也只是海汉军有意留出的一个口子,好让清军能够看到突破防线的希望,才会向战场投入更多的兵力。 而实际上清军为了把握住这个所谓的战机,不得不顶着海汉的炮火将自家的火炮阵地前移,以集火在海汉阵地外围的防御工事中轰出一条通道,而为此所付出的代价便是有二十多门炮在这个过程中被海汉阵地轰出的炮弹击毁,炮兵更是损失了上百人之多。这对于训练炮兵不易的清军来说,的确已经算是很严重的损失了。 而之后骑兵在向这处口子发动冲锋的过程中也是遭受了密集的火力打击,待清军点起第二波人马赶来增援时,先前出击的两千骑兵已经损失近半,剩下的人马还一多半堵在濠沟处,被先前死伤的同伴和战马的尸体,以及那突然出现的几排拒马枪给拦住了去路。钱天敦倒不是放心不下高桥南的临场指挥,之前在辽东驻守的时候,他就已经将一线阵地的指挥权交给了高桥南,而事实证明这个大胆的决策没有问题,高桥南作为战地指挥官的表现也从未让他失望过。他之所以要去到阵地上,不是打算收回高桥南的指挥权,而是要看看新近列装的一些武器装备在战斗中的具体效果,以及清军对于这种阵地攻防战是否有什么新的战术。 基地北线的防御工事部署方案是由钱天敦带着工兵部队在实地勘察之后制定的,其实所谓的薄弱环节,也只是海汉军有意留出的一个口子,好让清军能够看到突破防线的希望,才会向战场投入更多的兵力。 而实际上清军为了把握住这个所谓的战机,不得不顶着海汉的炮火将自家的火炮阵地前移,以集火在海汉阵地外围的防御工事中轰出一条通道,而为此所付出的代价便是有二十多门炮在这个过程中被海汉阵地轰出的炮弹击毁,炮兵更是损失了上百人之多。这对于训练炮兵不易的清军来说,的确已经算是很严重的损失了。 而之后骑兵在向这处口子发动冲锋的过程中也是遭受了密集的火力打击,待清军点起第二波人马赶来增援时,先前出击的两千骑兵已经损失近半,剩下的人马还一多半堵在濠沟处,被先前死伤的同伴和战马的尸体,以及那突然出现的几排拒马枪给拦住了去路。 。 正文 第1833章 孤注一掷 钱天敦等人都是常年带兵打仗的老手,没有因为之前的胜利就被冲昏了头,不管清军是不是还会发动下一波攻势,仍在第一时间就下令组织人力和物资对遭受破坏的防御工事进行修补。当然了,这种修补并不是为了达到劝退清军的目的,而是要对清军所擅长的骑兵冲阵形成有效阻止,所以即便是有将这片区域加固到十分的能力,海汉军也有意只做到四五分,在拒马阵的空隙中留出步兵进攻的通道。 对于海汉军来说,虽然清军在兵力上占据了绝对优势,但清军的步兵和炮兵其实都还不能对己方的阵地构成真正的威胁,但对骑兵的冲锋威力还是得有所忌惮,必须要加以控制才行。 只要不让其骑兵大部队直接冲击防线阵地,那就不用太担心对方的兵力优势。毕竟要比起杀敌的效率,海汉军可领先对手太多太多了,在战斗过程中牢牢控制住交战距离,清军就很难有翻盘的机会。 但对于双方实力对比的认识,清军可就没有这么清晰的头脑了,在皇太极等人看来,清军战斗力落后于海汉的主要原因就是武器装备不如对手,但这种差距似乎可以凭借勇猛作战和兵力优势无限缩小,战胜海汉军并非不可能——哪怕只是存在理论上的可能,他们也终究不肯死心就此放弃。 然而清军的破釜沉舟,却正是海汉军想要看到的局面,能借助阵地优势以逸待劳地消灭清军的有生力量,远比在野战中取得同样战果的效率要高得多。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钱天敦等人都是常年带兵打仗的老手,没有因为之前的胜利就被冲昏了头,不管清军是不是还会发动下一波攻势,仍在第一时间就下令组织人力和物资对遭受破坏的防御工事进行修补。当然了,这种修补并不是为了达到劝退清军的目的,而是要对清军所擅长的骑兵冲阵形成有效阻止,所以即便是有将这片区域加固到十分的能力,海汉军也有意只做到四五分,在拒马阵的空隙中留出步兵进攻的通道。 对于海汉军来说,虽然清军在兵力上占据了绝对优势,但清军的步兵和炮兵其实都还不能对己方的阵地构成真正的威胁,但对骑兵的冲锋威力还是得有所忌惮,必须要加以控制才行。 只要不让其骑兵大部队直接冲击防线阵地,那就不用太担心对方的兵力优势。毕竟要比起杀敌的效率,海汉军可领先对手太多太多了,在战斗过程中牢牢控制住交战距离,清军就很难有翻盘的机会。 但对于双方实力对比的认识,清军可就没有这么清晰的头脑了,在皇太极等人看来,清军战斗力落后于海汉的主要原因就是武器装备不如对手,但这种差距似乎可以凭借勇猛作战和兵力优势无限缩小,战胜海汉军并非不可能——哪怕只是存在理论上的可能,他们也终究不肯死心就此放弃。 然而清军的破釜沉舟,却正是海汉军想要看到的局面,能借助阵地优势以逸待劳地消灭清军的有生力量,远比在野战中取得同样战果的效率要高得多。钱天敦等人都是常年带兵打仗的老手,没有因为之前的胜利就被冲昏了头,不管清军是不是还会发动下一波攻势,仍在第一时间就下令组织人力和物资对遭受破坏的防御工事进行修补。当然了,这种修补并不是为了达到劝退清军的目的,而是要对清军所擅长的骑兵冲阵形成有效阻止,所以即便是有将这片区域加固到十分的能力,海汉军也有意只做到四五分,在拒马阵的空隙中留出步兵进攻的通道。 对于海汉军来说,虽然清军在兵力上占据了绝对优势,但清军的步兵和炮兵其实都还不能对己方的阵地构成真正的威胁,但对骑兵的冲锋威力还是得有所忌惮,必须要加以控制才行。 只要不让其骑兵大部队直接冲击防线阵地,那就不用太担心对方的兵力优势。毕竟要比起杀敌的效率,海汉军可领先对手太多太多了,在战斗过程中牢牢控制住交战距离,清军就很难有翻盘的机会。 但对于双方实力对比的认识,清军可就没有这么清晰的头脑了,在皇太极等人看来,清军战斗力落后于海汉的主要原因就是武器装备不如对手,但这种差距似乎可以凭借勇猛作战和兵力优势无限缩小,战胜海汉军并非不可能——哪怕只是存在理论上的可能,他们也终究不肯死心就此放弃。 然而清军的破釜沉舟,却正是海汉军想要看到的局面,能借助阵地优势以逸待劳地消灭清军的有生力量,远比在野战中取得同样战果的效率要高得多。钱天敦等人都是常年带兵打仗的老手,没有因为之前的胜利就被冲昏了头,不管清军是不是还会发动下一波攻势,仍在第一时间就下令组织人力和物资对遭受破坏的防御工事进行修补。当然了,这种修补并不是为了达到劝退清军的目的,而是要对清军所擅长的骑兵冲阵形成有效阻止,所以即便是有将这片区域加固到十分的能力,海汉军也有意只做到四五分,在拒马阵的空隙中留出步兵进攻的通道。 对于海汉军来说,虽然清军在兵力上占据了绝对优势,但清军的步兵和炮兵其实都还不能对己方的阵地构成真正的威胁,但对骑兵的冲锋威力还是得有所忌惮,必须要加以控制才行。 只要不让其骑兵大部队直接冲击防线阵地,那就不用太担心对方的兵力优势。毕竟要比起杀敌的效率,海汉军可领先对手太多太多了,在战斗过程中牢牢控制住交战距离,清军就很难有翻盘的机会。 但对于双方实力对比的认识,清军可就没有这么清晰的头脑了,在皇太极等人看来,清军战斗力落后于海汉的主要原因就是武器装备不如对手,但这种差距似乎可以凭借勇猛作战和兵力优势无限缩小,战胜海汉军并非不可能——哪怕只是存在理论上的可能,他们也终究不肯死心就此放弃。 然而清军的破釜沉舟,却正是海汉军想要看到的局面,能借助阵地优势以逸待劳地消灭清军的有生力量,远比在野战中取得同样战果的效率要高得多。钱天敦等人都是常年带兵打仗的老手,没有因为之前的胜利就被冲昏了头,不管清军是不是还会发动下一波攻势,仍在第一时间就下令组织人力和物资对遭受破坏的防御工事进行修补。当然了,这种修补并不是为了达到劝退清军的目的,而是要对清军所擅长的骑兵冲阵形成有效阻止,所以即便是有将这片区域加固到十分的能力,海汉军也有意只做到四五分,在拒马阵的空隙中留出步兵进攻的通道。 对于海汉军来说,虽然清军在兵力上占据了绝对优势,但清军的步兵和炮兵其实都还不能对己方的阵地构成真正的威胁,但对骑兵的冲锋威力还是得有所忌惮,必须要加以控制才行。 只要不让其骑兵大部队直接冲击防线阵地,那就不用太担心对方的兵力优势。毕竟要比起杀敌的效率,海汉军可领先对手太多太多了,在战斗过程中牢牢控制住交战距离,清军就很难有翻盘的机会。 但对于双方实力对比的认识,清军可就没有这么清晰的头脑了,在皇太极等人看来,清军战斗力落后于海汉的主要原因就是武器装备不如对手,但这种差距似乎可以凭借勇猛作战和兵力优势无限缩小,战胜海汉军并非不可能——哪怕只是存在理论上的可能,他们也终究不肯死心就此放弃。 然而清军的破釜沉舟,却正是海汉军想要看到的局面,能借助阵地优势以逸待劳地消灭清军的有生力量,远比在野战中取得同样战果的效率要高得多。钱天敦等人都是常年带兵打仗的老手,没有因为之前的胜利就被冲昏了头,不管清军是不是还会发动下一波攻势,仍在第一时间就下令组织人力和物资对遭受破坏的防御工事进行修补。当然了,这种修补并不是为了达到劝退清军的目的,而是要对清军所擅长的骑兵冲阵形成有效阻止,所以即便是有将这片区域加固到十分的能力,海汉军也有意只做到四五分,在拒马阵的空隙中留出步兵进攻的通道。 对于海汉军来说,虽然清军在兵力上占据了绝对优势,但清军的步兵和炮兵其实都还不能对己方的阵地构成真正的威胁,但对骑兵的冲锋威力还是得有所忌惮,必须要加以控制才行。 只要不让其骑兵大部队直接冲击防线阵地,那就不用太担心对方的兵力优势。毕竟要比起杀敌的效率,海汉军可领先对手太多太多了,在战斗过程中牢牢控制住交战距离,清军就很难有翻盘的机会。 但对于双方实力对比的认识,清军可就没有这么清晰的头脑了,在皇太极等人看来,清军战斗力落后于海汉的主要原因就是武器装备不如对手,但这种差距似乎可以凭借勇猛作战和兵力优势无限缩小,战胜海汉军并非不可能——哪怕只是存在理论上的可能,他们也终究不肯死心就此放弃。 然而清军的破釜沉舟,却正是海汉军想要看到的局面,能借助阵地优势以逸待劳地消灭清军的有生力量,远比在野战中取得同样战果的效率要高得多。钱天敦等人都是常年带兵打仗的老手,没有因为之前的胜利就被冲昏了头,不管清军是不是还会发动下一波攻势,仍在第一时间就下令组织人力和物资对遭受破坏的防御工事进行修补。当然了,这种修补并不是为了达到劝退清军的目的,而是要对清军所擅长的骑兵冲阵形成有效阻止,所以即便是有将这片区域加固到十分的能力,海汉军也有意只做到四五分,在拒马阵的空隙中留出步兵进攻的通道。 对于海汉军来说,虽然清军在兵力上占据了绝对优势,但清军的步兵和炮兵其实都还不能对己方的阵地构成真正的威胁,但对骑兵的冲锋威力还是得有所忌惮,必须要加以控制才行。 只要不让其骑兵大部队直接冲击防线阵地,那就不用太担心对方的兵力优势。毕竟要比起杀敌的效率,海汉军可领先对手太多太多了,在战斗过程中牢牢控制住交战距离,清军就很难有翻盘的机会。 但对于双方实力对比的认识,清军可就没有这么清晰的头脑了,在皇太极等人看来,清军战斗力落后于海汉的主要原因就是武器装备不如对手,但这种差距似乎可以凭借勇猛作战和兵力优势无限缩小,战胜海汉军并非不可能——哪怕只是存在理论上的可能,他们也终究不肯死心就此放弃。 然而清军的破釜沉舟,却正是海汉军想要看到的局面,能借助阵地优势以逸待劳地消灭清军的有生力量,远比在野战中取得同样战果的效率要高得多。钱天敦等人都是常年带兵打仗的老手,没有因为之前的胜利就被冲昏了头,不管清军是不是还会发动下一波攻势,仍在第一时间就下令组织人力和物资对遭受破坏的防御工事进行修补。当然了,这种修补并不是为了达到劝退清军的目的,而是要对清军所擅长的骑兵冲阵形成有效阻止,所以即便是有将这片区域加固到十分的能力,海汉军也有意只做到四五分,在拒马阵的空隙中留出步兵进攻的通道。 对于海汉军来说,虽然清军在兵力上占据了绝对优势,但清军的步兵和炮兵其实都还不能对己方的阵地构成真正的威胁,但对骑兵的冲锋威力还是得有所忌惮,必须要加以控制才行。 。 正文 第1834章 来不易回更难 皇太极不怕清军在战斗中出现伤亡,毕竟打仗哪有不死人的,真正有战斗力的部队往往都是悍不畏死,而且与海汉这样的对手交锋,大量伤亡的状况肯定避免不了。但如果死了数以千计的士兵之后,别说看到胜利的曙光,甚至连改变战况的希望都看不到,那可能就得另当别论了。 清军目前就正处于这样的窘境之中,不断向战场投入的部队都消失在了枪炮声的轰鸣之中,依然无法实现与海汉军短兵相接这个作战目标。而在目前这种交战距离上,清军只能是遭受一边倒的屠戮,甚至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清军的作战思路本质其实是以人命来换取战线的推进,将交战距离缩短到面对面搏杀之后才会有真正的胜机出现,但这种战术思想早就被海汉军的指挥官看穿并加以利用,设置了当下这么一个特殊战场,让清军错误地判断形势,认为能够依靠兵力优势来突破海汉阵地。 死伤几千人当然尚未动摇清军的根本实力,但要继续打一场看不到胜利希望的消耗战,就已经不在清军此次出征朝鲜的计划之内了。皇太极接到前线的回报之后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下令鸣金收兵。 这一轮的战斗要远比前次交手所进行的时间短得多,清军的伤亡也较上次少了近半,海汉将领们本来预计清军要付出上万人伤亡的代价之后才会考虑收手,但这个时刻显然要比他们的预想来得更早。钱天敦对此也感到有点意外,他甚至怀疑这是清军故意为之,想诱海汉军出动追击再杀个回马枪。 “撤军了?敌人这就撤军了?”金尚宪哆哆嗦嗦地扶着瞭望塔的护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明明还激战正酣的时候,怎么清军就突然收兵了。他当然希望清军能够早日撤离自己的国家,但更希望海汉军能如他们所承诺的那样,在交战中给予清军重创,而今天的战况甚至还不如上一轮激烈,这让一门心思要看热闹的金尚宪不免就有一点失望了。 “看来还是杀得太狠了啊!”钱天敦只能将此作为清军撤出战场的解释,不过他对高桥南的临场指挥并无不满,防线一旦被清军攻破,基地内的数千联军和近万难民必定死伤惨重,这种你死我活的时候,可容不得半点疏漏,高桥南的安排其实是相当稳妥的做法。 当然了,清军虽然撤离战场,也不见得就要一路撤回辽东去,说不定休整两三天还会发动下一轮的攻势。但钱天敦已经能从清军的这次主动撤退中感觉到对方的战意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减,或许这一战结束之后,对方就要准备打包行李回家了。 “我看可以让海军部队集合待命准备出发了。”观看了战斗全程的王汤姆态度更为直接,他认为清军在有数万人尚未投入战场的情况下就主动收兵,已经充分表明了指挥官的态度。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皇太极不怕清军在战斗中出现伤亡,毕竟打仗哪有不死人的,真正有战斗力的部队往往都是悍不畏死,而且与海汉这样的对手交锋,大量伤亡的状况肯定避免不了。但如果死了数以千计的士兵之后,别说看到胜利的曙光,甚至连改变战况的希望都看不到,那可能就得另当别论了。 清军目前就正处于这样的窘境之中,不断向战场投入的部队都消失在了枪炮声的轰鸣之中,依然无法实现与海汉军短兵相接这个作战目标。而在目前这种交战距离上,清军只能是遭受一边倒的屠戮,甚至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清军的作战思路本质其实是以人命来换取战线的推进,将交战距离缩短到面对面搏杀之后才会有真正的胜机出现,但这种战术思想早就被海汉军的指挥官看穿并加以利用,设置了当下这么一个特殊战场,让清军错误地判断形势,认为能够依靠兵力优势来突破海汉阵地。 死伤几千人当然尚未动摇清军的根本实力,但要继续打一场看不到胜利希望的消耗战,就已经不在清军此次出征朝鲜的计划之内了。皇太极接到前线的回报之后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下令鸣金收兵。 这一轮的战斗要远比前次交手所进行的时间短得多,清军的伤亡也较上次少了近半,海汉将领们本来预计清军要付出上万人伤亡的代价之后才会考虑收手,但这个时刻显然要比他们的预想来得更早。钱天敦对此也感到有点意外,他甚至怀疑这是清军故意为之,想诱海汉军出动追击再杀个回马枪。 “撤军了?敌人这就撤军了?”金尚宪哆哆嗦嗦地扶着瞭望塔的护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明明还激战正酣的时候,怎么清军就突然收兵了。他当然希望清军能够早日撤离自己的国家,但更希望海汉军能如他们所承诺的那样,在交战中给予清军重创,而今天的战况甚至还不如上一轮激烈,这让一门心思要看热闹的金尚宪不免就有一点失望了。 “看来还是杀得太狠了啊!”钱天敦只能将此作为清军撤出战场的解释,不过他对高桥南的临场指挥并无不满,防线一旦被清军攻破,基地内的数千联军和近万难民必定死伤惨重,这种你死我活的时候,可容不得半点疏漏,高桥南的安排其实是相当稳妥的做法。 当然了,清军虽然撤离战场,也不见得就要一路撤回辽东去,说不定休整两三天还会发动下一轮的攻势。但钱天敦已经能从清军的这次主动撤退中感觉到对方的战意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减,或许这一战结束之后,对方就要准备打包行李回家了。 “我看可以让海军部队集合待命准备出发了。”观看了战斗全程的王汤姆态度更为直接,他认为清军在有数万人尚未投入战场的情况下就主动收兵,已经充分表明了指挥官的态度。皇太极不怕清军在战斗中出现伤亡,毕竟打仗哪有不死人的,真正有战斗力的部队往往都是悍不畏死,而且与海汉这样的对手交锋,大量伤亡的状况肯定避免不了。但如果死了数以千计的士兵之后,别说看到胜利的曙光,甚至连改变战况的希望都看不到,那可能就得另当别论了。 清军目前就正处于这样的窘境之中,不断向战场投入的部队都消失在了枪炮声的轰鸣之中,依然无法实现与海汉军短兵相接这个作战目标。而在目前这种交战距离上,清军只能是遭受一边倒的屠戮,甚至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清军的作战思路本质其实是以人命来换取战线的推进,将交战距离缩短到面对面搏杀之后才会有真正的胜机出现,但这种战术思想早就被海汉军的指挥官看穿并加以利用,设置了当下这么一个特殊战场,让清军错误地判断形势,认为能够依靠兵力优势来突破海汉阵地。 死伤几千人当然尚未动摇清军的根本实力,但要继续打一场看不到胜利希望的消耗战,就已经不在清军此次出征朝鲜的计划之内了。皇太极接到前线的回报之后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下令鸣金收兵。 这一轮的战斗要远比前次交手所进行的时间短得多,清军的伤亡也较上次少了近半,海汉将领们本来预计清军要付出上万人伤亡的代价之后才会考虑收手,但这个时刻显然要比他们的预想来得更早。钱天敦对此也感到有点意外,他甚至怀疑这是清军故意为之,想诱海汉军出动追击再杀个回马枪。 “撤军了?敌人这就撤军了?”金尚宪哆哆嗦嗦地扶着瞭望塔的护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明明还激战正酣的时候,怎么清军就突然收兵了。他当然希望清军能够早日撤离自己的国家,但更希望海汉军能如他们所承诺的那样,在交战中给予清军重创,而今天的战况甚至还不如上一轮激烈,这让一门心思要看热闹的金尚宪不免就有一点失望了。 “看来还是杀得太狠了啊!”钱天敦只能将此作为清军撤出战场的解释,不过他对高桥南的临场指挥并无不满,防线一旦被清军攻破,基地内的数千联军和近万难民必定死伤惨重,这种你死我活的时候,可容不得半点疏漏,高桥南的安排其实是相当稳妥的做法。 当然了,清军虽然撤离战场,也不见得就要一路撤回辽东去,说不定休整两三天还会发动下一轮的攻势。但钱天敦已经能从清军的这次主动撤退中感觉到对方的战意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减,或许这一战结束之后,对方就要准备打包行李回家了。 “我看可以让海军部队集合待命准备出发了。”观看了战斗全程的王汤姆态度更为直接,他认为清军在有数万人尚未投入战场的情况下就主动收兵,已经充分表明了指挥官的态度。皇太极不怕清军在战斗中出现伤亡,毕竟打仗哪有不死人的,真正有战斗力的部队往往都是悍不畏死,而且与海汉这样的对手交锋,大量伤亡的状况肯定避免不了。但如果死了数以千计的士兵之后,别说看到胜利的曙光,甚至连改变战况的希望都看不到,那可能就得另当别论了。 清军目前就正处于这样的窘境之中,不断向战场投入的部队都消失在了枪炮声的轰鸣之中,依然无法实现与海汉军短兵相接这个作战目标。而在目前这种交战距离上,清军只能是遭受一边倒的屠戮,甚至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清军的作战思路本质其实是以人命来换取战线的推进,将交战距离缩短到面对面搏杀之后才会有真正的胜机出现,但这种战术思想早就被海汉军的指挥官看穿并加以利用,设置了当下这么一个特殊战场,让清军错误地判断形势,认为能够依靠兵力优势来突破海汉阵地。 死伤几千人当然尚未动摇清军的根本实力,但要继续打一场看不到胜利希望的消耗战,就已经不在清军此次出征朝鲜的计划之内了。皇太极接到前线的回报之后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下令鸣金收兵。 这一轮的战斗要远比前次交手所进行的时间短得多,清军的伤亡也较上次少了近半,海汉将领们本来预计清军要付出上万人伤亡的代价之后才会考虑收手,但这个时刻显然要比他们的预想来得更早。钱天敦对此也感到有点意外,他甚至怀疑这是清军故意为之,想诱海汉军出动追击再杀个回马枪。 “撤军了?敌人这就撤军了?”金尚宪哆哆嗦嗦地扶着瞭望塔的护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明明还激战正酣的时候,怎么清军就突然收兵了。他当然希望清军能够早日撤离自己的国家,但更希望海汉军能如他们所承诺的那样,在交战中给予清军重创,而今天的战况甚至还不如上一轮激烈,这让一门心思要看热闹的金尚宪不免就有一点失望了。 “看来还是杀得太狠了啊!”钱天敦只能将此作为清军撤出战场的解释,不过他对高桥南的临场指挥并无不满,防线一旦被清军攻破,基地内的数千联军和近万难民必定死伤惨重,这种你死我活的时候,可容不得半点疏漏,高桥南的安排其实是相当稳妥的做法。 当然了,清军虽然撤离战场,也不见得就要一路撤回辽东去,说不定休整两三天还会发动下一轮的攻势。但钱天敦已经能从清军的这次主动撤退中感觉到对方的战意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减,或许这一战结束之后,对方就要准备打包行李回家了。 “我看可以让海军部队集合待命准备出发了。”观看了战斗全程的王汤姆态度更为直接,他认为清军在有数万人尚未投入战场的情况下就主动收兵,已经充分表明了指挥官的态度。 。 正文 第1835章 难以脱身 清军占领安州之后,在当地留下了大约两千朝鲜民夫和七十多名造船工匠,让其日夜无休地赶造船只和木筏。此外还调了几十艘船出鸭绿江经黄海南下抵达安州,以解决清川江和大宁江上的载具不足,难以满足后勤运输需求的状况。 不过这些举动终究都属于临时抱佛脚,所能起到的作用实在有限,仓促之间又能造得出几艘船。朝鲜守军早早就听从海汉的指挥清空了两江流域的船只,甚至连江边那些来不及运走的造船木料都统统沉了江,清军要造船还得现制备木料,而造船的木料都得经过一到三年的阴干处理,这些从山林中现砍伐的木料,即便勉强拿来造船也只能短时间内凑合着用用。倒是造木筏更为省事,只要将木料削去树干枝杈,加工成差不多的长度固定到一起就能下水了。 当然了,以清军的谋划,大概也没打算要长期使用这些临时打造的载具,眼下凑合着用一两个月,等战争结束这些载具也就没什么用处了。所以对于其质量和耐久度,也没什么人在乎,只要丢水里不沉不漏就行。这个时候也没人能够想到,大军离开安州南下没过多久,便会灰头土脸地被敌人给赶回来了。而且更糟糕的是,海汉人的舰队竟然比自家大军先抵达了清川江。 当两艘体型硕大的威严级战舰突然出现在清川江上,对此毫无防备的清军在第一时间就舍弃所有的船只和木筏,主动将防线收缩到安州城。虽然清军留在安州的驻军多达两千余人,但没人敢用弓箭长矛去挑战这装备了数十门舰炮的怪物。 王汤姆担心有诈,还是下令对着码头象征性地放了两轮炮,以确认此处已经没有清军埋伏。不过清军的主动后撤倒是让海军清理江岸这些小船木筏的工作轻松了许多,因为要用舰炮来打这些小目标,不免有牛刀杀鸡之嫌,不但会耗费大量弹药而且清理的效率也会很低,远不如人工拆毁来得快。 在确认清军放弃了江岸防御之后,王汤姆便命令舰上的陆战队立刻登陆,尽快将岸边的船只凿沉,木筏拆解,连岸边堆放的木料也浇上火油全部烧掉。海军当下的主要任务并不是消灭驻留在安州城的清军,而是尽力破坏掉能被其用于渡江的载具,以便能够对北归的清军主力实施拦截。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清军占领安州之后,在当地留下了大约两千朝鲜民夫和七十多名造船工匠,让其日夜无休地赶造船只和木筏。此外还调了几十艘船出鸭绿江经黄海南下抵达安州,以解决清川江和大宁江上的载具不足,难以满足后勤运输需求的状况。 不过这些举动终究都属于临时抱佛脚,所能起到的作用实在有限,仓促之间又能造得出几艘船。朝鲜守军早早就听从海汉的指挥清空了两江流域的船只,甚至连江边那些来不及运走的造船木料都统统沉了江,清军要造船还得现制备木料,而造船的木料都得经过一到三年的阴干处理,这些从山林中现砍伐的木料,即便勉强拿来造船也只能短时间内凑合着用用。倒是造木筏更为省事,只要将木料削去树干枝杈,加工成差不多的长度固定到一起就能下水了。 当然了,以清军的谋划,大概也没打算要长期使用这些临时打造的载具,眼下凑合着用一两个月,等战争结束这些载具也就没什么用处了。所以对于其质量和耐久度,也没什么人在乎,只要丢水里不沉不漏就行。这个时候也没人能够想到,大军离开安州南下没过多久,便会灰头土脸地被敌人给赶回来了。而且更糟糕的是,海汉人的舰队竟然比自家大军先抵达了清川江。 当两艘体型硕大的威严级战舰突然出现在清川江上,对此毫无防备的清军在第一时间就舍弃所有的船只和木筏,主动将防线收缩到安州城。虽然清军留在安州的驻军多达两千余人,但没人敢用弓箭长矛去挑战这装备了数十门舰炮的怪物。 王汤姆担心有诈,还是下令对着码头象征性地放了两轮炮,以确认此处已经没有清军埋伏。不过清军的主动后撤倒是让海军清理江岸这些小船木筏的工作轻松了许多,因为要用舰炮来打这些小目标,不免有牛刀杀鸡之嫌,不但会耗费大量弹药而且清理的效率也会很低,远不如人工拆毁来得快。 在确认清军放弃了江岸防御之后,王汤姆便命令舰上的陆战队立刻登陆,尽快将岸边的船只凿沉,木筏拆解,连岸边堆放的木料也浇上火油全部烧掉。海军当下的主要任务并不是消灭驻留在安州城的清军,而是尽力破坏掉能被其用于渡江的载具,以便能够对北归的清军主力实施拦截。清军占领安州之后,在当地留下了大约两千朝鲜民夫和七十多名造船工匠,让其日夜无休地赶造船只和木筏。此外还调了几十艘船出鸭绿江经黄海南下抵达安州,以解决清川江和大宁江上的载具不足,难以满足后勤运输需求的状况。 不过这些举动终究都属于临时抱佛脚,所能起到的作用实在有限,仓促之间又能造得出几艘船。朝鲜守军早早就听从海汉的指挥清空了两江流域的船只,甚至连江边那些来不及运走的造船木料都统统沉了江,清军要造船还得现制备木料,而造船的木料都得经过一到三年的阴干处理,这些从山林中现砍伐的木料,即便勉强拿来造船也只能短时间内凑合着用用。倒是造木筏更为省事,只要将木料削去树干枝杈,加工成差不多的长度固定到一起就能下水了。 当然了,以清军的谋划,大概也没打算要长期使用这些临时打造的载具,眼下凑合着用一两个月,等战争结束这些载具也就没什么用处了。所以对于其质量和耐久度,也没什么人在乎,只要丢水里不沉不漏就行。这个时候也没人能够想到,大军离开安州南下没过多久,便会灰头土脸地被敌人给赶回来了。而且更糟糕的是,海汉人的舰队竟然比自家大军先抵达了清川江。 当两艘体型硕大的威严级战舰突然出现在清川江上,对此毫无防备的清军在第一时间就舍弃所有的船只和木筏,主动将防线收缩到安州城。虽然清军留在安州的驻军多达两千余人,但没人敢用弓箭长矛去挑战这装备了数十门舰炮的怪物。 王汤姆担心有诈,还是下令对着码头象征性地放了两轮炮,以确认此处已经没有清军埋伏。不过清军的主动后撤倒是让海军清理江岸这些小船木筏的工作轻松了许多,因为要用舰炮来打这些小目标,不免有牛刀杀鸡之嫌,不但会耗费大量弹药而且清理的效率也会很低,远不如人工拆毁来得快。 在确认清军放弃了江岸防御之后,王汤姆便命令舰上的陆战队立刻登陆,尽快将岸边的船只凿沉,木筏拆解,连岸边堆放的木料也浇上火油全部烧掉。海军当下的主要任务并不是消灭驻留在安州城的清军,而是尽力破坏掉能被其用于渡江的载具,以便能够对北归的清军主力实施拦截。清军占领安州之后,在当地留下了大约两千朝鲜民夫和七十多名造船工匠,让其日夜无休地赶造船只和木筏。此外还调了几十艘船出鸭绿江经黄海南下抵达安州,以解决清川江和大宁江上的载具不足,难以满足后勤运输需求的状况。 不过这些举动终究都属于临时抱佛脚,所能起到的作用实在有限,仓促之间又能造得出几艘船。朝鲜守军早早就听从海汉的指挥清空了两江流域的船只,甚至连江边那些来不及运走的造船木料都统统沉了江,清军要造船还得现制备木料,而造船的木料都得经过一到三年的阴干处理,这些从山林中现砍伐的木料,即便勉强拿来造船也只能短时间内凑合着用用。倒是造木筏更为省事,只要将木料削去树干枝杈,加工成差不多的长度固定到一起就能下水了。 当然了,以清军的谋划,大概也没打算要长期使用这些临时打造的载具,眼下凑合着用一两个月,等战争结束这些载具也就没什么用处了。所以对于其质量和耐久度,也没什么人在乎,只要丢水里不沉不漏就行。这个时候也没人能够想到,大军离开安州南下没过多久,便会灰头土脸地被敌人给赶回来了。而且更糟糕的是,海汉人的舰队竟然比自家大军先抵达了清川江。 当两艘体型硕大的威严级战舰突然出现在清川江上,对此毫无防备的清军在第一时间就舍弃所有的船只和木筏,主动将防线收缩到安州城。虽然清军留在安州的驻军多达两千余人,但没人敢用弓箭长矛去挑战这装备了数十门舰炮的怪物。 王汤姆担心有诈,还是下令对着码头象征性地放了两轮炮,以确认此处已经没有清军埋伏。不过清军的主动后撤倒是让海军清理江岸这些小船木筏的工作轻松了许多,因为要用舰炮来打这些小目标,不免有牛刀杀鸡之嫌,不但会耗费大量弹药而且清理的效率也会很低,远不如人工拆毁来得快。 在确认清军放弃了江岸防御之后,王汤姆便命令舰上的陆战队立刻登陆,尽快将岸边的船只凿沉,木筏拆解,连岸边堆放的木料也浇上火油全部烧掉。海军当下的主要任务并不是消灭驻留在安州城的清军,而是尽力破坏掉能被其用于渡江的载具,以便能够对北归的清军主力实施拦截。清军占领安州之后,在当地留下了大约两千朝鲜民夫和七十多名造船工匠,让其日夜无休地赶造船只和木筏。此外还调了几十艘船出鸭绿江经黄海南下抵达安州,以解决清川江和大宁江上的载具不足,难以满足后勤运输需求的状况。 不过这些举动终究都属于临时抱佛脚,所能起到的作用实在有限,仓促之间又能造得出几艘船。朝鲜守军早早就听从海汉的指挥清空了两江流域的船只,甚至连江边那些来不及运走的造船木料都统统沉了江,清军要造船还得现制备木料,而造船的木料都得经过一到三年的阴干处理,这些从山林中现砍伐的木料,即便勉强拿来造船也只能短时间内凑合着用用。倒是造木筏更为省事,只要将木料削去树干枝杈,加工成差不多的长度固定到一起就能下水了。 当然了,以清军的谋划,大概也没打算要长期使用这些临时打造的载具,眼下凑合着用一两个月,等战争结束这些载具也就没什么用处了。所以对于其质量和耐久度,也没什么人在乎,只要丢水里不沉不漏就行。这个时候也没人能够想到,大军离开安州南下没过多久,便会灰头土脸地被敌人给赶回来了。而且更糟糕的是,海汉人的舰队竟然比自家大军先抵达了清川江。 当两艘体型硕大的威严级战舰突然出现在清川江上,对此毫无防备的清军在第一时间就舍弃所有的船只和木筏,主动将防线收缩到安州城。虽然清军留在安州的驻军多达两千余人,但没人敢用弓箭长矛去挑战这装备了数十门舰炮的怪物。 王汤姆担心有诈,还是下令对着码头象征性地放了两轮炮,以确认此处已经没有清军埋伏。不过清军的主动后撤倒是让海军清理江岸这些小船木筏的工作轻松了许多,因为要用舰炮来打这些小目标,不免有牛刀杀鸡之嫌,不但会耗费大量弹药而且清理的效率也会很低,远不如人工拆毁来得快。 。 正文 第1836章 截杀清军 海汉军能够如此迅速地赶到清军主力的目的地附近埋伏,一方面是军情信息传递及时,部队行军组织得力,另一方面也是拜朝鲜境内这一片地区的地形所赐。 大同江在平壤以北的上游江段全在山区,这一片区域并无道路,基本只具备水上通航能力,陆军大部队要从陆上通过这片区域极为困难,所以当初清军也主动放弃了从上游渡江的打算。但清军无法通过的这片地区,对拥有大量舰船的联军而言却是来去自如。而清军对于地理方面的信息掌握远不如海汉周全,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大同江上游某处江段离他们在大宁江江畔选择的渡江点就只有几十里,否则他们肯定不会在劫掠完价川镇之后就匆匆撤离,至少要在这地方驻扎一支小队提防着可能会从附近山林突然现身的海汉人。 高桥南抵达价川镇之后并未立刻下令向清军发动进攻,而是先在镇子外围地区修筑基本的防御工事,将好不容易运到此地的四门野战炮先架设起来。高桥南虽然对自己所率的独立团一营很有信心,但也不敢太托大,要是清军以搏命之势用重兵围攻这处小镇,缺乏重型武器和防御工事的一营和临时抽调过来的几百名联军士兵,以及一千名朝鲜兵,他们也未必就能稳稳守住这个四面透风的小镇。 在高桥南看来当下的环境并不适合与清军主力展开对攻,就算要打,那也最好等后续的部队赶来形成合力再说。他现在已经拥有了一线部队的完全指挥权,类似这种打与不打、如何去打的决策,无需再事事向钱天敦请示,自己就可以作出决定。 掌握这样的权力之后,独立团的作战效率无疑是得到了极大的提升,特别是像当下这样的环境,联军指挥部与前线部队相距两三百里,即便是有电台这样黑科技也还是不免有贻误战机的可能。 当然了,这对高桥南个人而言,更多的感受是上司给予了自己充分的信任,而这样的信任意味着他在指挥作战的过程中不容有失,打败仗还是其次,要是辜负了钱天敦的信任就不可原谅了。所以他宁可在指挥过程中稍微谨慎一些,也不愿因为贪功冒进而给了敌军翻盘的机会。 不过清军也不是傻到决定撤军就会连基本的作战原则都不顾及,这些带兵将领大多都南征北伐打过不少仗,作战经验也十分丰富,主力抵达价川附近之后立刻就重新构筑外层警戒圈。于是很快便有清军游骑发现了价川镇的异状,这个刚刚才被劫掠一空的镇子似乎还有人迹活动,立刻便集结了一队人马试图进入镇子查看。 实际上这队骑兵还离村子约莫有半里地的时候,便已经有人在马背上瞧出了不对劲的地方,进出镇子的主要通道似乎被树干乱石堵了起来,而这显然不会是先前抢完就撤的清军部队所为。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军能够如此迅速地赶到清军主力的目的地附近埋伏,一方面是军情信息传递及时,部队行军组织得力,另一方面也是拜朝鲜境内这一片地区的地形所赐。 大同江在平壤以北的上游江段全在山区,这一片区域并无道路,基本只具备水上通航能力,陆军大部队要从陆上通过这片区域极为困难,所以当初清军也主动放弃了从上游渡江的打算。但清军无法通过的这片地区,对拥有大量舰船的联军而言却是来去自如。而清军对于地理方面的信息掌握远不如海汉周全,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大同江上游某处江段离他们在大宁江江畔选择的渡江点就只有几十里,否则他们肯定不会在劫掠完价川镇之后就匆匆撤离,至少要在这地方驻扎一支小队提防着可能会从附近山林突然现身的海汉人。 高桥南抵达价川镇之后并未立刻下令向清军发动进攻,而是先在镇子外围地区修筑基本的防御工事,将好不容易运到此地的四门野战炮先架设起来。高桥南虽然对自己所率的独立团一营很有信心,但也不敢太托大,要是清军以搏命之势用重兵围攻这处小镇,缺乏重型武器和防御工事的一营和临时抽调过来的几百名联军士兵,以及一千名朝鲜兵,他们也未必就能稳稳守住这个四面透风的小镇。 在高桥南看来当下的环境并不适合与清军主力展开对攻,就算要打,那也最好等后续的部队赶来形成合力再说。他现在已经拥有了一线部队的完全指挥权,类似这种打与不打、如何去打的决策,无需再事事向钱天敦请示,自己就可以作出决定。 掌握这样的权力之后,独立团的作战效率无疑是得到了极大的提升,特别是像当下这样的环境,联军指挥部与前线部队相距两三百里,即便是有电台这样黑科技也还是不免有贻误战机的可能。 当然了,这对高桥南个人而言,更多的感受是上司给予了自己充分的信任,而这样的信任意味着他在指挥作战的过程中不容有失,打败仗还是其次,要是辜负了钱天敦的信任就不可原谅了。所以他宁可在指挥过程中稍微谨慎一些,也不愿因为贪功冒进而给了敌军翻盘的机会。 不过清军也不是傻到决定撤军就会连基本的作战原则都不顾及,这些带兵将领大多都南征北伐打过不少仗,作战经验也十分丰富,主力抵达价川附近之后立刻就重新构筑外层警戒圈。于是很快便有清军游骑发现了价川镇的异状,这个刚刚才被劫掠一空的镇子似乎还有人迹活动,立刻便集结了一队人马试图进入镇子查看。 实际上这队骑兵还离村子约莫有半里地的时候,便已经有人在马背上瞧出了不对劲的地方,进出镇子的主要通道似乎被树干乱石堵了起来,而这显然不会是先前抢完就撤的清军部队所为。海汉军能够如此迅速地赶到清军主力的目的地附近埋伏,一方面是军情信息传递及时,部队行军组织得力,另一方面也是拜朝鲜境内这一片地区的地形所赐。 大同江在平壤以北的上游江段全在山区,这一片区域并无道路,基本只具备水上通航能力,陆军大部队要从陆上通过这片区域极为困难,所以当初清军也主动放弃了从上游渡江的打算。但清军无法通过的这片地区,对拥有大量舰船的联军而言却是来去自如。而清军对于地理方面的信息掌握远不如海汉周全,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大同江上游某处江段离他们在大宁江江畔选择的渡江点就只有几十里,否则他们肯定不会在劫掠完价川镇之后就匆匆撤离,至少要在这地方驻扎一支小队提防着可能会从附近山林突然现身的海汉人。 高桥南抵达价川镇之后并未立刻下令向清军发动进攻,而是先在镇子外围地区修筑基本的防御工事,将好不容易运到此地的四门野战炮先架设起来。高桥南虽然对自己所率的独立团一营很有信心,但也不敢太托大,要是清军以搏命之势用重兵围攻这处小镇,缺乏重型武器和防御工事的一营和临时抽调过来的几百名联军士兵,以及一千名朝鲜兵,他们也未必就能稳稳守住这个四面透风的小镇。 在高桥南看来当下的环境并不适合与清军主力展开对攻,就算要打,那也最好等后续的部队赶来形成合力再说。他现在已经拥有了一线部队的完全指挥权,类似这种打与不打、如何去打的决策,无需再事事向钱天敦请示,自己就可以作出决定。 掌握这样的权力之后,独立团的作战效率无疑是得到了极大的提升,特别是像当下这样的环境,联军指挥部与前线部队相距两三百里,即便是有电台这样黑科技也还是不免有贻误战机的可能。 当然了,这对高桥南个人而言,更多的感受是上司给予了自己充分的信任,而这样的信任意味着他在指挥作战的过程中不容有失,打败仗还是其次,要是辜负了钱天敦的信任就不可原谅了。所以他宁可在指挥过程中稍微谨慎一些,也不愿因为贪功冒进而给了敌军翻盘的机会。 不过清军也不是傻到决定撤军就会连基本的作战原则都不顾及,这些带兵将领大多都南征北伐打过不少仗,作战经验也十分丰富,主力抵达价川附近之后立刻就重新构筑外层警戒圈。于是很快便有清军游骑发现了价川镇的异状,这个刚刚才被劫掠一空的镇子似乎还有人迹活动,立刻便集结了一队人马试图进入镇子查看。 实际上这队骑兵还离村子约莫有半里地的时候,便已经有人在马背上瞧出了不对劲的地方,进出镇子的主要通道似乎被树干乱石堵了起来,而这显然不会是先前抢完就撤的清军部队所为。海汉军能够如此迅速地赶到清军主力的目的地附近埋伏,一方面是军情信息传递及时,部队行军组织得力,另一方面也是拜朝鲜境内这一片地区的地形所赐。 大同江在平壤以北的上游江段全在山区,这一片区域并无道路,基本只具备水上通航能力,陆军大部队要从陆上通过这片区域极为困难,所以当初清军也主动放弃了从上游渡江的打算。但清军无法通过的这片地区,对拥有大量舰船的联军而言却是来去自如。而清军对于地理方面的信息掌握远不如海汉周全,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大同江上游某处江段离他们在大宁江江畔选择的渡江点就只有几十里,否则他们肯定不会在劫掠完价川镇之后就匆匆撤离,至少要在这地方驻扎一支小队提防着可能会从附近山林突然现身的海汉人。 高桥南抵达价川镇之后并未立刻下令向清军发动进攻,而是先在镇子外围地区修筑基本的防御工事,将好不容易运到此地的四门野战炮先架设起来。高桥南虽然对自己所率的独立团一营很有信心,但也不敢太托大,要是清军以搏命之势用重兵围攻这处小镇,缺乏重型武器和防御工事的一营和临时抽调过来的几百名联军士兵,以及一千名朝鲜兵,他们也未必就能稳稳守住这个四面透风的小镇。 在高桥南看来当下的环境并不适合与清军主力展开对攻,就算要打,那也最好等后续的部队赶来形成合力再说。他现在已经拥有了一线部队的完全指挥权,类似这种打与不打、如何去打的决策,无需再事事向钱天敦请示,自己就可以作出决定。 掌握这样的权力之后,独立团的作战效率无疑是得到了极大的提升,特别是像当下这样的环境,联军指挥部与前线部队相距两三百里,即便是有电台这样黑科技也还是不免有贻误战机的可能。 当然了,这对高桥南个人而言,更多的感受是上司给予了自己充分的信任,而这样的信任意味着他在指挥作战的过程中不容有失,打败仗还是其次,要是辜负了钱天敦的信任就不可原谅了。所以他宁可在指挥过程中稍微谨慎一些,也不愿因为贪功冒进而给了敌军翻盘的机会。 不过清军也不是傻到决定撤军就会连基本的作战原则都不顾及,这些带兵将领大多都南征北伐打过不少仗,作战经验也十分丰富,主力抵达价川附近之后立刻就重新构筑外层警戒圈。于是很快便有清军游骑发现了价川镇的异状,这个刚刚才被劫掠一空的镇子似乎还有人迹活动,立刻便集结了一队人马试图进入镇子查看。 实际上这队骑兵还离村子约莫有半里地的时候,便已经有人在马背上瞧出了不对劲的地方,进出镇子的主要通道似乎被树干乱石堵了起来,而这显然不会是先前抢完就撤的清军部队所为。 。 正文 第1838章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高桥南近两年其实已经极少会再身先士卒地参与到一线的作战行动当中了,因为他也明白自己目前最重要的职能是指挥作战,而不是亲临一线杀敌。不过当下这种特殊的作战环境,让他又重新燃起了参与战斗的激情。在清川江中泅渡的时候,他脑海中甚至冒出了当年在安南打仗时的情景,武装泅渡在那时可是他的强项之一,首长们甚至开玩笑说把他丢在安南的海里可以一路游回三亚。 这么些年过去,高桥南的体能状况肯定不如当年了,不过要游过这条百余米宽的清川江倒不在话下,更何况他身边还有几名水性出众的部下,在渡江过程中充当他的保镖。 高桥南顺利在对岸的石滩江岸登陆,立刻下令尽快集结部队发放武器。不过渡过清川江之后的数百海汉兵因为泅渡能力的差异,散布在了长达里许的江岸上,在夜间重新集结花费了相当一段时间才完成。最终经过清点,还是有三人在清川江中消失了,但这个情况已经比高桥南预计的更好一些。当下也没有时间去寻找这些失踪人员了,完成集结之后在江滩上休整了约莫半个小时,便沿着江岸又朝上游摸去。 在夜间泅渡并完成集结虽然不易,但要寻找目标倒是没那么困难,清军为了能够尽快完成架桥,夜间也在点起火堆继续作业,隔着很远便能看到香山河谷中的亮光。而天黑之前乘木筏抵达清川江北岸的伐木队,也同样靠着火堆照明在连夜进行伐木作业。这对于海汉军来说,就是再显眼不过的目标了。 在河谷中的架桥工地外围有数万清军营地保护,也无需担心清川江南岸山林中的海汉军能对其发动袭击。但北岸这边因为运力有限,除了伐木队之外,就只有数量不算太多的清军担任护卫。 高桥南所率的部队在夜色中慢慢向伐木区接近,为了预防清军在暗处设伏,他特地安排部队在推进放慢速度,并且将精于摸排的侦察兵放在最前方开路。而这样的安排也的确收到了显著的效果,侦察兵果然在沿途识破了几处清军的暗哨,并使用弩箭和贴身刺杀的手段悄无声息地端掉了这几个暗哨。 直到海汉军推进到伐木区的边缘,才终于有清军发现了他们的存在。但此时清军在明,而在暗的海汉军已经在外围行成弧形之势,甫一接战便呈现出一边倒的场面,几百名对此毫无防备的清兵很快就倒在了交叉火力的覆盖当中,而剩下的人虽然有心抵抗,但藏在暗处的敌人却让他们有力使不出,仍然不断地倒在此起彼伏的冷枪射击之下。 高桥南也亲自持枪参与了战斗,他虽然并非神枪手,但从军期间摸枪的时间胜过了军中的绝大部分人,战斗经验也是一等一的丰富,即便是久疏战阵,但回到这种环境下却依然能够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高桥南近两年其实已经极少会再身先士卒地参与到一线的作战行动当中了,因为他也明白自己目前最重要的职能是指挥作战,而不是亲临一线杀敌。不过当下这种特殊的作战环境,让他又重新燃起了参与战斗的激情。在清川江中泅渡的时候,他脑海中甚至冒出了当年在安南打仗时的情景,武装泅渡在那时可是他的强项之一,首长们甚至开玩笑说把他丢在安南的海里可以一路游回三亚。 这么些年过去,高桥南的体能状况肯定不如当年了,不过要游过这条百余米宽的清川江倒不在话下,更何况他身边还有几名水性出众的部下,在渡江过程中充当他的保镖。 高桥南顺利在对岸的石滩江岸登陆,立刻下令尽快集结部队发放武器。不过渡过清川江之后的数百海汉兵因为泅渡能力的差异,散布在了长达里许的江岸上,在夜间重新集结花费了相当一段时间才完成。最终经过清点,还是有三人在清川江中消失了,但这个情况已经比高桥南预计的更好一些。当下也没有时间去寻找这些失踪人员了,完成集结之后在江滩上休整了约莫半个小时,便沿着江岸又朝上游摸去。 在夜间泅渡并完成集结虽然不易,但要寻找目标倒是没那么困难,清军为了能够尽快完成架桥,夜间也在点起火堆继续作业,隔着很远便能看到香山河谷中的亮光。而天黑之前乘木筏抵达清川江北岸的伐木队,也同样靠着火堆照明在连夜进行伐木作业。这对于海汉军来说,就是再显眼不过的目标了。 在河谷中的架桥工地外围有数万清军营地保护,也无需担心清川江南岸山林中的海汉军能对其发动袭击。但北岸这边因为运力有限,除了伐木队之外,就只有数量不算太多的清军担任护卫。 高桥南所率的部队在夜色中慢慢向伐木区接近,为了预防清军在暗处设伏,他特地安排部队在推进放慢速度,并且将精于摸排的侦察兵放在最前方开路。而这样的安排也的确收到了显著的效果,侦察兵果然在沿途识破了几处清军的暗哨,并使用弩箭和贴身刺杀的手段悄无声息地端掉了这几个暗哨。 直到海汉军推进到伐木区的边缘,才终于有清军发现了他们的存在。但此时清军在明,而在暗的海汉军已经在外围行成弧形之势,甫一接战便呈现出一边倒的场面,几百名对此毫无防备的清兵很快就倒在了交叉火力的覆盖当中,而剩下的人虽然有心抵抗,但藏在暗处的敌人却让他们有力使不出,仍然不断地倒在此起彼伏的冷枪射击之下。 高桥南也亲自持枪参与了战斗,他虽然并非神枪手,但从军期间摸枪的时间胜过了军中的绝大部分人,战斗经验也是一等一的丰富,即便是久疏战阵,但回到这种环境下却依然能够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高桥南近两年其实已经极少会再身先士卒地参与到一线的作战行动当中了,因为他也明白自己目前最重要的职能是指挥作战,而不是亲临一线杀敌。不过当下这种特殊的作战环境,让他又重新燃起了参与战斗的激情。在清川江中泅渡的时候,他脑海中甚至冒出了当年在安南打仗时的情景,武装泅渡在那时可是他的强项之一,首长们甚至开玩笑说把他丢在安南的海里可以一路游回三亚。 这么些年过去,高桥南的体能状况肯定不如当年了,不过要游过这条百余米宽的清川江倒不在话下,更何况他身边还有几名水性出众的部下,在渡江过程中充当他的保镖。 高桥南顺利在对岸的石滩江岸登陆,立刻下令尽快集结部队发放武器。不过渡过清川江之后的数百海汉兵因为泅渡能力的差异,散布在了长达里许的江岸上,在夜间重新集结花费了相当一段时间才完成。最终经过清点,还是有三人在清川江中消失了,但这个情况已经比高桥南预计的更好一些。当下也没有时间去寻找这些失踪人员了,完成集结之后在江滩上休整了约莫半个小时,便沿着江岸又朝上游摸去。 在夜间泅渡并完成集结虽然不易,但要寻找目标倒是没那么困难,清军为了能够尽快完成架桥,夜间也在点起火堆继续作业,隔着很远便能看到香山河谷中的亮光。而天黑之前乘木筏抵达清川江北岸的伐木队,也同样靠着火堆照明在连夜进行伐木作业。这对于海汉军来说,就是再显眼不过的目标了。 在河谷中的架桥工地外围有数万清军营地保护,也无需担心清川江南岸山林中的海汉军能对其发动袭击。但北岸这边因为运力有限,除了伐木队之外,就只有数量不算太多的清军担任护卫。 高桥南所率的部队在夜色中慢慢向伐木区接近,为了预防清军在暗处设伏,他特地安排部队在推进放慢速度,并且将精于摸排的侦察兵放在最前方开路。而这样的安排也的确收到了显著的效果,侦察兵果然在沿途识破了几处清军的暗哨,并使用弩箭和贴身刺杀的手段悄无声息地端掉了这几个暗哨。 直到海汉军推进到伐木区的边缘,才终于有清军发现了他们的存在。但此时清军在明,而在暗的海汉军已经在外围行成弧形之势,甫一接战便呈现出一边倒的场面,几百名对此毫无防备的清兵很快就倒在了交叉火力的覆盖当中,而剩下的人虽然有心抵抗,但藏在暗处的敌人却让他们有力使不出,仍然不断地倒在此起彼伏的冷枪射击之下。 高桥南也亲自持枪参与了战斗,他虽然并非神枪手,但从军期间摸枪的时间胜过了军中的绝大部分人,战斗经验也是一等一的丰富,即便是久疏战阵,但回到这种环境下却依然能够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高桥南近两年其实已经极少会再身先士卒地参与到一线的作战行动当中了,因为他也明白自己目前最重要的职能是指挥作战,而不是亲临一线杀敌。不过当下这种特殊的作战环境,让他又重新燃起了参与战斗的激情。在清川江中泅渡的时候,他脑海中甚至冒出了当年在安南打仗时的情景,武装泅渡在那时可是他的强项之一,首长们甚至开玩笑说把他丢在安南的海里可以一路游回三亚。 这么些年过去,高桥南的体能状况肯定不如当年了,不过要游过这条百余米宽的清川江倒不在话下,更何况他身边还有几名水性出众的部下,在渡江过程中充当他的保镖。 高桥南顺利在对岸的石滩江岸登陆,立刻下令尽快集结部队发放武器。不过渡过清川江之后的数百海汉兵因为泅渡能力的差异,散布在了长达里许的江岸上,在夜间重新集结花费了相当一段时间才完成。最终经过清点,还是有三人在清川江中消失了,但这个情况已经比高桥南预计的更好一些。当下也没有时间去寻找这些失踪人员了,完成集结之后在江滩上休整了约莫半个小时,便沿着江岸又朝上游摸去。 在夜间泅渡并完成集结虽然不易,但要寻找目标倒是没那么困难,清军为了能够尽快完成架桥,夜间也在点起火堆继续作业,隔着很远便能看到香山河谷中的亮光。而天黑之前乘木筏抵达清川江北岸的伐木队,也同样靠着火堆照明在连夜进行伐木作业。这对于海汉军来说,就是再显眼不过的目标了。 在河谷中的架桥工地外围有数万清军营地保护,也无需担心清川江南岸山林中的海汉军能对其发动袭击。但北岸这边因为运力有限,除了伐木队之外,就只有数量不算太多的清军担任护卫。 高桥南所率的部队在夜色中慢慢向伐木区接近,为了预防清军在暗处设伏,他特地安排部队在推进放慢速度,并且将精于摸排的侦察兵放在最前方开路。而这样的安排也的确收到了显著的效果,侦察兵果然在沿途识破了几处清军的暗哨,并使用弩箭和贴身刺杀的手段悄无声息地端掉了这几个暗哨。 直到海汉军推进到伐木区的边缘,才终于有清军发现了他们的存在。但此时清军在明,而在暗的海汉军已经在外围行成弧形之势,甫一接战便呈现出一边倒的场面,几百名对此毫无防备的清兵很快就倒在了交叉火力的覆盖当中,而剩下的人虽然有心抵抗,但藏在暗处的敌人却让他们有力使不出,仍然不断地倒在此起彼伏的冷枪射击之下。 高桥南也亲自持枪参与了战斗,他虽然并非神枪手,但从军期间摸枪的时间胜过了军中的绝大部分人,战斗经验也是一等一的丰富,即便是久疏战阵,但回到这种环境下却依然能够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 。 正文 第1839章 战义州 清军当初在鸭绿江寻找渡江进入朝鲜的地点时是颇下了一番功夫的,前前后后考察了不少地方,也做了多套行动方案,最后选择九连城还是因为当地进可攻退可守,江对面的义州境内地势相对还算平坦,适合骑兵部队快速推进。 而当下要从朝鲜境内撤回国,又得再渡一次鸭绿江。清军将领们其实并不太想再回到九连城附近渡江,因为海汉舰队极有可能会先他们一步抵达那里,再次上演武装封锁江面的场面,那就意味着清军还得再绕回上游另寻地方渡江。但当下清军的确没有更好的选择,他们急需去下游的义州获取补给,否则就算能在上游顺利渡江,到了对岸也没有足够的军粮支撑他们回到粮食储备充足的大城。 至于会不会在当地的江面上看到他们最不愿遇见的海汉舰队,那也只有去了才知道了,而当下可没有时间给清军慢慢考虑,要知道背后还有一股穷凶极恶的追兵,从安州一路追了数百里,一旦停下脚步,只怕半日之内就会被其咬住。 清军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到义州境内,但由于这一路都是山地密林,这数万人马的行军速度差异颇大,因此各部之间也是拉开了距离,队伍前后绵延达数十里。看起来似乎声势颇大,但清军将领们自己很清楚,麾下的部队已经十分疲劳,而且军中粮草已经快要告罄,一部分部队从昨晚开始已经没有再向士兵们分配口粮了。 进入义州境内之后,沿途所见有人烟的地方,不管是零散农户还是村镇,均未能逃过清军的劫掠。虽说抢到的粮食数量有限,但总算聊胜于无,可以暂时缓解一下缺乏军粮的压力。真正能够解决他们粮食问题的,还是前方的义州城。 在清军进入朝鲜的时候,渡过鸭绿江之后并未分兵去攻打不在起行军路线上的义州城,而是直接向东南方向推进去打了龙川城。于是原本距离清军渡江点最大的城池义州,反而是安然无恙地躲过了清军的攻击。只是过了快三个月之后,这清军兜兜转转又回来了,而且以义州城内数量有限的驻军,想要扛住清军的攻城战可谓极其困难。 清军刚进入朝鲜境内的时候就连下数城,自然不会将这义州城放在眼里,前锋部队抵达义州城外之后只作了片刻休整,制作了一些攻城梯,便开始起兵攻城。 不过或许是长途行军之后导致作战状态确实有所下降,清军的第一波攻势并不顺利,步兵在接近城墙的过程中就被城头的弓箭射倒了两三百人。虽然清军也组织了弓箭手在远处抛射城头,但终究是居高临下的一方在这种弓箭对射中更具优势。 义州城内的守军对于这场战斗显然是有所准备,当清军将攻城梯搭到城墙下的时候,城头上檑木滚石金汤不断抛出,让仅仅千余人的攻城部队立刻便出现了不小的伤亡。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清军当初在鸭绿江寻找渡江进入朝鲜的地点时是颇下了一番功夫的,前前后后考察了不少地方,也做了多套行动方案,最后选择九连城还是因为当地进可攻退可守,江对面的义州境内地势相对还算平坦,适合骑兵部队快速推进。 而当下要从朝鲜境内撤回国,又得再渡一次鸭绿江。清军将领们其实并不太想再回到九连城附近渡江,因为海汉舰队极有可能会先他们一步抵达那里,再次上演武装封锁江面的场面,那就意味着清军还得再绕回上游另寻地方渡江。但当下清军的确没有更好的选择,他们急需去下游的义州获取补给,否则就算能在上游顺利渡江,到了对岸也没有足够的军粮支撑他们回到粮食储备充足的大城。 至于会不会在当地的江面上看到他们最不愿遇见的海汉舰队,那也只有去了才知道了,而当下可没有时间给清军慢慢考虑,要知道背后还有一股穷凶极恶的追兵,从安州一路追了数百里,一旦停下脚步,只怕半日之内就会被其咬住。 清军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到义州境内,但由于这一路都是山地密林,这数万人马的行军速度差异颇大,因此各部之间也是拉开了距离,队伍前后绵延达数十里。看起来似乎声势颇大,但清军将领们自己很清楚,麾下的部队已经十分疲劳,而且军中粮草已经快要告罄,一部分部队从昨晚开始已经没有再向士兵们分配口粮了。 进入义州境内之后,沿途所见有人烟的地方,不管是零散农户还是村镇,均未能逃过清军的劫掠。虽说抢到的粮食数量有限,但总算聊胜于无,可以暂时缓解一下缺乏军粮的压力。真正能够解决他们粮食问题的,还是前方的义州城。 在清军进入朝鲜的时候,渡过鸭绿江之后并未分兵去攻打不在起行军路线上的义州城,而是直接向东南方向推进去打了龙川城。于是原本距离清军渡江点最大的城池义州,反而是安然无恙地躲过了清军的攻击。只是过了快三个月之后,这清军兜兜转转又回来了,而且以义州城内数量有限的驻军,想要扛住清军的攻城战可谓极其困难。 清军刚进入朝鲜境内的时候就连下数城,自然不会将这义州城放在眼里,前锋部队抵达义州城外之后只作了片刻休整,制作了一些攻城梯,便开始起兵攻城。 不过或许是长途行军之后导致作战状态确实有所下降,清军的第一波攻势并不顺利,步兵在接近城墙的过程中就被城头的弓箭射倒了两三百人。虽然清军也组织了弓箭手在远处抛射城头,但终究是居高临下的一方在这种弓箭对射中更具优势。 义州城内的守军对于这场战斗显然是有所准备,当清军将攻城梯搭到城墙下的时候,城头上檑木滚石金汤不断抛出,让仅仅千余人的攻城部队立刻便出现了不小的伤亡。清军当初在鸭绿江寻找渡江进入朝鲜的地点时是颇下了一番功夫的,前前后后考察了不少地方,也做了多套行动方案,最后选择九连城还是因为当地进可攻退可守,江对面的义州境内地势相对还算平坦,适合骑兵部队快速推进。 而当下要从朝鲜境内撤回国,又得再渡一次鸭绿江。清军将领们其实并不太想再回到九连城附近渡江,因为海汉舰队极有可能会先他们一步抵达那里,再次上演武装封锁江面的场面,那就意味着清军还得再绕回上游另寻地方渡江。但当下清军的确没有更好的选择,他们急需去下游的义州获取补给,否则就算能在上游顺利渡江,到了对岸也没有足够的军粮支撑他们回到粮食储备充足的大城。 至于会不会在当地的江面上看到他们最不愿遇见的海汉舰队,那也只有去了才知道了,而当下可没有时间给清军慢慢考虑,要知道背后还有一股穷凶极恶的追兵,从安州一路追了数百里,一旦停下脚步,只怕半日之内就会被其咬住。 清军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到义州境内,但由于这一路都是山地密林,这数万人马的行军速度差异颇大,因此各部之间也是拉开了距离,队伍前后绵延达数十里。看起来似乎声势颇大,但清军将领们自己很清楚,麾下的部队已经十分疲劳,而且军中粮草已经快要告罄,一部分部队从昨晚开始已经没有再向士兵们分配口粮了。 进入义州境内之后,沿途所见有人烟的地方,不管是零散农户还是村镇,均未能逃过清军的劫掠。虽说抢到的粮食数量有限,但总算聊胜于无,可以暂时缓解一下缺乏军粮的压力。真正能够解决他们粮食问题的,还是前方的义州城。 在清军进入朝鲜的时候,渡过鸭绿江之后并未分兵去攻打不在起行军路线上的义州城,而是直接向东南方向推进去打了龙川城。于是原本距离清军渡江点最大的城池义州,反而是安然无恙地躲过了清军的攻击。只是过了快三个月之后,这清军兜兜转转又回来了,而且以义州城内数量有限的驻军,想要扛住清军的攻城战可谓极其困难。 清军刚进入朝鲜境内的时候就连下数城,自然不会将这义州城放在眼里,前锋部队抵达义州城外之后只作了片刻休整,制作了一些攻城梯,便开始起兵攻城。 不过或许是长途行军之后导致作战状态确实有所下降,清军的第一波攻势并不顺利,步兵在接近城墙的过程中就被城头的弓箭射倒了两三百人。虽然清军也组织了弓箭手在远处抛射城头,但终究是居高临下的一方在这种弓箭对射中更具优势。 义州城内的守军对于这场战斗显然是有所准备,当清军将攻城梯搭到城墙下的时候,城头上檑木滚石金汤不断抛出,让仅仅千余人的攻城部队立刻便出现了不小的伤亡。清军当初在鸭绿江寻找渡江进入朝鲜的地点时是颇下了一番功夫的,前前后后考察了不少地方,也做了多套行动方案,最后选择九连城还是因为当地进可攻退可守,江对面的义州境内地势相对还算平坦,适合骑兵部队快速推进。 而当下要从朝鲜境内撤回国,又得再渡一次鸭绿江。清军将领们其实并不太想再回到九连城附近渡江,因为海汉舰队极有可能会先他们一步抵达那里,再次上演武装封锁江面的场面,那就意味着清军还得再绕回上游另寻地方渡江。但当下清军的确没有更好的选择,他们急需去下游的义州获取补给,否则就算能在上游顺利渡江,到了对岸也没有足够的军粮支撑他们回到粮食储备充足的大城。 至于会不会在当地的江面上看到他们最不愿遇见的海汉舰队,那也只有去了才知道了,而当下可没有时间给清军慢慢考虑,要知道背后还有一股穷凶极恶的追兵,从安州一路追了数百里,一旦停下脚步,只怕半日之内就会被其咬住。 清军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到义州境内,但由于这一路都是山地密林,这数万人马的行军速度差异颇大,因此各部之间也是拉开了距离,队伍前后绵延达数十里。看起来似乎声势颇大,但清军将领们自己很清楚,麾下的部队已经十分疲劳,而且军中粮草已经快要告罄,一部分部队从昨晚开始已经没有再向士兵们分配口粮了。 进入义州境内之后,沿途所见有人烟的地方,不管是零散农户还是村镇,均未能逃过清军的劫掠。虽说抢到的粮食数量有限,但总算聊胜于无,可以暂时缓解一下缺乏军粮的压力。真正能够解决他们粮食问题的,还是前方的义州城。 在清军进入朝鲜的时候,渡过鸭绿江之后并未分兵去攻打不在起行军路线上的义州城,而是直接向东南方向推进去打了龙川城。于是原本距离清军渡江点最大的城池义州,反而是安然无恙地躲过了清军的攻击。只是过了快三个月之后,这清军兜兜转转又回来了,而且以义州城内数量有限的驻军,想要扛住清军的攻城战可谓极其困难。 清军刚进入朝鲜境内的时候就连下数城,自然不会将这义州城放在眼里,前锋部队抵达义州城外之后只作了片刻休整,制作了一些攻城梯,便开始起兵攻城。 不过或许是长途行军之后导致作战状态确实有所下降,清军的第一波攻势并不顺利,步兵在接近城墙的过程中就被城头的弓箭射倒了两三百人。虽然清军也组织了弓箭手在远处抛射城头,但终究是居高临下的一方在这种弓箭对射中更具优势。 义州城内的守军对于这场战斗显然是有所准备,当清军将攻城梯搭到城墙下的时候,城头上檑木滚石金汤不断抛出,让仅仅千余人的攻城部队立刻便出现了不小的伤亡。 。 正文 第1840章 战后清算 “金大人,有好消息!我刚接到从前线发回的战报,清军主力已经于昨日离开贵国,逃回鸭绿江北岸的山区了!” 尽管这个结果其实在几天之前的战报中就已经有很明确的预兆了,但能够最终从钱天敦口中得到确认,还是让金尚宪激动不已。这意味着从去年察觉到清国的不善意图开始,朝鲜这将近一年的被动处境终于宣告结束,一直笼罩在战争阴云之下的君臣国民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金尚宪连忙拱手作揖谢道“此番胜利得来不易,多亏贵国出兵助战,才能将敌军赶出国门,保得我国平安。我金某人先在这里替国王陛下和本国国民谢过这份恩情!” 钱天敦笑眯眯地应道“去年与贵国缔结盟约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承诺过,会在必要的时候为贵国提供军事保护,这次出兵驱逐清军,也是履行我国作为盟友的责任而已,金大人太客气了!” 金尚宪听了这话简直想要翻个大白眼给对方,当初朝鲜向海汉申请军事援助的时候,海汉高官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推三阻四最后还开口索要了一大笔钱才答应出兵。而联军到了朝鲜之后,这索要的条件就更多了,不但要钱要粮,而且还要朝鲜提供大量劳动力和一片永久划归给海汉驻军使用的土地,甚至连朝鲜军队的指挥权都想一并接管。 要不是金尚宪为首的主战派坚持要以战斗解决问题,国王李倧可能在开战之前就已经因为海汉提出的苛刻条件而打了退堂鼓。而后来海汉军故意在鸭绿江放清军入境,导致北方边境城镇接连陷落,上万朝鲜民众沦为阶下囚,死伤的朝鲜军也多达数千,经济损失更是难以估算。虽说海汉也解释了这样的安排是作战计划的一部分,为的是诱敌深入之后利用朝鲜国土的纵深来更有效地打击清军,但金尚宪知道朝野上下的耐心也几乎耗到了尽头,若不是战局走向从大宁江开始有了转变,他大概也得为接连战败背锅,被国王治罪下狱了。 联军在大同江畔以近乎压倒性的优势击溃了清军,毙伤敌人数以千计,并迫使其知难而退,不得不放弃南下选择调头撤军,仅凭这一战的战果就足以让金尚宪保住自己在国内官场的地位和话语权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金大人,有好消息!我刚接到从前线发回的战报,清军主力已经于昨日离开贵国,逃回鸭绿江北岸的山区了!” 尽管这个结果其实在几天之前的战报中就已经有很明确的预兆了,但能够最终从钱天敦口中得到确认,还是让金尚宪激动不已。这意味着从去年察觉到清国的不善意图开始,朝鲜这将近一年的被动处境终于宣告结束,一直笼罩在战争阴云之下的君臣国民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金尚宪连忙拱手作揖谢道“此番胜利得来不易,多亏贵国出兵助战,才能将敌军赶出国门,保得我国平安。我金某人先在这里替国王陛下和本国国民谢过这份恩情!” 钱天敦笑眯眯地应道“去年与贵国缔结盟约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承诺过,会在必要的时候为贵国提供军事保护,这次出兵驱逐清军,也是履行我国作为盟友的责任而已,金大人太客气了!” 金尚宪听了这话简直想要翻个大白眼给对方,当初朝鲜向海汉申请军事援助的时候,海汉高官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推三阻四最后还开口索要了一大笔钱才答应出兵。而联军到了朝鲜之后,这索要的条件就更多了,不但要钱要粮,而且还要朝鲜提供大量劳动力和一片永久划归给海汉驻军使用的土地,甚至连朝鲜军队的指挥权都想一并接管。 要不是金尚宪为首的主战派坚持要以战斗解决问题,国王李倧可能在开战之前就已经因为海汉提出的苛刻条件而打了退堂鼓。而后来海汉军故意在鸭绿江放清军入境,导致北方边境城镇接连陷落,上万朝鲜民众沦为阶下囚,死伤的朝鲜军也多达数千,经济损失更是难以估算。虽说海汉也解释了这样的安排是作战计划的一部分,为的是诱敌深入之后利用朝鲜国土的纵深来更有效地打击清军,但金尚宪知道朝野上下的耐心也几乎耗到了尽头,若不是战局走向从大宁江开始有了转变,他大概也得为接连战败背锅,被国王治罪下狱了。 联军在大同江畔以近乎压倒性的优势击溃了清军,毙伤敌人数以千计,并迫使其知难而退,不得不放弃南下选择调头撤军,仅凭这一战的战果就足以让金尚宪保住自己在国内官场的地位和话语权了。“金大人,有好消息!我刚接到从前线发回的战报,清军主力已经于昨日离开贵国,逃回鸭绿江北岸的山区了!” 尽管这个结果其实在几天之前的战报中就已经有很明确的预兆了,但能够最终从钱天敦口中得到确认,还是让金尚宪激动不已。这意味着从去年察觉到清国的不善意图开始,朝鲜这将近一年的被动处境终于宣告结束,一直笼罩在战争阴云之下的君臣国民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金尚宪连忙拱手作揖谢道“此番胜利得来不易,多亏贵国出兵助战,才能将敌军赶出国门,保得我国平安。我金某人先在这里替国王陛下和本国国民谢过这份恩情!” 钱天敦笑眯眯地应道“去年与贵国缔结盟约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承诺过,会在必要的时候为贵国提供军事保护,这次出兵驱逐清军,也是履行我国作为盟友的责任而已,金大人太客气了!” 金尚宪听了这话简直想要翻个大白眼给对方,当初朝鲜向海汉申请军事援助的时候,海汉高官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推三阻四最后还开口索要了一大笔钱才答应出兵。而联军到了朝鲜之后,这索要的条件就更多了,不但要钱要粮,而且还要朝鲜提供大量劳动力和一片永久划归给海汉驻军使用的土地,甚至连朝鲜军队的指挥权都想一并接管。 要不是金尚宪为首的主战派坚持要以战斗解决问题,国王李倧可能在开战之前就已经因为海汉提出的苛刻条件而打了退堂鼓。而后来海汉军故意在鸭绿江放清军入境,导致北方边境城镇接连陷落,上万朝鲜民众沦为阶下囚,死伤的朝鲜军也多达数千,经济损失更是难以估算。虽说海汉也解释了这样的安排是作战计划的一部分,为的是诱敌深入之后利用朝鲜国土的纵深来更有效地打击清军,但金尚宪知道朝野上下的耐心也几乎耗到了尽头,若不是战局走向从大宁江开始有了转变,他大概也得为接连战败背锅,被国王治罪下狱了。 联军在大同江畔以近乎压倒性的优势击溃了清军,毙伤敌人数以千计,并迫使其知难而退,不得不放弃南下选择调头撤军,仅凭这一战的战果就足以让金尚宪保住自己在国内官场的地位和话语权了。“金大人,有好消息!我刚接到从前线发回的战报,清军主力已经于昨日离开贵国,逃回鸭绿江北岸的山区了!” 尽管这个结果其实在几天之前的战报中就已经有很明确的预兆了,但能够最终从钱天敦口中得到确认,还是让金尚宪激动不已。这意味着从去年察觉到清国的不善意图开始,朝鲜这将近一年的被动处境终于宣告结束,一直笼罩在战争阴云之下的君臣国民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金尚宪连忙拱手作揖谢道“此番胜利得来不易,多亏贵国出兵助战,才能将敌军赶出国门,保得我国平安。我金某人先在这里替国王陛下和本国国民谢过这份恩情!” 钱天敦笑眯眯地应道“去年与贵国缔结盟约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承诺过,会在必要的时候为贵国提供军事保护,这次出兵驱逐清军,也是履行我国作为盟友的责任而已,金大人太客气了!” 金尚宪听了这话简直想要翻个大白眼给对方,当初朝鲜向海汉申请军事援助的时候,海汉高官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推三阻四最后还开口索要了一大笔钱才答应出兵。而联军到了朝鲜之后,这索要的条件就更多了,不但要钱要粮,而且还要朝鲜提供大量劳动力和一片永久划归给海汉驻军使用的土地,甚至连朝鲜军队的指挥权都想一并接管。 要不是金尚宪为首的主战派坚持要以战斗解决问题,国王李倧可能在开战之前就已经因为海汉提出的苛刻条件而打了退堂鼓。而后来海汉军故意在鸭绿江放清军入境,导致北方边境城镇接连陷落,上万朝鲜民众沦为阶下囚,死伤的朝鲜军也多达数千,经济损失更是难以估算。虽说海汉也解释了这样的安排是作战计划的一部分,为的是诱敌深入之后利用朝鲜国土的纵深来更有效地打击清军,但金尚宪知道朝野上下的耐心也几乎耗到了尽头,若不是战局走向从大宁江开始有了转变,他大概也得为接连战败背锅,被国王治罪下狱了。 联军在大同江畔以近乎压倒性的优势击溃了清军,毙伤敌人数以千计,并迫使其知难而退,不得不放弃南下选择调头撤军,仅凭这一战的战果就足以让金尚宪保住自己在国内官场的地位和话语权了。“金大人,有好消息!我刚接到从前线发回的战报,清军主力已经于昨日离开贵国,逃回鸭绿江北岸的山区了!” 尽管这个结果其实在几天之前的战报中就已经有很明确的预兆了,但能够最终从钱天敦口中得到确认,还是让金尚宪激动不已。这意味着从去年察觉到清国的不善意图开始,朝鲜这将近一年的被动处境终于宣告结束,一直笼罩在战争阴云之下的君臣国民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金尚宪连忙拱手作揖谢道“此番胜利得来不易,多亏贵国出兵助战,才能将敌军赶出国门,保得我国平安。我金某人先在这里替国王陛下和本国国民谢过这份恩情!” 钱天敦笑眯眯地应道“去年与贵国缔结盟约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承诺过,会在必要的时候为贵国提供军事保护,这次出兵驱逐清军,也是履行我国作为盟友的责任而已,金大人太客气了!” 金尚宪听了这话简直想要翻个大白眼给对方,当初朝鲜向海汉申请军事援助的时候,海汉高官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推三阻四最后还开口索要了一大笔钱才答应出兵。而联军到了朝鲜之后,这索要的条件就更多了,不但要钱要粮,而且还要朝鲜提供大量劳动力和一片永久划归给海汉驻军使用的土地,甚至连朝鲜军队的指挥权都想一并接管。 要不是金尚宪为首的主战派坚持要以战斗解决问题,国王李倧可能在开战之前就已经因为海汉提出的苛刻条件而打了退堂鼓。而后来海汉军故意在鸭绿江放清军入境,导致北方边境城镇接连陷落,上万朝鲜民众沦为阶下囚,死伤的朝鲜军也多达数千,经济损失更是难以估算。虽说海汉也解释了这样的安排是作战计划的一部分,为的是诱敌深入之后利用朝鲜国土的纵深来更有效地打击清军,但金尚宪知道朝野上下的耐心也几乎耗到了尽头,若不是战局走向从大宁江开始有了转变,他大概也得为接连战败背锅,被国王治罪下狱了。 联军在大同江畔以近乎压倒性的优势击溃了清军,毙伤敌人数以千计,并迫使其知难而退,不得不放弃南下选择调头撤军,仅凭这一战的战果就足以让金尚宪保住自己在国内官场的地位和话语权了。 。 正文 第1841章 改变命运的机会 在朝鲜西北部的交战区中,大概只有大同江基地内一直保持着比较安定的秩序。援朝的联军便是由四个国家组成,再算上战俘和东道主,这一个基地里竟然有六个国家的人,虽然这里的人员构成十分混杂,但由于海汉在这里实行了非常严格的战时军管措施,对粮食也采取了配给制,因此也没什么人敢于挑战海汉的威信。 不管是来自辽东的汉人,还是被官府派遣到这里的朝鲜人,相比外面流离失所的难民,在战时能进入这个得到海汉军庇护的避风港,就已经算是受到上天眷顾的幸运儿了。 位于大同江上游的平壤城,江北部分的城区在战前就被直接放弃了,有数以万计的民众暂时被疏散到大同江以南,上游地区,以及位于下游的海汉控制区内暂时安置。清军兵不血刃地占领了平壤城,虽然没有抢到多少有价值的东西,但他们走的时候却是放火将城内外大部分的房舍烧了个干净,这种破坏行动直接导致战后出现了大量无家可归的朝鲜平民。 朝鲜官府虽然也在组织战后重建和赈济,但远远不能满足民众的需求,而这附近唯一能保证基本生存条件的地方,就只有位于大同江下游的海汉军事基地了。因为海汉基地内仍有许多未完的基建工程需要大量劳动力,在这里工作的民夫至少食物和住处还能得到保障。于是原本在战后应该选择返乡的朝鲜民工并没有主动离开的迹象,反倒是有更多的朝鲜民众源源不断地出现在基地外,希望能够在这里找到一份糊口的生计。 这其中也不乏一些民众在了解到海汉的移民政策之后,萌生出了改换门庭的想法。毕竟海汉的军事实力有目共睹,如果不是其及时出手,朝鲜恐怕根本就无力抵抗北方强邻的南侵,而处于强大武装保护之下的海汉国民显然不会有这样顾虑。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朝鲜西北部的交战区中,大概只有大同江基地内一直保持着比较安定的秩序。援朝的联军便是由四个国家组成,再算上战俘和东道主,这一个基地里竟然有六个国家的人,虽然这里的人员构成十分混杂,但由于海汉在这里实行了非常严格的战时军管措施,对粮食也采取了配给制,因此也没什么人敢于挑战海汉的威信。 不管是来自辽东的汉人,还是被官府派遣到这里的朝鲜人,相比外面流离失所的难民,在战时能进入这个得到海汉军庇护的避风港,就已经算是受到上天眷顾的幸运儿了。 位于大同江上游的平壤城,江北部分的城区在战前就被直接放弃了,有数以万计的民众暂时被疏散到大同江以南,上游地区,以及位于下游的海汉控制区内暂时安置。清军兵不血刃地占领了平壤城,虽然没有抢到多少有价值的东西,但他们走的时候却是放火将城内外大部分的房舍烧了个干净,这种破坏行动直接导致战后出现了大量无家可归的朝鲜平民。 朝鲜官府虽然也在组织战后重建和赈济,但远远不能满足民众的需求,而这附近唯一能保证基本生存条件的地方,就只有位于大同江下游的海汉军事基地了。因为海汉基地内仍有许多未完的基建工程需要大量劳动力,在这里工作的民夫至少食物和住处还能得到保障。于是原本在战后应该选择返乡的朝鲜民工并没有主动离开的迹象,反倒是有更多的朝鲜民众源源不断地出现在基地外,希望能够在这里找到一份糊口的生计。 这其中也不乏一些民众在了解到海汉的移民政策之后,萌生出了改换门庭的想法。毕竟海汉的军事实力有目共睹,如果不是其及时出手,朝鲜恐怕根本就无力抵抗北方强邻的南侵,而处于强大武装保护之下的海汉国民显然不会有这样顾虑。在朝鲜西北部的交战区中,大概只有大同江基地内一直保持着比较安定的秩序。援朝的联军便是由四个国家组成,再算上战俘和东道主,这一个基地里竟然有六个国家的人,虽然这里的人员构成十分混杂,但由于海汉在这里实行了非常严格的战时军管措施,对粮食也采取了配给制,因此也没什么人敢于挑战海汉的威信。 不管是来自辽东的汉人,还是被官府派遣到这里的朝鲜人,相比外面流离失所的难民,在战时能进入这个得到海汉军庇护的避风港,就已经算是受到上天眷顾的幸运儿了。 位于大同江上游的平壤城,江北部分的城区在战前就被直接放弃了,有数以万计的民众暂时被疏散到大同江以南,上游地区,以及位于下游的海汉控制区内暂时安置。清军兵不血刃地占领了平壤城,虽然没有抢到多少有价值的东西,但他们走的时候却是放火将城内外大部分的房舍烧了个干净,这种破坏行动直接导致战后出现了大量无家可归的朝鲜平民。 朝鲜官府虽然也在组织战后重建和赈济,但远远不能满足民众的需求,而这附近唯一能保证基本生存条件的地方,就只有位于大同江下游的海汉军事基地了。因为海汉基地内仍有许多未完的基建工程需要大量劳动力,在这里工作的民夫至少食物和住处还能得到保障。于是原本在战后应该选择返乡的朝鲜民工并没有主动离开的迹象,反倒是有更多的朝鲜民众源源不断地出现在基地外,希望能够在这里找到一份糊口的生计。 这其中也不乏一些民众在了解到海汉的移民政策之后,萌生出了改换门庭的想法。毕竟海汉的军事实力有目共睹,如果不是其及时出手,朝鲜恐怕根本就无力抵抗北方强邻的南侵,而处于强大武装保护之下的海汉国民显然不会有这样顾虑。在朝鲜西北部的交战区中,大概只有大同江基地内一直保持着比较安定的秩序。援朝的联军便是由四个国家组成,再算上战俘和东道主,这一个基地里竟然有六个国家的人,虽然这里的人员构成十分混杂,但由于海汉在这里实行了非常严格的战时军管措施,对粮食也采取了配给制,因此也没什么人敢于挑战海汉的威信。 不管是来自辽东的汉人,还是被官府派遣到这里的朝鲜人,相比外面流离失所的难民,在战时能进入这个得到海汉军庇护的避风港,就已经算是受到上天眷顾的幸运儿了。 位于大同江上游的平壤城,江北部分的城区在战前就被直接放弃了,有数以万计的民众暂时被疏散到大同江以南,上游地区,以及位于下游的海汉控制区内暂时安置。清军兵不血刃地占领了平壤城,虽然没有抢到多少有价值的东西,但他们走的时候却是放火将城内外大部分的房舍烧了个干净,这种破坏行动直接导致战后出现了大量无家可归的朝鲜平民。 朝鲜官府虽然也在组织战后重建和赈济,但远远不能满足民众的需求,而这附近唯一能保证基本生存条件的地方,就只有位于大同江下游的海汉军事基地了。因为海汉基地内仍有许多未完的基建工程需要大量劳动力,在这里工作的民夫至少食物和住处还能得到保障。于是原本在战后应该选择返乡的朝鲜民工并没有主动离开的迹象,反倒是有更多的朝鲜民众源源不断地出现在基地外,希望能够在这里找到一份糊口的生计。 这其中也不乏一些民众在了解到海汉的移民政策之后,萌生出了改换门庭的想法。毕竟海汉的军事实力有目共睹,如果不是其及时出手,朝鲜恐怕根本就无力抵抗北方强邻的南侵,而处于强大武装保护之下的海汉国民显然不会有这样顾虑。在朝鲜西北部的交战区中,大概只有大同江基地内一直保持着比较安定的秩序。援朝的联军便是由四个国家组成,再算上战俘和东道主,这一个基地里竟然有六个国家的人,虽然这里的人员构成十分混杂,但由于海汉在这里实行了非常严格的战时军管措施,对粮食也采取了配给制,因此也没什么人敢于挑战海汉的威信。 不管是来自辽东的汉人,还是被官府派遣到这里的朝鲜人,相比外面流离失所的难民,在战时能进入这个得到海汉军庇护的避风港,就已经算是受到上天眷顾的幸运儿了。 位于大同江上游的平壤城,江北部分的城区在战前就被直接放弃了,有数以万计的民众暂时被疏散到大同江以南,上游地区,以及位于下游的海汉控制区内暂时安置。清军兵不血刃地占领了平壤城,虽然没有抢到多少有价值的东西,但他们走的时候却是放火将城内外大部分的房舍烧了个干净,这种破坏行动直接导致战后出现了大量无家可归的朝鲜平民。 朝鲜官府虽然也在组织战后重建和赈济,但远远不能满足民众的需求,而这附近唯一能保证基本生存条件的地方,就只有位于大同江下游的海汉军事基地了。因为海汉基地内仍有许多未完的基建工程需要大量劳动力,在这里工作的民夫至少食物和住处还能得到保障。于是原本在战后应该选择返乡的朝鲜民工并没有主动离开的迹象,反倒是有更多的朝鲜民众源源不断地出现在基地外,希望能够在这里找到一份糊口的生计。 这其中也不乏一些民众在了解到海汉的移民政策之后,萌生出了改换门庭的想法。毕竟海汉的军事实力有目共睹,如果不是其及时出手,朝鲜恐怕根本就无力抵抗北方强邻的南侵,而处于强大武装保护之下的海汉国民显然不会有这样顾虑。在朝鲜西北部的交战区中,大概只有大同江基地内一直保持着比较安定的秩序。援朝的联军便是由四个国家组成,再算上战俘和东道主,这一个基地里竟然有六个国家的人,虽然这里的人员构成十分混杂,但由于海汉在这里实行了非常严格的战时军管措施,对粮食也采取了配给制,因此也没什么人敢于挑战海汉的威信。 不管是来自辽东的汉人,还是被官府派遣到这里的朝鲜人,相比外面流离失所的难民,在战时能进入这个得到海汉军庇护的避风港,就已经算是受到上天眷顾的幸运儿了。 位于大同江上游的平壤城,江北部分的城区在战前就被直接放弃了,有数以万计的民众暂时被疏散到大同江以南,上游地区,以及位于下游的海汉控制区内暂时安置。清军兵不血刃地占领了平壤城,虽然没有抢到多少有价值的东西,但他们走的时候却是放火将城内外大部分的房舍烧了个干净,这种破坏行动直接导致战后出现了大量无家可归的朝鲜平民。 朝鲜官府虽然也在组织战后重建和赈济,但远远不能满足民众的需求,而这附近唯一能保证基本生存条件的地方,就只有位于大同江下游的海汉军事基地了。因为海汉基地内仍有许多未完的基建工程需要大量劳动力,在这里工作的民夫至少食物和住处还能得到保障。于是原本在战后应该选择返乡的朝鲜民工并没有主动离开的迹象,反倒是有更多的朝鲜民众源源不断地出现在基地外,希望能够在这里找到一份糊口的生计。 这其中也不乏一些民众在了解到海汉的移民政策之后,萌生出了改换门庭的想法。毕竟海汉的军事实力有目共睹,如果不是其及时出手,朝鲜恐怕根本就无力抵抗北方强邻的南侵,而处于强大武装保护之下的海汉国民显然不会有这样顾虑。在朝鲜西北部的交战区中,大概只有大同江基地内一直保持着比较安定的秩序。 。 正文 第1842章 继任者 刘尚在民政部门供职时间已经不短,又先后在三亚、山东、辽东的难民营和移民机构里待过,对于国家的移民政策十分熟悉,他知道像崔仁这种条件的外籍人员,如果主动申请入籍其实难度不大,毕竟他有一定的文化基础,而且头脑也还不错,国家也正需要这种有质量的新移民。 但问题就在于崔仁是朝鲜人,而当下朝鲜战事甫定,海汉马上就开始挖墙脚吸纳移民似乎不太厚道。上面也并不希望因为移民问题而与朝鲜闹得不愉快,因此并未对朝鲜民众开放入籍申请的通道。不管是崔仁还是指望着崔仁能帮上忙的人参主人,在短时间内都不太可能得到海汉的入籍许可。 当然了,这种问题也并不是没有一个折衷的办法,崔仁想留在基地做事顺便把一家老小都安顿下来,其实只要刘尚这里点头就很容易办到了。 海汉在大同江畔划的这块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面积足有十几平方公里,除了部署军队之外,安顿万人规模的民众也是轻轻松松。事实上在前几个月的战争期间,这里安置的汉人和朝鲜人加起来早就超过万人了。在战争结束之后,未完的基建工程基本上会逐步由汉人劳工接手,但还是会保留一部分职位给朝鲜人——毕竟这周围都是朝鲜领土,今后有很多事情由朝鲜雇员出面处理会更为方便。 刘尚也不用给崔仁办理移民,只要将他的职位固定下来,作为长期雇员存在,其家人自然也就顺理成章地留下来了。至于后续能不能办理移民入籍,那还得看今后两国外交关系的进展,以及崔仁自己能不能让刘尚的继承者认可其价值。 刘尚又掂了掂手里的人参,不动声色地将其重新包上,揣进了自己怀里,然后对崔仁道“你的事情,我回头会作安排,但入籍最近是办不了的,这个就不用想了。好好做事,以后不管谁在这里做主管,都会有你的一碗饭吃,懂我意思?” “明白明白,卑职明白!多谢大人照拂,卑职一定尽心竭力做事,不会让大人失望!”崔仁并非愚钝之徒,察言观色的本事更是厉害,当下便知道自己的目的应该是达成了,赶紧谢过刘尚。一根从别人手里搜刮来的人参能换得一家人的安稳生活环境,这对崔仁来说的确是一笔相当划算的买卖了。 不过类似刘尚表态的这番话,崔仁回头还得跟那位献出人参的老兄也说一次,以安抚对方的情绪,表明自己收完好处之后还是办了事,并没有白拿这人参。至于个把朝鲜劳工的去留,只要他自己能保住职位,自然就能给下面的人提供庇护了。 崔仁也留意到刘尚话里隐约点出有可能会调职离开的意思,但当下却不敢直接打听,以免犯了刘尚的忌讳。当着现任上司打听继任者的消息,这种蠢事他可干不出来。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刘尚在民政部门供职时间已经不短,又先后在三亚、山东、辽东的难民营和移民机构里待过,对于国家的移民政策十分熟悉,他知道像崔仁这种条件的外籍人员,如果主动申请入籍其实难度不大,毕竟他有一定的文化基础,而且头脑也还不错,国家也正需要这种有质量的新移民。 但问题就在于崔仁是朝鲜人,而当下朝鲜战事甫定,海汉马上就开始挖墙脚吸纳移民似乎不太厚道。上面也并不希望因为移民问题而与朝鲜闹得不愉快,因此并未对朝鲜民众开放入籍申请的通道。不管是崔仁还是指望着崔仁能帮上忙的人参主人,在短时间内都不太可能得到海汉的入籍许可。 当然了,这种问题也并不是没有一个折衷的办法,崔仁想留在基地做事顺便把一家老小都安顿下来,其实只要刘尚这里点头就很容易办到了。 海汉在大同江畔划的这块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面积足有十几平方公里,除了部署军队之外,安顿万人规模的民众也是轻轻松松。事实上在前几个月的战争期间,这里安置的汉人和朝鲜人加起来早就超过万人了。在战争结束之后,未完的基建工程基本上会逐步由汉人劳工接手,但还是会保留一部分职位给朝鲜人——毕竟这周围都是朝鲜领土,今后有很多事情由朝鲜雇员出面处理会更为方便。 刘尚也不用给崔仁办理移民,只要将他的职位固定下来,作为长期雇员存在,其家人自然也就顺理成章地留下来了。至于后续能不能办理移民入籍,那还得看今后两国外交关系的进展,以及崔仁自己能不能让刘尚的继承者认可其价值。 刘尚又掂了掂手里的人参,不动声色地将其重新包上,揣进了自己怀里,然后对崔仁道“你的事情,我回头会作安排,但入籍最近是办不了的,这个就不用想了。好好做事,以后不管谁在这里做主管,都会有你的一碗饭吃,懂我意思?” “明白明白,卑职明白!多谢大人照拂,卑职一定尽心竭力做事,不会让大人失望!”崔仁并非愚钝之徒,察言观色的本事更是厉害,当下便知道自己的目的应该是达成了,赶紧谢过刘尚。一根从别人手里搜刮来的人参能换得一家人的安稳生活环境,这对崔仁来说的确是一笔相当划算的买卖了。 不过类似刘尚表态的这番话,崔仁回头还得跟那位献出人参的老兄也说一次,以安抚对方的情绪,表明自己收完好处之后还是办了事,并没有白拿这人参。至于个把朝鲜劳工的去留,只要他自己能保住职位,自然就能给下面的人提供庇护了。 崔仁也留意到刘尚话里隐约点出有可能会调职离开的意思,但当下却不敢直接打听,以免犯了刘尚的忌讳。当着现任上司打听继任者的消息,这种蠢事他可干不出来。 刘尚在民政部门供职时间已经不短,又先后在三亚、山东、辽东的难民营和移民机构里待过,对于国家的移民政策十分熟悉,他知道像崔仁这种条件的外籍人员,如果主动申请入籍其实难度不大,毕竟他有一定的文化基础,而且头脑也还不错,国家也正需要这种有质量的新移民。 但问题就在于崔仁是朝鲜人,而当下朝鲜战事甫定,海汉马上就开始挖墙脚吸纳移民似乎不太厚道。上面也并不希望因为移民问题而与朝鲜闹得不愉快,因此并未对朝鲜民众开放入籍申请的通道。不管是崔仁还是指望着崔仁能帮上忙的人参主人,在短时间内都不太可能得到海汉的入籍许可。 当然了,这种问题也并不是没有一个折衷的办法,崔仁想留在基地做事顺便把一家老小都安顿下来,其实只要刘尚这里点头就很容易办到了。 海汉在大同江畔划的这块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面积足有十几平方公里,除了部署军队之外,安顿万人规模的民众也是轻轻松松。事实上在前几个月的战争期间,这里安置的汉人和朝鲜人加起来早就超过万人了。在战争结束之后,未完的基建工程基本上会逐步由汉人劳工接手,但还是会保留一部分职位给朝鲜人——毕竟这周围都是朝鲜领土,今后有很多事情由朝鲜雇员出面处理会更为方便。 刘尚也不用给崔仁办理移民,只要将他的职位固定下来,作为长期雇员存在,其家人自然也就顺理成章地留下来了。至于后续能不能办理移民入籍,那还得看今后两国外交关系的进展,以及崔仁自己能不能让刘尚的继承者认可其价值。 刘尚又掂了掂手里的人参,不动声色地将其重新包上,揣进了自己怀里,然后对崔仁道“你的事情,我回头会作安排,但入籍最近是办不了的,这个就不用想了。好好做事,以后不管谁在这里做主管,都会有你的一碗饭吃,懂我意思?” “明白明白,卑职明白!多谢大人照拂,卑职一定尽心竭力做事,不会让大人失望!”崔仁并非愚钝之徒,察言观色的本事更是厉害,当下便知道自己的目的应该是达成了,赶紧谢过刘尚。一根从别人手里搜刮来的人参能换得一家人的安稳生活环境,这对崔仁来说的确是一笔相当划算的买卖了。 不过类似刘尚表态的这番话,崔仁回头还得跟那位献出人参的老兄也说一次,以安抚对方的情绪,表明自己收完好处之后还是办了事,并没有白拿这人参。至于个把朝鲜劳工的去留,只要他自己能保住职位,自然就能给下面的人提供庇护了。 崔仁也留意到刘尚话里隐约点出有可能会调职离开的意思,但当下却不敢直接打听,以免犯了刘尚的忌讳。当着现任上司打听继任者的消息,这种蠢事他可干不出来。 刘尚在民政部门供职时间已经不短,又先后在三亚、山东、辽东的难民营和移民机构里待过,对于国家的移民政策十分熟悉,他知道像崔仁这种条件的外籍人员,如果主动申请入籍其实难度不大,毕竟他有一定的文化基础,而且头脑也还不错,国家也正需要这种有质量的新移民。 但问题就在于崔仁是朝鲜人,而当下朝鲜战事甫定,海汉马上就开始挖墙脚吸纳移民似乎不太厚道。上面也并不希望因为移民问题而与朝鲜闹得不愉快,因此并未对朝鲜民众开放入籍申请的通道。不管是崔仁还是指望着崔仁能帮上忙的人参主人,在短时间内都不太可能得到海汉的入籍许可。 当然了,这种问题也并不是没有一个折衷的办法,崔仁想留在基地做事顺便把一家老小都安顿下来,其实只要刘尚这里点头就很容易办到了。 海汉在大同江畔划的这块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面积足有十几平方公里,除了部署军队之外,安顿万人规模的民众也是轻轻松松。事实上在前几个月的战争期间,这里安置的汉人和朝鲜人加起来早就超过万人了。在战争结束之后,未完的基建工程基本上会逐步由汉人劳工接手,但还是会保留一部分职位给朝鲜人——毕竟这周围都是朝鲜领土,今后有很多事情由朝鲜雇员出面处理会更为方便。 刘尚也不用给崔仁办理移民,只要将他的职位固定下来,作为长期雇员存在,其家人自然也就顺理成章地留下来了。至于后续能不能办理移民入籍,那还得看今后两国外交关系的进展,以及崔仁自己能不能让刘尚的继承者认可其价值。 刘尚又掂了掂手里的人参,不动声色地将其重新包上,揣进了自己怀里,然后对崔仁道“你的事情,我回头会作安排,但入籍最近是办不了的,这个就不用想了。好好做事,以后不管谁在这里做主管,都会有你的一碗饭吃,懂我意思?” “明白明白,卑职明白!多谢大人照拂,卑职一定尽心竭力做事,不会让大人失望!”崔仁并非愚钝之徒,察言观色的本事更是厉害,当下便知道自己的目的应该是达成了,赶紧谢过刘尚。一根从别人手里搜刮来的人参能换得一家人的安稳生活环境,这对崔仁来说的确是一笔相当划算的买卖了。 不过类似刘尚表态的这番话,崔仁回头还得跟那位献出人参的老兄也说一次,以安抚对方的情绪,表明自己收完好处之后还是办了事,并没有白拿这人参。至于个把朝鲜劳工的去留,只要他自己能保住职位,自然就能给下面的人提供庇护了。 崔仁也留意到刘尚话里隐约点出有可能会调职离开的意思,但当下却不敢直接打听,以免犯了刘尚的忌讳。当着现任上司打听继任者的消息,这种蠢事他可干不出来。 。 正文 第1843章 新岗位 符力对于自己被调到海外工作的原因心知肚明,毕竟当时在重要活动的安保工作中出现了那么大的漏洞,自己作为主管官员肯定得承担相应的责任。还好及时采取了补救措施,没闹出什么大乱子,否则丢官去职都是轻的。 调来朝鲜任职,符力或多或少是带着一点将功补过的心理,也早就想好了要行事低调一些,免得别人过问他从三亚调职海外的原因。不过与刘尚见面之后,对方对他的调动原因只字不提,这就让符力感觉比较舒服了,心想当初这刘尚被宣传部门的官员从市井中发掘出来,然后短短数月之后就被提拔进了青年团,后来又外派北方任职,果然在为人处世方面有些门道。 符力本来是黎人出身,性子直也没太多心眼,现在这点不多的城府都是近几年做官之后慢慢才养出来的,刘尚的举动让他产生好感之后,便也不再对其保持矜持的态度了,当下推杯换盏,其乐融融,还真有几分知交好友异乡重逢的感觉。 虽然碍于环境条件,接风宴的酒菜不算丰盛,甚至可以说有些简单,远远不如符力所熟悉的那些三亚市区的酒楼饭馆,但席间热络的气氛却是成功消除了他刚刚来到陌生环境下的不安感。即便对于大同江基地的详细状况还不甚了解,符力已经觉得自己早先选择来朝鲜任职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当晚宾主尽兴,一夜无事。第二天符力醒来之后,发现已经有人在屋外等候自己说是要汇报工作。这人他昨晚在席间也见过,是一名叫做崔仁的朝鲜管事,专门负责管理朝鲜民工所住的营区。符力之所以对此人印象深刻,除了崔仁主动敬了自己几次酒之外,还因为刘尚特地向他提过此人可用。 何为可用之人?按照符力的理解,一是得忠诚听话,二是要有一定的才干。这崔仁是朝鲜人,要说忠诚自然还为时过早,不过察言观色的本事肯定不差,自己才刚来这里,连工作交接都还没正式开始,这崔仁就知道来守着拍马屁了。至于才干嘛,他倒是相信刘尚不会给自己推荐一个酒囊饭袋式的手下,那样的话只会显得刘尚自己眼瞎不识货。 符力来朝鲜任职本身就带有一定的惩罚意味,因此他是只身前来,并未带亲信下属,所以到了这边之后除了完成工作交接之外,另一件很迫切的工作便是要构建自己的班子。即便刘尚愿意很配合地向他移交基地内现有的民政管理机构和人员,但要在这里长期工作,终究还是得有一些靠得住的“自己人”才行。如今一来便有人主动投靠,这倒是可以省去他不少工夫。 至于所谓的工作汇报,符力并没有真当一回事。如今他还未与刘尚完成工作交接,崔仁这个时候跑来汇报工作实在有些不合规矩,更多的还是想找个理由来向他表明一下态度罢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符力对于自己被调到海外工作的原因心知肚明,毕竟当时在重要活动的安保工作中出现了那么大的漏洞,自己作为主管官员肯定得承担相应的责任。还好及时采取了补救措施,没闹出什么大乱子,否则丢官去职都是轻的。 调来朝鲜任职,符力或多或少是带着一点将功补过的心理,也早就想好了要行事低调一些,免得别人过问他从三亚调职海外的原因。不过与刘尚见面之后,对方对他的调动原因只字不提,这就让符力感觉比较舒服了,心想当初这刘尚被宣传部门的官员从市井中发掘出来,然后短短数月之后就被提拔进了青年团,后来又外派北方任职,果然在为人处世方面有些门道。 符力本来是黎人出身,性子直也没太多心眼,现在这点不多的城府都是近几年做官之后慢慢才养出来的,刘尚的举动让他产生好感之后,便也不再对其保持矜持的态度了,当下推杯换盏,其乐融融,还真有几分知交好友异乡重逢的感觉。 虽然碍于环境条件,接风宴的酒菜不算丰盛,甚至可以说有些简单,远远不如符力所熟悉的那些三亚市区的酒楼饭馆,但席间热络的气氛却是成功消除了他刚刚来到陌生环境下的不安感。即便对于大同江基地的详细状况还不甚了解,符力已经觉得自己早先选择来朝鲜任职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当晚宾主尽兴,一夜无事。第二天符力醒来之后,发现已经有人在屋外等候自己说是要汇报工作。这人他昨晚在席间也见过,是一名叫做崔仁的朝鲜管事,专门负责管理朝鲜民工所住的营区。符力之所以对此人印象深刻,除了崔仁主动敬了自己几次酒之外,还因为刘尚特地向他提过此人可用。 何为可用之人?按照符力的理解,一是得忠诚听话,二是要有一定的才干。这崔仁是朝鲜人,要说忠诚自然还为时过早,不过察言观色的本事肯定不差,自己才刚来这里,连工作交接都还没正式开始,这崔仁就知道来守着拍马屁了。至于才干嘛,他倒是相信刘尚不会给自己推荐一个酒囊饭袋式的手下,那样的话只会显得刘尚自己眼瞎不识货。 符力来朝鲜任职本身就带有一定的惩罚意味,因此他是只身前来,并未带亲信下属,所以到了这边之后除了完成工作交接之外,另一件很迫切的工作便是要构建自己的班子。即便刘尚愿意很配合地向他移交基地内现有的民政管理机构和人员,但要在这里长期工作,终究还是得有一些靠得住的“自己人”才行。如今一来便有人主动投靠,这倒是可以省去他不少工夫。 至于所谓的工作汇报,符力并没有真当一回事。如今他还未与刘尚完成工作交接,崔仁这个时候跑来汇报工作实在有些不合规矩,更多的还是想找个理由来向他表明一下态度罢了。符力对于自己被调到海外工作的原因心知肚明,毕竟当时在重要活动的安保工作中出现了那么大的漏洞,自己作为主管官员肯定得承担相应的责任。还好及时采取了补救措施,没闹出什么大乱子,否则丢官去职都是轻的。 调来朝鲜任职,符力或多或少是带着一点将功补过的心理,也早就想好了要行事低调一些,免得别人过问他从三亚调职海外的原因。不过与刘尚见面之后,对方对他的调动原因只字不提,这就让符力感觉比较舒服了,心想当初这刘尚被宣传部门的官员从市井中发掘出来,然后短短数月之后就被提拔进了青年团,后来又外派北方任职,果然在为人处世方面有些门道。 符力本来是黎人出身,性子直也没太多心眼,现在这点不多的城府都是近几年做官之后慢慢才养出来的,刘尚的举动让他产生好感之后,便也不再对其保持矜持的态度了,当下推杯换盏,其乐融融,还真有几分知交好友异乡重逢的感觉。 虽然碍于环境条件,接风宴的酒菜不算丰盛,甚至可以说有些简单,远远不如符力所熟悉的那些三亚市区的酒楼饭馆,但席间热络的气氛却是成功消除了他刚刚来到陌生环境下的不安感。即便对于大同江基地的详细状况还不甚了解,符力已经觉得自己早先选择来朝鲜任职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当晚宾主尽兴,一夜无事。第二天符力醒来之后,发现已经有人在屋外等候自己说是要汇报工作。这人他昨晚在席间也见过,是一名叫做崔仁的朝鲜管事,专门负责管理朝鲜民工所住的营区。符力之所以对此人印象深刻,除了崔仁主动敬了自己几次酒之外,还因为刘尚特地向他提过此人可用。 何为可用之人?按照符力的理解,一是得忠诚听话,二是要有一定的才干。这崔仁是朝鲜人,要说忠诚自然还为时过早,不过察言观色的本事肯定不差,自己才刚来这里,连工作交接都还没正式开始,这崔仁就知道来守着拍马屁了。至于才干嘛,他倒是相信刘尚不会给自己推荐一个酒囊饭袋式的手下,那样的话只会显得刘尚自己眼瞎不识货。 符力来朝鲜任职本身就带有一定的惩罚意味,因此他是只身前来,并未带亲信下属,所以到了这边之后除了完成工作交接之外,另一件很迫切的工作便是要构建自己的班子。即便刘尚愿意很配合地向他移交基地内现有的民政管理机构和人员,但要在这里长期工作,终究还是得有一些靠得住的“自己人”才行。如今一来便有人主动投靠,这倒是可以省去他不少工夫。 至于所谓的工作汇报,符力并没有真当一回事。如今他还未与刘尚完成工作交接,崔仁这个时候跑来汇报工作实在有些不合规矩,更多的还是想找个理由来向他表明一下态度罢了。符力对于自己被调到海外工作的原因心知肚明,毕竟当时在重要活动的安保工作中出现了那么大的漏洞,自己作为主管官员肯定得承担相应的责任。还好及时采取了补救措施,没闹出什么大乱子,否则丢官去职都是轻的。 调来朝鲜任职,符力或多或少是带着一点将功补过的心理,也早就想好了要行事低调一些,免得别人过问他从三亚调职海外的原因。不过与刘尚见面之后,对方对他的调动原因只字不提,这就让符力感觉比较舒服了,心想当初这刘尚被宣传部门的官员从市井中发掘出来,然后短短数月之后就被提拔进了青年团,后来又外派北方任职,果然在为人处世方面有些门道。 符力本来是黎人出身,性子直也没太多心眼,现在这点不多的城府都是近几年做官之后慢慢才养出来的,刘尚的举动让他产生好感之后,便也不再对其保持矜持的态度了,当下推杯换盏,其乐融融,还真有几分知交好友异乡重逢的感觉。 虽然碍于环境条件,接风宴的酒菜不算丰盛,甚至可以说有些简单,远远不如符力所熟悉的那些三亚市区的酒楼饭馆,但席间热络的气氛却是成功消除了他刚刚来到陌生环境下的不安感。即便对于大同江基地的详细状况还不甚了解,符力已经觉得自己早先选择来朝鲜任职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当晚宾主尽兴,一夜无事。第二天符力醒来之后,发现已经有人在屋外等候自己说是要汇报工作。这人他昨晚在席间也见过,是一名叫做崔仁的朝鲜管事,专门负责管理朝鲜民工所住的营区。符力之所以对此人印象深刻,除了崔仁主动敬了自己几次酒之外,还因为刘尚特地向他提过此人可用。 何为可用之人?按照符力的理解,一是得忠诚听话,二是要有一定的才干。这崔仁是朝鲜人,要说忠诚自然还为时过早,不过察言观色的本事肯定不差,自己才刚来这里,连工作交接都还没正式开始,这崔仁就知道来守着拍马屁了。至于才干嘛,他倒是相信刘尚不会给自己推荐一个酒囊饭袋式的手下,那样的话只会显得刘尚自己眼瞎不识货。 符力来朝鲜任职本身就带有一定的惩罚意味,因此他是只身前来,并未带亲信下属,所以到了这边之后除了完成工作交接之外,另一件很迫切的工作便是要构建自己的班子。即便刘尚愿意很配合地向他移交基地内现有的民政管理机构和人员,但要在这里长期工作,终究还是得有一些靠得住的“自己人”才行。如今一来便有人主动投靠,这倒是可以省去他不少工夫。 至于所谓的工作汇报,符力并没有真当一回事。如今他还未与刘尚完成工作交接,崔仁这个时候跑来汇报工作实在有些不合规矩,更多的还是想找个理由来向他表明一下态度罢了。 。 正文 第1845章 各方利益 在民政特别是移民管理的专业领域当中,符力的资历自然不如刘尚这个从业人员,他更擅长的是治安方面的事务,所以在交接中的很多内容还得一边听刘尚说明,一边提出问题。直到天黑时分,两人也还未完成资料档案的移交工作。 刘尚早就说得口干舌燥,咕咚咕咚又喝了半壶茶水之后,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便建议先到此为止,明天再接着交接工作。符力也觉得自己需要时间来消化信息,当即便提议由自己做东请刘尚吃晚饭,也算是对昨天刘尚设宴给自己接风的回请。 刘尚笑道“符主任要请客当然好,不过不用急在眼下,这顿饭有人请。” 符力心道这里的文官里就你我二人平级,难不成是军方将领要请客?但掂量自己好像也没这么大的面子,能让军方的人主动贴上来。 “别琢磨了,是朝鲜人,他们派驻到基地的官员等着要跟你会面。”刘尚接下来的话让符力吃了一惊“接下来这几天估计都会有人排着队请你吃饭,还好我动作快抢在前面了。” 除了主管朝鲜劳工的官员之外,安南、葡萄牙、福建水师这几方的负责人也听说了本地民政主官要换人的消息,而且是从三亚调来的官员,这自然要设法先结识一番。待这一轮会晤结束之后,类似崔仁这样的下属也会找机会轮流宴请符力,以求在新领导面前先搏一个好印象。 等这些人全部打过一遍交道之后,符力也应该对本地的情况掌握得差不多了。届时方方面面的关系都已经基本建立起来,要开展工作也会更容易得到上上下下的配合。 这种迎来送往的动作倒也不是海汉官场所特有,事实上不管是大明还是朝鲜,东方还是西方,官场中的人际交往都是伴随着利益关系,海汉自然也不例外。符力作为本地新任的民政主官,今后极有可能还会负责兼管本地的商贸事务,对各方的利益都具有一定的影响力,相关人员自然是要主动搞好关系,以确保自身的利益。 符力也不是官场新人,略一思忖之后,便懂得了刘尚的意思。当下这朝鲜官员要请自己吃饭的意图既然是通过刘尚来传达的,那自然少不了他从中牵线搭桥之功,符力便再次谢过了刘尚的照顾。 来朝鲜之前,符力其实也曾担心过自己是否能够迅速适应这边的环境和新的工作岗位,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一切似乎都很顺利。特别是自己的前任刘尚,将工作交接安排得井井有条,并且一直在帮自己迅速融入这里的环境,这可绝非他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人能够独力完成的事情。 所以对于刘尚所主动释放出来的善意,符力表面上虽然很客气,但心里还是存有感激之心,也有了结交之意。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符力也很乐意多认识几个像这样贴心的朋友。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民政特别是移民管理的专业领域当中,符力的资历自然不如刘尚这个从业人员,他更擅长的是治安方面的事务,所以在交接中的很多内容还得一边听刘尚说明,一边提出问题。直到天黑时分,两人也还未完成资料档案的移交工作。 刘尚早就说得口干舌燥,咕咚咕咚又喝了半壶茶水之后,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便建议先到此为止,明天再接着交接工作。符力也觉得自己需要时间来消化信息,当即便提议由自己做东请刘尚吃晚饭,也算是对昨天刘尚设宴给自己接风的回请。 刘尚笑道“符主任要请客当然好,不过不用急在眼下,这顿饭有人请。” 符力心道这里的文官里就你我二人平级,难不成是军方将领要请客?但掂量自己好像也没这么大的面子,能让军方的人主动贴上来。 “别琢磨了,是朝鲜人,他们派驻到基地的官员等着要跟你会面。”刘尚接下来的话让符力吃了一惊“接下来这几天估计都会有人排着队请你吃饭,还好我动作快抢在前面了。” 除了主管朝鲜劳工的官员之外,安南、葡萄牙、福建水师这几方的负责人也听说了本地民政主官要换人的消息,而且是从三亚调来的官员,这自然要设法先结识一番。待这一轮会晤结束之后,类似崔仁这样的下属也会找机会轮流宴请符力,以求在新领导面前先搏一个好印象。 等这些人全部打过一遍交道之后,符力也应该对本地的情况掌握得差不多了。届时方方面面的关系都已经基本建立起来,要开展工作也会更容易得到上上下下的配合。 这种迎来送往的动作倒也不是海汉官场所特有,事实上不管是大明还是朝鲜,东方还是西方,官场中的人际交往都是伴随着利益关系,海汉自然也不例外。符力作为本地新任的民政主官,今后极有可能还会负责兼管本地的商贸事务,对各方的利益都具有一定的影响力,相关人员自然是要主动搞好关系,以确保自身的利益。 符力也不是官场新人,略一思忖之后,便懂得了刘尚的意思。当下这朝鲜官员要请自己吃饭的意图既然是通过刘尚来传达的,那自然少不了他从中牵线搭桥之功,符力便再次谢过了刘尚的照顾。 来朝鲜之前,符力其实也曾担心过自己是否能够迅速适应这边的环境和新的工作岗位,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一切似乎都很顺利。特别是自己的前任刘尚,将工作交接安排得井井有条,并且一直在帮自己迅速融入这里的环境,这可绝非他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人能够独力完成的事情。 所以对于刘尚所主动释放出来的善意,符力表面上虽然很客气,但心里还是存有感激之心,也有了结交之意。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符力也很乐意多认识几个像这样贴心的朋友。在民政特别是移民管理的专业领域当中,符力的资历自然不如刘尚这个从业人员,他更擅长的是治安方面的事务,所以在交接中的很多内容还得一边听刘尚说明,一边提出问题。直到天黑时分,两人也还未完成资料档案的移交工作。 刘尚早就说得口干舌燥,咕咚咕咚又喝了半壶茶水之后,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便建议先到此为止,明天再接着交接工作。符力也觉得自己需要时间来消化信息,当即便提议由自己做东请刘尚吃晚饭,也算是对昨天刘尚设宴给自己接风的回请。 刘尚笑道“符主任要请客当然好,不过不用急在眼下,这顿饭有人请。” 符力心道这里的文官里就你我二人平级,难不成是军方将领要请客?但掂量自己好像也没这么大的面子,能让军方的人主动贴上来。 “别琢磨了,是朝鲜人,他们派驻到基地的官员等着要跟你会面。”刘尚接下来的话让符力吃了一惊“接下来这几天估计都会有人排着队请你吃饭,还好我动作快抢在前面了。” 除了主管朝鲜劳工的官员之外,安南、葡萄牙、福建水师这几方的负责人也听说了本地民政主官要换人的消息,而且是从三亚调来的官员,这自然要设法先结识一番。待这一轮会晤结束之后,类似崔仁这样的下属也会找机会轮流宴请符力,以求在新领导面前先搏一个好印象。 等这些人全部打过一遍交道之后,符力也应该对本地的情况掌握得差不多了。届时方方面面的关系都已经基本建立起来,要开展工作也会更容易得到上上下下的配合。 这种迎来送往的动作倒也不是海汉官场所特有,事实上不管是大明还是朝鲜,东方还是西方,官场中的人际交往都是伴随着利益关系,海汉自然也不例外。符力作为本地新任的民政主官,今后极有可能还会负责兼管本地的商贸事务,对各方的利益都具有一定的影响力,相关人员自然是要主动搞好关系,以确保自身的利益。 符力也不是官场新人,略一思忖之后,便懂得了刘尚的意思。当下这朝鲜官员要请自己吃饭的意图既然是通过刘尚来传达的,那自然少不了他从中牵线搭桥之功,符力便再次谢过了刘尚的照顾。 来朝鲜之前,符力其实也曾担心过自己是否能够迅速适应这边的环境和新的工作岗位,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一切似乎都很顺利。特别是自己的前任刘尚,将工作交接安排得井井有条,并且一直在帮自己迅速融入这里的环境,这可绝非他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人能够独力完成的事情。 所以对于刘尚所主动释放出来的善意,符力表面上虽然很客气,但心里还是存有感激之心,也有了结交之意。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符力也很乐意多认识几个像这样贴心的朋友。在民政特别是移民管理的专业领域当中,符力的资历自然不如刘尚这个从业人员,他更擅长的是治安方面的事务,所以在交接中的很多内容还得一边听刘尚说明,一边提出问题。直到天黑时分,两人也还未完成资料档案的移交工作。 刘尚早就说得口干舌燥,咕咚咕咚又喝了半壶茶水之后,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便建议先到此为止,明天再接着交接工作。符力也觉得自己需要时间来消化信息,当即便提议由自己做东请刘尚吃晚饭,也算是对昨天刘尚设宴给自己接风的回请。 刘尚笑道“符主任要请客当然好,不过不用急在眼下,这顿饭有人请。” 符力心道这里的文官里就你我二人平级,难不成是军方将领要请客?但掂量自己好像也没这么大的面子,能让军方的人主动贴上来。 “别琢磨了,是朝鲜人,他们派驻到基地的官员等着要跟你会面。”刘尚接下来的话让符力吃了一惊“接下来这几天估计都会有人排着队请你吃饭,还好我动作快抢在前面了。” 除了主管朝鲜劳工的官员之外,安南、葡萄牙、福建水师这几方的负责人也听说了本地民政主官要换人的消息,而且是从三亚调来的官员,这自然要设法先结识一番。待这一轮会晤结束之后,类似崔仁这样的下属也会找机会轮流宴请符力,以求在新领导面前先搏一个好印象。 等这些人全部打过一遍交道之后,符力也应该对本地的情况掌握得差不多了。届时方方面面的关系都已经基本建立起来,要开展工作也会更容易得到上上下下的配合。 这种迎来送往的动作倒也不是海汉官场所特有,事实上不管是大明还是朝鲜,东方还是西方,官场中的人际交往都是伴随着利益关系,海汉自然也不例外。符力作为本地新任的民政主官,今后极有可能还会负责兼管本地的商贸事务,对各方的利益都具有一定的影响力,相关人员自然是要主动搞好关系,以确保自身的利益。 符力也不是官场新人,略一思忖之后,便懂得了刘尚的意思。当下这朝鲜官员要请自己吃饭的意图既然是通过刘尚来传达的,那自然少不了他从中牵线搭桥之功,符力便再次谢过了刘尚的照顾。 来朝鲜之前,符力其实也曾担心过自己是否能够迅速适应这边的环境和新的工作岗位,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一切似乎都很顺利。特别是自己的前任刘尚,将工作交接安排得井井有条,并且一直在帮自己迅速融入这里的环境,这可绝非他一个初来乍到的外人能够独力完成的事情。 所以对于刘尚所主动释放出来的善意,符力表面上虽然很客气,但心里还是存有感激之心,也有了结交之意。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符力也很乐意多认识几个像这样贴心的朋友。 。 正文 第1847章 正式接手 朴北秀故意装糊涂,目的当然是要让海汉一方将自己所能得到的好处说得更明确一些,再以此来衡量是否值得冒险去劝说上司在移民问题上作出让步。如果海汉拿出来的好处有足够的份量,那关于移民的问题也不是不可以再想想办法。 提出这个方案是刘尚的主意,不过给朝鲜官员多少好处,这个事就得符力来决定了。 符力接下来给出了两个方案,一个是一次性给予朴北秀一笔经费,作为他打点上下疏通关系的开支,而这笔钱就存在海汉银行里,任由朴北秀自行支取;另一个方案是在朝鲜之外的某处地方赠予朴北秀一块种植园,每年将其收入存在朴北秀的账号上,收益期可以长达数十年,朴北秀也可自行派人前往当地管理经营。 朴北秀可以自行选择一夜暴富还是细水长流,而后者还有一个额外的好处便是给他留下了海外的退路,如果日后要离开朝鲜,亦或是将家人送到海外开枝散叶,这处产业都将是其立足的根基。当然了,眼下朴北秀还是朝鲜重臣金尚宪的心腹,随着抗清战事的结束,主战派在朝鲜官场上崛起已成定局,前途一片大好,这种退路似乎暂时还派不上什么用场。 最终朴北秀还是选择了对他当下更为有利的第一种解决方案,不过为了确保能够成事,海汉在事前只会给他承诺数目的三成,等两国就移民问题达成初步协议之后,海汉才会通过银行账户向他支付剩余的部分。 至于这笔经费从何而来,其实还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从朝鲜交给海汉的专项军费补贴中抠一笔出来办这件事,朴北秀最终到手的钱,也还是从朝鲜国库里出来的,海汉这边其实并没有掏钱。 当然这种安排还需得到军方的支持才行,毕竟朝鲜官方拿出来的钱是以军费补贴的名义交给了海汉驻军,这笔钱是暂时由军方代管,所以符力回头还得打个报告给钱天敦。不过相比打开移民通道之后的长期收益,钱天敦应该也不会太介意这种用于收买朝鲜官员的支出。 谈定了这件事之后,酒桌上的气氛就更加轻松了。在谈判桌上几个月都没谈定的问题,今天在酒桌上得到了比较圆满的解决,这谈判效率比起官方的正式磋商可要高多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朴北秀故意装糊涂,目的当然是要让海汉一方将自己所能得到的好处说得更明确一些,再以此来衡量是否值得冒险去劝说上司在移民问题上作出让步。如果海汉拿出来的好处有足够的份量,那关于移民的问题也不是不可以再想想办法。 提出这个方案是刘尚的主意,不过给朝鲜官员多少好处,这个事就得符力来决定了。 符力接下来给出了两个方案,一个是一次性给予朴北秀一笔经费,作为他打点上下疏通关系的开支,而这笔钱就存在海汉银行里,任由朴北秀自行支取;另一个方案是在朝鲜之外的某处地方赠予朴北秀一块种植园,每年将其收入存在朴北秀的账号上,收益期可以长达数十年,朴北秀也可自行派人前往当地管理经营。 朴北秀可以自行选择一夜暴富还是细水长流,而后者还有一个额外的好处便是给他留下了海外的退路,如果日后要离开朝鲜,亦或是将家人送到海外开枝散叶,这处产业都将是其立足的根基。当然了,眼下朴北秀还是朝鲜重臣金尚宪的心腹,随着抗清战事的结束,主战派在朝鲜官场上崛起已成定局,前途一片大好,这种退路似乎暂时还派不上什么用场。 最终朴北秀还是选择了对他当下更为有利的第一种解决方案,不过为了确保能够成事,海汉在事前只会给他承诺数目的三成,等两国就移民问题达成初步协议之后,海汉才会通过银行账户向他支付剩余的部分。 至于这笔经费从何而来,其实还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从朝鲜交给海汉的专项军费补贴中抠一笔出来办这件事,朴北秀最终到手的钱,也还是从朝鲜国库里出来的,海汉这边其实并没有掏钱。 当然这种安排还需得到军方的支持才行,毕竟朝鲜官方拿出来的钱是以军费补贴的名义交给了海汉驻军,这笔钱是暂时由军方代管,所以符力回头还得打个报告给钱天敦。不过相比打开移民通道之后的长期收益,钱天敦应该也不会太介意这种用于收买朝鲜官员的支出。 谈定了这件事之后,酒桌上的气氛就更加轻松了。在谈判桌上几个月都没谈定的问题,今天在酒桌上得到了比较圆满的解决,这谈判效率比起官方的正式磋商可要高多了。朴北秀故意装糊涂,目的当然是要让海汉一方将自己所能得到的好处说得更明确一些,再以此来衡量是否值得冒险去劝说上司在移民问题上作出让步。如果海汉拿出来的好处有足够的份量,那关于移民的问题也不是不可以再想想办法。 提出这个方案是刘尚的主意,不过给朝鲜官员多少好处,这个事就得符力来决定了。 符力接下来给出了两个方案,一个是一次性给予朴北秀一笔经费,作为他打点上下疏通关系的开支,而这笔钱就存在海汉银行里,任由朴北秀自行支取;另一个方案是在朝鲜之外的某处地方赠予朴北秀一块种植园,每年将其收入存在朴北秀的账号上,收益期可以长达数十年,朴北秀也可自行派人前往当地管理经营。 朴北秀可以自行选择一夜暴富还是细水长流,而后者还有一个额外的好处便是给他留下了海外的退路,如果日后要离开朝鲜,亦或是将家人送到海外开枝散叶,这处产业都将是其立足的根基。当然了,眼下朴北秀还是朝鲜重臣金尚宪的心腹,随着抗清战事的结束,主战派在朝鲜官场上崛起已成定局,前途一片大好,这种退路似乎暂时还派不上什么用场。 最终朴北秀还是选择了对他当下更为有利的第一种解决方案,不过为了确保能够成事,海汉在事前只会给他承诺数目的三成,等两国就移民问题达成初步协议之后,海汉才会通过银行账户向他支付剩余的部分。 至于这笔经费从何而来,其实还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从朝鲜交给海汉的专项军费补贴中抠一笔出来办这件事,朴北秀最终到手的钱,也还是从朝鲜国库里出来的,海汉这边其实并没有掏钱。 当然这种安排还需得到军方的支持才行,毕竟朝鲜官方拿出来的钱是以军费补贴的名义交给了海汉驻军,这笔钱是暂时由军方代管,所以符力回头还得打个报告给钱天敦。不过相比打开移民通道之后的长期收益,钱天敦应该也不会太介意这种用于收买朝鲜官员的支出。 谈定了这件事之后,酒桌上的气氛就更加轻松了。在谈判桌上几个月都没谈定的问题,今天在酒桌上得到了比较圆满的解决,这谈判效率比起官方的正式磋商可要高多了。朴北秀故意装糊涂,目的当然是要让海汉一方将自己所能得到的好处说得更明确一些,再以此来衡量是否值得冒险去劝说上司在移民问题上作出让步。如果海汉拿出来的好处有足够的份量,那关于移民的问题也不是不可以再想想办法。 提出这个方案是刘尚的主意,不过给朝鲜官员多少好处,这个事就得符力来决定了。 符力接下来给出了两个方案,一个是一次性给予朴北秀一笔经费,作为他打点上下疏通关系的开支,而这笔钱就存在海汉银行里,任由朴北秀自行支取;另一个方案是在朝鲜之外的某处地方赠予朴北秀一块种植园,每年将其收入存在朴北秀的账号上,收益期可以长达数十年,朴北秀也可自行派人前往当地管理经营。 朴北秀可以自行选择一夜暴富还是细水长流,而后者还有一个额外的好处便是给他留下了海外的退路,如果日后要离开朝鲜,亦或是将家人送到海外开枝散叶,这处产业都将是其立足的根基。当然了,眼下朴北秀还是朝鲜重臣金尚宪的心腹,随着抗清战事的结束,主战派在朝鲜官场上崛起已成定局,前途一片大好,这种退路似乎暂时还派不上什么用场。 最终朴北秀还是选择了对他当下更为有利的第一种解决方案,不过为了确保能够成事,海汉在事前只会给他承诺数目的三成,等两国就移民问题达成初步协议之后,海汉才会通过银行账户向他支付剩余的部分。 至于这笔经费从何而来,其实还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从朝鲜交给海汉的专项军费补贴中抠一笔出来办这件事,朴北秀最终到手的钱,也还是从朝鲜国库里出来的,海汉这边其实并没有掏钱。 当然这种安排还需得到军方的支持才行,毕竟朝鲜官方拿出来的钱是以军费补贴的名义交给了海汉驻军,这笔钱是暂时由军方代管,所以符力回头还得打个报告给钱天敦。不过相比打开移民通道之后的长期收益,钱天敦应该也不会太介意这种用于收买朝鲜官员的支出。 谈定了这件事之后,酒桌上的气氛就更加轻松了。在谈判桌上几个月都没谈定的问题,今天在酒桌上得到了比较圆满的解决,这谈判效率比起官方的正式磋商可要高多了。朴北秀故意装糊涂,目的当然是要让海汉一方将自己所能得到的好处说得更明确一些,再以此来衡量是否值得冒险去劝说上司在移民问题上作出让步。如果海汉拿出来的好处有足够的份量,那关于移民的问题也不是不可以再想想办法。 提出这个方案是刘尚的主意,不过给朝鲜官员多少好处,这个事就得符力来决定了。 符力接下来给出了两个方案,一个是一次性给予朴北秀一笔经费,作为他打点上下疏通关系的开支,而这笔钱就存在海汉银行里,任由朴北秀自行支取;另一个方案是在朝鲜之外的某处地方赠予朴北秀一块种植园,每年将其收入存在朴北秀的账号上,收益期可以长达数十年,朴北秀也可自行派人前往当地管理经营。 朴北秀可以自行选择一夜暴富还是细水长流,而后者还有一个额外的好处便是给他留下了海外的退路,如果日后要离开朝鲜,亦或是将家人送到海外开枝散叶,这处产业都将是其立足的根基。当然了,眼下朴北秀还是朝鲜重臣金尚宪的心腹,随着抗清战事的结束,主战派在朝鲜官场上崛起已成定局,前途一片大好,这种退路似乎暂时还派不上什么用场。 最终朴北秀还是选择了对他当下更为有利的第一种解决方案,不过为了确保能够成事,海汉在事前只会给他承诺数目的三成,等两国就移民问题达成初步协议之后,海汉才会通过银行账户向他支付剩余的部分。 至于这笔经费从何而来,其实还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从朝鲜交给海汉的专项军费补贴中抠一笔出来办这件事,朴北秀最终到手的钱,也还是从朝鲜国库里出来的,海汉这边其实并没有掏钱。 当然这种安排还需得到军方的支持才行,毕竟朝鲜官方拿出来的钱是以军费补贴的名义交给了海汉驻军,这笔钱是暂时由军方代管,所以符力回头还得打个报告给钱天敦。不过相比打开移民通道之后的长期收益,钱天敦应该也不会太介意这种用于收买朝鲜官员的支出。 谈定了这件事之后,酒桌上的气氛就更加轻松了。在谈判桌上几个月都没谈定的问题,今天在酒桌上得到了比较圆满的解决,这谈判效率比起官方的正式磋商可要高多了。 。 正文 第1848章 深入合作 朝鲜在抗清战争期间的开销非常巨大,截止目前已经超过了过去十年的国内军费总和。在掏空了国库之后,朝鲜当局也就只能依靠士绅募捐和加重地方的税赋等非常规手段,来暂时缓解目前的窘境。 虽然有立竿见影的成效,但李倧也清楚这些手段并非长久之计,国内的经济压力会逐步转换成社会矛盾,从而影响到自己统治的稳固。而海汉一向以善于经营贸易著称,已经多次向朝鲜表达过加大贸易规模的意愿,这对于朝鲜来说或许便是战后重振经济充实国库的最优解决方案了。 李倧也知道这次海汉两名高级将领来汉城拜会自己的目的,必然将会谈及双方接下来在各个领域的深入合作,贸易当然也是其中之一。但他目前也不太敢确定海汉在谈判中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以海汉人的精明,想必也少不了要从今后的合作中谋取收益的最大化。 以前对于“海汉人无所不能”这种评价,李倧还不是太信服,但随着跟海汉打交道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终于明白了这样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像钱天敦、王汤姆这样的高级武将,竟然还可以担当起文臣的工作,与别国开展外交、贸易方面的谈判。 李倧前段时间也听说过民间有朝鲜武将可当文臣的评论,但这并非夸赞,而是贬低朝鲜武将不会带兵打仗,在战场上的作用简直与文官无异,这与人家海汉武将的表现比起来,的确是天差地别了。人家的武将不仅是打仗厉害,甚至在非军事领域的表现也大大强过了本国的官员,这不免让李倧心里有点酸溜溜的感觉。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朝鲜在抗清战争期间的开销非常巨大,截止目前已经超过了过去十年的国内军费总和。在掏空了国库之后,朝鲜当局也就只能依靠士绅募捐和加重地方的税赋等非常规手段,来暂时缓解目前的窘境。 虽然有立竿见影的成效,但李倧也清楚这些手段并非长久之计,国内的经济压力会逐步转换成社会矛盾,从而影响到自己统治的稳固。而海汉一向以善于经营贸易著称,已经多次向朝鲜表达过加大贸易规模的意愿,这对于朝鲜来说或许便是战后重振经济充实国库的最优解决方案了。 李倧也知道这次海汉两名高级将领来汉城拜会自己的目的,必然将会谈及双方接下来在各个领域的深入合作,贸易当然也是其中之一。但他目前也不太敢确定海汉在谈判中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以海汉人的精明,想必也少不了要从今后的合作中谋取收益的最大化。 以前对于“海汉人无所不能”这种评价,李倧还不是太信服,但随着跟海汉打交道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终于明白了这样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像钱天敦、王汤姆这样的高级武将,竟然还可以担当起文臣的工作,与别国开展外交、贸易方面的谈判。 李倧前段时间也听说过民间有朝鲜武将可当文臣的评论,但这并非夸赞,而是贬低朝鲜武将不会带兵打仗,在战场上的作用简直与文官无异,这与人家海汉武将的表现比起来,的确是天差地别了。人家的武将不仅是打仗厉害,甚至在非军事领域的表现也大大强过了本国的官员,这不免让李倧心里有点酸溜溜的感觉。 朝鲜在抗清战争期间的开销非常巨大,截止目前已经超过了过去十年的国内军费总和。在掏空了国库之后,朝鲜当局也就只能依靠士绅募捐和加重地方的税赋等非常规手段,来暂时缓解目前的窘境。 虽然有立竿见影的成效,但李倧也清楚这些手段并非长久之计,国内的经济压力会逐步转换成社会矛盾,从而影响到自己统治的稳固。而海汉一向以善于经营贸易著称,已经多次向朝鲜表达过加大贸易规模的意愿,这对于朝鲜来说或许便是战后重振经济充实国库的最优解决方案了。 李倧也知道这次海汉两名高级将领来汉城拜会自己的目的,必然将会谈及双方接下来在各个领域的深入合作,贸易当然也是其中之一。但他目前也不太敢确定海汉在谈判中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以海汉人的精明,想必也少不了要从今后的合作中谋取收益的最大化。 以前对于“海汉人无所不能”这种评价,李倧还不是太信服,但随着跟海汉打交道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终于明白了这样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像钱天敦、王汤姆这样的高级武将,竟然还可以担当起文臣的工作,与别国开展外交、贸易方面的谈判。 李倧前段时间也听说过民间有朝鲜武将可当文臣的评论,但这并非夸赞,而是贬低朝鲜武将不会带兵打仗,在战场上的作用简直与文官无异,这与人家海汉武将的表现比起来,的确是天差地别了。人家的武将不仅是打仗厉害,甚至在非军事领域的表现也大大强过了本国的官员,这不免让李倧心里有点酸溜溜的感觉。 朝鲜在抗清战争期间的开销非常巨大,截止目前已经超过了过去十年的国内军费总和。在掏空了国库之后,朝鲜当局也就只能依靠士绅募捐和加重地方的税赋等非常规手段,来暂时缓解目前的窘境。 虽然有立竿见影的成效,但李倧也清楚这些手段并非长久之计,国内的经济压力会逐步转换成社会矛盾,从而影响到自己统治的稳固。而海汉一向以善于经营贸易著称,已经多次向朝鲜表达过加大贸易规模的意愿,这对于朝鲜来说或许便是战后重振经济充实国库的最优解决方案了。 李倧也知道这次海汉两名高级将领来汉城拜会自己的目的,必然将会谈及双方接下来在各个领域的深入合作,贸易当然也是其中之一。但他目前也不太敢确定海汉在谈判中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以海汉人的精明,想必也少不了要从今后的合作中谋取收益的最大化。 以前对于“海汉人无所不能”这种评价,李倧还不是太信服,但随着跟海汉打交道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终于明白了这样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像钱天敦、王汤姆这样的高级武将,竟然还可以担当起文臣的工作,与别国开展外交、贸易方面的谈判。 李倧前段时间也听说过民间有朝鲜武将可当文臣的评论,但这并非夸赞,而是贬低朝鲜武将不会带兵打仗,在战场上的作用简直与文官无异,这与人家海汉武将的表现比起来,的确是天差地别了。人家的武将不仅是打仗厉害,甚至在非军事领域的表现也大大强过了本国的官员,这不免让李倧心里有点酸溜溜的感觉。 朝鲜在抗清战争期间的开销非常巨大,截止目前已经超过了过去十年的国内军费总和。在掏空了国库之后,朝鲜当局也就只能依靠士绅募捐和加重地方的税赋等非常规手段,来暂时缓解目前的窘境。 虽然有立竿见影的成效,但李倧也清楚这些手段并非长久之计,国内的经济压力会逐步转换成社会矛盾,从而影响到自己统治的稳固。而海汉一向以善于经营贸易著称,已经多次向朝鲜表达过加大贸易规模的意愿,这对于朝鲜来说或许便是战后重振经济充实国库的最优解决方案了。 李倧也知道这次海汉两名高级将领来汉城拜会自己的目的,必然将会谈及双方接下来在各个领域的深入合作,贸易当然也是其中之一。但他目前也不太敢确定海汉在谈判中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以海汉人的精明,想必也少不了要从今后的合作中谋取收益的最大化。 以前对于“海汉人无所不能”这种评价,李倧还不是太信服,但随着跟海汉打交道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终于明白了这样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像钱天敦、王汤姆这样的高级武将,竟然还可以担当起文臣的工作,与别国开展外交、贸易方面的谈判。 李倧前段时间也听说过民间有朝鲜武将可当文臣的评论,但这并非夸赞,而是贬低朝鲜武将不会带兵打仗,在战场上的作用简直与文官无异,这与人家海汉武将的表现比起来,的确是天差地别了。人家的武将不仅是打仗厉害,甚至在非军事领域的表现也大大强过了本国的官员,这不免让李倧心里有点酸溜溜的感觉。 朝鲜在抗清战争期间的开销非常巨大,截止目前已经超过了过去十年的国内军费总和。在掏空了国库之后,朝鲜当局也就只能依靠士绅募捐和加重地方的税赋等非常规手段,来暂时缓解目前的窘境。 虽然有立竿见影的成效,但李倧也清楚这些手段并非长久之计,国内的经济压力会逐步转换成社会矛盾,从而影响到自己统治的稳固。而海汉一向以善于经营贸易著称,已经多次向朝鲜表达过加大贸易规模的意愿,这对于朝鲜来说或许便是战后重振经济充实国库的最优解决方案了。 李倧也知道这次海汉两名高级将领来汉城拜会自己的目的,必然将会谈及双方接下来在各个领域的深入合作,贸易当然也是其中之一。但他目前也不太敢确定海汉在谈判中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以海汉人的精明,想必也少不了要从今后的合作中谋取收益的最大化。 以前对于“海汉人无所不能”这种评价,李倧还不是太信服,但随着跟海汉打交道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终于明白了这样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像钱天敦、王汤姆这样的高级武将,竟然还可以担当起文臣的工作,与别国开展外交、贸易方面的谈判。 李倧前段时间也听说过民间有朝鲜武将可当文臣的评论,但这并非夸赞,而是贬低朝鲜武将不会带兵打仗,在战场上的作用简直与文官无异,这与人家海汉武将的表现比起来,的确是天差地别了。人家的武将不仅是打仗厉害,甚至在非军事领域的表现也大大强过了本国的官员,这不免让李倧心里有点酸溜溜的感觉。 朝鲜在抗清战争期间的开销非常巨大,截止目前已经超过了过去十年的国内军费总和。在掏空了国库之后,朝鲜当局也就只能依靠士绅募捐和加重地方的税赋等非常规手段,来暂时缓解目前的窘境。 虽然有立竿见影的成效,但李倧也清楚这些手段并非长久之计,国内的经济压力会逐步转换成社会矛盾,从而影响到自己统治的稳固。而海汉一向以善于经营贸易著称,已经多次向朝鲜表达过加大贸易规模的意愿,这对于朝鲜来说或许便是战后重振经济充实国库的最优解决方案了。 李倧也知道这次海汉两名高级将领来汉城拜会自己的目的,必然将会谈及双方接下来在各个领域的深入合作,贸易当然也是其中之一。但他目前也不太敢确定海汉在谈判中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以海汉人的精明,想必也少不了要从今后的合作中谋取收益的最大化。 以前对于“海汉人无所不能”这种评价,李倧还不是太信服,但随着跟海汉打交道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终于明白了这样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像钱天敦、王汤姆这样的高级武将,竟然还可以担当起文臣的工作,与别国开展外交、贸易方面的谈判。 李倧前段时间也听说过民间有朝鲜武将可当文臣的评论,但这并非夸赞,而是贬低朝鲜武将不会带兵打仗,在战场上的作用简直与文官无异,这与人家海汉武将的表现比起来,的确是天差地别了。人家的武将不仅是打仗厉害,甚至在非军事领域的表现也大大强过了本国的官员,这不免让李倧心里有点酸溜溜的感觉。 。 正文 第1849章 合作的阻力 朝鲜的统治制度与大明相仿,对盐铁等重要产业监管极严,基本是属于国家经营的项目。私营的情况也不是完全没有,但仅有极少数特权阶级才有资格参与其中,比如李倧名下便拥有朝鲜北部的几处铁矿,这些矿产的经营收益不会纳入国库,而是进入到他私人的小金库当中。 这些涉及国计民生的产业别说让外国人直接参与经营,就连本国级别不够的都得靠边站,即便是过去被朝鲜奉为宗主国的大明也从未提过类似的要求。而海汉希望朝鲜能够开放这些产业的经营权,这样来自海汉的资金便可在朝鲜境内修建船厂和港口,兴办盐场,开采矿产。 这些项目都是劳动密集型产业,今后可以在朝鲜国内创造大量的就业机会,再加上交给朝鲜官方的大量赋税,从而起到拉动朝鲜经济发展的作用。但问题在于这仅仅只是海汉一方的看法,朝鲜人可不见得会这么想。 海汉进入这些领域就必定会挤掉一些人的饭碗,甚至是断了某些人的发财之道,这自然会召来许多不满和抵制。而朝鲜官方也担心这些产业被海汉把控一部分之后,将会影响到原本国有经营模式的稳固性。而王汤姆和钱天敦此行的目的之一,便是要说服朝鲜官方接受海汉的提案,撤掉海汉进入这些产业的障碍。 这件事比较麻烦的地方在于李倧,虽然钱天敦和王汤姆有信心说服他接受海汉的条件,但李倧在朝鲜国内的权威却并不是能够一言而决的程度。特别是在这次的战争结束之后,朝鲜国内出现了大量战争难民,而官方因为在此之前就已经清空了国库,在赈济难民和组织灾后重建方面存在很多问题,导致在国内出现了很多质疑的声音。甚至有些人认为引入海汉抗清,其实也是遭受了另一种形式的入侵,如今朝鲜拿了大量钱财供给海汉,又让海汉在国内驻军,对其言听计从,这与直接投降清军又能有多大区别? 这样的声音自然是有人在暗中带节奏,失势的主和派官员,损失惨重的北方地主阶级,居心叵测的投降派,以及早就暗中投靠清廷的奸细,都想要通过舆论来影响朝鲜的未来走向。即便朝廷有心想要与海汉进行深度合作,也还是会面对许多的阻力。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朝鲜的统治制度与大明相仿,对盐铁等重要产业监管极严,基本是属于国家经营的项目。私营的情况也不是完全没有,但仅有极少数特权阶级才有资格参与其中,比如李倧名下便拥有朝鲜北部的几处铁矿,这些矿产的经营收益不会纳入国库,而是进入到他私人的小金库当中。 这些涉及国计民生的产业别说让外国人直接参与经营,就连本国级别不够的都得靠边站,即便是过去被朝鲜奉为宗主国的大明也从未提过类似的要求。而海汉希望朝鲜能够开放这些产业的经营权,这样来自海汉的资金便可在朝鲜境内修建船厂和港口,兴办盐场,开采矿产。 这些项目都是劳动密集型产业,今后可以在朝鲜国内创造大量的就业机会,再加上交给朝鲜官方的大量赋税,从而起到拉动朝鲜经济发展的作用。但问题在于这仅仅只是海汉一方的看法,朝鲜人可不见得会这么想。 海汉进入这些领域就必定会挤掉一些人的饭碗,甚至是断了某些人的发财之道,这自然会召来许多不满和抵制。而朝鲜官方也担心这些产业被海汉把控一部分之后,将会影响到原本国有经营模式的稳固性。而王汤姆和钱天敦此行的目的之一,便是要说服朝鲜官方接受海汉的提案,撤掉海汉进入这些产业的障碍。 这件事比较麻烦的地方在于李倧,虽然钱天敦和王汤姆有信心说服他接受海汉的条件,但李倧在朝鲜国内的权威却并不是能够一言而决的程度。特别是在这次的战争结束之后,朝鲜国内出现了大量战争难民,而官方因为在此之前就已经清空了国库,在赈济难民和组织灾后重建方面存在很多问题,导致在国内出现了很多质疑的声音。甚至有些人认为引入海汉抗清,其实也是遭受了另一种形式的入侵,如今朝鲜拿了大量钱财供给海汉,又让海汉在国内驻军,对其言听计从,这与直接投降清军又能有多大区别? 这样的声音自然是有人在暗中带节奏,失势的主和派官员,损失惨重的北方地主阶级,居心叵测的投降派,以及早就暗中投靠清廷的奸细,都想要通过舆论来影响朝鲜的未来走向。即便朝廷有心想要与海汉进行深度合作,也还是会面对许多的阻力。朝鲜的统治制度与大明相仿,对盐铁等重要产业监管极严,基本是属于国家经营的项目。私营的情况也不是完全没有,但仅有极少数特权阶级才有资格参与其中,比如李倧名下便拥有朝鲜北部的几处铁矿,这些矿产的经营收益不会纳入国库,而是进入到他私人的小金库当中。 这些涉及国计民生的产业别说让外国人直接参与经营,就连本国级别不够的都得靠边站,即便是过去被朝鲜奉为宗主国的大明也从未提过类似的要求。而海汉希望朝鲜能够开放这些产业的经营权,这样来自海汉的资金便可在朝鲜境内修建船厂和港口,兴办盐场,开采矿产。 这些项目都是劳动密集型产业,今后可以在朝鲜国内创造大量的就业机会,再加上交给朝鲜官方的大量赋税,从而起到拉动朝鲜经济发展的作用。但问题在于这仅仅只是海汉一方的看法,朝鲜人可不见得会这么想。 海汉进入这些领域就必定会挤掉一些人的饭碗,甚至是断了某些人的发财之道,这自然会召来许多不满和抵制。而朝鲜官方也担心这些产业被海汉把控一部分之后,将会影响到原本国有经营模式的稳固性。而王汤姆和钱天敦此行的目的之一,便是要说服朝鲜官方接受海汉的提案,撤掉海汉进入这些产业的障碍。 这件事比较麻烦的地方在于李倧,虽然钱天敦和王汤姆有信心说服他接受海汉的条件,但李倧在朝鲜国内的权威却并不是能够一言而决的程度。特别是在这次的战争结束之后,朝鲜国内出现了大量战争难民,而官方因为在此之前就已经清空了国库,在赈济难民和组织灾后重建方面存在很多问题,导致在国内出现了很多质疑的声音。甚至有些人认为引入海汉抗清,其实也是遭受了另一种形式的入侵,如今朝鲜拿了大量钱财供给海汉,又让海汉在国内驻军,对其言听计从,这与直接投降清军又能有多大区别? 这样的声音自然是有人在暗中带节奏,失势的主和派官员,损失惨重的北方地主阶级,居心叵测的投降派,以及早就暗中投靠清廷的奸细,都想要通过舆论来影响朝鲜的未来走向。即便朝廷有心想要与海汉进行深度合作,也还是会面对许多的阻力。朝鲜的统治制度与大明相仿,对盐铁等重要产业监管极严,基本是属于国家经营的项目。私营的情况也不是完全没有,但仅有极少数特权阶级才有资格参与其中,比如李倧名下便拥有朝鲜北部的几处铁矿,这些矿产的经营收益不会纳入国库,而是进入到他私人的小金库当中。 这些涉及国计民生的产业别说让外国人直接参与经营,就连本国级别不够的都得靠边站,即便是过去被朝鲜奉为宗主国的大明也从未提过类似的要求。而海汉希望朝鲜能够开放这些产业的经营权,这样来自海汉的资金便可在朝鲜境内修建船厂和港口,兴办盐场,开采矿产。 这些项目都是劳动密集型产业,今后可以在朝鲜国内创造大量的就业机会,再加上交给朝鲜官方的大量赋税,从而起到拉动朝鲜经济发展的作用。但问题在于这仅仅只是海汉一方的看法,朝鲜人可不见得会这么想。 海汉进入这些领域就必定会挤掉一些人的饭碗,甚至是断了某些人的发财之道,这自然会召来许多不满和抵制。而朝鲜官方也担心这些产业被海汉把控一部分之后,将会影响到原本国有经营模式的稳固性。而王汤姆和钱天敦此行的目的之一,便是要说服朝鲜官方接受海汉的提案,撤掉海汉进入这些产业的障碍。 这件事比较麻烦的地方在于李倧,虽然钱天敦和王汤姆有信心说服他接受海汉的条件,但李倧在朝鲜国内的权威却并不是能够一言而决的程度。特别是在这次的战争结束之后,朝鲜国内出现了大量战争难民,而官方因为在此之前就已经清空了国库,在赈济难民和组织灾后重建方面存在很多问题,导致在国内出现了很多质疑的声音。甚至有些人认为引入海汉抗清,其实也是遭受了另一种形式的入侵,如今朝鲜拿了大量钱财供给海汉,又让海汉在国内驻军,对其言听计从,这与直接投降清军又能有多大区别? 这样的声音自然是有人在暗中带节奏,失势的主和派官员,损失惨重的北方地主阶级,居心叵测的投降派,以及早就暗中投靠清廷的奸细,都想要通过舆论来影响朝鲜的未来走向。即便朝廷有心想要与海汉进行深度合作,也还是会面对许多的阻力。朝鲜的统治制度与大明相仿,对盐铁等重要产业监管极严,基本是属于国家经营的项目。私营的情况也不是完全没有,但仅有极少数特权阶级才有资格参与其中,比如李倧名下便拥有朝鲜北部的几处铁矿,这些矿产的经营收益不会纳入国库,而是进入到他私人的小金库当中。 这些涉及国计民生的产业别说让外国人直接参与经营,就连本国级别不够的都得靠边站,即便是过去被朝鲜奉为宗主国的大明也从未提过类似的要求。而海汉希望朝鲜能够开放这些产业的经营权,这样来自海汉的资金便可在朝鲜境内修建船厂和港口,兴办盐场,开采矿产。 这些项目都是劳动密集型产业,今后可以在朝鲜国内创造大量的就业机会,再加上交给朝鲜官方的大量赋税,从而起到拉动朝鲜经济发展的作用。但问题在于这仅仅只是海汉一方的看法,朝鲜人可不见得会这么想。 海汉进入这些领域就必定会挤掉一些人的饭碗,甚至是断了某些人的发财之道,这自然会召来许多不满和抵制。而朝鲜官方也担心这些产业被海汉把控一部分之后,将会影响到原本国有经营模式的稳固性。而王汤姆和钱天敦此行的目的之一,便是要说服朝鲜官方接受海汉的提案,撤掉海汉进入这些产业的障碍。 这件事比较麻烦的地方在于李倧,虽然钱天敦和王汤姆有信心说服他接受海汉的条件,但李倧在朝鲜国内的权威却并不是能够一言而决的程度。特别是在这次的战争结束之后,朝鲜国内出现了大量战争难民,而官方因为在此之前就已经清空了国库,在赈济难民和组织灾后重建方面存在很多问题,导致在国内出现了很多质疑的声音。甚至有些人认为引入海汉抗清,其实也是遭受了另一种形式的入侵,如今朝鲜拿了大量钱财供给海汉,又让海汉在国内驻军,对其言听计从,这与直接投降清军又能有多大区别? 这样的声音自然是有人在暗中带节奏,失势的主和派官员,损失惨重的北方地主阶级,居心叵测的投降派,以及早就暗中投靠清廷的奸细,都想要通过舆论来影响朝鲜的未来走向。即便朝廷有心想要与海汉进行深度合作,也还是会面对许多的阻力。 。 正文 第1850章 政敌 除了打算尝试拉拢,钱天敦其实还有半截话没有说出来,如果利诱的手段行不通,那大概就只能使用武力威逼了。但不到万不得已,海汉并不想使用强硬手段去解决朝鲜国内的反对派,因为这很容易会招致更多的警惕和反感。 对于海汉来说,最理想的情况是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社会环境下开发朝鲜的自然资源,而非花费大量精力时间去干涉朝鲜内部的政治斗争。只要这些项目开始有了产出,就会有越来越多的朝鲜人会因为个人利益而选择站在海汉一边,到时候许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就如同海汉在大明海岸线上的占领区一样,一开始是遭受当地人的敌视和对抗,但随着当地的既得利益者群体越来越大,最终也还是摆脱不了真香定律。原本应该尽力维护大明利益的地方官府,到后来也大多选择了对海汉的动向装聋作哑,安安心心地拿一份海汉人孝敬的银子就好了。 这种操作模式既然在大明能够取得成功,那与大明文化相通的朝鲜自然也不会例外,只是海汉在朝鲜的经营时间尚短,上层人脉不多,所以真正愿意为海汉站队发声的权贵极少。就算是金尚宪这种一力主张引入海汉援军来对抗清军的主战派,对于战后的各种经济合作也依然还是持比较谨慎的态度,并没有因为海汉出兵帮朝鲜退敌就选择表态支持海汉的战后开发计划。 而对于金尚久来说,他与海汉人接触的时间相对较长,也很清楚这个族群是非常现实的一群人,收钱出兵来帮朝鲜打仗,打完仗就向朝鲜要求各种产业的开发经营权,目的性可谓非常强。今天的谈判过程他也在场,自家国王是怎么跟海汉人推来绕去打太极的,他全程看在眼中,说实话很是有点担心海汉人会不耐烦地翻脸。 站在金尚久的立场上,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国家能够保有主权和尊严,但同时他也很清楚在刚刚结束的这场战争中朝鲜所承受的经济损失有多么巨大,如果国计民生不能在短时间内迅速重建,那国内对国王施政措施的质疑声只会越来越大。而是否与海汉合作,其实并非问题的重点,反对派要的是通过发声取得话语权,而非与海汉对着干,所以他的看法其实是与海汉人一致,认为首先得搞定官场上的反对派,让国王没有施政顾忌之后,就可以推动产业合作开发计划的施行了。 以金尚久的地位,自然无法代海汉去完成这样的目标,他现在能做的也就是如对方要求的那样,提供一些有用信息来为海汉接下来的行动指路。 “目前对两国产业合作开发计划持反对意见的,主要还是金大人的政敌。他们未必是要与贵国做对,反对此事也是想争取国王的重视罢了,说是哗众取宠也不为过。”金尚久很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除了打算尝试拉拢,钱天敦其实还有半截话没有说出来,如果利诱的手段行不通,那大概就只能使用武力威逼了。但不到万不得已,海汉并不想使用强硬手段去解决朝鲜国内的反对派,因为这很容易会招致更多的警惕和反感。 对于海汉来说,最理想的情况是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社会环境下开发朝鲜的自然资源,而非花费大量精力时间去干涉朝鲜内部的政治斗争。只要这些项目开始有了产出,就会有越来越多的朝鲜人会因为个人利益而选择站在海汉一边,到时候许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就如同海汉在大明海岸线上的占领区一样,一开始是遭受当地人的敌视和对抗,但随着当地的既得利益者群体越来越大,最终也还是摆脱不了真香定律。原本应该尽力维护大明利益的地方官府,到后来也大多选择了对海汉的动向装聋作哑,安安心心地拿一份海汉人孝敬的银子就好了。 这种操作模式既然在大明能够取得成功,那与大明文化相通的朝鲜自然也不会例外,只是海汉在朝鲜的经营时间尚短,上层人脉不多,所以真正愿意为海汉站队发声的权贵极少。就算是金尚宪这种一力主张引入海汉援军来对抗清军的主战派,对于战后的各种经济合作也依然还是持比较谨慎的态度,并没有因为海汉出兵帮朝鲜退敌就选择表态支持海汉的战后开发计划。 而对于金尚久来说,他与海汉人接触的时间相对较长,也很清楚这个族群是非常现实的一群人,收钱出兵来帮朝鲜打仗,打完仗就向朝鲜要求各种产业的开发经营权,目的性可谓非常强。今天的谈判过程他也在场,自家国王是怎么跟海汉人推来绕去打太极的,他全程看在眼中,说实话很是有点担心海汉人会不耐烦地翻脸。 站在金尚久的立场上,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国家能够保有主权和尊严,但同时他也很清楚在刚刚结束的这场战争中朝鲜所承受的经济损失有多么巨大,如果国计民生不能在短时间内迅速重建,那国内对国王施政措施的质疑声只会越来越大。而是否与海汉合作,其实并非问题的重点,反对派要的是通过发声取得话语权,而非与海汉对着干,所以他的看法其实是与海汉人一致,认为首先得搞定官场上的反对派,让国王没有施政顾忌之后,就可以推动产业合作开发计划的施行了。 以金尚久的地位,自然无法代海汉去完成这样的目标,他现在能做的也就是如对方要求的那样,提供一些有用信息来为海汉接下来的行动指路。 “目前对两国产业合作开发计划持反对意见的,主要还是金大人的政敌。他们未必是要与贵国做对,反对此事也是想争取国王的重视罢了,说是哗众取宠也不为过。”金尚久很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除了打算尝试拉拢,钱天敦其实还有半截话没有说出来,如果利诱的手段行不通,那大概就只能使用武力威逼了。但不到万不得已,海汉并不想使用强硬手段去解决朝鲜国内的反对派,因为这很容易会招致更多的警惕和反感。 对于海汉来说,最理想的情况是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社会环境下开发朝鲜的自然资源,而非花费大量精力时间去干涉朝鲜内部的政治斗争。只要这些项目开始有了产出,就会有越来越多的朝鲜人会因为个人利益而选择站在海汉一边,到时候许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就如同海汉在大明海岸线上的占领区一样,一开始是遭受当地人的敌视和对抗,但随着当地的既得利益者群体越来越大,最终也还是摆脱不了真香定律。原本应该尽力维护大明利益的地方官府,到后来也大多选择了对海汉的动向装聋作哑,安安心心地拿一份海汉人孝敬的银子就好了。 这种操作模式既然在大明能够取得成功,那与大明文化相通的朝鲜自然也不会例外,只是海汉在朝鲜的经营时间尚短,上层人脉不多,所以真正愿意为海汉站队发声的权贵极少。就算是金尚宪这种一力主张引入海汉援军来对抗清军的主战派,对于战后的各种经济合作也依然还是持比较谨慎的态度,并没有因为海汉出兵帮朝鲜退敌就选择表态支持海汉的战后开发计划。 而对于金尚久来说,他与海汉人接触的时间相对较长,也很清楚这个族群是非常现实的一群人,收钱出兵来帮朝鲜打仗,打完仗就向朝鲜要求各种产业的开发经营权,目的性可谓非常强。今天的谈判过程他也在场,自家国王是怎么跟海汉人推来绕去打太极的,他全程看在眼中,说实话很是有点担心海汉人会不耐烦地翻脸。 站在金尚久的立场上,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国家能够保有主权和尊严,但同时他也很清楚在刚刚结束的这场战争中朝鲜所承受的经济损失有多么巨大,如果国计民生不能在短时间内迅速重建,那国内对国王施政措施的质疑声只会越来越大。而是否与海汉合作,其实并非问题的重点,反对派要的是通过发声取得话语权,而非与海汉对着干,所以他的看法其实是与海汉人一致,认为首先得搞定官场上的反对派,让国王没有施政顾忌之后,就可以推动产业合作开发计划的施行了。 以金尚久的地位,自然无法代海汉去完成这样的目标,他现在能做的也就是如对方要求的那样,提供一些有用信息来为海汉接下来的行动指路。 “目前对两国产业合作开发计划持反对意见的,主要还是金大人的政敌。他们未必是要与贵国做对,反对此事也是想争取国王的重视罢了,说是哗众取宠也不为过。”金尚久很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除了打算尝试拉拢,钱天敦其实还有半截话没有说出来,如果利诱的手段行不通,那大概就只能使用武力威逼了。但不到万不得已,海汉并不想使用强硬手段去解决朝鲜国内的反对派,因为这很容易会招致更多的警惕和反感。 对于海汉来说,最理想的情况是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社会环境下开发朝鲜的自然资源,而非花费大量精力时间去干涉朝鲜内部的政治斗争。只要这些项目开始有了产出,就会有越来越多的朝鲜人会因为个人利益而选择站在海汉一边,到时候许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就如同海汉在大明海岸线上的占领区一样,一开始是遭受当地人的敌视和对抗,但随着当地的既得利益者群体越来越大,最终也还是摆脱不了真香定律。原本应该尽力维护大明利益的地方官府,到后来也大多选择了对海汉的动向装聋作哑,安安心心地拿一份海汉人孝敬的银子就好了。 这种操作模式既然在大明能够取得成功,那与大明文化相通的朝鲜自然也不会例外,只是海汉在朝鲜的经营时间尚短,上层人脉不多,所以真正愿意为海汉站队发声的权贵极少。就算是金尚宪这种一力主张引入海汉援军来对抗清军的主战派,对于战后的各种经济合作也依然还是持比较谨慎的态度,并没有因为海汉出兵帮朝鲜退敌就选择表态支持海汉的战后开发计划。 而对于金尚久来说,他与海汉人接触的时间相对较长,也很清楚这个族群是非常现实的一群人,收钱出兵来帮朝鲜打仗,打完仗就向朝鲜要求各种产业的开发经营权,目的性可谓非常强。今天的谈判过程他也在场,自家国王是怎么跟海汉人推来绕去打太极的,他全程看在眼中,说实话很是有点担心海汉人会不耐烦地翻脸。 站在金尚久的立场上,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国家能够保有主权和尊严,但同时他也很清楚在刚刚结束的这场战争中朝鲜所承受的经济损失有多么巨大,如果国计民生不能在短时间内迅速重建,那国内对国王施政措施的质疑声只会越来越大。而是否与海汉合作,其实并非问题的重点,反对派要的是通过发声取得话语权,而非与海汉对着干,所以他的看法其实是与海汉人一致,认为首先得搞定官场上的反对派,让国王没有施政顾忌之后,就可以推动产业合作开发计划的施行了。 以金尚久的地位,自然无法代海汉去完成这样的目标,他现在能做的也就是如对方要求的那样,提供一些有用信息来为海汉接下来的行动指路。 “目前对两国产业合作开发计划持反对意见的,主要还是金大人的政敌。他们未必是要与贵国做对,反对此事也是想争取国王的重视罢了,说是哗众取宠也不为过。”金尚久很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 正文 第1851章 政治目的 任何一个能在官场上风风雨雨几十年仍屹立不倒的意见领袖,其智商和情商都是不容小觑的,哪怕朝鲜在这个时代的东亚地区一直是扮演着受气包一般的弱者形象,但其国内依然还是有一些出色的政治人物,金尚宪、崔鸣吉等高官都是属于这个特殊群体的一员。 崔鸣吉虽然在朝鲜国内的政治斗争中暂时处于下风,但其存在感却并未因为金尚宪一派的得势而下滑太多。朝鲜国内有不少攻击崔鸣吉一派的声音,但只要李倧不表态,崔鸣吉在朝鲜政坛上依然拥有常人无法撼动的地位。 但也正因为其地位尊崇,明里暗里盯着崔鸣吉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海汉这边就很难通过一些非常规的手段去联系对方,更别说安排私下会面了。而金尚宪这一派的官员,显然并不希望让海汉与崔鸣吉有过多的接触机会。 目前金尚宪任朝鲜礼曹判书一职,把控着国家的外交事务,钱天敦和王汤姆认为当下很难与崔鸣吉一派搭上线,只能先耐心等待时机。不过他们还是小看了崔鸣吉的政治素养和手段,金尚宪想把崔鸣吉排除在谈判之外,可这位老兄又岂会甘心只做个看客。在接下来谈判中,钱天敦和王汤姆便见到了吏曹判书崔鸣吉崔大人的出现。 “看来谈判难度要加大了啊!”双方见礼之后入座,钱天敦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对王汤姆嘀咕了一句。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任何一个能在官场上风风雨雨几十年仍屹立不倒的意见领袖,其智商和情商都是不容小觑的,哪怕朝鲜在这个时代的东亚地区一直是扮演着受气包一般的弱者形象,但其国内依然还是有一些出色的政治人物,金尚宪、崔鸣吉等高官都是属于这个特殊群体的一员。 崔鸣吉虽然在朝鲜国内的政治斗争中暂时处于下风,但其存在感却并未因为金尚宪一派的得势而下滑太多。朝鲜国内有不少攻击崔鸣吉一派的声音,但只要李倧不表态,崔鸣吉在朝鲜政坛上依然拥有常人无法撼动的地位。 但也正因为其地位尊崇,明里暗里盯着崔鸣吉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海汉这边就很难通过一些非常规的手段去联系对方,更别说安排私下会面了。而金尚宪这一派的官员,显然并不希望让海汉与崔鸣吉有过多的接触机会。 目前金尚宪任朝鲜礼曹判书一职,把控着国家的外交事务,钱天敦和王汤姆认为当下很难与崔鸣吉一派搭上线,只能先耐心等待时机。不过他们还是小看了崔鸣吉的政治素养和手段,金尚宪想把崔鸣吉排除在谈判之外,可这位老兄又岂会甘心只做个看客。在接下来谈判中,钱天敦和王汤姆便见到了吏曹判书崔鸣吉崔大人的出现。 “看来谈判难度要加大了啊!”双方见礼之后入座,钱天敦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对王汤姆嘀咕了一句。 任何一个能在官场上风风雨雨几十年仍屹立不倒的意见领袖,其智商和情商都是不容小觑的,哪怕朝鲜在这个时代的东亚地区一直是扮演着受气包一般的弱者形象,但其国内依然还是有一些出色的政治人物,金尚宪、崔鸣吉等高官都是属于这个特殊群体的一员。 崔鸣吉虽然在朝鲜国内的政治斗争中暂时处于下风,但其存在感却并未因为金尚宪一派的得势而下滑太多。朝鲜国内有不少攻击崔鸣吉一派的声音,但只要李倧不表态,崔鸣吉在朝鲜政坛上依然拥有常人无法撼动的地位。 但也正因为其地位尊崇,明里暗里盯着崔鸣吉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海汉这边就很难通过一些非常规的手段去联系对方,更别说安排私下会面了。而金尚宪这一派的官员,显然并不希望让海汉与崔鸣吉有过多的接触机会。 目前金尚宪任朝鲜礼曹判书一职,把控着国家的外交事务,钱天敦和王汤姆认为当下很难与崔鸣吉一派搭上线,只能先耐心等待时机。不过他们还是小看了崔鸣吉的政治素养和手段,金尚宪想把崔鸣吉排除在谈判之外,可这位老兄又岂会甘心只做个看客。在接下来谈判中,钱天敦和王汤姆便见到了吏曹判书崔鸣吉崔大人的出现。 “看来谈判难度要加大了啊!”双方见礼之后入座,钱天敦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对王汤姆嘀咕了一句。 任何一个能在官场上风风雨雨几十年仍屹立不倒的意见领袖,其智商和情商都是不容小觑的,哪怕朝鲜在这个时代的东亚地区一直是扮演着受气包一般的弱者形象,但其国内依然还是有一些出色的政治人物,金尚宪、崔鸣吉等高官都是属于这个特殊群体的一员。 崔鸣吉虽然在朝鲜国内的政治斗争中暂时处于下风,但其存在感却并未因为金尚宪一派的得势而下滑太多。朝鲜国内有不少攻击崔鸣吉一派的声音,但只要李倧不表态,崔鸣吉在朝鲜政坛上依然拥有常人无法撼动的地位。 但也正因为其地位尊崇,明里暗里盯着崔鸣吉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海汉这边就很难通过一些非常规的手段去联系对方,更别说安排私下会面了。而金尚宪这一派的官员,显然并不希望让海汉与崔鸣吉有过多的接触机会。 目前金尚宪任朝鲜礼曹判书一职,把控着国家的外交事务,钱天敦和王汤姆认为当下很难与崔鸣吉一派搭上线,只能先耐心等待时机。不过他们还是小看了崔鸣吉的政治素养和手段,金尚宪想把崔鸣吉排除在谈判之外,可这位老兄又岂会甘心只做个看客。在接下来谈判中,钱天敦和王汤姆便见到了吏曹判书崔鸣吉崔大人的出现。 “看来谈判难度要加大了啊!”双方见礼之后入座,钱天敦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对王汤姆嘀咕了一句。 任何一个能在官场上风风雨雨几十年仍屹立不倒的意见领袖,其智商和情商都是不容小觑的,哪怕朝鲜在这个时代的东亚地区一直是扮演着受气包一般的弱者形象,但其国内依然还是有一些出色的政治人物,金尚宪、崔鸣吉等高官都是属于这个特殊群体的一员。 崔鸣吉虽然在朝鲜国内的政治斗争中暂时处于下风,但其存在感却并未因为金尚宪一派的得势而下滑太多。朝鲜国内有不少攻击崔鸣吉一派的声音,但只要李倧不表态,崔鸣吉在朝鲜政坛上依然拥有常人无法撼动的地位。 但也正因为其地位尊崇,明里暗里盯着崔鸣吉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海汉这边就很难通过一些非常规的手段去联系对方,更别说安排私下会面了。而金尚宪这一派的官员,显然并不希望让海汉与崔鸣吉有过多的接触机会。 目前金尚宪任朝鲜礼曹判书一职,把控着国家的外交事务,钱天敦和王汤姆认为当下很难与崔鸣吉一派搭上线,只能先耐心等待时机。不过他们还是小看了崔鸣吉的政治素养和手段,金尚宪想把崔鸣吉排除在谈判之外,可这位老兄又岂会甘心只做个看客。在接下来谈判中,钱天敦和王汤姆便见到了吏曹判书崔鸣吉崔大人的出现。 “看来谈判难度要加大了啊!”双方见礼之后入座,钱天敦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对王汤姆嘀咕了一句。 任何一个能在官场上风风雨雨几十年仍屹立不倒的意见领袖,其智商和情商都是不容小觑的,哪怕朝鲜在这个时代的东亚地区一直是扮演着受气包一般的弱者形象,但其国内依然还是有一些出色的政治人物,金尚宪、崔鸣吉等高官都是属于这个特殊群体的一员。 崔鸣吉虽然在朝鲜国内的政治斗争中暂时处于下风,但其存在感却并未因为金尚宪一派的得势而下滑太多。朝鲜国内有不少攻击崔鸣吉一派的声音,但只要李倧不表态,崔鸣吉在朝鲜政坛上依然拥有常人无法撼动的地位。 但也正因为其地位尊崇,明里暗里盯着崔鸣吉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海汉这边就很难通过一些非常规的手段去联系对方,更别说安排私下会面了。而金尚宪这一派的官员,显然并不希望让海汉与崔鸣吉有过多的接触机会。 目前金尚宪任朝鲜礼曹判书一职,把控着国家的外交事务,钱天敦和王汤姆认为当下很难与崔鸣吉一派搭上线,只能先耐心等待时机。不过他们还是小看了崔鸣吉的政治素养和手段,金尚宪想把崔鸣吉排除在谈判之外,可这位老兄又岂会甘心只做个看客。在接下来谈判中,钱天敦和王汤姆便见到了吏曹判书崔鸣吉崔大人的出现。 “看来谈判难度要加大了啊!”双方见礼之后入座,钱天敦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对王汤姆嘀咕了一句。 任何一个能在官场上风风雨雨几十年仍屹立不倒的意见领袖,其智商和情商都是不容小觑的,哪怕朝鲜在这个时代的东亚地区一直是扮演着受气包一般的弱者形象,但其国内依然还是有一些出色的政治人物,金尚宪、崔鸣吉等高官都是属于这个特殊群体的一员。 崔鸣吉虽然在朝鲜国内的政治斗争中暂时处于下风,但其存在感却并未因为金尚宪一派的得势而下滑太多。朝鲜国内有不少攻击崔鸣吉一派的声音,但只要李倧不表态,崔鸣吉在朝鲜政坛上依然拥有常人无法撼动的地位。 但也正因为其地位尊崇,明里暗里盯着崔鸣吉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海汉这边就很难通过一些非常规的手段去联系对方,更别说安排私下会面了。而金尚宪这一派的官员,显然并不希望让海汉与崔鸣吉有过多的接触机会。 目前金尚宪任朝鲜礼曹判书一职,把控着国家的外交事务,钱天敦和王汤姆认为当下很难与崔鸣吉一派搭上线,只能先耐心等待时机。不过他们还是小看了崔鸣吉的政治素养和手段,金尚宪想把崔鸣吉排除在谈判之外,可这位老兄又岂会甘心只做个看客。在接下来谈判中,钱天敦和王汤姆便见到了吏曹判书崔鸣吉崔大人的出现。 “看来谈判难度要加大了啊!”双方见礼之后入座,钱天敦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对王汤姆嘀咕了一句。 任何一个能在官场上风风雨雨几十年仍屹立不倒的意见领袖,其智商和情商都是不容小觑的,哪怕朝鲜在这个时代的东亚地区一直是扮演着受气包一般的弱者形象,但其国内依然还是有一些出色的政治人物,金尚宪、崔鸣吉等高官都是属于这个特殊群体的一员。 崔鸣吉虽然在朝鲜国内的政治斗争中暂时处于下风,但其存在感却并未因为金尚宪一派的得势而下滑太多。朝鲜国内有不少攻击崔鸣吉一派的声音,但只要李倧不表态,崔鸣吉在朝鲜政坛上依然拥有常人无法撼动的地位。 但也正因为其地位尊崇,明里暗里盯着崔鸣吉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海汉这边就很难通过一些非常规的手段去联系对方,更别说安排私下会面了。而金尚宪这一派的官员,显然并不希望让海汉与崔鸣吉有过多的接触机会。 目前金尚宪任朝鲜礼曹判书一职,把控着国家的外交事务,钱天敦和王汤姆认为当下很难与崔鸣吉一派搭上线,只能先耐心等待时机。不过他们还是小看了崔鸣吉的政治素养和手段,金尚宪想把崔鸣吉排除在谈判之外,可这位老兄又岂会甘心只做个看客。在接下来谈判中,钱天敦和王汤姆便见到了吏曹判书崔鸣吉崔大人的出现。 “看来谈判难度要加大了啊!”双方见礼之后入座,钱天敦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对王汤姆嘀咕了一句。 。 正文 第1852章 强国之路 朝鲜半岛地处黄海、东海和日本海之间,正好夹在大明、后金和日本中间,偏偏国力战力又都是最为羸弱的一国。若不是拜山头拜得早,找了大明当保护伞,这朝鲜国在强敌环伺之下早就已经凉了几遍了。 李倧自1623年上位以来,一直都在寻找一条适合本国国情的强国之路,但这件事做起来却并不容易,简直可以说是困难重重。先是在称王次年便遇到武将李适因为论功行赏不满而举兵造反,期间甚至另立了兴安君李瑅为国王。 后来李倧好不容易平定了国内叛乱,但也只太平了两年多,便爆发了丁卯胡乱,后金军在主将阿敏的率领下,一路连下义州、定州、郭山、安州、平壤、黄州、平山诸城,而李倧也撤离了汉城逃亡到江华岛躲避战乱。这场战争最后以朝鲜投降议和,向后金开市并缴纳岁币而告终。 李倧在位期间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东边的强邻日本在这个时期正在搞闭关锁国,掌握日本统治权的德川幕府二代将军德川秀忠,与其子三代将军德川家光,与李倧同期在位的这两代幕府将军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国内的集权统治和驱逐西洋人上,根本就无暇顾及西边的邻居。所以他在位的这十几年当中,倒是没有再遭受日本的大举入侵,也就三不五时地有一些倭寇海盗在西南对马海峡附近骚扰一下罢了,比起遭遇壬辰倭乱的前任国王光海君李珲可幸运多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朝鲜半岛地处黄海、东海和日本海之间,正好夹在大明、后金和日本中间,偏偏国力战力又都是最为羸弱的一国。若不是拜山头拜得早,找了大明当保护伞,这朝鲜国在强敌环伺之下早就已经凉了几遍了。 李倧自1623年上位以来,一直都在寻找一条适合本国国情的强国之路,但这件事做起来却并不容易,简直可以说是困难重重。先是在称王次年便遇到武将李适因为论功行赏不满而举兵造反,期间甚至另立了兴安君李瑅为国王。 后来李倧好不容易平定了国内叛乱,但也只太平了两年多,便爆发了丁卯胡乱,后金军在主将阿敏的率领下,一路连下义州、定州、郭山、安州、平壤、黄州、平山诸城,而李倧也撤离了汉城逃亡到江华岛躲避战乱。这场战争最后以朝鲜投降议和,向后金开市并缴纳岁币而告终。 李倧在位期间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东边的强邻日本在这个时期正在搞闭关锁国,掌握日本统治权的德川幕府二代将军德川秀忠,与其子三代将军德川家光,与李倧同期在位的这两代幕府将军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国内的集权统治和驱逐西洋人上,根本就无暇顾及西边的邻居。所以他在位的这十几年当中,倒是没有再遭受日本的大举入侵,也就三不五时地有一些倭寇海盗在西南对马海峡附近骚扰一下罢了,比起遭遇壬辰倭乱的前任国王光海君李珲可幸运多了。朝鲜半岛地处黄海、东海和日本海之间,正好夹在大明、后金和日本中间,偏偏国力战力又都是最为羸弱的一国。若不是拜山头拜得早,找了大明当保护伞,这朝鲜国在强敌环伺之下早就已经凉了几遍了。 李倧自1623年上位以来,一直都在寻找一条适合本国国情的强国之路,但这件事做起来却并不容易,简直可以说是困难重重。先是在称王次年便遇到武将李适因为论功行赏不满而举兵造反,期间甚至另立了兴安君李瑅为国王。 后来李倧好不容易平定了国内叛乱,但也只太平了两年多,便爆发了丁卯胡乱,后金军在主将阿敏的率领下,一路连下义州、定州、郭山、安州、平壤、黄州、平山诸城,而李倧也撤离了汉城逃亡到江华岛躲避战乱。这场战争最后以朝鲜投降议和,向后金开市并缴纳岁币而告终。 李倧在位期间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东边的强邻日本在这个时期正在搞闭关锁国,掌握日本统治权的德川幕府二代将军德川秀忠,与其子三代将军德川家光,与李倧同期在位的这两代幕府将军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国内的集权统治和驱逐西洋人上,根本就无暇顾及西边的邻居。所以他在位的这十几年当中,倒是没有再遭受日本的大举入侵,也就三不五时地有一些倭寇海盗在西南对马海峡附近骚扰一下罢了,比起遭遇壬辰倭乱的前任国王光海君李珲可幸运多了。朝鲜半岛地处黄海、东海和日本海之间,正好夹在大明、后金和日本中间,偏偏国力战力又都是最为羸弱的一国。若不是拜山头拜得早,找了大明当保护伞,这朝鲜国在强敌环伺之下早就已经凉了几遍了。 李倧自1623年上位以来,一直都在寻找一条适合本国国情的强国之路,但这件事做起来却并不容易,简直可以说是困难重重。先是在称王次年便遇到武将李适因为论功行赏不满而举兵造反,期间甚至另立了兴安君李瑅为国王。 后来李倧好不容易平定了国内叛乱,但也只太平了两年多,便爆发了丁卯胡乱,后金军在主将阿敏的率领下,一路连下义州、定州、郭山、安州、平壤、黄州、平山诸城,而李倧也撤离了汉城逃亡到江华岛躲避战乱。这场战争最后以朝鲜投降议和,向后金开市并缴纳岁币而告终。 李倧在位期间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东边的强邻日本在这个时期正在搞闭关锁国,掌握日本统治权的德川幕府二代将军德川秀忠,与其子三代将军德川家光,与李倧同期在位的这两代幕府将军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国内的集权统治和驱逐西洋人上,根本就无暇顾及西边的邻居。所以他在位的这十几年当中,倒是没有再遭受日本的大举入侵,也就三不五时地有一些倭寇海盗在西南对马海峡附近骚扰一下罢了,比起遭遇壬辰倭乱的前任国王光海君李珲可幸运多了。朝鲜半岛地处黄海、东海和日本海之间,正好夹在大明、后金和日本中间,偏偏国力战力又都是最为羸弱的一国。若不是拜山头拜得早,找了大明当保护伞,这朝鲜国在强敌环伺之下早就已经凉了几遍了。 李倧自1623年上位以来,一直都在寻找一条适合本国国情的强国之路,但这件事做起来却并不容易,简直可以说是困难重重。先是在称王次年便遇到武将李适因为论功行赏不满而举兵造反,期间甚至另立了兴安君李瑅为国王。 后来李倧好不容易平定了国内叛乱,但也只太平了两年多,便爆发了丁卯胡乱,后金军在主将阿敏的率领下,一路连下义州、定州、郭山、安州、平壤、黄州、平山诸城,而李倧也撤离了汉城逃亡到江华岛躲避战乱。这场战争最后以朝鲜投降议和,向后金开市并缴纳岁币而告终。 李倧在位期间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东边的强邻日本在这个时期正在搞闭关锁国,掌握日本统治权的德川幕府二代将军德川秀忠,与其子三代将军德川家光,与李倧同期在位的这两代幕府将军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国内的集权统治和驱逐西洋人上,根本就无暇顾及西边的邻居。所以他在位的这十几年当中,倒是没有再遭受日本的大举入侵,也就三不五时地有一些倭寇海盗在西南对马海峡附近骚扰一下罢了,比起遭遇壬辰倭乱的前任国王光海君李珲可幸运多了。朝鲜半岛地处黄海、东海和日本海之间,正好夹在大明、后金和日本中间,偏偏国力战力又都是最为羸弱的一国。若不是拜山头拜得早,找了大明当保护伞,这朝鲜国在强敌环伺之下早就已经凉了几遍了。 李倧自1623年上位以来,一直都在寻找一条适合本国国情的强国之路,但这件事做起来却并不容易,简直可以说是困难重重。先是在称王次年便遇到武将李适因为论功行赏不满而举兵造反,期间甚至另立了兴安君李瑅为国王。 后来李倧好不容易平定了国内叛乱,但也只太平了两年多,便爆发了丁卯胡乱,后金军在主将阿敏的率领下,一路连下义州、定州、郭山、安州、平壤、黄州、平山诸城,而李倧也撤离了汉城逃亡到江华岛躲避战乱。这场战争最后以朝鲜投降议和,向后金开市并缴纳岁币而告终。 李倧在位期间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东边的强邻日本在这个时期正在搞闭关锁国,掌握日本统治权的德川幕府二代将军德川秀忠,与其子三代将军德川家光,与李倧同期在位的这两代幕府将军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国内的集权统治和驱逐西洋人上,根本就无暇顾及西边的邻居。所以他在位的这十几年当中,倒是没有再遭受日本的大举入侵,也就三不五时地有一些倭寇海盗在西南对马海峡附近骚扰一下罢了,比起遭遇壬辰倭乱的前任国王光海君李珲可幸运多了。朝鲜半岛地处黄海、东海和日本海之间,正好夹在大明、后金和日本中间,偏偏国力战力又都是最为羸弱的一国。若不是拜山头拜得早,找了大明当保护伞,这朝鲜国在强敌环伺之下早就已经凉了几遍了。 李倧自1623年上位以来,一直都在寻找一条适合本国国情的强国之路,但这件事做起来却并不容易,简直可以说是困难重重。先是在称王次年便遇到武将李适因为论功行赏不满而举兵造反,期间甚至另立了兴安君李瑅为国王。 后来李倧好不容易平定了国内叛乱,但也只太平了两年多,便爆发了丁卯胡乱,后金军在主将阿敏的率领下,一路连下义州、定州、郭山、安州、平壤、黄州、平山诸城,而李倧也撤离了汉城逃亡到江华岛躲避战乱。这场战争最后以朝鲜投降议和,向后金开市并缴纳岁币而告终。 李倧在位期间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东边的强邻日本在这个时期正在搞闭关锁国,掌握日本统治权的德川幕府二代将军德川秀忠,与其子三代将军德川家光,与李倧同期在位的这两代幕府将军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国内的集权统治和驱逐西洋人上,根本就无暇顾及西边的邻居。所以他在位的这十几年当中,倒是没有再遭受日本的大举入侵,也就三不五时地有一些倭寇海盗在西南对马海峡附近骚扰一下罢了,比起遭遇壬辰倭乱的前任国王光海君李珲可幸运多了。朝鲜半岛地处黄海、东海和日本海之间,正好夹在大明、后金和日本中间,偏偏国力战力又都是最为羸弱的一国。若不是拜山头拜得早,找了大明当保护伞,这朝鲜国在强敌环伺之下早就已经凉了几遍了。 李倧自1623年上位以来,一直都在寻找一条适合本国国情的强国之路,但这件事做起来却并不容易,简直可以说是困难重重。先是在称王次年便遇到武将李适因为论功行赏不满而举兵造反,期间甚至另立了兴安君李瑅为国王。 后来李倧好不容易平定了国内叛乱,但也只太平了两年多,便爆发了丁卯胡乱,后金军在主将阿敏的率领下,一路连下义州、定州、郭山、安州、平壤、黄州、平山诸城,而李倧也撤离了汉城逃亡到江华岛躲避战乱。这场战争最后以朝鲜投降议和,向后金开市并缴纳岁币而告终。 李倧在位期间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东边的强邻日本在这个时期正在搞闭关锁国,掌握日本统治权的德川幕府二代将军德川秀忠,与其子三代将军德川家光,与李倧同期在位的这两代幕府将军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国内的集权统治和驱逐西洋人上,根本就无暇顾及西边的邻居。 。 正文 第1854章 支持对象 帝王后代争夺王位宝座继承权的故事并不新鲜,为了能够爬上宝座成为统治者,自古以来就有无数黑暗的宫廷内斗倾轧甚至血腥屠杀发生。即便是朝鲜这样被周边国家视为弱小可欺的存在,那至少也统治着朝鲜半岛的三千里江山,王位对某些人来说依然是相当重要的存在,历史上围绕王权争夺发生过的龌龊事着实不少,甚至可以说是李氏的传统。 李氏朝鲜的创建者李成桂就是效仿赵匡胤的黄袍加身,以高丽国大将的身份在出征途中起事,然后杀回王城开京抢班夺权,自立为王,建立了朝鲜王朝。 而李成桂的儿子李芳远也是有样学样,在争夺王位继承权的过程中发动兵变,先杀掉了世子李芳硕,假意拥立二哥李芳果,然后又找借口逼兄长退位,自己坐上王位当了国王,活脱脱一个朝鲜版本的玄武门之变。 到第六任朝鲜国王端宗李弘暐的时候,因其年幼,被其亲叔叔首阳大君李瑈发动政变给赶下了台。最妙的是李瑈派使臣来大明申请册封,所使用的理由便是大明几十年前也有过明成祖朱棣对其侄子建文帝朱允炆的“靖难”,来证明叔叔篡夺侄子王位的合法合理,而且因此成功得到了大明的认可和册封。 第十一任朝鲜国王中宗李怿也是通过发动宫廷政变,废掉了前任燕山君李隆,因其是朝鲜历史上著名的暴君,所以李怿的这次政变也被冠以正义之名,史称“中宗反正”。 这当然还不是朝鲜王朝的最后一次政变,现任的国王李倧同样也是通过这种非常规手段推翻了他伯父光海君的统治,史称“仁祖反正”。 纵观朝鲜王朝成立以来两百多年的历史,有详细史料纪录的成功政变就有数起,而那些最终未能成事的尝试还不知道有多少。钱天敦和王汤姆在研究朝鲜宫廷史的时候甚至有理由怀疑,李氏家族是不是就有某种不安分的遗传基因,所以才会如此频繁地出现宫廷争斗和政变。 当然了,更有可能的情况是,这种不安定的因素其实就是那个象征着国家统治者的王位。生在王族这种环境中,能够抵抗住权力诱惑的人,本身就少之又少,更何况王族中的大多数人根本就无法摆脱这个环境,只能或主动或被动地参与到权力斗争中去。而现有这种家天下的权力架构,又很难保证每一代的统治者能够平稳地完成与继任者之间的权力交接,势必就会出现相当多的状况了。 在这个时空中由于海汉的出现,很多事情的历史轨迹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朝鲜没有在丙子胡乱中被清国打败,更没有对清国俯首称臣,而李倧的继承人也没有被掳去国外当人质。所以不管是世子李溰还是老二李淏,他们今后的政治立场大概都不会再是倾向于清国还是明国这么简单,而李倧选择继任者的标准,肯定也与历史上的记载会有所差异。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帝王后代争夺王位宝座继承权的故事并不新鲜,为了能够爬上宝座成为统治者,自古以来就有无数黑暗的宫廷内斗倾轧甚至血腥屠杀发生。即便是朝鲜这样被周边国家视为弱小可欺的存在,那至少也统治着朝鲜半岛的三千里江山,王位对某些人来说依然是相当重要的存在,历史上围绕王权争夺发生过的龌龊事着实不少,甚至可以说是李氏的传统。 李氏朝鲜的创建者李成桂就是效仿赵匡胤的黄袍加身,以高丽国大将的身份在出征途中起事,然后杀回王城开京抢班夺权,自立为王,建立了朝鲜王朝。 而李成桂的儿子李芳远也是有样学样,在争夺王位继承权的过程中发动兵变,先杀掉了世子李芳硕,假意拥立二哥李芳果,然后又找借口逼兄长退位,自己坐上王位当了国王,活脱脱一个朝鲜版本的玄武门之变。 到第六任朝鲜国王端宗李弘暐的时候,因其年幼,被其亲叔叔首阳大君李瑈发动政变给赶下了台。最妙的是李瑈派使臣来大明申请册封,所使用的理由便是大明几十年前也有过明成祖朱棣对其侄子建文帝朱允炆的“靖难”,来证明叔叔篡夺侄子王位的合法合理,而且因此成功得到了大明的认可和册封。 第十一任朝鲜国王中宗李怿也是通过发动宫廷政变,废掉了前任燕山君李隆,因其是朝鲜历史上著名的暴君,所以李怿的这次政变也被冠以正义之名,史称“中宗反正”。 这当然还不是朝鲜王朝的最后一次政变,现任的国王李倧同样也是通过这种非常规手段推翻了他伯父光海君的统治,史称“仁祖反正”。 纵观朝鲜王朝成立以来两百多年的历史,有详细史料纪录的成功政变就有数起,而那些最终未能成事的尝试还不知道有多少。钱天敦和王汤姆在研究朝鲜宫廷史的时候甚至有理由怀疑,李氏家族是不是就有某种不安分的遗传基因,所以才会如此频繁地出现宫廷争斗和政变。 当然了,更有可能的情况是,这种不安定的因素其实就是那个象征着国家统治者的王位。生在王族这种环境中,能够抵抗住权力诱惑的人,本身就少之又少,更何况王族中的大多数人根本就无法摆脱这个环境,只能或主动或被动地参与到权力斗争中去。而现有这种家天下的权力架构,又很难保证每一代的统治者能够平稳地完成与继任者之间的权力交接,势必就会出现相当多的状况了。 在这个时空中由于海汉的出现,很多事情的历史轨迹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朝鲜没有在丙子胡乱中被清国打败,更没有对清国俯首称臣,而李倧的继承人也没有被掳去国外当人质。所以不管是世子李溰还是老二李淏,他们今后的政治立场大概都不会再是倾向于清国还是明国这么简单,而李倧选择继任者的标准,肯定也与历史上的记载会有所差异。帝王后代争夺王位宝座继承权的故事并不新鲜,为了能够爬上宝座成为统治者,自古以来就有无数黑暗的宫廷内斗倾轧甚至血腥屠杀发生。即便是朝鲜这样被周边国家视为弱小可欺的存在,那至少也统治着朝鲜半岛的三千里江山,王位对某些人来说依然是相当重要的存在,历史上围绕王权争夺发生过的龌龊事着实不少,甚至可以说是李氏的传统。 李氏朝鲜的创建者李成桂就是效仿赵匡胤的黄袍加身,以高丽国大将的身份在出征途中起事,然后杀回王城开京抢班夺权,自立为王,建立了朝鲜王朝。 而李成桂的儿子李芳远也是有样学样,在争夺王位继承权的过程中发动兵变,先杀掉了世子李芳硕,假意拥立二哥李芳果,然后又找借口逼兄长退位,自己坐上王位当了国王,活脱脱一个朝鲜版本的玄武门之变。 到第六任朝鲜国王端宗李弘暐的时候,因其年幼,被其亲叔叔首阳大君李瑈发动政变给赶下了台。最妙的是李瑈派使臣来大明申请册封,所使用的理由便是大明几十年前也有过明成祖朱棣对其侄子建文帝朱允炆的“靖难”,来证明叔叔篡夺侄子王位的合法合理,而且因此成功得到了大明的认可和册封。 第十一任朝鲜国王中宗李怿也是通过发动宫廷政变,废掉了前任燕山君李隆,因其是朝鲜历史上著名的暴君,所以李怿的这次政变也被冠以正义之名,史称“中宗反正”。 这当然还不是朝鲜王朝的最后一次政变,现任的国王李倧同样也是通过这种非常规手段推翻了他伯父光海君的统治,史称“仁祖反正”。 纵观朝鲜王朝成立以来两百多年的历史,有详细史料纪录的成功政变就有数起,而那些最终未能成事的尝试还不知道有多少。钱天敦和王汤姆在研究朝鲜宫廷史的时候甚至有理由怀疑,李氏家族是不是就有某种不安分的遗传基因,所以才会如此频繁地出现宫廷争斗和政变。 当然了,更有可能的情况是,这种不安定的因素其实就是那个象征着国家统治者的王位。生在王族这种环境中,能够抵抗住权力诱惑的人,本身就少之又少,更何况王族中的大多数人根本就无法摆脱这个环境,只能或主动或被动地参与到权力斗争中去。而现有这种家天下的权力架构,又很难保证每一代的统治者能够平稳地完成与继任者之间的权力交接,势必就会出现相当多的状况了。 在这个时空中由于海汉的出现,很多事情的历史轨迹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朝鲜没有在丙子胡乱中被清国打败,更没有对清国俯首称臣,而李倧的继承人也没有被掳去国外当人质。所以不管是世子李溰还是老二李淏,他们今后的政治立场大概都不会再是倾向于清国还是明国这么简单,而李倧选择继任者的标准,肯定也与历史上的记载会有所帝王后代争夺王位宝座继承权的故事并不新鲜,为了能够爬上宝座成为统治者,自古以来就有无数黑暗的宫廷内斗倾轧甚至血腥屠杀发生。即便是朝鲜这样被周边国家视为弱小可欺的存在,那至少也统治着朝鲜半岛的三千里江山,王位对某些人来说依然是相当重要的存在,历史上围绕王权争夺发生过的龌龊事着实不少,甚至可以说是李氏的传统。 李氏朝鲜的创建者李成桂就是效仿赵匡胤的黄袍加身,以高丽国大将的身份在出征途中起事,然后杀回王城开京抢班夺权,自立为王,建立了朝鲜王朝。 而李成桂的儿子李芳远也是有样学样,在争夺王位继承权的过程中发动兵变,先杀掉了世子李芳硕,假意拥立二哥李芳果,然后又找借口逼兄长退位,自己坐上王位当了国王,活脱脱一个朝鲜版本的玄武门之变。 到第六任朝鲜国王端宗李弘暐的时候,因其年幼,被其亲叔叔首阳大君李瑈发动政变给赶下了台。最妙的是李瑈派使臣来大明申请册封,所使用的理由便是大明几十年前也有过明成祖朱棣对其侄子建文帝朱允炆的“靖难”,来证明叔叔篡夺侄子王位的合法合理,而且因此成功得到了大明的认可和册封。 第十一任朝鲜国王中宗李怿也是通过发动宫廷政变,废掉了前任燕山君李隆,因其是朝鲜历史上著名的暴君,所以李怿的这次政变也被冠以正义之名,史称“中宗反正”。 这当然还不是朝鲜王朝的最后一次政变,现任的国王李倧同样也是通过这种非常规手段推翻了他伯父光海君的统治,史称“仁祖反正”。 纵观朝鲜王朝成立以来两百多年的历史,有详细史料纪录的成功政变就有数起,而那些最终未能成事的尝试还不知道有多少。钱天敦和王汤姆在研究朝鲜宫廷史的时候甚至有理由怀疑,李氏家族是不是就有某种不安分的遗传基因,所以才会如此频繁地出现宫廷争斗和政变。 当然了,更有可能的情况是,这种不安定的因素其实就是那个象征着国家统治者的王位。生在王族这种环境中,能够抵抗住权力诱惑的人,本身就少之又少,更何况王族中的大多数人根本就无法摆脱这个环境,只能或主动或被动地参与到权力斗争中去。而现有这种家天下的权力架构,又很难保证每一代的统治者能够平稳地完成与继任者之间的权力交接,势必就会出现相当多的状况了。 在这个时空中由于海汉的出现,很多事情的历史轨迹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朝鲜没有在丙子胡乱中被清国打败,更没有对清国俯首称臣,而李倧的继承人也没有被掳去国外当人质。 。 正文 第1855章 学习与效仿 关于让国家变得强盛的方法,当然不止是崔鸣吉一人在这方面花费了心思,被李倧视作肱股之臣的金尚宪自然也早就已经在这个领域下过工夫。事实上金尚宪一力主张引入海汉援兵来对抗清军大家时候,就曾向国王阐明过立场,希望在军事方面效仿海汉,在战后成立一支精锐新军。至于当时海汉所提出的开埠通商等要求,金尚宪也认为是能够双赢的合作方式,所以也劝说李倧全都答应下来。 但金尚宪的强国思路与崔鸣吉有所不同,他将希望更多地寄托在了海汉的引导和安排上,用一些已经经过了验证的成熟方案去发展本国的经济和军事,而非像崔鸣吉这样试图要先从海汉的发展史当中总结提炼出一些经验性质的东西,然后再结合本国国情进行套用。 这两种思路中,崔鸣吉的方案看上去似乎更为积极主动,但在实际情况当中,他的这个路子实施的效率和效果都未必能及得上看似偷懒的金尚宪。 外界往往只会注意到海汉十年间所取得的惊人成就,但对其成功背后的真正优势所在却知之甚少,很多人甚至连海汉的权力结构都未曾彻底弄明白。在这种一知半解的情况下想要简单照搬某些海汉的成功经验到另一国,往往会变成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局面,就未必能取得理想的结果了。 金尚宪也是在对海汉发迹史作过一定了解之后才做出的决定,他认为海汉的很多国策都是建立在先进的技术之上,短期内根本无法在朝鲜得到实现。倒不如让海汉人准备一些适合朝鲜国情的发展方案,然后再从中挑选最具可行性的进行实施。 前面有类似安南、福建许氏这样的成功范例,金尚宪认为海汉完全有能力给朝鲜也量身定做一套适合的全面发展计划。虽然在此过程中海汉肯定会向朝鲜提出各种条件以满足其利益需求,但能够得到海汉这个强者的指引和帮助,总比朝鲜自己盲人摸象来得强。如果想要尽快将本国国力拉升到北边的强邻之上,并且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实现军事上的自保,那大概也没有其他办法能比跟海汉合作更高效了。 如果不是国王在前段时间一直对海汉倡导的产业合作抱有疑虑,金尚宪也不会把这场谈判一拖再拖,以至于让崔鸣吉也有了机会插上一脚。但崔鸣吉的主动性更强,不但在谈判过程中向海汉展示了自己提前所做的准备,而且还在谈判后毫不避嫌地与海汉将领私下单独会晤并请教治国之策,这个姿态的确是要比金尚宪放得更低,更容易赢得海汉的好感。 但王汤姆和钱天敦都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政治家或是外交家,崔鸣吉想向他们请教适合朝鲜的治国良方的确是有一点缘木求鱼的意思,而钱天敦也开始有一点怀疑,崔鸣吉的这种提问到底是他自己的想法,还是代表了某位不便直接开口的大人物。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关于让国家变得强盛的方法,当然不止是崔鸣吉一人在这方面花费了心思,被李倧视作肱股之臣的金尚宪自然也早就已经在这个领域下过工夫。事实上金尚宪一力主张引入海汉援兵来对抗清军大家时候,就曾向国王阐明过立场,希望在军事方面效仿海汉,在战后成立一支精锐新军。至于当时海汉所提出的开埠通商等要求,金尚宪也认为是能够双赢的合作方式,所以也劝说李倧全都答应下来。 但金尚宪的强国思路与崔鸣吉有所不同,他将希望更多地寄托在了海汉的引导和安排上,用一些已经经过了验证的成熟方案去发展本国的经济和军事,而非像崔鸣吉这样试图要先从海汉的发展史当中总结提炼出一些经验性质的东西,然后再结合本国国情进行套用。 这两种思路中,崔鸣吉的方案看上去似乎更为积极主动,但在实际情况当中,他的这个路子实施的效率和效果都未必能及得上看似偷懒的金尚宪。 外界往往只会注意到海汉十年间所取得的惊人成就,但对其成功背后的真正优势所在却知之甚少,很多人甚至连海汉的权力结构都未曾彻底弄明白。在这种一知半解的情况下想要简单照搬某些海汉的成功经验到另一国,往往会变成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局面,就未必能取得理想的结果了。 金尚宪也是在对海汉发迹史作过一定了解之后才做出的决定,他认为海汉的很多国策都是建立在先进的技术之上,短期内根本无法在朝鲜得到实现。倒不如让海汉人准备一些适合朝鲜国情的发展方案,然后再从中挑选最具可行性的进行实施。 前面有类似安南、福建许氏这样的成功范例,金尚宪认为海汉完全有能力给朝鲜也量身定做一套适合的全面发展计划。虽然在此过程中海汉肯定会向朝鲜提出各种条件以满足其利益需求,但能够得到海汉这个强者的指引和帮助,总比朝鲜自己盲人摸象来得强。如果想要尽快将本国国力拉升到北边的强邻之上,并且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实现军事上的自保,那大概也没有其他办法能比跟海汉合作更高效了。 如果不是国王在前段时间一直对海汉倡导的产业合作抱有疑虑,金尚宪也不会把这场谈判一拖再拖,以至于让崔鸣吉也有了机会插上一脚。但崔鸣吉的主动性更强,不但在谈判过程中向海汉展示了自己提前所做的准备,而且还在谈判后毫不避嫌地与海汉将领私下单独会晤并请教治国之策,这个姿态的确是要比金尚宪放得更低,更容易赢得海汉的好感。 但王汤姆和钱天敦都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政治家或是外交家,崔鸣吉想向他们请教适合朝鲜的治国良方的确是有一点缘木求鱼的意思,而钱天敦也开始有一点怀疑,崔鸣吉的这种提问到底是他自己的想法,还是代表了某位不便直接开口的大人物。关于让国家变得强盛的方法,当然不止是崔鸣吉一人在这方面花费了心思,被李倧视作肱股之臣的金尚宪自然也早就已经在这个领域下过工夫。事实上金尚宪一力主张引入海汉援兵来对抗清军大家时候,就曾向国王阐明过立场,希望在军事方面效仿海汉,在战后成立一支精锐新军。至于当时海汉所提出的开埠通商等要求,金尚宪也认为是能够双赢的合作方式,所以也劝说李倧全都答应下来。 但金尚宪的强国思路与崔鸣吉有所不同,他将希望更多地寄托在了海汉的引导和安排上,用一些已经经过了验证的成熟方案去发展本国的经济和军事,而非像崔鸣吉这样试图要先从海汉的发展史当中总结提炼出一些经验性质的东西,然后再结合本国国情进行套用。 这两种思路中,崔鸣吉的方案看上去似乎更为积极主动,但在实际情况当中,他的这个路子实施的效率和效果都未必能及得上看似偷懒的金尚宪。 外界往往只会注意到海汉十年间所取得的惊人成就,但对其成功背后的真正优势所在却知之甚少,很多人甚至连海汉的权力结构都未曾彻底弄明白。在这种一知半解的情况下想要简单照搬某些海汉的成功经验到另一国,往往会变成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局面,就未必能取得理想的结果了。 金尚宪也是在对海汉发迹史作过一定了解之后才做出的决定,他认为海汉的很多国策都是建立在先进的技术之上,短期内根本无法在朝鲜得到实现。倒不如让海汉人准备一些适合朝鲜国情的发展方案,然后再从中挑选最具可行性的进行实施。 前面有类似安南、福建许氏这样的成功范例,金尚宪认为海汉完全有能力给朝鲜也量身定做一套适合的全面发展计划。虽然在此过程中海汉肯定会向朝鲜提出各种条件以满足其利益需求,但能够得到海汉这个强者的指引和帮助,总比朝鲜自己盲人摸象来得强。如果想要尽快将本国国力拉升到北边的强邻之上,并且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实现军事上的自保,那大概也没有其他办法能比跟海汉合作更高效了。 如果不是国王在前段时间一直对海汉倡导的产业合作抱有疑虑,金尚宪也不会把这场谈判一拖再拖,以至于让崔鸣吉也有了机会插上一脚。但崔鸣吉的主动性更强,不但在谈判过程中向海汉展示了自己提前所做的准备,而且还在谈判后毫不避嫌地与海汉将领私下单独会晤并请教治国之策,这个姿态的确是要比金尚宪放得更低,更容易赢得海汉的好感。 但王汤姆和钱天敦都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政治家或是外交家,崔鸣吉想向他们请教适合朝鲜的治国良方的确是有一点缘木求鱼的意思,而钱天敦也开始有一点怀疑,崔鸣吉的这种提问到底是他自己的想法,还是代表了某位不便直接开口的大人物。关于让国家变得强盛的方法,当然不止是崔鸣吉一人在这方面花费了心思,被李倧视作肱股之臣的金尚宪自然也早就已经在这个领域下过工夫。事实上金尚宪一力主张引入海汉援兵来对抗清军大家时候,就曾向国王阐明过立场,希望在军事方面效仿海汉,在战后成立一支精锐新军。至于当时海汉所提出的开埠通商等要求,金尚宪也认为是能够双赢的合作方式,所以也劝说李倧全都答应下来。 但金尚宪的强国思路与崔鸣吉有所不同,他将希望更多地寄托在了海汉的引导和安排上,用一些已经经过了验证的成熟方案去发展本国的经济和军事,而非像崔鸣吉这样试图要先从海汉的发展史当中总结提炼出一些经验性质的东西,然后再结合本国国情进行套用。 这两种思路中,崔鸣吉的方案看上去似乎更为积极主动,但在实际情况当中,他的这个路子实施的效率和效果都未必能及得上看似偷懒的金尚宪。 外界往往只会注意到海汉十年间所取得的惊人成就,但对其成功背后的真正优势所在却知之甚少,很多人甚至连海汉的权力结构都未曾彻底弄明白。在这种一知半解的情况下想要简单照搬某些海汉的成功经验到另一国,往往会变成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局面,就未必能取得理想的结果了。 金尚宪也是在对海汉发迹史作过一定了解之后才做出的决定,他认为海汉的很多国策都是建立在先进的技术之上,短期内根本无法在朝鲜得到实现。倒不如让海汉人准备一些适合朝鲜国情的发展方案,然后再从中挑选最具可行性的进行实施。 前面有类似安南、福建许氏这样的成功范例,金尚宪认为海汉完全有能力给朝鲜也量身定做一套适合的全面发展计划。虽然在此过程中海汉肯定会向朝鲜提出各种条件以满足其利益需求,但能够得到海汉这个强者的指引和帮助,总比朝鲜自己盲人摸象来得强。如果想要尽快将本国国力拉升到北边的强邻之上,并且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实现军事上的自保,那大概也没有其他办法能比跟海汉合作更高效了。 如果不是国王在前段时间一直对海汉倡导的产业合作抱有疑虑,金尚宪也不会把这场谈判一拖再拖,以至于让崔鸣吉也有了机会插上一脚。但崔鸣吉的主动性更强,不但在谈判过程中向海汉展示了自己提前所做的准备,而且还在谈判后毫不避嫌地与海汉将领私下单独会晤并请教治国之策,这个姿态的确是要比金尚宪放得更低,更容易赢得海汉的好感。 。 正文 第1856章 朝鲜市场 作为这个时代的朝鲜国治下最为繁华的城市,汉城除了充当国家政治中心之外,同时也扮演着经济贸易中心的角色。朝鲜国内的权贵,至少有一半都长住在汉城及附近地区。而在朝鲜与清国开战之后,北方地区的社会上层人士大量南逃至汉城避难,让这个比例又得到了新的提升。 大量有钱人涌入这个城市的直接影响便是带来了明显的通货膨胀效应,除了普通的生活物资价格受到影响之外,连房产这种固定资产也是跟着水涨船高。一些平民索性高价将住所卖给外来的富人,自己则迁出汉城去生活成本更低的地方定居了。 比如王汤姆和钱天敦下榻的这处宅子,在战前作价白银四千两都未必有人肯买,但当下主人如果肯万两白银出手,那买家估计得在门口排出长队。当然了,这宅子的主人既不差房产,也不差这点钱,把房子借出来纯粹只是为了讨国王的欢心和赢得海汉人的好感而已,并不会因为当下物价上涨就顺势把房子给卖掉。 不过近期在汉城里抢购房产的却并不都是逃难至此的北方权贵,也有相当一部分是来自外国的商人。这些人对房产的面积、地段、居住条件等有着比较高的要求,但出手十分阔绰,只要看中了就不会太在意价钱高低,因此才会迅速拉升了汉城的房价。 这其中自然是以大明江浙地区和海汉的商人为主,特别是提前收到风声的海汉大商家,几乎都设法在城内购置了房产,作为接下来开设商栈之用。 其实在此之前朝鲜市面上就已经有来自海汉的商品出售,不过大多是由明商转卖而来,而且只有一些价格昂贵的高级货,普通人很难消费得起。而今后海汉商人直接进入朝鲜市场经营,便会有大量工业品逐步进入到朝鲜百姓的日常生活当中,汉城也会成为海汉商品在朝鲜的主要集散地之一。 汉城南边的崇礼门,是距离汉江最近的一处城门,因为更方便从汉江上运输货物和人员,这附近区域也就成为了外来商家最喜欢落脚的一处地方。崇礼门内临街的一处商铺,原本是一家布行,不过前段时间被据说来自海汉的大商家给盘了下来,经过一个多月的闭门整修之后,近日终于重新开张营业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作为这个时代的朝鲜国治下最为繁华的城市,汉城除了充当国家政治中心之外,同时也扮演着经济贸易中心的角色。朝鲜国内的权贵,至少有一半都长住在汉城及附近地区。而在朝鲜与清国开战之后,北方地区的社会上层人士大量南逃至汉城避难,让这个比例又得到了新的提升。 大量有钱人涌入这个城市的直接影响便是带来了明显的通货膨胀效应,除了普通的生活物资价格受到影响之外,连房产这种固定资产也是跟着水涨船高。一些平民索性高价将住所卖给外来的富人,自己则迁出汉城去生活成本更低的地方定居了。 比如王汤姆和钱天敦下榻的这处宅子,在战前作价白银四千两都未必有人肯买,但当下主人如果肯万两白银出手,那买家估计得在门口排出长队。当然了,这宅子的主人既不差房产,也不差这点钱,把房子借出来纯粹只是为了讨国王的欢心和赢得海汉人的好感而已,并不会因为当下物价上涨就顺势把房子给卖掉。 不过近期在汉城里抢购房产的却并不都是逃难至此的北方权贵,也有相当一部分是来自外国的商人。这些人对房产的面积、地段、居住条件等有着比较高的要求,但出手十分阔绰,只要看中了就不会太在意价钱高低,因此才会迅速拉升了汉城的房价。 这其中自然是以大明江浙地区和海汉的商人为主,特别是提前收到风声的海汉大商家,几乎都设法在城内购置了房产,作为接下来开设商栈之用。 其实在此之前朝鲜市面上就已经有来自海汉的商品出售,不过大多是由明商转卖而来,而且只有一些价格昂贵的高级货,普通人很难消费得起。而今后海汉商人直接进入朝鲜市场经营,便会有大量工业品逐步进入到朝鲜百姓的日常生活当中,汉城也会成为海汉商品在朝鲜的主要集散地之一。 汉城南边的崇礼门,是距离汉江最近的一处城门,因为更方便从汉江上运输货物和人员,这附近区域也就成为了外来商家最喜欢落脚的一处地方。崇礼门内临街的一处商铺,原本是一家布行,不过前段时间被据说来自海汉的大商家给盘了下来,经过一个多月的闭门整修之后,近日终于重新开张营业了。作为这个时代的朝鲜国治下最为繁华的城市,汉城除了充当国家政治中心之外,同时也扮演着经济贸易中心的角色。朝鲜国内的权贵,至少有一半都长住在汉城及附近地区。而在朝鲜与清国开战之后,北方地区的社会上层人士大量南逃至汉城避难,让这个比例又得到了新的提升。 大量有钱人涌入这个城市的直接影响便是带来了明显的通货膨胀效应,除了普通的生活物资价格受到影响之外,连房产这种固定资产也是跟着水涨船高。一些平民索性高价将住所卖给外来的富人,自己则迁出汉城去生活成本更低的地方定居了。 比如王汤姆和钱天敦下榻的这处宅子,在战前作价白银四千两都未必有人肯买,但当下主人如果肯万两白银出手,那买家估计得在门口排出长队。当然了,这宅子的主人既不差房产,也不差这点钱,把房子借出来纯粹只是为了讨国王的欢心和赢得海汉人的好感而已,并不会因为当下物价上涨就顺势把房子给卖掉。 不过近期在汉城里抢购房产的却并不都是逃难至此的北方权贵,也有相当一部分是来自外国的商人。这些人对房产的面积、地段、居住条件等有着比较高的要求,但出手十分阔绰,只要看中了就不会太在意价钱高低,因此才会迅速拉升了汉城的房价。 这其中自然是以大明江浙地区和海汉的商人为主,特别是提前收到风声的海汉大商家,几乎都设法在城内购置了房产,作为接下来开设商栈之用。 其实在此之前朝鲜市面上就已经有来自海汉的商品出售,不过大多是由明商转卖而来,而且只有一些价格昂贵的高级货,普通人很难消费得起。而今后海汉商人直接进入朝鲜市场经营,便会有大量工业品逐步进入到朝鲜百姓的日常生活当中,汉城也会成为海汉商品在朝鲜的主要集散地之一。 汉城南边的崇礼门,是距离汉江最近的一处城门,因为更方便从汉江上运输货物和人员,这附近区域也就成为了外来商家最喜欢落脚的一处地方。崇礼门内临街的一处商铺,原本是一家布行,不过前段时间被据说来自海汉的大商家给盘了下来,经过一个多月的闭门整修之后,近日终于重新开张营业了。作为这个时代的朝鲜国治下最为繁华的城市,汉城除了充当国家政治中心之外,同时也扮演着经济贸易中心的角色。朝鲜国内的权贵,至少有一半都长住在汉城及附近地区。而在朝鲜与清国开战之后,北方地区的社会上层人士大量南逃至汉城避难,让这个比例又得到了新的提升。 大量有钱人涌入这个城市的直接影响便是带来了明显的通货膨胀效应,除了普通的生活物资价格受到影响之外,连房产这种固定资产也是跟着水涨船高。一些平民索性高价将住所卖给外来的富人,自己则迁出汉城去生活成本更低的地方定居了。 比如王汤姆和钱天敦下榻的这处宅子,在战前作价白银四千两都未必有人肯买,但当下主人如果肯万两白银出手,那买家估计得在门口排出长队。当然了,这宅子的主人既不差房产,也不差这点钱,把房子借出来纯粹只是为了讨国王的欢心和赢得海汉人的好感而已,并不会因为当下物价上涨就顺势把房子给卖掉。 不过近期在汉城里抢购房产的却并不都是逃难至此的北方权贵,也有相当一部分是来自外国的商人。这些人对房产的面积、地段、居住条件等有着比较高的要求,但出手十分阔绰,只要看中了就不会太在意价钱高低,因此才会迅速拉升了汉城的房价。 这其中自然是以大明江浙地区和海汉的商人为主,特别是提前收到风声的海汉大商家,几乎都设法在城内购置了房产,作为接下来开设商栈之用。 其实在此之前朝鲜市面上就已经有来自海汉的商品出售,不过大多是由明商转卖而来,而且只有一些价格昂贵的高级货,普通人很难消费得起。而今后海汉商人直接进入朝鲜市场经营,便会有大量工业品逐步进入到朝鲜百姓的日常生活当中,汉城也会成为海汉商品在朝鲜的主要集散地之一。 汉城南边的崇礼门,是距离汉江最近的一处城门,因为更方便从汉江上运输货物和人员,这附近区域也就成为了外来商家最喜欢落脚的一处地方。崇礼门内临街的一处商铺,原本是一家布行,不过前段时间被据说来自海汉的大商家给盘了下来,经过一个多月的闭门整修之后,近日终于重新开张营业了。作为这个时代的朝鲜国治下最为繁华的城市,汉城除了充当国家政治中心之外,同时也扮演着经济贸易中心的角色。朝鲜国内的权贵,至少有一半都长住在汉城及附近地区。而在朝鲜与清国开战之后,北方地区的社会上层人士大量南逃至汉城避难,让这个比例又得到了新的提升。 大量有钱人涌入这个城市的直接影响便是带来了明显的通货膨胀效应,除了普通的生活物资价格受到影响之外,连房产这种固定资产也是跟着水涨船高。一些平民索性高价将住所卖给外来的富人,自己则迁出汉城去生活成本更低的地方定居了。 比如王汤姆和钱天敦下榻的这处宅子,在战前作价白银四千两都未必有人肯买,但当下主人如果肯万两白银出手,那买家估计得在门口排出长队。当然了,这宅子的主人既不差房产,也不差这点钱,把房子借出来纯粹只是为了讨国王的欢心和赢得海汉人的好感而已,并不会因为当下物价上涨就顺势把房子给卖掉。 不过近期在汉城里抢购房产的却并不都是逃难至此的北方权贵,也有相当一部分是来自外国的商人。这些人对房产的面积、地段、居住条件等有着比较高的要求,但出手十分阔绰,只要看中了就不会太在意价钱高低,因此才会迅速拉升了汉城的房价。 这其中自然是以大明江浙地区和海汉的商人为主,特别是提前收到风声的海汉大商家,几乎都设法在城内购置了房产,作为接下来开设商栈之用。 其实在此之前朝鲜市面上就已经有来自海汉的商品出售,不过大多是由明商转卖而来,而且只有一些价格昂贵的高级货,普通人很难消费得起。而今后海汉商人直接进入朝鲜市场经营,便会有大量工业品逐步进入到朝鲜百姓的日常生活当中,汉城也会成为海汉商品在朝鲜的主要集散地之一。 汉城南边的崇礼门,是距离汉江最近的一处城门,因为更方便从汉江上运输货物和人员,这附近区域也就成为了外来商家最喜欢落脚的一处地方。崇礼门内临街的一处商铺,原本是一家布行,不过前段时间被据说来自海汉的大商家给盘了下来,经过一个多月的闭门整修之后,近日终于重新开张营业了。 。 正文 第1857章 利益集团 在目前这个时代,蔡金梅的女性官员身份不可避免地限制了她在海外的行事,很多场合不得不由同僚或者下属出面去与银行的客户交涉沟通,而自己则是坐镇幕后担当策划,极少会在公众场合抛头露面。但这样的行事风格却也在无形中给她制造出了神秘感,外界往往只知道富可敌国的海汉银行掌舵人是一名女性高官,但对于她的个人情况却知之甚少。 即便是这次汉城分号开张,她来到汉城之后一直没有公开露面,也不打算出席开业剪彩仪式——有王汤姆和钱天敦这两位名人出面,就不需要破坏自己已有的人设了。 除此之外,蔡金梅还有另外一点私心,她选择不出席开业活动,那些来宾和客户才会把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到梅百计这个负责人身上。让梅百计借着这个时机多刷出一点存在感,以便于今后在本地开展工作。 朝鲜与海汉之间的高层谈判特地暂停了一日,以便于参与谈判的两名海汉将领出席海汉银行汉城分号的开业庆典活动。为了维持秩序,朝鲜方面也出动了两百名城防军,提前在银行附近街区设置关卡,禁止平民的车马进入。 王汤姆和钱天敦给足蔡金梅面子,一大早便乘坐马车赶了过来,而且他们还给蔡金梅带来一个好消息,金尚宪和崔鸣吉这两名朝鲜官场上的意见领袖,今天都会前来出席开业活动,而这两位的到来预计还会顺带着让大批朝鲜官员也到场观礼。毕竟这两位可是朝鲜官场上的风向标,各自背后都有一大群人会闻风而动,跟着过来凑热闹。蔡金梅最为担心的冷场问题,应该是不会出现了。 这两位为什么最后都选择了出席活动,蔡金梅并不是很清楚其中奥妙,但她敏感地察觉到这一定与两国目前正在进行当中的谈判有关。虽然她没有直接参与这次的谈判,但海汉所提出的产业合作计划中倒是有她参与制定的部分内容。 这个计划大体上虽然更趋向于保证海汉的利益,但她相信朝鲜政坛上的有识之士也一定会意识到这个计划的确有助于他们发展壮大国力,而且越早参与其中,今后的收益也会越大。要知道大明长江以南沿海地区近年来大量崛起的新兴富豪权贵,几乎都是得益于海汉带来的贸易模式,而这些人的背后无一例外都有或明或暗的官方靠山。 蔡金梅认为,普通朝鲜人或许受信息传播渠道的限制而无法了解到这些情况,但像金尚宪、崔鸣吉这种层级的人物,肯定早就已经意识到了两国产业合作计划中所蕴含的巨大商机,谁也不会主动放弃了这种壮大自身实力的机会,就算不亲自参与商业活动,也一定会有相应的安排。 所以蔡金梅也提前叮嘱了梅百计,让他留意开业这几天会主动登门拜访的宾客,说不定其中便有某位官场大人物派来的代表。 海汉在海外构建的商业体系中,海汉银行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机构,它除了正常状况下的金融职能之外,同时也担当着向外国政要人物和某些特定对象暗中进行利益输送的任务。而在建立起了这种特殊的利益关系之后,海汉对该国或该地区的影响力也会日渐增加,甚至慢慢培养出一个立场倾向于海汉一方的利益集团——比如福建以许心素为代表人物的许氏家族便是这样的团体了,其实力甚至已经壮大到在大明境内割据一方的程度。 截止目前,除了海汉自身拥有的海外殖民地之外,只要是与海汉交好的国家或地区,几乎也都建立了海汉银行的分支机构。特别是海汉贸易航线所及的南海各处商业港口,各国海商都已经习惯了这些地方有海汉银行的存在,这样他们在跨国贸易中无需携带大量金银,甚至一些地区已经开始将海汉纸币和银行发行的支票当作了硬通货来使用。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像海汉银行这种财神爷一般的存在,很少有人能够抗拒与其交往的诱惑。特别是对于某些手握特权的人物来说,海汉银行的出现就是给了他们一种稳定获得经济收益的可能,只要上面金尚宪、崔鸣吉这些大人物表露了态度,自然就会有人大着胆子来找海汉银行合作。 “银行对大部分朝鲜官员来说依然是一个新鲜事物,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慢慢了解适应。如果一开始的业绩不是太理想,你也不要太着急了。”王汤姆对蔡金梅道“汉城现在有不少大明和我国的商人,可以安排他们先来捧捧场,再慢慢带朝鲜人过来开户。” 蔡金梅笑道“你把那两尊大佛都搬过来了,经营情况应该会比预计的水平更好一些。对这边的经营前景,我是很乐观的,战后大量财富汇集到汉城,这么多资金又没有什么合适的投资方向,才会造成本地的物价飞速膨胀。有的人钱多到没处用,有的人又急需要钱来渡过战后的难关,这个时候正需要银行的出现。” 对于自己亲手组建的这个金融机构,蔡金梅还是很有信心的,海汉银行的运作方式来自几百年之后,其复杂程度远远胜过了传统的钱庄银号,但也拥有了同时代这些竞争对手所不具备的盈利能力,这也是海汉银行敢于在汉城分号的筹备阶段就砸下重金的主要原因——蔡金梅确信这个分号开业之后,能够有比较好的盈利前景。 朝鲜高官出席开业庆典的消息,更是加深了蔡金梅的信心,所以无需王汤姆出言安慰,她其实已经对开业后的经营状况有了比较笃定的预感。 这个时候大明和海汉两国的商人已经陆陆续续到场,这些商人知道今天有三位大首长在海汉银行,自然是要赶过来捧场。两名军方将领倒也罢了,毕竟平时没什么打交道的机会,但蔡金梅蔡行长对这些商人来说可是财神爷,而且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那种,他们的身家或多或少都有一部分放在银行的户头上,难得能有机会当面交流几句拉拉关系,当然不可错过机会。 这些商人来时当然也不是独自一人,大多带有几个伴当下属拿贺礼,有些人还选择了乘轿坐车过来。虽然远处便有朝鲜城防军设下的关卡,不过这些商人亮出身份之后,城防军也不敢拦下他们的车马,只能乖乖放行。 不过城防军接到的命令是只拦车马不拦围观群众,所以想要看热闹的本地民众还是可以去到近处围观。当然了,所谓近处,距离银行大门口依然还是有一段距离,因为海汉军在银行外还单独设了另一个范围较小的戒严区域,只有受邀嘉宾在验明身份之后才能进入。 而在大门口接待这些来宾的便是梅百计了,他在此之前几乎把这些商人全都拜会过一遍了,因此倒也不会陌生,主宾见面之后谈笑风生,然后让手下人将宾客带进里面。他很清楚这些人来观礼的主要目的并不是见自己,而是想与里面的三位首长会面。 第一位到场的朝鲜官员是金尚久,虽然这位的官职不算高,但最近因为对海汉比较了解而被国王钦点参加两国的政务磋商,一时间也是成为了汉城官场上的红人。 “左议政大人稍后便到。”金尚久与梅百计见礼之后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站在门口一起等候金尚宪的到来。 不过略显尴尬的是率先到来的并不是金尚宪,而是他的政敌崔鸣吉。金尚久虽然是金尚宪这一派的人,但也不敢得罪吏曹判书,当下也只能乖乖上前见礼。围观民众有认得崔鸣吉的,当即便传开消息了。 崔鸣吉也不是单枪匹马赴会,他这一派的官员陆陆续续来了七八个人,崔鸣吉也不拿架子,便站在门口向梅百计一一引见了这些官员。这意思也很明确,就是要让海汉一方认清楚,哪些是他这一派的人。 崔鸣吉把人全部引见完之后,这才在梅百计的陪同之下进入内院。作为官员,他们的待遇自然要比商人更为高级,进去之后便能先与王汤姆等人会面,而商人们则是需要等待才能被集体接见。他们要跟王汤姆等人搭上话,大概还得等到开业庆典结束之后的宴席上才行。 金尚宪其实已经到了附近,但听说崔鸣吉一派的官员正在入场,就没有急于去凑这个热闹,而是耐心等到那边告一段落了,才携自己这一派的官员出场。 金尚宪事前并不知道崔鸣吉也会来,他是抱着充当压轴嘉宾的打算而来,虽然中间出了一点预料之外的状况,但最终也还是没有打乱他的计划,还是成功压轴出现。 金尚宪如此安排,倒不是他自恃身份比别人高贵,而是另有原因。见到王汤姆等人之后,金尚宪便命人呈上贺礼——不止是他的,还有国王李倧的一份。 李倧虽然人没来,但还是让金尚宪带了一份礼物过来,以示对海汉银行开业的支持。海汉银行在汉城开设分号一事,是两国在战前便已经议定的条件,但李倧的身份比较敏感,不便公开表态,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算是很对得起海汉了。 “国王陛下有心了!”王汤姆收下礼物,便让梅百计去准备开业仪式。如今宾客已经到齐,便应尽快将仪式办完,以节约大家的时间。 海汉银行准备的开业仪式也是标准的海汉模式,主宾一起到大门外,由代表讲话,放鞭炮然后剪彩。不过崔鸣吉和金尚宪都自恃身份,能赏脸来这个活动已经是极致,并不想在这种场合公开表态为海汉站台,所以这讲话的部分也就只有海汉单方面来完成了。 军方两名将领自然不会插手,而蔡金梅也一向不会在这种活动中刷存在,所以发言的任务就交给了梅百计来完成。 梅百计其实是第一次在这种公众场合发表演讲,心里多少有点不安,不过他也明白自己的演说质量很有可能便是外界对海汉银行的第一印象,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因为紧张而犯错。 “各位,吉时已到,大家一同到门外观礼吧!”王汤姆见属下报称准备就绪,便起身邀请众人动身。不过朝鲜官员因为身份敏感都不参加这个环节,所以随王汤姆钱天敦一同到大门外观礼的全都是商人。 由于条件所限,在这里没法架设电喇叭,所以梅百计也只能将就使用铁皮喇叭来扩音了。他发表讲话的同时,还有工作人员在向附近围观的民众发放印制好的传单,上面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海汉银行的主要经营项目。 相较于梅百计的演说,这些纸质传单的宣传作用可能还更大一些。稍晚一些时候,对海汉银行感兴趣的朝鲜权贵陆陆续续都会收到传单,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去慢慢研究传单上的内容。 梅百计的演说非常简短,这也是朝鲜官方提出的要求,但也正好减轻了梅百计的思想负担。他三下五除二讲完了预定的内容,观礼的商人们很是卖力地鼓掌叫好,然后便是两名海汉将领上前完成剪彩仪式。 朝鲜民众对于这两名以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海汉将领倒是很有兴趣,甚至还远远大过了这场庆典活动本身。若不是有荷枪实弹的海汉兵在附近隔出一段距离,好奇的民众们估计早就挤到近处,摸一摸这两名海汉将领身上是不是如同传说中那般长了三头六臂。 不过这两名在汉城已经颇有名望的海汉将领并未开口发表演说,在完成了围观群众不太能看懂的剪彩仪式之后,只是朝周围挥手致意一下,便重新回到了银行的院子里。 接着便是颇为热闹的放鞭炮环节了,噼里啪啦的鞭炮足足炸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才结束,方圆一两里内的空气都弥漫着一股火药气息。 。 正文 第1858章 共享富贵 虽说海汉银行办的这次活动在战后的汉城已经算是很轰动的事件,但在海汉一方看来还是简陋了一些。如果是按照海汉标准的庆典内容来操作,那海汉银行汉城分号的开业大概不会就这么草草收场,起码也得搞个舞龙舞狮的游行队伍在汉城里转上一圈才像话。 不过朝鲜方面并不希望海汉在这件事的宣传上做得过于高调,毕竟汉城里的几家钱庄银号背后也多少都有官方甚至王族的背景,并不是所有人都乐于见到海汉银行在汉城开业。如果不是金尚宪和崔鸣吉双双现身,今天这个现场未必能如此顺利地完成。 对于普通的朝鲜民众来说,自然是本国的银号钱庄更为可靠一些,但海汉在银行经营方面拥有非常丰富的经验,首选的客户对象并非普通民众,而是掌握了大量资金的商人和权贵,利用这些社会上层人士来带动银行的业务。 而海汉银行证明实力的方法也非常简单粗暴,将今天到场的贵宾请到了设在第二进院子里的金库,向他们展示前几天才运抵这里的金银。 任何的语言修饰,都不如这里堆放了整面墙的金条银锭带来的视觉冲击力来得有效果,就算是金尚宪、崔鸣吉这种位高权重,不太会把钱财放在眼中的高官,但人生中第一次面对如此之多的金银财物,心跳也还是不免加快了。至于站在后排的那些商人们,则早就两眼放光,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各位,眼见为实,真金白银是不会骗人的,试问整个汉城,还有哪家钱庄的金库能在资金方面跟我们一较高下呢?资金雄厚才意味着安全,这个道理我相信在场各位贵宾都明白,不管是存入还是借出,我们都很欢迎各位在我行开设帐户。至于具体如何办理,稍后可向这里的工作人员咨询。有觉得不方便,需要特殊服务的客人,我们还可上门办理。” 梅百计在公开的仪式结束之后,心情也随之放松了许多,再向宾客们介绍银行优势的时候就放松了许多。对于在场的潜在客户来说,在还没有感受过海汉银行在运作方式的先进性之前,最为直观的比较项目就是资金多寡了。而民间私营的钱庄银号在这各方面就处于劣势了,哪怕是江浙那些由资金雄厚的盐商、粮商、海商当后台的钱庄,在这个项目上依然比不过海汉。 但缺乏专业金融知识的朝鲜官方其实没有意识到海汉银行手中掌握的海量资金意味着什么,更没有想过这样一个机构长远来看会有可能影响到朝鲜国内的资金走向。即便是一向老谋深算的金尚宪,也完全想象不到海汉银行所承担的各种职能,甚至能够实现战争无法达成的目的。 海汉到底有多富有,没有去过海汉领地的朝鲜官员很难有切身的感受,但今天在这里参观了海汉银行的金库之后,他们都可以确认传闻的确非虚。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虽说海汉银行办的这次活动在战后的汉城已经算是很轰动的事件,但在海汉一方看来还是简陋了一些。如果是按照海汉标准的庆典内容来操作,那海汉银行汉城分号的开业大概不会就这么草草收场,起码也得搞个舞龙舞狮的游行队伍在汉城里转上一圈才像话。 不过朝鲜方面并不希望海汉在这件事的宣传上做得过于高调,毕竟汉城里的几家钱庄银号背后也多少都有官方甚至王族的背景,并不是所有人都乐于见到海汉银行在汉城开业。如果不是金尚宪和崔鸣吉双双现身,今天这个现场未必能如此顺利地完成。 对于普通的朝鲜民众来说,自然是本国的银号钱庄更为可靠一些,但海汉在银行经营方面拥有非常丰富的经验,首选的客户对象并非普通民众,而是掌握了大量资金的商人和权贵,利用这些社会上层人士来带动银行的业务。 而海汉银行证明实力的方法也非常简单粗暴,将今天到场的贵宾请到了设在第二进院子里的金库,向他们展示前几天才运抵这里的金银。 任何的语言修饰,都不如这里堆放了整面墙的金条银锭带来的视觉冲击力来得有效果,就算是金尚宪、崔鸣吉这种位高权重,不太会把钱财放在眼中的高官,但人生中第一次面对如此之多的金银财物,心跳也还是不免加快了。至于站在后排的那些商人们,则早就两眼放光,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各位,眼见为实,真金白银是不会骗人的,试问整个汉城,还有哪家钱庄的金库能在资金方面跟我们一较高下呢?资金雄厚才意味着安全,这个道理我相信在场各位贵宾都明白,不管是存入还是借出,我们都很欢迎各位在我行开设帐户。至于具体如何办理,稍后可向这里的工作人员咨询。有觉得不方便,需要特殊服务的客人,我们还可上门办理。” 梅百计在公开的仪式结束之后,心情也随之放松了许多,再向宾客们介绍银行优势的时候就放松了许多。对于在场的潜在客户来说,在还没有感受过海汉银行在运作方式的先进性之前,最为直观的比较项目就是资金多寡了。而民间私营的钱庄银号在这各方面就处于劣势了,哪怕是江浙那些由资金雄厚的盐商、粮商、海商当后台的钱庄,在这个项目上依然比不过海汉。 但缺乏专业金融知识的朝鲜官方其实没有意识到海汉银行手中掌握的海量资金意味着什么,更没有想过这样一个机构长远来看会有可能影响到朝鲜国内的资金走向。即便是一向老谋深算的金尚宪,也完全想象不到海汉银行所承担的各种职能,甚至能够实现战争无法达成的目的。 海汉到底有多富有,没有去过海汉领地的朝鲜官员很难有切身的感受,但今天在这里参观了海汉银行的金库之后,他们都可以确认传闻的确非虚。虽说海汉银行办的这次活动在战后的汉城已经算是很轰动的事件,但在海汉一方看来还是简陋了一些。如果是按照海汉标准的庆典内容来操作,那海汉银行汉城分号的开业大概不会就这么草草收场,起码也得搞个舞龙舞狮的游行队伍在汉城里转上一圈才像话。 不过朝鲜方面并不希望海汉在这件事的宣传上做得过于高调,毕竟汉城里的几家钱庄银号背后也多少都有官方甚至王族的背景,并不是所有人都乐于见到海汉银行在汉城开业。如果不是金尚宪和崔鸣吉双双现身,今天这个现场未必能如此顺利地完成。 对于普通的朝鲜民众来说,自然是本国的银号钱庄更为可靠一些,但海汉在银行经营方面拥有非常丰富的经验,首选的客户对象并非普通民众,而是掌握了大量资金的商人和权贵,利用这些社会上层人士来带动银行的业务。 而海汉银行证明实力的方法也非常简单粗暴,将今天到场的贵宾请到了设在第二进院子里的金库,向他们展示前几天才运抵这里的金银。 任何的语言修饰,都不如这里堆放了整面墙的金条银锭带来的视觉冲击力来得有效果,就算是金尚宪、崔鸣吉这种位高权重,不太会把钱财放在眼中的高官,但人生中第一次面对如此之多的金银财物,心跳也还是不免加快了。至于站在后排的那些商人们,则早就两眼放光,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各位,眼见为实,真金白银是不会骗人的,试问整个汉城,还有哪家钱庄的金库能在资金方面跟我们一较高下呢?资金雄厚才意味着安全,这个道理我相信在场各位贵宾都明白,不管是存入还是借出,我们都很欢迎各位在我行开设帐户。至于具体如何办理,稍后可向这里的工作人员咨询。有觉得不方便,需要特殊服务的客人,我们还可上门办理。” 梅百计在公开的仪式结束之后,心情也随之放松了许多,再向宾客们介绍银行优势的时候就放松了许多。对于在场的潜在客户来说,在还没有感受过海汉银行在运作方式的先进性之前,最为直观的比较项目就是资金多寡了。而民间私营的钱庄银号在这各方面就处于劣势了,哪怕是江浙那些由资金雄厚的盐商、粮商、海商当后台的钱庄,在这个项目上依然比不过海汉。 但缺乏专业金融知识的朝鲜官方其实没有意识到海汉银行手中掌握的海量资金意味着什么,更没有想过这样一个机构长远来看会有可能影响到朝鲜国内的资金走向。即便是一向老谋深算的金尚宪,也完全想象不到海汉银行所承担的各种职能,甚至能够实现战争无法达成的目的。 海汉到底有多富有,没有去过海汉领地的朝鲜官员很难有切身的感受,但今天在这里参观了海汉银行的金库之后,他们都可以确认传闻的确非虚。虽说海汉银行办的这次活动在战后的汉城已经算是很轰动的事件,但在海汉一方看来还是简陋了一些。如果是按照海汉标准的庆典内容来操作,那海汉银行汉城分号的开业大概不会就这么草草收场,起码也得搞个舞龙舞狮的游行队伍在汉城里转上一圈才像话。 不过朝鲜方面并不希望海汉在这件事的宣传上做得过于高调,毕竟汉城里的几家钱庄银号背后也多少都有官方甚至王族的背景,并不是所有人都乐于见到海汉银行在汉城开业。如果不是金尚宪和崔鸣吉双双现身,今天这个现场未必能如此顺利地完成。 对于普通的朝鲜民众来说,自然是本国的银号钱庄更为可靠一些,但海汉在银行经营方面拥有非常丰富的经验,首选的客户对象并非普通民众,而是掌握了大量资金的商人和权贵,利用这些社会上层人士来带动银行的业务。 而海汉银行证明实力的方法也非常简单粗暴,将今天到场的贵宾请到了设在第二进院子里的金库,向他们展示前几天才运抵这里的金银。 任何的语言修饰,都不如这里堆放了整面墙的金条银锭带来的视觉冲击力来得有效果,就算是金尚宪、崔鸣吉这种位高权重,不太会把钱财放在眼中的高官,但人生中第一次面对如此之多的金银财物,心跳也还是不免加快了。至于站在后排的那些商人们,则早就两眼放光,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各位,眼见为实,真金白银是不会骗人的,试问整个汉城,还有哪家钱庄的金库能在资金方面跟我们一较高下呢?资金雄厚才意味着安全,这个道理我相信在场各位贵宾都明白,不管是存入还是借出,我们都很欢迎各位在我行开设帐户。至于具体如何办理,稍后可向这里的工作人员咨询。有觉得不方便,需要特殊服务的客人,我们还可上门办理。” 梅百计在公开的仪式结束之后,心情也随之放松了许多,再向宾客们介绍银行优势的时候就放松了许多。对于在场的潜在客户来说,在还没有感受过海汉银行在运作方式的先进性之前,最为直观的比较项目就是资金多寡了。而民间私营的钱庄银号在这各方面就处于劣势了,哪怕是江浙那些由资金雄厚的盐商、粮商、海商当后台的钱庄,在这个项目上依然比不过海汉。 但缺乏专业金融知识的朝鲜官方其实没有意识到海汉银行手中掌握的海量资金意味着什么,更没有想过这样一个机构长远来看会有可能影响到朝鲜国内的资金走向。即便是一向老谋深算的金尚宪,也完全想象不到海汉银行所承担的各种职能,甚至能够实现战争无法达成的目的。 。 正文 第1859章 产业合作 让外国的资金进入本国兴建实业,这对朝鲜来说算是一个新鲜事物,如果仅仅只是商业行为,那么大概很难获得官方的支持,毕竟这其中犯忌讳的擦边球太多,朝鲜方面未必乐于接受。但海汉将这与两国关系捆绑到一起,并且给予了朝鲜的统治阶级相当丰厚的好处,于是让这种看似不太可能合作方式变成了现实。 对朝鲜的普通民众来说,他们一时半会还无法对这个合作计划所带来的影响有切身的感受,但既然这是拯救朝鲜于水火之中的海汉人带来的项目,而且据说会让本国变得更为繁荣强大,那绝大多数人对此都是持欢迎的态度。当然了,国王和大臣们都已经同意了这个计划,民间即便有人质疑其合理性,也很难再对时局产生什么影响了。 真正与此有切身利益关系的朝鲜人其实只有两类,一是能够从中获取可观收益的权贵阶层,二是因为战争失去家园而接受海汉雇佣的难民。特别是多达数万的后者,对于这份生计的需求要远比从中获利的统治阶级更为迫切。 原本在战后集中到平壤城附近寻求官方赈济的难民,总算是有了一个更为可靠的去处。海汉专程派了数支队伍到平壤城附近招募这些难民,宣传口号便是“人人都能吃饱饭”,虽然看似条件极为有限,但对于缺衣少食又无法求生的众多难民来说,这大概是目前唯一的一条生路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让外国的资金进入本国兴建实业,这对朝鲜来说算是一个新鲜事物,如果仅仅只是商业行为,那么大概很难获得官方的支持,毕竟这其中犯忌讳的擦边球太多,朝鲜方面未必乐于接受。但海汉将这与两国关系捆绑到一起,并且给予了朝鲜的统治阶级相当丰厚的好处,于是让这种看似不太可能合作方式变成了现实。 对朝鲜的普通民众来说,他们一时半会还无法对这个合作计划所带来的影响有切身的感受,但既然这是拯救朝鲜于水火之中的海汉人带来的项目,而且据说会让本国变得更为繁荣强大,那绝大多数人对此都是持欢迎的态度。当然了,国王和大臣们都已经同意了这个计划,民间即便有人质疑其合理性,也很难再对时局产生什么影响了。 真正与此有切身利益关系的朝鲜人其实只有两类,一是能够从中获取可观收益的权贵阶层,二是因为战争失去家园而接受海汉雇佣的难民。特别是多达数万的后者,对于这份生计的需求要远比从中获利的统治阶级更为迫切。 原本在战后集中到平壤城附近寻求官方赈济的难民,总算是有了一个更为可靠的去处。海汉专程派了数支队伍到平壤城附近招募这些难民,宣传口号便是“人人都能吃饱饭”,虽然看似条件极为有限,但对于缺衣少食又无法求生的众多难民来说,这大概是目前唯一的一条生路了。让外国的资金进入本国兴建实业,这对朝鲜来说算是一个新鲜事物,如果仅仅只是商业行为,那么大概很难获得官方的支持,毕竟这其中犯忌讳的擦边球太多,朝鲜方面未必乐于接受。但海汉将这与两国关系捆绑到一起,并且给予了朝鲜的统治阶级相当丰厚的好处,于是让这种看似不太可能合作方式变成了现实。 对朝鲜的普通民众来说,他们一时半会还无法对这个合作计划所带来的影响有切身的感受,但既然这是拯救朝鲜于水火之中的海汉人带来的项目,而且据说会让本国变得更为繁荣强大,那绝大多数人对此都是持欢迎的态度。当然了,国王和大臣们都已经同意了这个计划,民间即便有人质疑其合理性,也很难再对时局产生什么影响了。 真正与此有切身利益关系的朝鲜人其实只有两类,一是能够从中获取可观收益的权贵阶层,二是因为战争失去家园而接受海汉雇佣的难民。特别是多达数万的后者,对于这份生计的需求要远比从中获利的统治阶级更为迫切。 原本在战后集中到平壤城附近寻求官方赈济的难民,总算是有了一个更为可靠的去处。海汉专程派了数支队伍到平壤城附近招募这些难民,宣传口号便是“人人都能吃饱饭”,虽然看似条件极为有限,但对于缺衣少食又无法求生的众多难民来说,这大概是目前唯一的一条生路了。让外国的资金进入本国兴建实业,这对朝鲜来说算是一个新鲜事物,如果仅仅只是商业行为,那么大概很难获得官方的支持,毕竟这其中犯忌讳的擦边球太多,朝鲜方面未必乐于接受。但海汉将这与两国关系捆绑到一起,并且给予了朝鲜的统治阶级相当丰厚的好处,于是让这种看似不太可能合作方式变成了现实。 对朝鲜的普通民众来说,他们一时半会还无法对这个合作计划所带来的影响有切身的感受,但既然这是拯救朝鲜于水火之中的海汉人带来的项目,而且据说会让本国变得更为繁荣强大,那绝大多数人对此都是持欢迎的态度。当然了,国王和大臣们都已经同意了这个计划,民间即便有人质疑其合理性,也很难再对时局产生什么影响了。 真正与此有切身利益关系的朝鲜人其实只有两类,一是能够从中获取可观收益的权贵阶层,二是因为战争失去家园而接受海汉雇佣的难民。特别是多达数万的后者,对于这份生计的需求要远比从中获利的统治阶级更为迫切。 原本在战后集中到平壤城附近寻求官方赈济的难民,总算是有了一个更为可靠的去处。海汉专程派了数支队伍到平壤城附近招募这些难民,宣传口号便是“人人都能吃饱饭”,虽然看似条件极为有限,但对于缺衣少食又无法求生的众多难民来说,这大概是目前唯一的一条生路了。让外国的资金进入本国兴建实业,这对朝鲜来说算是一个新鲜事物,如果仅仅只是商业行为,那么大概很难获得官方的支持,毕竟这其中犯忌讳的擦边球太多,朝鲜方面未必乐于接受。但海汉将这与两国关系捆绑到一起,并且给予了朝鲜的统治阶级相当丰厚的好处,于是让这种看似不太可能合作方式变成了现实。 对朝鲜的普通民众来说,他们一时半会还无法对这个合作计划所带来的影响有切身的感受,但既然这是拯救朝鲜于水火之中的海汉人带来的项目,而且据说会让本国变得更为繁荣强大,那绝大多数人对此都是持欢迎的态度。当然了,国王和大臣们都已经同意了这个计划,民间即便有人质疑其合理性,也很难再对时局产生什么影响了。 真正与此有切身利益关系的朝鲜人其实只有两类,一是能够从中获取可观收益的权贵阶层,二是因为战争失去家园而接受海汉雇佣的难民。特别是多达数万的后者,对于这份生计的需求要远比从中获利的统治阶级更为迫切。 原本在战后集中到平壤城附近寻求官方赈济的难民,总算是有了一个更为可靠的去处。海汉专程派了数支队伍到平壤城附近招募这些难民,宣传口号便是“人人都能吃饱饭”,虽然看似条件极为有限,但对于缺衣少食又无法求生的众多难民来说,这大概是目前唯一的一条生路了。让外国的资金进入本国兴建实业,这对朝鲜来说算是一个新鲜事物,如果仅仅只是商业行为,那么大概很难获得官方的支持,毕竟这其中犯忌讳的擦边球太多,朝鲜方面未必乐于接受。但海汉将这与两国关系捆绑到一起,并且给予了朝鲜的统治阶级相当丰厚的好处,于是让这种看似不太可能合作方式变成了现实。 对朝鲜的普通民众来说,他们一时半会还无法对这个合作计划所带来的影响有切身的感受,但既然这是拯救朝鲜于水火之中的海汉人带来的项目,而且据说会让本国变得更为繁荣强大,那绝大多数人对此都是持欢迎的态度。当然了,国王和大臣们都已经同意了这个计划,民间即便有人质疑其合理性,也很难再对时局产生什么影响了。 真正与此有切身利益关系的朝鲜人其实只有两类,一是能够从中获取可观收益的权贵阶层,二是因为战争失去家园而接受海汉雇佣的难民。特别是多达数万的后者,对于这份生计的需求要远比从中获利的统治阶级更为迫切。 原本在战后集中到平壤城附近寻求官方赈济的难民,总算是有了一个更为可靠的去处。海汉专程派了数支队伍到平壤城附近招募这些难民,宣传口号便是“人人都能吃饱饭”,虽然看似条件极为有限,但对于缺衣少食又无法求生的众多难民来说,这大概是目前唯一的一条生路了。让外国的资金进入本国兴建实业,这对朝鲜来说算是一个新鲜事物,如果仅仅只是商业行为,那么大概很难获得官方的支持,毕竟这其中犯忌讳的擦边球太多,朝鲜方面未必乐于接受。但海汉将这与两国关系捆绑到一起,并且给予了朝鲜的统治阶级相当丰厚的好处,于是让这种看似不太可能合作方式变成了现实。 对朝鲜的普通民众来说,他们一时半会还无法对这个合作计划所带来的影响有切身的感受,但既然这是拯救朝鲜于水火之中的海汉人带来的项目,而且据说会让本国变得更为繁荣强大,那绝大多数人对此都是持欢迎的态度。当然了,国王和大臣们都已经同意了这个计划,民间即便有人质疑其合理性,也很难再对时局产生什么影响了。 真正与此有切身利益关系的朝鲜人其实只有两类,一是能够从中获取可观收益的权贵阶层,二是因为战争失去家园而接受海汉雇佣的难民。特别是多达数万的后者,对于这份生计的需求要远比从中获利的统治阶级更为迫切。 原本在战后集中到平壤城附近寻求官方赈济的难民,总算是有了一个更为可靠的去处。海汉专程派了数支队伍到平壤城附近招募这些难民,宣传口号便是“人人都能吃饱饭”,虽然看似条件极为有限,但对于缺衣少食又无法求生的众多难民来说,这大概是目前唯一的一条生路了。让外国的资金进入本国兴建实业,这对朝鲜来说算是一个新鲜事物,如果仅仅只是商业行为,那么大概很难获得官方的支持,毕竟这其中犯忌讳的擦边球太多,朝鲜方面未必乐于接受。但海汉将这与两国关系捆绑到一起,并且给予了朝鲜的统治阶级相当丰厚的好处,于是让这种看似不太可能合作方式变成了现实。 对朝鲜的普通民众来说,他们一时半会还无法对这个合作计划所带来的影响有切身的感受,但既然这是拯救朝鲜于水火之中的海汉人带来的项目,而且据说会让本国变得更为繁荣强大,那绝大多数人对此都是持欢迎的态度。当然了,国王和大臣们都已经同意了这个计划,民间即便有人质疑其合理性,也很难再对时局产生什么影响了。 真正与此有切身利益关系的朝鲜人其实只有两类,一是能够从中获取可观收益的权贵阶层,二是因为战争失去家园而接受海汉雇佣的难民。特别是多达数万的后者,对于这份生计的需求要远比从中获利的统治阶级更为迫切。 原本在战后集中到平壤城附近寻求官方赈济的难民,总算是有了一个更为可靠的去处。海汉专程派了数支队伍到平壤城附近招募这些难民,宣传口号便是“人人都能吃饱饭”,虽然看似条件极为有限,但对于缺衣少食又无法求生的众多难民来说,这大概是目前唯一的一条生路了。 。 正文 第1861章 加入盟军的资格 钱天敦目前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战后与朝鲜的军事合作项目上,实在没有太多时间去管理这几处新开的工地。话说回来,作为军中高级将领,这些民政事务也的确超出了他的管辖范围,所以即便是符力主动来请示工作,他也不打算出手干涉这些项目的具体安排。而且在钱天敦看来,发生在盐场工地的这点小冲突也实在不算什么大事,符力的反应有点太激烈了。 两国产业合作计划中兴建的这几处生产基地并不是完全由海汉出资开发,朝鲜方面也以官方名义砸了不少钱进来,不过这主要是为了方便行事,实际出资者一多半都是朝鲜国的权贵富商。而日后这些地方投产经营所获的利润,自然也会按照出资份额分给这些隐形股东。工地上民工与监工之间的利益冲突,本质上还是朝鲜国内存在的阶级矛盾,只是在海汉工地这个特定环境下暴露出来而已。 既然这是朝鲜的内部矛盾,钱天敦并不希望符力采取直接干涉的手段,海汉目前与朝鲜的外交关系正处于飞速发展阶段,胜利堡也有长期规划要将朝鲜大同江下游流域打造成海汉在这一地区的重工业基地,对海汉来说维持与朝鲜的稳定关系是当下的头等要务。至于这些产业基地的建设进程,倒是不会像先前修建大同江军事基地那么紧张,所以海汉也无需为此而去冒着得罪朝鲜的风险插手干涉其内部事务。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钱天敦目前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战后与朝鲜的军事合作项目上,实在没有太多时间去管理这几处新开的工地。话说回来,作为军中高级将领,这些民政事务也的确超出了他的管辖范围,所以即便是符力主动来请示工作,他也不打算出手干涉这些项目的具体安排。而且在钱天敦看来,发生在盐场工地的这点小冲突也实在不算什么大事,符力的反应有点太激烈了。 两国产业合作计划中兴建的这几处生产基地并不是完全由海汉出资开发,朝鲜方面也以官方名义砸了不少钱进来,不过这主要是为了方便行事,实际出资者一多半都是朝鲜国的权贵富商。而日后这些地方投产经营所获的利润,自然也会按照出资份额分给这些隐形股东。工地上民工与监工之间的利益冲突,本质上还是朝鲜国内存在的阶级矛盾,只是在海汉工地这个特定环境下暴露出来而已。 既然这是朝鲜的内部矛盾,钱天敦并不希望符力采取直接干涉的手段,海汉目前与朝鲜的外交关系正处于飞速发展阶段,胜利堡也有长期规划要将朝鲜大同江下游流域打造成海汉在这一地区的重工业基地,对海汉来说维持与朝鲜的稳定关系是当下的头等要务。至于这些产业基地的建设进程,倒是不会像先前修建大同江军事基地那么紧张,所以海汉也无需为此而去冒着得罪朝鲜的风险插手干涉其内部事务。钱天敦目前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战后与朝鲜的军事合作项目上,实在没有太多时间去管理这几处新开的工地。话说回来,作为军中高级将领,这些民政事务也的确超出了他的管辖范围,所以即便是符力主动来请示工作,他也不打算出手干涉这些项目的具体安排。而且在钱天敦看来,发生在盐场工地的这点小冲突也实在不算什么大事,符力的反应有点太激烈了。 两国产业合作计划中兴建的这几处生产基地并不是完全由海汉出资开发,朝鲜方面也以官方名义砸了不少钱进来,不过这主要是为了方便行事,实际出资者一多半都是朝鲜国的权贵富商。而日后这些地方投产经营所获的利润,自然也会按照出资份额分给这些隐形股东。工地上民工与监工之间的利益冲突,本质上还是朝鲜国内存在的阶级矛盾,只是在海汉工地这个特定环境下暴露出来而已。 既然这是朝鲜的内部矛盾,钱天敦并不希望符力采取直接干涉的手段,海汉目前与朝鲜的外交关系正处于飞速发展阶段,胜利堡也有长期规划要将朝鲜大同江下游流域打造成海汉在这一地区的重工业基地,对海汉来说维持与朝鲜的稳定关系是当下的头等要务。至于这些产业基地的建设进程,倒是不会像先前修建大同江军事基地那么紧张,所以海汉也无需为此而去冒着得罪朝鲜的风险插手干涉其内部事务。钱天敦目前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战后与朝鲜的军事合作项目上,实在没有太多时间去管理这几处新开的工地。话说回来,作为军中高级将领,这些民政事务也的确超出了他的管辖范围,所以即便是符力主动来请示工作,他也不打算出手干涉这些项目的具体安排。而且在钱天敦看来,发生在盐场工地的这点小冲突也实在不算什么大事,符力的反应有点太激烈了。 两国产业合作计划中兴建的这几处生产基地并不是完全由海汉出资开发,朝鲜方面也以官方名义砸了不少钱进来,不过这主要是为了方便行事,实际出资者一多半都是朝鲜国的权贵富商。而日后这些地方投产经营所获的利润,自然也会按照出资份额分给这些隐形股东。工地上民工与监工之间的利益冲突,本质上还是朝鲜国内存在的阶级矛盾,只是在海汉工地这个特定环境下暴露出来而已。 既然这是朝鲜的内部矛盾,钱天敦并不希望符力采取直接干涉的手段,海汉目前与朝鲜的外交关系正处于飞速发展阶段,胜利堡也有长期规划要将朝鲜大同江下游流域打造成海汉在这一地区的重工业基地,对海汉来说维持与朝鲜的稳定关系是当下的头等要务。至于这些产业基地的建设进程,倒是不会像先前修建大同江军事基地那么紧张,所以海汉也无需为此而去冒着得罪朝鲜的风险插手干涉其内部事务。钱天敦目前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战后与朝鲜的军事合作项目上,实在没有太多时间去管理这几处新开的工地。话说回来,作为军中高级将领,这些民政事务也的确超出了他的管辖范围,所以即便是符力主动来请示工作,他也不打算出手干涉这些项目的具体安排。而且在钱天敦看来,发生在盐场工地的这点小冲突也实在不算什么大事,符力的反应有点太激烈了。 两国产业合作计划中兴建的这几处生产基地并不是完全由海汉出资开发,朝鲜方面也以官方名义砸了不少钱进来,不过这主要是为了方便行事,实际出资者一多半都是朝鲜国的权贵富商。而日后这些地方投产经营所获的利润,自然也会按照出资份额分给这些隐形股东。工地上民工与监工之间的利益冲突,本质上还是朝鲜国内存在的阶级矛盾,只是在海汉工地这个特定环境下暴露出来而已。 既然这是朝鲜的内部矛盾,钱天敦并不希望符力采取直接干涉的手段,海汉目前与朝鲜的外交关系正处于飞速发展阶段,胜利堡也有长期规划要将朝鲜大同江下游流域打造成海汉在这一地区的重工业基地,对海汉来说维持与朝鲜的稳定关系是当下的头等要务。至于这些产业基地的建设进程,倒是不会像先前修建大同江军事基地那么紧张,所以海汉也无需为此而去冒着得罪朝鲜的风险插手干涉其内部事务。钱天敦目前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战后与朝鲜的军事合作项目上,实在没有太多时间去管理这几处新开的工地。话说回来,作为军中高级将领,这些民政事务也的确超出了他的管辖范围,所以即便是符力主动来请示工作,他也不打算出手干涉这些项目的具体安排。而且在钱天敦看来,发生在盐场工地的这点小冲突也实在不算什么大事,符力的反应有点太激烈了。 两国产业合作计划中兴建的这几处生产基地并不是完全由海汉出资开发,朝鲜方面也以官方名义砸了不少钱进来,不过这主要是为了方便行事,实际出资者一多半都是朝鲜国的权贵富商。而日后这些地方投产经营所获的利润,自然也会按照出资份额分给这些隐形股东。工地上民工与监工之间的利益冲突,本质上还是朝鲜国内存在的阶级矛盾,只是在海汉工地这个特定环境下暴露出来而已。 既然这是朝鲜的内部矛盾,钱天敦并不希望符力采取直接干涉的手段,海汉目前与朝鲜的外交关系正处于飞速发展阶段,胜利堡也有长期规划要将朝鲜大同江下游流域打造成海汉在这一地区的重工业基地,对海汉来说维持与朝鲜的稳定关系是当下的头等要务。至于这些产业基地的建设进程,倒是不会像先前修建大同江军事基地那么紧张,所以海汉也无需为此而去冒着得罪朝鲜的风险插手干涉其内部事务。钱天敦目前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战后与朝鲜的军事合作项目上,实在没有太多时间去管理这几处新开的工地。话说回来,作为军中高级将领,这些民政事务也的确超出了他的管辖范围,所以即便是符力主动来请示工作,他也不打算出手干涉这些项目的具体安排。而且在钱天敦看来,发生在盐场工地的这点小冲突也实在不算什么大事,符力的反应有点太激烈了。 两国产业合作计划中兴建的这几处生产基地并不是完全由海汉出资开发,朝鲜方面也以官方名义砸了不少钱进来,不过这主要是为了方便行事,实际出资者一多半都是朝鲜国的权贵富商。而日后这些地方投产经营所获的利润,自然也会按照出资份额分给这些隐形股东。工地上民工与监工之间的利益冲突,本质上还是朝鲜国内存在的阶级矛盾,只是在海汉工地这个特定环境下暴露出来而已。 既然这是朝鲜的内部矛盾,钱天敦并不希望符力采取直接干涉的手段,海汉目前与朝鲜的外交关系正处于飞速发展阶段,胜利堡也有长期规划要将朝鲜大同江下游流域打造成海汉在这一地区的重工业基地,对海汉来说维持与朝鲜的稳定关系是当下的头等要务。至于这些产业基地的建设进程,倒是不会像先前修建大同江军事基地那么紧张,所以海汉也无需为此而去冒着得罪朝鲜的风险插手干涉其内部事务。钱天敦目前的主要精力都放在战后与朝鲜的军事合作项目上,实在没有太多时间去管理这几处新开的工地。话说回来,作为军中高级将领,这些民政事务也的确超出了他的管辖范围,所以即便是符力主动来请示工作,他也不打算出手干涉这些项目的具体安排。而且在钱天敦看来,发生在盐场工地的这点小冲突也实在不算什么大事,符力的反应有点太激烈了。 两国产业合作计划中兴建的这几处生产基地并不是完全由海汉出资开发,朝鲜方面也以官方名义砸了不少钱进来,不过这主要是为了方便行事,实际出资者一多半都是朝鲜国的权贵富商。而日后这些地方投产经营所获的利润,自然也会按照出资份额分给这些隐形股东。工地上民工与监工之间的利益冲突,本质上还是朝鲜国内存在的阶级矛盾,只是在海汉工地这个特定环境下暴露出来而已。 既然这是朝鲜的内部矛盾,钱天敦并不希望符力采取直接干涉的手段,海汉目前与朝鲜的外交关系正处于飞速发展阶段,胜利堡也有长期规划要将朝鲜大同江下游流域打造成海汉在这一地区的重工业基地,对海汉来说维持与朝鲜的稳定关系是当下的头等要务。 。 正文 第1862章 前程似锦 高桥南的话带有极强的暗示,但又没有说得太明白,安道石隐隐感觉到这可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心跳也随之而加快了。他虽然在之前的抗清战争收尾阶段曾与高桥南指挥的部队协同行动,但还真没有被这么指名点姓地留下来训话的经历。能够因为军事素质出众而被高桥南这个级别的海汉将领所看中,对安道石这样的朝鲜军人来说,已经可以算是一种莫大的荣誉了。 便听高桥南接着说道“我军准备提供给贵方数个留学深造的名额,人员就从目前在大同江基地首选的朝鲜军人中进行选拔。但相信你们也知道,因为名额有限,所以有些身份背景特殊的人就会优先入选,而在场的诸位想争取到这样的名额,就会有一定的难度。” 安道石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左右环顾一番,见其他人也在如此这般互相打量。其中有他认识的几个人,的确也是与他一样的平民出身,看样子高桥南点名将他们留下的原因,似乎也不仅仅只是看中了他们的军事素质而已。 “如果对此不感兴趣的人,那现在就可以离开了。”高桥南一边观察众人反应一边说道“此事全凭自愿,我们不会勉强任何人。但选择继续留下的人,我希望每个人都能管好自己的嘴!” 安道石心知既然是海汉这边挑选了他们这些人作为考察对象,那么对于最终是否入选肯定还设有其他条件,而这些条件显然不宜在公开场合宣布出来。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高桥南的话带有极强的暗示,但又没有说得太明白,安道石隐隐感觉到这可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心跳也随之而加快了。他虽然在之前的抗清战争收尾阶段曾与高桥南指挥的部队协同行动,但还真没有被这么指名点姓地留下来训话的经历。能够因为军事素质出众而被高桥南这个级别的海汉将领所看中,对安道石这样的朝鲜军人来说,已经可以算是一种莫大的荣誉了。 便听高桥南接着说道“我军准备提供给贵方数个留学深造的名额,人员就从目前在大同江基地首选的朝鲜军人中进行选拔。但相信你们也知道,因为名额有限,所以有些身份背景特殊的人就会优先入选,而在场的诸位想争取到这样的名额,就会有一定的难度。” 安道石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左右环顾一番,见其他人也在如此这般互相打量。其中有他认识的几个人,的确也是与他一样的平民出身,看样子高桥南点名将他们留下的原因,似乎也不仅仅只是看中了他们的军事素质而已。 “如果对此不感兴趣的人,那现在就可以离开了。”高桥南一边观察众人反应一边说道“此事全凭自愿,我们不会勉强任何人。但选择继续留下的人,我希望每个人都能管好自己的嘴!” 安道石心知既然是海汉这边挑选了他们这些人作为考察对象,那么对于最终是否入选肯定还设有其他条件,而这些条件显然不宜在公开场合宣布出来。高桥南的话带有极强的暗示,但又没有说得太明白,安道石隐隐感觉到这可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心跳也随之而加快了。他虽然在之前的抗清战争收尾阶段曾与高桥南指挥的部队协同行动,但还真没有被这么指名点姓地留下来训话的经历。能够因为军事素质出众而被高桥南这个级别的海汉将领所看中,对安道石这样的朝鲜军人来说,已经可以算是一种莫大的荣誉了。 便听高桥南接着说道“我军准备提供给贵方数个留学深造的名额,人员就从目前在大同江基地首选的朝鲜军人中进行选拔。但相信你们也知道,因为名额有限,所以有些身份背景特殊的人就会优先入选,而在场的诸位想争取到这样的名额,就会有一定的难度。” 安道石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左右环顾一番,见其他人也在如此这般互相打量。其中有他认识的几个人,的确也是与他一样的平民出身,看样子高桥南点名将他们留下的原因,似乎也不仅仅只是看中了他们的军事素质而已。 “如果对此不感兴趣的人,那现在就可以离开了。”高桥南一边观察众人反应一边说道“此事全凭自愿,我们不会勉强任何人。但选择继续留下的人,我希望每个人都能管好自己的嘴!” 安道石心知既然是海汉这边挑选了他们这些人作为考察对象,那么对于最终是否入选肯定还设有其他条件,而这些条件显然不宜在公开场合宣布出来。高桥南的话带有极强的暗示,但又没有说得太明白,安道石隐隐感觉到这可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心跳也随之而加快了。他虽然在之前的抗清战争收尾阶段曾与高桥南指挥的部队协同行动,但还真没有被这么指名点姓地留下来训话的经历。能够因为军事素质出众而被高桥南这个级别的海汉将领所看中,对安道石这样的朝鲜军人来说,已经可以算是一种莫大的荣誉了。 便听高桥南接着说道“我军准备提供给贵方数个留学深造的名额,人员就从目前在大同江基地首选的朝鲜军人中进行选拔。但相信你们也知道,因为名额有限,所以有些身份背景特殊的人就会优先入选,而在场的诸位想争取到这样的名额,就会有一定的难度。” 安道石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左右环顾一番,见其他人也在如此这般互相打量。其中有他认识的几个人,的确也是与他一样的平民出身,看样子高桥南点名将他们留下的原因,似乎也不仅仅只是看中了他们的军事素质而已。 “如果对此不感兴趣的人,那现在就可以离开了。”高桥南一边观察众人反应一边说道“此事全凭自愿,我们不会勉强任何人。但选择继续留下的人,我希望每个人都能管好自己的嘴!” 安道石心知既然是海汉这边挑选了他们这些人作为考察对象,那么对于最终是否入选肯定还设有其他条件,而这些条件显然不宜在公开场合宣布出来。高桥南的话带有极强的暗示,但又没有说得太明白,安道石隐隐感觉到这可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心跳也随之而加快了。他虽然在之前的抗清战争收尾阶段曾与高桥南指挥的部队协同行动,但还真没有被这么指名点姓地留下来训话的经历。能够因为军事素质出众而被高桥南这个级别的海汉将领所看中,对安道石这样的朝鲜军人来说,已经可以算是一种莫大的荣誉了。 便听高桥南接着说道“我军准备提供给贵方数个留学深造的名额,人员就从目前在大同江基地首选的朝鲜军人中进行选拔。但相信你们也知道,因为名额有限,所以有些身份背景特殊的人就会优先入选,而在场的诸位想争取到这样的名额,就会有一定的难度。” 安道石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左右环顾一番,见其他人也在如此这般互相打量。其中有他认识的几个人,的确也是与他一样的平民出身,看样子高桥南点名将他们留下的原因,似乎也不仅仅只是看中了他们的军事素质而已。 “如果对此不感兴趣的人,那现在就可以离开了。”高桥南一边观察众人反应一边说道“此事全凭自愿,我们不会勉强任何人。但选择继续留下的人,我希望每个人都能管好自己的嘴!” 安道石心知既然是海汉这边挑选了他们这些人作为考察对象,那么对于最终是否入选肯定还设有其他条件,而这些条件显然不宜在公开场合宣布出来。高桥南的话带有极强的暗示,但又没有说得太明白,安道石隐隐感觉到这可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心跳也随之而加快了。他虽然在之前的抗清战争收尾阶段曾与高桥南指挥的部队协同行动,但还真没有被这么指名点姓地留下来训话的经历。能够因为军事素质出众而被高桥南这个级别的海汉将领所看中,对安道石这样的朝鲜军人来说,已经可以算是一种莫大的荣誉了。 便听高桥南接着说道“我军准备提供给贵方数个留学深造的名额,人员就从目前在大同江基地首选的朝鲜军人中进行选拔。但相信你们也知道,因为名额有限,所以有些身份背景特殊的人就会优先入选,而在场的诸位想争取到这样的名额,就会有一定的难度。” 安道石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左右环顾一番,见其他人也在如此这般互相打量。其中有他认识的几个人,的确也是与他一样的平民出身,看样子高桥南点名将他们留下的原因,似乎也不仅仅只是看中了他们的军事素质而已。 “如果对此不感兴趣的人,那现在就可以离开了。”高桥南一边观察众人反应一边说道“此事全凭自愿,我们不会勉强任何人。但选择继续留下的人,我希望每个人都能管好自己的嘴!” 安道石心知既然是海汉这边挑选了他们这些人作为考察对象,那么对于最终是否入选肯定还设有其他条件,而这些条件显然不宜在公开场合宣布出来。高桥南的话带有极强的暗示,但又没有说得太明白,安道石隐隐感觉到这可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心跳也随之而加快了。他虽然在之前的抗清战争收尾阶段曾与高桥南指挥的部队协同行动,但还真没有被这么指名点姓地留下来训话的经历。能够因为军事素质出众而被高桥南这个级别的海汉将领所看中,对安道石这样的朝鲜军人来说,已经可以算是一种莫大的荣誉了。 便听高桥南接着说道“我军准备提供给贵方数个留学深造的名额,人员就从目前在大同江基地首选的朝鲜军人中进行选拔。但相信你们也知道,因为名额有限,所以有些身份背景特殊的人就会优先入选,而在场的诸位想争取到这样的名额,就会有一定的难度。” 安道石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左右环顾一番,见其他人也在如此这般互相打量。其中有他认识的几个人,的确也是与他一样的平民出身,看样子高桥南点名将他们留下的原因,似乎也不仅仅只是看中了他们的军事素质而已。 “如果对此不感兴趣的人,那现在就可以离开了。”高桥南一边观察众人反应一边说道“此事全凭自愿,我们不会勉强任何人。但选择继续留下的人,我希望每个人都能管好自己的嘴!” 安道石心知既然是海汉这边挑选了他们这些人作为考察对象,那么对于最终是否入选肯定还设有其他条件,而这些条件显然不宜在公开场合宣布出来。高桥南的话带有极强的暗示,但又没有说得太明白,安道石隐隐感觉到这可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心跳也随之而加快了。他虽然在之前的抗清战争收尾阶段曾与高桥南指挥的部队协同行动,但还真没有被这么指名点姓地留下来训话的经历。能够因为军事素质出众而被高桥南这个级别的海汉将领所看中,对安道石这样的朝鲜军人来说,已经可以算是一种莫大的荣誉了。 便听高桥南接着说道“我军准备提供给贵方数个留学深造的名额,人员就从目前在大同江基地首选的朝鲜军人中进行选拔。但相信你们也知道,因为名额有限,所以有些身份背景特殊的人就会优先入选,而在场的诸位想争取到这样的名额,就会有一定的难度。” 安道石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左右环顾一番,见其他人也在如此这般互相打量。其中有他认识的几个人,的确也是与他一样的平民出身,看样子高桥南点名将他们留下的原因,似乎也不仅仅只是看中了他们的军事素质而已。 。 正文 第1863章 王子的兴趣 对于朝鲜军人来说,能够争取到去海汉国留学深造的机会,就意味着自己的履历可以由此写上鲜亮的一笔,日后回国被分配到新军中掌兵的机会也会因此而大增。但包括军官在内的两千名受训新军当中,最终只有大约不到二十个人能够入选,竞争强度可以说是百里挑一了。再考虑到这两千人本身就是已经经过了一次朝鲜军方的内部选拔,入选者的确都算是朝鲜军中的精锐了。 当然了,所谓精锐并不仅仅只是安道石这种单兵军事素质出众的军人,那些身份背景出众的“保送人员”也同样算是精锐,毕竟他们的家族也是海汉会设法进行拉拢的对象。但由海汉主动提议的最具背景的留学人员,却一直没有最终确定是否会接受这个安排。 在八月进行的两国高层磋商中,海汉军方便向朝鲜国王提出了建议,派出一位或多位王子到海汉留学。为了避免朝鲜人将此建议当作是索要人质,当时还特地向其强调了这是自主选择,并非强制手段。朝鲜当下虽未拒绝,但也一直没有对此作出进一步的表态。 三位朝鲜王子中的老三尚还年幼,理论上不宜被选作出国留学的人选,所以海汉此举的最主要目标也就是老大李和老二李两个人。鉴于这两人分别是朝鲜王位的第一第二顺位继承人,国王不太可能将两人同时送到国外,所以这也就是一个二选一的选择题。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朝鲜军人来说,能够争取到去海汉国留学深造的机会,就意味着自己的履历可以由此写上鲜亮的一笔,日后回国被分配到新军中掌兵的机会也会因此而大增。但包括军官在内的两千名受训新军当中,最终只有大约不到二十个人能够入选,竞争强度可以说是百里挑一了。再考虑到这两千人本身就是已经经过了一次朝鲜军方的内部选拔,入选者的确都算是朝鲜军中的精锐了。 当然了,所谓精锐并不仅仅只是安道石这种单兵军事素质出众的军人,那些身份背景出众的“保送人员”也同样算是精锐,毕竟他们的家族也是海汉会设法进行拉拢的对象。但由海汉主动提议的最具背景的留学人员,却一直没有最终确定是否会接受这个安排。 在八月进行的两国高层磋商中,海汉军方便向朝鲜国王提出了建议,派出一位或多位王子到海汉留学。为了避免朝鲜人将此建议当作是索要人质,当时还特地向其强调了这是自主选择,并非强制手段。朝鲜当下虽未拒绝,但也一直没有对此作出进一步的表态。 三位朝鲜王子中的老三尚还年幼,理论上不宜被选作出国留学的人选,所以海汉此举的最主要目标也就是老大李和老二李两个人。鉴于这两人分别是朝鲜王位的第一第二顺位继承人,国王不太可能将两人同时送到国外,所以这也就是一个二选一的选择题。 对于朝鲜军人来说,能够争取到去海汉国留学深造的机会,就意味着自己的履历可以由此写上鲜亮的一笔,日后回国被分配到新军中掌兵的机会也会因此而大增。但包括军官在内的两千名受训新军当中,最终只有大约不到二十个人能够入选,竞争强度可以说是百里挑一了。再考虑到这两千人本身就是已经经过了一次朝鲜军方的内部选拔,入选者的确都算是朝鲜军中的精锐了。 当然了,所谓精锐并不仅仅只是安道石这种单兵军事素质出众的军人,那些身份背景出众的“保送人员”也同样算是精锐,毕竟他们的家族也是海汉会设法进行拉拢的对象。但由海汉主动提议的最具背景的留学人员,却一直没有最终确定是否会接受这个安排。 在八月进行的两国高层磋商中,海汉军方便向朝鲜国王提出了建议,派出一位或多位王子到海汉留学。为了避免朝鲜人将此建议当作是索要人质,当时还特地向其强调了这是自主选择,并非强制手段。朝鲜当下虽未拒绝,但也一直没有对此作出进一步的表态。 三位朝鲜王子中的老三尚还年幼,理论上不宜被选作出国留学的人选,所以海汉此举的最主要目标也就是老大李和老二李两个人。鉴于这两人分别是朝鲜王位的第一第二顺位继承人,国王不太可能将两人同时送到国外,所以这也就是一个二选一的选择题。 对于朝鲜军人来说,能够争取到去海汉国留学深造的机会,就意味着自己的履历可以由此写上鲜亮的一笔,日后回国被分配到新军中掌兵的机会也会因此而大增。但包括军官在内的两千名受训新军当中,最终只有大约不到二十个人能够入选,竞争强度可以说是百里挑一了。再考虑到这两千人本身就是已经经过了一次朝鲜军方的内部选拔,入选者的确都算是朝鲜军中的精锐了。 当然了,所谓精锐并不仅仅只是安道石这种单兵军事素质出众的军人,那些身份背景出众的“保送人员”也同样算是精锐,毕竟他们的家族也是海汉会设法进行拉拢的对象。但由海汉主动提议的最具背景的留学人员,却一直没有最终确定是否会接受这个安排。 在八月进行的两国高层磋商中,海汉军方便向朝鲜国王提出了建议,派出一位或多位王子到海汉留学。为了避免朝鲜人将此建议当作是索要人质,当时还特地向其强调了这是自主选择,并非强制手段。朝鲜当下虽未拒绝,但也一直没有对此作出进一步的表态。 三位朝鲜王子中的老三尚还年幼,理论上不宜被选作出国留学的人选,所以海汉此举的最主要目标也就是老大李和老二李两个人。鉴于这两人分别是朝鲜王位的第一第二顺位继承人,国王不太可能将两人同时送到国外,所以这也就是一个二选一的选择题。 对于朝鲜军人来说,能够争取到去海汉国留学深造的机会,就意味着自己的履历可以由此写上鲜亮的一笔,日后回国被分配到新军中掌兵的机会也会因此而大增。但包括军官在内的两千名受训新军当中,最终只有大约不到二十个人能够入选,竞争强度可以说是百里挑一了。再考虑到这两千人本身就是已经经过了一次朝鲜军方的内部选拔,入选者的确都算是朝鲜军中的精锐了。 当然了,所谓精锐并不仅仅只是安道石这种单兵军事素质出众的军人,那些身份背景出众的“保送人员”也同样算是精锐,毕竟他们的家族也是海汉会设法进行拉拢的对象。但由海汉主动提议的最具背景的留学人员,却一直没有最终确定是否会接受这个安排。 在八月进行的两国高层磋商中,海汉军方便向朝鲜国王提出了建议,派出一位或多位王子到海汉留学。为了避免朝鲜人将此建议当作是索要人质,当时还特地向其强调了这是自主选择,并非强制手段。朝鲜当下虽未拒绝,但也一直没有对此作出进一步的表态。 三位朝鲜王子中的老三尚还年幼,理论上不宜被选作出国留学的人选,所以海汉此举的最主要目标也就是老大李和老二李两个人。鉴于这两人分别是朝鲜王位的第一第二顺位继承人,国王不太可能将两人同时送到国外,所以这也就是一个二选一的选择题。 对于朝鲜军人来说,能够争取到去海汉国留学深造的机会,就意味着自己的履历可以由此写上鲜亮的一笔,日后回国被分配到新军中掌兵的机会也会因此而大增。但包括军官在内的两千名受训新军当中,最终只有大约不到二十个人能够入选,竞争强度可以说是百里挑一了。再考虑到这两千人本身就是已经经过了一次朝鲜军方的内部选拔,入选者的确都算是朝鲜军中的精锐了。 当然了,所谓精锐并不仅仅只是安道石这种单兵军事素质出众的军人,那些身份背景出众的“保送人员”也同样算是精锐,毕竟他们的家族也是海汉会设法进行拉拢的对象。但由海汉主动提议的最具背景的留学人员,却一直没有最终确定是否会接受这个安排。 在八月进行的两国高层磋商中,海汉军方便向朝鲜国王提出了建议,派出一位或多位王子到海汉留学。为了避免朝鲜人将此建议当作是索要人质,当时还特地向其强调了这是自主选择,并非强制手段。朝鲜当下虽未拒绝,但也一直没有对此作出进一步的表态。 三位朝鲜王子中的老三尚还年幼,理论上不宜被选作出国留学的人选,所以海汉此举的最主要目标也就是老大李和老二李两个人。鉴于这两人分别是朝鲜王位的第一第二顺位继承人,国王不太可能将两人同时送到国外,所以这也就是一个二选一的选择题。 对于朝鲜军人来说,能够争取到去海汉国留学深造的机会,就意味着自己的履历可以由此写上鲜亮的一笔,日后回国被分配到新军中掌兵的机会也会因此而大增。但包括军官在内的两千名受训新军当中,最终只有大约不到二十个人能够入选,竞争强度可以说是百里挑一了。再考虑到这两千人本身就是已经经过了一次朝鲜军方的内部选拔,入选者的确都算是朝鲜军中的精锐了。 当然了,所谓精锐并不仅仅只是安道石这种单兵军事素质出众的军人,那些身份背景出众的“保送人员”也同样算是精锐,毕竟他们的家族也是海汉会设法进行拉拢的对象。但由海汉主动提议的最具背景的留学人员,却一直没有最终确定是否会接受这个安排。 在八月进行的两国高层磋商中,海汉军方便向朝鲜国王提出了建议,派出一位或多位王子到海汉留学。为了避免朝鲜人将此建议当作是索要人质,当时还特地向其强调了这是自主选择,并非强制手段。朝鲜当下虽未拒绝,但也一直没有对此作出进一步的表态。 三位朝鲜王子中的老三尚还年幼,理论上不宜被选作出国留学的人选,所以海汉此举的最主要目标也就是老大李和老二李两个人。鉴于这两人分别是朝鲜王位的第一第二顺位继承人,国王不太可能将两人同时送到国外,所以这也就是一个二选一的选择题。 对于朝鲜军人来说,能够争取到去海汉国留学深造的机会,就意味着自己的履历可以由此写上鲜亮的一笔,日后回国被分配到新军中掌兵的机会也会因此而大增。但包括军官在内的两千名受训新军当中,最终只有大约不到二十个人能够入选,竞争强度可以说是百里挑一了。再考虑到这两千人本身就是已经经过了一次朝鲜军方的内部选拔,入选者的确都算是朝鲜军中的精锐了。 当然了,所谓精锐并不仅仅只是安道石这种单兵军事素质出众的军人,那些身份背景出众的“保送人员”也同样算是精锐,毕竟他们的家族也是海汉会设法进行拉拢的对象。但由海汉主动提议的最具背景的留学人员,却一直没有最终确定是否会接受这个安排。 在八月进行的两国高层磋商中,海汉军方便向朝鲜国王提出了建议,派出一位或多位王子到海汉留学。为了避免朝鲜人将此建议当作是索要人质,当时还特地向其强调了这是自主选择,并非强制手段。朝鲜当下虽未拒绝,但也一直没有对此作出进一步的表态。 三位朝鲜王子中的老三尚还年幼,理论上不宜被选作出国留学的人选,所以海汉此举的最主要目标也就是老大李和老二李两个人。 正文 第1864章 差距所在 海汉的对外军火贸易已经执行了近十年时间,从最早的时候向安南出售冷兵器和盔甲,到后来成批向外国出口火枪火炮,再到如今对部分国家援建兵工厂,转让一些旧式装备的生产技术,看似武器出口管制越来越开放,但其实一直都贯彻着一个原则,那就是有可能对海汉产生真正威胁的武器和技术都概不出售。能卖给外国的武器装备,与海汉军自家所使用的型号都保持着明显的差距,以确保海汉的武力优势不会因此而动摇。 关于这一点,朝鲜人其实也很清楚,所以王汤姆在面对两位王子和三位判书的时候并没有刻意进行隐瞒。当然了,他这么坦诚地把军火贸易的内情告知对方,多少也是有一点炫耀的成分在其中。 “老钱,你给我们的贵宾展示一下这步枪的威力吧!” 钱天敦点点头从王汤姆手中接过步枪,举枪瞄准了远处的靶子。今天这个射击比赛原本的主要目的就是追求场面热闹,所以靶子只放在十丈开外,而且是面积不算太小的半身靶,以确保朝鲜军人用火绳枪也能有比较好的命中率。这些靶子都是铁板制成,子弹打上去便会有响动,正适合用来展示武器性能。 钱天敦在这种距离上打靶自然不是问题,虽然这支枪他并未用过,但所有步枪在发放给士兵之后也都经过校***准度一般都不会差。钱天敦瞄准之后扣动扳机,果然枪响靶响,再射再响,一连七发,全部命中靶子。 围观的这些朝鲜高层最惊讶的倒不是钱天敦的枪法精准,毕竟这种先进武器都是海汉人制造出来的,运用纯熟倒也不足为怪,但这开火频率实在颠覆了他们对火枪这种武器的固有印象。只看到钱天敦打完一枪之后拉动枪栓上膛的动作,便立刻可以打出第二发子弹,这种所谓的海汉连珠枪果然厉害,先前王汤姆说这种枪开火速度是火绳枪十倍以上,果然并非在吹牛。 待钱天敦打完之后,王汤姆带头鼓掌道:“宝刀不老!枪法还是这么厉害!” 钱天敦笑道:“还好我最近闲下来练了练枪,不然今天可就在贵宾面前丢脸了!” 围观的这几名朝鲜权贵自然很识趣地立刻吹捧了一番钱天敦的枪法,两位王子又有些跃跃欲试,但这次海汉将领却没有立刻招呼他们试射这种新式步枪,而是将话题回到了武器贸易上。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的对外军火贸易已经执行了近十年时间,从最早的时候向安南出售冷兵器和盔甲,到后来成批向外国出口火枪火炮,再到如今对部分国家援建兵工厂,转让一些旧式装备的生产技术,看似武器出口管制越来越开放,但其实一直都贯彻着一个原则,那就是有可能对海汉产生真正威胁的武器和技术都概不出售。能卖给外国的武器装备,与海汉军自家所使用的型号都保持着明显的差距,以确保海汉的武力优势不会因此而动摇。 关于这一点,朝鲜人其实也很清楚,所以王汤姆在面对两位王子和三位判书的时候并没有刻意进行隐瞒。当然了,他这么坦诚地把军火贸易的内情告知对方,多少也是有一点炫耀的成分在其中。 “老钱,你给我们的贵宾展示一下这步枪的威力吧!” 钱天敦点点头从王汤姆手中接过步枪,举枪瞄准了远处的靶子。今天这个射击比赛原本的主要目的就是追求场面热闹,所以靶子只放在十丈开外,而且是面积不算太小的半身靶,以确保朝鲜军人用火绳枪也能有比较好的命中率。这些靶子都是铁板制成,子弹打上去便会有响动,正适合用来展示武器性能。 钱天敦在这种距离上打靶自然不是问题,虽然这支枪他并未用过,但所有步枪在发放给士兵之后也都经过校***准度一般都不会差。钱天敦瞄准之后扣动扳机,果然枪响靶响,再射再响,一连七发,全部命中靶子。 围观的这些朝鲜高层最惊讶的倒不是钱天敦的枪法精准,毕竟这种先进武器都是海汉人制造出来的,运用纯熟倒也不足为怪,但这开火频率实在颠覆了他们对火枪这种武器的固有印象。只看到钱天敦打完一枪之后拉动枪栓上膛的动作,便立刻可以打出第二发子弹,这种所谓的海汉连珠枪果然厉害,先前王汤姆说这种枪开火速度是火绳枪十倍以上,果然并非在吹牛。 待钱天敦打完之后,王汤姆带头鼓掌道:“宝刀不老!枪法还是这么厉害!” 钱天敦笑道:“还好我最近闲下来练了练枪,不然今天可就在贵宾面前丢脸了!” 围观的这几名朝鲜权贵自然很识趣地立刻吹捧了一番钱天敦的枪法,两位王子又有些跃跃欲试,但这次海汉将领却没有立刻招呼他们试射这种新式步枪,而是将话题回到了武器贸易上。 海汉的对外军火贸易已经执行了近十年时间,从最早的时候向安南出售冷兵器和盔甲,到后来成批向外国出口火枪火炮,再到如今对部分国家援建兵工厂,转让一些旧式装备的生产技术,看似武器出口管制越来越开放,但其实一直都贯彻着一个原则,那就是有可能对海汉产生真正威胁的武器和技术都概不出售。能卖给外国的武器装备,与海汉军自家所使用的型号都保持着明显的差距,以确保海汉的武力优势不会因此而动摇。 关于这一点,朝鲜人其实也很清楚,所以王汤姆在面对两位王子和三位判书的时候并没有刻意进行隐瞒。当然了,他这么坦诚地把军火贸易的内情告知对方,多少也是有一点炫耀的成分在其中。 “老钱,你给我们的贵宾展示一下这步枪的威力吧!” 钱天敦点点头从王汤姆手中接过步枪,举枪瞄准了远处的靶子。今天这个射击比赛原本的主要目的就是追求场面热闹,所以靶子只放在十丈开外,而且是面积不算太小的半身靶,以确保朝鲜军人用火绳枪也能有比较好的命中率。这些靶子都是铁板制成,子弹打上去便会有响动,正适合用来展示武器性能。 钱天敦在这种距离上打靶自然不是问题,虽然这支枪他并未用过,但所有步枪在发放给士兵之后也都经过校***准度一般都不会差。钱天敦瞄准之后扣动扳机,果然枪响靶响,再射再响,一连七发,全部命中靶子。 围观的这些朝鲜高层最惊讶的倒不是钱天敦的枪法精准,毕竟这种先进武器都是海汉人制造出来的,运用纯熟倒也不足为怪,但这开火频率实在颠覆了他们对火枪这种武器的固有印象。只看到钱天敦打完一枪之后拉动枪栓上膛的动作,便立刻可以打出第二发子弹,这种所谓的海汉连珠枪果然厉害,先前王汤姆说这种枪开火速度是火绳枪十倍以上,果然并非在吹牛。 待钱天敦打完之后,王汤姆带头鼓掌道:“宝刀不老!枪法还是这么厉害!” 钱天敦笑道:“还好我最近闲下来练了练枪,不然今天可就在贵宾面前丢脸了!” 围观的这几名朝鲜权贵自然很识趣地立刻吹捧了一番钱天敦的枪法,两位王子又有些跃跃欲试,但这次海汉将领却没有立刻招呼他们试射这种新式步枪,而是将话题回到了武器贸易上。 海汉的对外军火贸易已经执行了近十年时间,从最早的时候向安南出售冷兵器和盔甲,到后来成批向外国出口火枪火炮,再到如今对部分国家援建兵工厂,转让一些旧式装备的生产技术,看似武器出口管制越来越开放,但其实一直都贯彻着一个原则,那就是有可能对海汉产生真正威胁的武器和技术都概不出售。能卖给外国的武器装备,与海汉军自家所使用的型号都保持着明显的差距,以确保海汉的武力优势不会因此而动摇。 关于这一点,朝鲜人其实也很清楚,所以王汤姆在面对两位王子和三位判书的时候并没有刻意进行隐瞒。当然了,他这么坦诚地把军火贸易的内情告知对方,多少也是有一点炫耀的成分在其中。 “老钱,你给我们的贵宾展示一下这步枪的威力吧!” 钱天敦点点头从王汤姆手中接过步枪,举枪瞄准了远处的靶子。今天这个射击比赛原本的主要目的就是追求场面热闹,所以靶子只放在十丈开外,而且是面积不算太小的半身靶,以确保朝鲜军人用火绳枪也能有比较好的命中率。这些靶子都是铁板制成,子弹打上去便会有响动,正适合用来展示武器性能。 钱天敦在这种距离上打靶自然不是问题,虽然这支枪他并未用过,但所有步枪在发放给士兵之后也都经过校***准度一般都不会差。钱天敦瞄准之后扣动扳机,果然枪响靶响,再射再响,一连七发,全部命中靶子。 围观的这些朝鲜高层最惊讶的倒不是钱天敦的枪法精准,毕竟这种先进武器都是海汉人制造出来的,运用纯熟倒也不足为怪,但这开火频率实在颠覆了他们对火枪这种武器的固有印象。只看到钱天敦打完一枪之后拉动枪栓上膛的动作,便立刻可以打出第二发子弹,这种所谓的海汉连珠枪果然厉害,先前王汤姆说这种枪开火速度是火绳枪十倍以上,果然并非在吹牛。 待钱天敦打完之后,王汤姆带头鼓掌道:“宝刀不老!枪法还是这么厉害!” 钱天敦笑道:“还好我最近闲下来练了练枪,不然今天可就在贵宾面前丢脸了!” 围观的这几名朝鲜权贵自然很识趣地立刻吹捧了一番钱天敦的枪法,两位王子又有些跃跃欲试,但这次海汉将领却没有立刻招呼他们试射这种新式步枪,而是将话题回到了武器贸易上。 海汉的对外军火贸易已经执行了近十年时间,从最早的时候向安南出售冷兵器和盔甲,到后来成批向外国出口火枪火炮,再到如今对部分国家援建兵工厂,转让一些旧式装备的生产技术,看似武器出口管制越来越开放,但其实一直都贯彻着一个原则,那就是有可能对海汉产生真正威胁的武器和技术都概不出售。能卖给外国的武器装备,与海汉军自家所使用的型号都保持着明显的差距,以确保海汉的武力优势不会因此而动摇。 关于这一点,朝鲜人其实也很清楚,所以王汤姆在面对两位王子和三位判书的时候并没有刻意进行隐瞒。当然了,他这么坦诚地把军火贸易的内情告知对方,多少也是有一点炫耀的成分在其中。 “老钱,你给我们的贵宾展示一下这步枪的威力吧!” 钱天敦点点头从王汤姆手中接过步枪,举枪瞄准了远处的靶子。今天这个射击比赛原本的主要目的就是追求场面热闹,所以靶子只放在十丈开外,而且是面积不算太小的半身靶,以确保朝鲜军人用火绳枪也能有比较好的命中率。这些靶子都是铁板制成,子弹打上去便会有响动,正适合用来展示武器性能。 钱天敦在这种距离上打靶自然不是问题,虽然这支枪他并未用过,但所有步枪在发放给士兵之后也都经过校***准度一般都不会差。钱天敦瞄准之后扣动扳机,果然枪响靶响,再射再响,一连七发,全部命中靶子。 围观的这些朝鲜高层最惊讶的倒不是钱天敦的枪法精准,毕竟这种先进武器都是海汉人制造出来的,运用纯熟倒也不足为怪,但这开火频率实在颠覆了他们对火枪这种武器的固有印象。只看到钱天敦打完一枪之后拉动枪栓上膛的动作,便立刻可以打出第二发子弹,这种所谓的海汉连珠枪果然厉害,先前王汤姆说这种枪开火速度是火绳枪十倍以上,果然并非在吹牛。 正文 第1865章 合适人选 就算一个愿教一个想学,要想真正掌握制造高级武器装备的技术,也不会是朝鲜人想的那么简单。术业有专攻,即便是像王汤姆、钱天敦这样的将领,对于武器制造工艺的了解程度还未必比得了田独兵工厂的某位归化籍技师。而这样的专业技师所掌握的技能也不过只是武器制造过程中的某一个或几个环节之一,要想从头到尾完全学会枪炮的制造技术,就得从基础的数理化开始着手,没个十年八年时间难有大成。 想独当一面负责某种武器的制造甚至是设计工作,这种高级人才在海汉团体内部也就白克思等寥寥几人能做到,就连他们悉心教导多年的几名学徒,距离这个层次也还相差甚远。如果是外国留学生,能花几年时间把制造流程弄明白就算很不错了,但那些制造加工武器的设备和手段可没法照搬回国。所以朝鲜王子的愿望虽然美好,但客观来说基本没有实现的可能,他们或许能花几年时间学会一些相对简单的武器制造工艺,可要以此来提升本国的军事实力,却未必能达到他们预想的效果。 当然了,这其中的内情,王汤姆和钱天敦都不会在此时主动向朝鲜人说破,而且就算说了对方也未必会采信,反而有可能会认为这是故意推诿,不想向他们传授这类专业技能的托辞。既然朝鲜王子对此感兴趣,那就正好用这个项目来吸引他们前往海汉留学。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就算一个愿教一个想学,要想真正掌握制造高级武器装备的技术,也不会是朝鲜人想的那么简单。术业有专攻,即便是像王汤姆、钱天敦这样的将领,对于武器制造工艺的了解程度还未必比得了田独兵工厂的某位归化籍技师。而这样的专业技师所掌握的技能也不过只是武器制造过程中的某一个或几个环节之一,要想从头到尾完全学会枪炮的制造技术,就得从基础的数理化开始着手,没个十年八年时间难有大成。 想独当一面负责某种武器的制造甚至是设计工作,这种高级人才在海汉团体内部也就白克思等寥寥几人能做到,就连他们悉心教导多年的几名学徒,距离这个层次也还相差甚远。如果是外国留学生,能花几年时间把制造流程弄明白就算很不错了,但那些制造加工武器的设备和手段可没法照搬回国。所以朝鲜王子的愿望虽然美好,但客观来说基本没有实现的可能,他们或许能花几年时间学会一些相对简单的武器制造工艺,可要以此来提升本国的军事实力,却未必能达到他们预想的效果。 当然了,这其中的内情,王汤姆和钱天敦都不会在此时主动向朝鲜人说破,而且就算说了对方也未必会采信,反而有可能会认为这是故意推诿,不想向他们传授这类专业技能的托辞。既然朝鲜王子对此感兴趣,那就正好用这个项目来吸引他们前往海汉留学。就算一个愿教一个想学,要想真正掌握制造高级武器装备的技术,也不会是朝鲜人想的那么简单。术业有专攻,即便是像王汤姆、钱天敦这样的将领,对于武器制造工艺的了解程度还未必比得了田独兵工厂的某位归化籍技师。而这样的专业技师所掌握的技能也不过只是武器制造过程中的某一个或几个环节之一,要想从头到尾完全学会枪炮的制造技术,就得从基础的数理化开始着手,没个十年八年时间难有大成。 想独当一面负责某种武器的制造甚至是设计工作,这种高级人才在海汉团体内部也就白克思等寥寥几人能做到,就连他们悉心教导多年的几名学徒,距离这个层次也还相差甚远。如果是外国留学生,能花几年时间把制造流程弄明白就算很不错了,但那些制造加工武器的设备和手段可没法照搬回国。所以朝鲜王子的愿望虽然美好,但客观来说基本没有实现的可能,他们或许能花几年时间学会一些相对简单的武器制造工艺,可要以此来提升本国的军事实力,却未必能达到他们预想的效果。 当然了,这其中的内情,王汤姆和钱天敦都不会在此时主动向朝鲜人说破,而且就算说了对方也未必会采信,反而有可能会认为这是故意推诿,不想向他们传授这类专业技能的托辞。既然朝鲜王子对此感兴趣,那就正好用这个项目来吸引他们前往海汉留学。就算一个愿教一个想学,要想真正掌握制造高级武器装备的技术,也不会是朝鲜人想的那么简单。术业有专攻,即便是像王汤姆、钱天敦这样的将领,对于武器制造工艺的了解程度还未必比得了田独兵工厂的某位归化籍技师。而这样的专业技师所掌握的技能也不过只是武器制造过程中的某一个或几个环节之一,要想从头到尾完全学会枪炮的制造技术,就得从基础的数理化开始着手,没个十年八年时间难有大成。 想独当一面负责某种武器的制造甚至是设计工作,这种高级人才在海汉团体内部也就白克思等寥寥几人能做到,就连他们悉心教导多年的几名学徒,距离这个层次也还相差甚远。如果是外国留学生,能花几年时间把制造流程弄明白就算很不错了,但那些制造加工武器的设备和手段可没法照搬回国。所以朝鲜王子的愿望虽然美好,但客观来说基本没有实现的可能,他们或许能花几年时间学会一些相对简单的武器制造工艺,可要以此来提升本国的军事实力,却未必能达到他们预想的效果。 当然了,这其中的内情,王汤姆和钱天敦都不会在此时主动向朝鲜人说破,而且就算说了对方也未必会采信,反而有可能会认为这是故意推诿,不想向他们传授这类专业技能的托辞。既然朝鲜王子对此感兴趣,那就正好用这个项目来吸引他们前往海汉留学。就算一个愿教一个想学,要想真正掌握制造高级武器装备的技术,也不会是朝鲜人想的那么简单。术业有专攻,即便是像王汤姆、钱天敦这样的将领,对于武器制造工艺的了解程度还未必比得了田独兵工厂的某位归化籍技师。而这样的专业技师所掌握的技能也不过只是武器制造过程中的某一个或几个环节之一,要想从头到尾完全学会枪炮的制造技术,就得从基础的数理化开始着手,没个十年八年时间难有大成。 想独当一面负责某种武器的制造甚至是设计工作,这种高级人才在海汉团体内部也就白克思等寥寥几人能做到,就连他们悉心教导多年的几名学徒,距离这个层次也还相差甚远。如果是外国留学生,能花几年时间把制造流程弄明白就算很不错了,但那些制造加工武器的设备和手段可没法照搬回国。所以朝鲜王子的愿望虽然美好,但客观来说基本没有实现的可能,他们或许能花几年时间学会一些相对简单的武器制造工艺,可要以此来提升本国的军事实力,却未必能达到他们预想的效果。 当然了,这其中的内情,王汤姆和钱天敦都不会在此时主动向朝鲜人说破,而且就算说了对方也未必会采信,反而有可能会认为这是故意推诿,不想向他们传授这类专业技能的托辞。既然朝鲜王子对此感兴趣,那就正好用这个项目来吸引他们前往海汉留学。就算一个愿教一个想学,要想真正掌握制造高级武器装备的技术,也不会是朝鲜人想的那么简单。术业有专攻,即便是像王汤姆、钱天敦这样的将领,对于武器制造工艺的了解程度还未必比得了田独兵工厂的某位归化籍技师。而这样的专业技师所掌握的技能也不过只是武器制造过程中的某一个或几个环节之一,要想从头到尾完全学会枪炮的制造技术,就得从基础的数理化开始着手,没个十年八年时间难有大成。 想独当一面负责某种武器的制造甚至是设计工作,这种高级人才在海汉团体内部也就白克思等寥寥几人能做到,就连他们悉心教导多年的几名学徒,距离这个层次也还相差甚远。如果是外国留学生,能花几年时间把制造流程弄明白就算很不错了,但那些制造加工武器的设备和手段可没法照搬回国。所以朝鲜王子的愿望虽然美好,但客观来说基本没有实现的可能,他们或许能花几年时间学会一些相对简单的武器制造工艺,可要以此来提升本国的军事实力,却未必能达到他们预想的效果。 当然了,这其中的内情,王汤姆和钱天敦都不会在此时主动向朝鲜人说破,而且就算说了对方也未必会采信,反而有可能会认为这是故意推诿,不想向他们传授这类专业技能的托辞。既然朝鲜王子对此感兴趣,那就正好用这个项目来吸引他们前往海汉留学。就算一个愿教一个想学,要想真正掌握制造高级武器装备的技术,也不会是朝鲜人想的那么简单。术业有专攻,即便是像王汤姆、钱天敦这样的将领,对于武器制造工艺的了解程度还未必比得了田独兵工厂的某位归化籍技师。而这样的专业技师所掌握的技能也不过只是武器制造过程中的某一个或几个环节之一,要想从头到尾完全学会枪炮的制造技术,就得从基础的数理化开始着手,没个十年八年时间难有大成。 想独当一面负责某种武器的制造甚至是设计工作,这种高级人才在海汉团体内部也就白克思等寥寥几人能做到,就连他们悉心教导多年的几名学徒,距离这个层次也还相差甚远。如果是外国留学生,能花几年时间把制造流程弄明白就算很不错了,但那些制造加工武器的设备和手段可没法照搬回国。所以朝鲜王子的愿望虽然美好,但客观来说基本没有实现的可能,他们或许能花几年时间学会一些相对简单的武器制造工艺,可要以此来提升本国的军事实力,却未必能达到他们预想的效果。 当然了,这其中的内情,王汤姆和钱天敦都不会在此时主动向朝鲜人说破,而且就算说了对方也未必会采信,反而有可能会认为这是故意推诿,不想向他们传授这类专业技能的托辞。既然朝鲜王子对此感兴趣,那就正好用这个项目来吸引他们前往海汉留学。就算一个愿教一个想学,要想真正掌握制造高级武器装备的技术,也不会是朝鲜人想的那么简单。术业有专攻,即便是像王汤姆、钱天敦这样的将领,对于武器制造工艺的了解程度还未必比得了田独兵工厂的某位归化籍技师。而这样的专业技师所掌握的技能也不过只是武器制造过程中的某一个或几个环节之一,要想从头到尾完全学会枪炮的制造技术,就得从基础的数理化开始着手,没个十年八年时间难有大成。 想独当一面负责某种武器的制造甚至是设计工作,这种高级人才在海汉团体内部也就白克思等寥寥几人能做到,就连他们悉心教导多年的几名学徒,距离这个层次也还相差甚远。如果是外国留学生,能花几年时间把制造流程弄明白就算很不错了,但那些制造加工武器的设备和手段可没法照搬回国。所以朝鲜王子的愿望虽然美好,但客观来说基本没有实现的可能,他们或许能花几年时间学会一些相对简单的武器制造工艺,可要以此来提升本国的军事实力,却未必能达到他们预想的效果。 当然了,这其中的内情,王汤姆和钱天敦都不会在此时主动向朝鲜人说破,而且就算说了对方也未必会采信,反而有可能会认为这是故意推诿,不想向他们传授这类专业技能的托辞。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正文 第1866章 落后就要挨打 对国王李来说,其实并不介意把儿子送到海汉国去留学,毕竟这无论是对其个人成长还是国家发展都有不小的益处。但他这两个儿子虽各有所长,却因为客观环境的原因而无法一起送出去,只能选择其中一人。手心手背都是肉,该送谁又该留谁,不免就让他一直举棋不定了。 但李的犹豫不决对于大臣们来说就不免出现了别的解读,特别是像金尚宪这种早就选择了世子的高官,一开始自然更希望国王把老二李派出去留学,让世子留在国内辅政,以降低两位王子之间的竞争程度,巩固世子的政治地位。 金尚宪很清楚二王子李身后也有以崔鸣吉为首的一派官员撑腰,这些官员倒未必是想挑拨兄弟俩争夺王位继承权,多半也只是一种长期的政治投资而已。但如果宫中形势真的出现变化,让凤林大君有了取而代之的机会,这些官员很可能就会开始蠢蠢欲动了。 于私,金尚宪不希望自己看好的世子在未来受到竞争者的挑战,于公,他也不想未来的朝鲜因为下一代统治者争夺继位权而发生动乱。但在与海汉作过一段时间的深入接触之后,金尚宪也对自己之前的想法产生了动摇,即送二王子李出去留学是否真的有利于巩固世子的地位。 从军方十分积极地操作军官留学一事便可以看出来,到海汉镀金已经成为了一些人寻求快速晋升的捷径,留学名单上的不少人都有着不可忽视的出身背景。而如果某位王子被派往三亚留学,那么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期内就会与这些被朝鲜寄予厚望的青壮军官们朝夕相处,只要稍稍用心一点就不难将这些人团结到其周围。 那么问题就来了,倾尽朝鲜资源打造的这支新军,其骨干军官几乎都会被派往海汉留学,如果几年之后王位继承人的人选出现了争议,军官们肯定会更倾向于这位去过海汉留学,与他们有共同经历和思想的王子。如果这位王子由此获得了新军的支持,几乎就等同于得到了军方的背书,这在未来的王位争夺中无疑就会具备极大的优势。 虽说朝鲜是文人治军的体制,但这种看似稳定的制度所造成的军队战斗力低下的弊端,在历年的战事中也逐渐暴露无遗,国王打造新军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逐步改变这种现状,所以新军今后将直接向国王效忠,不受兵曹衙门的管制。这样一来,这支武装力量也就变成了一个独立的特殊存在,如果新军选择了支持某位王位继承人,就极有可能在王位交接前后造成朝鲜政局的剧烈动荡。 如果二王子李被派去海汉留学,然后在此期间拉拢了新军的骨干军官,几年之后的状况让金尚宪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到那时候二王子已经从海汉学到了武器制造的技术,再加上新军的战力,以及朝堂上部分官员的投效,这个组合在朝鲜国内肯定无人可及了。至于海汉人到时候会站哪边,这更是不言而喻了。 虽然这些情况目前还仅仅只是金尚宪的臆想和推测,但的确是未来极有可能会发生的状况。所以金尚宪如今也不敢在派哪位王子出国留学一事上给国王提建议,一旦这步走错,今后数年内的朝鲜国内局势发展都极有可能因此而受到不可逆转的影响。 事关重大,金尚宪在这个问题上不敢轻易公开表态,也不希望两位王子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过于积极,以免被海汉人所利用。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李李两兄弟就差没有把“我想留学”四个字直接写到脸上了,而海汉人对此也很是欣喜,便又安排了一系列的活动,让两兄弟在大同江基地多待几天。金尚宪虽然知道海汉人动机不纯,但也知道自己反对无用,只能留下来当陪客。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国王李来说,其实并不介意把儿子送到海汉国去留学,毕竟这无论是对其个人成长还是国家发展都有不小的益处。但他这两个儿子虽各有所长,却因为客观环境的原因而无法一起送出去,只能选择其中一人。手心手背都是肉,该送谁又该留谁,不免就让他一直举棋不定了。 但李的犹豫不决对于大臣们来说就不免出现了别的解读,特别是像金尚宪这种早就选择了世子的高官,一开始自然更希望国王把老二李派出去留学,让世子留在国内辅政,以降低两位王子之间的竞争程度,巩固世子的政治地位。 金尚宪很清楚二王子李身后也有以崔鸣吉为首的一派官员撑腰,这些官员倒未必是想挑拨兄弟俩争夺王位继承权,多半也只是一种长期的政治投资而已。但如果宫中形势真的出现变化,让凤林大君有了取而代之的机会,这些官员很可能就会开始蠢蠢欲动了。 于私,金尚宪不希望自己看好的世子在未来受到竞争者的挑战,于公,他也不想未来的朝鲜因为下一代统治者争夺继位权而发生动乱。但在与海汉作过一段时间的深入接触之后,金尚宪也对自己之前的想法产生了动摇,即送二王子李出去留学是否真的有利于巩固世子的地位。 从军方十分积极地操作军官留学一事便可以看出来,到海汉镀金已经成为了一些人寻求快速晋升的捷径,留学名单上的不少人都有着不可忽视的出身背景。而如果某位王子被派往三亚留学,那么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期内就会与这些被朝鲜寄予厚望的青壮军官们朝夕相处,只要稍稍用心一点就不难将这些人团结到其周围。 那么问题就来了,倾尽朝鲜资源打造的这支新军,其骨干军官几乎都会被派往海汉留学,如果几年之后王位继承人的人选出现了争议,军官们肯定会更倾向于这位去过海汉留学,与他们有共同经历和思想的王子。如果这位王子由此获得了新军的支持,几乎就等同于得到了军方的背书,这在未来的王位争夺中无疑就会具备极大的优势。 虽说朝鲜是文人治军的体制,但这种看似稳定的制度所造成的军队战斗力低下的弊端,在历年的战事中也逐渐暴露无遗,国王打造新军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逐步改变这种现状,所以新军今后将直接向国王效忠,不受兵曹衙门的管制。这样一来,这支武装力量也就变成了一个独立的特殊存在,如果新军选择了支持某位王位继承人,就极有可能在王位交接前后造成朝鲜政局的剧烈动荡。 如果二王子李被派去海汉留学,然后在此期间拉拢了新军的骨干军官,几年之后的状况让金尚宪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到那时候二王子已经从海汉学到了武器制造的技术,再加上新军的战力,以及朝堂上部分官员的投效,这个组合在朝鲜国内肯定无人可及了。至于海汉人到时候会站哪边,这更是不言而喻了。 虽然这些情况目前还仅仅只是金尚宪的臆想和推测,但的确是未来极有可能会发生的状况。所以金尚宪如今也不敢在派哪位王子出国留学一事上给国王提建议,一旦这步走错,今后数年内的朝鲜国内局势发展都极有可能因此而受到不可逆转的影响。 事关重大,金尚宪在这个问题上不敢轻易公开表态,也不希望两位王子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过于积极,以免被海汉人所利用。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李李两兄弟就差没有把“我想留学”四个字直接写到脸上了,而海汉人对此也很是欣喜,便又安排了一系列的活动,让两兄弟在大同江基地多待几天。金尚宪虽然知道海汉人动机不纯,但也知道自己反对无用,只能留下来当陪客。对国王李来说,其实并不介意把儿子送到海汉国去留学,毕竟这无论是对其个人成长还是国家发展都有不小的益处。但他这两个儿子虽各有所长,却因为客观环境的原因而无法一起送出去,只能选择其中一人。手心手背都是肉,该送谁又该留谁,不免就让他一直举棋不定了。 但李的犹豫不决对于大臣们来说就不免出现了别的解读,特别是像金尚宪这种早就选择了世子的高官,一开始自然更希望国王把老二李派出去留学,让世子留在国内辅政,以降低两位王子之间的竞争程度,巩固世子的政治地位。 金尚宪很清楚二王子李身后也有以崔鸣吉为首的一派官员撑腰,这些官员倒未必是想挑拨兄弟俩争夺王位继承权,多半也只是一种长期的政治投资而已。但如果宫中形势真的出现变化,让凤林大君有了取而代之的机会,这些官员很可能就会开始蠢蠢欲动了。 于私,金尚宪不希望自己看好的世子在未来受到竞争者的挑战,于公,他也不想未来的朝鲜因为下一代统治者争夺继位权而发生动乱。但在与海汉作过一段时间的深入接触之后,金尚宪也对自己之前的想法产生了动摇,即送二王子李出去留学是否真的有利于巩固世子的地位。 从军方十分积极地操作军官留学一事便可以看出来,到海汉镀金已经成为了一些人寻求快速晋升的捷径,留学名单上的不少人都有着不可忽视的出身背景。而如果某位王子被派往三亚留学,那么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期内就会与这些被朝鲜寄予厚望的青壮军官们朝夕相处,只要稍稍用心一点就不难将这些人团结到其周围。 那么问题就来了,倾尽朝鲜资源打造的这支新军,其骨干军官几乎都会被派往海汉留学,如果几年之后王位继承人的人选出现了争议,军官们肯定会更倾向于这位去过海汉留学,与他们有共同经历和思想的王子。如果这位王子由此获得了新军的支持,几乎就等同于得到了军方的背书,这在未来的王位争夺中无疑就会具备极大的优势。 虽说朝鲜是文人治军的体制,但这种看似稳定的制度所造成的军队战斗力低下的弊端,在历年的战事中也逐渐暴露无遗,国王打造新军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逐步改变这种现状,所以新军今后将直接向国王效忠,不受兵曹衙门的管制。这样一来,这支武装力量也就变成了一个独立的特殊存在,如果新军选择了支持某位王位继承人,就极有可能在王位交接前后造成朝鲜政局的剧烈动荡。 如果二王子李被派去海汉留学,然后在此期间拉拢了新军的骨干军官,几年之后的状况让金尚宪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到那时候二王子已经从海汉学到了武器制造的技术,再加上新军的战力,以及朝堂上部分官员的投效,这个组合在朝鲜国内肯定无人可及了。至于海汉人到时候会站哪边,这更是不言而喻了。 虽然这些情况目前还仅仅只是金尚宪的臆想和推测,但的确是未来极有可能会发生的状况。所以金尚宪如今也不敢在派哪位王子出国留学一事上给国王提建议,一旦这步走错,今后数年内的朝鲜国内局势发展都极有可能因此而受到不可逆转的影响。 事关重大,金尚宪在这个问题上不敢轻易公开表态,也不希望两位王子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过于积极,以免被海汉人所利用。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李李两兄弟就差没有把“我想留学”四个字直接写到脸上了,而海汉人对此也很是欣喜,便又安排了一系列的活动,让两兄弟在大同江基地多待几天。金尚宪虽然知道海汉人动机不纯,但也知道自己反对无用,只能留下来当陪客。 正文 第1867章 项目拖延 与冷兵器时代有所不同,使用热兵器的新式部队所需的维持费用非常高,其武器装备的造价,日常训练的消耗,战时的物资供应要求,都远远超过了使用冷兵器的部队。即便是以富有著称的海汉,一直以来也只能走精兵路线,难以维持规模太大的常备军。 目前海汉在山东、辽东、朝鲜三地的驻军加在一起,也还不到万人规模。并不是海汉不愿往北方派出更多的部队,实在是兵力有限,调往北方的部队多了,南方很多地方就不免会暴露出防御薄弱的短板。而海汉在北方各控制区的驻军规模,也就堪堪能维持住当下的局面而已,不管是在山东还是辽东方向,有限的驻军兵力都让海汉无法放开手脚去扩大控制区的地盘。 所以尽管在朝鲜战场上取得了大胜,并且一路追击清军到鸭绿江畔,海汉军也还是见好就收,没有尝试趁胜追击打进清国的势力范围。 以海汉的国力尚且只能做到这样的程度,换作在此之前已经被掏空国库的朝鲜,自然这难度就更大了。虽然当下有一系列的产业合作计划可以帮助朝鲜重振经济,但这些产业的大部分收益都会进入海汉的口袋,而朝鲜这边进行战后重建所需的资金实在太多,短时间内能够投入到军事领域的资金仍然十分有限,不太可能对耗资颇大的新军再度进行扩充。李的愿望虽然美好,但一时半会大概是看不到实现的希望了。 当然这种会打击到两位王子积极性的话,王汤姆是不会说出口的,等他们日后对军事领域的了解逐渐增加,也会自行认识到军费这个无底洞的可怕之处。 仅仅只是重步兵连的操练,钱天敦认为还不足以让朝鲜王子一行受到足够大的震撼,所以他还安排了炮兵的射击训练。 这正宗炮兵部队装备的火炮都是从115mm口径起步,比重步兵连那种追求轻便的小口径炮要大多了,炮击的威力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海汉军还专门在靶场里设置了一些竹木构架的工事作为靶子,被击中之后炸裂的效果更具视觉冲击力。 两位王子在隆隆炮声响起之后的表情都有些紧张,不过他们毕竟是贵族出身,即便是胆战心惊也还是坚持在近处看完了这震耳欲聋的炮兵演练。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与冷兵器时代有所不同,使用热兵器的新式部队所需的维持费用非常高,其武器装备的造价,日常训练的消耗,战时的物资供应要求,都远远超过了使用冷兵器的部队。即便是以富有著称的海汉,一直以来也只能走精兵路线,难以维持规模太大的常备军。 目前海汉在山东、辽东、朝鲜三地的驻军加在一起,也还不到万人规模。并不是海汉不愿往北方派出更多的部队,实在是兵力有限,调往北方的部队多了,南方很多地方就不免会暴露出防御薄弱的短板。而海汉在北方各控制区的驻军规模,也就堪堪能维持住当下的局面而已,不管是在山东还是辽东方向,有限的驻军兵力都让海汉无法放开手脚去扩大控制区的地盘。 所以尽管在朝鲜战场上取得了大胜,并且一路追击清军到鸭绿江畔,海汉军也还是见好就收,没有尝试趁胜追击打进清国的势力范围。 以海汉的国力尚且只能做到这样的程度,换作在此之前已经被掏空国库的朝鲜,自然这难度就更大了。虽然当下有一系列的产业合作计划可以帮助朝鲜重振经济,但这些产业的大部分收益都会进入海汉的口袋,而朝鲜这边进行战后重建所需的资金实在太多,短时间内能够投入到军事领域的资金仍然十分有限,不太可能对耗资颇大的新军再度进行扩充。李的愿望虽然美好,但一时半会大概是看不到实现的希望了。 当然这种会打击到两位王子积极性的话,王汤姆是不会说出口的,等他们日后对军事领域的了解逐渐增加,也会自行认识到军费这个无底洞的可怕之处。 仅仅只是重步兵连的操练,钱天敦认为还不足以让朝鲜王子一行受到足够大的震撼,所以他还安排了炮兵的射击训练。 这正宗炮兵部队装备的火炮都是从115mm口径起步,比重步兵连那种追求轻便的小口径炮要大多了,炮击的威力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海汉军还专门在靶场里设置了一些竹木构架的工事作为靶子,被击中之后炸裂的效果更具视觉冲击力。 两位王子在隆隆炮声响起之后的表情都有些紧张,不过他们毕竟是贵族出身,即便是胆战心惊也还是坚持在近处看完了这震耳欲聋的炮兵演练。与冷兵器时代有所不同,使用热兵器的新式部队所需的维持费用非常高,其武器装备的造价,日常训练的消耗,战时的物资供应要求,都远远超过了使用冷兵器的部队。即便是以富有著称的海汉,一直以来也只能走精兵路线,难以维持规模太大的常备军。 目前海汉在山东、辽东、朝鲜三地的驻军加在一起,也还不到万人规模。并不是海汉不愿往北方派出更多的部队,实在是兵力有限,调往北方的部队多了,南方很多地方就不免会暴露出防御薄弱的短板。而海汉在北方各控制区的驻军规模,也就堪堪能维持住当下的局面而已,不管是在山东还是辽东方向,有限的驻军兵力都让海汉无法放开手脚去扩大控制区的地盘。 所以尽管在朝鲜战场上取得了大胜,并且一路追击清军到鸭绿江畔,海汉军也还是见好就收,没有尝试趁胜追击打进清国的势力范围。 以海汉的国力尚且只能做到这样的程度,换作在此之前已经被掏空国库的朝鲜,自然这难度就更大了。虽然当下有一系列的产业合作计划可以帮助朝鲜重振经济,但这些产业的大部分收益都会进入海汉的口袋,而朝鲜这边进行战后重建所需的资金实在太多,短时间内能够投入到军事领域的资金仍然十分有限,不太可能对耗资颇大的新军再度进行扩充。李的愿望虽然美好,但一时半会大概是看不到实现的希望了。 当然这种会打击到两位王子积极性的话,王汤姆是不会说出口的,等他们日后对军事领域的了解逐渐增加,也会自行认识到军费这个无底洞的可怕之处。 仅仅只是重步兵连的操练,钱天敦认为还不足以让朝鲜王子一行受到足够大的震撼,所以他还安排了炮兵的射击训练。 这正宗炮兵部队装备的火炮都是从115mm口径起步,比重步兵连那种追求轻便的小口径炮要大多了,炮击的威力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海汉军还专门在靶场里设置了一些竹木构架的工事作为靶子,被击中之后炸裂的效果更具视觉冲击力。 两位王子在隆隆炮声响起之后的表情都有些紧张,不过他们毕竟是贵族出身,即便是胆战心惊也还是坚持在近处看完了这震耳欲聋的炮兵演练。与冷兵器时代有所不同,使用热兵器的新式部队所需的维持费用非常高,其武器装备的造价,日常训练的消耗,战时的物资供应要求,都远远超过了使用冷兵器的部队。即便是以富有著称的海汉,一直以来也只能走精兵路线,难以维持规模太大的常备军。 目前海汉在山东、辽东、朝鲜三地的驻军加在一起,也还不到万人规模。并不是海汉不愿往北方派出更多的部队,实在是兵力有限,调往北方的部队多了,南方很多地方就不免会暴露出防御薄弱的短板。而海汉在北方各控制区的驻军规模,也就堪堪能维持住当下的局面而已,不管是在山东还是辽东方向,有限的驻军兵力都让海汉无法放开手脚去扩大控制区的地盘。 所以尽管在朝鲜战场上取得了大胜,并且一路追击清军到鸭绿江畔,海汉军也还是见好就收,没有尝试趁胜追击打进清国的势力范围。 以海汉的国力尚且只能做到这样的程度,换作在此之前已经被掏空国库的朝鲜,自然这难度就更大了。虽然当下有一系列的产业合作计划可以帮助朝鲜重振经济,但这些产业的大部分收益都会进入海汉的口袋,而朝鲜这边进行战后重建所需的资金实在太多,短时间内能够投入到军事领域的资金仍然十分有限,不太可能对耗资颇大的新军再度进行扩充。李的愿望虽然美好,但一时半会大概是看不到实现的希望了。 当然这种会打击到两位王子积极性的话,王汤姆是不会说出口的,等他们日后对军事领域的了解逐渐增加,也会自行认识到军费这个无底洞的可怕之处。 仅仅只是重步兵连的操练,钱天敦认为还不足以让朝鲜王子一行受到足够大的震撼,所以他还安排了炮兵的射击训练。 这正宗炮兵部队装备的火炮都是从115mm口径起步,比重步兵连那种追求轻便的小口径炮要大多了,炮击的威力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海汉军还专门在靶场里设置了一些竹木构架的工事作为靶子,被击中之后炸裂的效果更具视觉冲击力。 两位王子在隆隆炮声响起之后的表情都有些紧张,不过他们毕竟是贵族出身,即便是胆战心惊也还是坚持在近处看完了这震耳欲聋的炮兵演练。与冷兵器时代有所不同,使用热兵器的新式部队所需的维持费用非常高,其武器装备的造价,日常训练的消耗,战时的物资供应要求,都远远超过了使用冷兵器的部队。即便是以富有著称的海汉,一直以来也只能走精兵路线,难以维持规模太大的常备军。 目前海汉在山东、辽东、朝鲜三地的驻军加在一起,也还不到万人规模。并不是海汉不愿往北方派出更多的部队,实在是兵力有限,调往北方的部队多了,南方很多地方就不免会暴露出防御薄弱的短板。而海汉在北方各控制区的驻军规模,也就堪堪能维持住当下的局面而已,不管是在山东还是辽东方向,有限的驻军兵力都让海汉无法放开手脚去扩大控制区的地盘。 所以尽管在朝鲜战场上取得了大胜,并且一路追击清军到鸭绿江畔,海汉军也还是见好就收,没有尝试趁胜追击打进清国的势力范围。 以海汉的国力尚且只能做到这样的程度,换作在此之前已经被掏空国库的朝鲜,自然这难度就更大了。虽然当下有一系列的产业合作计划可以帮助朝鲜重振经济,但这些产业的大部分收益都会进入海汉的口袋,而朝鲜这边进行战后重建所需的资金实在太多,短时间内能够投入到军事领域的资金仍然十分有限,不太可能对耗资颇大的新军再度进行扩充。李的愿望虽然美好,但一时半会大概是看不到实现的希望了。 当然这种会打击到两位王子积极性的话,王汤姆是不会说出口的,等他们日后对军事领域的了解逐渐增加,也会自行认识到军费这个无底洞的可怕之处。 仅仅只是重步兵连的操练,钱天敦认为还不足以让朝鲜王子一行受到足够大的震撼,所以他还安排了炮兵的射击训练。 这正宗炮兵部队装备的火炮都是从115mm口径起步,比重步兵连那种追求轻便的小口径炮要大多了,炮击的威力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海汉军还专门在靶场里设置了一些竹木构架的工事作为靶子,被击中之后炸裂的效果更具视觉冲击力。 两位王子在隆隆炮声响起之后的表情都有些紧张,不过他们毕竟是贵族出身,即便是胆战心惊也还是坚持在近处看完了这震耳欲聋的炮兵演练。 正文 第1868章 留学安排 席岛位于大同江入海口西侧海面上,这个岛屿面积大约有十平方公里,原本有一些渔民居住在岛上,不过早先与清国开战期间,为了确保大同江基地的军情不会走漏,整个出海口附近的渔民连同渔船都被强制迁至了大同江以南。由于战后海汉在出海口南北两岸分别开始了铁矿和盐场的建设,因此到目前为止这里也仍然还是属于军事禁区,不允许平民在岛上定居。 而护送李一行的海汉舰队驶出大同江之后,便将席岛作为了第一站的演练目标。考虑到李氏兄弟对海上作战应该不甚了解,王汤姆也就没有安排航海技能方面的展示,而是直接拿出了看家本领,让舰队列战斗队型对一处陡峭的海岸进行了炮轰,以此来展示舰队冠绝东亚的火力输出强度。 即便是事前就知道海汉战舰以火力凶猛而著称,但亲自在舰上体会到开火时的场面又是另一回事了,李氏兄弟看着海岸峭壁上被炮弹轰击炸裂的碎石飞溅,心中都是转过同一个念头:如果在对面与海汉对峙的不是席岛海岸,而是朝鲜水师,那又当如何? 朝鲜水师的主力战船是龟船和板屋船,搭配剑船、猛船等小型作战船只,构成水师舰队。但无论是哪一种战船,过去也从未在战场上面对过海汉海军这样的对手,这种炮火打击强度更是朝鲜战船从设计之初就完全没有考虑过的情况。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席岛位于大同江入海口西侧海面上,这个岛屿面积大约有十平方公里,原本有一些渔民居住在岛上,不过早先与清国开战期间,为了确保大同江基地的军情不会走漏,整个出海口附近的渔民连同渔船都被强制迁至了大同江以南。由于战后海汉在出海口南北两岸分别开始了铁矿和盐场的建设,因此到目前为止这里也仍然还是属于军事禁区,不允许平民在岛上定居。 而护送李一行的海汉舰队驶出大同江之后,便将席岛作为了第一站的演练目标。考虑到李氏兄弟对海上作战应该不甚了解,王汤姆也就没有安排航海技能方面的展示,而是直接拿出了看家本领,让舰队列战斗队型对一处陡峭的海岸进行了炮轰,以此来展示舰队冠绝东亚的火力输出强度。 即便是事前就知道海汉战舰以火力凶猛而著称,但亲自在舰上体会到开火时的场面又是另一回事了,李氏兄弟看着海岸峭壁上被炮弹轰击炸裂的碎石飞溅,心中都是转过同一个念头:如果在对面与海汉对峙的不是席岛海岸,而是朝鲜水师,那又当如何? 朝鲜水师的主力战船是龟船和板屋船,搭配剑船、猛船等小型作战船只,构成水师舰队。但无论是哪一种战船,过去也从未在战场上面对过海汉海军这样的对手,这种炮火打击强度更是朝鲜战船从设计之初就完全没有考虑过的情况。席岛位于大同江入海口西侧海面上,这个岛屿面积大约有十平方公里,原本有一些渔民居住在岛上,不过早先与清国开战期间,为了确保大同江基地的军情不会走漏,整个出海口附近的渔民连同渔船都被强制迁至了大同江以南。由于战后海汉在出海口南北两岸分别开始了铁矿和盐场的建设,因此到目前为止这里也仍然还是属于军事禁区,不允许平民在岛上定居。 而护送李一行的海汉舰队驶出大同江之后,便将席岛作为了第一站的演练目标。考虑到李氏兄弟对海上作战应该不甚了解,王汤姆也就没有安排航海技能方面的展示,而是直接拿出了看家本领,让舰队列战斗队型对一处陡峭的海岸进行了炮轰,以此来展示舰队冠绝东亚的火力输出强度。 即便是事前就知道海汉战舰以火力凶猛而著称,但亲自在舰上体会到开火时的场面又是另一回事了,李氏兄弟看着海岸峭壁上被炮弹轰击炸裂的碎石飞溅,心中都是转过同一个念头:如果在对面与海汉对峙的不是席岛海岸,而是朝鲜水师,那又当如何? 朝鲜水师的主力战船是龟船和板屋船,搭配剑船、猛船等小型作战船只,构成水师舰队。但无论是哪一种战船,过去也从未在战场上面对过海汉海军这样的对手,这种炮火打击强度更是朝鲜战船从设计之初就完全没有考虑过的情况。席岛位于大同江入海口西侧海面上,这个岛屿面积大约有十平方公里,原本有一些渔民居住在岛上,不过早先与清国开战期间,为了确保大同江基地的军情不会走漏,整个出海口附近的渔民连同渔船都被强制迁至了大同江以南。由于战后海汉在出海口南北两岸分别开始了铁矿和盐场的建设,因此到目前为止这里也仍然还是属于军事禁区,不允许平民在岛上定居。 而护送李一行的海汉舰队驶出大同江之后,便将席岛作为了第一站的演练目标。考虑到李氏兄弟对海上作战应该不甚了解,王汤姆也就没有安排航海技能方面的展示,而是直接拿出了看家本领,让舰队列战斗队型对一处陡峭的海岸进行了炮轰,以此来展示舰队冠绝东亚的火力输出强度。 即便是事前就知道海汉战舰以火力凶猛而著称,但亲自在舰上体会到开火时的场面又是另一回事了,李氏兄弟看着海岸峭壁上被炮弹轰击炸裂的碎石飞溅,心中都是转过同一个念头:如果在对面与海汉对峙的不是席岛海岸,而是朝鲜水师,那又当如何? 朝鲜水师的主力战船是龟船和板屋船,搭配剑船、猛船等小型作战船只,构成水师舰队。但无论是哪一种战船,过去也从未在战场上面对过海汉海军这样的对手,这种炮火打击强度更是朝鲜战船从设计之初就完全没有考虑过的情况。席岛位于大同江入海口西侧海面上,这个岛屿面积大约有十平方公里,原本有一些渔民居住在岛上,不过早先与清国开战期间,为了确保大同江基地的军情不会走漏,整个出海口附近的渔民连同渔船都被强制迁至了大同江以南。由于战后海汉在出海口南北两岸分别开始了铁矿和盐场的建设,因此到目前为止这里也仍然还是属于军事禁区,不允许平民在岛上定居。 而护送李一行的海汉舰队驶出大同江之后,便将席岛作为了第一站的演练目标。考虑到李氏兄弟对海上作战应该不甚了解,王汤姆也就没有安排航海技能方面的展示,而是直接拿出了看家本领,让舰队列战斗队型对一处陡峭的海岸进行了炮轰,以此来展示舰队冠绝东亚的火力输出强度。 即便是事前就知道海汉战舰以火力凶猛而著称,但亲自在舰上体会到开火时的场面又是另一回事了,李氏兄弟看着海岸峭壁上被炮弹轰击炸裂的碎石飞溅,心中都是转过同一个念头:如果在对面与海汉对峙的不是席岛海岸,而是朝鲜水师,那又当如何? 朝鲜水师的主力战船是龟船和板屋船,搭配剑船、猛船等小型作战船只,构成水师舰队。但无论是哪一种战船,过去也从未在战场上面对过海汉海军这样的对手,这种炮火打击强度更是朝鲜战船从设计之初就完全没有考虑过的情况。席岛位于大同江入海口西侧海面上,这个岛屿面积大约有十平方公里,原本有一些渔民居住在岛上,不过早先与清国开战期间,为了确保大同江基地的军情不会走漏,整个出海口附近的渔民连同渔船都被强制迁至了大同江以南。由于战后海汉在出海口南北两岸分别开始了铁矿和盐场的建设,因此到目前为止这里也仍然还是属于军事禁区,不允许平民在岛上定居。 而护送李一行的海汉舰队驶出大同江之后,便将席岛作为了第一站的演练目标。考虑到李氏兄弟对海上作战应该不甚了解,王汤姆也就没有安排航海技能方面的展示,而是直接拿出了看家本领,让舰队列战斗队型对一处陡峭的海岸进行了炮轰,以此来展示舰队冠绝东亚的火力输出强度。 即便是事前就知道海汉战舰以火力凶猛而著称,但亲自在舰上体会到开火时的场面又是另一回事了,李氏兄弟看着海岸峭壁上被炮弹轰击炸裂的碎石飞溅,心中都是转过同一个念头:如果在对面与海汉对峙的不是席岛海岸,而是朝鲜水师,那又当如何? 朝鲜水师的主力战船是龟船和板屋船,搭配剑船、猛船等小型作战船只,构成水师舰队。但无论是哪一种战船,过去也从未在战场上面对过海汉海军这样的对手,这种炮火打击强度更是朝鲜战船从设计之初就完全没有考虑过的情况。席岛位于大同江入海口西侧海面上,这个岛屿面积大约有十平方公里,原本有一些渔民居住在岛上,不过早先与清国开战期间,为了确保大同江基地的军情不会走漏,整个出海口附近的渔民连同渔船都被强制迁至了大同江以南。由于战后海汉在出海口南北两岸分别开始了铁矿和盐场的建设,因此到目前为止这里也仍然还是属于军事禁区,不允许平民在岛上定居。 而护送李一行的海汉舰队驶出大同江之后,便将席岛作为了第一站的演练目标。考虑到李氏兄弟对海上作战应该不甚了解,王汤姆也就没有安排航海技能方面的展示,而是直接拿出了看家本领,让舰队列战斗队型对一处陡峭的海岸进行了炮轰,以此来展示舰队冠绝东亚的火力输出强度。 即便是事前就知道海汉战舰以火力凶猛而著称,但亲自在舰上体会到开火时的场面又是另一回事了,李氏兄弟看着海岸峭壁上被炮弹轰击炸裂的碎石飞溅,心中都是转过同一个念头:如果在对面与海汉对峙的不是席岛海岸,而是朝鲜水师,那又当如何? 朝鲜水师的主力战船是龟船和板屋船,搭配剑船、猛船等小型作战船只,构成水师舰队。但无论是哪一种战船,过去也从未在战场上面对过海汉海军这样的对手,这种炮火打击强度更是朝鲜战船从设计之初就完全没有考虑过的情况。席岛位于大同江入海口西侧海面上,这个岛屿面积大约有十平方公里,原本有一些渔民居住在岛上,不过早先与清国开战期间,为了确保大同江基地的军情不会走漏,整个出海口附近的渔民连同渔船都被强制迁至了大同江以南。由于战后海汉在出海口南北两岸分别开始了铁矿和盐场的建设,因此到目前为止这里也仍然还是属于军事禁区,不允许平民在岛上定居。 而护送李一行的海汉舰队驶出大同江之后,便将席岛作为了第一站的演练目标。考虑到李氏兄弟对海上作战应该不甚了解,王汤姆也就没有安排航海技能方面的展示,而是直接拿出了看家本领,让舰队列战斗队型对一处陡峭的海岸进行了炮轰,以此来展示舰队冠绝东亚的火力输出强度。 即便是事前就知道海汉战舰以火力凶猛而著称,但亲自在舰上体会到开火时的场面又是另一回事了,李氏兄弟看着海岸峭壁上被炮弹轰击炸裂的碎石飞溅,心中都是转过同一个念头:如果在对面与海汉对峙的不是席岛海岸,而是朝鲜水师,那又当如何? 朝鲜水师的主力战船是龟船和板屋船,搭配剑船、猛船等小型作战船只,构成水师舰队。但无论是哪一种战船,过去也从未在战场上面对过海汉海军这样的对手,这种炮火打击强度更是朝鲜战船从设计之初就完全没有考虑过的情况。 正文 第1869章 世子的使命 这三类人员全加在一起也才不到五十人,不过对于目前深陷财政危机的朝鲜来说,维持各个官方机构的运转都已经十分困难,还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筹集到留学经费送他们出去已经实属不易。当然这还得感谢其中那些有身份背景的学员,这些人背后的家族势力在私底下或多或少向朝廷补贴了一些费用,以此来作为这些人入选留学名单的一部分交易条件。 朝鲜过去公派出国的留学人员几乎都是前往大明,但如今风向已经发生了变化,象征着先进生产力、战斗力和经济实力的国家已经不再是大明,而是近年才在南海崛起的新贵海汉国。所以从去年年底开始,朝鲜便已经暂停了继续向大明派遣留学人员,将方向调整为掌握了更多先进技术的海汉。 一个愿教,一个想学,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费用。过去朝鲜派人去大明学习,绝大多数情况下只需自行负担生活开支就行,并没有学费一说,大明也一一向不屑于收取这点小钱。但海汉这边的规矩就有所不同,一笔一笔的费用算得非常清楚,就如同在私塾学堂上学一样,缴完学费才能去学东西,而且费用着实不低。 但按照海汉人的理解,好东西就应该价值不菲,朝鲜要学先进技术,为此付出一些经济上的代价也是理所当然。再说如果不是盟友关系,就算朝鲜肯花钱也找不到门路能学到这些技术,而这对一心想要快速提升国力的朝鲜来说又是不容失去的机会。在这种卖方市场的大环境下,朝鲜甚至连讨价还价的空间都没有,只能接受海汉开出的条件。 好在海汉的商业信誉一向极佳,之前出兵为朝鲜打退清军入侵也是实打实的功绩,所以对于花钱之后是否能够从海汉学到真本事,朝鲜朝野上下的意见倒是非常一致,认为海汉应该会遵守他们的承诺,这笔学费能够换回海汉的技术就值了。 当然了,除了这些公派学员之外,让两国高层都十分关注的留学安排中还有一个重要的人员安排,那就是朝鲜国王是否会派出王子前往海汉留学。这件事由海汉主动提出之后,朝鲜方面一直没有作出正面答复,但此次两位王子前往大同江基地视察新军训练成果和合作项目建设进展,都对留学一事表现出来了浓厚的兴趣。而两位王子回到汉城之后,就此事与国王李商议的结果,并未与公派留学人员的消息同时公布出来。 王汤姆在汉城惴惴不安地等了两天,景福宫才终于公布了关于王子留学的安排:朝鲜国王将派出世子李前往海汉,作为期两年的留学。至于后续会不会派出其他王子去海汉留学,就暂时没有计划了。 这个安排倒是与海汉方面的预计一致,在原本的历史上李便是让大儿子前往清国充当人质,如今就是换个名义换个对象罢了。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这三类人员全加在一起也才不到五十人,不过对于目前深陷财政危机的朝鲜来说,维持各个官方机构的运转都已经十分困难,还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筹集到留学经费送他们出去已经实属不易。当然这还得感谢其中那些有身份背景的学员,这些人背后的家族势力在私底下或多或少向朝廷补贴了一些费用,以此来作为这些人入选留学名单的一部分交易条件。 朝鲜过去公派出国的留学人员几乎都是前往大明,但如今风向已经发生了变化,象征着先进生产力、战斗力和经济实力的国家已经不再是大明,而是近年才在南海崛起的新贵海汉国。所以从去年年底开始,朝鲜便已经暂停了继续向大明派遣留学人员,将方向调整为掌握了更多先进技术的海汉。 一个愿教,一个想学,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费用。过去朝鲜派人去大明学习,绝大多数情况下只需自行负担生活开支就行,并没有学费一说,大明也一一向不屑于收取这点小钱。但海汉这边的规矩就有所不同,一笔一笔的费用算得非常清楚,就如同在私塾学堂上学一样,缴完学费才能去学东西,而且费用着实不低。 但按照海汉人的理解,好东西就应该价值不菲,朝鲜要学先进技术,为此付出一些经济上的代价也是理所当然。再说如果不是盟友关系,就算朝鲜肯花钱也找不到门路能学到这些技术,而这对一心想要快速提升国力的朝鲜来说又是不容失去的机会。在这种卖方市场的大环境下,朝鲜甚至连讨价还价的空间都没有,只能接受海汉开出的条件。 好在海汉的商业信誉一向极佳,之前出兵为朝鲜打退清军入侵也是实打实的功绩,所以对于花钱之后是否能够从海汉学到真本事,朝鲜朝野上下的意见倒是非常一致,认为海汉应该会遵守他们的承诺,这笔学费能够换回海汉的技术就值了。 当然了,除了这些公派学员之外,让两国高层都十分关注的留学安排中还有一个重要的人员安排,那就是朝鲜国王是否会派出王子前往海汉留学。这件事由海汉主动提出之后,朝鲜方面一直没有作出正面答复,但此次两位王子前往大同江基地视察新军训练成果和合作项目建设进展,都对留学一事表现出来了浓厚的兴趣。而两位王子回到汉城之后,就此事与国王李商议的结果,并未与公派留学人员的消息同时公布出来。 王汤姆在汉城惴惴不安地等了两天,景福宫才终于公布了关于王子留学的安排:朝鲜国王将派出世子李前往海汉,作为期两年的留学。至于后续会不会派出其他王子去海汉留学,就暂时没有计划了。 这个安排倒是与海汉方面的预计一致,在原本的历史上李便是让大儿子前往清国充当人质,如今就是换个名义换个对象罢了。这三类人员全加在一起也才不到五十人,不过对于目前深陷财政危机的朝鲜来说,维持各个官方机构的运转都已经十分困难,还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筹集到留学经费送他们出去已经实属不易。当然这还得感谢其中那些有身份背景的学员,这些人背后的家族势力在私底下或多或少向朝廷补贴了一些费用,以此来作为这些人入选留学名单的一部分交易条件。 朝鲜过去公派出国的留学人员几乎都是前往大明,但如今风向已经发生了变化,象征着先进生产力、战斗力和经济实力的国家已经不再是大明,而是近年才在南海崛起的新贵海汉国。所以从去年年底开始,朝鲜便已经暂停了继续向大明派遣留学人员,将方向调整为掌握了更多先进技术的海汉。 一个愿教,一个想学,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费用。过去朝鲜派人去大明学习,绝大多数情况下只需自行负担生活开支就行,并没有学费一说,大明也一一向不屑于收取这点小钱。但海汉这边的规矩就有所不同,一笔一笔的费用算得非常清楚,就如同在私塾学堂上学一样,缴完学费才能去学东西,而且费用着实不低。 但按照海汉人的理解,好东西就应该价值不菲,朝鲜要学先进技术,为此付出一些经济上的代价也是理所当然。再说如果不是盟友关系,就算朝鲜肯花钱也找不到门路能学到这些技术,而这对一心想要快速提升国力的朝鲜来说又是不容失去的机会。在这种卖方市场的大环境下,朝鲜甚至连讨价还价的空间都没有,只能接受海汉开出的条件。 好在海汉的商业信誉一向极佳,之前出兵为朝鲜打退清军入侵也是实打实的功绩,所以对于花钱之后是否能够从海汉学到真本事,朝鲜朝野上下的意见倒是非常一致,认为海汉应该会遵守他们的承诺,这笔学费能够换回海汉的技术就值了。 当然了,除了这些公派学员之外,让两国高层都十分关注的留学安排中还有一个重要的人员安排,那就是朝鲜国王是否会派出王子前往海汉留学。这件事由海汉主动提出之后,朝鲜方面一直没有作出正面答复,但此次两位王子前往大同江基地视察新军训练成果和合作项目建设进展,都对留学一事表现出来了浓厚的兴趣。而两位王子回到汉城之后,就此事与国王李商议的结果,并未与公派留学人员的消息同时公布出来。 王汤姆在汉城惴惴不安地等了两天,景福宫才终于公布了关于王子留学的安排:朝鲜国王将派出世子李前往海汉,作为期两年的留学。至于后续会不会派出其他王子去海汉留学,就暂时没有计划了。 这个安排倒是与海汉方面的预计一致,在原本的历史上李便是让大儿子前往清国充当人质,如今就是换个名义换个对象罢了。这三类人员全加在一起也才不到五十人,不过对于目前深陷财政危机的朝鲜来说,维持各个官方机构的运转都已经十分困难,还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筹集到留学经费送他们出去已经实属不易。当然这还得感谢其中那些有身份背景的学员,这些人背后的家族势力在私底下或多或少向朝廷补贴了一些费用,以此来作为这些人入选留学名单的一部分交易条件。 朝鲜过去公派出国的留学人员几乎都是前往大明,但如今风向已经发生了变化,象征着先进生产力、战斗力和经济实力的国家已经不再是大明,而是近年才在南海崛起的新贵海汉国。所以从去年年底开始,朝鲜便已经暂停了继续向大明派遣留学人员,将方向调整为掌握了更多先进技术的海汉。 一个愿教,一个想学,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费用。过去朝鲜派人去大明学习,绝大多数情况下只需自行负担生活开支就行,并没有学费一说,大明也一一向不屑于收取这点小钱。但海汉这边的规矩就有所不同,一笔一笔的费用算得非常清楚,就如同在私塾学堂上学一样,缴完学费才能去学东西,而且费用着实不低。 但按照海汉人的理解,好东西就应该价值不菲,朝鲜要学先进技术,为此付出一些经济上的代价也是理所当然。再说如果不是盟友关系,就算朝鲜肯花钱也找不到门路能学到这些技术,而这对一心想要快速提升国力的朝鲜来说又是不容失去的机会。在这种卖方市场的大环境下,朝鲜甚至连讨价还价的空间都没有,只能接受海汉开出的条件。 好在海汉的商业信誉一向极佳,之前出兵为朝鲜打退清军入侵也是实打实的功绩,所以对于花钱之后是否能够从海汉学到真本事,朝鲜朝野上下的意见倒是非常一致,认为海汉应该会遵守他们的承诺,这笔学费能够换回海汉的技术就值了。 当然了,除了这些公派学员之外,让两国高层都十分关注的留学安排中还有一个重要的人员安排,那就是朝鲜国王是否会派出王子前往海汉留学。这件事由海汉主动提出之后,朝鲜方面一直没有作出正面答复,但此次两位王子前往大同江基地视察新军训练成果和合作项目建设进展,都对留学一事表现出来了浓厚的兴趣。而两位王子回到汉城之后,就此事与国王李商议的结果,并未与公派留学人员的消息同时公布出来。 王汤姆在汉城惴惴不安地等了两天,景福宫才终于公布了关于王子留学的安排:朝鲜国王将派出世子李前往海汉,作为期两年的留学。至于后续会不会派出其他王子去海汉留学,就暂时没有计划了。 这个安排倒是与海汉方面的预计一致,在原本的历史上李便是让大儿子前往清国充当人质,如今就是换个名义换个对象罢了。 正文 第九百七十九章 不一样的儋州 readx;?相较于海南岛上的其他州县地区,儋州因为有了这么一个不是很光彩的“前科”,在那之后一直都是军方和安全部门重点关注对象。笔%趣%就连每年琼北地区的例行反敌反特演练,也一直都是放在儋州境内进行,目的就是震慑民间尚有不轨之心的“忤逆余孽”。不过海汉这几年里都是处在快速上升期,民众自然也能感受到自己所处这个环境在向着好的方向不断变化,加上海汉从未放松过的宣传工作和不断被其他族裔归化民稀释的人口结构,绝大多数汉人都已经逐步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变化。 儋州治下目前的归化民比例约占到在册人口的七成出头,而汉人的入籍比例则已经高达九成,剩下未入籍的人口,大部分是一些内陆黎苗山寨的留守人员,不愿走出山外到儋州城登记什么“户籍”。对于这类人,民政部门也不勉强,黎苗山寨的青壮大多已经走出大山,来到外面的世界为海汉效力了。只消再过数年,等这些黎苗青壮都在山外安了家有了下一代,自然会慢慢消除民族传统差异所带来的影响。 目前在儋州执掌大权的主官依然是张新,他在儋州期间已经娶了两房老婆,有了一双儿女,去年执委会曾征求他意见是否要调回三亚。结果张新征求家人意见之后,决定还是在儋州再待一段时间,等健康状况不太好的小女儿把身体养好一点之后再考虑调动工作的安排。 飞速号在两艘探索级帆船的护送下缓缓驶入儋州湾,在白马井码头靠了岸。如同这趟考察之旅的前几站一样,码头上早已经被荷枪实弹的海汉士兵隔出了一片区域,而来此迎接贵人的本地士绅和民众都被挡在这条警戒线之外。 张新与宁崎一行人见礼之后,又向他介绍了本地的行政机关人员。儋州这地方因为有了前车之鉴,所以海汉在这里的执政已经不是类似崖城那种办事处的模式,而是真正全面接管了本地的行政。大明在儋州的衙门虽然还保留着,但已经停止日常运转不再对外开放,实际上已变成了历史遗迹。而海汉在儋州设置的机构则比较全面,行政、民事、商贸金融、文教卫生、军事治安都有相应的主管部门,有资格站在张新身后并能得到身份介绍的各单位主管就有七八人之多。 在介绍完这些人之后,张新又让卫兵从隔离带之外带了几名本地士绅代表过来,介绍给宁崎认识。宁崎自己就是民政部的主官,当然也明白与这些地方上的社会上层人士搞好关系的必要性,当下也是极为耐心地面带微笑一一见礼。 这些人当中既有本地的富商,也有文化界的名人,地方上有名望的长者,以及退休的大明官员。他们大多已经通过各种消息渠道得知了海汉即将立国的计划,这次也是提前跟张新打听过,知道这次来儋州巡视的是类似钦差大臣一般的重要人物,自然是要抓着这机会好好地巴结一番。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相较于海南岛上的其他州县地区,儋州因为有了这么一个不是很光彩的“前科”,在那之后一直都是军方和安全部门重点关注对象。就连每年琼北地区的例行反敌反特演练,也一直都是放在儋州境内进行,目的就是震慑民间尚有不轨之心的“忤逆余孽”。不过海汉这几年里都是处在快速上升期,民众自然也能感受到自己所处这个环境在向着好的方向不断变化,加上海汉从未放松过的宣传工作和不断被其他族裔归化民稀释的人口结构,绝大多数汉人都已经逐步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变化。 儋州治下目前的归化民比例约占到在册人口的七成出头,而汉人的入籍比例则已经高达九成,剩下未入籍的人口,大部分是一些内陆黎苗山寨的留守人员,不愿走出山外到儋州城登记什么“户籍”。对于这类人,民政部门也不勉强,黎苗山寨的青壮大多已经走出大山,来到外面的世界为海汉效力了。只消再过数年,等这些黎苗青壮都在山外安了家有了下一代,自然会慢慢消除民族传统差异所带来的影响。 目前在儋州执掌大权的主官依然是张新,他在儋州期间已经娶了两房老婆,有了一双儿女,去年执委会曾征求他意见是否要调回三亚。结果张新征求家人意见之后,决定还是在儋州再待一段时间,等健康状况不太好的小女儿把身体养好一点之后再考虑调动工作的安排。 飞速号在两艘探索级帆船的护送下缓缓驶入儋州湾,在白马井码头靠了岸。如同这趟考察之旅的前几站一样,码头上早已经被荷枪实弹的海汉士兵隔出了一片区域,而来此迎接贵人的本地士绅和民众都被挡在这条警戒线之外。 张新与宁崎一行人见礼之后,又向他介绍了本地的行政机关人员。儋州这地方因为有了前车之鉴,所以海汉在这里的执政已经不是类似崖城那种办事处的模式,而是真正全面接管了本地的行政。大明在儋州的衙门虽然还保留着,但已经停止日常运转不再对外开放,实际上已变成了历史遗迹。而海汉在儋州设置的机构则比较全面,行政、民事、商贸金融、文教卫生、军事治安都有相应的主管部门,有资格站在张新身后并能得到身份介绍的各单位主管就有七八人之多。 在介绍完这些人之后,张新又让卫兵从隔离带之外带了几名本地士绅代表过来,介绍给宁崎认识。宁崎自己就是民政部的主官,当然也明白与这些地方上的社会上层人士搞好关系的必要性,当下也是极为耐心地面带微笑一一见礼。 这些人当中既有本地的富商,也有文化界的名人,地方上有名望的长者,以及退休的大明官员。他们大多已经通过各种消息渠道得知了海汉即将立国的计划,这次也是提前跟张新打听过,知道这次来儋州巡视的是类似钦差大臣一般的重要人物,自然是要抓着这机会好好地巴结一番。相较于海南岛上的其他州县地区,儋州因为有了这么一个不是很光彩的“前科”,在那之后一直都是军方和安全部门重点关注对象。就连每年琼北地区的例行反敌反特演练,也一直都是放在儋州境内进行,目的就是震慑民间尚有不轨之心的“忤逆余孽”。不过海汉这几年里都是处在快速上升期,民众自然也能感受到自己所处这个环境在向着好的方向不断变化,加上海汉从未放松过的宣传工作和不断被其他族裔归化民稀释的人口结构,绝大多数汉人都已经逐步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变化。 儋州治下目前的归化民比例约占到在册人口的七成出头,而汉人的入籍比例则已经高达九成,剩下未入籍的人口,大部分是一些内陆黎苗山寨的留守人员,不愿走出山外到儋州城登记什么“户籍”。对于这类人,民政部门也不勉强,黎苗山寨的青壮大多已经走出大山,来到外面的世界为海汉效力了。只消再过数年,等这些黎苗青壮都在山外安了家有了下一代,自然会慢慢消除民族传统差异所带来的影响。 目前在儋州执掌大权的主官依然是张新,他在儋州期间已经娶了两房老婆,有了一双儿女,去年执委会曾征求他意见是否要调回三亚。结果张新征求家人意见之后,决定还是在儋州再待一段时间,等健康状况不太好的小女儿把身体养好一点之后再考虑调动工作的安排。 飞速号在两艘探索级帆船的护送下缓缓驶入儋州湾,在白马井码头靠了岸。如同这趟考察之旅的前几站一样,码头上早已经被荷枪实弹的海汉士兵隔出了一片区域,而来此迎接贵人的本地士绅和民众都被挡在这条警戒线之外。 张新与宁崎一行人见礼之后,又向他介绍了本地的行政机关人员。儋州这地方因为有了前车之鉴,所以海汉在这里的执政已经不是类似崖城那种办事处的模式,而是真正全面接管了本地的行政。大明在儋州的衙门虽然还保留着,但已经停止日常运转不再对外开放,实际上已变成了历史遗迹。而海汉在儋州设置的机构则比较全面,行政、民事、商贸金融、文教卫生、军事治安都有相应的主管部门,有资格站在张新身后并能得到身份介绍的各单位主管就有七八人之多。 在介绍完这些人之后,张新又让卫兵从隔离带之外带了几名本地士绅代表过来,介绍给宁崎认识。宁崎自己就是民政部的主官,当然也明白与这些地方上的社会上层人士搞好关系的必要性,当下也是极为耐心地面带微笑一一见礼。 这些人当中既有本地的富商,也有文化界的名人,地方上有名望的长者,以及退休的大明官员。他们大多已经通过各种消息渠道得知了海汉即将立国的计划,这次也是提前跟张新打听过,知道这次来儋州巡视的是类似钦差大臣一般的重要人物,自然是要抓着这机会好好地巴结一番。相较于海南岛上的其他州县地区,儋州因为有了这么一个不是很光彩的“前科”,在那之后一直都是军方和安全部门重点关注对象。就连每年琼北地区的例行反敌反特演练,也一直都是放在儋州境内进行,目的就是震慑民间尚有不轨之心的“忤逆余孽”。不过海汉这几年里都是处在快速上升期,民众自然也能感受到自己所处这个环境在向着好的方向不断变化,加上海汉从未放松过的宣传工作和不断被其他族裔归化民稀释的人口结构,绝大多数汉人都已经逐步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变化。 儋州治下目前的归化民比例约占到在册人口的七成出头,而汉人的入籍比例则已经高达九成,剩下未入籍的人口,大部分是一些内陆黎苗山寨的留守人员,不愿走出山外到儋州城登记什么“户籍”。对于这类人,民政部门也不勉强,黎苗山寨的青壮大多已经走出大山,来到外面的世界为海汉效力了。只消再过数年,等这些黎苗青壮都在山外安了家有了下一代,自然会慢慢消除民族传统差异所带来的影响。 目前在儋州执掌大权的主官依然是张新,他在儋州期间已经娶了两房老婆,有了一双儿女,去年执委会曾征求他意见是否要调回三亚。结果张新征求家人意见之后,决定还是在儋州再待一段时间,等健康状况不太好的小女儿把身体养好一点之后再考虑调动工作的安排。 飞速号在两艘探索级帆船的护送下缓缓驶入儋州湾,在白马井码头靠了岸。如同这趟考察之旅的前几站一样,码头上早已经被荷枪实弹的海汉士兵隔出了一片区域,而来此迎接贵人的本地士绅和民众都被挡在这条警戒线之外。 张新与宁崎一行人见礼之后,又向他介绍了本地的行政机关人员。儋州这地方因为有了前车之鉴,所以海汉在这里的执政已经不是类似崖城那种办事处的模式,而是真正全面接管了本地的行政。大明在儋州的衙门虽然还保留着,但已经停止日常运转不再对外开放,实际上已变成了历史遗迹。而海汉在儋州设置的机构则比较全面,行政、民事、商贸金融、文教卫生、军事治安都有相应的主管部门,有资格站在张新身后并能得到身份介绍的各单位主管就有七八人之多。 在介绍完这些人之后,张新又让卫兵从隔离带之外带了几名本地士绅代表过来,介绍给宁崎认识。宁崎自己就是民政部的主官,当然也明白与这些地方上的社会上层人士搞好关系的必要性,当下也是极为耐心地面带微笑一一见礼。 正文 第九百八十章 各得其所 readx;?海汉立国所将面临的诸多问题中,外部压力倒不是最大的麻烦,更亟待解决的还是内部社会体系和管理机构需要完善的部分,比如具备一定管理经验的官僚,对海汉来说就是十分短缺的资源之一。笔~趣~阁www.biquge.info 穿越者们虽然拥有很多越时代的技能,但要治理一个国家,仅仅靠着团队这几百号人是不够的,大量的基层管理岗位需要忠于海汉且具备专业能力的人员就任,而海汉成立至今才不过七年,在这方面的积累还十分有限。搭建管理海南岛一地的草台班子或许是勉强够了,但就执委会对未来海汉的建设构想而言,现有的归化籍干部平均素质仍然远远达不到要求。 海汉在这个时代的远东地区并没有什么根基可言,所以出于稳固统治的考虑,在任用干部时往往会优先考虑忠诚度和个人出身背景。虽然这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海汉在快扩张的同时保持统治稳定,但由于通过这种用人策略选拔出来的干部和官员往往都是出身贫寒,在为官从政方面的专业素质其实是远不如拥有一定文化基础又经过专门培训的大明官员。 在海汉统治海南岛这几年中,66续续投效海汉的大明官员也有数十人之多了,其中不乏类似罗升东、李进、李清扬这样彻底投靠海汉并且得到执委会任用的人员。不过能从大明官场跳槽到海汉官僚体系里,这个过程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要嘛得有出众的能力,要嘛交出了有分量的投名状。 而像严明君这样的人物在这两个领域都乏善可陈,加上当初在儋州刺杀案中表现出的态度过于暧昧,所以一直都没能获得在海汉入仕的机会。如果不是海汉决定了要在今年立国,对官员的需求也因此大增,那严明君这“儋州文联顾问”的闲职大概还得继续做几年。 当然了,类似于严明君这样想要趁着海汉立国的时机为自己谋取一些好处的人还有很多,即便不能入仕当官,也会借此寻求名利方面的好处。今天在南海酒楼作陪这些地方士绅耆老,可没哪位是单纯来凑热闹的。 第二位上来敬酒的士绅名叫黄子杰,名字虽然与前几年儋州刺杀案主犯黄子星相似,但两人其实并没有任何关系。这黄子杰原本是儋州本地的一名地主,海汉入主之后也算审时度势,及时加入了新统治者的阵营。海汉最开始在儋州搞土地改革推广集体农场种植园的时候,黄子杰便主动站出来充当了第一批合作者,将名下的三千多亩耕地与海汉农业部签了十年的合作合同。 以当时儋州的环境而言,敢拿大半的身家出来赌前途,这份勇气可是难能可贵。海汉的土改政策能在儋州打开局面,这黄子杰也算是功臣之一,当然后续他所得到的回报也并不少,除了作为儋州的种植园示范点,得到农业部悉心的技术指导之外,黄子杰也成了海汉官方在本地所树立的标兵人物之一,在各个领域都给予了特殊照顾。 黄子杰在海汉统治儋州之后,接受海汉的考察安排去过好几次三亚,对于海汉的实力有着比较清楚的认识,到后来不但把两个儿子都送去三亚进修,而且干脆全家入籍,彻彻底底的当了海汉人。黄子杰想得很清楚,以他的地主出身想直接考海汉的科举去入朝做官,显然可能性趋近于零,倒不如现在先把身份门槛迈过去,帮自己两个儿子把路铺好,等他们在海汉学府中混几年之后,博个官身的机会要比现在大很多。 让后代通过入仕来光耀门楣,这大概也是地主阶级所能想到改变命运的最为实际的办法,不过黄子杰也没把全部希望都押注在儿子进修这条路上,建立和维护一些与海汉上层人士的关系,或许在关键时候会起到更为有效的作用,但这些事情总不能指望两个尚未成年的儿子去做,也只能由他亲自操作才行。平时在张新这边没少刷存在感,但他也知道张新只管儋州这一地,而海汉体系中的官员任免却不是张新能做主的,所以这次听说有上面的大人物来儋州巡视,黄子杰也是第一时间便在张新那里报了名。 “草民黄子杰,见过宁长!”黄子杰端着酒杯的手都有点抖,这可是他目前为止见过最大牌的人物,连刚才严知州上来敬酒都是毕恭毕敬,轮到他就更为紧张了。 宁崎倒是很客气,与其碰杯之后便主动说道:“刚才在马车上,张主任已经把你的情况大致介绍了一下,听说你家两位公子现在都在三亚进修?” 黄子杰连忙应道:“是是是,犬子愚笨,在儋州这地方也学不进东西,听闻长们开办的书院有特别之教学方法,便将他们二人一并送了过去。草民也跟他们打过招呼,若是不能完成学业,以后便别回儋州了!” 宁崎笑道:“你家两位公子,我倒是有点印象,如果没记错的话,老大到明年就该毕业了吧?” 黄子杰应道:“长好记性,我家老大的确是明年毕业,只是以他的资质,尚不知能否顺利结业。” 宁崎道:“你家老大我见过几次,年少老成,待人处事也还算稳重,他若是愿意,等明年毕业之后,就留在三亚好了。像这样的年轻人才,我们是很乐意给予机会的。” 黄子杰当下大喜,这可是官方表态,一句话胜过自己在儋州折腾一年了。他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做“包分配”,但也明白有了宁崎这个指示之后,自家老大毕业后的就业问题基本得到解决了。而宁崎点名要其留在三亚,这大概就意味着进入官僚体系的机会相当大了。 “还不感谢宁长的照顾?”张新在旁边笑呵呵地提醒道:“就冲这起码得连敬三杯才行!” 本书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立国所将面临的诸多问题中,外部压力倒不是最大的麻烦,更亟待解决的还是内部社会体系和管理机构需要完善的部分,比如具备一定管理经验的官僚,对海汉来说就是十分短缺的资源之一。 穿越者们虽然拥有很多越时代的技能,但要治理一个国家,仅仅靠着团队这几百号人是不够的,大量的基层管理岗位需要忠于海汉且具备专业能力的人员就任,而海汉成立至今才不过七年,在这方面的积累还十分有限。搭建管理海南岛一地的草台班子或许是勉强够了,但就执委会对未来海汉的建设构想而言,现有的归化籍干部平均素质仍然远远达不到要求。 海汉在这个时代的远东地区并没有什么根基可言,所以出于稳固统治的考虑,在任用干部时往往会优先考虑忠诚度和个人出身背景。虽然这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海汉在快扩张的同时保持统治稳定,但由于通过这种用人策略选拔出来的干部和官员往往都是出身贫寒,在为官从政方面的专业素质其实是远不如拥有一定文化基础又经过专门培训的大明官员。 在海汉统治海南岛这几年中,66续续投效海汉的大明官员也有数十人之多了,其中不乏类似罗升东、李进、李清扬这样彻底投靠海汉并且得到执委会任用的人员。不过能从大明官场跳槽到海汉官僚体系里,这个过程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要嘛得有出众的能力,要嘛交出了有分量的投名状。 而像严明君这样的人物在这两个领域都乏善可陈,加上当初在儋州刺杀案中表现出的态度过于暧昧,所以一直都没能获得在海汉入仕的机会。如果不是海汉决定了要在今年立国,对官员的需求也因此大增,那严明君这“儋州文联顾问”的闲职大概还得继续做几年。 当然了,类似于严明君这样想要趁着海汉立国的时机为自己谋取一些好处的人还有很多,即便不能入仕当官,也会借此寻求名利方面的好处。今天在南海酒楼作陪这些地方士绅耆老,可没哪位是单纯来凑热闹的。 第二位上来敬酒的士绅名叫黄子杰,名字虽然与前几年儋州刺杀案主犯黄子星相似,但两人其实并没有任何关系。这黄子杰原本是儋州本地的一名地主,海汉入主之后也算审时度势,及时加入了新统治者的阵营。海汉最开始在儋州搞土地改革推广集体农场种植园的时候,黄子杰便主动站出来充当了第一批合作者,将名下的三千多亩耕地与海汉农业部签了十年的合作合同。 以当时儋州的环境而言,敢拿大半的身家出来赌前途,这份勇气可是难能可贵。海汉的土改政策能在儋州打开局面,这黄子杰也算是功臣之一,当然后续他所得到的回报也并不少,除了作为儋州的种植园示范点,得到农业部悉心的技术指导之外,黄子杰也成了海汉官方在本地所树立的标兵人物之一,在各个领域都给予了特殊照顾。 黄子杰在海汉统治儋州之后,接受海汉的考察安排去过好几次三亚,对于海汉的实力有着比较清楚的认识,到后来不但把两个儿子都送去三亚进修,而且干脆全家入籍,彻彻底底的当了海汉人。黄子杰想得很清楚,以他的地主出身想直接考海汉的科举去入朝做官,显然可能性趋近于零,倒不如现在先把身份门槛迈过去,帮自己两个儿子把路铺好,等他们在海汉学府中混几年之后,博个官身的机会要比现在大很多。 让后代通过入仕来光耀门楣,这大概也是地主阶级所能想到改变命运的最为实际的办法,不过黄子杰也没把全部希望都押注在儿子进修这条路上,建立和维护一些与海汉上层人士的关系,或许在关键时候会起到更为有效的作用,但这些事情总不能指望两个尚未成年的儿子去做,也只能由他亲自操作才行。平时在张新这边没少刷存在感,但他也知道张新只管儋州这一地,而海汉体系中的官员任免却不是张新能做主的,所以这次听说有上面的大人物来儋州巡视,黄子杰也是第一时间便在张新那里报了名。 “草民黄子杰,见过宁长!”黄子杰端着酒杯的手都有点抖,这可是他目前为止见过最大牌的人物,连刚才严知州上来敬酒都是毕恭毕敬,轮到他就更为紧张了。 宁崎倒是很客气,与其碰杯之后便主动说道:“刚才在马车上,张主任已经把你的情况大致介绍了一下,听说你家两位公子现在都在三亚进修?” 黄子杰连忙应道:“是是是,犬子愚笨,在儋州这地方也学不进东西,听闻长们开办的书院有特别之教学方法,便将他们二人一并送了过去。草民也跟他们打过招呼,若是不能完成学业,以后便别回儋州了!” 宁崎笑道:“你家两位公子,我倒是有点印象,如果没记错的话,老大到明年就该毕业了吧?” 黄子杰应道:“长好记性,我家老大的确是明年毕业,只是以他的资质,尚不知能否顺利结业。” 宁崎道:“你家老大我见过几次,年少老成,待人处事也还算稳重,他若是愿意,等明年毕业之后,就留在三亚好了。像这样的年轻人才,我们是很乐意给予机会的。” 黄子杰当下大喜,这可是官方表态,一句话胜过自己在儋州折腾一年了。他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做“包分配”,但也明白有了宁崎这个指示之后,自家老大毕业后的就业问题基本得到解决了。而宁崎点名要其留在三亚,这大概就意味着进入官僚体系的机会相当大了。 “还不感谢宁长的照顾?”张新在旁边笑呵呵地提醒道:“就冲这起码得连敬三杯才行!” 正文 第1870章 前进方向 终于要离开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李的心情还挺复杂的。他生在汉城,从小喝着汉江水长大,十四岁便被父王李册封为王世子,成为这个国家的王权继承人,一直是人上人的特殊存在。但他知道自己离开朝鲜之后,这样的待遇或许就无法再持续下去了,因为这次出国要去到的地方是朝鲜新的盟友和事实上的宗主国,他的这个王世子身份到了海汉之后实际上就只是一个政治符号,而不再会享有国内那么多的特权了。 而朝鲜以前的宗主国大明,虽然也曾出兵出力替朝鲜抵御过外敌入侵,但在过去这十来年间,大明的国势一直在走下坡路,在应对后金的时候显得越发被动,作为藩属国的朝鲜对此也看得很清楚。就李自己的切身体会来说,册封王世子这件事原本是应当由大明派使团到朝鲜来宣布,可由于大明丢了辽东全境,无法从陆路派遣使团赴朝,结果这一拖竟然就拖了十二年之久,直到三年前,也就是海汉人在山东占下芝罘岛的时候,大明才派遣了太监卢维宁一行出使朝鲜,正式册封李为朝鲜世子。 这个时候的大明虽然仍是朝鲜名义上的宗主国,但在朝鲜人的心目中的地位已经下滑了许多,不再具备至高无上的权威了,再后来海汉人在黄渤海地区横空杀出,从旅顺口登陆打得后金军节节败退,逐步在这个地区树立起了强者的形象。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终于要离开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李的心情还挺复杂的。他生在汉城,从小喝着汉江水长大,十四岁便被父王李册封为王世子,成为这个国家的王权继承人,一直是人上人的特殊存在。但他知道自己离开朝鲜之后,这样的待遇或许就无法再持续下去了,因为这次出国要去到的地方是朝鲜新的盟友和事实上的宗主国,他的这个王世子身份到了海汉之后实际上就只是一个政治符号,而不再会享有国内那么多的特权了。 而朝鲜以前的宗主国大明,虽然也曾出兵出力替朝鲜抵御过外敌入侵,但在过去这十来年间,大明的国势一直在走下坡路,在应对后金的时候显得越发被动,作为藩属国的朝鲜对此也看得很清楚。就李自己的切身体会来说,册封王世子这件事原本是应当由大明派使团到朝鲜来宣布,可由于大明丢了辽东全境,无法从陆路派遣使团赴朝,结果这一拖竟然就拖了十二年之久,直到三年前,也就是海汉人在山东占下芝罘岛的时候,大明才派遣了太监卢维宁一行出使朝鲜,正式册封李为朝鲜世子。 这个时候的大明虽然仍是朝鲜名义上的宗主国,但在朝鲜人的心目中的地位已经下滑了许多,不再具备至高无上的权威了,再后来海汉人在黄渤海地区横空杀出,从旅顺口登陆打得后金军节节败退,逐步在这个地区树立起了强者的形象。终于要离开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李的心情还挺复杂的。他生在汉城,从小喝着汉江水长大,十四岁便被父王李册封为王世子,成为这个国家的王权继承人,一直是人上人的特殊存在。但他知道自己离开朝鲜之后,这样的待遇或许就无法再持续下去了,因为这次出国要去到的地方是朝鲜新的盟友和事实上的宗主国,他的这个王世子身份到了海汉之后实际上就只是一个政治符号,而不再会享有国内那么多的特权了。 而朝鲜以前的宗主国大明,虽然也曾出兵出力替朝鲜抵御过外敌入侵,但在过去这十来年间,大明的国势一直在走下坡路,在应对后金的时候显得越发被动,作为藩属国的朝鲜对此也看得很清楚。就李自己的切身体会来说,册封王世子这件事原本是应当由大明派使团到朝鲜来宣布,可由于大明丢了辽东全境,无法从陆路派遣使团赴朝,结果这一拖竟然就拖了十二年之久,直到三年前,也就是海汉人在山东占下芝罘岛的时候,大明才派遣了太监卢维宁一行出使朝鲜,正式册封李为朝鲜世子。 这个时候的大明虽然仍是朝鲜名义上的宗主国,但在朝鲜人的心目中的地位已经下滑了许多,不再具备至高无上的权威了,再后来海汉人在黄渤海地区横空杀出,从旅顺口登陆打得后金军节节败退,逐步在这个地区树立起了强者的形象。终于要离开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李的心情还挺复杂的。他生在汉城,从小喝着汉江水长大,十四岁便被父王李册封为王世子,成为这个国家的王权继承人,一直是人上人的特殊存在。但他知道自己离开朝鲜之后,这样的待遇或许就无法再持续下去了,因为这次出国要去到的地方是朝鲜新的盟友和事实上的宗主国,他的这个王世子身份到了海汉之后实际上就只是一个政治符号,而不再会享有国内那么多的特权了。 而朝鲜以前的宗主国大明,虽然也曾出兵出力替朝鲜抵御过外敌入侵,但在过去这十来年间,大明的国势一直在走下坡路,在应对后金的时候显得越发被动,作为藩属国的朝鲜对此也看得很清楚。就李自己的切身体会来说,册封王世子这件事原本是应当由大明派使团到朝鲜来宣布,可由于大明丢了辽东全境,无法从陆路派遣使团赴朝,结果这一拖竟然就拖了十二年之久,直到三年前,也就是海汉人在山东占下芝罘岛的时候,大明才派遣了太监卢维宁一行出使朝鲜,正式册封李为朝鲜世子。 这个时候的大明虽然仍是朝鲜名义上的宗主国,但在朝鲜人的心目中的地位已经下滑了许多,不再具备至高无上的权威了,再后来海汉人在黄渤海地区横空杀出,从旅顺口登陆打得后金军节节败退,逐步在这个地区树立起了强者的形象。终于要离开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李的心情还挺复杂的。他生在汉城,从小喝着汉江水长大,十四岁便被父王李册封为王世子,成为这个国家的王权继承人,一直是人上人的特殊存在。但他知道自己离开朝鲜之后,这样的待遇或许就无法再持续下去了,因为这次出国要去到的地方是朝鲜新的盟友和事实上的宗主国,他的这个王世子身份到了海汉之后实际上就只是一个政治符号,而不再会享有国内那么多的特权了。 而朝鲜以前的宗主国大明,虽然也曾出兵出力替朝鲜抵御过外敌入侵,但在过去这十来年间,大明的国势一直在走下坡路,在应对后金的时候显得越发被动,作为藩属国的朝鲜对此也看得很清楚。就李自己的切身体会来说,册封王世子这件事原本是应当由大明派使团到朝鲜来宣布,可由于大明丢了辽东全境,无法从陆路派遣使团赴朝,结果这一拖竟然就拖了十二年之久,直到三年前,也就是海汉人在山东占下芝罘岛的时候,大明才派遣了太监卢维宁一行出使朝鲜,正式册封李为朝鲜世子。 这个时候的大明虽然仍是朝鲜名义上的宗主国,但在朝鲜人的心目中的地位已经下滑了许多,不再具备至高无上的权威了,再后来海汉人在黄渤海地区横空杀出,从旅顺口登陆打得后金军节节败退,逐步在这个地区树立起了强者的形象。终于要离开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李的心情还挺复杂的。他生在汉城,从小喝着汉江水长大,十四岁便被父王李册封为王世子,成为这个国家的王权继承人,一直是人上人的特殊存在。但他知道自己离开朝鲜之后,这样的待遇或许就无法再持续下去了,因为这次出国要去到的地方是朝鲜新的盟友和事实上的宗主国,他的这个王世子身份到了海汉之后实际上就只是一个政治符号,而不再会享有国内那么多的特权了。 而朝鲜以前的宗主国大明,虽然也曾出兵出力替朝鲜抵御过外敌入侵,但在过去这十来年间,大明的国势一直在走下坡路,在应对后金的时候显得越发被动,作为藩属国的朝鲜对此也看得很清楚。就李自己的切身体会来说,册封王世子这件事原本是应当由大明派使团到朝鲜来宣布,可由于大明丢了辽东全境,无法从陆路派遣使团赴朝,结果这一拖竟然就拖了十二年之久,直到三年前,也就是海汉人在山东占下芝罘岛的时候,大明才派遣了太监卢维宁一行出使朝鲜,正式册封李为朝鲜世子。 这个时候的大明虽然仍是朝鲜名义上的宗主国,但在朝鲜人的心目中的地位已经下滑了许多,不再具备至高无上的权威了,再后来海汉人在黄渤海地区横空杀出,从旅顺口登陆打得后金军节节败退,逐步在这个地区树立起了强者的形象。终于要离开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李的心情还挺复杂的。他生在汉城,从小喝着汉江水长大,十四岁便被父王李册封为王世子,成为这个国家的王权继承人,一直是人上人的特殊存在。但他知道自己离开朝鲜之后,这样的待遇或许就无法再持续下去了,因为这次出国要去到的地方是朝鲜新的盟友和事实上的宗主国,他的这个王世子身份到了海汉之后实际上就只是一个政治符号,而不再会享有国内那么多的特权了。 而朝鲜以前的宗主国大明,虽然也曾出兵出力替朝鲜抵御过外敌入侵,但在过去这十来年间,大明的国势一直在走下坡路,在应对后金的时候显得越发被动,作为藩属国的朝鲜对此也看得很清楚。就李自己的切身体会来说,册封王世子这件事原本是应当由大明派使团到朝鲜来宣布,可由于大明丢了辽东全境,无法从陆路派遣使团赴朝,结果这一拖竟然就拖了十二年之久,直到三年前,也就是海汉人在山东占下芝罘岛的时候,大明才派遣了太监卢维宁一行出使朝鲜,正式册封李为朝鲜世子。 这个时候的大明虽然仍是朝鲜名义上的宗主国,但在朝鲜人的心目中的地位已经下滑了许多,不再具备至高无上的权威了,再后来海汉人在黄渤海地区横空杀出,从旅顺口登陆打得后金军节节败退,逐步在这个地区树立起了强者的形象。终于要离开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李的心情还挺复杂的。他生在汉城,从小喝着汉江水长大,十四岁便被父王李册封为王世子,成为这个国家的王权继承人,一直是人上人的特殊存在。但他知道自己离开朝鲜之后,这样的待遇或许就无法再持续下去了,因为这次出国要去到的地方是朝鲜新的盟友和事实上的宗主国,他的这个王世子身份到了海汉之后实际上就只是一个政治符号,而不再会享有国内那么多的特权了。 而朝鲜以前的宗主国大明,虽然也曾出兵出力替朝鲜抵御过外敌入侵,但在过去这十来年间,大明的国势一直在走下坡路,在应对后金的时候显得越发被动,作为藩属国的朝鲜对此也看得很清楚。就李自己的切身体会来说,册封王世子这件事原本是应当由大明派使团到朝鲜来宣布,可由于大明丢了辽东全境,无法从陆路派遣使团赴朝,结果这一拖竟然就拖了十二年之久,直到三年前,也就是海汉人在山东占下芝罘岛的时候,大明才派遣了太监卢维宁一行出使朝鲜,正式册封李为朝鲜世子。 正文 第1871章 见世面 令李稍感宽慰的是,他此行虽然要告别故土两年之久,但期间也不会太孤独,除了这次随行的十来个侍从人员之外,还有一批同样来自朝鲜的学员。虽然这些人在抵达海汉之后不太可能与他同吃同住,而是由海汉相关机构进行安排,但今后相处的时间肯定还是会很多的。李甚至已经想好了,要定期将这些本国人才召集到一起,举办社交聚会让大家能够在异国一解思乡之苦。 海汉在船上为李准备的舱室虽然不算特别大,但舒适性可谓相当不错,舱里的绝大部分家具都是为石迪文等高官订做的,其做工材质都绝非市面上的货色可比。特别是弹簧软垫这种新鲜玩意儿,李还是第一次尝试,坐上去左扭扭右扭扭,感觉新奇无比。 舱壁上的几块圆形玻璃舷窗也颇为亮眼,虽然每一块舷窗的面积不大,但加在一起在白天为舱室内提供充足的照明毫无问题。相比起普通海船的旧式木制舷窗,海汉这玻璃舷窗怎么看也要高大上多了。而且这种专门运送重要人物的帆船在出海期间一般都会安排武装战船护卫,所以基本上也不用考虑太多船舷防护能力的问题,多开几扇舷窗,怎么酷炫好看就怎么来了。 如果觉得舱里比较闷,还可以去甲板上,船艏和船艉都有专门设置的观光位,可以躺在软软的沙滩椅上吹吹海风晒晒太阳,甚至还能让船员拿来渔具玩玩海钓。 李并不是一个喜欢乘船出海的人,但他不得不承认,乘坐这样的帆船出海,的确是一件让人心情愉快的美事,就连海上风浪所造成的颠簸,似乎也没那么让人难受了。他在登船之前便听说这船是海汉高官出海度假所用,当时还不太明白出海怎么能当作一种享受,但上船之后便隐隐明白了这船上度假果然有些不同的风味。以这样的环境,如果再加上美酒美人,还真是不错的享受方式。 李想起以前看到的报告,称海汉人不但精于贸易,善于打仗,还乐于享受,在生活细节方面非常讲究,甚至还专门为随时洗到热水澡而建造了一套颇为复杂的装置。不过李并不知道,其实海汉人造用来洗热水澡的锅炉这种器具,也被运用到了他早先在海汉战舰上见过的蒸汽动力装置当中。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令李稍感宽慰的是,他此行虽然要告别故土两年之久,但期间也不会太孤独,除了这次随行的十来个侍从人员之外,还有一批同样来自朝鲜的学员。虽然这些人在抵达海汉之后不太可能与他同吃同住,而是由海汉相关机构进行安排,但今后相处的时间肯定还是会很多的。李甚至已经想好了,要定期将这些本国人才召集到一起,举办社交聚会让大家能够在异国一解思乡之苦。 海汉在船上为李准备的舱室虽然不算特别大,但舒适性可谓相当不错,舱里的绝大部分家具都是为石迪文等高官订做的,其做工材质都绝非市面上的货色可比。特别是弹簧软垫这种新鲜玩意儿,李还是第一次尝试,坐上去左扭扭右扭扭,感觉新奇无比。 舱壁上的几块圆形玻璃舷窗也颇为亮眼,虽然每一块舷窗的面积不大,但加在一起在白天为舱室内提供充足的照明毫无问题。相比起普通海船的旧式木制舷窗,海汉这玻璃舷窗怎么看也要高大上多了。而且这种专门运送重要人物的帆船在出海期间一般都会安排武装战船护卫,所以基本上也不用考虑太多船舷防护能力的问题,多开几扇舷窗,怎么酷炫好看就怎么来了。 如果觉得舱里比较闷,还可以去甲板上,船艏和船艉都有专门设置的观光位,可以躺在软软的沙滩椅上吹吹海风晒晒太阳,甚至还能让船员拿来渔具玩玩海钓。 李并不是一个喜欢乘船出海的人,但他不得不承认,乘坐这样的帆船出海,的确是一件让人心情愉快的美事,就连海上风浪所造成的颠簸,似乎也没那么让人难受了。他在登船之前便听说这船是海汉高官出海度假所用,当时还不太明白出海怎么能当作一种享受,但上船之后便隐隐明白了这船上度假果然有些不同的风味。以这样的环境,如果再加上美酒美人,还真是不错的享受方式。 李想起以前看到的报告,称海汉人不但精于贸易,善于打仗,还乐于享受,在生活细节方面非常讲究,甚至还专门为随时洗到热水澡而建造了一套颇为复杂的装置。不过李并不知道,其实海汉人造用来洗热水澡的锅炉这种器具,也被运用到了他早先在海汉战舰上见过的蒸汽动力装置当中。令李稍感宽慰的是,他此行虽然要告别故土两年之久,但期间也不会太孤独,除了这次随行的十来个侍从人员之外,还有一批同样来自朝鲜的学员。虽然这些人在抵达海汉之后不太可能与他同吃同住,而是由海汉相关机构进行安排,但今后相处的时间肯定还是会很多的。李甚至已经想好了,要定期将这些本国人才召集到一起,举办社交聚会让大家能够在异国一解思乡之苦。 海汉在船上为李准备的舱室虽然不算特别大,但舒适性可谓相当不错,舱里的绝大部分家具都是为石迪文等高官订做的,其做工材质都绝非市面上的货色可比。特别是弹簧软垫这种新鲜玩意儿,李还是第一次尝试,坐上去左扭扭右扭扭,感觉新奇无比。 舱壁上的几块圆形玻璃舷窗也颇为亮眼,虽然每一块舷窗的面积不大,但加在一起在白天为舱室内提供充足的照明毫无问题。相比起普通海船的旧式木制舷窗,海汉这玻璃舷窗怎么看也要高大上多了。而且这种专门运送重要人物的帆船在出海期间一般都会安排武装战船护卫,所以基本上也不用考虑太多船舷防护能力的问题,多开几扇舷窗,怎么酷炫好看就怎么来了。 如果觉得舱里比较闷,还可以去甲板上,船艏和船艉都有专门设置的观光位,可以躺在软软的沙滩椅上吹吹海风晒晒太阳,甚至还能让船员拿来渔具玩玩海钓。 李并不是一个喜欢乘船出海的人,但他不得不承认,乘坐这样的帆船出海,的确是一件让人心情愉快的美事,就连海上风浪所造成的颠簸,似乎也没那么让人难受了。他在登船之前便听说这船是海汉高官出海度假所用,当时还不太明白出海怎么能当作一种享受,但上船之后便隐隐明白了这船上度假果然有些不同的风味。以这样的环境,如果再加上美酒美人,还真是不错的享受方式。 李想起以前看到的报告,称海汉人不但精于贸易,善于打仗,还乐于享受,在生活细节方面非常讲究,甚至还专门为随时洗到热水澡而建造了一套颇为复杂的装置。不过李并不知道,其实海汉人造用来洗热水澡的锅炉这种器具,也被运用到了他早先在海汉战舰上见过的蒸汽动力装置当中。令李稍感宽慰的是,他此行虽然要告别故土两年之久,但期间也不会太孤独,除了这次随行的十来个侍从人员之外,还有一批同样来自朝鲜的学员。虽然这些人在抵达海汉之后不太可能与他同吃同住,而是由海汉相关机构进行安排,但今后相处的时间肯定还是会很多的。李甚至已经想好了,要定期将这些本国人才召集到一起,举办社交聚会让大家能够在异国一解思乡之苦。 海汉在船上为李准备的舱室虽然不算特别大,但舒适性可谓相当不错,舱里的绝大部分家具都是为石迪文等高官订做的,其做工材质都绝非市面上的货色可比。特别是弹簧软垫这种新鲜玩意儿,李还是第一次尝试,坐上去左扭扭右扭扭,感觉新奇无比。 舱壁上的几块圆形玻璃舷窗也颇为亮眼,虽然每一块舷窗的面积不大,但加在一起在白天为舱室内提供充足的照明毫无问题。相比起普通海船的旧式木制舷窗,海汉这玻璃舷窗怎么看也要高大上多了。而且这种专门运送重要人物的帆船在出海期间一般都会安排武装战船护卫,所以基本上也不用考虑太多船舷防护能力的问题,多开几扇舷窗,怎么酷炫好看就怎么来了。 如果觉得舱里比较闷,还可以去甲板上,船艏和船艉都有专门设置的观光位,可以躺在软软的沙滩椅上吹吹海风晒晒太阳,甚至还能让船员拿来渔具玩玩海钓。 李并不是一个喜欢乘船出海的人,但他不得不承认,乘坐这样的帆船出海,的确是一件让人心情愉快的美事,就连海上风浪所造成的颠簸,似乎也没那么让人难受了。他在登船之前便听说这船是海汉高官出海度假所用,当时还不太明白出海怎么能当作一种享受,但上船之后便隐隐明白了这船上度假果然有些不同的风味。以这样的环境,如果再加上美酒美人,还真是不错的享受方式。 李想起以前看到的报告,称海汉人不但精于贸易,善于打仗,还乐于享受,在生活细节方面非常讲究,甚至还专门为随时洗到热水澡而建造了一套颇为复杂的装置。不过李并不知道,其实海汉人造用来洗热水澡的锅炉这种器具,也被运用到了他早先在海汉战舰上见过的蒸汽动力装置当中。令李稍感宽慰的是,他此行虽然要告别故土两年之久,但期间也不会太孤独,除了这次随行的十来个侍从人员之外,还有一批同样来自朝鲜的学员。虽然这些人在抵达海汉之后不太可能与他同吃同住,而是由海汉相关机构进行安排,但今后相处的时间肯定还是会很多的。李甚至已经想好了,要定期将这些本国人才召集到一起,举办社交聚会让大家能够在异国一解思乡之苦。 海汉在船上为李准备的舱室虽然不算特别大,但舒适性可谓相当不错,舱里的绝大部分家具都是为石迪文等高官订做的,其做工材质都绝非市面上的货色可比。特别是弹簧软垫这种新鲜玩意儿,李还是第一次尝试,坐上去左扭扭右扭扭,感觉新奇无比。 舱壁上的几块圆形玻璃舷窗也颇为亮眼,虽然每一块舷窗的面积不大,但加在一起在白天为舱室内提供充足的照明毫无问题。相比起普通海船的旧式木制舷窗,海汉这玻璃舷窗怎么看也要高大上多了。而且这种专门运送重要人物的帆船在出海期间一般都会安排武装战船护卫,所以基本上也不用考虑太多船舷防护能力的问题,多开几扇舷窗,怎么酷炫好看就怎么来了。 如果觉得舱里比较闷,还可以去甲板上,船艏和船艉都有专门设置的观光位,可以躺在软软的沙滩椅上吹吹海风晒晒太阳,甚至还能让船员拿来渔具玩玩海钓。 李并不是一个喜欢乘船出海的人,但他不得不承认,乘坐这样的帆船出海,的确是一件让人心情愉快的美事,就连海上风浪所造成的颠簸,似乎也没那么让人难受了。他在登船之前便听说这船是海汉高官出海度假所用,当时还不太明白出海怎么能当作一种享受,但上船之后便隐隐明白了这船上度假果然有些不同的风味。以这样的环境,如果再加上美酒美人,还真是不错的享受方式。 李想起以前看到的报告,称海汉人不但精于贸易,善于打仗,还乐于享受,在生活细节方面非常讲究,甚至还专门为随时洗到热水澡而建造了一套颇为复杂的装置。 正文 第九百八十一章 社会变革 范迪门在大致了解了本地的农业开发状况之后,向张新提问道:“那么本地这些农民现在到底是在为你们工作,还是在为地主工作?” 张新解释道:“根据合作方式的不同,雇工与地主间的劳动关系也是有差别的。笔×趣×阁www。biquge。info有一部分地主是将土地完全委托给我们来耕种,他们只从每年的收获中收取一定比例的土地使用费,就相当于是跟我们合股经营,但基本无需承担经营过程中的风险。这种合作方式下,劳动力的费用消耗是由我们承担,自然就是在为我们工作。你昨天在南海酒楼见过的那个黄子星,他名下的土地就是以这种方式交给我们在打理。而另一种合作方式就是我们提供技术支持,人力由地主自行提供,这些农民就相当于仍然是在为地主工作了。” 范迪门想了想又道:“那想必还是后一种合作方式对地主的收益会更为有利一点了。” 张新点点头道:“这是当然,但一方面从栽种到收获期间的风险需要地主自行承担,另一方面本地的劳动力价格实际是在逐年攀升,地主自行耕种土地的成本也会因此而提升。此外我们也会给予第一种合作方式的地主更多的优待,比如说择优安排其儿女到三亚留学深造,这种机会可并不是谁都能享受到的。” 范迪门想想昨日宴席上黄子星那兴奋的神情,多少也能理解这种条件对地主们的吸引力。毕竟三亚是海汉人的大本营,未来极有可能成为海汉国的首都,能够进入京城的高等学府里深造,这对一心想要改变家族命运进入社会上层的乡下土财主们来说,绝对值得为此做出一些经济方面的牺牲。 以这个时代远东地区的社会结构而言,想要从山鸡变凤凰,要嘛寒窗苦读考科举入仕做官,要嘛就只有想法设法与社会上层人士联姻。虽然后一种做法看起来似乎技术上的难度要相对小一点,但放在海汉却是另外一种情况。 首先海汉社会结构中的金字塔顶部其实就只有几百名海汉人,而其中有成家这种需求的可能也就一半不到,对象目标的数量十分有限。其次海汉人对于联姻这件事的挑剔程度也是尽人皆知,不但要求女方身家背景干净,长相如花似玉且身体健康,还要有一定的文化基础,纯文盲基本没机会成为首长们的身边伴侣。 在种种条件下经过一番筛选下来,能有资格争取这个机会的人还真是不多,反倒是去海汉人办的学府中读书来得容易一点。毕竟海汉对文化人的刚需是显而易见的,只要有文化又忠于执委会,就能有很大的希望被吸纳到海汉衙门里做事。 过去替海汉人效力似乎还算不得什么光宗耀祖的好差事,不少忠于明廷的人暗地里还会将其斥作叛国忤逆之举,认为这是不忠不孝的表现。但随着海汉的日渐壮大,还持有这种看法的人也在逐步减少,特别是海汉立国的风声出来之后,民间舆论的趋势也有了明显的变化。过去海汉衙门里的职位往往被斥为“鹰犬”、“走狗”之类的代称,但如今海汉要建国了,那哪怕是做个打杂的衙役,也能跟开国功臣沾上边,这意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日后这海汉国中谁才是人上人,眼睛没瞎脑子没坏的人自然能分辨得清。 进入海汉学府深造――入仕做官――改变家族的社会地位,这样的路线对于家境小康却苦于没有上升通道的地主阶级来说,无疑是很现实的一条捷径。不过海汉高等学府的确不是人人都能去的地方,要嘛是过去有出众的成绩,比如本来就已经考了大明的功名在身,要嘛就只有设法得到地方上主管文教事业的官员推荐。海汉将这些上升通道与日常的合作态度相挂钩,换取地主阶级在土地政策上的配合。在现在社会变革的大环境下,这种摆在明处的交易条件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虽然目前仍有一些地主在坚持自行雇佣农民耕种土地,但随着社会主要生产关系的逐渐变化,他们也会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与社会发展趋势相悖,如果不做出改变适应这样的社会变化,那迟早会成为被社会遗弃的对象。而能够抓住这个历史时机顺应潮流的人,则极有希望成为新兴政权建立之后的第一批得利者,并且以此为契机,成为海汉的拥趸和守护者。 范迪门对于海汉主导的农田种植能够收获多少水稻并不是很感兴趣,东印度公司没有能力也没有兴趣在巴达维亚组织这种大规模的粮食生产,他个人更感兴趣的是弄明白海汉在改变土地政策的过程中是如何消弥了地主阶级本应该会爆发的强硬反抗。 从张新的描述说明中,范迪门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一部分原因,海汉人在政治手段的应用方面的确有其独到之处,能够让地主阶级中的相当一部分人选择利益交换而非对抗,时间一长这些人自然就会被同化到海汉的利益共同体之中去。 不过范迪门有所不知的是,原属于大明统治地区的地主阶级并不是没有发起过反抗,而是试图采用暴力手段反抗海汉统治的人全都在前几年里被抓的抓杀的杀,反抗态度最坚决的那帮人早就已经被海汉当做典型给处理掉了,这其中最著名的便是1631年儋州刺杀案后被处理的相关人员,自那以后可就没人再敢把反抗的意图挂在嘴边了。 在用暴力手段消除死硬派之后,再利用利益条件来引诱剩下的人就范,这样的组合拳的确在琼北地区取得了极为不错的效果。虽说儋州乡下还是有不少思想僵化的顽固分子不愿遵从海汉的土地政策和农业开发计划,但也没什么人敢再跳出来公开反对了,老老实实被形势一点一点地磨平棱角。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范迪门在大致了解了本地的农业开发状况之后,向张新提问道:“那么本地这些农民现在到底是在为你们工作,还是在为地主工作?” 张新解释道:“根据合作方式的不同,雇工与地主间的劳动关系也是有差别的。有一部分地主是将土地完全委托给我们来耕种,他们只从每年的收获中收取一定比例的土地使用费,就相当于是跟我们合股经营,但基本无需承担经营过程中的风险。这种合作方式下,劳动力的费用消耗是由我们承担,自然就是在为我们工作。你昨天在南海酒楼见过的那个黄子星,他名下的土地就是以这种方式交给我们在打理。而另一种合作方式就是我们提供技术支持,人力由地主自行提供,这些农民就相当于仍然是在为地主工作了。” 范迪门想了想又道:“那想必还是后一种合作方式对地主的收益会更为有利一点了。” 张新点点头道:“这是当然,但一方面从栽种到收获期间的风险需要地主自行承担,另一方面本地的劳动力价格实际是在逐年攀升,地主自行耕种土地的成本也会因此而提升。此外我们也会给予第一种合作方式的地主更多的优待,比如说择优安排其儿女到三亚留学深造,这种机会可并不是谁都能享受到的。” 范迪门想想昨日宴席上黄子星那兴奋的神情,多少也能理解这种条件对地主们的吸引力。毕竟三亚是海汉人的大本营,未来极有可能成为海汉国的首都,能够进入京城的高等学府里深造,这对一心想要改变家族命运进入社会上层的乡下土财主们来说,绝对值得为此做出一些经济方面的牺牲。 以这个时代远东地区的社会结构而言,想要从山鸡变凤凰,要嘛寒窗苦读考科举入仕做官,要嘛就只有想法设法与社会上层人士联姻。虽然后一种做法看起来似乎技术上的难度要相对小一点,但放在海汉却是另外一种情况。 首先海汉社会结构中的金字塔顶部其实就只有几百名海汉人,而其中有成家这种需求的可能也就一半不到,对象目标的数量十分有限。其次海汉人对于联姻这件事的挑剔程度也是尽人皆知,不但要求女方身家背景干净,长相如花似玉且身体健康,还要有一定的文化基础,纯文盲基本没机会成为首长们的身边伴侣。 在种种条件下经过一番筛选下来,能有资格争取这个机会的人还真是不多,反倒是去海汉人办的学府中读书来得容易一点。毕竟海汉对文化人的刚需是显而易见的,只要有文化又忠于执委会,就能有很大的希望被吸纳到海汉衙门里做事。 过去替海汉人效力似乎还算不得什么光宗耀祖的好差事,不少忠于明廷的人暗地里还会将其斥作叛国忤逆之举,认为这是不忠不孝的表现。但随着海汉的日渐壮大,还持有这种看法的人也在逐步减少,特别是海汉立国的风声出来之后,民间舆论的趋势也有了明显的变化。过去海汉衙门里的职位往往被斥为“鹰犬”、“走狗”之类的代称,但如今海汉要建国了,那哪怕是做个打杂的衙役,也能跟开国功臣沾上边,这意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日后这海汉国中谁才是人上人,眼睛没瞎脑子没坏的人自然能分辨得清。 进入海汉学府深造――入仕做官――改变家族的社会地位,这样的路线对于家境小康却苦于没有上升通道的地主阶级来说,无疑是很现实的一条捷径。不过海汉高等学府的确不是人人都能去的地方,要嘛是过去有出众的成绩,比如本来就已经考了大明的功名在身,要嘛就只有设法得到地方上主管文教事业的官员推荐。海汉将这些上升通道与日常的合作态度相挂钩,换取地主阶级在土地政策上的配合。在现在社会变革的大环境下,这种摆在明处的交易条件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虽然目前仍有一些地主在坚持自行雇佣农民耕种土地,但随着社会主要生产关系的逐渐变化,他们也会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与社会发展趋势相悖,如果不做出改变适应这样的社会变化,那迟早会成为被社会遗弃的对象。而能够抓住这个历史时机顺应潮流的人,则极有希望成为新兴政权建立之后的第一批得利者,并且以此为契机,成为海汉的拥趸和守护者。 范迪门对于海汉主导的农田种植能够收获多少水稻并不是很感兴趣,东印度公司没有能力也没有兴趣在巴达维亚组织这种大规模的粮食生产,他个人更感兴趣的是弄明白海汉在改变土地政策的过程中是如何消弥了地主阶级本应该会爆发的强硬反抗。 从张新的描述说明中,范迪门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一部分原因,海汉人在政治手段的应用方面的确有其独到之处,能够让地主阶级中的相当一部分人选择利益交换而非对抗,时间一长这些人自然就会被同化到海汉的利益共同体之中去。 不过范迪门有所不知的是,原属于大明统治地区的地主阶级并不是没有发起过反抗,而是试图采用暴力手段反抗海汉统治的人全都在前几年里被抓的抓杀的杀,反抗态度最坚决的那帮人早就已经被海汉当做典型给处理掉了,这其中最著名的便是1631年儋州刺杀案后被处理的相关人员,自那以后可就没人再敢把反抗的意图挂在嘴边了。 在用暴力手段消除死硬派之后,再利用利益条件来引诱剩下的人就范,这样的组合拳的确在琼北地区取得了极为不错的效果。虽说儋州乡下还是有不少思想僵化的顽固分子不愿遵从海汉的土地政策和农业开发计划,但也没什么人敢再跳出来公开反对了,老老实实被形势一点一点地磨平棱角。(未完待续。) 正文 第1872章 定海港见闻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哪怕大明与海汉之间常年存在领土争端,但这也并不妨碍地方官员从与海汉的交往中获取好处。更何况从去年开始,两国已经就外交关系达成了新的协议,对某些归属权不清的地区先共同搁置争议,以避免两国之间爆发武装冲突。当然其实还有一个秘而不宣的原因,就是大明需要在北方战线上获得海汉的支持,以抵御清国的攻势。 但在沿海各个州府的地方官员看来,朝廷表现的这种妥协态度更多还是迫于无奈。因为两国武力存在着清晰可见的差距,大明已经不太可能通过战争手段夺回这些地区的实际控制权。而且这跨国贸易所带来的利益实在太大,大到足以让很多官员放弃所谓的原则。 两国外交关系正常化之后,浙江的地方官员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南方福广两地的实权官员会常年对海汉的所作所为装聋作哑,因为只要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管,就会有大量的钱财自动涌入口袋。当个泥菩萨就能有大量香火钱,还能保住治下地区的平安,那谁又会想拿身家性命去跟海汉拼个鱼死网破呢? 更何况那些勇敢尝试挑战海汉的人,并没听说有谁给海汉制造出了真正的麻烦。曾经闹得很厉害的人,到后来都无声无息地从官场上消失了。而其他选择妥协的人却很快发现,自己的日子过得越来越滋润了,海汉能给出的好处,甚至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时至今日,江浙地区的官员已经不再将海汉视作洪水猛兽,而是把对方当做了肥得流油的财神爷。至于海汉在舟山群岛和某些沿海州县的小动作,只要钱到位了,什么事都能有商量的余地。 从去年开始,便陆陆续续有朝鲜人来到舟山这边,一开始只是商人、僧侣和游学文人,打着民间交流的名义来到舟山,在确认本地官府不会干涉朝鲜与海汉之间的往来之后,才慢慢有朝鲜官方人员进驻到海汉经营的舟山定海港。当然了,这些人对外并不会宣称自己是为朝鲜官方效力,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但实际上舟山港这边的朝鲜会馆就是一个半官方性质的使馆机构,类似金尚久这样的官员便是在会馆处理与海汉和大明之间的各种外交事务。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哪怕大明与海汉之间常年存在领土争端,但这也并不妨碍地方官员从与海汉的交往中获取好处。更何况从去年开始,两国已经就外交关系达成了新的协议,对某些归属权不清的地区先共同搁置争议,以避免两国之间爆发武装冲突。当然其实还有一个秘而不宣的原因,就是大明需要在北方战线上获得海汉的支持,以抵御清国的攻势。 但在沿海各个州府的地方官员看来,朝廷表现的这种妥协态度更多还是迫于无奈。因为两国武力存在着清晰可见的差距,大明已经不太可能通过战争手段夺回这些地区的实际控制权。而且这跨国贸易所带来的利益实在太大,大到足以让很多官员放弃所谓的原则。 两国外交关系正常化之后,浙江的地方官员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南方福广两地的实权官员会常年对海汉的所作所为装聋作哑,因为只要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管,就会有大量的钱财自动涌入口袋。当个泥菩萨就能有大量香火钱,还能保住治下地区的平安,那谁又会想拿身家性命去跟海汉拼个鱼死网破呢? 更何况那些勇敢尝试挑战海汉的人,并没听说有谁给海汉制造出了真正的麻烦。曾经闹得很厉害的人,到后来都无声无息地从官场上消失了。而其他选择妥协的人却很快发现,自己的日子过得越来越滋润了,海汉能给出的好处,甚至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时至今日,江浙地区的官员已经不再将海汉视作洪水猛兽,而是把对方当做了肥得流油的财神爷。至于海汉在舟山群岛和某些沿海州县的小动作,只要钱到位了,什么事都能有商量的余地。 从去年开始,便陆陆续续有朝鲜人来到舟山这边,一开始只是商人、僧侣和游学文人,打着民间交流的名义来到舟山,在确认本地官府不会干涉朝鲜与海汉之间的往来之后,才慢慢有朝鲜官方人员进驻到海汉经营的舟山定海港。当然了,这些人对外并不会宣称自己是为朝鲜官方效力,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但实际上舟山港这边的朝鲜会馆就是一个半官方性质的使馆机构,类似金尚久这样的官员便是在会馆处理与海汉和大明之间的各种外交事务。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哪怕大明与海汉之间常年存在领土争端,但这也并不妨碍地方官员从与海汉的交往中获取好处。更何况从去年开始,两国已经就外交关系达成了新的协议,对某些归属权不清的地区先共同搁置争议,以避免两国之间爆发武装冲突。当然其实还有一个秘而不宣的原因,就是大明需要在北方战线上获得海汉的支持,以抵御清国的攻势。 但在沿海各个州府的地方官员看来,朝廷表现的这种妥协态度更多还是迫于无奈。因为两国武力存在着清晰可见的差距,大明已经不太可能通过战争手段夺回这些地区的实际控制权。而且这跨国贸易所带来的利益实在太大,大到足以让很多官员放弃所谓的原则。 两国外交关系正常化之后,浙江的地方官员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南方福广两地的实权官员会常年对海汉的所作所为装聋作哑,因为只要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管,就会有大量的钱财自动涌入口袋。当个泥菩萨就能有大量香火钱,还能保住治下地区的平安,那谁又会想拿身家性命去跟海汉拼个鱼死网破呢? 更何况那些勇敢尝试挑战海汉的人,并没听说有谁给海汉制造出了真正的麻烦。曾经闹得很厉害的人,到后来都无声无息地从官场上消失了。而其他选择妥协的人却很快发现,自己的日子过得越来越滋润了,海汉能给出的好处,甚至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时至今日,江浙地区的官员已经不再将海汉视作洪水猛兽,而是把对方当做了肥得流油的财神爷。至于海汉在舟山群岛和某些沿海州县的小动作,只要钱到位了,什么事都能有商量的余地。 从去年开始,便陆陆续续有朝鲜人来到舟山这边,一开始只是商人、僧侣和游学文人,打着民间交流的名义来到舟山,在确认本地官府不会干涉朝鲜与海汉之间的往来之后,才慢慢有朝鲜官方人员进驻到海汉经营的舟山定海港。当然了,这些人对外并不会宣称自己是为朝鲜官方效力,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但实际上舟山港这边的朝鲜会馆就是一个半官方性质的使馆机构,类似金尚久这样的官员便是在会馆处理与海汉和大明之间的各种外交事务。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哪怕大明与海汉之间常年存在领土争端,但这也并不妨碍地方官员从与海汉的交往中获取好处。更何况从去年开始,两国已经就外交关系达成了新的协议,对某些归属权不清的地区先共同搁置争议,以避免两国之间爆发武装冲突。当然其实还有一个秘而不宣的原因,就是大明需要在北方战线上获得海汉的支持,以抵御清国的攻势。 但在沿海各个州府的地方官员看来,朝廷表现的这种妥协态度更多还是迫于无奈。因为两国武力存在着清晰可见的差距,大明已经不太可能通过战争手段夺回这些地区的实际控制权。而且这跨国贸易所带来的利益实在太大,大到足以让很多官员放弃所谓的原则。 两国外交关系正常化之后,浙江的地方官员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南方福广两地的实权官员会常年对海汉的所作所为装聋作哑,因为只要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管,就会有大量的钱财自动涌入口袋。当个泥菩萨就能有大量香火钱,还能保住治下地区的平安,那谁又会想拿身家性命去跟海汉拼个鱼死网破呢? 更何况那些勇敢尝试挑战海汉的人,并没听说有谁给海汉制造出了真正的麻烦。曾经闹得很厉害的人,到后来都无声无息地从官场上消失了。而其他选择妥协的人却很快发现,自己的日子过得越来越滋润了,海汉能给出的好处,甚至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时至今日,江浙地区的官员已经不再将海汉视作洪水猛兽,而是把对方当做了肥得流油的财神爷。至于海汉在舟山群岛和某些沿海州县的小动作,只要钱到位了,什么事都能有商量的余地。 从去年开始,便陆陆续续有朝鲜人来到舟山这边,一开始只是商人、僧侣和游学文人,打着民间交流的名义来到舟山,在确认本地官府不会干涉朝鲜与海汉之间的往来之后,才慢慢有朝鲜官方人员进驻到海汉经营的舟山定海港。当然了,这些人对外并不会宣称自己是为朝鲜官方效力,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但实际上舟山港这边的朝鲜会馆就是一个半官方性质的使馆机构,类似金尚久这样的官员便是在会馆处理与海汉和大明之间的各种外交事务。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哪怕大明与海汉之间常年存在领土争端,但这也并不妨碍地方官员从与海汉的交往中获取好处。更何况从去年开始,两国已经就外交关系达成了新的协议,对某些归属权不清的地区先共同搁置争议,以避免两国之间爆发武装冲突。当然其实还有一个秘而不宣的原因,就是大明需要在北方战线上获得海汉的支持,以抵御清国的攻势。 但在沿海各个州府的地方官员看来,朝廷表现的这种妥协态度更多还是迫于无奈。因为两国武力存在着清晰可见的差距,大明已经不太可能通过战争手段夺回这些地区的实际控制权。而且这跨国贸易所带来的利益实在太大,大到足以让很多官员放弃所谓的原则。 两国外交关系正常化之后,浙江的地方官员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南方福广两地的实权官员会常年对海汉的所作所为装聋作哑,因为只要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管,就会有大量的钱财自动涌入口袋。当个泥菩萨就能有大量香火钱,还能保住治下地区的平安,那谁又会想拿身家性命去跟海汉拼个鱼死网破呢? 更何况那些勇敢尝试挑战海汉的人,并没听说有谁给海汉制造出了真正的麻烦。曾经闹得很厉害的人,到后来都无声无息地从官场上消失了。而其他选择妥协的人却很快发现,自己的日子过得越来越滋润了,海汉能给出的好处,甚至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时至今日,江浙地区的官员已经不再将海汉视作洪水猛兽,而是把对方当做了肥得流油的财神爷。至于海汉在舟山群岛和某些沿海州县的小动作,只要钱到位了,什么事都能有商量的余地。 从去年开始,便陆陆续续有朝鲜人来到舟山这边,一开始只是商人、僧侣和游学文人,打着民间交流的名义来到舟山,在确认本地官府不会干涉朝鲜与海汉之间的往来之后,才慢慢有朝鲜官方人员进驻到海汉经营的舟山定海港。当然了,这些人对外并不会宣称自己是为朝鲜官方效力,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但实际上舟山港这边的朝鲜会馆就是一个半官方性质的使馆机构,类似金尚久这样的官员便是在会馆处理与海汉和大明之间的各种外交事务。 。 正文 第九百八十二章 教育措施 “宁首长,这边请。笔&趣&阁www.biquge.info”白鹿书院山长范长逸十分恭敬地在前方为宁崎带路,这是书院近几年中接待过等级最高的客人,在此之前来过这里的贵客也就是张新、严明君这个级别的官员,但海汉执委的官职显然要高出了一大截,而且宁崎还是海汉主管文教领域的官员,可以说是书院文人们的父母官了。前面提到这两位现在都跟在旁边当陪客,范长逸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 出于安全上的考虑,宁崎一行人视察本地书院的安排,范长逸也只是在两天前才获知。留出两天的时间,也主要是为了让书院能提前把卫生打扫干净,碍眼的人就暂时先安排回家,免得首长来的时候会看到一些不太和谐的东西。当然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把书院里那些有希望得到首长赏识的学子都集中到一起,万一运气好让来巡视的首长看顺眼了钦点几个人给予去三亚高等学府进修的机会,那也是白鹿书院的荣光,多半还可以作为此届山长的功绩写入今后的院史当中。 白鹿书院现有学子共计四百余人,根据教育程度分为面向儿童少年的初级扫盲班,以科举为教学目的的中级学习班,以及专供已经考取功名在身的文人们研读的高级进修班。当然了,在儋州易主之后,书院的教学方向也有所调整,虽然学子们仍然可以选择去广东参与大明组织的乡试,但近两年选这条路的人却越来越少了。这是因为海汉的公务员培训一年有两次考试机会,只要考中就能去三亚进修,几个月课程结束便能分配到海汉衙门里当差了。通过这条上升管道入仕远比考大明科举要轻松,早几年选择走这条路的人,如今混得好的都已经在衙门里当上干部了。只要是入了海汉籍的学子,在近两年大多已经将进入海汉衙门工作作为了自己的奋斗目标。 为了这种更为现实的需求,白鹿书院也在过去应付科考的四书五经之外,加入了海汉选拔考试所涉及的基础数学、公民常识、时政分析等内容。白鹿书院原本的教学质量就相当不错,在加入这些额外的课程之后,倒也还真有不少读书人通过了海汉的选拔考试,获得到三亚进修学习的机会。而这次宁崎到访儋州,特意安排参观书院的行程,也是代表执委会对本地书院在这方面所作出的配合和努力表示肯定。 宁崎首先查看的是初级扫盲班所使用的教材,根据海汉教育部的要求,目前海南岛上的书院、私塾等教学场所使用的识字扫盲教材已经全部换用海汉于1632年出版的《启蒙》课本。这个课本中不但包括了以前在基础教育中所用的《三字经》、《千字文》之外,还加入了经过专门编撰的《海汉公民守则》,《海汉民团进行曲》等内容,力求在基础教育阶段便将海汉所倡导的价值观通过诵读课本灌输给青少年儿童。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宁首长,这边请。”白鹿书院山长范长逸十分恭敬地在前方为宁崎带路,这是书院近几年中接待过等级最高的客人,在此之前来过这里的贵客也就是张新、严明君这个级别的官员,但海汉执委的官职显然要高出了一大截,而且宁崎还是海汉主管文教领域的官员,可以说是书院文人们的父母官了。前面提到这两位现在都跟在旁边当陪客,范长逸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 出于安全上的考虑,宁崎一行人视察本地书院的安排,范长逸也只是在两天前才获知。留出两天的时间,也主要是为了让书院能提前把卫生打扫干净,碍眼的人就暂时先安排回家,免得首长来的时候会看到一些不太和谐的东西。当然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把书院里那些有希望得到首长赏识的学子都集中到一起,万一运气好让来巡视的首长看顺眼了钦点几个人给予去三亚高等学府进修的机会,那也是白鹿书院的荣光,多半还可以作为此届山长的功绩写入今后的院史当中。 白鹿书院现有学子共计四百余人,根据教育程度分为面向儿童少年的初级扫盲班,以科举为教学目的的中级学习班,以及专供已经考取功名在身的文人们研读的高级进修班。当然了,在儋州易主之后,书院的教学方向也有所调整,虽然学子们仍然可以选择去广东参与大明组织的乡试,但近两年选这条路的人却越来越少了。这是因为海汉的公务员培训一年有两次考试机会,只要考中就能去三亚进修,几个月课程结束便能分配到海汉衙门里当差了。通过这条上升管道入仕远比考大明科举要轻松,早几年选择走这条路的人,如今混得好的都已经在衙门里当上干部了。只要是入了海汉籍的学子,在近两年大多已经将进入海汉衙门工作作为了自己的奋斗目标。 为了这种更为现实的需求,白鹿书院也在过去应付科考的四书五经之外,加入了海汉选拔考试所涉及的基础数学、公民常识、时政分析等内容。白鹿书院原本的教学质量就相当不错,在加入这些额外的课程之后,倒也还真有不少读书人通过了海汉的选拔考试,获得到三亚进修学习的机会。而这次宁崎到访儋州,特意安排参观书院的行程,也是代表执委会对本地书院在这方面所作出的配合和努力表示肯定。 宁崎首先查看的是初级扫盲班所使用的教材,根据海汉教育部的要求,目前海南岛上的书院、私塾等教学场所使用的识字扫盲教材已经全部换用海汉于1632年出版的《启蒙》课本。这个课本中不但包括了以前在基础教育中所用的《三字经》、《千字文》之外,还加入了经过专门编撰的《海汉公民守则》,《海汉民团进行曲》等内容,力求在基础教育阶段便将海汉所倡导的价值观通过诵读课本灌输给青少年儿童。“宁首长,这边请。”白鹿书院山长范长逸十分恭敬地在前方为宁崎带路,这是书院近几年中接待过等级最高的客人,在此之前来过这里的贵客也就是张新、严明君这个级别的官员,但海汉执委的官职显然要高出了一大截,而且宁崎还是海汉主管文教领域的官员,可以说是书院文人们的父母官了。前面提到这两位现在都跟在旁边当陪客,范长逸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 出于安全上的考虑,宁崎一行人视察本地书院的安排,范长逸也只是在两天前才获知。留出两天的时间,也主要是为了让书院能提前把卫生打扫干净,碍眼的人就暂时先安排回家,免得首长来的时候会看到一些不太和谐的东西。当然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把书院里那些有希望得到首长赏识的学子都集中到一起,万一运气好让来巡视的首长看顺眼了钦点几个人给予去三亚高等学府进修的机会,那也是白鹿书院的荣光,多半还可以作为此届山长的功绩写入今后的院史当中。 白鹿书院现有学子共计四百余人,根据教育程度分为面向儿童少年的初级扫盲班,以科举为教学目的的中级学习班,以及专供已经考取功名在身的文人们研读的高级进修班。当然了,在儋州易主之后,书院的教学方向也有所调整,虽然学子们仍然可以选择去广东参与大明组织的乡试,但近两年选这条路的人却越来越少了。这是因为海汉的公务员培训一年有两次考试机会,只要考中就能去三亚进修,几个月课程结束便能分配到海汉衙门里当差了。通过这条上升管道入仕远比考大明科举要轻松,早几年选择走这条路的人,如今混得好的都已经在衙门里当上干部了。只要是入了海汉籍的学子,在近两年大多已经将进入海汉衙门工作作为了自己的奋斗目标。 为了这种更为现实的需求,白鹿书院也在过去应付科考的四书五经之外,加入了海汉选拔考试所涉及的基础数学、公民常识、时政分析等内容。白鹿书院原本的教学质量就相当不错,在加入这些额外的课程之后,倒也还真有不少读书人通过了海汉的选拔考试,获得到三亚进修学习的机会。而这次宁崎到访儋州,特意安排参观书院的行程,也是代表执委会对本地书院在这方面所作出的配合和努力表示肯定。 宁崎首先查看的是初级扫盲班所使用的教材,根据海汉教育部的要求,目前海南岛上的书院、私塾等教学场所使用的识字扫盲教材已经全部换用海汉于1632年出版的《启蒙》课本。这个课本中不但包括了以前在基础教育中所用的《三字经》、《千字文》之外,还加入了经过专门编撰的《海汉公民守则》,《海汉民团进行曲》等内容,力求在基础教育阶段便将海汉所倡导的价值观通过诵读课本灌输给青少年儿童。“宁首长,这边请。”白鹿书院山长范长逸十分恭敬地在前方为宁崎带路,这是书院近几年中接待过等级最高的客人,在此之前来过这里的贵客也就是张新、严明君这个级别的官员,但海汉执委的官职显然要高出了一大截,而且宁崎还是海汉主管文教领域的官员,可以说是书院文人们的父母官了。前面提到这两位现在都跟在旁边当陪客,范长逸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 出于安全上的考虑,宁崎一行人视察本地书院的安排,范长逸也只是在两天前才获知。留出两天的时间,也主要是为了让书院能提前把卫生打扫干净,碍眼的人就暂时先安排回家,免得首长来的时候会看到一些不太和谐的东西。当然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把书院里那些有希望得到首长赏识的学子都集中到一起,万一运气好让来巡视的首长看顺眼了钦点几个人给予去三亚高等学府进修的机会,那也是白鹿书院的荣光,多半还可以作为此届山长的功绩写入今后的院史当中。 白鹿书院现有学子共计四百余人,根据教育程度分为面向儿童少年的初级扫盲班,以科举为教学目的的中级学习班,以及专供已经考取功名在身的文人们研读的高级进修班。当然了,在儋州易主之后,书院的教学方向也有所调整,虽然学子们仍然可以选择去广东参与大明组织的乡试,但近两年选这条路的人却越来越少了。这是因为海汉的公务员培训一年有两次考试机会,只要考中就能去三亚进修,几个月课程结束便能分配到海汉衙门里当差了。通过这条上升管道入仕远比考大明科举要轻松,早几年选择走这条路的人,如今混得好的都已经在衙门里当上干部了。只要是入了海汉籍的学子,在近两年大多已经将进入海汉衙门工作作为了自己的奋斗目标。 为了这种更为现实的需求,白鹿书院也在过去应付科考的四书五经之外,加入了海汉选拔考试所涉及的基础数学、公民常识、时政分析等内容。白鹿书院原本的教学质量就相当不错,在加入这些额外的课程之后,倒也还真有不少读书人通过了海汉的选拔考试,获得到三亚进修学习的机会。而这次宁崎到访儋州,特意安排参观书院的行程,也是代表执委会对本地书院在这方面所作出的配合和努力表示肯定。 宁崎首先查看的是初级扫盲班所使用的教材,根据海汉教育部的要求,目前海南岛上的书院、私塾等教学场所使用的识字扫盲教材已经全部换用海汉于1632年出版的《启蒙》课本。这个课本中不但包括了以前在基础教育中所用的《三字经》、《千字文》之外,还加入了经过专门编撰的《海汉公民守则》,《海汉民团进行曲》等内容,力求在基础教育阶段便将海汉所倡导的价值观通过诵读课本灌输给青少年儿童。(未完待续。) 正文 第九百八十三章 随机抽查 范迪门心中暗暗决定,等回到巴达维亚之后,就要对当地的教育机构进行一番梳理,特别是汉人兴办的私塾、书院,更是要重点清查,看看有没有人在讲授海汉制定的这些洗脑教材。笔×趣×阁www。biquge。info要是海汉使用这种办法向巴达维亚发起渗透,东印度公司还真是有点难以防范,还好这趟考察有所收获,不然范迪门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海汉居然还有这一套招数。 但范迪门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海汉日后如果要踏足爪哇岛,根本就无须采用这种小火慢炖,需要花费很长时间的办法,只消让汉人在当地闹出点事,便可以直接以护侨的名义实施军事介入了。当然了,如果海汉日后想要在爪哇岛建立起长久的统治区,那对教育领域的控制仍是必不可少的一个手段。 宁崎在对初级扫盲班的学生们进行抽查询问之后,对白鹿书院的教学成果还是表示了肯定。虽然学生们的思想觉悟距离三亚的水平仍有差距,但考虑到这里的具体环境,白鹿书院也做得算及格了。范长逸得到宁崎的赞许,脸上都要笑开花了。这儋州书院虽多,但能够得到海汉主管文教高层官员的亲口称赞,却不是寻常的待遇了。 范长逸心中已经开始琢磨,等宁崎走后要把这一段训话记录下来,再去找一找儋州报社的人,争取能在十天一刊的《儋州新闻快报》上拿个头版。届时顺便再花点钱打打广告,到了今年招生季必定能获得不错的成效。 儋州书院众多,招生竞争也是十分激烈,白鹿书院虽然是老牌知名书院,但近两年很多书院开始另辟蹊径,开设一些所谓的职业培训班,有造船、纺织、冶炼、航海、勘探、医护等等专业,毕业后会为学员提供进入海汉官办机构的就业机会。这种职业培训班因为周期短见效快,又能解决学成之后的工作问题,颇得一些出身贫寒的学子们青睐。甚至有些原本因为经济原因,并不愿意花钱送孩子念书的家庭,在了解到这种培训班的就业去向之后,也果断为家中孩子报名入学。 这种手段小书院用得,但像白鹿书院这样的大书院却有些抹不下脸面,毕竟这里可是在本朝出了好几十名举人的地方,现在要放下身段开班培训手艺匠人,说起来还是有点跌份的。范长逸想要争取更多生源,也只能从别的方向下手,比如说以“儋州第一书院”这样的名号来进行炒作。当然了,武无第二文无第一,这究竟够不够资格第一,他自己说了不算,但如果能够得到海汉高层人物的称赞,这种加成就会让书院的自我炒作显得更有底气了。 看完初级班,范长逸前面带路,来到了教育程度更高的中级班。这里学员所接受的授课方式可以算是这个时代的应试教育,主要是以大明的科举考试为目标。当然了,在海汉入主这里之后,教学目标也分为了截然不同的两类,一是大明的科举乡试,二是海汉的进修资格考试。 针对大明科举的教学内容主要是八股文,这种文体对于格式有着严格的要求,分为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段。应试的考生不能天马行空地进行写作,必须得严格按照这个格式规程来,作出的文章才能接受考官的评审打分。 而科举考试的考题一般都是从《四书》中,即《论语》、《孟子》、《大学》、《中庸》这四本书中选出一句话来作为题目。考生需先阐明这句话的含义,再扩展开来讨论,议论的内容必须得符合四书及朱子注经的释义。不过四书的内容都是死的,各地有县试、府试、院试,每三年还有各省乡试和全国会试,几百年下来早就把这四本书里的内容翻来覆去出过题目了。 所以到后来考官们为了怕自己的题目跟别人重复,就得挖空心思想新办法出题,把这几本书里的文句进行种种排列组合。有时候甚至是随机抽取两句话搭在一起作为题目,这种出题方式被称之为截搭题。这种题目是随机拼凑出来,考生要将其建立起合乎逻辑的关系,而且还得从中阐发出孔孟之道的内容,考的往往已经不是考生的文学功底,而是脑洞大比拼了。 不过现在除了大明朝廷举办的科举之外,本地读书人多了一条投效海汉的出路。只要能通过半年一次的资格考试,便可以获得到三亚的学府进修深造的机会。这种深造不但学费全免,而且就业问题也会得到解决,读完便直接分配进海汉官方机构做事,身份待遇比起那些所谓的职业培训班的匠人可是要高出了一级。 对于那些一直科举不中,或者说更向往安定生活的读书人来说,为海汉做事其实是相当不错的去处。海汉人给出的良好待遇有目共睹,而且有稳定开放的上升渠道,今后仍然有机会升迁做官,这总要强过当个一事无成的落魄书生。最重要的是,海汉对读书人的需求十分旺盛,竞争远不似考科举那般激烈,只要有一定的主观意愿,加上身家清白,基本都能通过难度不大的资格考试。 所以在海汉和学员的双重要求之下,白鹿书院也顺应潮流,开设了针对进修资格考试的课程。当然了,这个课程所用的使用的教材课本,也全部是由海汉所提供。其中的内容都是以海汉公民规范为基础,浅显易懂,再加上有海汉专门指派的教师定期在书院开课讲解,对这些能识文断字的知识分子来说,学习兴趣要远远高于研究枯燥的八股文。 宁崎循例也在堂上随意抽了数人进行问答,这些学员大多已经成年,不少人也参加过以前的县试甚至乡试,对于这种随堂抽问并无不适,答题也头头是道,言谈方面的确是要强出先前看过的初级班不少。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范迪门心中暗暗决定,等回到巴达维亚之后,就要对当地的教育机构进行一番梳理,特别是汉人兴办的私塾、书院,更是要重点清查,看看有没有人在讲授海汉制定的这些洗脑教材。要是海汉使用这种办法向巴达维亚发起渗透,东印度公司还真是有点难以防范,还好这趟考察有所收获,不然范迪门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海汉居然还有这一套招数。 但范迪门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海汉日后如果要踏足爪哇岛,根本就无须采用这种小火慢炖,需要花费很长时间的办法,只消让汉人在当地闹出点事,便可以直接以护侨的名义实施军事介入了。当然了,如果海汉日后想要在爪哇岛建立起长久的统治区,那对教育领域的控制仍是必不可少的一个手段。 宁崎在对初级扫盲班的学生们进行抽查询问之后,对白鹿书院的教学成果还是表示了肯定。虽然学生们的思想觉悟距离三亚的水平仍有差距,但考虑到这里的具体环境,白鹿书院也做得算及格了。范长逸得到宁崎的赞许,脸上都要笑开花了。这儋州书院虽多,但能够得到海汉主管文教高层官员的亲口称赞,却不是寻常的待遇了。 范长逸心中已经开始琢磨,等宁崎走后要把这一段训话记录下来,再去找一找儋州报社的人,争取能在十天一刊的《儋州新闻快报》上拿个头版。届时顺便再花点钱打打广告,到了今年招生季必定能获得不错的成效。 儋州书院众多,招生竞争也是十分激烈,白鹿书院虽然是老牌知名书院,但近两年很多书院开始另辟蹊径,开设一些所谓的职业培训班,有造船、纺织、冶炼、航海、勘探、医护等等专业,毕业后会为学员提供进入海汉官办机构的就业机会。这种职业培训班因为周期短见效快,又能解决学成之后的工作问题,颇得一些出身贫寒的学子们青睐。甚至有些原本因为经济原因,并不愿意花钱送孩子念书的家庭,在了解到这种培训班的就业去向之后,也果断为家中孩子报名入学。 这种手段小书院用得,但像白鹿书院这样的大书院却有些抹不下脸面,毕竟这里可是在本朝出了好几十名举人的地方,现在要放下身段开班培训手艺匠人,说起来还是有点跌份的。范长逸想要争取更多生源,也只能从别的方向下手,比如说以“儋州第一书院”这样的名号来进行炒作。当然了,武无第二文无第一,这究竟够不够资格第一,他自己说了不算,但如果能够得到海汉高层人物的称赞,这种加成就会让书院的自我炒作显得更有底气了。 看完初级班,范长逸前面带路,来到了教育程度更高的中级班。这里学员所接受的授课方式可以算是这个时代的应试教育,主要是以大明的科举考试为目标。当然了,在海汉入主这里之后,教学目标也分为了截然不同的两类,一是大明的科举乡试,二是海汉的进修资格考试。 针对大明科举的教学内容主要是八股文,这种文体对于格式有着严格的要求,分为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段。应试的考生不能天马行空地进行写作,必须得严格按照这个格式规程来,作出的文章才能接受考官的评审打分。 而科举考试的考题一般都是从《四书》中,即《论语》、《孟子》、《大学》、《中庸》这四本书中选出一句话来作为题目。考生需先阐明这句话的含义,再扩展开来讨论,议论的内容必须得符合四书及朱子注经的释义。不过四书的内容都是死的,各地有县试、府试、院试,每三年还有各省乡试和全国会试,几百年下来早就把这四本书里的内容翻来覆去出过题目了。 所以到后来考官们为了怕自己的题目跟别人重复,就得挖空心思想新办法出题,把这几本书里的文句进行种种排列组合。有时候甚至是随机抽取两句话搭在一起作为题目,这种出题方式被称之为截搭题。这种题目是随机拼凑出来,考生要将其建立起合乎逻辑的关系,而且还得从中阐发出孔孟之道的内容,考的往往已经不是考生的文学功底,而是脑洞大比拼了。 不过现在除了大明朝廷举办的科举之外,本地读书人多了一条投效海汉的出路。只要能通过半年一次的资格考试,便可以获得到三亚的学府进修深造的机会。这种深造不但学费全免,而且就业问题也会得到解决,读完便直接分配进海汉官方机构做事,身份待遇比起那些所谓的职业培训班的匠人可是要高出了一级。 对于那些一直科举不中,或者说更向往安定生活的读书人来说,为海汉做事其实是相当不错的去处。海汉人给出的良好待遇有目共睹,而且有稳定开放的上升渠道,今后仍然有机会升迁做官,这总要强过当个一事无成的落魄书生。最重要的是,海汉对读书人的需求十分旺盛,竞争远不似考科举那般激烈,只要有一定的主观意愿,加上身家清白,基本都能通过难度不大的资格考试。 所以在海汉和学员的双重要求之下,白鹿书院也顺应潮流,开设了针对进修资格考试的课程。当然了,这个课程所用的使用的教材课本,也全部是由海汉所提供。其中的内容都是以海汉公民规范为基础,浅显易懂,再加上有海汉专门指派的教师定期在书院开课讲解,对这些能识文断字的知识分子来说,学习兴趣要远远高于研究枯燥的八股文。 宁崎循例也在堂上随意抽了数人进行问答,这些学员大多已经成年,不少人也参加过以前的县试甚至乡试,对于这种随堂抽问并无不适,答题也头头是道,言谈方面的确是要强出先前看过的初级班不少。(未完待续。) 正文 第九百八十四章 待价而沽 相较于初级班和终极班的学员,书院对高级班这些已经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其实已经没多少可以传授的学问了。笔?趣?阁wWw。biquge。info让这帮人寄身书院,一方面是为了展现书院的教学成绩,另一方面有些教学工作也可以交给他们去做,以冲抵他们在书院的开销。当然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这帮人自己所作出的选择。 对于高级班的这些读书人来说,放弃数年寒窗苦读考出的功名,投靠海汉从头再来,多少也是有些不划算的感觉。毕竟他们的功名在海汉人眼中并不值钱,去了多半也得从最底层的书吏做起。但如果能在下一次的乡试或者会试中考出好成绩,那立马就能山鸡变凤凰,可以选择的出路也就多了,至少不会沦落到依靠街头卖字作为营生手段的地步。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两句话一向被历朝历代的读书人奉为金科玉律,但自唐代开科取士以来,也只有考中“进士”之后才能有官可做。而进士的录取率一向很低,天下读书人只有极少一部分能够获得这种殊荣,绝大部分人终其一生也没法通过这条独木桥混进体制内。 这种激烈的竞争当然是每个读书人在选择科举这条道路的时候都必须面对的残酷现实,所以大部分读书人除了考取进士做官这个终极目标之外,其实也还是有比较现实一点的打算,比如说考取到力所能及的功名之后,就转行去从事别的职业。 比较体面又有收入保障的职业,大概便是给在任官员当师爷了。科甲出身的官员学的是四书五经,只会写写八股文,甚至有些靠着纳银捐官走上仕途的官员连八股文都写不了,要这些菜鸟官员上任之后去办理征粮收税、审人办案、迎来送往、上报拟稿、下发告示这些实际事务,多半都只能抓瞎。所以就必须要找一些有文化又懂实务的助手,来协助他们处理政事。 如果仅仅只是书虫,没有一定的社会经验,那也很难会得到官员的青睐,毕竟师爷这个职位并不属于衙门的正统编制,饷银都是由雇主官员自己掏腰包而非公费开支,没点真本事是肯定不行的。而科举考试并没有年龄方面的限制,所以当了师爷之后仍然可以继续参加科举。可以一边拿着优厚的待遇一边进修等下次考试机会,这对于读书人来说的确是一条极佳的出路。 当然了,如果本身有官方认可的功名,那做师爷的起点肯定会更高一些。州县官员一般会聘请有实务经验的秀才,而各省道台以上的官员聘请的师爷基本都是举人,并且这些高级师爷手中也将或多或少地掌握一部分官府实权,其身份地位就绝非普通读书人可比了。而且抓着从师爷身份跃升为一国重臣的例子,在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比如晚清的左宗棠、李鸿章,都是师爷出身的肱骨大臣。 但话说回来,官员的数量也是有限的,所以师爷这碗饭也不是人人都能捧起来吃,这个行业里也同样存在着竞争,能被聘请为师爷的读书人比例,其实比考中进士当官的也高不了多少。所以大多数人最终还得另谋其他出路。 比如文笔好的读书人可以专业代笔写公文,唐代诗人李邕一生中代写公文八百余篇,《新唐书》中记载“李邕代撰官折受筹银巨万,据此为豪富者。”类似这样的公文高手,还有贺知章、宋之问、骆宾王等人,靠着这个特殊的本事,也能混个衣食无忧。 此外也有落榜文人遵循圣人的先例,自己开书院或者给权贵做家教,依靠教育产业发家致富。比如这白鹿书院的山长一职,历来就必须要有举人功名在身才可有资格接任。而这儋州大大小小两位数的书院,其创始人几乎全都是历朝历代的落榜文人。觉得经营书院麻烦想偷懒的,也大可找个有钱人家当家庭教师,只需管理那么几个学生,同样能混个丰衣足食。 当然还有一类人选择的谋生方式更为直接,就是下海经商。走这条路的文人一般都有着殷实的家境,的确不是一般人可以效仿。如明朝的沈万三,清朝的伍秉鉴,都是科举无望之后选择跟随父辈经商,之后就成为了当时的商业巨子。 但以上的这些例子对于儋州本地的读书人来说,想要实现都有一定的难度,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儋州这地方的统治权已经不再属于大明所致。整个海南岛上的大明官员要嘛选择了投靠海汉,要嘛就处于赋闲状态,师爷这个职业根本就没有市场需求,自然也无从谈起就业机会。至于写公文这种事,连衙门都停止运作了,又哪还有什么公文要写,近两年所有上报的公文全部都是海汉那边专门的部门代劳了,让民间文人们连打零工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下海经商这条路,海汉倒是十分欢迎,这两年里也的确有一些家境富庶且心思灵活的读书人抓住了商机,成为了与海汉合作的分销代理商或是种植园农场主。但这个办法也不是人人都能用,毕竟这个时代的大部分读书人还是坚持认为商贾是属于比较低贱的职业,不愿意放下自己作为文人的尊严。而有这种打算的人,又未必有相应的能力和起步的本钱,可能连入行的门槛都跨不过去。 如果以上这几条路都走不通或是不愿去走,又不愿意放下身段为海汉效力,那就只能先待在这里混混日子,反正靠着给书院做代课教师的收入,起码一日三餐还是能混过去的。范长逸本来不太想安排宁崎参观高级班,但后来还是改变了主意――要是海汉人在此期间看中了某人直接带走,那对白鹿书院的名声也大有好处。 这并非不可能发生的事,毕竟能够在科举中考取功名的读书人,文化素质都不会太差,而且这里每个人都是范长逸认可之后才能留在书院里继续研读经史子集,本事也算是有一点。范长逸认为这些人虽然还是想考取大明的功名,但并不代表他们就对大明有多忠诚,否则怎会心甘情愿地留在“敌占区”生活,早就应该迁离这里了。更大的可能,还是这些人抱着待价而沽的心态,希望能够凭借自己的秀才或举人的身份,得到一个更好的报价。 从宁崎之前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来看,范长逸觉得这位海汉高官对白鹿书院这些学员的兴趣还是很大的,而高级班这些人可算是书院里的精英,平日也没少研究海汉的各种政策,如果宁崎如先前那样向他们提问,想必这些人的答案会更有条理一些。 宁崎来时也了解过这个高级班的情况,到了堂上便直接进入正题:“在座各位都是去过省城乃至京城,见过大世面的文化人,所以我就不在各位面前摆什么官老爷的架子了。” 堂下众人都是很捧场地笑了几声,倒也觉得这位大人物的态度还算得上是平易近人,至少比以前见过那些用鼻孔看人的提学官好多了。 宁崎继续说道:“先前我已经参观过了书院的初级班和中级班,也与学子们进行了交流,对于书院的教育方式有了大致的了解。在这里我就不想再抽查各位对海汉教材的熟悉程度了,既然四书五经都能倒背如流,那不过几十页的新教材肯定也难不倒各位。我今天就想听一听,各位对目前的海汉有什么看法,好的坏的都可以说说。各位也不用担心会因此吃罪,我们海汉是没有文字狱这一说的,只要说的是事实,说得有道理,还有机会得到奖励。” 宁崎的想法是要借着今天的机会了解一下民间知识分子,特别是这些尚未选择为海汉效力的读书人脑子里的真实想法。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位高权重,下面的人未必敢当着自己的面说实话,所以特别强调了一下。 明代的文字狱可是一点都不比其他朝代弱,明太祖因为出身问题,对僧、贼、盗、寇这些字眼特别敏感,连通假字、同音字都不会放过。类似“则”同“贼”,“生”同“僧”,“道”同“盗”这样的写法,也会被其强行视为不敬。在明太祖在位期间光是因此而被判斩刑的府学训导,就多达数人。而因为文字狱被处死的倒霉鬼,也不乏翰林编修、御史、知府等等朝廷高官。 而继位的明成祖朱棣也完全继承了朱元璋的文字狱暴政,在杀了方孝孺之后,还下令“藏方孝孺诗文者,罪至死”,因此而丢了性命的人也不乏其人。在其后的武宗、世宗,也多有类似的文字狱暴行,虽然到了明朝晚期因为天下大乱,皇帝也没心思去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东西了,但民间文人的谨言慎行却已经成了习惯,时刻都谨记着不能妄议朝政。 宁崎说完之后,堂下果然瞬间冷场,反应甚至远远比不上先前看过的两个班。这些读书人去过大城市见过大世面,同时也更懂得什么事能做什么话能说,长期养成的习惯让他们根本就没有对宁崎的的安慰产生信任感,自然也不会马上对他所发起的话题做出回应。 范长逸见状倒是有些着急,心知这位海汉高官是真的好说话,要是错过这个时机,今后这帮穷酸书生可就未必还能有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了,当下赶紧帮腔道:“宁首长可是海汉执委会中主管文教的大人物,尔等能面见宁首长,已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还不好好珍惜!” 范长逸这番呵斥之后,才总算有胆大的人举手。在宁崎点头示意之后,那人站起身来深深一揖,然后开口说道:“学生潘默,斗胆提问几句,若有不当之处,还望首长海涵。” 宁崎道:“你尽管畅所欲言,不必有什么顾忌。” 那潘默又作了一揖,这才沉声说道:“学生是儋州木棠镇人氏,崇祯五年在乡试中举。当时前往广州赴考之费用,倒是海汉赞助了大半,学生一直甚为感激。” 宁崎点点应道:“我们海汉一直对文教相当重视,这三年一次的科举,当然要让本地考生们能以最好的状态赶赴考场应试才行。” 潘默道:“学生便是此处不懂,既然海汉有网罗文人之意,又何必送我等读书人前去赴考?须知在大明所取得的功名越高,为海汉效力的可能便越低了。宁首长可否解释一下其中原由?” 宁崎应道:“回答你问题之前,我也想请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潘默,看你岁数应该也有二十好几了,想必不止参加了一次秋闱吧?” 潘默应道:“学生十八岁便中了秀才,之后共参加三次秋闱,只是资质愚笨,第三次赴考才中了举人。” 宁崎道:“那我问你,这三次考试,从儋州前往广州赴考的人数有什么变化?” 潘默道:“天启六年的乡试,儋州约莫有百余人赴考。到崇祯二年,学生记得大概有七八十人。不过崇祯五年学生中举这一次,儋州却只有寥寥三十来人赴考。” 宁崎问道:“那你知道为什么明明交通条件在近几年变得便利了,前往广州赴考的读书人却一次比一次少吗?” 潘默这次思考了片刻才作答道:“学生以为,或与海汉到来有关。海汉尚未到儋州之时,便高价雇佣文人前往三亚效力,引得不少落榜文人弃了学业投奔海汉。后来入主本地之后,便有更多的人选择海汉而非大明作为效力对象。” “你说的没错。”宁崎接过话头道:“一边是希望渺茫的独木桥,另一边是触手可及的优厚待遇,我觉得大部分人会出于现实的考虑选择后者。赴考的人逐年减少,这说明我们开出来的条件已经足以满足大部分人的需求,让他们放弃从大明寻求出路。但我们就算开出再好的条件,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而我们也不打算勉强要求所有读书人都得为我们效力。为愿意继续考科举的读书人提供一点小小的帮助,或许其中有人今后真的发达成了朝廷命官,这也是一段善缘。”(未完待续。) 正文 第九百八十五章 考察书院的收获 海汉利用手头的海上运力资源和驻广办的便利,资助海南岛上的读书人参加大明的乡试会试,这种做法已经有数年传统,在海汉入主儋州之前就在施行了。笔×趣×阁www。biquge。info比如这潘默参加的崇祯二年、五年两次乡试,就都是免费搭乘海汉帆船前往广州,在当时参考期间的食宿也是由海汉驻广办包揽,并不需要考生们另行花钱。 这种举措的花销其实很有限,左右不过百八十个人半个多月的食宿而已,对海汉来说只当是那个月多接收了一点移民而已。但对于家境不算太好的读书人来说,这无异于相当大的恩惠了,所以有些落榜文人考完回到儋州之后,便会选择投靠海汉,一是求个稳定的饭碗,二来也是报答知遇之恩。 最早去到三亚投效的一批人,适逢海汉刚刚起步不久,对知识分子的需求非常迫切,基本不会设置什么门槛,收入不低,入职便可入籍,举家迁去三亚也可得到妥善安置。而且当时海汉对文化事业的赞助力度很大,儋州文化圈子里各种大型活动几乎都是海汉出钱赞助,文人们自然也对这种肯花钱又有品位的老板有着不错的观感。 不过后来海汉入主儋州,一部分文人意识到了海汉的野心,出于对大明朝廷的忠诚,开始拒绝与海汉合作,有比较极端的如忠明书院黄子星之流,甚至还策划暴乱来进行反抗。但当海汉在儋州的统治逐渐稳固下来之后,一些识时务的文人再次选择了押宝在海汉身上,直接就放弃了参加科举的机会。从儋州前往大陆参加乡试的考生逐年减少,这其实就是最为主要的原因。 而海汉此时对知识分子的需求已经不如早期那么迫切,开始慢慢地设置准入门槛,并且对于招揽文人的宣传力度也没有那么大了。今时今日的海汉并不缺乏主动前来投奔的文人,所以对于这些依然抱着旧观念,把希望全部寄托在科举上的旧式文人,海汉并没有再花大力气招揽的兴趣。 正如宁崎所说,与其低声下气去求这些文人,倒不如顺应他们自己的选择,让他们继续去考大名的科举。万一瞎猫撞上死耗子,有人考中了进士,那时候再来想办法做工作也不迟。不过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状况,到时候也不会是由宁崎的文教部门来负责了,而将会由安全部来接手――这些可以打入大明官场内部的楔子,不充分利用起来就太可惜了。 海汉前几年在福建官场的投资可谓是成效显著,精心扶持起来的许心素一系如今已经基本控制了福建的驻军,并且也为海汉进入当地市场,控制福建海峡航道,以及渗透大明官场都提供了绝佳的配合。如果不是有了来自福建官方的助力,海汉要想在东南海域夺取澎湖、台湾这样的落脚点可不会这么容易实现。 有了这样的先例,海汉对于收买拉拢大明官员的活动还是很上心的,如果能从入仕之初就与官员建立起共同的利益关系,那当然最好不过。而要达成这样的目标,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对海南岛出生的考生进行扶持赞助,待其高中之后,再建立进一步的关系就比较容易了。 而本地出身的读书人对于海汉所提供的助力也很难生出足够的抵抗力,一是这些人的根基都在岛上,就算自己去大陆做官了,族人还是得留在海汉治下地区生活,对统治者还是轻易得罪不起的。二来海汉既有财力又有渠道,想要扶持大明官员上位也不是什么难事,福建近几年的官场变化已经极好地证明了这一点,要是能得到海汉的帮助,仕途肯定会平顺得多。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要是海汉觉得看人不爽,以其能够动用的资源,要拖人后腿可比捧人上位容易十倍。不管是不是愿意接受,这些琼州出身打算靠科举入仕的文人们都肯定无法拒绝海汉所提出的要求。宁崎把话说得宽松一些,也是好让听众的面子上能过得去。 答完潘默的问题之后,宁崎从举手的人当中又另点了一个让其提问。这人的年纪看着就比潘默大多了,额头眼角已经有了明显的明显的皱纹,看面相估计至少是四十往上了。 这人起身行礼之后自报家门道:“学生王启凡,儋州三都镇人氏,万历四十五年乡试中举,如今在白鹿书院兼任教师,给中级班授课。” 宁崎心中一算,万历四十五年也就是1617年,十七年前中的举,之后就再无寸进,看来资质有限,拿了举人功名也就到头了。不过这种老儒生有举人功名在身,一般倒也不会再为衣食发愁,看待社会变革的眼光或许会与年轻人有些不同。但听着这岁数可能比自己还大的人自称学生,宁崎心头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不过这些读书人大概都是把自己当做了海汉的提学官一般看待,这样的称呼倒也合乎礼仪。 王启凡继续说道:“学生自小便在白鹿书院入学,迄今已有近四十载,可说是半生都在这书院中度过。这来来去去的读书人见得多了,近年海汉来了之后,书院的教学也起了变化。学生想问问首长,日后儋州各个书院是否还能自行决定讲学内容?” 范长逸听他这问题有些毛病,正待呵斥几句,宁崎已经抬手示意他不用插话,而是自行答道:“我刚才已经说过,对愿意报考大明科举的读书人,海汉仍然会继续予以赞助和支持,所以在未来可见的一段时期内,书院可以继续讲授以前的教学内容,我们不会对此作出硬性规定。不过嘛,为了读书人能够更好地融入海汉治下的新社会,加入一些新的教学内容也是有必要的,人总是要朝前看的嘛!今后在座各位都会成为海汉国民,我也希望所有的读书人都能为建设海汉国出一份力,把属于海汉的文化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利用手头的海上运力资源和驻广办的便利,资助海南岛上的读书人参加大明的乡试会试,这种做法已经有数年传统,在海汉入主儋州之前就在施行了。比如这潘默参加的崇祯二年、五年两次乡试,就都是免费搭乘海汉帆船前往广州,在当时参考期间的食宿也是由海汉驻广办包揽,并不需要考生们另行花钱。 这种举措的花销其实很有限,左右不过百八十个人半个多月的食宿而已,对海汉来说只当是那个月多接收了一点移民而已。但对于家境不算太好的读书人来说,这无异于相当大的恩惠了,所以有些落榜文人考完回到儋州之后,便会选择投靠海汉,一是求个稳定的饭碗,二来也是报答知遇之恩。 最早去到三亚投效的一批人,适逢海汉刚刚起步不久,对知识分子的需求非常迫切,基本不会设置什么门槛,收入不低,入职便可入籍,举家迁去三亚也可得到妥善安置。而且当时海汉对文化事业的赞助力度很大,儋州文化圈子里各种大型活动几乎都是海汉出钱赞助,文人们自然也对这种肯花钱又有品位的老板有着不错的观感。 不过后来海汉入主儋州,一部分文人意识到了海汉的野心,出于对大明朝廷的忠诚,开始拒绝与海汉合作,有比较极端的如忠明书院黄子星之流,甚至还策划暴乱来进行反抗。但当海汉在儋州的统治逐渐稳固下来之后,一些识时务的文人再次选择了押宝在海汉身上,直接就放弃了参加科举的机会。从儋州前往大陆参加乡试的考生逐年减少,这其实就是最为主要的原因。 而海汉此时对知识分子的需求已经不如早期那么迫切,开始慢慢地设置准入门槛,并且对于招揽文人的宣传力度也没有那么大了。今时今日的海汉并不缺乏主动前来投奔的文人,所以对于这些依然抱着旧观念,把希望全部寄托在科举上的旧式文人,海汉并没有再花大力气招揽的兴趣。 正如宁崎所说,与其低声下气去求这些文人,倒不如顺应他们自己的选择,让他们继续去考大名的科举。万一瞎猫撞上死耗子,有人考中了进士,那时候再来想办法做工作也不迟。不过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状况,到时候也不会是由宁崎的文教部门来负责了,而将会由安全部来接手――这些可以打入大明官场内部的楔子,不充分利用起来就太可惜了。 海汉前几年在福建官场的投资可谓是成效显著,精心扶持起来的许心素一系如今已经基本控制了福建的驻军,并且也为海汉进入当地市场,控制福建海峡航道,以及渗透大明官场都提供了绝佳的配合。如果不是有了来自福建官方的助力,海汉要想在东南海域夺取澎湖、台湾这样的落脚点可不会这么容易实现。 有了这样的先例,海汉对于收买拉拢大明官员的活动还是很上心的,如果能从入仕之初就与官员建立起共同的利益关系,那当然最好不过。而要达成这样的目标,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对海南岛出生的考生进行扶持赞助,待其高中之后,再建立进一步的关系就比较容易了。 而本地出身的读书人对于海汉所提供的助力也很难生出足够的抵抗力,一是这些人的根基都在岛上,就算自己去大陆做官了,族人还是得留在海汉治下地区生活,对统治者还是轻易得罪不起的。二来海汉既有财力又有渠道,想要扶持大明官员上位也不是什么难事,福建近几年的官场变化已经极好地证明了这一点,要是能得到海汉的帮助,仕途肯定会平顺得多。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要是海汉觉得看人不爽,以其能够动用的资源,要拖人后腿可比捧人上位容易十倍。不管是不是愿意接受,这些琼州出身打算靠科举入仕的文人们都肯定无法拒绝海汉所提出的要求。宁崎把话说得宽松一些,也是好让听众的面子上能过得去。 答完潘默的问题之后,宁崎从举手的人当中又另点了一个让其提问。这人的年纪看着就比潘默大多了,额头眼角已经有了明显的明显的皱纹,看面相估计至少是四十往上了。 这人起身行礼之后自报家门道:“学生王启凡,儋州三都镇人氏,万历四十五年乡试中举,如今在白鹿书院兼任教师,给中级班授课。” 宁崎心中一算,万历四十五年也就是1617年,十七年前中的举,之后就再无寸进,看来资质有限,拿了举人功名也就到头了。不过这种老儒生有举人功名在身,一般倒也不会再为衣食发愁,看待社会变革的眼光或许会与年轻人有些不同。但听着这岁数可能比自己还大的人自称学生,宁崎心头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不过这些读书人大概都是把自己当做了海汉的提学官一般看待,这样的称呼倒也合乎礼仪。 王启凡继续说道:“学生自小便在白鹿书院入学,迄今已有近四十载,可说是半生都在这书院中度过。这来来去去的读书人见得多了,近年海汉来了之后,书院的教学也起了变化。学生想问问首长,日后儋州各个书院是否还能自行决定讲学内容?” 范长逸听他这问题有些毛病,正待呵斥几句,宁崎已经抬手示意他不用插话,而是自行答道:“我刚才已经说过,对愿意报考大明科举的读书人,海汉仍然会继续予以赞助和支持,所以在未来可见的一段时期内,书院可以继续讲授以前的教学内容,我们不会对此作出硬性规定。不过嘛,为了读书人能够更好地融入海汉治下的新社会,加入一些新的教学内容也是有必要的,人总是要朝前看的嘛!今后在座各位都会成为海汉国民,我也希望所有的读书人都能为建设海汉国出一份力,把属于海汉的文化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未完待续。) 正文 第1873章 实话实说 李此行其实并没有与大明官员照面的计划,毕竟以当下三国之间的相互关系而言,在舟山这种归属权尚有争议的地方跟大明官员碰面,即便是没有什么冲突,互相也会觉得尴尬。他的确没想到宁波的官员这么看得开,居然还跑来舟山岛与自己会面,看样子自己的身份在大明官员眼中还是有些份量。 不过李这下却是高估了朝鲜和自己的影响力,大明地方官员愿意在此事当中露面,主要还是看在了石迪文的面子上。而且正好近期有一批用于出售的军火运抵定海港,所以附近沿海州府的军头们都赶了过来,想看看能不能从石迪文手上买些合用的装备。而李的出现正好恰逢其会,也没人真把与朝鲜世子会面这件事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过是让舟山岛上诸多迎来送往的国际社交活动又多了一桩谈资了。 比起几年前海汉刚刚占领舟山岛的时候,岛上的基础设施建设已经有了非常显著的变化,除了港口码头这种显眼的区域之外,岛上的生活条件也得到了改善。今天用来招待李一行人的宴会厅,便是在去年才建成,主要用于每年的招商活动,既能布展又能设宴,必要的时候还可以用来开大会。 李随石迪文进入宴会厅之后,果然见到在此等候的有数人都是明人衣着,与海汉的短衣对襟装扮截然不同。而且这几人肤色黝黑,身体健壮,一看便知是长期在海边讨生活的人。 石迪文主动向李介绍道:“世子,这位是昌国卫的严国伟严指挥使……这是石浦所的马灵马千户……临山卫魏山魏指挥使……观海卫黄涛黄指挥使……” 李当然知道大明军方的卫所体系,这随便一个指挥使手底下都有几千兵马,而在场等级最低的武官也是千户,能将这么多大明的实权武官聚集到这里,这让他对石迪文在本地的影响力又有了新的认识。 石迪文当然不会向李说明这些大明武官来到定海港的真正原因,他想借此机会向李展示一下海汉与大明之间的关系并不像外界所想象的那么紧张,两国的来往也远不止经贸层面而已。在水面之下,两国的合作领域其实远远超过了外交协议中的内容,而这些往来其实都是在大明的默许之下。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李此行其实并没有与大明官员照面的计划,毕竟以当下三国之间的相互关系而言,在舟山这种归属权尚有争议的地方跟大明官员碰面,即便是没有什么冲突,互相也会觉得尴尬。他的确没想到宁波的官员这么看得开,居然还跑来舟山岛与自己会面,看样子自己的身份在大明官员眼中还是有些份量。 不过李这下却是高估了朝鲜和自己的影响力,大明地方官员愿意在此事当中露面,主要还是看在了石迪文的面子上。而且正好近期有一批用于出售的军火运抵定海港,所以附近沿海州府的军头们都赶了过来,想看看能不能从石迪文手上买些合用的装备。而李的出现正好恰逢其会,也没人真把与朝鲜世子会面这件事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过是让舟山岛上诸多迎来送往的国际社交活动又多了一桩谈资了。 比起几年前海汉刚刚占领舟山岛的时候,岛上的基础设施建设已经有了非常显著的变化,除了港口码头这种显眼的区域之外,岛上的生活条件也得到了改善。今天用来招待李一行人的宴会厅,便是在去年才建成,主要用于每年的招商活动,既能布展又能设宴,必要的时候还可以用来开大会。 李随石迪文进入宴会厅之后,果然见到在此等候的有数人都是明人衣着,与海汉的短衣对襟装扮截然不同。而且这几人肤色黝黑,身体健壮,一看便知是长期在海边讨生活的人。 石迪文主动向李介绍道:“世子,这位是昌国卫的严国伟严指挥使……这是石浦所的马灵马千户……临山卫魏山魏指挥使……观海卫黄涛黄指挥使……” 李当然知道大明军方的卫所体系,这随便一个指挥使手底下都有几千兵马,而在场等级最低的武官也是千户,能将这么多大明的实权武官聚集到这里,这让他对石迪文在本地的影响力又有了新的认识。 石迪文当然不会向李说明这些大明武官来到定海港的真正原因,他想借此机会向李展示一下海汉与大明之间的关系并不像外界所想象的那么紧张,两国的来往也远不止经贸层面而已。在水面之下,两国的合作领域其实远远超过了外交协议中的内容,而这些往来其实都是在大明的默许之下。李此行其实并没有与大明官员照面的计划,毕竟以当下三国之间的相互关系而言,在舟山这种归属权尚有争议的地方跟大明官员碰面,即便是没有什么冲突,互相也会觉得尴尬。他的确没想到宁波的官员这么看得开,居然还跑来舟山岛与自己会面,看样子自己的身份在大明官员眼中还是有些份量。 不过李这下却是高估了朝鲜和自己的影响力,大明地方官员愿意在此事当中露面,主要还是看在了石迪文的面子上。而且正好近期有一批用于出售的军火运抵定海港,所以附近沿海州府的军头们都赶了过来,想看看能不能从石迪文手上买些合用的装备。而李的出现正好恰逢其会,也没人真把与朝鲜世子会面这件事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过是让舟山岛上诸多迎来送往的国际社交活动又多了一桩谈资了。 比起几年前海汉刚刚占领舟山岛的时候,岛上的基础设施建设已经有了非常显著的变化,除了港口码头这种显眼的区域之外,岛上的生活条件也得到了改善。今天用来招待李一行人的宴会厅,便是在去年才建成,主要用于每年的招商活动,既能布展又能设宴,必要的时候还可以用来开大会。 李随石迪文进入宴会厅之后,果然见到在此等候的有数人都是明人衣着,与海汉的短衣对襟装扮截然不同。而且这几人肤色黝黑,身体健壮,一看便知是长期在海边讨生活的人。 石迪文主动向李介绍道:“世子,这位是昌国卫的严国伟严指挥使……这是石浦所的马灵马千户……临山卫魏山魏指挥使……观海卫黄涛黄指挥使……” 李当然知道大明军方的卫所体系,这随便一个指挥使手底下都有几千兵马,而在场等级最低的武官也是千户,能将这么多大明的实权武官聚集到这里,这让他对石迪文在本地的影响力又有了新的认识。 石迪文当然不会向李说明这些大明武官来到定海港的真正原因,他想借此机会向李展示一下海汉与大明之间的关系并不像外界所想象的那么紧张,两国的来往也远不止经贸层面而已。在水面之下,两国的合作领域其实远远超过了外交协议中的内容,而这些往来其实都是在大明的默许之下。李此行其实并没有与大明官员照面的计划,毕竟以当下三国之间的相互关系而言,在舟山这种归属权尚有争议的地方跟大明官员碰面,即便是没有什么冲突,互相也会觉得尴尬。他的确没想到宁波的官员这么看得开,居然还跑来舟山岛与自己会面,看样子自己的身份在大明官员眼中还是有些份量。 不过李这下却是高估了朝鲜和自己的影响力,大明地方官员愿意在此事当中露面,主要还是看在了石迪文的面子上。而且正好近期有一批用于出售的军火运抵定海港,所以附近沿海州府的军头们都赶了过来,想看看能不能从石迪文手上买些合用的装备。而李的出现正好恰逢其会,也没人真把与朝鲜世子会面这件事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过是让舟山岛上诸多迎来送往的国际社交活动又多了一桩谈资了。 比起几年前海汉刚刚占领舟山岛的时候,岛上的基础设施建设已经有了非常显著的变化,除了港口码头这种显眼的区域之外,岛上的生活条件也得到了改善。今天用来招待李一行人的宴会厅,便是在去年才建成,主要用于每年的招商活动,既能布展又能设宴,必要的时候还可以用来开大会。 李随石迪文进入宴会厅之后,果然见到在此等候的有数人都是明人衣着,与海汉的短衣对襟装扮截然不同。而且这几人肤色黝黑,身体健壮,一看便知是长期在海边讨生活的人。 石迪文主动向李介绍道:“世子,这位是昌国卫的严国伟严指挥使……这是石浦所的马灵马千户……临山卫魏山魏指挥使……观海卫黄涛黄指挥使……” 李当然知道大明军方的卫所体系,这随便一个指挥使手底下都有几千兵马,而在场等级最低的武官也是千户,能将这么多大明的实权武官聚集到这里,这让他对石迪文在本地的影响力又有了新的认识。 石迪文当然不会向李说明这些大明武官来到定海港的真正原因,他想借此机会向李展示一下海汉与大明之间的关系并不像外界所想象的那么紧张,两国的来往也远不止经贸层面而已。在水面之下,两国的合作领域其实远远超过了外交协议中的内容,而这些往来其实都是在大明的默许之下。李此行其实并没有与大明官员照面的计划,毕竟以当下三国之间的相互关系而言,在舟山这种归属权尚有争议的地方跟大明官员碰面,即便是没有什么冲突,互相也会觉得尴尬。他的确没想到宁波的官员这么看得开,居然还跑来舟山岛与自己会面,看样子自己的身份在大明官员眼中还是有些份量。 不过李这下却是高估了朝鲜和自己的影响力,大明地方官员愿意在此事当中露面,主要还是看在了石迪文的面子上。而且正好近期有一批用于出售的军火运抵定海港,所以附近沿海州府的军头们都赶了过来,想看看能不能从石迪文手上买些合用的装备。而李的出现正好恰逢其会,也没人真把与朝鲜世子会面这件事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过是让舟山岛上诸多迎来送往的国际社交活动又多了一桩谈资了。 比起几年前海汉刚刚占领舟山岛的时候,岛上的基础设施建设已经有了非常显著的变化,除了港口码头这种显眼的区域之外,岛上的生活条件也得到了改善。今天用来招待李一行人的宴会厅,便是在去年才建成,主要用于每年的招商活动,既能布展又能设宴,必要的时候还可以用来开大会。 李随石迪文进入宴会厅之后,果然见到在此等候的有数人都是明人衣着,与海汉的短衣对襟装扮截然不同。而且这几人肤色黝黑,身体健壮,一看便知是长期在海边讨生活的人。 石迪文主动向李介绍道:“世子,这位是昌国卫的严国伟严指挥使……这是石浦所的马灵马千户……临山卫魏山魏指挥使……观海卫黄涛黄指挥使……” 李当然知道大明军方的卫所体系,这随便一个指挥使手底下都有几千兵马,而在场等级最低的武官也是千户,能将这么多大明的实权武官聚集到这里,这让他对石迪文在本地的影响力又有了新的认识。 石迪文当然不会向李说明这些大明武官来到定海港的真正原因,他想借此机会向李展示一下海汉与大明之间的关系并不像外界所想象的那么紧张,两国的来往也远不止经贸层面而已。 正文 第九百八十六章 社会办学 长达八十年的独立战争,放在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都算是一场时间跨度极大的苦难。笔&趣&阁www.biquge.info不过荷兰人却正是在这数十年的战争期间,通过海上航线将自己的势力延伸到世界各地,建成了这个时代覆盖地域最多的商业网络,这种能力还是值得称道的。而在此过程中,荷兰如何处理好国民的国籍问题,也同样成为了海汉的研究资料之一。 不得不说荷兰人在这方面的措施远远不及他们在商业领域的精明,在独立战争开始的几十年里,处于交战区的民众对自我身份的认知完全处于混乱状态,而所谓的新国家又没有及时拿出一些有效的举措来拉拢这些民众,只是一味地强调要跟西班牙划清界限。民众找不到归属感,只能弃家逃难以躲避战火,以至于交战区的生产基本都处于停滞状态,对于荷兰国内的社会安定和经济发展方面也造成了显著的负面影响。 在这方面海汉的措施显然要高明得多,先通过归化籍这种特殊户籍制度来稳定治下地区的民心,同时收买拉拢驻地的大明地方官府,使得双方在统治权方面的矛盾并没有激烈爆发出来,避免了在起步阶段与大明交恶。而加入归化籍的民众就成了为海汉所用的劳动力,并且在短时间内创造出了可观的价值。可以说海汉在初期阶段能够发展得十分顺利,很大程度上是有赖于执委会所制定的人口和户籍政策。 范迪门在考察海南岛这段时间中,自然也注意到了双方在人口管控领域的政策差异,既然宁崎主动谈到了这个话题,他也没有打算回避,而是想就此跟宁崎好好探讨一番:“我国在独立战争前期确实没有一个比较完善的国籍管理政策,在这方面贵国的做法的确很高明,假如当初发起独立战争那些先驱能够考虑得这么周全,或许我们能够早一点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 宁崎笑道:“可惜的是你们的建国先驱只是一群商人,而不是真正的政治家和军事家,他们看到的是独立后将会获得的经济利益,但对于怎样去治理一个国家却缺乏长远的规划。商人当政,很多事情办起来就不是那么顺遂了,贵国与西班牙的战争在短期内还不会结束,照现在的战局打下去,至少还会持续十年以上。” 范迪门忍不住追问道:“我一直很奇怪,为何贵国对遥远的欧罗巴大陆所发生的状况如此了解?就算是葡萄牙人能为你们提供情报,但也很难具备时效性,你们到底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宁崎心道这个问题可没办法给你详细解释,就算照实解释了你大概也会以为我是在胡说八道,当下只是微微一笑道:“这个问题嘛……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来自于上面的指示。” 宁崎说罢抬手向上方指了指,范迪门皱眉道:“上帝的旨意?”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宁崎也不解释,继续说道:“我们所掌握的消息远比你能想象的更多,关于欧洲战场上的局势变化和战事进展,我们得到消息的时间大概会比你们快半年到一年不等。” “你们……一定是掌握了某种黑魔法,或者是有女巫在暗中施法!”范迪门脸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惊恐神色。 “范迪门先生,你就不要瞎猜了。”宁崎对他的反应又好气又好笑:“我们海汉可不兴魔法、巫术这些荒谬的东西。这只是某种需要保密的先进技术而已。” 范迪门对宁崎的解释仍是半信半疑,不过他想起以前听巴达维亚的汉人说过,海汉人的确是掌握了某种神奇的预测能力,甚至可以对千里之外的事情未卜先知。等这次转完海南岛回到三亚的时候,倒是要把留在当地办事的苏克易再找来问问清楚。 “好吧,说回正题。”范迪门心知追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便果断回到刚才的话题上:“既然阁下对欧洲的形势如此了解,那对我国目前面临的国际形势有什么看法?” 宁崎道:“荷兰想在欧洲争取独立,就必须先赢得战争,不过这场战争短时间内还不会结束,正如我刚才所说,至少还得打上十多年。” “上帝!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早点结束这该死的战争?”范迪门虽然并不完全相信宁崎的话,但听到这样的判断终归是有点失望。当然他也知道新教国家对天主教国家的这场战争的确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太多,仇恨和冲突爆发的根源是来自几百年积累的宗教和国际政治矛盾,短时期的局部停战有可能实现,但完全结束战事却是遥遥无期。 “办法是有的……”宁崎只说了半句便戛然而止。 范迪门等了半晌见他并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忍不住催促道:“阁下如果有派得上用场的办法,本人愿意以东印度公司的名义出一笔咨询费作为报酬。” 宁崎摆摆手道:“你想多了,钱财对我个人来说没什么意义。我不说,是因为这事操办起来太困难,实现的可能性也不大。” 宁崎越是卖关子,范迪门就越是着急,还待要继续追问下去的时候,马车却已经停了下来,外面的卫兵报告道:“首长,到地方了。” 宁崎笑道:“关于这件事,我们回头再找机会谈,现在先参观下一家书院吧!” 儋州作为海南岛上的文化教育中心,书院着实不少,如果要一家家地挨着参观一遍,那估计一周都未必看得完。宁崎的时间有限,所以张新也就只安排了比较有代表性的几间书院。眼下参观的这间书院名叫琼西书院,意即琼州之西。书院的山长和教师也是早早就守候在了大门外,恭敬地等待宁崎一行人的到来。范迪门本来还待跟宁崎探讨几句,但停车之后看到外面这景象,当下也只能叹口气把话先咽回肚子里了。 相较于先前参观的白鹿书院,琼西书院所走的路子明显不同。如果说白鹿书院是比较传统的旧式书院,那么琼西书院可以说是新时代下按照新模式运作的新式书院。当然了,这座书院本身并不是新成立的,其历史也可以追溯到百年前的嘉靖年间。但其经营水平和规模远不及出了好几十名举人的的白鹿书院,过去在儋州也顶多只算是二流偏下三流偏上的水平,并没有什么名气可言,招生对象也主要以家境贫寒的农家子弟为主。在过去的三次大明乡试会试当中,琼西书院连一名举子都没有出过,在科举成绩方面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 但张新为宁崎的考察日程安排了琼西书院这一站,却并不是搞错了对象,而是这间书院目前的经营状况的确有其独到的地方,可以作为教育部门的参考。 琼西书院的山长名叫张金宝,听起来完全是个暴发户或者乡下财主的名字,人也是胖乎乎的更像是养尊处优的富绅,而不是管理一间书院的老学究。不过这张金宝在社交方面的能力显然是要强过了白鹿书院山长范长逸,在书院大门外打出了“欢迎三亚首长莅临指导工作”的红布横幅,而且还净水泼街黄土垫道,将书院外面的一截道路也拾掇得非常干净。这张金宝也是个自来熟,见到宁崎等人下了车便主动上前热络地打了招呼,作了自我介绍之后,便邀请众人入院参观。 “自打崇祯三年年底那会儿,民团军进了儋州打跑了海盗,在下便认准了这保境安民还是只有海汉靠得住,后来上头发文让书院改制,增加实用科目教学,在下便寻思着应当为海汉多培养些匠人才是,所以便停了原来的课,让书院转型教学生们实用技能。”张金宝一边前面带路一边介绍道:“如今书院有冶炼、航海、造船、医护、烹饪等十多个专业,学员三百多人,等开了年准备再招一批生,争取今年能把学员规模扩大至五百人。” 琼西书院的特色之处,便在于这里是儋州第一家响应海汉号召,开班兴办职业培训教育的书院。从1631年开始,琼西书院就作为海汉在儋州地区的职业培训试点书院,引入一些海汉比较急缺用人的专业,为海汉定向培训技术人员。一开始仅仅只是培训一些水手船员,教会他们掌握海汉话的听说读写,同时传授一些简单的航海技能。 因为书院的位置紧邻儋州湾,张金宝租了两艘旧船就把这个专业开办起来了。这个专业所面向的招生对象大部分都是附近渔民子弟,为了能让心存疑虑又不愿掏学费的家长们能把孩子送来就读,张金宝甚至是提供了免费入读,学员就业才结算学费的方式来吸引生源。结果首批学员二十五人,经过三个月的短训班课程之后就全部送入了海汉麾下的船行就业,每人每月工钱一两银,这报酬可比当渔民强多了,于是接下来第二期的招生便立刻爆满了。 当然了,这种好事被别家书院看在眼中,迅速就模仿起来,分走了琼西书院不少生源。不过张金宝的确脑子好使,并没有把精力全放在这一个项目上,尝到甜头之后,没过多久便开了别的培训班。几年下来,陆陆续续也为海汉输送了千名上下的专业人员,而且在去年和前年都被儋州管委会评为“儋州先进书院”,可谓是名利双收。 这种运作模式在这个时代的儋州自然是十分新鲜,不过在穿越者眼中,其实也就是职业培训学校而已,在穿越前那个时空见识过蓝翔新东方这样的大型技校,儋州这种书院式的经营规模只算得上是小打小闹而已。但利用民间师资力量为海汉定点定向培训专业人才,这个路子的确是为文教部门省下了大量的资源。 这个时代的人虽然不懂什么叫做“社会化办学”,什么是“教育产业化”,但头脑正常的人都能很快意识到这种职业教育中所蕴含的利益和商机。能在完成学业后进入海汉属下机构工作,这样一个就业机会对于本地贫苦出身的学员们拥有非常大的吸引力。而且这种职业培训的培训目标只是最基层的岗位,往往学习周期不长,不会像考科举那样经过数年寒窗苦读才能看到希望,较短的回报周期也是这种职业教育吸引学员的一个主要原因。 书院在这个过程中不但赚取了学费,而且也能借此与海汉相关部门建立起协作关系,在时机合适时谋求更大领域内的合作。类似琼西书院这样的机构,在获得海汉的认可之后,就可以得到官方的帮助和技术支持,比如将书院讲师派往三亚进修深造,学习更新的知识,甚至是从三亚的职业学院中请来客座教师作短期教学指导。此外开辟一些技术含量高,就业待遇好的专业课程,也需要得到海汉官方的认可,比如张金宝就打算让书院在今年新开设一个蒸汽机操作及维修养护的专业。 尽管张金宝自己并不了解蒸汽机的原理,但在白马井码头见识过蒸汽机的工作效率之后,他便认准了这玩意儿的发展前景值得投资。但蒸汽机的制造和使用目前都是属于高度保密的阶段,并不是人人都能接触和学习其制造、使用、维护的技术,相关的技术工人也只能在三亚进行培训。想要在儋州开设这个专业的培训班,张金宝所要做的事情可不仅仅是开班招生那么简单,相关的教学资质许可,师资力量的来源,场地器材的要求,都得由海汉这边提供足够的支持才行。 正好这时候宁崎来儋州视察,张金宝听到消息之后自然不肯放过这样一个可以当面公关的机会,在宁崎到来之前也是做了不少准备工作,力争要趁着这个时候把项目拿下来。(未完待续。) 正文 第九百八十七章 职业培训 琼西书院开设的职业培训课目中,与航海相关的专业因为开设时间早,积累的教学经验比较丰富,算得上是书院的优势项目。笔?趣?阁wWw。biquge。info张金宝首先带领宁崎一行参观的便是造船专业,当然这里的师资力量相比三亚的胜利港造船厂只是入门水准,所谓的专业技能也主要就是木匠手艺和基本的船体构造知识。类似海汉自行建造的帆船,因为船体结构和建造方式上与传统的中式帆船存在一定差异,工匠也都是在进入海汉治下的造船厂之后,才能接触到这些有保密要求的先进技术,这些东西在培训船匠的书院里是肯定学不到的。 不过因为琼西书院是最早跟海运部签署人才输送协议的教育机构之一,海运部对琼西书院还是有一定的扶持措施,比如每年都会派出专业工匠到这边来上指导课,让这些学员在培训阶段能为之后进入造船厂工作做好更为充分的准备。这在技术层面上也保证了琼西书院教出来的学员都能在最短时间内适应海汉造船厂的要求,从而让书院在招生时也得以具备了更大的优势。 张新向宁崎介绍道:“琼西书院的教学成果不错,所以从去年开始,海运部已经把这里列为了航海专业教学示范点,毕业生不但分配到海南岛本地的船行和造船厂,还有一些也分派去了海外殖民点效力。” 张金宝在旁边搭腔道:“本专业上一批毕业的学员,便有一半人被派去了安南金兰港。” 宁崎当然也知道安南金兰港那边有一间已经投产的船厂,其职能主要是为今后驻扎在金兰港的南海舰队服务。据说海运部为其规划的造船能力是与三亚、高雄、舟山等几个地方的大造船厂齐平的,对于专业船匠的需求自然也为数不少。类似这种海外殖民地的船厂想要得到足够的专业人员,光靠海南岛上的造船厂来培训是远远跟不上发展的速度,像琼西书院这样的教育机构所开办的培训班,的确是为海汉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技术人才培训规模不够的难题。 不过宁崎对造船技术的了解只停留在理论上,实际操作水平连普通的木匠都比不了,所以对于师生们展示的木材加工教学也只能是走马观花地看一看,顶多再说几句鼓励的话,倒没法像先前在白鹿书院那样有问有答了。当然了,张金宝也不会不识趣地拿这些匠人的手艺活去考校首长的水平,压根就没在参观过程中安排类似的交流环节。 接下来宁崎又参观了书院的冶炼专业,这个专业可不是单纯地培训铁匠,而是传授基础的冶炼技术,让学员掌握从矿石到生铁的基本冶炼过程。冶炼专业的对口接收单位便是田独和昌化两地的冶炼厂,今后的去处可能还得加上台北的金瓜石金矿,以及在南洋邦加岛、勿里洞岛一线的锡矿,用人单位对冶炼专业人员的需求量还是相当可观的。 大明南方的钢铁冶炼行业本就发达,所以师资力量方面倒是十分充足,从大陆来到海南岛的移民中多有从事冶炼行业的人士,其中大部分都进入了海汉治下的冶炼厂工作,也有少量流落在外的,便有人受聘加入了琼西书院这样的教育机构,当起了传教授业的老师。这里讲课的两名教师,以前均是佛山炼铁作坊里的炒铁师,年纪大了身体条件下降,也没法再在第一线劳作了,在书院里带带徒弟倒是轻松自在,还能混一份不薄的收入。 所谓炒铁,其实就是将生铁加工成熟铁的过程,而熟铁就勉强算是含碳极低的钢了。不过熟铁要加工成真正的钢材,还得通过加热渗碳、反复锻打才行。但古人并没有把熟铁和低碳钢真正区分开来,都将其统称为熟铁。 这些民间炒铁师所掌握的生产技术都是通过师徒、父子这样的关系代代相传,但其中原理却根本没几个人能弄得明白,所能传授给学员的主要也就是操作流程,至于很多需要量化的技术指标,学员们只能等到毕业进厂之后,才能在生产现场逐步接触和学习。而且海汉冶炼行业所使用的生产器具、工艺流程、操作方法等等,都与传统冶炼方法有着一定的差异,这些学员在就业之后也仍然需要接受进一步的培训才能真正上岗操作。 看完冶炼专业的授课情况,宁崎一行人又参观了医护专业。医护人员在海汉想要构建的社会形态中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行业,而现今海汉治下地区的医护人员比例大约只有万分之二到三,远远低于执委会想要达到的千分之一以上。当然形成这种状况的原因也是多方面的,最主要的原因便是过去海南岛上的城镇规模有限,山区的黎苗两族在地区总人口中占据了相当大的比例,而专业的医护人员只在汉人聚居区才有,自然数量不会太多。 虽然海汉扎下脚跟之后便开办了卫生学校培养专业人员,但医护专业培训周期长,而且门槛也比较高,没有一定的文化基础很难学医。此外海汉自身的医护人员构成也是个先天麻烦,技术含量相对较低的护士倒是有几个,但真正的执业医师也就约翰逊和摩根两个老外。这两人除了语言文化上的障碍之外,又都是西医出身,他们所掌握的医疗方法与中医理论存在着比较大的差异,在用药和治疗方面也很难实施。所以后来医疗部门也陆续网罗了一批大明出身的医师、药师,开班授课带学生,最近两年开始陆陆续续毕业上岗了。 但随着海汉海外殖民地的迅速铺开,医护人员的需求仍然远远得不到满足,类似安不纳岛这样孤悬海外的殖民地,常年驻守当地的医生不过三四人而已,根本谈不上再去细分什么内科外科产科儿科,所能提供的医疗服务也远远不能达不到当地需求。面对这样的用人缺口,主管科教文卫的宁崎所能想到的应急之策,的确也只有发动民间力量这个办法了。 琼西书院这种立足于短期培训,只灌输基础知识的培训班虽然并不能教出来合格的医生,但至少能培养出一些按方抓药的赤脚医生。他们所学的全都是民间验方、内外伤处理、接生急救之类的技能,就算治不好病,一般情况下倒也不会弄出人命。从这里学成之后,只要再去三亚的中央卫生学院接受三个月的进修,基本实就可以凑合着上岗了,而护士的培训期相对还要更短一些。 张金宝很是骄傲地向宁崎等人介绍道:“琼西书院去年医护专业共毕业三十五人,其中医师十人,护士二十人,药师五人,全部都拿到了三亚中央卫校颁发的从业证书,也是儋州本地开设医护专业的书院中唯一一家全员合格。” 宁崎对此倒是有些印象,因为去年的卫生系统年底总结会他也是列席人员之一,当时约翰逊在总结新人培训方面的成绩时,曾专门提到过琼西书院的毕业生质量不错。能够在约翰逊口中听到称赞,这本身就是一件低概率的事,所以宁崎对琼西书院也留了心。这时候听到张金宝自卖自夸,宁崎便随口问道:“这医护专业的教师,书院是从哪里请到的?” 张金宝应道:“回禀首长,说起书院请的教师,这可是大有来头。本书院医护专业的三位教师,都是在下花重金从广东请来的名医,一位专治跌打损伤,一位擅长疑难杂症,还有一位是经验丰富的药师。以前在府城专给知府大人看病的盛大夫,也是其中一位的徒弟。” 宁崎点点头赞道:“这样说来你倒是舍得花本钱,想必这医护专业的学费也不菲吧?” 张金宝干笑道:“首长,这医护专业教学成本高啊,不但要请名医来坐堂授课,还要联系儋州官方和民间的诊所,让这些学员去打杂实习。而且这些学员大多出身贫寒,一下子也拿不出足额学费,好多都是由书院垫付,要等他们结业入职之后,才能把学费一点一点收回来,这学费收得高点,其实也是迫不得已,收得少了,书院赔本经营,这医护班也办不长久,那岂不是就辜负了首长们的信任和支持?” “你这理由倒是够多的!”宁崎听了张金宝的这番解释之后也是真切感受到了这家伙的油滑,不过他也并不会认为琼西书院把学费定高点有什么不妥,海汉治下的医护行业毕竟还是稀缺技术工种,收入还是相当不错的。只要琼西书院能让这些学员学到管用的本事,赚点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否则这教育产业化岂不是成了空头口号? 看完这三个专业,已经到了晚饭时分,张金宝早已经命人做好了酒席,而且还让宁崎一行人推辞不得:“各位首长,今天的宴席是由书院烹饪班学员完成,还请务必要品鉴评价一下。” 宁崎回头对范迪门道:“这里的烹饪班学员为我们准备了晚宴,你今天是吃还是不吃?” 范迪门今天跟着宁崎转了一天的书院,中午就在马车上囫囵吃了点干粮,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闻言一本正经地应道:“我想我们应该尊重学员们的劳动成果,顺便检验一下他们在这里的学习成效。” 宁崎暗暗好笑,不过他在琼西书院的参观过程还比较愉快,便决定遂了张金宝的愿,留下来吃个晚饭。当然这个行程其实也并非张金宝胆大包天临时安排,而是早就向张新汇报请示过,得到批准之后,才能在这个场合讲出来请示宁崎的意见。张新倒是早就派了人去监督厨房的操作,以免有人在书院这个缺乏戒备的场所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张金宝口称是学员们做的宴席,其实掌勺的还是给学员们授课的大师傅,普通学员仅仅只是临时当墩子打个下手而已。而烹饪专业的几位师傅,全部都有在胜利堡接受正规培训的资历,可谓是正统科班出身,手艺倒也得了海汉头牌大厨樊伟的真传,做出来这桌宴席虽还不及胜利堡的官宴,但绝对比一般市镇酒楼里号称“正宗胜利堡口味”的海汉菜要高出一截。 当然了,这种场合肯定是少不了美酒。张金宝不但准备了三亚特酿,而且还有另外几种广东市面上常见的好酒,甚至连产自江浙的黄酒也准备了一坛。张金宝从入席开始,屁股就没沾过凳子,一直拿着酒壶酒杯来回敬酒,战斗力也是相当惊人。 酒过三巡,在宁崎点名要求之下,张金宝才总算坐回了位子上。不过他这张嘴可没就此停下来,立刻便展开了游说攻势:“各位首长,琼西书院今年在原有这些课目基础之上,又呈报了数个新课目,只是在下才疏学浅,也不知道有哪些方面需要准备,若各位首长能指点一二,儋州广大学子也必会感恩戴德!” 宁崎喝了几杯酒,不过脑子倒还是很清醒,并没有因为张金宝的奉承就昏了头,闻言笑着应道:“你不用跟我们弯弯绕绕的,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张金宝被宁崎点破,却也没有半点因此感到羞愧的意思,嘿嘿干笑了两声道:“首长,书院先前呈报上去的新课目中有一项,张主任说必须要有执委会批准才能开办,是以想借着这个机会,向您老人家当面请示。” 宁崎听了之后也没追问他,而是直接转头看向张新。张新点点头道:“是有这事,琼西书院今年申请的新课程中,有一项是蒸汽机相关专业。” 宁崎一听蒸汽机,便知道这个项目肯定是在儋州这里就已经被卡下来了。蒸汽机目前仍是海汉的重点保密项目,不管是制造、使用、维护环节,所有能够直接接触蒸汽机的人员都是在安全部的管控之中,对于生产和使用技术的控制极其严格。别说招生,就连招工都是层层把关,甚至还需要通过政审环节才行。(未完待续。) 正文 第九百八十八章 海口城 目前蒸汽机相关人员的培训只能在三亚的田独工业区进行,整个培训过程都采取了封闭式教学,以便于对参与人员进行有效监控。笔?趣?阁www.biquge.info这些学员从培训机构结业以后,不管是分配到制造环节还是使用环节,在各自的单位上也仍然是安全部的重点关注对象,每个人都是单独建档、定期评估,其受重视程度甚至超过了制造武器的匠人。 海汉大费周章做这些工作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确保蒸汽机的技术机密不会轻易流失出去,以使海汉在生产力方面的优势能够维持得更为长久。尽管海汉在蒸汽机这个领域也同样面临着专业人员需求缺口巨大的问题,但一直以来并没有将相关产业向社会公开推广,所以对绝大多数民众来说,就算在某些地方见识过蒸汽机的威力,这种机械装置也仍然充满了神秘感。 民间教育机构想要进入这个领域,从目前来看的确是有点胆大妄为的味道,在琼西书院之前,似乎还没有出现过类似的申请。而张新身为儋州管委会主任,在接到申请之后将其否决,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了。 不过宁崎却从中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这琼西书院的申请既然在张新这里就已经被枪毙过一次了,如果张金宝打算在今天这个场合再次提出来,那应该也提前跟张新打过招呼,毕竟跨级上报是官场大忌,这张金宝办事如此圆滑,不太可能犯下这种低级错误。而张新如果知道张金宝的打算还允许对方这样做,这多少就有那么一点纵容的味道了。 联想到先前张金宝所说的话,宁崎大致也能明白其中缘由了。琼西书院的申请虽然在张新这个环节被否决了,但这仅仅只是出于规定所致。借着宁崎到儋州巡视的机会,由张金宝当面申请搏一搏,这个办法多半还是张新给予他的指点。至于张新是否从中拿到什么好处,或者是与这琼西书院有什么利益瓜葛,宁崎不打算对其刨根问底,那除了增加同僚之间的猜忌之外并无益处。 “张山长,恕我直言,你的书院要申请开设蒸汽机相关的教学课目,现在还没有到合适的时候。”宁崎也不想用严厉的语气来打击张金宝的积极性,说得还是比较婉转:“另外蒸汽机相关的教学培训项目并不是由文教部门负责,我个人也没有权限批准书院的这个申请。” 张金宝听到这个答复之后也难掩失望之色,不过他仍然并未就此死心,继续追问道:“那首长可否明示,到何时才可放开此项申请?” 宁崎应道:“短则一两年,长则六七年,要视形势发展而定。张山长,关于蒸汽机的话题就此打住,多说无益。” 张金宝听宁崎语气加重,自然也不敢再造次,唯唯诺诺地应下了。他原本想的是这个专业要是能开班,那肯定是蝎子拉屎毒(独)一份,对于提高琼西书院的名气和档次都将会有很大的帮助,至于经济效益反倒是其次了。但这番试探所得到的回应显然并未能如愿,海汉高层对蒸汽机相关领域的把控程度极高,根本就没打算要把培训环节对社会教育机构放开。 范迪门当然也注意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可惜并没有人给他翻译这番对话的内容,也只能瞪着眼干着急。不过这下他是注定要失望了,在座会说英语的两个人肯定是不会向他泄露蒸汽机相关的政策,就算连蒙带猜他也很难知道刚才张金宝向宁崎请示了什么事情。 不过宁崎接下来还是对琼西书院的教学成果表示了肯定和赞赏,并勉励张金宝继续努力。在大致参观了琼西书院的几个招牌专业之后,宁崎认为这里的职业培训教育水平在民间教育机构中算是做得比较不错的了,也有必要给予院方一定的政策扶持,比如在师资力量的培训上给予更多的便利,鼓励张金宝将教学规模进一步扩大,甚至是去到别的州县开设连锁分院等等。 对儋州民间教育机构的考察结果,也算有喜有忧,喜的是民间办学力量已经逐渐成型,并且能够根据海汉发展的需要,开设课程培养基层实用专业人员。这些书院对于海汉官方教育机构而言是一个极好的补充,而且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走上了良性循环的道路,不得不说这种发展势头甚至已经超过了海汉执委会的期望值。 而忧的则是民间仍有不少人坚持认为大明的科举才是读书人最好的出路,不愿贡献自己的本事来为海汉效力。还有在琼西书院参观的经历,也让宁崎意识到需要由官方出面,对民间教育机构开设的专业和课程进行一定的干涉和引导,在各个书院培养有特色优势项目,以避免一有好项目就一窝蜂而上,然后因为重复建设所带来的恶性竞争而产生不必要的资源浪费。 在即将到来的开国庆典之后,海汉对大部分的职能机构和部门都会做出调整,以达到国家政权运转的需求。对于科教文卫领域的机构调整,宁崎本来也已经有了一些打算,这次的考察可以说让他的构想得到了更多的实际依据,接下来也会据此对原本的改革方案再进行修改完善。 翌日,考察组便离开了儋州城,从白马井码头登船出海,北上绕过洋浦半岛,沿海南岛北端海岸线向东行进。此行考察的最后一个大站,便是位于海南岛东北端,与大陆雷州半岛隔海相望的海口了。 在海汉统治琼北之后,这里的地名便由琼州府城改为了海口,这一段海岸附近所兴建的土木工程也是琼北地区最为集中的一处,除了位于南渡江入海口处的综合码头之外,还有驻守此地的海军舰队驻地。琼州海峡是海南岛与大陆之间的天堑,而海口便是镇守这道天堑的前沿阵地,海汉对于此地的防御功能也是极为看重,尽管与两广官府爆发武装冲突的可能性不大,但海汉还是投入了大量资源将这里建成为琼北地区最主要的军事要塞。一旦海汉与大明之间撕破脸皮,那么这里立刻就会变身为作战前线。 目前在海口地区执掌政务的是邱元,他也是穿越之后的第一批外派干部之一,曾经与马力科、何夕等人一起组建了驻崖办,后来又调回胜利港任港区管委会主任。在1630年年底海汉占领琼州府城之后,他便被执委会任命为海口地区的政务负责人,并且在这个职位上一直干到了现在。 来到这个时空已经进入第七个年头,邱元也跟团队中的大多数曾经的单身汉一样,在这个时空里建立了家庭,并且已经有了儿女。宁崎走下跳板踏上码头的时候,便看到邱元牵着年仅两岁的女儿慢慢走过来。 “想不到你现在是这种全职奶爸的形象了,看来在海口的生活过得很不错啊!”宁崎上前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头顶,笑着对邱元说道:“这孩子结亲了吗?” 邱元听得又好气又好笑:“这才多大点,结哪门子亲!” 宁崎正色道:“政治联姻啊!现在胜利堡好多人都有了孩子,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下一代的将来做打算了。特别是没有分配到高级领导岗位的这些人,有不少都把希望寄托在了下一代身上。” 邱元听得面色也凝重起来:“你说的这些,不是开玩笑吧?” 宁崎摇头道:“你可不要把这当笑话看……算了,多的话现在也不方便说,你月底回三亚开会,到时候慢慢体会吧。” 邱元看到宁崎身后的船上下来了一名金发碧眼的老外,心知这应当便是东印度公司总督范迪门了,当下点了点头,也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深入讨论下去。 范迪门对于本地官员居然会带着自己的小孩来迎接也有些应对无措,在身上口袋摸了摸,最后掏出一枚金币塞到邱元小女儿手里,口中念念有词道:“愿上帝保佑你!” 过去的琼州府城是海南岛上的第一大城,城市规划和基建设施都还算是比较完善,只是城池的大小有限,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这里的发展。在邱元上任之后,便开始着手将一些商业机构迁出城外,而城内则主要用作军政机构驻地,民宅大部分都被迁离,只有少数官绅的宅邸得以保留。在原本府城的东侧和北侧,依南渡江江岸兴建了大片的居住区和商业区,重新安置本地民众。 这个过程的投入无疑是相当巨大的,光是拆迁安置对象就是数以千户计,如果换在别的地方,在这个过程中少不得要生出一些麻烦来,不过这琼州府城的情况却算是一个特例。当初海汉借着驱逐海盗的名义占领琼州府城之后,便对本地实施了军事管制,并且后续采取了分批迁离的措施,对本地民众打散安置。 这种安置并不是只是城内迁到城外,城西迁到城东这么简单,由于府城在过去是长期作为海南岛的政治中心存在,这里的民众对于大明的忠诚程度也远高于琼州南部的崖州辖区。执委会认为要确保在这里的稳固统治,就必须要对本地的人口构成进行人为干预,将本地人迁往外地分散安置,再迁入归化民和一部分新移民,再加上驻扎在此的军队和家属,这样就基本可以确保本地的社会基础趋于稳定了。 当然这种人口迁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直到1632年年底才算告一段落,前后耗时差不多两年时间。虽然这种手段的花销着实不小,但想想也由此一劳永逸地解决了不少麻烦,特别是土地归属权的问题,在迁走本地民众之后就全部归属于海汉所有。执委会的事后评估认为虽然重新安置行动花费巨大,但从实际效果来看,基本还是合乎了预期。 在进行完人口调整之后,现在定居海口的民众当中,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已经不到两成,剩下的人口全是从外地迁入。而这两成不到的本地人,大多都是因为在城破之时表现得足够顺从,甚至是充当了带路党的角色,才能有幸被允许留下来。单从人口结构上而论,这海口城的状况其实跟三亚已经相当接近,都是以外来人口为主体。 “目前海口地区的农业人口主要集中在南渡江东岸,跟其他地方一样,也是以种植园区和集体农场为主。”邱元抱着女儿,一边走一边向宁崎介绍本地的农业开发状况:“海口地区的农作物主要还是以粮食为主,也是琼北最主要的产粮区,除了自给自足之外,现在三亚的粮食供应也有将近三成是我们这边产出的。” 说话间便到了停马车的地方,卫兵已经拉开了车门等待他们。邱元先将女儿放上车,转头对宁崎道:“你看是先进城休息,还是先顺道去城外的市镇看看?” “先去看看市镇吧!”宁崎很快做出了决定:“进城还不就是宴席等着,不瞒你说,这一圈走下来,着实是吃到伤了。这次回去我得在执委会上提提意见,这地方上迎来送往的宴席标准还是要控制一下。” 邱元笑道:“也没那么夸张吧?你这几年执委当下来,也没见体型发福啊?” 宁崎摆摆手道:“那是在三亚待着,要是让我每年多搞几次环岛考察,早就变成大胖子了。等会去到市集上看看,要有什么合适的地方,就在外面解决一餐得了。” “这可不要怠慢了我们的客人……”邱元看了范迪门一眼,提醒宁崎道。 宁崎笑道:“你就不用担心他的感受了,能不用赴宴,他只会拍手称快,不会为这抱怨的。走吧,去看看你们这儿的新城区。” 三人鱼贯上车之后,车夫催马前行,而在马车前后还有二十余名武装骑兵负责开路断后,保障这几名贵人的安全。(未完待续。) 正文 第九百八十九章 军属小学 琼北地区在海汉占领初期是由颜楚杰亲自担任军事主官,后来这个职位由当时刚从工业部转回军方的罗杰接掌了一段时间。笔?趣?阁wWw。biquge。info在琼北形势趋于稳定,罗杰南下去安不纳岛任职之后,包括海口城和儋州在内的琼北防区的指挥权便由颜楚杰和王汤姆以半年为周期轮流掌管。不过近期这两位都因为即将到来的开国庆典回到了三亚,本地的最高指挥权暂时由邱元代为行使。 当然了,在目前这个和平时期,需要邱元动用指挥权的可能性并不大,甚至连驻军的日常运作都不要他事事过问。今天也是为了迎接考察组的到来,邱元才调了一队骑兵摆摆排场――这排场不是摆给宁崎看的,而是与他同行的荷兰人。 范迪门的确注意到了这支规模不大的武装骑兵,并不是因为他们的马鞍上插着的骑兵火枪和腰间挎着的马刀,而是这些骑兵所骑的战马有点特别。这些马身形高大,明显不是远东地区的品种,范迪门确信它们应该是属于阿拉伯马以及产自欧洲的安达卢西亚马,或者是两者的混血后裔。海汉能够批量弄到这样的好马,想必也是下了不少工夫,而且一定已经有了相当大的种群,才能在海口城这样的地方也部署一支骑兵队。 骑兵在陆地上的机动能力和战场上的冲杀战术是每一位指挥官都会特别看重的部分,但在拥有强悍能力的同时,训练和维持一支骑兵的费用也是非常高的,一匹战马的日常花销至少相当于三到四名步兵,而所需的粮草物资数量更是远超步兵,不但要喂草料,还得喂黑豆之类的精料,在作战强度高的时候还要喂盐。当然盐这东西在海汉并不值钱,随时都可以管饱,难点主要是在战时的后勤补给供应上。骑兵机动力虽高,后勤部队却未必能跟得上来。 所以为了保持骑兵的战斗力,骑兵部队不但要有战马,还得有数量相当的驮马。一百人的骑兵队,有两百匹马的编制算是常态,重骑兵可能还需要在战马和驮马之外再多配一匹日常骑乘马,而横扫欧亚大陆的蒙古骑兵甚至达到了一人六马的配置。当然目前的海汉骑兵还远远达不到这么奢华的配置,仅仅只是维持一人两马的编制,消耗就已经非常大了。 非游牧民族想要维持一支成建制的骑兵,军费开支是相当惊人的,以东印度公司的财力,过去也仅仅只是在巴达维亚保有一支两百人规模的骑兵队而已。不过由于之前的战事太过惨烈,这支骑兵队也在与马打蓝军的战斗中损失殆尽,目前与当地的其他驻军部队一样处于战后重建当中。但由于战马都必须从遥远的地方通过海运送到巴达维亚,到什么时候才能重组骑兵队还未尝可知,范迪门看到海汉这支军容齐整的骑兵队伍,自然心里也难免有那么一点泛酸。 从宁崎等人登陆的军用码头到海口城大约有六七里地,乘马车不多时便到了城外。马车在城外的市镇边停了下来,众人鱼贯下车。这次邱元没有再把女儿抱下车,而是让随从先用马车将她带回城内官邸。 海口城西门外并非主要的聚居区,安置在这边居住的主要是军队家属,共计一千三百余户。由于这些民众的家庭背景都比较一致,因此西门外这一片聚居区也俨然成了一个小社会,有专属军队体系的学校、诊所、邮局、杂货店等服务机构,而治安也是由隶属军方的宪兵队负责。 这里的市镇也如同军营中一般干净整齐,街上没有顽童追逐打闹,也不会闻到牲畜粪便的味道,以范迪门的观点来看,这城外平民聚居区的整洁程度甚至超过了刚刚考察完的儋州城。 “邱主任,你这不会是为了应付视察搞了卫生突击吧?”宁崎对于这种景象也略微有些吃惊,便调侃邱元道:“这一不打分二不搞评比,不用费这么大工夫。” 邱元哭笑不得道:“宁总,你这可就是冤枉我了,这还真不是突击搞出来的成果,而是一贯如此。不是我邱元吹牛,你随时再来看,肯定也都是这样的水平。” “哦?那说起来这里的社会工作组织得不错啊!”宁崎很清楚要保持这种整洁感并不是把地扫勤快一点就行的,这还必须得依赖于民众素养达到一定水平,或者是足够严苛的规章制度来提供保障。 “以前这儿也乱,不过自从王汤姆把于铁柱调过来坐镇之后,就把市容环境这一块的工作给抓起来了。”邱元向宁崎解释了其中原因:“他上任的头半年里,因为行为不检这个罪名吃军棍的人可不是少数。你现在看到这么整洁有序的街道,一多半倒是他用军棍硬生生打出来的成果。” “原来是于铁柱啊!他人呢?”宁崎一听这位也不是外人,立刻便想见见当事人。 于铁柱是当初海汉登陆榆林后,当地渔村里第一批报名入伍的老兵之一。靠着多年来的战功积累,他也一路升迁,如今已经是少校营长了。在颜楚杰和王汤姆都回到的三亚的情况下,于铁柱便是此地军衔和职务最高的军官,虽然还得听从邱元的命令,但实际上驻海口城部队便是由他直接负责管理和指挥了。至于这西门外的军属聚居区,地皮是划给军方所有,地方事务自然也是由他说了算。因其管理有方,成效显著,邱元也基本不会干涉这里的事务,都是交给于铁柱和部队营部在打理。 不多时于铁柱满头大汗一路小跑赶到,敬了个礼之后便赶紧说明了没提前在这里候命的原因――老婆在家生孩子,他放心不下,特地回去看了看,没想到就这会儿工夫考察组的人就到了。 宁崎一听这理由也没什么好挑刺的,赶紧制止了于铁柱的话头:“行了,你也别再请罪了,我现在代表执委会,命令你立刻放假,赶紧回去守着老婆孩子去!回头孩子生完了,你再来报喜就行。” 于铁柱连声道谢之后,又是一路小跑离开了。邱元笑道:“这家伙根本就没说过家里的事,你要不来这一趟,他估计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挨过去了。” 宁崎笑道:“好歹我也当过他几天老师,这点师生情谊还是有的。” 当初海汉开始办扫盲班的时候,这于铁柱便在宁崎手底下待过,说有师生情谊倒并非虚言。只是于铁柱在读书识字方面的天赋有限,加上当时军队急需用人,于铁柱的学习生涯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堪堪能读能写七八百个常用字而已。不过这几年一路升迁上来,要看要写的书面报告也多了,想来于铁柱私下还是有自行用功增加学识。 邱元点点头道:“待会儿我让人送些慰问品到他家里去,于铁柱人不错,还是要让他充分感受到组织的温暖才好。” 宁崎每到一地,都会参观当地的教育机构,来到这里自然也不例外,主要要求邱元带路去这里的小学看看。 西门外的军属小学是征用了本地一处地主的宅院,当然这地主一家是早就已经打发去了别的地方安置,不会有物产权限方面的纠纷。院子一共有四进,按课程进度分为初中高三个年级,女生因为入学人数较少的关系,则是单独编为一个识字班。军属小学现有学生二百余人,隔着老远便能听到院内传来朗朗读书声。 这里所使用的课本也是海汉教育部统一编发的基础教材,因为是教育部直属的小学,所以课程中也就没有一般私塾书院里那些四书五经的内容,教学内容以识字和常识为主。这里的教师也基本都有在三亚接受专门的教师资格培训,宁崎看了几个班,居然还遇到好几个曾经在他手下学习的学员现在在这里当老师,当下自然也是少不了一番热情的寒暄。 作为军属小区,除了普通的课程之外,这里的教学自然也还有一些军队所特有的内容。比如教师会在讲授文史常识之余,也会给学生们讲述一下海汉民团所参加过的历次作战,让这些孩童能够自小便感受到海汉军队的强大,为自己所在的这个新兴国度而感到自豪。据邱元介绍,这里还会不定期地有军方的现役军官和退役老兵来客串讲师,现身说法为学生们教授基础军事知识。 虽然这些军事知识并不会把这些半大孩子变成战士,但至少能让他们对使命、责任、服从、勇气这些词语建立起初步的认识,对于军人这个职业的观感也会大大提升。不夸张地说,从这种学校毕业的学生,未来选择从军的比例要远远大于普通的学校。宁崎完全可以想象出如果颜楚杰或者王汤姆在这里,一定会满脸得色地吹嘘这里就是海汉军队的士官预备校。 “是不是觉得有点难以接受?”邱元见宁崎脸色凝重,便低声向他问道。 宁崎微微点了点头道:“军方这么明显地插手教育机构,总是不太好的,这个事我回去之后要给执委会反映一下才行。” 邱元劝道:“反映也未必有用,这些学生的家长不是军人也是军属,如果不顺着军方的意思办,这学校的教学恐怕就不会很顺遂了。” 宁崎转头看向他道:“军方难不成还要用武力威胁教育机构?” “我的宁老师,你真是太久不下基层,不了解下面的情况啊!”邱元只好耐心地解释道:“你想想看,这学校的生源全部来自军队家庭,要是军方对教学内容的变更觉得不满,分分钟把这学校变空了也是有可能的。我们现在又没有施行义务制教育,难道你一家一家地逼着家长送孩子来上学?” 宁崎听了不禁皱起了眉头,邱元所说的这种情况的确是客观存在的,而且教育部门似乎还真的拿不出什么有效的应对方法。像军方这种强势部门,其实本来就有自己的一套完整机构体系,如果军方愿意,甚至从扫盲班到国防大学的教育机构也全都可以自行筹建。现在之所以只将军校这种高级教育机构列为军委垂管单位,主要还是考虑到机构重叠可能带来的资源浪费,所以初级教育机构仍然全部划归教育部管辖。 但这种机构编制上的划分并不代表教育部门便能对基层教育机构完全掌控,类似这里的军属小学,宁崎就还真拿不出什么办法来改变这里的教学方式和内容。而眼睁睁看着这里的教学“变味”,又会让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失职。 想到这一层利害关系,宁崎也没什么心情再在这小小的校园里参观下去了。出了小学之后再看这整洁的街道和井然有序的民众,宁崎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走吧,还是进城歇歇脚。” 海口城内的布局与儋州、崖城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异,只不过这里的大部分大明衙门驻地都已经被海汉征用,原来的知府衙门成了管委会所在地,而其下吏户礼兵刑工六房的办公场所却难以满足职能更为细分的海汉官方机构所需,所以城内的一些官邸和私宅也都被官方征用,成为各个部门的办公地。就连以前东厂和锦衣卫在城内门对门的驻地宅院,现在也分别充当了城内的药局和医院。 邱元并没有在城内的酒楼设接风宴,而是直接摆了家宴,这倒是让宁崎有了一点宾至如归的感觉。大概是因为本地的地主富绅多数都被迁离,这里也就没有像前几站那么多地方上的人物来做陪客,只有邱元的几名关系亲近的属下到场。都是体制内的人,倒是没有什么需要忌讳的话题了。临近开席的时候,回去照顾老婆生孩子的于铁柱也匆匆赶到了。(未完待续。) 正文 第九百九十章 驻地军情 于铁柱的老婆给他生了个七斤六两的大胖小子,众人听了这喜讯之后都立刻向他表示了祝贺。笔@趣@阁wWw。biqUgE。info宁崎当下也没什么东西好送,便掏了五十块的流通券出来作为赠礼,不过于铁柱哪里敢收,好说歹说推让了一番之后,最后才千恩万谢象征性地收了十块,也免得宁崎被拒下不来台。 “铁柱,你以后是打算把家安在海口这边,还是儿子大点了送回三亚去念书?”席间宁崎主动向于铁柱询问,他先前参观了军属小学之后,心里对这事还是有些介怀的,逮着机会便想跟军方的人聊聊,于铁柱与他有师生之谊,有些话说起来也要随意一点。 于铁柱放下酒杯应道:“首长,我们当兵的人,今后在哪儿落脚,自己说了也不算啊!还是得看上面的安排。命令一来,马上就得拿起武器出发,哪里做得了长远的计划……去年跟着王首长去宫古岛打完十八芝,我还以为马上就要调动去浙江舟山定海港驻守,谁知道转了一圈又调回海南岛了。” 旁边邱元插话道:“这事我倒是听王汤姆提过,这个安排也是考虑到那时候你老婆肚子里有了孩子,调你回来好方便你照顾家人。” 于铁柱连忙应道:“首长的好意,卑职自然是明白的,感激还来不及,岂敢有半点抱怨之意。” 宫古岛战役是在去年九月初由王汤姆带队指挥攻打十八芝最后一处巢穴的歼灭战,也是整个1633年中海汉军方实施的最后一次作战行动。于铁柱当时还是一营四连的连长,靠着在这次战役中所荣立的战功在战后得到了提拔嘉奖,才升到了现在的营长职位上。对他个人的职业生涯而言,要算是一次极为重要的进步,最起码以前当连长的时候,可不会有幸能跟执委会的首长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于铁柱解释之后,才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说道:“今后等孩子大点了,那还是得想办法送回三亚念书,要是能多学一些本事,长大了能当个坐堂官老爷,岂不比我这扛枪杆子的大老粗强多了?” “说得没错!这才是出人头地的正途嘛!”于铁柱的表态让宁崎很是满意,先前参观小学时的不快也因此而消去了一些:“当兵打仗,只要身体完好,人人都做得,但要做官治理国家,那就只能有真才实学的人才能胜任。你想为子孙后代谋个好出身,那还是得走读书这条正道才行。” 于铁柱听得连连称是,宁崎又继续说道:“这外面的学校,师资力量肯定还是没法跟三亚比,到时候孩子送回来,我替你安排进胜利堡小学就读好了。” 于铁柱赶紧又起身道谢,执委会的首长亲自安排子女入学,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别人做梦都求不来的。那胜利堡小学里就读的大部分都是首长的子女,归化籍干部的后代能入学的,可都算得上赢在起跑线上的幸运儿了。宁崎心中却是有些小得意,任你军方在基层怎么动手脚,我只要把归化籍军官的子女都尽量安排到教育部直属的学校里就读,接受正统的教育,等到下一代人上位掌权的时候,也不致出现军人当政的局面。 官僚体系中的文武之争,即便政治制度先进如海汉,也同样不可避免。这种竞争并不仅仅体现在每年的军费预算案审议环节和每次对外大规模军事行动之前的讨论会上,对于舆论方向、人才流动的控制,甚至于可能影响到数年后的一些长远布局举措,也都是在双方各自的算计当中。 海汉穿越以来就一直处于快速扩张期之中,对于军事力量的依赖非常大,这也造成了军方在海汉政治体系中一直处于比较强势的位置。哪怕每次与军事相关的讨论上,文官们都会有意无意地设置一些障碍,但大多数情况下最后也只能对军方的提案表示妥协――打天下这种事,终究还是得交给军队去干,卡军队的脖子也就等同于卡海汉自己的脖子,于自身无益,只是通过这种手段来彰显一下存在感,避免军方一家独大而已。 当然了,文官并不会因此而看轻自己,毕竟打天下靠军人,这治天下还是得靠文人才行。海汉是扩张与治理并重,文官自然也有自己能够发挥作用的舞台。从长远考虑,今后统治这个国家的主力还是文官,为了防止海汉在现阶段军方处于强势的局面下逐渐演变成了军政府,有些必要的牵制预防手段还是得早早用起来才行。 关于军方的工作,于铁柱本来是没有义务向宁崎汇报的,不过宁崎这趟环岛考察是属于钦差大臣的性质,代表的是执委会而非他所掌管的科教文卫体系,在饭局这种非正式场合听取一下驻军指挥官的报告也是无可厚非。谈完私事之后,于铁柱便顺便向宁崎汇报了海口驻军的状况。 目前驻扎在海口地区的部队有海汉民团陆军一营的大部分编制,包括三个战斗连和一个工兵连,另有一个炮兵连因为要参加下个月初的庆典阅兵式,已经提前回到三亚接受队列集训去了。此外陆军还有一支常驻此地的独立骑兵连,在码头上护送宁崎一行人的便是这支骑兵连的人马。 海军本来是在海口有一支完整编制舰队驻扎,不过海汉民团在过去的一年中南下北上,对外战事和海上军事行动不断,整支舰队都已经被调动去了别处,目前在这里驻扎的海军仅有八艘探索级战船,两艘补给船和两艘侦察艇,全都是排水量在四百吨以内的小船。当然了,现在海峡对面的雷州徐闻县也基本都已被海汉渗透得十分彻底,在琼州海峡的安全防卫方面不会出现大的问题,这几艘战船已经足以维护海口港附近的海上安全秩序了。 除了陆海两军的正规部队之外,本地还有一支编制为一个营的预备役民兵。这支部队的职能主要是在主力部队调动去别的地方执行任务期间,暂时接管海口城附近包括海港在内地区的防务。相较于正规军,预备役民兵部队在武器配备和作战经验方面会稍次一等,不过这只部队的排级以上军官全部都是民团退伍老兵,并且都拥有一定的实际作战经验,指挥体系的实力还是非常稳固的。只要不爆发大规模战争,这支民兵部队也足以维持地方上的安定了。 按照军方的安排,像陆军一营这样的王牌部队,基本上每年都至少会参加一次大型军事行动,而去年结束台湾外海宫古岛的战役之后回到海口驻扎,主要还是作为休息调整之用,来年或北上或南下,总会有任务分配到头上,肯定是闲不住的,这也是先前于铁柱自称无法做出长远规划的一个主要原因。 虽然目前军委还没有就一营在今年的去向做出明确的安排,但从年后开始,运来海口囤积的作战物资数量已经超过了日常所需,这显然是在为未来某一时段直接开拔前线做准备了。 于铁柱虽然不清楚军委在今年的作战任务安排,但宁崎作为执委会一员,却是对此略知一二。在去年年底的军费预算案审议期间,军委所提供的资料中就明确提及了1634年的主要军事计划。这其中除了要在马六甲海峡东端建立星岛综合基地之外,也有北上继续在大明海岸线扩张控制区的打算。而类似这种去开荒新地图的任务,军委一向都是交给麾下的王牌部队负责,陆军之中排在最前面的,大概也就是于铁柱所在的一营和目前驻扎在浙江的特战营这两支队伍了。 陆一营和特战营的竞争也算是由来已久,从海汉介入安南内战时便隐隐有了这样的苗头,不过好在是陆军内部的良性竞争,倒也不会伤了和气。但客观的说,钱天顿亲自操练多年的特战营的确在综合实力方面稍占上风,而且海汉军工在军械方面给予了诸多配合,很多实验性质的先进装备往往也是最早提供给特战营试用。 除了要配合大部队的城市攻坚战以外,很多小股部队能够独立执行的作战任务,特别是任务地点为山地野外的环境,军委往往都会优先交给特战营去完成,这也使得特战营在军功累计方面一直领先于陆一营。高桥南升任特战营营长的时候,于铁柱还是连长,在升迁速度上的滞后多少也是因为所属的部队不同而吃了亏。 不过近两年军委也意识到把鸡蛋全放在一个篮子里是不安稳的,所以也开始给予其他部队更多的表现机会。陆一营如果能在年内北上执行任务,说不定是近年少有能跟特战营同场竞技的机会,于铁柱在说及此节时,语气中也有一点难以抑制的激动。 宁崎对于军方这些作战行动方面的事务兴趣不大,他倒是更关心自己主管的领域,比如军队中的科教文卫工作。本来于铁柱还打算安排他们第二天参观陆一营的操练,但宁崎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不是不给军方面子,而是觉得带了范迪门这个拖油瓶,最好还是不要过多暴露了自家的军事实力。至于过几天三亚即将举行的阅兵式,那终究只能看个过场,从中所能获取的军事情报其实很有限。 第二天的考察行程,宁崎在邱元的带领下走访了本地的官方机构和一些外地客商。在近期不会有战事爆发的海口地区,行政和商贸无疑才是这个时期最为主要的事务,来自隔海相对的雷州府、高州府、廉州府这些地区的商人,现在都将与海汉进行贸易的港口主要放在了琼北的海口港和儋州港两地,不用再绕上半个海南岛前往三亚。这些贸易关系的建立也使得海口港在近两年里有了长足的发展,常驻人口比起海汉占领这里的时候已经有了小幅上升。 但范迪门对于这种行程却有一点缺乏兴致,东印度公司与海汉差距最小的领域,大概就是在贸易方面。论起做生意的本事,素有海上马车夫之称的荷兰人可以说不逊色于这个时代的任何竞争对手,所以范迪门对海汉如何处理与大明商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并无太大兴趣,海汉在贸易方面所采取的政策,其实与东印度公司大同小异,而双方的业绩之所以会存在着比较大的差距,范迪门认为主要原因还是在于海汉具备了地理和人种方面的先天优势。 东印度公司本来还是有希望弥补这种差距的,他们在台湾大员经营数年之后,其实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当地每年都会有为数不少来自福建甚至是江浙的明商前往贸易,向东印度公司出售生丝、瓷器、茶叶等货物,假以时日,在大员港弄出一个类似于三亚港这样的区域贸易中心倒也不是不可能。 但海汉人的出现无情地掐灭了荷兰人的希望,他们先是赶跑了为东印度公司充当打手和中间商的十八芝,接着又在占领的澎湖列岛开埠进行贸易,甚至一度封锁了福建前往大员港的航道,借此抢走了不少生意。最后干脆就在台湾岛登陆,并于大员港南面的打狗地区建设了高雄港,几乎是将东印度公司的生意抢得一干二净。 在失去大员港的区域优势之后,东印度公司在当地所雇佣的汉人也就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了,毕竟东南沿海的海上霸王就在大员港隔壁开了码头,大明海商总不能无视其存在,还巴巴地跑来大员港做买卖。目前大员长官汉斯的应对策略,就只能是让属下前往临近的高雄港向海汉采购所需商品,再转运回巴达维亚。 范迪门虽然有心在这次造访海南岛期间寻求商贸方面的突破,但他也知道在宁崎这种高官的眼皮子低下挖墙脚是不太现实的举动,所以干脆就做出不感兴趣的模样,免得海汉人一直保持着极高的戒心。(未完待续。) 正文 第九百九十一章 整体差距 最让范迪门觉得嫉妒的,并非目前海汉和大明之间热火朝天的贸易状况,而是海汉在港口基建方面所取得的成就。笔?趣?阁www.biquge.info他早先初到三亚的时候,也惊叹于当地港口码头的建设规模和水准,不过当时他认为这地方既然是海汉的门面,自然要倾尽全力弄得漂亮一点,以便能给外来客商留下好印象。但在这次走访海南岛上多处港口之后,范迪门才发现原来海汉人的每一处港口都是实施了标准化建设,虽然规模大小有所差异,但港口设施、进出港手续、运作机制等等却都是完全一致,也足见海汉在海上贸易方面经营策略的成熟。 相较之下,东印度公司在南洋的经营状况却更像是草台班子,除了巴达维亚的港口还算有点模样,其他地方的建设水平别说与海南岛这些港口相比,就连安不纳岛都比不了。这种差距不单单只是因为财力投入程度的差异所造成,更多的原因还是由于东印度公司在整体规划、人员配备、工程能力等方面全面落后。 在港口建设和运营方面的差距对于贸易的影响显而易见,海汉港口的运转效率明显要高出一大截,船只进出港手续,货物的装卸、仓储乃至销售,都无需船主货主们过多操劳,他们甚至不用下船就可以安排好这些事务,而节省下来的时间,便可以用于往返航程上。一年下来多跑几趟海汉的港口,用这些省下的时间所换得的利润自然就很可观了。 尽管范迪门认为地域和人种才是双方在贸易经营状况上出现差距的主因,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如果站在客商的角度,服务设施完善,管理措施统一的海汉港口,显然是更好的选择。等海汉人在马六甲海峡的基地投入使用之后,不难想象整个南海,或者说东西方之间的海上贸易状况,或许都将会因此而产生微妙的变化。 如果一定要让范迪门从中挑出一点毛病来安慰自己,大概也就只有海汉目前的海上运力还比较有限这个短板了。海汉为了快速地扩展地盘,将大部分的资源都放在了建造军事用途的舰船上,海汉海军已经拥有了六艘“威严级”主力战舰,但为了建造这六艘大型战舰和与其配套编制的众多战船,海运部只能大量削减了民用、商用船只的建造数量。这使得海汉目前对于来自他国特别是大明的海上运力十分依赖,常年往返于海南岛与大明之间的船只中,有七成以上都并非海汉所属。 但这个短板能够限制海汉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了,这一路考察下来,范迪门在儋州和海口都看到了正在兴建之中的造船厂。以海汉建造军用船只的速度来看,未来几年中民用船只从各个船厂下水的频率只会更高。说不定一两年之后,在南洋地区的海面上就可以看到挂着海汉旗帜的商船船队出现了。 在海口城的最后半天考察时间,宁崎去了南渡江以东的新移民安置区。从1631年开始到现在,在这片区域已经安置了近两万以大明为主要来源地的新移民。这些移民被分别安置在规划好的十个村镇中,生计以种植粮食作物的集体农场为主。 明朝在乡村实施统治的基本组织是里甲制度,这种制度以一百一十户为一里,由丁粮最多的十户担任里长,其余百户编为十甲。官府以里甲为单位编派徭役,包括征收税粮、办运上贡无聊、支应官府公用等等。但因为这种制度并非选拔贤能来管理基层,又没有完善的监管措施,所以里长在安排徭役时就可以公权私用,中饱私囊。到明朝中叶一条鞭法施行之后,原本十年更替里长的制度也逐渐废弃,对农民的控制力也就越来越弱了。 海汉在接管这一地区之后并没有沿用大明的里甲制度,因为这里安置的都是没有根基的外来移民,所以民政部门在本地所采用的其实是以村为单位的公社制,即所有生产资料公有化,而民众的收入主要来自劳动所得的工资和口粮配给。而每个村的村委会干部,全部都是由海汉民政部任命,在吃皇粮的同时也得接受监管,虽说手头权力不小,但上头有海汉律法压着,多少能对其产生一点威慑。 这种集体所有制的组织形式比较适合农业社会,海汉试图通过体制的优势来达成以农养工的墓地,依靠农业的积累来实现工业化基础。这种制度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首先有现成的模式可循,海汉只需把原本那个时空中的先人在实践中获得的成功经验套用过来就行,管理制度和运作方式都十分成熟,无需再做长时间的实验摸索。其次这种制度可以有效地组织起农民,利用民间的生产力来大规模建设农田水利基础设施,省下海汉在农业开发方面所需做出的官方投入。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能够有效地集中农业生产所产出的财富,并由官方将其统一投入到当下更为重要的军事、工业等领域,以促进社会生产力的高速发展。 不过海汉式的公社制度也吸取了先人的教训,并没有一味地强调公有制,对于期望弃农从商或者进入其他行业做工的移民,也同样提供了转换的通道,但有一个必要的前提就是首先获得海汉籍贯才行。而如果没有一技之长或是选择了入伍从军,单单靠着在农村进行简单的体力劳作,现在至少也得一年才能获得入籍的机会了。类似海口城附近这些移民安置区因为设立时间不长,大部分移民都仍处于观察期,入籍的比例还尚未过半。 当然在未来发展到某个阶段之后,在这些地方所施行的集体所有制或许也会再次成为束缚生产力枷锁,届时肯定还会在基层组织制度上进行适时的改变,不过那最快也得是下一代人的事了。 范迪门对于海汉在农村推广的这种基层管理制度倒是有一定的兴趣,这既不同于欧洲常见的封建领主制,也跟他所认知的远东地区以大明为代表的农村社会结构有着明显区别。而从这里的农田基础建设状况来看,无疑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地方中最为出色的一处,类似遍及数个乡村万亩耕地,规制统一的水利工程,可不是靠着农户自己组织的小打小闹就能弄出来。 考察队到来的时候,这处名为大甘村的地方正好在组织民众挖掘通往南渡江的灌溉渠,看到数百名壮劳力在原野上挥汗如雨,范迪门似乎也明白了刚才宁崎告诉他的“集体所有制”意味着什么。类似这样的基建工程,的确也只能由官方出面才能组织起来,而这种技术含量不高的基建工程,放在别的国家可能拖上几代人都未必实施得了――比如之前统治这一地区的大明,在长达两百多年的统治期里,官府也没有把这些水利设施作为必要工程来组织施工。 “为什么大明用了上百年没有做到的事情,你们只用两年就能实现?”范迪门主动向宁崎寻求一个官方的解答。 宁崎想了想才回答道:“其实很简单,因为我们知道怎么做才是最正确的方法。” 范迪门听得一脸的茫然,浑然不懂宁崎这话的意思。宁崎见他一脸问号表情,便继续解释道:“我们在施政中所用到的这些制度、方法,都是经过前人的实践,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改进之后,比较成熟的做法。类似大明,或者是你们西方人的做法,我们都见识过,也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样,所以我们不会再照搬这些错误的做法。” 范迪门有些不服输地追问道:“所以你们现行的就是最好的办法?这些都是来自于你们在大洋以东的故国?” 宁崎笑了笑道:“是不是最好的办法,时间会证明给所有人看。”至于范迪门所问的后一个问题,他却是有意无意地略过了。 当初为了糊弄明人,穿越者们编造出一个“大洋以东”的海汉国出身,这种说法拿来哄哄已实施海禁多年的明人还行,但要想以同样的说法来糊弄已经将足迹踏遍全球主要大陆的西方殖民者,那就很容易露馅了,所以近年来海汉高官越来越少在外提及自己的出身来历问题。 这样的答复自然无法令得范迪门满意,但跟宁崎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他也知道这位海汉高官的特点,主动爆料的全是用于对外宣传的内容,却很难通过追问从其口中打听出更多的消息。就连有几次在地方官员安排的宴席上喝多了也还是密不透风,难怪会由其来担当这种外事接待任务。 时间所限,宁崎在农村的这种考察也仅仅只能是停留在表面的走马观花,像海汉治下这些移民安置区的民众来源非常复杂,民间也不太可能真的如视察时所见的这么风平浪静,肯定还是会有很多难以避免的矛盾冲突存在。不过从生产组织和基建状况来看,这一地区的管理成效还是相当不错的,虽然还不及崖州这种老牌开发区,但社会秩序和农业生产都比较稳定了,这才是执委会最为看重的部分。 当天在大甘村的巡视完成之后,宁崎一行人便直接在南渡江江岸登船离开,顺海南岛东海岸南下,当夜宿于文昌县清澜港。在海南岛东岸还有文昌、琼海、万宁、陵水四个县,不过这几个地方都是农业县,并没有开通外贸港,而且近期也有农业部的巡视组在这几个县指导春耕工作,宁崎就不打算在这一线停留了。 从清澜港到三亚仅有一百多海里,宁崎算算这一趟出来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打算直航三亚,回去之后还能有几天时间休整,准备接下来的大事。从海口跟出来护航的两艘战船一直到了万宁外海,与北上迎接的同僚完成交接之后才回转,然后由接力的战船护送考察队一直回到三亚。 三月二十五日,宁崎一行人历时约半月的环岛考察终于在胜利港宣告顺利结束。这一趟下来,收获最多的倒不是宁崎,而是作为嘉宾跟着他走了一路看了一路的东印度公司总督范迪门。 范迪门这一趟走下来,所见所闻已经胜过了与海汉接触三年来的所有情报收集,而且很多都是花钱也买不到的第一手资料,如果不是海汉主动开放了这些地区带他去参观,范迪门估计这辈子都没有机会看到海汉治下社会的真实状况。 过去范迪门曾一度认为海汉肯定是一个穷兵黩武的势力,将商业赚取的利润全部都投在了军队建设上,否则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年间便成为了南海地区最强大的海上势力。但来到海汉亲眼看过之后,他才意识到海汉的强大可不仅仅只是局限于军事方面,其工、农、兵、学、商,每一个领域的发展速度和水平都远远超出了他此前的想象。 范迪门很难理解这种全方面的强大怎么会出现在海汉这种毫无根基的新兴势力身上,但事实就是如此残酷,海汉在各个方面的实力都超出了周边这些领土更为广阔的传统势力。而还是海汉目前受限于自身体量不够,真正的实力还尚未全面爆发,毕竟总共就几十万人口,一岛之地,有再多的黑科技也难以完全发挥出效力。假以时日,海汉的控制范围大到一定规模之后,那大概才会是这颗新星在远东地区升起之时。 而从现在的国际状况来看,似乎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这颗新星的升起了。大明近年一直陷于内忧外患之中无暇南顾,而安南几乎已经成了海汉的仆从国,剩下的周边小国根本不够看。至于来到远东地区的西方殖民国家,现在无一例外都已经在海汉手里栽过跟头,看样子也很难从其手中讨到什么便宜了。(未完待续。) 正文 第1874章 眼光受限 由于受所处环境和所能接触的信息层面限制,李看待问题的角度无疑是比较狭隘的,国与国之间的战与和,亲近与疏远,都绝非偶然事件,而以他目前有限的见识,的确还难以看清当下这纷繁复杂的国际关系。 大明、海汉、清国、朝鲜,这四个国家在东北亚地区的博弈局面已经逐渐显现出来,而朝鲜在其中只能暂时扮演一个弱者角色,其他三国的军事实力都要远胜朝鲜,会按照自己的利益需求去“安排”朝鲜,轮流充当朝鲜的宗主国。这其中大明是靠着两百年来的积威对朝鲜形成辖制,清国则是以武力破局,在1627年的丁卯胡乱中便打破了朝鲜与大明的宗藩关系,强行插上了一脚。 至于海汉,虽然是最后一个进入这一地区的势力,但由于在战略规划方面的准备更为充分,对前者取而代之的速度也是最快的。不管是大明还是清国,在对上了海汉这个新对手的时候都不免暴露出了武力方面的短板,而在当下这个拳头说话的时代,海汉的铁拳无疑让他们难以招架,即便不甘也只能暂时让出地区霸主的地位。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由于受所处环境和所能接触的信息层面限制,李看待问题的角度无疑是比较狭隘的,国与国之间的战与和,亲近与疏远,都绝非偶然事件,而以他目前有限的见识,的确还难以看清当下这纷繁复杂的国际关系。 大明、海汉、清国、朝鲜,这四个国家在东北亚地区的博弈局面已经逐渐显现出来,而朝鲜在其中只能暂时扮演一个弱者角色,其他三国的军事实力都要远胜朝鲜,会按照自己的利益需求去“安排”朝鲜,轮流充当朝鲜的宗主国。这其中大明是靠着两百年来的积威对朝鲜形成辖制,清国则是以武力破局,在1627年的丁卯胡乱中便打破了朝鲜与大明的宗藩关系,强行插上了一脚。 至于海汉,虽然是最后一个进入这一地区的势力,但由于在战略规划方面的准备更为充分,对前者取而代之的速度也是最快的。不管是大明还是清国,在对上了海汉这个新对手的时候都不免暴露出了武力方面的短板,而在当下这个拳头说话的时代,海汉的铁拳无疑让他们难以招架,即便不甘也只能暂时让出地区霸主的地位。由于受所处环境和所能接触的信息层面限制,李看待问题的角度无疑是比较狭隘的,国与国之间的战与和,亲近与疏远,都绝非偶然事件,而以他目前有限的见识,的确还难以看清当下这纷繁复杂的国际关系。 大明、海汉、清国、朝鲜,这四个国家在东北亚地区的博弈局面已经逐渐显现出来,而朝鲜在其中只能暂时扮演一个弱者角色,其他三国的军事实力都要远胜朝鲜,会按照自己的利益需求去“安排”朝鲜,轮流充当朝鲜的宗主国。这其中大明是靠着两百年来的积威对朝鲜形成辖制,清国则是以武力破局,在1627年的丁卯胡乱中便打破了朝鲜与大明的宗藩关系,强行插上了一脚。 至于海汉,虽然是最后一个进入这一地区的势力,但由于在战略规划方面的准备更为充分,对前者取而代之的速度也是最快的。不管是大明还是清国,在对上了海汉这个新对手的时候都不免暴露出了武力方面的短板,而在当下这个拳头说话的时代,海汉的铁拳无疑让他们难以招架,即便不甘也只能暂时让出地区霸主的地位。由于受所处环境和所能接触的信息层面限制,李看待问题的角度无疑是比较狭隘的,国与国之间的战与和,亲近与疏远,都绝非偶然事件,而以他目前有限的见识,的确还难以看清当下这纷繁复杂的国际关系。 大明、海汉、清国、朝鲜,这四个国家在东北亚地区的博弈局面已经逐渐显现出来,而朝鲜在其中只能暂时扮演一个弱者角色,其他三国的军事实力都要远胜朝鲜,会按照自己的利益需求去“安排”朝鲜,轮流充当朝鲜的宗主国。这其中大明是靠着两百年来的积威对朝鲜形成辖制,清国则是以武力破局,在1627年的丁卯胡乱中便打破了朝鲜与大明的宗藩关系,强行插上了一脚。 至于海汉,虽然是最后一个进入这一地区的势力,但由于在战略规划方面的准备更为充分,对前者取而代之的速度也是最快的。不管是大明还是清国,在对上了海汉这个新对手的时候都不免暴露出了武力方面的短板,而在当下这个拳头说话的时代,海汉的铁拳无疑让他们难以招架,即便不甘也只能暂时让出地区霸主的地位。由于受所处环境和所能接触的信息层面限制,李看待问题的角度无疑是比较狭隘的,国与国之间的战与和,亲近与疏远,都绝非偶然事件,而以他目前有限的见识,的确还难以看清当下这纷繁复杂的国际关系。 大明、海汉、清国、朝鲜,这四个国家在东北亚地区的博弈局面已经逐渐显现出来,而朝鲜在其中只能暂时扮演一个弱者角色,其他三国的军事实力都要远胜朝鲜,会按照自己的利益需求去“安排”朝鲜,轮流充当朝鲜的宗主国。这其中大明是靠着两百年来的积威对朝鲜形成辖制,清国则是以武力破局,在1627年的丁卯胡乱中便打破了朝鲜与大明的宗藩关系,强行插上了一脚。 至于海汉,虽然是最后一个进入这一地区的势力,但由于在战略规划方面的准备更为充分,对前者取而代之的速度也是最快的。不管是大明还是清国,在对上了海汉这个新对手的时候都不免暴露出了武力方面的短板,而在当下这个拳头说话的时代,海汉的铁拳无疑让他们难以招架,即便不甘也只能暂时让出地区霸主的地位。由于受所处环境和所能接触的信息层面限制,李看待问题的角度无疑是比较狭隘的,国与国之间的战与和,亲近与疏远,都绝非偶然事件,而以他目前有限的见识,的确还难以看清当下这纷繁复杂的国际关系。 大明、海汉、清国、朝鲜,这四个国家在东北亚地区的博弈局面已经逐渐显现出来,而朝鲜在其中只能暂时扮演一个弱者角色,其他三国的军事实力都要远胜朝鲜,会按照自己的利益需求去“安排”朝鲜,轮流充当朝鲜的宗主国。这其中大明是靠着两百年来的积威对朝鲜形成辖制,清国则是以武力破局,在1627年的丁卯胡乱中便打破了朝鲜与大明的宗藩关系,强行插上了一脚。 至于海汉,虽然是最后一个进入这一地区的势力,但由于在战略规划方面的准备更为充分,对前者取而代之的速度也是最快的。不管是大明还是清国,在对上了海汉这个新对手的时候都不免暴露出了武力方面的短板,而在当下这个拳头说话的时代,海汉的铁拳无疑让他们难以招架,即便不甘也只能暂时让出地区霸主的地位。由于受所处环境和所能接触的信息层面限制,李看待问题的角度无疑是比较狭隘的,国与国之间的战与和,亲近与疏远,都绝非偶然事件,而以他目前有限的见识,的确还难以看清当下这纷繁复杂的国际关系。 大明、海汉、清国、朝鲜,这四个国家在东北亚地区的博弈局面已经逐渐显现出来,而朝鲜在其中只能暂时扮演一个弱者角色,其他三国的军事实力都要远胜朝鲜,会按照自己的利益需求去“安排”朝鲜,轮流充当朝鲜的宗主国。这其中大明是靠着两百年来的积威对朝鲜形成辖制,清国则是以武力破局,在1627年的丁卯胡乱中便打破了朝鲜与大明的宗藩关系,强行插上了一脚。 至于海汉,虽然是最后一个进入这一地区的势力,但由于在战略规划方面的准备更为充分,对前者取而代之的速度也是最快的。不管是大明还是清国,在对上了海汉这个新对手的时候都不免暴露出了武力方面的短板,而在当下这个拳头说话的时代,海汉的铁拳无疑让他们难以招架,即便不甘也只能暂时让出地区霸主的地位。由于受所处环境和所能接触的信息层面限制,李看待问题的角度无疑是比较狭隘的,国与国之间的战与和,亲近与疏远,都绝非偶然事件,而以他目前有限的见识,的确还难以看清当下这纷繁复杂的国际关系。 大明、海汉、清国、朝鲜,这四个国家在东北亚地区的博弈局面已经逐渐显现出来,而朝鲜在其中只能暂时扮演一个弱者角色,其他三国的军事实力都要远胜朝鲜,会按照自己的利益需求去“安排”朝鲜,轮流充当朝鲜的宗主国。这其中大明是靠着两百年来的积威对朝鲜形成辖制,清国则是以武力破局,在1627年的丁卯胡乱中便打破了朝鲜与大明的宗藩关系,强行插上了一脚。 至于海汉,虽然是最后一个进入这一地区的势力,但由于在战略规划方面的准备更为充分,对前者取而代之的速度也是最快的。不管是大明还是清国,在对上了海汉这个新对手的时候都不免暴露出了武力方面的短板,而在当下这个拳头说话的时代,海汉的铁拳无疑让他们难以招架,即便不甘也只能暂时让出地区霸主的地位。由于受所处环境和所能接触的信息层面限制,李看待问题的角度无疑是比较狭隘的,国与国之间的战与和,亲近与疏远,都绝非偶然事件,而以他目前有限的见识,的确还难以看清当下这纷繁复杂的国际关系。 大明、海汉、清国、朝鲜,这四个国家在东北亚地区的博弈局面已经逐渐显现出来,而朝鲜在其中只能暂时扮演一个弱者角色,其他三国的军事实力都要远胜朝鲜,会按照自己的利益需求去“安排”朝鲜,轮流充当朝鲜的宗主国。这其中大明是靠着两百年来的积威对朝鲜形成辖制,清国则是以武力破局,在1627年的丁卯胡乱中便打破了朝鲜与大明的宗藩关系,强行插上了一脚。 至于海汉,虽然是最后一个进入这一地区的势力,但由于在战略规划方面的准备更为充分,对前者取而代之的速度也是最快的。不管是大明还是清国,在对上了海汉这个新对手的时候都不免暴露出了武力方面的短板,而在当下这个拳头说话的时代,海汉的铁拳无疑让他们难以招架,即便不甘也只能暂时让出地区霸主的地位。由于受所处环境和所能接触的信息层面限制,李看待问题的角度无疑是比较狭隘的,国与国之间的战与和,亲近与疏远,都绝非偶然事件,而以他目前有限的见识,的确还难以看清当下这纷繁复杂的国际关系。 大明、海汉、清国、朝鲜,这四个国家在东北亚地区的博弈局面已经逐渐显现出来,而朝鲜在其中只能暂时扮演一个弱者角色,其他三国的军事实力都要远胜朝鲜,会按照自己的利益需求去“安排”朝鲜,轮流充当朝鲜的宗主国。这其中大明是靠着两百年来的积威对朝鲜形成辖制,清国则是以武力破局,在1627年的丁卯胡乱中便打破了朝鲜与大明的宗藩关系,强行插上了一脚。 至于海汉,虽然是最后一个进入这一地区的势力,但由于在战略规划方面的准备更为充分,对前者取而代之的速度也是最快的。不管是大明还是清国,在对上了海汉这个新对手的时候都不免暴露出了武力方面的短板,而在当下这个拳头说话的时代,海汉的铁拳无疑让他们难以招架,即便不甘也只能暂时让出地区霸主的地位。 正文 第1875章 先进技术 海汉在军事领域的保密措施主要还是针对大明,毕竟这个国家有两百多年积累下来的底蕴,仍然还有大量能工巧匠在为国效力。哪怕当下海汉在两国关系中已经占据了主动地位,对大明的提防之心也还是从未放松过。海汉一边不定期地通过各种手段向大明展示肌肉,一边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掌握的先进军事技术和各地驻军布防状况流传出去。 不过对于朝鲜,海汉也的确不需要把对付大明的那一套办法用到他们身上。朝鲜的武器制造技术相较大明都还有着比较大的差距,至于航海和造船业,更是与海汉完全不是同一个时代,在当下的大环境里根本不可能产生竞争和对抗。海汉目前只是将朝鲜作为一个原材料来源地和工业产品的销售市场,甚至暂时还没有将其所属的武装部队拉入盟国联军的打算。 李忽然想起一事,又对石迪文问道:“石大人,这种战船似乎在安南水师和福建水师中也有列装,应该也是贵国出售的吧?” 石迪文点点头道:“这两国在过去几年里从我国订购了不少探险级的战船,而且目前我国也已经向他们转让了这种战船的图纸和建造技术,所以这两支水师部队里可以看到为数不少的探险级战船。这样除了提升他们的海上武装实力之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在与我国海军协同行动的时候能够做到步调一致。”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在军事领域的保密措施主要还是针对大明,毕竟这个国家有两百多年积累下来的底蕴,仍然还有大量能工巧匠在为国效力。哪怕当下海汉在两国关系中已经占据了主动地位,对大明的提防之心也还是从未放松过。海汉一边不定期地通过各种手段向大明展示肌肉,一边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掌握的先进军事技术和各地驻军布防状况流传出去。 不过对于朝鲜,海汉也的确不需要把对付大明的那一套办法用到他们身上。朝鲜的武器制造技术相较大明都还有着比较大的差距,至于航海和造船业,更是与海汉完全不是同一个时代,在当下的大环境里根本不可能产生竞争和对抗。海汉目前只是将朝鲜作为一个原材料来源地和工业产品的销售市场,甚至暂时还没有将其所属的武装部队拉入盟国联军的打算。 李忽然想起一事,又对石迪文问道:“石大人,这种战船似乎在安南水师和福建水师中也有列装,应该也是贵国出售的吧?” 石迪文点点头道:“这两国在过去几年里从我国订购了不少探险级的战船,而且目前我国也已经向他们转让了这种战船的图纸和建造技术,所以这两支水师部队里可以看到为数不少的探险级战船。这样除了提升他们的海上武装实力之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在与我国海军协同行动的时候能够做到步调一致。”海汉在军事领域的保密措施主要还是针对大明,毕竟这个国家有两百多年积累下来的底蕴,仍然还有大量能工巧匠在为国效力。哪怕当下海汉在两国关系中已经占据了主动地位,对大明的提防之心也还是从未放松过。海汉一边不定期地通过各种手段向大明展示肌肉,一边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掌握的先进军事技术和各地驻军布防状况流传出去。 不过对于朝鲜,海汉也的确不需要把对付大明的那一套办法用到他们身上。朝鲜的武器制造技术相较大明都还有着比较大的差距,至于航海和造船业,更是与海汉完全不是同一个时代,在当下的大环境里根本不可能产生竞争和对抗。海汉目前只是将朝鲜作为一个原材料来源地和工业产品的销售市场,甚至暂时还没有将其所属的武装部队拉入盟国联军的打算。 李忽然想起一事,又对石迪文问道:“石大人,这种战船似乎在安南水师和福建水师中也有列装,应该也是贵国出售的吧?” 石迪文点点头道:“这两国在过去几年里从我国订购了不少探险级的战船,而且目前我国也已经向他们转让了这种战船的图纸和建造技术,所以这两支水师部队里可以看到为数不少的探险级战船。这样除了提升他们的海上武装实力之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在与我国海军协同行动的时候能够做到步调一致。”海汉在军事领域的保密措施主要还是针对大明,毕竟这个国家有两百多年积累下来的底蕴,仍然还有大量能工巧匠在为国效力。哪怕当下海汉在两国关系中已经占据了主动地位,对大明的提防之心也还是从未放松过。海汉一边不定期地通过各种手段向大明展示肌肉,一边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掌握的先进军事技术和各地驻军布防状况流传出去。 不过对于朝鲜,海汉也的确不需要把对付大明的那一套办法用到他们身上。朝鲜的武器制造技术相较大明都还有着比较大的差距,至于航海和造船业,更是与海汉完全不是同一个时代,在当下的大环境里根本不可能产生竞争和对抗。海汉目前只是将朝鲜作为一个原材料来源地和工业产品的销售市场,甚至暂时还没有将其所属的武装部队拉入盟国联军的打算。 李忽然想起一事,又对石迪文问道:“石大人,这种战船似乎在安南水师和福建水师中也有列装,应该也是贵国出售的吧?” 石迪文点点头道:“这两国在过去几年里从我国订购了不少探险级的战船,而且目前我国也已经向他们转让了这种战船的图纸和建造技术,所以这两支水师部队里可以看到为数不少的探险级战船。这样除了提升他们的海上武装实力之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在与我国海军协同行动的时候能够做到步调一致。”海汉在军事领域的保密措施主要还是针对大明,毕竟这个国家有两百多年积累下来的底蕴,仍然还有大量能工巧匠在为国效力。哪怕当下海汉在两国关系中已经占据了主动地位,对大明的提防之心也还是从未放松过。海汉一边不定期地通过各种手段向大明展示肌肉,一边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掌握的先进军事技术和各地驻军布防状况流传出去。 不过对于朝鲜,海汉也的确不需要把对付大明的那一套办法用到他们身上。朝鲜的武器制造技术相较大明都还有着比较大的差距,至于航海和造船业,更是与海汉完全不是同一个时代,在当下的大环境里根本不可能产生竞争和对抗。海汉目前只是将朝鲜作为一个原材料来源地和工业产品的销售市场,甚至暂时还没有将其所属的武装部队拉入盟国联军的打算。 李忽然想起一事,又对石迪文问道:“石大人,这种战船似乎在安南水师和福建水师中也有列装,应该也是贵国出售的吧?” 石迪文点点头道:“这两国在过去几年里从我国订购了不少探险级的战船,而且目前我国也已经向他们转让了这种战船的图纸和建造技术,所以这两支水师部队里可以看到为数不少的探险级战船。这样除了提升他们的海上武装实力之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在与我国海军协同行动的时候能够做到步调一致。”海汉在军事领域的保密措施主要还是针对大明,毕竟这个国家有两百多年积累下来的底蕴,仍然还有大量能工巧匠在为国效力。哪怕当下海汉在两国关系中已经占据了主动地位,对大明的提防之心也还是从未放松过。海汉一边不定期地通过各种手段向大明展示肌肉,一边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掌握的先进军事技术和各地驻军布防状况流传出去。 不过对于朝鲜,海汉也的确不需要把对付大明的那一套办法用到他们身上。朝鲜的武器制造技术相较大明都还有着比较大的差距,至于航海和造船业,更是与海汉完全不是同一个时代,在当下的大环境里根本不可能产生竞争和对抗。海汉目前只是将朝鲜作为一个原材料来源地和工业产品的销售市场,甚至暂时还没有将其所属的武装部队拉入盟国联军的打算。 李忽然想起一事,又对石迪文问道:“石大人,这种战船似乎在安南水师和福建水师中也有列装,应该也是贵国出售的吧?” 石迪文点点头道:“这两国在过去几年里从我国订购了不少探险级的战船,而且目前我国也已经向他们转让了这种战船的图纸和建造技术,所以这两支水师部队里可以看到为数不少的探险级战船。这样除了提升他们的海上武装实力之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在与我国海军协同行动的时候能够做到步调一致。”海汉在军事领域的保密措施主要还是针对大明,毕竟这个国家有两百多年积累下来的底蕴,仍然还有大量能工巧匠在为国效力。哪怕当下海汉在两国关系中已经占据了主动地位,对大明的提防之心也还是从未放松过。海汉一边不定期地通过各种手段向大明展示肌肉,一边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掌握的先进军事技术和各地驻军布防状况流传出去。 不过对于朝鲜,海汉也的确不需要把对付大明的那一套办法用到他们身上。朝鲜的武器制造技术相较大明都还有着比较大的差距,至于航海和造船业,更是与海汉完全不是同一个时代,在当下的大环境里根本不可能产生竞争和对抗。海汉目前只是将朝鲜作为一个原材料来源地和工业产品的销售市场,甚至暂时还没有将其所属的武装部队拉入盟国联军的打算。 李忽然想起一事,又对石迪文问道:“石大人,这种战船似乎在安南水师和福建水师中也有列装,应该也是贵国出售的吧?” 石迪文点点头道:“这两国在过去几年里从我国订购了不少探险级的战船,而且目前我国也已经向他们转让了这种战船的图纸和建造技术,所以这两支水师部队里可以看到为数不少的探险级战船。这样除了提升他们的海上武装实力之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在与我国海军协同行动的时候能够做到步调一致。”海汉在军事领域的保密措施主要还是针对大明,毕竟这个国家有两百多年积累下来的底蕴,仍然还有大量能工巧匠在为国效力。哪怕当下海汉在两国关系中已经占据了主动地位,对大明的提防之心也还是从未放松过。海汉一边不定期地通过各种手段向大明展示肌肉,一边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掌握的先进军事技术和各地驻军布防状况流传出去。 不过对于朝鲜,海汉也的确不需要把对付大明的那一套办法用到他们身上。朝鲜的武器制造技术相较大明都还有着比较大的差距,至于航海和造船业,更是与海汉完全不是同一个时代,在当下的大环境里根本不可能产生竞争和对抗。海汉目前只是将朝鲜作为一个原材料来源地和工业产品的销售市场,甚至暂时还没有将其所属的武装部队拉入盟国联军的打算。 李忽然想起一事,又对石迪文问道:“石大人,这种战船似乎在安南水师和福建水师中也有列装,应该也是贵国出售的吧?” 石迪文点点头道:“这两国在过去几年里从我国订购了不少探险级的战船,而且目前我国也已经向他们转让了这种战船的图纸和建造技术,所以这两支水师部队里可以看到为数不少的探险级战船。这样除了提升他们的海上武装实力之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在与我国海军协同行动的时候能够做到步调一致。” 正文 第1876章 交易中心 技术方面的见闻学识,需要大量的时间来学习和消化,还得有来自朝堂上的支持使其得以实施和推广,才能真正派上用场。朝鲜虽然从海汉获得了造船技术培训和转让的机会,但要将其转化成生产力,进一步形成军队的战斗力,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即便是最乐观的估计,这个时间节点也将是在一两年之后,搞不好等李溰完成留学从海汉回国的时候,朝鲜水师的新舰队都未必能够成型。所以海汉这边暂时也没有将朝鲜未来的水师舰队纳入到联军的计划,在其真正形成战斗力之前,海汉对朝鲜水师的要求便只是能在北方边境上封锁住鸭绿江,不让清军有再度南下入侵的机会。 至于像其他联军舰队那样,随海汉一同出兵去其他海域采取军事行动,那大概更非短期内能够达成的目标了。 在造船厂消磨了大半个下午之后,石迪文见李溰已经没有什么问题要提,便建议将几名朝鲜造船师留在此处继续观摩,邀请李溰去参观距此不远的定海港交易中心。 李溰在国内便看过金尚久撰写的关于舟山定海港的报告,其中除了造船厂和港口之外,这交易中心也是重点提及的对象之一。到了这边之后他也曾向金尚久大致了解过关于交易中心的情况,对这种由官方引导的贸易机构颇感新奇,受到邀请之后便欣然答应下来。 定海港交易中心的建成时间比造船厂还早得多,在海汉占领舟山岛之后,码头、军营和交易中心都是第一批动工的基础设施。而以区域贸易枢纽作为职能来设计的交易中心,到目前为止都是岛上规模最大的一处建筑群。 位于舟山岛的这处交易中心并非只是一栋楼而已,而是与定海港东半边的民用港口连成一片,包括了八十多个大型库房,三百余间商铺,十余个大型商栈,以及交易中心和定海港管委会在内的官方机构和众多配套设施,其占地面积甚至远远超过了西侧军港的驻军营区。交易中心只是对这片区域的一个代称,实际上将这里视作一个高度集中的商业区更为恰当。 各国的货物和商人聚集在此,在海汉官方的监管之下完成各种交易,不但能更为方便地找到货源和销路,而且买卖双方的利益都更有保障。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技术方面的见闻学识,需要大量的时间来学习和消化,还得有来自朝堂上的支持使其得以实施和推广,才能真正派上用场。朝鲜虽然从海汉获得了造船技术培训和转让的机会,但要将其转化成生产力,进一步形成军队的战斗力,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即便是最乐观的估计,这个时间节点也将是在一两年之后,搞不好等李溰完成留学从海汉回国的时候,朝鲜水师的新舰队都未必能够成型。所以海汉这边暂时也没有将朝鲜未来的水师舰队纳入到联军的计划,在其真正形成战斗力之前,海汉对朝鲜水师的要求便只是能在北方边境上封锁住鸭绿江,不让清军有再度南下入侵的机会。 至于像其他联军舰队那样,随海汉一同出兵去其他海域采取军事行动,那大概更非短期内能够达成的目标了。 在造船厂消磨了大半个下午之后,石迪文见李溰已经没有什么问题要提,便建议将几名朝鲜造船师留在此处继续观摩,邀请李溰去参观距此不远的定海港交易中心。 李溰在国内便看过金尚久撰写的关于舟山定海港的报告,其中除了造船厂和港口之外,这交易中心也是重点提及的对象之一。到了这边之后他也曾向金尚久大致了解过关于交易中心的情况,对这种由官方引导的贸易机构颇感新奇,受到邀请之后便欣然答应下来。 定海港交易中心的建成时间比造船厂还早得多,在海汉占领舟山岛之后,码头、军营和交易中心都是第一批动工的基础设施。而以区域贸易枢纽作为职能来设计的交易中心,到目前为止都是岛上规模最大的一处建筑群。 位于舟山岛的这处交易中心并非只是一栋楼而已,而是与定海港东半边的民用港口连成一片,包括了八十多个大型库房,三百余间商铺,十余个大型商栈,以及交易中心和定海港管委会在内的官方机构和众多配套设施,其占地面积甚至远远超过了西侧军港的驻军营区。交易中心只是对这片区域的一个代称,实际上将这里视作一个高度集中的商业区更为恰当。 各国的货物和商人聚集在此,在海汉官方的监管之下完成各种交易,不但能更为方便地找到货源和销路,而且买卖双方的利益都更有保障。技术方面的见闻学识,需要大量的时间来学习和消化,还得有来自朝堂上的支持使其得以实施和推广,才能真正派上用场。朝鲜虽然从海汉获得了造船技术培训和转让的机会,但要将其转化成生产力,进一步形成军队的战斗力,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即便是最乐观的估计,这个时间节点也将是在一两年之后,搞不好等李溰完成留学从海汉回国的时候,朝鲜水师的新舰队都未必能够成型。所以海汉这边暂时也没有将朝鲜未来的水师舰队纳入到联军的计划,在其真正形成战斗力之前,海汉对朝鲜水师的要求便只是能在北方边境上封锁住鸭绿江,不让清军有再度南下入侵的机会。 至于像其他联军舰队那样,随海汉一同出兵去其他海域采取军事行动,那大概更非短期内能够达成的目标了。 在造船厂消磨了大半个下午之后,石迪文见李溰已经没有什么问题要提,便建议将几名朝鲜造船师留在此处继续观摩,邀请李溰去参观距此不远的定海港交易中心。 李溰在国内便看过金尚久撰写的关于舟山定海港的报告,其中除了造船厂和港口之外,这交易中心也是重点提及的对象之一。到了这边之后他也曾向金尚久大致了解过关于交易中心的情况,对这种由官方引导的贸易机构颇感新奇,受到邀请之后便欣然答应下来。 定海港交易中心的建成时间比造船厂还早得多,在海汉占领舟山岛之后,码头、军营和交易中心都是第一批动工的基础设施。而以区域贸易枢纽作为职能来设计的交易中心,到目前为止都是岛上规模最大的一处建筑群。 位于舟山岛的这处交易中心并非只是一栋楼而已,而是与定海港东半边的民用港口连成一片,包括了八十多个大型库房,三百余间商铺,十余个大型商栈,以及交易中心和定海港管委会在内的官方机构和众多配套设施,其占地面积甚至远远超过了西侧军港的驻军营区。交易中心只是对这片区域的一个代称,实际上将这里视作一个高度集中的商业区更为恰当。 各国的货物和商人聚集在此,在海汉官方的监管之下完成各种交易,不但能更为方便地找到货源和销路,而且买卖双方的利益都更有保障。技术方面的见闻学识,需要大量的时间来学习和消化,还得有来自朝堂上的支持使其得以实施和推广,才能真正派上用场。朝鲜虽然从海汉获得了造船技术培训和转让的机会,但要将其转化成生产力,进一步形成军队的战斗力,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即便是最乐观的估计,这个时间节点也将是在一两年之后,搞不好等李溰完成留学从海汉回国的时候,朝鲜水师的新舰队都未必能够成型。所以海汉这边暂时也没有将朝鲜未来的水师舰队纳入到联军的计划,在其真正形成战斗力之前,海汉对朝鲜水师的要求便只是能在北方边境上封锁住鸭绿江,不让清军有再度南下入侵的机会。 至于像其他联军舰队那样,随海汉一同出兵去其他海域采取军事行动,那大概更非短期内能够达成的目标了。 在造船厂消磨了大半个下午之后,石迪文见李溰已经没有什么问题要提,便建议将几名朝鲜造船师留在此处继续观摩,邀请李溰去参观距此不远的定海港交易中心。 李溰在国内便看过金尚久撰写的关于舟山定海港的报告,其中除了造船厂和港口之外,这交易中心也是重点提及的对象之一。到了这边之后他也曾向金尚久大致了解过关于交易中心的情况,对这种由官方引导的贸易机构颇感新奇,受到邀请之后便欣然答应下来。 定海港交易中心的建成时间比造船厂还早得多,在海汉占领舟山岛之后,码头、军营和交易中心都是第一批动工的基础设施。而以区域贸易枢纽作为职能来设计的交易中心,到目前为止都是岛上规模最大的一处建筑群。 位于舟山岛的这处交易中心并非只是一栋楼而已,而是与定海港东半边的民用港口连成一片,包括了八十多个大型库房,三百余间商铺,十余个大型商栈,以及交易中心和定海港管委会在内的官方机构和众多配套设施,其占地面积甚至远远超过了西侧军港的驻军营区。交易中心只是对这片区域的一个代称,实际上将这里视作一个高度集中的商业区更为恰当。 各国的货物和商人聚集在此,在海汉官方的监管之下完成各种交易,不但能更为方便地找到货源和销路,而且买卖双方的利益都更有保障。技术方面的见闻学识,需要大量的时间来学习和消化,还得有来自朝堂上的支持使其得以实施和推广,才能真正派上用场。朝鲜虽然从海汉获得了造船技术培训和转让的机会,但要将其转化成生产力,进一步形成军队的战斗力,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即便是最乐观的估计,这个时间节点也将是在一两年之后,搞不好等李溰完成留学从海汉回国的时候,朝鲜水师的新舰队都未必能够成型。所以海汉这边暂时也没有将朝鲜未来的水师舰队纳入到联军的计划,在其真正形成战斗力之前,海汉对朝鲜水师的要求便只是能在北方边境上封锁住鸭绿江,不让清军有再度南下入侵的机会。 至于像其他联军舰队那样,随海汉一同出兵去其他海域采取军事行动,那大概更非短期内能够达成的目标了。 在造船厂消磨了大半个下午之后,石迪文见李溰已经没有什么问题要提,便建议将几名朝鲜造船师留在此处继续观摩,邀请李溰去参观距此不远的定海港交易中心。 李溰在国内便看过金尚久撰写的关于舟山定海港的报告,其中除了造船厂和港口之外,这交易中心也是重点提及的对象之一。到了这边之后他也曾向金尚久大致了解过关于交易中心的情况,对这种由官方引导的贸易机构颇感新奇,受到邀请之后便欣然答应下来。 定海港交易中心的建成时间比造船厂还早得多,在海汉占领舟山岛之后,码头、军营和交易中心都是第一批动工的基础设施。而以区域贸易枢纽作为职能来设计的交易中心,到目前为止都是岛上规模最大的一处建筑群。 位于舟山岛的这处交易中心并非只是一栋楼而已,而是与定海港东半边的民用港口连成一片,包括了八十多个大型库房,三百余间商铺,十余个大型商栈,以及交易中心和定海港管委会在内的官方机构和众多配套设施,其占地面积甚至远远超过了西侧军港的驻军营区。交易中心只是对这片区域的一个代称,实际上将这里视作一个高度集中的商业区更为恰当。 各国的货物和商人聚集在此,在海汉官方的监管之下完成各种交易,不但能更为方便地找到货源和销路,而且买卖双方的利益都更有保障。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正文 第九百九十二章 重返三亚港 1634年3月26日,三亚港四号码头。笔@趣@阁wWw。biqUgE。info这个码头共有八条栈桥,三十二个大小泊位,最大可停靠排水量五百吨左右的帆船,是三亚港主要的客运码头之一。进出三亚港的外国船只,一般都会被安排在这个码头停靠,近日由于海汉大事将近,到港的各国船只每天都是络绎不绝,四号码头也逐渐变得格外繁忙起来。 这里虽然没有货运码头上那么多力工和港务人员,但从事服务行业的人员也着实不少,一有客船靠港,便会有人聚拢到栈桥附近,向外来客举着大大小小各式招牌大声招揽生意:“老牌旅店,干净舒适,全天免费供应热水,每晚只要一元!”“代办货物采购,海陆转运,本地导游,诚信经营!”“各种海汉特产,价格三亚最低!”“高薪招工,有手艺的优先,最快半年入籍!”“租房购房,免费看房,高中低档齐全,签房契才收佣金!” “厉斗,你看这个场面,像不像我们以前在演唱会上举着灯牌追星的时候?”刚刚下船的陈一鑫对同船归来的好友厉斗调侃道:“就像是在声嘶力竭地呼喊小偶像的名字一样!” 厉斗翻了下白眼应道:“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事?这么脑残的事我可没做过!” 陈一鑫哈哈一笑,也不再继续揭短。他跟厉斗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还是高中毕业生,如今一晃六七年过去,已经是穿越者中少壮派官员的代表人物了,手中各自都执掌着一方生杀大权。那些穿越之前的往事,现在想起来真是恍若隔世了。 “出来这么久,这地方还是有不小的变化啊!”陈一鑫叹道:“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四号码头才刚刚开始动工,你看看现在,听说临春河上游都在开建十号码头了。” 厉斗应道:“你是一直在外面打仗,不知道这三亚有多大的贸易吞吐量。这么跟你说吧,每个月光是从澎湖和高雄两地出发来三亚的货船,就至少有四五十艘之多。你想想大明与三亚通商通航的口岸这么多,这每月进出三亚两个港口的船会有多少?” 陈一鑫感慨道:“说真的,我来之前觉得大概要等到自己三十岁之后才能看到一个像样的三亚,但这建设速度要比我预计的快多了。照这进度,到你我退休的时候,这地方应该真能变成繁华的大城市了!” “应该能看到吧!”说到这个话题,厉斗脸上也出现了向往的表情。他们参加穿越行动的时候正处于最喜欢幻想的年纪,对于自己未来的人生也充满了种种希翼,一个强大的,有自己参与统治的国家会是什么样子,他们都曾有过许多的构想。而在穿越之后的这些年里,这些构想中的一部分也正在一步步地得到实现。 这两人在此时返回三亚,目的都是为了这次的开国庆典。陈一鑫是代表驻扎在舟山的军政机构,而厉斗则是作为香港岛的代表。这对好友自从1632年在澎湖一别之后,这次还是他们首次重逢,陈一鑫在南下途中停靠香港,顺便就接了厉斗同船回来。这近两年的时间中,厉斗是留在了澎湖一直没挪窝,而陈一鑫的经历则要丰富得多了。 陈一鑫在1632先被调到澎湖,担任钱天敦的副手,1633年年初,陈一鑫率军前往台北,先后攻下了原本由西班牙人控制的淡水河鸡笼两个武装据点。打下台北之后马不停蹄,他又跟随钱天敦和石迪文指挥的部队,北上浙江攻打舟山。七月陈一鑫又再次带队出海,北上去日本九州岛和朝鲜半岛南部的海域转了一大圈,搜集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在刚刚过去的这一年当中,陈一鑫所取得的成绩可是大大地超过了自己的好友,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开国庆典期间,他肯定也会得到执委会和军委的公开表彰嘉奖了。 当然厉斗其实也混得不差,他目前是高雄港管委会负责人,作为地方上的主管官员,手中掌握的实权还是相当大的。而且海汉最近两年在台湾岛的开发计划相当庞大,很多事情都得由厉斗经手去办,未来的职业前景也是一片大好。只是厉斗这种搞行政工作的官员,想要获得升迁往往得依靠从政资历的积累,像军人那样凭借战功在短时间内一升再升就不太现实了。 海汉在海外各个殖民地几乎都派出了代表回来参与这次的庆典,从三月中旬开始便陆陆续续到港,陈一鑫所在的舟山定海港是海汉在北方最远的一处殖民地,虽然他月初便从舟山出发,但在福建海峡和珠江口两次遭遇了恶劣天气,不得不靠岸暂避了几日,好在紧赶慢赶总算赶在了典礼前面回到三亚,没有误了正事。 当然像陈一鑫、厉斗这样的身份,肯定是不用去住这些外面的旅店了,码头上早就有专人等候,他们上岸之后,便有人带了马车过来载他们直接去胜利堡。不过这两人所带的行李着实不少,很是搬运了一阵。其实他们原本在胜利港这边都还有名下的公寓,不过常年空着,完全就成了一个堆放个人物品的仓库而已。这次执委会专门给各地赶回来参加庆典的官员们在扩建后的迎宾馆安排了地方住,那边端茶倒水都有人使唤,条件肯定比回去住单身公寓强多了。再说他们也不会在三亚常住,庆典结束,正事办完,肯定就北上回自己的地方了,也没必要再专门把公寓清理出来住这么几天。 看着两人这前呼后拥的排场,码头上的闲杂人等自然知道这是大人物到了,也不用荷枪实弹的警卫们招呼,赶紧就朝旁边让出路来,好让首长所乘坐的马车离开码头。旁边蹲着等客的一帮轿夫看了,更是羡慕不已,他们这些人大多都是到港不久尚未入籍的新移民,除了一身力气之外就没别的手艺,只能做类似这样的体力活。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1634年3月26日,三亚港四号码头。这个码头共有八条栈桥,三十二个大小泊位,最大可停靠排水量五百吨左右的帆船,是三亚港主要的客运码头之一。进出三亚港的外国船只,一般都会被安排在这个码头停靠,近日由于海汉大事将近,到港的各国船只每天都是络绎不绝,四号码头也逐渐变得格外繁忙起来。 这里虽然没有货运码头上那么多力工和港务人员,但从事服务行业的人员也着实不少,一有客船靠港,便会有人聚拢到栈桥附近,向外来客举着大大小小各式招牌大声招揽生意:“老牌旅店,干净舒适,全天免费供应热水,每晚只要一元!”“代办货物采购,海陆转运,本地导游,诚信经营!”“各种海汉特产,价格三亚最低!”“高薪招工,有手艺的优先,最快半年入籍!”“租房购房,免费看房,高中低档齐全,签房契才收佣金!” “厉斗,你看这个场面,像不像我们以前在演唱会上举着灯牌追星的时候?”刚刚下船的陈一鑫对同船归来的好友厉斗调侃道:“就像是在声嘶力竭地呼喊小偶像的名字一样!” 厉斗翻了下白眼应道:“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事?这么脑残的事我可没做过!” 陈一鑫哈哈一笑,也不再继续揭短。他跟厉斗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还是高中毕业生,如今一晃六七年过去,已经是穿越者中少壮派官员的代表人物了,手中各自都执掌着一方生杀大权。那些穿越之前的往事,现在想起来真是恍若隔世了。 “出来这么久,这地方还是有不小的变化啊!”陈一鑫叹道:“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四号码头才刚刚开始动工,你看看现在,听说临春河上游都在开建十号码头了。” 厉斗应道:“你是一直在外面打仗,不知道这三亚有多大的贸易吞吐量。这么跟你说吧,每个月光是从澎湖和高雄两地出发来三亚的货船,就至少有四五十艘之多。你想想大明与三亚通商通航的口岸这么多,这每月进出三亚两个港口的船会有多少?” 陈一鑫感慨道:“说真的,我来之前觉得大概要等到自己三十岁之后才能看到一个像样的三亚,但这建设速度要比我预计的快多了。照这进度,到你我退休的时候,这地方应该真能变成繁华的大城市了!” “应该能看到吧!”说到这个话题,厉斗脸上也出现了向往的表情。他们参加穿越行动的时候正处于最喜欢幻想的年纪,对于自己未来的人生也充满了种种希翼,一个强大的,有自己参与统治的国家会是什么样子,他们都曾有过许多的构想。而在穿越之后的这些年里,这些构想中的一部分也正在一步步地得到实现。 这两人在此时返回三亚,目的都是为了这次的开国庆典。陈一鑫是代表驻扎在舟山的军政机构,而厉斗则是作为香港岛的代表。这对好友自从1632年在澎湖一别之后,这次还是他们首次重逢,陈一鑫在南下途中停靠香港,顺便就接了厉斗同船回来。这近两年的时间中,厉斗是留在了澎湖一直没挪窝,而陈一鑫的经历则要丰富得多了。 陈一鑫在1632先被调到澎湖,担任钱天敦的副手,1633年年初,陈一鑫率军前往台北,先后攻下了原本由西班牙人控制的淡水河鸡笼两个武装据点。打下台北之后马不停蹄,他又跟随钱天敦和石迪文指挥的部队,北上浙江攻打舟山。七月陈一鑫又再次带队出海,北上去日本九州岛和朝鲜半岛南部的海域转了一大圈,搜集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在刚刚过去的这一年当中,陈一鑫所取得的成绩可是大大地超过了自己的好友,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开国庆典期间,他肯定也会得到执委会和军委的公开表彰嘉奖了。 当然厉斗其实也混得不差,他目前是高雄港管委会负责人,作为地方上的主管官员,手中掌握的实权还是相当大的。而且海汉最近两年在台湾岛的开发计划相当庞大,很多事情都得由厉斗经手去办,未来的职业前景也是一片大好。只是厉斗这种搞行政工作的官员,想要获得升迁往往得依靠从政资历的积累,像军人那样凭借战功在短时间内一升再升就不太现实了。 海汉在海外各个殖民地几乎都派出了代表回来参与这次的庆典,从三月中旬开始便陆陆续续到港,陈一鑫所在的舟山定海港是海汉在北方最远的一处殖民地,虽然他月初便从舟山出发,但在福建海峡和珠江口两次遭遇了恶劣天气,不得不靠岸暂避了几日,好在紧赶慢赶总算赶在了典礼前面回到三亚,没有误了正事。 当然像陈一鑫、厉斗这样的身份,肯定是不用去住这些外面的旅店了,码头上早就有专人等候,他们上岸之后,便有人带了马车过来载他们直接去胜利堡。不过这两人所带的行李着实不少,很是搬运了一阵。其实他们原本在胜利港这边都还有名下的公寓,不过常年空着,完全就成了一个堆放个人物品的仓库而已。这次执委会专门给各地赶回来参加庆典的官员们在扩建后的迎宾馆安排了地方住,那边端茶倒水都有人使唤,条件肯定比回去住单身公寓强多了。再说他们也不会在三亚常住,庆典结束,正事办完,肯定就北上回自己的地方了,也没必要再专门把公寓清理出来住这么几天。 看着两人这前呼后拥的排场,码头上的闲杂人等自然知道这是大人物到了,也不用荷枪实弹的警卫们招呼,赶紧就朝旁边让出路来,好让首长所乘坐的马车离开码头。旁边蹲着等客的一帮轿夫看了,更是羡慕不已,他们这些人大多都是到港不久尚未入籍的新移民,除了一身力气之外就没别的手艺,只能做类似这样的体力活。(未完待续。) 正文 第1877章 国家实力 李当然喜欢,不过他还是有点担心这东西过于贵重,于是便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这镜子尺寸如此之大,制作起来一定十分困难,想必市价也不低吧?” 石迪文道:“看来世子对玻璃镜的制造工艺也有所了解啊!没错,这种玻璃镜尺寸越大,良品率就越低,制作十次也未必能有一块合格的镜片。镜面虽然是镶嵌而成,但这个镶嵌工艺也只有我国少数工匠掌握,独此一家。因为产能有限,一般买家都得先掏钱订制,所以这价格嘛,的确是要比市面上的普通玻璃镜高出一些。” 石迪文这个回应其实就有吹嘘的成分了,玻璃镜的生产原理并不复杂,在工艺逐步完善之后,三亚生产平板玻璃的尺寸也越来越大了,虽然目前仍然还难以直接制作出等身高的整块玻璃镜,但像这种由几块稍小镜片镶嵌而成的穿衣镜,其实已经不存在多少技术困难了。但有钱人就吃物以稀为贵这套,所以海汉有意控制产能提高售价。石迪文故意夸大制作难度,其实也是为了维持这种产品目前的高价。 当然了,李这种从来没有出过朝鲜的贵族子弟在石迪文看来,眼光见识都很有限,如果送一面穿衣镜就能博得其好感,那这简直太容易办到了。 石迪文看出李似乎因此而有些犹豫,当下便再次表态道:“世子,其实你不用考虑这面镜子的售价如何,这只是我私人赠送的一件小礼物,也不会有其他任何附加条件。” 石迪文执意要送,李推辞几句之后,还是拗不过,只能谢过之后收下这份礼物。等他抵达三亚的时候,那边自会提前准备好同款镜子送去他的住处。 得到了这样一份意外的礼物,李的心情也随之大好,与石迪文交谈时似乎也更能放得开了。他本就是处于好奇心颇重的年纪,加之从来没有离开过朝鲜国,对于外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特别是海汉这里有太多他从未听过见过的新鲜事物,让他大感这一趟真是没有白来。 想想这还仅仅只是海汉的一处海外统治区,类似这样的海外飞地还有许多地方,光是大明周边就有五六处之多。据说其京城的繁华程度还要远胜此地,李就不禁对那个未知的目的地充满了好奇。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李当然喜欢,不过他还是有点担心这东西过于贵重,于是便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这镜子尺寸如此之大,制作起来一定十分困难,想必市价也不低吧?” 石迪文道:“看来世子对玻璃镜的制造工艺也有所了解啊!没错,这种玻璃镜尺寸越大,良品率就越低,制作十次也未必能有一块合格的镜片。镜面虽然是镶嵌而成,但这个镶嵌工艺也只有我国少数工匠掌握,独此一家。因为产能有限,一般买家都得先掏钱订制,所以这价格嘛,的确是要比市面上的普通玻璃镜高出一些。” 石迪文这个回应其实就有吹嘘的成分了,玻璃镜的生产原理并不复杂,在工艺逐步完善之后,三亚生产平板玻璃的尺寸也越来越大了,虽然目前仍然还难以直接制作出等身高的整块玻璃镜,但像这种由几块稍小镜片镶嵌而成的穿衣镜,其实已经不存在多少技术困难了。但有钱人就吃物以稀为贵这套,所以海汉有意控制产能提高售价。石迪文故意夸大制作难度,其实也是为了维持这种产品目前的高价。 当然了,李这种从来没有出过朝鲜的贵族子弟在石迪文看来,眼光见识都很有限,如果送一面穿衣镜就能博得其好感,那这简直太容易办到了。 石迪文看出李似乎因此而有些犹豫,当下便再次表态道:“世子,其实你不用考虑这面镜子的售价如何,这只是我私人赠送的一件小礼物,也不会有其他任何附加条件。” 石迪文执意要送,李推辞几句之后,还是拗不过,只能谢过之后收下这份礼物。等他抵达三亚的时候,那边自会提前准备好同款镜子送去他的住处。 得到了这样一份意外的礼物,李的心情也随之大好,与石迪文交谈时似乎也更能放得开了。他本就是处于好奇心颇重的年纪,加之从来没有离开过朝鲜国,对于外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特别是海汉这里有太多他从未听过见过的新鲜事物,让他大感这一趟真是没有白来。 想想这还仅仅只是海汉的一处海外统治区,类似这样的海外飞地还有许多地方,光是大明周边就有五六处之多。据说其京城的繁华程度还要远胜此地,李就不禁对那个未知的目的地充满了好奇。李当然喜欢,不过他还是有点担心这东西过于贵重,于是便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这镜子尺寸如此之大,制作起来一定十分困难,想必市价也不低吧?” 石迪文道:“看来世子对玻璃镜的制造工艺也有所了解啊!没错,这种玻璃镜尺寸越大,良品率就越低,制作十次也未必能有一块合格的镜片。镜面虽然是镶嵌而成,但这个镶嵌工艺也只有我国少数工匠掌握,独此一家。因为产能有限,一般买家都得先掏钱订制,所以这价格嘛,的确是要比市面上的普通玻璃镜高出一些。” 石迪文这个回应其实就有吹嘘的成分了,玻璃镜的生产原理并不复杂,在工艺逐步完善之后,三亚生产平板玻璃的尺寸也越来越大了,虽然目前仍然还难以直接制作出等身高的整块玻璃镜,但像这种由几块稍小镜片镶嵌而成的穿衣镜,其实已经不存在多少技术困难了。但有钱人就吃物以稀为贵这套,所以海汉有意控制产能提高售价。石迪文故意夸大制作难度,其实也是为了维持这种产品目前的高价。 当然了,李这种从来没有出过朝鲜的贵族子弟在石迪文看来,眼光见识都很有限,如果送一面穿衣镜就能博得其好感,那这简直太容易办到了。 石迪文看出李似乎因此而有些犹豫,当下便再次表态道:“世子,其实你不用考虑这面镜子的售价如何,这只是我私人赠送的一件小礼物,也不会有其他任何附加条件。” 石迪文执意要送,李推辞几句之后,还是拗不过,只能谢过之后收下这份礼物。等他抵达三亚的时候,那边自会提前准备好同款镜子送去他的住处。 得到了这样一份意外的礼物,李的心情也随之大好,与石迪文交谈时似乎也更能放得开了。他本就是处于好奇心颇重的年纪,加之从来没有离开过朝鲜国,对于外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特别是海汉这里有太多他从未听过见过的新鲜事物,让他大感这一趟真是没有白来。 想想这还仅仅只是海汉的一处海外统治区,类似这样的海外飞地还有许多地方,光是大明周边就有五六处之多。据说其京城的繁华程度还要远胜此地,李就不禁对那个未知的目的地充满了好奇。李当然喜欢,不过他还是有点担心这东西过于贵重,于是便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这镜子尺寸如此之大,制作起来一定十分困难,想必市价也不低吧?” 石迪文道:“看来世子对玻璃镜的制造工艺也有所了解啊!没错,这种玻璃镜尺寸越大,良品率就越低,制作十次也未必能有一块合格的镜片。镜面虽然是镶嵌而成,但这个镶嵌工艺也只有我国少数工匠掌握,独此一家。因为产能有限,一般买家都得先掏钱订制,所以这价格嘛,的确是要比市面上的普通玻璃镜高出一些。” 石迪文这个回应其实就有吹嘘的成分了,玻璃镜的生产原理并不复杂,在工艺逐步完善之后,三亚生产平板玻璃的尺寸也越来越大了,虽然目前仍然还难以直接制作出等身高的整块玻璃镜,但像这种由几块稍小镜片镶嵌而成的穿衣镜,其实已经不存在多少技术困难了。但有钱人就吃物以稀为贵这套,所以海汉有意控制产能提高售价。石迪文故意夸大制作难度,其实也是为了维持这种产品目前的高价。 当然了,李这种从来没有出过朝鲜的贵族子弟在石迪文看来,眼光见识都很有限,如果送一面穿衣镜就能博得其好感,那这简直太容易办到了。 石迪文看出李似乎因此而有些犹豫,当下便再次表态道:“世子,其实你不用考虑这面镜子的售价如何,这只是我私人赠送的一件小礼物,也不会有其他任何附加条件。” 石迪文执意要送,李推辞几句之后,还是拗不过,只能谢过之后收下这份礼物。等他抵达三亚的时候,那边自会提前准备好同款镜子送去他的住处。 得到了这样一份意外的礼物,李的心情也随之大好,与石迪文交谈时似乎也更能放得开了。他本就是处于好奇心颇重的年纪,加之从来没有离开过朝鲜国,对于外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特别是海汉这里有太多他从未听过见过的新鲜事物,让他大感这一趟真是没有白来。 想想这还仅仅只是海汉的一处海外统治区,类似这样的海外飞地还有许多地方,光是大明周边就有五六处之多。据说其京城的繁华程度还要远胜此地,李就不禁对那个未知的目的地充满了好奇。李当然喜欢,不过他还是有点担心这东西过于贵重,于是便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这镜子尺寸如此之大,制作起来一定十分困难,想必市价也不低吧?” 石迪文道:“看来世子对玻璃镜的制造工艺也有所了解啊!没错,这种玻璃镜尺寸越大,良品率就越低,制作十次也未必能有一块合格的镜片。镜面虽然是镶嵌而成,但这个镶嵌工艺也只有我国少数工匠掌握,独此一家。因为产能有限,一般买家都得先掏钱订制,所以这价格嘛,的确是要比市面上的普通玻璃镜高出一些。” 石迪文这个回应其实就有吹嘘的成分了,玻璃镜的生产原理并不复杂,在工艺逐步完善之后,三亚生产平板玻璃的尺寸也越来越大了,虽然目前仍然还难以直接制作出等身高的整块玻璃镜,但像这种由几块稍小镜片镶嵌而成的穿衣镜,其实已经不存在多少技术困难了。但有钱人就吃物以稀为贵这套,所以海汉有意控制产能提高售价。石迪文故意夸大制作难度,其实也是为了维持这种产品目前的高价。 当然了,李这种从来没有出过朝鲜的贵族子弟在石迪文看来,眼光见识都很有限,如果送一面穿衣镜就能博得其好感,那这简直太容易办到了。 石迪文看出李似乎因此而有些犹豫,当下便再次表态道:“世子,其实你不用考虑这面镜子的售价如何,这只是我私人赠送的一件小礼物,也不会有其他任何附加条件。” 石迪文执意要送,李推辞几句之后,还是拗不过,只能谢过之后收下这份礼物。等他抵达三亚的时候,那边自会提前准备好同款镜子送去他的住处。 得到了这样一份意外的礼物,李的心情也随之大好,与石迪文交谈时似乎也更能放得开了。他本就是处于好奇心颇重的年纪,加之从来没有离开过朝鲜国,对于外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特别是海汉这里有太多他从未听过见过的新鲜事物,让他大感这一趟真是没有白来。 想想这还仅仅只是海汉的一处海外统治区,类似这样的海外飞地还有许多地方,光是大明周边就有五六处之多。据说其京城的繁华程度还要远胜此地,李就不禁对那个未知的目的地充满了好奇。 正文 第1878章 利益输送 金尚久在舟山待的时间长了,看待问题的角度也较李更为全面一些。他认为海汉主导的贸易模式带给大明的可不仅仅是部分沿海地区的繁荣,在这个过程中大明地方官府也在不断地遭受着侵蚀,许多掌握实权的大明官员都成了舟山岛的常客。话说回来,如果不是江浙地方官府给予海汉诸多方便,想要在短短一两年时间中经营出这么大的局面,即便是神通广大的海汉也难以实现。 而江浙本来就是大明的富庶地区,这边的官员一般家境都还不错,但依然招架不住海汉的糖衣炮弹。如果是换作了朝鲜,那只怕地方官员会更快地沦陷于海汉的利益攻势之下。金尚久自认心志还算坚定,但与海汉人接触时间长了,也不免从对方手中收受了不少好处,只不过海汉从未要求他作出什么出卖朝鲜的举动,所以他暂时还能心安理得地奉劝李不要对海汉的贸易模式抱有太高的期望。 “世子,海汉人不止精于贸易,更善于利用贸易来打通关节收买人心,若是要将此引入我国,须得防着海汉人以此来拉拢我国大臣。”虽然知道这种话或许会让李不太开心,但金尚久职责所在,还是要提醒李当心海汉的手段。 李闻言停笔问道:“照这么说来,我们前日所见到的那些大明武官将领,应该都是从海汉这里得了不少好处,所以才会集体出现在岛上?” 金尚久道:“世子明鉴!这些大明武官大多都在暗中与海汉有贸易往来,不少人还掌控了某些海汉商品在沿海州府的销售权限,每年从中收益颇丰。还有一些野心勃勃之人,试图要将福建许氏的模式复制到江浙,想通过争取海汉的支持来成为一方霸主。” 李听了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想要达成的目的是让本国的国际贸易能像此地一样繁荣,但的确没有仔细考虑到由此可能带来的副作用。福建许氏的发迹史,他也曾经借助手头有限的资料研究过,知道这在大明南部独霸一方的军阀是如何借助海汉这个靠山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如果朝鲜今后也出现了类似这样的人物,那对于朝廷的统治无疑将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但即便不引入海汉的贸易模式,就能完全断绝这种利益输送吗?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金尚久在舟山待的时间长了,看待问题的角度也较李更为全面一些。他认为海汉主导的贸易模式带给大明的可不仅仅是部分沿海地区的繁荣,在这个过程中大明地方官府也在不断地遭受着侵蚀,许多掌握实权的大明官员都成了舟山岛的常客。话说回来,如果不是江浙地方官府给予海汉诸多方便,想要在短短一两年时间中经营出这么大的局面,即便是神通广大的海汉也难以实现。 而江浙本来就是大明的富庶地区,这边的官员一般家境都还不错,但依然招架不住海汉的糖衣炮弹。如果是换作了朝鲜,那只怕地方官员会更快地沦陷于海汉的利益攻势之下。金尚久自认心志还算坚定,但与海汉人接触时间长了,也不免从对方手中收受了不少好处,只不过海汉从未要求他作出什么出卖朝鲜的举动,所以他暂时还能心安理得地奉劝李不要对海汉的贸易模式抱有太高的期望。 “世子,海汉人不止精于贸易,更善于利用贸易来打通关节收买人心,若是要将此引入我国,须得防着海汉人以此来拉拢我国大臣。”虽然知道这种话或许会让李不太开心,但金尚久职责所在,还是要提醒李当心海汉的手段。 李闻言停笔问道:“照这么说来,我们前日所见到的那些大明武官将领,应该都是从海汉这里得了不少好处,所以才会集体出现在岛上?” 金尚久道:“世子明鉴!这些大明武官大多都在暗中与海汉有贸易往来,不少人还掌控了某些海汉商品在沿海州府的销售权限,每年从中收益颇丰。还有一些野心勃勃之人,试图要将福建许氏的模式复制到江浙,想通过争取海汉的支持来成为一方霸主。” 李听了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想要达成的目的是让本国的国际贸易能像此地一样繁荣,但的确没有仔细考虑到由此可能带来的副作用。福建许氏的发迹史,他也曾经借助手头有限的资料研究过,知道这在大明南部独霸一方的军阀是如何借助海汉这个靠山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如果朝鲜今后也出现了类似这样的人物,那对于朝廷的统治无疑将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但即便不引入海汉的贸易模式,就能完全断绝这种利益输送吗?金尚久在舟山待的时间长了,看待问题的角度也较李更为全面一些。他认为海汉主导的贸易模式带给大明的可不仅仅是部分沿海地区的繁荣,在这个过程中大明地方官府也在不断地遭受着侵蚀,许多掌握实权的大明官员都成了舟山岛的常客。话说回来,如果不是江浙地方官府给予海汉诸多方便,想要在短短一两年时间中经营出这么大的局面,即便是神通广大的海汉也难以实现。 而江浙本来就是大明的富庶地区,这边的官员一般家境都还不错,但依然招架不住海汉的糖衣炮弹。如果是换作了朝鲜,那只怕地方官员会更快地沦陷于海汉的利益攻势之下。金尚久自认心志还算坚定,但与海汉人接触时间长了,也不免从对方手中收受了不少好处,只不过海汉从未要求他作出什么出卖朝鲜的举动,所以他暂时还能心安理得地奉劝李不要对海汉的贸易模式抱有太高的期望。 “世子,海汉人不止精于贸易,更善于利用贸易来打通关节收买人心,若是要将此引入我国,须得防着海汉人以此来拉拢我国大臣。”虽然知道这种话或许会让李不太开心,但金尚久职责所在,还是要提醒李当心海汉的手段。 李闻言停笔问道:“照这么说来,我们前日所见到的那些大明武官将领,应该都是从海汉这里得了不少好处,所以才会集体出现在岛上?” 金尚久道:“世子明鉴!这些大明武官大多都在暗中与海汉有贸易往来,不少人还掌控了某些海汉商品在沿海州府的销售权限,每年从中收益颇丰。还有一些野心勃勃之人,试图要将福建许氏的模式复制到江浙,想通过争取海汉的支持来成为一方霸主。” 李听了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想要达成的目的是让本国的国际贸易能像此地一样繁荣,但的确没有仔细考虑到由此可能带来的副作用。福建许氏的发迹史,他也曾经借助手头有限的资料研究过,知道这在大明南部独霸一方的军阀是如何借助海汉这个靠山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如果朝鲜今后也出现了类似这样的人物,那对于朝廷的统治无疑将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但即便不引入海汉的贸易模式,就能完全断绝这种利益输送吗?金尚久在舟山待的时间长了,看待问题的角度也较李更为全面一些。他认为海汉主导的贸易模式带给大明的可不仅仅是部分沿海地区的繁荣,在这个过程中大明地方官府也在不断地遭受着侵蚀,许多掌握实权的大明官员都成了舟山岛的常客。话说回来,如果不是江浙地方官府给予海汉诸多方便,想要在短短一两年时间中经营出这么大的局面,即便是神通广大的海汉也难以实现。 而江浙本来就是大明的富庶地区,这边的官员一般家境都还不错,但依然招架不住海汉的糖衣炮弹。如果是换作了朝鲜,那只怕地方官员会更快地沦陷于海汉的利益攻势之下。金尚久自认心志还算坚定,但与海汉人接触时间长了,也不免从对方手中收受了不少好处,只不过海汉从未要求他作出什么出卖朝鲜的举动,所以他暂时还能心安理得地奉劝李不要对海汉的贸易模式抱有太高的期望。 “世子,海汉人不止精于贸易,更善于利用贸易来打通关节收买人心,若是要将此引入我国,须得防着海汉人以此来拉拢我国大臣。”虽然知道这种话或许会让李不太开心,但金尚久职责所在,还是要提醒李当心海汉的手段。 李闻言停笔问道:“照这么说来,我们前日所见到的那些大明武官将领,应该都是从海汉这里得了不少好处,所以才会集体出现在岛上?” 金尚久道:“世子明鉴!这些大明武官大多都在暗中与海汉有贸易往来,不少人还掌控了某些海汉商品在沿海州府的销售权限,每年从中收益颇丰。还有一些野心勃勃之人,试图要将福建许氏的模式复制到江浙,想通过争取海汉的支持来成为一方霸主。” 李听了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想要达成的目的是让本国的国际贸易能像此地一样繁荣,但的确没有仔细考虑到由此可能带来的副作用。福建许氏的发迹史,他也曾经借助手头有限的资料研究过,知道这在大明南部独霸一方的军阀是如何借助海汉这个靠山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如果朝鲜今后也出现了类似这样的人物,那对于朝廷的统治无疑将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但即便不引入海汉的贸易模式,就能完全断绝这种利益输送吗?金尚久在舟山待的时间长了,看待问题的角度也较李更为全面一些。他认为海汉主导的贸易模式带给大明的可不仅仅是部分沿海地区的繁荣,在这个过程中大明地方官府也在不断地遭受着侵蚀,许多掌握实权的大明官员都成了舟山岛的常客。话说回来,如果不是江浙地方官府给予海汉诸多方便,想要在短短一两年时间中经营出这么大的局面,即便是神通广大的海汉也难以实现。 而江浙本来就是大明的富庶地区,这边的官员一般家境都还不错,但依然招架不住海汉的糖衣炮弹。如果是换作了朝鲜,那只怕地方官员会更快地沦陷于海汉的利益攻势之下。金尚久自认心志还算坚定,但与海汉人接触时间长了,也不免从对方手中收受了不少好处,只不过海汉从未要求他作出什么出卖朝鲜的举动,所以他暂时还能心安理得地奉劝李不要对海汉的贸易模式抱有太高的期望。 “世子,海汉人不止精于贸易,更善于利用贸易来打通关节收买人心,若是要将此引入我国,须得防着海汉人以此来拉拢我国大臣。”虽然知道这种话或许会让李不太开心,但金尚久职责所在,还是要提醒李当心海汉的手段。 李闻言停笔问道:“照这么说来,我们前日所见到的那些大明武官将领,应该都是从海汉这里得了不少好处,所以才会集体出现在岛上?” 金尚久道:“世子明鉴!这些大明武官大多都在暗中与海汉有贸易往来,不少人还掌控了某些海汉商品在沿海州府的销售权限,每年从中收益颇丰。还有一些野心勃勃之人,试图要将福建许氏的模式复制到江浙,想通过争取海汉的支持来成为一方霸主。” 李听了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想要达成的目的是让本国的国际贸易能像此地一样繁荣,但的确没有仔细考虑到由此可能带来的副作用。福建许氏的发迹史,他也曾经借助手头有限的资料研究过,知道这在大明南部独霸一方的军阀是如何借助海汉这个靠山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如果朝鲜今后也出现了类似这样的人物,那对于朝廷的统治无疑将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但即便不引入海汉的贸易模式,就能完全断绝这种利益输送吗? 正文 无题 于是当天下午,李也以旁观者的身份出现在了武器交易的现场。不过令他稍稍有些失望的是,这里并没有他预计的讨价还价,会场便设在驻军军营的靶场,而交易过程便是从验货开始。至于双方的成交价和购买清单,正如石迪文事先宣称的那样,并不会当众公布出来。 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便于海汉控制武器装备的市场价格和供应量,另一方面也是保护这些大明军头的个人利益,避免他们的实力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海汉提供了一批现货,这些军头也不太可能在同一时间齐聚舟山岛,因为过去他们都是采取预购的方式,不用像这次一样赶过来抢购。 值得一提的是,这批供应给浙江明军的武器装备并非海汉所产,而是海汉在占领马尼拉之后缴获西班牙武装的所得。西班牙人在当地制造的这些火枪火炮与海汉军的装备自然不具可比性,但对于明军来说,其性能却是优于工部清吏司下辖的军器局及内府管辖的兵杖局所产的武器。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批二手武器的价格要比真正的海汉造要便宜不少,又不用等工期,给钱就能立刻提货。对于某些急于收购军火另有所用的军头来说,这绝对是值得花钱购入的一批货。 其实在马尼拉缴获的武器装备也有一小部分流入了朝鲜,只不过李并不清楚本国与海汉之间的军火贸易状况,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西班牙制式的武器。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于是当天下午,李也以旁观者的身份出现在了武器交易的现场。不过令他稍稍有些失望的是,这里并没有他预计的讨价还价,会场便设在驻军军营的靶场,而交易过程便是从验货开始。至于双方的成交价和购买清单,正如石迪文事先宣称的那样,并不会当众公布出来。 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便于海汉控制武器装备的市场价格和供应量,另一方面也是保护这些大明军头的个人利益,避免他们的实力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海汉提供了一批现货,这些军头也不太可能在同一时间齐聚舟山岛,因为过去他们都是采取预购的方式,不用像这次一样赶过来抢购。 值得一提的是,这批供应给浙江明军的武器装备并非海汉所产,而是海汉在占领马尼拉之后缴获西班牙武装的所得。西班牙人在当地制造的这些火枪火炮与海汉军的装备自然不具可比性,但对于明军来说,其性能却是优于工部清吏司下辖的军器局及内府管辖的兵杖局所产的武器。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批二手武器的价格要比真正的海汉造要便宜不少,又不用等工期,给钱就能立刻提货。对于某些急于收购军火另有所用的军头来说,这绝对是值得花钱购入的一批货。 其实在马尼拉缴获的武器装备也有一小部分流入了朝鲜,只不过李并不清楚本国与海汉之间的军火贸易状况,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西班牙制式的武器。于是当天下午,李也以旁观者的身份出现在了武器交易的现场。不过令他稍稍有些失望的是,这里并没有他预计的讨价还价,会场便设在驻军军营的靶场,而交易过程便是从验货开始。至于双方的成交价和购买清单,正如石迪文事先宣称的那样,并不会当众公布出来。 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便于海汉控制武器装备的市场价格和供应量,另一方面也是保护这些大明军头的个人利益,避免他们的实力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海汉提供了一批现货,这些军头也不太可能在同一时间齐聚舟山岛,因为过去他们都是采取预购的方式,不用像这次一样赶过来抢购。 值得一提的是,这批供应给浙江明军的武器装备并非海汉所产,而是海汉在占领马尼拉之后缴获西班牙武装的所得。西班牙人在当地制造的这些火枪火炮与海汉军的装备自然不具可比性,但对于明军来说,其性能却是优于工部清吏司下辖的军器局及内府管辖的兵杖局所产的武器。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批二手武器的价格要比真正的海汉造要便宜不少,又不用等工期,给钱就能立刻提货。对于某些急于收购军火另有所用的军头来说,这绝对是值得花钱购入的一批货。 其实在马尼拉缴获的武器装备也有一小部分流入了朝鲜,只不过李并不清楚本国与海汉之间的军火贸易状况,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西班牙制式的武器。于是当天下午,李也以旁观者的身份出现在了武器交易的现场。不过令他稍稍有些失望的是,这里并没有他预计的讨价还价,会场便设在驻军军营的靶场,而交易过程便是从验货开始。至于双方的成交价和购买清单,正如石迪文事先宣称的那样,并不会当众公布出来。 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便于海汉控制武器装备的市场价格和供应量,另一方面也是保护这些大明军头的个人利益,避免他们的实力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海汉提供了一批现货,这些军头也不太可能在同一时间齐聚舟山岛,因为过去他们都是采取预购的方式,不用像这次一样赶过来抢购。 值得一提的是,这批供应给浙江明军的武器装备并非海汉所产,而是海汉在占领马尼拉之后缴获西班牙武装的所得。西班牙人在当地制造的这些火枪火炮与海汉军的装备自然不具可比性,但对于明军来说,其性能却是优于工部清吏司下辖的军器局及内府管辖的兵杖局所产的武器。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批二手武器的价格要比真正的海汉造要便宜不少,又不用等工期,给钱就能立刻提货。对于某些急于收购军火另有所用的军头来说,这绝对是值得花钱购入的一批货。 其实在马尼拉缴获的武器装备也有一小部分流入了朝鲜,只不过李并不清楚本国与海汉之间的军火贸易状况,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西班牙制式的武器。于是当天下午,李也以旁观者的身份出现在了武器交易的现场。不过令他稍稍有些失望的是,这里并没有他预计的讨价还价,会场便设在驻军军营的靶场,而交易过程便是从验货开始。至于双方的成交价和购买清单,正如石迪文事先宣称的那样,并不会当众公布出来。 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便于海汉控制武器装备的市场价格和供应量,另一方面也是保护这些大明军头的个人利益,避免他们的实力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海汉提供了一批现货,这些军头也不太可能在同一时间齐聚舟山岛,因为过去他们都是采取预购的方式,不用像这次一样赶过来抢购。 值得一提的是,这批供应给浙江明军的武器装备并非海汉所产,而是海汉在占领马尼拉之后缴获西班牙武装的所得。西班牙人在当地制造的这些火枪火炮与海汉军的装备自然不具可比性,但对于明军来说,其性能却是优于工部清吏司下辖的军器局及内府管辖的兵杖局所产的武器。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批二手武器的价格要比真正的海汉造要便宜不少,又不用等工期,给钱就能立刻提货。对于某些急于收购军火另有所用的军头来说,这绝对是值得花钱购入的一批货。 其实在马尼拉缴获的武器装备也有一小部分流入了朝鲜,只不过李并不清楚本国与海汉之间的军火贸易状况,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西班牙制式的武器。于是当天下午,李也以旁观者的身份出现在了武器交易的现场。不过令他稍稍有些失望的是,这里并没有他预计的讨价还价,会场便设在驻军军营的靶场,而交易过程便是从验货开始。至于双方的成交价和购买清单,正如石迪文事先宣称的那样,并不会当众公布出来。 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便于海汉控制武器装备的市场价格和供应量,另一方面也是保护这些大明军头的个人利益,避免他们的实力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海汉提供了一批现货,这些军头也不太可能在同一时间齐聚舟山岛,因为过去他们都是采取预购的方式,不用像这次一样赶过来抢购。 值得一提的是,这批供应给浙江明军的武器装备并非海汉所产,而是海汉在占领马尼拉之后缴获西班牙武装的所得。西班牙人在当地制造的这些火枪火炮与海汉军的装备自然不具可比性,但对于明军来说,其性能却是优于工部清吏司下辖的军器局及内府管辖的兵杖局所产的武器。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批二手武器的价格要比真正的海汉造要便宜不少,又不用等工期,给钱就能立刻提货。对于某些急于收购军火另有所用的军头来说,这绝对是值得花钱购入的一批货。 其实在马尼拉缴获的武器装备也有一小部分流入了朝鲜,只不过李并不清楚本国与海汉之间的军火贸易状况,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西班牙制式的武器。于是当天下午,李也以旁观者的身份出现在了武器交易的现场。不过令他稍稍有些失望的是,这里并没有他预计的讨价还价,会场便设在驻军军营的靶场,而交易过程便是从验货开始。至于双方的成交价和购买清单,正如石迪文事先宣称的那样,并不会当众公布出来。 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便于海汉控制武器装备的市场价格和供应量,另一方面也是保护这些大明军头的个人利益,避免他们的实力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海汉提供了一批现货,这些军头也不太可能在同一时间齐聚舟山岛,因为过去他们都是采取预购的方式,不用像这次一样赶过来抢购。 值得一提的是,这批供应给浙江明军的武器装备并非海汉所产,而是海汉在占领马尼拉之后缴获西班牙武装的所得。西班牙人在当地制造的这些火枪火炮与海汉军的装备自然不具可比性,但对于明军来说,其性能却是优于工部清吏司下辖的军器局及内府管辖的兵杖局所产的武器。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批二手武器的价格要比真正的海汉造要便宜不少,又不用等工期,给钱就能立刻提货。对于某些急于收购军火另有所用的军头来说,这绝对是值得花钱购入的一批货。 其实在马尼拉缴获的武器装备也有一小部分流入了朝鲜,只不过李并不清楚本国与海汉之间的军火贸易状况,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西班牙制式的武器。于是当天下午,李也以旁观者的身份出现在了武器交易的现场。不过令他稍稍有些失望的是,这里并没有他预计的讨价还价,会场便设在驻军军营的靶场,而交易过程便是从验货开始。至于双方的成交价和购买清单,正如石迪文事先宣称的那样,并不会当众公布出来。 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便于海汉控制武器装备的市场价格和供应量,另一方面也是保护这些大明军头的个人利益,避免他们的实力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这次海汉提供了一批现货,这些军头也不太可能在同一时间齐聚舟山岛,因为过去他们都是采取预购的方式,不用像这次一样赶过来抢购。 值得一提的是,这批供应给浙江明军的武器装备并非海汉所产,而是海汉在占领马尼拉之后缴获西班牙武装的所得。 正文 第1880章 各取所需 军火贸易在海汉的商品出口领域中一直是收益最为丰厚的项目之一,而作为有财力的大买家,大明的经济实力显然要远远超过海汉的其他出售对象。虽然大明朝廷的财政收入水平比较有限,但从国家层面来看还是有着极强的购买力,否则也不可能出现许心素这种借助一地之力便能打造出一支强军的地方军阀了。 大明沿海各州各府都有卫所驻军,而如今国家又正处于内忧外患之际,手握兵权的武官便有不少人都开始动起了心思。有人想效仿许心素的成功模式,利用海贸积累财富,然后购买海汉武器武装所辖部队;有人将从海汉购入的部分武器转卖给兵部,以此来为自己的仕途铺平道路;还有人纯粹就是想抱着海汉这条大腿,毕竟前段时间连快要被灭国的朝鲜都让海汉人给救回来了,与其合作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今后的出路。 但有一点,几乎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致的,那就是要跟海汉搞好关系。海汉提供的武器买不买,怎么买,买多少,买了之后怎么用,那其实都是次要问题,关键是要借助军火交易这种方式来与海汉之间保持一种微妙的默契。 对这些消息比朝廷更为灵通的武将来说,他们很清楚海汉除了做买卖之外,同时也是非常好战的一个国家,大明虽然已经与其签署了和平协议,但也未必能挡得住海汉人的野心。如果两国交战,他们这些人便是首当其冲的对象,而海汉军的实际战斗力如何,他们可比朝堂上那些只会看看奏折,凭想当然下命令的高官要清楚多了。 这帮人通过海汉前两年在浙江的一系列武力展示已经看明白了,如果两国一旦发生冲突,浙江沿海驻军的处境就会非常尴尬,要打肯定打不过海汉军,只有尽力维持和平才是自保的最佳方式。而且海汉人也不是那么难打交道,只要把贸易大门打开,什么条件都可以慢慢再谈,先把生意做起来了,海汉入侵江浙的可能性便会大大降低。 不过李来到舟山时日尚短,并不清楚这中间的利益纠葛,在他看来两国间的军火贸易似乎是海汉占了极大的便宜,拿些三流货色就换了大明的真金白银,但实际上双方都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各取所需罢了。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军火贸易在海汉的商品出口领域中一直是收益最为丰厚的项目之一,而作为有财力的大买家,大明的经济实力显然要远远超过海汉的其他出售对象。虽然大明朝廷的财政收入水平比较有限,但从国家层面来看还是有着极强的购买力,否则也不可能出现许心素这种借助一地之力便能打造出一支强军的地方军阀了。 大明沿海各州各府都有卫所驻军,而如今国家又正处于内忧外患之际,手握兵权的武官便有不少人都开始动起了心思。有人想效仿许心素的成功模式,利用海贸积累财富,然后购买海汉武器武装所辖部队;有人将从海汉购入的部分武器转卖给兵部,以此来为自己的仕途铺平道路;还有人纯粹就是想抱着海汉这条大腿,毕竟前段时间连快要被灭国的朝鲜都让海汉人给救回来了,与其合作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今后的出路。 但有一点,几乎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致的,那就是要跟海汉搞好关系。海汉提供的武器买不买,怎么买,买多少,买了之后怎么用,那其实都是次要问题,关键是要借助军火交易这种方式来与海汉之间保持一种微妙的默契。 对这些消息比朝廷更为灵通的武将来说,他们很清楚海汉除了做买卖之外,同时也是非常好战的一个国家,大明虽然已经与其签署了和平协议,但也未必能挡得住海汉人的野心。如果两国交战,他们这些人便是首当其冲的对象,而海汉军的实际战斗力如何,他们可比朝堂上那些只会看看奏折,凭想当然下命令的高官要清楚多了。 这帮人通过海汉前两年在浙江的一系列武力展示已经看明白了,如果两国一旦发生冲突,浙江沿海驻军的处境就会非常尴尬,要打肯定打不过海汉军,只有尽力维持和平才是自保的最佳方式。而且海汉人也不是那么难打交道,只要把贸易大门打开,什么条件都可以慢慢再谈,先把生意做起来了,海汉入侵江浙的可能性便会大大降低。 不过李来到舟山时日尚短,并不清楚这中间的利益纠葛,在他看来两国间的军火贸易似乎是海汉占了极大的便宜,拿些三流货色就换了大明的真金白银,但实际上双方都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各取所需罢了。军火贸易在海汉的商品出口领域中一直是收益最为丰厚的项目之一,而作为有财力的大买家,大明的经济实力显然要远远超过海汉的其他出售对象。虽然大明朝廷的财政收入水平比较有限,但从国家层面来看还是有着极强的购买力,否则也不可能出现许心素这种借助一地之力便能打造出一支强军的地方军阀了。 大明沿海各州各府都有卫所驻军,而如今国家又正处于内忧外患之际,手握兵权的武官便有不少人都开始动起了心思。有人想效仿许心素的成功模式,利用海贸积累财富,然后购买海汉武器武装所辖部队;有人将从海汉购入的部分武器转卖给兵部,以此来为自己的仕途铺平道路;还有人纯粹就是想抱着海汉这条大腿,毕竟前段时间连快要被灭国的朝鲜都让海汉人给救回来了,与其合作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今后的出路。 但有一点,几乎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致的,那就是要跟海汉搞好关系。海汉提供的武器买不买,怎么买,买多少,买了之后怎么用,那其实都是次要问题,关键是要借助军火交易这种方式来与海汉之间保持一种微妙的默契。 对这些消息比朝廷更为灵通的武将来说,他们很清楚海汉除了做买卖之外,同时也是非常好战的一个国家,大明虽然已经与其签署了和平协议,但也未必能挡得住海汉人的野心。如果两国交战,他们这些人便是首当其冲的对象,而海汉军的实际战斗力如何,他们可比朝堂上那些只会看看奏折,凭想当然下命令的高官要清楚多了。 这帮人通过海汉前两年在浙江的一系列武力展示已经看明白了,如果两国一旦发生冲突,浙江沿海驻军的处境就会非常尴尬,要打肯定打不过海汉军,只有尽力维持和平才是自保的最佳方式。而且海汉人也不是那么难打交道,只要把贸易大门打开,什么条件都可以慢慢再谈,先把生意做起来了,海汉入侵江浙的可能性便会大大降低。 不过李来到舟山时日尚短,并不清楚这中间的利益纠葛,在他看来两国间的军火贸易似乎是海汉占了极大的便宜,拿些三流货色就换了大明的真金白银,但实际上双方都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各取所需罢了。军火贸易在海汉的商品出口领域中一直是收益最为丰厚的项目之一,而作为有财力的大买家,大明的经济实力显然要远远超过海汉的其他出售对象。虽然大明朝廷的财政收入水平比较有限,但从国家层面来看还是有着极强的购买力,否则也不可能出现许心素这种借助一地之力便能打造出一支强军的地方军阀了。 大明沿海各州各府都有卫所驻军,而如今国家又正处于内忧外患之际,手握兵权的武官便有不少人都开始动起了心思。有人想效仿许心素的成功模式,利用海贸积累财富,然后购买海汉武器武装所辖部队;有人将从海汉购入的部分武器转卖给兵部,以此来为自己的仕途铺平道路;还有人纯粹就是想抱着海汉这条大腿,毕竟前段时间连快要被灭国的朝鲜都让海汉人给救回来了,与其合作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今后的出路。 但有一点,几乎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致的,那就是要跟海汉搞好关系。海汉提供的武器买不买,怎么买,买多少,买了之后怎么用,那其实都是次要问题,关键是要借助军火交易这种方式来与海汉之间保持一种微妙的默契。 对这些消息比朝廷更为灵通的武将来说,他们很清楚海汉除了做买卖之外,同时也是非常好战的一个国家,大明虽然已经与其签署了和平协议,但也未必能挡得住海汉人的野心。如果两国交战,他们这些人便是首当其冲的对象,而海汉军的实际战斗力如何,他们可比朝堂上那些只会看看奏折,凭想当然下命令的高官要清楚多了。 这帮人通过海汉前两年在浙江的一系列武力展示已经看明白了,如果两国一旦发生冲突,浙江沿海驻军的处境就会非常尴尬,要打肯定打不过海汉军,只有尽力维持和平才是自保的最佳方式。而且海汉人也不是那么难打交道,只要把贸易大门打开,什么条件都可以慢慢再谈,先把生意做起来了,海汉入侵江浙的可能性便会大大降低。 不过李来到舟山时日尚短,并不清楚这中间的利益纠葛,在他看来两国间的军火贸易似乎是海汉占了极大的便宜,拿些三流货色就换了大明的真金白银,但实际上双方都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各取所需罢了。军火贸易在海汉的商品出口领域中一直是收益最为丰厚的项目之一,而作为有财力的大买家,大明的经济实力显然要远远超过海汉的其他出售对象。虽然大明朝廷的财政收入水平比较有限,但从国家层面来看还是有着极强的购买力,否则也不可能出现许心素这种借助一地之力便能打造出一支强军的地方军阀了。 大明沿海各州各府都有卫所驻军,而如今国家又正处于内忧外患之际,手握兵权的武官便有不少人都开始动起了心思。有人想效仿许心素的成功模式,利用海贸积累财富,然后购买海汉武器武装所辖部队;有人将从海汉购入的部分武器转卖给兵部,以此来为自己的仕途铺平道路;还有人纯粹就是想抱着海汉这条大腿,毕竟前段时间连快要被灭国的朝鲜都让海汉人给救回来了,与其合作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今后的出路。 但有一点,几乎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致的,那就是要跟海汉搞好关系。海汉提供的武器买不买,怎么买,买多少,买了之后怎么用,那其实都是次要问题,关键是要借助军火交易这种方式来与海汉之间保持一种微妙的默契。 对这些消息比朝廷更为灵通的武将来说,他们很清楚海汉除了做买卖之外,同时也是非常好战的一个国家,大明虽然已经与其签署了和平协议,但也未必能挡得住海汉人的野心。如果两国交战,他们这些人便是首当其冲的对象,而海汉军的实际战斗力如何,他们可比朝堂上那些只会看看奏折,凭想当然下命令的高官要清楚多了。 这帮人通过海汉前两年在浙江的一系列武力展示已经看明白了,如果两国一旦发生冲突,浙江沿海驻军的处境就会非常尴尬,要打肯定打不过海汉军,只有尽力维持和平才是自保的最佳方式。而且海汉人也不是那么难打交道,只要把贸易大门打开,什么条件都可以慢慢再谈,先把生意做起来了,海汉入侵江浙的可能性便会大大降低。 不过李来到舟山时日尚短,并不清楚这中间的利益纠葛,在他看来两国间的军火贸易似乎是海汉占了极大的便宜,拿些三流货色就换了大明的真金白银,但实际上双方都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各取所需罢了。 正文 第九百九十三章 罗升东的家法 海汉从一群默默无闻的海外来客,一路发展到现今即将建国的强大势力,罗升东作为外界为数不多的亲历者,见证了这支势力从无到有,从弱到强的进化历程。笔@趣@阁wWw。biqUgE。info如果不是海汉人七年前出现在崖州,那他罗升东现在多半还是在崖城水寨里当个兵头混饭吃,顶多能升到把总,参将就不用痴心妄想了。投靠海汉这一步,的确是从根本上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虽然他的行为对于大明而言形同叛国,但如今这世道之下,谁还在意这个?两广官场上随时都有大把的官员排着队想得到海汉人的招揽,意图借着海汉人的能量来升官发财的人真是多不胜数。 除了现在近乎半公开性质的私盐贩运生意之外,罗升东还背负着另一个秘密使命,就是为海汉在两广官场上充当代言人,一方面替海汉出面打通各种关节,另一方面也在这个过程中为海汉物色可以收买拉拢的对象。特别是那些对海汉的商贸、移民能起到推动作用的地方实权官员,更是罗升东眼中的重点目标。前几年罗升东四处活动的时候还免不了吃人白眼被人斥责,甚至还有人向东厂和锦衣卫举报他意图谋逆,但近两年主动找上门来求他帮忙,希望能跟海汉搭上关系的人却是越来越多了。毕竟如今的海汉有钱有势,前面搭上这条大船的先行者都发达了,自然会吸引不少后续的跟风者蜂拥而至。 这次从大陆回来之前,罗升东接连面见了好几名广东官员,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官员都并非军中将领,而是货真价实的地方官。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看到海汉与大明贸易中潜藏的巨大利益眼红,想要设法参与进来,谋取一份收益。如果是别的商家,或许早就巴巴地送钱上门了,但海汉如今是店大欺客,由其主导的利益网络并不是谁都有资格进的,罗升东在这个过程中所扮演的,便是一个替海汉把关的掮客角色。 罗升东为海汉做事已有多年,在一帮穿越者言传身教之下,对于海汉的用人标准也早就有了比较明确的认识。海汉愿意接纳的大明官员就两种,一是如他罗升东这般识时务,愿意全心全意投靠海汉的;第二种就是冲着名利而来,愿与海汉进行权钱交易,或是借海汉之力获得仕途上的升迁机会。 罗升东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前者所能获得的好处其实更为丰厚,他的任务就是在海汉人亲自出面接触之前,先打探清楚对方的意愿,免得自己东家浪费表情。当然了,在有退路可选的情况下,绝大多数人还是更愿意选择第二种方式,既保有大明的官身,又能从海汉这边捞取实际好处。而像罗升东这般彻底投靠海汉的大明官员,日后双方的关系若是出现反复,他就没有后路可退了。 罗升东在离开广东前还专门去了一趟肇庆,与两广总督熊文灿私下密会了一次。对于两广官场上的这些动态,目前执掌岭南大权的熊文灿其实也是心知肚明,但海汉大势已成,他也很难拿出有效的办法来遏制目前的事态发展方向。 比财力比武力,两广官府都不是海汉的对手,唯一让熊文灿感到庆幸的是海汉在大明扩张的野心似乎暂时就止于琼州海峡和福建海峡,并没有打算踏足大陆的迹象。至于琼州岛的归属,熊文灿也知道不太可能让海汉把吃到嘴里的肉再吐出来,海汉现在要拿琼州岛来当立国之地,熊文灿除了对此装聋作哑之外,其实也没有更好的应对之法了。 这次熊文灿密会罗升东的目的,就是要弄清楚海汉立国之后的发展策略,特别是对大明的态度。一旦海汉野心爆发,那靠近琼州岛的两广地区肯定会首当其冲陷入战火当中,熊文灿虽然认为出现这种状况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得不防。毕竟海汉在过去有好几年都是结束周年庆典之后,便立刻发动了对外战争。 关于这事罗升东也早就在三亚和广州等地探过海汉人的口风,基本可以确定海汉立国之后并没有对大明动武的打算,所以喂给熊文灿的这颗定心丸还是很稳的。海汉人要的是两广的资源、人力和市场,对占领这一地区却并没有表现出特别大的兴趣,而且罗升东知道海汉人对大明有一种特别的情愫,虽然言语之间往往透着居高临下的鄙视感,但却与大明一直保持着密切的往来,并且主动在避免可能爆发的冲突。 如果不是海汉主动保持着这样的克制,罗升东认为在两三年之前琼北落入海汉掌控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建国了。之所以延后了这么长的时间,大概不是海汉的实力不济,而是要留出足够的时间处理与大明官方的关系,避免在立国之初就与大明关系破裂陷入战争状态。 在得到罗升东肯定的答案之后,熊文灿便也修书一封,让他带给海汉执委会。站在熊文灿的立场,肯定不可能承认海汉的立国有效,也不会派人来三亚观礼,但还得必须要表明大明官府对于这件事的态度,所以就得要有一个双方都信得过的人来充当沟通的渠道,而罗升东便是在其中起到了信使的作用。 罗升东虽然不知熊文灿信中的具体内容,但从会谈过程就判断出对方是默认了海汉建国这件事,并不希望因此而开启战端――这与海汉所持的态度是一致的。把这封信带回三亚交给执委会,罗升东也算是立功一件了。 返回三亚前,罗升东从广州拍了一封电报回三亚,告知家中自己的返程时间。南下这一路顺风顺水,航程计算倒是十分准确,却不曾想自家的仆人居然在码头上险些惹出了祸事来。他一下得船来,便看见周恒行和其身后手足无措的管家,他也知道自己的面子肯定当不起让周恒行来码头迎接,对方出现在这里等待自己,必定是有什么缘故。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罗升东还是很老练地先向周恒行招呼道:“周首长,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周恒行笑笑道:“罗总兵,这趟是从广州回来?” 罗升东应道:“回首长,小人此次去广东公干幸不辱命,现已带回密信一封,等下便去胜利堡呈交执委会。” “哦,既然有正事,那就赶紧去办吧,你这管家连轿子都帮你准备好了。”周恒行顺手一指不远处的轿子:“在这儿等你多时了!” 罗升东一听周恒行这语气有些不对,不敢接他的话,瞪了一眼管家道:“怎么回事?” 王管家战战兢兢上前应道:“小人今日包下了这顶轿子,让他们在这里候着,谁料这几个轿夫看别人接活眼红,便想半途先去接别的活。小人气不过,便呵斥了他们几句……这言语之间有些失当,正好首长路过此地,就不免有些误会……” 罗升东不等管家把话说完,便已经深深一揖道:“首长,是在下管教无方,让您见笑了!” 以周恒行的身份地位,自然不会在这种场合去打一个下人的小报告,既然罗升东已经知道有这件事情,他就不会再过问下去了。罗升东追不追究,如何处理,那是罗升东的家事,周恒行肯定不会浪费时间去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罗升东说完之后,他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示意这件事可以揭过了。 罗升东又狠狠地瞪了管家一眼,这才向周恒行告辞,转身上了轿子。那几名轿夫早就吓得不敢出声,当下赶紧起轿离开了。王管家匆匆忙忙朝周恒行鞠了一躬,也一路小跑跟着去了。 轿子没走多远,罗升东便在轿中发出命令:“直接去火车站。” 王管家在轿外请示道:“老爷,不先回趟家?” “先去胜利堡办事。”罗升东说完这句之后,便没了声息。王管家也不敢再多问,赶紧让轿夫调转方向前往火车站。这里距离胜利堡有十好几里地,要是乘轿过去就太慢了,那自然是坐火车比较方便。 到了火车站外下了轿子,罗升东吩咐道:“等了许久,轿夫的工钱多给一些!” 几名轿夫听到这话,连声应谢。王管家自知这事只怕还没了结,当下赶紧掏了流通券出来,按照事先约定的价钱加倍付了,然后赶紧去售票处买了两张坐席票。这一路到了胜利堡外,罗升东才开口吩咐管家等在外面,自己向门卫验明身份来历,然后由里面的工作人员带他进去了。 罗升东并不是第一次进入胜利堡,所以办理这些手续也算轻车熟路,不过原本应该与他交接这事的宁崎正在开会,一时半会没时间接见他,只叫了个秘书出来跟他接洽。罗升东虽然很想亲自向宁崎面交两广总督熊文灿的密信,但又担心自己拿着信不交,会得罪了宁崎的手下,只好忍痛取出信件交给了与自己接洽的秘书,还不忘抓住这机会表功:“在下此去肇庆府,皆是照着执委会的吩咐,来回都小心藏匿行迹,未让外界知晓。” 那秘书点点头道:“罗总兵一路辛苦,那就早些回去休息吧,今日首长的会议估计还要好长时间,后面还有别的日程安排,怕是没时间接见你了。” 罗升东忙道:“在下此去肇庆府所见之人,还有些话托了在下转告首长,须当面汇报才行。” 秘书何尝看不出罗升东的小心思,便劝道:“罗总兵,你先回去休息,待首长的日程有空了,自然会通知你再过来。” 罗升东见说不动对方,当下也有些失望,只好告辞离开。出了胜利堡王管家便迎上来,罗升东没好声气地吩咐道:“回府!” 当下两人又乘坐火车从胜利堡返回三亚城区,罗升东前两年在这边买了一套临河别墅,前前后后连装修带家具内饰一共花了将近三万元,算是这片富人区里数一数二的档次了。他花重金在这里置产可不是买下来做个门面而已,而是将老婆孩子都迁了过来在这边定居。他的两个儿子一个五岁,一个三岁,都已经办好了在这边入学就读的手续。 罗升东已经打定了注意,今后肯定是让两个儿子读海汉人开的学校,而非传统的私塾了。海汉此番建国之后,今后用人肯定就更倾向于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才,而非像现在这样从大明招揽了。哪怕只是想让下一代在海汉治下做个不沾政事的富家翁,那也得尽可能遵从海汉的社会制度,让他们从小就习惯这里的体制才行。 回家见过了老婆孩子之后,罗升东便叫了王管家进了书房,这才向他问起先前在码头发生的事情经过。王管家不敢隐瞒,只能一五一十地照实说了。 罗升东听了之后,沉吟片刻才开口道:“你等下便去把个人物品收拾收拾……” 王管家没等罗升东话说完便扑通跪倒在地:“老爷,小人只是一时失言,已经向那周首长告过罪,老爷莫要辞退小人啊!” 罗升东道:“老爷我并非要辞退你,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在首长面前说了这种没分寸的话,试问首长会如何作想?肯定是认为我罗升东平日便是如此目中无人!我若不处理你,日后首长想起此事,又难免再落下个包庇纵容的印象。你跟随我身边已有数年,替我照顾家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岂会因此就辞退你?起来说话。” 王管家这才擦擦额头冷汗,站起来身来。他原本以为会因此丢了生计,这样看来自家老爷倒也还是有情义在的。 罗升东道:“但你继续在这里待下去,或许会让首长对老爷我有不好的看法,所以你还是得离开。你即日出发去广州,把在那边守宅子的李三贵换回来,今后你就在广州那边待着,最近几年都别回三亚了。”(未完待续。) 正文 第1881章 告别舟山 当然李溰的这种想法也只是事后诸葛亮而已,当年后金铁骑入侵朝鲜,一路砍瓜切菜一般打得朝鲜毫无还手之力,他的父王李倧仓惶从汉城逃到江华岛躲避战乱,最后为求自保与后金将领阿敏签订了城下之盟,才换得了后金的退兵。即便当时朝鲜上下一心要与后金决战,结果其实不会有根本性的变化,顶多也就是把交战时间多拖上几个月罢了。 但那样做的后果很有可能便是后金狠下心直接吞并朝鲜,或是另行扶持一个傀儡来代替李倧的统治,无论哪一种都是李倧不能接受的。所以权衡利弊之后,李倧选择了一个可以保住自己统治地位和朝鲜国祚的处理方式,虽然卑微但起码达到了预想的效果。 而到了今年开战之前,清国与朝鲜之际的军力差距其实要比1627年更大了,如果不是朝鲜搬来了海汉援军,那少不了又是挨完一顿暴揍之后屈辱地签署更加卑微的停战协议。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了海汉的介入,这次朝鲜朝堂上就没有再像1627年的丁卯胡乱那样出现严重的政治分歧,即便是之前主张应与清军早早议和的崔鸣吉一派,也在海汉军出现之后便明智地选择闭上了嘴。 在今年的这次抗清战争期间,朝鲜国内的思想还是比较统一的,官场上没有再出现什么反战的声音,就算没有被战火波及的南方地区也都勒紧了裤腰带支持前线作战——主要是支付雇请海汉出兵的高额军费。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当然李溰的这种想法也只是事后诸葛亮而已,当年后金铁骑入侵朝鲜,一路砍瓜切菜一般打得朝鲜毫无还手之力,他的父王李倧仓惶从汉城逃到江华岛躲避战乱,最后为求自保与后金将领阿敏签订了城下之盟,才换得了后金的退兵。即便当时朝鲜上下一心要与后金决战,结果其实不会有根本性的变化,顶多也就是把交战时间多拖上几个月罢了。 但那样做的后果很有可能便是后金狠下心直接吞并朝鲜,或是另行扶持一个傀儡来代替李倧的统治,无论哪一种都是李倧不能接受的。所以权衡利弊之后,李倧选择了一个可以保住自己统治地位和朝鲜国祚的处理方式,虽然卑微但起码达到了预想的效果。 而到了今年开战之前,清国与朝鲜之际的军力差距其实要比1627年更大了,如果不是朝鲜搬来了海汉援军,那少不了又是挨完一顿暴揍之后屈辱地签署更加卑微的停战协议。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了海汉的介入,这次朝鲜朝堂上就没有再像1627年的丁卯胡乱那样出现严重的政治分歧,即便是之前主张应与清军早早议和的崔鸣吉一派,也在海汉军出现之后便明智地选择闭上了嘴。 在今年的这次抗清战争期间,朝鲜国内的思想还是比较统一的,官场上没有再出现什么反战的声音,就算没有被战火波及的南方地区也都勒紧了裤腰带支持前线作战——主要是支付雇请海汉出兵的高额军费。 当然李溰的这种想法也只是事后诸葛亮而已,当年后金铁骑入侵朝鲜,一路砍瓜切菜一般打得朝鲜毫无还手之力,他的父王李倧仓惶从汉城逃到江华岛躲避战乱,最后为求自保与后金将领阿敏签订了城下之盟,才换得了后金的退兵。即便当时朝鲜上下一心要与后金决战,结果其实不会有根本性的变化,顶多也就是把交战时间多拖上几个月罢了。 但那样做的后果很有可能便是后金狠下心直接吞并朝鲜,或是另行扶持一个傀儡来代替李倧的统治,无论哪一种都是李倧不能接受的。所以权衡利弊之后,李倧选择了一个可以保住自己统治地位和朝鲜国祚的处理方式,虽然卑微但起码达到了预想的效果。 而到了今年开战之前,清国与朝鲜之际的军力差距其实要比1627年更大了,如果不是朝鲜搬来了海汉援军,那少不了又是挨完一顿暴揍之后屈辱地签署更加卑微的停战协议。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了海汉的介入,这次朝鲜朝堂上就没有再像1627年的丁卯胡乱那样出现严重的政治分歧,即便是之前主张应与清军早早议和的崔鸣吉一派,也在海汉军出现之后便明智地选择闭上了嘴。 在今年的这次抗清战争期间,朝鲜国内的思想还是比较统一的,官场上没有再出现什么反战的声音,就算没有被战火波及的南方地区也都勒紧了裤腰带支持前线作战——主要是支付雇请海汉出兵的高额军费。 当然李溰的这种想法也只是事后诸葛亮而已,当年后金铁骑入侵朝鲜,一路砍瓜切菜一般打得朝鲜毫无还手之力,他的父王李倧仓惶从汉城逃到江华岛躲避战乱,最后为求自保与后金将领阿敏签订了城下之盟,才换得了后金的退兵。即便当时朝鲜上下一心要与后金决战,结果其实不会有根本性的变化,顶多也就是把交战时间多拖上几个月罢了。 但那样做的后果很有可能便是后金狠下心直接吞并朝鲜,或是另行扶持一个傀儡来代替李倧的统治,无论哪一种都是李倧不能接受的。所以权衡利弊之后,李倧选择了一个可以保住自己统治地位和朝鲜国祚的处理方式,虽然卑微但起码达到了预想的效果。 而到了今年开战之前,清国与朝鲜之际的军力差距其实要比1627年更大了,如果不是朝鲜搬来了海汉援军,那少不了又是挨完一顿暴揍之后屈辱地签署更加卑微的停战协议。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了海汉的介入,这次朝鲜朝堂上就没有再像1627年的丁卯胡乱那样出现严重的政治分歧,即便是之前主张应与清军早早议和的崔鸣吉一派,也在海汉军出现之后便明智地选择闭上了嘴。 在今年的这次抗清战争期间,朝鲜国内的思想还是比较统一的,官场上没有再出现什么反战的声音,就算没有被战火波及的南方地区也都勒紧了裤腰带支持前线作战——主要是支付雇请海汉出兵的高额军费。 当然李溰的这种想法也只是事后诸葛亮而已,当年后金铁骑入侵朝鲜,一路砍瓜切菜一般打得朝鲜毫无还手之力,他的父王李倧仓惶从汉城逃到江华岛躲避战乱,最后为求自保与后金将领阿敏签订了城下之盟,才换得了后金的退兵。即便当时朝鲜上下一心要与后金决战,结果其实不会有根本性的变化,顶多也就是把交战时间多拖上几个月罢了。 但那样做的后果很有可能便是后金狠下心直接吞并朝鲜,或是另行扶持一个傀儡来代替李倧的统治,无论哪一种都是李倧不能接受的。所以权衡利弊之后,李倧选择了一个可以保住自己统治地位和朝鲜国祚的处理方式,虽然卑微但起码达到了预想的效果。 而到了今年开战之前,清国与朝鲜之际的军力差距其实要比1627年更大了,如果不是朝鲜搬来了海汉援军,那少不了又是挨完一顿暴揍之后屈辱地签署更加卑微的停战协议。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了海汉的介入,这次朝鲜朝堂上就没有再像1627年的丁卯胡乱那样出现严重的政治分歧,即便是之前主张应与清军早早议和的崔鸣吉一派,也在海汉军出现之后便明智地选择闭上了嘴。 在今年的这次抗清战争期间,朝鲜国内的思想还是比较统一的,官场上没有再出现什么反战的声音,就算没有被战火波及的南方地区也都勒紧了裤腰带支持前线作战——主要是支付雇请海汉出兵的高额军费。 当然李溰的这种想法也只是事后诸葛亮而已,当年后金铁骑入侵朝鲜,一路砍瓜切菜一般打得朝鲜毫无还手之力,他的父王李倧仓惶从汉城逃到江华岛躲避战乱,最后为求自保与后金将领阿敏签订了城下之盟,才换得了后金的退兵。即便当时朝鲜上下一心要与后金决战,结果其实不会有根本性的变化,顶多也就是把交战时间多拖上几个月罢了。 但那样做的后果很有可能便是后金狠下心直接吞并朝鲜,或是另行扶持一个傀儡来代替李倧的统治,无论哪一种都是李倧不能接受的。所以权衡利弊之后,李倧选择了一个可以保住自己统治地位和朝鲜国祚的处理方式,虽然卑微但起码达到了预想的效果。 而到了今年开战之前,清国与朝鲜之际的军力差距其实要比1627年更大了,如果不是朝鲜搬来了海汉援军,那少不了又是挨完一顿暴揍之后屈辱地签署更加卑微的停战协议。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了海汉的介入,这次朝鲜朝堂上就没有再像1627年的丁卯胡乱那样出现严重的政治分歧,即便是之前主张应与清军早早议和的崔鸣吉一派,也在海汉军出现之后便明智地选择闭上了嘴。 在今年的这次抗清战争期间,朝鲜国内的思想还是比较统一的,官场上没有再出现什么反战的声音,就算没有被战火波及的南方地区也都勒紧了裤腰带支持前线作战——主要是支付雇请海汉出兵的高额军费。 当然李溰的这种想法也只是事后诸葛亮而已,当年后金铁骑入侵朝鲜,一路砍瓜切菜一般打得朝鲜毫无还手之力,他的父王李倧仓惶从汉城逃到江华岛躲避战乱,最后为求自保与后金将领阿敏签订了城下之盟,才换得了后金的退兵。即便当时朝鲜上下一心要与后金决战,结果其实不会有根本性的变化,顶多也就是把交战时间多拖上几个月罢了。 但那样做的后果很有可能便是后金狠下心直接吞并朝鲜,或是另行扶持一个傀儡来代替李倧的统治,无论哪一种都是李倧不能接受的。所以权衡利弊之后,李倧选择了一个可以保住自己统治地位和朝鲜国祚的处理方式,虽然卑微但起码达到了预想的效果。 而到了今年开战之前,清国与朝鲜之际的军力差距其实要比1627年更大了,如果不是朝鲜搬来了海汉援军,那少不了又是挨完一顿暴揍之后屈辱地签署更加卑微的停战协议。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了海汉的介入,这次朝鲜朝堂上就没有再像1627年的丁卯胡乱那样出现严重的政治分歧,即便是之前主张应与清军早早议和的崔鸣吉一派,也在海汉军出现之后便明智地选择闭上了嘴。 在今年的这次抗清战争期间,朝鲜国内的思想还是比较统一的,官场上没有再出现什么反战的声音,就算没有被战火波及的南方地区也都勒紧了裤腰带支持前线作战——主要是支付雇请海汉出兵的高额军费。 当然李溰的这种想法也只是事后诸葛亮而已,当年后金铁骑入侵朝鲜,一路砍瓜切菜一般打得朝鲜毫无还手之力,他的父王李倧仓惶从汉城逃到江华岛躲避战乱,最后为求自保与后金将领阿敏签订了城下之盟,才换得了后金的退兵。即便当时朝鲜上下一心要与后金决战,结果其实不会有根本性的变化,顶多也就是把交战时间多拖上几个月罢了。 但那样做的后果很有可能便是后金狠下心直接吞并朝鲜,或是另行扶持一个傀儡来代替李倧的统治,无论哪一种都是李倧不能接受的。所以权衡利弊之后,李倧选择了一个可以保住自己统治地位和朝鲜国祚的处理方式,虽然卑微但起码达到了预想的效果。 而到了今年开战之前,清国与朝鲜之际的军力差距其实要比1627年更大了,如果不是朝鲜搬来了海汉援军,那少不了又是挨完一顿暴揍之后屈辱地签署更加卑微的停战协议。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了海汉的介入,这次朝鲜朝堂上就没有再像1627年的丁卯胡乱那样出现严重的政治分歧,即便是之前主张应与清军早早议和的崔鸣吉一派,也在海汉军出现之后便明智地选择闭上了嘴。 正文 第1882章 地方割据 李的愿望是好的,但他在审视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犯了老毛病,由于眼光见识所限,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国家与其他国家之间存在的实力差异。单以福建许氏来说,历年来投入到军事建设上的资金量之大远远超乎常人想象,即便是以朝鲜举国之力,在军事领域的投入也比不过一心想要割据一方的许心素。 朝鲜还在为留学军官的经费开支东拼西凑,而许心素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定下来每年选派军官到三亚进修的规矩,他所打造的福建新军已经基本在编制、战法和装备各个方面与海汉军完成接轨,并且有数次与海汉军协同作战的经历,论战斗力可以与安南军并列为最强协从军。 当然了,许心素并不会把自己耗时数年,花费重金打造出来的部队简单定位为海汉的协从军。即便是放在大明国内来作比较,向他效忠的福建明军也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强军了,这样的一支武装力量足以保证福建许氏在大明东南拥有独一无二的地位,就连朝廷也拿其毫无办法。 而许心素也很清楚自己能够出头的根本就是手上有钱和兵,所以他的发展策略便是以兵捞钱,以钱养兵,两者相辅相成,逐步将福建打造成自己统治的小江山。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李的愿望是好的,但他在审视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犯了老毛病,由于眼光见识所限,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国家与其他国家之间存在的实力差异。单以福建许氏来说,历年来投入到军事建设上的资金量之大远远超乎常人想象,即便是以朝鲜举国之力,在军事领域的投入也比不过一心想要割据一方的许心素。 朝鲜还在为留学军官的经费开支东拼西凑,而许心素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定下来每年选派军官到三亚进修的规矩,他所打造的福建新军已经基本在编制、战法和装备各个方面与海汉军完成接轨,并且有数次与海汉军协同作战的经历,论战斗力可以与安南军并列为最强协从军。 当然了,许心素并不会把自己耗时数年,花费重金打造出来的部队简单定位为海汉的协从军。即便是放在大明国内来作比较,向他效忠的福建明军也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强军了,这样的一支武装力量足以保证福建许氏在大明东南拥有独一无二的地位,就连朝廷也拿其毫无办法。 而许心素也很清楚自己能够出头的根本就是手上有钱和兵,所以他的发展策略便是以兵捞钱,以钱养兵,两者相辅相成,逐步将福建打造成自己统治的小江山。李的愿望是好的,但他在审视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犯了老毛病,由于眼光见识所限,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国家与其他国家之间存在的实力差异。单以福建许氏来说,历年来投入到军事建设上的资金量之大远远超乎常人想象,即便是以朝鲜举国之力,在军事领域的投入也比不过一心想要割据一方的许心素。 朝鲜还在为留学军官的经费开支东拼西凑,而许心素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定下来每年选派军官到三亚进修的规矩,他所打造的福建新军已经基本在编制、战法和装备各个方面与海汉军完成接轨,并且有数次与海汉军协同作战的经历,论战斗力可以与安南军并列为最强协从军。 当然了,许心素并不会把自己耗时数年,花费重金打造出来的部队简单定位为海汉的协从军。即便是放在大明国内来作比较,向他效忠的福建明军也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强军了,这样的一支武装力量足以保证福建许氏在大明东南拥有独一无二的地位,就连朝廷也拿其毫无办法。 而许心素也很清楚自己能够出头的根本就是手上有钱和兵,所以他的发展策略便是以兵捞钱,以钱养兵,两者相辅相成,逐步将福建打造成自己统治的小江山。李的愿望是好的,但他在审视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犯了老毛病,由于眼光见识所限,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国家与其他国家之间存在的实力差异。单以福建许氏来说,历年来投入到军事建设上的资金量之大远远超乎常人想象,即便是以朝鲜举国之力,在军事领域的投入也比不过一心想要割据一方的许心素。 朝鲜还在为留学军官的经费开支东拼西凑,而许心素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定下来每年选派军官到三亚进修的规矩,他所打造的福建新军已经基本在编制、战法和装备各个方面与海汉军完成接轨,并且有数次与海汉军协同作战的经历,论战斗力可以与安南军并列为最强协从军。 当然了,许心素并不会把自己耗时数年,花费重金打造出来的部队简单定位为海汉的协从军。即便是放在大明国内来作比较,向他效忠的福建明军也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强军了,这样的一支武装力量足以保证福建许氏在大明东南拥有独一无二的地位,就连朝廷也拿其毫无办法。 而许心素也很清楚自己能够出头的根本就是手上有钱和兵,所以他的发展策略便是以兵捞钱,以钱养兵,两者相辅相成,逐步将福建打造成自己统治的小江山。李的愿望是好的,但他在审视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犯了老毛病,由于眼光见识所限,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国家与其他国家之间存在的实力差异。单以福建许氏来说,历年来投入到军事建设上的资金量之大远远超乎常人想象,即便是以朝鲜举国之力,在军事领域的投入也比不过一心想要割据一方的许心素。 朝鲜还在为留学军官的经费开支东拼西凑,而许心素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定下来每年选派军官到三亚进修的规矩,他所打造的福建新军已经基本在编制、战法和装备各个方面与海汉军完成接轨,并且有数次与海汉军协同作战的经历,论战斗力可以与安南军并列为最强协从军。 当然了,许心素并不会把自己耗时数年,花费重金打造出来的部队简单定位为海汉的协从军。即便是放在大明国内来作比较,向他效忠的福建明军也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强军了,这样的一支武装力量足以保证福建许氏在大明东南拥有独一无二的地位,就连朝廷也拿其毫无办法。 而许心素也很清楚自己能够出头的根本就是手上有钱和兵,所以他的发展策略便是以兵捞钱,以钱养兵,两者相辅相成,逐步将福建打造成自己统治的小江山。李的愿望是好的,但他在审视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犯了老毛病,由于眼光见识所限,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国家与其他国家之间存在的实力差异。单以福建许氏来说,历年来投入到军事建设上的资金量之大远远超乎常人想象,即便是以朝鲜举国之力,在军事领域的投入也比不过一心想要割据一方的许心素。 朝鲜还在为留学军官的经费开支东拼西凑,而许心素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定下来每年选派军官到三亚进修的规矩,他所打造的福建新军已经基本在编制、战法和装备各个方面与海汉军完成接轨,并且有数次与海汉军协同作战的经历,论战斗力可以与安南军并列为最强协从军。 当然了,许心素并不会把自己耗时数年,花费重金打造出来的部队简单定位为海汉的协从军。即便是放在大明国内来作比较,向他效忠的福建明军也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强军了,这样的一支武装力量足以保证福建许氏在大明东南拥有独一无二的地位,就连朝廷也拿其毫无办法。 而许心素也很清楚自己能够出头的根本就是手上有钱和兵,所以他的发展策略便是以兵捞钱,以钱养兵,两者相辅相成,逐步将福建打造成自己统治的小江山。李的愿望是好的,但他在审视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犯了老毛病,由于眼光见识所限,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国家与其他国家之间存在的实力差异。单以福建许氏来说,历年来投入到军事建设上的资金量之大远远超乎常人想象,即便是以朝鲜举国之力,在军事领域的投入也比不过一心想要割据一方的许心素。 朝鲜还在为留学军官的经费开支东拼西凑,而许心素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定下来每年选派军官到三亚进修的规矩,他所打造的福建新军已经基本在编制、战法和装备各个方面与海汉军完成接轨,并且有数次与海汉军协同作战的经历,论战斗力可以与安南军并列为最强协从军。 当然了,许心素并不会把自己耗时数年,花费重金打造出来的部队简单定位为海汉的协从军。即便是放在大明国内来作比较,向他效忠的福建明军也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强军了,这样的一支武装力量足以保证福建许氏在大明东南拥有独一无二的地位,就连朝廷也拿其毫无办法。 而许心素也很清楚自己能够出头的根本就是手上有钱和兵,所以他的发展策略便是以兵捞钱,以钱养兵,两者相辅相成,逐步将福建打造成自己统治的小江山。李的愿望是好的,但他在审视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犯了老毛病,由于眼光见识所限,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国家与其他国家之间存在的实力差异。单以福建许氏来说,历年来投入到军事建设上的资金量之大远远超乎常人想象,即便是以朝鲜举国之力,在军事领域的投入也比不过一心想要割据一方的许心素。 朝鲜还在为留学军官的经费开支东拼西凑,而许心素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定下来每年选派军官到三亚进修的规矩,他所打造的福建新军已经基本在编制、战法和装备各个方面与海汉军完成接轨,并且有数次与海汉军协同作战的经历,论战斗力可以与安南军并列为最强协从军。 当然了,许心素并不会把自己耗时数年,花费重金打造出来的部队简单定位为海汉的协从军。即便是放在大明国内来作比较,向他效忠的福建明军也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强军了,这样的一支武装力量足以保证福建许氏在大明东南拥有独一无二的地位,就连朝廷也拿其毫无办法。 而许心素也很清楚自己能够出头的根本就是手上有钱和兵,所以他的发展策略便是以兵捞钱,以钱养兵,两者相辅相成,逐步将福建打造成自己统治的小江山。李的愿望是好的,但他在审视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犯了老毛病,由于眼光见识所限,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国家与其他国家之间存在的实力差异。单以福建许氏来说,历年来投入到军事建设上的资金量之大远远超乎常人想象,即便是以朝鲜举国之力,在军事领域的投入也比不过一心想要割据一方的许心素。 朝鲜还在为留学军官的经费开支东拼西凑,而许心素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定下来每年选派军官到三亚进修的规矩,他所打造的福建新军已经基本在编制、战法和装备各个方面与海汉军完成接轨,并且有数次与海汉军协同作战的经历,论战斗力可以与安南军并列为最强协从军。 当然了,许心素并不会把自己耗时数年,花费重金打造出来的部队简单定位为海汉的协从军。即便是放在大明国内来作比较,向他效忠的福建明军也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强军了,这样的一支武装力量足以保证福建许氏在大明东南拥有独一无二的地位,就连朝廷也拿其毫无办法。 而许心素也很清楚自己能够出头的根本就是手上有钱和兵,所以他的发展策略便是以兵捞钱,以钱养兵,两者相辅相成,逐步将福建打造成自己统治的小江山。 正文 第1883章 漳州见闻 以李个人的经历而言,他感觉自己出国之后所受到的重视程度似乎还远超在国内的时候,无论在海汉控制的舟山岛还是大明所属的漳州城,当局都给予了他和他所率的团队高规格的接待。比如类似这种为他出行特意派出军队清理出一片城区的举动,李以前在汉城的时候就从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顶多就是出行时由一队仪仗兵开道罢了。 这样的优待也极大地满足了李的虚荣心,他虽然有朝鲜世子的身份,但毕竟在外交方面仍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哪怕知道对方的重视可能是出于某种目的,故意要以此来争取自己的好感,但也还是不免会为此而感到窃喜。 原本许心素也考虑过专门腾出一处宅院来接待李一行,但选来选去这漳州城里似乎也没有合适的宅院,原因就是许心素自己一直没有大肆翻修府邸,其他人就算有钱也要碍于身份影响,不敢在城内修建大型宅院,以免有僭越之嫌。这种微妙局面带来的后果便是漳州城最豪奢的宅院全都位于城外,而把朝鲜世子这样的贵客安排到城外居住,显然有些不妥。最后只能在权衡了各种条件之后选择了当下这种妥协的解决方式,将城中档次最高的客栈作为李一行的临时住所。 虽说名义上是个客栈,但这家客栈的档次的确不差,安排李住的这院子也绝非普通客栈的四合院,而是由江南名师设计的苏州园林风的精致庭院,平时不对外开放,只用于接待贵客,有时候一年都未必会营业一次。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以李个人的经历而言,他感觉自己出国之后所受到的重视程度似乎还远超在国内的时候,无论在海汉控制的舟山岛还是大明所属的漳州城,当局都给予了他和他所率的团队高规格的接待。比如类似这种为他出行特意派出军队清理出一片城区的举动,李以前在汉城的时候就从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顶多就是出行时由一队仪仗兵开道罢了。 这样的优待也极大地满足了李的虚荣心,他虽然有朝鲜世子的身份,但毕竟在外交方面仍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哪怕知道对方的重视可能是出于某种目的,故意要以此来争取自己的好感,但也还是不免会为此而感到窃喜。 原本许心素也考虑过专门腾出一处宅院来接待李一行,但选来选去这漳州城里似乎也没有合适的宅院,原因就是许心素自己一直没有大肆翻修府邸,其他人就算有钱也要碍于身份影响,不敢在城内修建大型宅院,以免有僭越之嫌。这种微妙局面带来的后果便是漳州城最豪奢的宅院全都位于城外,而把朝鲜世子这样的贵客安排到城外居住,显然有些不妥。最后只能在权衡了各种条件之后选择了当下这种妥协的解决方式,将城中档次最高的客栈作为李一行的临时住所。 虽说名义上是个客栈,但这家客栈的档次的确不差,安排李住的这院子也绝非普通客栈的四合院,而是由江南名师设计的苏州园林风的精致庭院,平时不对外开放,只用于接待贵客,有时候一年都未必会营业一次。以李个人的经历而言,他感觉自己出国之后所受到的重视程度似乎还远超在国内的时候,无论在海汉控制的舟山岛还是大明所属的漳州城,当局都给予了他和他所率的团队高规格的接待。比如类似这种为他出行特意派出军队清理出一片城区的举动,李以前在汉城的时候就从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顶多就是出行时由一队仪仗兵开道罢了。 这样的优待也极大地满足了李的虚荣心,他虽然有朝鲜世子的身份,但毕竟在外交方面仍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哪怕知道对方的重视可能是出于某种目的,故意要以此来争取自己的好感,但也还是不免会为此而感到窃喜。 原本许心素也考虑过专门腾出一处宅院来接待李一行,但选来选去这漳州城里似乎也没有合适的宅院,原因就是许心素自己一直没有大肆翻修府邸,其他人就算有钱也要碍于身份影响,不敢在城内修建大型宅院,以免有僭越之嫌。这种微妙局面带来的后果便是漳州城最豪奢的宅院全都位于城外,而把朝鲜世子这样的贵客安排到城外居住,显然有些不妥。最后只能在权衡了各种条件之后选择了当下这种妥协的解决方式,将城中档次最高的客栈作为李一行的临时住所。 虽说名义上是个客栈,但这家客栈的档次的确不差,安排李住的这院子也绝非普通客栈的四合院,而是由江南名师设计的苏州园林风的精致庭院,平时不对外开放,只用于接待贵客,有时候一年都未必会营业一次。以李个人的经历而言,他感觉自己出国之后所受到的重视程度似乎还远超在国内的时候,无论在海汉控制的舟山岛还是大明所属的漳州城,当局都给予了他和他所率的团队高规格的接待。比如类似这种为他出行特意派出军队清理出一片城区的举动,李以前在汉城的时候就从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顶多就是出行时由一队仪仗兵开道罢了。 这样的优待也极大地满足了李的虚荣心,他虽然有朝鲜世子的身份,但毕竟在外交方面仍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哪怕知道对方的重视可能是出于某种目的,故意要以此来争取自己的好感,但也还是不免会为此而感到窃喜。 原本许心素也考虑过专门腾出一处宅院来接待李一行,但选来选去这漳州城里似乎也没有合适的宅院,原因就是许心素自己一直没有大肆翻修府邸,其他人就算有钱也要碍于身份影响,不敢在城内修建大型宅院,以免有僭越之嫌。这种微妙局面带来的后果便是漳州城最豪奢的宅院全都位于城外,而把朝鲜世子这样的贵客安排到城外居住,显然有些不妥。最后只能在权衡了各种条件之后选择了当下这种妥协的解决方式,将城中档次最高的客栈作为李一行的临时住所。 虽说名义上是个客栈,但这家客栈的档次的确不差,安排李住的这院子也绝非普通客栈的四合院,而是由江南名师设计的苏州园林风的精致庭院,平时不对外开放,只用于接待贵客,有时候一年都未必会营业一次。以李个人的经历而言,他感觉自己出国之后所受到的重视程度似乎还远超在国内的时候,无论在海汉控制的舟山岛还是大明所属的漳州城,当局都给予了他和他所率的团队高规格的接待。比如类似这种为他出行特意派出军队清理出一片城区的举动,李以前在汉城的时候就从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顶多就是出行时由一队仪仗兵开道罢了。 这样的优待也极大地满足了李的虚荣心,他虽然有朝鲜世子的身份,但毕竟在外交方面仍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哪怕知道对方的重视可能是出于某种目的,故意要以此来争取自己的好感,但也还是不免会为此而感到窃喜。 原本许心素也考虑过专门腾出一处宅院来接待李一行,但选来选去这漳州城里似乎也没有合适的宅院,原因就是许心素自己一直没有大肆翻修府邸,其他人就算有钱也要碍于身份影响,不敢在城内修建大型宅院,以免有僭越之嫌。这种微妙局面带来的后果便是漳州城最豪奢的宅院全都位于城外,而把朝鲜世子这样的贵客安排到城外居住,显然有些不妥。最后只能在权衡了各种条件之后选择了当下这种妥协的解决方式,将城中档次最高的客栈作为李一行的临时住所。 虽说名义上是个客栈,但这家客栈的档次的确不差,安排李住的这院子也绝非普通客栈的四合院,而是由江南名师设计的苏州园林风的精致庭院,平时不对外开放,只用于接待贵客,有时候一年都未必会营业一次。以李个人的经历而言,他感觉自己出国之后所受到的重视程度似乎还远超在国内的时候,无论在海汉控制的舟山岛还是大明所属的漳州城,当局都给予了他和他所率的团队高规格的接待。比如类似这种为他出行特意派出军队清理出一片城区的举动,李以前在汉城的时候就从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顶多就是出行时由一队仪仗兵开道罢了。 这样的优待也极大地满足了李的虚荣心,他虽然有朝鲜世子的身份,但毕竟在外交方面仍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哪怕知道对方的重视可能是出于某种目的,故意要以此来争取自己的好感,但也还是不免会为此而感到窃喜。 原本许心素也考虑过专门腾出一处宅院来接待李一行,但选来选去这漳州城里似乎也没有合适的宅院,原因就是许心素自己一直没有大肆翻修府邸,其他人就算有钱也要碍于身份影响,不敢在城内修建大型宅院,以免有僭越之嫌。这种微妙局面带来的后果便是漳州城最豪奢的宅院全都位于城外,而把朝鲜世子这样的贵客安排到城外居住,显然有些不妥。最后只能在权衡了各种条件之后选择了当下这种妥协的解决方式,将城中档次最高的客栈作为李一行的临时住所。 虽说名义上是个客栈,但这家客栈的档次的确不差,安排李住的这院子也绝非普通客栈的四合院,而是由江南名师设计的苏州园林风的精致庭院,平时不对外开放,只用于接待贵客,有时候一年都未必会营业一次。以李个人的经历而言,他感觉自己出国之后所受到的重视程度似乎还远超在国内的时候,无论在海汉控制的舟山岛还是大明所属的漳州城,当局都给予了他和他所率的团队高规格的接待。比如类似这种为他出行特意派出军队清理出一片城区的举动,李以前在汉城的时候就从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顶多就是出行时由一队仪仗兵开道罢了。 这样的优待也极大地满足了李的虚荣心,他虽然有朝鲜世子的身份,但毕竟在外交方面仍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哪怕知道对方的重视可能是出于某种目的,故意要以此来争取自己的好感,但也还是不免会为此而感到窃喜。 原本许心素也考虑过专门腾出一处宅院来接待李一行,但选来选去这漳州城里似乎也没有合适的宅院,原因就是许心素自己一直没有大肆翻修府邸,其他人就算有钱也要碍于身份影响,不敢在城内修建大型宅院,以免有僭越之嫌。这种微妙局面带来的后果便是漳州城最豪奢的宅院全都位于城外,而把朝鲜世子这样的贵客安排到城外居住,显然有些不妥。最后只能在权衡了各种条件之后选择了当下这种妥协的解决方式,将城中档次最高的客栈作为李一行的临时住所。 虽说名义上是个客栈,但这家客栈的档次的确不差,安排李住的这院子也绝非普通客栈的四合院,而是由江南名师设计的苏州园林风的精致庭院,平时不对外开放,只用于接待贵客,有时候一年都未必会营业一次。以李个人的经历而言,他感觉自己出国之后所受到的重视程度似乎还远超在国内的时候,无论在海汉控制的舟山岛还是大明所属的漳州城,当局都给予了他和他所率的团队高规格的接待。比如类似这种为他出行特意派出军队清理出一片城区的举动,李以前在汉城的时候就从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顶多就是出行时由一队仪仗兵开道罢了。 正文 第九百九十四章 官方态度 罗升东凭借走私运盐的买卖发了家,这几年在三亚、海口、香港、广州等地皆购置了房产,以便于他到当地办事时居住。笔×趣×阁www。biquge。info这些宅子也全都配备了管家佣人,把王管家调去广州,再把当地的李管家换到三亚来,这大概便是罗升东所能想到最妥当的处理方式了。周恒行日后忘了此事也就罢了,但万一哪天他想来又过问此事,罗升东已经对此进行了处理,起码也能有所交代。 罗升东这一路舟车劳顿,处理完这些事情也有些乏了,让王管家退下之后,翻看了一会儿账目就已经顶不住瞌睡了,回房一觉睡到了天亮。 不过一大早,胜利堡便来了信使,让他上午到民政部去报到,宁崎将会抽时间会见他。罗升东这下连早饭都顾不得吃了,赶紧让下人去烧水,准备抓紧时间沐浴更衣出门。现在不比早几年的时候,罗升东想要见到执委会这几位大人物也十分不易了,一样要先报备排期,等大人物们的日程有空了才行。而且海汉立国在即,今后这些大人物都是如同君王一般的地位,想要得到觐见的机会可就更难了。 这次能够借着公务的机会与执委会的大人物碰面,罗升东自然是十分珍惜,连泡在澡盆里的时候都在考虑着等下如何措辞与宁崎交流。除了公事之外,他自然也有个人的一些打算,想要借此机会获得宁崎的指点意见。 罗升东急急忙忙地收拾停当,下人早已经雇来一顶轿子等在门外。罗升东走到门口,侧头一看见王管家寸步不离地跟着后面,想了想道:“今日你便不要随我去了,照我昨晚吩咐的,早些离开此地。” 王管家听了也没再多说话,颤颤巍巍地跪下来磕了个头,然后吩咐两名家仆跟着罗升东出门。 罗升东赶到民政部外时,这里倒还没有上班,这才让他缓下一口气来。他来早点多等会儿没事,要是来晚了,让宁崎等着他,那可就是罪过了。 罗升东在外面等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有人出来通知他进去。罗升东进到办公室里,见宁崎正伏案疾书,便没敢做声,老老实实地站在门边候着。等了许久,宁崎才停下手里的事情招呼他道:“罗总兵来了啊!坐坐坐,站着干嘛,坐下说!” 罗升东连声应着在椅子上坐下来,不过也只坐了半边屁股,谦恭地说道:“适才在下进来看宁首长正在忙着,就没敢出声惊扰。” 宁崎命人给罗升东上了热茶,这才切入正题:“你昨天送过来的密信,我已经看过了,事情办得不错。不过有些细节还需问问你,所以今天请你过来会个面。” 罗升东道:“此乃在下分内之事,自当尽力完成。” 宁崎对罗升东表现出的谦卑态度还算满意,点点头问道:“这次去肇庆与熊大人面谈时,他是否跟你提过写在信里的内容?” 罗升东不明其意,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答道:“熊大人当日说,海汉各位大人都不愿看到岭南再起兵戈之乱,这是好事,但立国一事,还是希望各位大人能慎重处理,勿与大明起了龌蹉,伤了一直以来的和睦。” 宁崎沉吟道:“熊大人的意思,你怎么理解?” 罗升东慌忙应道:“在下学识有限,岂敢乱议军国大事!” “无妨,你就按你的思路说说,说错了也没事。”宁崎劝道:“你本来就是大明官场众人,跟熊大人会面已不止一次,对他的了解也比我们更多一些,问问你的感受,也是为了避免这中间出现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罗升东见宁崎的态度不似作伪,这才斟酌着答道:“在下以为,熊大人的意思嘛,应该是希望海汉立国之后,先不要急着对外过度宣扬,特别是与大明建交一事,应须放缓。” 宁崎点点头道:“站在熊大人的角度,这件事可能是会让他感到为难。” 海汉在建国后如果要与大明建交,那占了琼州岛这事就彻底瞒不住朝廷了,而大明一直以来的对外策略都是寸土必争――虽然打不打得过是另外一回事,但想让大明默不作声就割了这么大一块地皮出去,显然是不可能的。 熊文灿长居岭南,自然比较了解海汉的实力,也知道这琼州岛很难再用武力手段从海汉手中夺回,更不可能阻止海汉建国,唯一的办法就是默认海汉的所作所为,但不予上报朝廷,能拖多久算多久。讲道理,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瞒得过朝廷,消息迟早还是会传到京城皇宫中。以崇祯帝的处事作风,也不太可能接受外来异族占了自家国土建立政权,一旦得知此事,除了追究两广官府的责任之外,多半还会试图动用武力来解决问题。 这当然是熊文灿不愿意见到的局面,好在海汉在两广经营多年,官场上上下下基本都渗透得差不多了,海汉占下琼州岛建国一事,不太可能通过官方渠道反映上去,如果两广官场能做到团结一致,倒也还有把事情扛下来的可能。毕竟京城远在数千里之外,根本难以知晓琼州岛所发生的具体事件,也不太可能根据一些未经证实的民间传闻就查办地方官员。如果真要追究地方上的责任,两广地区各个州府大城的官员只怕背上杀头罪名的不在少数,全杀或许会有冤枉的,但杀一半绝对会有漏网之鱼,这种压力也会迫使两广地区的官员抱团抵抗来自朝廷的压力。 当然这事光靠熊文灿发力也不够,还是得海汉这边主动予以配合才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海汉别太高调,主动派人去京城与大明申请建交,那样的话就算熊文灿在两广只手遮天,也抵不过海汉自己作妖。但熊文灿又不能在信中把话说得太明,以免落下把柄,所以信里全是客套话,反倒没多少实质内容,宁崎看完信之后也只能再将罗升东传来问个明白。还好罗升东不知道信中内容,不然他大概也会对自己这一路小心翼翼地护送密信回来的辛苦感到不值。 宁崎继续说道:“建国一事,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事可以不用再议,我看熊大人对此也没有表示任何的异议。但与大明的关系处理一事,倒是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罗升东一惊道:“首长,此事需三思而行啊!若是朝廷知道了南方状况,怕是难以善了,只会徒增生灵涂炭,对海汉来说也并非好事啊!” 罗升东虽然已经不在乎自己身上的大明官职,但也并不想看到大明与海汉之间开启战端,原因很简单,别说爆发战争,就算是双方宣布关系破裂,他这私盐生意大概就难以维持下去了。到时候失去了盐商的功用,罗升东很担心自己是否还能在海汉这边谋个别的差事,毕竟如今海汉用人越来越倾向于使用自己培养的人员,而大明官员出身的人员则很难得到执委会的信任了。 像他罗升东这样没有多高深的文化,带兵打仗也不见长的官员,除了借助自己的官职给海汉跑腿当走私商之外,似乎也不太可能有什么别的好出路了。丢了这私盐买卖,难不成以后跑南洋当人贩子?所以站在个人立场上,罗升东是非常赞同熊文灿的做法,力求要将海汉立国这件事的影响尽可能封锁在民间,不要上升到朝廷的层面。 宁崎道:“你不要急,先听我把话说完。海汉与大明相处融洽,我们也没有入侵大明的想法,但作为一个国家,我们还是希望能够得到大明的承认。我也明白熊大人所担心的是什么,但关于琼州岛的主权归属问题,我认为我们可以用磋商的方式与大明妥善解决,相信朝廷一定会有某些诉求,是海汉可以作为交换条件来满足的。” 罗升东听完之后并不太明白宁崎的意思是什么,他其实很不喜欢这些官员拿腔拿调兜圈子的说辞,熊文灿和宁崎都是如此,想说的话又不直接说,总是要拐弯抹角地表达出来,让他很是费脑。这种话他又不敢乱猜,万一有所误解,那可就是自找麻烦了。 宁崎看他一脸迷茫,心知自己所说的话大概是没被对方所理解,便换了个说法向他提问道:“近两年大明国内的形势,你清楚吗?” 罗升东应道:“三亚这边出的各种报纸,在下从来都是一期不落,全都认真看过。大明这两年……的确内忧外患重重,朝廷应对起来也很吃力。”他其实还有一句话憋在嘴边没说――若非大明自顾不暇,哪会轻易让海汉在南边这么毫无阻力地发展起来。 1633年,农民军在河北、河南、四川几省四处作乱,大明各地官府和驻军忙于围追堵截这些乱军,包括福广在内的多省都调动了军队参与围剿,但效果却并不理想。而同期后金在关外攻下了大明在辽东的最后据点旅顺,为后金带兵的将领便是先前从登莱渡海叛逃去东北的孔有德等人。 1634年年初,农民军便攻占了四川夔州,受土司秦良玉率军阻挡之后,又自川陕之间的关隘阳平关杀回了陕西。而张献忠所率部队自河南、商洛西出武关进入汉南,会合了自四川返回的农民军,让官军的剿杀作战再次失去了作用。而在即将到来的四月,已经半年多没下过雨的山西、陕西两省即将发生大规模饥荒,届时又将是一场官府无法遏制的大乱。实力日益强大的后金军在这一年中也不会闲下来,到下半年就会多次入侵宣府、大同地区,让大明在北方的兵力更显捉襟见肘。 对于国内作乱的农民军和国外虎视眈眈的后金,大明都没有找到彻底的解决办法,只能是见招拆招,疲于奔命。在这种情况之下,以熊文灿为首的广东官场才敢大着胆子试图隐瞒琼州岛及海汉的现状,因为这些官员也很清楚,朝廷目前没有办法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南方,即便知道海汉在这边有些不规矩的动作,也难以采取有效的措施。 关于大明所面临的国际国内形势,在三亚出版的几种纸媒上都会有不定期的报道。这些新闻稿基本都是来自海汉的数据库,根据史书记载改编而成。虽然福广两地有很多人的命运都已经因为海汉的出现而改变,但内地和北方受到的影响却并不明显,历史依然是沿着原本的轨迹在发展,所以这些根据史实改编出来的新闻稿倒是基本能中个七八分,而且时效性比朝廷的邸报高多了。 罗升东虽然没多高的文化,但政治敏感度还是有的,三亚这边所有官方出版的纸媒,他都定了一份,最关注的便是大明国内的新闻和海汉推出的各种新政,而海汉的新闻稿往往还会对大明发生的战事加以评述,角度当然是以批判居多,借以彰显出海汉治下的安定与富足。因此对于近两年的大明局势,罗升东也有着比较清楚的认识和了解。 宁崎点点头,继续说道:“大明现在的局势,就如同一间四处着火的房屋,只靠自己的力量已经很难扑灭火头了,得有人帮着递下灭火的水盆才行。” 罗升东这下就回过味来了:“宁首长的意思是……海汉向大明提供……军事援助?” 宁崎笑着应道:“你觉得这可行吗?” 关于海汉对大明的军事援助行为,罗升东其实也并不陌生,从海汉派兵到广州番禺县剿匪,到后来援助福建军方对抗十八芝,海汉对大明提供军援的次数和规模一直是呈现逐年上升的态势。而且甚至连海汉现有的领地,也有大半是用了这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从大明手中拿下的。想当初海汉派部队进入琼北,就是打着剿匪的口号去的――当然那支突然攻入琼北而且势如破竹的海盗到底是什么来头,其实罗升东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数的。 正文 第九百九十五章 军事援助 虽然海汉的真正目的是为其自身谋取利益,在军援大明的过程中也玩了不少猫腻,但罗升东也不得不承认,如果海汉不在福广两地出手相助,仅凭大明官府自身的力量,的确很难应付自然灾害和流匪、海盗团伙所制造的麻烦。笔、趣、阁www。biquge。info这两地目前没有变成跟中原腹地一样混乱的状况,甚至比天启年间还更繁荣了一些,海汉在中间所起到的稳定作用的确是不可忽视的。 当然海汉通过军援从大明所换到的好处也显而易见,一方面获得了自身急需的人力、资源、市场这些很直接的收益,另一方面拉拢了大明的地方官员与其合作,并通过这些官方渠道取得了更多向大明施加影响力的机会。比如文化、金融、商贸等海汉特有体制的推广宣传,都在一点一滴地改变着福广两地民众对海汉的观感。如今这种模式已经向北延伸到了浙江沿海,以海汉的做事风格,大概也不会满足于现状,还会继续将他们的海上控制区向北扩张。 不过宁崎现在所谈及的军援,其性质显然是跟以前的交换条件有所差别了,海汉希望能用军援从大明换得分量更重的好处,比如说得到朝廷承认的海汉国政权以及相应的正常化邦交关系。 罗升东迟疑道:“跟朝廷谈条件……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早年葡萄牙人、荷兰人都试过类似的办法,葡萄牙人不但卖炮给大明,还派了炮兵团去京城帮着明军打仗,事情着实做了不少,但所换得的条件也不过就是澳门的长久租住权而已。” 罗升东言下之意,这种办法在此之前已经有葡萄牙人尝试过,靠着军援能从大明朝廷换得的待遇可能达不到海汉期望的程度。 罗升东所说的情况,宁崎自然也是知道的。葡萄牙人为了让自己在澳门的驻地合法化,除了每年向大明缴纳税金和地租之外,还一直都在向大明提供先进的火炮及相关的炮兵训练。1621年明廷派了张焘、孙学诗为钦差,持兵部檄文前往澳门,购买火炮并聘请炮师。葡萄牙人很是卖力地从印度、马尼拉、日本等地招募了百人的炮兵部队,并且向大明出售了英制大炮26门,随同钦差一同归国北上。这些火炮部分留守京城,另一部分被兵部尚书董汉儒调往山海关部署,后来又运至关外的宁远城。1626年宁远大捷中所使用的火炮,就是此前从葡萄牙人手里买来的。 1628年崇祯帝命两广大员李逢节、王尊德委托葡萄牙商人购炮募兵。次年二月,澳门葡萄牙人捐献大炮十门火枪若干,由专人押送北上进京。崇祯帝将火炮部署于京城要地,并赐名“神威大将军”。同时还任命了徐光启为总提协,让葡萄牙人在京城协助铸炮并训练炮兵。不过由于客观存在的技术障碍,这些措施所取得的实际效果并不理想。 于是1630年,崇祯帝再次下令,让葡萄牙人从澳门购炮募兵。这次葡萄牙人的反应同样相当积极,不但向明廷提供了300余人的炮兵队伍,还有40门火炮。但此时明廷内部出现意见分歧,一部分反对派认为不能让葡萄牙人在军事上过多介入,特别是京城重地的守备,更不应该交给外国人来负责,而崇祯帝后来也采信了这种意见,不再接受葡萄牙人提供的大规模军援。 这一时期大明军中装备火器最多最先进的,大概山东登州的驻军应该算是其中之一了。徐光启和孙元化将葡萄牙人提供的火炮、炮师和造炮工匠都集中到登州,试图在这里打造出一支强大的火器部队。孙元化的部队拥有佛郎机炮20余门,西洋铳320支,鸟铳千支,还拥有一批掌握了西洋火炮技术的炮手。 但可惜的是在登州之乱中,这支精锐之师几乎毁于一旦,葡萄牙雇佣军在战斗中有包括炮队统领公沙在内的十二人战死,另有十五人伤重被俘。活下来的葡萄牙人在战后离开登州,南下返回了澳门。而之后叛逃去东北投后金的孔有德等人带去当地的造炮工匠和武器装备,基本都是出自这支由大明花重金打造出来的火器部队。 考虑到葡萄牙人在澳门当地的常驻人口不过一两千,能够为大明提供这种程度的军援已经算得上是尽心尽力了。而相较于他们的付出,从大明所得到的好处其实还是比较有限的,比起海汉如今的待遇差了足有十万八千里。但海汉显然还并不满足于现状,希望能借助军援获得更多的好处,这在罗升东看来多少有一点不太现实。 宁崎道:“此一时彼一时,天启年间,大明要面对的内外压力远不如现在,葡萄牙人想谈条件也没法谈。但如今的大明正陷于内忧外患之中,如果我们海汉决定继续冷眼旁观下去,十年之内,大明的天下就保不住了!” “十年?这……应该不至于吧?”罗升东对宁崎所说的这个数字并不相信。 虽然大明近年来的确在走下坡路,但这么一个统治天下两百多年的帝国,岂会说完就完?在见识过海汉发家史之后,罗升东不相信中原作乱的农民军能搞垮大明,在他看来这些人终究只是流寇,既没有政治目标也没有地方根基,只靠着蝗虫式的烧杀掳掠,根本不可能成就大事。 而关外的东北野猪皮说白了就是一群开化还不够彻底的野蛮人,罗升东以前听海汉人提及后金时,语气大多都极为不屑,印象里自然也不会认为他们能有多厉害。虽然大明自1626年之后与后金军的对阵中就一直处于败多胜少的局面,但这还是不会妨碍罗升东对大明军力的盲目自信――就算打不过海汉,那打个关外的部落武装总该没问题吧? 然而罗升东并不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中,关外的后金在两年后就会改国号为大清,并效仿明朝建立政权机构。十年之后的1644年,李自成率农民军攻入京城终结了崇祯帝的统治,接着便是清军在吴三桂的配合下大举入关,大明虽没有立即亡国,但却已经成为了弱势的一方,从此就一蹶不振,说其自此时起丢了天下倒也不为过。宁崎给大明批下的十年寿命并非随口胡诌,而是具备了很客观的史实依据。 宁崎道:“罗总兵,你跟我们打交道也有七年了,应该见过我们预测局势发展的事例,有哪一次是没兑现的吗?” “这……倒是没有。”罗升东的确佩服海汉这百发百中的预测命中率,以至于现在很多官场中人都将海汉对局势走向的看法视作了金科玉律。但预测国运这件事的性质严重得多,罗升东虽然并不再把自己的身份视作大明官员,但对此的态度也仍是十分慎重。 宁崎接着说道:“大明现在面临的问题如果得不到我们的帮助,今后形势只会越来越艰难,但我们要设法让大明朝廷明白这个现状,意识到跟我们做交易的必要性,这样才能实现我之前所说的打算。要达成这个目标,只靠我们海汉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有一些人能在朝堂上为我们说话才行。” 罗升东下意识地应道:“熊大人……” “没错,我们认为熊大人就挺适合做这件事。”宁崎点点头道:“熊大人先后在福广两地都担任了总督,足见他深得朝廷的信任,相信他向朝廷提供的意见,应该也会具备了一定的分量。我们本来是打算借着这次庆典的机会,请熊大人来三亚面谈,但熊大人应该是有一些顾虑,所以最终还是未能成行。” 罗升东心想熊文灿岂止是有些顾虑,简直是顾忌得要命好吗?海汉立国他作为两广总督巴巴地跑来三亚站台,这种行为属于什么性质?被朝廷知道了,多半一个叛国投敌的罪名是跑不了了。就算熊文灿不对海汉建国一事表示异议,在这种节骨眼上也肯定不会轻易表态的。 宁崎继续说道:“不过这件事也不急在当下,等庆典结束之后,我们准备再与熊大人联系,看看能不能安排一次会面。到时候可能还得劳烦罗总兵北上肇庆居中联系。” 罗升东连忙应道:“此乃罗某分内之事,自当尽力完成。”他这倒不是客气话,现在为海汉做事就是为他自己做事,两者的利益是一致的,要是能有办法让朝廷认可海汉的存在,罗升东肯定是乐见其成的。 宁崎对罗升东这种态度很是满意,点点头道:“公事就谈到这里吧,你最近先在三亚待着不要出远门,我这边准备好了就通知你下一步的安排。” 罗升东嘴里应着,屁股却没挪地方,宁崎见状猜他应该是还有话没说完,当下便主动问道:“最近有什么生活工作上的难处需要我们帮忙解决吗?” 罗升东连忙应道:“在下确有一点小事,望首长能指点一二。” 宁崎道:“你说来听听。” “在下先前去广州时顺便拜会了驻广办的各位首长,听说海汉有意要在李家庄附近建一座新城。在下回三亚这一路上便一直在想,这其中可有什么能为海汉效力的地方。”罗升东斟酌着说道:“只是在下愚笨,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要向首长请教才行。” 宁崎听完之后,大致便猜到这罗升东打的什么算盘了。海汉打算在番禺建新城,这个规划的确是已经提上了议事日程之中,而且跟番禺当地的大地主李继峰也将征地条件谈得七七八八了。 海汉之所以会有这个规划,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逐渐控制珠江流域的贸易大权,将这一区域的贸易中心从广州城转移到海汉的控制区内。虽说这番禺县名义上仍是大明的辖区,但实际上就连距离番禺四十里的广州城都很难再插手当地的事务了,基本默认了番禺这片法外之地的存在。 但说是建城,却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修筑城池,在距离广州城这么近的地方搞建城这种大工程,对海汉来说肯定是不划算的,那还不如把建城费用换做军费,直接攻下广州了事。与其说是建城,其实更类似于建设一个综合贸易中心,将这里原有的码头、仓储、交易等功能设施全部扩大规模,把原有的移民营地的职能公开化。说到底其实只是扩大现有的经营规模而已,不过这罗升东去驻广办的时候,或许听那边的人说法有些差别,所以才会认为海汉打算在当地建城。 不管怎么说,这肯定也是个大工程,罗升东既然已经听说了这个消息,想要早点介入捞取一些好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宁崎问道:“那你是想在当地投资点什么买卖,还是打算置产买地?” 罗升东应道:“这便是在下拿不准的地方,照理说拿钱置产买地才是正道,但在下这次去驻广办,听马主任跟我聊了聊什么流动资金,以钱生钱,在下听了之后也觉得很有道理,只是过去几年一直跟盐打交道,对其他行当的了解也不多,不知道该如何操作才好。” 宁崎心道你小子有私盐生意做还不满意,野心倒是不小,还想投资别的行当。这大概也是去了趟广州见识了李继峰家族的豪富之后有点眼红,才会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马力科也是个忽悠能力超强的主,这罗升东撞在他手里,那被忽悠瘸了也是难免的事。但宁崎主管的工作领域并非商贸,对于广东那边的贸易经营状况,他也只是一知半解,实在给不了什么稳妥的建议。 “要不这样,待会儿施总要到我这里来讨论个文件,让他给你一点专业意见如何?”宁崎觉得既然罗升东已经开口求到这里来了,那还是得想办法给他一个答复才行。后面还得差遣他去跑腿办事,这草总得给马喂足了才能跑得起来。 正文 第九百九十六章 心机 论专业性,商贸这一块的事务肯定没有谁比得过施耐德,就连罗升东打听的这个番禺新城项目,施耐德肯定也是参与规划的主导者之一。笔~趣~阁www.biquge.info如果要找专业人士给罗升东一些指点,那施耐德无疑就是最佳选择,哪怕只透露一点内幕,对外人来说也将是极大的商机了。罗升东也立刻便想通了其中关键,当下赶紧谢过宁崎。 不多时施耐德果然便来了,罗升东连忙先起身招呼。施耐德笑道:“罗总兵倒是稀客,好久不见了!你们这是在谈公事?” “既是公事,也是私事。”宁崎招呼施耐德入座,然后将罗升东刚才所说的事情简要转述了一遍。 施耐德听完后对罗升东道:“罗大人,你可能是对马主任的说法有所误会,我们准备建的这个番禺新城,并不是像广州这样的城池,而是一个以贸易功能为主的区域,简单的说就是把番禺县以前就有的这些商业机构的经营规模扩大,让商贸功能更加完善。当然了,等这地方搞好之后,商机肯定是很多的。” 罗升东急切地接话道:“还请施总替在下指条明路!” 施耐德道:“恕我直言,在两广地区现有的商贸行业中,我们基本都有了固定的合作对象,就像罗大人代理我们的盐业生意一样。如果罗大人想跨行尝试别的买卖,这个没问题。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我们可以给你提供相关的资质和技术上的支持,但在政策上我们只能一视同仁,否则这对其他合作对象就是非常不公平的待遇了。” 罗升东道:“施总所说这些道理,在下自然是明白的。其实在下也不是说想从中赚取多少钱,只是这私盐买卖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哪怕是为了子孙考虑,也得想想日后要如何转行才是。” 施耐德笑道:“没想到罗大人考虑得还挺长远的!” 罗升东道:“施总说笑了,在下就是看不明白今后的发展走向,才特地来找首长们指点。” 罗升东虽然是个粗人,但与海汉接触了这么些年,还时常都能得到这帮穿越者的指点,眼光和见识也是逐渐提高,大了不敢说,至少已经远远强过了一般地方官员或者士绅的水平。对于走私食盐这门生意的前景,他不但自己早早就考虑过,而且也想方设法从安西等人那里旁敲侧击地打听过,总体来说远景并不看好。 海汉对大明开展私盐生意的目的在于打开贸易通道,并逐步控制食盐这种战略物资在两广地区的供应,虽说在开辟市场阶段主要就是依靠罗升东这种私盐贩子的活动来实现,但当这些地区逐渐纳入海汉治下之后,食盐的供应和销售都会被官方收回去。罗升东早期就是靠着从胜利港贩运私盐到琼北的府城和儋州城等地发家致富,而海汉拿下琼北之后,这些地区的食盐市场就被收归公有了。如今整个海南岛上已经没有私盐这一说,全部都是由海汉工业部下属的盐业司在掌控市场,罗升东也只能将活动范围转移到大陆。 但就算海汉在短时间内不会对两广动手,罗升东也并不会乐观地认为自己的私盐买卖能一直这么顺畅地做下去。随着海汉各个部门逐渐规范化,私盐贸易的口子也在慢慢收紧,这种趋势虽然不明显,但作为从业者的罗升东却能明确地感受到。 过去罗升东从盐业司这边购买食盐只要报个数量就行,至于去向,海汉并不会过问太多,有时候罗升东手头上周转不灵,甚至还能先暂时赊欠货款,等卖出去把钱收回来再填上窟窿。但如今要从盐业司这边购盐就得先做销售计划,打算卖到哪里数量多少,都得拿出明确的方案,才能得到安西的批准。之后再拿着批文去盐场,才能得到需要的食盐,而且当次交易的货款必须在装货离开之前结算完毕。类似番禺、香港这种已经落入海汉掌控的地区,就不会再在罗升东负责的销售区域中了。 罗升东意识到这种趋势之后,便开始考虑应该如何应对。想要凭借一己之力去改变海汉的食盐销售政策显然是不可能的,也不可能用钱财去收买主管这一块事务的海汉官员,罗升东没有过多考虑这些不切实际的办法,很快将思路转移到开辟新业务上。海汉的生意那么多,也并不是只有贩运私盐这一行才能赚大钱。 不过也正如施耐德所说的那样,海汉现在挖出来的坑,基本都有人占着了,大到帆船,小到火柴,海汉在各个行业的产品进入大明的销售渠道,几乎都有专门的代理商和经销商负责。罗升东现在想转行涉及别的行业,除非他的销售市场是海汉商业网尚未触及的陌生地域,否则很容易会跟现有的销售商产生竞争。如果没有海汉提供的特别照顾,这种后入行者也很难在竞争中取得什么优势。 施耐德思忖片刻后才又开口道:“其实发财的路子也不是没有,就看你是想赚大钱还是安稳钱了。” 罗升东一听有戏,连忙应道:“在下愿闻其详,还请施总明示。” 施耐德道:“你要想赚大钱,那就得走远一些,到海汉的控制范围之外去做买卖,北上或者南下都是不错的选择。想赚安稳钱,那就把钱全存在我们的银行里,稳稳当当吃利息过活就是了。” 罗升东叫苦道:“在下当初能做这私盐买卖,还不是靠着身上有个大明的官职。但出了两广,我这一府总兵的官职就屁都不是了,对于做生意也没什么帮助。那福建、江浙地区的海商,多多少少都跟官场中人有关系,在下这琼州的官职可排不上用场。南方都是他国之地,就更不用说了。至于说存钱生利,若是只有几个家人,那倒也够用了,可如今在下手底下还有上百号人要养活,总得要给他们维持生计的活干才行。” 罗升东对于现状的认识还是很明确的,并没有因为这几年里赚了大钱就膨胀到得意忘形。他很清楚自己发家的资本是什么,出了这片地区,其实就没几个人知道他罗升东是谁了。海汉控制区之外的陌生地域的确有很多商机,但那只适合胆大的冒险家们去探索,像他这样有了一定身家的人实在没必要去冒这种风险。 施耐德道:“南方也不是没地方可去,安南海岸上有好几处由我们经营的港口,再往南有准备搞观光业的安不纳岛,准备开矿的勿里洞岛,还有位于马六甲海峡东端出口的星岛,这些地方在未来几年里都是重点开发地区,有不少可以投资的基建项目。能赚多少不好说,但肯定是不会亏的。你先回去研究一下地图,把这些地方位置找好,有什么想法,回头去商务部找阮经贵,让他给你安排。” 阮经贵是以前从南越政权投诚过来的带路党,还有兄弟阮经文在警察司做事,这两兄弟罗升东都认得。施耐德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罗升东自然听懂了,赶紧起身道谢,告辞离开。 “罗升东虽然是个粗人,但脑子还是好使的。”施耐德很难地称赞道:“看得懂形势,做事也还算有分寸,居然还知道拐弯抹角地来表忠心。” 宁崎不解地问道:“表什么忠心?” “罗升东已经看出我们会逐步回收盐业专卖权,借着这个机会特地提了一下自己准备要主动转行,这意思就是表示他会服从我们的安排,不会在下面动手脚搞对抗。”施耐德笑着给宁崎分析道:“他现在有钱有势,什么生意做不得,专门跑来请示,不就是为了表忠心吗?我们给他安排事情做当然最好,就算没有安排,那也是刷了个存在感,不亏的。” 宁崎疑道:“罗升东这家伙心思这么重?” “这也不算心思重吧,毕竟跟着我们这么几年了,多少也了解我们的习惯,算是有针对性的预防措施吧。毕竟是在官场上混过的人,做事还是挺缜密的。”施耐德对于罗升东的观感倒没有因此而受到影响,事实上他还挺欣赏罗升东的知情识趣,与海汉合作的大明官员中,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罗升东这么拎得清的。 很多借着海汉的助力升官发财的官员,在起势之后对权与钱的执念更深了,这几年里投靠了海汉之后又因为贪赃枉法被海汉秘密处理掉的有品级的大明官员,也已经有两位数了。毕竟贪心不足蛇吞象,人性的贪婪是很难控制的,能像罗升东一样知进退的人只是少数。如果换个人执掌海汉盐业在大陆两广地区的代理权,年年经手如此之大的数目,只怕是很难心情平静地把红利这么丰厚的项目再交还给海汉的主管部门。 宁崎听施耐德这么一番分析之后,这才意识到原来罗升东所谓的“请教”后面还有这么一些深层的东西,当下只能摇头感叹道:“还是你们做生意的人套路多,我的确是没想到那么深。算了,生意上的事也不是我该管的,自有你们商务部负责。还是先说回正事,典礼的准备工作目前基本都已经到位了,嘉宾也差不多都到了,典礼会场搭建明天就能完工,你那边的工作怎么样?” 施耐德道:“还有点小问题要跟你沟通。商务部这边请的观礼嘉宾,原本是要外交部的嘉宾安排到一起坐的,但昨天跟陶总商量之后,觉得还是要分开安排比较妥当。毕竟这次是开国庆典,不是以前的招商会了,政治上的意义要更突出一点才行。所以陶总让我来跟你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弄更好一点。” 在过去几年海汉所举办的包括周年庆在内的各种大型庆典和国际活动中,商务部和外交部邀请的宾客其实有相当一部分是互相重叠的,出席这些活动的外国政治人物多半也都带着与海汉洽谈贸易的使命而来,而受邀前来的外国商人当中,也有很多人是带着他们背后靠山的政治意图来的。政治与经贸活动之间的界限并不分明,各国的官员与商人混坐一桌,在这些活动期间也是常见的现象。 但这次的典礼政治意义重大,如果与往常的庆典活动一样安排,似乎就难以突显出海汉在政治上的考量了。所以陶东来建议对原有的会场和宴会的座位安排进行一下调整,将各国派来观礼的达官显贵列为一档贵宾,而商人、学者、社会人物则列为二档,就坐位置分开进行安排。虽然这种调整很细微,也无需对现有的场地进行大的改动,但出于慎重,施耐德还是专程过来找负责典礼接待的宁崎再商量一次。 宁崎当下便叫秘书将宾客名单找出来,一边核对一边与施耐德商议宾客们的身份界定问题。关于这次海汉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庆典,外交部门从三个月之前,便陆续将请帖送达了邀请对象手中。此次受邀的宾客多达四百余人,来自十余个国家,如果全部出席,算上他们带在身边的家人、侍从、警卫、船员,大概至少也是有两三千人规模了。类似安南、葡萄牙这种与海汉关系密切的国家,除了受邀的头面人物之外,还会有大批商人随行,以便能在庆典之后的第一时间参加接下来每年例行的贸易洽谈会。 外事部门最初的估计是庆典期间需要接待的外国来访者数目可能会超过四千,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预估的数目还是偏于保守了。在三月二十日左右,港务部门所登记的本月抵达三亚的外国人员资料中,预计要待到庆典之后的人数就已经突破了四千。随着会期临近,三月二十日之后到达三亚准备参加庆典的外国人数量还在不断上升,预计会在四月一日之前突破六千,这对于海汉的接待和保卫工作都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正文 第九百九十七章 安全部的使命 此次受邀来参加海汉开国庆典的各国嘉宾都是非富即贵,随同的武装护卫人员数量也不少,这些人在三亚逗留期间的安全问题,是海汉治安机构在这段时期工作的重中之重。笔?趣?阁wWw。biquge。info为此司法部从两个月之前便开始从各地抽调治安警察中的精锐集中到三亚,并提前进行了有针对性的培训。此外驻三亚的武装部队也分配到了相应的任务,将在庆典期间对港口、车站、铁路沿线、胜利堡附近区域等重点区域进行全天候的武装巡逻执勤。 之所以要这么大张旗鼓地做这些表面文章,一方面是为了防备外界有居心不良者趁这次庆典的时候制造事端,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这些嘉宾们吃饱喝足之后闹出事情。这么多带着保镖护卫的权贵齐聚三亚,期间发生一些冲突摩擦肯定是难以避免的状况,这种时候能出面维持秩序的,大概也只有海汉的武装部队了。 而除了这些明面上的手段之外,海汉的特别安全部门在此期间自然也不会闲着。宁崎和施耐德在商量嘉宾安排的同时,一队黑衣警察已经在胜利港四号码头清理出了一片隔离带,如果有熟悉海汉的人看到这一幕,大概会注意到这些警察的衣领上比普通的制服多了两片金色领章。这两片领章代表了他们的身份不同于一般的治安警察,而是隶属于海汉安全部的治安队。 这支队伍其实就是安全部的外勤人员,但平时执行任务多是便装出行,很少会穿着制服,因此能从这套服装上辨识他们真实身份的人也不多。只有在执行极少数特殊任务的时候,外勤人员才会身着制服出动,而这种任务可能一两年都难得会有一次。 “这帮家伙……怎么今天突然把制服给穿出来了?瞧这一个个人模狗样的……”郑高倚着胜利港派出所的大门,看着不远处码头上列队的“同行”,很是不忿地评价道。今天安全部的人马突然出动,接管了这片区域,甚至连派出所这帮人也都被排除在外,这种特权实在让郑高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人家安全部做事,闲人一律回避,有什么不对的?”派出所所长黄同阳此时走到大门口来抽烟,闻言接话道:“一月的时候我们破那起西班牙间谍案,安全部的人不也是这样,什么事都搞得神秘兮兮的,唯恐让人知道他们在干嘛。” “所长,你说安全部这些人把码头清理出来是打算干啥?难道是今天有大人物到港?但有大人物来的话,应该军方才会派人过来维持秩序吧?哪会轮到他们这帮家伙!”郑高颇为不爽地继续议论道。 黄同阳瞪了郑高一眼,自己这个手下最大的毛病,就是嘴上缺个把门的,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回头给安全部一反映,郑高的个人履历上铁定会多一笔黑历史。 “你小子别瞎议论!今天全是安全部的人在场,这还看不明白?”黄同阳恨铁不成钢地指点道:“看这架势,肯定是安全部的大首长要从广州回来了啊!” “就是传说中那位何首长?”郑高虽然进入司法系统的年限不如黄同阳,但也听说过安全部其实有两位首长,一位是坐镇三亚的郝万清,还有一位姓何的首长却常年都在大陆,极少回三亚。 “郝首长也来了……那多半就是了。”黄同阳看到一辆黑色四轮马车缓缓驶入四号码头,这种车头挂着双色旗的马车都是首长专车,而车门的金色盾牌标志正是海汉安全部的象征,毫无疑问车里的乘客就是安全部的当家人之一郝万清了。 约莫半个小时后,一艘探险级帆船出现在了南边海面上,在港内引导船的带领下很快便驶抵了四号码头的栈桥。马车车门终于打开,从车上下来的人印证了黄同阳的猜测,正是安全部的郝万清。 海汉安全部这个特殊机构从成立之初开始,内部的运行机制就一直分为了大陆和海南岛两套班子。大当家何夕在大陆的时候远远多于三亚,一般都是遥控指挥,由郝万清在这边负责具体实施。之所以要采用这种独特的运行机制,主要还是因为执委会对大明的重视程度远超别处,让安全部将主要力量都部署到了以福广为主的大明东南沿海地区。 海汉的职能部门中,采用双部长制度的也并非只有安全部一家,例如海运部同样也是越之云、孙长弥两人共同掌管。但海运部这两人 照常理而言,这种运行机制明显存在着许多弊端,容易拉低工作效率不说,甚至可能会造成安全部内部的分裂,但奇妙的是这个特殊部门居然就能这么数年如一日地运行下来,而且几乎每年都会得到执委会的表彰,是少有能获此殊荣的单位之一。能够得到这样的成绩,两名部长一直以来的通力合作功不可没。 何夕并不是一个喜欢抛头露面的人,在三亚的时间又少,所以即便是本地人,认得他的也不多。他下船之后并未在码头长时间停留,与前来迎接的郝万清简单寒暄几句之后,便很快登上了马车。 “我回来的时间就通知了你,你还给我整出这么大的阵仗来!”何夕上车后哭笑不得地说道:“这下子很快半个胜利港的人都知道我回来了。” 郝万清笑道:“你这一两年才回来一趟的稀客,又不让别人来接,那只好我们安全部自己来接了。你要知道,近两年进来的新人还有好多根本没见过你,正好趁着这机会让他们认识认识部门老大。” 何夕感叹道:“何尝不是啊!我手底下的人去年也换了不少,派了龚十七去浙江,把广州这边的精英班底也划拉了一多半给他,现在跟着我的倒是也有不少新人。” 说到这个话题,郝万清也想起一事来:“你身边那些人的档案我也看过,怎么你对‘十七’这个数字好像情有独钟啊,走了一个龚十七,又招了一个徐十七进来。” 何夕摊手道:“纯属巧合啊!当然我挑人的时候的确是被这名字吸引了注意力,不过后来看小伙子人也挺机灵的,便留下了。” 龚十七无疑是何夕手下第一得力干将,安全部在两广执行的大部分特勤任务都是由龚十七带队完成,这几年下来所立下的功劳着实不少。只是因为安全部门的性质比较特殊,他的这些功劳并不会有得到公开嘉奖的机会,但内部的升迁机会倒是不会因此而耽误,去年海汉发兵攻打舟山,龚十七便已经随军北上被派往了浙江,负责当地的情报工作。而何夕手底下的特勤队因为调拨了部分人手给龚十七,也不得不从新人中选拔了不少人补充进来,郝万清提到的徐十七就是其中之一。 闲话扯完,何夕便把话题回到了正事上:“本来上一周就该回来的,但广州那边有点事情耽搁了,现在的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郝万清道:“目前已经跟警察司和陆军成立了联合指挥部,不过我们的人手有限,所以外勤事务大部分是由那两方负责。现在是交给林楠和张千智分别负责接洽。” “那现在还有什么没有解决的问题?”何夕问道。 “最大的问题……大概就是对这次涌入三亚的外国人实施有效监控了。”郝万清叹口气道:“这次起码有五六千外国人是冲着典礼来的,这些人当然不可能全都是来看热闹的,少不了也回混进来一些居心叵测的人。以我们现有的人手,很难监控全局。” 海汉之前对外国人的监控识别,主要还是通过港务部门登记、公安部门把关、情报部门筛选信息进行识别这么三个步骤来实施。新移民到港都要经过数日的审核程序才能得到下一步的安置,那自是最为严格的一类。到港的商人、水手、务工者、学者,也通通都需在入港后办理手续才能登岸,在数量不大的情况下,监控起来倒也不算太难,但此次庆典期间大量外来人口涌入,相关部门想要保持有效的监控就有不小的难度了。 安全部为此也想尽办法,将各地的精干人员提前调回三亚,与军方警方合作布控,力求在庆典期间维持好三亚当地的治安稳定和情报安全。 何夕对此倒还显得比较乐观:“其实外国人还是比较好监控,南洋和西方人的外貌特征都比较明显,本地民众以汉人为主,这些外来人走到哪里都很显眼。我们倒是要多放一点注意力在那些华裔身上,我记得一月破获的西班牙间谍案,案犯就是华裔吧?” “没错。”郝万清点点头道:“那个案子里除了一个居中跑腿送信的阿拉伯商人之外,几个在本地潜伏的西班牙间谍都是华裔。这次到港的人员当中,华裔或者是混血华裔的人员也为数不少。根据我们现有的统计,至少有三五百人之多,这些人只凭外貌语言,很难分辨真正的身份。何况他们如果是怀有特别的目的,那肯定在这些方面都会有所准备,所以我们目前还是对三亚实施了分级戒严的制度。” 所谓分级戒严,就是将三亚划作几个需要不同权限才能进入的地区,对外来人员分级授权,限制其在港期间的活动范围。比如类似通往田独的道路,或者是胜利堡附近,便必须要验证身份才能获准通行。这种办法虽然执行起来相当麻烦,但在当前这种治安环境下,安全部暂时也拿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好在前几年的周年庆典中也试用过类似的管理模式,如今只需稍作调整,将监控的规模扩大一些就行了,倒也不用再另起炉灶。 说到外来者的身份识别问题,郝万清也向何夕提问道:“广东那边的监控网布置好了吧?” 何夕苦笑道:“说起来我这次迟了一周回来,也就是为了这事。” 要说最难监控的对象,毫无疑问就是来自大明的人员。这些年来自大明的人员除了商人和移民之外,也还有不少别有居心的人尝试过用各种手段混入三亚。这其中既有官府背景的锦衣卫、东厂番子、军中密探、衙门捕快等等吃公家饭的人员,也有来自民间的商业间谍,想来三亚捞金的大盗小偷,试图藏匿行迹逃亡而来的朝廷要犯。这些人一旦进入三亚潜伏下来,相关部门要将其挖出来还是相当不易的。 来自民间的这些人很难在源头端实现有效监控,但吃公家饭倒相对好办一些,何夕在广州经营多年,方方面面的人脉和信息网都运作得十分顺畅了,可以说地方上的任何衙门要派人去三亚,何夕这边基本都能在相关人员从广州出发前得到消息,然后利用海汉在信息传递手段上的优势,在其抵达海南岛之前便先布控,进港的同时就已经落网。 安全部里曾经在大明锦衣卫中任过职的李清扬,当初试图潜伏到三亚,然而就是被这样给抓了现行,后来才被海汉收服改换门庭投入安全部中效力,这几年里在反谍战线上倒也立下不少功劳。 这次何夕南下归来之前,也提前在广州和肇庆两地秘密布控,对地方上相关的衙门进行监视。这种监视当然不是靠人力去衙门外一直盯着,而是通过各种情报渠道,获知这些衙门是否在近期有派人前往三亚的计划。虽说各个衙门里都有管事的人收了海汉的银子,但也不是所有人的屁股都坐在海汉这边,保不齐也有人想搞点花样出来,安全部对此也是丝毫不敢大意。 而这次就正好遇到肇庆的东厂衙门更换主官,以前的主官感染了风寒,治了几个月没治好,在年初的时候一命呜呼了,接任的官员直到三月中旬才到肇庆府。而何夕为了确定这新官上任不会瞎放火,就不得不推迟了回三亚的时间,专门找人去活动了一番,尝试用银子摆平这新来的宦官。 正文 第九百九十八章 准备工作 海汉每年用在收买拉拢大明官员上的费用,对普通人而言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天文数字,执委会对于这方面的预算开支也一向比较宽松,所以何夕出手也很阔绰,希望能够一举就拿下新来的东厂宦官。 但这京城来的太监头子霍越不知道是故意拿腔拿调还是真不屑与海汉接触,将何夕送过去的银子和礼物都给退了回来。何夕想想觉得觉得可能是因为对方出身京城,胃口要比从南京来的前任更大一些,于是又加码送了一份过去。何夕自认这份礼的分量已经够了,至少比他前任所得的馈赠多出了三成以上,然而最后还是被对方不声不响地退了回来。 不仅如此,负责在中间递送礼物的东厂档头还被新上司训斥了一番,让他不要多事。何夕听到这消息之后,心知对方可能是跟海汉有些不对付,便又费了些手脚打探消息,最后总算得知了其中缘由——去年海汉在浙江宁波攻打六横岛的时候,这霍越的干儿子死在了海沙帮的赌场里。 值得一提的是,霍越的干儿子也同样是东厂中人,只是其服役的地点远在宁波。他倒不是跟海汉人作对,而是适逢其会,恰好在海沙帮的赌场里玩乐,结果就这么倒霉遇到海汉突袭六横岛,运气不好死在乱枪中。而海汉这边后来查明其身份之后,自然顺水推舟将这口黑锅扣在了海沙帮头上,宁波当地官府收受了海汉不少的好处,便帮着把这事给定性了。而消息传回京城之后,霍越却完全不信这套说法,悲愤之余便把这笔账记在了海汉头上——那海沙帮已经彻底覆灭,这口晦气憋在心头,总得要找个出气筒才行。 也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霍越自己活动的结果,他居然便被派到了遥远的广东来任职,有了与海汉正面交锋的机会。霍越自认身在东厂这种特权部门,根本无需卖海汉人面子,何夕托人送来的礼金礼物虽然价值不菲,但霍越出身京城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人,自然不会轻易就被收买,反而是借此给了海汉人一个钉子碰。 何夕打听清楚事情原委,再结合对方的表现,当然能感受到霍越并不友善的态度。由于暂时没有摸清霍越的背景底细,也不好贸然采取更激进的动作,只能将原本在肇庆的人马召集起来开了会,部署了更为严密的监控措施,以防备这霍越上任之后搞出一些对海汉不利的举动。这么一来一去,何夕返回三亚的时间也就被延后了一周,所以三亚这边之前的安全防卫工作大部分都是由郝万清主持指挥。 “这么不老实?那你打算怎么做?”郝万清听完何夕的描述之后倒没有多紧张,这几年里安全部暗中解决的麻烦人物多了去了,东厂太监在他们眼中与普通人也没多大差别。 何夕笑道:“能用钱解决当然最好,但如果这家伙还继续顽固下去,让我失去了耐心,那少不得要让特勤组跑一趟肇庆了。不过这事可以先放一放,观察一段时间,等庆典过了之后再说。” 对于那种不愿收受好处向海汉妥协的大明官员,安全部都会对其可能给海汉造成的麻烦进行评估,如果认为其危险性达到一定程度,就会设法将其弄个丢官去职,再把愿意合作的人推上来主事。而已经给海汉造成了麻烦并且带来损失的对象,那么安全部所将采取的手段就包括且不限于丢官这个程度了。何夕手下的特勤组每年会执行若干起刺杀绑票一类的特殊任务,这类任务的主要对象就是与海汉作对的大明官员。 这种手段虽然激进,并且有一定的风险,但效果也同样显著,当反对海汉的官员一个个陆续丢掉了官职甚至是不明不白地失踪或者死于非命,脑子正常的人都会意识到反对海汉的立场所需承担的风险极大。一边是丢官甚至丢命,另一边是收受好处平稳度过任期,绝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相对安全的一条路。 当然在此期间也不是没有官员动过调兵抓捕两广境内海汉人的念头,但往往还没付诸实施就已经走漏风声,而其后果自然也十分凄惨。时间一长,包括两广总督在内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学会了与海汉打交道的正确姿势——收下好处,然后尽可能给海汉提供方便。海汉人重利却守信,只要达成的合作关系,倒也不会有太多刻意为难地方官员的事情,即便有不合大明法理的举动,双方至少也能协商着解决,而且说不定协商之后海汉这边还能给予更多的回报,以感谢大明官员所作出的让步。 何夕和郝万清都是个中行家,也就无需再向对方细细解释要如何去达成这些目的。虽然肇庆府新来的东厂头子可能会给安全部造成一些麻烦,但相比即将在三亚举行的开国庆典,这些小事都可以往后放一放再来慢慢处理。 因为肇庆的事情推迟了一周归来,何夕需要处理事务已经积压了一堆,甚至连回住处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当下就还有与警方、军方的联席工作会议在等着他出席。他们所乘的马车从胜利港景观大道快速驶过,直接便去了胜利堡。 与此同时,陶东来正在田独河入海口处查看庆典会场的准备情况。这次的会场设置与往年不同,并没有将主会场放在胜利堡大门外的广场上,而是南移到了海汉这几年里很少会启用的胜利港一号码头。 一号码头位于胜利港最深处,所停靠的船只便是搭载穿越者们来到这个时空的那几艘船,其中又以体积庞大的新世界号为最。前几年海汉也曾在新世界号的甲板上举办了嘉奖授勋的仪式,不过在海运部的建议之下,这几艘船都已经全部封存,平时除了技术人员定期保养之外,就没有再让闲杂人等登船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每年用在收买拉拢大明官员上的费用,对普通人而言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天文数字,执委会对于这方面的预算开支也一向比较宽松,所以何夕出手也很阔绰,希望能够一举就拿下新来的东厂宦官。 但这京城来的太监头子霍越不知道是故意拿腔拿调还是真不屑与海汉接触,将何夕送过去的银子和礼物都给退了回来。何夕想想觉得觉得可能是因为对方出身京城,胃口要比从南京来的前任更大一些,于是又加码送了一份过去。何夕自认这份礼的分量已经够了,至少比他前任所得的馈赠多出了三成以上,然而最后还是被对方不声不响地退了回来。 不仅如此,负责在中间递送礼物的东厂档头还被新上司训斥了一番,让他不要多事。何夕听到这消息之后,心知对方可能是跟海汉有些不对付,便又费了些手脚打探消息,最后总算得知了其中缘由——去年海汉在浙江宁波攻打六横岛的时候,这霍越的干儿子死在了海沙帮的赌场里。 值得一提的是,霍越的干儿子也同样是东厂中人,只是其服役的地点远在宁波。他倒不是跟海汉人作对,而是适逢其会,恰好在海沙帮的赌场里玩乐,结果就这么倒霉遇到海汉突袭六横岛,运气不好死在乱枪中。而海汉这边后来查明其身份之后,自然顺水推舟将这口黑锅扣在了海沙帮头上,宁波当地官府收受了海汉不少的好处,便帮着把这事给定性了。而消息传回京城之后,霍越却完全不信这套说法,悲愤之余便把这笔账记在了海汉头上——那海沙帮已经彻底覆灭,这口晦气憋在心头,总得要找个出气筒才行。 也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霍越自己活动的结果,他居然便被派到了遥远的广东来任职,有了与海汉正面交锋的机会。霍越自认身在东厂这种特权部门,根本无需卖海汉人面子,何夕托人送来的礼金礼物虽然价值不菲,但霍越出身京城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人,自然不会轻易就被收买,反而是借此给了海汉人一个钉子碰。 何夕打听清楚事情原委,再结合对方的表现,当然能感受到霍越并不友善的态度。由于暂时没有摸清霍越的背景底细,也不好贸然采取更激进的动作,只能将原本在肇庆的人马召集起来开了会,部署了更为严密的监控措施,以防备这霍越上任之后搞出一些对海汉不利的举动。这么一来一去,何夕返回三亚的时间也就被延后了一周,所以三亚这边之前的安全防卫工作大部分都是由郝万清主持指挥。 “这么不老实?那你打算怎么做?”郝万清听完何夕的描述之后倒没有多紧张,这几年里安全部暗中解决的麻烦人物多了去了,东厂太监在他们眼中与普通人也没多大差别。 何夕笑道:“能用钱解决当然最好,但如果这家伙还继续顽固下去,让我失去了耐心,那少不得要让特勤组跑一趟肇庆了。不过这事可以先放一放,观察一段时间,等庆典过了之后再说。” 对于那种不愿收受好处向海汉妥协的大明官员,安全部都会对其可能给海汉造成的麻烦进行评估,如果认为其危险性达到一定程度,就会设法将其弄个丢官去职,再把愿意合作的人推上来主事。而已经给海汉造成了麻烦并且带来损失的对象,那么安全部所将采取的手段就包括且不限于丢官这个程度了。何夕手下的特勤组每年会执行若干起刺杀绑票一类的特殊任务,这类任务的主要对象就是与海汉作对的大明官员。 这种手段虽然激进,并且有一定的风险,但效果也同样显著,当反对海汉的官员一个个陆续丢掉了官职甚至是不明不白地失踪或者死于非命,脑子正常的人都会意识到反对海汉的立场所需承担的风险极大。一边是丢官甚至丢命,另一边是收受好处平稳度过任期,绝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相对安全的一条路。 当然在此期间也不是没有官员动过调兵抓捕两广境内海汉人的念头,但往往还没付诸实施就已经走漏风声,而其后果自然也十分凄惨。时间一长,包括两广总督在内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学会了与海汉打交道的正确姿势——收下好处,然后尽可能给海汉提供方便。海汉人重利却守信,只要达成的合作关系,倒也不会有太多刻意为难地方官员的事情,即便有不合大明法理的举动,双方至少也能协商着解决,而且说不定协商之后海汉这边还能给予更多的回报,以感谢大明官员所作出的让步。 何夕和郝万清都是个中行家,也就无需再向对方细细解释要如何去达成这些目的。虽然肇庆府新来的东厂头子可能会给安全部造成一些麻烦,但相比即将在三亚举行的开国庆典,这些小事都可以往后放一放再来慢慢处理。 因为肇庆的事情推迟了一周归来,何夕需要处理事务已经积压了一堆,甚至连回住处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当下就还有与警方、军方的联席工作会议在等着他出席。他们所乘的马车从胜利港景观大道快速驶过,直接便去了胜利堡。 与此同时,陶东来正在田独河入海口处查看庆典会场的准备情况。这次的会场设置与往年不同,并没有将主会场放在胜利堡大门外的广场上,而是南移到了海汉这几年里很少会启用的胜利港一号码头。 一号码头位于胜利港最深处,所停靠的船只便是搭载穿越者们来到这个时空的那几艘船,其中又以体积庞大的新世界号为最。前几年海汉也曾在新世界号的甲板上举办了嘉奖授勋的仪式,不过在海运部的建议之下,这几艘船都已经全部封存,平时除了技术人员定期保养之外,就没有再让闲杂人等登船了。 :。: 正文 无题 许心素的说法毫不夸张,当年如果不是海汉出手干预福建局势,那郑芝龙可能早就灭了许心素然后上岸洗白,捞个官身把几万海盗兵全部变成大明官兵。到时候海汉迫于形势,很可能也会将结交的对象定为郑芝龙,那就根本不会有今时今日在福建只手遮天的许氏了。 不过实际情况其实比许心素说得更为复杂一些,海汉当时出兵干涉福建局势可不仅仅只是因为十八芝与许心素之争,更重要的是十八芝背后还有西方殖民国家的支持,而海汉想要争取福建海峡的控制权,就不能让十八芝真正形成气候,出兵是势在必行。至于选择许心素作为扶持对象,多少也是顺手而为之,但后来的局势发展证明海汉的这个投资极为划算,短短几年之后便在大明境内拥有了一个忠实盟友和一支战斗力强劲的协从军。 海汉人是如何起势发迹,不断对外扩张,一步一步发展到今天的状况,许心素都是下了工夫仔细研究过的。他知道有些东西自己无法效仿,比如海汉人手中掌握的诸多难以复制的黑科技,而门槛最低的反倒是军事领域,海汉所能提供的支持力度也是最大。 如今即便是十八芝死而复生重返福建,许心素也不会再因此而感到紧张了,他甚至都不需要海汉协助,手下这支装备先进,作战经验丰富的部队,便足以收拾曾经在福建海峡不可一世的十八芝了。 许心素在军事上的投入虽大,但其回报也相当丰厚。正是因为许心素连年不断地向麾下军队拨下巨额军费,完善其装备和训练水平,甚至不惜花费重金将其送到海外参与海汉牵头组织的军事行动,如今闽军才能在大明国内享有了“小海汉军”之称,就连朝廷也对其毫无办法。 李溰登上厦门岛之后,很快便见到了这座被许心素引以为傲的中左所城。虽然李溰的军事知识十分有限,但他也不难看出,这座城池的防线构建与位于本国的大同江基地和先前看过的漳州城防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城墙防线并不是一道直线,而是凹进凸出,呈锯齿状分布。 按照许心素的解释,这是海汉式的防线构建方式,目的便是让守军在遭遇攻城时形成交叉防御火力,以此来增加对敌军的杀伤效率。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许心素的说法毫不夸张,当年如果不是海汉出手干预福建局势,那郑芝龙可能早就灭了许心素然后上岸洗白,捞个官身把几万海盗兵全部变成大明官兵。到时候海汉迫于形势,很可能也会将结交的对象定为郑芝龙,那就根本不会有今时今日在福建只手遮天的许氏了。 不过实际情况其实比许心素说得更为复杂一些,海汉当时出兵干涉福建局势可不仅仅只是因为十八芝与许心素之争,更重要的是十八芝背后还有西方殖民国家的支持,而海汉想要争取福建海峡的控制权,就不能让十八芝真正形成气候,出兵是势在必行。至于选择许心素作为扶持对象,多少也是顺手而为之,但后来的局势发展证明海汉的这个投资极为划算,短短几年之后便在大明境内拥有了一个忠实盟友和一支战斗力强劲的协从军。 海汉人是如何起势发迹,不断对外扩张,一步一步发展到今天的状况,许心素都是下了工夫仔细研究过的。他知道有些东西自己无法效仿,比如海汉人手中掌握的诸多难以复制的黑科技,而门槛最低的反倒是军事领域,海汉所能提供的支持力度也是最大。 如今即便是十八芝死而复生重返福建,许心素也不会再因此而感到紧张了,他甚至都不需要海汉协助,手下这支装备先进,作战经验丰富的部队,便足以收拾曾经在福建海峡不可一世的十八芝了。 许心素在军事上的投入虽大,但其回报也相当丰厚。正是因为许心素连年不断地向麾下军队拨下巨额军费,完善其装备和训练水平,甚至不惜花费重金将其送到海外参与海汉牵头组织的军事行动,如今闽军才能在大明国内享有了“小海汉军”之称,就连朝廷也对其毫无办法。 李溰登上厦门岛之后,很快便见到了这座被许心素引以为傲的中左所城。虽然李溰的军事知识十分有限,但他也不难看出,这座城池的防线构建与位于本国的大同江基地和先前看过的漳州城防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城墙防线并不是一道直线,而是凹进凸出,呈锯齿状分布。 按照许心素的解释,这是海汉式的防线构建方式,目的便是让守军在遭遇攻城时形成交叉防御火力,以此来增加对敌军的杀伤效率。 许心素的说法毫不夸张,当年如果不是海汉出手干预福建局势,那郑芝龙可能早就灭了许心素然后上岸洗白,捞个官身把几万海盗兵全部变成大明官兵。到时候海汉迫于形势,很可能也会将结交的对象定为郑芝龙,那就根本不会有今时今日在福建只手遮天的许氏了。 不过实际情况其实比许心素说得更为复杂一些,海汉当时出兵干涉福建局势可不仅仅只是因为十八芝与许心素之争,更重要的是十八芝背后还有西方殖民国家的支持,而海汉想要争取福建海峡的控制权,就不能让十八芝真正形成气候,出兵是势在必行。至于选择许心素作为扶持对象,多少也是顺手而为之,但后来的局势发展证明海汉的这个投资极为划算,短短几年之后便在大明境内拥有了一个忠实盟友和一支战斗力强劲的协从军。 海汉人是如何起势发迹,不断对外扩张,一步一步发展到今天的状况,许心素都是下了工夫仔细研究过的。他知道有些东西自己无法效仿,比如海汉人手中掌握的诸多难以复制的黑科技,而门槛最低的反倒是军事领域,海汉所能提供的支持力度也是最大。 如今即便是十八芝死而复生重返福建,许心素也不会再因此而感到紧张了,他甚至都不需要海汉协助,手下这支装备先进,作战经验丰富的部队,便足以收拾曾经在福建海峡不可一世的十八芝了。 许心素在军事上的投入虽大,但其回报也相当丰厚。正是因为许心素连年不断地向麾下军队拨下巨额军费,完善其装备和训练水平,甚至不惜花费重金将其送到海外参与海汉牵头组织的军事行动,如今闽军才能在大明国内享有了“小海汉军”之称,就连朝廷也对其毫无办法。 李溰登上厦门岛之后,很快便见到了这座被许心素引以为傲的中左所城。虽然李溰的军事知识十分有限,但他也不难看出,这座城池的防线构建与位于本国的大同江基地和先前看过的漳州城防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城墙防线并不是一道直线,而是凹进凸出,呈锯齿状分布。 按照许心素的解释,这是海汉式的防线构建方式,目的便是让守军在遭遇攻城时形成交叉防御火力,以此来增加对敌军的杀伤效率。 许心素的说法毫不夸张,当年如果不是海汉出手干预福建局势,那郑芝龙可能早就灭了许心素然后上岸洗白,捞个官身把几万海盗兵全部变成大明官兵。到时候海汉迫于形势,很可能也会将结交的对象定为郑芝龙,那就根本不会有今时今日在福建只手遮天的许氏了。 不过实际情况其实比许心素说得更为复杂一些,海汉当时出兵干涉福建局势可不仅仅只是因为十八芝与许心素之争,更重要的是十八芝背后还有西方殖民国家的支持,而海汉想要争取福建海峡的控制权,就不能让十八芝真正形成气候,出兵是势在必行。至于选择许心素作为扶持对象,多少也是顺手而为之,但后来的局势发展证明海汉的这个投资极为划算,短短几年之后便在大明境内拥有了一个忠实盟友和一支战斗力强劲的协从军。 海汉人是如何起势发迹,不断对外扩张,一步一步发展到今天的状况,许心素都是下了工夫仔细研究过的。他知道有些东西自己无法效仿,比如海汉人手中掌握的诸多难以复制的黑科技,而门槛最低的反倒是军事领域,海汉所能提供的支持力度也是最大。 如今即便是十八芝死而复生重返福建,许心素也不会再因此而感到紧张了,他甚至都不需要海汉协助,手下这支装备先进,作战经验丰富的部队,便足以收拾曾经在福建海峡不可一世的十八芝了。 许心素在军事上的投入虽大,但其回报也相当丰厚。正是因为许心素连年不断地向麾下军队拨下巨额军费,完善其装备和训练水平,甚至不惜花费重金将其送到海外参与海汉牵头组织的军事行动,如今闽军才能在大明国内享有了“小海汉军”之称,就连朝廷也对其毫无办法。 李溰登上厦门岛之后,很快便见到了这座被许心素引以为傲的中左所城。虽然李溰的军事知识十分有限,但他也不难看出,这座城池的防线构建与位于本国的大同江基地和先前看过的漳州城防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城墙防线并不是一道直线,而是凹进凸出,呈锯齿状分布。 按照许心素的解释,这是海汉式的防线构建方式,目的便是让守军在遭遇攻城时形成交叉防御火力,以此来增加对敌军的杀伤效率。 许心素的说法毫不夸张,当年如果不是海汉出手干预福建局势,那郑芝龙可能早就灭了许心素然后上岸洗白,捞个官身把几万海盗兵全部变成大明官兵。到时候海汉迫于形势,很可能也会将结交的对象定为郑芝龙,那就根本不会有今时今日在福建只手遮天的许氏了。 不过实际情况其实比许心素说得更为复杂一些,海汉当时出兵干涉福建局势可不仅仅只是因为十八芝与许心素之争,更重要的是十八芝背后还有西方殖民国家的支持,而海汉想要争取福建海峡的控制权,就不能让十八芝真正形成气候,出兵是势在必行。至于选择许心素作为扶持对象,多少也是顺手而为之,但后来的局势发展证明海汉的这个投资极为划算,短短几年之后便在大明境内拥有了一个忠实盟友和一支战斗力强劲的协从军。 海汉人是如何起势发迹,不断对外扩张,一步一步发展到今天的状况,许心素都是下了工夫仔细研究过的。他知道有些东西自己无法效仿,比如海汉人手中掌握的诸多难以复制的黑科技,而门槛最低的反倒是军事领域,海汉所能提供的支持力度也是最大。 如今即便是十八芝死而复生重返福建,许心素也不会再因此而感到紧张了,他甚至都不需要海汉协助,手下这支装备先进,作战经验丰富的部队,便足以收拾曾经在福建海峡不可一世的十八芝了。 许心素在军事上的投入虽大,但其回报也相当丰厚。正是因为许心素连年不断地向麾下军队拨下巨额军费,完善其装备和训练水平,甚至不惜花费重金将其送到海外参与海汉牵头组织的军事行动,如今闽军才能在大明国内享有了“小海汉军”之称,就连朝廷也对其毫无办法。 李溰登上厦门岛之后,很快便见到了这座被许心素引以为傲的中左所城。虽然李溰的军事知识十分有限,但他也不难看出,这座城池的防线构建与位于本国的大同江基地和先前看过的漳州城防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城墙防线并不是一道直线,而是凹进凸出,呈锯齿状分布。 按照许心素的解释,这是海汉式的防线构建方式,目的便是让守军在遭遇攻城时形成交叉防御火力,以此来增加对敌军的杀伤效率。 。 正文 第1885章 海上贸易 安道石等人在此前的战争中便已经亲身见证过海汉军的实力,可以说是怀着对强者的仰慕之心踏上了这次的留学之旅,但至于自己能在海汉学到多少东西,今后能够成长到什么样的高度,他们心里其实是也是毫无头绪。不过福建明军无疑是一个极好的参考对象,考虑到成军年限、装备水平、作战经验等等条件,福建明军几乎就是对海汉军进行效仿的上限了。 与李的门外汉看热闹有所不同,安道石在刚才的演习过程中已经看得很明白,福建明军的实力的确远在本**队之上。抛开装备水平不说,明军在演习中表现出来整齐划一的战术动作,队伍行进及后撤期间的战斗队形保持,就绝非目前的朝鲜军能够办到。这些细节看似不起眼,却至少体现出了一支部队的训练水平,而当这样一支部队踏上战场之后,这些战术细节就将会帮助他们发挥出更强的战斗力。 当然了,相较于这些可以通过学习和训练来提高的方面,安道石其实还是更羡慕福建明军的先进武器装备。虽然都是由海汉提供的武器,但福建明军的装备在性能方面都要优于朝鲜军,由此所形成的战斗力差距就很难通过训练来弥补了。 这种差距的根源,说白了还是经济原因。以朝鲜目前的经济状况,很难像福建这样用真金白银硬生生地堆出一支强军,只能先学习一下福建明军的训练和管理经验,这样或许能在今后的建军过程中少走一些弯路。 李听了许裕拙讲述的福建明军战斗经历,虽然不知道对方有多大的夸张成分,但想必也不敢拿海汉军来当开玩笑,更何况眼下在场的人里面还有海汉的官员。如果全部属实,那福建明军的实际战斗力的确不容小觑,至少从其之前在朝鲜战场上能够独力应付清军的表现来看,其战斗力的确不是吹出来的。 讲完军事,接下来自然是要说一说福建引以为傲的海上贸易,主讲者也由许裕拙换成了许心素的头号幕僚董烟云。 福建的漳州、泉州、福州三地都是极为繁荣的传统海贸港口,泉州更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虽然在大明统治的两百年中因为海禁政策而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但福建沿海的对外贸易量仍是保持着大明第一。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安道石等人在此前的战争中便已经亲身见证过海汉军的实力,可以说是怀着对强者的仰慕之心踏上了这次的留学之旅,但至于自己能在海汉学到多少东西,今后能够成长到什么样的高度,他们心里其实是也是毫无头绪。不过福建明军无疑是一个极好的参考对象,考虑到成军年限、装备水平、作战经验等等条件,福建明军几乎就是对海汉军进行效仿的上限了。 与李的门外汉看热闹有所不同,安道石在刚才的演习过程中已经看得很明白,福建明军的实力的确远在本**队之上。抛开装备水平不说,明军在演习中表现出来整齐划一的战术动作,队伍行进及后撤期间的战斗队形保持,就绝非目前的朝鲜军能够办到。这些细节看似不起眼,却至少体现出了一支部队的训练水平,而当这样一支部队踏上战场之后,这些战术细节就将会帮助他们发挥出更强的战斗力。 当然了,相较于这些可以通过学习和训练来提高的方面,安道石其实还是更羡慕福建明军的先进武器装备。虽然都是由海汉提供的武器,但福建明军的装备在性能方面都要优于朝鲜军,由此所形成的战斗力差距就很难通过训练来弥补了。 这种差距的根源,说白了还是经济原因。以朝鲜目前的经济状况,很难像福建这样用真金白银硬生生地堆出一支强军,只能先学习一下福建明军的训练和管理经验,这样或许能在今后的建军过程中少走一些弯路。 李听了许裕拙讲述的福建明军战斗经历,虽然不知道对方有多大的夸张成分,但想必也不敢拿海汉军来当开玩笑,更何况眼下在场的人里面还有海汉的官员。如果全部属实,那福建明军的实际战斗力的确不容小觑,至少从其之前在朝鲜战场上能够独力应付清军的表现来看,其战斗力的确不是吹出来的。 讲完军事,接下来自然是要说一说福建引以为傲的海上贸易,主讲者也由许裕拙换成了许心素的头号幕僚董烟云。 福建的漳州、泉州、福州三地都是极为繁荣的传统海贸港口,泉州更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虽然在大明统治的两百年中因为海禁政策而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但福建沿海的对外贸易量仍是保持着大明第一。安道石等人在此前的战争中便已经亲身见证过海汉军的实力,可以说是怀着对强者的仰慕之心踏上了这次的留学之旅,但至于自己能在海汉学到多少东西,今后能够成长到什么样的高度,他们心里其实是也是毫无头绪。不过福建明军无疑是一个极好的参考对象,考虑到成军年限、装备水平、作战经验等等条件,福建明军几乎就是对海汉军进行效仿的上限了。 与李的门外汉看热闹有所不同,安道石在刚才的演习过程中已经看得很明白,福建明军的实力的确远在本**队之上。抛开装备水平不说,明军在演习中表现出来整齐划一的战术动作,队伍行进及后撤期间的战斗队形保持,就绝非目前的朝鲜军能够办到。这些细节看似不起眼,却至少体现出了一支部队的训练水平,而当这样一支部队踏上战场之后,这些战术细节就将会帮助他们发挥出更强的战斗力。 当然了,相较于这些可以通过学习和训练来提高的方面,安道石其实还是更羡慕福建明军的先进武器装备。虽然都是由海汉提供的武器,但福建明军的装备在性能方面都要优于朝鲜军,由此所形成的战斗力差距就很难通过训练来弥补了。 这种差距的根源,说白了还是经济原因。以朝鲜目前的经济状况,很难像福建这样用真金白银硬生生地堆出一支强军,只能先学习一下福建明军的训练和管理经验,这样或许能在今后的建军过程中少走一些弯路。 李听了许裕拙讲述的福建明军战斗经历,虽然不知道对方有多大的夸张成分,但想必也不敢拿海汉军来当开玩笑,更何况眼下在场的人里面还有海汉的官员。如果全部属实,那福建明军的实际战斗力的确不容小觑,至少从其之前在朝鲜战场上能够独力应付清军的表现来看,其战斗力的确不是吹出来的。 讲完军事,接下来自然是要说一说福建引以为傲的海上贸易,主讲者也由许裕拙换成了许心素的头号幕僚董烟云。 福建的漳州、泉州、福州三地都是极为繁荣的传统海贸港口,泉州更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虽然在大明统治的两百年中因为海禁政策而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但福建沿海的对外贸易量仍是保持着大明第一。安道石等人在此前的战争中便已经亲身见证过海汉军的实力,可以说是怀着对强者的仰慕之心踏上了这次的留学之旅,但至于自己能在海汉学到多少东西,今后能够成长到什么样的高度,他们心里其实是也是毫无头绪。不过福建明军无疑是一个极好的参考对象,考虑到成军年限、装备水平、作战经验等等条件,福建明军几乎就是对海汉军进行效仿的上限了。 与李的门外汉看热闹有所不同,安道石在刚才的演习过程中已经看得很明白,福建明军的实力的确远在本**队之上。抛开装备水平不说,明军在演习中表现出来整齐划一的战术动作,队伍行进及后撤期间的战斗队形保持,就绝非目前的朝鲜军能够办到。这些细节看似不起眼,却至少体现出了一支部队的训练水平,而当这样一支部队踏上战场之后,这些战术细节就将会帮助他们发挥出更强的战斗力。 当然了,相较于这些可以通过学习和训练来提高的方面,安道石其实还是更羡慕福建明军的先进武器装备。虽然都是由海汉提供的武器,但福建明军的装备在性能方面都要优于朝鲜军,由此所形成的战斗力差距就很难通过训练来弥补了。 这种差距的根源,说白了还是经济原因。以朝鲜目前的经济状况,很难像福建这样用真金白银硬生生地堆出一支强军,只能先学习一下福建明军的训练和管理经验,这样或许能在今后的建军过程中少走一些弯路。 李听了许裕拙讲述的福建明军战斗经历,虽然不知道对方有多大的夸张成分,但想必也不敢拿海汉军来当开玩笑,更何况眼下在场的人里面还有海汉的官员。如果全部属实,那福建明军的实际战斗力的确不容小觑,至少从其之前在朝鲜战场上能够独力应付清军的表现来看,其战斗力的确不是吹出来的。 讲完军事,接下来自然是要说一说福建引以为傲的海上贸易,主讲者也由许裕拙换成了许心素的头号幕僚董烟云。 福建的漳州、泉州、福州三地都是极为繁荣的传统海贸港口,泉州更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虽然在大明统治的两百年中因为海禁政策而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但福建沿海的对外贸易量仍是保持着大明第一。安道石等人在此前的战争中便已经亲身见证过海汉军的实力,可以说是怀着对强者的仰慕之心踏上了这次的留学之旅,但至于自己能在海汉学到多少东西,今后能够成长到什么样的高度,他们心里其实是也是毫无头绪。不过福建明军无疑是一个极好的参考对象,考虑到成军年限、装备水平、作战经验等等条件,福建明军几乎就是对海汉军进行效仿的上限了。 与李的门外汉看热闹有所不同,安道石在刚才的演习过程中已经看得很明白,福建明军的实力的确远在本**队之上。抛开装备水平不说,明军在演习中表现出来整齐划一的战术动作,队伍行进及后撤期间的战斗队形保持,就绝非目前的朝鲜军能够办到。这些细节看似不起眼,却至少体现出了一支部队的训练水平,而当这样一支部队踏上战场之后,这些战术细节就将会帮助他们发挥出更强的战斗力。 当然了,相较于这些可以通过学习和训练来提高的方面,安道石其实还是更羡慕福建明军的先进武器装备。虽然都是由海汉提供的武器,但福建明军的装备在性能方面都要优于朝鲜军,由此所形成的战斗力差距就很难通过训练来弥补了。 这种差距的根源,说白了还是经济原因。以朝鲜目前的经济状况,很难像福建这样用真金白银硬生生地堆出一支强军,只能先学习一下福建明军的训练和管理经验,这样或许能在今后的建军过程中少走一些弯路。 李听了许裕拙讲述的福建明军战斗经历,虽然不知道对方有多大的夸张成分,但想必也不敢拿海汉军来当开玩笑,更何况眼下在场的人里面还有海汉的官员。如果全部属实,那福建明军的实际战斗力的确不容小觑,至少从其之前在朝鲜战场上能够独力应付清军的表现来看,其战斗力的确不是吹出来的。 讲完军事,接下来自然是要说一说福建引以为傲的海上贸易,主讲者也由许裕拙换成了许心素的头号幕僚董烟云。 福建的漳州、泉州、福州三地都是极为繁荣的传统海贸港口,泉州更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虽然在大明统治的两百年中因为海禁政策而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但福建沿海的对外贸易量仍是保持着大明第一。 正文 第1886章 澎湖小憩 说到安排朝鲜世子参观澎湖这个决定,其实虞尧也不是太理解胜利堡的意图。澎湖平时也就只是作为福建海峡过往船只的避风锚地而已,的确没有什么值得向其他国家炫耀的建设成果。这地方土壤层浅薄且肥力不足,又缺乏足够的水源,并不利于农作物生长,仅仅只能种植甘薯、花生之类的作物,粮食和其他蔬果大部分都得依靠高雄港供应。 而马公港虽然担任着台湾岛及福建海峡的军事指挥中心职能,但目前这里并没有驻扎重兵。澎湖本地除渔业之外并没有什么稳定的产出,所以在贸易方面只能作为中转站来使用,其货物吞吐规模还比不了北边的定海港和南边的香港,甚至连台湾岛的高雄港因为附近开发了大量的种植园区,如今贸易量都隐隐有后来居上的趋势。 虞尧认为胜利堡的真正意图还是在于安排李参观的下一站高雄港,而澎湖只是起一个过渡作用而已,不过既然胜利堡安排了这一站,那他还是会尽力完成好接待任务。 虽说澎湖这地方没有舟山或者漳州那么繁荣,但虞尧毕竟已经在此经营了好几年,该有的生活设施也算是一应俱全。马公港也建有专门用于接待高层人士的迎宾馆,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是从三亚运来,服务人员也全都经过专门的培训,住宿条件并不会比海汉治下任何一处大城市差多少,穿越众途经澎湖也都是入住这里。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说到安排朝鲜世子参观澎湖这个决定,其实虞尧也不是太理解胜利堡的意图。澎湖平时也就只是作为福建海峡过往船只的避风锚地而已,的确没有什么值得向其他国家炫耀的建设成果。这地方土壤层浅薄且肥力不足,又缺乏足够的水源,并不利于农作物生长,仅仅只能种植甘薯、花生之类的作物,粮食和其他蔬果大部分都得依靠高雄港供应。 而马公港虽然担任着台湾岛及福建海峡的军事指挥中心职能,但目前这里并没有驻扎重兵。澎湖本地除渔业之外并没有什么稳定的产出,所以在贸易方面只能作为中转站来使用,其货物吞吐规模还比不了北边的定海港和南边的香港,甚至连台湾岛的高雄港因为附近开发了大量的种植园区,如今贸易量都隐隐有后来居上的趋势。 虞尧认为胜利堡的真正意图还是在于安排李参观的下一站高雄港,而澎湖只是起一个过渡作用而已,不过既然胜利堡安排了这一站,那他还是会尽力完成好接待任务。 虽说澎湖这地方没有舟山或者漳州那么繁荣,但虞尧毕竟已经在此经营了好几年,该有的生活设施也算是一应俱全。马公港也建有专门用于接待高层人士的迎宾馆,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是从三亚运来,服务人员也全都经过专门的培训,住宿条件并不会比海汉治下任何一处大城市差多少,穿越众途经澎湖也都是入住这里。 说到安排朝鲜世子参观澎湖这个决定,其实虞尧也不是太理解胜利堡的意图。澎湖平时也就只是作为福建海峡过往船只的避风锚地而已,的确没有什么值得向其他国家炫耀的建设成果。这地方土壤层浅薄且肥力不足,又缺乏足够的水源,并不利于农作物生长,仅仅只能种植甘薯、花生之类的作物,粮食和其他蔬果大部分都得依靠高雄港供应。 而马公港虽然担任着台湾岛及福建海峡的军事指挥中心职能,但目前这里并没有驻扎重兵。澎湖本地除渔业之外并没有什么稳定的产出,所以在贸易方面只能作为中转站来使用,其货物吞吐规模还比不了北边的定海港和南边的香港,甚至连台湾岛的高雄港因为附近开发了大量的种植园区,如今贸易量都隐隐有后来居上的趋势。 虞尧认为胜利堡的真正意图还是在于安排李参观的下一站高雄港,而澎湖只是起一个过渡作用而已,不过既然胜利堡安排了这一站,那他还是会尽力完成好接待任务。 虽说澎湖这地方没有舟山或者漳州那么繁荣,但虞尧毕竟已经在此经营了好几年,该有的生活设施也算是一应俱全。马公港也建有专门用于接待高层人士的迎宾馆,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是从三亚运来,服务人员也全都经过专门的培训,住宿条件并不会比海汉治下任何一处大城市差多少,穿越众途经澎湖也都是入住这里。 说到安排朝鲜世子参观澎湖这个决定,其实虞尧也不是太理解胜利堡的意图。澎湖平时也就只是作为福建海峡过往船只的避风锚地而已,的确没有什么值得向其他国家炫耀的建设成果。这地方土壤层浅薄且肥力不足,又缺乏足够的水源,并不利于农作物生长,仅仅只能种植甘薯、花生之类的作物,粮食和其他蔬果大部分都得依靠高雄港供应。 而马公港虽然担任着台湾岛及福建海峡的军事指挥中心职能,但目前这里并没有驻扎重兵。澎湖本地除渔业之外并没有什么稳定的产出,所以在贸易方面只能作为中转站来使用,其货物吞吐规模还比不了北边的定海港和南边的香港,甚至连台湾岛的高雄港因为附近开发了大量的种植园区,如今贸易量都隐隐有后来居上的趋势。 虞尧认为胜利堡的真正意图还是在于安排李参观的下一站高雄港,而澎湖只是起一个过渡作用而已,不过既然胜利堡安排了这一站,那他还是会尽力完成好接待任务。 虽说澎湖这地方没有舟山或者漳州那么繁荣,但虞尧毕竟已经在此经营了好几年,该有的生活设施也算是一应俱全。马公港也建有专门用于接待高层人士的迎宾馆,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是从三亚运来,服务人员也全都经过专门的培训,住宿条件并不会比海汉治下任何一处大城市差多少,穿越众途经澎湖也都是入住这里。 说到安排朝鲜世子参观澎湖这个决定,其实虞尧也不是太理解胜利堡的意图。澎湖平时也就只是作为福建海峡过往船只的避风锚地而已,的确没有什么值得向其他国家炫耀的建设成果。这地方土壤层浅薄且肥力不足,又缺乏足够的水源,并不利于农作物生长,仅仅只能种植甘薯、花生之类的作物,粮食和其他蔬果大部分都得依靠高雄港供应。 而马公港虽然担任着台湾岛及福建海峡的军事指挥中心职能,但目前这里并没有驻扎重兵。澎湖本地除渔业之外并没有什么稳定的产出,所以在贸易方面只能作为中转站来使用,其货物吞吐规模还比不了北边的定海港和南边的香港,甚至连台湾岛的高雄港因为附近开发了大量的种植园区,如今贸易量都隐隐有后来居上的趋势。 虞尧认为胜利堡的真正意图还是在于安排李参观的下一站高雄港,而澎湖只是起一个过渡作用而已,不过既然胜利堡安排了这一站,那他还是会尽力完成好接待任务。 虽说澎湖这地方没有舟山或者漳州那么繁荣,但虞尧毕竟已经在此经营了好几年,该有的生活设施也算是一应俱全。马公港也建有专门用于接待高层人士的迎宾馆,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是从三亚运来,服务人员也全都经过专门的培训,住宿条件并不会比海汉治下任何一处大城市差多少,穿越众途经澎湖也都是入住这里。 说到安排朝鲜世子参观澎湖这个决定,其实虞尧也不是太理解胜利堡的意图。澎湖平时也就只是作为福建海峡过往船只的避风锚地而已,的确没有什么值得向其他国家炫耀的建设成果。这地方土壤层浅薄且肥力不足,又缺乏足够的水源,并不利于农作物生长,仅仅只能种植甘薯、花生之类的作物,粮食和其他蔬果大部分都得依靠高雄港供应。 而马公港虽然担任着台湾岛及福建海峡的军事指挥中心职能,但目前这里并没有驻扎重兵。澎湖本地除渔业之外并没有什么稳定的产出,所以在贸易方面只能作为中转站来使用,其货物吞吐规模还比不了北边的定海港和南边的香港,甚至连台湾岛的高雄港因为附近开发了大量的种植园区,如今贸易量都隐隐有后来居上的趋势。 虞尧认为胜利堡的真正意图还是在于安排李参观的下一站高雄港,而澎湖只是起一个过渡作用而已,不过既然胜利堡安排了这一站,那他还是会尽力完成好接待任务。 虽说澎湖这地方没有舟山或者漳州那么繁荣,但虞尧毕竟已经在此经营了好几年,该有的生活设施也算是一应俱全。马公港也建有专门用于接待高层人士的迎宾馆,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是从三亚运来,服务人员也全都经过专门的培训,住宿条件并不会比海汉治下任何一处大城市差多少,穿越众途经澎湖也都是入住这里。 说到安排朝鲜世子参观澎湖这个决定,其实虞尧也不是太理解胜利堡的意图。澎湖平时也就只是作为福建海峡过往船只的避风锚地而已,的确没有什么值得向其他国家炫耀的建设成果。这地方土壤层浅薄且肥力不足,又缺乏足够的水源,并不利于农作物生长,仅仅只能种植甘薯、花生之类的作物,粮食和其他蔬果大部分都得依靠高雄港供应。 而马公港虽然担任着台湾岛及福建海峡的军事指挥中心职能,但目前这里并没有驻扎重兵。澎湖本地除渔业之外并没有什么稳定的产出,所以在贸易方面只能作为中转站来使用,其货物吞吐规模还比不了北边的定海港和南边的香港,甚至连台湾岛的高雄港因为附近开发了大量的种植园区,如今贸易量都隐隐有后来居上的趋势。 虞尧认为胜利堡的真正意图还是在于安排李参观的下一站高雄港,而澎湖只是起一个过渡作用而已,不过既然胜利堡安排了这一站,那他还是会尽力完成好接待任务。 虽说澎湖这地方没有舟山或者漳州那么繁荣,但虞尧毕竟已经在此经营了好几年,该有的生活设施也算是一应俱全。马公港也建有专门用于接待高层人士的迎宾馆,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是从三亚运来,服务人员也全都经过专门的培训,住宿条件并不会比海汉治下任何一处大城市差多少,穿越众途经澎湖也都是入住这里。 说到安排朝鲜世子参观澎湖这个决定,其实虞尧也不是太理解胜利堡的意图。澎湖平时也就只是作为福建海峡过往船只的避风锚地而已,的确没有什么值得向其他国家炫耀的建设成果。这地方土壤层浅薄且肥力不足,又缺乏足够的水源,并不利于农作物生长,仅仅只能种植甘薯、花生之类的作物,粮食和其他蔬果大部分都得依靠高雄港供应。 而马公港虽然担任着台湾岛及福建海峡的军事指挥中心职能,但目前这里并没有驻扎重兵。澎湖本地除渔业之外并没有什么稳定的产出,所以在贸易方面只能作为中转站来使用,其货物吞吐规模还比不了北边的定海港和南边的香港,甚至连台湾岛的高雄港因为附近开发了大量的种植园区,如今贸易量都隐隐有后来居上的趋势。 虞尧认为胜利堡的真正意图还是在于安排李参观的下一站高雄港,而澎湖只是起一个过渡作用而已,不过既然胜利堡安排了这一站,那他还是会尽力完成好接待任务。 虽说澎湖这地方没有舟山或者漳州那么繁荣,但虞尧毕竟已经在此经营了好几年,该有的生活设施也算是一应俱全。 正文 第1887章 高雄见闻 出国在外游历,还能够主动收住玩乐之心,让虞尧对李的观感也加分不少。在李上路之前,虞尧也送了一些本地特产给他,其中还包括了一丛三尺高的桃色珊瑚,这玩意儿虽然从海里采摘没有太大的成本,但在市面上却是价格不菲的稀罕物。李一时间也拿不出价值相当的礼物回赠,虞尧看出他的窘迫,笑称日后如有机会去到朝鲜做客,李再做东款待自己不迟。 从马公港到台湾岛南部高雄港的航程比漳州到马公港还更近一些,虞尧特地在航线上做了一点小文章,安排船队稍稍绕路沿台湾岛西海岸南下,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路过荷属大员港,让李看看西方殖民者经营的港口与海汉之间的差距。 “世子,前方海岸就是大员港了。”虞尧不失时机地提醒李,让他用手里的望远镜观察大员港。船队当然不会停靠大员港,所以也只能趁着“路过”的时候从远处看一看。 好在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海面上几乎没有雾气,能见度极高,用望远镜甚至能在数海里外看清港口码头停泊的船只。 李其实也挺好奇荷兰人经营的港口是什么状况,不过他在望远镜里看到的情形不免有些让人失望,码头上停靠的就只有两艘船体稍大的西式帆船,其他全是小舢舨,就算是与贸易量不大的马公港比起来也有着明显的差距。 “看样子这里并不是一个热闹的港口。”李很快就得出了自己的结论,不过他并没有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这玩意儿的确有意思,用过之后便感觉爱不释手,作为此行所得到的礼物之一,远比那众只能当摆设的珊瑚有用多了。 “荷兰人一度尝试过控制福建海峡,不过因为我们的出现,他们最后还是失败了。”虞尧不无骄傲地介绍道:“荷兰人为了保留这处殖民地,最终选择了与我国签订和平协议,并放弃在大员港驻扎军队。” 荷兰人的这种选择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们在武力方面本就不及海汉,如果要想夺回福建海峡的控制权,还得从巴达维亚组织舰队远征,但考虑到另外几家对手的存在,荷兰人不敢拿自己的老窝来唱空城计,否则西班牙、葡萄牙、马打蓝这几家任意其一乘虚而入,巴达维亚都会变得十分危险。无奈之下,也只能选择妥协,承认海汉在福建海峡的统治地位。 不过李从来没跟荷兰人打过交道,对于东印度公司的实力也基本上是一无所知,甚至连海汉与荷兰之间的恩怨情仇也所知不多,所以虞尧这个安排对他的触动很是有限,并没有体会到对方的目的。在李看来,海汉人或是想借荷兰人的屈服,来向自己证明他们的强大,但其实这种举动有一点多余,因为在朝鲜战场上,海汉军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出国在外游历,还能够主动收住玩乐之心,让虞尧对李的观感也加分不少。在李上路之前,虞尧也送了一些本地特产给他,其中还包括了一丛三尺高的桃色珊瑚,这玩意儿虽然从海里采摘没有太大的成本,但在市面上却是价格不菲的稀罕物。李一时间也拿不出价值相当的礼物回赠,虞尧看出他的窘迫,笑称日后如有机会去到朝鲜做客,李再做东款待自己不迟。 从马公港到台湾岛南部高雄港的航程比漳州到马公港还更近一些,虞尧特地在航线上做了一点小文章,安排船队稍稍绕路沿台湾岛西海岸南下,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路过荷属大员港,让李看看西方殖民者经营的港口与海汉之间的差距。 “世子,前方海岸就是大员港了。”虞尧不失时机地提醒李,让他用手里的望远镜观察大员港。船队当然不会停靠大员港,所以也只能趁着“路过”的时候从远处看一看。 好在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海面上几乎没有雾气,能见度极高,用望远镜甚至能在数海里外看清港口码头停泊的船只。 李其实也挺好奇荷兰人经营的港口是什么状况,不过他在望远镜里看到的情形不免有些让人失望,码头上停靠的就只有两艘船体稍大的西式帆船,其他全是小舢舨,就算是与贸易量不大的马公港比起来也有着明显的差距。 “看样子这里并不是一个热闹的港口。”李很快就得出了自己的结论,不过他并没有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这玩意儿的确有意思,用过之后便感觉爱不释手,作为此行所得到的礼物之一,远比那众只能当摆设的珊瑚有用多了。 “荷兰人一度尝试过控制福建海峡,不过因为我们的出现,他们最后还是失败了。”虞尧不无骄傲地介绍道:“荷兰人为了保留这处殖民地,最终选择了与我国签订和平协议,并放弃在大员港驻扎军队。” 荷兰人的这种选择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们在武力方面本就不及海汉,如果要想夺回福建海峡的控制权,还得从巴达维亚组织舰队远征,但考虑到另外几家对手的存在,荷兰人不敢拿自己的老窝来唱空城计,否则西班牙、葡萄牙、马打蓝这几家任意其一乘虚而入,巴达维亚都会变得十分危险。无奈之下,也只能选择妥协,承认海汉在福建海峡的统治地位。 不过李从来没跟荷兰人打过交道,对于东印度公司的实力也基本上是一无所知,甚至连海汉与荷兰之间的恩怨情仇也所知不多,所以虞尧这个安排对他的触动很是有限,并没有体会到对方的目的。在李看来,海汉人或是想借荷兰人的屈服,来向自己证明他们的强大,但其实这种举动有一点多余,因为在朝鲜战场上,海汉军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出国在外游历,还能够主动收住玩乐之心,让虞尧对李的观感也加分不少。在李上路之前,虞尧也送了一些本地特产给他,其中还包括了一丛三尺高的桃色珊瑚,这玩意儿虽然从海里采摘没有太大的成本,但在市面上却是价格不菲的稀罕物。李一时间也拿不出价值相当的礼物回赠,虞尧看出他的窘迫,笑称日后如有机会去到朝鲜做客,李再做东款待自己不迟。 从马公港到台湾岛南部高雄港的航程比漳州到马公港还更近一些,虞尧特地在航线上做了一点小文章,安排船队稍稍绕路沿台湾岛西海岸南下,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路过荷属大员港,让李看看西方殖民者经营的港口与海汉之间的差距。 “世子,前方海岸就是大员港了。”虞尧不失时机地提醒李,让他用手里的望远镜观察大员港。船队当然不会停靠大员港,所以也只能趁着“路过”的时候从远处看一看。 好在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海面上几乎没有雾气,能见度极高,用望远镜甚至能在数海里外看清港口码头停泊的船只。 李其实也挺好奇荷兰人经营的港口是什么状况,不过他在望远镜里看到的情形不免有些让人失望,码头上停靠的就只有两艘船体稍大的西式帆船,其他全是小舢舨,就算是与贸易量不大的马公港比起来也有着明显的差距。 “看样子这里并不是一个热闹的港口。”李很快就得出了自己的结论,不过他并没有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这玩意儿的确有意思,用过之后便感觉爱不释手,作为此行所得到的礼物之一,远比那众只能当摆设的珊瑚有用多了。 “荷兰人一度尝试过控制福建海峡,不过因为我们的出现,他们最后还是失败了。”虞尧不无骄傲地介绍道:“荷兰人为了保留这处殖民地,最终选择了与我国签订和平协议,并放弃在大员港驻扎军队。” 荷兰人的这种选择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们在武力方面本就不及海汉,如果要想夺回福建海峡的控制权,还得从巴达维亚组织舰队远征,但考虑到另外几家对手的存在,荷兰人不敢拿自己的老窝来唱空城计,否则西班牙、葡萄牙、马打蓝这几家任意其一乘虚而入,巴达维亚都会变得十分危险。无奈之下,也只能选择妥协,承认海汉在福建海峡的统治地位。 不过李从来没跟荷兰人打过交道,对于东印度公司的实力也基本上是一无所知,甚至连海汉与荷兰之间的恩怨情仇也所知不多,所以虞尧这个安排对他的触动很是有限,并没有体会到对方的目的。在李看来,海汉人或是想借荷兰人的屈服,来向自己证明他们的强大,但其实这种举动有一点多余,因为在朝鲜战场上,海汉军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出国在外游历,还能够主动收住玩乐之心,让虞尧对李的观感也加分不少。在李上路之前,虞尧也送了一些本地特产给他,其中还包括了一丛三尺高的桃色珊瑚,这玩意儿虽然从海里采摘没有太大的成本,但在市面上却是价格不菲的稀罕物。李一时间也拿不出价值相当的礼物回赠,虞尧看出他的窘迫,笑称日后如有机会去到朝鲜做客,李再做东款待自己不迟。 从马公港到台湾岛南部高雄港的航程比漳州到马公港还更近一些,虞尧特地在航线上做了一点小文章,安排船队稍稍绕路沿台湾岛西海岸南下,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路过荷属大员港,让李看看西方殖民者经营的港口与海汉之间的差距。 “世子,前方海岸就是大员港了。”虞尧不失时机地提醒李,让他用手里的望远镜观察大员港。船队当然不会停靠大员港,所以也只能趁着“路过”的时候从远处看一看。 好在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海面上几乎没有雾气,能见度极高,用望远镜甚至能在数海里外看清港口码头停泊的船只。 李其实也挺好奇荷兰人经营的港口是什么状况,不过他在望远镜里看到的情形不免有些让人失望,码头上停靠的就只有两艘船体稍大的西式帆船,其他全是小舢舨,就算是与贸易量不大的马公港比起来也有着明显的差距。 “看样子这里并不是一个热闹的港口。”李很快就得出了自己的结论,不过他并没有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这玩意儿的确有意思,用过之后便感觉爱不释手,作为此行所得到的礼物之一,远比那众只能当摆设的珊瑚有用多了。 “荷兰人一度尝试过控制福建海峡,不过因为我们的出现,他们最后还是失败了。”虞尧不无骄傲地介绍道:“荷兰人为了保留这处殖民地,最终选择了与我国签订和平协议,并放弃在大员港驻扎军队。” 荷兰人的这种选择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们在武力方面本就不及海汉,如果要想夺回福建海峡的控制权,还得从巴达维亚组织舰队远征,但考虑到另外几家对手的存在,荷兰人不敢拿自己的老窝来唱空城计,否则西班牙、葡萄牙、马打蓝这几家任意其一乘虚而入,巴达维亚都会变得十分危险。无奈之下,也只能选择妥协,承认海汉在福建海峡的统治地位。 不过李从来没跟荷兰人打过交道,对于东印度公司的实力也基本上是一无所知,甚至连海汉与荷兰之间的恩怨情仇也所知不多,所以虞尧这个安排对他的触动很是有限,并没有体会到对方的目的。在李看来,海汉人或是想借荷兰人的屈服,来向自己证明他们的强大,但其实这种举动有一点多余,因为在朝鲜战场上,海汉军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正文 第1888章 农业开发 对于李溰缺乏相关知识的这种窘迫,厉斗倒是早已考虑到了,在介绍了一番本地的农业发展现状之后,他便主动邀请李溰在接下来的行程中参观本地的农场和种植园,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对高雄的农业发展状况有一个更为直观的了解。 如果是在这次出国之前,长期生活于宫廷之内的李溰肯定不会对农事产生太大的兴趣,更别说专程去参观农田耕作,但这趟出行让李溰的眼界着实开阔了不少,他也逐渐意识到一个国家的强大可不仅仅只是体现在武力方面而已,能让国民安居乐业、吃饱穿暖,同样也非常重要。朝鲜本身就是一个农业国,在军事、贸易、金融方面与海汉的共同语言其实不多,而高雄这一站算是让李溰终于找到了两国间难得的共同点,而且这方面的学习门槛似乎也没其他领域那么高,他自然不会拒绝这个适时的邀请。 与先前到过的海汉殖民地一样,高雄也拥有服务标准统一的迎宾馆作为接待李溰一行的机构。不过这里的迎宾馆带有浓重的地方特色,比如室内的各种木制和藤编家具大部分都是本地所产,提供的新鲜水果种类也要比之前李溰去过的地方更为丰富。屋内的饰品有些甚至是来自于本地的土著部落,那种由粗犷手工所散发出的原始气息颇为独特。 李溰还注意到在高雄迎宾馆担任服务工作的人员并不全是海汉人,其中还有不少是不太会说汉语的本地土著民众,不过这些人负责的一般都是相对简单的打扫、搬运之类的底层工作。很显然海汉在本地的殖民工作做得颇有成效,已经开始驯服土著为自己劳作了。 第二天去农场参观的途中,李溰在马车上向厉斗主动提及了此事,厉斗笑道:“其实为我们工作的本地土著人口已经不少了,其中能够通过培训并得到我们信任的人才能进入迎宾馆工作,这些人的收入要远比那些仍然生活在山林里的同族高得多。” 高雄开发初期在周边地区与海汉针锋相对的几个强硬派部落,要嘛被剿杀得干干净净,要嘛就已经遁入了东边的山区远远避开海汉殖民地,所以留下来的这些相对温和的部落,在海汉的威逼利诱之下就没有多少抵抗力,逐渐变成了海汉的附庸。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李溰缺乏相关知识的这种窘迫,厉斗倒是早已考虑到了,在介绍了一番本地的农业发展现状之后,他便主动邀请李溰在接下来的行程中参观本地的农场和种植园,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对高雄的农业发展状况有一个更为直观的了解。 如果是在这次出国之前,长期生活于宫廷之内的李溰肯定不会对农事产生太大的兴趣,更别说专程去参观农田耕作,但这趟出行让李溰的眼界着实开阔了不少,他也逐渐意识到一个国家的强大可不仅仅只是体现在武力方面而已,能让国民安居乐业、吃饱穿暖,同样也非常重要。朝鲜本身就是一个农业国,在军事、贸易、金融方面与海汉的共同语言其实不多,而高雄这一站算是让李溰终于找到了两国间难得的共同点,而且这方面的学习门槛似乎也没其他领域那么高,他自然不会拒绝这个适时的邀请。 与先前到过的海汉殖民地一样,高雄也拥有服务标准统一的迎宾馆作为接待李溰一行的机构。不过这里的迎宾馆带有浓重的地方特色,比如室内的各种木制和藤编家具大部分都是本地所产,提供的新鲜水果种类也要比之前李溰去过的地方更为丰富。屋内的饰品有些甚至是来自于本地的土著部落,那种由粗犷手工所散发出的原始气息颇为独特。 李溰还注意到在高雄迎宾馆担任服务工作的人员并不全是海汉人,其中还有不少是不太会说汉语的本地土著民众,不过这些人负责的一般都是相对简单的打扫、搬运之类的底层工作。很显然海汉在本地的殖民工作做得颇有成效,已经开始驯服土著为自己劳作了。 第二天去农场参观的途中,李溰在马车上向厉斗主动提及了此事,厉斗笑道:“其实为我们工作的本地土著人口已经不少了,其中能够通过培训并得到我们信任的人才能进入迎宾馆工作,这些人的收入要远比那些仍然生活在山林里的同族高得多。” 高雄开发初期在周边地区与海汉针锋相对的几个强硬派部落,要嘛被剿杀得干干净净,要嘛就已经遁入了东边的山区远远避开海汉殖民地,所以留下来的这些相对温和的部落,在海汉的威逼利诱之下就没有多少抵抗力,逐渐变成了海汉的附庸。对于李溰缺乏相关知识的这种窘迫,厉斗倒是早已考虑到了,在介绍了一番本地的农业发展现状之后,他便主动邀请李溰在接下来的行程中参观本地的农场和种植园,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对高雄的农业发展状况有一个更为直观的了解。 如果是在这次出国之前,长期生活于宫廷之内的李溰肯定不会对农事产生太大的兴趣,更别说专程去参观农田耕作,但这趟出行让李溰的眼界着实开阔了不少,他也逐渐意识到一个国家的强大可不仅仅只是体现在武力方面而已,能让国民安居乐业、吃饱穿暖,同样也非常重要。朝鲜本身就是一个农业国,在军事、贸易、金融方面与海汉的共同语言其实不多,而高雄这一站算是让李溰终于找到了两国间难得的共同点,而且这方面的学习门槛似乎也没其他领域那么高,他自然不会拒绝这个适时的邀请。 与先前到过的海汉殖民地一样,高雄也拥有服务标准统一的迎宾馆作为接待李溰一行的机构。不过这里的迎宾馆带有浓重的地方特色,比如室内的各种木制和藤编家具大部分都是本地所产,提供的新鲜水果种类也要比之前李溰去过的地方更为丰富。屋内的饰品有些甚至是来自于本地的土著部落,那种由粗犷手工所散发出的原始气息颇为独特。 李溰还注意到在高雄迎宾馆担任服务工作的人员并不全是海汉人,其中还有不少是不太会说汉语的本地土著民众,不过这些人负责的一般都是相对简单的打扫、搬运之类的底层工作。很显然海汉在本地的殖民工作做得颇有成效,已经开始驯服土著为自己劳作了。 第二天去农场参观的途中,李溰在马车上向厉斗主动提及了此事,厉斗笑道:“其实为我们工作的本地土著人口已经不少了,其中能够通过培训并得到我们信任的人才能进入迎宾馆工作,这些人的收入要远比那些仍然生活在山林里的同族高得多。” 高雄开发初期在周边地区与海汉针锋相对的几个强硬派部落,要嘛被剿杀得干干净净,要嘛就已经遁入了东边的山区远远避开海汉殖民地,所以留下来的这些相对温和的部落,在海汉的威逼利诱之下就没有多少抵抗力,逐渐变成了海汉的附庸。对于李溰缺乏相关知识的这种窘迫,厉斗倒是早已考虑到了,在介绍了一番本地的农业发展现状之后,他便主动邀请李溰在接下来的行程中参观本地的农场和种植园,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对高雄的农业发展状况有一个更为直观的了解。 如果是在这次出国之前,长期生活于宫廷之内的李溰肯定不会对农事产生太大的兴趣,更别说专程去参观农田耕作,但这趟出行让李溰的眼界着实开阔了不少,他也逐渐意识到一个国家的强大可不仅仅只是体现在武力方面而已,能让国民安居乐业、吃饱穿暖,同样也非常重要。朝鲜本身就是一个农业国,在军事、贸易、金融方面与海汉的共同语言其实不多,而高雄这一站算是让李溰终于找到了两国间难得的共同点,而且这方面的学习门槛似乎也没其他领域那么高,他自然不会拒绝这个适时的邀请。 与先前到过的海汉殖民地一样,高雄也拥有服务标准统一的迎宾馆作为接待李溰一行的机构。不过这里的迎宾馆带有浓重的地方特色,比如室内的各种木制和藤编家具大部分都是本地所产,提供的新鲜水果种类也要比之前李溰去过的地方更为丰富。屋内的饰品有些甚至是来自于本地的土著部落,那种由粗犷手工所散发出的原始气息颇为独特。 李溰还注意到在高雄迎宾馆担任服务工作的人员并不全是海汉人,其中还有不少是不太会说汉语的本地土著民众,不过这些人负责的一般都是相对简单的打扫、搬运之类的底层工作。很显然海汉在本地的殖民工作做得颇有成效,已经开始驯服土著为自己劳作了。 第二天去农场参观的途中,李溰在马车上向厉斗主动提及了此事,厉斗笑道:“其实为我们工作的本地土著人口已经不少了,其中能够通过培训并得到我们信任的人才能进入迎宾馆工作,这些人的收入要远比那些仍然生活在山林里的同族高得多。” 高雄开发初期在周边地区与海汉针锋相对的几个强硬派部落,要嘛被剿杀得干干净净,要嘛就已经遁入了东边的山区远远避开海汉殖民地,所以留下来的这些相对温和的部落,在海汉的威逼利诱之下就没有多少抵抗力,逐渐变成了海汉的附庸。对于李溰缺乏相关知识的这种窘迫,厉斗倒是早已考虑到了,在介绍了一番本地的农业发展现状之后,他便主动邀请李溰在接下来的行程中参观本地的农场和种植园,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对高雄的农业发展状况有一个更为直观的了解。 如果是在这次出国之前,长期生活于宫廷之内的李溰肯定不会对农事产生太大的兴趣,更别说专程去参观农田耕作,但这趟出行让李溰的眼界着实开阔了不少,他也逐渐意识到一个国家的强大可不仅仅只是体现在武力方面而已,能让国民安居乐业、吃饱穿暖,同样也非常重要。朝鲜本身就是一个农业国,在军事、贸易、金融方面与海汉的共同语言其实不多,而高雄这一站算是让李溰终于找到了两国间难得的共同点,而且这方面的学习门槛似乎也没其他领域那么高,他自然不会拒绝这个适时的邀请。 与先前到过的海汉殖民地一样,高雄也拥有服务标准统一的迎宾馆作为接待李溰一行的机构。不过这里的迎宾馆带有浓重的地方特色,比如室内的各种木制和藤编家具大部分都是本地所产,提供的新鲜水果种类也要比之前李溰去过的地方更为丰富。屋内的饰品有些甚至是来自于本地的土著部落,那种由粗犷手工所散发出的原始气息颇为独特。 李溰还注意到在高雄迎宾馆担任服务工作的人员并不全是海汉人,其中还有不少是不太会说汉语的本地土著民众,不过这些人负责的一般都是相对简单的打扫、搬运之类的底层工作。很显然海汉在本地的殖民工作做得颇有成效,已经开始驯服土著为自己劳作了。 第二天去农场参观的途中,李溰在马车上向厉斗主动提及了此事,厉斗笑道:“其实为我们工作的本地土著人口已经不少了,其中能够通过培训并得到我们信任的人才能进入迎宾馆工作,这些人的收入要远比那些仍然生活在山林里的同族高得多。” 高雄开发初期在周边地区与海汉针锋相对的几个强硬派部落,要嘛被剿杀得干干净净,要嘛就已经遁入了东边的山区远远避开海汉殖民地,所以留下来的这些相对温和的部落,在海汉的威逼利诱之下就没有多少抵抗力,逐渐变成了海汉的附庸。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正文 第1889章 长远规划 经过多年的实践,海汉的殖民地基础设施和机构设置早就有了完备的建设方案,按人口数量需要配备哪些基础设施,相应的行政管理机构该如何设置,都已有了统一的执行标准。 不过在这方面厉斗和李溰很难有太多的共同语言,李溰对于海汉这种以地方管委会为核心的行政机构职能不是太明白,更不懂这个所谓的国有集体农场到底是怎么一个操作方式,所以也就很难通过这种参观了解到海汉在这方面的优势所在。他目前只能通过自己的观察来获得一些比较直观的信息,比如本地囤积粮食的状况,又或是农场员工身份不同所带来的待遇差别。 但有一点无需厉斗多说就已经显而易见,海汉的粮食生产能力应该是远远在朝鲜之上,这不仅仅是多栽种一季水稻的问题,李溰能从抵达高雄港以来所观察到的各种细节中体会到海汉对农业发展规划的细致程度,就远非自己的国家所能及。 而从厉斗的介绍当中,李溰还发现了一个让他震惊不已的事实,那就是海汉对海外殖民地的规划已经不仅仅着眼于这一港一地。高雄港开垦的水稻田远超本地粮食需求,而其目的竟然是为了海汉军在北方行动时能够从更近的地方获得粮食补给。就算李溰对国际局势不是太懂,但也能察觉到海汉在作出这种安排时的用心并不单纯,说他们早就做好了在北方动武的准备也不为过。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经过多年的实践,海汉的殖民地基础设施和机构设置早就有了完备的建设方案,按人口数量需要配备哪些基础设施,相应的行政管理机构该如何设置,都已有了统一的执行标准。 不过在这方面厉斗和李溰很难有太多的共同语言,李溰对于海汉这种以地方管委会为核心的行政机构职能不是太明白,更不懂这个所谓的国有集体农场到底是怎么一个操作方式,所以也就很难通过这种参观了解到海汉在这方面的优势所在。他目前只能通过自己的观察来获得一些比较直观的信息,比如本地囤积粮食的状况,又或是农场员工身份不同所带来的待遇差别。 但有一点无需厉斗多说就已经显而易见,海汉的粮食生产能力应该是远远在朝鲜之上,这不仅仅是多栽种一季水稻的问题,李溰能从抵达高雄港以来所观察到的各种细节中体会到海汉对农业发展规划的细致程度,就远非自己的国家所能及。 而从厉斗的介绍当中,李溰还发现了一个让他震惊不已的事实,那就是海汉对海外殖民地的规划已经不仅仅着眼于这一港一地。高雄港开垦的水稻田远超本地粮食需求,而其目的竟然是为了海汉军在北方行动时能够从更近的地方获得粮食补给。就算李溰对国际局势不是太懂,但也能察觉到海汉在作出这种安排时的用心并不单纯,说他们早就做好了在北方动武的准备也不为过。 经过多年的实践,海汉的殖民地基础设施和机构设置早就有了完备的建设方案,按人口数量需要配备哪些基础设施,相应的行政管理机构该如何设置,都已有了统一的执行标准。 不过在这方面厉斗和李溰很难有太多的共同语言,李溰对于海汉这种以地方管委会为核心的行政机构职能不是太明白,更不懂这个所谓的国有集体农场到底是怎么一个操作方式,所以也就很难通过这种参观了解到海汉在这方面的优势所在。他目前只能通过自己的观察来获得一些比较直观的信息,比如本地囤积粮食的状况,又或是农场员工身份不同所带来的待遇差别。 但有一点无需厉斗多说就已经显而易见,海汉的粮食生产能力应该是远远在朝鲜之上,这不仅仅是多栽种一季水稻的问题,李溰能从抵达高雄港以来所观察到的各种细节中体会到海汉对农业发展规划的细致程度,就远非自己的国家所能及。 而从厉斗的介绍当中,李溰还发现了一个让他震惊不已的事实,那就是海汉对海外殖民地的规划已经不仅仅着眼于这一港一地。高雄港开垦的水稻田远超本地粮食需求,而其目的竟然是为了海汉军在北方行动时能够从更近的地方获得粮食补给。就算李溰对国际局势不是太懂,但也能察觉到海汉在作出这种安排时的用心并不单纯,说他们早就做好了在北方动武的准备也不为过。 经过多年的实践,海汉的殖民地基础设施和机构设置早就有了完备的建设方案,按人口数量需要配备哪些基础设施,相应的行政管理机构该如何设置,都已有了统一的执行标准。 不过在这方面厉斗和李溰很难有太多的共同语言,李溰对于海汉这种以地方管委会为核心的行政机构职能不是太明白,更不懂这个所谓的国有集体农场到底是怎么一个操作方式,所以也就很难通过这种参观了解到海汉在这方面的优势所在。他目前只能通过自己的观察来获得一些比较直观的信息,比如本地囤积粮食的状况,又或是农场员工身份不同所带来的待遇差别。 但有一点无需厉斗多说就已经显而易见,海汉的粮食生产能力应该是远远在朝鲜之上,这不仅仅是多栽种一季水稻的问题,李溰能从抵达高雄港以来所观察到的各种细节中体会到海汉对农业发展规划的细致程度,就远非自己的国家所能及。 而从厉斗的介绍当中,李溰还发现了一个让他震惊不已的事实,那就是海汉对海外殖民地的规划已经不仅仅着眼于这一港一地。高雄港开垦的水稻田远超本地粮食需求,而其目的竟然是为了海汉军在北方行动时能够从更近的地方获得粮食补给。就算李溰对国际局势不是太懂,但也能察觉到海汉在作出这种安排时的用心并不单纯,说他们早就做好了在北方动武的准备也不为过。 经过多年的实践,海汉的殖民地基础设施和机构设置早就有了完备的建设方案,按人口数量需要配备哪些基础设施,相应的行政管理机构该如何设置,都已有了统一的执行标准。 不过在这方面厉斗和李溰很难有太多的共同语言,李溰对于海汉这种以地方管委会为核心的行政机构职能不是太明白,更不懂这个所谓的国有集体农场到底是怎么一个操作方式,所以也就很难通过这种参观了解到海汉在这方面的优势所在。他目前只能通过自己的观察来获得一些比较直观的信息,比如本地囤积粮食的状况,又或是农场员工身份不同所带来的待遇差别。 但有一点无需厉斗多说就已经显而易见,海汉的粮食生产能力应该是远远在朝鲜之上,这不仅仅是多栽种一季水稻的问题,李溰能从抵达高雄港以来所观察到的各种细节中体会到海汉对农业发展规划的细致程度,就远非自己的国家所能及。 而从厉斗的介绍当中,李溰还发现了一个让他震惊不已的事实,那就是海汉对海外殖民地的规划已经不仅仅着眼于这一港一地。高雄港开垦的水稻田远超本地粮食需求,而其目的竟然是为了海汉军在北方行动时能够从更近的地方获得粮食补给。就算李溰对国际局势不是太懂,但也能察觉到海汉在作出这种安排时的用心并不单纯,说他们早就做好了在北方动武的准备也不为过。 经过多年的实践,海汉的殖民地基础设施和机构设置早就有了完备的建设方案,按人口数量需要配备哪些基础设施,相应的行政管理机构该如何设置,都已有了统一的执行标准。 不过在这方面厉斗和李溰很难有太多的共同语言,李溰对于海汉这种以地方管委会为核心的行政机构职能不是太明白,更不懂这个所谓的国有集体农场到底是怎么一个操作方式,所以也就很难通过这种参观了解到海汉在这方面的优势所在。他目前只能通过自己的观察来获得一些比较直观的信息,比如本地囤积粮食的状况,又或是农场员工身份不同所带来的待遇差别。 但有一点无需厉斗多说就已经显而易见,海汉的粮食生产能力应该是远远在朝鲜之上,这不仅仅是多栽种一季水稻的问题,李溰能从抵达高雄港以来所观察到的各种细节中体会到海汉对农业发展规划的细致程度,就远非自己的国家所能及。 而从厉斗的介绍当中,李溰还发现了一个让他震惊不已的事实,那就是海汉对海外殖民地的规划已经不仅仅着眼于这一港一地。高雄港开垦的水稻田远超本地粮食需求,而其目的竟然是为了海汉军在北方行动时能够从更近的地方获得粮食补给。就算李溰对国际局势不是太懂,但也能察觉到海汉在作出这种安排时的用心并不单纯,说他们早就做好了在北方动武的准备也不为过。 经过多年的实践,海汉的殖民地基础设施和机构设置早就有了完备的建设方案,按人口数量需要配备哪些基础设施,相应的行政管理机构该如何设置,都已有了统一的执行标准。 不过在这方面厉斗和李溰很难有太多的共同语言,李溰对于海汉这种以地方管委会为核心的行政机构职能不是太明白,更不懂这个所谓的国有集体农场到底是怎么一个操作方式,所以也就很难通过这种参观了解到海汉在这方面的优势所在。他目前只能通过自己的观察来获得一些比较直观的信息,比如本地囤积粮食的状况,又或是农场员工身份不同所带来的待遇差别。 但有一点无需厉斗多说就已经显而易见,海汉的粮食生产能力应该是远远在朝鲜之上,这不仅仅是多栽种一季水稻的问题,李溰能从抵达高雄港以来所观察到的各种细节中体会到海汉对农业发展规划的细致程度,就远非自己的国家所能及。 而从厉斗的介绍当中,李溰还发现了一个让他震惊不已的事实,那就是海汉对海外殖民地的规划已经不仅仅着眼于这一港一地。高雄港开垦的水稻田远超本地粮食需求,而其目的竟然是为了海汉军在北方行动时能够从更近的地方获得粮食补给。就算李溰对国际局势不是太懂,但也能察觉到海汉在作出这种安排时的用心并不单纯,说他们早就做好了在北方动武的准备也不为过。 经过多年的实践,海汉的殖民地基础设施和机构设置早就有了完备的建设方案,按人口数量需要配备哪些基础设施,相应的行政管理机构该如何设置,都已有了统一的执行标准。 不过在这方面厉斗和李溰很难有太多的共同语言,李溰对于海汉这种以地方管委会为核心的行政机构职能不是太明白,更不懂这个所谓的国有集体农场到底是怎么一个操作方式,所以也就很难通过这种参观了解到海汉在这方面的优势所在。他目前只能通过自己的观察来获得一些比较直观的信息,比如本地囤积粮食的状况,又或是农场员工身份不同所带来的待遇差别。 但有一点无需厉斗多说就已经显而易见,海汉的粮食生产能力应该是远远在朝鲜之上,这不仅仅是多栽种一季水稻的问题,李溰能从抵达高雄港以来所观察到的各种细节中体会到海汉对农业发展规划的细致程度,就远非自己的国家所能及。 而从厉斗的介绍当中,李溰还发现了一个让他震惊不已的事实,那就是海汉对海外殖民地的规划已经不仅仅着眼于这一港一地。高雄港开垦的水稻田远超本地粮食需求,而其目的竟然是为了海汉军在北方行动时能够从更近的地方获得粮食补给。 正文 第1890章 香港岛 两国在农业方面客观存在的巨大差距,倒是并没有让李觉得灰心丧气,反而使他意识到这次在留学人员中专门安排了农技师的确是一个明智之举。朝鲜可以从海汉学习的方面不仅仅是军事和贸易,农业同样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领域。而且相比那些差距更大的项目,朝鲜农业至少还有不算太差的基础,光是多达百万的农业人口就远远超过了海汉国的人口总数,国土内的耕地面积也远胜海汉,可以说发展的潜力非常巨大。 当然了,发展潜力是一回事,真正的实际操作水平又是另一回事。李虽然没怎么去过本国的农村视察农业生产,但这次随行的几名留学农技师却对此十分清楚。根据他们的说法,如果要在朝鲜耕种同等规模的土地,所需的劳动力可能是高雄这边的两到三倍甚至更多,如何去提升朝鲜的农业运作效率,或许便是此次留学的农技师们需要重点关注的问题。 不管海汉安排参观高雄的农业区是为了秀肌肉还是别的什么目的,李对此都是心存感激,若不是亲眼见证,他也的确很难想像海汉的海外属地都能达到这样的开发水平。据厉斗所说,海汉本土的农业发展状况还要更胜一筹,让李也是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早日前往海南岛看看那片神奇的土地了。 在高雄逗留数日之后,李一行再次启程,前往一千二百里之外的香港。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两国在农业方面客观存在的巨大差距,倒是并没有让李觉得灰心丧气,反而使他意识到这次在留学人员中专门安排了农技师的确是一个明智之举。朝鲜可以从海汉学习的方面不仅仅是军事和贸易,农业同样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领域。而且相比那些差距更大的项目,朝鲜农业至少还有不算太差的基础,光是多达百万的农业人口就远远超过了海汉国的人口总数,国土内的耕地面积也远胜海汉,可以说发展的潜力非常巨大。 当然了,发展潜力是一回事,真正的实际操作水平又是另一回事。李虽然没怎么去过本国的农村视察农业生产,但这次随行的几名留学农技师却对此十分清楚。根据他们的说法,如果要在朝鲜耕种同等规模的土地,所需的劳动力可能是高雄这边的两到三倍甚至更多,如何去提升朝鲜的农业运作效率,或许便是此次留学的农技师们需要重点关注的问题。 不管海汉安排参观高雄的农业区是为了秀肌肉还是别的什么目的,李对此都是心存感激,若不是亲眼见证,他也的确很难想像海汉的海外属地都能达到这样的开发水平。据厉斗所说,海汉本土的农业发展状况还要更胜一筹,让李也是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早日前往海南岛看看那片神奇的土地了。 在高雄逗留数日之后,李一行再次启程,前往一千二百里之外的香港。两国在农业方面客观存在的巨大差距,倒是并没有让李觉得灰心丧气,反而使他意识到这次在留学人员中专门安排了农技师的确是一个明智之举。朝鲜可以从海汉学习的方面不仅仅是军事和贸易,农业同样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领域。而且相比那些差距更大的项目,朝鲜农业至少还有不算太差的基础,光是多达百万的农业人口就远远超过了海汉国的人口总数,国土内的耕地面积也远胜海汉,可以说发展的潜力非常巨大。 当然了,发展潜力是一回事,真正的实际操作水平又是另一回事。李虽然没怎么去过本国的农村视察农业生产,但这次随行的几名留学农技师却对此十分清楚。根据他们的说法,如果要在朝鲜耕种同等规模的土地,所需的劳动力可能是高雄这边的两到三倍甚至更多,如何去提升朝鲜的农业运作效率,或许便是此次留学的农技师们需要重点关注的问题。 不管海汉安排参观高雄的农业区是为了秀肌肉还是别的什么目的,李对此都是心存感激,若不是亲眼见证,他也的确很难想像海汉的海外属地都能达到这样的开发水平。据厉斗所说,海汉本土的农业发展状况还要更胜一筹,让李也是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早日前往海南岛看看那片神奇的土地了。 在高雄逗留数日之后,李一行再次启程,前往一千二百里之外的香港。两国在农业方面客观存在的巨大差距,倒是并没有让李觉得灰心丧气,反而使他意识到这次在留学人员中专门安排了农技师的确是一个明智之举。朝鲜可以从海汉学习的方面不仅仅是军事和贸易,农业同样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领域。而且相比那些差距更大的项目,朝鲜农业至少还有不算太差的基础,光是多达百万的农业人口就远远超过了海汉国的人口总数,国土内的耕地面积也远胜海汉,可以说发展的潜力非常巨大。 当然了,发展潜力是一回事,真正的实际操作水平又是另一回事。李虽然没怎么去过本国的农村视察农业生产,但这次随行的几名留学农技师却对此十分清楚。根据他们的说法,如果要在朝鲜耕种同等规模的土地,所需的劳动力可能是高雄这边的两到三倍甚至更多,如何去提升朝鲜的农业运作效率,或许便是此次留学的农技师们需要重点关注的问题。 不管海汉安排参观高雄的农业区是为了秀肌肉还是别的什么目的,李对此都是心存感激,若不是亲眼见证,他也的确很难想像海汉的海外属地都能达到这样的开发水平。据厉斗所说,海汉本土的农业发展状况还要更胜一筹,让李也是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早日前往海南岛看看那片神奇的土地了。 在高雄逗留数日之后,李一行再次启程,前往一千二百里之外的香港。两国在农业方面客观存在的巨大差距,倒是并没有让李觉得灰心丧气,反而使他意识到这次在留学人员中专门安排了农技师的确是一个明智之举。朝鲜可以从海汉学习的方面不仅仅是军事和贸易,农业同样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领域。而且相比那些差距更大的项目,朝鲜农业至少还有不算太差的基础,光是多达百万的农业人口就远远超过了海汉国的人口总数,国土内的耕地面积也远胜海汉,可以说发展的潜力非常巨大。 当然了,发展潜力是一回事,真正的实际操作水平又是另一回事。李虽然没怎么去过本国的农村视察农业生产,但这次随行的几名留学农技师却对此十分清楚。根据他们的说法,如果要在朝鲜耕种同等规模的土地,所需的劳动力可能是高雄这边的两到三倍甚至更多,如何去提升朝鲜的农业运作效率,或许便是此次留学的农技师们需要重点关注的问题。 不管海汉安排参观高雄的农业区是为了秀肌肉还是别的什么目的,李对此都是心存感激,若不是亲眼见证,他也的确很难想像海汉的海外属地都能达到这样的开发水平。据厉斗所说,海汉本土的农业发展状况还要更胜一筹,让李也是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早日前往海南岛看看那片神奇的土地了。 在高雄逗留数日之后,李一行再次启程,前往一千二百里之外的香港。两国在农业方面客观存在的巨大差距,倒是并没有让李觉得灰心丧气,反而使他意识到这次在留学人员中专门安排了农技师的确是一个明智之举。朝鲜可以从海汉学习的方面不仅仅是军事和贸易,农业同样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领域。而且相比那些差距更大的项目,朝鲜农业至少还有不算太差的基础,光是多达百万的农业人口就远远超过了海汉国的人口总数,国土内的耕地面积也远胜海汉,可以说发展的潜力非常巨大。 当然了,发展潜力是一回事,真正的实际操作水平又是另一回事。李虽然没怎么去过本国的农村视察农业生产,但这次随行的几名留学农技师却对此十分清楚。根据他们的说法,如果要在朝鲜耕种同等规模的土地,所需的劳动力可能是高雄这边的两到三倍甚至更多,如何去提升朝鲜的农业运作效率,或许便是此次留学的农技师们需要重点关注的问题。 不管海汉安排参观高雄的农业区是为了秀肌肉还是别的什么目的,李对此都是心存感激,若不是亲眼见证,他也的确很难想像海汉的海外属地都能达到这样的开发水平。据厉斗所说,海汉本土的农业发展状况还要更胜一筹,让李也是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早日前往海南岛看看那片神奇的土地了。 在高雄逗留数日之后,李一行再次启程,前往一千二百里之外的香港。两国在农业方面客观存在的巨大差距,倒是并没有让李觉得灰心丧气,反而使他意识到这次在留学人员中专门安排了农技师的确是一个明智之举。朝鲜可以从海汉学习的方面不仅仅是军事和贸易,农业同样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领域。而且相比那些差距更大的项目,朝鲜农业至少还有不算太差的基础,光是多达百万的农业人口就远远超过了海汉国的人口总数,国土内的耕地面积也远胜海汉,可以说发展的潜力非常巨大。 当然了,发展潜力是一回事,真正的实际操作水平又是另一回事。李虽然没怎么去过本国的农村视察农业生产,但这次随行的几名留学农技师却对此十分清楚。根据他们的说法,如果要在朝鲜耕种同等规模的土地,所需的劳动力可能是高雄这边的两到三倍甚至更多,如何去提升朝鲜的农业运作效率,或许便是此次留学的农技师们需要重点关注的问题。 不管海汉安排参观高雄的农业区是为了秀肌肉还是别的什么目的,李对此都是心存感激,若不是亲眼见证,他也的确很难想像海汉的海外属地都能达到这样的开发水平。据厉斗所说,海汉本土的农业发展状况还要更胜一筹,让李也是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早日前往海南岛看看那片神奇的土地了。 在高雄逗留数日之后,李一行再次启程,前往一千二百里之外的香港。两国在农业方面客观存在的巨大差距,倒是并没有让李觉得灰心丧气,反而使他意识到这次在留学人员中专门安排了农技师的确是一个明智之举。朝鲜可以从海汉学习的方面不仅仅是军事和贸易,农业同样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领域。而且相比那些差距更大的项目,朝鲜农业至少还有不算太差的基础,光是多达百万的农业人口就远远超过了海汉国的人口总数,国土内的耕地面积也远胜海汉,可以说发展的潜力非常巨大。 当然了,发展潜力是一回事,真正的实际操作水平又是另一回事。李虽然没怎么去过本国的农村视察农业生产,但这次随行的几名留学农技师却对此十分清楚。根据他们的说法,如果要在朝鲜耕种同等规模的土地,所需的劳动力可能是高雄这边的两到三倍甚至更多,如何去提升朝鲜的农业运作效率,或许便是此次留学的农技师们需要重点关注的问题。 不管海汉安排参观高雄的农业区是为了秀肌肉还是别的什么目的,李对此都是心存感激,若不是亲眼见证,他也的确很难想像海汉的海外属地都能达到这样的开发水平。据厉斗所说,海汉本土的农业发展状况还要更胜一筹,让李也是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早日前往海南岛看看那片神奇的土地了。 正文 第1891章 贸易港 作为朝鲜出使海汉的第一人,李希从一开始代表朝鲜出访辽东金州,到后来随海汉军出征马拉尼,他所去到过的地方,见到过的景象,都远非其他朝鲜官员可比,对海汉国的状况也有着较为深刻的认识。而且今年力邀海汉出兵朝鲜抗击清军,以及提出派遣留学人员到海汉学习先进技术,李希也都在其中出力不少。要论与海汉高层的关系,更是无出其右,毕竟能够有条件经常拜访胜利堡的朝鲜人也就唯有他一个而已。 这次李南下赴海汉游学,还携有国王李对李希的一道特殊封赏。李希本就有王族血脉,只不过其族系离执政的李这一族还隔着老远,根本就摸不到王权的门槛。但因其这一年多在海汉所取得的外交成就拯救了朝鲜国的国祚,国王李也专门为他准备了嘉奖,以鼓励其继续在外交战线上为国效力。不过因为路途遥远没法为此特地将李希召回国内当面颁奖,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世子李来顺路完成了。 李每到一站,当地管委会都会通过电报将消息传回三亚,而李希作为朝鲜大使也会得到外交部的通知,所以大致能够掌握到李的行程。他提前便写了密信,遣人乘船带到香港等候,待李抵达之后送到其手上。 当然说是密信,其中倒也没什么敏感内容,主要是提前告知李,海汉迎接李一行人的大致安排,以及将会出席迎接活动的海汉高官名单,以免李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失礼。 李倒是觉得李希的这个做法非常贴心,心道此人能被父王委以重任,除了李氏血脉的关系之外,做事的能力也的确不差。难怪自己出发之前父王还特别叮嘱,到三亚之后遇事要多与李希商议,看样子应该是一个稳重可靠之人。 李仔细将李希的密信看了两遍,确认自己已经没有遗漏之后才收起来。相较于途中访问的这几处海汉殖民地,在三亚的欢迎仪式自然是有着更为浓重的政治色彩,而海汉为此所做的布置也繁杂一些,以示对朝鲜国的重视。出国前特地新制的礼服,到时候李大概也得穿起来了。 不过眼下倒是不用急于为相关的仪式做准备,这香港岛距离三亚胜利港还有一千多里地,一时半会还去不到那里。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作为朝鲜出使海汉的第一人,李希从一开始代表朝鲜出访辽东金州,到后来随海汉军出征马拉尼,他所去到过的地方,见到过的景象,都远非其他朝鲜官员可比,对海汉国的状况也有着较为深刻的认识。而且今年力邀海汉出兵朝鲜抗击清军,以及提出派遣留学人员到海汉学习先进技术,李希也都在其中出力不少。要论与海汉高层的关系,更是无出其右,毕竟能够有条件经常拜访胜利堡的朝鲜人也就唯有他一个而已。 这次李南下赴海汉游学,还携有国王李对李希的一道特殊封赏。李希本就有王族血脉,只不过其族系离执政的李这一族还隔着老远,根本就摸不到王权的门槛。但因其这一年多在海汉所取得的外交成就拯救了朝鲜国的国祚,国王李也专门为他准备了嘉奖,以鼓励其继续在外交战线上为国效力。不过因为路途遥远没法为此特地将李希召回国内当面颁奖,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世子李来顺路完成了。 李每到一站,当地管委会都会通过电报将消息传回三亚,而李希作为朝鲜大使也会得到外交部的通知,所以大致能够掌握到李的行程。他提前便写了密信,遣人乘船带到香港等候,待李抵达之后送到其手上。 当然说是密信,其中倒也没什么敏感内容,主要是提前告知李,海汉迎接李一行人的大致安排,以及将会出席迎接活动的海汉高官名单,以免李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失礼。 李倒是觉得李希的这个做法非常贴心,心道此人能被父王委以重任,除了李氏血脉的关系之外,做事的能力也的确不差。难怪自己出发之前父王还特别叮嘱,到三亚之后遇事要多与李希商议,看样子应该是一个稳重可靠之人。 李仔细将李希的密信看了两遍,确认自己已经没有遗漏之后才收起来。相较于途中访问的这几处海汉殖民地,在三亚的欢迎仪式自然是有着更为浓重的政治色彩,而海汉为此所做的布置也繁杂一些,以示对朝鲜国的重视。出国前特地新制的礼服,到时候李大概也得穿起来了。 不过眼下倒是不用急于为相关的仪式做准备,这香港岛距离三亚胜利港还有一千多里地,一时半会还去不到那里。作为朝鲜出使海汉的第一人,李希从一开始代表朝鲜出访辽东金州,到后来随海汉军出征马拉尼,他所去到过的地方,见到过的景象,都远非其他朝鲜官员可比,对海汉国的状况也有着较为深刻的认识。而且今年力邀海汉出兵朝鲜抗击清军,以及提出派遣留学人员到海汉学习先进技术,李希也都在其中出力不少。要论与海汉高层的关系,更是无出其右,毕竟能够有条件经常拜访胜利堡的朝鲜人也就唯有他一个而已。 这次李南下赴海汉游学,还携有国王李对李希的一道特殊封赏。李希本就有王族血脉,只不过其族系离执政的李这一族还隔着老远,根本就摸不到王权的门槛。但因其这一年多在海汉所取得的外交成就拯救了朝鲜国的国祚,国王李也专门为他准备了嘉奖,以鼓励其继续在外交战线上为国效力。不过因为路途遥远没法为此特地将李希召回国内当面颁奖,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世子李来顺路完成了。 李每到一站,当地管委会都会通过电报将消息传回三亚,而李希作为朝鲜大使也会得到外交部的通知,所以大致能够掌握到李的行程。他提前便写了密信,遣人乘船带到香港等候,待李抵达之后送到其手上。 当然说是密信,其中倒也没什么敏感内容,主要是提前告知李,海汉迎接李一行人的大致安排,以及将会出席迎接活动的海汉高官名单,以免李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失礼。 李倒是觉得李希的这个做法非常贴心,心道此人能被父王委以重任,除了李氏血脉的关系之外,做事的能力也的确不差。难怪自己出发之前父王还特别叮嘱,到三亚之后遇事要多与李希商议,看样子应该是一个稳重可靠之人。 李仔细将李希的密信看了两遍,确认自己已经没有遗漏之后才收起来。相较于途中访问的这几处海汉殖民地,在三亚的欢迎仪式自然是有着更为浓重的政治色彩,而海汉为此所做的布置也繁杂一些,以示对朝鲜国的重视。出国前特地新制的礼服,到时候李大概也得穿起来了。 不过眼下倒是不用急于为相关的仪式做准备,这香港岛距离三亚胜利港还有一千多里地,一时半会还去不到那里。作为朝鲜出使海汉的第一人,李希从一开始代表朝鲜出访辽东金州,到后来随海汉军出征马拉尼,他所去到过的地方,见到过的景象,都远非其他朝鲜官员可比,对海汉国的状况也有着较为深刻的认识。而且今年力邀海汉出兵朝鲜抗击清军,以及提出派遣留学人员到海汉学习先进技术,李希也都在其中出力不少。要论与海汉高层的关系,更是无出其右,毕竟能够有条件经常拜访胜利堡的朝鲜人也就唯有他一个而已。 这次李南下赴海汉游学,还携有国王李对李希的一道特殊封赏。李希本就有王族血脉,只不过其族系离执政的李这一族还隔着老远,根本就摸不到王权的门槛。但因其这一年多在海汉所取得的外交成就拯救了朝鲜国的国祚,国王李也专门为他准备了嘉奖,以鼓励其继续在外交战线上为国效力。不过因为路途遥远没法为此特地将李希召回国内当面颁奖,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世子李来顺路完成了。 李每到一站,当地管委会都会通过电报将消息传回三亚,而李希作为朝鲜大使也会得到外交部的通知,所以大致能够掌握到李的行程。他提前便写了密信,遣人乘船带到香港等候,待李抵达之后送到其手上。 当然说是密信,其中倒也没什么敏感内容,主要是提前告知李,海汉迎接李一行人的大致安排,以及将会出席迎接活动的海汉高官名单,以免李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失礼。 李倒是觉得李希的这个做法非常贴心,心道此人能被父王委以重任,除了李氏血脉的关系之外,做事的能力也的确不差。难怪自己出发之前父王还特别叮嘱,到三亚之后遇事要多与李希商议,看样子应该是一个稳重可靠之人。 李仔细将李希的密信看了两遍,确认自己已经没有遗漏之后才收起来。相较于途中访问的这几处海汉殖民地,在三亚的欢迎仪式自然是有着更为浓重的政治色彩,而海汉为此所做的布置也繁杂一些,以示对朝鲜国的重视。出国前特地新制的礼服,到时候李大概也得穿起来了。 不过眼下倒是不用急于为相关的仪式做准备,这香港岛距离三亚胜利港还有一千多里地,一时半会还去不到那里。作为朝鲜出使海汉的第一人,李希从一开始代表朝鲜出访辽东金州,到后来随海汉军出征马拉尼,他所去到过的地方,见到过的景象,都远非其他朝鲜官员可比,对海汉国的状况也有着较为深刻的认识。而且今年力邀海汉出兵朝鲜抗击清军,以及提出派遣留学人员到海汉学习先进技术,李希也都在其中出力不少。要论与海汉高层的关系,更是无出其右,毕竟能够有条件经常拜访胜利堡的朝鲜人也就唯有他一个而已。 这次李南下赴海汉游学,还携有国王李对李希的一道特殊封赏。李希本就有王族血脉,只不过其族系离执政的李这一族还隔着老远,根本就摸不到王权的门槛。但因其这一年多在海汉所取得的外交成就拯救了朝鲜国的国祚,国王李也专门为他准备了嘉奖,以鼓励其继续在外交战线上为国效力。不过因为路途遥远没法为此特地将李希召回国内当面颁奖,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世子李来顺路完成了。 李每到一站,当地管委会都会通过电报将消息传回三亚,而李希作为朝鲜大使也会得到外交部的通知,所以大致能够掌握到李的行程。他提前便写了密信,遣人乘船带到香港等候,待李抵达之后送到其手上。 当然说是密信,其中倒也没什么敏感内容,主要是提前告知李,海汉迎接李一行人的大致安排,以及将会出席迎接活动的海汉高官名单,以免李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失礼。 李倒是觉得李希的这个做法非常贴心,心道此人能被父王委以重任,除了李氏血脉的关系之外,做事的能力也的确不差。难怪自己出发之前父王还特别叮嘱,到三亚之后遇事要多与李希商议,看样子应该是一个稳重可靠之人。 李仔细将李希的密信看了两遍,确认自己已经没有遗漏之后才收起来。相较于途中访问的这几处海汉殖民地,在三亚的欢迎仪式自然是有着更为浓重的政治色彩,而海汉为此所做的布置也繁杂一些,以示对朝鲜国的重视。出国前特地新制的礼服,到时候李大概也得穿起来了。 正文 第1892章 格局 游益汉见李推辞,也就没有再尝试劝说他接受自己的邀请。李的行程安排中并没有参观广州这个项目,游益汉也只是临时起意这么一说,要是李真顺口答应下来,那他又得跑前跑后地安排行程,免不了凭空多出一大堆的麻烦事,这下也正好乐得省力省心。 其实香港岛地方虽小,但可以让李参观学习的地方倒是真不少,除去港口码头、交易中心这类官方机构之外,岛上商业区的众多商栈也是了解海汉贸易体系的一个窗口。这些商栈的主人不仅来自大明和海汉两国,还有南海诸多国家也顺应潮流在此设立贸易机构,就连葡萄牙、荷兰这些西方国家也不例外。毕竟通过香港这个贸易枢纽港来完成与大明的进出口贸易,要比他们自行前往大明联系货源、组织采购运输、完成钱货交割来得方便许多。 “在我们来到这里之前,与大明相关的国际贸易可以说是处于一种毫无秩序的混乱状态,没人能够保障商人们的利益,跨国贸易所需承担的风险非常大。但现在不一样了,在我们统治的地区,不管是商人还是商业机构,只要合法依规经营,其利益都会得到官方的保护。” 游益汉十分自傲地说道:“他们在香港得到的待遇,大明是给不了的!唯有与我们合作,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所以才会有这么多来自各个国家的商人汇集到这里,把香港作为他们的贸易基地。”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游益汉见李推辞,也就没有再尝试劝说他接受自己的邀请。李的行程安排中并没有参观广州这个项目,游益汉也只是临时起意这么一说,要是李真顺口答应下来,那他又得跑前跑后地安排行程,免不了凭空多出一大堆的麻烦事,这下也正好乐得省力省心。 其实香港岛地方虽小,但可以让李参观学习的地方倒是真不少,除去港口码头、交易中心这类官方机构之外,岛上商业区的众多商栈也是了解海汉贸易体系的一个窗口。这些商栈的主人不仅来自大明和海汉两国,还有南海诸多国家也顺应潮流在此设立贸易机构,就连葡萄牙、荷兰这些西方国家也不例外。毕竟通过香港这个贸易枢纽港来完成与大明的进出口贸易,要比他们自行前往大明联系货源、组织采购运输、完成钱货交割来得方便许多。 “在我们来到这里之前,与大明相关的国际贸易可以说是处于一种毫无秩序的混乱状态,没人能够保障商人们的利益,跨国贸易所需承担的风险非常大。但现在不一样了,在我们统治的地区,不管是商人还是商业机构,只要合法依规经营,其利益都会得到官方的保护。” 游益汉十分自傲地说道:“他们在香港得到的待遇,大明是给不了的!唯有与我们合作,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所以才会有这么多来自各个国家的商人汇集到这里,把香港作为他们的贸易基地。”游益汉见李推辞,也就没有再尝试劝说他接受自己的邀请。李的行程安排中并没有参观广州这个项目,游益汉也只是临时起意这么一说,要是李真顺口答应下来,那他又得跑前跑后地安排行程,免不了凭空多出一大堆的麻烦事,这下也正好乐得省力省心。 其实香港岛地方虽小,但可以让李参观学习的地方倒是真不少,除去港口码头、交易中心这类官方机构之外,岛上商业区的众多商栈也是了解海汉贸易体系的一个窗口。这些商栈的主人不仅来自大明和海汉两国,还有南海诸多国家也顺应潮流在此设立贸易机构,就连葡萄牙、荷兰这些西方国家也不例外。毕竟通过香港这个贸易枢纽港来完成与大明的进出口贸易,要比他们自行前往大明联系货源、组织采购运输、完成钱货交割来得方便许多。 “在我们来到这里之前,与大明相关的国际贸易可以说是处于一种毫无秩序的混乱状态,没人能够保障商人们的利益,跨国贸易所需承担的风险非常大。但现在不一样了,在我们统治的地区,不管是商人还是商业机构,只要合法依规经营,其利益都会得到官方的保护。” 游益汉十分自傲地说道:“他们在香港得到的待遇,大明是给不了的!唯有与我们合作,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所以才会有这么多来自各个国家的商人汇集到这里,把香港作为他们的贸易基地。”游益汉见李推辞,也就没有再尝试劝说他接受自己的邀请。李的行程安排中并没有参观广州这个项目,游益汉也只是临时起意这么一说,要是李真顺口答应下来,那他又得跑前跑后地安排行程,免不了凭空多出一大堆的麻烦事,这下也正好乐得省力省心。 其实香港岛地方虽小,但可以让李参观学习的地方倒是真不少,除去港口码头、交易中心这类官方机构之外,岛上商业区的众多商栈也是了解海汉贸易体系的一个窗口。这些商栈的主人不仅来自大明和海汉两国,还有南海诸多国家也顺应潮流在此设立贸易机构,就连葡萄牙、荷兰这些西方国家也不例外。毕竟通过香港这个贸易枢纽港来完成与大明的进出口贸易,要比他们自行前往大明联系货源、组织采购运输、完成钱货交割来得方便许多。 “在我们来到这里之前,与大明相关的国际贸易可以说是处于一种毫无秩序的混乱状态,没人能够保障商人们的利益,跨国贸易所需承担的风险非常大。但现在不一样了,在我们统治的地区,不管是商人还是商业机构,只要合法依规经营,其利益都会得到官方的保护。” 游益汉十分自傲地说道:“他们在香港得到的待遇,大明是给不了的!唯有与我们合作,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所以才会有这么多来自各个国家的商人汇集到这里,把香港作为他们的贸易基地。”游益汉见李推辞,也就没有再尝试劝说他接受自己的邀请。李的行程安排中并没有参观广州这个项目,游益汉也只是临时起意这么一说,要是李真顺口答应下来,那他又得跑前跑后地安排行程,免不了凭空多出一大堆的麻烦事,这下也正好乐得省力省心。 其实香港岛地方虽小,但可以让李参观学习的地方倒是真不少,除去港口码头、交易中心这类官方机构之外,岛上商业区的众多商栈也是了解海汉贸易体系的一个窗口。这些商栈的主人不仅来自大明和海汉两国,还有南海诸多国家也顺应潮流在此设立贸易机构,就连葡萄牙、荷兰这些西方国家也不例外。毕竟通过香港这个贸易枢纽港来完成与大明的进出口贸易,要比他们自行前往大明联系货源、组织采购运输、完成钱货交割来得方便许多。 “在我们来到这里之前,与大明相关的国际贸易可以说是处于一种毫无秩序的混乱状态,没人能够保障商人们的利益,跨国贸易所需承担的风险非常大。但现在不一样了,在我们统治的地区,不管是商人还是商业机构,只要合法依规经营,其利益都会得到官方的保护。” 游益汉十分自傲地说道:“他们在香港得到的待遇,大明是给不了的!唯有与我们合作,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所以才会有这么多来自各个国家的商人汇集到这里,把香港作为他们的贸易基地。”游益汉见李推辞,也就没有再尝试劝说他接受自己的邀请。李的行程安排中并没有参观广州这个项目,游益汉也只是临时起意这么一说,要是李真顺口答应下来,那他又得跑前跑后地安排行程,免不了凭空多出一大堆的麻烦事,这下也正好乐得省力省心。 其实香港岛地方虽小,但可以让李参观学习的地方倒是真不少,除去港口码头、交易中心这类官方机构之外,岛上商业区的众多商栈也是了解海汉贸易体系的一个窗口。这些商栈的主人不仅来自大明和海汉两国,还有南海诸多国家也顺应潮流在此设立贸易机构,就连葡萄牙、荷兰这些西方国家也不例外。毕竟通过香港这个贸易枢纽港来完成与大明的进出口贸易,要比他们自行前往大明联系货源、组织采购运输、完成钱货交割来得方便许多。 “在我们来到这里之前,与大明相关的国际贸易可以说是处于一种毫无秩序的混乱状态,没人能够保障商人们的利益,跨国贸易所需承担的风险非常大。但现在不一样了,在我们统治的地区,不管是商人还是商业机构,只要合法依规经营,其利益都会得到官方的保护。” 游益汉十分自傲地说道:“他们在香港得到的待遇,大明是给不了的!唯有与我们合作,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所以才会有这么多来自各个国家的商人汇集到这里,把香港作为他们的贸易基地。”游益汉见李推辞,也就没有再尝试劝说他接受自己的邀请。李的行程安排中并没有参观广州这个项目,游益汉也只是临时起意这么一说,要是李真顺口答应下来,那他又得跑前跑后地安排行程,免不了凭空多出一大堆的麻烦事,这下也正好乐得省力省心。 其实香港岛地方虽小,但可以让李参观学习的地方倒是真不少,除去港口码头、交易中心这类官方机构之外,岛上商业区的众多商栈也是了解海汉贸易体系的一个窗口。这些商栈的主人不仅来自大明和海汉两国,还有南海诸多国家也顺应潮流在此设立贸易机构,就连葡萄牙、荷兰这些西方国家也不例外。毕竟通过香港这个贸易枢纽港来完成与大明的进出口贸易,要比他们自行前往大明联系货源、组织采购运输、完成钱货交割来得方便许多。 “在我们来到这里之前,与大明相关的国际贸易可以说是处于一种毫无秩序的混乱状态,没人能够保障商人们的利益,跨国贸易所需承担的风险非常大。但现在不一样了,在我们统治的地区,不管是商人还是商业机构,只要合法依规经营,其利益都会得到官方的保护。” 游益汉十分自傲地说道:“他们在香港得到的待遇,大明是给不了的!唯有与我们合作,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所以才会有这么多来自各个国家的商人汇集到这里,把香港作为他们的贸易基地。”游益汉见李推辞,也就没有再尝试劝说他接受自己的邀请。李的行程安排中并没有参观广州这个项目,游益汉也只是临时起意这么一说,要是李真顺口答应下来,那他又得跑前跑后地安排行程,免不了凭空多出一大堆的麻烦事,这下也正好乐得省力省心。 其实香港岛地方虽小,但可以让李参观学习的地方倒是真不少,除去港口码头、交易中心这类官方机构之外,岛上商业区的众多商栈也是了解海汉贸易体系的一个窗口。这些商栈的主人不仅来自大明和海汉两国,还有南海诸多国家也顺应潮流在此设立贸易机构,就连葡萄牙、荷兰这些西方国家也不例外。毕竟通过香港这个贸易枢纽港来完成与大明的进出口贸易,要比他们自行前往大明联系货源、组织采购运输、完成钱货交割来得方便许多。 “在我们来到这里之前,与大明相关的国际贸易可以说是处于一种毫无秩序的混乱状态,没人能够保障商人们的利益,跨国贸易所需承担的风险非常大。但现在不一样了,在我们统治的地区,不管是商人还是商业机构,只要合法依规经营,其利益都会得到官方的保护。” 正文 第1893章 现实问题 关于《崛起南海》这一套读物,自然本来就不是什么严谨的史书传记,海汉官方组织撰写这套名义上的编年史,真正的目的还是要为自家制造出合理正当的原由,让海汉历年来的一系列对外扩张行为能变得有理有据。这不仅是用来向本国国民灌输爱国思想的读本,同时也有以文化输出的名义在大明和其他国家占领舆论阵地的目的。 像李这样的外国年轻人,虽然政治地位较高,但其能与外界接触的渠道也相对比较单一。游益汉认为对方了解海汉的主要途径无非两条,一是通过各种非正常渠道传入朝鲜的碎片化信息,由其自行拼凑出海汉的形象;二就是在与海汉官方有正式接触之后,由官方所提供的详细信息,南海书坊出售的这套读物便是属于后者。 相较于李过去在景福宫中所能得到的那一点点关于海汉的信息,《崛起南海》是由文教部门组织了一大帮笔杆子精心编写的内容,编者中甚至还有曾在大明担任地方高官的人物,其信息量和可信度都要远胜那些毫无根据的传闻。对于李这样并不了解海汉根底的外国人来说,很容易就会被书中所提供的那些闻所未闻的内幕所吸引。 比如早年海汉吞并琼北地区的作战行动,在书中就被冠以“为了解救陷于匪患的民众”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客观并不存在的海盗武装成为了海汉军打击的对象,而明军在其中只扮演了一个被海盗武装攻陷城池、驱赶离岛的可怜配角。这样的剧本当然并不客观,但大明方面对于当初琼州岛的陷落过程一直羞于提起,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海汉则是站在了胜利者的角度,对这段历史作了新的诠释,把自己打扮成了救世主的形象。 当年海南岛上的风云变幻,海汉是如何从偏居一隅的武装团伙变成了割据一方的强权势力,其实还是有很多知情人仍然在世。但有能力站出来质疑海汉的说法,并向公众告知事实真相的人,却真的是少之又少,要么是人微言轻说了也没人会信,要么早就已经拿够了海汉的好处,主动把这段历史封印在自己脑子里不会再提起。 读者能从这套读物中接收到的信息,都已经经过了海汉有关部门的甄别和筛选,直白的说就是海汉官方想让读者了解的内容才会出现在书中。李对这套书感兴趣,游益汉正是求之不得,他要能静下心把这套书给全部看完,就算没有被完全洗脑,起码也会对海汉有一个全新的认识。 正如游益汉所想的那样,李此时已经沉浸在了这本书所构建出的世界中。这漂洋过海来到海南岛的几百海汉人如何在荒山野岭落脚,并在南海开辟出了一番新天地,对他这个近期一直在与海汉高官接触的人来说无疑具有十分特别的吸引力。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关于《崛起南海》这一套读物,自然本来就不是什么严谨的史书传记,海汉官方组织撰写这套名义上的编年史,真正的目的还是要为自家制造出合理正当的原由,让海汉历年来的一系列对外扩张行为能变得有理有据。这不仅是用来向本国国民灌输爱国思想的读本,同时也有以文化输出的名义在大明和其他国家占领舆论阵地的目的。 像李这样的外国年轻人,虽然政治地位较高,但其能与外界接触的渠道也相对比较单一。游益汉认为对方了解海汉的主要途径无非两条,一是通过各种非正常渠道传入朝鲜的碎片化信息,由其自行拼凑出海汉的形象;二就是在与海汉官方有正式接触之后,由官方所提供的详细信息,南海书坊出售的这套读物便是属于后者。 相较于李过去在景福宫中所能得到的那一点点关于海汉的信息,《崛起南海》是由文教部门组织了一大帮笔杆子精心编写的内容,编者中甚至还有曾在大明担任地方高官的人物,其信息量和可信度都要远胜那些毫无根据的传闻。对于李这样并不了解海汉根底的外国人来说,很容易就会被书中所提供的那些闻所未闻的内幕所吸引。 比如早年海汉吞并琼北地区的作战行动,在书中就被冠以“为了解救陷于匪患的民众”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客观并不存在的海盗武装成为了海汉军打击的对象,而明军在其中只扮演了一个被海盗武装攻陷城池、驱赶离岛的可怜配角。这样的剧本当然并不客观,但大明方面对于当初琼州岛的陷落过程一直羞于提起,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海汉则是站在了胜利者的角度,对这段历史作了新的诠释,把自己打扮成了救世主的形象。 当年海南岛上的风云变幻,海汉是如何从偏居一隅的武装团伙变成了割据一方的强权势力,其实还是有很多知情人仍然在世。但有能力站出来质疑海汉的说法,并向公众告知事实真相的人,却真的是少之又少,要么是人微言轻说了也没人会信,要么早就已经拿够了海汉的好处,主动把这段历史封印在自己脑子里不会再提起。 读者能从这套读物中接收到的信息,都已经经过了海汉有关部门的甄别和筛选,直白的说就是海汉官方想让读者了解的内容才会出现在书中。李对这套书感兴趣,游益汉正是求之不得,他要能静下心把这套书给全部看完,就算没有被完全洗脑,起码也会对海汉有一个全新的认识。 正如游益汉所想的那样,李此时已经沉浸在了这本书所构建出的世界中。这漂洋过海来到海南岛的几百海汉人如何在荒山野岭落脚,并在南海开辟出了一番新天地,对他这个近期一直在与海汉高官接触的人来说无疑具有十分特别的吸引力。关于《崛起南海》这一套读物,自然本来就不是什么严谨的史书传记,海汉官方组织撰写这套名义上的编年史,真正的目的还是要为自家制造出合理正当的原由,让海汉历年来的一系列对外扩张行为能变得有理有据。这不仅是用来向本国国民灌输爱国思想的读本,同时也有以文化输出的名义在大明和其他国家占领舆论阵地的目的。 像李这样的外国年轻人,虽然政治地位较高,但其能与外界接触的渠道也相对比较单一。游益汉认为对方了解海汉的主要途径无非两条,一是通过各种非正常渠道传入朝鲜的碎片化信息,由其自行拼凑出海汉的形象;二就是在与海汉官方有正式接触之后,由官方所提供的详细信息,南海书坊出售的这套读物便是属于后者。 相较于李过去在景福宫中所能得到的那一点点关于海汉的信息,《崛起南海》是由文教部门组织了一大帮笔杆子精心编写的内容,编者中甚至还有曾在大明担任地方高官的人物,其信息量和可信度都要远胜那些毫无根据的传闻。对于李这样并不了解海汉根底的外国人来说,很容易就会被书中所提供的那些闻所未闻的内幕所吸引。 比如早年海汉吞并琼北地区的作战行动,在书中就被冠以“为了解救陷于匪患的民众”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客观并不存在的海盗武装成为了海汉军打击的对象,而明军在其中只扮演了一个被海盗武装攻陷城池、驱赶离岛的可怜配角。这样的剧本当然并不客观,但大明方面对于当初琼州岛的陷落过程一直羞于提起,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海汉则是站在了胜利者的角度,对这段历史作了新的诠释,把自己打扮成了救世主的形象。 当年海南岛上的风云变幻,海汉是如何从偏居一隅的武装团伙变成了割据一方的强权势力,其实还是有很多知情人仍然在世。但有能力站出来质疑海汉的说法,并向公众告知事实真相的人,却真的是少之又少,要么是人微言轻说了也没人会信,要么早就已经拿够了海汉的好处,主动把这段历史封印在自己脑子里不会再提起。 读者能从这套读物中接收到的信息,都已经经过了海汉有关部门的甄别和筛选,直白的说就是海汉官方想让读者了解的内容才会出现在书中。李对这套书感兴趣,游益汉正是求之不得,他要能静下心把这套书给全部看完,就算没有被完全洗脑,起码也会对海汉有一个全新的认识。 正如游益汉所想的那样,李此时已经沉浸在了这本书所构建出的世界中。这漂洋过海来到海南岛的几百海汉人如何在荒山野岭落脚,并在南海开辟出了一番新天地,对他这个近期一直在与海汉高官接触的人来说无疑具有十分特别的吸引力。关于《崛起南海》这一套读物,自然本来就不是什么严谨的史书传记,海汉官方组织撰写这套名义上的编年史,真正的目的还是要为自家制造出合理正当的原由,让海汉历年来的一系列对外扩张行为能变得有理有据。这不仅是用来向本国国民灌输爱国思想的读本,同时也有以文化输出的名义在大明和其他国家占领舆论阵地的目的。 像李这样的外国年轻人,虽然政治地位较高,但其能与外界接触的渠道也相对比较单一。游益汉认为对方了解海汉的主要途径无非两条,一是通过各种非正常渠道传入朝鲜的碎片化信息,由其自行拼凑出海汉的形象;二就是在与海汉官方有正式接触之后,由官方所提供的详细信息,南海书坊出售的这套读物便是属于后者。 相较于李过去在景福宫中所能得到的那一点点关于海汉的信息,《崛起南海》是由文教部门组织了一大帮笔杆子精心编写的内容,编者中甚至还有曾在大明担任地方高官的人物,其信息量和可信度都要远胜那些毫无根据的传闻。对于李这样并不了解海汉根底的外国人来说,很容易就会被书中所提供的那些闻所未闻的内幕所吸引。 比如早年海汉吞并琼北地区的作战行动,在书中就被冠以“为了解救陷于匪患的民众”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客观并不存在的海盗武装成为了海汉军打击的对象,而明军在其中只扮演了一个被海盗武装攻陷城池、驱赶离岛的可怜配角。这样的剧本当然并不客观,但大明方面对于当初琼州岛的陷落过程一直羞于提起,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海汉则是站在了胜利者的角度,对这段历史作了新的诠释,把自己打扮成了救世主的形象。 当年海南岛上的风云变幻,海汉是如何从偏居一隅的武装团伙变成了割据一方的强权势力,其实还是有很多知情人仍然在世。但有能力站出来质疑海汉的说法,并向公众告知事实真相的人,却真的是少之又少,要么是人微言轻说了也没人会信,要么早就已经拿够了海汉的好处,主动把这段历史封印在自己脑子里不会再提起。 读者能从这套读物中接收到的信息,都已经经过了海汉有关部门的甄别和筛选,直白的说就是海汉官方想让读者了解的内容才会出现在书中。李对这套书感兴趣,游益汉正是求之不得,他要能静下心把这套书给全部看完,就算没有被完全洗脑,起码也会对海汉有一个全新的认识。 正如游益汉所想的那样,李此时已经沉浸在了这本书所构建出的世界中。这漂洋过海来到海南岛的几百海汉人如何在荒山野岭落脚,并在南海开辟出了一番新天地,对他这个近期一直在与海汉高官接触的人来说无疑具有十分特别的吸引力。 正文 第1894章 学习方向 李当下的状态,却正是海汉官方组织编辑撰写这套书的目的之一,便是要让像他这样试图从书中找到海汉迅速崛起原因的非海汉籍读者,不但找不到问题的答案,反而会意识到更多超出他们认知范围的新问题。 海汉的迅速崛起当然并不是完全依赖军事力量,这只不过是穿越众手中掌握的诸多手段之一,但在李这样的外界人士看来,军事手段所起到的效果的确是最为直观,再加上对海汉的认知不够全面,很容易就会陷入“军事手段万能”的错误认识中。 但李自己其实也知道这未必就是解决所有问题的那把钥匙,海汉要是真能依靠军事手段解决一切问题,那又何必花费这么多资源去建立贸易航线,专门找一些人口稀少的地区开发海外殖民地。 然后李便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套书详实地描述了海汉人在登陆三亚之后的一系列高级操作,但却几乎只字不提为什么要实施这些手段的理由。也就是说读者只能了解到海汉做过些什么,却无法确知制定这些计划和手段的理由。如果不出意外,想必自己尚未阅读的后续部分也是如此这般,让读者看完之后只能叹服海汉的手段大胆而高效,但想要效仿就无从学起了,因为只有海汉高层才知道应该在什么样的时机去实施这些特别的手段。 这也正是这套书的妙处之一,让人看完之后不会产生“我上我也行”的错误概念,而是会诱导读者朝着如何效仿海汉的成功方式这个方向去努力。当读者发现自己的学识不足以理解并效仿这些手段的时候,便要么生出放弃的念头,要么到海汉寻求深度的学习的机会。 而李便是属于后者,留学的路已经早早给他铺到了脚底下,想学习的东西,等抵达三亚之后似乎都有机会接触,他可没有任何放弃的理由。只是应该从海汉这里学习哪些内容,才是对朝鲜未来的发展最为有利,李当下却仍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一开始他想的是军事,但带兵打仗对他这个只会看热闹的门外汉来说实在太刺激了一些,而且这次专门从国内挑选了一批军事素质优秀的青壮军官,实在没什么必要再让他这个王位继承人也去加入到学习舞枪弄棒的行列中。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李当下的状态,却正是海汉官方组织编辑撰写这套书的目的之一,便是要让像他这样试图从书中找到海汉迅速崛起原因的非海汉籍读者,不但找不到问题的答案,反而会意识到更多超出他们认知范围的新问题。 海汉的迅速崛起当然并不是完全依赖军事力量,这只不过是穿越众手中掌握的诸多手段之一,但在李这样的外界人士看来,军事手段所起到的效果的确是最为直观,再加上对海汉的认知不够全面,很容易就会陷入“军事手段万能”的错误认识中。 但李自己其实也知道这未必就是解决所有问题的那把钥匙,海汉要是真能依靠军事手段解决一切问题,那又何必花费这么多资源去建立贸易航线,专门找一些人口稀少的地区开发海外殖民地。 然后李便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套书详实地描述了海汉人在登陆三亚之后的一系列高级操作,但却几乎只字不提为什么要实施这些手段的理由。也就是说读者只能了解到海汉做过些什么,却无法确知制定这些计划和手段的理由。如果不出意外,想必自己尚未阅读的后续部分也是如此这般,让读者看完之后只能叹服海汉的手段大胆而高效,但想要效仿就无从学起了,因为只有海汉高层才知道应该在什么样的时机去实施这些特别的手段。 这也正是这套书的妙处之一,让人看完之后不会产生“我上我也行”的错误概念,而是会诱导读者朝着如何效仿海汉的成功方式这个方向去努力。当读者发现自己的学识不足以理解并效仿这些手段的时候,便要么生出放弃的念头,要么到海汉寻求深度的学习的机会。 而李便是属于后者,留学的路已经早早给他铺到了脚底下,想学习的东西,等抵达三亚之后似乎都有机会接触,他可没有任何放弃的理由。只是应该从海汉这里学习哪些内容,才是对朝鲜未来的发展最为有利,李当下却仍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一开始他想的是军事,但带兵打仗对他这个只会看热闹的门外汉来说实在太刺激了一些,而且这次专门从国内挑选了一批军事素质优秀的青壮军官,实在没什么必要再让他这个王位继承人也去加入到学习舞枪弄棒的行列中。 李当下的状态,却正是海汉官方组织编辑撰写这套书的目的之一,便是要让像他这样试图从书中找到海汉迅速崛起原因的非海汉籍读者,不但找不到问题的答案,反而会意识到更多超出他们认知范围的新问题。 海汉的迅速崛起当然并不是完全依赖军事力量,这只不过是穿越众手中掌握的诸多手段之一,但在李这样的外界人士看来,军事手段所起到的效果的确是最为直观,再加上对海汉的认知不够全面,很容易就会陷入“军事手段万能”的错误认识中。 但李自己其实也知道这未必就是解决所有问题的那把钥匙,海汉要是真能依靠军事手段解决一切问题,那又何必花费这么多资源去建立贸易航线,专门找一些人口稀少的地区开发海外殖民地。 然后李便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套书详实地描述了海汉人在登陆三亚之后的一系列高级操作,但却几乎只字不提为什么要实施这些手段的理由。也就是说读者只能了解到海汉做过些什么,却无法确知制定这些计划和手段的理由。如果不出意外,想必自己尚未阅读的后续部分也是如此这般,让读者看完之后只能叹服海汉的手段大胆而高效,但想要效仿就无从学起了,因为只有海汉高层才知道应该在什么样的时机去实施这些特别的手段。 这也正是这套书的妙处之一,让人看完之后不会产生“我上我也行”的错误概念,而是会诱导读者朝着如何效仿海汉的成功方式这个方向去努力。当读者发现自己的学识不足以理解并效仿这些手段的时候,便要么生出放弃的念头,要么到海汉寻求深度的学习的机会。 而李便是属于后者,留学的路已经早早给他铺到了脚底下,想学习的东西,等抵达三亚之后似乎都有机会接触,他可没有任何放弃的理由。只是应该从海汉这里学习哪些内容,才是对朝鲜未来的发展最为有利,李当下却仍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一开始他想的是军事,但带兵打仗对他这个只会看热闹的门外汉来说实在太刺激了一些,而且这次专门从国内挑选了一批军事素质优秀的青壮军官,实在没什么必要再让他这个王位继承人也去加入到学习舞枪弄棒的行列中。 李当下的状态,却正是海汉官方组织编辑撰写这套书的目的之一,便是要让像他这样试图从书中找到海汉迅速崛起原因的非海汉籍读者,不但找不到问题的答案,反而会意识到更多超出他们认知范围的新问题。 海汉的迅速崛起当然并不是完全依赖军事力量,这只不过是穿越众手中掌握的诸多手段之一,但在李这样的外界人士看来,军事手段所起到的效果的确是最为直观,再加上对海汉的认知不够全面,很容易就会陷入“军事手段万能”的错误认识中。 但李自己其实也知道这未必就是解决所有问题的那把钥匙,海汉要是真能依靠军事手段解决一切问题,那又何必花费这么多资源去建立贸易航线,专门找一些人口稀少的地区开发海外殖民地。 然后李便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套书详实地描述了海汉人在登陆三亚之后的一系列高级操作,但却几乎只字不提为什么要实施这些手段的理由。也就是说读者只能了解到海汉做过些什么,却无法确知制定这些计划和手段的理由。如果不出意外,想必自己尚未阅读的后续部分也是如此这般,让读者看完之后只能叹服海汉的手段大胆而高效,但想要效仿就无从学起了,因为只有海汉高层才知道应该在什么样的时机去实施这些特别的手段。 这也正是这套书的妙处之一,让人看完之后不会产生“我上我也行”的错误概念,而是会诱导读者朝着如何效仿海汉的成功方式这个方向去努力。当读者发现自己的学识不足以理解并效仿这些手段的时候,便要么生出放弃的念头,要么到海汉寻求深度的学习的机会。 而李便是属于后者,留学的路已经早早给他铺到了脚底下,想学习的东西,等抵达三亚之后似乎都有机会接触,他可没有任何放弃的理由。只是应该从海汉这里学习哪些内容,才是对朝鲜未来的发展最为有利,李当下却仍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一开始他想的是军事,但带兵打仗对他这个只会看热闹的门外汉来说实在太刺激了一些,而且这次专门从国内挑选了一批军事素质优秀的青壮军官,实在没什么必要再让他这个王位继承人也去加入到学习舞枪弄棒的行列中。 李当下的状态,却正是海汉官方组织编辑撰写这套书的目的之一,便是要让像他这样试图从书中找到海汉迅速崛起原因的非海汉籍读者,不但找不到问题的答案,反而会意识到更多超出他们认知范围的新问题。 海汉的迅速崛起当然并不是完全依赖军事力量,这只不过是穿越众手中掌握的诸多手段之一,但在李这样的外界人士看来,军事手段所起到的效果的确是最为直观,再加上对海汉的认知不够全面,很容易就会陷入“军事手段万能”的错误认识中。 但李自己其实也知道这未必就是解决所有问题的那把钥匙,海汉要是真能依靠军事手段解决一切问题,那又何必花费这么多资源去建立贸易航线,专门找一些人口稀少的地区开发海外殖民地。 然后李便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套书详实地描述了海汉人在登陆三亚之后的一系列高级操作,但却几乎只字不提为什么要实施这些手段的理由。也就是说读者只能了解到海汉做过些什么,却无法确知制定这些计划和手段的理由。如果不出意外,想必自己尚未阅读的后续部分也是如此这般,让读者看完之后只能叹服海汉的手段大胆而高效,但想要效仿就无从学起了,因为只有海汉高层才知道应该在什么样的时机去实施这些特别的手段。 这也正是这套书的妙处之一,让人看完之后不会产生“我上我也行”的错误概念,而是会诱导读者朝着如何效仿海汉的成功方式这个方向去努力。当读者发现自己的学识不足以理解并效仿这些手段的时候,便要么生出放弃的念头,要么到海汉寻求深度的学习的机会。 而李便是属于后者,留学的路已经早早给他铺到了脚底下,想学习的东西,等抵达三亚之后似乎都有机会接触,他可没有任何放弃的理由。只是应该从海汉这里学习哪些内容,才是对朝鲜未来的发展最为有利,李当下却仍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一开始他想的是军事,但带兵打仗对他这个只会看热闹的门外汉来说实在太刺激了一些,而且这次专门从国内挑选了一批军事素质优秀的青壮军官,实在没什么必要再让他这个王位继承人也去加入到学习舞枪弄棒的行列中。 正文 第1895章 实力说话 海汉在海军上的投入之大是各国有目共睹,李从大同江基地返回汉城时也曾有幸乘坐过海汉的威严级战舰,当时还曾好奇地向海汉海军司令王汤姆打听过这种战舰的造价。不过王汤姆并未向他透露详细的数字,只淡淡地提了一句舰上装备的火炮价值都在每门两千两白银以上,李就很自觉地没有再追问下去了。 威严级舰载火炮超过五十门,如果按照王汤姆的说法,仅舰炮这一项就需花费至少十万两白银,而朝鲜现有水师的一整支舰队都未必能值这么多。而且威严级战舰上还装置那种可以提供推进力的神秘机械装置,想必其价值也不会比舰载武器低,这么草算一下,一艘威严级战舰没几十万两白银是拿不下来的,李当时自然只能打消了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再想想海汉的第一艘威严级战舰是早在八年前就入列服役,这让李更是真切地感受到了两国海上武装的实力差距。海汉派到朝鲜参战的威严级战舰实际上就两艘而已,但配合舰队中的其他战船对鸭绿江和辽东海岸进行封锁之后,已经足以压制清军的所有战船在整个战争期间都无法出海,大大增加了对方的后勤压力。 李回忆这次南下途中到过的几处海汉治下港口,只有在澎湖马公港和台湾高雄港的港口没有看到威严级战舰的身影。不过按照他拜访舟山时石迪文给出的说法,原本驻扎福建海峡的威严级战舰是去往了朝鲜参战,暂时还没返回驻地而已。而今后大同江基地的军港设施完工之后,当地很可能也会常驻一艘威严级战舰作为镇港利器,不过具体时间还要视其后续舰建造入役的进度而定。 对于朝鲜来说,威严级战舰这种造价和日常费用都十分高昂的作战装备可望而不可及,贫困玩家没法氪金就只能仰望一下大佬。但对海汉来说,唯一需要烦恼的问题大概就是建造这一级战舰的速度甚至还赶不上地盘扩张的速度,暂时还无法对驻扎在海外的海军部队做到按需列装的程度。 后期建造的威严级战舰由于装备了蒸汽动力系统,其造价和维护费用的确远超传统风帆战舰,工期也长达一年以上,哪怕是军费预算一向充裕的海军,也只能在这些年中维持着每年两艘的入役进度。不过虽然这个进度并不足以满足海军的要求,但其实对于目前海汉需要面对的外部环境来说,已经基本够用了。 每处海外海军基地只需驻扎一艘威严级战舰,辅以数艘探索级和探险级的战船组成基本阵容的舰队。除非是攻打金州地峡或者马尼拉湾这样的大规模战役,才需要从其他地方调集舰队,平时驻扎在各处军港的小型舰队就足以执行绝大多数情况下的作战任务了。而今年联军舰队远赴朝鲜作战,其阵容其实已经是牛刀杀鸡了,就算海汉舰队不出手,仅靠另外三支盟军舰队来对付清军水面武装力量也是绰绰有余。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在海军上的投入之大是各国有目共睹,李从大同江基地返回汉城时也曾有幸乘坐过海汉的威严级战舰,当时还曾好奇地向海汉海军司令王汤姆打听过这种战舰的造价。不过王汤姆并未向他透露详细的数字,只淡淡地提了一句舰上装备的火炮价值都在每门两千两白银以上,李就很自觉地没有再追问下去了。 威严级舰载火炮超过五十门,如果按照王汤姆的说法,仅舰炮这一项就需花费至少十万两白银,而朝鲜现有水师的一整支舰队都未必能值这么多。而且威严级战舰上还装置那种可以提供推进力的神秘机械装置,想必其价值也不会比舰载武器低,这么草算一下,一艘威严级战舰没几十万两白银是拿不下来的,李当时自然只能打消了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再想想海汉的第一艘威严级战舰是早在八年前就入列服役,这让李更是真切地感受到了两国海上武装的实力差距。海汉派到朝鲜参战的威严级战舰实际上就两艘而已,但配合舰队中的其他战船对鸭绿江和辽东海岸进行封锁之后,已经足以压制清军的所有战船在整个战争期间都无法出海,大大增加了对方的后勤压力。 李回忆这次南下途中到过的几处海汉治下港口,只有在澎湖马公港和台湾高雄港的港口没有看到威严级战舰的身影。不过按照他拜访舟山时石迪文给出的说法,原本驻扎福建海峡的威严级战舰是去往了朝鲜参战,暂时还没返回驻地而已。而今后大同江基地的军港设施完工之后,当地很可能也会常驻一艘威严级战舰作为镇港利器,不过具体时间还要视其后续舰建造入役的进度而定。 对于朝鲜来说,威严级战舰这种造价和日常费用都十分高昂的作战装备可望而不可及,贫困玩家没法氪金就只能仰望一下大佬。但对海汉来说,唯一需要烦恼的问题大概就是建造这一级战舰的速度甚至还赶不上地盘扩张的速度,暂时还无法对驻扎在海外的海军部队做到按需列装的程度。 后期建造的威严级战舰由于装备了蒸汽动力系统,其造价和维护费用的确远超传统风帆战舰,工期也长达一年以上,哪怕是军费预算一向充裕的海军,也只能在这些年中维持着每年两艘的入役进度。不过虽然这个进度并不足以满足海军的要求,但其实对于目前海汉需要面对的外部环境来说,已经基本够用了。 每处海外海军基地只需驻扎一艘威严级战舰,辅以数艘探索级和探险级的战船组成基本阵容的舰队。除非是攻打金州地峡或者马尼拉湾这样的大规模战役,才需要从其他地方调集舰队,平时驻扎在各处军港的小型舰队就足以执行绝大多数情况下的作战任务了。而今年联军舰队远赴朝鲜作战,其阵容其实已经是牛刀杀鸡了,就算海汉舰队不出手,仅靠另外三支盟军舰队来对付清军水面武装力量也是绰绰有余。海汉在海军上的投入之大是各国有目共睹,李从大同江基地返回汉城时也曾有幸乘坐过海汉的威严级战舰,当时还曾好奇地向海汉海军司令王汤姆打听过这种战舰的造价。不过王汤姆并未向他透露详细的数字,只淡淡地提了一句舰上装备的火炮价值都在每门两千两白银以上,李就很自觉地没有再追问下去了。 威严级舰载火炮超过五十门,如果按照王汤姆的说法,仅舰炮这一项就需花费至少十万两白银,而朝鲜现有水师的一整支舰队都未必能值这么多。而且威严级战舰上还装置那种可以提供推进力的神秘机械装置,想必其价值也不会比舰载武器低,这么草算一下,一艘威严级战舰没几十万两白银是拿不下来的,李当时自然只能打消了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再想想海汉的第一艘威严级战舰是早在八年前就入列服役,这让李更是真切地感受到了两国海上武装的实力差距。海汉派到朝鲜参战的威严级战舰实际上就两艘而已,但配合舰队中的其他战船对鸭绿江和辽东海岸进行封锁之后,已经足以压制清军的所有战船在整个战争期间都无法出海,大大增加了对方的后勤压力。 李回忆这次南下途中到过的几处海汉治下港口,只有在澎湖马公港和台湾高雄港的港口没有看到威严级战舰的身影。不过按照他拜访舟山时石迪文给出的说法,原本驻扎福建海峡的威严级战舰是去往了朝鲜参战,暂时还没返回驻地而已。而今后大同江基地的军港设施完工之后,当地很可能也会常驻一艘威严级战舰作为镇港利器,不过具体时间还要视其后续舰建造入役的进度而定。 对于朝鲜来说,威严级战舰这种造价和日常费用都十分高昂的作战装备可望而不可及,贫困玩家没法氪金就只能仰望一下大佬。但对海汉来说,唯一需要烦恼的问题大概就是建造这一级战舰的速度甚至还赶不上地盘扩张的速度,暂时还无法对驻扎在海外的海军部队做到按需列装的程度。 后期建造的威严级战舰由于装备了蒸汽动力系统,其造价和维护费用的确远超传统风帆战舰,工期也长达一年以上,哪怕是军费预算一向充裕的海军,也只能在这些年中维持着每年两艘的入役进度。不过虽然这个进度并不足以满足海军的要求,但其实对于目前海汉需要面对的外部环境来说,已经基本够用了。 每处海外海军基地只需驻扎一艘威严级战舰,辅以数艘探索级和探险级的战船组成基本阵容的舰队。除非是攻打金州地峡或者马尼拉湾这样的大规模战役,才需要从其他地方调集舰队,平时驻扎在各处军港的小型舰队就足以执行绝大多数情况下的作战任务了。而今年联军舰队远赴朝鲜作战,其阵容其实已经是牛刀杀鸡了,就算海汉舰队不出手,仅靠另外三支盟军舰队来对付清军水面武装力量也是绰绰有余。海汉在海军上的投入之大是各国有目共睹,李从大同江基地返回汉城时也曾有幸乘坐过海汉的威严级战舰,当时还曾好奇地向海汉海军司令王汤姆打听过这种战舰的造价。不过王汤姆并未向他透露详细的数字,只淡淡地提了一句舰上装备的火炮价值都在每门两千两白银以上,李就很自觉地没有再追问下去了。 威严级舰载火炮超过五十门,如果按照王汤姆的说法,仅舰炮这一项就需花费至少十万两白银,而朝鲜现有水师的一整支舰队都未必能值这么多。而且威严级战舰上还装置那种可以提供推进力的神秘机械装置,想必其价值也不会比舰载武器低,这么草算一下,一艘威严级战舰没几十万两白银是拿不下来的,李当时自然只能打消了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再想想海汉的第一艘威严级战舰是早在八年前就入列服役,这让李更是真切地感受到了两国海上武装的实力差距。海汉派到朝鲜参战的威严级战舰实际上就两艘而已,但配合舰队中的其他战船对鸭绿江和辽东海岸进行封锁之后,已经足以压制清军的所有战船在整个战争期间都无法出海,大大增加了对方的后勤压力。 李回忆这次南下途中到过的几处海汉治下港口,只有在澎湖马公港和台湾高雄港的港口没有看到威严级战舰的身影。不过按照他拜访舟山时石迪文给出的说法,原本驻扎福建海峡的威严级战舰是去往了朝鲜参战,暂时还没返回驻地而已。而今后大同江基地的军港设施完工之后,当地很可能也会常驻一艘威严级战舰作为镇港利器,不过具体时间还要视其后续舰建造入役的进度而定。 对于朝鲜来说,威严级战舰这种造价和日常费用都十分高昂的作战装备可望而不可及,贫困玩家没法氪金就只能仰望一下大佬。但对海汉来说,唯一需要烦恼的问题大概就是建造这一级战舰的速度甚至还赶不上地盘扩张的速度,暂时还无法对驻扎在海外的海军部队做到按需列装的程度。 后期建造的威严级战舰由于装备了蒸汽动力系统,其造价和维护费用的确远超传统风帆战舰,工期也长达一年以上,哪怕是军费预算一向充裕的海军,也只能在这些年中维持着每年两艘的入役进度。不过虽然这个进度并不足以满足海军的要求,但其实对于目前海汉需要面对的外部环境来说,已经基本够用了。 正文 第1896章 经营之道 葡萄牙人抵达珠江口的时间要比海汉早得多,上个世纪中叶便已经在澳门上岸居留,后来又通过协助广东地方官府镇压兵变而获得了在澳门的长期租居地,并从1572年开始象征性地缴纳每年五百两银子的租金,名正言顺地将这个位于珠江口的小地方据为己有。 在大明官员看来,这么个荒僻的弹丸之地并无多大经济价值,而通过这样的方式与葡萄牙开展正常的贸易往来,对大明其实也有一些益处。毕竟葡萄牙人对大明的态度还相对算是比较友好,并且可以向大明出售先进的欧式武器,为大明培训炮手和火枪兵,这样的军事援助正是大明所需要的。 当然了,这仅仅只是促成葡萄牙占据澳门的诸多原因之一,根本上来说还是大明对西方殖民者的惯用手段缺乏警惕性,才会让其有机可趁。 不过葡萄牙的这些动作在后来者海汉面前就真的显得太老实巴交了,海汉从第一次派船前往珠江流域到占领香港岛,期间不过两年时间而已,就完成了葡萄牙人用了二十年才实现的目标。 毕竟海汉现身南海的时候就具备了极强的军事能力,早在香港之前就已经在珠江口的大万山岛建立了军事据点,并且硬碰硬赶走了原本掌控这一海域的刘香海盗团伙。海汉对香港动手的时候,广东地方官府基本就没有采取任何的军事手段,反而是命令水师回撤至珠江口内,避免与海汉发生武装冲突。 这样的手段,葡萄牙人是效仿不来的,他们在这一地区没有类似三亚这种的殖民地作为依靠,根本不敢铤而走险去得罪大明这样的国家。否则一旦开启战事,短期可能还稍稍占据上风,但长期来看他们肯定耗不过作为地主的大明。 不过有关于军事上的弱势,葡萄牙人还是比较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在1628年的安南会安城一役中,试图与海汉军对抗的葡萄牙商会武装便已经吃到了教训,然后明智地选择了合作而非对抗。后来澳门的葡人理事会主动与海汉接触并达成贸易协议,时间点还是在海汉占领香港之前。 但这两国在珠江口一东一西分别占据的地盘,在后期的发展上也同样很快就拉开了差距。虽说葡萄牙开始经营澳门的时间要比海汉启动香港项目早了半个多世纪,但香港如今的贸易环境却已远非澳门可比,进驻香港的各国商人数目要远多于澳门的水平,贸易规模更是相差了数十倍。 葡萄牙人对此也没什么好的办法,海汉跟大明语言文化相通,拉拢明商要远比他们来得容易,而且自己能卖的东西,海汉几乎也全有出产,质量更好价格更低,让葡萄牙全无竞争优势可言。至于玩阴的,那还是算了,海汉人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存在,这从其对外战争的频率就能看出来,以葡萄牙的实力还是不惹为妙。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葡萄牙人抵达珠江口的时间要比海汉早得多,上个世纪中叶便已经在澳门上岸居留,后来又通过协助广东地方官府镇压兵变而获得了在澳门的长期租居地,并从1572年开始象征性地缴纳每年五百两银子的租金,名正言顺地将这个位于珠江口的小地方据为己有。 在大明官员看来,这么个荒僻的弹丸之地并无多大经济价值,而通过这样的方式与葡萄牙开展正常的贸易往来,对大明其实也有一些益处。毕竟葡萄牙人对大明的态度还相对算是比较友好,并且可以向大明出售先进的欧式武器,为大明培训炮手和火枪兵,这样的军事援助正是大明所需要的。 当然了,这仅仅只是促成葡萄牙占据澳门的诸多原因之一,根本上来说还是大明对西方殖民者的惯用手段缺乏警惕性,才会让其有机可趁。 不过葡萄牙的这些动作在后来者海汉面前就真的显得太老实巴交了,海汉从第一次派船前往珠江流域到占领香港岛,期间不过两年时间而已,就完成了葡萄牙人用了二十年才实现的目标。 毕竟海汉现身南海的时候就具备了极强的军事能力,早在香港之前就已经在珠江口的大万山岛建立了军事据点,并且硬碰硬赶走了原本掌控这一海域的刘香海盗团伙。海汉对香港动手的时候,广东地方官府基本就没有采取任何的军事手段,反而是命令水师回撤至珠江口内,避免与海汉发生武装冲突。 这样的手段,葡萄牙人是效仿不来的,他们在这一地区没有类似三亚这种的殖民地作为依靠,根本不敢铤而走险去得罪大明这样的国家。否则一旦开启战事,短期可能还稍稍占据上风,但长期来看他们肯定耗不过作为地主的大明。 不过有关于军事上的弱势,葡萄牙人还是比较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在1628年的安南会安城一役中,试图与海汉军对抗的葡萄牙商会武装便已经吃到了教训,然后明智地选择了合作而非对抗。后来澳门的葡人理事会主动与海汉接触并达成贸易协议,时间点还是在海汉占领香港之前。 但这两国在珠江口一东一西分别占据的地盘,在后期的发展上也同样很快就拉开了差距。虽说葡萄牙开始经营澳门的时间要比海汉启动香港项目早了半个多世纪,但香港如今的贸易环境却已远非澳门可比,进驻香港的各国商人数目要远多于澳门的水平,贸易规模更是相差了数十倍。 葡萄牙人对此也没什么好的办法,海汉跟大明语言文化相通,拉拢明商要远比他们来得容易,而且自己能卖的东西,海汉几乎也全有出产,质量更好价格更低,让葡萄牙全无竞争优势可言。至于玩阴的,那还是算了,海汉人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存在,这从其对外战争的频率就能看出来,以葡萄牙的实力还是不惹为妙。 葡萄牙人抵达珠江口的时间要比海汉早得多,上个世纪中叶便已经在澳门上岸居留,后来又通过协助广东地方官府镇压兵变而获得了在澳门的长期租居地,并从1572年开始象征性地缴纳每年五百两银子的租金,名正言顺地将这个位于珠江口的小地方据为己有。 在大明官员看来,这么个荒僻的弹丸之地并无多大经济价值,而通过这样的方式与葡萄牙开展正常的贸易往来,对大明其实也有一些益处。毕竟葡萄牙人对大明的态度还相对算是比较友好,并且可以向大明出售先进的欧式武器,为大明培训炮手和火枪兵,这样的军事援助正是大明所需要的。 当然了,这仅仅只是促成葡萄牙占据澳门的诸多原因之一,根本上来说还是大明对西方殖民者的惯用手段缺乏警惕性,才会让其有机可趁。 不过葡萄牙的这些动作在后来者海汉面前就真的显得太老实巴交了,海汉从第一次派船前往珠江流域到占领香港岛,期间不过两年时间而已,就完成了葡萄牙人用了二十年才实现的目标。 毕竟海汉现身南海的时候就具备了极强的军事能力,早在香港之前就已经在珠江口的大万山岛建立了军事据点,并且硬碰硬赶走了原本掌控这一海域的刘香海盗团伙。海汉对香港动手的时候,广东地方官府基本就没有采取任何的军事手段,反而是命令水师回撤至珠江口内,避免与海汉发生武装冲突。 这样的手段,葡萄牙人是效仿不来的,他们在这一地区没有类似三亚这种的殖民地作为依靠,根本不敢铤而走险去得罪大明这样的国家。否则一旦开启战事,短期可能还稍稍占据上风,但长期来看他们肯定耗不过作为地主的大明。 不过有关于军事上的弱势,葡萄牙人还是比较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在1628年的安南会安城一役中,试图与海汉军对抗的葡萄牙商会武装便已经吃到了教训,然后明智地选择了合作而非对抗。后来澳门的葡人理事会主动与海汉接触并达成贸易协议,时间点还是在海汉占领香港之前。 但这两国在珠江口一东一西分别占据的地盘,在后期的发展上也同样很快就拉开了差距。虽说葡萄牙开始经营澳门的时间要比海汉启动香港项目早了半个多世纪,但香港如今的贸易环境却已远非澳门可比,进驻香港的各国商人数目要远多于澳门的水平,贸易规模更是相差了数十倍。 葡萄牙人对此也没什么好的办法,海汉跟大明语言文化相通,拉拢明商要远比他们来得容易,而且自己能卖的东西,海汉几乎也全有出产,质量更好价格更低,让葡萄牙全无竞争优势可言。至于玩阴的,那还是算了,海汉人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存在,这从其对外战争的频率就能看出来,以葡萄牙的实力还是不惹为妙。 葡萄牙人抵达珠江口的时间要比海汉早得多,上个世纪中叶便已经在澳门上岸居留,后来又通过协助广东地方官府镇压兵变而获得了在澳门的长期租居地,并从1572年开始象征性地缴纳每年五百两银子的租金,名正言顺地将这个位于珠江口的小地方据为己有。 在大明官员看来,这么个荒僻的弹丸之地并无多大经济价值,而通过这样的方式与葡萄牙开展正常的贸易往来,对大明其实也有一些益处。毕竟葡萄牙人对大明的态度还相对算是比较友好,并且可以向大明出售先进的欧式武器,为大明培训炮手和火枪兵,这样的军事援助正是大明所需要的。 当然了,这仅仅只是促成葡萄牙占据澳门的诸多原因之一,根本上来说还是大明对西方殖民者的惯用手段缺乏警惕性,才会让其有机可趁。 不过葡萄牙的这些动作在后来者海汉面前就真的显得太老实巴交了,海汉从第一次派船前往珠江流域到占领香港岛,期间不过两年时间而已,就完成了葡萄牙人用了二十年才实现的目标。 毕竟海汉现身南海的时候就具备了极强的军事能力,早在香港之前就已经在珠江口的大万山岛建立了军事据点,并且硬碰硬赶走了原本掌控这一海域的刘香海盗团伙。海汉对香港动手的时候,广东地方官府基本就没有采取任何的军事手段,反而是命令水师回撤至珠江口内,避免与海汉发生武装冲突。 这样的手段,葡萄牙人是效仿不来的,他们在这一地区没有类似三亚这种的殖民地作为依靠,根本不敢铤而走险去得罪大明这样的国家。否则一旦开启战事,短期可能还稍稍占据上风,但长期来看他们肯定耗不过作为地主的大明。 不过有关于军事上的弱势,葡萄牙人还是比较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在1628年的安南会安城一役中,试图与海汉军对抗的葡萄牙商会武装便已经吃到了教训,然后明智地选择了合作而非对抗。后来澳门的葡人理事会主动与海汉接触并达成贸易协议,时间点还是在海汉占领香港之前。 但这两国在珠江口一东一西分别占据的地盘,在后期的发展上也同样很快就拉开了差距。虽说葡萄牙开始经营澳门的时间要比海汉启动香港项目早了半个多世纪,但香港如今的贸易环境却已远非澳门可比,进驻香港的各国商人数目要远多于澳门的水平,贸易规模更是相差了数十倍。 葡萄牙人对此也没什么好的办法,海汉跟大明语言文化相通,拉拢明商要远比他们来得容易,而且自己能卖的东西,海汉几乎也全有出产,质量更好价格更低,让葡萄牙全无竞争优势可言。至于玩阴的,那还是算了,海汉人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存在,这从其对外战争的频率就能看出来,以葡萄牙的实力还是不惹为妙。 正文 第1897章 旅程终点 李的兴奋并没有持续太久,便收到报告说还有一天的航程才能抵达三亚胜利港,当下顿时有点泄气。这一趟出来走走停停,在路上已经耗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上岸一两天之后都还会感觉脚底下摇摇晃晃站不稳。李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在海上待这么久,他现在是真的很想插上翅膀直接飞到三亚,以省去这海上颠簸之苦。 但讲道理海汉为他安排的专用客船在舒适性方面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船上舱室的居住条件要远胜这个时代的普通海船,而且后勤保障方面也十分完善,李在途中的吃住用几乎都与在陆地上无异。如果是使用朝鲜自家的帆船远赴三亚,那这行程恐怕还得再放慢一半的速度,而李的疲劳程度也会远胜当下。 既然不会马上抵达终点,李决定抓紧时间再好好休息一下。按照海汉的安排,朝鲜使团抵达三亚会有一个比较隆重的欢迎仪式,届时肯定少不了要打起精神好好与海汉高官们应酬,必须得保持一个比较好的身体状态才行。 船队抵达蜈支洲岛附近的时候,在这里会合了海汉官方派来执行护航任务的两艘探险级战船。当然了,海南岛周边海域其实治安环境已经非常不错,而且李所在的船队中也有两艘从香港一路跟过来的海军护航战船,安全方面肯定不存在问题,三亚这边派出战船更多的是作出一种重视的姿态,为远道而来的朝鲜世子把排场做足。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李的兴奋并没有持续太久,便收到报告说还有一天的航程才能抵达三亚胜利港,当下顿时有点泄气。这一趟出来走走停停,在路上已经耗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上岸一两天之后都还会感觉脚底下摇摇晃晃站不稳。李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在海上待这么久,他现在是真的很想插上翅膀直接飞到三亚,以省去这海上颠簸之苦。 但讲道理海汉为他安排的专用客船在舒适性方面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船上舱室的居住条件要远胜这个时代的普通海船,而且后勤保障方面也十分完善,李在途中的吃住用几乎都与在陆地上无异。如果是使用朝鲜自家的帆船远赴三亚,那这行程恐怕还得再放慢一半的速度,而李的疲劳程度也会远胜当下。 既然不会马上抵达终点,李决定抓紧时间再好好休息一下。按照海汉的安排,朝鲜使团抵达三亚会有一个比较隆重的欢迎仪式,届时肯定少不了要打起精神好好与海汉高官们应酬,必须得保持一个比较好的身体状态才行。 船队抵达蜈支洲岛附近的时候,在这里会合了海汉官方派来执行护航任务的两艘探险级战船。当然了,海南岛周边海域其实治安环境已经非常不错,而且李所在的船队中也有两艘从香港一路跟过来的海军护航战船,安全方面肯定不存在问题,三亚这边派出战船更多的是作出一种重视的姿态,为远道而来的朝鲜世子把排场做足。李的兴奋并没有持续太久,便收到报告说还有一天的航程才能抵达三亚胜利港,当下顿时有点泄气。这一趟出来走走停停,在路上已经耗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上岸一两天之后都还会感觉脚底下摇摇晃晃站不稳。李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在海上待这么久,他现在是真的很想插上翅膀直接飞到三亚,以省去这海上颠簸之苦。 但讲道理海汉为他安排的专用客船在舒适性方面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船上舱室的居住条件要远胜这个时代的普通海船,而且后勤保障方面也十分完善,李在途中的吃住用几乎都与在陆地上无异。如果是使用朝鲜自家的帆船远赴三亚,那这行程恐怕还得再放慢一半的速度,而李的疲劳程度也会远胜当下。 既然不会马上抵达终点,李决定抓紧时间再好好休息一下。按照海汉的安排,朝鲜使团抵达三亚会有一个比较隆重的欢迎仪式,届时肯定少不了要打起精神好好与海汉高官们应酬,必须得保持一个比较好的身体状态才行。 船队抵达蜈支洲岛附近的时候,在这里会合了海汉官方派来执行护航任务的两艘探险级战船。当然了,海南岛周边海域其实治安环境已经非常不错,而且李所在的船队中也有两艘从香港一路跟过来的海军护航战船,安全方面肯定不存在问题,三亚这边派出战船更多的是作出一种重视的姿态,为远道而来的朝鲜世子把排场做足。李的兴奋并没有持续太久,便收到报告说还有一天的航程才能抵达三亚胜利港,当下顿时有点泄气。这一趟出来走走停停,在路上已经耗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上岸一两天之后都还会感觉脚底下摇摇晃晃站不稳。李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在海上待这么久,他现在是真的很想插上翅膀直接飞到三亚,以省去这海上颠簸之苦。 但讲道理海汉为他安排的专用客船在舒适性方面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船上舱室的居住条件要远胜这个时代的普通海船,而且后勤保障方面也十分完善,李在途中的吃住用几乎都与在陆地上无异。如果是使用朝鲜自家的帆船远赴三亚,那这行程恐怕还得再放慢一半的速度,而李的疲劳程度也会远胜当下。 既然不会马上抵达终点,李决定抓紧时间再好好休息一下。按照海汉的安排,朝鲜使团抵达三亚会有一个比较隆重的欢迎仪式,届时肯定少不了要打起精神好好与海汉高官们应酬,必须得保持一个比较好的身体状态才行。 船队抵达蜈支洲岛附近的时候,在这里会合了海汉官方派来执行护航任务的两艘探险级战船。当然了,海南岛周边海域其实治安环境已经非常不错,而且李所在的船队中也有两艘从香港一路跟过来的海军护航战船,安全方面肯定不存在问题,三亚这边派出战船更多的是作出一种重视的姿态,为远道而来的朝鲜世子把排场做足。李的兴奋并没有持续太久,便收到报告说还有一天的航程才能抵达三亚胜利港,当下顿时有点泄气。这一趟出来走走停停,在路上已经耗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上岸一两天之后都还会感觉脚底下摇摇晃晃站不稳。李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在海上待这么久,他现在是真的很想插上翅膀直接飞到三亚,以省去这海上颠簸之苦。 但讲道理海汉为他安排的专用客船在舒适性方面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船上舱室的居住条件要远胜这个时代的普通海船,而且后勤保障方面也十分完善,李在途中的吃住用几乎都与在陆地上无异。如果是使用朝鲜自家的帆船远赴三亚,那这行程恐怕还得再放慢一半的速度,而李的疲劳程度也会远胜当下。 既然不会马上抵达终点,李决定抓紧时间再好好休息一下。按照海汉的安排,朝鲜使团抵达三亚会有一个比较隆重的欢迎仪式,届时肯定少不了要打起精神好好与海汉高官们应酬,必须得保持一个比较好的身体状态才行。 船队抵达蜈支洲岛附近的时候,在这里会合了海汉官方派来执行护航任务的两艘探险级战船。当然了,海南岛周边海域其实治安环境已经非常不错,而且李所在的船队中也有两艘从香港一路跟过来的海军护航战船,安全方面肯定不存在问题,三亚这边派出战船更多的是作出一种重视的姿态,为远道而来的朝鲜世子把排场做足。李的兴奋并没有持续太久,便收到报告说还有一天的航程才能抵达三亚胜利港,当下顿时有点泄气。这一趟出来走走停停,在路上已经耗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上岸一两天之后都还会感觉脚底下摇摇晃晃站不稳。李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在海上待这么久,他现在是真的很想插上翅膀直接飞到三亚,以省去这海上颠簸之苦。 但讲道理海汉为他安排的专用客船在舒适性方面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船上舱室的居住条件要远胜这个时代的普通海船,而且后勤保障方面也十分完善,李在途中的吃住用几乎都与在陆地上无异。如果是使用朝鲜自家的帆船远赴三亚,那这行程恐怕还得再放慢一半的速度,而李的疲劳程度也会远胜当下。 既然不会马上抵达终点,李决定抓紧时间再好好休息一下。按照海汉的安排,朝鲜使团抵达三亚会有一个比较隆重的欢迎仪式,届时肯定少不了要打起精神好好与海汉高官们应酬,必须得保持一个比较好的身体状态才行。 船队抵达蜈支洲岛附近的时候,在这里会合了海汉官方派来执行护航任务的两艘探险级战船。当然了,海南岛周边海域其实治安环境已经非常不错,而且李所在的船队中也有两艘从香港一路跟过来的海军护航战船,安全方面肯定不存在问题,三亚这边派出战船更多的是作出一种重视的姿态,为远道而来的朝鲜世子把排场做足。李的兴奋并没有持续太久,便收到报告说还有一天的航程才能抵达三亚胜利港,当下顿时有点泄气。这一趟出来走走停停,在路上已经耗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上岸一两天之后都还会感觉脚底下摇摇晃晃站不稳。李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在海上待这么久,他现在是真的很想插上翅膀直接飞到三亚,以省去这海上颠簸之苦。 但讲道理海汉为他安排的专用客船在舒适性方面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船上舱室的居住条件要远胜这个时代的普通海船,而且后勤保障方面也十分完善,李在途中的吃住用几乎都与在陆地上无异。如果是使用朝鲜自家的帆船远赴三亚,那这行程恐怕还得再放慢一半的速度,而李的疲劳程度也会远胜当下。 既然不会马上抵达终点,李决定抓紧时间再好好休息一下。按照海汉的安排,朝鲜使团抵达三亚会有一个比较隆重的欢迎仪式,届时肯定少不了要打起精神好好与海汉高官们应酬,必须得保持一个比较好的身体状态才行。 船队抵达蜈支洲岛附近的时候,在这里会合了海汉官方派来执行护航任务的两艘探险级战船。当然了,海南岛周边海域其实治安环境已经非常不错,而且李所在的船队中也有两艘从香港一路跟过来的海军护航战船,安全方面肯定不存在问题,三亚这边派出战船更多的是作出一种重视的姿态,为远道而来的朝鲜世子把排场做足。李的兴奋并没有持续太久,便收到报告说还有一天的航程才能抵达三亚胜利港,当下顿时有点泄气。这一趟出来走走停停,在路上已经耗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上岸一两天之后都还会感觉脚底下摇摇晃晃站不稳。李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在海上待这么久,他现在是真的很想插上翅膀直接飞到三亚,以省去这海上颠簸之苦。 但讲道理海汉为他安排的专用客船在舒适性方面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船上舱室的居住条件要远胜这个时代的普通海船,而且后勤保障方面也十分完善,李在途中的吃住用几乎都与在陆地上无异。如果是使用朝鲜自家的帆船远赴三亚,那这行程恐怕还得再放慢一半的速度,而李的疲劳程度也会远胜当下。 既然不会马上抵达终点,李决定抓紧时间再好好休息一下。按照海汉的安排,朝鲜使团抵达三亚会有一个比较隆重的欢迎仪式,届时肯定少不了要打起精神好好与海汉高官们应酬,必须得保持一个比较好的身体状态才行。 正文 第1898章 隆重迎接 作为本地规模最大的基建项目之一,贯穿整个三亚城区的火车线路一向是被执委会视作了海汉工业化建设的重要成果。虽然这条铁路的全长还远不及昌化港到石碌铁矿的那条货运线路,但前者因为座落在人口稠密的三亚地区,乘坐人数却是远远超过了后者。往返于田独工业区、港区和城区之间的民众,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乘坐火车来完成通勤,因此这条火车线路的知名度和日常使用率也要高得多。 而访问三亚的外国重要人物,也几乎都会被安排参观这个来自工业时代的超前基建项目。迄今为止无人能在第一次见到这种工业奇迹的时候还保持完全的镇定,而执委会对此带给参观者的冲击效果也非常满意。毕竟即便是在纯粹的外行人眼中,这样超乎想象的大工程也绝对可以算是国力的象征了。 李希来三亚之后自然也少不了被安排了这个行程,对于海汉人能建造出火车这种钢铁巨兽,李希是非常佩服的,他一度也很想弄明白这玩意儿的运营原理,还跑去图书馆看过不少资料,但最终还是因为其中涉及的理论知识太过艰深晦涩,他不得不放弃了成为朝鲜国第一个火车专家的打算。 李对火车的好奇,仿佛就是李希自己初到三亚的样子,他甚至能想象出日后李看到火车本体时的惊讶反应。不过等在三亚待的时间长一点,见识过各种不可思议的东西之后,就会知道类似火车这样的东西也只是海汉人的正常操作。 在官方对景观大道实施了专门的交通管制之后,车队从港区到胜利广场的行程畅通无阻,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而这里也与港区一样,已经由军方接管,四面八方都有军人值守,暂时禁止民众入内。 当然了,这种清场措施只是禁止民众入内,但并不阻止民众在胜利广场四周围观看热闹。消息灵通人士早就打听到今天官方封锁部分港口,对景观大道和胜利广场实施军事管制,原因便是朝鲜国的世子到访。 “世子?那不就是王爷家的儿子吗?怎么王爷的儿子也这么大的排场!” “朝鲜国只能称王,不能称帝,所以世子就是国王的儿子,王位继承人,明白吧?” “未来的朝鲜国王啊……那就难怪了……”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作为本地规模最大的基建项目之一,贯穿整个三亚城区的火车线路一向是被执委会视作了海汉工业化建设的重要成果。虽然这条铁路的全长还远不及昌化港到石碌铁矿的那条货运线路,但前者因为座落在人口稠密的三亚地区,乘坐人数却是远远超过了后者。往返于田独工业区、港区和城区之间的民众,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乘坐火车来完成通勤,因此这条火车线路的知名度和日常使用率也要高得多。 而访问三亚的外国重要人物,也几乎都会被安排参观这个来自工业时代的超前基建项目。迄今为止无人能在第一次见到这种工业奇迹的时候还保持完全的镇定,而执委会对此带给参观者的冲击效果也非常满意。毕竟即便是在纯粹的外行人眼中,这样超乎想象的大工程也绝对可以算是国力的象征了。 李希来三亚之后自然也少不了被安排了这个行程,对于海汉人能建造出火车这种钢铁巨兽,李希是非常佩服的,他一度也很想弄明白这玩意儿的运营原理,还跑去图书馆看过不少资料,但最终还是因为其中涉及的理论知识太过艰深晦涩,他不得不放弃了成为朝鲜国第一个火车专家的打算。 李对火车的好奇,仿佛就是李希自己初到三亚的样子,他甚至能想象出日后李看到火车本体时的惊讶反应。不过等在三亚待的时间长一点,见识过各种不可思议的东西之后,就会知道类似火车这样的东西也只是海汉人的正常操作。 在官方对景观大道实施了专门的交通管制之后,车队从港区到胜利广场的行程畅通无阻,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而这里也与港区一样,已经由军方接管,四面八方都有军人值守,暂时禁止民众入内。 当然了,这种清场措施只是禁止民众入内,但并不阻止民众在胜利广场四周围观看热闹。消息灵通人士早就打听到今天官方封锁部分港口,对景观大道和胜利广场实施军事管制,原因便是朝鲜国的世子到访。 “世子?那不就是王爷家的儿子吗?怎么王爷的儿子也这么大的排场!” “朝鲜国只能称王,不能称帝,所以世子就是国王的儿子,王位继承人,明白吧?” “未来的朝鲜国王啊……那就难怪了……”作为本地规模最大的基建项目之一,贯穿整个三亚城区的火车线路一向是被执委会视作了海汉工业化建设的重要成果。虽然这条铁路的全长还远不及昌化港到石碌铁矿的那条货运线路,但前者因为座落在人口稠密的三亚地区,乘坐人数却是远远超过了后者。往返于田独工业区、港区和城区之间的民众,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乘坐火车来完成通勤,因此这条火车线路的知名度和日常使用率也要高得多。 而访问三亚的外国重要人物,也几乎都会被安排参观这个来自工业时代的超前基建项目。迄今为止无人能在第一次见到这种工业奇迹的时候还保持完全的镇定,而执委会对此带给参观者的冲击效果也非常满意。毕竟即便是在纯粹的外行人眼中,这样超乎想象的大工程也绝对可以算是国力的象征了。 李希来三亚之后自然也少不了被安排了这个行程,对于海汉人能建造出火车这种钢铁巨兽,李希是非常佩服的,他一度也很想弄明白这玩意儿的运营原理,还跑去图书馆看过不少资料,但最终还是因为其中涉及的理论知识太过艰深晦涩,他不得不放弃了成为朝鲜国第一个火车专家的打算。 李对火车的好奇,仿佛就是李希自己初到三亚的样子,他甚至能想象出日后李看到火车本体时的惊讶反应。不过等在三亚待的时间长一点,见识过各种不可思议的东西之后,就会知道类似火车这样的东西也只是海汉人的正常操作。 在官方对景观大道实施了专门的交通管制之后,车队从港区到胜利广场的行程畅通无阻,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而这里也与港区一样,已经由军方接管,四面八方都有军人值守,暂时禁止民众入内。 当然了,这种清场措施只是禁止民众入内,但并不阻止民众在胜利广场四周围观看热闹。消息灵通人士早就打听到今天官方封锁部分港口,对景观大道和胜利广场实施军事管制,原因便是朝鲜国的世子到访。 “世子?那不就是王爷家的儿子吗?怎么王爷的儿子也这么大的排场!” “朝鲜国只能称王,不能称帝,所以世子就是国王的儿子,王位继承人,明白吧?” “未来的朝鲜国王啊……那就难怪了……”作为本地规模最大的基建项目之一,贯穿整个三亚城区的火车线路一向是被执委会视作了海汉工业化建设的重要成果。虽然这条铁路的全长还远不及昌化港到石碌铁矿的那条货运线路,但前者因为座落在人口稠密的三亚地区,乘坐人数却是远远超过了后者。往返于田独工业区、港区和城区之间的民众,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乘坐火车来完成通勤,因此这条火车线路的知名度和日常使用率也要高得多。 而访问三亚的外国重要人物,也几乎都会被安排参观这个来自工业时代的超前基建项目。迄今为止无人能在第一次见到这种工业奇迹的时候还保持完全的镇定,而执委会对此带给参观者的冲击效果也非常满意。毕竟即便是在纯粹的外行人眼中,这样超乎想象的大工程也绝对可以算是国力的象征了。 李希来三亚之后自然也少不了被安排了这个行程,对于海汉人能建造出火车这种钢铁巨兽,李希是非常佩服的,他一度也很想弄明白这玩意儿的运营原理,还跑去图书馆看过不少资料,但最终还是因为其中涉及的理论知识太过艰深晦涩,他不得不放弃了成为朝鲜国第一个火车专家的打算。 李对火车的好奇,仿佛就是李希自己初到三亚的样子,他甚至能想象出日后李看到火车本体时的惊讶反应。不过等在三亚待的时间长一点,见识过各种不可思议的东西之后,就会知道类似火车这样的东西也只是海汉人的正常操作。 在官方对景观大道实施了专门的交通管制之后,车队从港区到胜利广场的行程畅通无阻,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而这里也与港区一样,已经由军方接管,四面八方都有军人值守,暂时禁止民众入内。 当然了,这种清场措施只是禁止民众入内,但并不阻止民众在胜利广场四周围观看热闹。消息灵通人士早就打听到今天官方封锁部分港口,对景观大道和胜利广场实施军事管制,原因便是朝鲜国的世子到访。 “世子?那不就是王爷家的儿子吗?怎么王爷的儿子也这么大的排场!” “朝鲜国只能称王,不能称帝,所以世子就是国王的儿子,王位继承人,明白吧?” “未来的朝鲜国王啊……那就难怪了……”作为本地规模最大的基建项目之一,贯穿整个三亚城区的火车线路一向是被执委会视作了海汉工业化建设的重要成果。虽然这条铁路的全长还远不及昌化港到石碌铁矿的那条货运线路,但前者因为座落在人口稠密的三亚地区,乘坐人数却是远远超过了后者。往返于田独工业区、港区和城区之间的民众,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乘坐火车来完成通勤,因此这条火车线路的知名度和日常使用率也要高得多。 而访问三亚的外国重要人物,也几乎都会被安排参观这个来自工业时代的超前基建项目。迄今为止无人能在第一次见到这种工业奇迹的时候还保持完全的镇定,而执委会对此带给参观者的冲击效果也非常满意。毕竟即便是在纯粹的外行人眼中,这样超乎想象的大工程也绝对可以算是国力的象征了。 李希来三亚之后自然也少不了被安排了这个行程,对于海汉人能建造出火车这种钢铁巨兽,李希是非常佩服的,他一度也很想弄明白这玩意儿的运营原理,还跑去图书馆看过不少资料,但最终还是因为其中涉及的理论知识太过艰深晦涩,他不得不放弃了成为朝鲜国第一个火车专家的打算。 李对火车的好奇,仿佛就是李希自己初到三亚的样子,他甚至能想象出日后李看到火车本体时的惊讶反应。不过等在三亚待的时间长一点,见识过各种不可思议的东西之后,就会知道类似火车这样的东西也只是海汉人的正常操作。 在官方对景观大道实施了专门的交通管制之后,车队从港区到胜利广场的行程畅通无阻,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而这里也与港区一样,已经由军方接管,四面八方都有军人值守,暂时禁止民众入内。 当然了,这种清场措施只是禁止民众入内,但并不阻止民众在胜利广场四周围观看热闹。消息灵通人士早就打听到今天官方封锁部分港口,对景观大道和胜利广场实施军事管制,原因便是朝鲜国的世子到访。 “世子?那不就是王爷家的儿子吗?怎么王爷的儿子也这么大的排场!” “朝鲜国只能称王,不能称帝,所以世子就是国王的儿子,王位继承人,明白吧?” 正文 无题 为外军人员提供军事培训和进修,一向是海汉对外军援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每年到三亚留学的外军人员一直都保持在百人以上,而这还仅仅只是各国精心挑选出来送到海汉进修的高级军官,并不包括海汉外派的军事顾问在当地大批训练的作战人员。 对朝鲜来说,能够将本国的军中精锐派到海汉国学习,然后将先进的军事经验带回朝鲜,已经是殊为难得的机会。可惜军费预算限制了朝鲜的发挥,如果不是考虑到经费问题,朝鲜很有可能不会仅仅派出十八名军官学员。 朝鲜将组建新军指挥班子的希望寄托在了这十八名学员身上,而海汉高层对此则有着更多的想法。根据过去的操作经验,执委会认为完全可以通过影响军方高层的意识形态来间接控制这些附庸于海汉的势力,在军事装备和作战体系方面长期依赖海汉,而这将为海汉所带来的长期收益是相当可观的。 尽管此次海汉为朝鲜安排的留学项目远不止军事领域,但毫无疑问的是,不管海汉还是朝鲜,都将军事培训视作了留学项目的精髓所在。也正是因为如此,安道石等十八名朝鲜军官学员,在这场欢迎晚宴上就成为了仅次于李溰的受关注对象。 对安道石来说,从被选中作为公派留学人员的那一刻开始,过去这两个多月的经历就宛如在做梦一样。在汉城等待出发安排的那段时间,安道石其实每天都在担心自己会被踢出留学队伍,因为相比那些家世显赫的将门子弟,他仅仅只是一个猎户出身的普通人罢了,人家要挤掉他或许只需动动手指就行了。直到从汉城出发的那一天,安道石才确信自己的好运气真的来了。不管这是海汉人的安排起了效果,还是兵曹衙门那边已经没有比自己更好的人选,总之自己的命运从离开朝鲜的这一刻开始就起了变化,接下来就需要自己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了。 安道石在南下的航程中几乎没有一天是闲着的,一有空便去找船上的船长、大副和水手长,向他们求教航海方面的学识。虽然他并非水师军官,但这一路下来倒也已经学到了不少东西,甚至还按照船长的指点,开始自行撰写航海日记——当然以他那有限的文化程度,这日记的内容就很简略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为外军人员提供军事培训和进修,一向是海汉对外军援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每年到三亚留学的外军人员一直都保持在百人以上,而这还仅仅只是各国精心挑选出来送到海汉进修的高级军官,并不包括海汉外派的军事顾问在当地大批训练的作战人员。 对朝鲜来说,能够将本国的军中精锐派到海汉国学习,然后将先进的军事经验带回朝鲜,已经是殊为难得的机会。可惜军费预算限制了朝鲜的发挥,如果不是考虑到经费问题,朝鲜很有可能不会仅仅派出十八名军官学员。 朝鲜将组建新军指挥班子的希望寄托在了这十八名学员身上,而海汉高层对此则有着更多的想法。根据过去的操作经验,执委会认为完全可以通过影响军方高层的意识形态来间接控制这些附庸于海汉的势力,在军事装备和作战体系方面长期依赖海汉,而这将为海汉所带来的长期收益是相当可观的。 尽管此次海汉为朝鲜安排的留学项目远不止军事领域,但毫无疑问的是,不管海汉还是朝鲜,都将军事培训视作了留学项目的精髓所在。也正是因为如此,安道石等十八名朝鲜军官学员,在这场欢迎晚宴上就成为了仅次于李溰的受关注对象。 对安道石来说,从被选中作为公派留学人员的那一刻开始,过去这两个多月的经历就宛如在做梦一样。在汉城等待出发安排的那段时间,安道石其实每天都在担心自己会被踢出留学队伍,因为相比那些家世显赫的将门子弟,他仅仅只是一个猎户出身的普通人罢了,人家要挤掉他或许只需动动手指就行了。直到从汉城出发的那一天,安道石才确信自己的好运气真的来了。不管这是海汉人的安排起了效果,还是兵曹衙门那边已经没有比自己更好的人选,总之自己的命运从离开朝鲜的这一刻开始就起了变化,接下来就需要自己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了。 安道石在南下的航程中几乎没有一天是闲着的,一有空便去找船上的船长、大副和水手长,向他们求教航海方面的学识。虽然他并非水师军官,但这一路下来倒也已经学到了不少东西,甚至还按照船长的指点,开始自行撰写航海日记——当然以他那有限的文化程度,这日记的内容就很简略了。为外军人员提供军事培训和进修,一向是海汉对外军援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每年到三亚留学的外军人员一直都保持在百人以上,而这还仅仅只是各国精心挑选出来送到海汉进修的高级军官,并不包括海汉外派的军事顾问在当地大批训练的作战人员。 对朝鲜来说,能够将本国的军中精锐派到海汉国学习,然后将先进的军事经验带回朝鲜,已经是殊为难得的机会。可惜军费预算限制了朝鲜的发挥,如果不是考虑到经费问题,朝鲜很有可能不会仅仅派出十八名军官学员。 朝鲜将组建新军指挥班子的希望寄托在了这十八名学员身上,而海汉高层对此则有着更多的想法。根据过去的操作经验,执委会认为完全可以通过影响军方高层的意识形态来间接控制这些附庸于海汉的势力,在军事装备和作战体系方面长期依赖海汉,而这将为海汉所带来的长期收益是相当可观的。 尽管此次海汉为朝鲜安排的留学项目远不止军事领域,但毫无疑问的是,不管海汉还是朝鲜,都将军事培训视作了留学项目的精髓所在。也正是因为如此,安道石等十八名朝鲜军官学员,在这场欢迎晚宴上就成为了仅次于李溰的受关注对象。 对安道石来说,从被选中作为公派留学人员的那一刻开始,过去这两个多月的经历就宛如在做梦一样。在汉城等待出发安排的那段时间,安道石其实每天都在担心自己会被踢出留学队伍,因为相比那些家世显赫的将门子弟,他仅仅只是一个猎户出身的普通人罢了,人家要挤掉他或许只需动动手指就行了。直到从汉城出发的那一天,安道石才确信自己的好运气真的来了。不管这是海汉人的安排起了效果,还是兵曹衙门那边已经没有比自己更好的人选,总之自己的命运从离开朝鲜的这一刻开始就起了变化,接下来就需要自己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了。 安道石在南下的航程中几乎没有一天是闲着的,一有空便去找船上的船长、大副和水手长,向他们求教航海方面的学识。虽然他并非水师军官,但这一路下来倒也已经学到了不少东西,甚至还按照船长的指点,开始自行撰写航海日记——当然以他那有限的文化程度,这日记的内容就很简略了。为外军人员提供军事培训和进修,一向是海汉对外军援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每年到三亚留学的外军人员一直都保持在百人以上,而这还仅仅只是各国精心挑选出来送到海汉进修的高级军官,并不包括海汉外派的军事顾问在当地大批训练的作战人员。 对朝鲜来说,能够将本国的军中精锐派到海汉国学习,然后将先进的军事经验带回朝鲜,已经是殊为难得的机会。可惜军费预算限制了朝鲜的发挥,如果不是考虑到经费问题,朝鲜很有可能不会仅仅派出十八名军官学员。 朝鲜将组建新军指挥班子的希望寄托在了这十八名学员身上,而海汉高层对此则有着更多的想法。根据过去的操作经验,执委会认为完全可以通过影响军方高层的意识形态来间接控制这些附庸于海汉的势力,在军事装备和作战体系方面长期依赖海汉,而这将为海汉所带来的长期收益是相当可观的。 尽管此次海汉为朝鲜安排的留学项目远不止军事领域,但毫无疑问的是,不管海汉还是朝鲜,都将军事培训视作了留学项目的精髓所在。也正是因为如此,安道石等十八名朝鲜军官学员,在这场欢迎晚宴上就成为了仅次于李溰的受关注对象。 对安道石来说,从被选中作为公派留学人员的那一刻开始,过去这两个多月的经历就宛如在做梦一样。在汉城等待出发安排的那段时间,安道石其实每天都在担心自己会被踢出留学队伍,因为相比那些家世显赫的将门子弟,他仅仅只是一个猎户出身的普通人罢了,人家要挤掉他或许只需动动手指就行了。直到从汉城出发的那一天,安道石才确信自己的好运气真的来了。不管这是海汉人的安排起了效果,还是兵曹衙门那边已经没有比自己更好的人选,总之自己的命运从离开朝鲜的这一刻开始就起了变化,接下来就需要自己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了。 安道石在南下的航程中几乎没有一天是闲着的,一有空便去找船上的船长、大副和水手长,向他们求教航海方面的学识。虽然他并非水师军官,但这一路下来倒也已经学到了不少东西,甚至还按照船长的指点,开始自行撰写航海日记——当然以他那有限的文化程度,这日记的内容就很简略了。为外军人员提供军事培训和进修,一向是海汉对外军援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每年到三亚留学的外军人员一直都保持在百人以上,而这还仅仅只是各国精心挑选出来送到海汉进修的高级军官,并不包括海汉外派的军事顾问在当地大批训练的作战人员。 对朝鲜来说,能够将本国的军中精锐派到海汉国学习,然后将先进的军事经验带回朝鲜,已经是殊为难得的机会。可惜军费预算限制了朝鲜的发挥,如果不是考虑到经费问题,朝鲜很有可能不会仅仅派出十八名军官学员。 朝鲜将组建新军指挥班子的希望寄托在了这十八名学员身上,而海汉高层对此则有着更多的想法。根据过去的操作经验,执委会认为完全可以通过影响军方高层的意识形态来间接控制这些附庸于海汉的势力,在军事装备和作战体系方面长期依赖海汉,而这将为海汉所带来的长期收益是相当可观的。 尽管此次海汉为朝鲜安排的留学项目远不止军事领域,但毫无疑问的是,不管海汉还是朝鲜,都将军事培训视作了留学项目的精髓所在。也正是因为如此,安道石等十八名朝鲜军官学员,在这场欢迎晚宴上就成为了仅次于李溰的受关注对象。 对安道石来说,从被选中作为公派留学人员的那一刻开始,过去这两个多月的经历就宛如在做梦一样。在汉城等待出发安排的那段时间,安道石其实每天都在担心自己会被踢出留学队伍,因为相比那些家世显赫的将门子弟,他仅仅只是一个猎户出身的普通人罢了,人家要挤掉他或许只需动动手指就行了。直到从汉城出发的那一天,安道石才确信自己的好运气真的来了。不管这是海汉人的安排起了效果,还是兵曹衙门那边已经没有比自己更好的人选,总之自己的命运从离开朝鲜的这一刻开始就起了变化,接下来就需要自己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了。 安道石在南下的航程中几乎没有一天是闲着的,一有空便去找船上的船长、大副和水手长,向他们求教航海方面的学识。 正文 第1900章 李希的建议 只要李愿意,陶东来立刻就可以下令给他安排一个环海汉参观考察的行程,让他在旅程中慢慢去思考人生,甚至连费用都可以全免。对于海汉来说,如果安排李这种外国政要人物在国内游历,虽然过程会比较麻烦,但收获仍将会远大过支出。 而在李悄悄观察海汉高官们的态度同时,执委会这帮老狐狸也都在不着痕迹地观察这位刚刚抵达三亚的朝鲜世子。 有关于李的情况,除了前期由文史档案中整理出来的一些信息之外,更重要的便是来自于包括朝鲜前线在内的各地高官与其接触后的印象。史料中记载多是来自于后人的记述,通过这种文字记载来了解一个人未必能做到全面和真实,但面对面的接触就不一样了,有很多细节可以观察出一个人基本的品性。 相较于从小在景福宫中长大,生活环境极为封闭的李,海汉这些走南闯北经历丰富的高官自然更有城府。从朝鲜前线到香港,李沿途造访各地的言行表现,以及各地官员对他的个人观感,早就已经通过电报发回三亚,并且经由情报部门汇总之后,向执委会提交了专门的书面报告。 按照情报部门的分析来看,李是一个性格比较谨慎,没有什么架子的年轻贵族,但和普通的年轻人一样,李对于新鲜事物的好奇心也相当旺盛,在参观中经常会主动发问。而且根据香港主官游益汉的报告,李在港期间花费了很多时间去阅读《崛起南海》这部书,可见其对于海汉的发迹史有着相当浓厚的兴趣。 这对海汉而言是非常理想的情况,如果李对海汉的历史毫无兴趣,那或许要让他对海汉产生臣服和崇拜的心理就会比较困难。但李如果已经心存让本国全面效仿海汉的想法,那要对其产生影响就相对比较容易了。所以在情报部门提交给执委会的报告中,建议多向李展示本国在各个领域的建设成果,越是让李认识到两国的全面差距,就越容易影响其立场。 陶东来当然也看过了这份内容详尽的报告,所以逮着机会便向李推荐了一个非常有诱惑力的方案。 李听到这个建议的确真实地心动了,但他心里还是牢牢记着这趟远赴海汉的使命并非游山玩水,而且海汉的领土极为分散,这游历一游出去搞不好就是三五七个月的时间,必然会让真正用于留学的时间被大大缩减。到时候就算从游历中找到了自己真正有兴趣的学习方向,时间上的损失也会很大,而且要是仍然没有找到目标,那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李只能婉言谢绝了陶东来的这个提议,表示自己想先静下来思考几日,再就之后的安排作出选择。当然了,他想要争取一点时间的主要用意,还是为了跟更为了解海汉情况的李希再就此做一下商量。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只要李愿意,陶东来立刻就可以下令给他安排一个环海汉参观考察的行程,让他在旅程中慢慢去思考人生,甚至连费用都可以全免。对于海汉来说,如果安排李这种外国政要人物在国内游历,虽然过程会比较麻烦,但收获仍将会远大过支出。 而在李悄悄观察海汉高官们的态度同时,执委会这帮老狐狸也都在不着痕迹地观察这位刚刚抵达三亚的朝鲜世子。 有关于李的情况,除了前期由文史档案中整理出来的一些信息之外,更重要的便是来自于包括朝鲜前线在内的各地高官与其接触后的印象。史料中记载多是来自于后人的记述,通过这种文字记载来了解一个人未必能做到全面和真实,但面对面的接触就不一样了,有很多细节可以观察出一个人基本的品性。 相较于从小在景福宫中长大,生活环境极为封闭的李,海汉这些走南闯北经历丰富的高官自然更有城府。从朝鲜前线到香港,李沿途造访各地的言行表现,以及各地官员对他的个人观感,早就已经通过电报发回三亚,并且经由情报部门汇总之后,向执委会提交了专门的书面报告。 按照情报部门的分析来看,李是一个性格比较谨慎,没有什么架子的年轻贵族,但和普通的年轻人一样,李对于新鲜事物的好奇心也相当旺盛,在参观中经常会主动发问。而且根据香港主官游益汉的报告,李在港期间花费了很多时间去阅读《崛起南海》这部书,可见其对于海汉的发迹史有着相当浓厚的兴趣。 这对海汉而言是非常理想的情况,如果李对海汉的历史毫无兴趣,那或许要让他对海汉产生臣服和崇拜的心理就会比较困难。但李如果已经心存让本国全面效仿海汉的想法,那要对其产生影响就相对比较容易了。所以在情报部门提交给执委会的报告中,建议多向李展示本国在各个领域的建设成果,越是让李认识到两国的全面差距,就越容易影响其立场。 陶东来当然也看过了这份内容详尽的报告,所以逮着机会便向李推荐了一个非常有诱惑力的方案。 李听到这个建议的确真实地心动了,但他心里还是牢牢记着这趟远赴海汉的使命并非游山玩水,而且海汉的领土极为分散,这游历一游出去搞不好就是三五七个月的时间,必然会让真正用于留学的时间被大大缩减。到时候就算从游历中找到了自己真正有兴趣的学习方向,时间上的损失也会很大,而且要是仍然没有找到目标,那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李只能婉言谢绝了陶东来的这个提议,表示自己想先静下来思考几日,再就之后的安排作出选择。当然了,他想要争取一点时间的主要用意,还是为了跟更为了解海汉情况的李希再就此做一下商量。只要李愿意,陶东来立刻就可以下令给他安排一个环海汉参观考察的行程,让他在旅程中慢慢去思考人生,甚至连费用都可以全免。对于海汉来说,如果安排李这种外国政要人物在国内游历,虽然过程会比较麻烦,但收获仍将会远大过支出。 而在李悄悄观察海汉高官们的态度同时,执委会这帮老狐狸也都在不着痕迹地观察这位刚刚抵达三亚的朝鲜世子。 有关于李的情况,除了前期由文史档案中整理出来的一些信息之外,更重要的便是来自于包括朝鲜前线在内的各地高官与其接触后的印象。史料中记载多是来自于后人的记述,通过这种文字记载来了解一个人未必能做到全面和真实,但面对面的接触就不一样了,有很多细节可以观察出一个人基本的品性。 相较于从小在景福宫中长大,生活环境极为封闭的李,海汉这些走南闯北经历丰富的高官自然更有城府。从朝鲜前线到香港,李沿途造访各地的言行表现,以及各地官员对他的个人观感,早就已经通过电报发回三亚,并且经由情报部门汇总之后,向执委会提交了专门的书面报告。 按照情报部门的分析来看,李是一个性格比较谨慎,没有什么架子的年轻贵族,但和普通的年轻人一样,李对于新鲜事物的好奇心也相当旺盛,在参观中经常会主动发问。而且根据香港主官游益汉的报告,李在港期间花费了很多时间去阅读《崛起南海》这部书,可见其对于海汉的发迹史有着相当浓厚的兴趣。 这对海汉而言是非常理想的情况,如果李对海汉的历史毫无兴趣,那或许要让他对海汉产生臣服和崇拜的心理就会比较困难。但李如果已经心存让本国全面效仿海汉的想法,那要对其产生影响就相对比较容易了。所以在情报部门提交给执委会的报告中,建议多向李展示本国在各个领域的建设成果,越是让李认识到两国的全面差距,就越容易影响其立场。 陶东来当然也看过了这份内容详尽的报告,所以逮着机会便向李推荐了一个非常有诱惑力的方案。 李听到这个建议的确真实地心动了,但他心里还是牢牢记着这趟远赴海汉的使命并非游山玩水,而且海汉的领土极为分散,这游历一游出去搞不好就是三五七个月的时间,必然会让真正用于留学的时间被大大缩减。到时候就算从游历中找到了自己真正有兴趣的学习方向,时间上的损失也会很大,而且要是仍然没有找到目标,那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李只能婉言谢绝了陶东来的这个提议,表示自己想先静下来思考几日,再就之后的安排作出选择。当然了,他想要争取一点时间的主要用意,还是为了跟更为了解海汉情况的李希再就此做一下商量。只要李愿意,陶东来立刻就可以下令给他安排一个环海汉参观考察的行程,让他在旅程中慢慢去思考人生,甚至连费用都可以全免。对于海汉来说,如果安排李这种外国政要人物在国内游历,虽然过程会比较麻烦,但收获仍将会远大过支出。 而在李悄悄观察海汉高官们的态度同时,执委会这帮老狐狸也都在不着痕迹地观察这位刚刚抵达三亚的朝鲜世子。 有关于李的情况,除了前期由文史档案中整理出来的一些信息之外,更重要的便是来自于包括朝鲜前线在内的各地高官与其接触后的印象。史料中记载多是来自于后人的记述,通过这种文字记载来了解一个人未必能做到全面和真实,但面对面的接触就不一样了,有很多细节可以观察出一个人基本的品性。 相较于从小在景福宫中长大,生活环境极为封闭的李,海汉这些走南闯北经历丰富的高官自然更有城府。从朝鲜前线到香港,李沿途造访各地的言行表现,以及各地官员对他的个人观感,早就已经通过电报发回三亚,并且经由情报部门汇总之后,向执委会提交了专门的书面报告。 按照情报部门的分析来看,李是一个性格比较谨慎,没有什么架子的年轻贵族,但和普通的年轻人一样,李对于新鲜事物的好奇心也相当旺盛,在参观中经常会主动发问。而且根据香港主官游益汉的报告,李在港期间花费了很多时间去阅读《崛起南海》这部书,可见其对于海汉的发迹史有着相当浓厚的兴趣。 这对海汉而言是非常理想的情况,如果李对海汉的历史毫无兴趣,那或许要让他对海汉产生臣服和崇拜的心理就会比较困难。但李如果已经心存让本国全面效仿海汉的想法,那要对其产生影响就相对比较容易了。所以在情报部门提交给执委会的报告中,建议多向李展示本国在各个领域的建设成果,越是让李认识到两国的全面差距,就越容易影响其立场。 陶东来当然也看过了这份内容详尽的报告,所以逮着机会便向李推荐了一个非常有诱惑力的方案。 李听到这个建议的确真实地心动了,但他心里还是牢牢记着这趟远赴海汉的使命并非游山玩水,而且海汉的领土极为分散,这游历一游出去搞不好就是三五七个月的时间,必然会让真正用于留学的时间被大大缩减。到时候就算从游历中找到了自己真正有兴趣的学习方向,时间上的损失也会很大,而且要是仍然没有找到目标,那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李只能婉言谢绝了陶东来的这个提议,表示自己想先静下来思考几日,再就之后的安排作出选择。当然了,他想要争取一点时间的主要用意,还是为了跟更为了解海汉情况的李希再就此做一下商量。 正文 第1901章 留学生活 想学的课目可以任意选择,不设限制,这看起来似乎是海汉大度对待李的表现,但对于朝鲜人来说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苦恼。李并不知道应该选择什么样的课目才是对国家和自己今后的发展最为有利,所以想从李希这里获得一些有用的建议。 但问题在于李希来到海汉之后也几乎没怎么接触过留学培训这个领域,并不了解海汉到底设置了哪些课目,这下想给李提建议似乎也无从选择。李希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既然世子还没想好,那不如先在海汉游历一番,慢慢考虑自己兴趣所在,再作决定不迟。” 李皱眉道:“陶大人也是与你一样的意见,但这样做怕是要花费大量时间。我此次留学是定下了以两年为限,多在外游历一天,便少一天用于学习,这样怕是不妥。” 李希想了想,又给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反正世子接下来要休整几日,那不如先在三亚附近参观游历,此事只要跟海汉外交部知会一声,很快就可以安排。或许世子看一看海汉国的真实景象之后,会对留学一事有更明确的想法。”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想学的课目可以任意选择,不设限制,这看起来似乎是海汉大度对待李的表现,但对于朝鲜人来说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苦恼。李并不知道应该选择什么样的课目才是对国家和自己今后的发展最为有利,所以想从李希这里获得一些有用的建议。 但问题在于李希来到海汉之后也几乎没怎么接触过留学培训这个领域,并不了解海汉到底设置了哪些课目,这下想给李提建议似乎也无从选择。李希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既然世子还没想好,那不如先在海汉游历一番,慢慢考虑自己兴趣所在,再作决定不迟。” 李皱眉道:“陶大人也是与你一样的意见,但这样做怕是要花费大量时间。我此次留学是定下了以两年为限,多在外游历一天,便少一天用于学习,这样怕是不妥。” 李希想了想,又给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反正世子接下来要休整几日,那不如先在三亚附近参观游历,此事只要跟海汉外交部知会一声,很快就可以安排。或许世子看一看海汉国的真实景象之后,会对留学一事有更明确的想法。” 想学的课目可以任意选择,不设限制,这看起来似乎是海汉大度对待李的表现,但对于朝鲜人来说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苦恼。李并不知道应该选择什么样的课目才是对国家和自己今后的发展最为有利,所以想从李希这里获得一些有用的建议。 但问题在于李希来到海汉之后也几乎没怎么接触过留学培训这个领域,并不了解海汉到底设置了哪些课目,这下想给李提建议似乎也无从选择。李希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既然世子还没想好,那不如先在海汉游历一番,慢慢考虑自己兴趣所在,再作决定不迟。” 李皱眉道:“陶大人也是与你一样的意见,但这样做怕是要花费大量时间。我此次留学是定下了以两年为限,多在外游历一天,便少一天用于学习,这样怕是不妥。” 李希想了想,又给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反正世子接下来要休整几日,那不如先在三亚附近参观游历,此事只要跟海汉外交部知会一声,很快就可以安排。或许世子看一看海汉国的真实景象之后,会对留学一事有更明确的想法。” 想学的课目可以任意选择,不设限制,这看起来似乎是海汉大度对待李的表现,但对于朝鲜人来说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苦恼。李并不知道应该选择什么样的课目才是对国家和自己今后的发展最为有利,所以想从李希这里获得一些有用的建议。 但问题在于李希来到海汉之后也几乎没怎么接触过留学培训这个领域,并不了解海汉到底设置了哪些课目,这下想给李提建议似乎也无从选择。李希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既然世子还没想好,那不如先在海汉游历一番,慢慢考虑自己兴趣所在,再作决定不迟。” 李皱眉道:“陶大人也是与你一样的意见,但这样做怕是要花费大量时间。我此次留学是定下了以两年为限,多在外游历一天,便少一天用于学习,这样怕是不妥。” 李希想了想,又给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反正世子接下来要休整几日,那不如先在三亚附近参观游历,此事只要跟海汉外交部知会一声,很快就可以安排。或许世子看一看海汉国的真实景象之后,会对留学一事有更明确的想法。” 想学的课目可以任意选择,不设限制,这看起来似乎是海汉大度对待李的表现,但对于朝鲜人来说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苦恼。李并不知道应该选择什么样的课目才是对国家和自己今后的发展最为有利,所以想从李希这里获得一些有用的建议。 但问题在于李希来到海汉之后也几乎没怎么接触过留学培训这个领域,并不了解海汉到底设置了哪些课目,这下想给李提建议似乎也无从选择。李希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既然世子还没想好,那不如先在海汉游历一番,慢慢考虑自己兴趣所在,再作决定不迟。” 李皱眉道:“陶大人也是与你一样的意见,但这样做怕是要花费大量时间。我此次留学是定下了以两年为限,多在外游历一天,便少一天用于学习,这样怕是不妥。” 李希想了想,又给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反正世子接下来要休整几日,那不如先在三亚附近参观游历,此事只要跟海汉外交部知会一声,很快就可以安排。或许世子看一看海汉国的真实景象之后,会对留学一事有更明确的想法。” 想学的课目可以任意选择,不设限制,这看起来似乎是海汉大度对待李的表现,但对于朝鲜人来说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苦恼。李并不知道应该选择什么样的课目才是对国家和自己今后的发展最为有利,所以想从李希这里获得一些有用的建议。 但问题在于李希来到海汉之后也几乎没怎么接触过留学培训这个领域,并不了解海汉到底设置了哪些课目,这下想给李提建议似乎也无从选择。李希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既然世子还没想好,那不如先在海汉游历一番,慢慢考虑自己兴趣所在,再作决定不迟。” 李皱眉道:“陶大人也是与你一样的意见,但这样做怕是要花费大量时间。我此次留学是定下了以两年为限,多在外游历一天,便少一天用于学习,这样怕是不妥。” 李希想了想,又给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反正世子接下来要休整几日,那不如先在三亚附近参观游历,此事只要跟海汉外交部知会一声,很快就可以安排。或许世子看一看海汉国的真实景象之后,会对留学一事有更明确的想法。” 想学的课目可以任意选择,不设限制,这看起来似乎是海汉大度对待李的表现,但对于朝鲜人来说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苦恼。李并不知道应该选择什么样的课目才是对国家和自己今后的发展最为有利,所以想从李希这里获得一些有用的建议。 但问题在于李希来到海汉之后也几乎没怎么接触过留学培训这个领域,并不了解海汉到底设置了哪些课目,这下想给李提建议似乎也无从选择。李希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既然世子还没想好,那不如先在海汉游历一番,慢慢考虑自己兴趣所在,再作决定不迟。” 李皱眉道:“陶大人也是与你一样的意见,但这样做怕是要花费大量时间。我此次留学是定下了以两年为限,多在外游历一天,便少一天用于学习,这样怕是不妥。” 李希想了想,又给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反正世子接下来要休整几日,那不如先在三亚附近参观游历,此事只要跟海汉外交部知会一声,很快就可以安排。或许世子看一看海汉国的真实景象之后,会对留学一事有更明确的想法。” 想学的课目可以任意选择,不设限制,这看起来似乎是海汉大度对待李的表现,但对于朝鲜人来说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苦恼。李并不知道应该选择什么样的课目才是对国家和自己今后的发展最为有利,所以想从李希这里获得一些有用的建议。 但问题在于李希来到海汉之后也几乎没怎么接触过留学培训这个领域,并不了解海汉到底设置了哪些课目,这下想给李提建议似乎也无从选择。李希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既然世子还没想好,那不如先在海汉游历一番,慢慢考虑自己兴趣所在,再作决定不迟。” 李皱眉道:“陶大人也是与你一样的意见,但这样做怕是要花费大量时间。我此次留学是定下了以两年为限,多在外游历一天,便少一天用于学习,这样怕是不妥。” 李希想了想,又给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反正世子接下来要休整几日,那不如先在三亚附近参观游历,此事只要跟海汉外交部知会一声,很快就可以安排。或许世子看一看海汉国的真实景象之后,会对留学一事有更明确的想法。” 想学的课目可以任意选择,不设限制,这看起来似乎是海汉大度对待李的表现,但对于朝鲜人来说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苦恼。李并不知道应该选择什么样的课目才是对国家和自己今后的发展最为有利,所以想从李希这里获得一些有用的建议。 但问题在于李希来到海汉之后也几乎没怎么接触过留学培训这个领域,并不了解海汉到底设置了哪些课目,这下想给李提建议似乎也无从选择。李希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既然世子还没想好,那不如先在海汉游历一番,慢慢考虑自己兴趣所在,再作决定不迟。” 李皱眉道:“陶大人也是与你一样的意见,但这样做怕是要花费大量时间。我此次留学是定下了以两年为限,多在外游历一天,便少一天用于学习,这样怕是不妥。” 李希想了想,又给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反正世子接下来要休整几日,那不如先在三亚附近参观游历,此事只要跟海汉外交部知会一声,很快就可以安排。或许世子看一看海汉国的真实景象之后,会对留学一事有更明确的想法。” 想学的课目可以任意选择,不设限制,这看起来似乎是海汉大度对待李的表现,但对于朝鲜人来说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苦恼。李并不知道应该选择什么样的课目才是对国家和自己今后的发展最为有利,所以想从李希这里获得一些有用的建议。 但问题在于李希来到海汉之后也几乎没怎么接触过留学培训这个领域,并不了解海汉到底设置了哪些课目,这下想给李提建议似乎也无从选择。李希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既然世子还没想好,那不如先在海汉游历一番,慢慢考虑自己兴趣所在,再作决定不迟。” 李皱眉道:“陶大人也是与你一样的意见,但这样做怕是要花费大量时间。我此次留学是定下了以两年为限,多在外游历一天,便少一天用于学习,这样怕是不妥。” 李希想了想,又给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反正世子接下来要休整几日,那不如先在三亚附近参观游历,此事只要跟海汉外交部知会一声,很快就可以安排。或许世子看一看海汉国的真实景象之后,会对留学一事有更明确的想法。” 正文 第1902章 超乎想象 李有宁崎亲自陪同讲解,而其他朝鲜学员限于身份,自然就享受不到这么高的待遇了,不过外交部还是为他们配备了解说人员,向他们介绍新世界号的情况。当然这群参观者的问题也不少,特别是来海汉学造船技术的几名学员,提出的很多问题是连讲解者都难以回答的,比如这艘船到底有多重,这么多的钢铁构件是如何连接拼装起来,为什么不用更易加工的木材来建造它等等。 李倒是并不关心这艘船到底是怎么建造出来的,因为他很清楚这种造船技术并非目前的朝鲜所能掌握,就算海汉人愿意教,那顶多也只是一项屠龙技而已。这船看着的确厉害,但是连海汉人自己都已经不使用了,朝鲜可没条件用这么多的钢铁去打造一艘只能摆在港口当作图腾的大船。 执委会特许了朝鲜留学人员可以登船参观甲板以上的部分,这是李希先前也未曾享受到的待遇,他虽然来参观过大铁船,但当时并未获准登船,所以只是在码头上就近看了看,今天也算是托李的福,可以真正触碰到这艘船了。 不过当朝鲜人沿着舷梯上到甲板上之后,很快就发现这上面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惊人的地方,没有想象中的武器或者其他厉害装备,只有几个高大的吊架和甲板上的巨大舱盖,表明这艘船的货船身份。但伸手可及之处,的确全是冰冷的钢铁,这倒是半点都没掺假。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李有宁崎亲自陪同讲解,而其他朝鲜学员限于身份,自然就享受不到这么高的待遇了,不过外交部还是为他们配备了解说人员,向他们介绍新世界号的情况。当然这群参观者的问题也不少,特别是来海汉学造船技术的几名学员,提出的很多问题是连讲解者都难以回答的,比如这艘船到底有多重,这么多的钢铁构件是如何连接拼装起来,为什么不用更易加工的木材来建造它等等。 李倒是并不关心这艘船到底是怎么建造出来的,因为他很清楚这种造船技术并非目前的朝鲜所能掌握,就算海汉人愿意教,那顶多也只是一项屠龙技而已。这船看着的确厉害,但是连海汉人自己都已经不使用了,朝鲜可没条件用这么多的钢铁去打造一艘只能摆在港口当作图腾的大船。 执委会特许了朝鲜留学人员可以登船参观甲板以上的部分,这是李希先前也未曾享受到的待遇,他虽然来参观过大铁船,但当时并未获准登船,所以只是在码头上就近看了看,今天也算是托李的福,可以真正触碰到这艘船了。 不过当朝鲜人沿着舷梯上到甲板上之后,很快就发现这上面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惊人的地方,没有想象中的武器或者其他厉害装备,只有几个高大的吊架和甲板上的巨大舱盖,表明这艘船的货船身份。但伸手可及之处,的确全是冰冷的钢铁,这倒是半点都没掺假。李有宁崎亲自陪同讲解,而其他朝鲜学员限于身份,自然就享受不到这么高的待遇了,不过外交部还是为他们配备了解说人员,向他们介绍新世界号的情况。当然这群参观者的问题也不少,特别是来海汉学造船技术的几名学员,提出的很多问题是连讲解者都难以回答的,比如这艘船到底有多重,这么多的钢铁构件是如何连接拼装起来,为什么不用更易加工的木材来建造它等等。 李倒是并不关心这艘船到底是怎么建造出来的,因为他很清楚这种造船技术并非目前的朝鲜所能掌握,就算海汉人愿意教,那顶多也只是一项屠龙技而已。这船看着的确厉害,但是连海汉人自己都已经不使用了,朝鲜可没条件用这么多的钢铁去打造一艘只能摆在港口当作图腾的大船。 执委会特许了朝鲜留学人员可以登船参观甲板以上的部分,这是李希先前也未曾享受到的待遇,他虽然来参观过大铁船,但当时并未获准登船,所以只是在码头上就近看了看,今天也算是托李的福,可以真正触碰到这艘船了。 不过当朝鲜人沿着舷梯上到甲板上之后,很快就发现这上面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惊人的地方,没有想象中的武器或者其他厉害装备,只有几个高大的吊架和甲板上的巨大舱盖,表明这艘船的货船身份。但伸手可及之处,的确全是冰冷的钢铁,这倒是半点都没掺假。李有宁崎亲自陪同讲解,而其他朝鲜学员限于身份,自然就享受不到这么高的待遇了,不过外交部还是为他们配备了解说人员,向他们介绍新世界号的情况。当然这群参观者的问题也不少,特别是来海汉学造船技术的几名学员,提出的很多问题是连讲解者都难以回答的,比如这艘船到底有多重,这么多的钢铁构件是如何连接拼装起来,为什么不用更易加工的木材来建造它等等。 李倒是并不关心这艘船到底是怎么建造出来的,因为他很清楚这种造船技术并非目前的朝鲜所能掌握,就算海汉人愿意教,那顶多也只是一项屠龙技而已。这船看着的确厉害,但是连海汉人自己都已经不使用了,朝鲜可没条件用这么多的钢铁去打造一艘只能摆在港口当作图腾的大船。 执委会特许了朝鲜留学人员可以登船参观甲板以上的部分,这是李希先前也未曾享受到的待遇,他虽然来参观过大铁船,但当时并未获准登船,所以只是在码头上就近看了看,今天也算是托李的福,可以真正触碰到这艘船了。 不过当朝鲜人沿着舷梯上到甲板上之后,很快就发现这上面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惊人的地方,没有想象中的武器或者其他厉害装备,只有几个高大的吊架和甲板上的巨大舱盖,表明这艘船的货船身份。但伸手可及之处,的确全是冰冷的钢铁,这倒是半点都没掺假。李有宁崎亲自陪同讲解,而其他朝鲜学员限于身份,自然就享受不到这么高的待遇了,不过外交部还是为他们配备了解说人员,向他们介绍新世界号的情况。当然这群参观者的问题也不少,特别是来海汉学造船技术的几名学员,提出的很多问题是连讲解者都难以回答的,比如这艘船到底有多重,这么多的钢铁构件是如何连接拼装起来,为什么不用更易加工的木材来建造它等等。 李倒是并不关心这艘船到底是怎么建造出来的,因为他很清楚这种造船技术并非目前的朝鲜所能掌握,就算海汉人愿意教,那顶多也只是一项屠龙技而已。这船看着的确厉害,但是连海汉人自己都已经不使用了,朝鲜可没条件用这么多的钢铁去打造一艘只能摆在港口当作图腾的大船。 执委会特许了朝鲜留学人员可以登船参观甲板以上的部分,这是李希先前也未曾享受到的待遇,他虽然来参观过大铁船,但当时并未获准登船,所以只是在码头上就近看了看,今天也算是托李的福,可以真正触碰到这艘船了。 不过当朝鲜人沿着舷梯上到甲板上之后,很快就发现这上面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惊人的地方,没有想象中的武器或者其他厉害装备,只有几个高大的吊架和甲板上的巨大舱盖,表明这艘船的货船身份。但伸手可及之处,的确全是冰冷的钢铁,这倒是半点都没掺假。李有宁崎亲自陪同讲解,而其他朝鲜学员限于身份,自然就享受不到这么高的待遇了,不过外交部还是为他们配备了解说人员,向他们介绍新世界号的情况。当然这群参观者的问题也不少,特别是来海汉学造船技术的几名学员,提出的很多问题是连讲解者都难以回答的,比如这艘船到底有多重,这么多的钢铁构件是如何连接拼装起来,为什么不用更易加工的木材来建造它等等。 李倒是并不关心这艘船到底是怎么建造出来的,因为他很清楚这种造船技术并非目前的朝鲜所能掌握,就算海汉人愿意教,那顶多也只是一项屠龙技而已。这船看着的确厉害,但是连海汉人自己都已经不使用了,朝鲜可没条件用这么多的钢铁去打造一艘只能摆在港口当作图腾的大船。 执委会特许了朝鲜留学人员可以登船参观甲板以上的部分,这是李希先前也未曾享受到的待遇,他虽然来参观过大铁船,但当时并未获准登船,所以只是在码头上就近看了看,今天也算是托李的福,可以真正触碰到这艘船了。 不过当朝鲜人沿着舷梯上到甲板上之后,很快就发现这上面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惊人的地方,没有想象中的武器或者其他厉害装备,只有几个高大的吊架和甲板上的巨大舱盖,表明这艘船的货船身份。但伸手可及之处,的确全是冰冷的钢铁,这倒是半点都没掺假。李有宁崎亲自陪同讲解,而其他朝鲜学员限于身份,自然就享受不到这么高的待遇了,不过外交部还是为他们配备了解说人员,向他们介绍新世界号的情况。当然这群参观者的问题也不少,特别是来海汉学造船技术的几名学员,提出的很多问题是连讲解者都难以回答的,比如这艘船到底有多重,这么多的钢铁构件是如何连接拼装起来,为什么不用更易加工的木材来建造它等等。 李倒是并不关心这艘船到底是怎么建造出来的,因为他很清楚这种造船技术并非目前的朝鲜所能掌握,就算海汉人愿意教,那顶多也只是一项屠龙技而已。这船看着的确厉害,但是连海汉人自己都已经不使用了,朝鲜可没条件用这么多的钢铁去打造一艘只能摆在港口当作图腾的大船。 执委会特许了朝鲜留学人员可以登船参观甲板以上的部分,这是李希先前也未曾享受到的待遇,他虽然来参观过大铁船,但当时并未获准登船,所以只是在码头上就近看了看,今天也算是托李的福,可以真正触碰到这艘船了。 不过当朝鲜人沿着舷梯上到甲板上之后,很快就发现这上面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惊人的地方,没有想象中的武器或者其他厉害装备,只有几个高大的吊架和甲板上的巨大舱盖,表明这艘船的货船身份。但伸手可及之处,的确全是冰冷的钢铁,这倒是半点都没掺假。李有宁崎亲自陪同讲解,而其他朝鲜学员限于身份,自然就享受不到这么高的待遇了,不过外交部还是为他们配备了解说人员,向他们介绍新世界号的情况。当然这群参观者的问题也不少,特别是来海汉学造船技术的几名学员,提出的很多问题是连讲解者都难以回答的,比如这艘船到底有多重,这么多的钢铁构件是如何连接拼装起来,为什么不用更易加工的木材来建造它等等。 李倒是并不关心这艘船到底是怎么建造出来的,因为他很清楚这种造船技术并非目前的朝鲜所能掌握,就算海汉人愿意教,那顶多也只是一项屠龙技而已。这船看着的确厉害,但是连海汉人自己都已经不使用了,朝鲜可没条件用这么多的钢铁去打造一艘只能摆在港口当作图腾的大船。 执委会特许了朝鲜留学人员可以登船参观甲板以上的部分,这是李希先前也未曾享受到的待遇,他虽然来参观过大铁船,但当时并未获准登船,所以只是在码头上就近看了看,今天也算是托李的福,可以真正触碰到这艘船了。 不过当朝鲜人沿着舷梯上到甲板上之后,很快就发现这上面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惊人的地方,没有想象中的武器或者其他厉害装备,只有几个高大的吊架和甲板上的巨大舱盖,表明这艘船的货船身份。 正文 第1903章 三亚港见闻 其实近年因为各种原因来到三亚的外国人一直呈现越来越多的趋势,而贯穿三亚地区的这条海汉最早修建的铁路是本地规模最大的基建工程之一,也就不免成为了这个时代的“网红景点”,吸引了各国人士前来打卡。几乎每天都有新近抵达三亚的外国人来到火车站,买张站台票到近处参观这奔驰在铁轨上的钢铁巨兽。也会有一些胆大的人干脆就买张票,亲身体验一下乘坐这种交通工具的滋味。 当然了,因为保密方面的原因,去往田独方向的列车并不是所有外国人都能有资格乘坐,绝大多数好奇的外国人只能乘坐胜利港和三亚港之间的路段。而只有得到执委会特许,在有专门人员陪同的情况下,才能乘坐前往田独工业区的列车班次这当然就不是普通人能享受的待遇了。 李和这批学员当然能享受到这种待遇,不过因为时间上不合适,暂时没有去往田独工业区的班次,只能先乘车去三亚港转一圈。虽然这两地间的行程不长,但体验乘车倒也够了,而且三亚港本身也是值得参观的一处所在。 相较于普通马车的舒适度,李倒是觉得这火车在行进期间似乎更为平稳,而且速度的确要明显快于马车。与其他首次乘坐这种交通工具的外国人一样,李首先想到的便是这玩意儿要是用来运载军队,那一日行军数百里也不在话下。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其实近年因为各种原因来到三亚的外国人一直呈现越来越多的趋势,而贯穿三亚地区的这条海汉最早修建的铁路是本地规模最大的基建工程之一,也就不免成为了这个时代的“网红景点”,吸引了各国人士前来打卡。几乎每天都有新近抵达三亚的外国人来到火车站,买张站台票到近处参观这奔驰在铁轨上的钢铁巨兽。也会有一些胆大的人干脆就买张票,亲身体验一下乘坐这种交通工具的滋味。 当然了,因为保密方面的原因,去往田独方向的列车并不是所有外国人都能有资格乘坐,绝大多数好奇的外国人只能乘坐胜利港和三亚港之间的路段。而只有得到执委会特许,在有专门人员陪同的情况下,才能乘坐前往田独工业区的列车班次这当然就不是普通人能享受的待遇了。 李和这批学员当然能享受到这种待遇,不过因为时间上不合适,暂时没有去往田独工业区的班次,只能先乘车去三亚港转一圈。虽然这两地间的行程不长,但体验乘车倒也够了,而且三亚港本身也是值得参观的一处所在。 相较于普通马车的舒适度,李倒是觉得这火车在行进期间似乎更为平稳,而且速度的确要明显快于马车。与其他首次乘坐这种交通工具的外国人一样,李首先想到的便是这玩意儿要是用来运载军队,那一日行军数百里也不在话下。其实近年因为各种原因来到三亚的外国人一直呈现越来越多的趋势,而贯穿三亚地区的这条海汉最早修建的铁路是本地规模最大的基建工程之一,也就不免成为了这个时代的“网红景点”,吸引了各国人士前来打卡。几乎每天都有新近抵达三亚的外国人来到火车站,买张站台票到近处参观这奔驰在铁轨上的钢铁巨兽。也会有一些胆大的人干脆就买张票,亲身体验一下乘坐这种交通工具的滋味。 当然了,因为保密方面的原因,去往田独方向的列车并不是所有外国人都能有资格乘坐,绝大多数好奇的外国人只能乘坐胜利港和三亚港之间的路段。而只有得到执委会特许,在有专门人员陪同的情况下,才能乘坐前往田独工业区的列车班次这当然就不是普通人能享受的待遇了。 李和这批学员当然能享受到这种待遇,不过因为时间上不合适,暂时没有去往田独工业区的班次,只能先乘车去三亚港转一圈。虽然这两地间的行程不长,但体验乘车倒也够了,而且三亚港本身也是值得参观的一处所在。 相较于普通马车的舒适度,李倒是觉得这火车在行进期间似乎更为平稳,而且速度的确要明显快于马车。与其他首次乘坐这种交通工具的外国人一样,李首先想到的便是这玩意儿要是用来运载军队,那一日行军数百里也不在话下。其实近年因为各种原因来到三亚的外国人一直呈现越来越多的趋势,而贯穿三亚地区的这条海汉最早修建的铁路是本地规模最大的基建工程之一,也就不免成为了这个时代的“网红景点”,吸引了各国人士前来打卡。几乎每天都有新近抵达三亚的外国人来到火车站,买张站台票到近处参观这奔驰在铁轨上的钢铁巨兽。也会有一些胆大的人干脆就买张票,亲身体验一下乘坐这种交通工具的滋味。 当然了,因为保密方面的原因,去往田独方向的列车并不是所有外国人都能有资格乘坐,绝大多数好奇的外国人只能乘坐胜利港和三亚港之间的路段。而只有得到执委会特许,在有专门人员陪同的情况下,才能乘坐前往田独工业区的列车班次这当然就不是普通人能享受的待遇了。 李和这批学员当然能享受到这种待遇,不过因为时间上不合适,暂时没有去往田独工业区的班次,只能先乘车去三亚港转一圈。虽然这两地间的行程不长,但体验乘车倒也够了,而且三亚港本身也是值得参观的一处所在。 相较于普通马车的舒适度,李倒是觉得这火车在行进期间似乎更为平稳,而且速度的确要明显快于马车。与其他首次乘坐这种交通工具的外国人一样,李首先想到的便是这玩意儿要是用来运载军队,那一日行军数百里也不在话下。其实近年因为各种原因来到三亚的外国人一直呈现越来越多的趋势,而贯穿三亚地区的这条海汉最早修建的铁路是本地规模最大的基建工程之一,也就不免成为了这个时代的“网红景点”,吸引了各国人士前来打卡。几乎每天都有新近抵达三亚的外国人来到火车站,买张站台票到近处参观这奔驰在铁轨上的钢铁巨兽。也会有一些胆大的人干脆就买张票,亲身体验一下乘坐这种交通工具的滋味。 当然了,因为保密方面的原因,去往田独方向的列车并不是所有外国人都能有资格乘坐,绝大多数好奇的外国人只能乘坐胜利港和三亚港之间的路段。而只有得到执委会特许,在有专门人员陪同的情况下,才能乘坐前往田独工业区的列车班次这当然就不是普通人能享受的待遇了。 李和这批学员当然能享受到这种待遇,不过因为时间上不合适,暂时没有去往田独工业区的班次,只能先乘车去三亚港转一圈。虽然这两地间的行程不长,但体验乘车倒也够了,而且三亚港本身也是值得参观的一处所在。 相较于普通马车的舒适度,李倒是觉得这火车在行进期间似乎更为平稳,而且速度的确要明显快于马车。与其他首次乘坐这种交通工具的外国人一样,李首先想到的便是这玩意儿要是用来运载军队,那一日行军数百里也不在话下。其实近年因为各种原因来到三亚的外国人一直呈现越来越多的趋势,而贯穿三亚地区的这条海汉最早修建的铁路是本地规模最大的基建工程之一,也就不免成为了这个时代的“网红景点”,吸引了各国人士前来打卡。几乎每天都有新近抵达三亚的外国人来到火车站,买张站台票到近处参观这奔驰在铁轨上的钢铁巨兽。也会有一些胆大的人干脆就买张票,亲身体验一下乘坐这种交通工具的滋味。 当然了,因为保密方面的原因,去往田独方向的列车并不是所有外国人都能有资格乘坐,绝大多数好奇的外国人只能乘坐胜利港和三亚港之间的路段。而只有得到执委会特许,在有专门人员陪同的情况下,才能乘坐前往田独工业区的列车班次这当然就不是普通人能享受的待遇了。 李和这批学员当然能享受到这种待遇,不过因为时间上不合适,暂时没有去往田独工业区的班次,只能先乘车去三亚港转一圈。虽然这两地间的行程不长,但体验乘车倒也够了,而且三亚港本身也是值得参观的一处所在。 相较于普通马车的舒适度,李倒是觉得这火车在行进期间似乎更为平稳,而且速度的确要明显快于马车。与其他首次乘坐这种交通工具的外国人一样,李首先想到的便是这玩意儿要是用来运载军队,那一日行军数百里也不在话下。其实近年因为各种原因来到三亚的外国人一直呈现越来越多的趋势,而贯穿三亚地区的这条海汉最早修建的铁路是本地规模最大的基建工程之一,也就不免成为了这个时代的“网红景点”,吸引了各国人士前来打卡。几乎每天都有新近抵达三亚的外国人来到火车站,买张站台票到近处参观这奔驰在铁轨上的钢铁巨兽。也会有一些胆大的人干脆就买张票,亲身体验一下乘坐这种交通工具的滋味。 当然了,因为保密方面的原因,去往田独方向的列车并不是所有外国人都能有资格乘坐,绝大多数好奇的外国人只能乘坐胜利港和三亚港之间的路段。而只有得到执委会特许,在有专门人员陪同的情况下,才能乘坐前往田独工业区的列车班次这当然就不是普通人能享受的待遇了。 李和这批学员当然能享受到这种待遇,不过因为时间上不合适,暂时没有去往田独工业区的班次,只能先乘车去三亚港转一圈。虽然这两地间的行程不长,但体验乘车倒也够了,而且三亚港本身也是值得参观的一处所在。 相较于普通马车的舒适度,李倒是觉得这火车在行进期间似乎更为平稳,而且速度的确要明显快于马车。与其他首次乘坐这种交通工具的外国人一样,李首先想到的便是这玩意儿要是用来运载军队,那一日行军数百里也不在话下。其实近年因为各种原因来到三亚的外国人一直呈现越来越多的趋势,而贯穿三亚地区的这条海汉最早修建的铁路是本地规模最大的基建工程之一,也就不免成为了这个时代的“网红景点”,吸引了各国人士前来打卡。几乎每天都有新近抵达三亚的外国人来到火车站,买张站台票到近处参观这奔驰在铁轨上的钢铁巨兽。也会有一些胆大的人干脆就买张票,亲身体验一下乘坐这种交通工具的滋味。 当然了,因为保密方面的原因,去往田独方向的列车并不是所有外国人都能有资格乘坐,绝大多数好奇的外国人只能乘坐胜利港和三亚港之间的路段。而只有得到执委会特许,在有专门人员陪同的情况下,才能乘坐前往田独工业区的列车班次这当然就不是普通人能享受的待遇了。 李和这批学员当然能享受到这种待遇,不过因为时间上不合适,暂时没有去往田独工业区的班次,只能先乘车去三亚港转一圈。虽然这两地间的行程不长,但体验乘车倒也够了,而且三亚港本身也是值得参观的一处所在。 相较于普通马车的舒适度,李倒是觉得这火车在行进期间似乎更为平稳,而且速度的确要明显快于马车。与其他首次乘坐这种交通工具的外国人一样,李首先想到的便是这玩意儿要是用来运载军队,那一日行军数百里也不在话下。 正文 第1904章 繁荣背后 海汉银行当然不可能在岸防炮台附近开设办事机构,这样巨大的广告招牌就真的纯粹只是为了刷一个存在感罢了。不过这种存在也不是有钱就能刷到的,鹿回头半岛和出入三亚港的航道都是军事管制区,要在这里布置广告必须得先得到军方的特许,仅这一条就足以劝退绝大部分有想法的商人了。 李当然很清楚海汉银行的特殊地位从何而来,事实上从舟山岛开始,他此次南下途中逗留的每一站,甚至包括了仍在大明统治下的福建漳州城,都能在显眼的地方看到海汉银行的招牌广告,足见其影响力之大。各国商人能放心将钱财存入海汉银行,甚至连交易都通过银行来进行结算,这些广告多少也起到了潜移默化的作用。 如果李知道朝鲜目前正在准备以国家名义向海汉银行借款,那他一定会对这个海汉金融机构有更深刻的观感。海汉银行的营业对象可不仅仅只是私人而已,必要的时候像朝鲜这样的国家也一样会成为其客户。 不过朝鲜也并非第一个以国家名义向海汉银行借款的国家,早年大量购入海汉军火的几个国家大多经济条件有限,除了以物易物和以人口、地皮抵押货款之外,还有一种解决方案便是由海汉银行提供专项借款,即款项只能用作向海汉采购军火。但因为国库空虚无法维持国家机关运行而申办借款,朝鲜的确是第一家无误。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银行当然不可能在岸防炮台附近开设办事机构,这样巨大的广告招牌就真的纯粹只是为了刷一个存在感罢了。不过这种存在也不是有钱就能刷到的,鹿回头半岛和出入三亚港的航道都是军事管制区,要在这里布置广告必须得先得到军方的特许,仅这一条就足以劝退绝大部分有想法的商人了。 李当然很清楚海汉银行的特殊地位从何而来,事实上从舟山岛开始,他此次南下途中逗留的每一站,甚至包括了仍在大明统治下的福建漳州城,都能在显眼的地方看到海汉银行的招牌广告,足见其影响力之大。各国商人能放心将钱财存入海汉银行,甚至连交易都通过银行来进行结算,这些广告多少也起到了潜移默化的作用。 如果李知道朝鲜目前正在准备以国家名义向海汉银行借款,那他一定会对这个海汉金融机构有更深刻的观感。海汉银行的营业对象可不仅仅只是私人而已,必要的时候像朝鲜这样的国家也一样会成为其客户。 不过朝鲜也并非第一个以国家名义向海汉银行借款的国家,早年大量购入海汉军火的几个国家大多经济条件有限,除了以物易物和以人口、地皮抵押货款之外,还有一种解决方案便是由海汉银行提供专项借款,即款项只能用作向海汉采购军火。但因为国库空虚无法维持国家机关运行而申办借款,朝鲜的确是第一家无误。 海汉银行当然不可能在岸防炮台附近开设办事机构,这样巨大的广告招牌就真的纯粹只是为了刷一个存在感罢了。不过这种存在也不是有钱就能刷到的,鹿回头半岛和出入三亚港的航道都是军事管制区,要在这里布置广告必须得先得到军方的特许,仅这一条就足以劝退绝大部分有想法的商人了。 李当然很清楚海汉银行的特殊地位从何而来,事实上从舟山岛开始,他此次南下途中逗留的每一站,甚至包括了仍在大明统治下的福建漳州城,都能在显眼的地方看到海汉银行的招牌广告,足见其影响力之大。各国商人能放心将钱财存入海汉银行,甚至连交易都通过银行来进行结算,这些广告多少也起到了潜移默化的作用。 如果李知道朝鲜目前正在准备以国家名义向海汉银行借款,那他一定会对这个海汉金融机构有更深刻的观感。海汉银行的营业对象可不仅仅只是私人而已,必要的时候像朝鲜这样的国家也一样会成为其客户。 不过朝鲜也并非第一个以国家名义向海汉银行借款的国家,早年大量购入海汉军火的几个国家大多经济条件有限,除了以物易物和以人口、地皮抵押货款之外,还有一种解决方案便是由海汉银行提供专项借款,即款项只能用作向海汉采购军火。但因为国库空虚无法维持国家机关运行而申办借款,朝鲜的确是第一家无误。 海汉银行当然不可能在岸防炮台附近开设办事机构,这样巨大的广告招牌就真的纯粹只是为了刷一个存在感罢了。不过这种存在也不是有钱就能刷到的,鹿回头半岛和出入三亚港的航道都是军事管制区,要在这里布置广告必须得先得到军方的特许,仅这一条就足以劝退绝大部分有想法的商人了。 李当然很清楚海汉银行的特殊地位从何而来,事实上从舟山岛开始,他此次南下途中逗留的每一站,甚至包括了仍在大明统治下的福建漳州城,都能在显眼的地方看到海汉银行的招牌广告,足见其影响力之大。各国商人能放心将钱财存入海汉银行,甚至连交易都通过银行来进行结算,这些广告多少也起到了潜移默化的作用。 如果李知道朝鲜目前正在准备以国家名义向海汉银行借款,那他一定会对这个海汉金融机构有更深刻的观感。海汉银行的营业对象可不仅仅只是私人而已,必要的时候像朝鲜这样的国家也一样会成为其客户。 不过朝鲜也并非第一个以国家名义向海汉银行借款的国家,早年大量购入海汉军火的几个国家大多经济条件有限,除了以物易物和以人口、地皮抵押货款之外,还有一种解决方案便是由海汉银行提供专项借款,即款项只能用作向海汉采购军火。但因为国库空虚无法维持国家机关运行而申办借款,朝鲜的确是第一家无误。 海汉银行当然不可能在岸防炮台附近开设办事机构,这样巨大的广告招牌就真的纯粹只是为了刷一个存在感罢了。不过这种存在也不是有钱就能刷到的,鹿回头半岛和出入三亚港的航道都是军事管制区,要在这里布置广告必须得先得到军方的特许,仅这一条就足以劝退绝大部分有想法的商人了。 李当然很清楚海汉银行的特殊地位从何而来,事实上从舟山岛开始,他此次南下途中逗留的每一站,甚至包括了仍在大明统治下的福建漳州城,都能在显眼的地方看到海汉银行的招牌广告,足见其影响力之大。各国商人能放心将钱财存入海汉银行,甚至连交易都通过银行来进行结算,这些广告多少也起到了潜移默化的作用。 如果李知道朝鲜目前正在准备以国家名义向海汉银行借款,那他一定会对这个海汉金融机构有更深刻的观感。海汉银行的营业对象可不仅仅只是私人而已,必要的时候像朝鲜这样的国家也一样会成为其客户。 不过朝鲜也并非第一个以国家名义向海汉银行借款的国家,早年大量购入海汉军火的几个国家大多经济条件有限,除了以物易物和以人口、地皮抵押货款之外,还有一种解决方案便是由海汉银行提供专项借款,即款项只能用作向海汉采购军火。但因为国库空虚无法维持国家机关运行而申办借款,朝鲜的确是第一家无误。 海汉银行当然不可能在岸防炮台附近开设办事机构,这样巨大的广告招牌就真的纯粹只是为了刷一个存在感罢了。不过这种存在也不是有钱就能刷到的,鹿回头半岛和出入三亚港的航道都是军事管制区,要在这里布置广告必须得先得到军方的特许,仅这一条就足以劝退绝大部分有想法的商人了。 李当然很清楚海汉银行的特殊地位从何而来,事实上从舟山岛开始,他此次南下途中逗留的每一站,甚至包括了仍在大明统治下的福建漳州城,都能在显眼的地方看到海汉银行的招牌广告,足见其影响力之大。各国商人能放心将钱财存入海汉银行,甚至连交易都通过银行来进行结算,这些广告多少也起到了潜移默化的作用。 如果李知道朝鲜目前正在准备以国家名义向海汉银行借款,那他一定会对这个海汉金融机构有更深刻的观感。海汉银行的营业对象可不仅仅只是私人而已,必要的时候像朝鲜这样的国家也一样会成为其客户。 不过朝鲜也并非第一个以国家名义向海汉银行借款的国家,早年大量购入海汉军火的几个国家大多经济条件有限,除了以物易物和以人口、地皮抵押货款之外,还有一种解决方案便是由海汉银行提供专项借款,即款项只能用作向海汉采购军火。但因为国库空虚无法维持国家机关运行而申办借款,朝鲜的确是第一家无误。 海汉银行当然不可能在岸防炮台附近开设办事机构,这样巨大的广告招牌就真的纯粹只是为了刷一个存在感罢了。不过这种存在也不是有钱就能刷到的,鹿回头半岛和出入三亚港的航道都是军事管制区,要在这里布置广告必须得先得到军方的特许,仅这一条就足以劝退绝大部分有想法的商人了。 李当然很清楚海汉银行的特殊地位从何而来,事实上从舟山岛开始,他此次南下途中逗留的每一站,甚至包括了仍在大明统治下的福建漳州城,都能在显眼的地方看到海汉银行的招牌广告,足见其影响力之大。各国商人能放心将钱财存入海汉银行,甚至连交易都通过银行来进行结算,这些广告多少也起到了潜移默化的作用。 如果李知道朝鲜目前正在准备以国家名义向海汉银行借款,那他一定会对这个海汉金融机构有更深刻的观感。海汉银行的营业对象可不仅仅只是私人而已,必要的时候像朝鲜这样的国家也一样会成为其客户。 不过朝鲜也并非第一个以国家名义向海汉银行借款的国家,早年大量购入海汉军火的几个国家大多经济条件有限,除了以物易物和以人口、地皮抵押货款之外,还有一种解决方案便是由海汉银行提供专项借款,即款项只能用作向海汉采购军火。但因为国库空虚无法维持国家机关运行而申办借款,朝鲜的确是第一家无误。 海汉银行当然不可能在岸防炮台附近开设办事机构,这样巨大的广告招牌就真的纯粹只是为了刷一个存在感罢了。不过这种存在也不是有钱就能刷到的,鹿回头半岛和出入三亚港的航道都是军事管制区,要在这里布置广告必须得先得到军方的特许,仅这一条就足以劝退绝大部分有想法的商人了。 李当然很清楚海汉银行的特殊地位从何而来,事实上从舟山岛开始,他此次南下途中逗留的每一站,甚至包括了仍在大明统治下的福建漳州城,都能在显眼的地方看到海汉银行的招牌广告,足见其影响力之大。各国商人能放心将钱财存入海汉银行,甚至连交易都通过银行来进行结算,这些广告多少也起到了潜移默化的作用。 如果李知道朝鲜目前正在准备以国家名义向海汉银行借款,那他一定会对这个海汉金融机构有更深刻的观感。海汉银行的营业对象可不仅仅只是私人而已,必要的时候像朝鲜这样的国家也一样会成为其客户。 不过朝鲜也并非第一个以国家名义向海汉银行借款的国家,早年大量购入海汉军火的几个国家大多经济条件有限,除了以物易物和以人口、地皮抵押货款之外,还有一种解决方案便是由海汉银行提供专项借款,即款项只能用作向海汉采购军火。 正文 无题 自从海汉在1628年开始接收安南军事学员,为外国培训高级军事人才已经成为了海汉对外提供军援的固定内容之一。除了派出军事顾问团协助所在国训练军队之外,历年来已经陆续有数百名外**官跨海来到三亚,在这里接受了海汉军方提供的高级军事培训,并在回国后迅速成为各自国家建立新式军队的中坚力量。 尽管派人到三亚进修的费用颇高,而且只有海汉的军事盟友才能享有这样的机会,各国也仍是对此趋之若鹜,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加速提升自身的军事实力。 各国之所以不惜血本派出军事人员到三亚留学,是因为这种军事培训的成效的确非常显著,能够让装备了海汉武器的新式军队迅速形成战斗力,并且在部队作战编制和指挥体系上与海汉军完成对接,实现在作战过程中的协同行动。 安南、福建两支武装势力是从这种模式中受益最多的对象,也成为了海汉军事模式对外推广的最好范本。朝鲜愿意派军官到三亚留学,很大程度上也是见证了这两支武装在今年抗清战争中的表现之后,才下定决心也要走这条升级之路,按照已有的成功模式来组建一支新的作战部队。虽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实现拳打皇太极脚踢崇祯帝这样的目标,但起码下次与海汉军联手作战的时候,不用再在战场上扮演一个垫后打杂的角色。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自从海汉在1628年开始接收安南军事学员,为外国培训高级军事人才已经成为了海汉对外提供军援的固定内容之一。除了派出军事顾问团协助所在国训练军队之外,历年来已经陆续有数百名外**官跨海来到三亚,在这里接受了海汉军方提供的高级军事培训,并在回国后迅速成为各自国家建立新式军队的中坚力量。 尽管派人到三亚进修的费用颇高,而且只有海汉的军事盟友才能享有这样的机会,各国也仍是对此趋之若鹜,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加速提升自身的军事实力。 各国之所以不惜血本派出军事人员到三亚留学,是因为这种军事培训的成效的确非常显著,能够让装备了海汉武器的新式军队迅速形成战斗力,并且在部队作战编制和指挥体系上与海汉军完成对接,实现在作战过程中的协同行动。 安南、福建两支武装势力是从这种模式中受益最多的对象,也成为了海汉军事模式对外推广的最好范本。朝鲜愿意派军官到三亚留学,很大程度上也是见证了这两支武装在今年抗清战争中的表现之后,才下定决心也要走这条升级之路,按照已有的成功模式来组建一支新的作战部队。虽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实现拳打皇太极脚踢崇祯帝这样的目标,但起码下次与海汉军联手作战的时候,不用再在战场上扮演一个垫后打杂的角色。自从海汉在1628年开始接收安南军事学员,为外国培训高级军事人才已经成为了海汉对外提供军援的固定内容之一。除了派出军事顾问团协助所在国训练军队之外,历年来已经陆续有数百名外**官跨海来到三亚,在这里接受了海汉军方提供的高级军事培训,并在回国后迅速成为各自国家建立新式军队的中坚力量。 尽管派人到三亚进修的费用颇高,而且只有海汉的军事盟友才能享有这样的机会,各国也仍是对此趋之若鹜,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加速提升自身的军事实力。 各国之所以不惜血本派出军事人员到三亚留学,是因为这种军事培训的成效的确非常显著,能够让装备了海汉武器的新式军队迅速形成战斗力,并且在部队作战编制和指挥体系上与海汉军完成对接,实现在作战过程中的协同行动。 安南、福建两支武装势力是从这种模式中受益最多的对象,也成为了海汉军事模式对外推广的最好范本。朝鲜愿意派军官到三亚留学,很大程度上也是见证了这两支武装在今年抗清战争中的表现之后,才下定决心也要走这条升级之路,按照已有的成功模式来组建一支新的作战部队。虽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实现拳打皇太极脚踢崇祯帝这样的目标,但起码下次与海汉军联手作战的时候,不用再在战场上扮演一个垫后打杂的角色。自从海汉在1628年开始接收安南军事学员,为外国培训高级军事人才已经成为了海汉对外提供军援的固定内容之一。除了派出军事顾问团协助所在国训练军队之外,历年来已经陆续有数百名外**官跨海来到三亚,在这里接受了海汉军方提供的高级军事培训,并在回国后迅速成为各自国家建立新式军队的中坚力量。 尽管派人到三亚进修的费用颇高,而且只有海汉的军事盟友才能享有这样的机会,各国也仍是对此趋之若鹜,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加速提升自身的军事实力。 各国之所以不惜血本派出军事人员到三亚留学,是因为这种军事培训的成效的确非常显著,能够让装备了海汉武器的新式军队迅速形成战斗力,并且在部队作战编制和指挥体系上与海汉军完成对接,实现在作战过程中的协同行动。 安南、福建两支武装势力是从这种模式中受益最多的对象,也成为了海汉军事模式对外推广的最好范本。朝鲜愿意派军官到三亚留学,很大程度上也是见证了这两支武装在今年抗清战争中的表现之后,才下定决心也要走这条升级之路,按照已有的成功模式来组建一支新的作战部队。虽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实现拳打皇太极脚踢崇祯帝这样的目标,但起码下次与海汉军联手作战的时候,不用再在战场上扮演一个垫后打杂的角色。自从海汉在1628年开始接收安南军事学员,为外国培训高级军事人才已经成为了海汉对外提供军援的固定内容之一。除了派出军事顾问团协助所在国训练军队之外,历年来已经陆续有数百名外**官跨海来到三亚,在这里接受了海汉军方提供的高级军事培训,并在回国后迅速成为各自国家建立新式军队的中坚力量。 尽管派人到三亚进修的费用颇高,而且只有海汉的军事盟友才能享有这样的机会,各国也仍是对此趋之若鹜,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加速提升自身的军事实力。 各国之所以不惜血本派出军事人员到三亚留学,是因为这种军事培训的成效的确非常显著,能够让装备了海汉武器的新式军队迅速形成战斗力,并且在部队作战编制和指挥体系上与海汉军完成对接,实现在作战过程中的协同行动。 安南、福建两支武装势力是从这种模式中受益最多的对象,也成为了海汉军事模式对外推广的最好范本。朝鲜愿意派军官到三亚留学,很大程度上也是见证了这两支武装在今年抗清战争中的表现之后,才下定决心也要走这条升级之路,按照已有的成功模式来组建一支新的作战部队。虽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实现拳打皇太极脚踢崇祯帝这样的目标,但起码下次与海汉军联手作战的时候,不用再在战场上扮演一个垫后打杂的角色。自从海汉在1628年开始接收安南军事学员,为外国培训高级军事人才已经成为了海汉对外提供军援的固定内容之一。除了派出军事顾问团协助所在国训练军队之外,历年来已经陆续有数百名外**官跨海来到三亚,在这里接受了海汉军方提供的高级军事培训,并在回国后迅速成为各自国家建立新式军队的中坚力量。 尽管派人到三亚进修的费用颇高,而且只有海汉的军事盟友才能享有这样的机会,各国也仍是对此趋之若鹜,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加速提升自身的军事实力。 各国之所以不惜血本派出军事人员到三亚留学,是因为这种军事培训的成效的确非常显著,能够让装备了海汉武器的新式军队迅速形成战斗力,并且在部队作战编制和指挥体系上与海汉军完成对接,实现在作战过程中的协同行动。 安南、福建两支武装势力是从这种模式中受益最多的对象,也成为了海汉军事模式对外推广的最好范本。朝鲜愿意派军官到三亚留学,很大程度上也是见证了这两支武装在今年抗清战争中的表现之后,才下定决心也要走这条升级之路,按照已有的成功模式来组建一支新的作战部队。虽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实现拳打皇太极脚踢崇祯帝这样的目标,但起码下次与海汉军联手作战的时候,不用再在战场上扮演一个垫后打杂的角色。自从海汉在1628年开始接收安南军事学员,为外国培训高级军事人才已经成为了海汉对外提供军援的固定内容之一。除了派出军事顾问团协助所在国训练军队之外,历年来已经陆续有数百名外**官跨海来到三亚,在这里接受了海汉军方提供的高级军事培训,并在回国后迅速成为各自国家建立新式军队的中坚力量。 尽管派人到三亚进修的费用颇高,而且只有海汉的军事盟友才能享有这样的机会,各国也仍是对此趋之若鹜,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加速提升自身的军事实力。 各国之所以不惜血本派出军事人员到三亚留学,是因为这种军事培训的成效的确非常显著,能够让装备了海汉武器的新式军队迅速形成战斗力,并且在部队作战编制和指挥体系上与海汉军完成对接,实现在作战过程中的协同行动。 安南、福建两支武装势力是从这种模式中受益最多的对象,也成为了海汉军事模式对外推广的最好范本。朝鲜愿意派军官到三亚留学,很大程度上也是见证了这两支武装在今年抗清战争中的表现之后,才下定决心也要走这条升级之路,按照已有的成功模式来组建一支新的作战部队。虽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实现拳打皇太极脚踢崇祯帝这样的目标,但起码下次与海汉军联手作战的时候,不用再在战场上扮演一个垫后打杂的角色。自从海汉在1628年开始接收安南军事学员,为外国培训高级军事人才已经成为了海汉对外提供军援的固定内容之一。除了派出军事顾问团协助所在国训练军队之外,历年来已经陆续有数百名外**官跨海来到三亚,在这里接受了海汉军方提供的高级军事培训,并在回国后迅速成为各自国家建立新式军队的中坚力量。 尽管派人到三亚进修的费用颇高,而且只有海汉的军事盟友才能享有这样的机会,各国也仍是对此趋之若鹜,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加速提升自身的军事实力。 各国之所以不惜血本派出军事人员到三亚留学,是因为这种军事培训的成效的确非常显著,能够让装备了海汉武器的新式军队迅速形成战斗力,并且在部队作战编制和指挥体系上与海汉军完成对接,实现在作战过程中的协同行动。 安南、福建两支武装势力是从这种模式中受益最多的对象,也成为了海汉军事模式对外推广的最好范本。朝鲜愿意派军官到三亚留学,很大程度上也是见证了这两支武装在今年抗清战争中的表现之后,才下定决心也要走这条升级之路,按照已有的成功模式来组建一支新的作战部队。虽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实现拳打皇太极脚踢崇祯帝这样的目标,但起码下次与海汉军联手作战的时候,不用再在战场上扮演一个垫后打杂的角色。 正文 第1906章 结业考核 对于这种带有浓重海汉色彩的阅兵仪式,安道石也说不上什么好恶,但他知道自己日后必然也得过这一关,所以还是认认真真地看完了整个过程。 阅兵结束之后,这批外军学员重新回到看台前列队站好,颜楚杰起身发表了一个简短的讲话。因为使用了扩音器,所以离得稍远的朝鲜学员们也能清楚地听到讲话的内容。 “我国有一句俗语,命运总是会青睐最勇敢的人!我认为在场的各位都是各自国家千里挑一的勇士,所以才能拥有来到这里接受培训的机会!但我希望各位今后不仅拥有过人的勇气,更要学会如何去作一名有勇有谋的优秀指挥官,率领你们的部队打赢每一场战斗!” “希望各位能把在这里所学到本事都带回去,为自己的国家打造一支战无不胜的强军!今天的考核只是一个小小的测试,今后我们在战场上并肩作战之日,才是真正检验各位的学习成果之时!各位,接下来请尽力而为吧!” 颜楚杰的讲话虽然简短,但却极为鼓舞人心,点明了受训学员今后的大好前程,就连尚未正式入学的朝鲜学员也被感染到。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这种带有浓重海汉色彩的阅兵仪式,安道石也说不上什么好恶,但他知道自己日后必然也得过这一关,所以还是认认真真地看完了整个过程。 阅兵结束之后,这批外军学员重新回到看台前列队站好,颜楚杰起身发表了一个简短的讲话。因为使用了扩音器,所以离得稍远的朝鲜学员们也能清楚地听到讲话的内容。 “我国有一句俗语,命运总是会青睐最勇敢的人!我认为在场的各位都是各自国家千里挑一的勇士,所以才能拥有来到这里接受培训的机会!但我希望各位今后不仅拥有过人的勇气,更要学会如何去作一名有勇有谋的优秀指挥官,率领你们的部队打赢每一场战斗!” “希望各位能把在这里所学到本事都带回去,为自己的国家打造一支战无不胜的强军!今天的考核只是一个小小的测试,今后我们在战场上并肩作战之日,才是真正检验各位的学习成果之时!各位,接下来请尽力而为吧!” 颜楚杰的讲话虽然简短,但却极为鼓舞人心,点明了受训学员今后的大好前程,就连尚未正式入学的朝鲜学员也被感染到。对于这种带有浓重海汉色彩的阅兵仪式,安道石也说不上什么好恶,但他知道自己日后必然也得过这一关,所以还是认认真真地看完了整个过程。 阅兵结束之后,这批外军学员重新回到看台前列队站好,颜楚杰起身发表了一个简短的讲话。因为使用了扩音器,所以离得稍远的朝鲜学员们也能清楚地听到讲话的内容。 “我国有一句俗语,命运总是会青睐最勇敢的人!我认为在场的各位都是各自国家千里挑一的勇士,所以才能拥有来到这里接受培训的机会!但我希望各位今后不仅拥有过人的勇气,更要学会如何去作一名有勇有谋的优秀指挥官,率领你们的部队打赢每一场战斗!” “希望各位能把在这里所学到本事都带回去,为自己的国家打造一支战无不胜的强军!今天的考核只是一个小小的测试,今后我们在战场上并肩作战之日,才是真正检验各位的学习成果之时!各位,接下来请尽力而为吧!” 颜楚杰的讲话虽然简短,但却极为鼓舞人心,点明了受训学员今后的大好前程,就连尚未正式入学的朝鲜学员也被感染到。对于这种带有浓重海汉色彩的阅兵仪式,安道石也说不上什么好恶,但他知道自己日后必然也得过这一关,所以还是认认真真地看完了整个过程。 阅兵结束之后,这批外军学员重新回到看台前列队站好,颜楚杰起身发表了一个简短的讲话。因为使用了扩音器,所以离得稍远的朝鲜学员们也能清楚地听到讲话的内容。 “我国有一句俗语,命运总是会青睐最勇敢的人!我认为在场的各位都是各自国家千里挑一的勇士,所以才能拥有来到这里接受培训的机会!但我希望各位今后不仅拥有过人的勇气,更要学会如何去作一名有勇有谋的优秀指挥官,率领你们的部队打赢每一场战斗!” “希望各位能把在这里所学到本事都带回去,为自己的国家打造一支战无不胜的强军!今天的考核只是一个小小的测试,今后我们在战场上并肩作战之日,才是真正检验各位的学习成果之时!各位,接下来请尽力而为吧!” 颜楚杰的讲话虽然简短,但却极为鼓舞人心,点明了受训学员今后的大好前程,就连尚未正式入学的朝鲜学员也被感染到。对于这种带有浓重海汉色彩的阅兵仪式,安道石也说不上什么好恶,但他知道自己日后必然也得过这一关,所以还是认认真真地看完了整个过程。 阅兵结束之后,这批外军学员重新回到看台前列队站好,颜楚杰起身发表了一个简短的讲话。因为使用了扩音器,所以离得稍远的朝鲜学员们也能清楚地听到讲话的内容。 “我国有一句俗语,命运总是会青睐最勇敢的人!我认为在场的各位都是各自国家千里挑一的勇士,所以才能拥有来到这里接受培训的机会!但我希望各位今后不仅拥有过人的勇气,更要学会如何去作一名有勇有谋的优秀指挥官,率领你们的部队打赢每一场战斗!” “希望各位能把在这里所学到本事都带回去,为自己的国家打造一支战无不胜的强军!今天的考核只是一个小小的测试,今后我们在战场上并肩作战之日,才是真正检验各位的学习成果之时!各位,接下来请尽力而为吧!” 颜楚杰的讲话虽然简短,但却极为鼓舞人心,点明了受训学员今后的大好前程,就连尚未正式入学的朝鲜学员也被感染到。对于这种带有浓重海汉色彩的阅兵仪式,安道石也说不上什么好恶,但他知道自己日后必然也得过这一关,所以还是认认真真地看完了整个过程。 阅兵结束之后,这批外军学员重新回到看台前列队站好,颜楚杰起身发表了一个简短的讲话。因为使用了扩音器,所以离得稍远的朝鲜学员们也能清楚地听到讲话的内容。 “我国有一句俗语,命运总是会青睐最勇敢的人!我认为在场的各位都是各自国家千里挑一的勇士,所以才能拥有来到这里接受培训的机会!但我希望各位今后不仅拥有过人的勇气,更要学会如何去作一名有勇有谋的优秀指挥官,率领你们的部队打赢每一场战斗!” “希望各位能把在这里所学到本事都带回去,为自己的国家打造一支战无不胜的强军!今天的考核只是一个小小的测试,今后我们在战场上并肩作战之日,才是真正检验各位的学习成果之时!各位,接下来请尽力而为吧!” 颜楚杰的讲话虽然简短,但却极为鼓舞人心,点明了受训学员今后的大好前程,就连尚未正式入学的朝鲜学员也被感染到。对于这种带有浓重海汉色彩的阅兵仪式,安道石也说不上什么好恶,但他知道自己日后必然也得过这一关,所以还是认认真真地看完了整个过程。 阅兵结束之后,这批外军学员重新回到看台前列队站好,颜楚杰起身发表了一个简短的讲话。因为使用了扩音器,所以离得稍远的朝鲜学员们也能清楚地听到讲话的内容。 “我国有一句俗语,命运总是会青睐最勇敢的人!我认为在场的各位都是各自国家千里挑一的勇士,所以才能拥有来到这里接受培训的机会!但我希望各位今后不仅拥有过人的勇气,更要学会如何去作一名有勇有谋的优秀指挥官,率领你们的部队打赢每一场战斗!” “希望各位能把在这里所学到本事都带回去,为自己的国家打造一支战无不胜的强军!今天的考核只是一个小小的测试,今后我们在战场上并肩作战之日,才是真正检验各位的学习成果之时!各位,接下来请尽力而为吧!” 颜楚杰的讲话虽然简短,但却极为鼓舞人心,点明了受训学员今后的大好前程,就连尚未正式入学的朝鲜学员也被感染到。对于这种带有浓重海汉色彩的阅兵仪式,安道石也说不上什么好恶,但他知道自己日后必然也得过这一关,所以还是认认真真地看完了整个过程。 阅兵结束之后,这批外军学员重新回到看台前列队站好,颜楚杰起身发表了一个简短的讲话。因为使用了扩音器,所以离得稍远的朝鲜学员们也能清楚地听到讲话的内容。 “我国有一句俗语,命运总是会青睐最勇敢的人!我认为在场的各位都是各自国家千里挑一的勇士,所以才能拥有来到这里接受培训的机会!但我希望各位今后不仅拥有过人的勇气,更要学会如何去作一名有勇有谋的优秀指挥官,率领你们的部队打赢每一场战斗!” “希望各位能把在这里所学到本事都带回去,为自己的国家打造一支战无不胜的强军!今天的考核只是一个小小的测试,今后我们在战场上并肩作战之日,才是真正检验各位的学习成果之时!各位,接下来请尽力而为吧!” 颜楚杰的讲话虽然简短,但却极为鼓舞人心,点明了受训学员今后的大好前程,就连尚未正式入学的朝鲜学员也被感染到。对于这种带有浓重海汉色彩的阅兵仪式,安道石也说不上什么好恶,但他知道自己日后必然也得过这一关,所以还是认认真真地看完了整个过程。 阅兵结束之后,这批外军学员重新回到看台前列队站好,颜楚杰起身发表了一个简短的讲话。因为使用了扩音器,所以离得稍远的朝鲜学员们也能清楚地听到讲话的内容。 “我国有一句俗语,命运总是会青睐最勇敢的人!我认为在场的各位都是各自国家千里挑一的勇士,所以才能拥有来到这里接受培训的机会!但我希望各位今后不仅拥有过人的勇气,更要学会如何去作一名有勇有谋的优秀指挥官,率领你们的部队打赢每一场战斗!” “希望各位能把在这里所学到本事都带回去,为自己的国家打造一支战无不胜的强军!今天的考核只是一个小小的测试,今后我们在战场上并肩作战之日,才是真正检验各位的学习成果之时!各位,接下来请尽力而为吧!” 颜楚杰的讲话虽然简短,但却极为鼓舞人心,点明了受训学员今后的大好前程,就连尚未正式入学的朝鲜学员也被感染到。对于这种带有浓重海汉色彩的阅兵仪式,安道石也说不上什么好恶,但他知道自己日后必然也得过这一关,所以还是认认真真地看完了整个过程。 阅兵结束之后,这批外军学员重新回到看台前列队站好,颜楚杰起身发表了一个简短的讲话。因为使用了扩音器,所以离得稍远的朝鲜学员们也能清楚地听到讲话的内容。 “我国有一句俗语,命运总是会青睐最勇敢的人!我认为在场的各位都是各自国家千里挑一的勇士,所以才能拥有来到这里接受培训的机会!但我希望各位今后不仅拥有过人的勇气,更要学会如何去作一名有勇有谋的优秀指挥官,率领你们的部队打赢每一场战斗!” “希望各位能把在这里所学到本事都带回去,为自己的国家打造一支战无不胜的强军!今天的考核只是一个小小的测试,今后我们在战场上并肩作战之日,才是真正检验各位的学习成果之时!各位,接下来请尽力而为吧!” 正文 第1907章 奋力追赶 如果不是在大同江基地的时候与联军人员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这些朝鲜军官大概也不会马上联想到这么远的事情。当时参与朝鲜战事的另外几**人都以大同江基地为大本营,虽然说起来全是同一阵营的友军,但各**人在日常的训练操演和执行任务中还是都会下意识地与同行进行比拼。 军人都信奉以强者为尊,海汉国虽小,但军力无人能敌,所以各个盟友都以海汉军马首是瞻。至于海汉军之外,那自然是也要憋着劲分个高下了。不过在这场竞争当中,朝鲜军当时甚至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毕竟驻扎在大同江基地的各**队当中,朝鲜军的实力毫无疑问是排在倒数第一。 说实话当时像安道石这样的朝鲜军官,在看到其他几支外**队的舰船、武器装备,以及周全的后勤物资供应时,心里都不免十分艳羡。他们也很想拥有这样的作战条件,但朝鲜毕竟不是一个富有的国家,抗清战争就已经耗干了国库,短时间内根本拿不出更多军费让军队大规模换装。向海汉派遣军官留学生,设法先把海汉的基本战术学会,已经是朝鲜当下在军事领域所能做到的极致了。 但直到真正抵达了目的地,安道石和他的同僚们才意识到双方起跑线的差距有多大。别国将定期派出军官到海汉进修作为了军队建设的固定措施,而且已经持续了数年之久,早就轻车熟路,而朝鲜才刚刚踏入这个圈子,一切都尚在摸索之中。可海汉人设下的考核标准,并不会因为朝鲜的迟来而下调,如果他们做得不够好,毫无疑问朝鲜也会被人看不起。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如果不是在大同江基地的时候与联军人员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这些朝鲜军官大概也不会马上联想到这么远的事情。当时参与朝鲜战事的另外几**人都以大同江基地为大本营,虽然说起来全是同一阵营的友军,但各**人在日常的训练操演和执行任务中还是都会下意识地与同行进行比拼。 军人都信奉以强者为尊,海汉国虽小,但军力无人能敌,所以各个盟友都以海汉军马首是瞻。至于海汉军之外,那自然是也要憋着劲分个高下了。不过在这场竞争当中,朝鲜军当时甚至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毕竟驻扎在大同江基地的各**队当中,朝鲜军的实力毫无疑问是排在倒数第一。 说实话当时像安道石这样的朝鲜军官,在看到其他几支外**队的舰船、武器装备,以及周全的后勤物资供应时,心里都不免十分艳羡。他们也很想拥有这样的作战条件,但朝鲜毕竟不是一个富有的国家,抗清战争就已经耗干了国库,短时间内根本拿不出更多军费让军队大规模换装。向海汉派遣军官留学生,设法先把海汉的基本战术学会,已经是朝鲜当下在军事领域所能做到的极致了。 但直到真正抵达了目的地,安道石和他的同僚们才意识到双方起跑线的差距有多大。别国将定期派出军官到海汉进修作为了军队建设的固定措施,而且已经持续了数年之久,早就轻车熟路,而朝鲜才刚刚踏入这个圈子,一切都尚在摸索之中。可海汉人设下的考核标准,并不会因为朝鲜的迟来而下调,如果他们做得不够好,毫无疑问朝鲜也会被人看不起。 如果不是在大同江基地的时候与联军人员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这些朝鲜军官大概也不会马上联想到这么远的事情。当时参与朝鲜战事的另外几**人都以大同江基地为大本营,虽然说起来全是同一阵营的友军,但各**人在日常的训练操演和执行任务中还是都会下意识地与同行进行比拼。 军人都信奉以强者为尊,海汉国虽小,但军力无人能敌,所以各个盟友都以海汉军马首是瞻。至于海汉军之外,那自然是也要憋着劲分个高下了。不过在这场竞争当中,朝鲜军当时甚至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毕竟驻扎在大同江基地的各**队当中,朝鲜军的实力毫无疑问是排在倒数第一。 说实话当时像安道石这样的朝鲜军官,在看到其他几支外**队的舰船、武器装备,以及周全的后勤物资供应时,心里都不免十分艳羡。他们也很想拥有这样的作战条件,但朝鲜毕竟不是一个富有的国家,抗清战争就已经耗干了国库,短时间内根本拿不出更多军费让军队大规模换装。向海汉派遣军官留学生,设法先把海汉的基本战术学会,已经是朝鲜当下在军事领域所能做到的极致了。 但直到真正抵达了目的地,安道石和他的同僚们才意识到双方起跑线的差距有多大。别国将定期派出军官到海汉进修作为了军队建设的固定措施,而且已经持续了数年之久,早就轻车熟路,而朝鲜才刚刚踏入这个圈子,一切都尚在摸索之中。可海汉人设下的考核标准,并不会因为朝鲜的迟来而下调,如果他们做得不够好,毫无疑问朝鲜也会被人看不起。 如果不是在大同江基地的时候与联军人员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这些朝鲜军官大概也不会马上联想到这么远的事情。当时参与朝鲜战事的另外几**人都以大同江基地为大本营,虽然说起来全是同一阵营的友军,但各**人在日常的训练操演和执行任务中还是都会下意识地与同行进行比拼。 军人都信奉以强者为尊,海汉国虽小,但军力无人能敌,所以各个盟友都以海汉军马首是瞻。至于海汉军之外,那自然是也要憋着劲分个高下了。不过在这场竞争当中,朝鲜军当时甚至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毕竟驻扎在大同江基地的各**队当中,朝鲜军的实力毫无疑问是排在倒数第一。 说实话当时像安道石这样的朝鲜军官,在看到其他几支外**队的舰船、武器装备,以及周全的后勤物资供应时,心里都不免十分艳羡。他们也很想拥有这样的作战条件,但朝鲜毕竟不是一个富有的国家,抗清战争就已经耗干了国库,短时间内根本拿不出更多军费让军队大规模换装。向海汉派遣军官留学生,设法先把海汉的基本战术学会,已经是朝鲜当下在军事领域所能做到的极致了。 但直到真正抵达了目的地,安道石和他的同僚们才意识到双方起跑线的差距有多大。别国将定期派出军官到海汉进修作为了军队建设的固定措施,而且已经持续了数年之久,早就轻车熟路,而朝鲜才刚刚踏入这个圈子,一切都尚在摸索之中。可海汉人设下的考核标准,并不会因为朝鲜的迟来而下调,如果他们做得不够好,毫无疑问朝鲜也会被人看不起。 如果不是在大同江基地的时候与联军人员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这些朝鲜军官大概也不会马上联想到这么远的事情。当时参与朝鲜战事的另外几**人都以大同江基地为大本营,虽然说起来全是同一阵营的友军,但各**人在日常的训练操演和执行任务中还是都会下意识地与同行进行比拼。 军人都信奉以强者为尊,海汉国虽小,但军力无人能敌,所以各个盟友都以海汉军马首是瞻。至于海汉军之外,那自然是也要憋着劲分个高下了。不过在这场竞争当中,朝鲜军当时甚至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毕竟驻扎在大同江基地的各**队当中,朝鲜军的实力毫无疑问是排在倒数第一。 说实话当时像安道石这样的朝鲜军官,在看到其他几支外**队的舰船、武器装备,以及周全的后勤物资供应时,心里都不免十分艳羡。他们也很想拥有这样的作战条件,但朝鲜毕竟不是一个富有的国家,抗清战争就已经耗干了国库,短时间内根本拿不出更多军费让军队大规模换装。向海汉派遣军官留学生,设法先把海汉的基本战术学会,已经是朝鲜当下在军事领域所能做到的极致了。 但直到真正抵达了目的地,安道石和他的同僚们才意识到双方起跑线的差距有多大。别国将定期派出军官到海汉进修作为了军队建设的固定措施,而且已经持续了数年之久,早就轻车熟路,而朝鲜才刚刚踏入这个圈子,一切都尚在摸索之中。可海汉人设下的考核标准,并不会因为朝鲜的迟来而下调,如果他们做得不够好,毫无疑问朝鲜也会被人看不起。 如果不是在大同江基地的时候与联军人员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这些朝鲜军官大概也不会马上联想到这么远的事情。当时参与朝鲜战事的另外几**人都以大同江基地为大本营,虽然说起来全是同一阵营的友军,但各**人在日常的训练操演和执行任务中还是都会下意识地与同行进行比拼。 军人都信奉以强者为尊,海汉国虽小,但军力无人能敌,所以各个盟友都以海汉军马首是瞻。至于海汉军之外,那自然是也要憋着劲分个高下了。不过在这场竞争当中,朝鲜军当时甚至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毕竟驻扎在大同江基地的各**队当中,朝鲜军的实力毫无疑问是排在倒数第一。 说实话当时像安道石这样的朝鲜军官,在看到其他几支外**队的舰船、武器装备,以及周全的后勤物资供应时,心里都不免十分艳羡。他们也很想拥有这样的作战条件,但朝鲜毕竟不是一个富有的国家,抗清战争就已经耗干了国库,短时间内根本拿不出更多军费让军队大规模换装。向海汉派遣军官留学生,设法先把海汉的基本战术学会,已经是朝鲜当下在军事领域所能做到的极致了。 但直到真正抵达了目的地,安道石和他的同僚们才意识到双方起跑线的差距有多大。别国将定期派出军官到海汉进修作为了军队建设的固定措施,而且已经持续了数年之久,早就轻车熟路,而朝鲜才刚刚踏入这个圈子,一切都尚在摸索之中。可海汉人设下的考核标准,并不会因为朝鲜的迟来而下调,如果他们做得不够好,毫无疑问朝鲜也会被人看不起。 如果不是在大同江基地的时候与联军人员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这些朝鲜军官大概也不会马上联想到这么远的事情。当时参与朝鲜战事的另外几**人都以大同江基地为大本营,虽然说起来全是同一阵营的友军,但各**人在日常的训练操演和执行任务中还是都会下意识地与同行进行比拼。 军人都信奉以强者为尊,海汉国虽小,但军力无人能敌,所以各个盟友都以海汉军马首是瞻。至于海汉军之外,那自然是也要憋着劲分个高下了。不过在这场竞争当中,朝鲜军当时甚至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毕竟驻扎在大同江基地的各**队当中,朝鲜军的实力毫无疑问是排在倒数第一。 说实话当时像安道石这样的朝鲜军官,在看到其他几支外**队的舰船、武器装备,以及周全的后勤物资供应时,心里都不免十分艳羡。他们也很想拥有这样的作战条件,但朝鲜毕竟不是一个富有的国家,抗清战争就已经耗干了国库,短时间内根本拿不出更多军费让军队大规模换装。向海汉派遣军官留学生,设法先把海汉的基本战术学会,已经是朝鲜当下在军事领域所能做到的极致了。 但直到真正抵达了目的地,安道石和他的同僚们才意识到双方起跑线的差距有多大。别国将定期派出军官到海汉进修作为了军队建设的固定措施,而且已经持续了数年之久,早就轻车熟路,而朝鲜才刚刚踏入这个圈子,一切都尚在摸索之中。 正文 第1908章 留学生活 一来就先吃了这么一记下马威,让这批新学员的情绪不免有些低落,但同时也让他们意识到留学进修这个差事并非想象的那么轻松,如果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天知道会被这名凶神恶煞的古教官怎么个收拾法。 海汉治军极严,关于这一点,朝鲜学员们大多在大同江基地有过切身感受。现在看来这种严格的作风是从军校受训的阶段就开始培养,而从刚才古卫的态度来看,海汉应该是打算要用同等的标准来训练他们了。 如果是以学本事的出发点来考虑,这种严格要求当然是好事,至少说明海汉的培训是比较动真格的,并不打算在这过程中划水,这就意味着学员们能在这里学到真本领,而不是千里迢迢来走个形式就算完成任务。 但事情都会有两面性,虽说海汉认真对待此事是好的,可这就意味着朝鲜学员们在训练过程中会吃到更多的苦头。来此之前海汉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留学时限,但至少是在半年以上,这或许是意味着他们如果不能在规定时间完成培训课程,那留学的时间就可能会继续延长,直到他们能够结业为止。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一来就先吃了这么一记下马威,让这批新学员的情绪不免有些低落,但同时也让他们意识到留学进修这个差事并非想象的那么轻松,如果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天知道会被这名凶神恶煞的古教官怎么个收拾法。 海汉治军极严,关于这一点,朝鲜学员们大多在大同江基地有过切身感受。现在看来这种严格的作风是从军校受训的阶段就开始培养,而从刚才古卫的态度来看,海汉应该是打算要用同等的标准来训练他们了。 如果是以学本事的出发点来考虑,这种严格要求当然是好事,至少说明海汉的培训是比较动真格的,并不打算在这过程中划水,这就意味着学员们能在这里学到真本领,而不是千里迢迢来走个形式就算完成任务。 但事情都会有两面性,虽说海汉认真对待此事是好的,可这就意味着朝鲜学员们在训练过程中会吃到更多的苦头。来此之前海汉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留学时限,但至少是在半年以上,这或许是意味着他们如果不能在规定时间完成培训课程,那留学的时间就可能会继续延长,直到他们能够结业为止。 一来就先吃了这么一记下马威,让这批新学员的情绪不免有些低落,但同时也让他们意识到留学进修这个差事并非想象的那么轻松,如果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天知道会被这名凶神恶煞的古教官怎么个收拾法。 海汉治军极严,关于这一点,朝鲜学员们大多在大同江基地有过切身感受。现在看来这种严格的作风是从军校受训的阶段就开始培养,而从刚才古卫的态度来看,海汉应该是打算要用同等的标准来训练他们了。 如果是以学本事的出发点来考虑,这种严格要求当然是好事,至少说明海汉的培训是比较动真格的,并不打算在这过程中划水,这就意味着学员们能在这里学到真本领,而不是千里迢迢来走个形式就算完成任务。 但事情都会有两面性,虽说海汉认真对待此事是好的,可这就意味着朝鲜学员们在训练过程中会吃到更多的苦头。来此之前海汉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留学时限,但至少是在半年以上,这或许是意味着他们如果不能在规定时间完成培训课程,那留学的时间就可能会继续延长,直到他们能够结业为止。 一来就先吃了这么一记下马威,让这批新学员的情绪不免有些低落,但同时也让他们意识到留学进修这个差事并非想象的那么轻松,如果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天知道会被这名凶神恶煞的古教官怎么个收拾法。 海汉治军极严,关于这一点,朝鲜学员们大多在大同江基地有过切身感受。现在看来这种严格的作风是从军校受训的阶段就开始培养,而从刚才古卫的态度来看,海汉应该是打算要用同等的标准来训练他们了。 如果是以学本事的出发点来考虑,这种严格要求当然是好事,至少说明海汉的培训是比较动真格的,并不打算在这过程中划水,这就意味着学员们能在这里学到真本领,而不是千里迢迢来走个形式就算完成任务。 但事情都会有两面性,虽说海汉认真对待此事是好的,可这就意味着朝鲜学员们在训练过程中会吃到更多的苦头。来此之前海汉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留学时限,但至少是在半年以上,这或许是意味着他们如果不能在规定时间完成培训课程,那留学的时间就可能会继续延长,直到他们能够结业为止。 一来就先吃了这么一记下马威,让这批新学员的情绪不免有些低落,但同时也让他们意识到留学进修这个差事并非想象的那么轻松,如果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天知道会被这名凶神恶煞的古教官怎么个收拾法。 海汉治军极严,关于这一点,朝鲜学员们大多在大同江基地有过切身感受。现在看来这种严格的作风是从军校受训的阶段就开始培养,而从刚才古卫的态度来看,海汉应该是打算要用同等的标准来训练他们了。 如果是以学本事的出发点来考虑,这种严格要求当然是好事,至少说明海汉的培训是比较动真格的,并不打算在这过程中划水,这就意味着学员们能在这里学到真本领,而不是千里迢迢来走个形式就算完成任务。 但事情都会有两面性,虽说海汉认真对待此事是好的,可这就意味着朝鲜学员们在训练过程中会吃到更多的苦头。来此之前海汉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留学时限,但至少是在半年以上,这或许是意味着他们如果不能在规定时间完成培训课程,那留学的时间就可能会继续延长,直到他们能够结业为止。 一来就先吃了这么一记下马威,让这批新学员的情绪不免有些低落,但同时也让他们意识到留学进修这个差事并非想象的那么轻松,如果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天知道会被这名凶神恶煞的古教官怎么个收拾法。 海汉治军极严,关于这一点,朝鲜学员们大多在大同江基地有过切身感受。现在看来这种严格的作风是从军校受训的阶段就开始培养,而从刚才古卫的态度来看,海汉应该是打算要用同等的标准来训练他们了。 如果是以学本事的出发点来考虑,这种严格要求当然是好事,至少说明海汉的培训是比较动真格的,并不打算在这过程中划水,这就意味着学员们能在这里学到真本领,而不是千里迢迢来走个形式就算完成任务。 但事情都会有两面性,虽说海汉认真对待此事是好的,可这就意味着朝鲜学员们在训练过程中会吃到更多的苦头。来此之前海汉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留学时限,但至少是在半年以上,这或许是意味着他们如果不能在规定时间完成培训课程,那留学的时间就可能会继续延长,直到他们能够结业为止。 一来就先吃了这么一记下马威,让这批新学员的情绪不免有些低落,但同时也让他们意识到留学进修这个差事并非想象的那么轻松,如果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天知道会被这名凶神恶煞的古教官怎么个收拾法。 海汉治军极严,关于这一点,朝鲜学员们大多在大同江基地有过切身感受。现在看来这种严格的作风是从军校受训的阶段就开始培养,而从刚才古卫的态度来看,海汉应该是打算要用同等的标准来训练他们了。 如果是以学本事的出发点来考虑,这种严格要求当然是好事,至少说明海汉的培训是比较动真格的,并不打算在这过程中划水,这就意味着学员们能在这里学到真本领,而不是千里迢迢来走个形式就算完成任务。 但事情都会有两面性,虽说海汉认真对待此事是好的,可这就意味着朝鲜学员们在训练过程中会吃到更多的苦头。来此之前海汉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留学时限,但至少是在半年以上,这或许是意味着他们如果不能在规定时间完成培训课程,那留学的时间就可能会继续延长,直到他们能够结业为止。 一来就先吃了这么一记下马威,让这批新学员的情绪不免有些低落,但同时也让他们意识到留学进修这个差事并非想象的那么轻松,如果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天知道会被这名凶神恶煞的古教官怎么个收拾法。 海汉治军极严,关于这一点,朝鲜学员们大多在大同江基地有过切身感受。现在看来这种严格的作风是从军校受训的阶段就开始培养,而从刚才古卫的态度来看,海汉应该是打算要用同等的标准来训练他们了。 如果是以学本事的出发点来考虑,这种严格要求当然是好事,至少说明海汉的培训是比较动真格的,并不打算在这过程中划水,这就意味着学员们能在这里学到真本领,而不是千里迢迢来走个形式就算完成任务。 但事情都会有两面性,虽说海汉认真对待此事是好的,可这就意味着朝鲜学员们在训练过程中会吃到更多的苦头。来此之前海汉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留学时限,但至少是在半年以上,这或许是意味着他们如果不能在规定时间完成培训课程,那留学的时间就可能会继续延长,直到他们能够结业为止。 一来就先吃了这么一记下马威,让这批新学员的情绪不免有些低落,但同时也让他们意识到留学进修这个差事并非想象的那么轻松,如果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天知道会被这名凶神恶煞的古教官怎么个收拾法。 海汉治军极严,关于这一点,朝鲜学员们大多在大同江基地有过切身感受。现在看来这种严格的作风是从军校受训的阶段就开始培养,而从刚才古卫的态度来看,海汉应该是打算要用同等的标准来训练他们了。 如果是以学本事的出发点来考虑,这种严格要求当然是好事,至少说明海汉的培训是比较动真格的,并不打算在这过程中划水,这就意味着学员们能在这里学到真本领,而不是千里迢迢来走个形式就算完成任务。 但事情都会有两面性,虽说海汉认真对待此事是好的,可这就意味着朝鲜学员们在训练过程中会吃到更多的苦头。来此之前海汉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留学时限,但至少是在半年以上,这或许是意味着他们如果不能在规定时间完成培训课程,那留学的时间就可能会继续延长,直到他们能够结业为止。 一来就先吃了这么一记下马威,让这批新学员的情绪不免有些低落,但同时也让他们意识到留学进修这个差事并非想象的那么轻松,如果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天知道会被这名凶神恶煞的古教官怎么个收拾法。 海汉治军极严,关于这一点,朝鲜学员们大多在大同江基地有过切身感受。现在看来这种严格的作风是从军校受训的阶段就开始培养,而从刚才古卫的态度来看,海汉应该是打算要用同等的标准来训练他们了。 如果是以学本事的出发点来考虑,这种严格要求当然是好事,至少说明海汉的培训是比较动真格的,并不打算在这过程中划水,这就意味着学员们能在这里学到真本领,而不是千里迢迢来走个形式就算完成任务。 但事情都会有两面性,虽说海汉认真对待此事是好的,可这就意味着朝鲜学员们在训练过程中会吃到更多的苦头。 正文 第1909章 境遇差异 站在安道石的立场上,自然希望能够把握好这次难得的留学机会,从海汉尽可能多地学到真本领。今后自己能爬到多高的位置,很可能就要看留学期间的努力程度和造化了。但能在三亚留学多久,并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事情,最终还是要看国家的安排,毕竟他们的留学费用相当昂贵,在海汉多待一天就要多花一天的钱,国家当然希望他们越快学成归国越好。 关于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在专业方向上的分类,朝鲜方面此前的确知之甚少,更谈不上有什么针对性的准备。安道石之前的猜测,认为海汉人可能会根据不同兵种来安排不同的培训内容,但没想到这培训课程的专业划分并非根据兵种,而是军官在军队中的不同职能。 以安道石的认知,作为一名合格的军官当然不能只会指挥打仗,跟军事相关的事务都得懂点会点才行,但他也从未想过这些东西还要通过专门的课程去学习,如果只学其中一个专业,成效肯定要大打折扣。 不过安道石立刻便想到福建明军历年来派遣了多批学员到海汉学习军事技能,对此应该早就有了妥善的安排,倒不如问问董尚义,要如何选择才最为合理。 董尚义听了他的问题后笑道:“安兄的意思是所有专业都想学,但又不想因此大大延长留学的时间,这样理解可对?” 安道石道:“正是如此,还请董兄弟为我指点迷津。” 董尚义道:“过往从我福建军中派来三亚留学的人员其实也有过类似的问题,倒也不是没有解决之法。其实很简单,一次留学学不完的东西,那以后再多来几次就是了。” “多来几次?”安道石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董尚义的意思,琢磨了一下才道:“董兄弟是说,多来三亚留学几次?” 董尚义点点头道:“是啊,以后再找机会来进修就是了。我福建军中有三四次留学经历的也不乏其人。每次学一部分课程,多得几次就能学完了。” 然而这在董尚义看来再正常不过的操作,对朝鲜学员来说却是不太可能实现的难题,他们能够来这一趟就已经殊为不易,还有没有再来留学的机会,当下根本连想都不敢想。这种一次学不完就安排多次进修的操作,他们肯定没法效仿福建明军。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站在安道石的立场上,自然希望能够把握好这次难得的留学机会,从海汉尽可能多地学到真本领。今后自己能爬到多高的位置,很可能就要看留学期间的努力程度和造化了。但能在三亚留学多久,并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事情,最终还是要看国家的安排,毕竟他们的留学费用相当昂贵,在海汉多待一天就要多花一天的钱,国家当然希望他们越快学成归国越好。 关于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在专业方向上的分类,朝鲜方面此前的确知之甚少,更谈不上有什么针对性的准备。安道石之前的猜测,认为海汉人可能会根据不同兵种来安排不同的培训内容,但没想到这培训课程的专业划分并非根据兵种,而是军官在军队中的不同职能。 以安道石的认知,作为一名合格的军官当然不能只会指挥打仗,跟军事相关的事务都得懂点会点才行,但他也从未想过这些东西还要通过专门的课程去学习,如果只学其中一个专业,成效肯定要大打折扣。 不过安道石立刻便想到福建明军历年来派遣了多批学员到海汉学习军事技能,对此应该早就有了妥善的安排,倒不如问问董尚义,要如何选择才最为合理。 董尚义听了他的问题后笑道:“安兄的意思是所有专业都想学,但又不想因此大大延长留学的时间,这样理解可对?” 安道石道:“正是如此,还请董兄弟为我指点迷津。” 董尚义道:“过往从我福建军中派来三亚留学的人员其实也有过类似的问题,倒也不是没有解决之法。其实很简单,一次留学学不完的东西,那以后再多来几次就是了。” “多来几次?”安道石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董尚义的意思,琢磨了一下才道:“董兄弟是说,多来三亚留学几次?” 董尚义点点头道:“是啊,以后再找机会来进修就是了。我福建军中有三四次留学经历的也不乏其人。每次学一部分课程,多得几次就能学完了。” 然而这在董尚义看来再正常不过的操作,对朝鲜学员来说却是不太可能实现的难题,他们能够来这一趟就已经殊为不易,还有没有再来留学的机会,当下根本连想都不敢想。这种一次学不完就安排多次进修的操作,他们肯定没法效仿福建明军。站在安道石的立场上,自然希望能够把握好这次难得的留学机会,从海汉尽可能多地学到真本领。今后自己能爬到多高的位置,很可能就要看留学期间的努力程度和造化了。但能在三亚留学多久,并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事情,最终还是要看国家的安排,毕竟他们的留学费用相当昂贵,在海汉多待一天就要多花一天的钱,国家当然希望他们越快学成归国越好。 关于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在专业方向上的分类,朝鲜方面此前的确知之甚少,更谈不上有什么针对性的准备。安道石之前的猜测,认为海汉人可能会根据不同兵种来安排不同的培训内容,但没想到这培训课程的专业划分并非根据兵种,而是军官在军队中的不同职能。 以安道石的认知,作为一名合格的军官当然不能只会指挥打仗,跟军事相关的事务都得懂点会点才行,但他也从未想过这些东西还要通过专门的课程去学习,如果只学其中一个专业,成效肯定要大打折扣。 不过安道石立刻便想到福建明军历年来派遣了多批学员到海汉学习军事技能,对此应该早就有了妥善的安排,倒不如问问董尚义,要如何选择才最为合理。 董尚义听了他的问题后笑道:“安兄的意思是所有专业都想学,但又不想因此大大延长留学的时间,这样理解可对?” 安道石道:“正是如此,还请董兄弟为我指点迷津。” 董尚义道:“过往从我福建军中派来三亚留学的人员其实也有过类似的问题,倒也不是没有解决之法。其实很简单,一次留学学不完的东西,那以后再多来几次就是了。” “多来几次?”安道石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董尚义的意思,琢磨了一下才道:“董兄弟是说,多来三亚留学几次?” 董尚义点点头道:“是啊,以后再找机会来进修就是了。我福建军中有三四次留学经历的也不乏其人。每次学一部分课程,多得几次就能学完了。” 然而这在董尚义看来再正常不过的操作,对朝鲜学员来说却是不太可能实现的难题,他们能够来这一趟就已经殊为不易,还有没有再来留学的机会,当下根本连想都不敢想。这种一次学不完就安排多次进修的操作,他们肯定没法效仿福建明军。站在安道石的立场上,自然希望能够把握好这次难得的留学机会,从海汉尽可能多地学到真本领。今后自己能爬到多高的位置,很可能就要看留学期间的努力程度和造化了。但能在三亚留学多久,并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事情,最终还是要看国家的安排,毕竟他们的留学费用相当昂贵,在海汉多待一天就要多花一天的钱,国家当然希望他们越快学成归国越好。 关于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在专业方向上的分类,朝鲜方面此前的确知之甚少,更谈不上有什么针对性的准备。安道石之前的猜测,认为海汉人可能会根据不同兵种来安排不同的培训内容,但没想到这培训课程的专业划分并非根据兵种,而是军官在军队中的不同职能。 以安道石的认知,作为一名合格的军官当然不能只会指挥打仗,跟军事相关的事务都得懂点会点才行,但他也从未想过这些东西还要通过专门的课程去学习,如果只学其中一个专业,成效肯定要大打折扣。 不过安道石立刻便想到福建明军历年来派遣了多批学员到海汉学习军事技能,对此应该早就有了妥善的安排,倒不如问问董尚义,要如何选择才最为合理。 董尚义听了他的问题后笑道:“安兄的意思是所有专业都想学,但又不想因此大大延长留学的时间,这样理解可对?” 安道石道:“正是如此,还请董兄弟为我指点迷津。” 董尚义道:“过往从我福建军中派来三亚留学的人员其实也有过类似的问题,倒也不是没有解决之法。其实很简单,一次留学学不完的东西,那以后再多来几次就是了。” “多来几次?”安道石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董尚义的意思,琢磨了一下才道:“董兄弟是说,多来三亚留学几次?” 董尚义点点头道:“是啊,以后再找机会来进修就是了。我福建军中有三四次留学经历的也不乏其人。每次学一部分课程,多得几次就能学完了。” 然而这在董尚义看来再正常不过的操作,对朝鲜学员来说却是不太可能实现的难题,他们能够来这一趟就已经殊为不易,还有没有再来留学的机会,当下根本连想都不敢想。这种一次学不完就安排多次进修的操作,他们肯定没法效仿福建明军。站在安道石的立场上,自然希望能够把握好这次难得的留学机会,从海汉尽可能多地学到真本领。今后自己能爬到多高的位置,很可能就要看留学期间的努力程度和造化了。但能在三亚留学多久,并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事情,最终还是要看国家的安排,毕竟他们的留学费用相当昂贵,在海汉多待一天就要多花一天的钱,国家当然希望他们越快学成归国越好。 关于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在专业方向上的分类,朝鲜方面此前的确知之甚少,更谈不上有什么针对性的准备。安道石之前的猜测,认为海汉人可能会根据不同兵种来安排不同的培训内容,但没想到这培训课程的专业划分并非根据兵种,而是军官在军队中的不同职能。 以安道石的认知,作为一名合格的军官当然不能只会指挥打仗,跟军事相关的事务都得懂点会点才行,但他也从未想过这些东西还要通过专门的课程去学习,如果只学其中一个专业,成效肯定要大打折扣。 不过安道石立刻便想到福建明军历年来派遣了多批学员到海汉学习军事技能,对此应该早就有了妥善的安排,倒不如问问董尚义,要如何选择才最为合理。 董尚义听了他的问题后笑道:“安兄的意思是所有专业都想学,但又不想因此大大延长留学的时间,这样理解可对?” 安道石道:“正是如此,还请董兄弟为我指点迷津。” 董尚义道:“过往从我福建军中派来三亚留学的人员其实也有过类似的问题,倒也不是没有解决之法。其实很简单,一次留学学不完的东西,那以后再多来几次就是了。” “多来几次?”安道石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董尚义的意思,琢磨了一下才道:“董兄弟是说,多来三亚留学几次?” 董尚义点点头道:“是啊,以后再找机会来进修就是了。我福建军中有三四次留学经历的也不乏其人。每次学一部分课程,多得几次就能学完了。” 然而这在董尚义看来再正常不过的操作,对朝鲜学员来说却是不太可能实现的难题,他们能够来这一趟就已经殊为不易,还有没有再来留学的机会,当下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正文 第1910章 并不简单 其实大明朝廷与福建之间的利益纠葛相当复杂,并不是几句话就能够说清。别说安道石这个局外人了,就算是有内部消息渠道的董尚义也未必清楚其中的门道。这君臣双方加上海汉,三家都不想破坏目前的局面,于是便默契地维持着当下的平衡,福建军方出兵海外,也大多都是悄无声息地暗中进行,既不会在行动前向朝廷请示报备,也不会在结束后找朝廷邀功请赏。 但大明朝廷即便是有心要调遣福建明军到北疆抵御清军,多半也不会直接公开下达调令,否则要是许心素犟起来不听调遣不肯出兵,局面就会变得很尴尬了。明智的做法是先与福建方面和海汉进行沟通,确定他们在辽东地区的作战意愿和大致安排之后,再给许心素下达调令,这才能真正起到顺水推舟的效果。而且到时候福建明军在辽东取得了战果,大明朝廷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将功劳记在自己头上。 当然了,届时大明也可以集中优势兵力,趁着海汉动手的时候在北方战线对清军发动反扑攻势。之前的金州大战,大明方面就因为消息闭塞而错过了战机,而今年的朝鲜之战又一直作壁上观,相当于就是错过了两次打击清军的大好机会。如果下次还把握不住机会,那自兵部尚书以下的武官都可以解职回家了。 董尚义听得微微摇头道:“我福建军中猛将如云,出战的机会……小弟未必轮得上啊!”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其实大明朝廷与福建之间的利益纠葛相当复杂,并不是几句话就能够说清。别说安道石这个局外人了,就算是有内部消息渠道的董尚义也未必清楚其中的门道。这君臣双方加上海汉,三家都不想破坏目前的局面,于是便默契地维持着当下的平衡,福建军方出兵海外,也大多都是悄无声息地暗中进行,既不会在行动前向朝廷请示报备,也不会在结束后找朝廷邀功请赏。 但大明朝廷即便是有心要调遣福建明军到北疆抵御清军,多半也不会直接公开下达调令,否则要是许心素犟起来不听调遣不肯出兵,局面就会变得很尴尬了。明智的做法是先与福建方面和海汉进行沟通,确定他们在辽东地区的作战意愿和大致安排之后,再给许心素下达调令,这才能真正起到顺水推舟的效果。而且到时候福建明军在辽东取得了战果,大明朝廷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将功劳记在自己头上。 当然了,届时大明也可以集中优势兵力,趁着海汉动手的时候在北方战线对清军发动反扑攻势。之前的金州大战,大明方面就因为消息闭塞而错过了战机,而今年的朝鲜之战又一直作壁上观,相当于就是错过了两次打击清军的大好机会。如果下次还把握不住机会,那自兵部尚书以下的武官都可以解职回家了。 董尚义听得微微摇头道:“我福建军中猛将如云,出战的机会……小弟未必轮得上啊!” 其实大明朝廷与福建之间的利益纠葛相当复杂,并不是几句话就能够说清。别说安道石这个局外人了,就算是有内部消息渠道的董尚义也未必清楚其中的门道。这君臣双方加上海汉,三家都不想破坏目前的局面,于是便默契地维持着当下的平衡,福建军方出兵海外,也大多都是悄无声息地暗中进行,既不会在行动前向朝廷请示报备,也不会在结束后找朝廷邀功请赏。 但大明朝廷即便是有心要调遣福建明军到北疆抵御清军,多半也不会直接公开下达调令,否则要是许心素犟起来不听调遣不肯出兵,局面就会变得很尴尬了。明智的做法是先与福建方面和海汉进行沟通,确定他们在辽东地区的作战意愿和大致安排之后,再给许心素下达调令,这才能真正起到顺水推舟的效果。而且到时候福建明军在辽东取得了战果,大明朝廷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将功劳记在自己头上。 当然了,届时大明也可以集中优势兵力,趁着海汉动手的时候在北方战线对清军发动反扑攻势。之前的金州大战,大明方面就因为消息闭塞而错过了战机,而今年的朝鲜之战又一直作壁上观,相当于就是错过了两次打击清军的大好机会。如果下次还把握不住机会,那自兵部尚书以下的武官都可以解职回家了。 董尚义听得微微摇头道:“我福建军中猛将如云,出战的机会……小弟未必轮得上啊!” 其实大明朝廷与福建之间的利益纠葛相当复杂,并不是几句话就能够说清。别说安道石这个局外人了,就算是有内部消息渠道的董尚义也未必清楚其中的门道。这君臣双方加上海汉,三家都不想破坏目前的局面,于是便默契地维持着当下的平衡,福建军方出兵海外,也大多都是悄无声息地暗中进行,既不会在行动前向朝廷请示报备,也不会在结束后找朝廷邀功请赏。 但大明朝廷即便是有心要调遣福建明军到北疆抵御清军,多半也不会直接公开下达调令,否则要是许心素犟起来不听调遣不肯出兵,局面就会变得很尴尬了。明智的做法是先与福建方面和海汉进行沟通,确定他们在辽东地区的作战意愿和大致安排之后,再给许心素下达调令,这才能真正起到顺水推舟的效果。而且到时候福建明军在辽东取得了战果,大明朝廷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将功劳记在自己头上。 当然了,届时大明也可以集中优势兵力,趁着海汉动手的时候在北方战线对清军发动反扑攻势。之前的金州大战,大明方面就因为消息闭塞而错过了战机,而今年的朝鲜之战又一直作壁上观,相当于就是错过了两次打击清军的大好机会。如果下次还把握不住机会,那自兵部尚书以下的武官都可以解职回家了。 董尚义听得微微摇头道:“我福建军中猛将如云,出战的机会……小弟未必轮得上啊!” 其实大明朝廷与福建之间的利益纠葛相当复杂,并不是几句话就能够说清。别说安道石这个局外人了,就算是有内部消息渠道的董尚义也未必清楚其中的门道。这君臣双方加上海汉,三家都不想破坏目前的局面,于是便默契地维持着当下的平衡,福建军方出兵海外,也大多都是悄无声息地暗中进行,既不会在行动前向朝廷请示报备,也不会在结束后找朝廷邀功请赏。 但大明朝廷即便是有心要调遣福建明军到北疆抵御清军,多半也不会直接公开下达调令,否则要是许心素犟起来不听调遣不肯出兵,局面就会变得很尴尬了。明智的做法是先与福建方面和海汉进行沟通,确定他们在辽东地区的作战意愿和大致安排之后,再给许心素下达调令,这才能真正起到顺水推舟的效果。而且到时候福建明军在辽东取得了战果,大明朝廷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将功劳记在自己头上。 当然了,届时大明也可以集中优势兵力,趁着海汉动手的时候在北方战线对清军发动反扑攻势。之前的金州大战,大明方面就因为消息闭塞而错过了战机,而今年的朝鲜之战又一直作壁上观,相当于就是错过了两次打击清军的大好机会。如果下次还把握不住机会,那自兵部尚书以下的武官都可以解职回家了。 董尚义听得微微摇头道:“我福建军中猛将如云,出战的机会……小弟未必轮得上啊!” 其实大明朝廷与福建之间的利益纠葛相当复杂,并不是几句话就能够说清。别说安道石这个局外人了,就算是有内部消息渠道的董尚义也未必清楚其中的门道。这君臣双方加上海汉,三家都不想破坏目前的局面,于是便默契地维持着当下的平衡,福建军方出兵海外,也大多都是悄无声息地暗中进行,既不会在行动前向朝廷请示报备,也不会在结束后找朝廷邀功请赏。 但大明朝廷即便是有心要调遣福建明军到北疆抵御清军,多半也不会直接公开下达调令,否则要是许心素犟起来不听调遣不肯出兵,局面就会变得很尴尬了。明智的做法是先与福建方面和海汉进行沟通,确定他们在辽东地区的作战意愿和大致安排之后,再给许心素下达调令,这才能真正起到顺水推舟的效果。而且到时候福建明军在辽东取得了战果,大明朝廷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将功劳记在自己头上。 当然了,届时大明也可以集中优势兵力,趁着海汉动手的时候在北方战线对清军发动反扑攻势。之前的金州大战,大明方面就因为消息闭塞而错过了战机,而今年的朝鲜之战又一直作壁上观,相当于就是错过了两次打击清军的大好机会。如果下次还把握不住机会,那自兵部尚书以下的武官都可以解职回家了。 董尚义听得微微摇头道:“我福建军中猛将如云,出战的机会……小弟未必轮得上啊!” 其实大明朝廷与福建之间的利益纠葛相当复杂,并不是几句话就能够说清。别说安道石这个局外人了,就算是有内部消息渠道的董尚义也未必清楚其中的门道。这君臣双方加上海汉,三家都不想破坏目前的局面,于是便默契地维持着当下的平衡,福建军方出兵海外,也大多都是悄无声息地暗中进行,既不会在行动前向朝廷请示报备,也不会在结束后找朝廷邀功请赏。 但大明朝廷即便是有心要调遣福建明军到北疆抵御清军,多半也不会直接公开下达调令,否则要是许心素犟起来不听调遣不肯出兵,局面就会变得很尴尬了。明智的做法是先与福建方面和海汉进行沟通,确定他们在辽东地区的作战意愿和大致安排之后,再给许心素下达调令,这才能真正起到顺水推舟的效果。而且到时候福建明军在辽东取得了战果,大明朝廷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将功劳记在自己头上。 当然了,届时大明也可以集中优势兵力,趁着海汉动手的时候在北方战线对清军发动反扑攻势。之前的金州大战,大明方面就因为消息闭塞而错过了战机,而今年的朝鲜之战又一直作壁上观,相当于就是错过了两次打击清军的大好机会。如果下次还把握不住机会,那自兵部尚书以下的武官都可以解职回家了。 董尚义听得微微摇头道:“我福建军中猛将如云,出战的机会……小弟未必轮得上啊!” 其实大明朝廷与福建之间的利益纠葛相当复杂,并不是几句话就能够说清。别说安道石这个局外人了,就算是有内部消息渠道的董尚义也未必清楚其中的门道。这君臣双方加上海汉,三家都不想破坏目前的局面,于是便默契地维持着当下的平衡,福建军方出兵海外,也大多都是悄无声息地暗中进行,既不会在行动前向朝廷请示报备,也不会在结束后找朝廷邀功请赏。 但大明朝廷即便是有心要调遣福建明军到北疆抵御清军,多半也不会直接公开下达调令,否则要是许心素犟起来不听调遣不肯出兵,局面就会变得很尴尬了。明智的做法是先与福建方面和海汉进行沟通,确定他们在辽东地区的作战意愿和大致安排之后,再给许心素下达调令,这才能真正起到顺水推舟的效果。而且到时候福建明军在辽东取得了战果,大明朝廷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将功劳记在自己头上。 当然了,届时大明也可以集中优势兵力,趁着海汉动手的时候在北方战线对清军发动反扑攻势。之前的金州大战,大明方面就因为消息闭塞而错过了战机,而今年的朝鲜之战又一直作壁上观,相当于就是错过了两次打击清军的大好机会。 正文 第1911章 目标方向 其实李希初到三亚的时候,也差不多是与李当下相似的状况,官方安排的各种参观行程,非官方的各种宴请邀约,每天迎来送往的应酬接连不断,连睡觉休息的时间也被压缩得极为有限,让李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疲于应付。而李的身份更加尊贵,并且抵达三亚时便得到了海汉官方极为隆重的接待,官方对其到来如此重视,这边想通过各种手段跟他套近乎的各色人等也就更多了。 不过有了李希代为把关,许多可有可无或是不那么急切的宴请邀约,便由他先替李婉言谢绝了。而李对李希也极为信任,将这些社交事务都交给了他代为安排,毕竟李初来乍到,对本地的情况知之甚少,对于该如何建立人脉全无计划,还是听从李希的意见比较稳妥。 其实按照海汉官方的安排,今天本该是乘火车去田独工业区参观,不过昨晚李喝得酩酊大醉,李希知道他肯定没这么快恢复过来,便早早去跟外交部打了招呼,临时取消了参观安排,免得手脚发软的李在海汉高官面前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 但李的恢复情况其实比李希的预计还更好一些,毕竟年轻力壮,睡一觉酒劲过去就恢复了大半。不过官方的安排已经取消了,如果李想出门活动一下,那就只能由李希来临时安排了。 一同从朝鲜来到这里的学员们只经过一天的短暂休整便陆续入学了,正式开启了他们的留学生活,而李自己却仍然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方向。昨天与宁崎同行的时候,他也曾找机会向这位主管海汉文教事务的高官征询意见,看看对方是否能给出适合自己的课程推荐。但宁崎的答复依然有点模糊,也是劝说李可以优先考虑自己感兴趣的方向,海汉这边才好尽力安排相关的课程。 “普通人来我国留学,那当然是我们教什么就学什么,但世子不一样,我们希望世子能在这里学到真正想学的东西,你想学的,我们都可以教。” 宁崎的回答其实跟李早前从其他海汉高官那里得到的答复差不多,所有人都把说得很满,表示会尽量满足李在留学安排上的要求。但问题就在李也不知道自己该学什么,一直处于没有目标的迷茫状态。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其实李希初到三亚的时候,也差不多是与李当下相似的状况,官方安排的各种参观行程,非官方的各种宴请邀约,每天迎来送往的应酬接连不断,连睡觉休息的时间也被压缩得极为有限,让李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疲于应付。而李的身份更加尊贵,并且抵达三亚时便得到了海汉官方极为隆重的接待,官方对其到来如此重视,这边想通过各种手段跟他套近乎的各色人等也就更多了。 不过有了李希代为把关,许多可有可无或是不那么急切的宴请邀约,便由他先替李婉言谢绝了。而李对李希也极为信任,将这些社交事务都交给了他代为安排,毕竟李初来乍到,对本地的情况知之甚少,对于该如何建立人脉全无计划,还是听从李希的意见比较稳妥。 其实按照海汉官方的安排,今天本该是乘火车去田独工业区参观,不过昨晚李喝得酩酊大醉,李希知道他肯定没这么快恢复过来,便早早去跟外交部打了招呼,临时取消了参观安排,免得手脚发软的李在海汉高官面前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 但李的恢复情况其实比李希的预计还更好一些,毕竟年轻力壮,睡一觉酒劲过去就恢复了大半。不过官方的安排已经取消了,如果李想出门活动一下,那就只能由李希来临时安排了。 一同从朝鲜来到这里的学员们只经过一天的短暂休整便陆续入学了,正式开启了他们的留学生活,而李自己却仍然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方向。昨天与宁崎同行的时候,他也曾找机会向这位主管海汉文教事务的高官征询意见,看看对方是否能给出适合自己的课程推荐。但宁崎的答复依然有点模糊,也是劝说李可以优先考虑自己感兴趣的方向,海汉这边才好尽力安排相关的课程。 “普通人来我国留学,那当然是我们教什么就学什么,但世子不一样,我们希望世子能在这里学到真正想学的东西,你想学的,我们都可以教。” 宁崎的回答其实跟李早前从其他海汉高官那里得到的答复差不多,所有人都把说得很满,表示会尽量满足李在留学安排上的要求。但问题就在李也不知道自己该学什么,一直处于没有目标的迷茫状态。其实李希初到三亚的时候,也差不多是与李当下相似的状况,官方安排的各种参观行程,非官方的各种宴请邀约,每天迎来送往的应酬接连不断,连睡觉休息的时间也被压缩得极为有限,让李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疲于应付。而李的身份更加尊贵,并且抵达三亚时便得到了海汉官方极为隆重的接待,官方对其到来如此重视,这边想通过各种手段跟他套近乎的各色人等也就更多了。 不过有了李希代为把关,许多可有可无或是不那么急切的宴请邀约,便由他先替李婉言谢绝了。而李对李希也极为信任,将这些社交事务都交给了他代为安排,毕竟李初来乍到,对本地的情况知之甚少,对于该如何建立人脉全无计划,还是听从李希的意见比较稳妥。 其实按照海汉官方的安排,今天本该是乘火车去田独工业区参观,不过昨晚李喝得酩酊大醉,李希知道他肯定没这么快恢复过来,便早早去跟外交部打了招呼,临时取消了参观安排,免得手脚发软的李在海汉高官面前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 但李的恢复情况其实比李希的预计还更好一些,毕竟年轻力壮,睡一觉酒劲过去就恢复了大半。不过官方的安排已经取消了,如果李想出门活动一下,那就只能由李希来临时安排了。 一同从朝鲜来到这里的学员们只经过一天的短暂休整便陆续入学了,正式开启了他们的留学生活,而李自己却仍然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方向。昨天与宁崎同行的时候,他也曾找机会向这位主管海汉文教事务的高官征询意见,看看对方是否能给出适合自己的课程推荐。但宁崎的答复依然有点模糊,也是劝说李可以优先考虑自己感兴趣的方向,海汉这边才好尽力安排相关的课程。 “普通人来我国留学,那当然是我们教什么就学什么,但世子不一样,我们希望世子能在这里学到真正想学的东西,你想学的,我们都可以教。” 宁崎的回答其实跟李早前从其他海汉高官那里得到的答复差不多,所有人都把说得很满,表示会尽量满足李在留学安排上的要求。但问题就在李也不知道自己该学什么,一直处于没有目标的迷茫状态。其实李希初到三亚的时候,也差不多是与李当下相似的状况,官方安排的各种参观行程,非官方的各种宴请邀约,每天迎来送往的应酬接连不断,连睡觉休息的时间也被压缩得极为有限,让李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疲于应付。而李的身份更加尊贵,并且抵达三亚时便得到了海汉官方极为隆重的接待,官方对其到来如此重视,这边想通过各种手段跟他套近乎的各色人等也就更多了。 不过有了李希代为把关,许多可有可无或是不那么急切的宴请邀约,便由他先替李婉言谢绝了。而李对李希也极为信任,将这些社交事务都交给了他代为安排,毕竟李初来乍到,对本地的情况知之甚少,对于该如何建立人脉全无计划,还是听从李希的意见比较稳妥。 其实按照海汉官方的安排,今天本该是乘火车去田独工业区参观,不过昨晚李喝得酩酊大醉,李希知道他肯定没这么快恢复过来,便早早去跟外交部打了招呼,临时取消了参观安排,免得手脚发软的李在海汉高官面前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 但李的恢复情况其实比李希的预计还更好一些,毕竟年轻力壮,睡一觉酒劲过去就恢复了大半。不过官方的安排已经取消了,如果李想出门活动一下,那就只能由李希来临时安排了。 一同从朝鲜来到这里的学员们只经过一天的短暂休整便陆续入学了,正式开启了他们的留学生活,而李自己却仍然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方向。昨天与宁崎同行的时候,他也曾找机会向这位主管海汉文教事务的高官征询意见,看看对方是否能给出适合自己的课程推荐。但宁崎的答复依然有点模糊,也是劝说李可以优先考虑自己感兴趣的方向,海汉这边才好尽力安排相关的课程。 “普通人来我国留学,那当然是我们教什么就学什么,但世子不一样,我们希望世子能在这里学到真正想学的东西,你想学的,我们都可以教。” 宁崎的回答其实跟李早前从其他海汉高官那里得到的答复差不多,所有人都把说得很满,表示会尽量满足李在留学安排上的要求。但问题就在李也不知道自己该学什么,一直处于没有目标的迷茫状态。其实李希初到三亚的时候,也差不多是与李当下相似的状况,官方安排的各种参观行程,非官方的各种宴请邀约,每天迎来送往的应酬接连不断,连睡觉休息的时间也被压缩得极为有限,让李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疲于应付。而李的身份更加尊贵,并且抵达三亚时便得到了海汉官方极为隆重的接待,官方对其到来如此重视,这边想通过各种手段跟他套近乎的各色人等也就更多了。 不过有了李希代为把关,许多可有可无或是不那么急切的宴请邀约,便由他先替李婉言谢绝了。而李对李希也极为信任,将这些社交事务都交给了他代为安排,毕竟李初来乍到,对本地的情况知之甚少,对于该如何建立人脉全无计划,还是听从李希的意见比较稳妥。 其实按照海汉官方的安排,今天本该是乘火车去田独工业区参观,不过昨晚李喝得酩酊大醉,李希知道他肯定没这么快恢复过来,便早早去跟外交部打了招呼,临时取消了参观安排,免得手脚发软的李在海汉高官面前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 但李的恢复情况其实比李希的预计还更好一些,毕竟年轻力壮,睡一觉酒劲过去就恢复了大半。不过官方的安排已经取消了,如果李想出门活动一下,那就只能由李希来临时安排了。 一同从朝鲜来到这里的学员们只经过一天的短暂休整便陆续入学了,正式开启了他们的留学生活,而李自己却仍然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方向。昨天与宁崎同行的时候,他也曾找机会向这位主管海汉文教事务的高官征询意见,看看对方是否能给出适合自己的课程推荐。但宁崎的答复依然有点模糊,也是劝说李可以优先考虑自己感兴趣的方向,海汉这边才好尽力安排相关的课程。 “普通人来我国留学,那当然是我们教什么就学什么,但世子不一样,我们希望世子能在这里学到真正想学的东西,你想学的,我们都可以教。” 宁崎的回答其实跟李早前从其他海汉高官那里得到的答复差不多,所有人都把说得很满,表示会尽量满足李在留学安排上的要求。但问题就在李也不知道自己该学什么,一直处于没有目标的迷茫状态。 正文 第1911章 行程安排 安排外国政要在海南岛各地参观考察,通常都是由外交部负责,并出面与各部门和地方官府进行协调。不过分管外交事务的宁崎和施耐德一般不会亲自过问行程,除非是需要他们出面陪同。但李溰的身份地位似乎还差了那么一点意思,而且之前并没有跟海汉官方提前确认相关的行程,所以宁崎和施耐德都没有为这种临时安排留出时间。 “首长们公务繁忙,恐怕在近期都无法抽出那么多的时间陪同贵国世子作环岛考察,还请李大人代为向世子说明情况。” 接待李希的外交官员在听完他的诉求之后,先主动表示了歉意,无法让海汉高官陪同李溰完成这个行程。李希其实没有这么直白地提出要求,只是希望海汉官方能代为安排行程,但对方可能将此理解为了希望能有高官陪同,毕竟李溰到埠之后的接待标准极高,外交部门的人都能感受到执委会对这位朝鲜世子的重视,如果要在国内参观考察,有高官陪同似乎才说得过去。 李希连忙应道:“贵国首长们公务繁忙,怎好劳烦他们抽出那么多的时间,那可使不得。” 李希其实已经把这事想得很明白,有海汉高官陪同,那么沿途各地的接待标准应该会高一些,吃穿住行都能享受到更好的待遇。但这样的安排也未必都是好处,行程需要照顾到海汉高官的日程,肯定就不是那么自由了,而且一路上都要讲究外交礼仪,这行程不免会让人心累。 李希知道李溰对社交应酬并不热衷,也不善于跟海汉执委会那帮老狐狸周旋,如果环岛考察的行程中没有海汉高官参与,对李溰而言反倒会比较自在,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解脱。既然对方已经表示可能无法安排海汉高官陪同,那李希就正好顺水推舟,表示可以不用这么麻烦。 负责接待李希这名官员名叫宋永安,天启年间中过秀才,也算是肚子里有点墨水的人。早年投靠海汉之后便在宁崎手底下做事,后来被调入外交部任职,如今专门负责与各国驻三亚使节接洽各种事务,也是外交部中排的上号的归化籍官员了。 宋永安见李希知情识趣,当下也是稍感轻松,如果对方坚持,他也只能去找首长请示,而且首长出行所需的各项准备工作要复杂很多,这下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李大人能够体谅,那便最好不过。”宋永安点点头道:“我国对这种参观考察的行程都有相应的方案,待我取来与李大人一观。” 李希在宋永安的办公室坐了片刻,便见对方抱着一本簿子回来了。宋永安将其放到桌上,李希看得分明,那封面上写着“外国政要参观考察方案”的字样。 “李大人来我国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应该也知道我国首长的行事风格,事事都须得推行标准化,这个事也不例外。”宋永安一边说,一边轻轻在这簿子上拍了拍。 李希心道这参观考察要怎么个标准法倒是闻所未闻,难不成还要规定每天每个时辰走多少里地? 宋永安倒也没卖关子,说罢就翻开了那本簿子:“李大人请看,我国对外国政要安排参观行程主要分作三类,一是产业考察,考察对象主要为我国向外输出的各类产业,比如昨日安排世子参观的三亚港、胜利港造船厂,都属于这这一类。” “二是人文考察,考察对象主要是人口聚居区和大城市,让外国贵宾能够了解我国的风土人情和社会状况。” “最后一种就是单纯的游山玩水了,我们会选择一些比较有特色的风景点,让贵宾能够安安心心地享受旅游的乐趣。每一种方案有不同的行程和目的地安排,也可以根据世子的喜好和需要,对内容进行调整。” 毫无疑问,制定这个行程安排方案的穿越者是参考了后世的旅行社经营方式,根据客户的需求对市场进行了细分。当然了,海汉外交部其实没有太多的客户,能有条件到海南岛做这种长途考察的外国政要也不是太多,这种措施其实能够派上用场的时候不多,一年可能也就两三次罢了。 李希到海汉之后虽然也参加过几次考察,但几乎都是在三亚本地,对环岛考察的安排同样也感到陌生。不过既然对方愿意跟自己商量着办,那他也不推辞,顺势研究起宋永安展示的这个方案。 外交部将海南岛本地能够安排外国政要参观的地点按宋永安所说的标准全部列出,有些地方就是单纯的产业考察对象,比如莺歌海盐场、石碌铁矿等,而有些地方则是具备了多重角色,比如儋州和三亚,就同时在这三种分类中存在。 按照对方的目的,从方案中列出的这些地点中筛选出合适的目标,然后安排相应的行程,无疑要比从空白状态去规划一个行程要高效得多。李希也是个聪明人,稍稍一看就明白了海汉做这个方案的高明之处。海汉人做事讲求效率,在这种细节上也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不过应该给李溰安排哪一类的行程,李希倒是还没有具体的打算,纯粹的游山玩水应该可以去掉了,他知道李溰并不喜欢在这方面浪费太多时间。而另外两类取舍起来似乎有点困难,如果按李溰的想法,或许去考察海汉的几座大城会是第一选择,但李希却知道海汉有许多重要产业并不在这几座大城附近,去看一看或许能对李溰当下感到迷茫的留学方向有所帮助。 “宋大人,能否不完全按照你所说的分类来选择参观行程中的目的地?”李希大致看过之后,便向宋永安询问道:“或许世子会更喜欢一个选择范围更大,相对更自由的行程,宋大人觉得如何?” 宋永安眉毛一挑道:“原来早前我们邀请世子在我国游历考察被拒,是因为世子觉得不能自由选择目的地啊!既然我方之前的安排有不妥之处,这早说不就好办了嘛!” 海汉外交部其实很早就已经给李溰安排过参观考察的行程,不过那个时候李溰还在南下途中,一心想的是快点到三亚之后开始学习,并没有打算要另外花时间在海汉国各处游历,所以就推掉了外交部的这个安排。但没想到这过去还没多少时日,李溰这边却要主动申请参观考察了。 宋永安先前出于礼节也没主动提及此事,不过李希开出了条件,就让他想起了之前的安排,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李希一听对方这语气似乎有点不快,赶紧解释道:“宋大人不要误会,世子他对贵国的安排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只是当时认为到了三亚之后应以学业为先,游历之事可以往后放一放。但如今世子在求学方向上难以做出决定,所以才想要多去一些地方,以增加对贵国的了解。在下询问能否调整行程,也正是出于这样的目的。” 李希的语气十分谦卑,宋永安即便是有什么不满,当下也很难对他发得出脾气。不过话说回来,宋永安对朝鲜人其实没什么恶感,李希已经来了有一年时间,双方打交道的频率还是挺高的,宋永安也觉得这个朝鲜大使还算不错,对他并无恶感。 宋永安道:“李大人言重了,既然是世子的意思,不管是先前拒绝还是当下有了新的想法,我们这边都会尽力配合。李大人看看哪些地方合适,先圈定下来,再安排相应的行程便是了。” 李希道:“那在下便先选一个大致的范围,宋大人这边看看怎么安排,在下也回去征询一下世子的意思。如果两边都没什么问题,那便尽快将行程定下来如何?” 宋永安道:“本当如此。只要世子那边确定了,我们这边只需一天时间就能安排好行程,不会让世子等待太久。” 李希与外交部这边的沟通还算是顺畅,没花太多时间就基本敲定了此事。不过选择行程的时候还是不免费了些事,因为海汉给出的这个范围确实比较大,李希选的时候就觉得这里要去,那里也不能放过,又要考虑到行程所需花费的时间,不免就得多花些心思来做选择题了。 当然了,他的工作相对还比较简单,真正需要动起来的还是海汉官方这边。宋永安要确认朝鲜方面的目的地和出行人数,然后为其安排行程的同时,要与安保、交通甚至是情报部门进行协调,同时还得利用电报向各处地方官府提前通报此事,毕竟参观考察还得由地方上负责具体的安排。 除此之外,这种外国政要人物的行动肯定得派人陪同,不仅仅是外交官员,很可能还要让安全部派人全程随行,以免有一些需要保密的项目的也让朝鲜人给看了去。 然后这中间哪些安排要提前告知朝鲜人,哪些安排是保密的,哪些属于应急措施,宋永安这里都得做好协调。不管哪个环节出现问题,他这里都得及时作出反应和调整。 而这个时候就越发突显出来制定方案框架的作用,不但可以帮外交部这边省去行程选择的诸多麻烦,而且各部门及地方官府之间的协调合作也都有相应的安排——不过这部分没有写入给李希看的这份资料里就是了。 宋永安自己倒是没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类的想法,他知道上面本来就有意要安排这位朝鲜世子参观国内的那些重点建设地区,如果第一次提出邀请时李溰就答应下来了,那外交部所要处理的工作只会更多。因为那时候他的顶头上司宁崎本来还有亲自陪同的打算,相关的安保工作肯定就得再提升至少一档,行程安排方面也得更多地考虑到宁崎的日程,需要做调整的细节起码比现在多一倍。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李溰先拒绝海汉官方的邀请再自行提出要求,反倒是替外交部省了不少事。 在使馆等消息的李溰也并未得到多少清静,他刚把《崛起南海》翻出来看了没几页,便有人来登门求见了,而且还不止一拨。 李溰昨天出席了三亚商会的宴请,并且在宴席上与各家老板相谈甚欢,但有些事情他酒醒之后就忘了,比如说邀请了好几位老板今天到使馆做客,洽谈今后与朝鲜国的贸易合作。 其实李溰对于贸易领域的事知之不多,对海汉特有的贸易体系更是门外汉,他在酒桌上的邀请更多是酒后临时起意,没有考虑到太多实际问题。但如今别人应邀登门,他就不得不头疼了。 谈贸易,他是外行,人家想要的贸易政策,他也不敢随便作出承诺。正如坐针毡之际,李希终于从胜利堡办完事情回来了。李溰如释重负,赶紧把李希叫到一起,由他来应付这些商人。 好不容易把访客们应付过去,一一送出使馆之后,李溰才向李希打听起考察行程的安排。 “幸不辱命!海汉人已经答应了,不过这具体的行程安排,还需世子亲自过目。”李希取出了誊抄下来的一份行程安排,放到桌上展示给李溰看。 李溰看了几眼,便让李希去取了一张海南岛本地的地图来,对照着查看行程上所写的那些地点。 李希在旁边解释道:“这上面的行程是我与外交部的宋大人商量着定的,不过世子如果想去这上面没有列出的地方,可以再加进去,有不想去的地方也可从行程中删减。待世子决定之后,外交部那边就会安排相应的行程,很快就能出发。” 李溰点点头道:“那费用问题,可曾与海汉人说清楚了?” 李希应道:“宋大人说了,吃住行的费用,全部由海汉官方承担。如果途中没有什么临时开支,那基本上就不需要我们花钱了。” 正文 第1912章 出发之前 对李溰而言,只要经费问题能够得到解决,其他的都好说。出国之后来到海汉统治的地盘上,李溰已经充分感受到了两国经济发展水平的差距,海汉在这一路上所提供的生活条件甚至还胜过了他在国内的时候。虽然李溰当下也的确想去完成这趟考察行程,但如果要自行承担考察费用,他肯定拿不出这笔计划之外的经费。 李溰当然也明白精明的海汉人不可能白白付出这些条件,对方主动给予自己高规格的优厚待遇,必然是为了在某个方面得到相应的回报。至于这种回报具体是什么,虽然海汉方面从未提及过,但李溰知道肯定与自己的身份有关——海汉人费尽心思讨好自己,应该就是看中了自己继承大统的资格。 但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李溰跟海汉人打交道的时间长了,也知道他们的习惯就是将所有事情都当作交易来处理,哪怕是国与国的交往也一样。海汉收了钱才出兵援助朝鲜抗清,现在花钱讨好自己,那当然是寄希望于未来能够从朝鲜国收到足够大的回报了。 地盘、人口还是物产,到底什么才是海汉想要从朝鲜得到的回报,亦或是比这更大的目标,其实李溰都不太在意。他更在乎朝鲜能从海汉学到些什么,或者说付出海汉想要的条件之后,自己的国家是否能够像其他海汉盟友一样,在未来拥有更加强大的实力。 福建许氏可以绕过大明朝廷自行决定地方军队的驻防、编制和人员任免,安南国这样一个地处南海的国家竟然有能力向朝鲜派出部队,这样的作派都让李溰十分羡慕,似乎只要得到了海汉的扶持,崛起就是指日可待的目标了。 李溰目前倒也没奢望出兵海外征伐四方这样的目标,只要能够让自己的国家拥有独力抵御外敌入侵的实力就谢天谢地了。当然如果能再强大一点,对周边的敌国施加军事报复手段,最好是将其彻底消灭,那就最好不过了。 至于该如何去选择行程中的目的地,李溰其实也没什么想法,如果现在要让李希将海汉排出的这些目的地先全部介绍一遍,那少不了又得多花个一天半天的时间了。所以他干脆就将决定权交给了李希,起码李希对此的了解程度要远胜自己。 “你尽快把行程确定下来,不要耽搁太久。”李溰顿了顿又道:“今天应该是海汉时报发行的日子吧?使馆可有订购这报纸?” 李希点头应道:“时报自然是订了的。不过这发行日是指晨间发行,大约要到午间才能送到使馆这边,世子若是着急了解报上的消息,那可以先去城区找一间茶楼坐着,那里一般会在第一时间就安排说书先生读报。” 去城区找间茶馆喝茶听书?听起来似乎很享受的样子,李溰不禁有点心动,但他想起那一套没看完的《崛起南海》,又觉得这个时间还不如多看会儿书,反正到午间就能看到报纸,其实也没什么需要急在这一时半会的理由。 李溰其实就是想看看新一期发行的海汉时报上是否有关于自己的消息,如果有,那就看看海汉官方是如何评述自己的到来。此外他也想看看报上是否有来自本国的消息,离开汉城这么久,几乎是与国内断了联系,这也让他不免有些牵挂国内的情况。 “算了,还是等一等好了,反正也快到午间了。”李溰起身道:“我去书房看看书,报纸到了就送过来吧。” 如李溰所说,看书混时间的确非常快,他感觉自己还没翻几页,便有下人送来了今天新出的海汉时报。 李溰摊开报纸,果然很快便在头版看到了与自己有关的新闻——朝鲜世子莅临三亚、两国关系写下新章。 这篇报道的字数不算太多,只在头版上占了大概五分之一的版面。不过文章的措辞倒是给予了李溰来访极高的评价,认为朝鲜国派出世子到海汉访问和留学,是基于对两国关系的高度重视和信赖,而这一举措对于促进两国目前的合作关系将起到极大的作用。 虽然一看就知道是一些场面话,但这还是让李溰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海汉时报上给了头版报道,就已经足以证明官方对他到访的重视程度了。 而头版上其他新闻就与朝鲜国基本无关了,都是海汉国内的某地秋粮丰收,某处港口开通新航线之类的新闻,也没有任何战事相关的报道。看样子在今年两次海外大型作战行动结束之后,海汉暂时不打算再采取武力手段了。 李溰又翻了翻后面的内容,依然没有任何与朝鲜国相关的内容,倒是看到不少海汉其他盟友的消息。比如安南国在海汉探矿师的协助之下,于国内某地发现了储量可观的铁矿,预计最快在明年就可以开始采掘。当然了,海汉也会参与到这处矿场的开采和经营当中,到时候矿场的营收也会有一部分会划给海汉。 李溰不由得联想到了大同江口南岸的铁矿,那里也是两国议定的合作开发项目之一。如果一切顺利,开采时间应该要比安南的这处铁矿更早一些。不过有所不知的是,目前朝鲜为了能够从海汉银行获得贷款来渡过财政难关,已经在与海汉重新商议这处铁矿的分成比例,希望能够以此作为抵押物向海汉换取经济援助。 另一条消息则是与葡萄牙有关,由于葡萄牙在今年的马尼拉之战中出力不少,所以战后海汉执委会也特批了允许葡萄牙在马尼拉湾内靠近甲米地半岛的罗萨里奥镇建立专属殖民区。当然这个殖民区仅仅只是允许葡萄牙人在当地居留和从事各种工作,地皮的归属权依然掌握在海汉手中。 而报上的新闻,便是葡萄牙人在罗萨里奥镇附近一条河流入海口建好了内河码头,并且陆续开通了马六甲至马尼拉,会安至马尼拉,澳门至马尼拉这三条航线。 澳门的位置,李溰倒是知道,从香港南下的时候便有海汉官员向他说明了澳门的情况,不过会安城和马六甲城具体在什么地方,他就没有这个概念了。至于开通这三条航线对葡萄牙人的重大意义,李溰就更是茫然无知了。 实际上读到这条消息的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意识到葡萄牙人这个举动的意义所在,只有那些常年往来于南海之上,对于这一地区的地理海况和国际关系都比较了解的极少数人,才会理解葡萄牙人为了得到这么一个南海东侧的立足点作出了多少努力。 葡萄牙人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在马六甲落脚,并通过这一海上通道进入南海和东亚地区,但其落脚的地方一直就被限制在大陆沿岸,而对于南海地区的地盘争夺战则是一直都被西班牙和荷兰所压制,百年来几番争夺,都没有能在南海东侧和东南方向占领一个稳固的殖民地。 而海汉在发动马尼拉战役的时候,葡萄牙人便意识到这是进入南海东部立足的绝佳机会,果断派出了武装舰队参与战事。只要能帮助海汉人将西班牙人逐出这一区域,自己便会有机会在这一区域落脚了。 战后的结果也验证了葡萄牙人的判断,西班牙人败走,彻底退出了吕宋岛。而海汉在这一地区的海上运力并不算太多,葡萄牙正好可以填补上这个缺口。虽然海汉批给葡萄牙的地盘并不是很理想,而且还有诸多的限制,但这已经是葡萄牙到目前为止在这个地区最好的落脚机会了,他们可不会对此再作什么挑剔。 事实上在拿到这块地之后,葡萄牙人立刻就开始了移民和建设,仅仅用时几个月,便在当地建起内河码头,具备了基本的航运能力。而随后建起的三条航线,虽然都是通往葡萄牙自家的港口,但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盘活了马尼拉地区的航运业,海汉官方对此也是乐见其成。 能看懂这条新闻的人,肯定立刻就会联想到马尼拉当地的航运能力不足,有可能还会从中觅得商机。不过李溰肯定是看不到这背后的意义,他认为这是海汉给予葡萄牙出钱出力参战的回报。 而李希就没这么悠闲了,他知道时间要紧,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急急忙忙地拟定了考察行程安排,然后来向李溰汇报。在李溰这里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他又得赶去外交部跟宋永安确认相关的安排。这里外里忙活完,一天也差不多就到头了。 “李大人办事的效率倒是高,这么快就定好了!”宋永安也没料到李希上午才谈完,下午就来交方案了,看样子朝鲜人对此事的急切程度还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李希应道:“在下也是知道宋大人公务繁忙,不好为了这事耽搁宋大人太多的时间。” 宋永安大致看了一下李希拟定的行程目的地,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他估算了一下,对李希道:“如果时间安排得宽裕一些,那这一趟走下来应该需要十五天左右,李大人觉得意下如何?” 这个时间与李希自己估算的结果相差不大,他点点头道:“世子也同意这个方案,时间上没有问题。” “好,那我立刻开会布置此事,明日便将行程安排送到使馆给世子和李大人过目。”宋永安当下便给出明确的回应。 “有劳宋大人了!”李希很知趣地立刻起身告辞,不再耽误宋永安的工作时间。 李希走后,宋永安立刻着人通知相关部门,派人到外交部这边来确认朝鲜世子的行程安排。 首先一艘条件良好的高级客船是必须的,而交通部有专用的船只,下个调令就可以使用了。考虑到安全保卫和外交礼节问题,大概还需要派出一艘战船担任护航任务。环岛航程中可以提供补给的大小港口颇多,这种出行规模倒是不用另外再带补给船了。至于上岸之后的交通,就只能由各个地方官府来提供保障了,但这并不是问题,这些被官方列入考察目的地的备选地区都有专用的四轮马车用于接送贵宾。 其次才是陪同人员的问题,外交部肯定得派官员随行,自是不用多说。交通部门倒是不用另外派人了,这种专用客船的船长都有官职在身,可以在途中处理各种与交通相关的事务。如果要派武装战船护航,那么军方也需抽调一些人手全程随行。此外民政部门可能还需派出医师和厨师随行,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安全部派不派人参与,这还得等外交部与其沟通之后才能确定。这种参观考察的任务一般都比较清闲,加之有军方护卫,安全部也不一定每次都派人全程随行。如果安全部觉得没有必要,那么不参与此次任务也毫不奇怪。 这样大致估算一下人数和行程,宋永安会根据以往的标准计算出大致的费用,然后向上级提出申请。不过这种申请都是由他直接将费用预算送到上级案头,所以批复极快,不用像其他开支那样等上若干天才会确认。 宋永安一直忙到天黑之后,才与各个部门基本确认好了行程安排。不过安全部那边一直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宋永安认为这或许是安全部对此缺乏兴趣,不打算派人随行了。他将誊抄好的行程安排方案又看了一遍,然后起身将这份方案和相关的费用预算一起送到了宁崎的办公室。不过宁崎这时候已经下班回去休息了,所以大概得等到明早才能得到批复。 当然这并不会超出宋永安向朝鲜人承诺的一天时限,只要在明天下午将最终的安排呈报给朝鲜人就行了。而且这个方案不会等到宁崎批复之后才开始执行,事实上现在各个部门便已经在分头准备确定随行人员了,最快后天便能从三亚出发。 正文 第1913章 高效运转 在这个交通和通信都极为不便的年代,要策划和安排一个团队的长途出行,就必须得在多个部门之间进行反复协调,这可以说是一项相当复杂的工程,准备工作所需的时间很可能会跟实际行程差不多。而海汉有专门制定的行动预案和良好的沟通机制,大大地缩减了准备阶段耗费的时间,仅仅两三天的工夫便能完成从策划行程到实际出行的全部过程。 这种高效率运作的能力也不是与生俱来的,最初就是为了满足海汉高官们临时出差的需要。有时候他们得去到三亚之外的地区去处理一些公务,但如果要先等上十天半月才能安排好行程,那大概黄花菜都凉了。所以制定快速出行的预案就势在必行了,然后外交部在对海汉高官的出行预案加以修改完善之后,便将其用于外国政要人物的参观考察行程安排了。 当然了,即便是海汉有行动预案和相应的经验,这样略显仓促的准备时间也还是不免会有一些不够周全的地方。比如朝鲜这边的出行人数就得限制在八人以内,不然担当出行任务的这艘客船上将很难同时安置下双方的官方人员了。此外这个行程虽然是朝鲜人自己选的,但途中各地的参观考察项目基本上是通用模式,不管谁来都是看这些项目,也来不及为了李溰去真正量身打造考察内容。 除了这些出行安排方面的问题之外,安保工作其实也会因为这种仓促而存在着一些隐患。由于是临时安排的任务,类似随行人员及当地参与接待工作的人员,往往也都是临时征调组织,在人员的筛选审核环节就会比较粗糙了,也很难让行程安排做到完全保密。 如果是海汉高官出行,自会启动另一套更为严密的机制,来保障重要人物的人身安全,不过朝鲜国一向不在南方活动,南海这边似乎也没人会对朝鲜世子不利,所以安保的标准也就是按平时接待外国政要的基本水平执行,并没有作什么特别的部署。 而且话说回来,海汉官方也不见得会主动对此事保密。朝鲜世子千里迢迢来海汉国参观考察,这只要稍作加工便是极好的宣传材料,相关部门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宣传部门的进度几乎是与外交部不相上下,在宋永安把行程方案交上去之前就确定了会派出一名官员和一名时报记者全程随行,以便能在第一时间对李溰的行程进行记录,然后把稿子用电报发回三亚,这样就可以在这期间发行的报纸上同步报道这趟行程,保证其最大的时效性。 李溰在使馆里悠哉游哉研究海汉读物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因为这趟临时决定下来的行程,有多少部门和相关人等都一下子进入到了高速运转当中,为隔天即将出发的安排做准备。虽然随行人员可能就百十来号人,但因此而需调动和配合出行计划的人员至少是随行人员数倍之多。 相对而言,朝鲜使馆这边的准备工作就简单多了,基本上他们只需要备好这趟行程的换洗衣物和个人物品就够了,其他的事情几乎都不用操心。吃住行海汉全部包干,除非他们对海汉的安排不够满意,要自掏腰包享受更好的待遇——这种可能性对经费紧张的朝鲜人来说当然是微乎其微。 至于海汉要求朝鲜方面的出行人数限制在八人以下,李溰倒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毕竟出钱的是海汉,以其精明程度自然不会在无关紧要的随从人员身上花费太多。他自己与李希肯定要占去两个名额,剩下的六个名额,两人几句话便议定了结果——两名武装护卫,四名照料起居的随从。 这规模小得可怜的考察团队自然很难有什么威风可言,不过海汉各相关部门都会派出官员全程陪同,也算是稍稍弥补了仪仗方面的不足。 “这次行程虽然没有海汉高官陪同,但海汉各个部门派出的随行官员这么多,也足见其诚意了。” 翌日一早,李溰便看到了海汉外交部送来的行程安排,上面附有海汉官方的随行官员名单,当下也点评了两句。虽然他不太清楚这文书中标注的官职到底是高是低,但看到标出的众多部门,也可以感受到海汉官方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了。 李希应道:“海汉人的准备的确颇为周全,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而且两天之内就能把这些事情都安排好,这效率可谓相当惊人了。” 级别不够,人数来凑,虽然海汉高官都无暇陪同李溰完成这趟考察,但各部门的重视程度却有增无减,因为执委会已经连夜下文,通知各部门要认真配合外交部的安排,保证朝鲜世子的这趟行程能够顺利完成。而最稳妥的保障方式,那自然就是派人随行,以便能及时解决途中可能会出现的各种问题。 执行力无疑是海汉与朝鲜在行政体系上所存在的最大差异,这么多部门要协同行动,如果放在朝鲜至少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办妥,但海汉的行事效率远远超出了这个水平。李溰只看到了对方的重视程度,而更为熟悉官场运作的李希则是从中认识到了海汉这些官府机构的运作效率。 被李希这么一提醒,李溰也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遗漏的地方,点点头道:“你说得对,如果我国也能有这样的行事效率,那我这次出国南下也就不需要等上那么长的时间了。” 为了给留学行程做好准备工作,李溰从汉城出发的时间一推再推,前前后后差不多耽搁了有一个月,才总算收拾停当出发。如果能有海汉这种办事效率,想必准备时间至少能缩短一半以上了。 李溰又联想到海汉今年出兵朝鲜,准备时间也非常短暂,从李希向执委会提出要求,到海汉出兵,中间不过短短数日而已。海汉官方的运作效率为何如此之高,倒也是一个值得花时间去研究的课题。 李溰在思考这个问题的同时,宁崎正在审阅宋永安送来的那份行程安排和费用预算。对于费用,宁崎倒是没什么意见,外交部每年用在迎来送往上的开销的确不低,但效果却是显而易见,海汉的国际影响力和地位都呈现逐年上升的趋势,这除了武力、贸易等比较直观的手段所起的作用,外交部所完成的各种工作同样不可忽视。安排朝鲜世子的团队作环岛考察虽然花费不低,但如果能就此对其产生一定的正面影响,让朝鲜世子对海汉的观感进一步提升,那这笔钱花出去就是值得的。 宁崎看了看预算的数目,正准备签字时想起一事,又翻到前面的随行人员名单看了一遍,然后放下手里的笔,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老何,朝鲜世子考察行程的事通知到你那边没有?我看了下报上来的随行官员名单里没有你那边的人,所以打电话跟你确认一下。” “接到通知了,但我这边暂时没有合适的外勤人员啊,执委会接下来不是要去巡视琼中山区吗?我手头的精干力量都已经先派过去排查安全隐患了,三亚这边基本上都是文职人员,你说怎么弄?” “文职就文职吧,反正还有军方的武装护卫全程跟着,安保方面应该不会有大问题,你那边调个级别相当的年轻人去就行了,这样也方便跟你们在地方上机构接洽。” “级别相当的年轻人?那就只能让张千智跑一趟了,正好琼北他也比较熟。” “行,那我这边就先把他补进随行官员的名单里了。” 宁崎放下电话,便提笔在随行官员的名单末尾又加了一行字——安全部:张千智。 与他通电话的便是安全部部长何夕,一般外交部并不会插手安全部的工作指派安排,但宁崎认为安全部过去极少会缺席这种性质的任务,所以便拨个电话与何夕确认一下是不是信息沟通出了问题。他们不约而同地认为朝鲜世子的考察行程不存在什么安全方面的问题,所以何夕一开始甚至都没打算派人随行,而宁崎虽然坚持派人,但也觉得不必太大张旗鼓,只要意思到了就行。 至于安排张千智随行,宁崎倒是觉得非常合适,张千智是何夕的爱徒,又曾在安全战线上立下过几次大功,如今在安全部的地位也颇高,正好符合宁崎选择随行官员的条件。而且张千智早年曾在儋州任职,对于琼北地区的情况的确比较熟悉,这个优势就算是那些硬功夫更强的外勤人员也未必比得了。 何夕这边挂了电话,便将秘书叫了进来:“你去通知一下张科长,让他准备出个差,具体的安排……让他到外交部找宁部长去查询。” 要是换个人,何夕肯定不会下这种命令,让下属去直接联系宁崎,也就是张千智情况特殊一些,跟执委会的大佬们也都很熟悉,才能开一开这种玩笑。当然即便张千智接到了这个命令,也不会真的就傻乎乎地去找宁崎,外交部那边有专门负责外联协调的官员,张千智自会明白该去找谁。 差事通知到张千智这里颇花了一些时间,因为他今天并未在安全部的灰色小楼里工作,而是去了胜利港调查一起走私相关的案件。其实侦办这类案件并不是安全部的工作,港口管委会便有专门的缉私部门,而之所以会通知让安全部参与调查,是因为缉私部门查到的某些货物在源头上有些特殊,需要安全部派人来把一把关,确认是否触及到了国家安全的范畴。 张千智因为参与破获了三年前的西班牙间谍案,所以跟胜利港管委会的关系一向不错,加之近期安全部的外勤人员多被调离了三亚,所以这份差事就落到了他头上。当然还有一个不为外界所知的原因,那便是这次的案件调查似乎与西班牙有着若隐若现的联系。 港口附近某家酒馆里有一名醉鬼没钱支付酒账,就拿出了一包香料想要跟老板抵账。这种事其实经常发生,酒馆老板便拿了这种香料去附近的香料铺子核算价钱,结果香料铺子的伙计辨认出这是产自棉兰老岛的一种特殊胡椒,建议酒馆老板先盘一盘这东西的来路,因为这玩意儿的产地很可能是来自于西班牙在当地的某个殖民区。 海汉年头上才跟西班牙打了一场大仗,两国的恩怨自然尽人皆知,酒馆老板担心惹祸上身,便果断跑到港务中心报了案。港务中心这边确认了这种胡椒的品种之后也不敢怠慢,通知了港区管委会的缉私队和安全部,同时让派出所出面先去将那名欠钱的醉鬼带了回来。 然而对这名醉鬼的提审却没有得到太多的信息,他只记得是几天之前的一个晚上,大着胆子摸上了一艘停靠在码头的船,想偷点值钱的东西换酒喝,但仓促之间就只摸黑抓了一包货物。至于船是什么样子,是在哪个码头,甚至是具体哪一天的晚上,这家伙已经统统记不起来了。 如果醉鬼说的都是实情,那么这艘船从哪里来,船上的货物从何而来,是否已经出售了货物离开胜利港,现在都全然不得而知。不过对于调查者们来说,可以盘查的线索倒也不止来自这名醉鬼。 “胡椒在本地并非禁售商品,但西班牙所产的胡椒就是另一码事了,这其中道理,在座各位应该都很清楚。我想知道,如果真有香料贩子打算在本地出售产自西班牙统治区的胡椒,那能不能在市场上查到蛛丝马迹?”张千智向在座的调查人员提出了一种查案思路。 为了尽可能打击西班牙人的经济,在今年的马尼拉之战结束后,海汉便已经命令禁止在市场上出售西班牙统治区所产的各种商品和原材料,香料自然也在此列。这也是为何这种胡椒的品种被辨识出来之后,酒馆老板会立刻报官的原因。 正文 第1914章 安全漏洞 胡椒这种香料作物,其实海汉农业部在几年前就已经引入到本地种植,而且海汉种植的品种与南方的棉兰老岛、香料群岛的胡椒有所差异,是可以通过外形和味道辨识出来的。这东西除了作为食用香料之外,也有相当大的药用价值,所以在市场上的销路一直都相当不错。 产自其他地区的胡椒在三亚的香料市场上没什么价格优势可言,甚至还会因为跨海运费而摊薄利润,但以西班牙人目前的处境,得设法出售殖民地的物产才能保证有经费维持运转,而南海地区目前最主要的贸易枢纽,便是海汉治下的三亚地区了。 其实在今年的马尼拉战役之前,西班牙人也一直在偷偷摸摸地通过中间商做着这种买卖,当时海汉认为这类贸易同时可以给自己带来收益,所以对这类小动作都视若无睹。但战后两国的矛盾已经挑明,海汉也有意要在南海范围内打压西班牙势力,于是跟西班牙相关的贸易内容都被拉进了黑名单。中间商们也都接到了警告,不允许再向海汉市场输入西班牙的物产——至于把海汉物产卖到西班牙人手里,这个倒是不在禁止之列。 官方下达了禁令,这些早就在港区管委会挂了号的中间商自然不敢造次,纷纷停止了原本的灰色买卖。有那么几家抱着侥幸心理顶风作案的,事后也都被罚得肉疼。当然了,最肉疼的估计还是千里之外的西班牙人,海汉的禁令一出,他们就少了一大块通过外贸获得的收益,只能依靠每一年一次从美洲送来的白银支撑财政了。虽然大明和海汉的物产还是能买到,但账面上变得只出不进,对于殖民地面积已经大大缩水的西班牙人来说,也依然十分难受。 如今禁令尚在执行之中,又有来自西班牙殖民地的物产出现在三亚,这可能便是有人在顶风作案的迹象了。 一名管委会的官员应道:“即便有人偷偷大宗贩卖这种胡椒,也未必会放货到市场上零售,大可与买家谈好价钱之后直接交货,神不知鬼不觉就能完成交易。只要卖家主动把价格压低到市场价以下,应该还是会有人贪图利益去买这种避开监管的黑市货。但把这种货放在市场零售风险很大,我们对此设立了举报奖励,一般来说不太可能会出现张科长所设想的这种情况。”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胡椒这种香料作物,其实海汉农业部在几年前就已经引入到本地种植,而且海汉种植的品种与南方的棉兰老岛、香料群岛的胡椒有所差异,是可以通过外形和味道辨识出来的。这东西除了作为食用香料之外,也有相当大的药用价值,所以在市场上的销路一直都相当不错。 产自其他地区的胡椒在三亚的香料市场上没什么价格优势可言,甚至还会因为跨海运费而摊薄利润,但以西班牙人目前的处境,得设法出售殖民地的物产才能保证有经费维持运转,而南海地区目前最主要的贸易枢纽,便是海汉治下的三亚地区了。 其实在今年的马尼拉战役之前,西班牙人也一直在偷偷摸摸地通过中间商做着这种买卖,当时海汉认为这类贸易同时可以给自己带来收益,所以对这类小动作都视若无睹。但战后两国的矛盾已经挑明,海汉也有意要在南海范围内打压西班牙势力,于是跟西班牙相关的贸易内容都被拉进了黑名单。中间商们也都接到了警告,不允许再向海汉市场输入西班牙的物产——至于把海汉物产卖到西班牙人手里,这个倒是不在禁止之列。 官方下达了禁令,这些早就在港区管委会挂了号的中间商自然不敢造次,纷纷停止了原本的灰色买卖。有那么几家抱着侥幸心理顶风作案的,事后也都被罚得肉疼。当然了,最肉疼的估计还是千里之外的西班牙人,海汉的禁令一出,他们就少了一大块通过外贸获得的收益,只能依靠每一年一次从美洲送来的白银支撑财政了。虽然大明和海汉的物产还是能买到,但账面上变得只出不进,对于殖民地面积已经大大缩水的西班牙人来说,也依然十分难受。 如今禁令尚在执行之中,又有来自西班牙殖民地的物产出现在三亚,这可能便是有人在顶风作案的迹象了。 一名管委会的官员应道:“即便有人偷偷大宗贩卖这种胡椒,也未必会放货到市场上零售,大可与买家谈好价钱之后直接交货,神不知鬼不觉就能完成交易。只要卖家主动把价格压低到市场价以下,应该还是会有人贪图利益去买这种避开监管的黑市货。但把这种货放在市场零售风险很大,我们对此设立了举报奖励,一般来说不太可能会出现张科长所设想的这种情况。”胡椒这种香料作物,其实海汉农业部在几年前就已经引入到本地种植,而且海汉种植的品种与南方的棉兰老岛、香料群岛的胡椒有所差异,是可以通过外形和味道辨识出来的。这东西除了作为食用香料之外,也有相当大的药用价值,所以在市场上的销路一直都相当不错。 产自其他地区的胡椒在三亚的香料市场上没什么价格优势可言,甚至还会因为跨海运费而摊薄利润,但以西班牙人目前的处境,得设法出售殖民地的物产才能保证有经费维持运转,而南海地区目前最主要的贸易枢纽,便是海汉治下的三亚地区了。 其实在今年的马尼拉战役之前,西班牙人也一直在偷偷摸摸地通过中间商做着这种买卖,当时海汉认为这类贸易同时可以给自己带来收益,所以对这类小动作都视若无睹。但战后两国的矛盾已经挑明,海汉也有意要在南海范围内打压西班牙势力,于是跟西班牙相关的贸易内容都被拉进了黑名单。中间商们也都接到了警告,不允许再向海汉市场输入西班牙的物产——至于把海汉物产卖到西班牙人手里,这个倒是不在禁止之列。 官方下达了禁令,这些早就在港区管委会挂了号的中间商自然不敢造次,纷纷停止了原本的灰色买卖。有那么几家抱着侥幸心理顶风作案的,事后也都被罚得肉疼。当然了,最肉疼的估计还是千里之外的西班牙人,海汉的禁令一出,他们就少了一大块通过外贸获得的收益,只能依靠每一年一次从美洲送来的白银支撑财政了。虽然大明和海汉的物产还是能买到,但账面上变得只出不进,对于殖民地面积已经大大缩水的西班牙人来说,也依然十分难受。 如今禁令尚在执行之中,又有来自西班牙殖民地的物产出现在三亚,这可能便是有人在顶风作案的迹象了。 一名管委会的官员应道:“即便有人偷偷大宗贩卖这种胡椒,也未必会放货到市场上零售,大可与买家谈好价钱之后直接交货,神不知鬼不觉就能完成交易。只要卖家主动把价格压低到市场价以下,应该还是会有人贪图利益去买这种避开监管的黑市货。但把这种货放在市场零售风险很大,我们对此设立了举报奖励,一般来说不太可能会出现张科长所设想的这种情况。”胡椒这种香料作物,其实海汉农业部在几年前就已经引入到本地种植,而且海汉种植的品种与南方的棉兰老岛、香料群岛的胡椒有所差异,是可以通过外形和味道辨识出来的。这东西除了作为食用香料之外,也有相当大的药用价值,所以在市场上的销路一直都相当不错。 产自其他地区的胡椒在三亚的香料市场上没什么价格优势可言,甚至还会因为跨海运费而摊薄利润,但以西班牙人目前的处境,得设法出售殖民地的物产才能保证有经费维持运转,而南海地区目前最主要的贸易枢纽,便是海汉治下的三亚地区了。 其实在今年的马尼拉战役之前,西班牙人也一直在偷偷摸摸地通过中间商做着这种买卖,当时海汉认为这类贸易同时可以给自己带来收益,所以对这类小动作都视若无睹。但战后两国的矛盾已经挑明,海汉也有意要在南海范围内打压西班牙势力,于是跟西班牙相关的贸易内容都被拉进了黑名单。中间商们也都接到了警告,不允许再向海汉市场输入西班牙的物产——至于把海汉物产卖到西班牙人手里,这个倒是不在禁止之列。 官方下达了禁令,这些早就在港区管委会挂了号的中间商自然不敢造次,纷纷停止了原本的灰色买卖。有那么几家抱着侥幸心理顶风作案的,事后也都被罚得肉疼。当然了,最肉疼的估计还是千里之外的西班牙人,海汉的禁令一出,他们就少了一大块通过外贸获得的收益,只能依靠每一年一次从美洲送来的白银支撑财政了。虽然大明和海汉的物产还是能买到,但账面上变得只出不进,对于殖民地面积已经大大缩水的西班牙人来说,也依然十分难受。 如今禁令尚在执行之中,又有来自西班牙殖民地的物产出现在三亚,这可能便是有人在顶风作案的迹象了。 一名管委会的官员应道:“即便有人偷偷大宗贩卖这种胡椒,也未必会放货到市场上零售,大可与买家谈好价钱之后直接交货,神不知鬼不觉就能完成交易。只要卖家主动把价格压低到市场价以下,应该还是会有人贪图利益去买这种避开监管的黑市货。但把这种货放在市场零售风险很大,我们对此设立了举报奖励,一般来说不太可能会出现张科长所设想的这种情况。”胡椒这种香料作物,其实海汉农业部在几年前就已经引入到本地种植,而且海汉种植的品种与南方的棉兰老岛、香料群岛的胡椒有所差异,是可以通过外形和味道辨识出来的。这东西除了作为食用香料之外,也有相当大的药用价值,所以在市场上的销路一直都相当不错。 产自其他地区的胡椒在三亚的香料市场上没什么价格优势可言,甚至还会因为跨海运费而摊薄利润,但以西班牙人目前的处境,得设法出售殖民地的物产才能保证有经费维持运转,而南海地区目前最主要的贸易枢纽,便是海汉治下的三亚地区了。 其实在今年的马尼拉战役之前,西班牙人也一直在偷偷摸摸地通过中间商做着这种买卖,当时海汉认为这类贸易同时可以给自己带来收益,所以对这类小动作都视若无睹。但战后两国的矛盾已经挑明,海汉也有意要在南海范围内打压西班牙势力,于是跟西班牙相关的贸易内容都被拉进了黑名单。中间商们也都接到了警告,不允许再向海汉市场输入西班牙的物产——至于把海汉物产卖到西班牙人手里,这个倒是不在禁止之列。 官方下达了禁令,这些早就在港区管委会挂了号的中间商自然不敢造次,纷纷停止了原本的灰色买卖。有那么几家抱着侥幸心理顶风作案的,事后也都被罚得肉疼。当然了,最肉疼的估计还是千里之外的西班牙人,海汉的禁令一出,他们就少了一大块通过外贸获得的收益,只能依靠每一年一次从美洲送来的白银支撑财政了。 一名管委会的官员应道:“即便有人偷偷大宗贩卖这种胡椒,也未必会放货到市场上零售,大可与买家谈好价钱之后直接交货,神不知鬼不觉就能完成交易。只要卖家主动把价格压低到市场价以下,应该还是会有人贪图利益去买这种避开监管的黑市货。但把这种货放在市场零售风险很大,我们对此设立了举报奖励,一般来说不太可能会出现张科长所设想的这种情况。” 正文 第1915章 好学之人 张千智追随何夕多年,自然清楚他哪些话是在玩笑,哪些话是认真的部署工作。其实即便何夕不主动提及此事,张千智也会在行程中留意观察朝鲜世子的言行举止,这与任务无关,纯粹是多年来养成的职业习惯而已。 虽然对方的身份尊贵,但这对张千智而言倒是不会构成什么压力,特殊的工作性质让他早早就成为了海汉国特权阶层中的一员,已经见惯了各种权贵人物。如李溰这样的外国政要,在他眼中也不过就是任务的目标人物而已。不过既然执委会对其重视有加,那张千智接下来自然也会多放些心思在李溰身上,研究一下这个人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不管是何夕还是张千智,内心都认为这次的差事再普通不过,毕竟朝鲜现在与海汉关系交好,在南海地区又没什么敌对国家,理论上这趟行程不会出现什么问题,顶多也就是无法预测的天气状况可能会添点乱了。不过重要人物出行时都会保持近岸航线,就算天公不作美,船队也会就近找地方停靠躲避风雨,不至于弄出大的麻烦。 何夕把事情说完,便放了张千智下班,让他早点回家收拾收拾。虽然张千智自认没太多的行李要收,但他倒也不会拒绝提前下班的安排。不过他也没打算闲着,从安全部出来便径直去了市立图书馆,想去找找看跟香料作物有关的资料给自己补一下课。那起香料案虽然目前看起来没什么大的危害,但张千智还是想再了解一下专业领域的知识,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些之前没有被人注意到的线索。 这些知识当然也可以去找一个懂行的人来咨询,胜利港随便一间香料铺的掌柜都有资格当他的老师,不过张千智还是认为自己亲自研究过的东西会记得比较牢靠,而如果仅仅只是听别人说过一遍,恐怕还没等这趟环岛行程回来就已经忘光光了。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张千智到了图书馆,便在接待处看到了朝鲜使者李希。在此之前他便因为公务与李希打过几次交道,也算是认识,但张千智没有急于上前打招呼,因为他注意到李希身边还有一名肤色白皙的年轻男子,后面还跟着两名随从,其身份应该不问可知了。 “想不到这么快就见到正主了。” 张千智在此之前还没有与刚到三亚没几天的李溰照过面,但他还是在第一时间便推断出了眼前所看到陌生面孔便是李溰。 至于李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张千智倒是毫不奇怪,一般到三亚来留学的外国人员,在知道图书馆这个地方之后都会很好奇地过来看一看,其中也不乏求知欲比较强的人从此便将图书馆当做了半个家,每天都来这边报到。李希作为朝鲜使者到海汉已经有一年的时间,自然知道图书馆这地方的意义所在,把李溰带到这边来逛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李希倒是先注意到了张千智的到来,主动开口打招呼,并向他引见了李溰。听说来者是安全部的官员,李溰也是不敢怠慢,他已经在此之前听李希介绍过这个特殊衙门的情况,知道其职能与大明的锦衣卫相仿,只不过一个是效忠皇帝,另一个则是效忠执委会。 “能够在这里见到阁下真是太好了,这样明天我们会面的时候就不会太生分了。”张千智面带微笑地与李溰寒暄道。 “原来张大人明天也要随我们一同出发吗?这倒是很巧啊!”李溰一边回应一边看了一眼李希,心说今天看到的海汉随行官员名单上似乎并无张千智这个名字。 李希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既然张千智是海汉安全部的官员,那就一切皆有可能了。他听说这个机构的权限极大,而且在他过往几次离开三亚的出行活动中,也都有安全部的人员随行,想必这也是海汉的惯例做法了。之前送来的名单上没有安全部的官员名字,或许只是海汉这边还没有确定人选而已。 李希的猜测的确与事实相差无几,张千智听李溰这么一说,便知道外交部通知朝鲜人的名单上可能没来得及把自己列进去,否则对方不会如此失礼地表示并不知晓此事,当下便主动解释道:“我也是今天中午才临时接到这个差事,但没想到这么快就与世子碰面了!” 双方寒暄了几句,张千智便主动告辞,毕竟图书馆并不是一个适合社交的场所,在这里聊天很容易就会引来旁人侧目,而张千智本身并不是一个喜欢抛头露面的人。李希还想约他一起共进晚餐,张千智也婉拒了,他的工作性质不太适合跟外国政要建立私交,这种社交活动一般都是能推则推。 张千智借了两本与香料和地理有关的书籍,便离开图书馆回家了。对他而言陪朝鲜世子参观考察这个差事,还是没有手头的案子来得要紧。而且如果当下就表现出对其感兴趣,那想要在这趟行程中观察到一个真实的李溰可能就没那么容易了。 李溰和李希倒是继续留在了图书馆,他们来这里的原因是李溰在读《崛起南海》的过程中产生了一些疑问,而李希对此也难以给出明确的答案,不过李希知道海汉图书馆可能会有李溰想知道的答案,所以便带着他来了。 朝鲜国当然也有类似的藏书机构,景福宫里便有一个王室藏书阁,收藏了历朝历代的各种书籍两千余册——当然这些书基本上都是来自中国。不过与这个三亚市立图书馆的藏书规模一比,那就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而且这里的藏书有相当一部分是海汉国独有,可不是随处能买到的大路货。 “看来的确如你所说,这些海汉人并不是什么草莽出身的武夫,而是有深厚学识的大师啊!” 站在巨大的书架面前,看着架子上满满当当的各种书籍,李溰不由得发出了感慨。就他眼前所见的藏书,只怕就已经在万本以上,而这还仅仅只是开放给公众阅览的区域,真正那些比较贵重,需要通过藏书目录查阅书名之后办理借阅手续的书籍,都收藏在图书馆更深处的地方。 李希应道:“海汉国的各种学问知识,据说都能在这图书馆中找到,但有本事自学成才的人,迄今却尚未出现过。即便如此,每日也还是有许多人来这里借阅书籍,希望能从中学得一些特殊的本事。” 李溰道:“那你初到三亚的时候,应该也常来这里打发时间吧?” 李希点头承认了对方的推测:“当时使馆还在修建当中,处理公务不便,我有时间便会来这里看看书。但这里有很多书都需要一定权限才能借阅,所以我也只能在这边的公众区阅览这些相对比较粗浅的读物。” 李希这么说其实也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需要较高借阅权限的书籍,一般内容都有比较强的专业性,多是归化籍的官员或者技师前来借阅,而像他这种外国人就算能拿到手,也未必能读懂书中的内容。 这就如同李溰当初去参观威严级战舰上的蒸汽动力系统一样,就算把真家伙摆在面前任由参观,看完之后对其运行原理还是茫然无知。当然了,李溰今后就能以此经历向不知情者吹嘘自己洞悉海汉战舰的内部构造和核心机密,反正这种事也很难验证真假。 李溰也不会质疑李希所说的话,因为李希对海汉的了解远远胜过自己,对这个图书馆也颇为熟悉的样子,听他安排就对了。 李溰来图书馆的原因,是想查阅一下有关南海地区的地理人文和国际形势。他最近阅读《崛起南海》,也注意到海汉的许多军事行动都是在南海地区展开,虽说这一区域距离朝鲜国相当遥远,但也保不齐过几年之后朝鲜国也会参与到这里的国际交往当中。毕竟今年出兵到朝鲜参战的联军当中,安南和葡萄牙两国的部队实际上便是来自于南海地区,他们都能做到跨地区作战,那今后朝鲜说不得也会派出部队参与南海地区的战事。 出于这种大胆的想法,李溰认为很有必要提前了解一下南海这边的状况。三亚本地有南海各国派驻的使节,先对国际关系作基本的了解,自己在海汉留学期间才能明确该与哪些国家保持友好的外交关系。 李希对于李溰的想法也非常赞成,海汉在南海地区所建立的军事和贸易两套体系是他在了解之后非常羡慕的目标,朝鲜虽然不是这个区域的国家,但如果能够在外交层面融入这两套体系也将获益颇丰。如果李溰愿意以朝鲜世子的身份出面组织外交工作,那显然效果会更好一些,也更容易得到海汉和区域国家的认可。 一番挑选之后,李希在公众阅览区中还是为李溰找到了两本比较适合解决他问题的读物。一本是儋州文史研究社在去年出版的《南海史考》,这本书不但记录了南海地区的历史沿革和各国间的恩怨情仇,同时书中各个章节还附有比较详细的地理插图,能够更直观地理解书中的记述。 值得一提的是这本书的主编严明君,便是降了海汉的前大明官员,如今也是著书立说,不遗余力地为海汉在南海的各种行动找到历史考据。凡是与汉人相关的记载,都可以拉来为海汉的动作做注脚,俨然是将海汉视作了汉人政权的正统。而海汉官方对此也非常欣赏,特地将这本书收入三亚市立图书馆,并作为公众阅览读物向所有人开放。这对于海汉国的文人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份特殊的荣誉了。 另一本书的书名是《南海战事历》,同样也是由民间文人编撰,内容比前一本更加简单,就是海汉历年来在南海展开的各项大大小小的战事。从最初的安南内战到今年年初的马尼拉战役,俱都收录在书中,而战争过程则是以官方公开的资料和官媒上的有关报道为准。 不过这本书所收录的战事其实并不完全,顶多是“海汉官方认可其存在”的战事,而有一些战事虽然在事过数年之后逐渐显露真相,但海汉官方出于某些原因并不会承认其发生过,或是对公众继续隐瞒了其中的某些环节。 比如1630年海汉自编自导自演的琼北剿杀海盗行动,虽然事后大明慢慢也知道了整件事就是海汉为了吞并海南岛而制定的一个阴谋,但海汉不会主动承认,大明也始终没有足够的证据来指证海汉。还有1631年的安不纳岛争夺战,一开始是海汉主动出兵突袭,消灭了岛上的荷兰武装,而荷兰再度出兵想夺回这个岛的时候,海汉却声称先前是海盗占领了这个岛,自己只是出兵赶跑了海盗,并且用武力再次驱逐了荷兰舰队,将岛屿纳入自己治下。对于出兵突袭安不纳岛这件事,海汉至今也没有承认,搞得荷兰人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其实很好地契合了“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这个概念,作为战争的胜利者,海汉自然会设法在战后的各种文字记录中美化自己的行为。不仅仅是官方机构如此加工,民间的书籍也同样如此要求。而这些记述在李溰这样的局外人看来,基本上不存在任何的破绽,完全是当作了史实去进行了解。 不过这类书籍中的内容涉及到的国家甚多,李溰一时半会也很难完全消化下去,好在李希对此还颇有经验,让人准备好了笔墨纸砚,李溰可以随时在纸上誊抄记录下自己觉得有价值的信息。 一个时辰之后,李溰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对李希道:“如果敌酋皇太极早些时候能看到这两本书,或许就会打消跟海汉作对的念头了。” 正文 第1916章 利益使然 李溰的意思是,任何一个统治者如果研究过海汉的战史,大概都会尽量避免与这个强劲的对手开战,特别是这个战场如果位于海上或者沿海地区,那基本上就看不到战胜海汉的希望。 但李溰的想法依然有些片面,即便皇太极研究过海汉战史且有示弱的想法,也还是无法避免海汉介入明、清、朝鲜三国的战事之中,因为这并非皇太极想躲就能躲掉的麻烦,海汉早几年就已经计划好了打击目标,不管皇太极想不想打仗,海汉都会派军队进入辽东,按照自己的步调采取军事行动。 李希到海汉的时间比较长,对海汉的行事风格也更为了解,当下苦笑着压低声音应道:“海汉出兵对付清国,终归还是为了辽东的地盘和人口啊!皇太极怎么想怎么做,其实都很难避免战争的爆发。” 李溰眉毛一挑道:“是这样的吗?那海汉出兵救援我国……” “世子,海汉出兵救援我国,是两国间的交易而非情谊,他们是为自己利益而战,顺便敲打一下清国,万万不可因此自作多情。”李希看了看周围没人注意到自己这边,又继续说道:“海汉人精于算计,事事都带着目的,世子切莫因为他们与我国定有盟约,便对其无条件信任。共同的利益,远比口头的承诺更可靠!” 李溰想起出国之前父王对自己也说过类似的言论,当下深以为然,连忙谢过李希的提醒。这一路行来他的确对海汉这个国家多了不少好感和敬畏,几乎忘记了两国关系的本质,李希的提醒倒是十分及时。要是对这个强大的国家全无提防,那日后吃亏的只能是朝鲜国了。 李溰想起早前在海汉时报上看到关于朝鲜战事的报道,官方的确只字未提朝鲜掏军费请海汉出兵一节,而是将海汉的行动定性为“拯救盟国于水火之中”,似乎完全是情谊使然才会出兵援朝,但他所知的事实显然与此有所差异,海汉对自家行动的描述明显带有美化的成分。 交易还是情谊,李溰觉得还是前者的比例居多,情谊不是完全没有,但绝对难以在其中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如果没有交易的内容,那海汉大概率不会派军队进入朝鲜境内作战。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海汉原本就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不愿下场冒险,如果朝鲜真如历史上那样被清军打到国体崩溃,那多半是等到最后时刻才会派舰队去江华岛把逃难的朝鲜君臣给接出来,养着这个傀儡朝廷来实现间接控制朝鲜国。好在李希的决心下得早,也没有再浪费时间请示国内,自己便在三亚拿了主意向海汉求援,否则就算海汉愿意出兵,也极有可能来不及阻止清军了。 李希虽然感激海汉出兵拯救了自己的国家,但他也很清楚海汉的行动纯粹是受利益驱动,而并不是因为朝鲜这个盟友所面临的危机。两国的关系的确可能会因为这次战事而拉近不少,但也还没有到可以完全信任对方的程度。当然如果李溰在留学期间能够进一步巩固两国之间的关系,那他也是乐见其成。 李溰放下手中的毛笔,手指轻轻敲击桌上的书本,缓缓说道:“依你之见,我国与海汉的共同利益在何处?” 李希应道:“我认为目前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海汉才愿意与我国合作,共同利益其实倒还谈不上,或许过几年国内的那些合作项目经营有了起色,才能有利益可谈吧。” 李希所说听着有些刺耳,但的确也是实情,现阶段朝鲜国能够提供给海汉的资源其实很有限,而海汉最想得到的移民人口,朝鲜又迟迟不肯放开相关的约束。虽然朝鲜给了海汉一大块地皮用作建设军事基地,但海汉军方却一直认为大同江基地的环境并不是特别理想,在当地修建军港实属无奈之举。 如果不是有一大堆已经谈定的产业合作项目,海汉在朝鲜还真没什么直接利益可言。当然再过几年可能形势就不一样了,届时已经有一批接受过海汉培训的文武官员回到朝鲜,海汉也就有了更多的渠道来对朝鲜国施加影响,到时候朝鲜官场上的某一批人与海汉有了共同利益,两国的关系也会随之而发生改变。 但无论是李希还是李溰,以他们的见识眼光,还很难推想出几年之后的形势走向,所以才会在当下对两国关系感到迷茫。他们寄希望于通过留学、产业合作等手段来增强国力,然后再逐步实现与海汉拥有共同利益,就像海汉的其他盟友所做的那样。但作为后来者,在效仿前人成功经验的同时,也不免会面临更高的门槛,因为今时今日的海汉早就今非昔比,要填满海汉的胃口所需付出的代价也比早些年要高得多了。 当晚他们回到朝鲜使馆的时候,再一次接到了海汉外交部送来的行程安排。这次的内容就更为具体了,哪一天到哪一处地点,参观哪些项目,全部有具体的时间安排,而且随行人员的名单也作了更新,这次张千智的名字就已经被列在上面了。 “明早就出发了,海汉人的办事效率的确高啊!”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效率,但李溰还是又一次发出了感慨。能够用不到两天的时间就协调好这么多部门,做出详细的行程安排,这种效率如果是用于行军打仗,也正好契合了海汉军的一贯表现。 “李希,这些参观地点当中,你最想去的是哪一处?”李溰将行程单推到李希面前,想听听他的看法。 李希伸手指向海南岛西岸某处道:“我想去这个石碌矿场看看,听说那地方是海汉治下产量最大的铁矿和铜矿矿区,而且从海边到矿场有好几十里的铁路,可以好好体会一下乘坐火车的感觉。世子有特别关注的目的地吗?” 李溰道:“我对这些地方基本上都一无所知,也谈不上什么关注,不过这海口城听说曾是大明在这个岛的治所,我倒是想看看海汉人如何经营原属大明的城市。” 李希道:“说到大明,倒是有件事不得不提,世子是否知道,大明在三亚也是设有使馆,派了官员在此驻留。” 李溰道:“那如果大明使节平日与你碰面,场面岂不是会有些尴尬?” “所以我们都尽量避免和对方直接碰面。”李希有些无奈地说道:“世子前日到埠,海汉执委会举办的迎接宴会,各国驻三亚使节都出席了,唯独大明那位费大人没有现身,想必也是觉得不太方便。” 李溰冷哼一声道:“有什么不便,无非就是觉得我国投入海汉阵营,不再愿做大明藩属国,让大明觉得颜面无光了呗!大明既然不能为我国提供保护,那奉其为宗主国又有何用?” 李溰这番话要是早一两年说出来,那肯定是大逆不道的言论,不过最近这两年国际形势风云突变,海汉的影响力越发强大,大明对于朝鲜的阵营转换看在眼里却毫无反应,甚至连个责问朝鲜的文书都没有,也足见其不愿为了朝鲜的政治立场而开罪海汉。李溰身为王世子,对三国关系的变化心知肚明,所以才会如此大胆地吐槽大明。 李希道:“世子今后两年要待在三亚留学,还是会有很多与大明使臣碰头的时候,需对此有所准备。” 李溰道:“那难不成还跟以前一样,见了大明的官就跪下称天使不成?岂不是让海汉人看了笑话!” 李希道:“那倒也不必,只需与其他国家的使节一视同仁即可,不用特别应对。” “如此……倒也不难,我记下了!”李溰一听这还挺简单的,他本来也不想与大明使臣打交道,到时候遇到了就摆张冷漠脸完事。 如今朝鲜从大明已经无法得到什么实际的好处,要说正统,这海汉也同样是汉人执政,而且能力远胜大明,也就是国家小了点,地方偏了点,但谁能保证十年八年之后,海汉人不会把统治区扩大到大陆上呢?到时候谁才是正统,还不是谁拳头硬说了算。反正以李溰的眼光来看,正处于上升期的海汉要远比走下坡路的大明更值得朝鲜支持。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李希便指挥下属将已经收拾好的几大箱行李先搬到院子里,稍后便会有海汉官方派来的马车将其送去码头装船。其实除了一行人的换洗衣物也就没多少其他行李了,世子李溰的物品装了三箱,李希的装了一箱,剩下几名随从的东西更少,合起来装了一箱。再加上一箱杂物,朝鲜团队总共也就六箱行李而已。 当然了,这主要是得益于海汉提供的完备后勤,已经无需他们把锅碗瓢盆甚至是马桶统统带着上路。李溰这次出行,比起从汉城出发时所带的行李少了大概十倍左右。 李溰起床吃早饭的时候,海汉外交部的马车便到了,一辆拉货的马车率先将这些行李和一名使馆小吏送去码头,由这名小吏在现场监督装船。这倒不是怕行李有什么损坏遗失的情况,而是要确认李溰的行李准确无误地送入他所要入住的头等客舱。 虽然海汉高官们因为日程原因无法陪同李溰完成这次的考察行程,但宁崎作为分管外交事务的高官之一,还是抽出时间到胜利港为李溰送行。 “希望世子能在这趟行程中更多地了解到我国的社会状况,同时也找到自己真正感兴趣的学习方向。另外世子如果有任何的要求,都可以通过随行的官员向当地官府转达,我们会尽可能地给予满足。” 宁崎说罢叫过随行的几名官员向李溰介绍道:“这是外交部外事司的田征田主任,这次会陪同世子的全部行程,两位多亲近亲近。” 李溰道:“如果我没记错,抵达三亚那天的晚宴上便见过田主任一面了。” 田征拱手道:“世子真是好记性!” 宁崎继续介绍道:“这位是安全部的张千智张科长。” 李溰笑着应道:“我与张科长昨日已经见过了。” 张千智拱了拱手道:“接下来这段时间就得天天见了!” 宁崎倒是不知道这两人昨天在图书馆偶遇,不过当下也不好细问,便继续介绍其他的随行官员。除了外交部和安全部之外,军方、交通、民政、宣传等机构也都派了随行人员。其中自然是军方的人数最多,除了一艘探险级战船的水兵编制之外,另外还有一个排的陆军随行,指挥官则是高配的一名上尉军官,很显然也是为了能够与这个考察团队的级别相称。 李溰与随行的海汉官员们一一见礼之后,便再次谢过宁崎的悉心安排,然后从搭建好的舷梯登上了担任此次运输任务的亚龙号帆船。 这艘船的原型其实是探险级帆船的民用版,然后根据要求又做了诸多舒适性的改进,算是一个加强型号。不过因为这艘船是交通部海运司应执委会要求专门定制,所以目前市面上也就这么一艘,仅供官方重要人物使用。这艘船自去年完成舾装之后,也就只出过不到五次任务,着实算得上是一艘新船。 船体结构上去掉了火炮甲板的部分,将这部分船身空间改建为了一间豪华客舱和八间稍小一些的舱室。这一层甲板的九间客舱都是提供给乘客居住,而船员水手则是住在更下面一层的舱室之中。以舒适度而论,还胜过李溰从朝鲜南下时所乘的那艘高级客船不少。 虽然船是新船,但船上的水手都是训练有素的老海狗,船长也是海南岛本地人,对于环岛的航线和沿途可供停靠的地点都非常熟悉,再加上有一艘军方的战船全程护送,看起来这行程的确很有安全保障。 正文 第1917章 在与其他随行官员进行了短暂的会谈之后,张千智发现这个小小的临时团队里的成员都是各怀心思,有想借着这趟差事营建人脉的,有想为自己升迁捞取资本的。至于真正把注意力放在那位朝鲜世子身上的,可能就只有笔杆子洪敬文,因为他需要为官方的相关宣传工作收集整理素材,观察目标人物的言行本就是他此行任务的一部分。 张千智虽然也会暗中观察李溰的表现,不过他倒没有洪敬文这么强的目的性,纯粹只是职业习惯使然。虽然何夕说了要让他交一份关于李溰的报告,但这种半开玩笑的指令,张千智并不会当真,安全部本来就有专人负责这个项目的工作。当然如果真的在李溰身上发现了什么问题,他还是肯定会如实上报。 这些官场中的小伎俩,张千智虽然不屑为伍,但也说不上有多大的反感。他早在海汉成立驻广办的时候就已经追随何夕,算是无需经过残酷竞争就进入到权力高层的幸运儿之一,这些年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也见识过了形形色色想要往上爬的人。他明白功名利禄是很多人的人生目标,有机会都是想往高处走的,只要不伤天害理,损及国家利益,就没有必要去阻止这些人。 张千智记得何夕曾对他说过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若是让所有官员都断了追求个人利益的心思,那必然会让官方部门的运转效率变低,对国家而言其实是弊大于利。适当的个人欲望,会成为官员们做事的动力,只要他们的效忠对象仍然是执委会就行。 张千智远远看了一眼仍在甲板上看书的李溰,心说这位朝鲜世子大概也想不到,他临时起意的这次出行除了让一帮海汉官员忙前忙后之外,还能在这条船上看到一幕鲜活的人生百态。当然了,朝鲜世子并不会成为看客中的一员,这些海汉内部的利益纠葛也肯定不会在他面前展示出来。 过往有外国政要在海南岛参观考察,一般三亚之外的第一站都会选择崖城,因为这地方距离三亚最近,而且是当年海汉从大明治下占领的第一个县城,具有一定的象征意义。海汉官方也会乐于向参观者展示自己接管这里之后的建设成果,以及与大明统治时期社会状况的鲜明对比。 作为最早被海汉收入治下的统治区之一,崖城的种植园规模一直在岛上各市县中名列前茅,也是海汉官方向外展示先进农业经营模式的示范地区。只要到崖城参观过当地农场种植园,就可以对海汉的农业发展水平有一个大致的认识了。 不过李溰在征询了李希的意见之后,并没有把崖城列入到这次的行程当中,因为李希在此之前已经去参观过崖城,他认为当地的农业经营模式其实在三亚周边很多地方都能见到,没有必要专门为此花一两天时间在崖城逗留。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与其他随行官员进行了短暂的会谈之后,张千智发现这个小小的临时团队里的成员都是各怀心思,有想借着这趟差事营建人脉的,有想为自己升迁捞取资本的。至于真正把注意力放在那位朝鲜世子身上的,可能就只有笔杆子洪敬文,因为他需要为官方的相关宣传工作收集整理素材,观察目标人物的言行本就是他此行任务的一部分。 张千智虽然也会暗中观察李溰的表现,不过他倒没有洪敬文这么强的目的性,纯粹只是职业习惯使然。虽然何夕说了要让他交一份关于李溰的报告,但这种半开玩笑的指令,张千智并不会当真,安全部本来就有专人负责这个项目的工作。当然如果真的在李溰身上发现了什么问题,他还是肯定会如实上报。 这些官场中的小伎俩,张千智虽然不屑为伍,但也说不上有多大的反感。他早在海汉成立驻广办的时候就已经追随何夕,算是无需经过残酷竞争就进入到权力高层的幸运儿之一,这些年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也见识过了形形色色想要往上爬的人。他明白功名利禄是很多人的人生目标,有机会都是想往高处走的,只要不伤天害理,损及国家利益,就没有必要去阻止这些人。 张千智记得何夕曾对他说过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若是让所有官员都断了追求个人利益的心思,那必然会让官方部门的运转效率变低,对国家而言其实是弊大于利。适当的个人欲望,会成为官员们做事的动力,只要他们的效忠对象仍然是执委会就行。 张千智远远看了一眼仍在甲板上看书的李溰,心说这位朝鲜世子大概也想不到,他临时起意的这次出行除了让一帮海汉官员忙前忙后之外,还能在这条船上看到一幕鲜活的人生百态。当然了,朝鲜世子并不会成为看客中的一员,这些海汉内部的利益纠葛也肯定不会在他面前展示出来。 过往有外国政要在海南岛参观考察,一般三亚之外的第一站都会选择崖城,因为这地方距离三亚最近,而且是当年海汉从大明治下占领的第一个县城,具有一定的象征意义。海汉官方也会乐于向参观者展示自己接管这里之后的建设成果,以及与大明统治时期社会状况的鲜明对比。 作为最早被海汉收入治下的统治区之一,崖城的种植园规模一直在岛上各市县中名列前茅,也是海汉官方向外展示先进农业经营模式的示范地区。只要到崖城参观过当地农场种植园,就可以对海汉的农业发展水平有一个大致的认识了。 不过李溰在征询了李希的意见之后,并没有把崖城列入到这次的行程当中,因为李希在此之前已经去参观过崖城,他认为当地的农业经营模式其实在三亚周边很多地方都能见到,没有必要专门为此花一两天时间在崖城逗留。在与其他随行官员进行了短暂的会谈之后,张千智发现这个小小的临时团队里的成员都是各怀心思,有想借着这趟差事营建人脉的,有想为自己升迁捞取资本的。至于真正把注意力放在那位朝鲜世子身上的,可能就只有笔杆子洪敬文,因为他需要为官方的相关宣传工作收集整理素材,观察目标人物的言行本就是他此行任务的一部分。 张千智虽然也会暗中观察李溰的表现,不过他倒没有洪敬文这么强的目的性,纯粹只是职业习惯使然。虽然何夕说了要让他交一份关于李溰的报告,但这种半开玩笑的指令,张千智并不会当真,安全部本来就有专人负责这个项目的工作。当然如果真的在李溰身上发现了什么问题,他还是肯定会如实上报。 这些官场中的小伎俩,张千智虽然不屑为伍,但也说不上有多大的反感。他早在海汉成立驻广办的时候就已经追随何夕,算是无需经过残酷竞争就进入到权力高层的幸运儿之一,这些年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也见识过了形形色色想要往上爬的人。他明白功名利禄是很多人的人生目标,有机会都是想往高处走的,只要不伤天害理,损及国家利益,就没有必要去阻止这些人。 张千智记得何夕曾对他说过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若是让所有官员都断了追求个人利益的心思,那必然会让官方部门的运转效率变低,对国家而言其实是弊大于利。适当的个人欲望,会成为官员们做事的动力,只要他们的效忠对象仍然是执委会就行。 张千智远远看了一眼仍在甲板上看书的李溰,心说这位朝鲜世子大概也想不到,他临时起意的这次出行除了让一帮海汉官员忙前忙后之外,还能在这条船上看到一幕鲜活的人生百态。当然了,朝鲜世子并不会成为看客中的一员,这些海汉内部的利益纠葛也肯定不会在他面前展示出来。 过往有外国政要在海南岛参观考察,一般三亚之外的第一站都会选择崖城,因为这地方距离三亚最近,而且是当年海汉从大明治下占领的第一个县城,具有一定的象征意义。海汉官方也会乐于向参观者展示自己接管这里之后的建设成果,以及与大明统治时期社会状况的鲜明对比。 作为最早被海汉收入治下的统治区之一,崖城的种植园规模一直在岛上各市县中名列前茅,也是海汉官方向外展示先进农业经营模式的示范地区。只要到崖城参观过当地农场种植园,就可以对海汉的农业发展水平有一个大致的认识了。 不过李溰在征询了李希的意见之后,并没有把崖城列入到这次的行程当中,因为李希在此之前已经去参观过崖城,他认为当地的农业经营模式其实在三亚周边很多地方都能见到,没有必要专门为此花一两天时间在崖城逗留。在与其他随行官员进行了短暂的会谈之后,张千智发现这个小小的临时团队里的成员都是各怀心思,有想借着这趟差事营建人脉的,有想为自己升迁捞取资本的。至于真正把注意力放在那位朝鲜世子身上的,可能就只有笔杆子洪敬文,因为他需要为官方的相关宣传工作收集整理素材,观察目标人物的言行本就是他此行任务的一部分。 张千智虽然也会暗中观察李溰的表现,不过他倒没有洪敬文这么强的目的性,纯粹只是职业习惯使然。虽然何夕说了要让他交一份关于李溰的报告,但这种半开玩笑的指令,张千智并不会当真,安全部本来就有专人负责这个项目的工作。当然如果真的在李溰身上发现了什么问题,他还是肯定会如实上报。 这些官场中的小伎俩,张千智虽然不屑为伍,但也说不上有多大的反感。他早在海汉成立驻广办的时候就已经追随何夕,算是无需经过残酷竞争就进入到权力高层的幸运儿之一,这些年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也见识过了形形色色想要往上爬的人。他明白功名利禄是很多人的人生目标,有机会都是想往高处走的,只要不伤天害理,损及国家利益,就没有必要去阻止这些人。 张千智记得何夕曾对他说过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若是让所有官员都断了追求个人利益的心思,那必然会让官方部门的运转效率变低,对国家而言其实是弊大于利。适当的个人欲望,会成为官员们做事的动力,只要他们的效忠对象仍然是执委会就行。 张千智远远看了一眼仍在甲板上看书的李溰,心说这位朝鲜世子大概也想不到,他临时起意的这次出行除了让一帮海汉官员忙前忙后之外,还能在这条船上看到一幕鲜活的人生百态。当然了,朝鲜世子并不会成为看客中的一员,这些海汉内部的利益纠葛也肯定不会在他面前展示出来。 过往有外国政要在海南岛参观考察,一般三亚之外的第一站都会选择崖城,因为这地方距离三亚最近,而且是当年海汉从大明治下占领的第一个县城,具有一定的象征意义。海汉官方也会乐于向参观者展示自己接管这里之后的建设成果,以及与大明统治时期社会状况的鲜明对比。 作为最早被海汉收入治下的统治区之一,崖城的种植园规模一直在岛上各市县中名列前茅,也是海汉官方向外展示先进农业经营模式的示范地区。只要到崖城参观过当地农场种植园,就可以对海汉的农业发展水平有一个大致的认识了。 不过李溰在征询了李希的意见之后,并没有把崖城列入到这次的行程当中,因为李希在此之前已经去参观过崖城,他认为当地的农业经营模式其实在三亚周边很多地方都能见到,没有必要专门为此花一两天时间在崖城逗留。 正文 第1918章 张千智虽然是在安全部任职,但他的工作主要是情报分析、案件侦搜这些领域,近两年执行外勤任务的时候本就不多,对于海上的跟踪和反跟踪也并不了解。而且这次的随行任务本身就很轻松,甚至偏向于有一点游玩性质,张千智此前也一直很乐观地认为不会有什么安全方面的风险存在,根本就没想过在三亚附近的海域还有人敢跟踪官方船队。 不过既然可疑船只已经从视野范围内消失了,张千智认为这个情况应该还是误会的可能性比较大。而盖良才本以为这是安全部额外部署的安保措施,既然张千智已经澄清了并无此事,那他也是松了一口气,遂将此作为巧合处理。 与盖良才说明情况之后,张千智回到船舱中休息了一会儿,脑子里却不知怎地一直还在想着盖良才所说的情况。通常遇到这种情况,他会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便又起身出了船舱,到甲板上找到船长。 这艘高级客船的船长名叫丁旭,为海汉官方效力也已有数年时间。早几年的时候主要负责跑北方航线,从北往南运送山东辽东等地的难民。近两年丁旭的身体状况有所下降,很难再坚持跑长途航线,但他又不想改行上岸,便回到三亚负责跑一些相对轻松点的短途航线。上头认为丁旭以前跑长途航线为海汉输送人口算是有功之臣,人也靠得住,加之航海经验的确丰富,便任命他当了这艘新船的船长。 这次安排朝鲜世子乘船完成环岛参观的行程,才是这艘船投入使用后第五次执行任务,可想而知丁旭目前的工作要远比以前跑北方航线轻松得多。而且这船一般负责接送的都是头面人物,所以航线都会事先由海运部规划妥当,无需丁旭操心,遇到天气状况不理想,直接就会取消出海安排,基本上也不会有太大的风险。 工作轻松,收入高,风险低,以丁旭的能力也很难再找到比这更好的差事了,所以他对于目前的这个职位相当满意,对为数不多的任务也很是上心。这次虽然是临时接到的调令,但他也在规定的时限之内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自己觉得不太满意的地方,那就是有几名船员人在外地,没法及时赶回来执行这个任务,他不得不要求上面另行调人过来应急。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大的问题,一艘大船上的船员水手本来就是来来去去,经常会有人员的变更,而且应急的人是从海运司所属的其他海船上调过来的,应当也不会存在什么问题。 张千智找到丁旭之后,便对他提及了先前盖良才所说的事情:“丁船长早间可曾发现有一艘船从胜利港出来就尾随在我们后面?” 丁旭点点头道:“是有此事,我当时就告知了盖上尉,不过他说先观察一段时间确认对方的目的,后来过了崖城就没再看到那艘船了,想来应该无事。”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张千智虽然是在安全部任职,但他的工作主要是情报分析、案件侦搜这些领域,近两年执行外勤任务的时候本就不多,对于海上的跟踪和反跟踪也并不了解。而且这次的随行任务本身就很轻松,甚至偏向于有一点游玩性质,张千智此前也一直很乐观地认为不会有什么安全方面的风险存在,根本就没想过在三亚附近的海域还有人敢跟踪官方船队。 不过既然可疑船只已经从视野范围内消失了,张千智认为这个情况应该还是误会的可能性比较大。而盖良才本以为这是安全部额外部署的安保措施,既然张千智已经澄清了并无此事,那他也是松了一口气,遂将此作为巧合处理。 与盖良才说明情况之后,张千智回到船舱中休息了一会儿,脑子里却不知怎地一直还在想着盖良才所说的情况。通常遇到这种情况,他会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便又起身出了船舱,到甲板上找到船长。 这艘高级客船的船长名叫丁旭,为海汉官方效力也已有数年时间。早几年的时候主要负责跑北方航线,从北往南运送山东辽东等地的难民。近两年丁旭的身体状况有所下降,很难再坚持跑长途航线,但他又不想改行上岸,便回到三亚负责跑一些相对轻松点的短途航线。上头认为丁旭以前跑长途航线为海汉输送人口算是有功之臣,人也靠得住,加之航海经验的确丰富,便任命他当了这艘新船的船长。 这次安排朝鲜世子乘船完成环岛参观的行程,才是这艘船投入使用后第五次执行任务,可想而知丁旭目前的工作要远比以前跑北方航线轻松得多。而且这船一般负责接送的都是头面人物,所以航线都会事先由海运部规划妥当,无需丁旭操心,遇到天气状况不理想,直接就会取消出海安排,基本上也不会有太大的风险。 工作轻松,收入高,风险低,以丁旭的能力也很难再找到比这更好的差事了,所以他对于目前的这个职位相当满意,对为数不多的任务也很是上心。这次虽然是临时接到的调令,但他也在规定的时限之内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自己觉得不太满意的地方,那就是有几名船员人在外地,没法及时赶回来执行这个任务,他不得不要求上面另行调人过来应急。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大的问题,一艘大船上的船员水手本来就是来来去去,经常会有人员的变更,而且应急的人是从海运司所属的其他海船上调过来的,应当也不会存在什么问题。 张千智找到丁旭之后,便对他提及了先前盖良才所说的事情:“丁船长早间可曾发现有一艘船从胜利港出来就尾随在我们后面?” 丁旭点点头道:“是有此事,我当时就告知了盖上尉,不过他说先观察一段时间确认对方的目的,后来过了崖城就没再看到那艘船了,想来应该无事。”张千智虽然是在安全部任职,但他的工作主要是情报分析、案件侦搜这些领域,近两年执行外勤任务的时候本就不多,对于海上的跟踪和反跟踪也并不了解。而且这次的随行任务本身就很轻松,甚至偏向于有一点游玩性质,张千智此前也一直很乐观地认为不会有什么安全方面的风险存在,根本就没想过在三亚附近的海域还有人敢跟踪官方船队。 不过既然可疑船只已经从视野范围内消失了,张千智认为这个情况应该还是误会的可能性比较大。而盖良才本以为这是安全部额外部署的安保措施,既然张千智已经澄清了并无此事,那他也是松了一口气,遂将此作为巧合处理。 与盖良才说明情况之后,张千智回到船舱中休息了一会儿,脑子里却不知怎地一直还在想着盖良才所说的情况。通常遇到这种情况,他会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便又起身出了船舱,到甲板上找到船长。 这艘高级客船的船长名叫丁旭,为海汉官方效力也已有数年时间。早几年的时候主要负责跑北方航线,从北往南运送山东辽东等地的难民。近两年丁旭的身体状况有所下降,很难再坚持跑长途航线,但他又不想改行上岸,便回到三亚负责跑一些相对轻松点的短途航线。上头认为丁旭以前跑长途航线为海汉输送人口算是有功之臣,人也靠得住,加之航海经验的确丰富,便任命他当了这艘新船的船长。 这次安排朝鲜世子乘船完成环岛参观的行程,才是这艘船投入使用后第五次执行任务,可想而知丁旭目前的工作要远比以前跑北方航线轻松得多。而且这船一般负责接送的都是头面人物,所以航线都会事先由海运部规划妥当,无需丁旭操心,遇到天气状况不理想,直接就会取消出海安排,基本上也不会有太大的风险。 工作轻松,收入高,风险低,以丁旭的能力也很难再找到比这更好的差事了,所以他对于目前的这个职位相当满意,对为数不多的任务也很是上心。这次虽然是临时接到的调令,但他也在规定的时限之内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自己觉得不太满意的地方,那就是有几名船员人在外地,没法及时赶回来执行这个任务,他不得不要求上面另行调人过来应急。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大的问题,一艘大船上的船员水手本来就是来来去去,经常会有人员的变更,而且应急的人是从海运司所属的其他海船上调过来的,应当也不会存在什么问题。 张千智找到丁旭之后,便对他提及了先前盖良才所说的事情:“丁船长早间可曾发现有一艘船从胜利港出来就尾随在我们后面?” 丁旭点点头道:“是有此事,我当时就告知了盖上尉,不过他说先观察一段时间确认对方的目的,后来过了崖城就没再看到那艘船了,想来应该无事。”张千智虽然是在安全部任职,但他的工作主要是情报分析、案件侦搜这些领域,近两年执行外勤任务的时候本就不多,对于海上的跟踪和反跟踪也并不了解。而且这次的随行任务本身就很轻松,甚至偏向于有一点游玩性质,张千智此前也一直很乐观地认为不会有什么安全方面的风险存在,根本就没想过在三亚附近的海域还有人敢跟踪官方船队。 不过既然可疑船只已经从视野范围内消失了,张千智认为这个情况应该还是误会的可能性比较大。而盖良才本以为这是安全部额外部署的安保措施,既然张千智已经澄清了并无此事,那他也是松了一口气,遂将此作为巧合处理。 与盖良才说明情况之后,张千智回到船舱中休息了一会儿,脑子里却不知怎地一直还在想着盖良才所说的情况。通常遇到这种情况,他会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便又起身出了船舱,到甲板上找到船长。 这艘高级客船的船长名叫丁旭,为海汉官方效力也已有数年时间。早几年的时候主要负责跑北方航线,从北往南运送山东辽东等地的难民。近两年丁旭的身体状况有所下降,很难再坚持跑长途航线,但他又不想改行上岸,便回到三亚负责跑一些相对轻松点的短途航线。上头认为丁旭以前跑长途航线为海汉输送人口算是有功之臣,人也靠得住,加之航海经验的确丰富,便任命他当了这艘新船的船长。 这次安排朝鲜世子乘船完成环岛参观的行程,才是这艘船投入使用后第五次执行任务,可想而知丁旭目前的工作要远比以前跑北方航线轻松得多。而且这船一般负责接送的都是头面人物,所以航线都会事先由海运部规划妥当,无需丁旭操心,遇到天气状况不理想,直接就会取消出海安排,基本上也不会有太大的风险。 工作轻松,收入高,风险低,以丁旭的能力也很难再找到比这更好的差事了,所以他对于目前的这个职位相当满意,对为数不多的任务也很是上心。这次虽然是临时接到的调令,但他也在规定的时限之内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自己觉得不太满意的地方,那就是有几名船员人在外地,没法及时赶回来执行这个任务,他不得不要求上面另行调人过来应急。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大的问题,一艘大船上的船员水手本来就是来来去去,经常会有人员的变更,而且应急的人是从海运司所属的其他海船上调过来的,应当也不会存在什么问题。 张千智找到丁旭之后,便对他提及了先前盖良才所说的事情:“丁船长早间可曾发现有一艘船从胜利港出来就尾随在我们后面?” 正文 第1919章 或许是对本土的安全有着绝对的信心,莺歌海县城与三亚一样,也是没有城墙这种防御工事的存在。不过这并不表示本地在基建水平的投入较低,李溰在马车上发现这县城里的主干道甚至还做了整体硬化,标准也是与三亚那条景观大道看齐,便向罗升东问及此事。 李溰知道海汉人喜欢用一种叫做“水泥”的建材来修房铺路,他在大同江基地就曾见过海汉人使用水泥加上河沙石子修筑的各种防御工事,其成品的牢固程度堪比坚石。不过海汉对这种建材的制造工艺秘而不宣,而各国自行仿制的水泥质量就差了许多,因此外销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朝鲜虽然对此有些兴趣,但怎奈囊中羞涩,也只能眼馋一下作罢了。 海汉虽然富庶,但也远没有富裕到随便一个县城的干道都能做路面硬化的程度,莺歌海能把基建做到这样的水平,主要还是来自本地的自有资金。 当然了,这么大张旗鼓地花钱搞高标准的基建,地方上也得有合理的事由才行,而莺歌海县所提出的理由几乎无可辩驳——本地盐场的产出有相当一部分都得通过县城运至海边的码头,所以需要一条能够适应长期大宗货运要求的干道。 普通的松软泥土路面自然无法适应这样的要求,而莺歌海盐场附近也没有适合开辟采石场的地方,做不了石板路,所以用水泥做路面硬化便成了唯一的施工方案。虽然这个方案的造价相当不菲,但海汉官方认为还是保持生产效率比较重要,虽然看似多花了钱,但长远来看能在运输环节省下大把时间,而且基建工程拉动经济发展的道理,上层是很清楚的,所以还是批准了莺歌海这边提出的建设要求。 “这条路的修建方案其实在本人上任之前便已经规划好了,上任之后第一件事便是监督这个工程的实施,前前后后的工期有一年半左右吧!目前本地大概有三分之二的盐池都是通过这条路运送物资,世子只要看看这路上的车马数量,就知道这条路对本地民生的重要性了。” 关于这条道路的情况,罗升东倒是没什么需要保密的,这其实也是本地值得炫耀的建设成果之一,毕竟像这样的水泥硬化路面,在整个海汉国也是不多见的。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或许是对本土的安全有着绝对的信心,莺歌海县城与三亚一样,也是没有城墙这种防御工事的存在。不过这并不表示本地在基建水平的投入较低,李溰在马车上发现这县城里的主干道甚至还做了整体硬化,标准也是与三亚那条景观大道看齐,便向罗升东问及此事。 李溰知道海汉人喜欢用一种叫做“水泥”的建材来修房铺路,他在大同江基地就曾见过海汉人使用水泥加上河沙石子修筑的各种防御工事,其成品的牢固程度堪比坚石。不过海汉对这种建材的制造工艺秘而不宣,而各国自行仿制的水泥质量就差了许多,因此外销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朝鲜虽然对此有些兴趣,但怎奈囊中羞涩,也只能眼馋一下作罢了。 海汉虽然富庶,但也远没有富裕到随便一个县城的干道都能做路面硬化的程度,莺歌海能把基建做到这样的水平,主要还是来自本地的自有资金。 当然了,这么大张旗鼓地花钱搞高标准的基建,地方上也得有合理的事由才行,而莺歌海县所提出的理由几乎无可辩驳——本地盐场的产出有相当一部分都得通过县城运至海边的码头,所以需要一条能够适应长期大宗货运要求的干道。 普通的松软泥土路面自然无法适应这样的要求,而莺歌海盐场附近也没有适合开辟采石场的地方,做不了石板路,所以用水泥做路面硬化便成了唯一的施工方案。虽然这个方案的造价相当不菲,但海汉官方认为还是保持生产效率比较重要,虽然看似多花了钱,但长远来看能在运输环节省下大把时间,而且基建工程拉动经济发展的道理,上层是很清楚的,所以还是批准了莺歌海这边提出的建设要求。 “这条路的修建方案其实在本人上任之前便已经规划好了,上任之后第一件事便是监督这个工程的实施,前前后后的工期有一年半左右吧!目前本地大概有三分之二的盐池都是通过这条路运送物资,世子只要看看这路上的车马数量,就知道这条路对本地民生的重要性了。” 关于这条道路的情况,罗升东倒是没什么需要保密的,这其实也是本地值得炫耀的建设成果之一,毕竟像这样的水泥硬化路面,在整个海汉国也是不多见的。或许是对本土的安全有着绝对的信心,莺歌海县城与三亚一样,也是没有城墙这种防御工事的存在。不过这并不表示本地在基建水平的投入较低,李溰在马车上发现这县城里的主干道甚至还做了整体硬化,标准也是与三亚那条景观大道看齐,便向罗升东问及此事。 李溰知道海汉人喜欢用一种叫做“水泥”的建材来修房铺路,他在大同江基地就曾见过海汉人使用水泥加上河沙石子修筑的各种防御工事,其成品的牢固程度堪比坚石。不过海汉对这种建材的制造工艺秘而不宣,而各国自行仿制的水泥质量就差了许多,因此外销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朝鲜虽然对此有些兴趣,但怎奈囊中羞涩,也只能眼馋一下作罢了。 海汉虽然富庶,但也远没有富裕到随便一个县城的干道都能做路面硬化的程度,莺歌海能把基建做到这样的水平,主要还是来自本地的自有资金。 当然了,这么大张旗鼓地花钱搞高标准的基建,地方上也得有合理的事由才行,而莺歌海县所提出的理由几乎无可辩驳——本地盐场的产出有相当一部分都得通过县城运至海边的码头,所以需要一条能够适应长期大宗货运要求的干道。 普通的松软泥土路面自然无法适应这样的要求,而莺歌海盐场附近也没有适合开辟采石场的地方,做不了石板路,所以用水泥做路面硬化便成了唯一的施工方案。虽然这个方案的造价相当不菲,但海汉官方认为还是保持生产效率比较重要,虽然看似多花了钱,但长远来看能在运输环节省下大把时间,而且基建工程拉动经济发展的道理,上层是很清楚的,所以还是批准了莺歌海这边提出的建设要求。 “这条路的修建方案其实在本人上任之前便已经规划好了,上任之后第一件事便是监督这个工程的实施,前前后后的工期有一年半左右吧!目前本地大概有三分之二的盐池都是通过这条路运送物资,世子只要看看这路上的车马数量,就知道这条路对本地民生的重要性了。” 关于这条道路的情况,罗升东倒是没什么需要保密的,这其实也是本地值得炫耀的建设成果之一,毕竟像这样的水泥硬化路面,在整个海汉国也是不多见的。或许是对本土的安全有着绝对的信心,莺歌海县城与三亚一样,也是没有城墙这种防御工事的存在。不过这并不表示本地在基建水平的投入较低,李溰在马车上发现这县城里的主干道甚至还做了整体硬化,标准也是与三亚那条景观大道看齐,便向罗升东问及此事。 李溰知道海汉人喜欢用一种叫做“水泥”的建材来修房铺路,他在大同江基地就曾见过海汉人使用水泥加上河沙石子修筑的各种防御工事,其成品的牢固程度堪比坚石。不过海汉对这种建材的制造工艺秘而不宣,而各国自行仿制的水泥质量就差了许多,因此外销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朝鲜虽然对此有些兴趣,但怎奈囊中羞涩,也只能眼馋一下作罢了。 海汉虽然富庶,但也远没有富裕到随便一个县城的干道都能做路面硬化的程度,莺歌海能把基建做到这样的水平,主要还是来自本地的自有资金。 当然了,这么大张旗鼓地花钱搞高标准的基建,地方上也得有合理的事由才行,而莺歌海县所提出的理由几乎无可辩驳——本地盐场的产出有相当一部分都得通过县城运至海边的码头,所以需要一条能够适应长期大宗货运要求的干道。 普通的松软泥土路面自然无法适应这样的要求,而莺歌海盐场附近也没有适合开辟采石场的地方,做不了石板路,所以用水泥做路面硬化便成了唯一的施工方案。虽然这个方案的造价相当不菲,但海汉官方认为还是保持生产效率比较重要,虽然看似多花了钱,但长远来看能在运输环节省下大把时间,而且基建工程拉动经济发展的道理,上层是很清楚的,所以还是批准了莺歌海这边提出的建设要求。 “这条路的修建方案其实在本人上任之前便已经规划好了,上任之后第一件事便是监督这个工程的实施,前前后后的工期有一年半左右吧!目前本地大概有三分之二的盐池都是通过这条路运送物资,世子只要看看这路上的车马数量,就知道这条路对本地民生的重要性了。” 关于这条道路的情况,罗升东倒是没什么需要保密的,这其实也是本地值得炫耀的建设成果之一,毕竟像这样的水泥硬化路面,在整个海汉国也是不多见的。或许是对本土的安全有着绝对的信心,莺歌海县城与三亚一样,也是没有城墙这种防御工事的存在。不过这并不表示本地在基建水平的投入较低,李溰在马车上发现这县城里的主干道甚至还做了整体硬化,标准也是与三亚那条景观大道看齐,便向罗升东问及此事。 李溰知道海汉人喜欢用一种叫做“水泥”的建材来修房铺路,他在大同江基地就曾见过海汉人使用水泥加上河沙石子修筑的各种防御工事,其成品的牢固程度堪比坚石。不过海汉对这种建材的制造工艺秘而不宣,而各国自行仿制的水泥质量就差了许多,因此外销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朝鲜虽然对此有些兴趣,但怎奈囊中羞涩,也只能眼馋一下作罢了。 海汉虽然富庶,但也远没有富裕到随便一个县城的干道都能做路面硬化的程度,莺歌海能把基建做到这样的水平,主要还是来自本地的自有资金。 当然了,这么大张旗鼓地花钱搞高标准的基建,地方上也得有合理的事由才行,而莺歌海县所提出的理由几乎无可辩驳——本地盐场的产出有相当一部分都得通过县城运至海边的码头,所以需要一条能够适应长期大宗货运要求的干道。 普通的松软泥土路面自然无法适应这样的要求,而莺歌海盐场附近也没有适合开辟采石场的地方,做不了石板路,所以用水泥做路面硬化便成了唯一的施工方案。虽然这个方案的造价相当不菲,但海汉官方认为还是保持生产效率比较重要,虽然看似多花了钱,但长远来看能在运输环节省下大把时间,而且基建工程拉动经济发展的道理,上层是很清楚的,所以还是批准了莺歌海这边提出的建设要求。 “这条路的修建方案其实在本人上任之前便已经规划好了,上任之后第一件事便是监督这个工程的实施,前前后后的工期有一年半左右吧!目前本地大概有三分之二的盐池都是通过这条路运送物资,世子只要看看这路上的车马数量,就知道这条路对本地民生的重要性了。” 关于这条道路的情况,罗升东倒是没什么需要保密的,这其实也是本地值得炫耀的建设成果之一,毕竟像这样的水泥硬化路面,在整个海汉国也是不多见的。 正文 第1920章 就在罗升东举办这接风宴进行的同时,一艘三桅福船缓缓地驶入了莺歌海港湾。因为地理环境的原因,这一地区与外界之间的物资和人员输送大多依靠海运完成,所以每天进出港的船只一般都会保持在两位数,来自外国的商船在这里也并不鲜见。 码头上的工作人员引导这艘船停靠之后,按照惯例对其进行了登记。不过由于这个时代的条件所限,对于身份其实很难即时进行查验,所以也只是一个象征性的管理手段,更多的还是为了便于管理和统计港口的使用效率和货物吞吐量。 船主姓薛,自称来自福建,不过并不是专程来这里买盐,只是眼见天色渐晚,想在这里的港口停留一晚稍作休整。这当然也是很正常的理由,毕竟海南岛的西南角方圆几十里之内,也就只有莺歌海这里有比较好的港口条件和完善的生活设施,如果舍得花钱,县城里的酒楼客栈甚至可以提供不亚于三亚的舒适服务。所以很多船在路过这片海域又不是那么赶时间的情况下,会选择将此地作为一个补给点。 近两年海汉与大明之间的关系日渐改善,海汉官方也慢慢放开了禁制,允许来自大明的海商在海汉的各处贸易港自由进出。由于海汉与大明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一般来说只要是汉人,或者是能比较流利地讲汉语,在海汉都不会受到太多的行动限制了。 这薛姓船主在码头上转了一圈,便说要进县城吃顿好的,而且颇为豪气地在码头上雇了两辆马车,带了十来号船员一同进城。临上车之前,他又回头看了看码头,那里停靠的除了他自己的船之外,还有两艘外形颇为显眼的帆船。其中一艘的船舷上密密麻麻的炮位垛口和炮窗,就已经已经表明了其身份是隶属海汉海军的战船。 上车之后,薛船主便告诉车夫去县城找个热闹点的地方吃饭。旁边一名随从压低声音问道:“老板,要不就去这里最好的地方,说不定正好撞上……” 薛船主摇摇头道:“大人物到小县城作客,少不了会有官方安排的接风宴,这一顿应该不会在外面吃。在城里找个人多的店,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莺歌海这地方的流动人口主要便是像薛船主这样的海上来客,而且多是来这里做盐业相关的买卖,褡裢里的钱肯定不少,出手也大多豪阔。所以所以莺歌海地方虽不大,但服务业倒是颇为发达,吃喝玩乐也是应有尽有。而这样的地方往往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消息渠道众多,只要找对路子肯花钱,要打听本地一些不算特别机密的消息,一般都能得手。 而此时县衙门里的这场为朝鲜世子一行举行的接风宴,依然还在继续进行之中,不过斗酒的节奏已经基本停了下来,因为还在喝的也就罗升东跟丁旭了,这两人一时半会分不出高下,最后都主动停战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就在罗升东举办这接风宴进行的同时,一艘三桅福船缓缓地驶入了莺歌海港湾。因为地理环境的原因,这一地区与外界之间的物资和人员输送大多依靠海运完成,所以每天进出港的船只一般都会保持在两位数,来自外国的商船在这里也并不鲜见。 码头上的工作人员引导这艘船停靠之后,按照惯例对其进行了登记。不过由于这个时代的条件所限,对于身份其实很难即时进行查验,所以也只是一个象征性的管理手段,更多的还是为了便于管理和统计港口的使用效率和货物吞吐量。 船主姓薛,自称来自福建,不过并不是专程来这里买盐,只是眼见天色渐晚,想在这里的港口停留一晚稍作休整。这当然也是很正常的理由,毕竟海南岛的西南角方圆几十里之内,也就只有莺歌海这里有比较好的港口条件和完善的生活设施,如果舍得花钱,县城里的酒楼客栈甚至可以提供不亚于三亚的舒适服务。所以很多船在路过这片海域又不是那么赶时间的情况下,会选择将此地作为一个补给点。 近两年海汉与大明之间的关系日渐改善,海汉官方也慢慢放开了禁制,允许来自大明的海商在海汉的各处贸易港自由进出。由于海汉与大明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一般来说只要是汉人,或者是能比较流利地讲汉语,在海汉都不会受到太多的行动限制了。 这薛姓船主在码头上转了一圈,便说要进县城吃顿好的,而且颇为豪气地在码头上雇了两辆马车,带了十来号船员一同进城。临上车之前,他又回头看了看码头,那里停靠的除了他自己的船之外,还有两艘外形颇为显眼的帆船。其中一艘的船舷上密密麻麻的炮位垛口和炮窗,就已经已经表明了其身份是隶属海汉海军的战船。 上车之后,薛船主便告诉车夫去县城找个热闹点的地方吃饭。旁边一名随从压低声音问道:“老板,要不就去这里最好的地方,说不定正好撞上……” 薛船主摇摇头道:“大人物到小县城作客,少不了会有官方安排的接风宴,这一顿应该不会在外面吃。在城里找个人多的店,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莺歌海这地方的流动人口主要便是像薛船主这样的海上来客,而且多是来这里做盐业相关的买卖,褡裢里的钱肯定不少,出手也大多豪阔。所以所以莺歌海地方虽不大,但服务业倒是颇为发达,吃喝玩乐也是应有尽有。而这样的地方往往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消息渠道众多,只要找对路子肯花钱,要打听本地一些不算特别机密的消息,一般都能得手。 而此时县衙门里的这场为朝鲜世子一行举行的接风宴,依然还在继续进行之中,不过斗酒的节奏已经基本停了下来,因为还在喝的也就罗升东跟丁旭了,这两人一时半会分不出高下,最后都主动停战了。就在罗升东举办这接风宴进行的同时,一艘三桅福船缓缓地驶入了莺歌海港湾。因为地理环境的原因,这一地区与外界之间的物资和人员输送大多依靠海运完成,所以每天进出港的船只一般都会保持在两位数,来自外国的商船在这里也并不鲜见。 码头上的工作人员引导这艘船停靠之后,按照惯例对其进行了登记。不过由于这个时代的条件所限,对于身份其实很难即时进行查验,所以也只是一个象征性的管理手段,更多的还是为了便于管理和统计港口的使用效率和货物吞吐量。 船主姓薛,自称来自福建,不过并不是专程来这里买盐,只是眼见天色渐晚,想在这里的港口停留一晚稍作休整。这当然也是很正常的理由,毕竟海南岛的西南角方圆几十里之内,也就只有莺歌海这里有比较好的港口条件和完善的生活设施,如果舍得花钱,县城里的酒楼客栈甚至可以提供不亚于三亚的舒适服务。所以很多船在路过这片海域又不是那么赶时间的情况下,会选择将此地作为一个补给点。 近两年海汉与大明之间的关系日渐改善,海汉官方也慢慢放开了禁制,允许来自大明的海商在海汉的各处贸易港自由进出。由于海汉与大明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一般来说只要是汉人,或者是能比较流利地讲汉语,在海汉都不会受到太多的行动限制了。 这薛姓船主在码头上转了一圈,便说要进县城吃顿好的,而且颇为豪气地在码头上雇了两辆马车,带了十来号船员一同进城。临上车之前,他又回头看了看码头,那里停靠的除了他自己的船之外,还有两艘外形颇为显眼的帆船。其中一艘的船舷上密密麻麻的炮位垛口和炮窗,就已经已经表明了其身份是隶属海汉海军的战船。 上车之后,薛船主便告诉车夫去县城找个热闹点的地方吃饭。旁边一名随从压低声音问道:“老板,要不就去这里最好的地方,说不定正好撞上……” 薛船主摇摇头道:“大人物到小县城作客,少不了会有官方安排的接风宴,这一顿应该不会在外面吃。在城里找个人多的店,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莺歌海这地方的流动人口主要便是像薛船主这样的海上来客,而且多是来这里做盐业相关的买卖,褡裢里的钱肯定不少,出手也大多豪阔。所以所以莺歌海地方虽不大,但服务业倒是颇为发达,吃喝玩乐也是应有尽有。而这样的地方往往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消息渠道众多,只要找对路子肯花钱,要打听本地一些不算特别机密的消息,一般都能得手。 而此时县衙门里的这场为朝鲜世子一行举行的接风宴,依然还在继续进行之中,不过斗酒的节奏已经基本停了下来,因为还在喝的也就罗升东跟丁旭了,这两人一时半会分不出高下,最后都主动停战了。就在罗升东举办这接风宴进行的同时,一艘三桅福船缓缓地驶入了莺歌海港湾。因为地理环境的原因,这一地区与外界之间的物资和人员输送大多依靠海运完成,所以每天进出港的船只一般都会保持在两位数,来自外国的商船在这里也并不鲜见。 码头上的工作人员引导这艘船停靠之后,按照惯例对其进行了登记。不过由于这个时代的条件所限,对于身份其实很难即时进行查验,所以也只是一个象征性的管理手段,更多的还是为了便于管理和统计港口的使用效率和货物吞吐量。 船主姓薛,自称来自福建,不过并不是专程来这里买盐,只是眼见天色渐晚,想在这里的港口停留一晚稍作休整。这当然也是很正常的理由,毕竟海南岛的西南角方圆几十里之内,也就只有莺歌海这里有比较好的港口条件和完善的生活设施,如果舍得花钱,县城里的酒楼客栈甚至可以提供不亚于三亚的舒适服务。所以很多船在路过这片海域又不是那么赶时间的情况下,会选择将此地作为一个补给点。 近两年海汉与大明之间的关系日渐改善,海汉官方也慢慢放开了禁制,允许来自大明的海商在海汉的各处贸易港自由进出。由于海汉与大明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一般来说只要是汉人,或者是能比较流利地讲汉语,在海汉都不会受到太多的行动限制了。 这薛姓船主在码头上转了一圈,便说要进县城吃顿好的,而且颇为豪气地在码头上雇了两辆马车,带了十来号船员一同进城。临上车之前,他又回头看了看码头,那里停靠的除了他自己的船之外,还有两艘外形颇为显眼的帆船。其中一艘的船舷上密密麻麻的炮位垛口和炮窗,就已经已经表明了其身份是隶属海汉海军的战船。 上车之后,薛船主便告诉车夫去县城找个热闹点的地方吃饭。旁边一名随从压低声音问道:“老板,要不就去这里最好的地方,说不定正好撞上……” 薛船主摇摇头道:“大人物到小县城作客,少不了会有官方安排的接风宴,这一顿应该不会在外面吃。在城里找个人多的店,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莺歌海这地方的流动人口主要便是像薛船主这样的海上来客,而且多是来这里做盐业相关的买卖,褡裢里的钱肯定不少,出手也大多豪阔。所以所以莺歌海地方虽不大,但服务业倒是颇为发达,吃喝玩乐也是应有尽有。而这样的地方往往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消息渠道众多,只要找对路子肯花钱,要打听本地一些不算特别机密的消息,一般都能得手。 正文 第1921章 莺歌海县的迎宾馆建在离海岸线不远的地方,在房间里甚至就能听到海浪反复拍打海岸的声音。不过莺歌海本地的地势十分平坦,这迎宾馆的院落又是平房结构,就不像三亚建在山坡上的迎宾馆那样拥有良好的视野和不受遮挡的美景了。 当然李溰对此倒是并不在乎,他南下海汉这期间几乎天天看海,早就对海景麻木了,而且这大晚上的也根本看不到外面有什么风景,只要室内居住环境足够舒适就行了。 李溰一行人入住之后,盖良才将夜间护卫排好轮换班次之后,才返回海汉官员们所住的院子休息。虽然本地的治安据说还算过得去,但盖良才也不敢大意,他这差事要是犯了半点差错,别说军功了,恐怕以后都不会再有升迁的机会。 而罗升东派来的私人护卫也颇为尽职,前门后门各留两人值守,另有四人在朝鲜人的院内驻防,后半夜还会有另一组人换班。这批人平时训练得最多的内容便是保护重要人物,这次的任务毫无疑问正好是他们最为擅长的项目,甚至可能比军队的安保措施还做得更完善一些。 本地的驻军,随行的部队,加上罗升东的私人护卫,还有迎宾馆本身的夜间巡防人员,守卫李溰住处的人员在这一整晚期间都会保持着五十人左右的规模。如果是不清楚内情的人看到这样的状况,肯定会以为是哪位海汉高官悄悄来了莺歌海。 李溰自然也得到了海汉方面的通报,以免起了什么误会。李溰虽然觉得海汉安排这种水平的安保是为了给足自己面子,但也认为这的确是有一点太过于隆重了。而他自己带的两名贴身护卫在这个时候就显得有点多余了,李溰索性打发他们早些去休息了。 “海汉人真的是很喜欢讲排场啊!”李溰若有所思地感叹道:“你说,是不是海汉人觉得他们到我国的时候得到的礼遇还不够,所以要特意做出这样的场面,给我上上课?” 李希应道:“那应该也不至于,世子在胜利堡见到的那些海汉高官,他们出行时的安保措施比当下还严密得多。而且海汉人惯于制定各种标准,在各种事情上都是按照标准行事,我觉得他们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可能也只是接待外国政要的标准操作而已。”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莺歌海县的迎宾馆建在离海岸线不远的地方,在房间里甚至就能听到海浪反复拍打海岸的声音。不过莺歌海本地的地势十分平坦,这迎宾馆的院落又是平房结构,就不像三亚建在山坡上的迎宾馆那样拥有良好的视野和不受遮挡的美景了。 当然李溰对此倒是并不在乎,他南下海汉这期间几乎天天看海,早就对海景麻木了,而且这大晚上的也根本看不到外面有什么风景,只要室内居住环境足够舒适就行了。 李溰一行人入住之后,盖良才将夜间护卫排好轮换班次之后,才返回海汉官员们所住的院子休息。虽然本地的治安据说还算过得去,但盖良才也不敢大意,他这差事要是犯了半点差错,别说军功了,恐怕以后都不会再有升迁的机会。 而罗升东派来的私人护卫也颇为尽职,前门后门各留两人值守,另有四人在朝鲜人的院内驻防,后半夜还会有另一组人换班。这批人平时训练得最多的内容便是保护重要人物,这次的任务毫无疑问正好是他们最为擅长的项目,甚至可能比军队的安保措施还做得更完善一些。 本地的驻军,随行的部队,加上罗升东的私人护卫,还有迎宾馆本身的夜间巡防人员,守卫李溰住处的人员在这一整晚期间都会保持着五十人左右的规模。如果是不清楚内情的人看到这样的状况,肯定会以为是哪位海汉高官悄悄来了莺歌海。 李溰自然也得到了海汉方面的通报,以免起了什么误会。李溰虽然觉得海汉安排这种水平的安保是为了给足自己面子,但也认为这的确是有一点太过于隆重了。而他自己带的两名贴身护卫在这个时候就显得有点多余了,李溰索性打发他们早些去休息了。 “海汉人真的是很喜欢讲排场啊!”李溰若有所思地感叹道:“你说,是不是海汉人觉得他们到我国的时候得到的礼遇还不够,所以要特意做出这样的场面,给我上上课?” 李希应道:“那应该也不至于,世子在胜利堡见到的那些海汉高官,他们出行时的安保措施比当下还严密得多。而且海汉人惯于制定各种标准,在各种事情上都是按照标准行事,我觉得他们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可能也只是接待外国政要的标准操作而已。” 莺歌海县的迎宾馆建在离海岸线不远的地方,在房间里甚至就能听到海浪反复拍打海岸的声音。不过莺歌海本地的地势十分平坦,这迎宾馆的院落又是平房结构,就不像三亚建在山坡上的迎宾馆那样拥有良好的视野和不受遮挡的美景了。 当然李溰对此倒是并不在乎,他南下海汉这期间几乎天天看海,早就对海景麻木了,而且这大晚上的也根本看不到外面有什么风景,只要室内居住环境足够舒适就行了。 李溰一行人入住之后,盖良才将夜间护卫排好轮换班次之后,才返回海汉官员们所住的院子休息。虽然本地的治安据说还算过得去,但盖良才也不敢大意,他这差事要是犯了半点差错,别说军功了,恐怕以后都不会再有升迁的机会。 而罗升东派来的私人护卫也颇为尽职,前门后门各留两人值守,另有四人在朝鲜人的院内驻防,后半夜还会有另一组人换班。这批人平时训练得最多的内容便是保护重要人物,这次的任务毫无疑问正好是他们最为擅长的项目,甚至可能比军队的安保措施还做得更完善一些。 本地的驻军,随行的部队,加上罗升东的私人护卫,还有迎宾馆本身的夜间巡防人员,守卫李溰住处的人员在这一整晚期间都会保持着五十人左右的规模。如果是不清楚内情的人看到这样的状况,肯定会以为是哪位海汉高官悄悄来了莺歌海。 李溰自然也得到了海汉方面的通报,以免起了什么误会。李溰虽然觉得海汉安排这种水平的安保是为了给足自己面子,但也认为这的确是有一点太过于隆重了。而他自己带的两名贴身护卫在这个时候就显得有点多余了,李溰索性打发他们早些去休息了。 “海汉人真的是很喜欢讲排场啊!”李溰若有所思地感叹道:“你说,是不是海汉人觉得他们到我国的时候得到的礼遇还不够,所以要特意做出这样的场面,给我上上课?” 李希应道:“那应该也不至于,世子在胜利堡见到的那些海汉高官,他们出行时的安保措施比当下还严密得多。而且海汉人惯于制定各种标准,在各种事情上都是按照标准行事,我觉得他们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可能也只是接待外国政要的标准操作而已。” 莺歌海县的迎宾馆建在离海岸线不远的地方,在房间里甚至就能听到海浪反复拍打海岸的声音。不过莺歌海本地的地势十分平坦,这迎宾馆的院落又是平房结构,就不像三亚建在山坡上的迎宾馆那样拥有良好的视野和不受遮挡的美景了。 当然李溰对此倒是并不在乎,他南下海汉这期间几乎天天看海,早就对海景麻木了,而且这大晚上的也根本看不到外面有什么风景,只要室内居住环境足够舒适就行了。 李溰一行人入住之后,盖良才将夜间护卫排好轮换班次之后,才返回海汉官员们所住的院子休息。虽然本地的治安据说还算过得去,但盖良才也不敢大意,他这差事要是犯了半点差错,别说军功了,恐怕以后都不会再有升迁的机会。 而罗升东派来的私人护卫也颇为尽职,前门后门各留两人值守,另有四人在朝鲜人的院内驻防,后半夜还会有另一组人换班。这批人平时训练得最多的内容便是保护重要人物,这次的任务毫无疑问正好是他们最为擅长的项目,甚至可能比军队的安保措施还做得更完善一些。 本地的驻军,随行的部队,加上罗升东的私人护卫,还有迎宾馆本身的夜间巡防人员,守卫李溰住处的人员在这一整晚期间都会保持着五十人左右的规模。如果是不清楚内情的人看到这样的状况,肯定会以为是哪位海汉高官悄悄来了莺歌海。 李溰自然也得到了海汉方面的通报,以免起了什么误会。李溰虽然觉得海汉安排这种水平的安保是为了给足自己面子,但也认为这的确是有一点太过于隆重了。而他自己带的两名贴身护卫在这个时候就显得有点多余了,李溰索性打发他们早些去休息了。 “海汉人真的是很喜欢讲排场啊!”李溰若有所思地感叹道:“你说,是不是海汉人觉得他们到我国的时候得到的礼遇还不够,所以要特意做出这样的场面,给我上上课?” 李希应道:“那应该也不至于,世子在胜利堡见到的那些海汉高官,他们出行时的安保措施比当下还严密得多。而且海汉人惯于制定各种标准,在各种事情上都是按照标准行事,我觉得他们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可能也只是接待外国政要的标准操作而已。” 莺歌海县的迎宾馆建在离海岸线不远的地方,在房间里甚至就能听到海浪反复拍打海岸的声音。不过莺歌海本地的地势十分平坦,这迎宾馆的院落又是平房结构,就不像三亚建在山坡上的迎宾馆那样拥有良好的视野和不受遮挡的美景了。 当然李溰对此倒是并不在乎,他南下海汉这期间几乎天天看海,早就对海景麻木了,而且这大晚上的也根本看不到外面有什么风景,只要室内居住环境足够舒适就行了。 李溰一行人入住之后,盖良才将夜间护卫排好轮换班次之后,才返回海汉官员们所住的院子休息。虽然本地的治安据说还算过得去,但盖良才也不敢大意,他这差事要是犯了半点差错,别说军功了,恐怕以后都不会再有升迁的机会。 而罗升东派来的私人护卫也颇为尽职,前门后门各留两人值守,另有四人在朝鲜人的院内驻防,后半夜还会有另一组人换班。这批人平时训练得最多的内容便是保护重要人物,这次的任务毫无疑问正好是他们最为擅长的项目,甚至可能比军队的安保措施还做得更完善一些。 本地的驻军,随行的部队,加上罗升东的私人护卫,还有迎宾馆本身的夜间巡防人员,守卫李溰住处的人员在这一整晚期间都会保持着五十人左右的规模。如果是不清楚内情的人看到这样的状况,肯定会以为是哪位海汉高官悄悄来了莺歌海。 李溰自然也得到了海汉方面的通报,以免起了什么误会。李溰虽然觉得海汉安排这种水平的安保是为了给足自己面子,但也认为这的确是有一点太过于隆重了。而他自己带的两名贴身护卫在这个时候就显得有点多余了,李溰索性打发他们早些去休息了。 “海汉人真的是很喜欢讲排场啊!”李溰若有所思地感叹道:“你说,是不是海汉人觉得他们到我国的时候得到的礼遇还不够,所以要特意做出这样的场面,给我上上课?” 李希应道:“那应该也不至于,世子在胜利堡见到的那些海汉高官,他们出行时的安保措施比当下还严密得多。而且海汉人惯于制定各种标准,在各种事情上都是按照标准行事,我觉得他们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可能也只是接待外国政要的标准操作而已。” 正文 第1922章 实际上车队外围的三十来名武装骑手还只是本地的驻军和罗升东的私人护卫,在车队末尾的两辆大篷车上还载着盖良才的手下。这几支队伍加在一起,人数并不比昨晚在迎宾馆内外布防值守的人少。单以行动参与者的数量而论,这安保档次几乎已经跟海汉高官出巡差不多了。 莺歌海这地方因为盛产食盐,时常会有各国盐商出入,为了保证这些富人在本地的人身安全,港口和县城这些繁华区域都有比较严密的治安措施。过去也曾有人想尝试用非常手段在这些富商身上搞点钱出来,不过罗升东本就是武人出身,自有做事狠辣的一面,这些想在地方上搞事的人对他而言就是绊脚石,被抓到的下场都比较惨,基本都在游街示众之后被送去了石碌矿场当苦力,有生之年恐怕都很难再走出那个地方了。 为前来考察的外国政要提供安保,对罗升东而言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而在此之前也从未出过什么纰漏,所以他对于自己部署的措施还是很有信心的。对于盖良才的指挥,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自己只是个地方官,在这两天好好配合对方就是了。 至于停在干道旁的两辆马车,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莺歌海本地的七家车马行几乎都是用的这种由交通部设计,近年在各地大批建造的制式马车,至少有超过一百辆这样的马车每天都在这条主干道上穿梭。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实际上车队外围的三十来名武装骑手还只是本地的驻军和罗升东的私人护卫,在车队末尾的两辆大篷车上还载着盖良才的手下。这几支队伍加在一起,人数并不比昨晚在迎宾馆内外布防值守的人少。单以行动参与者的数量而论,这安保档次几乎已经跟海汉高官出巡差不多了。 莺歌海这地方因为盛产食盐,时常会有各国盐商出入,为了保证这些富人在本地的人身安全,港口和县城这些繁华区域都有比较严密的治安措施。过去也曾有人想尝试用非常手段在这些富商身上搞点钱出来,不过罗升东本就是武人出身,自有做事狠辣的一面,这些想在地方上搞事的人对他而言就是绊脚石,被抓到的下场都比较惨,基本都在游街示众之后被送去了石碌矿场当苦力,有生之年恐怕都很难再走出那个地方了。 为前来考察的外国政要提供安保,对罗升东而言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而在此之前也从未出过什么纰漏,所以他对于自己部署的措施还是很有信心的。对于盖良才的指挥,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自己只是个地方官,在这两天好好配合对方就是了。 至于停在干道旁的两辆马车,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莺歌海本地的七家车马行几乎都是用的这种由交通部设计,近年在各地大批建造的制式马车,至少有超过一百辆这样的马车每天都在这条主干道上穿梭。实际上车队外围的三十来名武装骑手还只是本地的驻军和罗升东的私人护卫,在车队末尾的两辆大篷车上还载着盖良才的手下。这几支队伍加在一起,人数并不比昨晚在迎宾馆内外布防值守的人少。单以行动参与者的数量而论,这安保档次几乎已经跟海汉高官出巡差不多了。 莺歌海这地方因为盛产食盐,时常会有各国盐商出入,为了保证这些富人在本地的人身安全,港口和县城这些繁华区域都有比较严密的治安措施。过去也曾有人想尝试用非常手段在这些富商身上搞点钱出来,不过罗升东本就是武人出身,自有做事狠辣的一面,这些想在地方上搞事的人对他而言就是绊脚石,被抓到的下场都比较惨,基本都在游街示众之后被送去了石碌矿场当苦力,有生之年恐怕都很难再走出那个地方了。 为前来考察的外国政要提供安保,对罗升东而言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而在此之前也从未出过什么纰漏,所以他对于自己部署的措施还是很有信心的。对于盖良才的指挥,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自己只是个地方官,在这两天好好配合对方就是了。 至于停在干道旁的两辆马车,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莺歌海本地的七家车马行几乎都是用的这种由交通部设计,近年在各地大批建造的制式马车,至少有超过一百辆这样的马车每天都在这条主干道上穿梭。实际上车队外围的三十来名武装骑手还只是本地的驻军和罗升东的私人护卫,在车队末尾的两辆大篷车上还载着盖良才的手下。这几支队伍加在一起,人数并不比昨晚在迎宾馆内外布防值守的人少。单以行动参与者的数量而论,这安保档次几乎已经跟海汉高官出巡差不多了。 莺歌海这地方因为盛产食盐,时常会有各国盐商出入,为了保证这些富人在本地的人身安全,港口和县城这些繁华区域都有比较严密的治安措施。过去也曾有人想尝试用非常手段在这些富商身上搞点钱出来,不过罗升东本就是武人出身,自有做事狠辣的一面,这些想在地方上搞事的人对他而言就是绊脚石,被抓到的下场都比较惨,基本都在游街示众之后被送去了石碌矿场当苦力,有生之年恐怕都很难再走出那个地方了。 为前来考察的外国政要提供安保,对罗升东而言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而在此之前也从未出过什么纰漏,所以他对于自己部署的措施还是很有信心的。对于盖良才的指挥,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自己只是个地方官,在这两天好好配合对方就是了。 至于停在干道旁的两辆马车,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莺歌海本地的七家车马行几乎都是用的这种由交通部设计,近年在各地大批建造的制式马车,至少有超过一百辆这样的马车每天都在这条主干道上穿梭。实际上车队外围的三十来名武装骑手还只是本地的驻军和罗升东的私人护卫,在车队末尾的两辆大篷车上还载着盖良才的手下。这几支队伍加在一起,人数并不比昨晚在迎宾馆内外布防值守的人少。单以行动参与者的数量而论,这安保档次几乎已经跟海汉高官出巡差不多了。 莺歌海这地方因为盛产食盐,时常会有各国盐商出入,为了保证这些富人在本地的人身安全,港口和县城这些繁华区域都有比较严密的治安措施。过去也曾有人想尝试用非常手段在这些富商身上搞点钱出来,不过罗升东本就是武人出身,自有做事狠辣的一面,这些想在地方上搞事的人对他而言就是绊脚石,被抓到的下场都比较惨,基本都在游街示众之后被送去了石碌矿场当苦力,有生之年恐怕都很难再走出那个地方了。 为前来考察的外国政要提供安保,对罗升东而言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而在此之前也从未出过什么纰漏,所以他对于自己部署的措施还是很有信心的。对于盖良才的指挥,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自己只是个地方官,在这两天好好配合对方就是了。 至于停在干道旁的两辆马车,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莺歌海本地的七家车马行几乎都是用的这种由交通部设计,近年在各地大批建造的制式马车,至少有超过一百辆这样的马车每天都在这条主干道上穿梭。实际上车队外围的三十来名武装骑手还只是本地的驻军和罗升东的私人护卫,在车队末尾的两辆大篷车上还载着盖良才的手下。这几支队伍加在一起,人数并不比昨晚在迎宾馆内外布防值守的人少。单以行动参与者的数量而论,这安保档次几乎已经跟海汉高官出巡差不多了。 莺歌海这地方因为盛产食盐,时常会有各国盐商出入,为了保证这些富人在本地的人身安全,港口和县城这些繁华区域都有比较严密的治安措施。过去也曾有人想尝试用非常手段在这些富商身上搞点钱出来,不过罗升东本就是武人出身,自有做事狠辣的一面,这些想在地方上搞事的人对他而言就是绊脚石,被抓到的下场都比较惨,基本都在游街示众之后被送去了石碌矿场当苦力,有生之年恐怕都很难再走出那个地方了。 为前来考察的外国政要提供安保,对罗升东而言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而在此之前也从未出过什么纰漏,所以他对于自己部署的措施还是很有信心的。对于盖良才的指挥,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自己只是个地方官,在这两天好好配合对方就是了。 至于停在干道旁的两辆马车,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莺歌海本地的七家车马行几乎都是用的这种由交通部设计,近年在各地大批建造的制式马车,至少有超过一百辆这样的马车每天都在这条主干道上穿梭。实际上车队外围的三十来名武装骑手还只是本地的驻军和罗升东的私人护卫,在车队末尾的两辆大篷车上还载着盖良才的手下。这几支队伍加在一起,人数并不比昨晚在迎宾馆内外布防值守的人少。单以行动参与者的数量而论,这安保档次几乎已经跟海汉高官出巡差不多了。 莺歌海这地方因为盛产食盐,时常会有各国盐商出入,为了保证这些富人在本地的人身安全,港口和县城这些繁华区域都有比较严密的治安措施。过去也曾有人想尝试用非常手段在这些富商身上搞点钱出来,不过罗升东本就是武人出身,自有做事狠辣的一面,这些想在地方上搞事的人对他而言就是绊脚石,被抓到的下场都比较惨,基本都在游街示众之后被送去了石碌矿场当苦力,有生之年恐怕都很难再走出那个地方了。 为前来考察的外国政要提供安保,对罗升东而言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而在此之前也从未出过什么纰漏,所以他对于自己部署的措施还是很有信心的。对于盖良才的指挥,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自己只是个地方官,在这两天好好配合对方就是了。 至于停在干道旁的两辆马车,根本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莺歌海本地的七家车马行几乎都是用的这种由交通部设计,近年在各地大批建造的制式马车,至少有超过一百辆这样的马车每天都在这条主干道上穿梭。实际上车队外围的三十来名武装骑手还只是本地的驻军和罗升东的私人护卫,在车队末尾的两辆大篷车上还载着盖良才的手下。这几支队伍加在一起,人数并不比昨晚在迎宾馆内外布防值守的人少。单以行动参与者的数量而论,这安保档次几乎已经跟海汉高官出巡差不多了。 莺歌海这地方因为盛产食盐,时常会有各国盐商出入,为了保证这些富人在本地的人身安全,港口和县城这些繁华区域都有比较严密的治安措施。过去也曾有人想尝试用非常手段在这些富商身上搞点钱出来,不过罗升东本就是武人出身,自有做事狠辣的一面,这些想在地方上搞事的人对他而言就是绊脚石,被抓到的下场都比较惨,基本都在游街示众之后被送去了石碌矿场当苦力,有生之年恐怕都很难再走出那个地方了。 为前来考察的外国政要提供安保,对罗升东而言其实也不是第一次了,而在此之前也从未出过什么纰漏,所以他对于自己部署的措施还是很有信心的。对于盖良才的指挥,他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自己只是个地方官,在这两天好好配合对方就是了。 正文 第1923章 罗升东这番关于海汉制盐法的生产技术讲解,其实别说朝鲜人了,就连在场的海汉官员也没几个能真正听明白的。这些技术层面的东西并非他们平时所能接触到,初听时还觉得新鲜,但当罗升东讲到深一点的内容,他们便也跟朝鲜人一样听得晕头转向。当然了,他们完全没有朝鲜人那种学习先进技术的迫切感,即便听不懂也不会有什么异样情绪,看到外国政要听得瞠目结舌的样子,甚至隐隐还会为自己国家所具备的技术优势而感到骄傲。 罗升东当然也知道李溰等人未必能听懂自己的讲解,但这已经是他最大程度用浅显易懂的方式来说明海汉制盐法的流程,对方真想要学这本事,那起码也得在盐场待上三五个月才行。不过以李溰的身份地位,即便要学也不可能是由他堂堂朝鲜世子亲自来这里当学徒。按罗升东的理解来看,李溰的考察目的应该主要还是想亲眼见证一下海汉盐场的生产能力,毕竟听说在朝鲜国也正在筹建由海汉提供技术支持的大型盐场,对方肯定要先来验验货才能放心。 在讲解技术的同时,罗升东倒也没忘了早前从其他官员那里得到的指示,借此机会吹捧了一番执委会在盐业发展上的远见卓识。不过限于他所知的信息层面,其实还并不了解盐业对于海汉工业化发展所起到的重要作用,所以也只能吹一下盐场生产规模的逐年递增,以及海汉盐在南海地区的市场占有率。 其实如果只是要向朝鲜人展示一下生产规模,那么用马车拉着他们沿着莺歌海海湾跑上一圈可能更加直观,不过罗升东以前便得到过上边大人物的指点,像这类参观考察行程除了看得见,还一定要安排摸得着的环节,这样才能给参观者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 “这些是盐场生产的粗盐,之后还会用其他办法进行提炼,才是我们卖到市场上的食盐。”罗升东弯下腰从旁边的盐田中抓起一把已经风干的粗盐,展示给李溰看:“其实过去有些盐场直接就把这种盐拿出来当作私盐贩卖了,但我们顶多用来作为喂牲口的饲料盐。” 罗升东所说的“有些盐场”,自然是指海汉之外的其他国家。对于生产方来说,将粗盐提纯就意味着工序的延长,生产周期和成本都会受到影响,所以往往会将产出的粗盐直接贩卖到市场上。反正总会有些人买不起或者不舍得买价钱昂贵品质更高的官盐,而是选择这种味道不那么好但是相对廉价的粗制私盐。过去海南岛上的盐场,也都会有类似这样的操作。 不过如今海汉将盐业的生产规模提升到远远超出本国民众食用所需的水平,产能的大幅提升带来了成本的下降,精盐的价格不再居高不下,加之海汉将大量粗盐用于化工业的生产,粗盐的价格其实与精盐相差无几,这样就没多少人会去选择品质较低的粗盐来作为自己食用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罗升东这番关于海汉制盐法的生产技术讲解,其实别说朝鲜人了,就连在场的海汉官员也没几个能真正听明白的。这些技术层面的东西并非他们平时所能接触到,初听时还觉得新鲜,但当罗升东讲到深一点的内容,他们便也跟朝鲜人一样听得晕头转向。当然了,他们完全没有朝鲜人那种学习先进技术的迫切感,即便听不懂也不会有什么异样情绪,看到外国政要听得瞠目结舌的样子,甚至隐隐还会为自己国家所具备的技术优势而感到骄傲。 罗升东当然也知道李溰等人未必能听懂自己的讲解,但这已经是他最大程度用浅显易懂的方式来说明海汉制盐法的流程,对方真想要学这本事,那起码也得在盐场待上三五个月才行。不过以李溰的身份地位,即便要学也不可能是由他堂堂朝鲜世子亲自来这里当学徒。按罗升东的理解来看,李溰的考察目的应该主要还是想亲眼见证一下海汉盐场的生产能力,毕竟听说在朝鲜国也正在筹建由海汉提供技术支持的大型盐场,对方肯定要先来验验货才能放心。 在讲解技术的同时,罗升东倒也没忘了早前从其他官员那里得到的指示,借此机会吹捧了一番执委会在盐业发展上的远见卓识。不过限于他所知的信息层面,其实还并不了解盐业对于海汉工业化发展所起到的重要作用,所以也只能吹一下盐场生产规模的逐年递增,以及海汉盐在南海地区的市场占有率。 其实如果只是要向朝鲜人展示一下生产规模,那么用马车拉着他们沿着莺歌海海湾跑上一圈可能更加直观,不过罗升东以前便得到过上边大人物的指点,像这类参观考察行程除了看得见,还一定要安排摸得着的环节,这样才能给参观者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 “这些是盐场生产的粗盐,之后还会用其他办法进行提炼,才是我们卖到市场上的食盐。”罗升东弯下腰从旁边的盐田中抓起一把已经风干的粗盐,展示给李溰看:“其实过去有些盐场直接就把这种盐拿出来当作私盐贩卖了,但我们顶多用来作为喂牲口的饲料盐。” 罗升东所说的“有些盐场”,自然是指海汉之外的其他国家。对于生产方来说,将粗盐提纯就意味着工序的延长,生产周期和成本都会受到影响,所以往往会将产出的粗盐直接贩卖到市场上。反正总会有些人买不起或者不舍得买价钱昂贵品质更高的官盐,而是选择这种味道不那么好但是相对廉价的粗制私盐。过去海南岛上的盐场,也都会有类似这样的操作。 不过如今海汉将盐业的生产规模提升到远远超出本国民众食用所需的水平,产能的大幅提升带来了成本的下降,精盐的价格不再居高不下,加之海汉将大量粗盐用于化工业的生产,粗盐的价格其实与精盐相差无几,这样就没多少人会去选择品质较低的粗盐来作为自己食用了。 罗升东这番关于海汉制盐法的生产技术讲解,其实别说朝鲜人了,就连在场的海汉官员也没几个能真正听明白的。这些技术层面的东西并非他们平时所能接触到,初听时还觉得新鲜,但当罗升东讲到深一点的内容,他们便也跟朝鲜人一样听得晕头转向。当然了,他们完全没有朝鲜人那种学习先进技术的迫切感,即便听不懂也不会有什么异样情绪,看到外国政要听得瞠目结舌的样子,甚至隐隐还会为自己国家所具备的技术优势而感到骄傲。 罗升东当然也知道李溰等人未必能听懂自己的讲解,但这已经是他最大程度用浅显易懂的方式来说明海汉制盐法的流程,对方真想要学这本事,那起码也得在盐场待上三五个月才行。不过以李溰的身份地位,即便要学也不可能是由他堂堂朝鲜世子亲自来这里当学徒。按罗升东的理解来看,李溰的考察目的应该主要还是想亲眼见证一下海汉盐场的生产能力,毕竟听说在朝鲜国也正在筹建由海汉提供技术支持的大型盐场,对方肯定要先来验验货才能放心。 在讲解技术的同时,罗升东倒也没忘了早前从其他官员那里得到的指示,借此机会吹捧了一番执委会在盐业发展上的远见卓识。不过限于他所知的信息层面,其实还并不了解盐业对于海汉工业化发展所起到的重要作用,所以也只能吹一下盐场生产规模的逐年递增,以及海汉盐在南海地区的市场占有率。 其实如果只是要向朝鲜人展示一下生产规模,那么用马车拉着他们沿着莺歌海海湾跑上一圈可能更加直观,不过罗升东以前便得到过上边大人物的指点,像这类参观考察行程除了看得见,还一定要安排摸得着的环节,这样才能给参观者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 “这些是盐场生产的粗盐,之后还会用其他办法进行提炼,才是我们卖到市场上的食盐。”罗升东弯下腰从旁边的盐田中抓起一把已经风干的粗盐,展示给李溰看:“其实过去有些盐场直接就把这种盐拿出来当作私盐贩卖了,但我们顶多用来作为喂牲口的饲料盐。” 罗升东所说的“有些盐场”,自然是指海汉之外的其他国家。对于生产方来说,将粗盐提纯就意味着工序的延长,生产周期和成本都会受到影响,所以往往会将产出的粗盐直接贩卖到市场上。反正总会有些人买不起或者不舍得买价钱昂贵品质更高的官盐,而是选择这种味道不那么好但是相对廉价的粗制私盐。过去海南岛上的盐场,也都会有类似这样的操作。 不过如今海汉将盐业的生产规模提升到远远超出本国民众食用所需的水平,产能的大幅提升带来了成本的下降,精盐的价格不再居高不下,加之海汉将大量粗盐用于化工业的生产,粗盐的价格其实与精盐相差无几,这样就没多少人会去选择品质较低的粗盐来作为自己食用了。 罗升东这番关于海汉制盐法的生产技术讲解,其实别说朝鲜人了,就连在场的海汉官员也没几个能真正听明白的。这些技术层面的东西并非他们平时所能接触到,初听时还觉得新鲜,但当罗升东讲到深一点的内容,他们便也跟朝鲜人一样听得晕头转向。当然了,他们完全没有朝鲜人那种学习先进技术的迫切感,即便听不懂也不会有什么异样情绪,看到外国政要听得瞠目结舌的样子,甚至隐隐还会为自己国家所具备的技术优势而感到骄傲。 罗升东当然也知道李溰等人未必能听懂自己的讲解,但这已经是他最大程度用浅显易懂的方式来说明海汉制盐法的流程,对方真想要学这本事,那起码也得在盐场待上三五个月才行。不过以李溰的身份地位,即便要学也不可能是由他堂堂朝鲜世子亲自来这里当学徒。按罗升东的理解来看,李溰的考察目的应该主要还是想亲眼见证一下海汉盐场的生产能力,毕竟听说在朝鲜国也正在筹建由海汉提供技术支持的大型盐场,对方肯定要先来验验货才能放心。 在讲解技术的同时,罗升东倒也没忘了早前从其他官员那里得到的指示,借此机会吹捧了一番执委会在盐业发展上的远见卓识。不过限于他所知的信息层面,其实还并不了解盐业对于海汉工业化发展所起到的重要作用,所以也只能吹一下盐场生产规模的逐年递增,以及海汉盐在南海地区的市场占有率。 其实如果只是要向朝鲜人展示一下生产规模,那么用马车拉着他们沿着莺歌海海湾跑上一圈可能更加直观,不过罗升东以前便得到过上边大人物的指点,像这类参观考察行程除了看得见,还一定要安排摸得着的环节,这样才能给参观者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 “这些是盐场生产的粗盐,之后还会用其他办法进行提炼,才是我们卖到市场上的食盐。”罗升东弯下腰从旁边的盐田中抓起一把已经风干的粗盐,展示给李溰看:“其实过去有些盐场直接就把这种盐拿出来当作私盐贩卖了,但我们顶多用来作为喂牲口的饲料盐。” 罗升东所说的“有些盐场”,自然是指海汉之外的其他国家。对于生产方来说,将粗盐提纯就意味着工序的延长,生产周期和成本都会受到影响,所以往往会将产出的粗盐直接贩卖到市场上。反正总会有些人买不起或者不舍得买价钱昂贵品质更高的官盐,而是选择这种味道不那么好但是相对廉价的粗制私盐。过去海南岛上的盐场,也都会有类似这样的操作。 正文 第1924章 参观完这处精盐加工场之后,已经快到午间时分,罗升东称已经在县城准备好了午宴,邀李溰回城用餐。城外这些盐场当然也有集体食堂,不过用餐档次显然达不到招待外国政要的水平,而李溰也没打算要体验普通海汉民众的生活,出国之后这一路早就习惯了海汉官方提供的招待,当下对罗升东的安排也并无异议。于是一群人搭乘马车,又前呼后拥地回到县城中。 回到县城后最为放松的还不是李溰,而是负责指挥安保的盖良才。虽然这两天并未发生任何异常情况,但盖良才还是丝毫不敢大意,利用手头的武装力量部署了较为周密的安保措施。相较于户外,显然封闭的空间更容易对目标人物提供保护,回到县衙可比待在外面安全多了。 当然远远盯梢的薛船主一伙人就不会这么轻松了,眼见着官方车队又回到了县城里,所有人都默默叹了一口气,心知暂时不会有动手的机会了。这对于他们而言绝非什么好消息,这帮人并不是初出茅庐的新手,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己方的意图就越是容易暴露。如果要等到海汉人自行放松警惕之后再动手,那在等待期间其实也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先回县城,他们要回城吃饭,那我们也回去吃饭!”薛船主虽然判断出了海汉人接下来的安排,但当下也没别的办法可想,只能继续跟着走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参观完这处精盐加工场之后,已经快到午间时分,罗升东称已经在县城准备好了午宴,邀李溰回城用餐。城外这些盐场当然也有集体食堂,不过用餐档次显然达不到招待外国政要的水平,而李溰也没打算要体验普通海汉民众的生活,出国之后这一路早就习惯了海汉官方提供的招待,当下对罗升东的安排也并无异议。于是一群人搭乘马车,又前呼后拥地回到县城中。 回到县城后最为放松的还不是李溰,而是负责指挥安保的盖良才。虽然这两天并未发生任何异常情况,但盖良才还是丝毫不敢大意,利用手头的武装力量部署了较为周密的安保措施。相较于户外,显然封闭的空间更容易对目标人物提供保护,回到县衙可比待在外面安全多了。 当然远远盯梢的薛船主一伙人就不会这么轻松了,眼见着官方车队又回到了县城里,所有人都默默叹了一口气,心知暂时不会有动手的机会了。这对于他们而言绝非什么好消息,这帮人并不是初出茅庐的新手,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己方的意图就越是容易暴露。如果要等到海汉人自行放松警惕之后再动手,那在等待期间其实也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先回县城,他们要回城吃饭,那我们也回去吃饭!”薛船主虽然判断出了海汉人接下来的安排,但当下也没别的办法可想,只能继续跟着走了。参观完这处精盐加工场之后,已经快到午间时分,罗升东称已经在县城准备好了午宴,邀李溰回城用餐。城外这些盐场当然也有集体食堂,不过用餐档次显然达不到招待外国政要的水平,而李溰也没打算要体验普通海汉民众的生活,出国之后这一路早就习惯了海汉官方提供的招待,当下对罗升东的安排也并无异议。于是一群人搭乘马车,又前呼后拥地回到县城中。 回到县城后最为放松的还不是李溰,而是负责指挥安保的盖良才。虽然这两天并未发生任何异常情况,但盖良才还是丝毫不敢大意,利用手头的武装力量部署了较为周密的安保措施。相较于户外,显然封闭的空间更容易对目标人物提供保护,回到县衙可比待在外面安全多了。 当然远远盯梢的薛船主一伙人就不会这么轻松了,眼见着官方车队又回到了县城里,所有人都默默叹了一口气,心知暂时不会有动手的机会了。这对于他们而言绝非什么好消息,这帮人并不是初出茅庐的新手,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己方的意图就越是容易暴露。如果要等到海汉人自行放松警惕之后再动手,那在等待期间其实也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先回县城,他们要回城吃饭,那我们也回去吃饭!”薛船主虽然判断出了海汉人接下来的安排,但当下也没别的办法可想,只能继续跟着走了。参观完这处精盐加工场之后,已经快到午间时分,罗升东称已经在县城准备好了午宴,邀李溰回城用餐。城外这些盐场当然也有集体食堂,不过用餐档次显然达不到招待外国政要的水平,而李溰也没打算要体验普通海汉民众的生活,出国之后这一路早就习惯了海汉官方提供的招待,当下对罗升东的安排也并无异议。于是一群人搭乘马车,又前呼后拥地回到县城中。 回到县城后最为放松的还不是李溰,而是负责指挥安保的盖良才。虽然这两天并未发生任何异常情况,但盖良才还是丝毫不敢大意,利用手头的武装力量部署了较为周密的安保措施。相较于户外,显然封闭的空间更容易对目标人物提供保护,回到县衙可比待在外面安全多了。 当然远远盯梢的薛船主一伙人就不会这么轻松了,眼见着官方车队又回到了县城里,所有人都默默叹了一口气,心知暂时不会有动手的机会了。这对于他们而言绝非什么好消息,这帮人并不是初出茅庐的新手,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己方的意图就越是容易暴露。如果要等到海汉人自行放松警惕之后再动手,那在等待期间其实也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先回县城,他们要回城吃饭,那我们也回去吃饭!”薛船主虽然判断出了海汉人接下来的安排,但当下也没别的办法可想,只能继续跟着走了。参观完这处精盐加工场之后,已经快到午间时分,罗升东称已经在县城准备好了午宴,邀李溰回城用餐。城外这些盐场当然也有集体食堂,不过用餐档次显然达不到招待外国政要的水平,而李溰也没打算要体验普通海汉民众的生活,出国之后这一路早就习惯了海汉官方提供的招待,当下对罗升东的安排也并无异议。于是一群人搭乘马车,又前呼后拥地回到县城中。 回到县城后最为放松的还不是李溰,而是负责指挥安保的盖良才。虽然这两天并未发生任何异常情况,但盖良才还是丝毫不敢大意,利用手头的武装力量部署了较为周密的安保措施。相较于户外,显然封闭的空间更容易对目标人物提供保护,回到县衙可比待在外面安全多了。 当然远远盯梢的薛船主一伙人就不会这么轻松了,眼见着官方车队又回到了县城里,所有人都默默叹了一口气,心知暂时不会有动手的机会了。这对于他们而言绝非什么好消息,这帮人并不是初出茅庐的新手,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己方的意图就越是容易暴露。如果要等到海汉人自行放松警惕之后再动手,那在等待期间其实也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先回县城,他们要回城吃饭,那我们也回去吃饭!”薛船主虽然判断出了海汉人接下来的安排,但当下也没别的办法可想,只能继续跟着走了。参观完这处精盐加工场之后,已经快到午间时分,罗升东称已经在县城准备好了午宴,邀李溰回城用餐。城外这些盐场当然也有集体食堂,不过用餐档次显然达不到招待外国政要的水平,而李溰也没打算要体验普通海汉民众的生活,出国之后这一路早就习惯了海汉官方提供的招待,当下对罗升东的安排也并无异议。于是一群人搭乘马车,又前呼后拥地回到县城中。 回到县城后最为放松的还不是李溰,而是负责指挥安保的盖良才。虽然这两天并未发生任何异常情况,但盖良才还是丝毫不敢大意,利用手头的武装力量部署了较为周密的安保措施。相较于户外,显然封闭的空间更容易对目标人物提供保护,回到县衙可比待在外面安全多了。 当然远远盯梢的薛船主一伙人就不会这么轻松了,眼见着官方车队又回到了县城里,所有人都默默叹了一口气,心知暂时不会有动手的机会了。这对于他们而言绝非什么好消息,这帮人并不是初出茅庐的新手,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己方的意图就越是容易暴露。如果要等到海汉人自行放松警惕之后再动手,那在等待期间其实也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先回县城,他们要回城吃饭,那我们也回去吃饭!”薛船主虽然判断出了海汉人接下来的安排,但当下也没别的办法可想,只能继续跟着走了。参观完这处精盐加工场之后,已经快到午间时分,罗升东称已经在县城准备好了午宴,邀李溰回城用餐。城外这些盐场当然也有集体食堂,不过用餐档次显然达不到招待外国政要的水平,而李溰也没打算要体验普通海汉民众的生活,出国之后这一路早就习惯了海汉官方提供的招待,当下对罗升东的安排也并无异议。于是一群人搭乘马车,又前呼后拥地回到县城中。 回到县城后最为放松的还不是李溰,而是负责指挥安保的盖良才。虽然这两天并未发生任何异常情况,但盖良才还是丝毫不敢大意,利用手头的武装力量部署了较为周密的安保措施。相较于户外,显然封闭的空间更容易对目标人物提供保护,回到县衙可比待在外面安全多了。 当然远远盯梢的薛船主一伙人就不会这么轻松了,眼见着官方车队又回到了县城里,所有人都默默叹了一口气,心知暂时不会有动手的机会了。这对于他们而言绝非什么好消息,这帮人并不是初出茅庐的新手,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己方的意图就越是容易暴露。如果要等到海汉人自行放松警惕之后再动手,那在等待期间其实也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先回县城,他们要回城吃饭,那我们也回去吃饭!”薛船主虽然判断出了海汉人接下来的安排,但当下也没别的办法可想,只能继续跟着走了。参观完这处精盐加工场之后,已经快到午间时分,罗升东称已经在县城准备好了午宴,邀李溰回城用餐。城外这些盐场当然也有集体食堂,不过用餐档次显然达不到招待外国政要的水平,而李溰也没打算要体验普通海汉民众的生活,出国之后这一路早就习惯了海汉官方提供的招待,当下对罗升东的安排也并无异议。于是一群人搭乘马车,又前呼后拥地回到县城中。 回到县城后最为放松的还不是李溰,而是负责指挥安保的盖良才。虽然这两天并未发生任何异常情况,但盖良才还是丝毫不敢大意,利用手头的武装力量部署了较为周密的安保措施。相较于户外,显然封闭的空间更容易对目标人物提供保护,回到县衙可比待在外面安全多了。 当然远远盯梢的薛船主一伙人就不会这么轻松了,眼见着官方车队又回到了县城里,所有人都默默叹了一口气,心知暂时不会有动手的机会了。这对于他们而言绝非什么好消息,这帮人并不是初出茅庐的新手,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己方的意图就越是容易暴露。如果要等到海汉人自行放松警惕之后再动手,那在等待期间其实也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先回县城,他们要回城吃饭,那我们也回去吃饭!”薛船主虽然判断出了海汉人接下来的安排,但当下也没别的办法可想,只能继续跟着走了。 正文 第1925章 海汉过往这些年是如何帮助合作伙伴解决资金不足的问题,这当然并不是什么秘密,人口、地皮、资产抵押……只要能答应海汉的条件,基本上资金方面的问题都可以得到妥善的解决。李希来海汉的时间已经不短,自然也不会错过搜集这些半公开的信息,所以先前田征提到相关的话题,他就不愿为海汉的做法站队,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很可能会有同样的事情轮到自己的国家。 虽说这些合作项目最终的结果还是基本能够实现双赢的局面,但李希终归还是不愿看到自己的国家因为资金问题而被迫采取更大程度的妥协。他不知道海汉最终会向自己的国家开出什么样的交换条件,但这对朝鲜来说必定是一个很艰难的交易。 当天稍晚一些,李溰才从李希这里获知了更详尽的信息,他其实也没有对此感到特别意外,毕竟海汉人精于算计是众人皆知的事,要让他们在经济方面给予帮助和扶持,必然需要向其付出相应的代价——就如同请他们出兵帮助朝鲜退敌一个道理。 “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吧……只希望他们提的条件不要太苛刻……唉,要是我国能富庶一点,很多事情也不会如此艰难了!”李溰想起空荡荡的国库,忍不住感慨了几句。 不管是组建新式军队还是与海汉联合开发产业项目,终究是绕不过一个钱字。对朝鲜而言,资金问题已经成了复兴的最大障碍,如果不能将这个问题妥善解决,那海汉画给朝鲜的所有大饼都只能变成随时会破裂的肥皂泡。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过往这些年是如何帮助合作伙伴解决资金不足的问题,这当然并不是什么秘密,人口、地皮、资产抵押……只要能答应海汉的条件,基本上资金方面的问题都可以得到妥善的解决。李希来海汉的时间已经不短,自然也不会错过搜集这些半公开的信息,所以先前田征提到相关的话题,他就不愿为海汉的做法站队,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很可能会有同样的事情轮到自己的国家。 虽说这些合作项目最终的结果还是基本能够实现双赢的局面,但李希终归还是不愿看到自己的国家因为资金问题而被迫采取更大程度的妥协。他不知道海汉最终会向自己的国家开出什么样的交换条件,但这对朝鲜来说必定是一个很艰难的交易。 当天稍晚一些,李溰才从李希这里获知了更详尽的信息,他其实也没有对此感到特别意外,毕竟海汉人精于算计是众人皆知的事,要让他们在经济方面给予帮助和扶持,必然需要向其付出相应的代价——就如同请他们出兵帮助朝鲜退敌一个道理。 “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吧……只希望他们提的条件不要太苛刻……唉,要是我国能富庶一点,很多事情也不会如此艰难了!”李溰想起空荡荡的国库,忍不住感慨了几句。 不管是组建新式军队还是与海汉联合开发产业项目,终究是绕不过一个钱字。对朝鲜而言,资金问题已经成了复兴的最大障碍,如果不能将这个问题妥善解决,那海汉画给朝鲜的所有大饼都只能变成随时会破裂的肥皂泡。海汉过往这些年是如何帮助合作伙伴解决资金不足的问题,这当然并不是什么秘密,人口、地皮、资产抵押……只要能答应海汉的条件,基本上资金方面的问题都可以得到妥善的解决。李希来海汉的时间已经不短,自然也不会错过搜集这些半公开的信息,所以先前田征提到相关的话题,他就不愿为海汉的做法站队,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很可能会有同样的事情轮到自己的国家。 虽说这些合作项目最终的结果还是基本能够实现双赢的局面,但李希终归还是不愿看到自己的国家因为资金问题而被迫采取更大程度的妥协。他不知道海汉最终会向自己的国家开出什么样的交换条件,但这对朝鲜来说必定是一个很艰难的交易。 当天稍晚一些,李溰才从李希这里获知了更详尽的信息,他其实也没有对此感到特别意外,毕竟海汉人精于算计是众人皆知的事,要让他们在经济方面给予帮助和扶持,必然需要向其付出相应的代价——就如同请他们出兵帮助朝鲜退敌一个道理。 “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吧……只希望他们提的条件不要太苛刻……唉,要是我国能富庶一点,很多事情也不会如此艰难了!”李溰想起空荡荡的国库,忍不住感慨了几句。 不管是组建新式军队还是与海汉联合开发产业项目,终究是绕不过一个钱字。对朝鲜而言,资金问题已经成了复兴的最大障碍,如果不能将这个问题妥善解决,那海汉画给朝鲜的所有大饼都只能变成随时会破裂的肥皂泡。海汉过往这些年是如何帮助合作伙伴解决资金不足的问题,这当然并不是什么秘密,人口、地皮、资产抵押……只要能答应海汉的条件,基本上资金方面的问题都可以得到妥善的解决。李希来海汉的时间已经不短,自然也不会错过搜集这些半公开的信息,所以先前田征提到相关的话题,他就不愿为海汉的做法站队,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很可能会有同样的事情轮到自己的国家。 虽说这些合作项目最终的结果还是基本能够实现双赢的局面,但李希终归还是不愿看到自己的国家因为资金问题而被迫采取更大程度的妥协。他不知道海汉最终会向自己的国家开出什么样的交换条件,但这对朝鲜来说必定是一个很艰难的交易。 当天稍晚一些,李溰才从李希这里获知了更详尽的信息,他其实也没有对此感到特别意外,毕竟海汉人精于算计是众人皆知的事,要让他们在经济方面给予帮助和扶持,必然需要向其付出相应的代价——就如同请他们出兵帮助朝鲜退敌一个道理。 “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吧……只希望他们提的条件不要太苛刻……唉,要是我国能富庶一点,很多事情也不会如此艰难了!”李溰想起空荡荡的国库,忍不住感慨了几句。 不管是组建新式军队还是与海汉联合开发产业项目,终究是绕不过一个钱字。对朝鲜而言,资金问题已经成了复兴的最大障碍,如果不能将这个问题妥善解决,那海汉画给朝鲜的所有大饼都只能变成随时会破裂的肥皂泡。海汉过往这些年是如何帮助合作伙伴解决资金不足的问题,这当然并不是什么秘密,人口、地皮、资产抵押……只要能答应海汉的条件,基本上资金方面的问题都可以得到妥善的解决。李希来海汉的时间已经不短,自然也不会错过搜集这些半公开的信息,所以先前田征提到相关的话题,他就不愿为海汉的做法站队,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很可能会有同样的事情轮到自己的国家。 虽说这些合作项目最终的结果还是基本能够实现双赢的局面,但李希终归还是不愿看到自己的国家因为资金问题而被迫采取更大程度的妥协。他不知道海汉最终会向自己的国家开出什么样的交换条件,但这对朝鲜来说必定是一个很艰难的交易。 当天稍晚一些,李溰才从李希这里获知了更详尽的信息,他其实也没有对此感到特别意外,毕竟海汉人精于算计是众人皆知的事,要让他们在经济方面给予帮助和扶持,必然需要向其付出相应的代价——就如同请他们出兵帮助朝鲜退敌一个道理。 “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吧……只希望他们提的条件不要太苛刻……唉,要是我国能富庶一点,很多事情也不会如此艰难了!”李溰想起空荡荡的国库,忍不住感慨了几句。 不管是组建新式军队还是与海汉联合开发产业项目,终究是绕不过一个钱字。对朝鲜而言,资金问题已经成了复兴的最大障碍,如果不能将这个问题妥善解决,那海汉画给朝鲜的所有大饼都只能变成随时会破裂的肥皂泡。海汉过往这些年是如何帮助合作伙伴解决资金不足的问题,这当然并不是什么秘密,人口、地皮、资产抵押……只要能答应海汉的条件,基本上资金方面的问题都可以得到妥善的解决。李希来海汉的时间已经不短,自然也不会错过搜集这些半公开的信息,所以先前田征提到相关的话题,他就不愿为海汉的做法站队,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很可能会有同样的事情轮到自己的国家。 虽说这些合作项目最终的结果还是基本能够实现双赢的局面,但李希终归还是不愿看到自己的国家因为资金问题而被迫采取更大程度的妥协。他不知道海汉最终会向自己的国家开出什么样的交换条件,但这对朝鲜来说必定是一个很艰难的交易。 当天稍晚一些,李溰才从李希这里获知了更详尽的信息,他其实也没有对此感到特别意外,毕竟海汉人精于算计是众人皆知的事,要让他们在经济方面给予帮助和扶持,必然需要向其付出相应的代价——就如同请他们出兵帮助朝鲜退敌一个道理。 “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吧……只希望他们提的条件不要太苛刻……唉,要是我国能富庶一点,很多事情也不会如此艰难了!”李溰想起空荡荡的国库,忍不住感慨了几句。 不管是组建新式军队还是与海汉联合开发产业项目,终究是绕不过一个钱字。对朝鲜而言,资金问题已经成了复兴的最大障碍,如果不能将这个问题妥善解决,那海汉画给朝鲜的所有大饼都只能变成随时会破裂的肥皂泡。海汉过往这些年是如何帮助合作伙伴解决资金不足的问题,这当然并不是什么秘密,人口、地皮、资产抵押……只要能答应海汉的条件,基本上资金方面的问题都可以得到妥善的解决。李希来海汉的时间已经不短,自然也不会错过搜集这些半公开的信息,所以先前田征提到相关的话题,他就不愿为海汉的做法站队,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很可能会有同样的事情轮到自己的国家。 虽说这些合作项目最终的结果还是基本能够实现双赢的局面,但李希终归还是不愿看到自己的国家因为资金问题而被迫采取更大程度的妥协。他不知道海汉最终会向自己的国家开出什么样的交换条件,但这对朝鲜来说必定是一个很艰难的交易。 当天稍晚一些,李溰才从李希这里获知了更详尽的信息,他其实也没有对此感到特别意外,毕竟海汉人精于算计是众人皆知的事,要让他们在经济方面给予帮助和扶持,必然需要向其付出相应的代价——就如同请他们出兵帮助朝鲜退敌一个道理。 “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吧……只希望他们提的条件不要太苛刻……唉,要是我国能富庶一点,很多事情也不会如此艰难了!”李溰想起空荡荡的国库,忍不住感慨了几句。 不管是组建新式军队还是与海汉联合开发产业项目,终究是绕不过一个钱字。对朝鲜而言,资金问题已经成了复兴的最大障碍,如果不能将这个问题妥善解决,那海汉画给朝鲜的所有大饼都只能变成随时会破裂的肥皂泡。海汉过往这些年是如何帮助合作伙伴解决资金不足的问题,这当然并不是什么秘密,人口、地皮、资产抵押……只要能答应海汉的条件,基本上资金方面的问题都可以得到妥善的解决。李希来海汉的时间已经不短,自然也不会错过搜集这些半公开的信息,所以先前田征提到相关的话题,他就不愿为海汉的做法站队,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很可能会有同样的事情轮到自己的国家。 正文 第1926章 如果以货物吞吐量作为比较标准,位于海南岛西海岸中段的昌化港在繁忙程度上要远胜莺歌海,因为这里除了通过海路输出大量钢铁制品之外,同时也在源源不断地从海上输入黑土港所产的煤炭,每个月至少有三到五支运煤船队抵达此地,为这里的钢铁产业运来一部分所需的燃料。 但昌化港的港口条件远不如海南岛上的其他大港,位于昌化江入海口的港湾面积十分有限,因此经常都会在出入港航道处发生拥堵。虽然海运部门和昌化地方官府对此也努力做了许多改进措施,比如扩建码头,拓宽航道,增加码头的装卸货物吊具等等,但这些措施终究还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本地的运输瓶颈。 外来船只在进入昌化港的时候如果遇到航道拥堵或是泊位不足的情况,在昌化港外等个一天半天,或是直接在昌化附近的渔村码头临时停靠,也都是很常见的状况。 不过李溰一行人所乘的船队倒是没有遇到这样的麻烦,因为他们从莺歌海出发之前,就已经有电报将其行程安排通知到了昌化这边。地方长官乔志亚之前就已得到了来自胜利堡的指令,要求对朝鲜人的考察行程进行配合,在接到莺歌海发来的电报之后,便让港口方面提前做了疏导安排,专门腾出了两个泊位留给考察船队。 乔志亚虽然没有提前到码头上等候,但在接到港口传来的消息之后,还是及时赶来了码头迎接朝鲜人的到来。反倒是这帮访客为了配合完成礼仪程序,而不得不在船上多等了片刻。 李溰对此安排倒也没有表示什么异议,因为他已经从李希这边大致了解了本地这位乔志亚乔大人的情况。既然这位是正儿八经的海汉高官,而非罗升东那样的归化籍官员,那架子大一点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相较于那些经常在三亚公众场合露面,或是在海外带兵打仗的海汉高官,乔志亚在国外的名声并不响亮,没来过海汉的人很少会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但实际上乔志亚所管辖的昌化、石碌地区,以及相关的采矿、冶炼产业,正是海汉工业化进程的重要基础所在。 李希也是在来到海汉一段时间之后,才慢慢获知海南岛西海岸还藏着这么一处特殊的所在。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如果以货物吞吐量作为比较标准,位于海南岛西海岸中段的昌化港在繁忙程度上要远胜莺歌海,因为这里除了通过海路输出大量钢铁制品之外,同时也在源源不断地从海上输入黑土港所产的煤炭,每个月至少有三到五支运煤船队抵达此地,为这里的钢铁产业运来一部分所需的燃料。 但昌化港的港口条件远不如海南岛上的其他大港,位于昌化江入海口的港湾面积十分有限,因此经常都会在出入港航道处发生拥堵。虽然海运部门和昌化地方官府对此也努力做了许多改进措施,比如扩建码头,拓宽航道,增加码头的装卸货物吊具等等,但这些措施终究还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本地的运输瓶颈。 外来船只在进入昌化港的时候如果遇到航道拥堵或是泊位不足的情况,在昌化港外等个一天半天,或是直接在昌化附近的渔村码头临时停靠,也都是很常见的状况。 不过李溰一行人所乘的船队倒是没有遇到这样的麻烦,因为他们从莺歌海出发之前,就已经有电报将其行程安排通知到了昌化这边。地方长官乔志亚之前就已得到了来自胜利堡的指令,要求对朝鲜人的考察行程进行配合,在接到莺歌海发来的电报之后,便让港口方面提前做了疏导安排,专门腾出了两个泊位留给考察船队。 乔志亚虽然没有提前到码头上等候,但在接到港口传来的消息之后,还是及时赶来了码头迎接朝鲜人的到来。反倒是这帮访客为了配合完成礼仪程序,而不得不在船上多等了片刻。 李溰对此安排倒也没有表示什么异议,因为他已经从李希这边大致了解了本地这位乔志亚乔大人的情况。既然这位是正儿八经的海汉高官,而非罗升东那样的归化籍官员,那架子大一点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相较于那些经常在三亚公众场合露面,或是在海外带兵打仗的海汉高官,乔志亚在国外的名声并不响亮,没来过海汉的人很少会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但实际上乔志亚所管辖的昌化、石碌地区,以及相关的采矿、冶炼产业,正是海汉工业化进程的重要基础所在。 李希也是在来到海汉一段时间之后,才慢慢获知海南岛西海岸还藏着这么一处特殊的所在。如果以货物吞吐量作为比较标准,位于海南岛西海岸中段的昌化港在繁忙程度上要远胜莺歌海,因为这里除了通过海路输出大量钢铁制品之外,同时也在源源不断地从海上输入黑土港所产的煤炭,每个月至少有三到五支运煤船队抵达此地,为这里的钢铁产业运来一部分所需的燃料。 但昌化港的港口条件远不如海南岛上的其他大港,位于昌化江入海口的港湾面积十分有限,因此经常都会在出入港航道处发生拥堵。虽然海运部门和昌化地方官府对此也努力做了许多改进措施,比如扩建码头,拓宽航道,增加码头的装卸货物吊具等等,但这些措施终究还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本地的运输瓶颈。 外来船只在进入昌化港的时候如果遇到航道拥堵或是泊位不足的情况,在昌化港外等个一天半天,或是直接在昌化附近的渔村码头临时停靠,也都是很常见的状况。 不过李溰一行人所乘的船队倒是没有遇到这样的麻烦,因为他们从莺歌海出发之前,就已经有电报将其行程安排通知到了昌化这边。地方长官乔志亚之前就已得到了来自胜利堡的指令,要求对朝鲜人的考察行程进行配合,在接到莺歌海发来的电报之后,便让港口方面提前做了疏导安排,专门腾出了两个泊位留给考察船队。 乔志亚虽然没有提前到码头上等候,但在接到港口传来的消息之后,还是及时赶来了码头迎接朝鲜人的到来。反倒是这帮访客为了配合完成礼仪程序,而不得不在船上多等了片刻。 李溰对此安排倒也没有表示什么异议,因为他已经从李希这边大致了解了本地这位乔志亚乔大人的情况。既然这位是正儿八经的海汉高官,而非罗升东那样的归化籍官员,那架子大一点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相较于那些经常在三亚公众场合露面,或是在海外带兵打仗的海汉高官,乔志亚在国外的名声并不响亮,没来过海汉的人很少会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但实际上乔志亚所管辖的昌化、石碌地区,以及相关的采矿、冶炼产业,正是海汉工业化进程的重要基础所在。 李希也是在来到海汉一段时间之后,才慢慢获知海南岛西海岸还藏着这么一处特殊的所在。如果以货物吞吐量作为比较标准,位于海南岛西海岸中段的昌化港在繁忙程度上要远胜莺歌海,因为这里除了通过海路输出大量钢铁制品之外,同时也在源源不断地从海上输入黑土港所产的煤炭,每个月至少有三到五支运煤船队抵达此地,为这里的钢铁产业运来一部分所需的燃料。 但昌化港的港口条件远不如海南岛上的其他大港,位于昌化江入海口的港湾面积十分有限,因此经常都会在出入港航道处发生拥堵。虽然海运部门和昌化地方官府对此也努力做了许多改进措施,比如扩建码头,拓宽航道,增加码头的装卸货物吊具等等,但这些措施终究还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本地的运输瓶颈。 外来船只在进入昌化港的时候如果遇到航道拥堵或是泊位不足的情况,在昌化港外等个一天半天,或是直接在昌化附近的渔村码头临时停靠,也都是很常见的状况。 不过李溰一行人所乘的船队倒是没有遇到这样的麻烦,因为他们从莺歌海出发之前,就已经有电报将其行程安排通知到了昌化这边。地方长官乔志亚之前就已得到了来自胜利堡的指令,要求对朝鲜人的考察行程进行配合,在接到莺歌海发来的电报之后,便让港口方面提前做了疏导安排,专门腾出了两个泊位留给考察船队。 乔志亚虽然没有提前到码头上等候,但在接到港口传来的消息之后,还是及时赶来了码头迎接朝鲜人的到来。反倒是这帮访客为了配合完成礼仪程序,而不得不在船上多等了片刻。 李溰对此安排倒也没有表示什么异议,因为他已经从李希这边大致了解了本地这位乔志亚乔大人的情况。既然这位是正儿八经的海汉高官,而非罗升东那样的归化籍官员,那架子大一点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相较于那些经常在三亚公众场合露面,或是在海外带兵打仗的海汉高官,乔志亚在国外的名声并不响亮,没来过海汉的人很少会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但实际上乔志亚所管辖的昌化、石碌地区,以及相关的采矿、冶炼产业,正是海汉工业化进程的重要基础所在。 李希也是在来到海汉一段时间之后,才慢慢获知海南岛西海岸还藏着这么一处特殊的所在。如果以货物吞吐量作为比较标准,位于海南岛西海岸中段的昌化港在繁忙程度上要远胜莺歌海,因为这里除了通过海路输出大量钢铁制品之外,同时也在源源不断地从海上输入黑土港所产的煤炭,每个月至少有三到五支运煤船队抵达此地,为这里的钢铁产业运来一部分所需的燃料。 但昌化港的港口条件远不如海南岛上的其他大港,位于昌化江入海口的港湾面积十分有限,因此经常都会在出入港航道处发生拥堵。虽然海运部门和昌化地方官府对此也努力做了许多改进措施,比如扩建码头,拓宽航道,增加码头的装卸货物吊具等等,但这些措施终究还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本地的运输瓶颈。 外来船只在进入昌化港的时候如果遇到航道拥堵或是泊位不足的情况,在昌化港外等个一天半天,或是直接在昌化附近的渔村码头临时停靠,也都是很常见的状况。 不过李溰一行人所乘的船队倒是没有遇到这样的麻烦,因为他们从莺歌海出发之前,就已经有电报将其行程安排通知到了昌化这边。地方长官乔志亚之前就已得到了来自胜利堡的指令,要求对朝鲜人的考察行程进行配合,在接到莺歌海发来的电报之后,便让港口方面提前做了疏导安排,专门腾出了两个泊位留给考察船队。 乔志亚虽然没有提前到码头上等候,但在接到港口传来的消息之后,还是及时赶来了码头迎接朝鲜人的到来。反倒是这帮访客为了配合完成礼仪程序,而不得不在船上多等了片刻。 李溰对此安排倒也没有表示什么异议,因为他已经从李希这边大致了解了本地这位乔志亚乔大人的情况。既然这位是正儿八经的海汉高官,而非罗升东那样的归化籍官员,那架子大一点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相较于那些经常在三亚公众场合露面,或是在海外带兵打仗的海汉高官,乔志亚在国外的名声并不响亮,没来过海汉的人很少会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但实际上乔志亚所管辖的昌化、石碌地区,以及相关的采矿、冶炼产业,正是海汉工业化进程的重要基础所在。 李希也是在来到海汉一段时间之后,才慢慢获知海南岛西海岸还藏着这么一处特殊的所在。 正文 第1927章 在当晚的接风宴之后,一行人便按照乔志亚的安排,乘车到他的私人庄园这边安顿。虽然是夜间看不清楚周遭的环境,但这里的清幽却是很容易感受到的。庄园内外栽种了大量树木,进入庄园的大门便是一个占地面积颇大的庭院,假山、流水、亭榭、绿植、回廊、石板小径,很容易会让身在其中的人误以为自己是在江南的某处园林之中,而不是南海某岛上的一个小县城附近。 李溰骨子里是一个比较喜欢清静的人,这地方显然要比县城里相对嘈杂的环境更得他的欢心,当下就半开玩笑地跟乔志亚打趣道:“乔大人既然有这种好地方,刚才那顿饭也应该安排在这里吃才是!” 乔志亚笑道:“这边环境是比县城里的饭馆好一些,不过平时没有在这里办过宴席,需要的厨具也不齐,所以这接风宴还是放在县城比较稳妥。” 李溰心道你是一方父母官,要临时征用一下本地饭馆的人和厨具,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这其中大概是另有隐情。但乔志亚既然不说,他当然也很识趣的不会追问下去。 其实这中间的隐情也很简单,乔志亚设宴的这家饭馆,便是他大舅子新开张的生意,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顺便也借此机会给饭馆抬一抬档次——毕竟是乔大人款待外国要人的指定饭馆,在昌化这个小地方还是可以拿出来吹一吹的。 乔志亚的私人卫队平时都是以民兵的名义保持编制,不过训练频率和装备水平可远非民兵能比。今天有重要人物到访,乔志亚便出动了这支队伍来负责自家庄园的武装护卫。要论对庄园内外的熟悉程度,他自己的私人卫队自然是最优选择,通往庄园的道路和周边地区都由其负责布控。而盖良才带过来的人马,则是被布置到李溰住处的周围负责近防,任务相对要轻松一点。 由于昌化冶炼区许多熔炉都是昼夜不停运作,所以工人们的工作时间也是两班或者三班倒,即便是半夜时分也会有成批的工人进出县城,所以这地方并无宵禁一说,半夜在外走动其实也不会引人注目。不过薛船主等人并不知道这种情况,抵达当晚没敢采取动作,直到第二天才打听了大岭庄园所在的位置,准备去摸一摸朝鲜世子落脚的这个地方。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当晚的接风宴之后,一行人便按照乔志亚的安排,乘车到他的私人庄园这边安顿。虽然是夜间看不清楚周遭的环境,但这里的清幽却是很容易感受到的。庄园内外栽种了大量树木,进入庄园的大门便是一个占地面积颇大的庭院,假山、流水、亭榭、绿植、回廊、石板小径,很容易会让身在其中的人误以为自己是在江南的某处园林之中,而不是南海某岛上的一个小县城附近。 李溰骨子里是一个比较喜欢清静的人,这地方显然要比县城里相对嘈杂的环境更得他的欢心,当下就半开玩笑地跟乔志亚打趣道:“乔大人既然有这种好地方,刚才那顿饭也应该安排在这里吃才是!” 乔志亚笑道:“这边环境是比县城里的饭馆好一些,不过平时没有在这里办过宴席,需要的厨具也不齐,所以这接风宴还是放在县城比较稳妥。” 李溰心道你是一方父母官,要临时征用一下本地饭馆的人和厨具,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这其中大概是另有隐情。但乔志亚既然不说,他当然也很识趣的不会追问下去。 其实这中间的隐情也很简单,乔志亚设宴的这家饭馆,便是他大舅子新开张的生意,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顺便也借此机会给饭馆抬一抬档次——毕竟是乔大人款待外国要人的指定饭馆,在昌化这个小地方还是可以拿出来吹一吹的。 乔志亚的私人卫队平时都是以民兵的名义保持编制,不过训练频率和装备水平可远非民兵能比。今天有重要人物到访,乔志亚便出动了这支队伍来负责自家庄园的武装护卫。要论对庄园内外的熟悉程度,他自己的私人卫队自然是最优选择,通往庄园的道路和周边地区都由其负责布控。而盖良才带过来的人马,则是被布置到李溰住处的周围负责近防,任务相对要轻松一点。 由于昌化冶炼区许多熔炉都是昼夜不停运作,所以工人们的工作时间也是两班或者三班倒,即便是半夜时分也会有成批的工人进出县城,所以这地方并无宵禁一说,半夜在外走动其实也不会引人注目。不过薛船主等人并不知道这种情况,抵达当晚没敢采取动作,直到第二天才打听了大岭庄园所在的位置,准备去摸一摸朝鲜世子落脚的这个地方。在当晚的接风宴之后,一行人便按照乔志亚的安排,乘车到他的私人庄园这边安顿。虽然是夜间看不清楚周遭的环境,但这里的清幽却是很容易感受到的。庄园内外栽种了大量树木,进入庄园的大门便是一个占地面积颇大的庭院,假山、流水、亭榭、绿植、回廊、石板小径,很容易会让身在其中的人误以为自己是在江南的某处园林之中,而不是南海某岛上的一个小县城附近。 李溰骨子里是一个比较喜欢清静的人,这地方显然要比县城里相对嘈杂的环境更得他的欢心,当下就半开玩笑地跟乔志亚打趣道:“乔大人既然有这种好地方,刚才那顿饭也应该安排在这里吃才是!” 乔志亚笑道:“这边环境是比县城里的饭馆好一些,不过平时没有在这里办过宴席,需要的厨具也不齐,所以这接风宴还是放在县城比较稳妥。” 李溰心道你是一方父母官,要临时征用一下本地饭馆的人和厨具,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这其中大概是另有隐情。但乔志亚既然不说,他当然也很识趣的不会追问下去。 其实这中间的隐情也很简单,乔志亚设宴的这家饭馆,便是他大舅子新开张的生意,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顺便也借此机会给饭馆抬一抬档次——毕竟是乔大人款待外国要人的指定饭馆,在昌化这个小地方还是可以拿出来吹一吹的。 乔志亚的私人卫队平时都是以民兵的名义保持编制,不过训练频率和装备水平可远非民兵能比。今天有重要人物到访,乔志亚便出动了这支队伍来负责自家庄园的武装护卫。要论对庄园内外的熟悉程度,他自己的私人卫队自然是最优选择,通往庄园的道路和周边地区都由其负责布控。而盖良才带过来的人马,则是被布置到李溰住处的周围负责近防,任务相对要轻松一点。 由于昌化冶炼区许多熔炉都是昼夜不停运作,所以工人们的工作时间也是两班或者三班倒,即便是半夜时分也会有成批的工人进出县城,所以这地方并无宵禁一说,半夜在外走动其实也不会引人注目。不过薛船主等人并不知道这种情况,抵达当晚没敢采取动作,直到第二天才打听了大岭庄园所在的位置,准备去摸一摸朝鲜世子落脚的这个地方。在当晚的接风宴之后,一行人便按照乔志亚的安排,乘车到他的私人庄园这边安顿。虽然是夜间看不清楚周遭的环境,但这里的清幽却是很容易感受到的。庄园内外栽种了大量树木,进入庄园的大门便是一个占地面积颇大的庭院,假山、流水、亭榭、绿植、回廊、石板小径,很容易会让身在其中的人误以为自己是在江南的某处园林之中,而不是南海某岛上的一个小县城附近。 李溰骨子里是一个比较喜欢清静的人,这地方显然要比县城里相对嘈杂的环境更得他的欢心,当下就半开玩笑地跟乔志亚打趣道:“乔大人既然有这种好地方,刚才那顿饭也应该安排在这里吃才是!” 乔志亚笑道:“这边环境是比县城里的饭馆好一些,不过平时没有在这里办过宴席,需要的厨具也不齐,所以这接风宴还是放在县城比较稳妥。” 李溰心道你是一方父母官,要临时征用一下本地饭馆的人和厨具,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这其中大概是另有隐情。但乔志亚既然不说,他当然也很识趣的不会追问下去。 其实这中间的隐情也很简单,乔志亚设宴的这家饭馆,便是他大舅子新开张的生意,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顺便也借此机会给饭馆抬一抬档次——毕竟是乔大人款待外国要人的指定饭馆,在昌化这个小地方还是可以拿出来吹一吹的。 乔志亚的私人卫队平时都是以民兵的名义保持编制,不过训练频率和装备水平可远非民兵能比。今天有重要人物到访,乔志亚便出动了这支队伍来负责自家庄园的武装护卫。要论对庄园内外的熟悉程度,他自己的私人卫队自然是最优选择,通往庄园的道路和周边地区都由其负责布控。而盖良才带过来的人马,则是被布置到李溰住处的周围负责近防,任务相对要轻松一点。 由于昌化冶炼区许多熔炉都是昼夜不停运作,所以工人们的工作时间也是两班或者三班倒,即便是半夜时分也会有成批的工人进出县城,所以这地方并无宵禁一说,半夜在外走动其实也不会引人注目。不过薛船主等人并不知道这种情况,抵达当晚没敢采取动作,直到第二天才打听了大岭庄园所在的位置,准备去摸一摸朝鲜世子落脚的这个地方。在当晚的接风宴之后,一行人便按照乔志亚的安排,乘车到他的私人庄园这边安顿。虽然是夜间看不清楚周遭的环境,但这里的清幽却是很容易感受到的。庄园内外栽种了大量树木,进入庄园的大门便是一个占地面积颇大的庭院,假山、流水、亭榭、绿植、回廊、石板小径,很容易会让身在其中的人误以为自己是在江南的某处园林之中,而不是南海某岛上的一个小县城附近。 李溰骨子里是一个比较喜欢清静的人,这地方显然要比县城里相对嘈杂的环境更得他的欢心,当下就半开玩笑地跟乔志亚打趣道:“乔大人既然有这种好地方,刚才那顿饭也应该安排在这里吃才是!” 乔志亚笑道:“这边环境是比县城里的饭馆好一些,不过平时没有在这里办过宴席,需要的厨具也不齐,所以这接风宴还是放在县城比较稳妥。” 李溰心道你是一方父母官,要临时征用一下本地饭馆的人和厨具,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这其中大概是另有隐情。但乔志亚既然不说,他当然也很识趣的不会追问下去。 其实这中间的隐情也很简单,乔志亚设宴的这家饭馆,便是他大舅子新开张的生意,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顺便也借此机会给饭馆抬一抬档次——毕竟是乔大人款待外国要人的指定饭馆,在昌化这个小地方还是可以拿出来吹一吹的。 乔志亚的私人卫队平时都是以民兵的名义保持编制,不过训练频率和装备水平可远非民兵能比。今天有重要人物到访,乔志亚便出动了这支队伍来负责自家庄园的武装护卫。要论对庄园内外的熟悉程度,他自己的私人卫队自然是最优选择,通往庄园的道路和周边地区都由其负责布控。而盖良才带过来的人马,则是被布置到李溰住处的周围负责近防,任务相对要轻松一点。 由于昌化冶炼区许多熔炉都是昼夜不停运作,所以工人们的工作时间也是两班或者三班倒,即便是半夜时分也会有成批的工人进出县城,所以这地方并无宵禁一说,半夜在外走动其实也不会引人注目。不过薛船主等人并不知道这种情况,抵达当晚没敢采取动作,直到第二天才打听了大岭庄园所在的位置,准备去摸一摸朝鲜世子落脚的这个地方。 正文 第1928章 虽然获知了这个不算很劲爆的内幕消息,但这其实对薛船主所肩负的任务起不到什么助力,因为乔志亚根本就没打算把朝鲜人安置在县城住下,昨晚吃完接风宴就全部送去大岭私家庄园了。但能够确认朝鲜人的去处,多少还是让薛船主稍稍缓解了一点压力,至少他之前的判断和安排的侦察方向都对了。 薛船主不是很看好朝鲜人还会再次回到这空气污浊的县城里活动,毕竟连他都不想在这种环境长时间待下去,更何况那些养尊处优的达官贵人了。可若是朝鲜人不在公众场合露面活动,那他带的这帮乌合之众又哪能有动手的机会? 薛船主不禁想到上午去看过的那处据说是乔志亚私产的庄园,高墙大院无异于一座堡垒,而且不知道里面的情形如何,就凭手下这点人马,想硬冲进去简直就是寻死。 虽然前些天接到命令的时候便预想到此行凶险无比,很有可能将是九死一生,但实际操作下来,薛船主却更是觉得绝望。他并不怕死,但如果用性命都很难换得一个动手的机会,那这趟任务的成功几率真的是微乎其微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虽然获知了这个不算很劲爆的内幕消息,但这其实对薛船主所肩负的任务起不到什么助力,因为乔志亚根本就没打算把朝鲜人安置在县城住下,昨晚吃完接风宴就全部送去大岭私家庄园了。但能够确认朝鲜人的去处,多少还是让薛船主稍稍缓解了一点压力,至少他之前的判断和安排的侦察方向都对了。 薛船主不是很看好朝鲜人还会再次回到这空气污浊的县城里活动,毕竟连他都不想在这种环境长时间待下去,更何况那些养尊处优的达官贵人了。可若是朝鲜人不在公众场合露面活动,那他带的这帮乌合之众又哪能有动手的机会? 薛船主不禁想到上午去看过的那处据说是乔志亚私产的庄园,高墙大院无异于一座堡垒,而且不知道里面的情形如何,就凭手下这点人马,想硬冲进去简直就是寻死。 虽然前些天接到命令的时候便预想到此行凶险无比,很有可能将是九死一生,但实际操作下来,薛船主却更是觉得绝望。他并不怕死,但如果用性命都很难换得一个动手的机会,那这趟任务的成功几率真的是微乎其微了。虽然获知了这个不算很劲爆的内幕消息,但这其实对薛船主所肩负的任务起不到什么助力,因为乔志亚根本就没打算把朝鲜人安置在县城住下,昨晚吃完接风宴就全部送去大岭私家庄园了。但能够确认朝鲜人的去处,多少还是让薛船主稍稍缓解了一点压力,至少他之前的判断和安排的侦察方向都对了。 薛船主不是很看好朝鲜人还会再次回到这空气污浊的县城里活动,毕竟连他都不想在这种环境长时间待下去,更何况那些养尊处优的达官贵人了。可若是朝鲜人不在公众场合露面活动,那他带的这帮乌合之众又哪能有动手的机会? 薛船主不禁想到上午去看过的那处据说是乔志亚私产的庄园,高墙大院无异于一座堡垒,而且不知道里面的情形如何,就凭手下这点人马,想硬冲进去简直就是寻死。 虽然前些天接到命令的时候便预想到此行凶险无比,很有可能将是九死一生,但实际操作下来,薛船主却更是觉得绝望。他并不怕死,但如果用性命都很难换得一个动手的机会,那这趟任务的成功几率真的是微乎其微了。虽然获知了这个不算很劲爆的内幕消息,但这其实对薛船主所肩负的任务起不到什么助力,因为乔志亚根本就没打算把朝鲜人安置在县城住下,昨晚吃完接风宴就全部送去大岭私家庄园了。但能够确认朝鲜人的去处,多少还是让薛船主稍稍缓解了一点压力,至少他之前的判断和安排的侦察方向都对了。 薛船主不是很看好朝鲜人还会再次回到这空气污浊的县城里活动,毕竟连他都不想在这种环境长时间待下去,更何况那些养尊处优的达官贵人了。可若是朝鲜人不在公众场合露面活动,那他带的这帮乌合之众又哪能有动手的机会? 薛船主不禁想到上午去看过的那处据说是乔志亚私产的庄园,高墙大院无异于一座堡垒,而且不知道里面的情形如何,就凭手下这点人马,想硬冲进去简直就是寻死。 虽然前些天接到命令的时候便预想到此行凶险无比,很有可能将是九死一生,但实际操作下来,薛船主却更是觉得绝望。他并不怕死,但如果用性命都很难换得一个动手的机会,那这趟任务的成功几率真的是微乎其微了。虽然获知了这个不算很劲爆的内幕消息,但这其实对薛船主所肩负的任务起不到什么助力,因为乔志亚根本就没打算把朝鲜人安置在县城住下,昨晚吃完接风宴就全部送去大岭私家庄园了。但能够确认朝鲜人的去处,多少还是让薛船主稍稍缓解了一点压力,至少他之前的判断和安排的侦察方向都对了。 薛船主不是很看好朝鲜人还会再次回到这空气污浊的县城里活动,毕竟连他都不想在这种环境长时间待下去,更何况那些养尊处优的达官贵人了。可若是朝鲜人不在公众场合露面活动,那他带的这帮乌合之众又哪能有动手的机会? 薛船主不禁想到上午去看过的那处据说是乔志亚私产的庄园,高墙大院无异于一座堡垒,而且不知道里面的情形如何,就凭手下这点人马,想硬冲进去简直就是寻死。 虽然前些天接到命令的时候便预想到此行凶险无比,很有可能将是九死一生,但实际操作下来,薛船主却更是觉得绝望。他并不怕死,但如果用性命都很难换得一个动手的机会,那这趟任务的成功几率真的是微乎其微了。虽然获知了这个不算很劲爆的内幕消息,但这其实对薛船主所肩负的任务起不到什么助力,因为乔志亚根本就没打算把朝鲜人安置在县城住下,昨晚吃完接风宴就全部送去大岭私家庄园了。但能够确认朝鲜人的去处,多少还是让薛船主稍稍缓解了一点压力,至少他之前的判断和安排的侦察方向都对了。 薛船主不是很看好朝鲜人还会再次回到这空气污浊的县城里活动,毕竟连他都不想在这种环境长时间待下去,更何况那些养尊处优的达官贵人了。可若是朝鲜人不在公众场合露面活动,那他带的这帮乌合之众又哪能有动手的机会? 薛船主不禁想到上午去看过的那处据说是乔志亚私产的庄园,高墙大院无异于一座堡垒,而且不知道里面的情形如何,就凭手下这点人马,想硬冲进去简直就是寻死。 虽然前些天接到命令的时候便预想到此行凶险无比,很有可能将是九死一生,但实际操作下来,薛船主却更是觉得绝望。他并不怕死,但如果用性命都很难换得一个动手的机会,那这趟任务的成功几率真的是微乎其微了。虽然获知了这个不算很劲爆的内幕消息,但这其实对薛船主所肩负的任务起不到什么助力,因为乔志亚根本就没打算把朝鲜人安置在县城住下,昨晚吃完接风宴就全部送去大岭私家庄园了。但能够确认朝鲜人的去处,多少还是让薛船主稍稍缓解了一点压力,至少他之前的判断和安排的侦察方向都对了。 薛船主不是很看好朝鲜人还会再次回到这空气污浊的县城里活动,毕竟连他都不想在这种环境长时间待下去,更何况那些养尊处优的达官贵人了。可若是朝鲜人不在公众场合露面活动,那他带的这帮乌合之众又哪能有动手的机会? 薛船主不禁想到上午去看过的那处据说是乔志亚私产的庄园,高墙大院无异于一座堡垒,而且不知道里面的情形如何,就凭手下这点人马,想硬冲进去简直就是寻死。 虽然前些天接到命令的时候便预想到此行凶险无比,很有可能将是九死一生,但实际操作下来,薛船主却更是觉得绝望。他并不怕死,但如果用性命都很难换得一个动手的机会,那这趟任务的成功几率真的是微乎其微了。虽然获知了这个不算很劲爆的内幕消息,但这其实对薛船主所肩负的任务起不到什么助力,因为乔志亚根本就没打算把朝鲜人安置在县城住下,昨晚吃完接风宴就全部送去大岭私家庄园了。但能够确认朝鲜人的去处,多少还是让薛船主稍稍缓解了一点压力,至少他之前的判断和安排的侦察方向都对了。 薛船主不是很看好朝鲜人还会再次回到这空气污浊的县城里活动,毕竟连他都不想在这种环境长时间待下去,更何况那些养尊处优的达官贵人了。可若是朝鲜人不在公众场合露面活动,那他带的这帮乌合之众又哪能有动手的机会? 薛船主不禁想到上午去看过的那处据说是乔志亚私产的庄园,高墙大院无异于一座堡垒,而且不知道里面的情形如何,就凭手下这点人马,想硬冲进去简直就是寻死。 虽然前些天接到命令的时候便预想到此行凶险无比,很有可能将是九死一生,但实际操作下来,薛船主却更是觉得绝望。他并不怕死,但如果用性命都很难换得一个动手的机会,那这趟任务的成功几率真的是微乎其微了。虽然获知了这个不算很劲爆的内幕消息,但这其实对薛船主所肩负的任务起不到什么助力,因为乔志亚根本就没打算把朝鲜人安置在县城住下,昨晚吃完接风宴就全部送去大岭私家庄园了。但能够确认朝鲜人的去处,多少还是让薛船主稍稍缓解了一点压力,至少他之前的判断和安排的侦察方向都对了。 薛船主不是很看好朝鲜人还会再次回到这空气污浊的县城里活动,毕竟连他都不想在这种环境长时间待下去,更何况那些养尊处优的达官贵人了。可若是朝鲜人不在公众场合露面活动,那他带的这帮乌合之众又哪能有动手的机会? 薛船主不禁想到上午去看过的那处据说是乔志亚私产的庄园,高墙大院无异于一座堡垒,而且不知道里面的情形如何,就凭手下这点人马,想硬冲进去简直就是寻死。 虽然前些天接到命令的时候便预想到此行凶险无比,很有可能将是九死一生,但实际操作下来,薛船主却更是觉得绝望。他并不怕死,但如果用性命都很难换得一个动手的机会,那这趟任务的成功几率真的是微乎其微了。虽然获知了这个不算很劲爆的内幕消息,但这其实对薛船主所肩负的任务起不到什么助力,因为乔志亚根本就没打算把朝鲜人安置在县城住下,昨晚吃完接风宴就全部送去大岭私家庄园了。但能够确认朝鲜人的去处,多少还是让薛船主稍稍缓解了一点压力,至少他之前的判断和安排的侦察方向都对了。 薛船主不是很看好朝鲜人还会再次回到这空气污浊的县城里活动,毕竟连他都不想在这种环境长时间待下去,更何况那些养尊处优的达官贵人了。可若是朝鲜人不在公众场合露面活动,那他带的这帮乌合之众又哪能有动手的机会? 薛船主不禁想到上午去看过的那处据说是乔志亚私产的庄园,高墙大院无异于一座堡垒,而且不知道里面的情形如何,就凭手下这点人马,想硬冲进去简直就是寻死。 虽然前些天接到命令的时候便预想到此行凶险无比,很有可能将是九死一生,但实际操作下来,薛船主却更是觉得绝望。 正文 第1929章 乔志亚的客气当然只是口头上的,事实上以这一桌宴席的质量,即便是放在三亚这样的大城市里招待上层人物,档次也足够了。唯一差点意思的可能就是这里的用餐环境还是相对比较粗陋,毕竟是内陆山区里的矿场驻军营地,基建设施的条件没法与外界那些专门的接待机构相比。 李溰不会对这些细节太过挑剔,也没有因为乔志亚的安排而吃惊。自出国以来,海汉安排的伙食基本上从未让他失望过,哪怕是在深山老林里置办出了这么一大桌丰盛的宴席,他也习惯性地认为这是海汉的基本操作——以海汉官方的能力,似乎就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情。 乔志亚还特地将本地驻军的指挥官陆力叫来作陪,顺便让他向李溰等人介绍一下本地驻军及苦役营的情况。 这支专门驻扎在石碌矿场的部队最主要的任务,其实便是看守本地的苦役营了。1631年的时候苦役营曾经出过一次大乱子,那次海汉出动了多支武装部队对整个琼中山区进行了清剿,除了追捕从苦役营脱逃的囚犯,也顺便将那些不服从海汉统治的山民聚居点进行了清理。在那之后苦役营的管理就变得极为严格了,而最近这几年也没有再出现类似的突发事件。 陆力是在今年才正式接手了苦役营的管理工作,他的前任是崖城捕快出身的余震,如今已经调去了马尼拉城出任当地的警察总署署长一职,也算是从石碌这苦环境中熬出头了。而陆力现在是以驻军指挥官的身份,兼任着苦役营的主管职务,手底下掌管的人倒也不少了,光是苦役营这边就长期维持着三千人以上的关押量,囚犯数量超过海汉国治下任何一处地方的大牢。 目前海汉苦役营的囚犯来源主要是国内各地已经做出判决的重刑犯,以及历年来海汉对外战争中抓获的战俘人员。比如今年年初的马尼拉战役结束之后,便有大批战俘被分别遣送到石碌、星岛等地的苦役营,让人口在去年一度下降的石碌苦役营又重新回到了三千人的水平线之上。 这些囚犯被判处的刑期普遍较长,终身监禁者也不在少数,能够熬完刑期重获自由的犯人微乎其微,绝大多数人都顶不住长年累月的高强度体力劳动和恶劣的生存环境。如今在苦役营里资历超过三年且没有身体残缺的幸运儿,才能有机会被提拔起来当工头,可以获得相对轻松一点的工作待遇。 李溰对这个特殊机构倒是颇有兴趣,还特意追问了一下苦役营是如何管理那些来自自其他国家的犯人或战俘——今年清军在朝鲜战败退走之后,联军俘获了数以千计的战俘,如今暂时都交给了朝鲜进行关押,如何处理这些战俘对朝鲜而言也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难题。而海汉人在苦役营方面的管理经验,似乎可以对朝鲜处理这个问题起到一定的参考作用。 “通常来说我们会把外国囚犯打散编制进行安置,比如每一队囚犯中只会有一两名来自同一地方的战俘,以免他们借机抱团。”陆力在这地方已经干了好几年,对于苦役营的管理之道也早有一定的经验积累,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对于那些进来之后不服管教不听安排的刺儿头,一定要杀一儆百早做处理,切不可让这些囚犯生出了自己可与官方做对的念头!” 陆力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杀气腾腾,让李溰听得有些心惊肉跳,心道这位老兄既然常年在这内陆矿区驻守,应该也没什么带兵打仗的机会,但谈吐间还有如此之重的杀气,那在任期间处决的犯人肯定为数不少。 旁边的李希开口替他验证了这个猜测:“那想必陆大人过去一定亲手处决了许多这类不听从安排的忤逆之徒,只是如果杀得多了,大概还是会影响到苦役营的劳作效率吧?” 陆力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李大人,这苦役营里,最值钱和最不值钱的都是人命,对我们来说,只需要保留有价值的那部分人就行了。” 李溰细细一琢磨,觉得陆力这话虽然狠辣,但也的确是事实。不能为己所用的囚犯,以海汉的精明程度,那又何必花钱养着他们,自然是会将其视为累赘。当下便向陆力一揖,表示受教了,陆力连忙起身还礼。 在吃完这顿午饭之后稍事休息,乔志亚便带着李溰一行人前往由苦役犯人负责开采的另一处矿坑参观。而这里就与上午所见的矿坑有了明显的差别,蒸汽机械设备的数量大为减少,除了铺设在矿坑斜面用于将矿石运出的卷扬机和矿坑口的两台碎石机之外,就再没看到其他的蒸汽机械了。 “主要是为了避免犯人破坏这些价值高昂的设备。”乔志亚很主动地说出了这种差别的原因:“过去有些犯人会为了制造混乱或者阻断施工,用劳动工具去破坏蒸汽机,所以后来我们根据实际情况进行了调整,只保留了矿坑之外的蒸汽设备,而矿坑内的开采作业统统都由人力来完成。” 李溰心想海汉人大概是在这上面吃了些闷亏,才不得不撤了蒸汽机,采用了较为原始的采掘方式。但苦役营的人力成本低,施加任务又没什么后顾之忧,当然是将这些犯人当作牲畜一样使用。 其实这种情况显而易见,矿坑内的采掘点可以看到一些人正不断用皮鞭抽打那些动作慢下来或是力竭不支的犯人,要求他们打起精神尽力干活。这些人下手颇狠,让不太适应这种场景的李溰不禁有点心慌。 “这些看守如此凶恶,难道他们不怕周围的囚犯突然暴起反抗吗?”李溰还是忍不住向乔志亚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乔志亚笑着摇摇头道:“世子是说矿坑里那些人?他们可不是什么看守,站在坑口的这些人才是。” 李溰闻言先是一愣,然后便立刻明白了乔志亚的意思——这些拼命鞭打囚犯的人其实也是囚犯,只不过他们应该是被官方赋予了特殊的权力,在矿坑里充当监工。而出于某种原因,他们对于这份工作十分热衷,甚至不惜冒着激怒其他囚犯的风险使用鞭打和辱骂来进行监工。 乔志亚很快就为李溰解开了其中谜底:“这些拿鞭子的囚犯,就是犯人中的工头,他们每个人负责一个开采点,而且都有相应的生产任务。任务完成了自然不必多说,如果完不成,那除了克扣口粮这类常规惩罚之外,他们还很有可能会失去自己的职位。能爬到这个位子上的人,都是好不容易才熬出头的,爬上来之后就不会愿意再摔下去了,所以他们会非常卖力地监督其他犯人的劳作,根本不会去考虑是不是会因此得罪其他人这种问题。” 李溰听了之后恍然大悟,这些被官方任命为工头的囚犯,很有可能也是在挺过了很长时间的鞭打之后才得到了上位的机会,他们要是无法完成任务,那就只能回到以前被别人鞭打的位置。这么一来,那得罪其他犯人就不是什么大事了,先保住自己的饭碗要紧。而以后其他熬出头的犯人做到了工头,当然也是同样的想法。即便偶尔有个别心软的人出现在工头位置上,也会很快就因为这种残酷的制度而被淘汰掉,最终把持这些位置的必然都是些愿意听从官方指派的狠角色。 如果按照先前陆力的说法,这些手持皮鞭的监工,便是囚犯中相对有价值的一批人了。用他们去督促囚犯劳作,远比官方人员更为有效。而即便是因此导致了囚犯间的争斗,官方其实也没多大的实际损失,顶多就是少几个人罢了。 对于大型工程项目和囚犯群体的管理,海汉的确是积累了相当丰富的经验,而对过去极少有机会接触到这些领域的李溰来说,倒是一种十分新奇的体验。他便向乔志亚提及本国目前关押的几千清国战俘,询问是否也能照着海汉的方法去使用这些俘虏。 乔志亚道:“贵国的情况与我们这里有所不同,贵国的战俘几乎全是来自同一阵营,这就很难将其打散安置。如果要投放到工地上使用,那就必须多配备一些武装看守,执行更为严苛的管理。” 李溰道:“辽东蛮子多生性刚猛,就算当了战俘也还是有很多不肯驯服的,直接投放到工地上使用怕是要出问题。” 乔志亚道:“脖子再硬也没钢刀硬,先前陆力少校说的话,世子应该还是记得吧?只要留下有价值的人就行了。不然留着这些战俘,每天吃掉贵国几千斤粮食,那可就太亏了。” 李溰面露忧色道:“话虽如此,只恐杀俘之后会让清国记仇……” “贵国杀不杀这些战俘,皇太极都不会放过贵国的。”乔志亚决定点醒仍抱有某种幻想的李溰:“清国今年出兵入侵贵国可不是闹着玩的,十万大军兵锋所指,就是要灭掉李氏江山!如果不是贵国反应快搬了救兵,恕我直言,世子此时此刻可能也已经是清军的俘虏了!” 乔志亚所说的可不是玩笑话,而是原本丙子胡乱的史实,在清军渡过鸭绿江之后,十二天便抵达了朝鲜京城,最后结果是朝鲜国王李倧出城投降求和,将朝中亲明反清的几名主要官员交给清军处置。而之后朝鲜去除明朝年号,交出明朝所赐的诰命敕印,奉清国为正统,并将世子李溰和次子李淏送去沈阳当长期人质。 李溰听到这种说法心中略感不快,但也还是沉住了气,并未表现在脸上。在他看来即便没有联军赶来朝鲜支援作战,其实应该也还是能与清军慢慢周旋,不至于出现连自己都成了俘虏的这种荒唐事。他甚至都没考虑过本国会向清国投降认输的可能性,觉得打可能的确是打不过清军,但也就是打不过的程度而已,局势不可能发展到乔志亚所说的灭国地步。 但类似这样的说法,其实在他南下途中已经不止一次听海汉高官提到过,只是这种缺乏实证的理论在他看来不过是海汉人为了表功的一种自我吹嘘。海汉武力的确强大,但没了海汉的帮助,朝鲜就一定会亡国吗?李溰并不这么认为。 乔志亚继续说道:“贵国与清国之间的问题,不是善待对方俘虏就能化解的,清国需要吞并贵国来壮大国力,才能有足够的实力与大明一战。世子不妨好好想想,清国要往外扩张,应该先打哪一国才最明智。” 这个问题其实不用多想,即便是以李溰有限的学识,也知道与清国相邻的几国孰强孰弱。北方的罗刹国,西边的蒙古国,南边的大明国,都是不太好下嘴的硬骨头,而唯有位于清国西南的朝鲜国,算是这一区域内实力相对较弱的一国。朝鲜在十年前就已经被当时的后金狠狠打过一次,如今两国国力差距更大,清国要找软柿子捏,那肯定会首选朝鲜。对于乔志亚的这个论点,李溰倒是挺赞同的。 “不管是清国卷土重来还是贵国今后重振兵力北上复仇,你们两个国家迟早都还会在战场上交手,所以关于如何处理来自清国的战俘,我劝贵国真的不必再存有什么侥幸之心,就算你们把人全放回去,皇太极也不会对贵国生出感激之心。”乔志亚沉声说道:“贵国应该考虑的是,怎么才能把这些战俘的价值最大化地利用起来。不管是索要赎金还是充作苦役,都要比白白养着他们好。” “乔大人说得是,在下记住了。”李溰虽然对乔志亚的一些观点不太赞同,但对方关于战俘的建议的确是有道理的。最重要的是人家成功的经验就摆在面前,可谓具有相当强的说服力了。 正文 第1930章 说来有些可悲的是,朝鲜之所以会在处理战俘的问题上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主要原因是畏惧清国的积威,担心被秋后算账而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这个国家在历史上被动挨打的时候居多,极少会出现今年这种有大批战俘需要安置处理的景况,根本就不具备相关的经验。 而相比朝鲜,海汉在这个领域的经验可谓十分丰富了,几乎每年都在发动的对外战争为海汉带回了大量的战俘人员,光是李溰眼前这处矿坑里的囚犯,来自各个国家的战俘就占据了约莫近半的比例。所以乔志亚、陆力等人向朝鲜人讲述的囚犯管理规则,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经验之谈了。 当然了,乔志亚对李溰传授的经验多少也带有海汉官方的意图,那就是希望朝鲜能与清国彻底割裂开来,让这两国的关系不要再存有任何反复的可能。这朝鲜国过去十年里一直在大明和后金之间左右横跳,虽说是形势所迫,为自保不得已而为之,但海汉可不希望自己的阵营中存在那种首鼠两端,立场不够坚定的合作伙伴,必然要想方设法让朝鲜明确态度。 李溰可想不到乔志亚的举动背后还藏着这么多的意图,他所接触的信息层面就注定了他无法意识到这类国际局势变化的意义所在,而海汉出于自身利益方面的考量,也不会对他言明其中的猫腻。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说来有些可悲的是,朝鲜之所以会在处理战俘的问题上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主要原因是畏惧清国的积威,担心被秋后算账而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这个国家在历史上被动挨打的时候居多,极少会出现今年这种有大批战俘需要安置处理的景况,根本就不具备相关的经验。 而相比朝鲜,海汉在这个领域的经验可谓十分丰富了,几乎每年都在发动的对外战争为海汉带回了大量的战俘人员,光是李溰眼前这处矿坑里的囚犯,来自各个国家的战俘就占据了约莫近半的比例。所以乔志亚、陆力等人向朝鲜人讲述的囚犯管理规则,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经验之谈了。 当然了,乔志亚对李溰传授的经验多少也带有海汉官方的意图,那就是希望朝鲜能与清国彻底割裂开来,让这两国的关系不要再存有任何反复的可能。这朝鲜国过去十年里一直在大明和后金之间左右横跳,虽说是形势所迫,为自保不得已而为之,但海汉可不希望自己的阵营中存在那种首鼠两端,立场不够坚定的合作伙伴,必然要想方设法让朝鲜明确态度。 李溰可想不到乔志亚的举动背后还藏着这么多的意图,他所接触的信息层面就注定了他无法意识到这类国际局势变化的意义所在,而海汉出于自身利益方面的考量,也不会对他言明其中的猫腻。 说来有些可悲的是,朝鲜之所以会在处理战俘的问题上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主要原因是畏惧清国的积威,担心被秋后算账而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这个国家在历史上被动挨打的时候居多,极少会出现今年这种有大批战俘需要安置处理的景况,根本就不具备相关的经验。 而相比朝鲜,海汉在这个领域的经验可谓十分丰富了,几乎每年都在发动的对外战争为海汉带回了大量的战俘人员,光是李溰眼前这处矿坑里的囚犯,来自各个国家的战俘就占据了约莫近半的比例。所以乔志亚、陆力等人向朝鲜人讲述的囚犯管理规则,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经验之谈了。 当然了,乔志亚对李溰传授的经验多少也带有海汉官方的意图,那就是希望朝鲜能与清国彻底割裂开来,让这两国的关系不要再存有任何反复的可能。这朝鲜国过去十年里一直在大明和后金之间左右横跳,虽说是形势所迫,为自保不得已而为之,但海汉可不希望自己的阵营中存在那种首鼠两端,立场不够坚定的合作伙伴,必然要想方设法让朝鲜明确态度。 李溰可想不到乔志亚的举动背后还藏着这么多的意图,他所接触的信息层面就注定了他无法意识到这类国际局势变化的意义所在,而海汉出于自身利益方面的考量,也不会对他言明其中的猫腻。 说来有些可悲的是,朝鲜之所以会在处理战俘的问题上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主要原因是畏惧清国的积威,担心被秋后算账而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这个国家在历史上被动挨打的时候居多,极少会出现今年这种有大批战俘需要安置处理的景况,根本就不具备相关的经验。 而相比朝鲜,海汉在这个领域的经验可谓十分丰富了,几乎每年都在发动的对外战争为海汉带回了大量的战俘人员,光是李溰眼前这处矿坑里的囚犯,来自各个国家的战俘就占据了约莫近半的比例。所以乔志亚、陆力等人向朝鲜人讲述的囚犯管理规则,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经验之谈了。 当然了,乔志亚对李溰传授的经验多少也带有海汉官方的意图,那就是希望朝鲜能与清国彻底割裂开来,让这两国的关系不要再存有任何反复的可能。这朝鲜国过去十年里一直在大明和后金之间左右横跳,虽说是形势所迫,为自保不得已而为之,但海汉可不希望自己的阵营中存在那种首鼠两端,立场不够坚定的合作伙伴,必然要想方设法让朝鲜明确态度。 李溰可想不到乔志亚的举动背后还藏着这么多的意图,他所接触的信息层面就注定了他无法意识到这类国际局势变化的意义所在,而海汉出于自身利益方面的考量,也不会对他言明其中的猫腻。 说来有些可悲的是,朝鲜之所以会在处理战俘的问题上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主要原因是畏惧清国的积威,担心被秋后算账而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这个国家在历史上被动挨打的时候居多,极少会出现今年这种有大批战俘需要安置处理的景况,根本就不具备相关的经验。 而相比朝鲜,海汉在这个领域的经验可谓十分丰富了,几乎每年都在发动的对外战争为海汉带回了大量的战俘人员,光是李溰眼前这处矿坑里的囚犯,来自各个国家的战俘就占据了约莫近半的比例。所以乔志亚、陆力等人向朝鲜人讲述的囚犯管理规则,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经验之谈了。 当然了,乔志亚对李溰传授的经验多少也带有海汉官方的意图,那就是希望朝鲜能与清国彻底割裂开来,让这两国的关系不要再存有任何反复的可能。这朝鲜国过去十年里一直在大明和后金之间左右横跳,虽说是形势所迫,为自保不得已而为之,但海汉可不希望自己的阵营中存在那种首鼠两端,立场不够坚定的合作伙伴,必然要想方设法让朝鲜明确态度。 李溰可想不到乔志亚的举动背后还藏着这么多的意图,他所接触的信息层面就注定了他无法意识到这类国际局势变化的意义所在,而海汉出于自身利益方面的考量,也不会对他言明其中的猫腻。 说来有些可悲的是,朝鲜之所以会在处理战俘的问题上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主要原因是畏惧清国的积威,担心被秋后算账而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这个国家在历史上被动挨打的时候居多,极少会出现今年这种有大批战俘需要安置处理的景况,根本就不具备相关的经验。 而相比朝鲜,海汉在这个领域的经验可谓十分丰富了,几乎每年都在发动的对外战争为海汉带回了大量的战俘人员,光是李溰眼前这处矿坑里的囚犯,来自各个国家的战俘就占据了约莫近半的比例。所以乔志亚、陆力等人向朝鲜人讲述的囚犯管理规则,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经验之谈了。 当然了,乔志亚对李溰传授的经验多少也带有海汉官方的意图,那就是希望朝鲜能与清国彻底割裂开来,让这两国的关系不要再存有任何反复的可能。这朝鲜国过去十年里一直在大明和后金之间左右横跳,虽说是形势所迫,为自保不得已而为之,但海汉可不希望自己的阵营中存在那种首鼠两端,立场不够坚定的合作伙伴,必然要想方设法让朝鲜明确态度。 李溰可想不到乔志亚的举动背后还藏着这么多的意图,他所接触的信息层面就注定了他无法意识到这类国际局势变化的意义所在,而海汉出于自身利益方面的考量,也不会对他言明其中的猫腻。 说来有些可悲的是,朝鲜之所以会在处理战俘的问题上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主要原因是畏惧清国的积威,担心被秋后算账而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这个国家在历史上被动挨打的时候居多,极少会出现今年这种有大批战俘需要安置处理的景况,根本就不具备相关的经验。 而相比朝鲜,海汉在这个领域的经验可谓十分丰富了,几乎每年都在发动的对外战争为海汉带回了大量的战俘人员,光是李溰眼前这处矿坑里的囚犯,来自各个国家的战俘就占据了约莫近半的比例。所以乔志亚、陆力等人向朝鲜人讲述的囚犯管理规则,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经验之谈了。 当然了,乔志亚对李溰传授的经验多少也带有海汉官方的意图,那就是希望朝鲜能与清国彻底割裂开来,让这两国的关系不要再存有任何反复的可能。这朝鲜国过去十年里一直在大明和后金之间左右横跳,虽说是形势所迫,为自保不得已而为之,但海汉可不希望自己的阵营中存在那种首鼠两端,立场不够坚定的合作伙伴,必然要想方设法让朝鲜明确态度。 李溰可想不到乔志亚的举动背后还藏着这么多的意图,他所接触的信息层面就注定了他无法意识到这类国际局势变化的意义所在,而海汉出于自身利益方面的考量,也不会对他言明其中的猫腻。 说来有些可悲的是,朝鲜之所以会在处理战俘的问题上瞻前顾后,犹豫不决,主要原因是畏惧清国的积威,担心被秋后算账而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绝。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这个国家在历史上被动挨打的时候居多,极少会出现今年这种有大批战俘需要安置处理的景况,根本就不具备相关的经验。 而相比朝鲜,海汉在这个领域的经验可谓十分丰富了,几乎每年都在发动的对外战争为海汉带回了大量的战俘人员,光是李溰眼前这处矿坑里的囚犯,来自各个国家的战俘就占据了约莫近半的比例。所以乔志亚、陆力等人向朝鲜人讲述的囚犯管理规则,可以说是真正意义上的经验之谈了。 当然了,乔志亚对李溰传授的经验多少也带有海汉官方的意图,那就是希望朝鲜能与清国彻底割裂开来,让这两国的关系不要再存有任何反复的可能。这朝鲜国过去十年里一直在大明和后金之间左右横跳,虽说是形势所迫,为自保不得已而为之,但海汉可不希望自己的阵营中存在那种首鼠两端,立场不够坚定的合作伙伴,必然要想方设法让朝鲜明确态度。 李溰可想不到乔志亚的举动背后还藏着这么多的意图,他所接触的信息层面就注定了他无法意识到这类国际局势变化的意义所在,而海汉出于自身利益方面的考量,也不会对他言明其中的猫腻。 正文 第1931章 薛正这一路上的心思几乎都在考虑怎样追踪朝鲜人,琢磨要如何部署才能把握住动手的机会,在这期间对于内部人员的状态其实没有太留意,也没想到会有人半途跳出来争权。但仔细想想,他指挥的这帮人是来自于几支不同的势力,临时组合起来参与这次行动,虽然看在那块令符面子上都听他指挥,但其实这些人各自有各自的利益诉求,本就很难做到同心协力,姓卢的突然生事倒也不足为怪。 但薛正会被上边点名负责组织指挥这个艰难的任务,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能力出众且心志坚定,不易为外界影响所动摇,否则面对海汉这样强大的对手,很容易会生出畏惧之心,不免将会在行动过程中畏首畏尾,那样一来成事的机会就会更加渺茫了。 对于在这个节骨眼上突如其来的挑战,薛正虽然怒火中烧,但还是努力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平静。卢翁与他并非同一阵营出身,不过以前便打过几次交道,他也知道对方是另一支势力安排在海汉境内潜伏的暗探,双方过去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经营相安无事,而这次临时凑在一起行动,无非也是因为各自的阵营都想着借此机会给海汉使绊子,为己方争取更多的发展空间。但这姓卢的就这么直接跳出来要拱掉自己,虽说是出乎了薛正的意料,但他也绝不会就这么低头认输。 “卢翁,这次的差事可不是普通的坑蒙拐骗,杀人越货,要是上边觉得你有这个能力,就不会把这任务交给薛某来负责了,你说对吧?”薛正略带嘲讽口吻地回击道:“你想接了这个差事,那你有不成功便成仁的觉悟吧?需要你拿老命去拼的时候,你真的不会像刚才在车站外那样,偷偷摸摸往后边溜吗?” 薛正一出手便是掐准了对方的弱点,这姓卢的老奸巨猾,很是善于趋利避害,但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薛正便嘲讽他只能干点下九流的买卖。先前薛正命令众人在火车站外设伏,其他人都是设法往前面去以争取更好的出手时机,唯独这姓卢的在人群中慢慢悠悠就越来越往外围去了,明显是想趁着场面混乱的时候提早开溜。薛正当时看在眼中也没声张,只是将其行径暗暗记了下来,没想到这素材一转眼就派上了用场。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薛正这一路上的心思几乎都在考虑怎样追踪朝鲜人,琢磨要如何部署才能把握住动手的机会,在这期间对于内部人员的状态其实没有太留意,也没想到会有人半途跳出来争权。但仔细想想,他指挥的这帮人是来自于几支不同的势力,临时组合起来参与这次行动,虽然看在那块令符面子上都听他指挥,但其实这些人各自有各自的利益诉求,本就很难做到同心协力,姓卢的突然生事倒也不足为怪。 但薛正会被上边点名负责组织指挥这个艰难的任务,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能力出众且心志坚定,不易为外界影响所动摇,否则面对海汉这样强大的对手,很容易会生出畏惧之心,不免将会在行动过程中畏首畏尾,那样一来成事的机会就会更加渺茫了。 对于在这个节骨眼上突如其来的挑战,薛正虽然怒火中烧,但还是努力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平静。卢翁与他并非同一阵营出身,不过以前便打过几次交道,他也知道对方是另一支势力安排在海汉境内潜伏的暗探,双方过去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经营相安无事,而这次临时凑在一起行动,无非也是因为各自的阵营都想着借此机会给海汉使绊子,为己方争取更多的发展空间。但这姓卢的就这么直接跳出来要拱掉自己,虽说是出乎了薛正的意料,但他也绝不会就这么低头认输。 “卢翁,这次的差事可不是普通的坑蒙拐骗,杀人越货,要是上边觉得你有这个能力,就不会把这任务交给薛某来负责了,你说对吧?”薛正略带嘲讽口吻地回击道:“你想接了这个差事,那你有不成功便成仁的觉悟吧?需要你拿老命去拼的时候,你真的不会像刚才在车站外那样,偷偷摸摸往后边溜吗?” 薛正一出手便是掐准了对方的弱点,这姓卢的老奸巨猾,很是善于趋利避害,但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薛正便嘲讽他只能干点下九流的买卖。先前薛正命令众人在火车站外设伏,其他人都是设法往前面去以争取更好的出手时机,唯独这姓卢的在人群中慢慢悠悠就越来越往外围去了,明显是想趁着场面混乱的时候提早开溜。薛正当时看在眼中也没声张,只是将其行径暗暗记了下来,没想到这素材一转眼就派上了用场。 薛正这一路上的心思几乎都在考虑怎样追踪朝鲜人,琢磨要如何部署才能把握住动手的机会,在这期间对于内部人员的状态其实没有太留意,也没想到会有人半途跳出来争权。但仔细想想,他指挥的这帮人是来自于几支不同的势力,临时组合起来参与这次行动,虽然看在那块令符面子上都听他指挥,但其实这些人各自有各自的利益诉求,本就很难做到同心协力,姓卢的突然生事倒也不足为怪。 但薛正会被上边点名负责组织指挥这个艰难的任务,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能力出众且心志坚定,不易为外界影响所动摇,否则面对海汉这样强大的对手,很容易会生出畏惧之心,不免将会在行动过程中畏首畏尾,那样一来成事的机会就会更加渺茫了。 对于在这个节骨眼上突如其来的挑战,薛正虽然怒火中烧,但还是努力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平静。卢翁与他并非同一阵营出身,不过以前便打过几次交道,他也知道对方是另一支势力安排在海汉境内潜伏的暗探,双方过去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经营相安无事,而这次临时凑在一起行动,无非也是因为各自的阵营都想着借此机会给海汉使绊子,为己方争取更多的发展空间。但这姓卢的就这么直接跳出来要拱掉自己,虽说是出乎了薛正的意料,但他也绝不会就这么低头认输。 “卢翁,这次的差事可不是普通的坑蒙拐骗,杀人越货,要是上边觉得你有这个能力,就不会把这任务交给薛某来负责了,你说对吧?”薛正略带嘲讽口吻地回击道:“你想接了这个差事,那你有不成功便成仁的觉悟吧?需要你拿老命去拼的时候,你真的不会像刚才在车站外那样,偷偷摸摸往后边溜吗?” 薛正一出手便是掐准了对方的弱点,这姓卢的老奸巨猾,很是善于趋利避害,但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薛正便嘲讽他只能干点下九流的买卖。先前薛正命令众人在火车站外设伏,其他人都是设法往前面去以争取更好的出手时机,唯独这姓卢的在人群中慢慢悠悠就越来越往外围去了,明显是想趁着场面混乱的时候提早开溜。薛正当时看在眼中也没声张,只是将其行径暗暗记了下来,没想到这素材一转眼就派上了用场。 薛正这一路上的心思几乎都在考虑怎样追踪朝鲜人,琢磨要如何部署才能把握住动手的机会,在这期间对于内部人员的状态其实没有太留意,也没想到会有人半途跳出来争权。但仔细想想,他指挥的这帮人是来自于几支不同的势力,临时组合起来参与这次行动,虽然看在那块令符面子上都听他指挥,但其实这些人各自有各自的利益诉求,本就很难做到同心协力,姓卢的突然生事倒也不足为怪。 但薛正会被上边点名负责组织指挥这个艰难的任务,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能力出众且心志坚定,不易为外界影响所动摇,否则面对海汉这样强大的对手,很容易会生出畏惧之心,不免将会在行动过程中畏首畏尾,那样一来成事的机会就会更加渺茫了。 对于在这个节骨眼上突如其来的挑战,薛正虽然怒火中烧,但还是努力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平静。卢翁与他并非同一阵营出身,不过以前便打过几次交道,他也知道对方是另一支势力安排在海汉境内潜伏的暗探,双方过去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经营相安无事,而这次临时凑在一起行动,无非也是因为各自的阵营都想着借此机会给海汉使绊子,为己方争取更多的发展空间。但这姓卢的就这么直接跳出来要拱掉自己,虽说是出乎了薛正的意料,但他也绝不会就这么低头认输。 “卢翁,这次的差事可不是普通的坑蒙拐骗,杀人越货,要是上边觉得你有这个能力,就不会把这任务交给薛某来负责了,你说对吧?”薛正略带嘲讽口吻地回击道:“你想接了这个差事,那你有不成功便成仁的觉悟吧?需要你拿老命去拼的时候,你真的不会像刚才在车站外那样,偷偷摸摸往后边溜吗?” 薛正一出手便是掐准了对方的弱点,这姓卢的老奸巨猾,很是善于趋利避害,但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薛正便嘲讽他只能干点下九流的买卖。先前薛正命令众人在火车站外设伏,其他人都是设法往前面去以争取更好的出手时机,唯独这姓卢的在人群中慢慢悠悠就越来越往外围去了,明显是想趁着场面混乱的时候提早开溜。薛正当时看在眼中也没声张,只是将其行径暗暗记了下来,没想到这素材一转眼就派上了用场。 薛正这一路上的心思几乎都在考虑怎样追踪朝鲜人,琢磨要如何部署才能把握住动手的机会,在这期间对于内部人员的状态其实没有太留意,也没想到会有人半途跳出来争权。但仔细想想,他指挥的这帮人是来自于几支不同的势力,临时组合起来参与这次行动,虽然看在那块令符面子上都听他指挥,但其实这些人各自有各自的利益诉求,本就很难做到同心协力,姓卢的突然生事倒也不足为怪。 但薛正会被上边点名负责组织指挥这个艰难的任务,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能力出众且心志坚定,不易为外界影响所动摇,否则面对海汉这样强大的对手,很容易会生出畏惧之心,不免将会在行动过程中畏首畏尾,那样一来成事的机会就会更加渺茫了。 对于在这个节骨眼上突如其来的挑战,薛正虽然怒火中烧,但还是努力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平静。卢翁与他并非同一阵营出身,不过以前便打过几次交道,他也知道对方是另一支势力安排在海汉境内潜伏的暗探,双方过去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经营相安无事,而这次临时凑在一起行动,无非也是因为各自的阵营都想着借此机会给海汉使绊子,为己方争取更多的发展空间。但这姓卢的就这么直接跳出来要拱掉自己,虽说是出乎了薛正的意料,但他也绝不会就这么低头认输。 “卢翁,这次的差事可不是普通的坑蒙拐骗,杀人越货,要是上边觉得你有这个能力,就不会把这任务交给薛某来负责了,你说对吧?”薛正略带嘲讽口吻地回击道:“你想接了这个差事,那你有不成功便成仁的觉悟吧?需要你拿老命去拼的时候,你真的不会像刚才在车站外那样,偷偷摸摸往后边溜吗?” 薛正一出手便是掐准了对方的弱点,这姓卢的老奸巨猾,很是善于趋利避害,但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薛正便嘲讽他只能干点下九流的买卖。先前薛正命令众人在火车站外设伏,其他人都是设法往前面去以争取更好的出手时机,唯独这姓卢的在人群中慢慢悠悠就越来越往外围去了,明显是想趁着场面混乱的时候提早开溜。 正文 第1932章 昌化冶炼区的兴建时间几乎是与本地的港口和人口聚居区同步开始,并且与石碌矿场做到了几乎同步投产。随着历年来生产规模的日益扩大,位于县城正北和东北的生产区逐步扩充,面积已经比县城本身还大得多。在这个区域里除了大大小小的冶炼工坊之外,还有生产各种金属制品的加工厂等许许多多的配套机构,已经初步形成了一个比较完整的工业化产业链。 比如距离运煤港口最近的一处生产场所,便是专门将煤炭制成焦炭的炼焦厂,其产出的焦炭是钢铁冶炼和铸造过程中必不可少的原料之一,甚至占到了其生产成本的近半比例。每个月运抵本地的大量煤炭,有大约一半左右都会先在这里制成焦炭,然后再作下一步的使用。 如何将煤在隔绝空气的条件下,加热至千度高温,经干燥、热解、熔融、粘结、固化、收缩等阶段最终制成焦炭,那自然是一项需要讲求细节的技术活,在一线生产岗位的也必然都是接受过专门培训的人员。不过炼焦厂进出的生产物资数量极大,所以这里也配备了大量负责搬运工作,只要身体健全即可的纯劳动力。 虽然这份工作的劳动强度很大,但因为没什么技术含量,所以搬运工们的收入其实很低。而已经加入海汉国籍的民众,大多都能找到收入更高更为稳定的工作,所以愿意干搬运的几乎都是尚未入籍的新移民或者来自岛上内陆地区的黎苗山民。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昌化冶炼区的兴建时间几乎是与本地的港口和人口聚居区同步开始,并且与石碌矿场做到了几乎同步投产。随着历年来生产规模的日益扩大,位于县城正北和东北的生产区逐步扩充,面积已经比县城本身还大得多。在这个区域里除了大大小小的冶炼工坊之外,还有生产各种金属制品的加工厂等许许多多的配套机构,已经初步形成了一个比较完整的工业化产业链。 比如距离运煤港口最近的一处生产场所,便是专门将煤炭制成焦炭的炼焦厂,其产出的焦炭是钢铁冶炼和铸造过程中必不可少的原料之一,甚至占到了其生产成本的近半比例。每个月运抵本地的大量煤炭,有大约一半左右都会先在这里制成焦炭,然后再作下一步的使用。 如何将煤在隔绝空气的条件下,加热至千度高温,经干燥、热解、熔融、粘结、固化、收缩等阶段最终制成焦炭,那自然是一项需要讲求细节的技术活,在一线生产岗位的也必然都是接受过专门培训的人员。不过炼焦厂进出的生产物资数量极大,所以这里也配备了大量负责搬运工作,只要身体健全即可的纯劳动力。 虽然这份工作的劳动强度很大,但因为没什么技术含量,所以搬运工们的收入其实很低。而已经加入海汉国籍的民众,大多都能找到收入更高更为稳定的工作,所以愿意干搬运的几乎都是尚未入籍的新移民或者来自岛上内陆地区的黎苗山民。昌化冶炼区的兴建时间几乎是与本地的港口和人口聚居区同步开始,并且与石碌矿场做到了几乎同步投产。随着历年来生产规模的日益扩大,位于县城正北和东北的生产区逐步扩充,面积已经比县城本身还大得多。在这个区域里除了大大小小的冶炼工坊之外,还有生产各种金属制品的加工厂等许许多多的配套机构,已经初步形成了一个比较完整的工业化产业链。 比如距离运煤港口最近的一处生产场所,便是专门将煤炭制成焦炭的炼焦厂,其产出的焦炭是钢铁冶炼和铸造过程中必不可少的原料之一,甚至占到了其生产成本的近半比例。每个月运抵本地的大量煤炭,有大约一半左右都会先在这里制成焦炭,然后再作下一步的使用。 如何将煤在隔绝空气的条件下,加热至千度高温,经干燥、热解、熔融、粘结、固化、收缩等阶段最终制成焦炭,那自然是一项需要讲求细节的技术活,在一线生产岗位的也必然都是接受过专门培训的人员。不过炼焦厂进出的生产物资数量极大,所以这里也配备了大量负责搬运工作,只要身体健全即可的纯劳动力。 虽然这份工作的劳动强度很大,但因为没什么技术含量,所以搬运工们的收入其实很低。而已经加入海汉国籍的民众,大多都能找到收入更高更为稳定的工作,所以愿意干搬运的几乎都是尚未入籍的新移民或者来自岛上内陆地区的黎苗山民。昌化冶炼区的兴建时间几乎是与本地的港口和人口聚居区同步开始,并且与石碌矿场做到了几乎同步投产。随着历年来生产规模的日益扩大,位于县城正北和东北的生产区逐步扩充,面积已经比县城本身还大得多。在这个区域里除了大大小小的冶炼工坊之外,还有生产各种金属制品的加工厂等许许多多的配套机构,已经初步形成了一个比较完整的工业化产业链。 比如距离运煤港口最近的一处生产场所,便是专门将煤炭制成焦炭的炼焦厂,其产出的焦炭是钢铁冶炼和铸造过程中必不可少的原料之一,甚至占到了其生产成本的近半比例。每个月运抵本地的大量煤炭,有大约一半左右都会先在这里制成焦炭,然后再作下一步的使用。 如何将煤在隔绝空气的条件下,加热至千度高温,经干燥、热解、熔融、粘结、固化、收缩等阶段最终制成焦炭,那自然是一项需要讲求细节的技术活,在一线生产岗位的也必然都是接受过专门培训的人员。不过炼焦厂进出的生产物资数量极大,所以这里也配备了大量负责搬运工作,只要身体健全即可的纯劳动力。 虽然这份工作的劳动强度很大,但因为没什么技术含量,所以搬运工们的收入其实很低。而已经加入海汉国籍的民众,大多都能找到收入更高更为稳定的工作,所以愿意干搬运的几乎都是尚未入籍的新移民或者来自岛上内陆地区的黎苗山民。昌化冶炼区的兴建时间几乎是与本地的港口和人口聚居区同步开始,并且与石碌矿场做到了几乎同步投产。随着历年来生产规模的日益扩大,位于县城正北和东北的生产区逐步扩充,面积已经比县城本身还大得多。在这个区域里除了大大小小的冶炼工坊之外,还有生产各种金属制品的加工厂等许许多多的配套机构,已经初步形成了一个比较完整的工业化产业链。 比如距离运煤港口最近的一处生产场所,便是专门将煤炭制成焦炭的炼焦厂,其产出的焦炭是钢铁冶炼和铸造过程中必不可少的原料之一,甚至占到了其生产成本的近半比例。每个月运抵本地的大量煤炭,有大约一半左右都会先在这里制成焦炭,然后再作下一步的使用。 如何将煤在隔绝空气的条件下,加热至千度高温,经干燥、热解、熔融、粘结、固化、收缩等阶段最终制成焦炭,那自然是一项需要讲求细节的技术活,在一线生产岗位的也必然都是接受过专门培训的人员。不过炼焦厂进出的生产物资数量极大,所以这里也配备了大量负责搬运工作,只要身体健全即可的纯劳动力。 虽然这份工作的劳动强度很大,但因为没什么技术含量,所以搬运工们的收入其实很低。而已经加入海汉国籍的民众,大多都能找到收入更高更为稳定的工作,所以愿意干搬运的几乎都是尚未入籍的新移民或者来自岛上内陆地区的黎苗山民。昌化冶炼区的兴建时间几乎是与本地的港口和人口聚居区同步开始,并且与石碌矿场做到了几乎同步投产。随着历年来生产规模的日益扩大,位于县城正北和东北的生产区逐步扩充,面积已经比县城本身还大得多。在这个区域里除了大大小小的冶炼工坊之外,还有生产各种金属制品的加工厂等许许多多的配套机构,已经初步形成了一个比较完整的工业化产业链。 比如距离运煤港口最近的一处生产场所,便是专门将煤炭制成焦炭的炼焦厂,其产出的焦炭是钢铁冶炼和铸造过程中必不可少的原料之一,甚至占到了其生产成本的近半比例。每个月运抵本地的大量煤炭,有大约一半左右都会先在这里制成焦炭,然后再作下一步的使用。 如何将煤在隔绝空气的条件下,加热至千度高温,经干燥、热解、熔融、粘结、固化、收缩等阶段最终制成焦炭,那自然是一项需要讲求细节的技术活,在一线生产岗位的也必然都是接受过专门培训的人员。不过炼焦厂进出的生产物资数量极大,所以这里也配备了大量负责搬运工作,只要身体健全即可的纯劳动力。 虽然这份工作的劳动强度很大,但因为没什么技术含量,所以搬运工们的收入其实很低。而已经加入海汉国籍的民众,大多都能找到收入更高更为稳定的工作,所以愿意干搬运的几乎都是尚未入籍的新移民或者来自岛上内陆地区的黎苗山民。昌化冶炼区的兴建时间几乎是与本地的港口和人口聚居区同步开始,并且与石碌矿场做到了几乎同步投产。随着历年来生产规模的日益扩大,位于县城正北和东北的生产区逐步扩充,面积已经比县城本身还大得多。在这个区域里除了大大小小的冶炼工坊之外,还有生产各种金属制品的加工厂等许许多多的配套机构,已经初步形成了一个比较完整的工业化产业链。 比如距离运煤港口最近的一处生产场所,便是专门将煤炭制成焦炭的炼焦厂,其产出的焦炭是钢铁冶炼和铸造过程中必不可少的原料之一,甚至占到了其生产成本的近半比例。每个月运抵本地的大量煤炭,有大约一半左右都会先在这里制成焦炭,然后再作下一步的使用。 如何将煤在隔绝空气的条件下,加热至千度高温,经干燥、热解、熔融、粘结、固化、收缩等阶段最终制成焦炭,那自然是一项需要讲求细节的技术活,在一线生产岗位的也必然都是接受过专门培训的人员。不过炼焦厂进出的生产物资数量极大,所以这里也配备了大量负责搬运工作,只要身体健全即可的纯劳动力。 虽然这份工作的劳动强度很大,但因为没什么技术含量,所以搬运工们的收入其实很低。而已经加入海汉国籍的民众,大多都能找到收入更高更为稳定的工作,所以愿意干搬运的几乎都是尚未入籍的新移民或者来自岛上内陆地区的黎苗山民。昌化冶炼区的兴建时间几乎是与本地的港口和人口聚居区同步开始,并且与石碌矿场做到了几乎同步投产。随着历年来生产规模的日益扩大,位于县城正北和东北的生产区逐步扩充,面积已经比县城本身还大得多。在这个区域里除了大大小小的冶炼工坊之外,还有生产各种金属制品的加工厂等许许多多的配套机构,已经初步形成了一个比较完整的工业化产业链。 比如距离运煤港口最近的一处生产场所,便是专门将煤炭制成焦炭的炼焦厂,其产出的焦炭是钢铁冶炼和铸造过程中必不可少的原料之一,甚至占到了其生产成本的近半比例。每个月运抵本地的大量煤炭,有大约一半左右都会先在这里制成焦炭,然后再作下一步的使用。 如何将煤在隔绝空气的条件下,加热至千度高温,经干燥、热解、熔融、粘结、固化、收缩等阶段最终制成焦炭,那自然是一项需要讲求细节的技术活,在一线生产岗位的也必然都是接受过专门培训的人员。 正文 第1933章 关于当年儋州的案子,的确牵涉甚广,不光是民间有许多人因涉事而遭到抓捕,就连海汉和大明两国的官场在当时都有不少人身陷其中,丢了官帽甚至是性命。而这其中自然也会有一些见不得光的内容,甚至就连安全部都未必完全掌握这些信息。张千智和盖良才都知道这中间有些不可说之事,虽然时隔多年,但还是谨慎为妙,所以便很默契地停止了讨论这个话题。 当下两人可以谈论的安全话题,那自然还是他们正在执行的这个特殊任务。两人对于李溰的观感基本都趋于一致,认为此人虽然年轻,倒是颇有身为上位者的担当,而且在外事活动中的态度不卑不亢,有着超出其真实年龄的沉稳表现。 当然了,李溰这是首次来到海汉国访问,不可避免地会在海汉官员面前暴露出其学识方面的短板。哪怕他再怎么沉得住气,但在见到海汉各种新鲜事物的时候还是不免会暴露出兴奋的情绪。张千智这些年见过不少外国政要,对于这种集羡慕嫉妒恨于一体的微妙情绪十分熟悉,李溰稍有表露便被他察觉到了。 此外安全部对于李溰此人的情报收集工作早就已经在进行,所以张千智在接下这个任务之后还可以临时抱佛脚地恶补一番关于李溰的各类信息,对其基本情况有更多的了解。而盖良才就完全不具备这样的条件了,哪怕军情处也有李溰相关的情报整理,但以他的权限还暂时接触不到这些信息,上面也没有因为他的任务而给予特殊待遇。所以要论对李溰的认识了解程度,盖良才肯定是比不过有备而来的张千智。 张千智放下酒杯主动问道:“这几日我看盖兄指挥有度,以前可曾执行过类似的任务?” 盖良才应道:“说来惭愧,不瞒张兄,在下其实并未受过专门的安保训练,这也是首次接到保护要人的任务。一路上只能小心翼翼,力求不要出错。” “如此说来,盖兄倒是有干这行的天分!”张千智赞道:“若盖兄有兴趣,待这趟任务结束之后,我可设法推荐盖兄去进修一下安保方面的课程。” 盖良才对张千智本就有结交之心,自然不会推辞对方的好意,当下便抱拳应道:“那盖某就先在这里谢过张兄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关于当年儋州的案子,的确牵涉甚广,不光是民间有许多人因涉事而遭到抓捕,就连海汉和大明两国的官场在当时都有不少人身陷其中,丢了官帽甚至是性命。而这其中自然也会有一些见不得光的内容,甚至就连安全部都未必完全掌握这些信息。张千智和盖良才都知道这中间有些不可说之事,虽然时隔多年,但还是谨慎为妙,所以便很默契地停止了讨论这个话题。 当下两人可以谈论的安全话题,那自然还是他们正在执行的这个特殊任务。两人对于李溰的观感基本都趋于一致,认为此人虽然年轻,倒是颇有身为上位者的担当,而且在外事活动中的态度不卑不亢,有着超出其真实年龄的沉稳表现。 当然了,李溰这是首次来到海汉国访问,不可避免地会在海汉官员面前暴露出其学识方面的短板。哪怕他再怎么沉得住气,但在见到海汉各种新鲜事物的时候还是不免会暴露出兴奋的情绪。张千智这些年见过不少外国政要,对于这种集羡慕嫉妒恨于一体的微妙情绪十分熟悉,李溰稍有表露便被他察觉到了。 此外安全部对于李溰此人的情报收集工作早就已经在进行,所以张千智在接下这个任务之后还可以临时抱佛脚地恶补一番关于李溰的各类信息,对其基本情况有更多的了解。而盖良才就完全不具备这样的条件了,哪怕军情处也有李溰相关的情报整理,但以他的权限还暂时接触不到这些信息,上面也没有因为他的任务而给予特殊待遇。所以要论对李溰的认识了解程度,盖良才肯定是比不过有备而来的张千智。 张千智放下酒杯主动问道:“这几日我看盖兄指挥有度,以前可曾执行过类似的任务?” 盖良才应道:“说来惭愧,不瞒张兄,在下其实并未受过专门的安保训练,这也是首次接到保护要人的任务。一路上只能小心翼翼,力求不要出错。” “如此说来,盖兄倒是有干这行的天分!”张千智赞道:“若盖兄有兴趣,待这趟任务结束之后,我可设法推荐盖兄去进修一下安保方面的课程。” 盖良才对张千智本就有结交之心,自然不会推辞对方的好意,当下便抱拳应道:“那盖某就先在这里谢过张兄了!” 关于当年儋州的案子,的确牵涉甚广,不光是民间有许多人因涉事而遭到抓捕,就连海汉和大明两国的官场在当时都有不少人身陷其中,丢了官帽甚至是性命。而这其中自然也会有一些见不得光的内容,甚至就连安全部都未必完全掌握这些信息。张千智和盖良才都知道这中间有些不可说之事,虽然时隔多年,但还是谨慎为妙,所以便很默契地停止了讨论这个话题。 当下两人可以谈论的安全话题,那自然还是他们正在执行的这个特殊任务。两人对于李溰的观感基本都趋于一致,认为此人虽然年轻,倒是颇有身为上位者的担当,而且在外事活动中的态度不卑不亢,有着超出其真实年龄的沉稳表现。 当然了,李溰这是首次来到海汉国访问,不可避免地会在海汉官员面前暴露出其学识方面的短板。哪怕他再怎么沉得住气,但在见到海汉各种新鲜事物的时候还是不免会暴露出兴奋的情绪。张千智这些年见过不少外国政要,对于这种集羡慕嫉妒恨于一体的微妙情绪十分熟悉,李溰稍有表露便被他察觉到了。 此外安全部对于李溰此人的情报收集工作早就已经在进行,所以张千智在接下这个任务之后还可以临时抱佛脚地恶补一番关于李溰的各类信息,对其基本情况有更多的了解。而盖良才就完全不具备这样的条件了,哪怕军情处也有李溰相关的情报整理,但以他的权限还暂时接触不到这些信息,上面也没有因为他的任务而给予特殊待遇。所以要论对李溰的认识了解程度,盖良才肯定是比不过有备而来的张千智。 张千智放下酒杯主动问道:“这几日我看盖兄指挥有度,以前可曾执行过类似的任务?” 盖良才应道:“说来惭愧,不瞒张兄,在下其实并未受过专门的安保训练,这也是首次接到保护要人的任务。一路上只能小心翼翼,力求不要出错。” “如此说来,盖兄倒是有干这行的天分!”张千智赞道:“若盖兄有兴趣,待这趟任务结束之后,我可设法推荐盖兄去进修一下安保方面的课程。” 盖良才对张千智本就有结交之心,自然不会推辞对方的好意,当下便抱拳应道:“那盖某就先在这里谢过张兄了!” 关于当年儋州的案子,的确牵涉甚广,不光是民间有许多人因涉事而遭到抓捕,就连海汉和大明两国的官场在当时都有不少人身陷其中,丢了官帽甚至是性命。而这其中自然也会有一些见不得光的内容,甚至就连安全部都未必完全掌握这些信息。张千智和盖良才都知道这中间有些不可说之事,虽然时隔多年,但还是谨慎为妙,所以便很默契地停止了讨论这个话题。 当下两人可以谈论的安全话题,那自然还是他们正在执行的这个特殊任务。两人对于李溰的观感基本都趋于一致,认为此人虽然年轻,倒是颇有身为上位者的担当,而且在外事活动中的态度不卑不亢,有着超出其真实年龄的沉稳表现。 当然了,李溰这是首次来到海汉国访问,不可避免地会在海汉官员面前暴露出其学识方面的短板。哪怕他再怎么沉得住气,但在见到海汉各种新鲜事物的时候还是不免会暴露出兴奋的情绪。张千智这些年见过不少外国政要,对于这种集羡慕嫉妒恨于一体的微妙情绪十分熟悉,李溰稍有表露便被他察觉到了。 此外安全部对于李溰此人的情报收集工作早就已经在进行,所以张千智在接下这个任务之后还可以临时抱佛脚地恶补一番关于李溰的各类信息,对其基本情况有更多的了解。而盖良才就完全不具备这样的条件了,哪怕军情处也有李溰相关的情报整理,但以他的权限还暂时接触不到这些信息,上面也没有因为他的任务而给予特殊待遇。所以要论对李溰的认识了解程度,盖良才肯定是比不过有备而来的张千智。 张千智放下酒杯主动问道:“这几日我看盖兄指挥有度,以前可曾执行过类似的任务?” 盖良才应道:“说来惭愧,不瞒张兄,在下其实并未受过专门的安保训练,这也是首次接到保护要人的任务。一路上只能小心翼翼,力求不要出错。” “如此说来,盖兄倒是有干这行的天分!”张千智赞道:“若盖兄有兴趣,待这趟任务结束之后,我可设法推荐盖兄去进修一下安保方面的课程。” 盖良才对张千智本就有结交之心,自然不会推辞对方的好意,当下便抱拳应道:“那盖某就先在这里谢过张兄了!” 关于当年儋州的案子,的确牵涉甚广,不光是民间有许多人因涉事而遭到抓捕,就连海汉和大明两国的官场在当时都有不少人身陷其中,丢了官帽甚至是性命。而这其中自然也会有一些见不得光的内容,甚至就连安全部都未必完全掌握这些信息。张千智和盖良才都知道这中间有些不可说之事,虽然时隔多年,但还是谨慎为妙,所以便很默契地停止了讨论这个话题。 当下两人可以谈论的安全话题,那自然还是他们正在执行的这个特殊任务。两人对于李溰的观感基本都趋于一致,认为此人虽然年轻,倒是颇有身为上位者的担当,而且在外事活动中的态度不卑不亢,有着超出其真实年龄的沉稳表现。 当然了,李溰这是首次来到海汉国访问,不可避免地会在海汉官员面前暴露出其学识方面的短板。哪怕他再怎么沉得住气,但在见到海汉各种新鲜事物的时候还是不免会暴露出兴奋的情绪。张千智这些年见过不少外国政要,对于这种集羡慕嫉妒恨于一体的微妙情绪十分熟悉,李溰稍有表露便被他察觉到了。 此外安全部对于李溰此人的情报收集工作早就已经在进行,所以张千智在接下这个任务之后还可以临时抱佛脚地恶补一番关于李溰的各类信息,对其基本情况有更多的了解。而盖良才就完全不具备这样的条件了,哪怕军情处也有李溰相关的情报整理,但以他的权限还暂时接触不到这些信息,上面也没有因为他的任务而给予特殊待遇。所以要论对李溰的认识了解程度,盖良才肯定是比不过有备而来的张千智。 张千智放下酒杯主动问道:“这几日我看盖兄指挥有度,以前可曾执行过类似的任务?” 盖良才应道:“说来惭愧,不瞒张兄,在下其实并未受过专门的安保训练,这也是首次接到保护要人的任务。一路上只能小心翼翼,力求不要出错。” “如此说来,盖兄倒是有干这行的天分!”张千智赞道:“若盖兄有兴趣,待这趟任务结束之后,我可设法推荐盖兄去进修一下安保方面的课程。” 盖良才对张千智本就有结交之心,自然不会推辞对方的好意,当下便抱拳应道:“那盖某就先在这里谢过张兄了!” 正文 第1934章 在这些地方打零工的新移民一般收入水平都很低,基本都是维持在仅能糊口的状态,如果一天下来不能手脚快点多接几份工的话,那就只能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根本别想存下什么积蓄。不过薛正等人当然不会在乎运这三车焦炭能够给自己带来多少收入,他们这次行动所能获得的酬劳可比拉车高多了,至于工头的时限警告,更是被他们抛在脑后,他们需要这几车焦炭在接下来的行动期间作为掩护身份的道具,根本就没打算完成工头布置的送货任务。 不过即便是成功获得了混入工业区的机会,薛正等人也依然还是得面对接下来的难题——他们并不知道朝鲜人此行的具体目的地是哪里,同时自己对这一区域的情况也完全不熟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所需应对的风险可想而知。 但薛正和他手下这帮人也并非酒囊饭袋,昨晚他们便已经合计出了一个大致的行动方案,特别是关于如何在这片陌生地域中找到目标人物,他们也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 其实这办法说穿了毫不稀奇,便是寻找被临时戒严封锁的地带。冶炼工坊这种区域虽然平时也处于军事管制之中,但只是在进出这里的主要通道上设卡检查,目的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向外偷运物资。如果朝鲜世子到此参观考察,按照之前在莺歌海的安保措施,肯定会有武装人员在临近区域内值守,甚至截断交通,这就无疑相当于是一个显眼的标志了。 至于找到目标所在处之后如何动手,薛正现在也只有一个大致的行动框架,那就是继续扮作搬运工,尽可能地接近目标然后寻找下手的时机。这就没有什么具体的部署了,到时候多半也只能各自为战,伺机行事。但在这种情况下动手,成事的几率总要大大好过了去袭击车队,可以说是薛正目前所能想到的最佳方案了。 他们推着这三车焦炭到了进入冶炼工业区的关卡,亮出了焦炭厂工头发的送货号牌,很快便顺利过关了。守卡的人员甚至都没有查验他们的身份,因为每天像这样推着焦炭去各处高炉送货的劳工实在太多了,如果每一个搬运工都要查验身份,每一车货都要反复检查才放行,那只怕有些高炉的生产也会受此影响。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这些地方打零工的新移民一般收入水平都很低,基本都是维持在仅能糊口的状态,如果一天下来不能手脚快点多接几份工的话,那就只能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根本别想存下什么积蓄。不过薛正等人当然不会在乎运这三车焦炭能够给自己带来多少收入,他们这次行动所能获得的酬劳可比拉车高多了,至于工头的时限警告,更是被他们抛在脑后,他们需要这几车焦炭在接下来的行动期间作为掩护身份的道具,根本就没打算完成工头布置的送货任务。 不过即便是成功获得了混入工业区的机会,薛正等人也依然还是得面对接下来的难题——他们并不知道朝鲜人此行的具体目的地是哪里,同时自己对这一区域的情况也完全不熟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所需应对的风险可想而知。 但薛正和他手下这帮人也并非酒囊饭袋,昨晚他们便已经合计出了一个大致的行动方案,特别是关于如何在这片陌生地域中找到目标人物,他们也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 其实这办法说穿了毫不稀奇,便是寻找被临时戒严封锁的地带。冶炼工坊这种区域虽然平时也处于军事管制之中,但只是在进出这里的主要通道上设卡检查,目的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向外偷运物资。如果朝鲜世子到此参观考察,按照之前在莺歌海的安保措施,肯定会有武装人员在临近区域内值守,甚至截断交通,这就无疑相当于是一个显眼的标志了。 至于找到目标所在处之后如何动手,薛正现在也只有一个大致的行动框架,那就是继续扮作搬运工,尽可能地接近目标然后寻找下手的时机。这就没有什么具体的部署了,到时候多半也只能各自为战,伺机行事。但在这种情况下动手,成事的几率总要大大好过了去袭击车队,可以说是薛正目前所能想到的最佳方案了。 他们推着这三车焦炭到了进入冶炼工业区的关卡,亮出了焦炭厂工头发的送货号牌,很快便顺利过关了。守卡的人员甚至都没有查验他们的身份,因为每天像这样推着焦炭去各处高炉送货的劳工实在太多了,如果每一个搬运工都要查验身份,每一车货都要反复检查才放行,那只怕有些高炉的生产也会受此影响。在这些地方打零工的新移民一般收入水平都很低,基本都是维持在仅能糊口的状态,如果一天下来不能手脚快点多接几份工的话,那就只能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根本别想存下什么积蓄。不过薛正等人当然不会在乎运这三车焦炭能够给自己带来多少收入,他们这次行动所能获得的酬劳可比拉车高多了,至于工头的时限警告,更是被他们抛在脑后,他们需要这几车焦炭在接下来的行动期间作为掩护身份的道具,根本就没打算完成工头布置的送货任务。 不过即便是成功获得了混入工业区的机会,薛正等人也依然还是得面对接下来的难题——他们并不知道朝鲜人此行的具体目的地是哪里,同时自己对这一区域的情况也完全不熟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所需应对的风险可想而知。 但薛正和他手下这帮人也并非酒囊饭袋,昨晚他们便已经合计出了一个大致的行动方案,特别是关于如何在这片陌生地域中找到目标人物,他们也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 其实这办法说穿了毫不稀奇,便是寻找被临时戒严封锁的地带。冶炼工坊这种区域虽然平时也处于军事管制之中,但只是在进出这里的主要通道上设卡检查,目的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向外偷运物资。如果朝鲜世子到此参观考察,按照之前在莺歌海的安保措施,肯定会有武装人员在临近区域内值守,甚至截断交通,这就无疑相当于是一个显眼的标志了。 至于找到目标所在处之后如何动手,薛正现在也只有一个大致的行动框架,那就是继续扮作搬运工,尽可能地接近目标然后寻找下手的时机。这就没有什么具体的部署了,到时候多半也只能各自为战,伺机行事。但在这种情况下动手,成事的几率总要大大好过了去袭击车队,可以说是薛正目前所能想到的最佳方案了。 他们推着这三车焦炭到了进入冶炼工业区的关卡,亮出了焦炭厂工头发的送货号牌,很快便顺利过关了。守卡的人员甚至都没有查验他们的身份,因为每天像这样推着焦炭去各处高炉送货的劳工实在太多了,如果每一个搬运工都要查验身份,每一车货都要反复检查才放行,那只怕有些高炉的生产也会受此影响。在这些地方打零工的新移民一般收入水平都很低,基本都是维持在仅能糊口的状态,如果一天下来不能手脚快点多接几份工的话,那就只能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根本别想存下什么积蓄。不过薛正等人当然不会在乎运这三车焦炭能够给自己带来多少收入,他们这次行动所能获得的酬劳可比拉车高多了,至于工头的时限警告,更是被他们抛在脑后,他们需要这几车焦炭在接下来的行动期间作为掩护身份的道具,根本就没打算完成工头布置的送货任务。 不过即便是成功获得了混入工业区的机会,薛正等人也依然还是得面对接下来的难题——他们并不知道朝鲜人此行的具体目的地是哪里,同时自己对这一区域的情况也完全不熟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所需应对的风险可想而知。 但薛正和他手下这帮人也并非酒囊饭袋,昨晚他们便已经合计出了一个大致的行动方案,特别是关于如何在这片陌生地域中找到目标人物,他们也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 其实这办法说穿了毫不稀奇,便是寻找被临时戒严封锁的地带。冶炼工坊这种区域虽然平时也处于军事管制之中,但只是在进出这里的主要通道上设卡检查,目的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向外偷运物资。如果朝鲜世子到此参观考察,按照之前在莺歌海的安保措施,肯定会有武装人员在临近区域内值守,甚至截断交通,这就无疑相当于是一个显眼的标志了。 至于找到目标所在处之后如何动手,薛正现在也只有一个大致的行动框架,那就是继续扮作搬运工,尽可能地接近目标然后寻找下手的时机。这就没有什么具体的部署了,到时候多半也只能各自为战,伺机行事。但在这种情况下动手,成事的几率总要大大好过了去袭击车队,可以说是薛正目前所能想到的最佳方案了。 他们推着这三车焦炭到了进入冶炼工业区的关卡,亮出了焦炭厂工头发的送货号牌,很快便顺利过关了。守卡的人员甚至都没有查验他们的身份,因为每天像这样推着焦炭去各处高炉送货的劳工实在太多了,如果每一个搬运工都要查验身份,每一车货都要反复检查才放行,那只怕有些高炉的生产也会受此影响。在这些地方打零工的新移民一般收入水平都很低,基本都是维持在仅能糊口的状态,如果一天下来不能手脚快点多接几份工的话,那就只能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根本别想存下什么积蓄。不过薛正等人当然不会在乎运这三车焦炭能够给自己带来多少收入,他们这次行动所能获得的酬劳可比拉车高多了,至于工头的时限警告,更是被他们抛在脑后,他们需要这几车焦炭在接下来的行动期间作为掩护身份的道具,根本就没打算完成工头布置的送货任务。 不过即便是成功获得了混入工业区的机会,薛正等人也依然还是得面对接下来的难题——他们并不知道朝鲜人此行的具体目的地是哪里,同时自己对这一区域的情况也完全不熟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所需应对的风险可想而知。 但薛正和他手下这帮人也并非酒囊饭袋,昨晚他们便已经合计出了一个大致的行动方案,特别是关于如何在这片陌生地域中找到目标人物,他们也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 其实这办法说穿了毫不稀奇,便是寻找被临时戒严封锁的地带。冶炼工坊这种区域虽然平时也处于军事管制之中,但只是在进出这里的主要通道上设卡检查,目的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向外偷运物资。如果朝鲜世子到此参观考察,按照之前在莺歌海的安保措施,肯定会有武装人员在临近区域内值守,甚至截断交通,这就无疑相当于是一个显眼的标志了。 至于找到目标所在处之后如何动手,薛正现在也只有一个大致的行动框架,那就是继续扮作搬运工,尽可能地接近目标然后寻找下手的时机。这就没有什么具体的部署了,到时候多半也只能各自为战,伺机行事。但在这种情况下动手,成事的几率总要大大好过了去袭击车队,可以说是薛正目前所能想到的最佳方案了。 他们推着这三车焦炭到了进入冶炼工业区的关卡,亮出了焦炭厂工头发的送货号牌,很快便顺利过关了。守卡的人员甚至都没有查验他们的身份,因为每天像这样推着焦炭去各处高炉送货的劳工实在太多了,如果每一个搬运工都要查验身份,每一车货都要反复检查才放行,那只怕有些高炉的生产也会受此影响。 正文 第1935章 薛正虽然脸上不动声色,但心中还是十分欣喜,这些高级马车当然不是在此处工作的冶炼匠人够资格乘坐的交通工具,出现在这里就表明薛正对朝鲜人行踪的判断应该是赌对了。 薛正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要设法在这附近停下来,看看有没有机会混入这处工坊。虽然不可能让当下这十几号人都混进去,但哪怕能让一两个人进去探明情况也好。只有确定了朝鲜人真在这里,他们才能无需保留地实施最终的手段。 “戊三……”薛正注意到了这处工坊外面挂着的号牌,似乎与自己从焦炭厂领到的送货号牌是一致的。他连忙腾出一只手从怀里掏出号牌一看,果然如此,这送货号牌上清清楚楚地刻着“戊三”的字样,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一瞬间薛正甚至有点“天选之人”的错觉,否则似乎无法解释为何会出现如此巧合。 “真乃天助我也!”薛正当即决定借此机会进去一探究竟。 不过他们这三车焦炭里只有一车是送到这戊三工坊,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借着这号牌混进去,薛正当下便让其他人先推着车在这附近转一转,不要离开太远。而他自己则是率领四名手下,推着这车焦炭调头去往戊三工坊的入口处。 “军爷,小人是来工坊送炭的!”板车到了出入口,薛正便主动上前点头哈腰地跟守在此地那几名骑兵打招呼,亮出了自己的送货号牌。 “先路边等着吧,这会儿戒严,工坊不能进出!”骑兵瞄了一眼他手里的号牌,却未让出路来,而是指示他们先将板车靠到路边。 薛正赔笑道:“这大板车靠到路边还是会挡着路上车马通行,而且小人送货有时限,若是不能按时送完,这工钱就拿不到了,还请军爷们通融通融,小人把焦炭送进去卸了就走。” 那骑兵瞪了他一眼喝斥道:“军令如山,我给你通融,谁给我通融!边上待着去,别自找麻烦!” 薛正还待再说,那骑兵抬手扬起手里的马鞭,指了指薛正,又指了指路边,示意他识趣一点服从安排。薛正当下又不敢跟骑兵发作,只能先和几名同伴将车推到路边。不过他可不打算老老实实地等着,设法侦察工坊内的情况才是当下的第一要务。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薛正虽然脸上不动声色,但心中还是十分欣喜,这些高级马车当然不是在此处工作的冶炼匠人够资格乘坐的交通工具,出现在这里就表明薛正对朝鲜人行踪的判断应该是赌对了。 薛正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要设法在这附近停下来,看看有没有机会混入这处工坊。虽然不可能让当下这十几号人都混进去,但哪怕能让一两个人进去探明情况也好。只有确定了朝鲜人真在这里,他们才能无需保留地实施最终的手段。 “戊三……”薛正注意到了这处工坊外面挂着的号牌,似乎与自己从焦炭厂领到的送货号牌是一致的。他连忙腾出一只手从怀里掏出号牌一看,果然如此,这送货号牌上清清楚楚地刻着“戊三”的字样,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一瞬间薛正甚至有点“天选之人”的错觉,否则似乎无法解释为何会出现如此巧合。 “真乃天助我也!”薛正当即决定借此机会进去一探究竟。 不过他们这三车焦炭里只有一车是送到这戊三工坊,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借着这号牌混进去,薛正当下便让其他人先推着车在这附近转一转,不要离开太远。而他自己则是率领四名手下,推着这车焦炭调头去往戊三工坊的入口处。 “军爷,小人是来工坊送炭的!”板车到了出入口,薛正便主动上前点头哈腰地跟守在此地那几名骑兵打招呼,亮出了自己的送货号牌。 “先路边等着吧,这会儿戒严,工坊不能进出!”骑兵瞄了一眼他手里的号牌,却未让出路来,而是指示他们先将板车靠到路边。 薛正赔笑道:“这大板车靠到路边还是会挡着路上车马通行,而且小人送货有时限,若是不能按时送完,这工钱就拿不到了,还请军爷们通融通融,小人把焦炭送进去卸了就走。” 那骑兵瞪了他一眼喝斥道:“军令如山,我给你通融,谁给我通融!边上待着去,别自找麻烦!” 薛正还待再说,那骑兵抬手扬起手里的马鞭,指了指薛正,又指了指路边,示意他识趣一点服从安排。薛正当下又不敢跟骑兵发作,只能先和几名同伴将车推到路边。不过他可不打算老老实实地等着,设法侦察工坊内的情况才是当下的第一要务。薛正虽然脸上不动声色,但心中还是十分欣喜,这些高级马车当然不是在此处工作的冶炼匠人够资格乘坐的交通工具,出现在这里就表明薛正对朝鲜人行踪的判断应该是赌对了。 薛正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要设法在这附近停下来,看看有没有机会混入这处工坊。虽然不可能让当下这十几号人都混进去,但哪怕能让一两个人进去探明情况也好。只有确定了朝鲜人真在这里,他们才能无需保留地实施最终的手段。 “戊三……”薛正注意到了这处工坊外面挂着的号牌,似乎与自己从焦炭厂领到的送货号牌是一致的。他连忙腾出一只手从怀里掏出号牌一看,果然如此,这送货号牌上清清楚楚地刻着“戊三”的字样,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一瞬间薛正甚至有点“天选之人”的错觉,否则似乎无法解释为何会出现如此巧合。 “真乃天助我也!”薛正当即决定借此机会进去一探究竟。 不过他们这三车焦炭里只有一车是送到这戊三工坊,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借着这号牌混进去,薛正当下便让其他人先推着车在这附近转一转,不要离开太远。而他自己则是率领四名手下,推着这车焦炭调头去往戊三工坊的入口处。 “军爷,小人是来工坊送炭的!”板车到了出入口,薛正便主动上前点头哈腰地跟守在此地那几名骑兵打招呼,亮出了自己的送货号牌。 “先路边等着吧,这会儿戒严,工坊不能进出!”骑兵瞄了一眼他手里的号牌,却未让出路来,而是指示他们先将板车靠到路边。 薛正赔笑道:“这大板车靠到路边还是会挡着路上车马通行,而且小人送货有时限,若是不能按时送完,这工钱就拿不到了,还请军爷们通融通融,小人把焦炭送进去卸了就走。” 那骑兵瞪了他一眼喝斥道:“军令如山,我给你通融,谁给我通融!边上待着去,别自找麻烦!” 薛正还待再说,那骑兵抬手扬起手里的马鞭,指了指薛正,又指了指路边,示意他识趣一点服从安排。薛正当下又不敢跟骑兵发作,只能先和几名同伴将车推到路边。不过他可不打算老老实实地等着,设法侦察工坊内的情况才是当下的第一要务。薛正虽然脸上不动声色,但心中还是十分欣喜,这些高级马车当然不是在此处工作的冶炼匠人够资格乘坐的交通工具,出现在这里就表明薛正对朝鲜人行踪的判断应该是赌对了。 薛正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要设法在这附近停下来,看看有没有机会混入这处工坊。虽然不可能让当下这十几号人都混进去,但哪怕能让一两个人进去探明情况也好。只有确定了朝鲜人真在这里,他们才能无需保留地实施最终的手段。 “戊三……”薛正注意到了这处工坊外面挂着的号牌,似乎与自己从焦炭厂领到的送货号牌是一致的。他连忙腾出一只手从怀里掏出号牌一看,果然如此,这送货号牌上清清楚楚地刻着“戊三”的字样,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一瞬间薛正甚至有点“天选之人”的错觉,否则似乎无法解释为何会出现如此巧合。 “真乃天助我也!”薛正当即决定借此机会进去一探究竟。 不过他们这三车焦炭里只有一车是送到这戊三工坊,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借着这号牌混进去,薛正当下便让其他人先推着车在这附近转一转,不要离开太远。而他自己则是率领四名手下,推着这车焦炭调头去往戊三工坊的入口处。 “军爷,小人是来工坊送炭的!”板车到了出入口,薛正便主动上前点头哈腰地跟守在此地那几名骑兵打招呼,亮出了自己的送货号牌。 “先路边等着吧,这会儿戒严,工坊不能进出!”骑兵瞄了一眼他手里的号牌,却未让出路来,而是指示他们先将板车靠到路边。 薛正赔笑道:“这大板车靠到路边还是会挡着路上车马通行,而且小人送货有时限,若是不能按时送完,这工钱就拿不到了,还请军爷们通融通融,小人把焦炭送进去卸了就走。” 那骑兵瞪了他一眼喝斥道:“军令如山,我给你通融,谁给我通融!边上待着去,别自找麻烦!” 薛正还待再说,那骑兵抬手扬起手里的马鞭,指了指薛正,又指了指路边,示意他识趣一点服从安排。薛正当下又不敢跟骑兵发作,只能先和几名同伴将车推到路边。不过他可不打算老老实实地等着,设法侦察工坊内的情况才是当下的第一要务。薛正虽然脸上不动声色,但心中还是十分欣喜,这些高级马车当然不是在此处工作的冶炼匠人够资格乘坐的交通工具,出现在这里就表明薛正对朝鲜人行踪的判断应该是赌对了。 薛正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要设法在这附近停下来,看看有没有机会混入这处工坊。虽然不可能让当下这十几号人都混进去,但哪怕能让一两个人进去探明情况也好。只有确定了朝鲜人真在这里,他们才能无需保留地实施最终的手段。 “戊三……”薛正注意到了这处工坊外面挂着的号牌,似乎与自己从焦炭厂领到的送货号牌是一致的。他连忙腾出一只手从怀里掏出号牌一看,果然如此,这送货号牌上清清楚楚地刻着“戊三”的字样,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一瞬间薛正甚至有点“天选之人”的错觉,否则似乎无法解释为何会出现如此巧合。 “真乃天助我也!”薛正当即决定借此机会进去一探究竟。 不过他们这三车焦炭里只有一车是送到这戊三工坊,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借着这号牌混进去,薛正当下便让其他人先推着车在这附近转一转,不要离开太远。而他自己则是率领四名手下,推着这车焦炭调头去往戊三工坊的入口处。 “军爷,小人是来工坊送炭的!”板车到了出入口,薛正便主动上前点头哈腰地跟守在此地那几名骑兵打招呼,亮出了自己的送货号牌。 “先路边等着吧,这会儿戒严,工坊不能进出!”骑兵瞄了一眼他手里的号牌,却未让出路来,而是指示他们先将板车靠到路边。 薛正赔笑道:“这大板车靠到路边还是会挡着路上车马通行,而且小人送货有时限,若是不能按时送完,这工钱就拿不到了,还请军爷们通融通融,小人把焦炭送进去卸了就走。” 那骑兵瞪了他一眼喝斥道:“军令如山,我给你通融,谁给我通融!边上待着去,别自找麻烦!” 薛正还待再说,那骑兵抬手扬起手里的马鞭,指了指薛正,又指了指路边,示意他识趣一点服从安排。薛正当下又不敢跟骑兵发作,只能先和几名同伴将车推到路边。不过他可不打算老老实实地等着,设法侦察工坊内的情况才是当下的第一要务。 正文 第1936章 虽然薛正和他所带的这帮人都悍不畏死,但也知道此事需以大局为重,并不是说把自己性命交代在这里就算完成任务。在达成行动目的之前,他们都得先小心翼翼地隐藏好自己的身份,以免打草惊蛇让整个行动计划落空。 突然出现的一队骑兵让薛正立刻意识到事不可为,无奈之下只能临时终止了行动,先退到一边观察动静。但很快他也注意到了附近街面上开始有一些人三五成群地集中,这地方是繁忙的生产场所,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的闲人,极有可能是同伙先前所发现的便衣了。 薛正觉得这些人此时朝这处工坊附近集结,或许与先前到来的那辆马车有直接的关系,马车里可能是某位海汉高官,所以才会临时又加强了安保措施。但他们先前抛下的两辆装满焦炭的板车就在附近,估计很快就会被这些耳目发现,若是不赶紧离开此处,只怕很快就会遭受盘查。 薛正迅速重新权衡了利弊,认为继续留下也基本不可能会有得手的可能,反而有暴露行迹的风险,为今之计还是先撤离这里,保存力量再作打算。薛正当下便向手下发布指令,尽快分散撤离此地,到港口重新会合。因为他知道当下没法再处理那三大车焦炭,而这些物资被遗留在工业区的路边,极有可能会引来后续的追查,他们这群人要是继续留在附近就不免会有暴露的风险。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虽然薛正和他所带的这帮人都悍不畏死,但也知道此事需以大局为重,并不是说把自己性命交代在这里就算完成任务。在达成行动目的之前,他们都得先小心翼翼地隐藏好自己的身份,以免打草惊蛇让整个行动计划落空。 突然出现的一队骑兵让薛正立刻意识到事不可为,无奈之下只能临时终止了行动,先退到一边观察动静。但很快他也注意到了附近街面上开始有一些人三五成群地集中,这地方是繁忙的生产场所,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的闲人,极有可能是同伙先前所发现的便衣了。 薛正觉得这些人此时朝这处工坊附近集结,或许与先前到来的那辆马车有直接的关系,马车里可能是某位海汉高官,所以才会临时又加强了安保措施。但他们先前抛下的两辆装满焦炭的板车就在附近,估计很快就会被这些耳目发现,若是不赶紧离开此处,只怕很快就会遭受盘查。 薛正迅速重新权衡了利弊,认为继续留下也基本不可能会有得手的可能,反而有暴露行迹的风险,为今之计还是先撤离这里,保存力量再作打算。薛正当下便向手下发布指令,尽快分散撤离此地,到港口重新会合。因为他知道当下没法再处理那三大车焦炭,而这些物资被遗留在工业区的路边,极有可能会引来后续的追查,他们这群人要是继续留在附近就不免会有暴露的风险。虽然薛正和他所带的这帮人都悍不畏死,但也知道此事需以大局为重,并不是说把自己性命交代在这里就算完成任务。在达成行动目的之前,他们都得先小心翼翼地隐藏好自己的身份,以免打草惊蛇让整个行动计划落空。 突然出现的一队骑兵让薛正立刻意识到事不可为,无奈之下只能临时终止了行动,先退到一边观察动静。但很快他也注意到了附近街面上开始有一些人三五成群地集中,这地方是繁忙的生产场所,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的闲人,极有可能是同伙先前所发现的便衣了。 薛正觉得这些人此时朝这处工坊附近集结,或许与先前到来的那辆马车有直接的关系,马车里可能是某位海汉高官,所以才会临时又加强了安保措施。但他们先前抛下的两辆装满焦炭的板车就在附近,估计很快就会被这些耳目发现,若是不赶紧离开此处,只怕很快就会遭受盘查。 薛正迅速重新权衡了利弊,认为继续留下也基本不可能会有得手的可能,反而有暴露行迹的风险,为今之计还是先撤离这里,保存力量再作打算。薛正当下便向手下发布指令,尽快分散撤离此地,到港口重新会合。因为他知道当下没法再处理那三大车焦炭,而这些物资被遗留在工业区的路边,极有可能会引来后续的追查,他们这群人要是继续留在附近就不免会有暴露的风险。虽然薛正和他所带的这帮人都悍不畏死,但也知道此事需以大局为重,并不是说把自己性命交代在这里就算完成任务。在达成行动目的之前,他们都得先小心翼翼地隐藏好自己的身份,以免打草惊蛇让整个行动计划落空。 突然出现的一队骑兵让薛正立刻意识到事不可为,无奈之下只能临时终止了行动,先退到一边观察动静。但很快他也注意到了附近街面上开始有一些人三五成群地集中,这地方是繁忙的生产场所,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的闲人,极有可能是同伙先前所发现的便衣了。 薛正觉得这些人此时朝这处工坊附近集结,或许与先前到来的那辆马车有直接的关系,马车里可能是某位海汉高官,所以才会临时又加强了安保措施。但他们先前抛下的两辆装满焦炭的板车就在附近,估计很快就会被这些耳目发现,若是不赶紧离开此处,只怕很快就会遭受盘查。 薛正迅速重新权衡了利弊,认为继续留下也基本不可能会有得手的可能,反而有暴露行迹的风险,为今之计还是先撤离这里,保存力量再作打算。薛正当下便向手下发布指令,尽快分散撤离此地,到港口重新会合。因为他知道当下没法再处理那三大车焦炭,而这些物资被遗留在工业区的路边,极有可能会引来后续的追查,他们这群人要是继续留在附近就不免会有暴露的风险。虽然薛正和他所带的这帮人都悍不畏死,但也知道此事需以大局为重,并不是说把自己性命交代在这里就算完成任务。在达成行动目的之前,他们都得先小心翼翼地隐藏好自己的身份,以免打草惊蛇让整个行动计划落空。 突然出现的一队骑兵让薛正立刻意识到事不可为,无奈之下只能临时终止了行动,先退到一边观察动静。但很快他也注意到了附近街面上开始有一些人三五成群地集中,这地方是繁忙的生产场所,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的闲人,极有可能是同伙先前所发现的便衣了。 薛正觉得这些人此时朝这处工坊附近集结,或许与先前到来的那辆马车有直接的关系,马车里可能是某位海汉高官,所以才会临时又加强了安保措施。但他们先前抛下的两辆装满焦炭的板车就在附近,估计很快就会被这些耳目发现,若是不赶紧离开此处,只怕很快就会遭受盘查。 薛正迅速重新权衡了利弊,认为继续留下也基本不可能会有得手的可能,反而有暴露行迹的风险,为今之计还是先撤离这里,保存力量再作打算。薛正当下便向手下发布指令,尽快分散撤离此地,到港口重新会合。因为他知道当下没法再处理那三大车焦炭,而这些物资被遗留在工业区的路边,极有可能会引来后续的追查,他们这群人要是继续留在附近就不免会有暴露的风险。虽然薛正和他所带的这帮人都悍不畏死,但也知道此事需以大局为重,并不是说把自己性命交代在这里就算完成任务。在达成行动目的之前,他们都得先小心翼翼地隐藏好自己的身份,以免打草惊蛇让整个行动计划落空。 突然出现的一队骑兵让薛正立刻意识到事不可为,无奈之下只能临时终止了行动,先退到一边观察动静。但很快他也注意到了附近街面上开始有一些人三五成群地集中,这地方是繁忙的生产场所,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的闲人,极有可能是同伙先前所发现的便衣了。 薛正觉得这些人此时朝这处工坊附近集结,或许与先前到来的那辆马车有直接的关系,马车里可能是某位海汉高官,所以才会临时又加强了安保措施。但他们先前抛下的两辆装满焦炭的板车就在附近,估计很快就会被这些耳目发现,若是不赶紧离开此处,只怕很快就会遭受盘查。 薛正迅速重新权衡了利弊,认为继续留下也基本不可能会有得手的可能,反而有暴露行迹的风险,为今之计还是先撤离这里,保存力量再作打算。薛正当下便向手下发布指令,尽快分散撤离此地,到港口重新会合。因为他知道当下没法再处理那三大车焦炭,而这些物资被遗留在工业区的路边,极有可能会引来后续的追查,他们这群人要是继续留在附近就不免会有暴露的风险。虽然薛正和他所带的这帮人都悍不畏死,但也知道此事需以大局为重,并不是说把自己性命交代在这里就算完成任务。在达成行动目的之前,他们都得先小心翼翼地隐藏好自己的身份,以免打草惊蛇让整个行动计划落空。 突然出现的一队骑兵让薛正立刻意识到事不可为,无奈之下只能临时终止了行动,先退到一边观察动静。但很快他也注意到了附近街面上开始有一些人三五成群地集中,这地方是繁忙的生产场所,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的闲人,极有可能是同伙先前所发现的便衣了。 薛正觉得这些人此时朝这处工坊附近集结,或许与先前到来的那辆马车有直接的关系,马车里可能是某位海汉高官,所以才会临时又加强了安保措施。但他们先前抛下的两辆装满焦炭的板车就在附近,估计很快就会被这些耳目发现,若是不赶紧离开此处,只怕很快就会遭受盘查。 薛正迅速重新权衡了利弊,认为继续留下也基本不可能会有得手的可能,反而有暴露行迹的风险,为今之计还是先撤离这里,保存力量再作打算。薛正当下便向手下发布指令,尽快分散撤离此地,到港口重新会合。因为他知道当下没法再处理那三大车焦炭,而这些物资被遗留在工业区的路边,极有可能会引来后续的追查,他们这群人要是继续留在附近就不免会有暴露的风险。虽然薛正和他所带的这帮人都悍不畏死,但也知道此事需以大局为重,并不是说把自己性命交代在这里就算完成任务。在达成行动目的之前,他们都得先小心翼翼地隐藏好自己的身份,以免打草惊蛇让整个行动计划落空。 突然出现的一队骑兵让薛正立刻意识到事不可为,无奈之下只能临时终止了行动,先退到一边观察动静。但很快他也注意到了附近街面上开始有一些人三五成群地集中,这地方是繁忙的生产场所,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的闲人,极有可能是同伙先前所发现的便衣了。 薛正觉得这些人此时朝这处工坊附近集结,或许与先前到来的那辆马车有直接的关系,马车里可能是某位海汉高官,所以才会临时又加强了安保措施。但他们先前抛下的两辆装满焦炭的板车就在附近,估计很快就会被这些耳目发现,若是不赶紧离开此处,只怕很快就会遭受盘查。 薛正迅速重新权衡了利弊,认为继续留下也基本不可能会有得手的可能,反而有暴露行迹的风险,为今之计还是先撤离这里,保存力量再作打算。薛正当下便向手下发布指令,尽快分散撤离此地,到港口重新会合。因为他知道当下没法再处理那三大车焦炭,而这些物资被遗留在工业区的路边,极有可能会引来后续的追查,他们这群人要是继续留在附近就不免会有暴露的风险。 正文 第1937章 现在有货运板车的车身编号,有焦炭厂对应每辆车的发货记录,只要将两者加以对照,便可以确认这三车焦炭的确是由这名工头经手发出去的货了。 “丁七、戊三、庚四……对上了,就是这三辆车!都是今早发出去的,然后就一直没回来销账!”工头此刻无比感激这被他吐槽过无数次的货物登记制度,平时只嫌这送货手续太麻烦,还得一辆车一辆车地做好书面记录,但真出事了才知道这个制度并不是摆设,而是一种有效的保障。 从前前后后的货运记录来看,今早从焦炭厂出发的板车和搬运工,绝大部分都已经从工业区返回这里交了回执号牌领了工钱,少数一些还没回来的,也已经在工业区内接受了军方的排查。唯有这三辆车只剩货不见人,而且其中一辆车的几名搬运工三番两次找借口想要进入戒严中的戊三工坊,被守卫拒绝之后突然消失,这更是成为了调查中最大的疑点之一。 但根据焦炭厂这边的记录,负责运送这三车焦炭的搬运工全部备注了“散工”,即跟焦炭厂没有固定劳务关系的人员,而这种打零工的人实在太多,其中绝大部分人没有取得海汉国籍,焦炭厂也的确没有办法一一核实登记身份,只能将其备注为散工,以便于结算工钱——散工的酬劳都是按次计算,相对而言收入水平是最低的一档。 “军爷请看,这记录后边打勾的就是已经交了回执领了工钱的人。照军爷所说,那三车货根本没运到工坊,那他们肯定就拿不到回执,也不可能回这儿来结算工钱了。”工头战战兢兢地向调查人员解释这其中的事由,表示自己的无辜。 “你好好再想想,负责运这三车焦炭的人可有什么特别之处?比如口音、衣着、举止,其中是否有领头的人物,你有没有听到他们谈及某人、某地或某事?”军官却不会就此轻易放过他,依然是继续追问相关的信息。 事实上薛正等人在戊三工坊前活动时多次与守卫出入口的骑兵交涉,已经被记下了样貌,不过如果能够从焦炭厂货运工头这边得到进一步的确认,那自然更加有利于事件的调查工作。而且有了可疑对象的更多信息之后,才能深入分析其接近戊三工坊的真实目的。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现在有货运板车的车身编号,有焦炭厂对应每辆车的发货记录,只要将两者加以对照,便可以确认这三车焦炭的确是由这名工头经手发出去的货了。 “丁七、戊三、庚四……对上了,就是这三辆车!都是今早发出去的,然后就一直没回来销账!”工头此刻无比感激这被他吐槽过无数次的货物登记制度,平时只嫌这送货手续太麻烦,还得一辆车一辆车地做好书面记录,但真出事了才知道这个制度并不是摆设,而是一种有效的保障。 从前前后后的货运记录来看,今早从焦炭厂出发的板车和搬运工,绝大部分都已经从工业区返回这里交了回执号牌领了工钱,少数一些还没回来的,也已经在工业区内接受了军方的排查。唯有这三辆车只剩货不见人,而且其中一辆车的几名搬运工三番两次找借口想要进入戒严中的戊三工坊,被守卫拒绝之后突然消失,这更是成为了调查中最大的疑点之一。 但根据焦炭厂这边的记录,负责运送这三车焦炭的搬运工全部备注了“散工”,即跟焦炭厂没有固定劳务关系的人员,而这种打零工的人实在太多,其中绝大部分人没有取得海汉国籍,焦炭厂也的确没有办法一一核实登记身份,只能将其备注为散工,以便于结算工钱——散工的酬劳都是按次计算,相对而言收入水平是最低的一档。 “军爷请看,这记录后边打勾的就是已经交了回执领了工钱的人。照军爷所说,那三车货根本没运到工坊,那他们肯定就拿不到回执,也不可能回这儿来结算工钱了。”工头战战兢兢地向调查人员解释这其中的事由,表示自己的无辜。 “你好好再想想,负责运这三车焦炭的人可有什么特别之处?比如口音、衣着、举止,其中是否有领头的人物,你有没有听到他们谈及某人、某地或某事?”军官却不会就此轻易放过他,依然是继续追问相关的信息。 事实上薛正等人在戊三工坊前活动时多次与守卫出入口的骑兵交涉,已经被记下了样貌,不过如果能够从焦炭厂货运工头这边得到进一步的确认,那自然更加有利于事件的调查工作。而且有了可疑对象的更多信息之后,才能深入分析其接近戊三工坊的真实目的。现在有货运板车的车身编号,有焦炭厂对应每辆车的发货记录,只要将两者加以对照,便可以确认这三车焦炭的确是由这名工头经手发出去的货了。 “丁七、戊三、庚四……对上了,就是这三辆车!都是今早发出去的,然后就一直没回来销账!”工头此刻无比感激这被他吐槽过无数次的货物登记制度,平时只嫌这送货手续太麻烦,还得一辆车一辆车地做好书面记录,但真出事了才知道这个制度并不是摆设,而是一种有效的保障。 从前前后后的货运记录来看,今早从焦炭厂出发的板车和搬运工,绝大部分都已经从工业区返回这里交了回执号牌领了工钱,少数一些还没回来的,也已经在工业区内接受了军方的排查。唯有这三辆车只剩货不见人,而且其中一辆车的几名搬运工三番两次找借口想要进入戒严中的戊三工坊,被守卫拒绝之后突然消失,这更是成为了调查中最大的疑点之一。 但根据焦炭厂这边的记录,负责运送这三车焦炭的搬运工全部备注了“散工”,即跟焦炭厂没有固定劳务关系的人员,而这种打零工的人实在太多,其中绝大部分人没有取得海汉国籍,焦炭厂也的确没有办法一一核实登记身份,只能将其备注为散工,以便于结算工钱——散工的酬劳都是按次计算,相对而言收入水平是最低的一档。 “军爷请看,这记录后边打勾的就是已经交了回执领了工钱的人。照军爷所说,那三车货根本没运到工坊,那他们肯定就拿不到回执,也不可能回这儿来结算工钱了。”工头战战兢兢地向调查人员解释这其中的事由,表示自己的无辜。 “你好好再想想,负责运这三车焦炭的人可有什么特别之处?比如口音、衣着、举止,其中是否有领头的人物,你有没有听到他们谈及某人、某地或某事?”军官却不会就此轻易放过他,依然是继续追问相关的信息。 事实上薛正等人在戊三工坊前活动时多次与守卫出入口的骑兵交涉,已经被记下了样貌,不过如果能够从焦炭厂货运工头这边得到进一步的确认,那自然更加有利于事件的调查工作。而且有了可疑对象的更多信息之后,才能深入分析其接近戊三工坊的真实目的。现在有货运板车的车身编号,有焦炭厂对应每辆车的发货记录,只要将两者加以对照,便可以确认这三车焦炭的确是由这名工头经手发出去的货了。 “丁七、戊三、庚四……对上了,就是这三辆车!都是今早发出去的,然后就一直没回来销账!”工头此刻无比感激这被他吐槽过无数次的货物登记制度,平时只嫌这送货手续太麻烦,还得一辆车一辆车地做好书面记录,但真出事了才知道这个制度并不是摆设,而是一种有效的保障。 从前前后后的货运记录来看,今早从焦炭厂出发的板车和搬运工,绝大部分都已经从工业区返回这里交了回执号牌领了工钱,少数一些还没回来的,也已经在工业区内接受了军方的排查。唯有这三辆车只剩货不见人,而且其中一辆车的几名搬运工三番两次找借口想要进入戒严中的戊三工坊,被守卫拒绝之后突然消失,这更是成为了调查中最大的疑点之一。 但根据焦炭厂这边的记录,负责运送这三车焦炭的搬运工全部备注了“散工”,即跟焦炭厂没有固定劳务关系的人员,而这种打零工的人实在太多,其中绝大部分人没有取得海汉国籍,焦炭厂也的确没有办法一一核实登记身份,只能将其备注为散工,以便于结算工钱——散工的酬劳都是按次计算,相对而言收入水平是最低的一档。 “军爷请看,这记录后边打勾的就是已经交了回执领了工钱的人。照军爷所说,那三车货根本没运到工坊,那他们肯定就拿不到回执,也不可能回这儿来结算工钱了。”工头战战兢兢地向调查人员解释这其中的事由,表示自己的无辜。 “你好好再想想,负责运这三车焦炭的人可有什么特别之处?比如口音、衣着、举止,其中是否有领头的人物,你有没有听到他们谈及某人、某地或某事?”军官却不会就此轻易放过他,依然是继续追问相关的信息。 事实上薛正等人在戊三工坊前活动时多次与守卫出入口的骑兵交涉,已经被记下了样貌,不过如果能够从焦炭厂货运工头这边得到进一步的确认,那自然更加有利于事件的调查工作。而且有了可疑对象的更多信息之后,才能深入分析其接近戊三工坊的真实目的。现在有货运板车的车身编号,有焦炭厂对应每辆车的发货记录,只要将两者加以对照,便可以确认这三车焦炭的确是由这名工头经手发出去的货了。 “丁七、戊三、庚四……对上了,就是这三辆车!都是今早发出去的,然后就一直没回来销账!”工头此刻无比感激这被他吐槽过无数次的货物登记制度,平时只嫌这送货手续太麻烦,还得一辆车一辆车地做好书面记录,但真出事了才知道这个制度并不是摆设,而是一种有效的保障。 从前前后后的货运记录来看,今早从焦炭厂出发的板车和搬运工,绝大部分都已经从工业区返回这里交了回执号牌领了工钱,少数一些还没回来的,也已经在工业区内接受了军方的排查。唯有这三辆车只剩货不见人,而且其中一辆车的几名搬运工三番两次找借口想要进入戒严中的戊三工坊,被守卫拒绝之后突然消失,这更是成为了调查中最大的疑点之一。 但根据焦炭厂这边的记录,负责运送这三车焦炭的搬运工全部备注了“散工”,即跟焦炭厂没有固定劳务关系的人员,而这种打零工的人实在太多,其中绝大部分人没有取得海汉国籍,焦炭厂也的确没有办法一一核实登记身份,只能将其备注为散工,以便于结算工钱——散工的酬劳都是按次计算,相对而言收入水平是最低的一档。 “军爷请看,这记录后边打勾的就是已经交了回执领了工钱的人。照军爷所说,那三车货根本没运到工坊,那他们肯定就拿不到回执,也不可能回这儿来结算工钱了。”工头战战兢兢地向调查人员解释这其中的事由,表示自己的无辜。 “你好好再想想,负责运这三车焦炭的人可有什么特别之处?比如口音、衣着、举止,其中是否有领头的人物,你有没有听到他们谈及某人、某地或某事?”军官却不会就此轻易放过他,依然是继续追问相关的信息。 事实上薛正等人在戊三工坊前活动时多次与守卫出入口的骑兵交涉,已经被记下了样貌,不过如果能够从焦炭厂货运工头这边得到进一步的确认,那自然更加有利于事件的调查工作。而且有了可疑对象的更多信息之后,才能深入分析其接近戊三工坊的真实目的。 正文 第1938章 何夕之前给张千智安排这个差事的主要目的,只是想让张千智借这个机会再顺手给个人资历添上一笔功劳而已,倒是没有想到中途会出现一些突发状况。而张千智也同样没料想到这趟看似度假一样轻松的行程,竟然还会有需要他出手的特殊事件发生。 按照当下所掌握的信息来进行推断,张千智和乔志亚都认为这极有可能是一次针对朝鲜世子策划的袭击行动,只是因为准备做得不够周全,这帮人迫不得已才会临时中止了行动。但这或许并不表示这帮人已经放弃了他们的目标,说不得接下来还会找机会对朝鲜世子策动其他方式的袭击。 最近两三年随着海汉在南海地区的对手日渐减少,针对海汉重要人物的各种敌对行动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低了。即便是对海汉再怎么不服气的对手,也都意识到这个国家已经成了气候,就算侥幸刺杀一两名政要也无法延缓其发展势头,海汉在这一地区依然是最为强大的国家。而一旦因此惹怒海汉,招来战争几乎是必然的结果,那样效果就适得其反了。 至于在海汉境内袭击外国政要,这样的事例在此之前倒是鲜见,而且朝鲜国离南海地区较远,照理说在本地区应该没有其对头才是,怎会有人策划袭击访问海汉的朝鲜世子,这也是让张千智当下最想不通的一点——袭击朝鲜世子的动机何在? “先假设对方的行动得手了,朝鲜世子遇袭受伤甚至身亡,那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既然当下还没抓到人,张千智也只能通过假设的方案来推测对方的身份和动机,因为这背后必然牵扯到极大的利益,才会驱动这些亡命徒在几乎不可能完成任务的情况下依然冒险进入工业区。换言之,他认为这绝非私人恩怨,而是他们背后的主子受到某种利益驱使才在暗中策动此事。 白克思道:“如果朝鲜世子在我国出事,那首当其冲的就是我国与朝鲜之间的外交关系。两国目前有许多正在进行当中的产业合作项目,可能也会因此而受到影响。张千智,你是不是想说,如果让这帮人得手,那谁才会是最后的受益者?” 张千智点点头道:“既然策划了风险这么大的行动,那肯定要有相应的收获才说得过去。”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何夕之前给张千智安排这个差事的主要目的,只是想让张千智借这个机会再顺手给个人资历添上一笔功劳而已,倒是没有想到中途会出现一些突发状况。而张千智也同样没料想到这趟看似度假一样轻松的行程,竟然还会有需要他出手的特殊事件发生。 按照当下所掌握的信息来进行推断,张千智和乔志亚都认为这极有可能是一次针对朝鲜世子策划的袭击行动,只是因为准备做得不够周全,这帮人迫不得已才会临时中止了行动。但这或许并不表示这帮人已经放弃了他们的目标,说不得接下来还会找机会对朝鲜世子策动其他方式的袭击。 最近两三年随着海汉在南海地区的对手日渐减少,针对海汉重要人物的各种敌对行动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低了。即便是对海汉再怎么不服气的对手,也都意识到这个国家已经成了气候,就算侥幸刺杀一两名政要也无法延缓其发展势头,海汉在这一地区依然是最为强大的国家。而一旦因此惹怒海汉,招来战争几乎是必然的结果,那样效果就适得其反了。 至于在海汉境内袭击外国政要,这样的事例在此之前倒是鲜见,而且朝鲜国离南海地区较远,照理说在本地区应该没有其对头才是,怎会有人策划袭击访问海汉的朝鲜世子,这也是让张千智当下最想不通的一点——袭击朝鲜世子的动机何在? “先假设对方的行动得手了,朝鲜世子遇袭受伤甚至身亡,那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既然当下还没抓到人,张千智也只能通过假设的方案来推测对方的身份和动机,因为这背后必然牵扯到极大的利益,才会驱动这些亡命徒在几乎不可能完成任务的情况下依然冒险进入工业区。换言之,他认为这绝非私人恩怨,而是他们背后的主子受到某种利益驱使才在暗中策动此事。 白克思道:“如果朝鲜世子在我国出事,那首当其冲的就是我国与朝鲜之间的外交关系。两国目前有许多正在进行当中的产业合作项目,可能也会因此而受到影响。张千智,你是不是想说,如果让这帮人得手,那谁才会是最后的受益者?” 张千智点点头道:“既然策划了风险这么大的行动,那肯定要有相应的收获才说得过去。”何夕之前给张千智安排这个差事的主要目的,只是想让张千智借这个机会再顺手给个人资历添上一笔功劳而已,倒是没有想到中途会出现一些突发状况。而张千智也同样没料想到这趟看似度假一样轻松的行程,竟然还会有需要他出手的特殊事件发生。 按照当下所掌握的信息来进行推断,张千智和乔志亚都认为这极有可能是一次针对朝鲜世子策划的袭击行动,只是因为准备做得不够周全,这帮人迫不得已才会临时中止了行动。但这或许并不表示这帮人已经放弃了他们的目标,说不得接下来还会找机会对朝鲜世子策动其他方式的袭击。 最近两三年随着海汉在南海地区的对手日渐减少,针对海汉重要人物的各种敌对行动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低了。即便是对海汉再怎么不服气的对手,也都意识到这个国家已经成了气候,就算侥幸刺杀一两名政要也无法延缓其发展势头,海汉在这一地区依然是最为强大的国家。而一旦因此惹怒海汉,招来战争几乎是必然的结果,那样效果就适得其反了。 至于在海汉境内袭击外国政要,这样的事例在此之前倒是鲜见,而且朝鲜国离南海地区较远,照理说在本地区应该没有其对头才是,怎会有人策划袭击访问海汉的朝鲜世子,这也是让张千智当下最想不通的一点——袭击朝鲜世子的动机何在? “先假设对方的行动得手了,朝鲜世子遇袭受伤甚至身亡,那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既然当下还没抓到人,张千智也只能通过假设的方案来推测对方的身份和动机,因为这背后必然牵扯到极大的利益,才会驱动这些亡命徒在几乎不可能完成任务的情况下依然冒险进入工业区。换言之,他认为这绝非私人恩怨,而是他们背后的主子受到某种利益驱使才在暗中策动此事。 白克思道:“如果朝鲜世子在我国出事,那首当其冲的就是我国与朝鲜之间的外交关系。两国目前有许多正在进行当中的产业合作项目,可能也会因此而受到影响。张千智,你是不是想说,如果让这帮人得手,那谁才会是最后的受益者?” 张千智点点头道:“既然策划了风险这么大的行动,那肯定要有相应的收获才说得过去。”何夕之前给张千智安排这个差事的主要目的,只是想让张千智借这个机会再顺手给个人资历添上一笔功劳而已,倒是没有想到中途会出现一些突发状况。而张千智也同样没料想到这趟看似度假一样轻松的行程,竟然还会有需要他出手的特殊事件发生。 按照当下所掌握的信息来进行推断,张千智和乔志亚都认为这极有可能是一次针对朝鲜世子策划的袭击行动,只是因为准备做得不够周全,这帮人迫不得已才会临时中止了行动。但这或许并不表示这帮人已经放弃了他们的目标,说不得接下来还会找机会对朝鲜世子策动其他方式的袭击。 最近两三年随着海汉在南海地区的对手日渐减少,针对海汉重要人物的各种敌对行动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低了。即便是对海汉再怎么不服气的对手,也都意识到这个国家已经成了气候,就算侥幸刺杀一两名政要也无法延缓其发展势头,海汉在这一地区依然是最为强大的国家。而一旦因此惹怒海汉,招来战争几乎是必然的结果,那样效果就适得其反了。 至于在海汉境内袭击外国政要,这样的事例在此之前倒是鲜见,而且朝鲜国离南海地区较远,照理说在本地区应该没有其对头才是,怎会有人策划袭击访问海汉的朝鲜世子,这也是让张千智当下最想不通的一点——袭击朝鲜世子的动机何在? “先假设对方的行动得手了,朝鲜世子遇袭受伤甚至身亡,那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既然当下还没抓到人,张千智也只能通过假设的方案来推测对方的身份和动机,因为这背后必然牵扯到极大的利益,才会驱动这些亡命徒在几乎不可能完成任务的情况下依然冒险进入工业区。换言之,他认为这绝非私人恩怨,而是他们背后的主子受到某种利益驱使才在暗中策动此事。 白克思道:“如果朝鲜世子在我国出事,那首当其冲的就是我国与朝鲜之间的外交关系。两国目前有许多正在进行当中的产业合作项目,可能也会因此而受到影响。张千智,你是不是想说,如果让这帮人得手,那谁才会是最后的受益者?” 张千智点点头道:“既然策划了风险这么大的行动,那肯定要有相应的收获才说得过去。”何夕之前给张千智安排这个差事的主要目的,只是想让张千智借这个机会再顺手给个人资历添上一笔功劳而已,倒是没有想到中途会出现一些突发状况。而张千智也同样没料想到这趟看似度假一样轻松的行程,竟然还会有需要他出手的特殊事件发生。 按照当下所掌握的信息来进行推断,张千智和乔志亚都认为这极有可能是一次针对朝鲜世子策划的袭击行动,只是因为准备做得不够周全,这帮人迫不得已才会临时中止了行动。但这或许并不表示这帮人已经放弃了他们的目标,说不得接下来还会找机会对朝鲜世子策动其他方式的袭击。 最近两三年随着海汉在南海地区的对手日渐减少,针对海汉重要人物的各种敌对行动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低了。即便是对海汉再怎么不服气的对手,也都意识到这个国家已经成了气候,就算侥幸刺杀一两名政要也无法延缓其发展势头,海汉在这一地区依然是最为强大的国家。而一旦因此惹怒海汉,招来战争几乎是必然的结果,那样效果就适得其反了。 至于在海汉境内袭击外国政要,这样的事例在此之前倒是鲜见,而且朝鲜国离南海地区较远,照理说在本地区应该没有其对头才是,怎会有人策划袭击访问海汉的朝鲜世子,这也是让张千智当下最想不通的一点——袭击朝鲜世子的动机何在? “先假设对方的行动得手了,朝鲜世子遇袭受伤甚至身亡,那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既然当下还没抓到人,张千智也只能通过假设的方案来推测对方的身份和动机,因为这背后必然牵扯到极大的利益,才会驱动这些亡命徒在几乎不可能完成任务的情况下依然冒险进入工业区。换言之,他认为这绝非私人恩怨,而是他们背后的主子受到某种利益驱使才在暗中策动此事。 白克思道:“如果朝鲜世子在我国出事,那首当其冲的就是我国与朝鲜之间的外交关系。两国目前有许多正在进行当中的产业合作项目,可能也会因此而受到影响。张千智,你是不是想说,如果让这帮人得手,那谁才会是最后的受益者?” 正文 第1939章 在海汉官方原本的计划中,这趟为朝鲜世子准备的考察行程将会成为新闻报道的内容,以此来对外宣传两国间的友好关系,同时也借此向本国民众展示在外交领域所取得的新成就。宣传部派了洪敬文一路随行,就是要让他在第一时间搜集素材撰写文稿,然后尽快安排在近期的官方报纸上刊出,以此来保证新闻的时效性。 按照洪敬文的计划,李溰此行造访的每一站都会有一篇相应的报道,不过眼下在昌化出的这档子事情显然不宜在报纸上披露出来,有损于海汉治安良好的正面形象,而且会让外人质疑海汉为外国政要准备的安保措施是否真的可靠。就算要让宣传部门报道相关情况,那也得等破获案件把人抓到之后再视情况而定。 洪敬文倒是很上道,稍后在了解了案情之后,对张千智的要求也是言听计从。宣传部门在此次的考察行程中只是担当配角,洪敬文也没打算要出什么风头,这种题材的新闻稿一个不小心就容易翻船,他身为一名新闻官更是需要小心应对才行。 张千智认为没有必要对已经安排好的行程做大的调整,但这事也不是他一人说了算,白克思和乔志亚当下都在昌化,肯定得由这两位大人物来做决定。但无论行程修改与否,接下来的时间,他恐怕都得忙起来了,一方面要与盖良才一同加强安保措施,另一方面还要设法侦破这起未遂的袭击事件。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海汉官方原本的计划中,这趟为朝鲜世子准备的考察行程将会成为新闻报道的内容,以此来对外宣传两国间的友好关系,同时也借此向本国民众展示在外交领域所取得的新成就。宣传部派了洪敬文一路随行,就是要让他在第一时间搜集素材撰写文稿,然后尽快安排在近期的官方报纸上刊出,以此来保证新闻的时效性。 按照洪敬文的计划,李溰此行造访的每一站都会有一篇相应的报道,不过眼下在昌化出的这档子事情显然不宜在报纸上披露出来,有损于海汉治安良好的正面形象,而且会让外人质疑海汉为外国政要准备的安保措施是否真的可靠。就算要让宣传部门报道相关情况,那也得等破获案件把人抓到之后再视情况而定。 洪敬文倒是很上道,稍后在了解了案情之后,对张千智的要求也是言听计从。宣传部门在此次的考察行程中只是担当配角,洪敬文也没打算要出什么风头,这种题材的新闻稿一个不小心就容易翻船,他身为一名新闻官更是需要小心应对才行。 张千智认为没有必要对已经安排好的行程做大的调整,但这事也不是他一人说了算,白克思和乔志亚当下都在昌化,肯定得由这两位大人物来做决定。但无论行程修改与否,接下来的时间,他恐怕都得忙起来了,一方面要与盖良才一同加强安保措施,另一方面还要设法侦破这起未遂的袭击事件。在海汉官方原本的计划中,这趟为朝鲜世子准备的考察行程将会成为新闻报道的内容,以此来对外宣传两国间的友好关系,同时也借此向本国民众展示在外交领域所取得的新成就。宣传部派了洪敬文一路随行,就是要让他在第一时间搜集素材撰写文稿,然后尽快安排在近期的官方报纸上刊出,以此来保证新闻的时效性。 按照洪敬文的计划,李溰此行造访的每一站都会有一篇相应的报道,不过眼下在昌化出的这档子事情显然不宜在报纸上披露出来,有损于海汉治安良好的正面形象,而且会让外人质疑海汉为外国政要准备的安保措施是否真的可靠。就算要让宣传部门报道相关情况,那也得等破获案件把人抓到之后再视情况而定。 洪敬文倒是很上道,稍后在了解了案情之后,对张千智的要求也是言听计从。宣传部门在此次的考察行程中只是担当配角,洪敬文也没打算要出什么风头,这种题材的新闻稿一个不小心就容易翻船,他身为一名新闻官更是需要小心应对才行。 张千智认为没有必要对已经安排好的行程做大的调整,但这事也不是他一人说了算,白克思和乔志亚当下都在昌化,肯定得由这两位大人物来做决定。但无论行程修改与否,接下来的时间,他恐怕都得忙起来了,一方面要与盖良才一同加强安保措施,另一方面还要设法侦破这起未遂的袭击事件。在海汉官方原本的计划中,这趟为朝鲜世子准备的考察行程将会成为新闻报道的内容,以此来对外宣传两国间的友好关系,同时也借此向本国民众展示在外交领域所取得的新成就。宣传部派了洪敬文一路随行,就是要让他在第一时间搜集素材撰写文稿,然后尽快安排在近期的官方报纸上刊出,以此来保证新闻的时效性。 按照洪敬文的计划,李溰此行造访的每一站都会有一篇相应的报道,不过眼下在昌化出的这档子事情显然不宜在报纸上披露出来,有损于海汉治安良好的正面形象,而且会让外人质疑海汉为外国政要准备的安保措施是否真的可靠。就算要让宣传部门报道相关情况,那也得等破获案件把人抓到之后再视情况而定。 洪敬文倒是很上道,稍后在了解了案情之后,对张千智的要求也是言听计从。宣传部门在此次的考察行程中只是担当配角,洪敬文也没打算要出什么风头,这种题材的新闻稿一个不小心就容易翻船,他身为一名新闻官更是需要小心应对才行。 张千智认为没有必要对已经安排好的行程做大的调整,但这事也不是他一人说了算,白克思和乔志亚当下都在昌化,肯定得由这两位大人物来做决定。但无论行程修改与否,接下来的时间,他恐怕都得忙起来了,一方面要与盖良才一同加强安保措施,另一方面还要设法侦破这起未遂的袭击事件。在海汉官方原本的计划中,这趟为朝鲜世子准备的考察行程将会成为新闻报道的内容,以此来对外宣传两国间的友好关系,同时也借此向本国民众展示在外交领域所取得的新成就。宣传部派了洪敬文一路随行,就是要让他在第一时间搜集素材撰写文稿,然后尽快安排在近期的官方报纸上刊出,以此来保证新闻的时效性。 按照洪敬文的计划,李溰此行造访的每一站都会有一篇相应的报道,不过眼下在昌化出的这档子事情显然不宜在报纸上披露出来,有损于海汉治安良好的正面形象,而且会让外人质疑海汉为外国政要准备的安保措施是否真的可靠。就算要让宣传部门报道相关情况,那也得等破获案件把人抓到之后再视情况而定。 洪敬文倒是很上道,稍后在了解了案情之后,对张千智的要求也是言听计从。宣传部门在此次的考察行程中只是担当配角,洪敬文也没打算要出什么风头,这种题材的新闻稿一个不小心就容易翻船,他身为一名新闻官更是需要小心应对才行。 张千智认为没有必要对已经安排好的行程做大的调整,但这事也不是他一人说了算,白克思和乔志亚当下都在昌化,肯定得由这两位大人物来做决定。但无论行程修改与否,接下来的时间,他恐怕都得忙起来了,一方面要与盖良才一同加强安保措施,另一方面还要设法侦破这起未遂的袭击事件。在海汉官方原本的计划中,这趟为朝鲜世子准备的考察行程将会成为新闻报道的内容,以此来对外宣传两国间的友好关系,同时也借此向本国民众展示在外交领域所取得的新成就。宣传部派了洪敬文一路随行,就是要让他在第一时间搜集素材撰写文稿,然后尽快安排在近期的官方报纸上刊出,以此来保证新闻的时效性。 按照洪敬文的计划,李溰此行造访的每一站都会有一篇相应的报道,不过眼下在昌化出的这档子事情显然不宜在报纸上披露出来,有损于海汉治安良好的正面形象,而且会让外人质疑海汉为外国政要准备的安保措施是否真的可靠。就算要让宣传部门报道相关情况,那也得等破获案件把人抓到之后再视情况而定。 洪敬文倒是很上道,稍后在了解了案情之后,对张千智的要求也是言听计从。宣传部门在此次的考察行程中只是担当配角,洪敬文也没打算要出什么风头,这种题材的新闻稿一个不小心就容易翻船,他身为一名新闻官更是需要小心应对才行。 张千智认为没有必要对已经安排好的行程做大的调整,但这事也不是他一人说了算,白克思和乔志亚当下都在昌化,肯定得由这两位大人物来做决定。但无论行程修改与否,接下来的时间,他恐怕都得忙起来了,一方面要与盖良才一同加强安保措施,另一方面还要设法侦破这起未遂的袭击事件。在海汉官方原本的计划中,这趟为朝鲜世子准备的考察行程将会成为新闻报道的内容,以此来对外宣传两国间的友好关系,同时也借此向本国民众展示在外交领域所取得的新成就。宣传部派了洪敬文一路随行,就是要让他在第一时间搜集素材撰写文稿,然后尽快安排在近期的官方报纸上刊出,以此来保证新闻的时效性。 按照洪敬文的计划,李溰此行造访的每一站都会有一篇相应的报道,不过眼下在昌化出的这档子事情显然不宜在报纸上披露出来,有损于海汉治安良好的正面形象,而且会让外人质疑海汉为外国政要准备的安保措施是否真的可靠。就算要让宣传部门报道相关情况,那也得等破获案件把人抓到之后再视情况而定。 洪敬文倒是很上道,稍后在了解了案情之后,对张千智的要求也是言听计从。宣传部门在此次的考察行程中只是担当配角,洪敬文也没打算要出什么风头,这种题材的新闻稿一个不小心就容易翻船,他身为一名新闻官更是需要小心应对才行。 张千智认为没有必要对已经安排好的行程做大的调整,但这事也不是他一人说了算,白克思和乔志亚当下都在昌化,肯定得由这两位大人物来做决定。但无论行程修改与否,接下来的时间,他恐怕都得忙起来了,一方面要与盖良才一同加强安保措施,另一方面还要设法侦破这起未遂的袭击事件。在海汉官方原本的计划中,这趟为朝鲜世子准备的考察行程将会成为新闻报道的内容,以此来对外宣传两国间的友好关系,同时也借此向本国民众展示在外交领域所取得的新成就。宣传部派了洪敬文一路随行,就是要让他在第一时间搜集素材撰写文稿,然后尽快安排在近期的官方报纸上刊出,以此来保证新闻的时效性。 按照洪敬文的计划,李溰此行造访的每一站都会有一篇相应的报道,不过眼下在昌化出的这档子事情显然不宜在报纸上披露出来,有损于海汉治安良好的正面形象,而且会让外人质疑海汉为外国政要准备的安保措施是否真的可靠。就算要让宣传部门报道相关情况,那也得等破获案件把人抓到之后再视情况而定。 洪敬文倒是很上道,稍后在了解了案情之后,对张千智的要求也是言听计从。宣传部门在此次的考察行程中只是担当配角,洪敬文也没打算要出什么风头,这种题材的新闻稿一个不小心就容易翻船,他身为一名新闻官更是需要小心应对才行。 正文 第1940章 张千智听到这个消息,很快便联想到从三亚出发那天,盖良才和船长丁旭都曾提及有一艘福船疑似跟踪过己方的船队,不过因为这艘船后来没有再次出现,所以也没人把这视作一种威胁,只当是行程中的一个巧合罢了。但发生在昌化的事件已经说明有人在暗中策划某种针对朝鲜人的敌对行动,而且这些人也正是乘坐一艘福船进出昌化,这可就太巧了。 当然了,仅仅只是目前所掌握的信息,也并不能证明那艘疑似跟踪船队的福船跟出现在昌化的福船是同一条船。毕竟福船是在大明东南沿海最为常见的中式帆船之一,海南岛上几乎任何一个港口都能或多或少地看到这种船,就连当下的昌化港也还有好几艘福船停泊,所以这还不足以证明张千智的联想。 不过张千智从业多年,办案经验十分丰富,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这条重要的线索,虽然那条船已经离开昌化,但它从何处来,将去往何处,都是可以继续调查的方向。 只是不管调查人员如何努力,想要立刻抓到这群人显然不太容易办到,所以朝鲜世子接下来的行程依然存在着安全方面的隐患。加强安保措施固然可以减少发生意外事件的可能,但更妥当的做法,当然还是改变现有的行程安排,就算在此期间没能抓到那帮人,行程的改变也可以有效地干扰和打乱对方下一步的行动。 但承揽朝鲜人这趟考察行程安排的部门是外交部,张千智只能对是否修改行程提出建议,却并无拍板作出决定的权力。不过当下既然白克思也在昌化,那张千智只需将目前调查进展上报,并附上自己的建议,由白克思代表执委会来作出决定就不会存在什么争议了。 “从目前调查的情况来看,对方的行动目的性是比较明确的,只是时间上的仓促让他们没有时间来做好行动准备。虽然这次阴差阳错让对方没有得到出手的机会,但如果我们一直没抓着人,下次是不是还有这种运气可就不好说了。”张千智向白克思报告此事的时候,对后续行程的安保形势并不是很好看,很坦率地表达了自己的忧虑。 “你的意思是,对方可能不会就此放弃,还是会继续寻找出手的机会?”白克思对于这个状况也大感头疼。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张千智听到这个消息,很快便联想到从三亚出发那天,盖良才和船长丁旭都曾提及有一艘福船疑似跟踪过己方的船队,不过因为这艘船后来没有再次出现,所以也没人把这视作一种威胁,只当是行程中的一个巧合罢了。但发生在昌化的事件已经说明有人在暗中策划某种针对朝鲜人的敌对行动,而且这些人也正是乘坐一艘福船进出昌化,这可就太巧了。 当然了,仅仅只是目前所掌握的信息,也并不能证明那艘疑似跟踪船队的福船跟出现在昌化的福船是同一条船。毕竟福船是在大明东南沿海最为常见的中式帆船之一,海南岛上几乎任何一个港口都能或多或少地看到这种船,就连当下的昌化港也还有好几艘福船停泊,所以这还不足以证明张千智的联想。 不过张千智从业多年,办案经验十分丰富,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这条重要的线索,虽然那条船已经离开昌化,但它从何处来,将去往何处,都是可以继续调查的方向。 只是不管调查人员如何努力,想要立刻抓到这群人显然不太容易办到,所以朝鲜世子接下来的行程依然存在着安全方面的隐患。加强安保措施固然可以减少发生意外事件的可能,但更妥当的做法,当然还是改变现有的行程安排,就算在此期间没能抓到那帮人,行程的改变也可以有效地干扰和打乱对方下一步的行动。 但承揽朝鲜人这趟考察行程安排的部门是外交部,张千智只能对是否修改行程提出建议,却并无拍板作出决定的权力。不过当下既然白克思也在昌化,那张千智只需将目前调查进展上报,并附上自己的建议,由白克思代表执委会来作出决定就不会存在什么争议了。 “从目前调查的情况来看,对方的行动目的性是比较明确的,只是时间上的仓促让他们没有时间来做好行动准备。虽然这次阴差阳错让对方没有得到出手的机会,但如果我们一直没抓着人,下次是不是还有这种运气可就不好说了。”张千智向白克思报告此事的时候,对后续行程的安保形势并不是很好看,很坦率地表达了自己的忧虑。 “你的意思是,对方可能不会就此放弃,还是会继续寻找出手的机会?”白克思对于这个状况也大感头疼。张千智听到这个消息,很快便联想到从三亚出发那天,盖良才和船长丁旭都曾提及有一艘福船疑似跟踪过己方的船队,不过因为这艘船后来没有再次出现,所以也没人把这视作一种威胁,只当是行程中的一个巧合罢了。但发生在昌化的事件已经说明有人在暗中策划某种针对朝鲜人的敌对行动,而且这些人也正是乘坐一艘福船进出昌化,这可就太巧了。 当然了,仅仅只是目前所掌握的信息,也并不能证明那艘疑似跟踪船队的福船跟出现在昌化的福船是同一条船。毕竟福船是在大明东南沿海最为常见的中式帆船之一,海南岛上几乎任何一个港口都能或多或少地看到这种船,就连当下的昌化港也还有好几艘福船停泊,所以这还不足以证明张千智的联想。 不过张千智从业多年,办案经验十分丰富,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这条重要的线索,虽然那条船已经离开昌化,但它从何处来,将去往何处,都是可以继续调查的方向。 只是不管调查人员如何努力,想要立刻抓到这群人显然不太容易办到,所以朝鲜世子接下来的行程依然存在着安全方面的隐患。加强安保措施固然可以减少发生意外事件的可能,但更妥当的做法,当然还是改变现有的行程安排,就算在此期间没能抓到那帮人,行程的改变也可以有效地干扰和打乱对方下一步的行动。 但承揽朝鲜人这趟考察行程安排的部门是外交部,张千智只能对是否修改行程提出建议,却并无拍板作出决定的权力。不过当下既然白克思也在昌化,那张千智只需将目前调查进展上报,并附上自己的建议,由白克思代表执委会来作出决定就不会存在什么争议了。 “从目前调查的情况来看,对方的行动目的性是比较明确的,只是时间上的仓促让他们没有时间来做好行动准备。虽然这次阴差阳错让对方没有得到出手的机会,但如果我们一直没抓着人,下次是不是还有这种运气可就不好说了。”张千智向白克思报告此事的时候,对后续行程的安保形势并不是很好看,很坦率地表达了自己的忧虑。 “你的意思是,对方可能不会就此放弃,还是会继续寻找出手的机会?”白克思对于这个状况也大感头疼。张千智听到这个消息,很快便联想到从三亚出发那天,盖良才和船长丁旭都曾提及有一艘福船疑似跟踪过己方的船队,不过因为这艘船后来没有再次出现,所以也没人把这视作一种威胁,只当是行程中的一个巧合罢了。但发生在昌化的事件已经说明有人在暗中策划某种针对朝鲜人的敌对行动,而且这些人也正是乘坐一艘福船进出昌化,这可就太巧了。 当然了,仅仅只是目前所掌握的信息,也并不能证明那艘疑似跟踪船队的福船跟出现在昌化的福船是同一条船。毕竟福船是在大明东南沿海最为常见的中式帆船之一,海南岛上几乎任何一个港口都能或多或少地看到这种船,就连当下的昌化港也还有好几艘福船停泊,所以这还不足以证明张千智的联想。 不过张千智从业多年,办案经验十分丰富,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这条重要的线索,虽然那条船已经离开昌化,但它从何处来,将去往何处,都是可以继续调查的方向。 只是不管调查人员如何努力,想要立刻抓到这群人显然不太容易办到,所以朝鲜世子接下来的行程依然存在着安全方面的隐患。加强安保措施固然可以减少发生意外事件的可能,但更妥当的做法,当然还是改变现有的行程安排,就算在此期间没能抓到那帮人,行程的改变也可以有效地干扰和打乱对方下一步的行动。 但承揽朝鲜人这趟考察行程安排的部门是外交部,张千智只能对是否修改行程提出建议,却并无拍板作出决定的权力。不过当下既然白克思也在昌化,那张千智只需将目前调查进展上报,并附上自己的建议,由白克思代表执委会来作出决定就不会存在什么争议了。 “从目前调查的情况来看,对方的行动目的性是比较明确的,只是时间上的仓促让他们没有时间来做好行动准备。虽然这次阴差阳错让对方没有得到出手的机会,但如果我们一直没抓着人,下次是不是还有这种运气可就不好说了。”张千智向白克思报告此事的时候,对后续行程的安保形势并不是很好看,很坦率地表达了自己的忧虑。 “你的意思是,对方可能不会就此放弃,还是会继续寻找出手的机会?”白克思对于这个状况也大感头疼。张千智听到这个消息,很快便联想到从三亚出发那天,盖良才和船长丁旭都曾提及有一艘福船疑似跟踪过己方的船队,不过因为这艘船后来没有再次出现,所以也没人把这视作一种威胁,只当是行程中的一个巧合罢了。但发生在昌化的事件已经说明有人在暗中策划某种针对朝鲜人的敌对行动,而且这些人也正是乘坐一艘福船进出昌化,这可就太巧了。 当然了,仅仅只是目前所掌握的信息,也并不能证明那艘疑似跟踪船队的福船跟出现在昌化的福船是同一条船。毕竟福船是在大明东南沿海最为常见的中式帆船之一,海南岛上几乎任何一个港口都能或多或少地看到这种船,就连当下的昌化港也还有好几艘福船停泊,所以这还不足以证明张千智的联想。 不过张千智从业多年,办案经验十分丰富,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这条重要的线索,虽然那条船已经离开昌化,但它从何处来,将去往何处,都是可以继续调查的方向。 只是不管调查人员如何努力,想要立刻抓到这群人显然不太容易办到,所以朝鲜世子接下来的行程依然存在着安全方面的隐患。加强安保措施固然可以减少发生意外事件的可能,但更妥当的做法,当然还是改变现有的行程安排,就算在此期间没能抓到那帮人,行程的改变也可以有效地干扰和打乱对方下一步的行动。 但承揽朝鲜人这趟考察行程安排的部门是外交部,张千智只能对是否修改行程提出建议,却并无拍板作出决定的权力。不过当下既然白克思也在昌化,那张千智只需将目前调查进展上报,并附上自己的建议,由白克思代表执委会来作出决定就不会存在什么争议了。 “从目前调查的情况来看,对方的行动目的性是比较明确的,只是时间上的仓促让他们没有时间来做好行动准备。虽然这次阴差阳错让对方没有得到出手的机会,但如果我们一直没抓着人,下次是不是还有这种运气可就不好说了。”张千智向白克思报告此事的时候,对后续行程的安保形势并不是很好看,很坦率地表达了自己的忧虑。 正文 第1941章 对于海汉当年是如何向安南国提供了军事援助,李希是认真做过功课的。他在向海汉申请出兵救援之前,专门了解过海汉过去处理这类事务的先例,而其中最为出名的,自然便是数年前出兵协助安南国平乱的一系列战事。 当时的安南国陷入南北内战之中,北方的郑氏在战局被动的不利状况下选择了邀请海汉这支外援参战,而为此他们向海汉提供了非常丰厚的报酬,不仅仅是经济方面,还包括人口和土地。 在安南内战前后有数以万计的战争难民和战俘被海汉陆续作为移民吸纳,并且安南国的海岸线上也划出了多处天然港交由海汉经营,因为蕴藏煤炭被海汉开发的黑土港,也是在那个时期被安南国作为军援报酬之一划归给了海汉。 所以黑土港这地方理论上是在安南国境内,但实际控制权却是在海汉手上。安南移交这块地的时候应该很清楚海汉的目的,但当时海汉已经在黑土港投入大量资源搞基建开发,绝无可能再将这地方还给安南,安南方面又不可能为此跟海汉撕破脸,只能做个顺水人情把这地方交给海汉了。 如果跟当时的安南作对比,其实朝鲜目前的景况似乎还更好一些,既没有向海汉开放移民,也没将大量土地割让出去。大同江基地是唯一一处交给海汉的区域,但这也是考虑到海汉军在朝鲜境内作战的实际需要所采取的措施,与当初安南那种将海岸线都交到海汉手上的做法是不一样的。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海汉当年是如何向安南国提供了军事援助,李希是认真做过功课的。他在向海汉申请出兵救援之前,专门了解过海汉过去处理这类事务的先例,而其中最为出名的,自然便是数年前出兵协助安南国平乱的一系列战事。 当时的安南国陷入南北内战之中,北方的郑氏在战局被动的不利状况下选择了邀请海汉这支外援参战,而为此他们向海汉提供了非常丰厚的报酬,不仅仅是经济方面,还包括人口和土地。 在安南内战前后有数以万计的战争难民和战俘被海汉陆续作为移民吸纳,并且安南国的海岸线上也划出了多处天然港交由海汉经营,因为蕴藏煤炭被海汉开发的黑土港,也是在那个时期被安南国作为军援报酬之一划归给了海汉。 所以黑土港这地方理论上是在安南国境内,但实际控制权却是在海汉手上。安南移交这块地的时候应该很清楚海汉的目的,但当时海汉已经在黑土港投入大量资源搞基建开发,绝无可能再将这地方还给安南,安南方面又不可能为此跟海汉撕破脸,只能做个顺水人情把这地方交给海汉了。 如果跟当时的安南作对比,其实朝鲜目前的景况似乎还更好一些,既没有向海汉开放移民,也没将大量土地割让出去。大同江基地是唯一一处交给海汉的区域,但这也是考虑到海汉军在朝鲜境内作战的实际需要所采取的措施,与当初安南那种将海岸线都交到海汉手上的做法是不一样的。对于海汉当年是如何向安南国提供了军事援助,李希是认真做过功课的。他在向海汉申请出兵救援之前,专门了解过海汉过去处理这类事务的先例,而其中最为出名的,自然便是数年前出兵协助安南国平乱的一系列战事。 当时的安南国陷入南北内战之中,北方的郑氏在战局被动的不利状况下选择了邀请海汉这支外援参战,而为此他们向海汉提供了非常丰厚的报酬,不仅仅是经济方面,还包括人口和土地。 在安南内战前后有数以万计的战争难民和战俘被海汉陆续作为移民吸纳,并且安南国的海岸线上也划出了多处天然港交由海汉经营,因为蕴藏煤炭被海汉开发的黑土港,也是在那个时期被安南国作为军援报酬之一划归给了海汉。 所以黑土港这地方理论上是在安南国境内,但实际控制权却是在海汉手上。安南移交这块地的时候应该很清楚海汉的目的,但当时海汉已经在黑土港投入大量资源搞基建开发,绝无可能再将这地方还给安南,安南方面又不可能为此跟海汉撕破脸,只能做个顺水人情把这地方交给海汉了。 如果跟当时的安南作对比,其实朝鲜目前的景况似乎还更好一些,既没有向海汉开放移民,也没将大量土地割让出去。大同江基地是唯一一处交给海汉的区域,但这也是考虑到海汉军在朝鲜境内作战的实际需要所采取的措施,与当初安南那种将海岸线都交到海汉手上的做法是不一样的。对于海汉当年是如何向安南国提供了军事援助,李希是认真做过功课的。他在向海汉申请出兵救援之前,专门了解过海汉过去处理这类事务的先例,而其中最为出名的,自然便是数年前出兵协助安南国平乱的一系列战事。 当时的安南国陷入南北内战之中,北方的郑氏在战局被动的不利状况下选择了邀请海汉这支外援参战,而为此他们向海汉提供了非常丰厚的报酬,不仅仅是经济方面,还包括人口和土地。 在安南内战前后有数以万计的战争难民和战俘被海汉陆续作为移民吸纳,并且安南国的海岸线上也划出了多处天然港交由海汉经营,因为蕴藏煤炭被海汉开发的黑土港,也是在那个时期被安南国作为军援报酬之一划归给了海汉。 所以黑土港这地方理论上是在安南国境内,但实际控制权却是在海汉手上。安南移交这块地的时候应该很清楚海汉的目的,但当时海汉已经在黑土港投入大量资源搞基建开发,绝无可能再将这地方还给安南,安南方面又不可能为此跟海汉撕破脸,只能做个顺水人情把这地方交给海汉了。 如果跟当时的安南作对比,其实朝鲜目前的景况似乎还更好一些,既没有向海汉开放移民,也没将大量土地割让出去。大同江基地是唯一一处交给海汉的区域,但这也是考虑到海汉军在朝鲜境内作战的实际需要所采取的措施,与当初安南那种将海岸线都交到海汉手上的做法是不一样的。对于海汉当年是如何向安南国提供了军事援助,李希是认真做过功课的。他在向海汉申请出兵救援之前,专门了解过海汉过去处理这类事务的先例,而其中最为出名的,自然便是数年前出兵协助安南国平乱的一系列战事。 当时的安南国陷入南北内战之中,北方的郑氏在战局被动的不利状况下选择了邀请海汉这支外援参战,而为此他们向海汉提供了非常丰厚的报酬,不仅仅是经济方面,还包括人口和土地。 在安南内战前后有数以万计的战争难民和战俘被海汉陆续作为移民吸纳,并且安南国的海岸线上也划出了多处天然港交由海汉经营,因为蕴藏煤炭被海汉开发的黑土港,也是在那个时期被安南国作为军援报酬之一划归给了海汉。 所以黑土港这地方理论上是在安南国境内,但实际控制权却是在海汉手上。安南移交这块地的时候应该很清楚海汉的目的,但当时海汉已经在黑土港投入大量资源搞基建开发,绝无可能再将这地方还给安南,安南方面又不可能为此跟海汉撕破脸,只能做个顺水人情把这地方交给海汉了。 如果跟当时的安南作对比,其实朝鲜目前的景况似乎还更好一些,既没有向海汉开放移民,也没将大量土地割让出去。大同江基地是唯一一处交给海汉的区域,但这也是考虑到海汉军在朝鲜境内作战的实际需要所采取的措施,与当初安南那种将海岸线都交到海汉手上的做法是不一样的。对于海汉当年是如何向安南国提供了军事援助,李希是认真做过功课的。他在向海汉申请出兵救援之前,专门了解过海汉过去处理这类事务的先例,而其中最为出名的,自然便是数年前出兵协助安南国平乱的一系列战事。 当时的安南国陷入南北内战之中,北方的郑氏在战局被动的不利状况下选择了邀请海汉这支外援参战,而为此他们向海汉提供了非常丰厚的报酬,不仅仅是经济方面,还包括人口和土地。 在安南内战前后有数以万计的战争难民和战俘被海汉陆续作为移民吸纳,并且安南国的海岸线上也划出了多处天然港交由海汉经营,因为蕴藏煤炭被海汉开发的黑土港,也是在那个时期被安南国作为军援报酬之一划归给了海汉。 所以黑土港这地方理论上是在安南国境内,但实际控制权却是在海汉手上。安南移交这块地的时候应该很清楚海汉的目的,但当时海汉已经在黑土港投入大量资源搞基建开发,绝无可能再将这地方还给安南,安南方面又不可能为此跟海汉撕破脸,只能做个顺水人情把这地方交给海汉了。 如果跟当时的安南作对比,其实朝鲜目前的景况似乎还更好一些,既没有向海汉开放移民,也没将大量土地割让出去。大同江基地是唯一一处交给海汉的区域,但这也是考虑到海汉军在朝鲜境内作战的实际需要所采取的措施,与当初安南那种将海岸线都交到海汉手上的做法是不一样的。对于海汉当年是如何向安南国提供了军事援助,李希是认真做过功课的。他在向海汉申请出兵救援之前,专门了解过海汉过去处理这类事务的先例,而其中最为出名的,自然便是数年前出兵协助安南国平乱的一系列战事。 当时的安南国陷入南北内战之中,北方的郑氏在战局被动的不利状况下选择了邀请海汉这支外援参战,而为此他们向海汉提供了非常丰厚的报酬,不仅仅是经济方面,还包括人口和土地。 在安南内战前后有数以万计的战争难民和战俘被海汉陆续作为移民吸纳,并且安南国的海岸线上也划出了多处天然港交由海汉经营,因为蕴藏煤炭被海汉开发的黑土港,也是在那个时期被安南国作为军援报酬之一划归给了海汉。 所以黑土港这地方理论上是在安南国境内,但实际控制权却是在海汉手上。安南移交这块地的时候应该很清楚海汉的目的,但当时海汉已经在黑土港投入大量资源搞基建开发,绝无可能再将这地方还给安南,安南方面又不可能为此跟海汉撕破脸,只能做个顺水人情把这地方交给海汉了。 如果跟当时的安南作对比,其实朝鲜目前的景况似乎还更好一些,既没有向海汉开放移民,也没将大量土地割让出去。大同江基地是唯一一处交给海汉的区域,但这也是考虑到海汉军在朝鲜境内作战的实际需要所采取的措施,与当初安南那种将海岸线都交到海汉手上的做法是不一样的。对于海汉当年是如何向安南国提供了军事援助,李希是认真做过功课的。他在向海汉申请出兵救援之前,专门了解过海汉过去处理这类事务的先例,而其中最为出名的,自然便是数年前出兵协助安南国平乱的一系列战事。 当时的安南国陷入南北内战之中,北方的郑氏在战局被动的不利状况下选择了邀请海汉这支外援参战,而为此他们向海汉提供了非常丰厚的报酬,不仅仅是经济方面,还包括人口和土地。 在安南内战前后有数以万计的战争难民和战俘被海汉陆续作为移民吸纳,并且安南国的海岸线上也划出了多处天然港交由海汉经营,因为蕴藏煤炭被海汉开发的黑土港,也是在那个时期被安南国作为军援报酬之一划归给了海汉。 正文 第1942章 作为海汉国最大的城市之一,儋州在海汉治下经过数年建设发展之后,目前的人口规模甚至已经超过了琼北另一座大城市海口城,仅次于都城三亚。被视作本地招牌的文化产业也伴随着城市的繁荣而发展壮大,如今仅是各家书院的在籍学生就多达数千人,并且由此带动了出版、旅游、运输等产业的发展。 除了文教这个支柱产业之外,儋州地区因为有大片的临海平原,且极少会受到海上台风的侵袭,农业生产规模也在这几年中迅速壮大。如今儋州的粮食作物、热带水果及经济作物的种植面积都非常大,是海汉国最主要的农产区之一。 经济的繁荣为儋州带来了大量的流动人口,或是求学或是打工,或是来此投资兴业,甚至只是单纯来这个地方游历一番,越来越多的人将儋州作为了自己的目的地。 而儋州本地对于外来人口的增多也制定了一些相应的民政规定,以便能对这些流动人口实施有效的监控和管理。不过由于官方机构的人员编制有限,其实很多规定并不能完全落到实处,即便是在儋州城也仍会有许多地方处于监管之外。 比如儋州城北的集贸市场,这里汇集了来自儋州北部的三都镇、峨蔓镇、木棠镇、光村镇、中和镇等地的各类农产品,经由这个市场再发卖到南海各地。每天进入这个市场的人流数以千计,光靠数量有限的市场管理人员根本无法对这么多的外来人员进行有效的身份登记,所以相关规定其实也就形同虚设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作为海汉国最大的城市之一,儋州在海汉治下经过数年建设发展之后,目前的人口规模甚至已经超过了琼北另一座大城市海口城,仅次于都城三亚。被视作本地招牌的文化产业也伴随着城市的繁荣而发展壮大,如今仅是各家书院的在籍学生就多达数千人,并且由此带动了出版、旅游、运输等产业的发展。 除了文教这个支柱产业之外,儋州地区因为有大片的临海平原,且极少会受到海上台风的侵袭,农业生产规模也在这几年中迅速壮大。如今儋州的粮食作物、热带水果及经济作物的种植面积都非常大,是海汉国最主要的农产区之一。 经济的繁荣为儋州带来了大量的流动人口,或是求学或是打工,或是来此投资兴业,甚至只是单纯来这个地方游历一番,越来越多的人将儋州作为了自己的目的地。 而儋州本地对于外来人口的增多也制定了一些相应的民政规定,以便能对这些流动人口实施有效的监控和管理。不过由于官方机构的人员编制有限,其实很多规定并不能完全落到实处,即便是在儋州城也仍会有许多地方处于监管之外。 比如儋州城北的集贸市场,这里汇集了来自儋州北部的三都镇、峨蔓镇、木棠镇、光村镇、中和镇等地的各类农产品,经由这个市场再发卖到南海各地。每天进入这个市场的人流数以千计,光靠数量有限的市场管理人员根本无法对这么多的外来人员进行有效的身份登记,所以相关规定其实也就形同虚设了。作为海汉国最大的城市之一,儋州在海汉治下经过数年建设发展之后,目前的人口规模甚至已经超过了琼北另一座大城市海口城,仅次于都城三亚。被视作本地招牌的文化产业也伴随着城市的繁荣而发展壮大,如今仅是各家书院的在籍学生就多达数千人,并且由此带动了出版、旅游、运输等产业的发展。 除了文教这个支柱产业之外,儋州地区因为有大片的临海平原,且极少会受到海上台风的侵袭,农业生产规模也在这几年中迅速壮大。如今儋州的粮食作物、热带水果及经济作物的种植面积都非常大,是海汉国最主要的农产区之一。 经济的繁荣为儋州带来了大量的流动人口,或是求学或是打工,或是来此投资兴业,甚至只是单纯来这个地方游历一番,越来越多的人将儋州作为了自己的目的地。 而儋州本地对于外来人口的增多也制定了一些相应的民政规定,以便能对这些流动人口实施有效的监控和管理。不过由于官方机构的人员编制有限,其实很多规定并不能完全落到实处,即便是在儋州城也仍会有许多地方处于监管之外。 比如儋州城北的集贸市场,这里汇集了来自儋州北部的三都镇、峨蔓镇、木棠镇、光村镇、中和镇等地的各类农产品,经由这个市场再发卖到南海各地。每天进入这个市场的人流数以千计,光靠数量有限的市场管理人员根本无法对这么多的外来人员进行有效的身份登记,所以相关规定其实也就形同虚设了。作为海汉国最大的城市之一,儋州在海汉治下经过数年建设发展之后,目前的人口规模甚至已经超过了琼北另一座大城市海口城,仅次于都城三亚。被视作本地招牌的文化产业也伴随着城市的繁荣而发展壮大,如今仅是各家书院的在籍学生就多达数千人,并且由此带动了出版、旅游、运输等产业的发展。 除了文教这个支柱产业之外,儋州地区因为有大片的临海平原,且极少会受到海上台风的侵袭,农业生产规模也在这几年中迅速壮大。如今儋州的粮食作物、热带水果及经济作物的种植面积都非常大,是海汉国最主要的农产区之一。 经济的繁荣为儋州带来了大量的流动人口,或是求学或是打工,或是来此投资兴业,甚至只是单纯来这个地方游历一番,越来越多的人将儋州作为了自己的目的地。 而儋州本地对于外来人口的增多也制定了一些相应的民政规定,以便能对这些流动人口实施有效的监控和管理。不过由于官方机构的人员编制有限,其实很多规定并不能完全落到实处,即便是在儋州城也仍会有许多地方处于监管之外。 比如儋州城北的集贸市场,这里汇集了来自儋州北部的三都镇、峨蔓镇、木棠镇、光村镇、中和镇等地的各类农产品,经由这个市场再发卖到南海各地。每天进入这个市场的人流数以千计,光靠数量有限的市场管理人员根本无法对这么多的外来人员进行有效的身份登记,所以相关规定其实也就形同虚设了。作为海汉国最大的城市之一,儋州在海汉治下经过数年建设发展之后,目前的人口规模甚至已经超过了琼北另一座大城市海口城,仅次于都城三亚。被视作本地招牌的文化产业也伴随着城市的繁荣而发展壮大,如今仅是各家书院的在籍学生就多达数千人,并且由此带动了出版、旅游、运输等产业的发展。 除了文教这个支柱产业之外,儋州地区因为有大片的临海平原,且极少会受到海上台风的侵袭,农业生产规模也在这几年中迅速壮大。如今儋州的粮食作物、热带水果及经济作物的种植面积都非常大,是海汉国最主要的农产区之一。 经济的繁荣为儋州带来了大量的流动人口,或是求学或是打工,或是来此投资兴业,甚至只是单纯来这个地方游历一番,越来越多的人将儋州作为了自己的目的地。 而儋州本地对于外来人口的增多也制定了一些相应的民政规定,以便能对这些流动人口实施有效的监控和管理。不过由于官方机构的人员编制有限,其实很多规定并不能完全落到实处,即便是在儋州城也仍会有许多地方处于监管之外。 比如儋州城北的集贸市场,这里汇集了来自儋州北部的三都镇、峨蔓镇、木棠镇、光村镇、中和镇等地的各类农产品,经由这个市场再发卖到南海各地。每天进入这个市场的人流数以千计,光靠数量有限的市场管理人员根本无法对这么多的外来人员进行有效的身份登记,所以相关规定其实也就形同虚设了。作为海汉国最大的城市之一,儋州在海汉治下经过数年建设发展之后,目前的人口规模甚至已经超过了琼北另一座大城市海口城,仅次于都城三亚。被视作本地招牌的文化产业也伴随着城市的繁荣而发展壮大,如今仅是各家书院的在籍学生就多达数千人,并且由此带动了出版、旅游、运输等产业的发展。 除了文教这个支柱产业之外,儋州地区因为有大片的临海平原,且极少会受到海上台风的侵袭,农业生产规模也在这几年中迅速壮大。如今儋州的粮食作物、热带水果及经济作物的种植面积都非常大,是海汉国最主要的农产区之一。 经济的繁荣为儋州带来了大量的流动人口,或是求学或是打工,或是来此投资兴业,甚至只是单纯来这个地方游历一番,越来越多的人将儋州作为了自己的目的地。 而儋州本地对于外来人口的增多也制定了一些相应的民政规定,以便能对这些流动人口实施有效的监控和管理。不过由于官方机构的人员编制有限,其实很多规定并不能完全落到实处,即便是在儋州城也仍会有许多地方处于监管之外。 比如儋州城北的集贸市场,这里汇集了来自儋州北部的三都镇、峨蔓镇、木棠镇、光村镇、中和镇等地的各类农产品,经由这个市场再发卖到南海各地。每天进入这个市场的人流数以千计,光靠数量有限的市场管理人员根本无法对这么多的外来人员进行有效的身份登记,所以相关规定其实也就形同虚设了。作为海汉国最大的城市之一,儋州在海汉治下经过数年建设发展之后,目前的人口规模甚至已经超过了琼北另一座大城市海口城,仅次于都城三亚。被视作本地招牌的文化产业也伴随着城市的繁荣而发展壮大,如今仅是各家书院的在籍学生就多达数千人,并且由此带动了出版、旅游、运输等产业的发展。 除了文教这个支柱产业之外,儋州地区因为有大片的临海平原,且极少会受到海上台风的侵袭,农业生产规模也在这几年中迅速壮大。如今儋州的粮食作物、热带水果及经济作物的种植面积都非常大,是海汉国最主要的农产区之一。 经济的繁荣为儋州带来了大量的流动人口,或是求学或是打工,或是来此投资兴业,甚至只是单纯来这个地方游历一番,越来越多的人将儋州作为了自己的目的地。 而儋州本地对于外来人口的增多也制定了一些相应的民政规定,以便能对这些流动人口实施有效的监控和管理。不过由于官方机构的人员编制有限,其实很多规定并不能完全落到实处,即便是在儋州城也仍会有许多地方处于监管之外。 比如儋州城北的集贸市场,这里汇集了来自儋州北部的三都镇、峨蔓镇、木棠镇、光村镇、中和镇等地的各类农产品,经由这个市场再发卖到南海各地。每天进入这个市场的人流数以千计,光靠数量有限的市场管理人员根本无法对这么多的外来人员进行有效的身份登记,所以相关规定其实也就形同虚设了。作为海汉国最大的城市之一,儋州在海汉治下经过数年建设发展之后,目前的人口规模甚至已经超过了琼北另一座大城市海口城,仅次于都城三亚。被视作本地招牌的文化产业也伴随着城市的繁荣而发展壮大,如今仅是各家书院的在籍学生就多达数千人,并且由此带动了出版、旅游、运输等产业的发展。 除了文教这个支柱产业之外,儋州地区因为有大片的临海平原,且极少会受到海上台风的侵袭,农业生产规模也在这几年中迅速壮大。 正文 第1943章 薛正可以选择不相信对方,但他也很清楚如果对方真能提供关于朝鲜人行踪的有效信息,无疑将大大提升自己得手的几率。而且除了这位身份不明的霍先生,短时间内在儋州大概也找不到别的路子能提供这种关键信息了。对方敢于开出这样的高价,显然也是看准了这桩生意没有别家能够接下来,这笔钱的确不是小数目,但如果跟薛正要完成的目标及可能产生的后续影响比起来,那就不算什么了。 对方能不能做成这笔买卖都无碍,但薛正手头这个棘手的任务,却没有选择的余地。哪怕有那么一丁点的机会,他都得尽全力去争取。朝鲜人的考察行程不会无休止地进行下去,等这一圈走完回到三亚,想要对其下手就更难了。 “那要怎么付款给阁下?这么大一笔钱,我身边可没有现银。”薛正最终还是只能妥协,再质疑对方的能力没有太大的意义,就算信不过对方,当下也只能先赌上一把了。 霍先生道:“正好我也不打算收金银财物,阁下还是用海汉币付款吧!你自行回去找地方住下,稍后我会派人上门收钱。” 霍先生说罢摸出一张海汉纸币,随手将其撕作两半,然后把其中一半放到面前的书桌上,对薛正道:“你把这一半拿回去,到时候我的人会拿另一半纸币来找你,对上了再交钱。之后向你提供相关的情报,也是如此操作。”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薛正可以选择不相信对方,但他也很清楚如果对方真能提供关于朝鲜人行踪的有效信息,无疑将大大提升自己得手的几率。而且除了这位身份不明的霍先生,短时间内在儋州大概也找不到别的路子能提供这种关键信息了。对方敢于开出这样的高价,显然也是看准了这桩生意没有别家能够接下来,这笔钱的确不是小数目,但如果跟薛正要完成的目标及可能产生的后续影响比起来,那就不算什么了。 对方能不能做成这笔买卖都无碍,但薛正手头这个棘手的任务,却没有选择的余地。哪怕有那么一丁点的机会,他都得尽全力去争取。朝鲜人的考察行程不会无休止地进行下去,等这一圈走完回到三亚,想要对其下手就更难了。 “那要怎么付款给阁下?这么大一笔钱,我身边可没有现银。”薛正最终还是只能妥协,再质疑对方的能力没有太大的意义,就算信不过对方,当下也只能先赌上一把了。 霍先生道:“正好我也不打算收金银财物,阁下还是用海汉币付款吧!你自行回去找地方住下,稍后我会派人上门收钱。” 霍先生说罢摸出一张海汉纸币,随手将其撕作两半,然后把其中一半放到面前的书桌上,对薛正道:“你把这一半拿回去,到时候我的人会拿另一半纸币来找你,对上了再交钱。之后向你提供相关的情报,也是如此操作。”薛正可以选择不相信对方,但他也很清楚如果对方真能提供关于朝鲜人行踪的有效信息,无疑将大大提升自己得手的几率。而且除了这位身份不明的霍先生,短时间内在儋州大概也找不到别的路子能提供这种关键信息了。对方敢于开出这样的高价,显然也是看准了这桩生意没有别家能够接下来,这笔钱的确不是小数目,但如果跟薛正要完成的目标及可能产生的后续影响比起来,那就不算什么了。 对方能不能做成这笔买卖都无碍,但薛正手头这个棘手的任务,却没有选择的余地。哪怕有那么一丁点的机会,他都得尽全力去争取。朝鲜人的考察行程不会无休止地进行下去,等这一圈走完回到三亚,想要对其下手就更难了。 “那要怎么付款给阁下?这么大一笔钱,我身边可没有现银。”薛正最终还是只能妥协,再质疑对方的能力没有太大的意义,就算信不过对方,当下也只能先赌上一把了。 霍先生道:“正好我也不打算收金银财物,阁下还是用海汉币付款吧!你自行回去找地方住下,稍后我会派人上门收钱。” 霍先生说罢摸出一张海汉纸币,随手将其撕作两半,然后把其中一半放到面前的书桌上,对薛正道:“你把这一半拿回去,到时候我的人会拿另一半纸币来找你,对上了再交钱。之后向你提供相关的情报,也是如此操作。”薛正可以选择不相信对方,但他也很清楚如果对方真能提供关于朝鲜人行踪的有效信息,无疑将大大提升自己得手的几率。而且除了这位身份不明的霍先生,短时间内在儋州大概也找不到别的路子能提供这种关键信息了。对方敢于开出这样的高价,显然也是看准了这桩生意没有别家能够接下来,这笔钱的确不是小数目,但如果跟薛正要完成的目标及可能产生的后续影响比起来,那就不算什么了。 对方能不能做成这笔买卖都无碍,但薛正手头这个棘手的任务,却没有选择的余地。哪怕有那么一丁点的机会,他都得尽全力去争取。朝鲜人的考察行程不会无休止地进行下去,等这一圈走完回到三亚,想要对其下手就更难了。 “那要怎么付款给阁下?这么大一笔钱,我身边可没有现银。”薛正最终还是只能妥协,再质疑对方的能力没有太大的意义,就算信不过对方,当下也只能先赌上一把了。 霍先生道:“正好我也不打算收金银财物,阁下还是用海汉币付款吧!你自行回去找地方住下,稍后我会派人上门收钱。” 霍先生说罢摸出一张海汉纸币,随手将其撕作两半,然后把其中一半放到面前的书桌上,对薛正道:“你把这一半拿回去,到时候我的人会拿另一半纸币来找你,对上了再交钱。之后向你提供相关的情报,也是如此操作。”薛正可以选择不相信对方,但他也很清楚如果对方真能提供关于朝鲜人行踪的有效信息,无疑将大大提升自己得手的几率。而且除了这位身份不明的霍先生,短时间内在儋州大概也找不到别的路子能提供这种关键信息了。对方敢于开出这样的高价,显然也是看准了这桩生意没有别家能够接下来,这笔钱的确不是小数目,但如果跟薛正要完成的目标及可能产生的后续影响比起来,那就不算什么了。 对方能不能做成这笔买卖都无碍,但薛正手头这个棘手的任务,却没有选择的余地。哪怕有那么一丁点的机会,他都得尽全力去争取。朝鲜人的考察行程不会无休止地进行下去,等这一圈走完回到三亚,想要对其下手就更难了。 “那要怎么付款给阁下?这么大一笔钱,我身边可没有现银。”薛正最终还是只能妥协,再质疑对方的能力没有太大的意义,就算信不过对方,当下也只能先赌上一把了。 霍先生道:“正好我也不打算收金银财物,阁下还是用海汉币付款吧!你自行回去找地方住下,稍后我会派人上门收钱。” 霍先生说罢摸出一张海汉纸币,随手将其撕作两半,然后把其中一半放到面前的书桌上,对薛正道:“你把这一半拿回去,到时候我的人会拿另一半纸币来找你,对上了再交钱。之后向你提供相关的情报,也是如此操作。”薛正可以选择不相信对方,但他也很清楚如果对方真能提供关于朝鲜人行踪的有效信息,无疑将大大提升自己得手的几率。而且除了这位身份不明的霍先生,短时间内在儋州大概也找不到别的路子能提供这种关键信息了。对方敢于开出这样的高价,显然也是看准了这桩生意没有别家能够接下来,这笔钱的确不是小数目,但如果跟薛正要完成的目标及可能产生的后续影响比起来,那就不算什么了。 对方能不能做成这笔买卖都无碍,但薛正手头这个棘手的任务,却没有选择的余地。哪怕有那么一丁点的机会,他都得尽全力去争取。朝鲜人的考察行程不会无休止地进行下去,等这一圈走完回到三亚,想要对其下手就更难了。 “那要怎么付款给阁下?这么大一笔钱,我身边可没有现银。”薛正最终还是只能妥协,再质疑对方的能力没有太大的意义,就算信不过对方,当下也只能先赌上一把了。 霍先生道:“正好我也不打算收金银财物,阁下还是用海汉币付款吧!你自行回去找地方住下,稍后我会派人上门收钱。” 霍先生说罢摸出一张海汉纸币,随手将其撕作两半,然后把其中一半放到面前的书桌上,对薛正道:“你把这一半拿回去,到时候我的人会拿另一半纸币来找你,对上了再交钱。之后向你提供相关的情报,也是如此操作。”薛正可以选择不相信对方,但他也很清楚如果对方真能提供关于朝鲜人行踪的有效信息,无疑将大大提升自己得手的几率。而且除了这位身份不明的霍先生,短时间内在儋州大概也找不到别的路子能提供这种关键信息了。对方敢于开出这样的高价,显然也是看准了这桩生意没有别家能够接下来,这笔钱的确不是小数目,但如果跟薛正要完成的目标及可能产生的后续影响比起来,那就不算什么了。 对方能不能做成这笔买卖都无碍,但薛正手头这个棘手的任务,却没有选择的余地。哪怕有那么一丁点的机会,他都得尽全力去争取。朝鲜人的考察行程不会无休止地进行下去,等这一圈走完回到三亚,想要对其下手就更难了。 “那要怎么付款给阁下?这么大一笔钱,我身边可没有现银。”薛正最终还是只能妥协,再质疑对方的能力没有太大的意义,就算信不过对方,当下也只能先赌上一把了。 霍先生道:“正好我也不打算收金银财物,阁下还是用海汉币付款吧!你自行回去找地方住下,稍后我会派人上门收钱。” 霍先生说罢摸出一张海汉纸币,随手将其撕作两半,然后把其中一半放到面前的书桌上,对薛正道:“你把这一半拿回去,到时候我的人会拿另一半纸币来找你,对上了再交钱。之后向你提供相关的情报,也是如此操作。”薛正可以选择不相信对方,但他也很清楚如果对方真能提供关于朝鲜人行踪的有效信息,无疑将大大提升自己得手的几率。而且除了这位身份不明的霍先生,短时间内在儋州大概也找不到别的路子能提供这种关键信息了。对方敢于开出这样的高价,显然也是看准了这桩生意没有别家能够接下来,这笔钱的确不是小数目,但如果跟薛正要完成的目标及可能产生的后续影响比起来,那就不算什么了。 对方能不能做成这笔买卖都无碍,但薛正手头这个棘手的任务,却没有选择的余地。哪怕有那么一丁点的机会,他都得尽全力去争取。朝鲜人的考察行程不会无休止地进行下去,等这一圈走完回到三亚,想要对其下手就更难了。 “那要怎么付款给阁下?这么大一笔钱,我身边可没有现银。”薛正最终还是只能妥协,再质疑对方的能力没有太大的意义,就算信不过对方,当下也只能先赌上一把了。 霍先生道:“正好我也不打算收金银财物,阁下还是用海汉币付款吧!你自行回去找地方住下,稍后我会派人上门收钱。” 霍先生说罢摸出一张海汉纸币,随手将其撕作两半,然后把其中一半放到面前的书桌上,对薛正道:“你把这一半拿回去,到时候我的人会拿另一半纸币来找你,对上了再交钱。之后向你提供相关的情报,也是如此操作。” 正文 第1944章 涂山半岛与大陆接壤的区域,在多年前的内战时期就已经被安南官方划出了大片的禁区,陆陆续续修建起了规模庞大的训练基地,最繁忙的时候有超过五千名安南军人在这里接受海汉军事顾问的培训。这地方不仅承载着新兵训练的职能,同时也是安南军基层军官所向往的进修地点,毕竟去海汉国留学只是少数高级军官才能享受到的待遇,而普通军官能到涂山接受为期三个月到半年的进修培训就不错了。 安南国在南北内战结束后建立的新军逐步效仿了海汉的编制,军官的军衔同样分为了将校尉几个级别,一般至少要升到少校以上的军衔,才会有可能得到去三亚军校留学的机会。而这种有出国进修资历的高级军官,在回到安南之后往往也会到这里客串一段时间的教官,将自己在海汉所学到的东西尽快传授给普通士兵和基层军官。 当然了,海汉军事顾问的作用是不可轻易替代的,这里的训练场上依然还是会有海汉军官的身影出现。在此受训过的安南军官,也会自行按照年份班次区分出前后辈,有些曾在同一名海汉教官手下受训的军官甚至还会以师兄弟相称。而这种自发形成的人际关系网会为相关者带来更多的机会,也让更多的安南军人对接受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心生向往,因为这几乎已经成为在军中谋求晋升的必要条件之一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涂山半岛与大陆接壤的区域,在多年前的内战时期就已经被安南官方划出了大片的禁区,陆陆续续修建起了规模庞大的训练基地,最繁忙的时候有超过五千名安南军人在这里接受海汉军事顾问的培训。这地方不仅承载着新兵训练的职能,同时也是安南军基层军官所向往的进修地点,毕竟去海汉国留学只是少数高级军官才能享受到的待遇,而普通军官能到涂山接受为期三个月到半年的进修培训就不错了。 安南国在南北内战结束后建立的新军逐步效仿了海汉的编制,军官的军衔同样分为了将校尉几个级别,一般至少要升到少校以上的军衔,才会有可能得到去三亚军校留学的机会。而这种有出国进修资历的高级军官,在回到安南之后往往也会到这里客串一段时间的教官,将自己在海汉所学到的东西尽快传授给普通士兵和基层军官。 当然了,海汉军事顾问的作用是不可轻易替代的,这里的训练场上依然还是会有海汉军官的身影出现。在此受训过的安南军官,也会自行按照年份班次区分出前后辈,有些曾在同一名海汉教官手下受训的军官甚至还会以师兄弟相称。而这种自发形成的人际关系网会为相关者带来更多的机会,也让更多的安南军人对接受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心生向往,因为这几乎已经成为在军中谋求晋升的必要条件之一了。涂山半岛与大陆接壤的区域,在多年前的内战时期就已经被安南官方划出了大片的禁区,陆陆续续修建起了规模庞大的训练基地,最繁忙的时候有超过五千名安南军人在这里接受海汉军事顾问的培训。这地方不仅承载着新兵训练的职能,同时也是安南军基层军官所向往的进修地点,毕竟去海汉国留学只是少数高级军官才能享受到的待遇,而普通军官能到涂山接受为期三个月到半年的进修培训就不错了。 安南国在南北内战结束后建立的新军逐步效仿了海汉的编制,军官的军衔同样分为了将校尉几个级别,一般至少要升到少校以上的军衔,才会有可能得到去三亚军校留学的机会。而这种有出国进修资历的高级军官,在回到安南之后往往也会到这里客串一段时间的教官,将自己在海汉所学到的东西尽快传授给普通士兵和基层军官。 当然了,海汉军事顾问的作用是不可轻易替代的,这里的训练场上依然还是会有海汉军官的身影出现。在此受训过的安南军官,也会自行按照年份班次区分出前后辈,有些曾在同一名海汉教官手下受训的军官甚至还会以师兄弟相称。而这种自发形成的人际关系网会为相关者带来更多的机会,也让更多的安南军人对接受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心生向往,因为这几乎已经成为在军中谋求晋升的必要条件之一了。涂山半岛与大陆接壤的区域,在多年前的内战时期就已经被安南官方划出了大片的禁区,陆陆续续修建起了规模庞大的训练基地,最繁忙的时候有超过五千名安南军人在这里接受海汉军事顾问的培训。这地方不仅承载着新兵训练的职能,同时也是安南军基层军官所向往的进修地点,毕竟去海汉国留学只是少数高级军官才能享受到的待遇,而普通军官能到涂山接受为期三个月到半年的进修培训就不错了。 安南国在南北内战结束后建立的新军逐步效仿了海汉的编制,军官的军衔同样分为了将校尉几个级别,一般至少要升到少校以上的军衔,才会有可能得到去三亚军校留学的机会。而这种有出国进修资历的高级军官,在回到安南之后往往也会到这里客串一段时间的教官,将自己在海汉所学到的东西尽快传授给普通士兵和基层军官。 当然了,海汉军事顾问的作用是不可轻易替代的,这里的训练场上依然还是会有海汉军官的身影出现。在此受训过的安南军官,也会自行按照年份班次区分出前后辈,有些曾在同一名海汉教官手下受训的军官甚至还会以师兄弟相称。而这种自发形成的人际关系网会为相关者带来更多的机会,也让更多的安南军人对接受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心生向往,因为这几乎已经成为在军中谋求晋升的必要条件之一了。涂山半岛与大陆接壤的区域,在多年前的内战时期就已经被安南官方划出了大片的禁区,陆陆续续修建起了规模庞大的训练基地,最繁忙的时候有超过五千名安南军人在这里接受海汉军事顾问的培训。这地方不仅承载着新兵训练的职能,同时也是安南军基层军官所向往的进修地点,毕竟去海汉国留学只是少数高级军官才能享受到的待遇,而普通军官能到涂山接受为期三个月到半年的进修培训就不错了。 安南国在南北内战结束后建立的新军逐步效仿了海汉的编制,军官的军衔同样分为了将校尉几个级别,一般至少要升到少校以上的军衔,才会有可能得到去三亚军校留学的机会。而这种有出国进修资历的高级军官,在回到安南之后往往也会到这里客串一段时间的教官,将自己在海汉所学到的东西尽快传授给普通士兵和基层军官。 当然了,海汉军事顾问的作用是不可轻易替代的,这里的训练场上依然还是会有海汉军官的身影出现。在此受训过的安南军官,也会自行按照年份班次区分出前后辈,有些曾在同一名海汉教官手下受训的军官甚至还会以师兄弟相称。而这种自发形成的人际关系网会为相关者带来更多的机会,也让更多的安南军人对接受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心生向往,因为这几乎已经成为在军中谋求晋升的必要条件之一了。涂山半岛与大陆接壤的区域,在多年前的内战时期就已经被安南官方划出了大片的禁区,陆陆续续修建起了规模庞大的训练基地,最繁忙的时候有超过五千名安南军人在这里接受海汉军事顾问的培训。这地方不仅承载着新兵训练的职能,同时也是安南军基层军官所向往的进修地点,毕竟去海汉国留学只是少数高级军官才能享受到的待遇,而普通军官能到涂山接受为期三个月到半年的进修培训就不错了。 安南国在南北内战结束后建立的新军逐步效仿了海汉的编制,军官的军衔同样分为了将校尉几个级别,一般至少要升到少校以上的军衔,才会有可能得到去三亚军校留学的机会。而这种有出国进修资历的高级军官,在回到安南之后往往也会到这里客串一段时间的教官,将自己在海汉所学到的东西尽快传授给普通士兵和基层军官。 当然了,海汉军事顾问的作用是不可轻易替代的,这里的训练场上依然还是会有海汉军官的身影出现。在此受训过的安南军官,也会自行按照年份班次区分出前后辈,有些曾在同一名海汉教官手下受训的军官甚至还会以师兄弟相称。而这种自发形成的人际关系网会为相关者带来更多的机会,也让更多的安南军人对接受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心生向往,因为这几乎已经成为在军中谋求晋升的必要条件之一了。涂山半岛与大陆接壤的区域,在多年前的内战时期就已经被安南官方划出了大片的禁区,陆陆续续修建起了规模庞大的训练基地,最繁忙的时候有超过五千名安南军人在这里接受海汉军事顾问的培训。这地方不仅承载着新兵训练的职能,同时也是安南军基层军官所向往的进修地点,毕竟去海汉国留学只是少数高级军官才能享受到的待遇,而普通军官能到涂山接受为期三个月到半年的进修培训就不错了。 安南国在南北内战结束后建立的新军逐步效仿了海汉的编制,军官的军衔同样分为了将校尉几个级别,一般至少要升到少校以上的军衔,才会有可能得到去三亚军校留学的机会。而这种有出国进修资历的高级军官,在回到安南之后往往也会到这里客串一段时间的教官,将自己在海汉所学到的东西尽快传授给普通士兵和基层军官。 当然了,海汉军事顾问的作用是不可轻易替代的,这里的训练场上依然还是会有海汉军官的身影出现。在此受训过的安南军官,也会自行按照年份班次区分出前后辈,有些曾在同一名海汉教官手下受训的军官甚至还会以师兄弟相称。而这种自发形成的人际关系网会为相关者带来更多的机会,也让更多的安南军人对接受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心生向往,因为这几乎已经成为在军中谋求晋升的必要条件之一了。涂山半岛与大陆接壤的区域,在多年前的内战时期就已经被安南官方划出了大片的禁区,陆陆续续修建起了规模庞大的训练基地,最繁忙的时候有超过五千名安南军人在这里接受海汉军事顾问的培训。这地方不仅承载着新兵训练的职能,同时也是安南军基层军官所向往的进修地点,毕竟去海汉国留学只是少数高级军官才能享受到的待遇,而普通军官能到涂山接受为期三个月到半年的进修培训就不错了。 安南国在南北内战结束后建立的新军逐步效仿了海汉的编制,军官的军衔同样分为了将校尉几个级别,一般至少要升到少校以上的军衔,才会有可能得到去三亚军校留学的机会。而这种有出国进修资历的高级军官,在回到安南之后往往也会到这里客串一段时间的教官,将自己在海汉所学到的东西尽快传授给普通士兵和基层军官。 当然了,海汉军事顾问的作用是不可轻易替代的,这里的训练场上依然还是会有海汉军官的身影出现。在此受训过的安南军官,也会自行按照年份班次区分出前后辈,有些曾在同一名海汉教官手下受训的军官甚至还会以师兄弟相称。而这种自发形成的人际关系网会为相关者带来更多的机会,也让更多的安南军人对接受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心生向往,因为这几乎已经成为在军中谋求晋升的必要条件之一了。 正文 第1945章 对海汉而言,军火贸易是极为重要的外贸项目,不仅仅承载着数目庞大的经济收益,更是海汉对外施加影响力,笼络盟友的重要手段。朝鲜的确有心要加入海汉构建的军事同盟,购买和使用海汉制式的武器装备,但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朝鲜的订单不算大,在军火贸易这个领域中连海汉的主要客户都算不上,自然不太可能得到什么特殊的照顾。 白克思当然能理解朝鲜人的想法和难处,想当初安南其实也有过类似的景况,没有足够的军费,但又想要购买海汉的武器装备。不过安南人更能下得了狠心,果断选择了用资源换军援,在尝到强大武装带来的甜头之后,便将逐年扩充军备作为了国策之一。 而朝鲜在类似的局面下就显得有些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想让海汉提供更多的军援,又不愿下血本来表明诚意,那自然很难得到海汉的大力支持。至于如何去做才能在白克思所说的公平竞争中得到海汉的支持,那就看李溰自己怎么去理解了。 李溰其实在抵达三亚后已经对去年发生在马打蓝和荷兰两国间的竞拍军火一事略有所闻了,李希还曾找来了当时的报纸给他看过相关报道。但要朝鲜以这样的方式去竞购海汉出产的武器装备,那估计是行不通的,毕竟战后的朝鲜在财力上远远不及这两个国家,现阶段根本无法在举火采购这个领域投入重金。 李溰当然知道以海汉人的精明,不可能将好处白白赠予自己的国家,但他还是心存一线侥幸,希望海汉能在军援方面做出更多的让步,扶持朝鲜建立新军。但这种愿望与海汉的利益并不一致,海汉出兵朝鲜,目的并不在于挽救李氏在半岛的统治,而是在打击清国的同时对朝鲜施加影响,进而控制半岛地区的一些重要资源及朝鲜国的外贸渠道。而对李溰等留学人员的长远投资,也是实现这一目的的一部分手段。 白克思见李溰沉默不语,似乎有所触动,当下便将话说得更直白三分:“能从我国大批买到武器装备的,都是我国的盟友,谁的订单价高量大给钱爽快,我们就先供应给谁。贵国要大批购买武器,也是照这个标准一视同仁。没钱也没关系,资源、土地、人口,都可以用来抵价!”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海汉而言,军火贸易是极为重要的外贸项目,不仅仅承载着数目庞大的经济收益,更是海汉对外施加影响力,笼络盟友的重要手段。朝鲜的确有心要加入海汉构建的军事同盟,购买和使用海汉制式的武器装备,但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朝鲜的订单不算大,在军火贸易这个领域中连海汉的主要客户都算不上,自然不太可能得到什么特殊的照顾。 白克思当然能理解朝鲜人的想法和难处,想当初安南其实也有过类似的景况,没有足够的军费,但又想要购买海汉的武器装备。不过安南人更能下得了狠心,果断选择了用资源换军援,在尝到强大武装带来的甜头之后,便将逐年扩充军备作为了国策之一。 而朝鲜在类似的局面下就显得有些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想让海汉提供更多的军援,又不愿下血本来表明诚意,那自然很难得到海汉的大力支持。至于如何去做才能在白克思所说的公平竞争中得到海汉的支持,那就看李溰自己怎么去理解了。 李溰其实在抵达三亚后已经对去年发生在马打蓝和荷兰两国间的竞拍军火一事略有所闻了,李希还曾找来了当时的报纸给他看过相关报道。但要朝鲜以这样的方式去竞购海汉出产的武器装备,那估计是行不通的,毕竟战后的朝鲜在财力上远远不及这两个国家,现阶段根本无法在举火采购这个领域投入重金。 李溰当然知道以海汉人的精明,不可能将好处白白赠予自己的国家,但他还是心存一线侥幸,希望海汉能在军援方面做出更多的让步,扶持朝鲜建立新军。但这种愿望与海汉的利益并不一致,海汉出兵朝鲜,目的并不在于挽救李氏在半岛的统治,而是在打击清国的同时对朝鲜施加影响,进而控制半岛地区的一些重要资源及朝鲜国的外贸渠道。而对李溰等留学人员的长远投资,也是实现这一目的的一部分手段。 白克思见李溰沉默不语,似乎有所触动,当下便将话说得更直白三分:“能从我国大批买到武器装备的,都是我国的盟友,谁的订单价高量大给钱爽快,我们就先供应给谁。贵国要大批购买武器,也是照这个标准一视同仁。没钱也没关系,资源、土地、人口,都可以用来抵价!”对海汉而言,军火贸易是极为重要的外贸项目,不仅仅承载着数目庞大的经济收益,更是海汉对外施加影响力,笼络盟友的重要手段。朝鲜的确有心要加入海汉构建的军事同盟,购买和使用海汉制式的武器装备,但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朝鲜的订单不算大,在军火贸易这个领域中连海汉的主要客户都算不上,自然不太可能得到什么特殊的照顾。 白克思当然能理解朝鲜人的想法和难处,想当初安南其实也有过类似的景况,没有足够的军费,但又想要购买海汉的武器装备。不过安南人更能下得了狠心,果断选择了用资源换军援,在尝到强大武装带来的甜头之后,便将逐年扩充军备作为了国策之一。 而朝鲜在类似的局面下就显得有些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想让海汉提供更多的军援,又不愿下血本来表明诚意,那自然很难得到海汉的大力支持。至于如何去做才能在白克思所说的公平竞争中得到海汉的支持,那就看李溰自己怎么去理解了。 李溰其实在抵达三亚后已经对去年发生在马打蓝和荷兰两国间的竞拍军火一事略有所闻了,李希还曾找来了当时的报纸给他看过相关报道。但要朝鲜以这样的方式去竞购海汉出产的武器装备,那估计是行不通的,毕竟战后的朝鲜在财力上远远不及这两个国家,现阶段根本无法在举火采购这个领域投入重金。 李溰当然知道以海汉人的精明,不可能将好处白白赠予自己的国家,但他还是心存一线侥幸,希望海汉能在军援方面做出更多的让步,扶持朝鲜建立新军。但这种愿望与海汉的利益并不一致,海汉出兵朝鲜,目的并不在于挽救李氏在半岛的统治,而是在打击清国的同时对朝鲜施加影响,进而控制半岛地区的一些重要资源及朝鲜国的外贸渠道。而对李溰等留学人员的长远投资,也是实现这一目的的一部分手段。 白克思见李溰沉默不语,似乎有所触动,当下便将话说得更直白三分:“能从我国大批买到武器装备的,都是我国的盟友,谁的订单价高量大给钱爽快,我们就先供应给谁。贵国要大批购买武器,也是照这个标准一视同仁。没钱也没关系,资源、土地、人口,都可以用来抵价!”对海汉而言,军火贸易是极为重要的外贸项目,不仅仅承载着数目庞大的经济收益,更是海汉对外施加影响力,笼络盟友的重要手段。朝鲜的确有心要加入海汉构建的军事同盟,购买和使用海汉制式的武器装备,但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朝鲜的订单不算大,在军火贸易这个领域中连海汉的主要客户都算不上,自然不太可能得到什么特殊的照顾。 白克思当然能理解朝鲜人的想法和难处,想当初安南其实也有过类似的景况,没有足够的军费,但又想要购买海汉的武器装备。不过安南人更能下得了狠心,果断选择了用资源换军援,在尝到强大武装带来的甜头之后,便将逐年扩充军备作为了国策之一。 而朝鲜在类似的局面下就显得有些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想让海汉提供更多的军援,又不愿下血本来表明诚意,那自然很难得到海汉的大力支持。至于如何去做才能在白克思所说的公平竞争中得到海汉的支持,那就看李溰自己怎么去理解了。 李溰其实在抵达三亚后已经对去年发生在马打蓝和荷兰两国间的竞拍军火一事略有所闻了,李希还曾找来了当时的报纸给他看过相关报道。但要朝鲜以这样的方式去竞购海汉出产的武器装备,那估计是行不通的,毕竟战后的朝鲜在财力上远远不及这两个国家,现阶段根本无法在举火采购这个领域投入重金。 李溰当然知道以海汉人的精明,不可能将好处白白赠予自己的国家,但他还是心存一线侥幸,希望海汉能在军援方面做出更多的让步,扶持朝鲜建立新军。但这种愿望与海汉的利益并不一致,海汉出兵朝鲜,目的并不在于挽救李氏在半岛的统治,而是在打击清国的同时对朝鲜施加影响,进而控制半岛地区的一些重要资源及朝鲜国的外贸渠道。而对李溰等留学人员的长远投资,也是实现这一目的的一部分手段。 白克思见李溰沉默不语,似乎有所触动,当下便将话说得更直白三分:“能从我国大批买到武器装备的,都是我国的盟友,谁的订单价高量大给钱爽快,我们就先供应给谁。贵国要大批购买武器,也是照这个标准一视同仁。没钱也没关系,资源、土地、人口,都可以用来抵价!”对海汉而言,军火贸易是极为重要的外贸项目,不仅仅承载着数目庞大的经济收益,更是海汉对外施加影响力,笼络盟友的重要手段。朝鲜的确有心要加入海汉构建的军事同盟,购买和使用海汉制式的武器装备,但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朝鲜的订单不算大,在军火贸易这个领域中连海汉的主要客户都算不上,自然不太可能得到什么特殊的照顾。 白克思当然能理解朝鲜人的想法和难处,想当初安南其实也有过类似的景况,没有足够的军费,但又想要购买海汉的武器装备。不过安南人更能下得了狠心,果断选择了用资源换军援,在尝到强大武装带来的甜头之后,便将逐年扩充军备作为了国策之一。 而朝鲜在类似的局面下就显得有些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想让海汉提供更多的军援,又不愿下血本来表明诚意,那自然很难得到海汉的大力支持。至于如何去做才能在白克思所说的公平竞争中得到海汉的支持,那就看李溰自己怎么去理解了。 李溰其实在抵达三亚后已经对去年发生在马打蓝和荷兰两国间的竞拍军火一事略有所闻了,李希还曾找来了当时的报纸给他看过相关报道。但要朝鲜以这样的方式去竞购海汉出产的武器装备,那估计是行不通的,毕竟战后的朝鲜在财力上远远不及这两个国家,现阶段根本无法在举火采购这个领域投入重金。 李溰当然知道以海汉人的精明,不可能将好处白白赠予自己的国家,但他还是心存一线侥幸,希望海汉能在军援方面做出更多的让步,扶持朝鲜建立新军。但这种愿望与海汉的利益并不一致,海汉出兵朝鲜,目的并不在于挽救李氏在半岛的统治,而是在打击清国的同时对朝鲜施加影响,进而控制半岛地区的一些重要资源及朝鲜国的外贸渠道。而对李溰等留学人员的长远投资,也是实现这一目的的一部分手段。 白克思见李溰沉默不语,似乎有所触动,当下便将话说得更直白三分:“能从我国大批买到武器装备的,都是我国的盟友,谁的订单价高量大给钱爽快,我们就先供应给谁。贵国要大批购买武器,也是照这个标准一视同仁。没钱也没关系,资源、土地、人口,都可以用来抵价!” 正文 第1946章 船队绕过吉婆岛之后,便驶入了风景秀丽的下龙湾海域,在这片面积约1500平方公里的区域里有3000个大小岛屿,各种锯齿状的石灰岩柱伸出海面,构成了一幅奇幻的景象。李溰从未见过这样的海上喀斯特地形,当下也是大感新奇,一直守在甲板上观赏风景。白克思特地下令放慢航速,让所有人都有机会享受到这里的自然风光。 事实上海汉高层对这片海域也极为垂青,数年前便有一些高级官员陆续在这里圈定了一些条件较好的岛屿作为私人领地,在休假时会携家带口来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 李溰站在船舷边看了一阵风景,忍不住向白克思提了一个有点煞风景的问题:“请问白大人,这个地方目前是属于贵国还是安南国?” 白克思大概也想不到李溰会有此一问,略微迟疑了一下才应道:“我国与安南国就黑土港归属权所签订的协议中有相关规定,以黑土港码头为中心的方圆二十里海域归我国支配和管辖,在此之外的海域仍然属于安南国,所以这个地方是两国各占一部分,并不是只属于其中一国。” 因为两国在早年间结成的特殊同盟关系,海汉在安南国境内实际控制的区域并非单方面的强占,都签署了双边协议来明确这些区域的归属权。海汉在这一地区的主要目标还是这里的煤矿,下龙湾虽然风景优美,但对海汉而言并没有将其据为己有的必要性。 对于海汉和安南来说,两国的共同利益远远高过了这片海上风景区的实际归属权,所以双方都很默契地保持多年前那份协议中的约定,不会去主动寻求变化,以免影响到两国间一直保持良好的外交关系。 从吉婆岛东侧横穿下龙湾到黑土港的航程其实只有二十海里,但为了尽情领略这里的风光,船队甚至特地在下龙湾某处小岛停泊了一晚,以便安排李溰一行观看这里的海上日出。 李溰虽然希望尽量压缩考察行程中无关紧要的安排,但下龙湾的优美风景让他暂时打消了这样的念头,很爽快地答应了多在这里逗留一晚的安排。这个决定最终也没有让他后悔,第二天早上看到朝阳从东边的海面上冉冉升起,而周边的小岛仿佛也是在随着朝阳突破海面一同上升,场景颇为壮观。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船队绕过吉婆岛之后,便驶入了风景秀丽的下龙湾海域,在这片面积约1500平方公里的区域里有3000个大小岛屿,各种锯齿状的石灰岩柱伸出海面,构成了一幅奇幻的景象。李溰从未见过这样的海上喀斯特地形,当下也是大感新奇,一直守在甲板上观赏风景。白克思特地下令放慢航速,让所有人都有机会享受到这里的自然风光。 事实上海汉高层对这片海域也极为垂青,数年前便有一些高级官员陆续在这里圈定了一些条件较好的岛屿作为私人领地,在休假时会携家带口来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 李溰站在船舷边看了一阵风景,忍不住向白克思提了一个有点煞风景的问题:“请问白大人,这个地方目前是属于贵国还是安南国?” 白克思大概也想不到李溰会有此一问,略微迟疑了一下才应道:“我国与安南国就黑土港归属权所签订的协议中有相关规定,以黑土港码头为中心的方圆二十里海域归我国支配和管辖,在此之外的海域仍然属于安南国,所以这个地方是两国各占一部分,并不是只属于其中一国。” 因为两国在早年间结成的特殊同盟关系,海汉在安南国境内实际控制的区域并非单方面的强占,都签署了双边协议来明确这些区域的归属权。海汉在这一地区的主要目标还是这里的煤矿,下龙湾虽然风景优美,但对海汉而言并没有将其据为己有的必要性。 对于海汉和安南来说,两国的共同利益远远高过了这片海上风景区的实际归属权,所以双方都很默契地保持多年前那份协议中的约定,不会去主动寻求变化,以免影响到两国间一直保持良好的外交关系。 从吉婆岛东侧横穿下龙湾到黑土港的航程其实只有二十海里,但为了尽情领略这里的风光,船队甚至特地在下龙湾某处小岛停泊了一晚,以便安排李溰一行观看这里的海上日出。 李溰虽然希望尽量压缩考察行程中无关紧要的安排,但下龙湾的优美风景让他暂时打消了这样的念头,很爽快地答应了多在这里逗留一晚的安排。这个决定最终也没有让他后悔,第二天早上看到朝阳从东边的海面上冉冉升起,而周边的小岛仿佛也是在随着朝阳突破海面一同上升,场景颇为壮观。船队绕过吉婆岛之后,便驶入了风景秀丽的下龙湾海域,在这片面积约1500平方公里的区域里有3000个大小岛屿,各种锯齿状的石灰岩柱伸出海面,构成了一幅奇幻的景象。李溰从未见过这样的海上喀斯特地形,当下也是大感新奇,一直守在甲板上观赏风景。白克思特地下令放慢航速,让所有人都有机会享受到这里的自然风光。 事实上海汉高层对这片海域也极为垂青,数年前便有一些高级官员陆续在这里圈定了一些条件较好的岛屿作为私人领地,在休假时会携家带口来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 李溰站在船舷边看了一阵风景,忍不住向白克思提了一个有点煞风景的问题:“请问白大人,这个地方目前是属于贵国还是安南国?” 白克思大概也想不到李溰会有此一问,略微迟疑了一下才应道:“我国与安南国就黑土港归属权所签订的协议中有相关规定,以黑土港码头为中心的方圆二十里海域归我国支配和管辖,在此之外的海域仍然属于安南国,所以这个地方是两国各占一部分,并不是只属于其中一国。” 因为两国在早年间结成的特殊同盟关系,海汉在安南国境内实际控制的区域并非单方面的强占,都签署了双边协议来明确这些区域的归属权。海汉在这一地区的主要目标还是这里的煤矿,下龙湾虽然风景优美,但对海汉而言并没有将其据为己有的必要性。 对于海汉和安南来说,两国的共同利益远远高过了这片海上风景区的实际归属权,所以双方都很默契地保持多年前那份协议中的约定,不会去主动寻求变化,以免影响到两国间一直保持良好的外交关系。 从吉婆岛东侧横穿下龙湾到黑土港的航程其实只有二十海里,但为了尽情领略这里的风光,船队甚至特地在下龙湾某处小岛停泊了一晚,以便安排李溰一行观看这里的海上日出。 李溰虽然希望尽量压缩考察行程中无关紧要的安排,但下龙湾的优美风景让他暂时打消了这样的念头,很爽快地答应了多在这里逗留一晚的安排。这个决定最终也没有让他后悔,第二天早上看到朝阳从东边的海面上冉冉升起,而周边的小岛仿佛也是在随着朝阳突破海面一同上升,场景颇为壮观。船队绕过吉婆岛之后,便驶入了风景秀丽的下龙湾海域,在这片面积约1500平方公里的区域里有3000个大小岛屿,各种锯齿状的石灰岩柱伸出海面,构成了一幅奇幻的景象。李溰从未见过这样的海上喀斯特地形,当下也是大感新奇,一直守在甲板上观赏风景。白克思特地下令放慢航速,让所有人都有机会享受到这里的自然风光。 事实上海汉高层对这片海域也极为垂青,数年前便有一些高级官员陆续在这里圈定了一些条件较好的岛屿作为私人领地,在休假时会携家带口来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 李溰站在船舷边看了一阵风景,忍不住向白克思提了一个有点煞风景的问题:“请问白大人,这个地方目前是属于贵国还是安南国?” 白克思大概也想不到李溰会有此一问,略微迟疑了一下才应道:“我国与安南国就黑土港归属权所签订的协议中有相关规定,以黑土港码头为中心的方圆二十里海域归我国支配和管辖,在此之外的海域仍然属于安南国,所以这个地方是两国各占一部分,并不是只属于其中一国。” 因为两国在早年间结成的特殊同盟关系,海汉在安南国境内实际控制的区域并非单方面的强占,都签署了双边协议来明确这些区域的归属权。海汉在这一地区的主要目标还是这里的煤矿,下龙湾虽然风景优美,但对海汉而言并没有将其据为己有的必要性。 对于海汉和安南来说,两国的共同利益远远高过了这片海上风景区的实际归属权,所以双方都很默契地保持多年前那份协议中的约定,不会去主动寻求变化,以免影响到两国间一直保持良好的外交关系。 从吉婆岛东侧横穿下龙湾到黑土港的航程其实只有二十海里,但为了尽情领略这里的风光,船队甚至特地在下龙湾某处小岛停泊了一晚,以便安排李溰一行观看这里的海上日出。 李溰虽然希望尽量压缩考察行程中无关紧要的安排,但下龙湾的优美风景让他暂时打消了这样的念头,很爽快地答应了多在这里逗留一晚的安排。这个决定最终也没有让他后悔,第二天早上看到朝阳从东边的海面上冉冉升起,而周边的小岛仿佛也是在随着朝阳突破海面一同上升,场景颇为壮观。船队绕过吉婆岛之后,便驶入了风景秀丽的下龙湾海域,在这片面积约1500平方公里的区域里有3000个大小岛屿,各种锯齿状的石灰岩柱伸出海面,构成了一幅奇幻的景象。李溰从未见过这样的海上喀斯特地形,当下也是大感新奇,一直守在甲板上观赏风景。白克思特地下令放慢航速,让所有人都有机会享受到这里的自然风光。 事实上海汉高层对这片海域也极为垂青,数年前便有一些高级官员陆续在这里圈定了一些条件较好的岛屿作为私人领地,在休假时会携家带口来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 李溰站在船舷边看了一阵风景,忍不住向白克思提了一个有点煞风景的问题:“请问白大人,这个地方目前是属于贵国还是安南国?” 白克思大概也想不到李溰会有此一问,略微迟疑了一下才应道:“我国与安南国就黑土港归属权所签订的协议中有相关规定,以黑土港码头为中心的方圆二十里海域归我国支配和管辖,在此之外的海域仍然属于安南国,所以这个地方是两国各占一部分,并不是只属于其中一国。” 因为两国在早年间结成的特殊同盟关系,海汉在安南国境内实际控制的区域并非单方面的强占,都签署了双边协议来明确这些区域的归属权。海汉在这一地区的主要目标还是这里的煤矿,下龙湾虽然风景优美,但对海汉而言并没有将其据为己有的必要性。 对于海汉和安南来说,两国的共同利益远远高过了这片海上风景区的实际归属权,所以双方都很默契地保持多年前那份协议中的约定,不会去主动寻求变化,以免影响到两国间一直保持良好的外交关系。 从吉婆岛东侧横穿下龙湾到黑土港的航程其实只有二十海里,但为了尽情领略这里的风光,船队甚至特地在下龙湾某处小岛停泊了一晚,以便安排李溰一行观看这里的海上日出。 李溰虽然希望尽量压缩考察行程中无关紧要的安排,但下龙湾的优美风景让他暂时打消了这样的念头,很爽快地答应了多在这里逗留一晚的安排。这个决定最终也没有让他后悔,第二天早上看到朝阳从东边的海面上冉冉升起,而周边的小岛仿佛也是在随着朝阳突破海面一同上升,场景颇为壮观。 正文 第1947章 黑土港的开发时间远比昌化更早,所以实际上这里的轨道运输体系的修建时间也要早于昌化。不过昌化那边为了能将内陆矿区的矿石快速高效地运至临海的冶炼区,就不得不修建工程浩大的货运铁路,而黑土港就没有这么麻烦了,煤矿开采区就在港区旁边不远,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无需修建大型货运铁路,在运输环节的投入要比昌化省下了许多。 不过对于李溰这样的外行人来说,短时间内很难完全理解海汉在基建方面因地制宜的做法,只能从更直观的角度去比较参观过的这几处工业基地间存在的差异。 黑土港如今的经济效益相当不错,城区也已经不再是早年间竹木棚屋为主的建筑群,如今由地方官府出资修建的矿工楼都是砖石结构,生活设施和配套的服务机构也更为齐全,甚至还有儋州的书院专门在这里开设的基础教育机构。如果以矿工的生活条件而论,这里比起海南岛的石碌矿场还要更胜一筹。而且黑土港的矿工多以安南和广西的移民为主,没有苦役营这种不安定因素的存在,在治安方面的隐患也较石碌矿场要小得多。 谢春说是随便吃点,但还是摆下了两大桌丰盛的宴席,一桌是白克思、李溰一行人,另一桌则是作陪的本地官员和士绅名流。李溰看了一下桌上的内容,心道这与早先在三亚胜利堡由执委会操办的那顿接风宴也差不多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黑土港的开发时间远比昌化更早,所以实际上这里的轨道运输体系的修建时间也要早于昌化。不过昌化那边为了能将内陆矿区的矿石快速高效地运至临海的冶炼区,就不得不修建工程浩大的货运铁路,而黑土港就没有这么麻烦了,煤矿开采区就在港区旁边不远,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无需修建大型货运铁路,在运输环节的投入要比昌化省下了许多。 不过对于李溰这样的外行人来说,短时间内很难完全理解海汉在基建方面因地制宜的做法,只能从更直观的角度去比较参观过的这几处工业基地间存在的差异。 黑土港如今的经济效益相当不错,城区也已经不再是早年间竹木棚屋为主的建筑群,如今由地方官府出资修建的矿工楼都是砖石结构,生活设施和配套的服务机构也更为齐全,甚至还有儋州的书院专门在这里开设的基础教育机构。如果以矿工的生活条件而论,这里比起海南岛的石碌矿场还要更胜一筹。而且黑土港的矿工多以安南和广西的移民为主,没有苦役营这种不安定因素的存在,在治安方面的隐患也较石碌矿场要小得多。 谢春说是随便吃点,但还是摆下了两大桌丰盛的宴席,一桌是白克思、李溰一行人,另一桌则是作陪的本地官员和士绅名流。李溰看了一下桌上的内容,心道这与早先在三亚胜利堡由执委会操办的那顿接风宴也差不多了。黑土港的开发时间远比昌化更早,所以实际上这里的轨道运输体系的修建时间也要早于昌化。不过昌化那边为了能将内陆矿区的矿石快速高效地运至临海的冶炼区,就不得不修建工程浩大的货运铁路,而黑土港就没有这么麻烦了,煤矿开采区就在港区旁边不远,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无需修建大型货运铁路,在运输环节的投入要比昌化省下了许多。 不过对于李溰这样的外行人来说,短时间内很难完全理解海汉在基建方面因地制宜的做法,只能从更直观的角度去比较参观过的这几处工业基地间存在的差异。 黑土港如今的经济效益相当不错,城区也已经不再是早年间竹木棚屋为主的建筑群,如今由地方官府出资修建的矿工楼都是砖石结构,生活设施和配套的服务机构也更为齐全,甚至还有儋州的书院专门在这里开设的基础教育机构。如果以矿工的生活条件而论,这里比起海南岛的石碌矿场还要更胜一筹。而且黑土港的矿工多以安南和广西的移民为主,没有苦役营这种不安定因素的存在,在治安方面的隐患也较石碌矿场要小得多。 谢春说是随便吃点,但还是摆下了两大桌丰盛的宴席,一桌是白克思、李溰一行人,另一桌则是作陪的本地官员和士绅名流。李溰看了一下桌上的内容,心道这与早先在三亚胜利堡由执委会操办的那顿接风宴也差不多了。黑土港的开发时间远比昌化更早,所以实际上这里的轨道运输体系的修建时间也要早于昌化。不过昌化那边为了能将内陆矿区的矿石快速高效地运至临海的冶炼区,就不得不修建工程浩大的货运铁路,而黑土港就没有这么麻烦了,煤矿开采区就在港区旁边不远,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无需修建大型货运铁路,在运输环节的投入要比昌化省下了许多。 不过对于李溰这样的外行人来说,短时间内很难完全理解海汉在基建方面因地制宜的做法,只能从更直观的角度去比较参观过的这几处工业基地间存在的差异。 黑土港如今的经济效益相当不错,城区也已经不再是早年间竹木棚屋为主的建筑群,如今由地方官府出资修建的矿工楼都是砖石结构,生活设施和配套的服务机构也更为齐全,甚至还有儋州的书院专门在这里开设的基础教育机构。如果以矿工的生活条件而论,这里比起海南岛的石碌矿场还要更胜一筹。而且黑土港的矿工多以安南和广西的移民为主,没有苦役营这种不安定因素的存在,在治安方面的隐患也较石碌矿场要小得多。 谢春说是随便吃点,但还是摆下了两大桌丰盛的宴席,一桌是白克思、李溰一行人,另一桌则是作陪的本地官员和士绅名流。李溰看了一下桌上的内容,心道这与早先在三亚胜利堡由执委会操办的那顿接风宴也差不多了。黑土港的开发时间远比昌化更早,所以实际上这里的轨道运输体系的修建时间也要早于昌化。不过昌化那边为了能将内陆矿区的矿石快速高效地运至临海的冶炼区,就不得不修建工程浩大的货运铁路,而黑土港就没有这么麻烦了,煤矿开采区就在港区旁边不远,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无需修建大型货运铁路,在运输环节的投入要比昌化省下了许多。 不过对于李溰这样的外行人来说,短时间内很难完全理解海汉在基建方面因地制宜的做法,只能从更直观的角度去比较参观过的这几处工业基地间存在的差异。 黑土港如今的经济效益相当不错,城区也已经不再是早年间竹木棚屋为主的建筑群,如今由地方官府出资修建的矿工楼都是砖石结构,生活设施和配套的服务机构也更为齐全,甚至还有儋州的书院专门在这里开设的基础教育机构。如果以矿工的生活条件而论,这里比起海南岛的石碌矿场还要更胜一筹。而且黑土港的矿工多以安南和广西的移民为主,没有苦役营这种不安定因素的存在,在治安方面的隐患也较石碌矿场要小得多。 谢春说是随便吃点,但还是摆下了两大桌丰盛的宴席,一桌是白克思、李溰一行人,另一桌则是作陪的本地官员和士绅名流。李溰看了一下桌上的内容,心道这与早先在三亚胜利堡由执委会操办的那顿接风宴也差不多了。黑土港的开发时间远比昌化更早,所以实际上这里的轨道运输体系的修建时间也要早于昌化。不过昌化那边为了能将内陆矿区的矿石快速高效地运至临海的冶炼区,就不得不修建工程浩大的货运铁路,而黑土港就没有这么麻烦了,煤矿开采区就在港区旁边不远,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无需修建大型货运铁路,在运输环节的投入要比昌化省下了许多。 不过对于李溰这样的外行人来说,短时间内很难完全理解海汉在基建方面因地制宜的做法,只能从更直观的角度去比较参观过的这几处工业基地间存在的差异。 黑土港如今的经济效益相当不错,城区也已经不再是早年间竹木棚屋为主的建筑群,如今由地方官府出资修建的矿工楼都是砖石结构,生活设施和配套的服务机构也更为齐全,甚至还有儋州的书院专门在这里开设的基础教育机构。如果以矿工的生活条件而论,这里比起海南岛的石碌矿场还要更胜一筹。而且黑土港的矿工多以安南和广西的移民为主,没有苦役营这种不安定因素的存在,在治安方面的隐患也较石碌矿场要小得多。 谢春说是随便吃点,但还是摆下了两大桌丰盛的宴席,一桌是白克思、李溰一行人,另一桌则是作陪的本地官员和士绅名流。李溰看了一下桌上的内容,心道这与早先在三亚胜利堡由执委会操办的那顿接风宴也差不多了。黑土港的开发时间远比昌化更早,所以实际上这里的轨道运输体系的修建时间也要早于昌化。不过昌化那边为了能将内陆矿区的矿石快速高效地运至临海的冶炼区,就不得不修建工程浩大的货运铁路,而黑土港就没有这么麻烦了,煤矿开采区就在港区旁边不远,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无需修建大型货运铁路,在运输环节的投入要比昌化省下了许多。 不过对于李溰这样的外行人来说,短时间内很难完全理解海汉在基建方面因地制宜的做法,只能从更直观的角度去比较参观过的这几处工业基地间存在的差异。 黑土港如今的经济效益相当不错,城区也已经不再是早年间竹木棚屋为主的建筑群,如今由地方官府出资修建的矿工楼都是砖石结构,生活设施和配套的服务机构也更为齐全,甚至还有儋州的书院专门在这里开设的基础教育机构。如果以矿工的生活条件而论,这里比起海南岛的石碌矿场还要更胜一筹。而且黑土港的矿工多以安南和广西的移民为主,没有苦役营这种不安定因素的存在,在治安方面的隐患也较石碌矿场要小得多。 谢春说是随便吃点,但还是摆下了两大桌丰盛的宴席,一桌是白克思、李溰一行人,另一桌则是作陪的本地官员和士绅名流。李溰看了一下桌上的内容,心道这与早先在三亚胜利堡由执委会操办的那顿接风宴也差不多了。黑土港的开发时间远比昌化更早,所以实际上这里的轨道运输体系的修建时间也要早于昌化。不过昌化那边为了能将内陆矿区的矿石快速高效地运至临海的冶炼区,就不得不修建工程浩大的货运铁路,而黑土港就没有这么麻烦了,煤矿开采区就在港区旁边不远,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无需修建大型货运铁路,在运输环节的投入要比昌化省下了许多。 不过对于李溰这样的外行人来说,短时间内很难完全理解海汉在基建方面因地制宜的做法,只能从更直观的角度去比较参观过的这几处工业基地间存在的差异。 黑土港如今的经济效益相当不错,城区也已经不再是早年间竹木棚屋为主的建筑群,如今由地方官府出资修建的矿工楼都是砖石结构,生活设施和配套的服务机构也更为齐全,甚至还有儋州的书院专门在这里开设的基础教育机构。如果以矿工的生活条件而论,这里比起海南岛的石碌矿场还要更胜一筹。而且黑土港的矿工多以安南和广西的移民为主,没有苦役营这种不安定因素的存在,在治安方面的隐患也较石碌矿场要小得多。 谢春说是随便吃点,但还是摆下了两大桌丰盛的宴席,一桌是白克思、李溰一行人,另一桌则是作陪的本地官员和士绅名流。 正文 第1948章 李溰之前接触过的海汉高官倒是有不少人都热衷于体育运动,特别是带兵的军方将领,大多都会将健身作为一种生活习惯。而且李溰在好几处海汉统治区都曾见过这种类似蹴鞠的海汉足球运动,不管士兵还是军官,参与的热情都非常高,想不到黑土港这位谢大人对此也是十分热衷。 “我偶尔会组织矿上的球队来这边打打比赛,作为团建活动的一部分。”谢春向白克思介绍道:“不过我这边打球都是养生节奏,倒也不会太激烈就是了。” 李溰不明白什么叫做“团建活动”,不过他觉得能有资格入选球队被邀请来谢大人的私人庄园做客,恐怕也不会是普通矿工所能享受到的待遇。 李溰的所料不差,谢春口中的队伍可不是普通矿工组成,而是他的直接下属,本地各种官方机构的基层官员。谢春组织体育活动,除了自己消遣之外,当然也是有借此笼络人心的目的。至于这种团建活动的效果,那自是不用多说,这些活动方式虽然是来自于几百年之后的社会,但人心相通,搬到这个时代也同样管用。 李溰这次出国期间已经在各地见识过不少海汉高官的私宅,但也不得不承认谢春这处庄园的环境在其中要属于佼佼者。这私人岛屿所拥有的天然屏障让其无需修建围墙来遮蔽外界的窥探,拥有视野极佳的天然海景,仅这一条就足以胜过大部分海汉高官的私宅了。 李溰与这些海汉高官打过交道之后,也发现他们大多数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从来不会标榜自己为官有多么清廉,两袖清风这种形容词,似乎从来都不会被用到海汉高官身上。 这些身为地方大员的高官往往都拥有占地广阔的私人庄园,家中仆役成群,出入都是车马大队,有些人甚至拥有一定规模的私人武装。要论排场,李溰认为本国那些经常出入景福宫的高官也远远不及海汉人,论家产,恐怕更是差了有十万八千里。 海汉上下对于这种状况似乎都习以为常,就如白克思来到黑土港,看到谢春这个私人小岛上的环境,也丝毫不会觉得有什么逾矩。这只能说明海汉执委会很清楚高官们的财力,对于他们优越的生活条件也丝毫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李溰之前接触过的海汉高官倒是有不少人都热衷于体育运动,特别是带兵的军方将领,大多都会将健身作为一种生活习惯。而且李溰在好几处海汉统治区都曾见过这种类似蹴鞠的海汉足球运动,不管士兵还是军官,参与的热情都非常高,想不到黑土港这位谢大人对此也是十分热衷。 “我偶尔会组织矿上的球队来这边打打比赛,作为团建活动的一部分。”谢春向白克思介绍道:“不过我这边打球都是养生节奏,倒也不会太激烈就是了。” 李溰不明白什么叫做“团建活动”,不过他觉得能有资格入选球队被邀请来谢大人的私人庄园做客,恐怕也不会是普通矿工所能享受到的待遇。 李溰的所料不差,谢春口中的队伍可不是普通矿工组成,而是他的直接下属,本地各种官方机构的基层官员。谢春组织体育活动,除了自己消遣之外,当然也是有借此笼络人心的目的。至于这种团建活动的效果,那自是不用多说,这些活动方式虽然是来自于几百年之后的社会,但人心相通,搬到这个时代也同样管用。 李溰这次出国期间已经在各地见识过不少海汉高官的私宅,但也不得不承认谢春这处庄园的环境在其中要属于佼佼者。这私人岛屿所拥有的天然屏障让其无需修建围墙来遮蔽外界的窥探,拥有视野极佳的天然海景,仅这一条就足以胜过大部分海汉高官的私宅了。 李溰与这些海汉高官打过交道之后,也发现他们大多数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从来不会标榜自己为官有多么清廉,两袖清风这种形容词,似乎从来都不会被用到海汉高官身上。 这些身为地方大员的高官往往都拥有占地广阔的私人庄园,家中仆役成群,出入都是车马大队,有些人甚至拥有一定规模的私人武装。要论排场,李溰认为本国那些经常出入景福宫的高官也远远不及海汉人,论家产,恐怕更是差了有十万八千里。 海汉上下对于这种状况似乎都习以为常,就如白克思来到黑土港,看到谢春这个私人小岛上的环境,也丝毫不会觉得有什么逾矩。这只能说明海汉执委会很清楚高官们的财力,对于他们优越的生活条件也丝毫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李溰之前接触过的海汉高官倒是有不少人都热衷于体育运动,特别是带兵的军方将领,大多都会将健身作为一种生活习惯。而且李溰在好几处海汉统治区都曾见过这种类似蹴鞠的海汉足球运动,不管士兵还是军官,参与的热情都非常高,想不到黑土港这位谢大人对此也是十分热衷。 “我偶尔会组织矿上的球队来这边打打比赛,作为团建活动的一部分。”谢春向白克思介绍道:“不过我这边打球都是养生节奏,倒也不会太激烈就是了。” 李溰不明白什么叫做“团建活动”,不过他觉得能有资格入选球队被邀请来谢大人的私人庄园做客,恐怕也不会是普通矿工所能享受到的待遇。 李溰的所料不差,谢春口中的队伍可不是普通矿工组成,而是他的直接下属,本地各种官方机构的基层官员。谢春组织体育活动,除了自己消遣之外,当然也是有借此笼络人心的目的。至于这种团建活动的效果,那自是不用多说,这些活动方式虽然是来自于几百年之后的社会,但人心相通,搬到这个时代也同样管用。 李溰这次出国期间已经在各地见识过不少海汉高官的私宅,但也不得不承认谢春这处庄园的环境在其中要属于佼佼者。这私人岛屿所拥有的天然屏障让其无需修建围墙来遮蔽外界的窥探,拥有视野极佳的天然海景,仅这一条就足以胜过大部分海汉高官的私宅了。 李溰与这些海汉高官打过交道之后,也发现他们大多数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从来不会标榜自己为官有多么清廉,两袖清风这种形容词,似乎从来都不会被用到海汉高官身上。 这些身为地方大员的高官往往都拥有占地广阔的私人庄园,家中仆役成群,出入都是车马大队,有些人甚至拥有一定规模的私人武装。要论排场,李溰认为本国那些经常出入景福宫的高官也远远不及海汉人,论家产,恐怕更是差了有十万八千里。 海汉上下对于这种状况似乎都习以为常,就如白克思来到黑土港,看到谢春这个私人小岛上的环境,也丝毫不会觉得有什么逾矩。这只能说明海汉执委会很清楚高官们的财力,对于他们优越的生活条件也丝毫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李溰之前接触过的海汉高官倒是有不少人都热衷于体育运动,特别是带兵的军方将领,大多都会将健身作为一种生活习惯。而且李溰在好几处海汉统治区都曾见过这种类似蹴鞠的海汉足球运动,不管士兵还是军官,参与的热情都非常高,想不到黑土港这位谢大人对此也是十分热衷。 “我偶尔会组织矿上的球队来这边打打比赛,作为团建活动的一部分。”谢春向白克思介绍道:“不过我这边打球都是养生节奏,倒也不会太激烈就是了。” 李溰不明白什么叫做“团建活动”,不过他觉得能有资格入选球队被邀请来谢大人的私人庄园做客,恐怕也不会是普通矿工所能享受到的待遇。 李溰的所料不差,谢春口中的队伍可不是普通矿工组成,而是他的直接下属,本地各种官方机构的基层官员。谢春组织体育活动,除了自己消遣之外,当然也是有借此笼络人心的目的。至于这种团建活动的效果,那自是不用多说,这些活动方式虽然是来自于几百年之后的社会,但人心相通,搬到这个时代也同样管用。 李溰这次出国期间已经在各地见识过不少海汉高官的私宅,但也不得不承认谢春这处庄园的环境在其中要属于佼佼者。这私人岛屿所拥有的天然屏障让其无需修建围墙来遮蔽外界的窥探,拥有视野极佳的天然海景,仅这一条就足以胜过大部分海汉高官的私宅了。 李溰与这些海汉高官打过交道之后,也发现他们大多数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从来不会标榜自己为官有多么清廉,两袖清风这种形容词,似乎从来都不会被用到海汉高官身上。 这些身为地方大员的高官往往都拥有占地广阔的私人庄园,家中仆役成群,出入都是车马大队,有些人甚至拥有一定规模的私人武装。要论排场,李溰认为本国那些经常出入景福宫的高官也远远不及海汉人,论家产,恐怕更是差了有十万八千里。 海汉上下对于这种状况似乎都习以为常,就如白克思来到黑土港,看到谢春这个私人小岛上的环境,也丝毫不会觉得有什么逾矩。这只能说明海汉执委会很清楚高官们的财力,对于他们优越的生活条件也丝毫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李溰之前接触过的海汉高官倒是有不少人都热衷于体育运动,特别是带兵的军方将领,大多都会将健身作为一种生活习惯。而且李溰在好几处海汉统治区都曾见过这种类似蹴鞠的海汉足球运动,不管士兵还是军官,参与的热情都非常高,想不到黑土港这位谢大人对此也是十分热衷。 “我偶尔会组织矿上的球队来这边打打比赛,作为团建活动的一部分。”谢春向白克思介绍道:“不过我这边打球都是养生节奏,倒也不会太激烈就是了。” 李溰不明白什么叫做“团建活动”,不过他觉得能有资格入选球队被邀请来谢大人的私人庄园做客,恐怕也不会是普通矿工所能享受到的待遇。 李溰的所料不差,谢春口中的队伍可不是普通矿工组成,而是他的直接下属,本地各种官方机构的基层官员。谢春组织体育活动,除了自己消遣之外,当然也是有借此笼络人心的目的。至于这种团建活动的效果,那自是不用多说,这些活动方式虽然是来自于几百年之后的社会,但人心相通,搬到这个时代也同样管用。 李溰这次出国期间已经在各地见识过不少海汉高官的私宅,但也不得不承认谢春这处庄园的环境在其中要属于佼佼者。这私人岛屿所拥有的天然屏障让其无需修建围墙来遮蔽外界的窥探,拥有视野极佳的天然海景,仅这一条就足以胜过大部分海汉高官的私宅了。 李溰与这些海汉高官打过交道之后,也发现他们大多数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从来不会标榜自己为官有多么清廉,两袖清风这种形容词,似乎从来都不会被用到海汉高官身上。 这些身为地方大员的高官往往都拥有占地广阔的私人庄园,家中仆役成群,出入都是车马大队,有些人甚至拥有一定规模的私人武装。要论排场,李溰认为本国那些经常出入景福宫的高官也远远不及海汉人,论家产,恐怕更是差了有十万八千里。 海汉上下对于这种状况似乎都习以为常,就如白克思来到黑土港,看到谢春这个私人小岛上的环境,也丝毫不会觉得有什么逾矩。这只能说明海汉执委会很清楚高官们的财力,对于他们优越的生活条件也丝毫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 正文 第1949章 海汉对李溰的这种重视和礼遇属于长期投资,是否能够得到执委会所期望的回报,或许要在若干年之后才会有结果。但考虑到海汉将来在东北亚地区的长远利益,当前向朝鲜国这位年轻的王位继承人提供一些资源,并借由各种渠道尽力对其施加影响,无疑是一种性价比极高的外交手段。 来自外国的参观者大多是带着对海汉的仰慕之情和学习的目的,海汉在军事、航海、经贸、制造业等领域展现出超越时代的先进水平,会让他们很容易产生“只要是海汉的就是更优秀的”、“只要学海汉就对了”这样一种效仿强者的心理,而海汉官方也会充分利用这种心理,进一步引导他们朝着这个方向去思考问题,从而慢慢向他们灌输海汉式的价值观和政治立场。 海汉邀请李溰到三亚留学,也正是这样的打算。如果能让这个王位继承人在登基之前成为海汉的拥趸,除了会使得两国间的外交关系更加牢固之外,更重要的是借此手段将朝鲜也纳入到海汉牵头构建的盟国体系当中,让朝鲜在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多个方面与海汉保持同一步调,成为海汉在东北亚地区的一个有力的海外支点。 不过这位朝鲜世子也并非三岁小孩,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海汉的手段控制,海汉必须要拿出足够的诚意和耐心,才有可能让李溰心悦诚服地接受海汉试图向其灌输的各种意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对李溰的这种重视和礼遇属于长期投资,是否能够得到执委会所期望的回报,或许要在若干年之后才会有结果。但考虑到海汉将来在东北亚地区的长远利益,当前向朝鲜国这位年轻的王位继承人提供一些资源,并借由各种渠道尽力对其施加影响,无疑是一种性价比极高的外交手段。 来自外国的参观者大多是带着对海汉的仰慕之情和学习的目的,海汉在军事、航海、经贸、制造业等领域展现出超越时代的先进水平,会让他们很容易产生“只要是海汉的就是更优秀的”、“只要学海汉就对了”这样一种效仿强者的心理,而海汉官方也会充分利用这种心理,进一步引导他们朝着这个方向去思考问题,从而慢慢向他们灌输海汉式的价值观和政治立场。 海汉邀请李溰到三亚留学,也正是这样的打算。如果能让这个王位继承人在登基之前成为海汉的拥趸,除了会使得两国间的外交关系更加牢固之外,更重要的是借此手段将朝鲜也纳入到海汉牵头构建的盟国体系当中,让朝鲜在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多个方面与海汉保持同一步调,成为海汉在东北亚地区的一个有力的海外支点。 不过这位朝鲜世子也并非三岁小孩,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海汉的手段控制,海汉必须要拿出足够的诚意和耐心,才有可能让李溰心悦诚服地接受海汉试图向其灌输的各种意识。 海汉对李溰的这种重视和礼遇属于长期投资,是否能够得到执委会所期望的回报,或许要在若干年之后才会有结果。但考虑到海汉将来在东北亚地区的长远利益,当前向朝鲜国这位年轻的王位继承人提供一些资源,并借由各种渠道尽力对其施加影响,无疑是一种性价比极高的外交手段。 来自外国的参观者大多是带着对海汉的仰慕之情和学习的目的,海汉在军事、航海、经贸、制造业等领域展现出超越时代的先进水平,会让他们很容易产生“只要是海汉的就是更优秀的”、“只要学海汉就对了”这样一种效仿强者的心理,而海汉官方也会充分利用这种心理,进一步引导他们朝着这个方向去思考问题,从而慢慢向他们灌输海汉式的价值观和政治立场。 海汉邀请李溰到三亚留学,也正是这样的打算。如果能让这个王位继承人在登基之前成为海汉的拥趸,除了会使得两国间的外交关系更加牢固之外,更重要的是借此手段将朝鲜也纳入到海汉牵头构建的盟国体系当中,让朝鲜在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多个方面与海汉保持同一步调,成为海汉在东北亚地区的一个有力的海外支点。 不过这位朝鲜世子也并非三岁小孩,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海汉的手段控制,海汉必须要拿出足够的诚意和耐心,才有可能让李溰心悦诚服地接受海汉试图向其灌输的各种意识。 海汉对李溰的这种重视和礼遇属于长期投资,是否能够得到执委会所期望的回报,或许要在若干年之后才会有结果。但考虑到海汉将来在东北亚地区的长远利益,当前向朝鲜国这位年轻的王位继承人提供一些资源,并借由各种渠道尽力对其施加影响,无疑是一种性价比极高的外交手段。 来自外国的参观者大多是带着对海汉的仰慕之情和学习的目的,海汉在军事、航海、经贸、制造业等领域展现出超越时代的先进水平,会让他们很容易产生“只要是海汉的就是更优秀的”、“只要学海汉就对了”这样一种效仿强者的心理,而海汉官方也会充分利用这种心理,进一步引导他们朝着这个方向去思考问题,从而慢慢向他们灌输海汉式的价值观和政治立场。 海汉邀请李溰到三亚留学,也正是这样的打算。如果能让这个王位继承人在登基之前成为海汉的拥趸,除了会使得两国间的外交关系更加牢固之外,更重要的是借此手段将朝鲜也纳入到海汉牵头构建的盟国体系当中,让朝鲜在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多个方面与海汉保持同一步调,成为海汉在东北亚地区的一个有力的海外支点。 不过这位朝鲜世子也并非三岁小孩,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海汉的手段控制,海汉必须要拿出足够的诚意和耐心,才有可能让李溰心悦诚服地接受海汉试图向其灌输的各种意识。 海汉对李溰的这种重视和礼遇属于长期投资,是否能够得到执委会所期望的回报,或许要在若干年之后才会有结果。但考虑到海汉将来在东北亚地区的长远利益,当前向朝鲜国这位年轻的王位继承人提供一些资源,并借由各种渠道尽力对其施加影响,无疑是一种性价比极高的外交手段。 来自外国的参观者大多是带着对海汉的仰慕之情和学习的目的,海汉在军事、航海、经贸、制造业等领域展现出超越时代的先进水平,会让他们很容易产生“只要是海汉的就是更优秀的”、“只要学海汉就对了”这样一种效仿强者的心理,而海汉官方也会充分利用这种心理,进一步引导他们朝着这个方向去思考问题,从而慢慢向他们灌输海汉式的价值观和政治立场。 海汉邀请李溰到三亚留学,也正是这样的打算。如果能让这个王位继承人在登基之前成为海汉的拥趸,除了会使得两国间的外交关系更加牢固之外,更重要的是借此手段将朝鲜也纳入到海汉牵头构建的盟国体系当中,让朝鲜在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多个方面与海汉保持同一步调,成为海汉在东北亚地区的一个有力的海外支点。 不过这位朝鲜世子也并非三岁小孩,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海汉的手段控制,海汉必须要拿出足够的诚意和耐心,才有可能让李溰心悦诚服地接受海汉试图向其灌输的各种意识。 海汉对李溰的这种重视和礼遇属于长期投资,是否能够得到执委会所期望的回报,或许要在若干年之后才会有结果。但考虑到海汉将来在东北亚地区的长远利益,当前向朝鲜国这位年轻的王位继承人提供一些资源,并借由各种渠道尽力对其施加影响,无疑是一种性价比极高的外交手段。 来自外国的参观者大多是带着对海汉的仰慕之情和学习的目的,海汉在军事、航海、经贸、制造业等领域展现出超越时代的先进水平,会让他们很容易产生“只要是海汉的就是更优秀的”、“只要学海汉就对了”这样一种效仿强者的心理,而海汉官方也会充分利用这种心理,进一步引导他们朝着这个方向去思考问题,从而慢慢向他们灌输海汉式的价值观和政治立场。 海汉邀请李溰到三亚留学,也正是这样的打算。如果能让这个王位继承人在登基之前成为海汉的拥趸,除了会使得两国间的外交关系更加牢固之外,更重要的是借此手段将朝鲜也纳入到海汉牵头构建的盟国体系当中,让朝鲜在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多个方面与海汉保持同一步调,成为海汉在东北亚地区的一个有力的海外支点。 不过这位朝鲜世子也并非三岁小孩,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海汉的手段控制,海汉必须要拿出足够的诚意和耐心,才有可能让李溰心悦诚服地接受海汉试图向其灌输的各种意识。 海汉对李溰的这种重视和礼遇属于长期投资,是否能够得到执委会所期望的回报,或许要在若干年之后才会有结果。但考虑到海汉将来在东北亚地区的长远利益,当前向朝鲜国这位年轻的王位继承人提供一些资源,并借由各种渠道尽力对其施加影响,无疑是一种性价比极高的外交手段。 来自外国的参观者大多是带着对海汉的仰慕之情和学习的目的,海汉在军事、航海、经贸、制造业等领域展现出超越时代的先进水平,会让他们很容易产生“只要是海汉的就是更优秀的”、“只要学海汉就对了”这样一种效仿强者的心理,而海汉官方也会充分利用这种心理,进一步引导他们朝着这个方向去思考问题,从而慢慢向他们灌输海汉式的价值观和政治立场。 海汉邀请李溰到三亚留学,也正是这样的打算。如果能让这个王位继承人在登基之前成为海汉的拥趸,除了会使得两国间的外交关系更加牢固之外,更重要的是借此手段将朝鲜也纳入到海汉牵头构建的盟国体系当中,让朝鲜在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多个方面与海汉保持同一步调,成为海汉在东北亚地区的一个有力的海外支点。 不过这位朝鲜世子也并非三岁小孩,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海汉的手段控制,海汉必须要拿出足够的诚意和耐心,才有可能让李溰心悦诚服地接受海汉试图向其灌输的各种意识。 海汉对李溰的这种重视和礼遇属于长期投资,是否能够得到执委会所期望的回报,或许要在若干年之后才会有结果。但考虑到海汉将来在东北亚地区的长远利益,当前向朝鲜国这位年轻的王位继承人提供一些资源,并借由各种渠道尽力对其施加影响,无疑是一种性价比极高的外交手段。 来自外国的参观者大多是带着对海汉的仰慕之情和学习的目的,海汉在军事、航海、经贸、制造业等领域展现出超越时代的先进水平,会让他们很容易产生“只要是海汉的就是更优秀的”、“只要学海汉就对了”这样一种效仿强者的心理,而海汉官方也会充分利用这种心理,进一步引导他们朝着这个方向去思考问题,从而慢慢向他们灌输海汉式的价值观和政治立场。 海汉邀请李溰到三亚留学,也正是这样的打算。如果能让这个王位继承人在登基之前成为海汉的拥趸,除了会使得两国间的外交关系更加牢固之外,更重要的是借此手段将朝鲜也纳入到海汉牵头构建的盟国体系当中,让朝鲜在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等多个方面与海汉保持同一步调,成为海汉在东北亚地区的一个有力的海外支点。 正文 第1950章 安全部作为一个行动权限极大的衙门,只接受来自执委会的直接管辖和命令,而其所辖的事务范围又广,治安、情报、内卫等等都在其管辖范围之内,因此在海汉的官方机构当中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一方面它在行政上独立于其他官署,另一方面在执行某些特殊任务时,它又可以要求其他官署予以配合,甚至调动军、警部门的武装力量。 当然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是安全部人员编制严重不足所导致的后果。虽然安全部也有自己的外勤行动小组,但如果是需要进行大面积布控或排查的行动,那人手就远远不够了。比如先前在昌化,虽然调查工作是由张千智来主持,但由于安全部在昌化的分支机构就只有那么七八号人,根本没法执行张千智所要求的排查工作,所以还是得调用警察和驻军。看起来人手是得到了补充,但行动的协调性和对外保密就很难做到了。 目前儋州的情况也是类似于此,虽然儋州这边的安全部人员编制要比昌化多了好几倍,而且还有专门的外勤小组,但相较于儋州目前的城市规模,想要独力完成对城区的排查也还是十分困难。而一旦调用军警部门的力量,参与行动的人员构成变得复杂了,就很难完全避免消息外泄的状况发生。 刚刚在儋州城中找地方住下来的薛正,很快便得到了那位霍先生派人送来的消息。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安全部作为一个行动权限极大的衙门,只接受来自执委会的直接管辖和命令,而其所辖的事务范围又广,治安、情报、内卫等等都在其管辖范围之内,因此在海汉的官方机构当中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一方面它在行政上独立于其他官署,另一方面在执行某些特殊任务时,它又可以要求其他官署予以配合,甚至调动军、警部门的武装力量。 当然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是安全部人员编制严重不足所导致的后果。虽然安全部也有自己的外勤行动小组,但如果是需要进行大面积布控或排查的行动,那人手就远远不够了。比如先前在昌化,虽然调查工作是由张千智来主持,但由于安全部在昌化的分支机构就只有那么七八号人,根本没法执行张千智所要求的排查工作,所以还是得调用警察和驻军。看起来人手是得到了补充,但行动的协调性和对外保密就很难做到了。 目前儋州的情况也是类似于此,虽然儋州这边的安全部人员编制要比昌化多了好几倍,而且还有专门的外勤小组,但相较于儋州目前的城市规模,想要独力完成对城区的排查也还是十分困难。而一旦调用军警部门的力量,参与行动的人员构成变得复杂了,就很难完全避免消息外泄的状况发生。 刚刚在儋州城中找地方住下来的薛正,很快便得到了那位霍先生派人送来的消息。安全部作为一个行动权限极大的衙门,只接受来自执委会的直接管辖和命令,而其所辖的事务范围又广,治安、情报、内卫等等都在其管辖范围之内,因此在海汉的官方机构当中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一方面它在行政上独立于其他官署,另一方面在执行某些特殊任务时,它又可以要求其他官署予以配合,甚至调动军、警部门的武装力量。 当然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是安全部人员编制严重不足所导致的后果。虽然安全部也有自己的外勤行动小组,但如果是需要进行大面积布控或排查的行动,那人手就远远不够了。比如先前在昌化,虽然调查工作是由张千智来主持,但由于安全部在昌化的分支机构就只有那么七八号人,根本没法执行张千智所要求的排查工作,所以还是得调用警察和驻军。看起来人手是得到了补充,但行动的协调性和对外保密就很难做到了。 目前儋州的情况也是类似于此,虽然儋州这边的安全部人员编制要比昌化多了好几倍,而且还有专门的外勤小组,但相较于儋州目前的城市规模,想要独力完成对城区的排查也还是十分困难。而一旦调用军警部门的力量,参与行动的人员构成变得复杂了,就很难完全避免消息外泄的状况发生。 刚刚在儋州城中找地方住下来的薛正,很快便得到了那位霍先生派人送来的消息。安全部作为一个行动权限极大的衙门,只接受来自执委会的直接管辖和命令,而其所辖的事务范围又广,治安、情报、内卫等等都在其管辖范围之内,因此在海汉的官方机构当中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一方面它在行政上独立于其他官署,另一方面在执行某些特殊任务时,它又可以要求其他官署予以配合,甚至调动军、警部门的武装力量。 当然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是安全部人员编制严重不足所导致的后果。虽然安全部也有自己的外勤行动小组,但如果是需要进行大面积布控或排查的行动,那人手就远远不够了。比如先前在昌化,虽然调查工作是由张千智来主持,但由于安全部在昌化的分支机构就只有那么七八号人,根本没法执行张千智所要求的排查工作,所以还是得调用警察和驻军。看起来人手是得到了补充,但行动的协调性和对外保密就很难做到了。 目前儋州的情况也是类似于此,虽然儋州这边的安全部人员编制要比昌化多了好几倍,而且还有专门的外勤小组,但相较于儋州目前的城市规模,想要独力完成对城区的排查也还是十分困难。而一旦调用军警部门的力量,参与行动的人员构成变得复杂了,就很难完全避免消息外泄的状况发生。 刚刚在儋州城中找地方住下来的薛正,很快便得到了那位霍先生派人送来的消息。安全部作为一个行动权限极大的衙门,只接受来自执委会的直接管辖和命令,而其所辖的事务范围又广,治安、情报、内卫等等都在其管辖范围之内,因此在海汉的官方机构当中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一方面它在行政上独立于其他官署,另一方面在执行某些特殊任务时,它又可以要求其他官署予以配合,甚至调动军、警部门的武装力量。 当然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是安全部人员编制严重不足所导致的后果。虽然安全部也有自己的外勤行动小组,但如果是需要进行大面积布控或排查的行动,那人手就远远不够了。比如先前在昌化,虽然调查工作是由张千智来主持,但由于安全部在昌化的分支机构就只有那么七八号人,根本没法执行张千智所要求的排查工作,所以还是得调用警察和驻军。看起来人手是得到了补充,但行动的协调性和对外保密就很难做到了。 目前儋州的情况也是类似于此,虽然儋州这边的安全部人员编制要比昌化多了好几倍,而且还有专门的外勤小组,但相较于儋州目前的城市规模,想要独力完成对城区的排查也还是十分困难。而一旦调用军警部门的力量,参与行动的人员构成变得复杂了,就很难完全避免消息外泄的状况发生。 刚刚在儋州城中找地方住下来的薛正,很快便得到了那位霍先生派人送来的消息。安全部作为一个行动权限极大的衙门,只接受来自执委会的直接管辖和命令,而其所辖的事务范围又广,治安、情报、内卫等等都在其管辖范围之内,因此在海汉的官方机构当中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一方面它在行政上独立于其他官署,另一方面在执行某些特殊任务时,它又可以要求其他官署予以配合,甚至调动军、警部门的武装力量。 当然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是安全部人员编制严重不足所导致的后果。虽然安全部也有自己的外勤行动小组,但如果是需要进行大面积布控或排查的行动,那人手就远远不够了。比如先前在昌化,虽然调查工作是由张千智来主持,但由于安全部在昌化的分支机构就只有那么七八号人,根本没法执行张千智所要求的排查工作,所以还是得调用警察和驻军。看起来人手是得到了补充,但行动的协调性和对外保密就很难做到了。 目前儋州的情况也是类似于此,虽然儋州这边的安全部人员编制要比昌化多了好几倍,而且还有专门的外勤小组,但相较于儋州目前的城市规模,想要独力完成对城区的排查也还是十分困难。而一旦调用军警部门的力量,参与行动的人员构成变得复杂了,就很难完全避免消息外泄的状况发生。 刚刚在儋州城中找地方住下来的薛正,很快便得到了那位霍先生派人送来的消息。安全部作为一个行动权限极大的衙门,只接受来自执委会的直接管辖和命令,而其所辖的事务范围又广,治安、情报、内卫等等都在其管辖范围之内,因此在海汉的官方机构当中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一方面它在行政上独立于其他官署,另一方面在执行某些特殊任务时,它又可以要求其他官署予以配合,甚至调动军、警部门的武装力量。 当然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是安全部人员编制严重不足所导致的后果。虽然安全部也有自己的外勤行动小组,但如果是需要进行大面积布控或排查的行动,那人手就远远不够了。比如先前在昌化,虽然调查工作是由张千智来主持,但由于安全部在昌化的分支机构就只有那么七八号人,根本没法执行张千智所要求的排查工作,所以还是得调用警察和驻军。看起来人手是得到了补充,但行动的协调性和对外保密就很难做到了。 目前儋州的情况也是类似于此,虽然儋州这边的安全部人员编制要比昌化多了好几倍,而且还有专门的外勤小组,但相较于儋州目前的城市规模,想要独力完成对城区的排查也还是十分困难。而一旦调用军警部门的力量,参与行动的人员构成变得复杂了,就很难完全避免消息外泄的状况发生。 刚刚在儋州城中找地方住下来的薛正,很快便得到了那位霍先生派人送来的消息。安全部作为一个行动权限极大的衙门,只接受来自执委会的直接管辖和命令,而其所辖的事务范围又广,治安、情报、内卫等等都在其管辖范围之内,因此在海汉的官方机构当中是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一方面它在行政上独立于其他官署,另一方面在执行某些特殊任务时,它又可以要求其他官署予以配合,甚至调动军、警部门的武装力量。 当然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是安全部人员编制严重不足所导致的后果。虽然安全部也有自己的外勤行动小组,但如果是需要进行大面积布控或排查的行动,那人手就远远不够了。比如先前在昌化,虽然调查工作是由张千智来主持,但由于安全部在昌化的分支机构就只有那么七八号人,根本没法执行张千智所要求的排查工作,所以还是得调用警察和驻军。看起来人手是得到了补充,但行动的协调性和对外保密就很难做到了。 目前儋州的情况也是类似于此,虽然儋州这边的安全部人员编制要比昌化多了好几倍,而且还有专门的外勤小组,但相较于儋州目前的城市规模,想要独力完成对城区的排查也还是十分困难。而一旦调用军警部门的力量,参与行动的人员构成变得复杂了,就很难完全避免消息外泄的状况发生。 正文 第1951章 饶是张新对张千智一向信任有加,但也还是觉得这个计划实在有些太过激进,而且也未必就能够达成张千智所声称的效果。张千智对这个案子的所有判断都是基于昌化那些零零碎碎的线索,而对于可能会在儋州发生的状况却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换句话说,张千智想在儋州采取的所有行动都没有依据,说得好听是直觉判断,说得不好听这是出于其臆想也不为过。 而张新内心对本地的治安状况和安保水平其实还挺有自信的,如今的儋州早就不是1631年的环境了,民间对海汉的统治也已经逐渐习惯,没有什么反抗的声音了,如果还有人想在本地策划大规模的袭击行动,肯定也不会那么容易得逞。 事实上在前几天针对儋州港进行的大规模排查之后,结果可以说是一无所获,张新就已经觉得这事可能不像安全部声称的那么严重,或者说调查人员对局势走向产生了误判,根本没有必要在儋州大张旗鼓地就此展开行动。但为了顾及安全部的面子和张千智的感受,张新还是下令让本地的军警、港务等部门全力予以配合。 但现在张千智要求采取进一步的行动,让儋州上下配合安全部演一出引蛇出洞的大戏,张新就有点犹豫了。作为本地的最高行政长官,他必须要考虑这种行动将会对儋州平静的社会造成的负面影响,以及如果计划失败所将导致的后果。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饶是张新对张千智一向信任有加,但也还是觉得这个计划实在有些太过激进,而且也未必就能够达成张千智所声称的效果。张千智对这个案子的所有判断都是基于昌化那些零零碎碎的线索,而对于可能会在儋州发生的状况却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换句话说,张千智想在儋州采取的所有行动都没有依据,说得好听是直觉判断,说得不好听这是出于其臆想也不为过。 而张新内心对本地的治安状况和安保水平其实还挺有自信的,如今的儋州早就不是1631年的环境了,民间对海汉的统治也已经逐渐习惯,没有什么反抗的声音了,如果还有人想在本地策划大规模的袭击行动,肯定也不会那么容易得逞。 事实上在前几天针对儋州港进行的大规模排查之后,结果可以说是一无所获,张新就已经觉得这事可能不像安全部声称的那么严重,或者说调查人员对局势走向产生了误判,根本没有必要在儋州大张旗鼓地就此展开行动。但为了顾及安全部的面子和张千智的感受,张新还是下令让本地的军警、港务等部门全力予以配合。 但现在张千智要求采取进一步的行动,让儋州上下配合安全部演一出引蛇出洞的大戏,张新就有点犹豫了。作为本地的最高行政长官,他必须要考虑这种行动将会对儋州平静的社会造成的负面影响,以及如果计划失败所将导致的后果。饶是张新对张千智一向信任有加,但也还是觉得这个计划实在有些太过激进,而且也未必就能够达成张千智所声称的效果。张千智对这个案子的所有判断都是基于昌化那些零零碎碎的线索,而对于可能会在儋州发生的状况却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换句话说,张千智想在儋州采取的所有行动都没有依据,说得好听是直觉判断,说得不好听这是出于其臆想也不为过。 而张新内心对本地的治安状况和安保水平其实还挺有自信的,如今的儋州早就不是1631年的环境了,民间对海汉的统治也已经逐渐习惯,没有什么反抗的声音了,如果还有人想在本地策划大规模的袭击行动,肯定也不会那么容易得逞。 事实上在前几天针对儋州港进行的大规模排查之后,结果可以说是一无所获,张新就已经觉得这事可能不像安全部声称的那么严重,或者说调查人员对局势走向产生了误判,根本没有必要在儋州大张旗鼓地就此展开行动。但为了顾及安全部的面子和张千智的感受,张新还是下令让本地的军警、港务等部门全力予以配合。 但现在张千智要求采取进一步的行动,让儋州上下配合安全部演一出引蛇出洞的大戏,张新就有点犹豫了。作为本地的最高行政长官,他必须要考虑这种行动将会对儋州平静的社会造成的负面影响,以及如果计划失败所将导致的后果。饶是张新对张千智一向信任有加,但也还是觉得这个计划实在有些太过激进,而且也未必就能够达成张千智所声称的效果。张千智对这个案子的所有判断都是基于昌化那些零零碎碎的线索,而对于可能会在儋州发生的状况却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换句话说,张千智想在儋州采取的所有行动都没有依据,说得好听是直觉判断,说得不好听这是出于其臆想也不为过。 而张新内心对本地的治安状况和安保水平其实还挺有自信的,如今的儋州早就不是1631年的环境了,民间对海汉的统治也已经逐渐习惯,没有什么反抗的声音了,如果还有人想在本地策划大规模的袭击行动,肯定也不会那么容易得逞。 事实上在前几天针对儋州港进行的大规模排查之后,结果可以说是一无所获,张新就已经觉得这事可能不像安全部声称的那么严重,或者说调查人员对局势走向产生了误判,根本没有必要在儋州大张旗鼓地就此展开行动。但为了顾及安全部的面子和张千智的感受,张新还是下令让本地的军警、港务等部门全力予以配合。 但现在张千智要求采取进一步的行动,让儋州上下配合安全部演一出引蛇出洞的大戏,张新就有点犹豫了。作为本地的最高行政长官,他必须要考虑这种行动将会对儋州平静的社会造成的负面影响,以及如果计划失败所将导致的后果。饶是张新对张千智一向信任有加,但也还是觉得这个计划实在有些太过激进,而且也未必就能够达成张千智所声称的效果。张千智对这个案子的所有判断都是基于昌化那些零零碎碎的线索,而对于可能会在儋州发生的状况却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换句话说,张千智想在儋州采取的所有行动都没有依据,说得好听是直觉判断,说得不好听这是出于其臆想也不为过。 而张新内心对本地的治安状况和安保水平其实还挺有自信的,如今的儋州早就不是1631年的环境了,民间对海汉的统治也已经逐渐习惯,没有什么反抗的声音了,如果还有人想在本地策划大规模的袭击行动,肯定也不会那么容易得逞。 事实上在前几天针对儋州港进行的大规模排查之后,结果可以说是一无所获,张新就已经觉得这事可能不像安全部声称的那么严重,或者说调查人员对局势走向产生了误判,根本没有必要在儋州大张旗鼓地就此展开行动。但为了顾及安全部的面子和张千智的感受,张新还是下令让本地的军警、港务等部门全力予以配合。 但现在张千智要求采取进一步的行动,让儋州上下配合安全部演一出引蛇出洞的大戏,张新就有点犹豫了。作为本地的最高行政长官,他必须要考虑这种行动将会对儋州平静的社会造成的负面影响,以及如果计划失败所将导致的后果。饶是张新对张千智一向信任有加,但也还是觉得这个计划实在有些太过激进,而且也未必就能够达成张千智所声称的效果。张千智对这个案子的所有判断都是基于昌化那些零零碎碎的线索,而对于可能会在儋州发生的状况却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换句话说,张千智想在儋州采取的所有行动都没有依据,说得好听是直觉判断,说得不好听这是出于其臆想也不为过。 而张新内心对本地的治安状况和安保水平其实还挺有自信的,如今的儋州早就不是1631年的环境了,民间对海汉的统治也已经逐渐习惯,没有什么反抗的声音了,如果还有人想在本地策划大规模的袭击行动,肯定也不会那么容易得逞。 事实上在前几天针对儋州港进行的大规模排查之后,结果可以说是一无所获,张新就已经觉得这事可能不像安全部声称的那么严重,或者说调查人员对局势走向产生了误判,根本没有必要在儋州大张旗鼓地就此展开行动。但为了顾及安全部的面子和张千智的感受,张新还是下令让本地的军警、港务等部门全力予以配合。 但现在张千智要求采取进一步的行动,让儋州上下配合安全部演一出引蛇出洞的大戏,张新就有点犹豫了。作为本地的最高行政长官,他必须要考虑这种行动将会对儋州平静的社会造成的负面影响,以及如果计划失败所将导致的后果。饶是张新对张千智一向信任有加,但也还是觉得这个计划实在有些太过激进,而且也未必就能够达成张千智所声称的效果。张千智对这个案子的所有判断都是基于昌化那些零零碎碎的线索,而对于可能会在儋州发生的状况却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换句话说,张千智想在儋州采取的所有行动都没有依据,说得好听是直觉判断,说得不好听这是出于其臆想也不为过。 而张新内心对本地的治安状况和安保水平其实还挺有自信的,如今的儋州早就不是1631年的环境了,民间对海汉的统治也已经逐渐习惯,没有什么反抗的声音了,如果还有人想在本地策划大规模的袭击行动,肯定也不会那么容易得逞。 事实上在前几天针对儋州港进行的大规模排查之后,结果可以说是一无所获,张新就已经觉得这事可能不像安全部声称的那么严重,或者说调查人员对局势走向产生了误判,根本没有必要在儋州大张旗鼓地就此展开行动。但为了顾及安全部的面子和张千智的感受,张新还是下令让本地的军警、港务等部门全力予以配合。 但现在张千智要求采取进一步的行动,让儋州上下配合安全部演一出引蛇出洞的大戏,张新就有点犹豫了。作为本地的最高行政长官,他必须要考虑这种行动将会对儋州平静的社会造成的负面影响,以及如果计划失败所将导致的后果。饶是张新对张千智一向信任有加,但也还是觉得这个计划实在有些太过激进,而且也未必就能够达成张千智所声称的效果。张千智对这个案子的所有判断都是基于昌化那些零零碎碎的线索,而对于可能会在儋州发生的状况却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换句话说,张千智想在儋州采取的所有行动都没有依据,说得好听是直觉判断,说得不好听这是出于其臆想也不为过。 而张新内心对本地的治安状况和安保水平其实还挺有自信的,如今的儋州早就不是1631年的环境了,民间对海汉的统治也已经逐渐习惯,没有什么反抗的声音了,如果还有人想在本地策划大规模的袭击行动,肯定也不会那么容易得逞。 事实上在前几天针对儋州港进行的大规模排查之后,结果可以说是一无所获,张新就已经觉得这事可能不像安全部声称的那么严重,或者说调查人员对局势走向产生了误判,根本没有必要在儋州大张旗鼓地就此展开行动。但为了顾及安全部的面子和张千智的感受,张新还是下令让本地的军警、港务等部门全力予以配合。 但现在张千智要求采取进一步的行动,让儋州上下配合安全部演一出引蛇出洞的大戏,张新就有点犹豫了。 正文 第1952章 作为一个以情报信息搜集、分析、整理为主要职能的机构,安全部对于如何在十七世纪的环境下进行信息战自有一套手段,并且在过去的数年中取得了还算不错的战绩。虽然当下的情况有些紧迫,但参与行动的都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张千智对于成事还是颇有信心。 据汪百锁及其下属所掌握的情况,本地的确有几个从事灰色买卖的地下掮客存在,而且生意还做得不小,出入儋州的各国人士都有其直接或间接的客户。这些掮客除了为跨国商人提供一些商贸领域的信息之外,也会从事一些不能见光的交易,比如为外国商人与本地某些官吏牵线搭桥,又或是在暗中出售官方禁止流通的物资,以及其他一些不太合法的操作。 只要不危及本地的安定,汪百锁对于这些掮客的存在一向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也没有花费精力去深究其身份背景之类的信息。这倒不是他玩忽职守,而是这些掮客所涉及到的利益方太复杂,其中也不乏官府中人,安全部如果主动介入,有可能会被人间接利用作为官场斗争的工具。所以汪百锁即便知道这些情况的存在,一般也只是作壁上观,不会轻易出手干涉。 不过当下要利用这些掮客来散布消息,引诱可能在暗中潜伏的敌人,肯定不会以安全部的名义出面去办理此事。但这当然也难不倒汪百锁,他手下这些人除了在安全部的职位之外,明面上都还各自另有身份,绝大部分都是官署衙门和各种官方机构的吏员文书之类。以这些身份去向掮客放出关于朝鲜世子行程安排的消息,就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怀疑其真实性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作为一个以情报信息搜集、分析、整理为主要职能的机构,安全部对于如何在十七世纪的环境下进行信息战自有一套手段,并且在过去的数年中取得了还算不错的战绩。虽然当下的情况有些紧迫,但参与行动的都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张千智对于成事还是颇有信心。 据汪百锁及其下属所掌握的情况,本地的确有几个从事灰色买卖的地下掮客存在,而且生意还做得不小,出入儋州的各国人士都有其直接或间接的客户。这些掮客除了为跨国商人提供一些商贸领域的信息之外,也会从事一些不能见光的交易,比如为外国商人与本地某些官吏牵线搭桥,又或是在暗中出售官方禁止流通的物资,以及其他一些不太合法的操作。 只要不危及本地的安定,汪百锁对于这些掮客的存在一向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也没有花费精力去深究其身份背景之类的信息。这倒不是他玩忽职守,而是这些掮客所涉及到的利益方太复杂,其中也不乏官府中人,安全部如果主动介入,有可能会被人间接利用作为官场斗争的工具。所以汪百锁即便知道这些情况的存在,一般也只是作壁上观,不会轻易出手干涉。 不过当下要利用这些掮客来散布消息,引诱可能在暗中潜伏的敌人,肯定不会以安全部的名义出面去办理此事。但这当然也难不倒汪百锁,他手下这些人除了在安全部的职位之外,明面上都还各自另有身份,绝大部分都是官署衙门和各种官方机构的吏员文书之类。以这些身份去向掮客放出关于朝鲜世子行程安排的消息,就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怀疑其真实性了。 作为一个以情报信息搜集、分析、整理为主要职能的机构,安全部对于如何在十七世纪的环境下进行信息战自有一套手段,并且在过去的数年中取得了还算不错的战绩。虽然当下的情况有些紧迫,但参与行动的都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张千智对于成事还是颇有信心。 据汪百锁及其下属所掌握的情况,本地的确有几个从事灰色买卖的地下掮客存在,而且生意还做得不小,出入儋州的各国人士都有其直接或间接的客户。这些掮客除了为跨国商人提供一些商贸领域的信息之外,也会从事一些不能见光的交易,比如为外国商人与本地某些官吏牵线搭桥,又或是在暗中出售官方禁止流通的物资,以及其他一些不太合法的操作。 只要不危及本地的安定,汪百锁对于这些掮客的存在一向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也没有花费精力去深究其身份背景之类的信息。这倒不是他玩忽职守,而是这些掮客所涉及到的利益方太复杂,其中也不乏官府中人,安全部如果主动介入,有可能会被人间接利用作为官场斗争的工具。所以汪百锁即便知道这些情况的存在,一般也只是作壁上观,不会轻易出手干涉。 不过当下要利用这些掮客来散布消息,引诱可能在暗中潜伏的敌人,肯定不会以安全部的名义出面去办理此事。但这当然也难不倒汪百锁,他手下这些人除了在安全部的职位之外,明面上都还各自另有身份,绝大部分都是官署衙门和各种官方机构的吏员文书之类。以这些身份去向掮客放出关于朝鲜世子行程安排的消息,就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怀疑其真实性了。 作为一个以情报信息搜集、分析、整理为主要职能的机构,安全部对于如何在十七世纪的环境下进行信息战自有一套手段,并且在过去的数年中取得了还算不错的战绩。虽然当下的情况有些紧迫,但参与行动的都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张千智对于成事还是颇有信心。 据汪百锁及其下属所掌握的情况,本地的确有几个从事灰色买卖的地下掮客存在,而且生意还做得不小,出入儋州的各国人士都有其直接或间接的客户。这些掮客除了为跨国商人提供一些商贸领域的信息之外,也会从事一些不能见光的交易,比如为外国商人与本地某些官吏牵线搭桥,又或是在暗中出售官方禁止流通的物资,以及其他一些不太合法的操作。 只要不危及本地的安定,汪百锁对于这些掮客的存在一向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也没有花费精力去深究其身份背景之类的信息。这倒不是他玩忽职守,而是这些掮客所涉及到的利益方太复杂,其中也不乏官府中人,安全部如果主动介入,有可能会被人间接利用作为官场斗争的工具。所以汪百锁即便知道这些情况的存在,一般也只是作壁上观,不会轻易出手干涉。 不过当下要利用这些掮客来散布消息,引诱可能在暗中潜伏的敌人,肯定不会以安全部的名义出面去办理此事。但这当然也难不倒汪百锁,他手下这些人除了在安全部的职位之外,明面上都还各自另有身份,绝大部分都是官署衙门和各种官方机构的吏员文书之类。以这些身份去向掮客放出关于朝鲜世子行程安排的消息,就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怀疑其真实性了。 作为一个以情报信息搜集、分析、整理为主要职能的机构,安全部对于如何在十七世纪的环境下进行信息战自有一套手段,并且在过去的数年中取得了还算不错的战绩。虽然当下的情况有些紧迫,但参与行动的都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张千智对于成事还是颇有信心。 据汪百锁及其下属所掌握的情况,本地的确有几个从事灰色买卖的地下掮客存在,而且生意还做得不小,出入儋州的各国人士都有其直接或间接的客户。这些掮客除了为跨国商人提供一些商贸领域的信息之外,也会从事一些不能见光的交易,比如为外国商人与本地某些官吏牵线搭桥,又或是在暗中出售官方禁止流通的物资,以及其他一些不太合法的操作。 只要不危及本地的安定,汪百锁对于这些掮客的存在一向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也没有花费精力去深究其身份背景之类的信息。这倒不是他玩忽职守,而是这些掮客所涉及到的利益方太复杂,其中也不乏官府中人,安全部如果主动介入,有可能会被人间接利用作为官场斗争的工具。所以汪百锁即便知道这些情况的存在,一般也只是作壁上观,不会轻易出手干涉。 不过当下要利用这些掮客来散布消息,引诱可能在暗中潜伏的敌人,肯定不会以安全部的名义出面去办理此事。但这当然也难不倒汪百锁,他手下这些人除了在安全部的职位之外,明面上都还各自另有身份,绝大部分都是官署衙门和各种官方机构的吏员文书之类。以这些身份去向掮客放出关于朝鲜世子行程安排的消息,就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怀疑其真实性了。 作为一个以情报信息搜集、分析、整理为主要职能的机构,安全部对于如何在十七世纪的环境下进行信息战自有一套手段,并且在过去的数年中取得了还算不错的战绩。虽然当下的情况有些紧迫,但参与行动的都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张千智对于成事还是颇有信心。 据汪百锁及其下属所掌握的情况,本地的确有几个从事灰色买卖的地下掮客存在,而且生意还做得不小,出入儋州的各国人士都有其直接或间接的客户。这些掮客除了为跨国商人提供一些商贸领域的信息之外,也会从事一些不能见光的交易,比如为外国商人与本地某些官吏牵线搭桥,又或是在暗中出售官方禁止流通的物资,以及其他一些不太合法的操作。 只要不危及本地的安定,汪百锁对于这些掮客的存在一向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也没有花费精力去深究其身份背景之类的信息。这倒不是他玩忽职守,而是这些掮客所涉及到的利益方太复杂,其中也不乏官府中人,安全部如果主动介入,有可能会被人间接利用作为官场斗争的工具。所以汪百锁即便知道这些情况的存在,一般也只是作壁上观,不会轻易出手干涉。 不过当下要利用这些掮客来散布消息,引诱可能在暗中潜伏的敌人,肯定不会以安全部的名义出面去办理此事。但这当然也难不倒汪百锁,他手下这些人除了在安全部的职位之外,明面上都还各自另有身份,绝大部分都是官署衙门和各种官方机构的吏员文书之类。以这些身份去向掮客放出关于朝鲜世子行程安排的消息,就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怀疑其真实性了。 作为一个以情报信息搜集、分析、整理为主要职能的机构,安全部对于如何在十七世纪的环境下进行信息战自有一套手段,并且在过去的数年中取得了还算不错的战绩。虽然当下的情况有些紧迫,但参与行动的都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张千智对于成事还是颇有信心。 据汪百锁及其下属所掌握的情况,本地的确有几个从事灰色买卖的地下掮客存在,而且生意还做得不小,出入儋州的各国人士都有其直接或间接的客户。这些掮客除了为跨国商人提供一些商贸领域的信息之外,也会从事一些不能见光的交易,比如为外国商人与本地某些官吏牵线搭桥,又或是在暗中出售官方禁止流通的物资,以及其他一些不太合法的操作。 只要不危及本地的安定,汪百锁对于这些掮客的存在一向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也没有花费精力去深究其身份背景之类的信息。这倒不是他玩忽职守,而是这些掮客所涉及到的利益方太复杂,其中也不乏官府中人,安全部如果主动介入,有可能会被人间接利用作为官场斗争的工具。所以汪百锁即便知道这些情况的存在,一般也只是作壁上观,不会轻易出手干涉。 正文 第1953章 在为本国矿产资源担心的同时,了解了黑土港历史的李溰也不得不承认,作为这处煤矿原本的主人,安南国在这种资源换军援的交易中同样获得了不小的收益,海汉对其提供军事援助的力度是朝鲜可望而不可及的。安南得到的不仅仅是从海汉大量购买军火的机会,甚至连一部分武器装备的生产技术也一并学到了手。 虽然海汉对朝鲜也开出了类似的条件,答应会协助朝鲜建设新式武器的生产场所,并且在投产之后将部分武器的生产技术转让给朝鲜,但这些承诺何时能够兑现却不好说。这倒不是海汉言而无信,而是朝鲜当下根本没有足够的资金来启动这些项目,很可能得拖上很久很久。当然朝鲜如果没有那么多的耐心等待条件成熟,那倒也可以效仿安南的模式,拿出一些资源来换取海汉更大的援助力度。 是保持现状一步一步地慢慢发展,还是设法用资源来换取更快的发展速度,这对于朝鲜来说是一个不易作出选择的难题。李溰在出国之前的态度还是比较坚定地支持自力更生,徐图大业的做法,但在出国后参观了这么多的地方,认识到了朝鲜与海汉等国之间的生产力差距,李溰的想法也在慢慢地发生着变化。 李溰与海汉高层官员频繁接触后的最大感受,便是他们非常讲究办事效率,不管是生产、商贸还是作战都是如此,而这也正是海汉能在短短十年间迅速崛起的主要原因之一。如果朝鲜慢慢腾腾地按照自己的步调发展,那或许十年过后也还是老样子,什么兵工厂、造船厂,说不定到那时候也还是镜花水月,到时候与海汉这类国家的实力差距只会越来越大,就算当个摇旗呐喊的跟班可能都会被嫌弃太弱小。 而且海汉与安南之间各取所需之后仍然保持着密切的外交关系,安南在不断地升级自身军力之后,也有了更多跟随海汉脚步向海外扩张的机会。如果将安南当初的付出视作是一种长远投资,那么如今的收获足以让他们感谢自己当时的英明抉择了。 朝鲜的抉择会是什么,若干年之后回头再看这个时候的决定,是为之骄傲,还是后悔不已,李溰希望能够通过自己在海汉的见闻和学习,帮助国家选择一个正确的前进方向。但这个责任太过重大,李溰过去也从未承担过类似的任务,甚至在他离开朝鲜的时候都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这一点,直到在海汉人不断的明示暗示之下,他才逐渐明确了自己的使命。 在黑土港逗留了三天之后,李溰主动提及了返回海南岛继续之前的参观行程。这让白克思稍稍感到有些焦虑,因为根据他与儋州方面联系所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调查工作进行得并不是很顺利,截止目前仍然没有查明敌人的真实身份和具体动向。按照他的理解,这也就意味着儋州依然存在着某种程度的安全隐患,而在这种情况之下安排李溰前往儋州,那自然是有一定的风险存在。 白克思其实对儋州的治安状况还是挺放心的,毕竟他在去昌化之前刚刚结束了在儋州的工作,对于当地的情况多少还算有些了解。但他也知道儋州当地流动人口相当多,要在当地进行彻底的排查实在有些难为调查人员,只是一天不抓到在昌化搞事的那伙人,这安全隐患就会继续存在下去,他实在不想让朝鲜人冒险在儋州公开现身,因为一旦出了什么状况,都有可能会影响到朝鲜人对海汉的信任和依赖。 不过事情倒也远没有发展到让海汉无计可施的地步,儋州市长张新就给出了另一个解决方案,出动当地驻军为朝鲜人提供更为严密的安保,即便是有敌人潜伏在儋州,也绝不给其留下可以发动袭击的机会。当然如果采取这样大张旗鼓的安保措施,估计也会让朝鲜人对其处境有所察觉,而这是白克思并不希望出现的状况。 而且按照白克思的日程安排,他在大概七八天之前就应该返回三亚了,但因为临时去了一趟昌化,就多出了这趟陪着李溰跑安南的行程。如今三亚那边的工作早已经积压了一大堆,而他还得考虑要不要再去一趟儋州,亲自确认当地的安保工作不会出现纰漏。 想来想去,白克思还是专门拍了一封电报回三亚,向胜利堡请示此事。其实之前在昌化这边开始调查工作,改变朝鲜人行程安排的时候,就已经向胜利堡报备了。不过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认为这件事的影响不会持续太久,所以其实没有准备什么预案,直到白克思从黑土港拍电报回来请示,执委会才真正意识到了这件事比预计的更为麻烦。 “安全部是张千智在儋州主持侦破工作?年轻人办事还是不够稳重啊!这种案子怎么当时只让儋州在港口进行协查,意识到对方是从海上撤出昌化,就该立刻调附近的海军出动搜捕了!” 在随后召开的执委会临时会议上,陶东来毫不客气地对张千智在这次调查过程中的应对提出了批评。 颜楚杰应道:“儋州海军还是出动了,但因为协调上的问题,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出海,而且也没有组织大规模的海上搜捕,就只对儋州到昌化之间的海岸线进行了巡查。当然结果大家都知道了,海军没有任何的发现。” “迟了整整一天才出海,那肯定找不到了,而且那艘船也不见得是往儋州去的吧!有没有可能对方发觉自己行迹败露,就直接逃离了海南岛,所以他们在儋州根本找不着人。”宁崎对发生在昌化的事件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陶东来道:“我刚打电话问过老何了,是张千智坚持认为这帮人很可能还在儋州潜伏,等待时机再次动手,所以他们在儋州那边又组织了一个钓鱼行动,想通过地下黑市来确认这伙人是不是还在当地伺机而动。老何的意思,是希望再给儋州一到两天的时间,如果还是没动静,那就暂时降低调查工作的优先度,让朝鲜人先完成在儋州的行程。” “最终还是得抓到这帮人才能安心啊!”顾凯轻轻拍了拍桌面道:“各位,这个事情的根源还是在那帮袭击未遂的匪徒身上,就算他们没在儋州,隐患也还是存在。我们现在只能相信安全部的调查能力,全力支持他们,尽快破案拿人,消除隐患。” “最重要的是,我们一定要查清楚这些人是受到谁的指使,这才是真正的隐患!”颜楚杰接过话头继续说道:“我会尽快下令,让儋州和海口的驻军配合安全部的调查,必要的话,也可以出动海军舰队巡查琼州海峡的主要航道,提前切断对手可能的退路!” 颜楚杰对于这件事还是相当重视的,与大多数海汉高官一样,他还是选择相信张千智这样的安全部官员对案件的专业判断。这倒不是他们对张千智有太多的偏爱,而是因为这是一起必须要调查清楚的案件。 这种有组织的袭击事件不是普通的私人恩怨,虽然其目标是朝鲜世子,但毫无疑问这就是在挑战海汉的权威,肯定得深挖其背后的主使者。如果有必要的话,军方还会在破案之后承担起后续的抓捕甚至报复的任务,所以颜楚杰必须要清楚地表明军方的态度。 执委会很快统一了意见,让安全部继续主导接下来的调查工作,同时军方配合加强儋州当地的安保措施,务必要保证朝鲜世子在儋州期间的人身安全。当然了,最重要的还是得尽快把隐患彻底消除掉。 “如果还来得及,那多派些精干人手去儋州支援一下吧!”顾凯建议道:“想必安全部在当地的人手也很有限,多派点人过去也好分派任务。” 从三亚到儋州的航程约莫一百七八十海里,如果派出海军的快船全速航行,顺利的话大概一天一夜就能赶到儋州,所以当下调遣人手赶去增援倒也是可行的办法。 “老何已经先动了。”陶东来应道:“他昨天从三亚和海口两个地方调动了人手赶去儋州增援张千智,海口过去的人手估计已经到了,希望这次能把问题彻底解决。” 何夕昨天下令调动了两支外勤行动组赶去儋州支援,虽然两组人马加在一起还不到三十人,但这都是安全部经验最丰富,身手最出众的干员,善于在各种环境下执行抓捕、剿杀等特殊任务。再加上儋州当地的安全部人马,已经够一个加强排的编制了,这也是何夕目前能给张千智提供的最大支持了。 “那老白怎么办?让他先回三亚还是再去一趟儋州?”宁崎倒是没有忘了发电报回来请示下一步行动的白克思,此时还在黑土港等待胜利堡的安排。 “他要是觉得不放心,就去儋州看着好了,但不要让他插手指挥查案的工作,免得自乱阵脚。”颜楚杰对白克思的能力显然有点不信任,当下还特地强调了一句。 白克思在当天晚些时候收到了三亚的回电,告知了执委会的决定,并由其自行决定是否再次前往儋州。白克思考虑再三,还是觉得要自己亲自过去坐镇比较稳妥。不过这个时候天公不作美,下龙湾海域出现了少有的雷暴天气,这倒是给了白克思一个合理的留客借口,让李溰在黑土港待到天气好转再返回儋州,这样再给儋州那边多争取一点调查案件的时间。 而在儋州黑市上出现那条奇怪的求购信息之后,接下的一天时间里,这条求购信息的价格又被提高了两次,从原本的一万加价到两万,并且出价者表示若是信息真实可靠,成交价还可以再议。 这无疑是让本地的地下情报市场炸了锅,就连很多根本不相干的人也一头扎了进来,开始四处打听这即将访问儋州的朝鲜世子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竟然有人出重金去买他的行程安排。当然也有些老狐狸嗅到了这件事当中的诡异味道,主动避开与此相关的话题,即便有人问到也故作不知。 而此时果然有些坐不住的地下掮客便开始各自发动在官方的关系,打听关于朝鲜世子的事情。霍先生更是如坐针毡,这本是他今年接到的买卖中数目比较大的一桩了,做下来足够吃上几年了,而且对方一口就答应了自己十万的报价,这分明还有可以操作的空间。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到时候把消息拆开来卖,争取再从对方手里多榨出一些油水。 可谁曾料想这独门生意竟然还有人坏事,如果真被人用两万就给半路截胡,那他可就亏大了。所以霍先生一边在发动关系打听朝鲜人的消息,一边也在设法想要查明到底是什么人在市场上悬赏购买消息。 姓薛的为了自证与此无关,今天已经向他支付了三成的订金,但同时对方也表明态度,如果霍先生后续拿不出干货,那这笔钱还会找他讨回去。霍先生当然根本没存有退钱的打算,但为了自己的招牌着想,他还是想要尽力去完成这桩交易。 只是有一件事让他觉得有些奇怪,这黑市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官方却连半点反应都没有,既不辟谣也没有派人放风对试图参与此事的人提出警告,难道官方就如此放心,丝毫不顾虑朝鲜世子行程泄露的可能? 但他也没有去细想此事,毕竟官方不插手对他而言是重大利好,要是官方真的介入了,搞不好就把金主给吓跑了,那这笔买卖后续的大头收入可就泡汤了。为今之计,重点自然还是要设法搞到消息,然后把钱收进自己口袋。至于这姓薛的到底是打算在儋州对朝鲜人做些什么,那就不是他需要去在意的问题了。 正文 第1954章 儋州被海汉划入治下数年后,才由原来的临时行政区调整为“市”,而相应的各种官署和官方机构也较大明统治时期有了一定的变化,人员编制比以前更大,职能分工也更为细化。而且由于此地有许多来自大明、安南等国的商人、水手和文人,所以还专门设有管理外国人的外事管理处。 不过这个部门并没有多大的实权,主要职能就是登记各种相关资料,比如各家书院的外国留学人员,在本地开设商业机构的外国商人,以及其他在儋州长期居住的外国人员,都会在这里有一份存档资料。不过在有官方组织的外事活动时,这个部门也会临时充当外事接待任务的执行者。但在大多数时间里,这里只是以文书工作为主的清水衙门,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处于门前冷落车马稀的状态中。 不过最近两天这个曾经的清水衙门却突然变得热闹起来,一下子变成了本地社交圈子的香馍馍,所有在这个机构工作的官吏都接到了来自方方面面的宴请邀约,以及大量不请自来的登门造访。而这些热络的来客都有一个共同目的,那就是打听即将到访儋州的朝鲜世子相关消息。 其中也不乏有一些心急的人很露骨地向外事管理处的这些官吏开出了价码,希望他们能够提供朝鲜人的行程信息。而相关的价格也是一路看涨,从最开始的一百、两百,很快就有人出到了四位数,而且还在不停地呈现出上涨的趋势。所有人都希望能以一个有吸引力的价格买到情报,然后赶紧转手卖给在黑市上出大价钱收购情报的金主。不过他们大概想不到,外事管理处的某些人其实还有一个隐藏身份是安全部的探员。 “这办法起效果了。”汪百锁在得到属下的报告之后,立刻便将这些情况告知了张千智。 “好!那我们可以开始下一步的行动了!”张千智听到这个消息也颇为兴奋,当下时间紧迫,张新留给他的两天时间其实已经到了,但还没有引出对手现身。还好黑土港那边因为恶劣天气的原因暂时不能放船出海,又多腾了一两天缓冲时间出来,否则他现在就不得不被迫终止行动了。 张千智和汪百锁所准备的计划分为两个部分,第一步是通过某些特殊渠道在本地的黑市上放出消息,高价求购朝鲜世子访问儋州的行程安排。这一步的目的是让可能潜伏在本地的对手产生紧迫感,如果他们还没意识到搜集相关情报的必要性,那么这个消息放出去多半会吸引到他们去关注这个领域。 而第二步的内容便是与第一步制造出的局面相呼应,制造一个看起来很可靠的消息源,然后由此放出关于朝鲜世子行程的情报,再开出一个高于目前市面价的售价,先赶跑那些想浑水摸鱼的人,而这个时候还愿意出高价买情报的,必然就是心怀不轨之人了。 当然即便是对手此时真的潜伏在儋州,这个计划也并不是百分百能达成效果,其中有太多不可控的变量。比如对方未必吃这买卖情报的套路,又或者想买情报但却没有足够的资金来进行操作,或者对方有其他的消息渠道,不屑于通过黑市去购买情报。诸如此类的状况可能还有很多,张千智最乐观的估计,也不过只有三四成的希望能引蛇出洞。 但这种概率对安全部来说已经足够,值得他们投入人力物力去安排这样一个看起来有些复杂的行动了。从目前所收到的反馈消息来看,至少第一步的行动取得了比较理想的效果,几乎整个儋州黑市都被撬动了,很多根本不是从事情报掮客这一行的人也想冲着这个高价来来试试运气。如果有人在暗中关注有关朝鲜世子的消息,那就很难不被当下的这股风头所影响。 而对于那些不可控的状况,安全部也会设法尽量排除其干扰,压缩对手在当前这种情况下采取其他情报收集方式的可能。换言之,就是要将安全部控制下的渠道变成理论上唯一的情报源,尽可能不给对手留下操作的余地。 按照安全部的要求,即便是过去负责外国贵宾接待工作的外事管理处,也同样没有得到任何准确的消息。各方势力花了不少气力,也只了解到朝鲜世子访问儋州这事尚在计划之中,还没有制定出具体的行程安排。 这个事的关键就在于外事管理处只负责接待工作,至于安排行程却并不是他们的工作,而是由外交部牵头与交通、民政、安保等部门协调,外边的人想打听朝鲜世子的行程找外事管理处是没错,但上面还根本没将相关的行程发给外事管理处,在这里自然打听不到什么具体的消息了。 而外事管理处的上面,就是直接为张新效命的市长办了,这是儋州的真正意义上的官场顶端,绝大多数人的手是伸不到这么长的。但如果消息是出自这里,那对外的可信度就非常高了。 霍先生也是绝大多数人当中的一员,他在本地官府中的确是有一些人脉,但真正能够在这件事情上出力的,便是外事管理处的一位副处长,这也是他为何对薛正先前所求购的情报有充分的信心。他早就想好了,事成之后分一万给他的消息来源,也算是没有亏待对方了。 但随着求购消息在黑市上传开,情报的价格也水涨船高,霍先生为了确保自己的消息来源不会背叛自己,只好也跟着节奏涨价,向那位一直不吭气的副处长许诺自己的报价一定会比目前外面所传的价格更高——他实在很担心那位只认钱不认人的老兄,会扛不住黑市价的诱惑,直接把情报卖给了别家。 不过最后这位已经收了五千订金的老兄还是给了霍先生一个比较实在的答复:“前些天的确是通知过朝鲜世子会来儋州游玩几日的消息,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人在外面炒作此事,市长办那边可能是担心安全问题,到今天都还没有给出行程安排,也没有宣布朝鲜世子何时抵达。你要怪就怪那在外胡乱出价收购消息的人吧!” 霍先生何止是想责怪,他手撕了这好事之人的心都有了,如果不是有人搞出这种节外生枝的勾当,那说不定这个时候已经从副处长这边拿了情报,转手加价卖给了薛正,钱都揣进自己口袋里了。 然而如今因为有人暗中在外面抬价,整个儋州黑市都被这事带起了节奏,而官方似乎也因此受到了影响,对朝鲜世子的行程安排进行了保密处理,这让原本以为此事十拿九稳的霍先生颇为不甘。 当然如果他有本事能够搭上市长办的关系,那仍然有极大的机会抢在所有人之前拿到这个值钱的情报。但霍先生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身家背景,能办成此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霍先生的家族早年间在儋州还算有点资产,但因为海汉进琼北的时候,他的家族属于不肯与海汉合作的一派,在1631年儋州刺杀案的时候又站错了队,后来便被抄家没产,逐离海南岛。这霍先生改名换姓,好不容易才设法留在了儋州,但因其家族原因已经没法做明面上的生意,更不可能去报考海汉国的科举,便只能在儋州做些灰色地带的买卖。 好在他头脑不错,加之经历过家族衰落,做事也没有太多的顾忌了,几年下来竟然在儋州闯出了不错的局面,并且还经营了一些官场上的人脉。在儋州做掮客买卖的圈子里,“霍先生”这个名号也是慢慢起来了。不过他自知身份敏感,常年深居简出,几乎从不公开露面,以免引来无妄之灾。但这种神秘感反倒是让客户对他更为认同,比如找上门来的薛正,就觉得霍先生颇为谨慎,这才敢放心与他合作。 但霍先生想要继续提升自己的实力,就必须要接触到更高层级的人物,而这对他来说是一个难以逾越的瓶颈。比如这个掌管儋州各项关键事务的市长办,在其中工作的官员便全是张新的心腹亲信,今后都是在仕途上有一片光明前景的人,绝对不可能被他这样的黑市商人所收买。 而当下的情况是,市长办负责制定安排朝鲜世子在儋州的行程,而外事管理处在得到市长办传达的行程之后,将负责监督执行相关的任务,比如安排住宿、交通、饮食等等。原本不会有多少人关心的朝鲜世子行程如今已经成了黑市热点,不知道明里暗里有多少人盯着外事管理处,等这边拿到行程之后,只怕很快就会有通过各种渠道卖到市面的情报,而且因为情报来源不止一处,到时候价格会一路崩盘。到时候薛正会再付七万买他的情报,还是花更少的钱直接从市面上收购,那就不太好说了。 在所有人都盯着外事管理处的情况下,霍先生甚至都不敢保证自己是外界最早拿到行程的人,毕竟喜欢钱的人肯定不止那位副处长而已,外事管理处所有能在第一时间接触到行程的人都有可能把它拿出来换一份收入。 霍先生越想越是觉得到自己嘴边的鸭子要飞了,他甚至在这一刻生出了别的心思,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对薛正一伙来个黑吃黑,或者干脆设法卖了他们,或许能为自己换到一份官府的特赦令,今后不用再躲在暗处生活。 但他又旋即放弃了这样的想法,倒不是他要讲究什么江湖道义,而是他感觉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习惯了躲在暗处做一些官府不允许的买卖,要是真回到正常的环境中,他反而会觉得不适应。 至于黑吃黑这条路,霍先生倒是有点心动,很显然薛正这帮外来者非常有钱,为达目的不惜成本,如果能悄无声息地吃了这批人,能吞下的钱财肯定不止薛正所承诺的十万海汉币了。 但霍先生也有点担心自己的实力不足以吞下这只刺猬,毕竟对方可是在打朝鲜世子主意的狠人,而且他派人去薛正等人落脚的地方做了调查,对方有十几号人,虽然表面上是粮商的身份,但仔细观察却不难发现这帮人应该都是有本领的练家子。 而霍先生虽然是地头蛇,但实际上他的生意是以出售各种信息和充当中间人为主,手下除了几名贴身保镖之外,大部分人其实是在儋州各处为他跑腿搜集信息,而并非杀人越货的凶徒。他要想稳稳吃下薛正这伙人,那还得找其他地下势力借人才行,到时候不但要多分一份钱出去,还得设法让所有人参与行动的人保守秘密,到时候不免又是一通麻烦。如果自己这边再不幸折几个人进去,那麻烦就更大了。 “罢了!且先饶他们一命,待后续再看看!”霍先生思考良久,还是觉得这个处理方式不够稳妥,最终还是决定不急于下决定。如果这个买卖到后面实在做不下来了,再考虑用非常规的方式去解决。 说到底其实还是他仍然对当下的局面抱有一线希望,认为还是可以再期待一下是否会有转机出现。虽然他也不知道这转机会从何而来,但多年的经验让他能感觉到当前的市场状况并不合理,有太多人为操纵的痕迹,只是他不知道如何去破解,也没有能力去找出背后的操纵者。不过他的直觉认为这种情况应该很快就会出现变化,因为相关情报的价格几乎每个时辰都在发生变化,而这种状况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 与外事管理处那位副职官员谈话之后仅仅过了半天时间,霍先生所期待的变化就出现了,但这种变化究竟对他而言是利是弊,却也不是立刻就能分辨清楚。 正文 第1955章 那位外事管理处的副处给霍先生送来了一个当下难以判断利弊的消息,他已经接到市长办的通知,朝鲜世子近日就会抵达儋州,但具体的行程安排,这次将由市长办和三亚派出的外交官员来一起议定,而外事管理处可能要等到这位贵宾抵达儋州之后才会知道具体的行程——这极有可能就是因为最近几天黑市炒作朝鲜世子行程被官方注意到了,所以与过去外事活动的安排方式有所不同。 如果仅仅就是这样,那对霍先生而言显然不是一个好消息,等朝鲜世子到了儋州之后才拿到行程,他也很难向自己的主顾交差,毕竟先前他可是向对方吹下了牛皮,会在朝鲜世子抵达儋州之前就拿到行程, 但据这位副处所说,从三亚来的外交官似乎对享乐比较感兴趣,召集外事管理处的人开会时便主动询问本地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不是用来招待朝鲜世子,而是他自己想去体验一下。 这对于霍先生来说就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了,通常来说喜欢享乐的官员会比较容易收买,而此人或许便掌握着朝鲜人的具体行程,如果能直接与此人接触,说不定可以拿钱从他那里买到独门消息。至于安排一处好玩的地方招呼这位外交官,那就是小菜一碟了,霍先生一句吩咐下去,一两个时辰之内就可以准备妥当。 当然了,要结交到这位外交官,肯定还是得通过为他提供这个信息的副处才行,而且这种牵线搭桥的服务肯定不是免费的,他势必还得为此再付给对方一笔酬劳。不过考虑到这可能是当下唯一能够破局的手段了,霍先生也只能兵行险着试上一试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那位外事管理处的副处给霍先生送来了一个当下难以判断利弊的消息,他已经接到市长办的通知,朝鲜世子近日就会抵达儋州,但具体的行程安排,这次将由市长办和三亚派出的外交官员来一起议定,而外事管理处可能要等到这位贵宾抵达儋州之后才会知道具体的行程——这极有可能就是因为最近几天黑市炒作朝鲜世子行程被官方注意到了,所以与过去外事活动的安排方式有所不同。 如果仅仅就是这样,那对霍先生而言显然不是一个好消息,等朝鲜世子到了儋州之后才拿到行程,他也很难向自己的主顾交差,毕竟先前他可是向对方吹下了牛皮,会在朝鲜世子抵达儋州之前就拿到行程, 但据这位副处所说,从三亚来的外交官似乎对享乐比较感兴趣,召集外事管理处的人开会时便主动询问本地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不是用来招待朝鲜世子,而是他自己想去体验一下。 这对于霍先生来说就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了,通常来说喜欢享乐的官员会比较容易收买,而此人或许便掌握着朝鲜人的具体行程,如果能直接与此人接触,说不定可以拿钱从他那里买到独门消息。至于安排一处好玩的地方招呼这位外交官,那就是小菜一碟了,霍先生一句吩咐下去,一两个时辰之内就可以准备妥当。 当然了,要结交到这位外交官,肯定还是得通过为他提供这个信息的副处才行,而且这种牵线搭桥的服务肯定不是免费的,他势必还得为此再付给对方一笔酬劳。不过考虑到这可能是当下唯一能够破局的手段了,霍先生也只能兵行险着试上一试了。那位外事管理处的副处给霍先生送来了一个当下难以判断利弊的消息,他已经接到市长办的通知,朝鲜世子近日就会抵达儋州,但具体的行程安排,这次将由市长办和三亚派出的外交官员来一起议定,而外事管理处可能要等到这位贵宾抵达儋州之后才会知道具体的行程——这极有可能就是因为最近几天黑市炒作朝鲜世子行程被官方注意到了,所以与过去外事活动的安排方式有所不同。 如果仅仅就是这样,那对霍先生而言显然不是一个好消息,等朝鲜世子到了儋州之后才拿到行程,他也很难向自己的主顾交差,毕竟先前他可是向对方吹下了牛皮,会在朝鲜世子抵达儋州之前就拿到行程, 但据这位副处所说,从三亚来的外交官似乎对享乐比较感兴趣,召集外事管理处的人开会时便主动询问本地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不是用来招待朝鲜世子,而是他自己想去体验一下。 这对于霍先生来说就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了,通常来说喜欢享乐的官员会比较容易收买,而此人或许便掌握着朝鲜人的具体行程,如果能直接与此人接触,说不定可以拿钱从他那里买到独门消息。至于安排一处好玩的地方招呼这位外交官,那就是小菜一碟了,霍先生一句吩咐下去,一两个时辰之内就可以准备妥当。 当然了,要结交到这位外交官,肯定还是得通过为他提供这个信息的副处才行,而且这种牵线搭桥的服务肯定不是免费的,他势必还得为此再付给对方一笔酬劳。不过考虑到这可能是当下唯一能够破局的手段了,霍先生也只能兵行险着试上一试了。那位外事管理处的副处给霍先生送来了一个当下难以判断利弊的消息,他已经接到市长办的通知,朝鲜世子近日就会抵达儋州,但具体的行程安排,这次将由市长办和三亚派出的外交官员来一起议定,而外事管理处可能要等到这位贵宾抵达儋州之后才会知道具体的行程——这极有可能就是因为最近几天黑市炒作朝鲜世子行程被官方注意到了,所以与过去外事活动的安排方式有所不同。 如果仅仅就是这样,那对霍先生而言显然不是一个好消息,等朝鲜世子到了儋州之后才拿到行程,他也很难向自己的主顾交差,毕竟先前他可是向对方吹下了牛皮,会在朝鲜世子抵达儋州之前就拿到行程, 但据这位副处所说,从三亚来的外交官似乎对享乐比较感兴趣,召集外事管理处的人开会时便主动询问本地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不是用来招待朝鲜世子,而是他自己想去体验一下。 这对于霍先生来说就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了,通常来说喜欢享乐的官员会比较容易收买,而此人或许便掌握着朝鲜人的具体行程,如果能直接与此人接触,说不定可以拿钱从他那里买到独门消息。至于安排一处好玩的地方招呼这位外交官,那就是小菜一碟了,霍先生一句吩咐下去,一两个时辰之内就可以准备妥当。 当然了,要结交到这位外交官,肯定还是得通过为他提供这个信息的副处才行,而且这种牵线搭桥的服务肯定不是免费的,他势必还得为此再付给对方一笔酬劳。不过考虑到这可能是当下唯一能够破局的手段了,霍先生也只能兵行险着试上一试了。那位外事管理处的副处给霍先生送来了一个当下难以判断利弊的消息,他已经接到市长办的通知,朝鲜世子近日就会抵达儋州,但具体的行程安排,这次将由市长办和三亚派出的外交官员来一起议定,而外事管理处可能要等到这位贵宾抵达儋州之后才会知道具体的行程——这极有可能就是因为最近几天黑市炒作朝鲜世子行程被官方注意到了,所以与过去外事活动的安排方式有所不同。 如果仅仅就是这样,那对霍先生而言显然不是一个好消息,等朝鲜世子到了儋州之后才拿到行程,他也很难向自己的主顾交差,毕竟先前他可是向对方吹下了牛皮,会在朝鲜世子抵达儋州之前就拿到行程, 但据这位副处所说,从三亚来的外交官似乎对享乐比较感兴趣,召集外事管理处的人开会时便主动询问本地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不是用来招待朝鲜世子,而是他自己想去体验一下。 这对于霍先生来说就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了,通常来说喜欢享乐的官员会比较容易收买,而此人或许便掌握着朝鲜人的具体行程,如果能直接与此人接触,说不定可以拿钱从他那里买到独门消息。至于安排一处好玩的地方招呼这位外交官,那就是小菜一碟了,霍先生一句吩咐下去,一两个时辰之内就可以准备妥当。 当然了,要结交到这位外交官,肯定还是得通过为他提供这个信息的副处才行,而且这种牵线搭桥的服务肯定不是免费的,他势必还得为此再付给对方一笔酬劳。不过考虑到这可能是当下唯一能够破局的手段了,霍先生也只能兵行险着试上一试了。那位外事管理处的副处给霍先生送来了一个当下难以判断利弊的消息,他已经接到市长办的通知,朝鲜世子近日就会抵达儋州,但具体的行程安排,这次将由市长办和三亚派出的外交官员来一起议定,而外事管理处可能要等到这位贵宾抵达儋州之后才会知道具体的行程——这极有可能就是因为最近几天黑市炒作朝鲜世子行程被官方注意到了,所以与过去外事活动的安排方式有所不同。 如果仅仅就是这样,那对霍先生而言显然不是一个好消息,等朝鲜世子到了儋州之后才拿到行程,他也很难向自己的主顾交差,毕竟先前他可是向对方吹下了牛皮,会在朝鲜世子抵达儋州之前就拿到行程, 但据这位副处所说,从三亚来的外交官似乎对享乐比较感兴趣,召集外事管理处的人开会时便主动询问本地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不是用来招待朝鲜世子,而是他自己想去体验一下。 这对于霍先生来说就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了,通常来说喜欢享乐的官员会比较容易收买,而此人或许便掌握着朝鲜人的具体行程,如果能直接与此人接触,说不定可以拿钱从他那里买到独门消息。至于安排一处好玩的地方招呼这位外交官,那就是小菜一碟了,霍先生一句吩咐下去,一两个时辰之内就可以准备妥当。 当然了,要结交到这位外交官,肯定还是得通过为他提供这个信息的副处才行,而且这种牵线搭桥的服务肯定不是免费的,他势必还得为此再付给对方一笔酬劳。不过考虑到这可能是当下唯一能够破局的手段了,霍先生也只能兵行险着试上一试了。那位外事管理处的副处给霍先生送来了一个当下难以判断利弊的消息,他已经接到市长办的通知,朝鲜世子近日就会抵达儋州,但具体的行程安排,这次将由市长办和三亚派出的外交官员来一起议定,而外事管理处可能要等到这位贵宾抵达儋州之后才会知道具体的行程——这极有可能就是因为最近几天黑市炒作朝鲜世子行程被官方注意到了,所以与过去外事活动的安排方式有所不同。 如果仅仅就是这样,那对霍先生而言显然不是一个好消息,等朝鲜世子到了儋州之后才拿到行程,他也很难向自己的主顾交差,毕竟先前他可是向对方吹下了牛皮,会在朝鲜世子抵达儋州之前就拿到行程, 但据这位副处所说,从三亚来的外交官似乎对享乐比较感兴趣,召集外事管理处的人开会时便主动询问本地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不是用来招待朝鲜世子,而是他自己想去体验一下。 这对于霍先生来说就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了,通常来说喜欢享乐的官员会比较容易收买,而此人或许便掌握着朝鲜人的具体行程,如果能直接与此人接触,说不定可以拿钱从他那里买到独门消息。至于安排一处好玩的地方招呼这位外交官,那就是小菜一碟了,霍先生一句吩咐下去,一两个时辰之内就可以准备妥当。 正文 第1956章 张千智看出霍飞的犹豫不决,但他已经基本能确定这人的嫌疑极大,就算霍飞最后不肯掏这笔钱,也会被圈进接下来重点调查的对象中了。不过当下已经算是找到了目标,张千智也就没那么急了,既然对方想来个缓兵之计,自己就正好将计就计,再给他点上一把火。 不得不说霍飞找的这个地方还真是不错,尽管根本不是专门吃饭的地方,但做出来的菜却道道精致,丝毫不比城里那些有名气的酒楼饭馆差。霍飞为求雅致,还雇了一帮丝竹乐班,在这花厅外的院子里摆开了阵势。 一个小姑娘上前向三人施礼,然后和着乐曲咿咿呀呀地唱起了当下在海汉十分流行的《将军娶亲》,这唱本取材于当初海汉将领陈一鑫在山东登州娶了当地大户小姐马玉玲的故事,这桩跨国婚姻本就曲折离奇,再加上艺术加工之后更是颇为吸引人。 张千智与陈一鑫年纪相仿,当年在三亚的时候便已经结识,后来一个在广州城外的驻广办,一个在珠江口万山岛当差,接触的机会颇多,也算是有不错的私谊。陈一鑫在山东成亲的事,张千智也大致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因此听这段戏便很有切身的感受。 霍飞见张千智听得摇头晃脑,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当下也觉得自己这个安排是赌对了。他以前就听说很多海汉高官喜好文艺方面的东西,所以才特地安排了这个环节尝试投其所好,看样子这笔钱应该是没有白花。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张千智看出霍飞的犹豫不决,但他已经基本能确定这人的嫌疑极大,就算霍飞最后不肯掏这笔钱,也会被圈进接下来重点调查的对象中了。不过当下已经算是找到了目标,张千智也就没那么急了,既然对方想来个缓兵之计,自己就正好将计就计,再给他点上一把火。 不得不说霍飞找的这个地方还真是不错,尽管根本不是专门吃饭的地方,但做出来的菜却道道精致,丝毫不比城里那些有名气的酒楼饭馆差。霍飞为求雅致,还雇了一帮丝竹乐班,在这花厅外的院子里摆开了阵势。 一个小姑娘上前向三人施礼,然后和着乐曲咿咿呀呀地唱起了当下在海汉十分流行的《将军娶亲》,这唱本取材于当初海汉将领陈一鑫在山东登州娶了当地大户小姐马玉玲的故事,这桩跨国婚姻本就曲折离奇,再加上艺术加工之后更是颇为吸引人。 张千智与陈一鑫年纪相仿,当年在三亚的时候便已经结识,后来一个在广州城外的驻广办,一个在珠江口万山岛当差,接触的机会颇多,也算是有不错的私谊。陈一鑫在山东成亲的事,张千智也大致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因此听这段戏便很有切身的感受。 霍飞见张千智听得摇头晃脑,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当下也觉得自己这个安排是赌对了。他以前就听说很多海汉高官喜好文艺方面的东西,所以才特地安排了这个环节尝试投其所好,看样子这笔钱应该是没有白花。张千智看出霍飞的犹豫不决,但他已经基本能确定这人的嫌疑极大,就算霍飞最后不肯掏这笔钱,也会被圈进接下来重点调查的对象中了。不过当下已经算是找到了目标,张千智也就没那么急了,既然对方想来个缓兵之计,自己就正好将计就计,再给他点上一把火。 不得不说霍飞找的这个地方还真是不错,尽管根本不是专门吃饭的地方,但做出来的菜却道道精致,丝毫不比城里那些有名气的酒楼饭馆差。霍飞为求雅致,还雇了一帮丝竹乐班,在这花厅外的院子里摆开了阵势。 一个小姑娘上前向三人施礼,然后和着乐曲咿咿呀呀地唱起了当下在海汉十分流行的《将军娶亲》,这唱本取材于当初海汉将领陈一鑫在山东登州娶了当地大户小姐马玉玲的故事,这桩跨国婚姻本就曲折离奇,再加上艺术加工之后更是颇为吸引人。 张千智与陈一鑫年纪相仿,当年在三亚的时候便已经结识,后来一个在广州城外的驻广办,一个在珠江口万山岛当差,接触的机会颇多,也算是有不错的私谊。陈一鑫在山东成亲的事,张千智也大致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因此听这段戏便很有切身的感受。 霍飞见张千智听得摇头晃脑,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当下也觉得自己这个安排是赌对了。他以前就听说很多海汉高官喜好文艺方面的东西,所以才特地安排了这个环节尝试投其所好,看样子这笔钱应该是没有白花。张千智看出霍飞的犹豫不决,但他已经基本能确定这人的嫌疑极大,就算霍飞最后不肯掏这笔钱,也会被圈进接下来重点调查的对象中了。不过当下已经算是找到了目标,张千智也就没那么急了,既然对方想来个缓兵之计,自己就正好将计就计,再给他点上一把火。 不得不说霍飞找的这个地方还真是不错,尽管根本不是专门吃饭的地方,但做出来的菜却道道精致,丝毫不比城里那些有名气的酒楼饭馆差。霍飞为求雅致,还雇了一帮丝竹乐班,在这花厅外的院子里摆开了阵势。 一个小姑娘上前向三人施礼,然后和着乐曲咿咿呀呀地唱起了当下在海汉十分流行的《将军娶亲》,这唱本取材于当初海汉将领陈一鑫在山东登州娶了当地大户小姐马玉玲的故事,这桩跨国婚姻本就曲折离奇,再加上艺术加工之后更是颇为吸引人。 张千智与陈一鑫年纪相仿,当年在三亚的时候便已经结识,后来一个在广州城外的驻广办,一个在珠江口万山岛当差,接触的机会颇多,也算是有不错的私谊。陈一鑫在山东成亲的事,张千智也大致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因此听这段戏便很有切身的感受。 霍飞见张千智听得摇头晃脑,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当下也觉得自己这个安排是赌对了。他以前就听说很多海汉高官喜好文艺方面的东西,所以才特地安排了这个环节尝试投其所好,看样子这笔钱应该是没有白花。张千智看出霍飞的犹豫不决,但他已经基本能确定这人的嫌疑极大,就算霍飞最后不肯掏这笔钱,也会被圈进接下来重点调查的对象中了。不过当下已经算是找到了目标,张千智也就没那么急了,既然对方想来个缓兵之计,自己就正好将计就计,再给他点上一把火。 不得不说霍飞找的这个地方还真是不错,尽管根本不是专门吃饭的地方,但做出来的菜却道道精致,丝毫不比城里那些有名气的酒楼饭馆差。霍飞为求雅致,还雇了一帮丝竹乐班,在这花厅外的院子里摆开了阵势。 一个小姑娘上前向三人施礼,然后和着乐曲咿咿呀呀地唱起了当下在海汉十分流行的《将军娶亲》,这唱本取材于当初海汉将领陈一鑫在山东登州娶了当地大户小姐马玉玲的故事,这桩跨国婚姻本就曲折离奇,再加上艺术加工之后更是颇为吸引人。 张千智与陈一鑫年纪相仿,当年在三亚的时候便已经结识,后来一个在广州城外的驻广办,一个在珠江口万山岛当差,接触的机会颇多,也算是有不错的私谊。陈一鑫在山东成亲的事,张千智也大致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因此听这段戏便很有切身的感受。 霍飞见张千智听得摇头晃脑,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当下也觉得自己这个安排是赌对了。他以前就听说很多海汉高官喜好文艺方面的东西,所以才特地安排了这个环节尝试投其所好,看样子这笔钱应该是没有白花。张千智看出霍飞的犹豫不决,但他已经基本能确定这人的嫌疑极大,就算霍飞最后不肯掏这笔钱,也会被圈进接下来重点调查的对象中了。不过当下已经算是找到了目标,张千智也就没那么急了,既然对方想来个缓兵之计,自己就正好将计就计,再给他点上一把火。 不得不说霍飞找的这个地方还真是不错,尽管根本不是专门吃饭的地方,但做出来的菜却道道精致,丝毫不比城里那些有名气的酒楼饭馆差。霍飞为求雅致,还雇了一帮丝竹乐班,在这花厅外的院子里摆开了阵势。 一个小姑娘上前向三人施礼,然后和着乐曲咿咿呀呀地唱起了当下在海汉十分流行的《将军娶亲》,这唱本取材于当初海汉将领陈一鑫在山东登州娶了当地大户小姐马玉玲的故事,这桩跨国婚姻本就曲折离奇,再加上艺术加工之后更是颇为吸引人。 张千智与陈一鑫年纪相仿,当年在三亚的时候便已经结识,后来一个在广州城外的驻广办,一个在珠江口万山岛当差,接触的机会颇多,也算是有不错的私谊。陈一鑫在山东成亲的事,张千智也大致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因此听这段戏便很有切身的感受。 霍飞见张千智听得摇头晃脑,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当下也觉得自己这个安排是赌对了。他以前就听说很多海汉高官喜好文艺方面的东西,所以才特地安排了这个环节尝试投其所好,看样子这笔钱应该是没有白花。张千智看出霍飞的犹豫不决,但他已经基本能确定这人的嫌疑极大,就算霍飞最后不肯掏这笔钱,也会被圈进接下来重点调查的对象中了。不过当下已经算是找到了目标,张千智也就没那么急了,既然对方想来个缓兵之计,自己就正好将计就计,再给他点上一把火。 不得不说霍飞找的这个地方还真是不错,尽管根本不是专门吃饭的地方,但做出来的菜却道道精致,丝毫不比城里那些有名气的酒楼饭馆差。霍飞为求雅致,还雇了一帮丝竹乐班,在这花厅外的院子里摆开了阵势。 一个小姑娘上前向三人施礼,然后和着乐曲咿咿呀呀地唱起了当下在海汉十分流行的《将军娶亲》,这唱本取材于当初海汉将领陈一鑫在山东登州娶了当地大户小姐马玉玲的故事,这桩跨国婚姻本就曲折离奇,再加上艺术加工之后更是颇为吸引人。 张千智与陈一鑫年纪相仿,当年在三亚的时候便已经结识,后来一个在广州城外的驻广办,一个在珠江口万山岛当差,接触的机会颇多,也算是有不错的私谊。陈一鑫在山东成亲的事,张千智也大致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因此听这段戏便很有切身的感受。 霍飞见张千智听得摇头晃脑,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当下也觉得自己这个安排是赌对了。他以前就听说很多海汉高官喜好文艺方面的东西,所以才特地安排了这个环节尝试投其所好,看样子这笔钱应该是没有白花。张千智看出霍飞的犹豫不决,但他已经基本能确定这人的嫌疑极大,就算霍飞最后不肯掏这笔钱,也会被圈进接下来重点调查的对象中了。不过当下已经算是找到了目标,张千智也就没那么急了,既然对方想来个缓兵之计,自己就正好将计就计,再给他点上一把火。 不得不说霍飞找的这个地方还真是不错,尽管根本不是专门吃饭的地方,但做出来的菜却道道精致,丝毫不比城里那些有名气的酒楼饭馆差。霍飞为求雅致,还雇了一帮丝竹乐班,在这花厅外的院子里摆开了阵势。 一个小姑娘上前向三人施礼,然后和着乐曲咿咿呀呀地唱起了当下在海汉十分流行的《将军娶亲》,这唱本取材于当初海汉将领陈一鑫在山东登州娶了当地大户小姐马玉玲的故事,这桩跨国婚姻本就曲折离奇,再加上艺术加工之后更是颇为吸引人。 正文 第1957章 霍飞很清楚薛正会在意的细节,一是要求快点拿到相关行程,二是要求独家享有情报,同时他也知道对方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已经与自己达成的协议,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设法让薛正明白,自己现在所做的这些事情已经超出了当初的协议内容,而这部分的额外工作值得让薛正在原本的基础上加价换取。 霍飞之所以能有恃无恐地抬高价钱,最主要还是因为他确信自己的渠道是独一无二的,当下也不可能再有其他人会出如此之高的价格给那位三亚来的田大人了。毕竟其他那些吵吵嚷嚷的同行背后,可没有另一个像薛正这样的金主存在。至于目前在黑市中收购相关情报的人是谁,霍飞其实已经不在乎了,市面上所有的出价与那位田大人所要求的价格相去甚远,肯定没法与自己竞争了。 薛正听了霍飞所宣称的情况之后果然开始犹豫了,他之所以先前肯出大价钱从霍飞手里买情报,当然也是希望能有准确的消息做为策划下一步行动的参考。但如果真能把准备工作做得更多,加大成事的把握,那多花一些钱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当然了,前提是这姓霍的没有耍诈欺骗自己。 但薛正怕就怕这霍飞牛皮吹上天,到时候事情办得不利索,钱花出去却没有给自己提供所需的情报,影响到后续的行动。要是这么多钱花出去了最后却仍是一无所获,那他可没法向上面交代。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霍飞很清楚薛正会在意的细节,一是要求快点拿到相关行程,二是要求独家享有情报,同时他也知道对方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已经与自己达成的协议,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设法让薛正明白,自己现在所做的这些事情已经超出了当初的协议内容,而这部分的额外工作值得让薛正在原本的基础上加价换取。 霍飞之所以能有恃无恐地抬高价钱,最主要还是因为他确信自己的渠道是独一无二的,当下也不可能再有其他人会出如此之高的价格给那位三亚来的田大人了。毕竟其他那些吵吵嚷嚷的同行背后,可没有另一个像薛正这样的金主存在。至于目前在黑市中收购相关情报的人是谁,霍飞其实已经不在乎了,市面上所有的出价与那位田大人所要求的价格相去甚远,肯定没法与自己竞争了。 薛正听了霍飞所宣称的情况之后果然开始犹豫了,他之所以先前肯出大价钱从霍飞手里买情报,当然也是希望能有准确的消息做为策划下一步行动的参考。但如果真能把准备工作做得更多,加大成事的把握,那多花一些钱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当然了,前提是这姓霍的没有耍诈欺骗自己。 但薛正怕就怕这霍飞牛皮吹上天,到时候事情办得不利索,钱花出去却没有给自己提供所需的情报,影响到后续的行动。要是这么多钱花出去了最后却仍是一无所获,那他可没法向上面交代。霍飞很清楚薛正会在意的细节,一是要求快点拿到相关行程,二是要求独家享有情报,同时他也知道对方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已经与自己达成的协议,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设法让薛正明白,自己现在所做的这些事情已经超出了当初的协议内容,而这部分的额外工作值得让薛正在原本的基础上加价换取。 霍飞之所以能有恃无恐地抬高价钱,最主要还是因为他确信自己的渠道是独一无二的,当下也不可能再有其他人会出如此之高的价格给那位三亚来的田大人了。毕竟其他那些吵吵嚷嚷的同行背后,可没有另一个像薛正这样的金主存在。至于目前在黑市中收购相关情报的人是谁,霍飞其实已经不在乎了,市面上所有的出价与那位田大人所要求的价格相去甚远,肯定没法与自己竞争了。 薛正听了霍飞所宣称的情况之后果然开始犹豫了,他之所以先前肯出大价钱从霍飞手里买情报,当然也是希望能有准确的消息做为策划下一步行动的参考。但如果真能把准备工作做得更多,加大成事的把握,那多花一些钱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当然了,前提是这姓霍的没有耍诈欺骗自己。 但薛正怕就怕这霍飞牛皮吹上天,到时候事情办得不利索,钱花出去却没有给自己提供所需的情报,影响到后续的行动。要是这么多钱花出去了最后却仍是一无所获,那他可没法向上面交代。霍飞很清楚薛正会在意的细节,一是要求快点拿到相关行程,二是要求独家享有情报,同时他也知道对方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已经与自己达成的协议,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设法让薛正明白,自己现在所做的这些事情已经超出了当初的协议内容,而这部分的额外工作值得让薛正在原本的基础上加价换取。 霍飞之所以能有恃无恐地抬高价钱,最主要还是因为他确信自己的渠道是独一无二的,当下也不可能再有其他人会出如此之高的价格给那位三亚来的田大人了。毕竟其他那些吵吵嚷嚷的同行背后,可没有另一个像薛正这样的金主存在。至于目前在黑市中收购相关情报的人是谁,霍飞其实已经不在乎了,市面上所有的出价与那位田大人所要求的价格相去甚远,肯定没法与自己竞争了。 薛正听了霍飞所宣称的情况之后果然开始犹豫了,他之所以先前肯出大价钱从霍飞手里买情报,当然也是希望能有准确的消息做为策划下一步行动的参考。但如果真能把准备工作做得更多,加大成事的把握,那多花一些钱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当然了,前提是这姓霍的没有耍诈欺骗自己。 但薛正怕就怕这霍飞牛皮吹上天,到时候事情办得不利索,钱花出去却没有给自己提供所需的情报,影响到后续的行动。要是这么多钱花出去了最后却仍是一无所获,那他可没法向上面交代。霍飞很清楚薛正会在意的细节,一是要求快点拿到相关行程,二是要求独家享有情报,同时他也知道对方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已经与自己达成的协议,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设法让薛正明白,自己现在所做的这些事情已经超出了当初的协议内容,而这部分的额外工作值得让薛正在原本的基础上加价换取。 霍飞之所以能有恃无恐地抬高价钱,最主要还是因为他确信自己的渠道是独一无二的,当下也不可能再有其他人会出如此之高的价格给那位三亚来的田大人了。毕竟其他那些吵吵嚷嚷的同行背后,可没有另一个像薛正这样的金主存在。至于目前在黑市中收购相关情报的人是谁,霍飞其实已经不在乎了,市面上所有的出价与那位田大人所要求的价格相去甚远,肯定没法与自己竞争了。 薛正听了霍飞所宣称的情况之后果然开始犹豫了,他之所以先前肯出大价钱从霍飞手里买情报,当然也是希望能有准确的消息做为策划下一步行动的参考。但如果真能把准备工作做得更多,加大成事的把握,那多花一些钱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当然了,前提是这姓霍的没有耍诈欺骗自己。 但薛正怕就怕这霍飞牛皮吹上天,到时候事情办得不利索,钱花出去却没有给自己提供所需的情报,影响到后续的行动。要是这么多钱花出去了最后却仍是一无所获,那他可没法向上面交代。霍飞很清楚薛正会在意的细节,一是要求快点拿到相关行程,二是要求独家享有情报,同时他也知道对方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已经与自己达成的协议,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设法让薛正明白,自己现在所做的这些事情已经超出了当初的协议内容,而这部分的额外工作值得让薛正在原本的基础上加价换取。 霍飞之所以能有恃无恐地抬高价钱,最主要还是因为他确信自己的渠道是独一无二的,当下也不可能再有其他人会出如此之高的价格给那位三亚来的田大人了。毕竟其他那些吵吵嚷嚷的同行背后,可没有另一个像薛正这样的金主存在。至于目前在黑市中收购相关情报的人是谁,霍飞其实已经不在乎了,市面上所有的出价与那位田大人所要求的价格相去甚远,肯定没法与自己竞争了。 薛正听了霍飞所宣称的情况之后果然开始犹豫了,他之所以先前肯出大价钱从霍飞手里买情报,当然也是希望能有准确的消息做为策划下一步行动的参考。但如果真能把准备工作做得更多,加大成事的把握,那多花一些钱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当然了,前提是这姓霍的没有耍诈欺骗自己。 但薛正怕就怕这霍飞牛皮吹上天,到时候事情办得不利索,钱花出去却没有给自己提供所需的情报,影响到后续的行动。要是这么多钱花出去了最后却仍是一无所获,那他可没法向上面交代。霍飞很清楚薛正会在意的细节,一是要求快点拿到相关行程,二是要求独家享有情报,同时他也知道对方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已经与自己达成的协议,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设法让薛正明白,自己现在所做的这些事情已经超出了当初的协议内容,而这部分的额外工作值得让薛正在原本的基础上加价换取。 霍飞之所以能有恃无恐地抬高价钱,最主要还是因为他确信自己的渠道是独一无二的,当下也不可能再有其他人会出如此之高的价格给那位三亚来的田大人了。毕竟其他那些吵吵嚷嚷的同行背后,可没有另一个像薛正这样的金主存在。至于目前在黑市中收购相关情报的人是谁,霍飞其实已经不在乎了,市面上所有的出价与那位田大人所要求的价格相去甚远,肯定没法与自己竞争了。 薛正听了霍飞所宣称的情况之后果然开始犹豫了,他之所以先前肯出大价钱从霍飞手里买情报,当然也是希望能有准确的消息做为策划下一步行动的参考。但如果真能把准备工作做得更多,加大成事的把握,那多花一些钱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当然了,前提是这姓霍的没有耍诈欺骗自己。 但薛正怕就怕这霍飞牛皮吹上天,到时候事情办得不利索,钱花出去却没有给自己提供所需的情报,影响到后续的行动。要是这么多钱花出去了最后却仍是一无所获,那他可没法向上面交代。霍飞很清楚薛正会在意的细节,一是要求快点拿到相关行程,二是要求独家享有情报,同时他也知道对方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已经与自己达成的协议,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设法让薛正明白,自己现在所做的这些事情已经超出了当初的协议内容,而这部分的额外工作值得让薛正在原本的基础上加价换取。 霍飞之所以能有恃无恐地抬高价钱,最主要还是因为他确信自己的渠道是独一无二的,当下也不可能再有其他人会出如此之高的价格给那位三亚来的田大人了。毕竟其他那些吵吵嚷嚷的同行背后,可没有另一个像薛正这样的金主存在。至于目前在黑市中收购相关情报的人是谁,霍飞其实已经不在乎了,市面上所有的出价与那位田大人所要求的价格相去甚远,肯定没法与自己竞争了。 薛正听了霍飞所宣称的情况之后果然开始犹豫了,他之所以先前肯出大价钱从霍飞手里买情报,当然也是希望能有准确的消息做为策划下一步行动的参考。 正文 第1958章 霍飞很清楚薛正会在意的细节,一是要求快点拿到相关行程,二是要求独家享有情报,同时他也知道对方肯定不会轻易放弃已经与自己达成的协议,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设法让薛正明白,自己现在所做的这些事情已经超出了当初的协议内容,而这部分的额外工作值得让薛正在原本的基础上加价换取。 霍飞之所以能有恃无恐地抬高价钱,最主要还是因为他确信自己的渠道是独一无二的,当下也不可能再有其他人会出如此之高的价格给那位三亚来的田大人了。毕竟其他那些吵吵嚷嚷的同行背后,可没有另一个像薛正这样的金主存在。至于目前在黑市中收购相关情报的人是谁,霍飞其实已经不在乎了,市面上所有的出价与那位田大人所要求的价格相去甚远,肯定没法与自己竞争了。 薛正听了霍飞所宣称的情况之后果然开始犹豫了,他之所以先前肯出大价钱从霍飞手里买情报,当然也是希望能有准确的消息做为策划下一步行动的参考。但如果真能把准备工作做得更多,加大成事的把握,那多花一些钱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当然了,前提是这姓霍的没有耍诈欺骗自己。 但薛正怕就怕这霍飞现在牛皮吹上天,到时候事情办得不利索,大把的钱花出去之后却没能给自己提供所需的情报,从而影响到后续的行动实施。要是花了这么多钱出去最后却仍是一无所获,那他可没法向上面交代。 与此同时,安全部的人马已经留意到了薛正出来的这家客栈,他们所得到的命令是要监控与霍飞联系的所有人,虽然并不能确定登上霍飞马车这人是否就住在这间客栈,但当下便有一组人马分出人手,先去这家客栈里订下了一间房,以便后续进行调查。 霍飞的马车在街上缓缓前行,似乎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图,而负责跟踪的探员也只能强打精神,不断变换队形以防暴露行迹。好在这时候已经没什么车马在街上走动了,要跟住一直在这片区域兜圈子的马车也不算太困难。 马车在街面上又转了两个大圈之后,最后回到了先前接薛正上车的位置,停车之后薛正下车,原路返回到客栈。而霍飞的马车则是离开了这里,返回其驻地。负责跟踪的探员看到薛正返回客栈,当下便提升了对此地的监控等级,直接留下了一组人在客栈内外布控,其他人员则是继续跟踪霍飞,唯恐目标在黑夜中耍花样遁走。 但霍飞虽然有一定的风险意识,却根本想不到自己已经被安全部给牢牢盯上了,加之先前在街市中转了半天,似乎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状况,所以他就下令径直返回了自己的藏身之处。 霍飞平时深居简出,极少在公众场合露面,他将自己的藏身之处设在了某间仓库的深处。这间仓库只有三分之二的空间用于储藏货物,而隔出来的三分之一便是霍飞平时生活的地方,也就是上次薛正来见他时所到过的那片区域。但这里还有一大片外形一模一样的仓库与之接壤,如果仅从外面看,谁也想不到这间平平无奇的仓库里还隐藏着一个精心设计的藏身地。 不过再怎么小心谨慎,如今盯上他的可不是本地的警察,而是由张千智亲自坐镇指挥的抓捕行动,他成了安全部的调查对象之后,就绝无隐身的可能了。 回到儋州城的张千智,此时已经在第一时间就拿到了汪百锁下属送来的文档,上面记录了霍飞此人的情况。尽管霍飞自以为改名换姓之后没人会知道他的家世出身,但实际上在安全部这边还是有一些关于他的资料,只是他过去所做的事情没有涉及到官方的禁忌,安全部也懒得动用资源去收拾一个小小的地下掮客而已。 张千智大致看了一下记录,其实关于霍飞本人的内容并不多,因为他在过去这几年里倒也没犯什么大事,顶多就是收钱之后帮助犯事的人出海逃跑,又或是将某些尚未公开的官方决策卖给愿意出价的商人。而这些行为对安全部来说,的确是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不用搭理的小问题,如果不是这次踩到红线,估计霍飞还能继续愉快地做他的掮客买卖。 “是连夜抓人,还是再等等?”汪百锁很耐心地等到张千智合上了那本档案簿,这才开口向他征求意见。 张千智摇摇头道:“不急在今晚,先等外勤组的报告。这个霍飞实力有限,应该不是幕后主使,而且他要求多给一点时间用于筹措资金,我猜这笔钱很有可能不是由他自己出,他背后可能还有指使他办事的金主。” “也有可能就是在昌化溜掉的那帮人。”汪百锁补充道。 “这个答案,我们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了。如果霍飞明天给了我肯定的答复,我觉得离破案就很近了,会花几万买朝鲜人行程的人,大概也是时候曝光身份了。”张千智望向窗外的漆黑一片,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对手就潜藏在附近的某个地方,而且随着案情的逐渐明朗,越来越多的线索也已经掌握在自己手上,就等着时机成熟之后收网拿人了。 当天晚些时候,负责监控霍飞动向的外勤组向城内的指挥部传回了调查收获,而这也越发让张千智肯定了自己的判断。霍飞在回程途中曾与某身份不明人士在马车中密会了长达一个小时,而此人的落脚地在北门外的一间普通客栈中。由于外勤组及时派人进入客栈内布控,所以此人返回客栈时,其样貌身形都落在了探员眼中。 外勤组设法对掌柜进行了临时传唤,然后得知了这人并非独身一人,而是来自于住在店里的一帮大明粮商,人数似乎与昌化那帮人极为接近。不过其入住客栈的时间,比张千智推算那帮人从海上出逃到儋州的时间要迟了有两三天。至于言行举止,客栈掌柜倒是没发现有什么不妥。 不过据入住客栈的探员所说,他们看到这人的外形与张千智在昌化制作的通缉令上的画像倒是有一点相似,只是晚上光线不好看得不真切,没有多大把握确认是同一人。 “或许这迟到的两三天,正好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们没有在儋州港查到那艘船到港记录。” 尽管调查所得的情况与张千智早先的判断有所出入,但他依然显得信心十足,并对此给出了自己的理解。 “你的意思是,他们没有停靠儋州港,而是另外想办法兜了个圈子到儋州?”汪百锁也听懂了他要表达的意思。 “如果我们发现的这伙粮商跟在昌化策划袭击的是同一伙人,那就说得通了,不是吗?”张千智笑道:“他们需要朝鲜人的行程,才能实施下一次的袭击,而霍飞又恰好可以向他们提供这方面的情报。所以霍飞今天在跟我会面之后,见的第一个人,很可能就是出钱让他出面办事的主顾了。他自称手头周转不便,一转头却花了一个小时在马车上密会一名才到儋州没几天的粮商,总不可能是打算向这名粮商借钱吧!” 这样的推理对张千智来说算是水到渠成,而且合乎逻辑,汪百锁听了之后也觉得没有多少可挑剔的漏洞,剩下要做的事,便是等外勤组确认所有与此相关的人员,以避免抓捕时再有漏网之鱼出现。 霍飞这个时候倒是蛮开心的,他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之后,终于是说服了薛正相信自己,并追加款项来进行后续的行动。需要进贡给“田大人”的五万捐助款,霍飞直接加了一倍报给薛正,而为了让这笔钱花得更加物有所值,霍飞还向薛正提供了两处地点,作为之后向“田大人”建言加入参观行程的预选。 这两个地方都是儋州本地环境清幽,人烟稀少的野外景点,届时霍飞会设法劝说对方,尽可能少带护卫人员随行,以免破坏了这种清静的环境。至于薛正要如何去提前作好部署,那就不是霍飞需要过问的事情了。 同时霍飞还提出了一点,由于此事已经让霍飞的身份暴露,事后肯定会被官方抓捕,待达成薛正的要求之后,他便必须得离开儋州外出避祸,所以还要求薛正另行追加一笔安家费。 双方一番讨价还价之后,薛正最终答应了在已经付出三万订金的基础之上再追加二十万,其中十万将用于收买“田大人”拿到薛正所需的信息,剩下的钱则作为霍飞出面办事的酬劳和事后跑路的安家费。 当然了,霍飞实际的开销根本花不了这么多,他用于打通关节的费用也就六万多,算上手下的酬劳和其他临时开支,也顶多不过八万上下,而他自己能有十五万左右入账。有了这笔钱,他的确也不用再在儋州当隐身人了,大可去大明内陆买几百亩上等田地,修个院子里能跑马的大庄园,今后安安心心当个富贵乡绅。 不过这笔钱也不是马上能到手的,薛正答应次日先给十万让他去搞定“田大人”,等拿到朝鲜人的具体行程之后,再支付剩下的部分。所以霍飞还是得好好谋划一番,要如何劝说海汉官员接受自己就行程安排所提出的建议。这件事在他看来虽然已经有了八成的希望,但也还是要小心应对,要是最后一刻功亏一篑,让已经夹到碗里的肥肉飞走就太不划算了。 只是霍飞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所有的算计都在别人布下的局中,就算他想破脑袋,最终也还是不可能破解这个已经设好的局了。 翌日,霍飞一早便派人去了薛正所住的客栈,将薛正所承诺的十万追加款先取了回来。这笔钱到手,霍飞的心情也稳定了许多,到现在对方已经掏了十几万出来办这件事,只要拿到情报,对方肯定也不会吝啬最后那十万了。 搞定了薛正这一头,霍飞立刻便派人联系关安平,让他安排一下尽快与“田大人”再次会面。不过他万万想不到,那位“田大人”这时候就守着关安平,等他自己送上门。 关安平见霍飞的人主动找上门来联系再次会面,心道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既然自己作死,那就怪不得别人了,当下便按照张千智的指示,称“田大人”上午还有公干,只能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有时间。来者心领神会,便称会由霍先生提前订好吃饭的地方,稍后再来告知地点。 待来者离去,张千智从屏风后面转出来,对关安平道:“表现不错,等这事了结之后,我会安排你离开儋州。今后你也别在海南岛待着了,去海外找个地方落脚吧。” 关安平连忙起身对张千智深深鞠了一躬,向他表达自己的谢意。能够免去苦役,只是罢官去职,对他而言已经是当下最理想的结果了,而且张千智也不提要罚没他的家产,只让他将霍飞早先送来的钱交出,算是留有很大的余地了。关安平虽然后悔自己当初未能抵挡住霍飞的金钱攻势,但事已至此,能够全身而退就已是万幸了。海汉如今在海外也有不少统治区,换个地方落脚应当不是难事,他还有一点积蓄,去圈下百十来亩地经营个种植园应该也能过得不错。 霍飞收到回报,当下便在城中一处酒楼定了一个包间,一桌上等宴席,然后早早就先过去,等候关安平和“田大人”的到来。 快到中午的时候,“田大人”果然飘然而至,不过关安平却没有与他同来,这让霍飞稍稍感到有些意外。 张千智主动解释道:“关大人手头事多,中午走不开,但又跟霍先生约好了时间,这就只能让我一个人过来赴约了。霍先生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多谢田大人赏脸!”霍飞心想只要正主来了就行,争取这顿饭就把事情敲定。 正文 第1959章 对于霍飞来说,今天安排这次见面的主要目的是在于跟“田大人”达成最终的协议,充当联络人的关安平来不来,的确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一对一的谈话,霍飞反而能少些顾忌,可以与“田大人”作更加直接的沟通。 如果依照霍飞以前的做事习惯,他应该会尝试尽力去笼络这位大人物,将其发展为自己可以利用的人脉,但这次的情况有些特殊,霍飞知道只要薛正那帮人接下来在儋州弄出动静,铁定所有相关者都会在此之后遭受官府的追查。 到时候别说霍飞自己得远走他乡避祸,就算是这位派头十足的“田大人”,很有可能也会受到牵连被追责。所以就算是设法抱上了对方这条大腿,再过几日也就没有任何用处了,倒不如省下这点心思,先把当下这桩能让自己下半辈子不愁吃穿的大买卖处理好。 既然就两人吃饭,霍飞当下便叫小二开席上菜。小二很快送来两荤两素四个冷盘,以及霍飞点的一壶冰镇果酒,然后带上门退了出去。 霍飞主动提壶给张千智面前的酒杯满上,口中说道:“田大人,这果酒虽然也算酒,但并不醉人,喝完只有水果香气,身上也不会有酒味,少喝一点不会耽搁您下午处理公务。” 张千智笑道:“霍先生真是有心,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张千智并不是不会喝酒,只是不喜欢而已,加之他所从事的工作比较特殊,很多时候也不能沾酒。不过真需要喝酒的时候,就算是高度白酒他也一样能大口吞,何况这只不过是度数极低的果酒而已。 霍飞给自己也倒满一杯,然后举杯敬酒:“如昨日所说,之后的事情,还要多多劳烦大人帮忙了。” 张千智与他干了一杯,然后才回应道:“昨天谈的事,我当然是记得的,不过好像霍先生倒是忘了点什么。” 霍飞焉能听不懂他在暗示什么,当即从衣兜中取出一叠纸币,递到张千智面前:“大人,这是海汉银行发行的不记名定额支票,可随时在任何一处海汉银行兑付。面额一千元,一共五十张,您点点数目。” 张千智没有立刻伸手去拿这叠支票,而是望向霍飞道:“霍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霍飞愕然道:“这不是大人昨天所要求的数目吗?”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霍飞来说,今天安排这次见面的主要目的是在于跟“田大人”达成最终的协议,充当联络人的关安平来不来,的确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一对一的谈话,霍飞反而能少些顾忌,可以与“田大人”作更加直接的沟通。 如果依照霍飞以前的做事习惯,他应该会尝试尽力去笼络这位大人物,将其发展为自己可以利用的人脉,但这次的情况有些特殊,霍飞知道只要薛正那帮人接下来在儋州弄出动静,铁定所有相关者都会在此之后遭受官府的追查。 到时候别说霍飞自己得远走他乡避祸,就算是这位派头十足的“田大人”,很有可能也会受到牵连被追责。所以就算是设法抱上了对方这条大腿,再过几日也就没有任何用处了,倒不如省下这点心思,先把当下这桩能让自己下半辈子不愁吃穿的大买卖处理好。 既然就两人吃饭,霍飞当下便叫小二开席上菜。小二很快送来两荤两素四个冷盘,以及霍飞点的一壶冰镇果酒,然后带上门退了出去。 霍飞主动提壶给张千智面前的酒杯满上,口中说道:“田大人,这果酒虽然也算酒,但并不醉人,喝完只有水果香气,身上也不会有酒味,少喝一点不会耽搁您下午处理公务。” 张千智笑道:“霍先生真是有心,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张千智并不是不会喝酒,只是不喜欢而已,加之他所从事的工作比较特殊,很多时候也不能沾酒。不过真需要喝酒的时候,就算是高度白酒他也一样能大口吞,何况这只不过是度数极低的果酒而已。 霍飞给自己也倒满一杯,然后举杯敬酒:“如昨日所说,之后的事情,还要多多劳烦大人帮忙了。” 张千智与他干了一杯,然后才回应道:“昨天谈的事,我当然是记得的,不过好像霍先生倒是忘了点什么。” 霍飞焉能听不懂他在暗示什么,当即从衣兜中取出一叠纸币,递到张千智面前:“大人,这是海汉银行发行的不记名定额支票,可随时在任何一处海汉银行兑付。面额一千元,一共五十张,您点点数目。” 张千智没有立刻伸手去拿这叠支票,而是望向霍飞道:“霍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霍飞愕然道:“这不是大人昨天所要求的数目吗?”对于霍飞来说,今天安排这次见面的主要目的是在于跟“田大人”达成最终的协议,充当联络人的关安平来不来,的确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一对一的谈话,霍飞反而能少些顾忌,可以与“田大人”作更加直接的沟通。 如果依照霍飞以前的做事习惯,他应该会尝试尽力去笼络这位大人物,将其发展为自己可以利用的人脉,但这次的情况有些特殊,霍飞知道只要薛正那帮人接下来在儋州弄出动静,铁定所有相关者都会在此之后遭受官府的追查。 到时候别说霍飞自己得远走他乡避祸,就算是这位派头十足的“田大人”,很有可能也会受到牵连被追责。所以就算是设法抱上了对方这条大腿,再过几日也就没有任何用处了,倒不如省下这点心思,先把当下这桩能让自己下半辈子不愁吃穿的大买卖处理好。 既然就两人吃饭,霍飞当下便叫小二开席上菜。小二很快送来两荤两素四个冷盘,以及霍飞点的一壶冰镇果酒,然后带上门退了出去。 霍飞主动提壶给张千智面前的酒杯满上,口中说道:“田大人,这果酒虽然也算酒,但并不醉人,喝完只有水果香气,身上也不会有酒味,少喝一点不会耽搁您下午处理公务。” 张千智笑道:“霍先生真是有心,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张千智并不是不会喝酒,只是不喜欢而已,加之他所从事的工作比较特殊,很多时候也不能沾酒。不过真需要喝酒的时候,就算是高度白酒他也一样能大口吞,何况这只不过是度数极低的果酒而已。 霍飞给自己也倒满一杯,然后举杯敬酒:“如昨日所说,之后的事情,还要多多劳烦大人帮忙了。” 张千智与他干了一杯,然后才回应道:“昨天谈的事,我当然是记得的,不过好像霍先生倒是忘了点什么。” 霍飞焉能听不懂他在暗示什么,当即从衣兜中取出一叠纸币,递到张千智面前:“大人,这是海汉银行发行的不记名定额支票,可随时在任何一处海汉银行兑付。面额一千元,一共五十张,您点点数目。” 张千智没有立刻伸手去拿这叠支票,而是望向霍飞道:“霍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霍飞愕然道:“这不是大人昨天所要求的数目吗?”对于霍飞来说,今天安排这次见面的主要目的是在于跟“田大人”达成最终的协议,充当联络人的关安平来不来,的确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一对一的谈话,霍飞反而能少些顾忌,可以与“田大人”作更加直接的沟通。 如果依照霍飞以前的做事习惯,他应该会尝试尽力去笼络这位大人物,将其发展为自己可以利用的人脉,但这次的情况有些特殊,霍飞知道只要薛正那帮人接下来在儋州弄出动静,铁定所有相关者都会在此之后遭受官府的追查。 到时候别说霍飞自己得远走他乡避祸,就算是这位派头十足的“田大人”,很有可能也会受到牵连被追责。所以就算是设法抱上了对方这条大腿,再过几日也就没有任何用处了,倒不如省下这点心思,先把当下这桩能让自己下半辈子不愁吃穿的大买卖处理好。 既然就两人吃饭,霍飞当下便叫小二开席上菜。小二很快送来两荤两素四个冷盘,以及霍飞点的一壶冰镇果酒,然后带上门退了出去。 霍飞主动提壶给张千智面前的酒杯满上,口中说道:“田大人,这果酒虽然也算酒,但并不醉人,喝完只有水果香气,身上也不会有酒味,少喝一点不会耽搁您下午处理公务。” 张千智笑道:“霍先生真是有心,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张千智并不是不会喝酒,只是不喜欢而已,加之他所从事的工作比较特殊,很多时候也不能沾酒。不过真需要喝酒的时候,就算是高度白酒他也一样能大口吞,何况这只不过是度数极低的果酒而已。 霍飞给自己也倒满一杯,然后举杯敬酒:“如昨日所说,之后的事情,还要多多劳烦大人帮忙了。” 张千智与他干了一杯,然后才回应道:“昨天谈的事,我当然是记得的,不过好像霍先生倒是忘了点什么。” 霍飞焉能听不懂他在暗示什么,当即从衣兜中取出一叠纸币,递到张千智面前:“大人,这是海汉银行发行的不记名定额支票,可随时在任何一处海汉银行兑付。面额一千元,一共五十张,您点点数目。” 张千智没有立刻伸手去拿这叠支票,而是望向霍飞道:“霍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霍飞愕然道:“这不是大人昨天所要求的数目吗?”对于霍飞来说,今天安排这次见面的主要目的是在于跟“田大人”达成最终的协议,充当联络人的关安平来不来,的确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一对一的谈话,霍飞反而能少些顾忌,可以与“田大人”作更加直接的沟通。 如果依照霍飞以前的做事习惯,他应该会尝试尽力去笼络这位大人物,将其发展为自己可以利用的人脉,但这次的情况有些特殊,霍飞知道只要薛正那帮人接下来在儋州弄出动静,铁定所有相关者都会在此之后遭受官府的追查。 到时候别说霍飞自己得远走他乡避祸,就算是这位派头十足的“田大人”,很有可能也会受到牵连被追责。所以就算是设法抱上了对方这条大腿,再过几日也就没有任何用处了,倒不如省下这点心思,先把当下这桩能让自己下半辈子不愁吃穿的大买卖处理好。 既然就两人吃饭,霍飞当下便叫小二开席上菜。小二很快送来两荤两素四个冷盘,以及霍飞点的一壶冰镇果酒,然后带上门退了出去。 霍飞主动提壶给张千智面前的酒杯满上,口中说道:“田大人,这果酒虽然也算酒,但并不醉人,喝完只有水果香气,身上也不会有酒味,少喝一点不会耽搁您下午处理公务。” 张千智笑道:“霍先生真是有心,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张千智并不是不会喝酒,只是不喜欢而已,加之他所从事的工作比较特殊,很多时候也不能沾酒。不过真需要喝酒的时候,就算是高度白酒他也一样能大口吞,何况这只不过是度数极低的果酒而已。 霍飞给自己也倒满一杯,然后举杯敬酒:“如昨日所说,之后的事情,还要多多劳烦大人帮忙了。” 张千智与他干了一杯,然后才回应道:“昨天谈的事,我当然是记得的,不过好像霍先生倒是忘了点什么。” 霍飞焉能听不懂他在暗示什么,当即从衣兜中取出一叠纸币,递到张千智面前:“大人,这是海汉银行发行的不记名定额支票,可随时在任何一处海汉银行兑付。面额一千元,一共五十张,您点点数目。” 张千智没有立刻伸手去拿这叠支票,而是望向霍飞道:“霍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正文 第1960章 对张千智而言,最简单的处理方式当然是把霍飞连同其手下一并全抓了,带回去大刑伺候,让擅长刑讯的手下审上一两天,就基本能让他们把知道的一切都吐露干净。但这样做也有弊端,抓了霍飞很容易会打草惊蛇,让他背后那伙人察觉,而当下又无法确定藏身于城北客栈的那些人就是全部涉案人员,万一因此导致出现漏网之鱼就不美了。 张千智更希望能让霍飞主动选择合作,这样从他那里获得的信息可能要比通过拷打得到的东西更为真实可信,更易于将那些仍然潜伏在暗处的家伙全部挖出来。但从目前霍飞所提供的信息来看,显然并未达到张千智的期望值。 霍飞苦着脸道:“田……张大人,小人不敢有丝毫隐瞒,大人所说的这些情况,小人也确实不知。那个姓薛的只是出钱找小人买情报,并没有与小人谈及过其他事情。小人做的这行买卖本来也有许多忌讳,一般主顾不主动说的,小人也不敢多问啊!” 张千智冷笑道:“霍飞,如果你连一点作用都没有,那我保下你又有何意义?你要活命,就好好珍惜机会!你自己就是做这买卖的,应该很清楚什么样的消息才有价值吧?” 霍飞知道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被抓起来的真正原因,就是对方的主要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向自己购买情报的薛老板等人。官府的目标肯定是想将薛老板一伙全部拿下,但似乎也很顾忌薛老板是否还会有其他处于潜伏中的同伙存在,所以没有急于抓人,而是在想方设法地先调查薛老板等人的情况,力求要掌握全盘状况之后再动手。 同时霍飞也意识到,官府对薛老板一伙的情况其实并不是特别清楚,所以才会需要通过自己来核实薛老板一伙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但这却让霍飞颇感为难,他虽然知道薛老板一伙收购情报的目的可能是要在儋州对朝鲜人发动袭击,但这伙人为何要不惜代价来做这件事,他却是茫然无知,也从未想过要去了解——有些时候知道得越少越好,被灭口的人往往都是因为知道得太多了。 霍飞想要自保,又没法提供张千智所需的信息,那他就只剩一条路可走,便是设法帮助张千智将薛老板及其同伙一网打尽。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张千智而言,最简单的处理方式当然是把霍飞连同其手下一并全抓了,带回去大刑伺候,让擅长刑讯的手下审上一两天,就基本能让他们把知道的一切都吐露干净。但这样做也有弊端,抓了霍飞很容易会打草惊蛇,让他背后那伙人察觉,而当下又无法确定藏身于城北客栈的那些人就是全部涉案人员,万一因此导致出现漏网之鱼就不美了。 张千智更希望能让霍飞主动选择合作,这样从他那里获得的信息可能要比通过拷打得到的东西更为真实可信,更易于将那些仍然潜伏在暗处的家伙全部挖出来。但从目前霍飞所提供的信息来看,显然并未达到张千智的期望值。 霍飞苦着脸道:“田……张大人,小人不敢有丝毫隐瞒,大人所说的这些情况,小人也确实不知。那个姓薛的只是出钱找小人买情报,并没有与小人谈及过其他事情。小人做的这行买卖本来也有许多忌讳,一般主顾不主动说的,小人也不敢多问啊!” 张千智冷笑道:“霍飞,如果你连一点作用都没有,那我保下你又有何意义?你要活命,就好好珍惜机会!你自己就是做这买卖的,应该很清楚什么样的消息才有价值吧?” 霍飞知道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被抓起来的真正原因,就是对方的主要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向自己购买情报的薛老板等人。官府的目标肯定是想将薛老板一伙全部拿下,但似乎也很顾忌薛老板是否还会有其他处于潜伏中的同伙存在,所以没有急于抓人,而是在想方设法地先调查薛老板等人的情况,力求要掌握全盘状况之后再动手。 同时霍飞也意识到,官府对薛老板一伙的情况其实并不是特别清楚,所以才会需要通过自己来核实薛老板一伙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但这却让霍飞颇感为难,他虽然知道薛老板一伙收购情报的目的可能是要在儋州对朝鲜人发动袭击,但这伙人为何要不惜代价来做这件事,他却是茫然无知,也从未想过要去了解——有些时候知道得越少越好,被灭口的人往往都是因为知道得太多了。 霍飞想要自保,又没法提供张千智所需的信息,那他就只剩一条路可走,便是设法帮助张千智将薛老板及其同伙一网打尽。对张千智而言,最简单的处理方式当然是把霍飞连同其手下一并全抓了,带回去大刑伺候,让擅长刑讯的手下审上一两天,就基本能让他们把知道的一切都吐露干净。但这样做也有弊端,抓了霍飞很容易会打草惊蛇,让他背后那伙人察觉,而当下又无法确定藏身于城北客栈的那些人就是全部涉案人员,万一因此导致出现漏网之鱼就不美了。 张千智更希望能让霍飞主动选择合作,这样从他那里获得的信息可能要比通过拷打得到的东西更为真实可信,更易于将那些仍然潜伏在暗处的家伙全部挖出来。但从目前霍飞所提供的信息来看,显然并未达到张千智的期望值。 霍飞苦着脸道:“田……张大人,小人不敢有丝毫隐瞒,大人所说的这些情况,小人也确实不知。那个姓薛的只是出钱找小人买情报,并没有与小人谈及过其他事情。小人做的这行买卖本来也有许多忌讳,一般主顾不主动说的,小人也不敢多问啊!” 张千智冷笑道:“霍飞,如果你连一点作用都没有,那我保下你又有何意义?你要活命,就好好珍惜机会!你自己就是做这买卖的,应该很清楚什么样的消息才有价值吧?” 霍飞知道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被抓起来的真正原因,就是对方的主要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向自己购买情报的薛老板等人。官府的目标肯定是想将薛老板一伙全部拿下,但似乎也很顾忌薛老板是否还会有其他处于潜伏中的同伙存在,所以没有急于抓人,而是在想方设法地先调查薛老板等人的情况,力求要掌握全盘状况之后再动手。 同时霍飞也意识到,官府对薛老板一伙的情况其实并不是特别清楚,所以才会需要通过自己来核实薛老板一伙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但这却让霍飞颇感为难,他虽然知道薛老板一伙收购情报的目的可能是要在儋州对朝鲜人发动袭击,但这伙人为何要不惜代价来做这件事,他却是茫然无知,也从未想过要去了解——有些时候知道得越少越好,被灭口的人往往都是因为知道得太多了。 霍飞想要自保,又没法提供张千智所需的信息,那他就只剩一条路可走,便是设法帮助张千智将薛老板及其同伙一网打尽。对张千智而言,最简单的处理方式当然是把霍飞连同其手下一并全抓了,带回去大刑伺候,让擅长刑讯的手下审上一两天,就基本能让他们把知道的一切都吐露干净。但这样做也有弊端,抓了霍飞很容易会打草惊蛇,让他背后那伙人察觉,而当下又无法确定藏身于城北客栈的那些人就是全部涉案人员,万一因此导致出现漏网之鱼就不美了。 张千智更希望能让霍飞主动选择合作,这样从他那里获得的信息可能要比通过拷打得到的东西更为真实可信,更易于将那些仍然潜伏在暗处的家伙全部挖出来。但从目前霍飞所提供的信息来看,显然并未达到张千智的期望值。 霍飞苦着脸道:“田……张大人,小人不敢有丝毫隐瞒,大人所说的这些情况,小人也确实不知。那个姓薛的只是出钱找小人买情报,并没有与小人谈及过其他事情。小人做的这行买卖本来也有许多忌讳,一般主顾不主动说的,小人也不敢多问啊!” 张千智冷笑道:“霍飞,如果你连一点作用都没有,那我保下你又有何意义?你要活命,就好好珍惜机会!你自己就是做这买卖的,应该很清楚什么样的消息才有价值吧?” 霍飞知道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被抓起来的真正原因,就是对方的主要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向自己购买情报的薛老板等人。官府的目标肯定是想将薛老板一伙全部拿下,但似乎也很顾忌薛老板是否还会有其他处于潜伏中的同伙存在,所以没有急于抓人,而是在想方设法地先调查薛老板等人的情况,力求要掌握全盘状况之后再动手。 同时霍飞也意识到,官府对薛老板一伙的情况其实并不是特别清楚,所以才会需要通过自己来核实薛老板一伙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但这却让霍飞颇感为难,他虽然知道薛老板一伙收购情报的目的可能是要在儋州对朝鲜人发动袭击,但这伙人为何要不惜代价来做这件事,他却是茫然无知,也从未想过要去了解——有些时候知道得越少越好,被灭口的人往往都是因为知道得太多了。 霍飞想要自保,又没法提供张千智所需的信息,那他就只剩一条路可走,便是设法帮助张千智将薛老板及其同伙一网打尽。对张千智而言,最简单的处理方式当然是把霍飞连同其手下一并全抓了,带回去大刑伺候,让擅长刑讯的手下审上一两天,就基本能让他们把知道的一切都吐露干净。但这样做也有弊端,抓了霍飞很容易会打草惊蛇,让他背后那伙人察觉,而当下又无法确定藏身于城北客栈的那些人就是全部涉案人员,万一因此导致出现漏网之鱼就不美了。 张千智更希望能让霍飞主动选择合作,这样从他那里获得的信息可能要比通过拷打得到的东西更为真实可信,更易于将那些仍然潜伏在暗处的家伙全部挖出来。但从目前霍飞所提供的信息来看,显然并未达到张千智的期望值。 霍飞苦着脸道:“田……张大人,小人不敢有丝毫隐瞒,大人所说的这些情况,小人也确实不知。那个姓薛的只是出钱找小人买情报,并没有与小人谈及过其他事情。小人做的这行买卖本来也有许多忌讳,一般主顾不主动说的,小人也不敢多问啊!” 张千智冷笑道:“霍飞,如果你连一点作用都没有,那我保下你又有何意义?你要活命,就好好珍惜机会!你自己就是做这买卖的,应该很清楚什么样的消息才有价值吧?” 霍飞知道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被抓起来的真正原因,就是对方的主要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向自己购买情报的薛老板等人。官府的目标肯定是想将薛老板一伙全部拿下,但似乎也很顾忌薛老板是否还会有其他处于潜伏中的同伙存在,所以没有急于抓人,而是在想方设法地先调查薛老板等人的情况,力求要掌握全盘状况之后再动手。 同时霍飞也意识到,官府对薛老板一伙的情况其实并不是特别清楚,所以才会需要通过自己来核实薛老板一伙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但这却让霍飞颇感为难,他虽然知道薛老板一伙收购情报的目的可能是要在儋州对朝鲜人发动袭击,但这伙人为何要不惜代价来做这件事,他却是茫然无知,也从未想过要去了解——有些时候知道得越少越好,被灭口的人往往都是因为知道得太多了。 霍飞想要自保,又没法提供张千智所需的信息,那他就只剩一条路可走,便是设法帮助张千智将薛老板及其同伙一网打尽。 正文 第1961章 对张千智而言,最简单的处理方式当然是把霍飞连同其手下一并全抓了,带回去大刑伺候,让擅长刑讯的手下审上一两天,就基本能让他们把知道的一切都吐露干净。但这样做也有弊端,抓了霍飞很容易会打草惊蛇,让他背后那伙人察觉,而当下又无法确定藏身于城北客栈的那些人就是全部涉案人员,万一因此导致出现漏网之鱼就不美了。 张千智更希望能让霍飞主动选择合作,这样从他那里获得的信息可能要比通过拷打得到的东西更为真实可信,更易于将那些仍然潜伏在暗处的家伙全部挖出来。但从目前霍飞所提供的信息来看,显然并未达到张千智的期望值。 霍飞苦着脸道:“田……张大人,小人不敢有丝毫隐瞒,大人所说的这些情况,小人也确实不知。那个姓薛的只是出钱找小人买情报,并没有与小人谈及过其他事情。小人做的这行买卖本来也有许多忌讳,一般主顾不主动说的,小人也不敢多问啊!” 张千智冷笑道:“霍飞,如果你连一点作用都没有,那我保下你又有何意义?你要活命,就好好珍惜机会!你自己就是做这买卖的,应该很清楚什么样的消息才有价值吧?” 霍飞知道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被抓起来的真正原因,就是对方的主要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向自己购买情报的薛老板等人。官府的目标肯定是想将薛老板一伙全部拿下,但似乎也很顾忌薛老板是否还会有其他处于潜伏中的同伙存在,所以没有急于抓人,而是在想方设法地先调查薛老板等人的情况,力求要掌握全盘状况之后再动手。 同时霍飞也意识到,官府对薛老板一伙的情况其实并不是特别清楚,所以才会需要通过自己来核实薛老板一伙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但这却让霍飞颇感为难,他虽然知道薛老板一伙收购情报的目的可能是要在儋州对朝鲜人发动袭击,但这伙人为何要不惜代价来做这件事,他却是茫然无知,也从未想过要去了解——有些时候知道得越少越好,被灭口的人往往都是因为知道得太多了。 霍飞想要自保,又没法提供张千智所需的信息,那他就只剩一条路可走,便是设法帮助张千智将薛老板及其同伙一网打尽。唯有如此,他对官府才算是有一点利用价值。 “大人,那姓薛的歹人既然想安排一处地方袭击朝鲜贵宾,那何不将计就计,来一个引蛇出洞,顺便就将他们连锅端了!”霍飞为了活命,也顾不得讲什么江湖道义了,薛正一伙不落网,他就很难有活下去的机会,认识到这一残酷现实的霍飞很快就转变态度,主动向张千智提出了建议。 张千智道:“你这个想法还是不错,不过我们无法确定姓薛的背后究竟是谁在指使,而指使者是不是也在儋州指挥他们行动,这就很关键。我所希望的结果是彻底铲除这帮人和他们背后的势力,而不仅仅只是抓到客栈里那些人。” 霍飞道:“从小人与姓薛的几次交涉来看,小人斗胆判断,他背后可能是有金主,但指使他们的人应该不在儋州。原因有二,一是此人对金钱数目并不是很敏感,所谓花别人的钱不心疼,小人以前就见过不少这样的人;二是此人作出决定极快,似乎根本没有要请示任何人的打算,所以小人判断他所效力的对象并不在本地。” 霍飞的推断有理有据,倒是让张千智有一点刮目相看,但他并不会完全信任霍飞,毕竟这家伙所从事的就不是什么正行,为了挣钱可以无所不用其极,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基于他自身的利益考量,张千智很怀疑他说这番推论的目的就是要让自己确信可以动手抓人,而无需担心放跑了其背后的主使者。 霍飞等了片刻,见张千智没有作出回应,当下也对张千智的想法猜到几分。他心知自己很难取得对方的完全信任,连忙继续说道:“大人,那姓薛的昨晚与小人会过面,对于后续的行动安排,应该会听取小人的意见。想必大人能设计一个万全之策,将躲在本地的歹人尽数引出来,小人一定会尽力配合!” 霍飞这个时候想明白了一件事,只想着要怎么保命还是不够的,必须得设法立功才行。薛老板那伙人已经被官府盯上,左右都是死定了,不如自己表现再积极一点,帮官府把这伙人收拢再抓。既然自己先前出主意没有被对方采纳,那就换个做法,让对方来设计行动计划,自己听命执行就好,将主动权交到对方手上,这样或许会让自己得到多一点点的信任。 如他所愿,这次张千智很快做出了回应:“好,既然你有这样的决心,那如果真能配合我们把那伙人全部抓到,我就保你不死!” 但凡时间再充裕一点,张千智大概都会选择采取更稳妥的策略,继续监控薛正一伙的动向,确认他们潜伏在儋州的全部人员之后再动手抓捕,而不是冒着行动失败的风险让一个地下掮客去承担如此重要的诱敌任务。 问题就在于留给安全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按照张千智所得知的消息,黑土港那边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好,顶多再有一两天,李溰一行人就会从黑土港出发奔赴儋州,而这两地间就隔着一个北部湾,航程仅有五百里,快船只需一天一夜就到了。 而张千智现在所要做的事情,除了立刻部署相应的诱敌和抓捕行动之外,他还得赶紧去向地方官张新汇报当前的调查进展,并向他申请相应的行动权限。毕竟想要诱敌现身,最有效的方法当然就是让李溰在儋州露面,而为了安全起见,就不能让李溰本人来冒这个风险,必须得另行设法才行,这肯定要先得到张新的批准才行。 “你的意思是,要在给这帮人布下一个圈套,让他们觉得有一个十拿九稳的机会能发动对朝鲜人的袭击?”张新摸着自己已经略略有些发福的肚子,喃喃自语道:“怎么感觉这一集我看过?” 1631年大明在儋州策划了一个针对海汉的袭击行动,而当时被当做袭击目标的,正好便是当时刚到儋州上任没多久的张新。值得一提的是,当时张千智也在儋州参加了侦破,并且在其中担任了极为重要的卧底角色,对案件的破获和后期的抓捕都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那起案子除了是张千智职业生涯中第一次参与侦破的大案之外,也是张千智与张新结交的源头,正是因为有了那次的合作,张千智的能力才由此得到了张新的认可。 张千智之前便已经找张新提过一次用假动作骗对手现身,但当时他没有任何的证据能证明有人准备在儋州袭击朝鲜世子,所以张新也没有同意他的计划,但还是给了他更多的时间去搜集信息证明他的推测。 而这次张千智再来找张新申请行动权限的时候,证据就比前些天要丰富多了。安全部目前已经抓到了在儋州收集朝鲜世子行程情报的掮客和与其勾结的官员,并且也大致确认了花重金购买这些情报的人居心不良,极有可能便是之前在昌化动手未遂的那伙人。如今可以说是证据确凿,剩下的事情,便是要尽可能保证之后的抓捕行动不会有漏网之鱼出现。 当年的儋州刺杀案,安全部也是在儋州城设下了鸿门宴,将试图在儋州制造乱局的一帮人全部引到一起,然后进行了抓捕。而这次张千智的意图的确与那次行动有一点相似,同样是想设下陷阱让对手自投罗网,所不同的是这次无需张新再冒险亲自充当诱饵,届时安全部会有相应的安排。 “既然你有了充分的证据,那就按你所说的来办吧。说吧,需要我这边提供什么样的配合措施?”对于张千智所列出的证据,张新都予以了采信,接下来便是提供安全部所需的行动权限和其他便利,让张千智指挥后续的抓捕行动。 当天晚些时候,薛正再次被霍飞约见,因为霍飞声称有最新的情报消息要提供给他。而见面的场所,依然是那辆移动中的马车。不过与前一日的情况有所不同,驾车的车夫已经不再是霍飞的手下,而是换成了张千智的人,以确认这两人的交谈内容符合安全部之前对霍飞所作的安排。 “最新消息,朝鲜人后天一早就到儋州港,不过到时候港口那边肯定会戒严,你大概很难混到近处,顶多在外围看看热闹了。”霍飞顿了一顿,一边留意着薛正的反应,一边继续说道:“不过你可以先去看看朝鲜人的保卫措施,这或许对你要做的事情会有所帮助。” 薛正道:“那朝鲜人的具体行程拿到了吗?” 霍飞应道:“这是当然,那位负责安排行程的大人已经收了我的钱,自然得把消息交给我。对了,按照你的要求,这些消息都是独享,不会再有其他人能拿到朝鲜人的行程了。” 霍飞这倒没有瞎说,这些消息的确是由薛正独享,因为本地也不会有另一拨人需要朝鲜人在儋州的具体行程了。这也是一份专为薛正一伙准备的行程,能掌握这份情报并在之后加以利用的人,不用问全是跟薛正一伙的。 虽然是一份假的行程安排,但内容却丝毫没有敷衍,完完全全是按照正规的标准来制定。当天到港之后与张新等本地官员的会晤,中午在市长官邸的接风宴,下午会见本地知名士绅,晚间出席儋州文联举办的宴请,时间、地点等等都非常详尽。 不过薛正就着车内点亮的油灯看了一下这行程安排,却仅有第一天的内容。他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从头到脚笼罩在一袭黑袍里的霍飞,扬了扬手里的纸道:“怎地只有一天的行程?” 霍飞应道:“是啊,好像忘了把后面的行程交给薛老板了。” 他口中说着,手上却全无动作,薛正这才明白对方的意思是要先拿钱,当下哼了一声,从身上掏出一叠纸钞递给霍飞道:“你且点点清楚,不要再与我纠缠不清!” “不用点了,我想薛老板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占便宜。”霍飞看也不看,便将这叠纸钞收了起来,对他来说薛正现在给一万还是十万,其实都没什么差别了。不过这在薛正眼中看来是对方确信自己不敢耍花样的表现,毕竟霍飞未必能助自己成事,但要想坏事却轻而易举。 霍飞收了钱,这才将行程安排剩下的部分交予薛正:“不用急,你可以先看一看,确定一下真伪,再回去制定行动。” 这话其实不用他讲,薛正拿到之后肯定是要先翻看一下自己前前后后花了二十多万才拿到的这份行程,他所指挥的行动是否能够在儋州取得一个圆满的结局,很大程度上就要看这份行程能不能有让他采取行动的机会了。 按照行程单所示,朝鲜世子在儋州总共会逗留四天三夜,第四天一早便会离开这里前往下一站——至于下一站是哪里,大概是出于保密原因,行程单上却没有再标明了。这也就是让薛正彻底断了还有退路的念想,将注意力全都放在儋州这一站。 朝鲜世子在儋州的第二和第三天,都是在本地参观各种机构的行程,其中的确有薛正先前曾经想到的书院和其他教育机构。但这两天的行程对薛正来说却有一个难以解决的麻烦,那就是他对于这行程上所列出的诸多参观地点并不了解,有的甚至根本连名字都没听过,也不知道其地点位于儋州何处。就算是能赶在后面两天去落实这些地点的具体地理位置,也很难做到熟悉环境,安排一个把握较大的行动方案。 正文 第1962章 对于儋州本地的情况不够熟悉,这无疑是薛正目前最大的短板之一,也必然会影响到后续的行动效果,但他所承担的任务本来就是临时下达,根本没有给他留下充足的准备时间,就算得手的机会不大,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执行。 早先在莺歌海和昌化的时候,薛正一伙也是面临着同样的问题,而且那时候的情况比眼下更加糟糕,根本就没有消息来源能让他们掌握到目标的行踪,完全只能靠自己去搜集情报信息来判断该在何时何地出手,而效果当然也就不甚理想,在莺歌海的时候根本没找到动手的机会,而在昌化也是因为行动计划缺乏应变的预案,事到临头还是功亏一篑。 而相比之下,虽然在儋州花了重金才弄到了一些情报,并且还是存在对环境不够熟悉的问题,但总是要比前两站那种毫无头绪的状况好多了。至少薛正现在已经掌握了目标接下来几天的详细行程,可以更有针对性地准备行动计划了。 不过薛正倒是没有忘记面前这位就是儋州地头蛇,这行程单上所列出的各处地点和环境,对霍飞而言想必就不是那么陌生了。而且霍飞收了自己一大笔钱,再让他提供一些额外的咨询服务,应该也是很合理的要求。 正当薛正还在考虑措辞的时候,霍飞却仿佛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主动说道:“薛老板,这行程里要去到的这些地方,估计你应该也不太熟悉吧?或许会需要在下帮你出一出主意?”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儋州本地的情况不够熟悉,这无疑是薛正目前最大的短板之一,也必然会影响到后续的行动效果,但他所承担的任务本来就是临时下达,根本没有给他留下充足的准备时间,就算得手的机会不大,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执行。 早先在莺歌海和昌化的时候,薛正一伙也是面临着同样的问题,而且那时候的情况比眼下更加糟糕,根本就没有消息来源能让他们掌握到目标的行踪,完全只能靠自己去搜集情报信息来判断该在何时何地出手,而效果当然也就不甚理想,在莺歌海的时候根本没找到动手的机会,而在昌化也是因为行动计划缺乏应变的预案,事到临头还是功亏一篑。 而相比之下,虽然在儋州花了重金才弄到了一些情报,并且还是存在对环境不够熟悉的问题,但总是要比前两站那种毫无头绪的状况好多了。至少薛正现在已经掌握了目标接下来几天的详细行程,可以更有针对性地准备行动计划了。 不过薛正倒是没有忘记面前这位就是儋州地头蛇,这行程单上所列出的各处地点和环境,对霍飞而言想必就不是那么陌生了。而且霍飞收了自己一大笔钱,再让他提供一些额外的咨询服务,应该也是很合理的要求。 正当薛正还在考虑措辞的时候,霍飞却仿佛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主动说道:“薛老板,这行程里要去到的这些地方,估计你应该也不太熟悉吧?或许会需要在下帮你出一出主意?” 对于儋州本地的情况不够熟悉,这无疑是薛正目前最大的短板之一,也必然会影响到后续的行动效果,但他所承担的任务本来就是临时下达,根本没有给他留下充足的准备时间,就算得手的机会不大,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执行。 早先在莺歌海和昌化的时候,薛正一伙也是面临着同样的问题,而且那时候的情况比眼下更加糟糕,根本就没有消息来源能让他们掌握到目标的行踪,完全只能靠自己去搜集情报信息来判断该在何时何地出手,而效果当然也就不甚理想,在莺歌海的时候根本没找到动手的机会,而在昌化也是因为行动计划缺乏应变的预案,事到临头还是功亏一篑。 而相比之下,虽然在儋州花了重金才弄到了一些情报,并且还是存在对环境不够熟悉的问题,但总是要比前两站那种毫无头绪的状况好多了。至少薛正现在已经掌握了目标接下来几天的详细行程,可以更有针对性地准备行动计划了。 不过薛正倒是没有忘记面前这位就是儋州地头蛇,这行程单上所列出的各处地点和环境,对霍飞而言想必就不是那么陌生了。而且霍飞收了自己一大笔钱,再让他提供一些额外的咨询服务,应该也是很合理的要求。 正当薛正还在考虑措辞的时候,霍飞却仿佛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主动说道:“薛老板,这行程里要去到的这些地方,估计你应该也不太熟悉吧?或许会需要在下帮你出一出主意?” 对于儋州本地的情况不够熟悉,这无疑是薛正目前最大的短板之一,也必然会影响到后续的行动效果,但他所承担的任务本来就是临时下达,根本没有给他留下充足的准备时间,就算得手的机会不大,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执行。 早先在莺歌海和昌化的时候,薛正一伙也是面临着同样的问题,而且那时候的情况比眼下更加糟糕,根本就没有消息来源能让他们掌握到目标的行踪,完全只能靠自己去搜集情报信息来判断该在何时何地出手,而效果当然也就不甚理想,在莺歌海的时候根本没找到动手的机会,而在昌化也是因为行动计划缺乏应变的预案,事到临头还是功亏一篑。 而相比之下,虽然在儋州花了重金才弄到了一些情报,并且还是存在对环境不够熟悉的问题,但总是要比前两站那种毫无头绪的状况好多了。至少薛正现在已经掌握了目标接下来几天的详细行程,可以更有针对性地准备行动计划了。 不过薛正倒是没有忘记面前这位就是儋州地头蛇,这行程单上所列出的各处地点和环境,对霍飞而言想必就不是那么陌生了。而且霍飞收了自己一大笔钱,再让他提供一些额外的咨询服务,应该也是很合理的要求。 正当薛正还在考虑措辞的时候,霍飞却仿佛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主动说道:“薛老板,这行程里要去到的这些地方,估计你应该也不太熟悉吧?或许会需要在下帮你出一出主意?” 对于儋州本地的情况不够熟悉,这无疑是薛正目前最大的短板之一,也必然会影响到后续的行动效果,但他所承担的任务本来就是临时下达,根本没有给他留下充足的准备时间,就算得手的机会不大,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执行。 早先在莺歌海和昌化的时候,薛正一伙也是面临着同样的问题,而且那时候的情况比眼下更加糟糕,根本就没有消息来源能让他们掌握到目标的行踪,完全只能靠自己去搜集情报信息来判断该在何时何地出手,而效果当然也就不甚理想,在莺歌海的时候根本没找到动手的机会,而在昌化也是因为行动计划缺乏应变的预案,事到临头还是功亏一篑。 而相比之下,虽然在儋州花了重金才弄到了一些情报,并且还是存在对环境不够熟悉的问题,但总是要比前两站那种毫无头绪的状况好多了。至少薛正现在已经掌握了目标接下来几天的详细行程,可以更有针对性地准备行动计划了。 不过薛正倒是没有忘记面前这位就是儋州地头蛇,这行程单上所列出的各处地点和环境,对霍飞而言想必就不是那么陌生了。而且霍飞收了自己一大笔钱,再让他提供一些额外的咨询服务,应该也是很合理的要求。 正当薛正还在考虑措辞的时候,霍飞却仿佛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主动说道:“薛老板,这行程里要去到的这些地方,估计你应该也不太熟悉吧?或许会需要在下帮你出一出主意?” 对于儋州本地的情况不够熟悉,这无疑是薛正目前最大的短板之一,也必然会影响到后续的行动效果,但他所承担的任务本来就是临时下达,根本没有给他留下充足的准备时间,就算得手的机会不大,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执行。 早先在莺歌海和昌化的时候,薛正一伙也是面临着同样的问题,而且那时候的情况比眼下更加糟糕,根本就没有消息来源能让他们掌握到目标的行踪,完全只能靠自己去搜集情报信息来判断该在何时何地出手,而效果当然也就不甚理想,在莺歌海的时候根本没找到动手的机会,而在昌化也是因为行动计划缺乏应变的预案,事到临头还是功亏一篑。 而相比之下,虽然在儋州花了重金才弄到了一些情报,并且还是存在对环境不够熟悉的问题,但总是要比前两站那种毫无头绪的状况好多了。至少薛正现在已经掌握了目标接下来几天的详细行程,可以更有针对性地准备行动计划了。 不过薛正倒是没有忘记面前这位就是儋州地头蛇,这行程单上所列出的各处地点和环境,对霍飞而言想必就不是那么陌生了。而且霍飞收了自己一大笔钱,再让他提供一些额外的咨询服务,应该也是很合理的要求。 正当薛正还在考虑措辞的时候,霍飞却仿佛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主动说道:“薛老板,这行程里要去到的这些地方,估计你应该也不太熟悉吧?或许会需要在下帮你出一出主意?” 对于儋州本地的情况不够熟悉,这无疑是薛正目前最大的短板之一,也必然会影响到后续的行动效果,但他所承担的任务本来就是临时下达,根本没有给他留下充足的准备时间,就算得手的机会不大,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执行。 早先在莺歌海和昌化的时候,薛正一伙也是面临着同样的问题,而且那时候的情况比眼下更加糟糕,根本就没有消息来源能让他们掌握到目标的行踪,完全只能靠自己去搜集情报信息来判断该在何时何地出手,而效果当然也就不甚理想,在莺歌海的时候根本没找到动手的机会,而在昌化也是因为行动计划缺乏应变的预案,事到临头还是功亏一篑。 而相比之下,虽然在儋州花了重金才弄到了一些情报,并且还是存在对环境不够熟悉的问题,但总是要比前两站那种毫无头绪的状况好多了。至少薛正现在已经掌握了目标接下来几天的详细行程,可以更有针对性地准备行动计划了。 不过薛正倒是没有忘记面前这位就是儋州地头蛇,这行程单上所列出的各处地点和环境,对霍飞而言想必就不是那么陌生了。而且霍飞收了自己一大笔钱,再让他提供一些额外的咨询服务,应该也是很合理的要求。 正当薛正还在考虑措辞的时候,霍飞却仿佛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主动说道:“薛老板,这行程里要去到的这些地方,估计你应该也不太熟悉吧?或许会需要在下帮你出一出主意?” 对于儋州本地的情况不够熟悉,这无疑是薛正目前最大的短板之一,也必然会影响到后续的行动效果,但他所承担的任务本来就是临时下达,根本没有给他留下充足的准备时间,就算得手的机会不大,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执行。 早先在莺歌海和昌化的时候,薛正一伙也是面临着同样的问题,而且那时候的情况比眼下更加糟糕,根本就没有消息来源能让他们掌握到目标的行踪,完全只能靠自己去搜集情报信息来判断该在何时何地出手,而效果当然也就不甚理想,在莺歌海的时候根本没找到动手的机会,而在昌化也是因为行动计划缺乏应变的预案,事到临头还是功亏一篑。 而相比之下,虽然在儋州花了重金才弄到了一些情报,并且还是存在对环境不够熟悉的问题,但总是要比前两站那种毫无头绪的状况好多了。至少薛正现在已经掌握了目标接下来几天的详细行程,可以更有针对性地准备行动计划了。 正文 第1963章 李溰此时已经在黑土港待了六天时间,基本上把附近区域有参观价值的地点都去了一遍,甚至连处于勘探阶段的矿脉都没放过。这样的安排早就超出了之前所预定的行程,其实以他的看法,如果不打算在这里学习煤矿开采的相关技术,那这地方就没有必要再花更多时间待下去了。他更想早点回到海南岛继续之前中断的行程,去看一看号称海汉文教产业中心的儋州到底是怎样的一片风光。 本来按照原本的预定行程,李溰在两天前就应该踏上返程了,但又因为天公不作美,海上的风浪较大,在白克思的建议下,李溰便在谢春的私人岛屿上又多盘桓了两日。虽然在岛上如同度假一般悠闲自在,但李溰还是惦记着自己的使命,眼见天气已经开始好转,李溰便主动向白克思提起了回程的安排。 白克思何尝不想早日了结此间事务返回海南岛,但儋州那边的侦破抓捕工作据说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所以张新发来电报,希望黑土港这边能再延缓一两天的时间,待当地的抓捕行动结束之后,再安排李溰一行前往儋州。 而李溰也决计想象不到,在他本人还待在下龙湾某个风景秀丽的小岛上的时候,却有一支船队打着他的名号抵达了儋州湾。不过由于官方对港口实施了严格的安全管制,所以普通民众无法到近处目睹这位朝鲜世子的风采。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李溰此时已经在黑土港待了六天时间,基本上把附近区域有参观价值的地点都去了一遍,甚至连处于勘探阶段的矿脉都没放过。这样的安排早就超出了之前所预定的行程,其实以他的看法,如果不打算在这里学习煤矿开采的相关技术,那这地方就没有必要再花更多时间待下去了。他更想早点回到海南岛继续之前中断的行程,去看一看号称海汉文教产业中心的儋州到底是怎样的一片风光。 本来按照原本的预定行程,李溰在两天前就应该踏上返程了,但又因为天公不作美,海上的风浪较大,在白克思的建议下,李溰便在谢春的私人岛屿上又多盘桓了两日。虽然在岛上如同度假一般悠闲自在,但李溰还是惦记着自己的使命,眼见天气已经开始好转,李溰便主动向白克思提起了回程的安排。 白克思何尝不想早日了结此间事务返回海南岛,但儋州那边的侦破抓捕工作据说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所以张新发来电报,希望黑土港这边能再延缓一两天的时间,待当地的抓捕行动结束之后,再安排李溰一行前往儋州。 而李溰也决计想象不到,在他本人还待在下龙湾某个风景秀丽的小岛上的时候,却有一支船队打着他的名号抵达了儋州湾。不过由于官方对港口实施了严格的安全管制,所以普通民众无法到近处目睹这位朝鲜世子的风采。李溰此时已经在黑土港待了六天时间,基本上把附近区域有参观价值的地点都去了一遍,甚至连处于勘探阶段的矿脉都没放过。这样的安排早就超出了之前所预定的行程,其实以他的看法,如果不打算在这里学习煤矿开采的相关技术,那这地方就没有必要再花更多时间待下去了。他更想早点回到海南岛继续之前中断的行程,去看一看号称海汉文教产业中心的儋州到底是怎样的一片风光。 本来按照原本的预定行程,李溰在两天前就应该踏上返程了,但又因为天公不作美,海上的风浪较大,在白克思的建议下,李溰便在谢春的私人岛屿上又多盘桓了两日。虽然在岛上如同度假一般悠闲自在,但李溰还是惦记着自己的使命,眼见天气已经开始好转,李溰便主动向白克思提起了回程的安排。 白克思何尝不想早日了结此间事务返回海南岛,但儋州那边的侦破抓捕工作据说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所以张新发来电报,希望黑土港这边能再延缓一两天的时间,待当地的抓捕行动结束之后,再安排李溰一行前往儋州。 而李溰也决计想象不到,在他本人还待在下龙湾某个风景秀丽的小岛上的时候,却有一支船队打着他的名号抵达了儋州湾。不过由于官方对港口实施了严格的安全管制,所以普通民众无法到近处目睹这位朝鲜世子的风采。李溰此时已经在黑土港待了六天时间,基本上把附近区域有参观价值的地点都去了一遍,甚至连处于勘探阶段的矿脉都没放过。这样的安排早就超出了之前所预定的行程,其实以他的看法,如果不打算在这里学习煤矿开采的相关技术,那这地方就没有必要再花更多时间待下去了。他更想早点回到海南岛继续之前中断的行程,去看一看号称海汉文教产业中心的儋州到底是怎样的一片风光。 本来按照原本的预定行程,李溰在两天前就应该踏上返程了,但又因为天公不作美,海上的风浪较大,在白克思的建议下,李溰便在谢春的私人岛屿上又多盘桓了两日。虽然在岛上如同度假一般悠闲自在,但李溰还是惦记着自己的使命,眼见天气已经开始好转,李溰便主动向白克思提起了回程的安排。 白克思何尝不想早日了结此间事务返回海南岛,但儋州那边的侦破抓捕工作据说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所以张新发来电报,希望黑土港这边能再延缓一两天的时间,待当地的抓捕行动结束之后,再安排李溰一行前往儋州。 而李溰也决计想象不到,在他本人还待在下龙湾某个风景秀丽的小岛上的时候,却有一支船队打着他的名号抵达了儋州湾。不过由于官方对港口实施了严格的安全管制,所以普通民众无法到近处目睹这位朝鲜世子的风采。李溰此时已经在黑土港待了六天时间,基本上把附近区域有参观价值的地点都去了一遍,甚至连处于勘探阶段的矿脉都没放过。这样的安排早就超出了之前所预定的行程,其实以他的看法,如果不打算在这里学习煤矿开采的相关技术,那这地方就没有必要再花更多时间待下去了。他更想早点回到海南岛继续之前中断的行程,去看一看号称海汉文教产业中心的儋州到底是怎样的一片风光。 本来按照原本的预定行程,李溰在两天前就应该踏上返程了,但又因为天公不作美,海上的风浪较大,在白克思的建议下,李溰便在谢春的私人岛屿上又多盘桓了两日。虽然在岛上如同度假一般悠闲自在,但李溰还是惦记着自己的使命,眼见天气已经开始好转,李溰便主动向白克思提起了回程的安排。 白克思何尝不想早日了结此间事务返回海南岛,但儋州那边的侦破抓捕工作据说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所以张新发来电报,希望黑土港这边能再延缓一两天的时间,待当地的抓捕行动结束之后,再安排李溰一行前往儋州。 而李溰也决计想象不到,在他本人还待在下龙湾某个风景秀丽的小岛上的时候,却有一支船队打着他的名号抵达了儋州湾。不过由于官方对港口实施了严格的安全管制,所以普通民众无法到近处目睹这位朝鲜世子的风采。李溰此时已经在黑土港待了六天时间,基本上把附近区域有参观价值的地点都去了一遍,甚至连处于勘探阶段的矿脉都没放过。这样的安排早就超出了之前所预定的行程,其实以他的看法,如果不打算在这里学习煤矿开采的相关技术,那这地方就没有必要再花更多时间待下去了。他更想早点回到海南岛继续之前中断的行程,去看一看号称海汉文教产业中心的儋州到底是怎样的一片风光。 本来按照原本的预定行程,李溰在两天前就应该踏上返程了,但又因为天公不作美,海上的风浪较大,在白克思的建议下,李溰便在谢春的私人岛屿上又多盘桓了两日。虽然在岛上如同度假一般悠闲自在,但李溰还是惦记着自己的使命,眼见天气已经开始好转,李溰便主动向白克思提起了回程的安排。 白克思何尝不想早日了结此间事务返回海南岛,但儋州那边的侦破抓捕工作据说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所以张新发来电报,希望黑土港这边能再延缓一两天的时间,待当地的抓捕行动结束之后,再安排李溰一行前往儋州。 而李溰也决计想象不到,在他本人还待在下龙湾某个风景秀丽的小岛上的时候,却有一支船队打着他的名号抵达了儋州湾。不过由于官方对港口实施了严格的安全管制,所以普通民众无法到近处目睹这位朝鲜世子的风采。李溰此时已经在黑土港待了六天时间,基本上把附近区域有参观价值的地点都去了一遍,甚至连处于勘探阶段的矿脉都没放过。这样的安排早就超出了之前所预定的行程,其实以他的看法,如果不打算在这里学习煤矿开采的相关技术,那这地方就没有必要再花更多时间待下去了。他更想早点回到海南岛继续之前中断的行程,去看一看号称海汉文教产业中心的儋州到底是怎样的一片风光。 本来按照原本的预定行程,李溰在两天前就应该踏上返程了,但又因为天公不作美,海上的风浪较大,在白克思的建议下,李溰便在谢春的私人岛屿上又多盘桓了两日。虽然在岛上如同度假一般悠闲自在,但李溰还是惦记着自己的使命,眼见天气已经开始好转,李溰便主动向白克思提起了回程的安排。 白克思何尝不想早日了结此间事务返回海南岛,但儋州那边的侦破抓捕工作据说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所以张新发来电报,希望黑土港这边能再延缓一两天的时间,待当地的抓捕行动结束之后,再安排李溰一行前往儋州。 而李溰也决计想象不到,在他本人还待在下龙湾某个风景秀丽的小岛上的时候,却有一支船队打着他的名号抵达了儋州湾。不过由于官方对港口实施了严格的安全管制,所以普通民众无法到近处目睹这位朝鲜世子的风采。李溰此时已经在黑土港待了六天时间,基本上把附近区域有参观价值的地点都去了一遍,甚至连处于勘探阶段的矿脉都没放过。这样的安排早就超出了之前所预定的行程,其实以他的看法,如果不打算在这里学习煤矿开采的相关技术,那这地方就没有必要再花更多时间待下去了。他更想早点回到海南岛继续之前中断的行程,去看一看号称海汉文教产业中心的儋州到底是怎样的一片风光。 本来按照原本的预定行程,李溰在两天前就应该踏上返程了,但又因为天公不作美,海上的风浪较大,在白克思的建议下,李溰便在谢春的私人岛屿上又多盘桓了两日。虽然在岛上如同度假一般悠闲自在,但李溰还是惦记着自己的使命,眼见天气已经开始好转,李溰便主动向白克思提起了回程的安排。 白克思何尝不想早日了结此间事务返回海南岛,但儋州那边的侦破抓捕工作据说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所以张新发来电报,希望黑土港这边能再延缓一两天的时间,待当地的抓捕行动结束之后,再安排李溰一行前往儋州。 而李溰也决计想象不到,在他本人还待在下龙湾某个风景秀丽的小岛上的时候,却有一支船队打着他的名号抵达了儋州湾。不过由于官方对港口实施了严格的安全管制,所以普通民众无法到近处目睹这位朝鲜世子的风采。 正文 第1964章 薛正一觉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情轻松。他昨晚在睡梦中梦到自己十分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如杀鸡一般干掉了卑微地向自己祈求饶命的朝鲜世子,然后悄无声息地顺利撤离海汉国,并在此之后得到了极为丰厚的奖赏。 薛正认为这个梦是一个再吉利不过的好兆头,来到儋州之后虽然也遇到了种种难题,但基本上都很快得到了比较妥善的解决。而说起来霍飞给他提供的帮助的确是最大的,这个财迷虽然死要钱,但至少卖出来的消息都还算比较可靠。薛正甚至还考虑过,是不是撤离儋州的时候把这家伙一起带走,毕竟这事只要发动,事后官府追查起来,霍飞肯定脱不了干系。 不过霍飞对于此事似乎另有打算,并没有要求助薛正来实现脱身的意图。但薛正想想也觉得无可厚非,毕竟霍飞是儋州地头蛇,他脱身的路子恐怕要比自己多得多,实在没有必要舍近求远。 薛正在最后这一天的早上便让自己的人马到漾月村附近集结,只留了一人在儋州城内打听消息,还特地让他换了一间客栈住下。毕竟薛正一伙动手之后便要迅速撤离儋州,而要追踪此事对海汉所造成的影响,就得留人在这边,才能在第一时间了解到官府的反应和态度。 为了尽量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薛正还特地让手下人分了好几拨出发,又分头在城北的车马行买了十多匹马,作为行动之后撤离时的交通工具。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薛正一觉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情轻松。他昨晚在睡梦中梦到自己十分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如杀鸡一般干掉了卑微地向自己祈求饶命的朝鲜世子,然后悄无声息地顺利撤离海汉国,并在此之后得到了极为丰厚的奖赏。 薛正认为这个梦是一个再吉利不过的好兆头,来到儋州之后虽然也遇到了种种难题,但基本上都很快得到了比较妥善的解决。而说起来霍飞给他提供的帮助的确是最大的,这个财迷虽然死要钱,但至少卖出来的消息都还算比较可靠。薛正甚至还考虑过,是不是撤离儋州的时候把这家伙一起带走,毕竟这事只要发动,事后官府追查起来,霍飞肯定脱不了干系。 不过霍飞对于此事似乎另有打算,并没有要求助薛正来实现脱身的意图。但薛正想想也觉得无可厚非,毕竟霍飞是儋州地头蛇,他脱身的路子恐怕要比自己多得多,实在没有必要舍近求远。 薛正在最后这一天的早上便让自己的人马到漾月村附近集结,只留了一人在儋州城内打听消息,还特地让他换了一间客栈住下。毕竟薛正一伙动手之后便要迅速撤离儋州,而要追踪此事对海汉所造成的影响,就得留人在这边,才能在第一时间了解到官府的反应和态度。 为了尽量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薛正还特地让手下人分了好几拨出发,又分头在城北的车马行买了十多匹马,作为行动之后撤离时的交通工具。薛正一觉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情轻松。他昨晚在睡梦中梦到自己十分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如杀鸡一般干掉了卑微地向自己祈求饶命的朝鲜世子,然后悄无声息地顺利撤离海汉国,并在此之后得到了极为丰厚的奖赏。 薛正认为这个梦是一个再吉利不过的好兆头,来到儋州之后虽然也遇到了种种难题,但基本上都很快得到了比较妥善的解决。而说起来霍飞给他提供的帮助的确是最大的,这个财迷虽然死要钱,但至少卖出来的消息都还算比较可靠。薛正甚至还考虑过,是不是撤离儋州的时候把这家伙一起带走,毕竟这事只要发动,事后官府追查起来,霍飞肯定脱不了干系。 不过霍飞对于此事似乎另有打算,并没有要求助薛正来实现脱身的意图。但薛正想想也觉得无可厚非,毕竟霍飞是儋州地头蛇,他脱身的路子恐怕要比自己多得多,实在没有必要舍近求远。 薛正在最后这一天的早上便让自己的人马到漾月村附近集结,只留了一人在儋州城内打听消息,还特地让他换了一间客栈住下。毕竟薛正一伙动手之后便要迅速撤离儋州,而要追踪此事对海汉所造成的影响,就得留人在这边,才能在第一时间了解到官府的反应和态度。 为了尽量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薛正还特地让手下人分了好几拨出发,又分头在城北的车马行买了十多匹马,作为行动之后撤离时的交通工具。薛正一觉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情轻松。他昨晚在睡梦中梦到自己十分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如杀鸡一般干掉了卑微地向自己祈求饶命的朝鲜世子,然后悄无声息地顺利撤离海汉国,并在此之后得到了极为丰厚的奖赏。 薛正认为这个梦是一个再吉利不过的好兆头,来到儋州之后虽然也遇到了种种难题,但基本上都很快得到了比较妥善的解决。而说起来霍飞给他提供的帮助的确是最大的,这个财迷虽然死要钱,但至少卖出来的消息都还算比较可靠。薛正甚至还考虑过,是不是撤离儋州的时候把这家伙一起带走,毕竟这事只要发动,事后官府追查起来,霍飞肯定脱不了干系。 不过霍飞对于此事似乎另有打算,并没有要求助薛正来实现脱身的意图。但薛正想想也觉得无可厚非,毕竟霍飞是儋州地头蛇,他脱身的路子恐怕要比自己多得多,实在没有必要舍近求远。 薛正在最后这一天的早上便让自己的人马到漾月村附近集结,只留了一人在儋州城内打听消息,还特地让他换了一间客栈住下。毕竟薛正一伙动手之后便要迅速撤离儋州,而要追踪此事对海汉所造成的影响,就得留人在这边,才能在第一时间了解到官府的反应和态度。 为了尽量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薛正还特地让手下人分了好几拨出发,又分头在城北的车马行买了十多匹马,作为行动之后撤离时的交通工具。薛正一觉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情轻松。他昨晚在睡梦中梦到自己十分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如杀鸡一般干掉了卑微地向自己祈求饶命的朝鲜世子,然后悄无声息地顺利撤离海汉国,并在此之后得到了极为丰厚的奖赏。 薛正认为这个梦是一个再吉利不过的好兆头,来到儋州之后虽然也遇到了种种难题,但基本上都很快得到了比较妥善的解决。而说起来霍飞给他提供的帮助的确是最大的,这个财迷虽然死要钱,但至少卖出来的消息都还算比较可靠。薛正甚至还考虑过,是不是撤离儋州的时候把这家伙一起带走,毕竟这事只要发动,事后官府追查起来,霍飞肯定脱不了干系。 不过霍飞对于此事似乎另有打算,并没有要求助薛正来实现脱身的意图。但薛正想想也觉得无可厚非,毕竟霍飞是儋州地头蛇,他脱身的路子恐怕要比自己多得多,实在没有必要舍近求远。 薛正在最后这一天的早上便让自己的人马到漾月村附近集结,只留了一人在儋州城内打听消息,还特地让他换了一间客栈住下。毕竟薛正一伙动手之后便要迅速撤离儋州,而要追踪此事对海汉所造成的影响,就得留人在这边,才能在第一时间了解到官府的反应和态度。 为了尽量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薛正还特地让手下人分了好几拨出发,又分头在城北的车马行买了十多匹马,作为行动之后撤离时的交通工具。薛正一觉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情轻松。他昨晚在睡梦中梦到自己十分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如杀鸡一般干掉了卑微地向自己祈求饶命的朝鲜世子,然后悄无声息地顺利撤离海汉国,并在此之后得到了极为丰厚的奖赏。 薛正认为这个梦是一个再吉利不过的好兆头,来到儋州之后虽然也遇到了种种难题,但基本上都很快得到了比较妥善的解决。而说起来霍飞给他提供的帮助的确是最大的,这个财迷虽然死要钱,但至少卖出来的消息都还算比较可靠。薛正甚至还考虑过,是不是撤离儋州的时候把这家伙一起带走,毕竟这事只要发动,事后官府追查起来,霍飞肯定脱不了干系。 不过霍飞对于此事似乎另有打算,并没有要求助薛正来实现脱身的意图。但薛正想想也觉得无可厚非,毕竟霍飞是儋州地头蛇,他脱身的路子恐怕要比自己多得多,实在没有必要舍近求远。 薛正在最后这一天的早上便让自己的人马到漾月村附近集结,只留了一人在儋州城内打听消息,还特地让他换了一间客栈住下。毕竟薛正一伙动手之后便要迅速撤离儋州,而要追踪此事对海汉所造成的影响,就得留人在这边,才能在第一时间了解到官府的反应和态度。 为了尽量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薛正还特地让手下人分了好几拨出发,又分头在城北的车马行买了十多匹马,作为行动之后撤离时的交通工具。薛正一觉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情轻松。他昨晚在睡梦中梦到自己十分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如杀鸡一般干掉了卑微地向自己祈求饶命的朝鲜世子,然后悄无声息地顺利撤离海汉国,并在此之后得到了极为丰厚的奖赏。 薛正认为这个梦是一个再吉利不过的好兆头,来到儋州之后虽然也遇到了种种难题,但基本上都很快得到了比较妥善的解决。而说起来霍飞给他提供的帮助的确是最大的,这个财迷虽然死要钱,但至少卖出来的消息都还算比较可靠。薛正甚至还考虑过,是不是撤离儋州的时候把这家伙一起带走,毕竟这事只要发动,事后官府追查起来,霍飞肯定脱不了干系。 不过霍飞对于此事似乎另有打算,并没有要求助薛正来实现脱身的意图。但薛正想想也觉得无可厚非,毕竟霍飞是儋州地头蛇,他脱身的路子恐怕要比自己多得多,实在没有必要舍近求远。 薛正在最后这一天的早上便让自己的人马到漾月村附近集结,只留了一人在儋州城内打听消息,还特地让他换了一间客栈住下。毕竟薛正一伙动手之后便要迅速撤离儋州,而要追踪此事对海汉所造成的影响,就得留人在这边,才能在第一时间了解到官府的反应和态度。 为了尽量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薛正还特地让手下人分了好几拨出发,又分头在城北的车马行买了十多匹马,作为行动之后撤离时的交通工具。薛正一觉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情轻松。他昨晚在睡梦中梦到自己十分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如杀鸡一般干掉了卑微地向自己祈求饶命的朝鲜世子,然后悄无声息地顺利撤离海汉国,并在此之后得到了极为丰厚的奖赏。 薛正认为这个梦是一个再吉利不过的好兆头,来到儋州之后虽然也遇到了种种难题,但基本上都很快得到了比较妥善的解决。而说起来霍飞给他提供的帮助的确是最大的,这个财迷虽然死要钱,但至少卖出来的消息都还算比较可靠。薛正甚至还考虑过,是不是撤离儋州的时候把这家伙一起带走,毕竟这事只要发动,事后官府追查起来,霍飞肯定脱不了干系。 不过霍飞对于此事似乎另有打算,并没有要求助薛正来实现脱身的意图。但薛正想想也觉得无可厚非,毕竟霍飞是儋州地头蛇,他脱身的路子恐怕要比自己多得多,实在没有必要舍近求远。 薛正在最后这一天的早上便让自己的人马到漾月村附近集结,只留了一人在儋州城内打听消息,还特地让他换了一间客栈住下。 正文 第1965章 这个年代的乡村生活往往是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特别是到了晚上,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户外的活动了。漾月村也是如此,今天与往常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差别,夜色降临之后,忙碌了一天的农户们各自回到家中,吃完晚饭之后稍事休息,便准备上床睡觉了。 冯阿贵今天晚饭时多喝了几杯,所以睡意比平时来得更早一些。他躺在床上,心想这三亚产的好酒果然有些上头,才喝了不到半斤,就已经有些晕乎乎了。他平时起码有一斤的量,但舍不得买这种要两元一瓶的“三亚特酿”,只能喝那种乡间酒贩卖的自酿散装白酒,滋味当然是比不了这等高档货。 昨天冯阿贵刚做了笔买卖,把自家新收的两千多斤新米以一个很不错的价格卖给了一帮外地来的粮食商人,但这帮粮商没有带来足够的载具,所以暂时只付了两成定金给冯阿贵。这笔钱对冯阿贵来说已经不是小数目了,于是他今天趁着去镇上买粮种的机会,买了一瓶垂涎已久的好酒回来,作为对自己的犒赏。 冯阿贵想想那帮粮商也是奇怪,明明都跑来乡下收粮了,目的不就是图个便宜,但他们给出的价格却要比儋州城北粮食市场的收购价还高,这岂不是瞎折腾吗?而且这帮人对村外那个池塘似乎比对粮食更感兴趣,前前后后问了他不少关于那个池塘的事情。冯阿贵觉得这帮人不像粮商,倒更像是城里那些吃饱了没事做,喜欢晚上到池塘边喂蚊子的文人老爷。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这个年代的乡村生活往往是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特别是到了晚上,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户外的活动了。漾月村也是如此,今天与往常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差别,夜色降临之后,忙碌了一天的农户们各自回到家中,吃完晚饭之后稍事休息,便准备上床睡觉了。 冯阿贵今天晚饭时多喝了几杯,所以睡意比平时来得更早一些。他躺在床上,心想这三亚产的好酒果然有些上头,才喝了不到半斤,就已经有些晕乎乎了。他平时起码有一斤的量,但舍不得买这种要两元一瓶的“三亚特酿”,只能喝那种乡间酒贩卖的自酿散装白酒,滋味当然是比不了这等高档货。 昨天冯阿贵刚做了笔买卖,把自家新收的两千多斤新米以一个很不错的价格卖给了一帮外地来的粮食商人,但这帮粮商没有带来足够的载具,所以暂时只付了两成定金给冯阿贵。这笔钱对冯阿贵来说已经不是小数目了,于是他今天趁着去镇上买粮种的机会,买了一瓶垂涎已久的好酒回来,作为对自己的犒赏。 冯阿贵想想那帮粮商也是奇怪,明明都跑来乡下收粮了,目的不就是图个便宜,但他们给出的价格却要比儋州城北粮食市场的收购价还高,这岂不是瞎折腾吗?而且这帮人对村外那个池塘似乎比对粮食更感兴趣,前前后后问了他不少关于那个池塘的事情。冯阿贵觉得这帮人不像粮商,倒更像是城里那些吃饱了没事做,喜欢晚上到池塘边喂蚊子的文人老爷。这个年代的乡村生活往往是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特别是到了晚上,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户外的活动了。漾月村也是如此,今天与往常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差别,夜色降临之后,忙碌了一天的农户们各自回到家中,吃完晚饭之后稍事休息,便准备上床睡觉了。 冯阿贵今天晚饭时多喝了几杯,所以睡意比平时来得更早一些。他躺在床上,心想这三亚产的好酒果然有些上头,才喝了不到半斤,就已经有些晕乎乎了。他平时起码有一斤的量,但舍不得买这种要两元一瓶的“三亚特酿”,只能喝那种乡间酒贩卖的自酿散装白酒,滋味当然是比不了这等高档货。 昨天冯阿贵刚做了笔买卖,把自家新收的两千多斤新米以一个很不错的价格卖给了一帮外地来的粮食商人,但这帮粮商没有带来足够的载具,所以暂时只付了两成定金给冯阿贵。这笔钱对冯阿贵来说已经不是小数目了,于是他今天趁着去镇上买粮种的机会,买了一瓶垂涎已久的好酒回来,作为对自己的犒赏。 冯阿贵想想那帮粮商也是奇怪,明明都跑来乡下收粮了,目的不就是图个便宜,但他们给出的价格却要比儋州城北粮食市场的收购价还高,这岂不是瞎折腾吗?而且这帮人对村外那个池塘似乎比对粮食更感兴趣,前前后后问了他不少关于那个池塘的事情。冯阿贵觉得这帮人不像粮商,倒更像是城里那些吃饱了没事做,喜欢晚上到池塘边喂蚊子的文人老爷。这个年代的乡村生活往往是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特别是到了晚上,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户外的活动了。漾月村也是如此,今天与往常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差别,夜色降临之后,忙碌了一天的农户们各自回到家中,吃完晚饭之后稍事休息,便准备上床睡觉了。 冯阿贵今天晚饭时多喝了几杯,所以睡意比平时来得更早一些。他躺在床上,心想这三亚产的好酒果然有些上头,才喝了不到半斤,就已经有些晕乎乎了。他平时起码有一斤的量,但舍不得买这种要两元一瓶的“三亚特酿”,只能喝那种乡间酒贩卖的自酿散装白酒,滋味当然是比不了这等高档货。 昨天冯阿贵刚做了笔买卖,把自家新收的两千多斤新米以一个很不错的价格卖给了一帮外地来的粮食商人,但这帮粮商没有带来足够的载具,所以暂时只付了两成定金给冯阿贵。这笔钱对冯阿贵来说已经不是小数目了,于是他今天趁着去镇上买粮种的机会,买了一瓶垂涎已久的好酒回来,作为对自己的犒赏。 冯阿贵想想那帮粮商也是奇怪,明明都跑来乡下收粮了,目的不就是图个便宜,但他们给出的价格却要比儋州城北粮食市场的收购价还高,这岂不是瞎折腾吗?而且这帮人对村外那个池塘似乎比对粮食更感兴趣,前前后后问了他不少关于那个池塘的事情。冯阿贵觉得这帮人不像粮商,倒更像是城里那些吃饱了没事做,喜欢晚上到池塘边喂蚊子的文人老爷。这个年代的乡村生活往往是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特别是到了晚上,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户外的活动了。漾月村也是如此,今天与往常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差别,夜色降临之后,忙碌了一天的农户们各自回到家中,吃完晚饭之后稍事休息,便准备上床睡觉了。 冯阿贵今天晚饭时多喝了几杯,所以睡意比平时来得更早一些。他躺在床上,心想这三亚产的好酒果然有些上头,才喝了不到半斤,就已经有些晕乎乎了。他平时起码有一斤的量,但舍不得买这种要两元一瓶的“三亚特酿”,只能喝那种乡间酒贩卖的自酿散装白酒,滋味当然是比不了这等高档货。 昨天冯阿贵刚做了笔买卖,把自家新收的两千多斤新米以一个很不错的价格卖给了一帮外地来的粮食商人,但这帮粮商没有带来足够的载具,所以暂时只付了两成定金给冯阿贵。这笔钱对冯阿贵来说已经不是小数目了,于是他今天趁着去镇上买粮种的机会,买了一瓶垂涎已久的好酒回来,作为对自己的犒赏。 冯阿贵想想那帮粮商也是奇怪,明明都跑来乡下收粮了,目的不就是图个便宜,但他们给出的价格却要比儋州城北粮食市场的收购价还高,这岂不是瞎折腾吗?而且这帮人对村外那个池塘似乎比对粮食更感兴趣,前前后后问了他不少关于那个池塘的事情。冯阿贵觉得这帮人不像粮商,倒更像是城里那些吃饱了没事做,喜欢晚上到池塘边喂蚊子的文人老爷。这个年代的乡村生活往往是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特别是到了晚上,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户外的活动了。漾月村也是如此,今天与往常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差别,夜色降临之后,忙碌了一天的农户们各自回到家中,吃完晚饭之后稍事休息,便准备上床睡觉了。 冯阿贵今天晚饭时多喝了几杯,所以睡意比平时来得更早一些。他躺在床上,心想这三亚产的好酒果然有些上头,才喝了不到半斤,就已经有些晕乎乎了。他平时起码有一斤的量,但舍不得买这种要两元一瓶的“三亚特酿”,只能喝那种乡间酒贩卖的自酿散装白酒,滋味当然是比不了这等高档货。 昨天冯阿贵刚做了笔买卖,把自家新收的两千多斤新米以一个很不错的价格卖给了一帮外地来的粮食商人,但这帮粮商没有带来足够的载具,所以暂时只付了两成定金给冯阿贵。这笔钱对冯阿贵来说已经不是小数目了,于是他今天趁着去镇上买粮种的机会,买了一瓶垂涎已久的好酒回来,作为对自己的犒赏。 冯阿贵想想那帮粮商也是奇怪,明明都跑来乡下收粮了,目的不就是图个便宜,但他们给出的价格却要比儋州城北粮食市场的收购价还高,这岂不是瞎折腾吗?而且这帮人对村外那个池塘似乎比对粮食更感兴趣,前前后后问了他不少关于那个池塘的事情。冯阿贵觉得这帮人不像粮商,倒更像是城里那些吃饱了没事做,喜欢晚上到池塘边喂蚊子的文人老爷。这个年代的乡村生活往往是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特别是到了晚上,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户外的活动了。漾月村也是如此,今天与往常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差别,夜色降临之后,忙碌了一天的农户们各自回到家中,吃完晚饭之后稍事休息,便准备上床睡觉了。 冯阿贵今天晚饭时多喝了几杯,所以睡意比平时来得更早一些。他躺在床上,心想这三亚产的好酒果然有些上头,才喝了不到半斤,就已经有些晕乎乎了。他平时起码有一斤的量,但舍不得买这种要两元一瓶的“三亚特酿”,只能喝那种乡间酒贩卖的自酿散装白酒,滋味当然是比不了这等高档货。 昨天冯阿贵刚做了笔买卖,把自家新收的两千多斤新米以一个很不错的价格卖给了一帮外地来的粮食商人,但这帮粮商没有带来足够的载具,所以暂时只付了两成定金给冯阿贵。这笔钱对冯阿贵来说已经不是小数目了,于是他今天趁着去镇上买粮种的机会,买了一瓶垂涎已久的好酒回来,作为对自己的犒赏。 冯阿贵想想那帮粮商也是奇怪,明明都跑来乡下收粮了,目的不就是图个便宜,但他们给出的价格却要比儋州城北粮食市场的收购价还高,这岂不是瞎折腾吗?而且这帮人对村外那个池塘似乎比对粮食更感兴趣,前前后后问了他不少关于那个池塘的事情。冯阿贵觉得这帮人不像粮商,倒更像是城里那些吃饱了没事做,喜欢晚上到池塘边喂蚊子的文人老爷。这个年代的乡村生活往往是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特别是到了晚上,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户外的活动了。漾月村也是如此,今天与往常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差别,夜色降临之后,忙碌了一天的农户们各自回到家中,吃完晚饭之后稍事休息,便准备上床睡觉了。 冯阿贵今天晚饭时多喝了几杯,所以睡意比平时来得更早一些。他躺在床上,心想这三亚产的好酒果然有些上头,才喝了不到半斤,就已经有些晕乎乎了。他平时起码有一斤的量,但舍不得买这种要两元一瓶的“三亚特酿”,只能喝那种乡间酒贩卖的自酿散装白酒,滋味当然是比不了这等高档货。 正文 第1966章 这个年代的乡村生活往往是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特别是到了晚上,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户外的活动了。漾月村也是如此,今天与往常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差别,夜色降临之后,忙碌了一天的农户们各自回到家中,吃完晚饭之后稍事休息,便准备上床睡觉了。 冯阿贵今天晚饭时多喝了几杯,所以睡意比平时来得更早一些。他躺在床上,心想这三亚产的好酒果然有些上头,才喝了不到半斤,就已经有些晕乎乎了。他平时起码有一斤的量,但舍不得买这种要两元一瓶的“三亚特酿”,只能喝那种乡间酒贩卖的自酿散装白酒,滋味当然是比不了这等高档货。 昨天冯阿贵刚做了笔买卖,把自家新收的两千多斤新米以一个很不错的价格卖给了一帮外地来的粮食商人,但这帮粮商没有带来足够的载具,所以暂时只付了两成定金给冯阿贵。这笔钱对冯阿贵来说已经不是小数目了,于是他今天趁着去镇上买粮种的机会,买了一瓶垂涎已久的好酒回来,作为对自己的犒赏。 冯阿贵想想那帮粮商也是奇怪,明明都跑来乡下收粮了,目的不就是图个便宜,但他们给出的价格却要比儋州城北粮食市场的收购价还高,这岂不是瞎折腾吗?而且这帮人对村外那个池塘似乎比对粮食更感兴趣,前前后后问了他不少关于那个池塘的事情。冯阿贵觉得这帮人不像粮商,倒更像是城里那些吃饱了没事做,喜欢晚上到池塘边喂蚊子的文人老爷。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这个年代的乡村生活往往是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特别是到了晚上,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户外的活动了。漾月村也是如此,今天与往常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差别,夜色降临之后,忙碌了一天的农户们各自回到家中,吃完晚饭之后稍事休息,便准备上床睡觉了。 冯阿贵今天晚饭时多喝了几杯,所以睡意比平时来得更早一些。他躺在床上,心想这三亚产的好酒果然有些上头,才喝了不到半斤,就已经有些晕乎乎了。他平时起码有一斤的量,但舍不得买这种要两元一瓶的“三亚特酿”,只能喝那种乡间酒贩卖的自酿散装白酒,滋味当然是比不了这等高档货。 昨天冯阿贵刚做了笔买卖,把自家新收的两千多斤新米以一个很不错的价格卖给了一帮外地来的粮食商人,但这帮粮商没有带来足够的载具,所以暂时只付了两成定金给冯阿贵。这笔钱对冯阿贵来说已经不是小数目了,于是他今天趁着去镇上买粮种的机会,买了一瓶垂涎已久的好酒回来,作为对自己的犒赏。 冯阿贵想想那帮粮商也是奇怪,明明都跑来乡下收粮了,目的不就是图个便宜,但他们给出的价格却要比儋州城北粮食市场的收购价还高,这岂不是瞎折腾吗?而且这帮人对村外那个池塘似乎比对粮食更感兴趣,前前后后问了他不少关于那个池塘的事情。冯阿贵觉得这帮人不像粮商,倒更像是城里那些吃饱了没事做,喜欢晚上到池塘边喂蚊子的文人老爷。这个年代的乡村生活往往是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特别是到了晚上,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户外的活动了。漾月村也是如此,今天与往常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差别,夜色降临之后,忙碌了一天的农户们各自回到家中,吃完晚饭之后稍事休息,便准备上床睡觉了。 冯阿贵今天晚饭时多喝了几杯,所以睡意比平时来得更早一些。他躺在床上,心想这三亚产的好酒果然有些上头,才喝了不到半斤,就已经有些晕乎乎了。他平时起码有一斤的量,但舍不得买这种要两元一瓶的“三亚特酿”,只能喝那种乡间酒贩卖的自酿散装白酒,滋味当然是比不了这等高档货。 昨天冯阿贵刚做了笔买卖,把自家新收的两千多斤新米以一个很不错的价格卖给了一帮外地来的粮食商人,但这帮粮商没有带来足够的载具,所以暂时只付了两成定金给冯阿贵。这笔钱对冯阿贵来说已经不是小数目了,于是他今天趁着去镇上买粮种的机会,买了一瓶垂涎已久的好酒回来,作为对自己的犒赏。 冯阿贵想想那帮粮商也是奇怪,明明都跑来乡下收粮了,目的不就是图个便宜,但他们给出的价格却要比儋州城北粮食市场的收购价还高,这岂不是瞎折腾吗?而且这帮人对村外那个池塘似乎比对粮食更感兴趣,前前后后问了他不少关于那个池塘的事情。冯阿贵觉得这帮人不像粮商,倒更像是城里那些吃饱了没事做,喜欢晚上到池塘边喂蚊子的文人老爷。这个年代的乡村生活往往是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特别是到了晚上,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户外的活动了。漾月村也是如此,今天与往常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差别,夜色降临之后,忙碌了一天的农户们各自回到家中,吃完晚饭之后稍事休息,便准备上床睡觉了。 冯阿贵今天晚饭时多喝了几杯,所以睡意比平时来得更早一些。他躺在床上,心想这三亚产的好酒果然有些上头,才喝了不到半斤,就已经有些晕乎乎了。他平时起码有一斤的量,但舍不得买这种要两元一瓶的“三亚特酿”,只能喝那种乡间酒贩卖的自酿散装白酒,滋味当然是比不了这等高档货。 昨天冯阿贵刚做了笔买卖,把自家新收的两千多斤新米以一个很不错的价格卖给了一帮外地来的粮食商人,但这帮粮商没有带来足够的载具,所以暂时只付了两成定金给冯阿贵。这笔钱对冯阿贵来说已经不是小数目了,于是他今天趁着去镇上买粮种的机会,买了一瓶垂涎已久的好酒回来,作为对自己的犒赏。 冯阿贵想想那帮粮商也是奇怪,明明都跑来乡下收粮了,目的不就是图个便宜,但他们给出的价格却要比儋州城北粮食市场的收购价还高,这岂不是瞎折腾吗?而且这帮人对村外那个池塘似乎比对粮食更感兴趣,前前后后问了他不少关于那个池塘的事情。冯阿贵觉得这帮人不像粮商,倒更像是城里那些吃饱了没事做,喜欢晚上到池塘边喂蚊子的文人老爷。这个年代的乡村生活往往是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特别是到了晚上,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户外的活动了。漾月村也是如此,今天与往常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差别,夜色降临之后,忙碌了一天的农户们各自回到家中,吃完晚饭之后稍事休息,便准备上床睡觉了。 冯阿贵今天晚饭时多喝了几杯,所以睡意比平时来得更早一些。他躺在床上,心想这三亚产的好酒果然有些上头,才喝了不到半斤,就已经有些晕乎乎了。他平时起码有一斤的量,但舍不得买这种要两元一瓶的“三亚特酿”,只能喝那种乡间酒贩卖的自酿散装白酒,滋味当然是比不了这等高档货。 昨天冯阿贵刚做了笔买卖,把自家新收的两千多斤新米以一个很不错的价格卖给了一帮外地来的粮食商人,但这帮粮商没有带来足够的载具,所以暂时只付了两成定金给冯阿贵。这笔钱对冯阿贵来说已经不是小数目了,于是他今天趁着去镇上买粮种的机会,买了一瓶垂涎已久的好酒回来,作为对自己的犒赏。 冯阿贵想想那帮粮商也是奇怪,明明都跑来乡下收粮了,目的不就是图个便宜,但他们给出的价格却要比儋州城北粮食市场的收购价还高,这岂不是瞎折腾吗?而且这帮人对村外那个池塘似乎比对粮食更感兴趣,前前后后问了他不少关于那个池塘的事情。冯阿贵觉得这帮人不像粮商,倒更像是城里那些吃饱了没事做,喜欢晚上到池塘边喂蚊子的文人老爷。这个年代的乡村生活往往是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特别是到了晚上,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户外的活动了。漾月村也是如此,今天与往常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差别,夜色降临之后,忙碌了一天的农户们各自回到家中,吃完晚饭之后稍事休息,便准备上床睡觉了。 冯阿贵今天晚饭时多喝了几杯,所以睡意比平时来得更早一些。他躺在床上,心想这三亚产的好酒果然有些上头,才喝了不到半斤,就已经有些晕乎乎了。他平时起码有一斤的量,但舍不得买这种要两元一瓶的“三亚特酿”,只能喝那种乡间酒贩卖的自酿散装白酒,滋味当然是比不了这等高档货。 昨天冯阿贵刚做了笔买卖,把自家新收的两千多斤新米以一个很不错的价格卖给了一帮外地来的粮食商人,但这帮粮商没有带来足够的载具,所以暂时只付了两成定金给冯阿贵。这笔钱对冯阿贵来说已经不是小数目了,于是他今天趁着去镇上买粮种的机会,买了一瓶垂涎已久的好酒回来,作为对自己的犒赏。 冯阿贵想想那帮粮商也是奇怪,明明都跑来乡下收粮了,目的不就是图个便宜,但他们给出的价格却要比儋州城北粮食市场的收购价还高,这岂不是瞎折腾吗?而且这帮人对村外那个池塘似乎比对粮食更感兴趣,前前后后问了他不少关于那个池塘的事情。冯阿贵觉得这帮人不像粮商,倒更像是城里那些吃饱了没事做,喜欢晚上到池塘边喂蚊子的文人老爷。这个年代的乡村生活往往是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特别是到了晚上,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户外的活动了。漾月村也是如此,今天与往常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差别,夜色降临之后,忙碌了一天的农户们各自回到家中,吃完晚饭之后稍事休息,便准备上床睡觉了。 冯阿贵今天晚饭时多喝了几杯,所以睡意比平时来得更早一些。他躺在床上,心想这三亚产的好酒果然有些上头,才喝了不到半斤,就已经有些晕乎乎了。他平时起码有一斤的量,但舍不得买这种要两元一瓶的“三亚特酿”,只能喝那种乡间酒贩卖的自酿散装白酒,滋味当然是比不了这等高档货。 昨天冯阿贵刚做了笔买卖,把自家新收的两千多斤新米以一个很不错的价格卖给了一帮外地来的粮食商人,但这帮粮商没有带来足够的载具,所以暂时只付了两成定金给冯阿贵。这笔钱对冯阿贵来说已经不是小数目了,于是他今天趁着去镇上买粮种的机会,买了一瓶垂涎已久的好酒回来,作为对自己的犒赏。 冯阿贵想想那帮粮商也是奇怪,明明都跑来乡下收粮了,目的不就是图个便宜,但他们给出的价格却要比儋州城北粮食市场的收购价还高,这岂不是瞎折腾吗?而且这帮人对村外那个池塘似乎比对粮食更感兴趣,前前后后问了他不少关于那个池塘的事情。冯阿贵觉得这帮人不像粮商,倒更像是城里那些吃饱了没事做,喜欢晚上到池塘边喂蚊子的文人老爷。这个年代的乡村生活往往是日复一日,一成不变,特别是到了晚上,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户外的活动了。漾月村也是如此,今天与往常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差别,夜色降临之后,忙碌了一天的农户们各自回到家中,吃完晚饭之后稍事休息,便准备上床睡觉了。 冯阿贵今天晚饭时多喝了几杯,所以睡意比平时来得更早一些。他躺在床上,心想这三亚产的好酒果然有些上头,才喝了不到半斤,就已经有些晕乎乎了。他平时起码有一斤的量,但舍不得买这种要两元一瓶的“三亚特酿”,只能喝那种乡间酒贩卖的自酿散装白酒,滋味当然是比不了这等高档货。 正文 第1967章 安全部在漾月村抓捕现场的负责人是汪百锁,他来之前也一度很担心在夜间进行的抓捕行动可能会演变成一场乱局。毕竟虽然名义上是由他指挥到场的所有人员,但担任行动主力的是地方驻军部队,他所下达的指令也需要通过军方指挥体系的传达才能得到执行,就算军方不打任何折扣,这执行效率也有可能会让实际效果大打折扣。 而且抓捕环境位于野外,如果行动稍有迟缓,就有可能让薛正等人趁乱摸黑逃掉,但实际的情况要比他所预计的好得多,被调来参与行动的儋州驻军两个步兵连很顺利地完成了对目标区域的包围,并且在此过程中顺手拿下了两名在外围看守马匹的匪徒。 汪百锁甚至都没有太多发号施令的机会,军方就已经执行完前期的包围行动,让他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只要能把这帮人困在这地方,早一会儿迟一会儿抓到手,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至于说是不是要留活口,张千智那边其实也没有硬性的要求,只是让汪百锁在这边盯着点,不要进行无谓的杀戮,尽量留下几个活口作为事后调查的人证。 张千智之所以没有下死命令要留活口,也是考虑到这群人胆敢在海汉境内一而再再而三地策划和发动袭击,必然都是亡命之徒,抓捕过程中的风险非常大。如果让前线执行任务的人员在抓人时有太多顾忌,那就难免会在抓捕过程中产生巨大的风险,而自己人的性命当然比这些无名之辈金贵多了。 所以张千智只是让汪百锁在现场酌情处理,自行掌握分寸即可,不用事事都向后方请示汇报。当然了,如果有机会能抓到活口,那自然将会是大功一件了。 截止目前,今晚的收网行动已经抓获了三名疑犯,而藏身于林中的那些人会选择主动反抗还是投降保命,都已经无碍大局了,官府一方自然要选一个最为稳妥的方式来处理此事。 所以尽管军方暂停了最后的攻势,但汪百锁对此也没有表示任何异议,反正对方已经插翅难飞了,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让士兵们冒着风险往林子里怼。 “把抓到的人立刻押回儋州城,交到张大人手上,不得有误!”汪百锁当下所能做的,也就只有把在漾月村抓到的活口赶紧送回去让张千智突审,同时把前线的抓捕进展告知儋州城里的指挥部。 而这个时候张千智已经在城中开始审讯那名在客栈里抓到的疑犯,这也是安全部在城内唯一的收获了。张千智需要通过此人尽快确认,对方在儋州城内是否还有其他同伙潜伏。但由于此时就只抓到这一个活口,无法通过交叉对比来确认其口供的可靠性,所以张千智对于拿到的信息是否可靠也没有太大的信心。 张千智走出又热又闷的刑讯房,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候在外面的手下赶紧奉上茶水,张千智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又拿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开口问道:“前方可有消息回来?” “禀大人,暂时还无新的消息。” “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张千智自语自语地嘀咕了一句。 他正待返回刑讯房继续审问疑犯,这时候又有一名手下进来禀报:“大人,张市长来了。” 张新作为地方官,对于此案的关注程度也一点不比张千智差,毕竟他为此所承担的政治风险要比张千智大得多,如果此案不能了结干净,后续影响到了朝鲜世子一行在儋州的行程,那对于他的政治生涯来说将会是不太光彩的一笔记录。 而张千智对张新所提供的支持也是非常感激,若非儋州官府给予充分的配合,他的引蛇出洞计划根本就不可能得以实施,这案件的调查和抓捕工作也不会进行得如此顺利了。 “你这边进展如何,天亮之前能处理好吗?”张新进来也不与张千智多客套,直接就开门见山说到了主题。 按照预定的行程,朝鲜世子李溰在天明之后不久就会抵达儋州港,这次可不是预演了,而是来真的。张新当然不希望在经过这一夜之后,儋州地面上还有任何的不安定因素存在。 “城中的抓捕行动已经告一段落,目前就是在等漾月村那边的行动结果。如果不出意外,最多还有一两个小时就有消息回来。”张千智恭敬地应道。 但张千智也不敢给张新打包票,毕竟漾月村那边要抓捕的对象也有十几人,黑灯瞎火的野外环境,难保不会趁乱溜掉一两人。他已经尽可能完善抓捕方案,但他也深知再完美的方案终究需要靠人去执行,而一个有数百人参与的行动,很难让每个人都做到滴水不漏。任中有一个环节出现小小的差错,就有可能会让抓捕对象有机可趁了。 饶是张千智聪颖过人,他也万万想不到对手会临阵崩盘,在发现了自己被包围的状况之后非但没有果断突围,反倒是先起了内讧,一番互相残杀之后就只剩了四个人,基本已经失去了脱逃的机会。这个时候就算是放他们离开,仅凭他们四个人也很难再将停在二十多里外渔港里的帆船给开走了。 所以在这个时候,张千智的计划其实已经取得了成功,只是前方的消息没这么快送回来,他自己还尚不知晓而已。 果然又过了约莫一个小时,张千智苦等的前线快报终于送抵了指挥部,据称在漾月村外设下的诱饵果然起到了效果,将薛正一伙引入了包围圈。参与行动的陆军部队与被围困的匪徒有短暂交火,对手死伤人数不详。另有两名匪徒被擒获,稍后就会用马车押送到儋州城。 而前线指挥部为安全计,在已经完成了包围之势的情况下,暂停了抓捕行动,打算先维持现状,待天明之后再对包围圈内的这片区域进行彻底清剿。 从匪徒在当地所备的马匹数量来看,与安全部先前掌握的人数完全一致,接下来只等天明之后执行抓捕,届时再核对一遍人数,便可确认是否将匪徒一网打尽了。 张千智立刻派人将这个好消息通知了张新,否则张新这一晚估计都睡不踏实。而漾月村方向的匪徒人数,也与儋州城抓捕到的疑犯供述一致,并且该疑犯也在拷打之下承认了他们先前的确是在昌化逗留了数日,而最后时刻未能出手便因突发状况撤走了。 到这里各种信息碎片基本就全部能对上了,这伙人一路追到儋州,目标便是朝鲜世子,试图要通过袭击的方式来对李溰进行攻击。但对其真实的身份,这人却是一直支支吾吾语焉不详,口供给了好几种,每一种都各不相同,显然是具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搞得张千智都不知道该相信哪一个版本了。 对安全部来说,这些人袭击朝鲜世子的真正动机才是当前最主要的调查内容,不然光是把人抓回来也并不能结案。 按照张千智事前的猜测,他认为这种有组织的行动必然有比较强大的靠山,从薛正在儋州砸下重金向霍飞购买情报一事就能看出,他们背后的主使者几乎是不惜代价地想要达成这个行动目标。 从这种可怕的财力来判断,张千智甚至觉得什么东厂、锦衣卫,统统都得靠边站,这些衙门可拿不出这么大笔的活动经费去支持一个未必能得手的行动。而且此事一旦败露,很有可能会触怒海汉,大明目前似乎也没有冒着这样的风险来同时得罪海汉和朝鲜的必要。 那么问题就来了,除了大明那几个数得上号的特殊机关之外,还有谁会有这个胆子和能力,在海汉境内组织这样的危险行动? 儋州城北边二十多里外的漾月村,此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尽管有一些像冯阿贵这样的村民发现了村外的状况,但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开门出去看热闹。先前那一阵枪声,可就已经说明了这不是闹着玩的,村外多半是有什么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匪徒山贼,想到儋州来做买卖,结果被军队给堵在这里了。 冯阿贵倒是不怕事,他侄子便在儋州从军服役,也知道海汉军军纪严明,不会借着各种理由祸害民间。他只是有些担心那群歇在村外的粮商,不知道有没有被卷入到这场祸事里去,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他们歇在村子里。 冯阿贵所担心的粮商此时已经只剩了四个人,留给薛正做决定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外边的海汉兵还在有一句无一句地喊着劝降的口号,但说不定他们在下一刻就会直接冲进来拿人。 “老板,既然其他人都死了,那我们是不是该出去投降了?”终于有人大着胆子提了一句。 “投降?为什么要投降?”薛正这个时候其实还是在考虑要如何从当下的困境中脱身,听到手下的问题不禁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老板,你刚才干掉卓疤子他们几个,不就是为了灭口吗?如今就剩我们几个自己人了,你就实话实说了吧!” 薛正听得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即便是与他同一阵营的人,也认为他刚才的举动仅仅是为了在这个关键时刻干掉意见不一致的人,以便能从海汉人那里换得活命的机会。他们甚至有可能会认为,薛正在此之前就已经与海汉人达成了某种秘密协议,而漾月村这个行动,不过是为了有一个正当的理由把人全部集中到这里来一次解决。毕竟这地方离儋州城足有二十多里,就算杀人放火也无需担心会引发什么乱子了。 “所以你们都认为我是为了向海汉人投降,才杀了卓疤子他们?”薛正对于当下的状况真是失望至极,哪怕剩下这三人都与他关系亲近,他也很难忍住心中的怒气了。 另外三人虽看不清楚薛正的表情,但或许是察觉到了薛正语气中的愤怒,当下都很默契地保持了沉默,算是默认了薛正的说法。对他们来说,这趟差事既然已经没法办下去,而首领又选择了将其他意见相左的同伙全部处理掉,那当然就是准备不择手段保命活下去了。而这个时候再说什么江湖道义,那都是没有必要的废话,他们并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当然明白能够活下去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为此干掉几个自己人,那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罢了,既然你们都是这样的想法,那我也无话可说。”薛正知道此时想再鼓动这几个人与自己一起冲出去作最后一搏,或是用吊坠里的毒药自我了结,那他们大概都不会再听从自己的指令,毕竟一旦有了求生的念头,就很难再狠下心去死了。 而且薛正也意识到,自己先前的激烈反应,大概也是因为内心仍有求生的欲望在驱使自己做出挣扎。只是投降求生这个选择,对他来说仍然非常艰难,毕竟那就意味着他得出卖自己的东家,否则海汉人即便接受投降,估计也不会真的放他一条生路。 但薛正以前可是专门发过毒誓,要以死报效自己的主家,而且他从三亚出发执行这个任务的时候,也的确是抱有必死之心。可如今到了该死的时候,他却一再犹豫,终究是暴露了自己内心软弱的一面。 时间便在这种对峙状态下一分一秒地慢慢捱过去了,被困在里面的人和在外面实施包围的人,耐心都在一点点地消失。到后来外面的劝降喊话也逐渐稀疏,直到完全安静下来,估摸着也是看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干脆就停下来了。但喊话停了包围圈可没有撤走的意思,薛正等人去各个方向看过,根本就没有可供他们突围的漏洞,那些海汉军与这片林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其外围更远的地方甚至还有骑兵的身影在田野间游弋,靠着两条腿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正文 第1968章 天色还没亮起来,但冯阿贵的酒劲却早就醒了。村外那番响动过去没多久,村长便带着一队海汉兵敲开了他家大门,然后打着火把将院子里里外外搜了一遍。据村长所说,附近有一伙武装匪徒活动,目前军队正在对其进行抓捕,为保民众安全,漾月村的各家各户都要进行搜查,以防逃窜的匪徒混进村子里躲藏。 “听说这帮匪徒是从昌化流窜到儋州来的……”在士兵们搜查院子的当口,村长向冯阿贵谈起了自己刚得到的消息:“官府为了抓捕这些坏人,特地调了大军到三都镇,如今已经在村外把大部分匪徒围困住了,就等天亮之后拿人。” 冯阿贵不敢评价官府的动作,唯唯诺诺地应道:“好在军爷们动作够快,没让坏人祸害到我们村子,希望这乱子快点平息吧!” 虽然军方已经基本确认了薛正一伙都被困在了村外的颜塘漾月景点附近,但出于万全考虑,还是很谨慎地派出数支小队对邻近的漾月村逐家逐户地实施了搜查,以确保抓捕过程中不会有藏身于漾月村的漏网之鱼。 而这样的阵势对于常年处于平静生活状态中的村民们来说,无疑是造成了不小的冲击。要知道上一次漾月村这地方有军队出现,还得追溯到当年海汉军占领儋州的时候了,而且那时候漾月村也并非发生武装冲突的战场,只不过有交战双方的军队路过此地而已。 漾月村地方其实不大,一共也就五十来户人家,常住总人口还不到三百人,因此对于整个村庄的搜查工作也没有耗费太多的时间,执行这个任务的步兵排赶在天明之前就完成了清查,确认并无陌生可疑人员混入村内躲藏。 “天一亮就动手吧,免得夜长梦多。如果遇到负隅顽抗者,尽可能予以制服,不到不得已别下死手。”汪百锁红着眼向两位参与行动的陆军连长下达了指令。他已经在野外搭建的帐篷指挥所里熬了一宿,浓茶喝下肚四五杯,但因为要时刻关注行动进展,这一晚熬下来还是有点抵不住困倦,只想尽快将此间事情处理完之后收兵回城。 两名陆军连长倒是颇为兴奋,在儋州驻军期间,想要捞到实打实的军功可不容易,毕竟这地方文化兴盛,与大明的关系也在近年趋于正常化,基本没有爆发战争的可能。加之地方经济发展迅速,治安状况也趋于向好,极少有需要出动军队使用武力的时候。而这次配合安全部的计划,把部队拉出来执行抓捕任务,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军功,就算熬上一夜又有什么打紧。 身在儋州城的张千智虽然不用到一线亲自指挥抓捕行动,但他在这一晚也同样没怎么休息,审完了一个又送回来两个,然后对这三名疑犯进行交叉审讯,以验证其口供的可靠性。这是一件非常费脑子的工作,张千智连夜奋战数个小时,虽然是拿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但也的确累得够呛了。 不过他的待遇比汪百锁还稍好一些,特地来等消息的张新虽然没有插手审讯工作,但中途专门让人给张千智送了两次泡好的参茶,帮助他提振精神。这种举动对张千智来说自然是值得加倍卖力的鼓励,加之他也知道此次行动的时限几乎都是靠张新帮他争取回来的,天明之后朝鲜人的船队就会抵达儋州,就算是为了回报张新的知遇之恩,他也必须要尽快将这起案件处理妥当。 虽然已经有三人被抓捕到案,但就目前所拿到的口供来看,张千智依然无法确认这些人的真正身份和所属阵营。这些人显然都曾接受过极为专业的培训,他们给出的信息都会有多个版本,比如其身份和效力的对象,每个人都会陆陆续续说出四五个不同的版本,这对于审讯者来说非常具有迷惑效果,很难判断其供述的信息到底哪一部分是真的,甚至有可能所说的信息全部都是假的。 类似这样的情况,在张千智以前的工作经历中也是不多见的,他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将这些人的供述做对比,慢慢确认其中可信与存疑的部分。 在这样的情况下,或许带着这帮人行动的首领薛某,就是审讯工作能否取得突破的关键人物了。不过最终是否能够抓到此人的活口,张千智在儋州城也做不了主,一切都得看前线人员的操作了。 事实上在行动之前让指挥部觉得最没有把握的抓捕工作,反倒是开始行动之后最为顺利的一个环节,没有审讯过程中的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抓的抓围的围,一个都没放跑,可谓十分干净利落。而薛正这帮人在发现上当受骗之后,又阴差阳错地发生了内讧火并,还没来得及做困兽之斗就死了大半,替执行抓捕任务的军队省了不少事。 远处传来的鸡鸣声唤出了东方鱼肚白,苦等了一晚之后,漾月村的抓捕结果终于由骑兵送回了儋州城里的指挥部。被包围的十三人仅剩四人存活,此时已经在押解回城的途中。不过很诡异的是死掉的这些人并不全是因为试图抵抗而被军方击毙,其中有五人竟然是死于其临阵内讧的结果。 绕是张千智设想了种种可能,也没想到在抓捕过程中会出现如此奇怪的状况,他又向传送消息的骑兵确认了两遍,才相信自己并没有听错。 同样被这个消息震惊的还有刚刚小睡了片刻就被叫醒的张新,他对于这样的情况倒是有一个下意识的反应:“匪徒内讧?是不是为了投降保命?” “现在还暂时不知其内讧的原因,不过据说的确是对方投降了,他们的头目也在存活这四人当中,另外我们这边倒是没有出现人员伤亡。”张千智连忙向他说明了当下的情况。 “这么说行动还挺顺利啊!”张新听到这样的情况也是放松了不少,毕竟朝鲜人马上就要到了,这事需要尽快收场才行,而这个行动的实际执行情况比预计的还要好得多,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大的麻烦了。 “那你这边先忙着,我去洗漱一下吃个早饭,就得去港口等着了。”张新见张千智这边进展顺利,当下也没再细问案情调查的情况。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提前去港口等候李溰一行人的到来了。 张千智也没敢在这个时候告诉他事情虽然告一段落,但案情的调查却并不顺利,审了一晚甚至都还没弄清这帮人到底听命于谁,又为什么要对朝鲜世子发动袭击。 而这个时候真正最为轻松的人,大概就是即将抵达儋州港的李溰了。他从昌化离开的时候可没想到,这个临时加入的安南行程,算上来回途中所花的时间,竟然消耗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大大影响了后续的行程安排。 当然了,其实李溰倒也没有什么特别急迫的行程安排,毕竟后续的参观行程也都是海汉官方做主,其中并未安排对时效性有特别要求的内容。他主要还是想早些完成参观之后回到三亚,然后尽快开始真正的留学阶段。 李溰这些天有很多空闲的时间用来思考问题,他已经把随身携带的那套《崛起南海》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对于朝鲜应该向海汉学习什么,怎么学,也开始逐渐有了自己的一些想法。 首先各类生产技术上的效仿和学习是必不可少的措施,而这对于朝鲜来说也是收效最直观,门槛最低的学习方向。尽管有很多高深的技术是海汉现阶段不会外传的秘技,但通过这趟参观行程,李溰也认识到海汉愿意将许多相对更先进的生产技术传授给朝鲜,比如农技、航海、造船、制盐、采矿等等,这些无疑会对朝鲜的国力提升起到明显的促进作用。 李溰在出国前也曾考虑过到海汉之后要亲自学习几门先进的技术,等回国了手把手教一批可靠的专业匠人,来带动本国的相关产业发展。但到海汉实地看过之后,他觉得自己的着眼点确实低了一些,学习技术这种任务就应该交给专业人员去完成,而他该站到更高的地方,去帮助自己的国家更快地实现产业发展和国力提升。 类似福建、安南这些与海汉交好的势力,在产业发展领域对海汉的效仿和学习,都可以作为参考的成功样本。而他们的成功之处,不仅仅在于每年派了多少人到海汉留学而已,更重要的是他们如何制定了长远的目标和相应的发展计划,并且能将其贯彻实施——这才是上位者应该花时间精力去研究的事情。 这趟参观行程当中,李溰所看到的矿山、盐场、造船厂、冶炼工坊……其实这些生产场所和自然资源在朝鲜国内也都有,要如何将这些产业提升到海汉的水平,就是朝鲜当下需要解决的问题。而在参观过这些地方之后,李溰也逐渐意识到两国在这些领域存在的差距并不是学技术或是效仿组织生产的方式就能弥补,国家如何从执政的层面去扶持这些产业,才是相当重要却又容易被忽视的内容。 而儋州的情况与前面参观的几站有所不同,这地方据说是以文教产业为支柱,号称海汉国的文化中心。一个以武力和商业著称的国家,其文化中心到底会是怎样的环境,官府又是如何扶持当地的文教产业,以海汉模式培养出来的读书人与过去大明统治时期有什么不同,都是李溰十分关心的问题。 这些问题其实他也尝试过从书里寻找答案,以及向白克思等海汉高官进行咨询,但书里的记述没有详尽的答案,而白克思等人则是故意卖关子,让他到了儋州之后通过亲身感受自行去体会。 “学习是很重要的事,过去大明统治时期的儋州,大概就是教人读书识字写八股文的地方,而如今的儋州,我们会教给学生们更多的东西,让他们不但能读会写,还能把这些文化知识运用到更广的范围。至于具体能做些什么,等世子到儋州待一些时日,就能明白了。” 李溰想起之前白克思对自己所说的这番话,心中不禁在想,如果说儋州是海汉的文化中心,那自己是不是应该在儋州留学才更合适。 天明之时,李溰在甲板上看到远处海面上出现的地平线,便知儋州港已经非常近了。不过他大概想不到,就在三天之前,已经有另一支打着他旗号的船队在这里上演过一遍“朝鲜世子到访”的戏码。由于当天曾经安排了隆重的迎接仪式,本地许多民众都以为朝鲜世子那个时候就已经到了儋州,却根本不知正主直到此时才现身。 李溰在码头上见到了专程来此迎接自己的儋州地方官张新,不过他发现这位张大人的精神状态似乎不是太好,黑眼圈非常重,看样子或许是公务繁忙所致,他倒是想不到导致张新最近休息不好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自己。 “幸不辱命,事情都处理妥了!”见到白克思之后,张新便先向对方报了平安,不过因为李溰就在旁边,所以他并没有把话说得太直白,只要白克思能够理解就行。 白克思心领神会,与张新握手道:“办妥了就好,这些天辛苦你们了!” 白克思为了李溰这事也是将自己的行程改了又改,陪着去安南逛了一大圈,回来还要再次到儋州走一趟,所耽搁的日程和公务,到后面大概都只能靠加班来补上了。不过好在儋州这边已经将隐患排除,他这番也算是没有白忙活。看着旁边对此毫不知情的李溰,白克思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所有人都轻松下来的时候,张千智的头却开始大了。他不敢确定如果迟迟审不出一个可信的结果,看起来已经稳下来的局势会不会再起变化。 正文 第1969章 天色还没亮起来,但冯阿贵的酒劲却早就醒了。村外那番响动过去没多久,村长便带着一队海汉兵敲开了他家大门,然后打着火把将院子里里外外搜了一遍。据村长所说,附近有一伙武装匪徒活动,目前军队正在对其进行抓捕,为保民众安全,漾月村的各家各户都要进行搜查,以防逃窜的匪徒混进村子里躲藏。 “听说这帮匪徒是从昌化流窜到儋州来的......”在士兵们搜查院子的当口,村长向冯阿贵谈起了自己刚得到的消息:“官府为了抓捕这些坏人,特地调了大军到三都镇,如今已经在村外把大部分匪徒围困住了,就等天亮之后拿人。” 冯阿贵不敢评价官府的动作,唯唯诺诺地应道:“好在军爷们动作够快,没让坏人祸害到我们村子,希望这乱子快点平息吧!” 虽然军方已经基本确认了薛正一伙都被困在了村外的颜塘漾月景点附近,但出于万全考虑,还是很谨慎地派出数支小队对邻近的漾月村逐家逐户地实施了搜查,以确保抓捕过程中不会有藏身于漾月村的漏网之鱼。 而这样的阵势对于常年处于平静生活状态中的村民们来说,无疑是造成了不小的冲击。要知道上一次漾月村这地方有军队出现,还得追溯到当年海汉军占领儋州的时候了,而且那时候漾月村也并非发生武装冲突的战场,只不过有交战双方的军队路过此地而已。 漾月村地方其实不大,一共也就五十来户人家,常住总人口还不到三百人,因此对于整个村庄的搜查工作也没有耗费太多的时间,执行这个任务的步兵排赶在天明之前就完成了清查,确认并无陌生可疑人员混入村内躲藏。 “天一亮就动手吧,免得夜长梦多。如果遇到负隅顽抗者,尽可能予以制服,不到不得已别下死手。”汪百锁红着眼向两位参与行动的陆军连长下达了指令。他已经在野外搭建的帐篷指挥所里熬了一宿,浓茶喝下肚四五杯,但因为要时刻关注行动进展,这一晚熬下来还是有点抵不住困倦,只想尽快将此间事情处理完之后收兵回城。 两名陆军连长倒是颇为兴奋,在儋州驻军期间,想要捞到实打实的军功可不容易,毕竟这地方文化兴盛,基本没有爆发战争的可能。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天色还没亮起来,但冯阿贵的酒劲却早就醒了。村外那番响动过去没多久,村长便带着一队海汉兵敲开了他家大门,然后打着火把将院子里里外外搜了一遍。据村长所说,附近有一伙武装匪徒活动,目前军队正在对其进行抓捕,为保民众安全,漾月村的各家各户都要进行搜查,以防逃窜的匪徒混进村子里躲藏。 “听说这帮匪徒是从昌化流窜到儋州来的......”在士兵们搜查院子的当口,村长向冯阿贵谈起了自己刚得到的消息:“官府为了抓捕这些坏人,特地调了大军到三都镇,如今已经在村外把大部分匪徒围困住了,就等天亮之后拿人。” 冯阿贵不敢评价官府的动作,唯唯诺诺地应道:“好在军爷们动作够快,没让坏人祸害到我们村子,希望这乱子快点平息吧!” 虽然军方已经基本确认了薛正一伙都被困在了村外的颜塘漾月景点附近,但出于万全考虑,还是很谨慎地派出数支小队对邻近的漾月村逐家逐户地实施了搜查,以确保抓捕过程中不会有藏身于漾月村的漏网之鱼。 而这样的阵势对于常年处于平静生活状态中的村民们来说,无疑是造成了不小的冲击。要知道上一次漾月村这地方有军队出现,还得追溯到当年海汉军占领儋州的时候了,而且那时候漾月村也并非发生武装冲突的战场,只不过有交战双方的军队路过此地而已。 漾月村地方其实不大,一共也就五十来户人家,常住总人口还不到三百人,因此对于整个村庄的搜查工作也没有耗费太多的时间,执行这个任务的步兵排赶在天明之前就完成了清查,确认并无陌生可疑人员混入村内躲藏。 “天一亮就动手吧,免得夜长梦多。如果遇到负隅顽抗者,尽可能予以制服,不到不得已别下死手。”汪百锁红着眼向两位参与行动的陆军连长下达了指令。他已经在野外搭建的帐篷指挥所里熬了一宿,浓茶喝下肚四五杯,但因为要时刻关注行动进展,这一晚熬下来还是有点抵不住困倦,只想尽快将此间事情处理完之后收兵回城。 两名陆军连长倒是颇为兴奋,在儋州驻军期间,想要捞到实打实的军功可不容易,毕竟这地方文化兴盛,基本没有爆发战争的可能。天色还没亮起来,但冯阿贵的酒劲却早就醒了。村外那番响动过去没多久,村长便带着一队海汉兵敲开了他家大门,然后打着火把将院子里里外外搜了一遍。据村长所说,附近有一伙武装匪徒活动,目前军队正在对其进行抓捕,为保民众安全,漾月村的各家各户都要进行搜查,以防逃窜的匪徒混进村子里躲藏。 “听说这帮匪徒是从昌化流窜到儋州来的......”在士兵们搜查院子的当口,村长向冯阿贵谈起了自己刚得到的消息:“官府为了抓捕这些坏人,特地调了大军到三都镇,如今已经在村外把大部分匪徒围困住了,就等天亮之后拿人。” 冯阿贵不敢评价官府的动作,唯唯诺诺地应道:“好在军爷们动作够快,没让坏人祸害到我们村子,希望这乱子快点平息吧!” 虽然军方已经基本确认了薛正一伙都被困在了村外的颜塘漾月景点附近,但出于万全考虑,还是很谨慎地派出数支小队对邻近的漾月村逐家逐户地实施了搜查,以确保抓捕过程中不会有藏身于漾月村的漏网之鱼。 而这样的阵势对于常年处于平静生活状态中的村民们来说,无疑是造成了不小的冲击。要知道上一次漾月村这地方有军队出现,还得追溯到当年海汉军占领儋州的时候了,而且那时候漾月村也并非发生武装冲突的战场,只不过有交战双方的军队路过此地而已。 漾月村地方其实不大,一共也就五十来户人家,常住总人口还不到三百人,因此对于整个村庄的搜查工作也没有耗费太多的时间,执行这个任务的步兵排赶在天明之前就完成了清查,确认并无陌生可疑人员混入村内躲藏。 “天一亮就动手吧,免得夜长梦多。如果遇到负隅顽抗者,尽可能予以制服,不到不得已别下死手。”汪百锁红着眼向两位参与行动的陆军连长下达了指令。他已经在野外搭建的帐篷指挥所里熬了一宿,浓茶喝下肚四五杯,但因为要时刻关注行动进展,这一晚熬下来还是有点抵不住困倦,只想尽快将此间事情处理完之后收兵回城。 两名陆军连长倒是颇为兴奋,在儋州驻军期间,想要捞到实打实的军功可不容易,毕竟这地方文化兴盛,基本没有爆发战争的可能。天色还没亮起来,但冯阿贵的酒劲却早就醒了。村外那番响动过去没多久,村长便带着一队海汉兵敲开了他家大门,然后打着火把将院子里里外外搜了一遍。据村长所说,附近有一伙武装匪徒活动,目前军队正在对其进行抓捕,为保民众安全,漾月村的各家各户都要进行搜查,以防逃窜的匪徒混进村子里躲藏。 “听说这帮匪徒是从昌化流窜到儋州来的......”在士兵们搜查院子的当口,村长向冯阿贵谈起了自己刚得到的消息:“官府为了抓捕这些坏人,特地调了大军到三都镇,如今已经在村外把大部分匪徒围困住了,就等天亮之后拿人。” 冯阿贵不敢评价官府的动作,唯唯诺诺地应道:“好在军爷们动作够快,没让坏人祸害到我们村子,希望这乱子快点平息吧!” 虽然军方已经基本确认了薛正一伙都被困在了村外的颜塘漾月景点附近,但出于万全考虑,还是很谨慎地派出数支小队对邻近的漾月村逐家逐户地实施了搜查,以确保抓捕过程中不会有藏身于漾月村的漏网之鱼。 而这样的阵势对于常年处于平静生活状态中的村民们来说,无疑是造成了不小的冲击。要知道上一次漾月村这地方有军队出现,还得追溯到当年海汉军占领儋州的时候了,而且那时候漾月村也并非发生武装冲突的战场,只不过有交战双方的军队路过此地而已。 漾月村地方其实不大,一共也就五十来户人家,常住总人口还不到三百人,因此对于整个村庄的搜查工作也没有耗费太多的时间,执行这个任务的步兵排赶在天明之前就完成了清查,确认并无陌生可疑人员混入村内躲藏。 “天一亮就动手吧,免得夜长梦多。如果遇到负隅顽抗者,尽可能予以制服,不到不得已别下死手。”汪百锁红着眼向两位参与行动的陆军连长下达了指令。他已经在野外搭建的帐篷指挥所里熬了一宿,浓茶喝下肚四五杯,但因为要时刻关注行动进展,这一晚熬下来还是有点抵不住困倦,只想尽快将此间事情处理完之后收兵回城。 两名陆军连长倒是颇为兴奋,在儋州驻军期间,想要捞到实打实的军功可不容易,毕竟这地方文化兴盛,基本没有爆发战争的可能。天色还没亮起来,但冯阿贵的酒劲却早就醒了。村外那番响动过去没多久,村长便带着一队海汉兵敲开了他家大门,然后打着火把将院子里里外外搜了一遍。据村长所说,附近有一伙武装匪徒活动,目前军队正在对其进行抓捕,为保民众安全,漾月村的各家各户都要进行搜查,以防逃窜的匪徒混进村子里躲藏。 “听说这帮匪徒是从昌化流窜到儋州来的......”在士兵们搜查院子的当口,村长向冯阿贵谈起了自己刚得到的消息:“官府为了抓捕这些坏人,特地调了大军到三都镇,如今已经在村外把大部分匪徒围困住了,就等天亮之后拿人。” 冯阿贵不敢评价官府的动作,唯唯诺诺地应道:“好在军爷们动作够快,没让坏人祸害到我们村子,希望这乱子快点平息吧!” 虽然军方已经基本确认了薛正一伙都被困在了村外的颜塘漾月景点附近,但出于万全考虑,还是很谨慎地派出数支小队对邻近的漾月村逐家逐户地实施了搜查,以确保抓捕过程中不会有藏身于漾月村的漏网之鱼。 而这样的阵势对于常年处于平静生活状态中的村民们来说,无疑是造成了不小的冲击。要知道上一次漾月村这地方有军队出现,还得追溯到当年海汉军占领儋州的时候了,而且那时候漾月村也并非发生武装冲突的战场,只不过有交战双方的军队路过此地而已。 漾月村地方其实不大,一共也就五十来户人家,常住总人口还不到三百人,因此对于整个村庄的搜查工作也没有耗费太多的时间,执行这个任务的步兵排赶在天明之前就完成了清查,确认并无陌生可疑人员混入村内躲藏。 “天一亮就动手吧,免得夜长梦多。如果遇到负隅顽抗者,尽可能予以制服,不到不得已别下死手。”汪百锁红着眼向两位参与行动的陆军连长下达了指令。他已经在野外搭建的帐篷指挥所里熬了一宿,浓茶喝下肚四五杯,但因为要时刻关注行动进展,这一晚熬下来还是有点抵不住困倦,只想尽快将此间事情处理完之后收兵回城。 两名陆军连长倒是颇为兴奋,在儋州驻军期间,想要捞到实打实的军功可不容易,毕竟这地方文化兴盛,基本没有爆发战争的可能。 正文 第1970章 这次由安全部牵头,张千智策划并指挥的抓捕行动,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以己方人员零伤亡的代价便将薛正一伙剿灭,并且还抓到了包括头目薛正在内的七个活口,以及霍飞等涉案人员,挫败了他们试图在儋州对朝鲜贵宾发动袭击的计划。 就这个结果而言,参与抓捕行动的各个机构和在此期间提供了充分配合的地方单位及个人,在事后肯定都将会得到来自执委会和地方官府的嘉奖,也会有一些办案人员因为在此期间表现突出,由此而得到升迁的机会。不过目前要谈分蛋糕还稍早了一些,毕竟这个案件性质比较特殊,起码得等到程序走完正式结案之后,才好往上边报功请赏。 但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个时间可能还不会很快到来。安全部从疑犯口中所拿到的供述十分混乱,有太多需要比对验证的信息。但从缴获的物品来看,这可绝不像是薛正等人所声称的“私人恩怨”导致的报复行动。薛正一伙所携带的兵器五花八门并非制式武器,但其制造工艺大都颇为精细,且使用痕迹明显,一看就是长期携带在身边的个人专用武器。而这些东西并不是普通人能玩转的,显然不能以粮商的作为合理解释。 而这伙人在被捕后的口供几乎是如出一辙,显然都曾在事前受过专门的训练,而这种特殊的培训一般也只有从事情报工作的专业人员才会接触。此外类似设计袭击计划、伪装身份、掩藏行迹等等行为,都无不在表明这些人的身份与其所声称的粮商不符。 但这其中也有让张千智感到迷惑不解的业余操作,比如他们明明有一定的专业技能,却为何会在昌化和儋州都采取了漏洞百出的行动方式,甚至还会因为急于拿到情报而被霍飞这样的中间人给耍得团团转。如果他们是一支专业的情报或特种作战团队,那就应该有更为完整周全的行动方案,而不是一连串看起来像是完全未经深思熟虑的临时决定。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这次由安全部牵头,张千智策划并指挥的抓捕行动,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以己方人员零伤亡的代价便将薛正一伙剿灭,并且还抓到了包括头目薛正在内的七个活口,以及霍飞等涉案人员,挫败了他们试图在儋州对朝鲜贵宾发动袭击的计划。 就这个结果而言,参与抓捕行动的各个机构和在此期间提供了充分配合的地方单位及个人,在事后肯定都将会得到来自执委会和地方官府的嘉奖,也会有一些办案人员因为在此期间表现突出,由此而得到升迁的机会。不过目前要谈分蛋糕还稍早了一些,毕竟这个案件性质比较特殊,起码得等到程序走完正式结案之后,才好往上边报功请赏。 但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个时间可能还不会很快到来。安全部从疑犯口中所拿到的供述十分混乱,有太多需要比对验证的信息。但从缴获的物品来看,这可绝不像是薛正等人所声称的“私人恩怨”导致的报复行动。薛正一伙所携带的兵器五花八门并非制式武器,但其制造工艺大都颇为精细,且使用痕迹明显,一看就是长期携带在身边的个人专用武器。而这些东西并不是普通人能玩转的,显然不能以粮商的作为合理解释。 而这伙人在被捕后的口供几乎是如出一辙,显然都曾在事前受过专门的训练,而这种特殊的培训一般也只有从事情报工作的专业人员才会接触。此外类似设计袭击计划、伪装身份、掩藏行迹等等行为,都无不在表明这些人的身份与其所声称的粮商不符。 但这其中也有让张千智感到迷惑不解的业余操作,比如他们明明有一定的专业技能,却为何会在昌化和儋州都采取了漏洞百出的行动方式,甚至还会因为急于拿到情报而被霍飞这样的中间人给耍得团团转。如果他们是一支专业的情报或特种作战团队,那就应该有更为完整周全的行动方案,而不是一连串看起来像是完全未经深思熟虑的临时决定。这次由安全部牵头,张千智策划并指挥的抓捕行动,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以己方人员零伤亡的代价便将薛正一伙剿灭,并且还抓到了包括头目薛正在内的七个活口,以及霍飞等涉案人员,挫败了他们试图在儋州对朝鲜贵宾发动袭击的计划。 就这个结果而言,参与抓捕行动的各个机构和在此期间提供了充分配合的地方单位及个人,在事后肯定都将会得到来自执委会和地方官府的嘉奖,也会有一些办案人员因为在此期间表现突出,由此而得到升迁的机会。不过目前要谈分蛋糕还稍早了一些,毕竟这个案件性质比较特殊,起码得等到程序走完正式结案之后,才好往上边报功请赏。 但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个时间可能还不会很快到来。安全部从疑犯口中所拿到的供述十分混乱,有太多需要比对验证的信息。但从缴获的物品来看,这可绝不像是薛正等人所声称的“私人恩怨”导致的报复行动。薛正一伙所携带的兵器五花八门并非制式武器,但其制造工艺大都颇为精细,且使用痕迹明显,一看就是长期携带在身边的个人专用武器。而这些东西并不是普通人能玩转的,显然不能以粮商的作为合理解释。 而这伙人在被捕后的口供几乎是如出一辙,显然都曾在事前受过专门的训练,而这种特殊的培训一般也只有从事情报工作的专业人员才会接触。此外类似设计袭击计划、伪装身份、掩藏行迹等等行为,都无不在表明这些人的身份与其所声称的粮商不符。 但这其中也有让张千智感到迷惑不解的业余操作,比如他们明明有一定的专业技能,却为何会在昌化和儋州都采取了漏洞百出的行动方式,甚至还会因为急于拿到情报而被霍飞这样的中间人给耍得团团转。如果他们是一支专业的情报或特种作战团队,那就应该有更为完整周全的行动方案,而不是一连串看起来像是完全未经深思熟虑的临时决定。这次由安全部牵头,张千智策划并指挥的抓捕行动,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以己方人员零伤亡的代价便将薛正一伙剿灭,并且还抓到了包括头目薛正在内的七个活口,以及霍飞等涉案人员,挫败了他们试图在儋州对朝鲜贵宾发动袭击的计划。 就这个结果而言,参与抓捕行动的各个机构和在此期间提供了充分配合的地方单位及个人,在事后肯定都将会得到来自执委会和地方官府的嘉奖,也会有一些办案人员因为在此期间表现突出,由此而得到升迁的机会。不过目前要谈分蛋糕还稍早了一些,毕竟这个案件性质比较特殊,起码得等到程序走完正式结案之后,才好往上边报功请赏。 但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个时间可能还不会很快到来。安全部从疑犯口中所拿到的供述十分混乱,有太多需要比对验证的信息。但从缴获的物品来看,这可绝不像是薛正等人所声称的“私人恩怨”导致的报复行动。薛正一伙所携带的兵器五花八门并非制式武器,但其制造工艺大都颇为精细,且使用痕迹明显,一看就是长期携带在身边的个人专用武器。而这些东西并不是普通人能玩转的,显然不能以粮商的作为合理解释。 而这伙人在被捕后的口供几乎是如出一辙,显然都曾在事前受过专门的训练,而这种特殊的培训一般也只有从事情报工作的专业人员才会接触。此外类似设计袭击计划、伪装身份、掩藏行迹等等行为,都无不在表明这些人的身份与其所声称的粮商不符。 但这其中也有让张千智感到迷惑不解的业余操作,比如他们明明有一定的专业技能,却为何会在昌化和儋州都采取了漏洞百出的行动方式,甚至还会因为急于拿到情报而被霍飞这样的中间人给耍得团团转。如果他们是一支专业的情报或特种作战团队,那就应该有更为完整周全的行动方案,而不是一连串看起来像是完全未经深思熟虑的临时决定。这次由安全部牵头,张千智策划并指挥的抓捕行动,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以己方人员零伤亡的代价便将薛正一伙剿灭,并且还抓到了包括头目薛正在内的七个活口,以及霍飞等涉案人员,挫败了他们试图在儋州对朝鲜贵宾发动袭击的计划。 就这个结果而言,参与抓捕行动的各个机构和在此期间提供了充分配合的地方单位及个人,在事后肯定都将会得到来自执委会和地方官府的嘉奖,也会有一些办案人员因为在此期间表现突出,由此而得到升迁的机会。不过目前要谈分蛋糕还稍早了一些,毕竟这个案件性质比较特殊,起码得等到程序走完正式结案之后,才好往上边报功请赏。 但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个时间可能还不会很快到来。安全部从疑犯口中所拿到的供述十分混乱,有太多需要比对验证的信息。但从缴获的物品来看,这可绝不像是薛正等人所声称的“私人恩怨”导致的报复行动。薛正一伙所携带的兵器五花八门并非制式武器,但其制造工艺大都颇为精细,且使用痕迹明显,一看就是长期携带在身边的个人专用武器。而这些东西并不是普通人能玩转的,显然不能以粮商的作为合理解释。 而这伙人在被捕后的口供几乎是如出一辙,显然都曾在事前受过专门的训练,而这种特殊的培训一般也只有从事情报工作的专业人员才会接触。此外类似设计袭击计划、伪装身份、掩藏行迹等等行为,都无不在表明这些人的身份与其所声称的粮商不符。 但这其中也有让张千智感到迷惑不解的业余操作,比如他们明明有一定的专业技能,却为何会在昌化和儋州都采取了漏洞百出的行动方式,甚至还会因为急于拿到情报而被霍飞这样的中间人给耍得团团转。如果他们是一支专业的情报或特种作战团队,那就应该有更为完整周全的行动方案,而不是一连串看起来像是完全未经深思熟虑的临时决定。这次由安全部牵头,张千智策划并指挥的抓捕行动,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以己方人员零伤亡的代价便将薛正一伙剿灭,并且还抓到了包括头目薛正在内的七个活口,以及霍飞等涉案人员,挫败了他们试图在儋州对朝鲜贵宾发动袭击的计划。 就这个结果而言,参与抓捕行动的各个机构和在此期间提供了充分配合的地方单位及个人,在事后肯定都将会得到来自执委会和地方官府的嘉奖,也会有一些办案人员因为在此期间表现突出,由此而得到升迁的机会。不过目前要谈分蛋糕还稍早了一些,毕竟这个案件性质比较特殊,起码得等到程序走完正式结案之后,才好往上边报功请赏。 但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个时间可能还不会很快到来。安全部从疑犯口中所拿到的供述十分混乱,有太多需要比对验证的信息。但从缴获的物品来看,这可绝不像是薛正等人所声称的“私人恩怨”导致的报复行动。薛正一伙所携带的兵器五花八门并非制式武器,但其制造工艺大都颇为精细,且使用痕迹明显,一看就是长期携带在身边的个人专用武器。而这些东西并不是普通人能玩转的,显然不能以粮商的作为合理解释。 正文 第1971章 儋州文教产业的兴盛,一方面得益于本地在中原王朝统治时期就保持得很好的文化传承,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海汉接管此地之后大力推动本地的文教产业发展,以张新为代表的地方官员将此作为儋州的招牌来打造,历年来投入的资源甚多,才会有了今时今日的气相。 其他国家如果想要效仿儋州的做法倒也不是不行,只是除了资金和政策要到位之外,还得考虑人的因素。培养专业的文教人才不可能一蹴而就,而别国又很难有海汉这样的运作效率,想要实现儋州目前这种规模的文教产业,至少得十年之功才会达成。 但效仿儋州的真正难点还是这里的文教产业并不是以研究经史子集,或者通过写好八股文进入官场,来作为支撑产业发展的动力,目前儋州的绝大多数文教机构都带有明显的商业经营性质,盈利才是真正的发展动力,而这样的模式在别国当然会被视为异端,很难得到官府的大力提倡。 当然海汉刚接手儋州的时候,地方上也有很多声音反对将文教机构产业化,认为读圣贤书的地方就应该拒绝铜臭味,不应把商业经营引入文教机构。不过持这种意见的人士在几年后就基本上都闭上了嘴,因为本地在海汉统治时期发展得最好的文教机构,基本上都是那些主动依附于海汉,遵从官府安排的从业者。而固执己见者,大多很快就被激烈的市场竞争淘汰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儋州文教产业的兴盛,一方面得益于本地在中原王朝统治时期就保持得很好的文化传承,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海汉接管此地之后大力推动本地的文教产业发展,以张新为代表的地方官员将此作为儋州的招牌来打造,历年来投入的资源甚多,才会有了今时今日的气相。 其他国家如果想要效仿儋州的做法倒也不是不行,只是除了资金和政策要到位之外,还得考虑人的因素。培养专业的文教人才不可能一蹴而就,而别国又很难有海汉这样的运作效率,想要实现儋州目前这种规模的文教产业,至少得十年之功才会达成。 但效仿儋州的真正难点还是这里的文教产业并不是以研究经史子集,或者通过写好八股文进入官场,来作为支撑产业发展的动力,目前儋州的绝大多数文教机构都带有明显的商业经营性质,盈利才是真正的发展动力,而这样的模式在别国当然会被视为异端,很难得到官府的大力提倡。 当然海汉刚接手儋州的时候,地方上也有很多声音反对将文教机构产业化,认为读圣贤书的地方就应该拒绝铜臭味,不应把商业经营引入文教机构。不过持这种意见的人士在几年后就基本上都闭上了嘴,因为本地在海汉统治时期发展得最好的文教机构,基本上都是那些主动依附于海汉,遵从官府安排的从业者。而固执己见者,大多很快就被激烈的市场竞争淘汰了。儋州文教产业的兴盛,一方面得益于本地在中原王朝统治时期就保持得很好的文化传承,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海汉接管此地之后大力推动本地的文教产业发展,以张新为代表的地方官员将此作为儋州的招牌来打造,历年来投入的资源甚多,才会有了今时今日的气相。 其他国家如果想要效仿儋州的做法倒也不是不行,只是除了资金和政策要到位之外,还得考虑人的因素。培养专业的文教人才不可能一蹴而就,而别国又很难有海汉这样的运作效率,想要实现儋州目前这种规模的文教产业,至少得十年之功才会达成。 但效仿儋州的真正难点还是这里的文教产业并不是以研究经史子集,或者通过写好八股文进入官场,来作为支撑产业发展的动力,目前儋州的绝大多数文教机构都带有明显的商业经营性质,盈利才是真正的发展动力,而这样的模式在别国当然会被视为异端,很难得到官府的大力提倡。 当然海汉刚接手儋州的时候,地方上也有很多声音反对将文教机构产业化,认为读圣贤书的地方就应该拒绝铜臭味,不应把商业经营引入文教机构。不过持这种意见的人士在几年后就基本上都闭上了嘴,因为本地在海汉统治时期发展得最好的文教机构,基本上都是那些主动依附于海汉,遵从官府安排的从业者。而固执己见者,大多很快就被激烈的市场竞争淘汰了。儋州文教产业的兴盛,一方面得益于本地在中原王朝统治时期就保持得很好的文化传承,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海汉接管此地之后大力推动本地的文教产业发展,以张新为代表的地方官员将此作为儋州的招牌来打造,历年来投入的资源甚多,才会有了今时今日的气相。 其他国家如果想要效仿儋州的做法倒也不是不行,只是除了资金和政策要到位之外,还得考虑人的因素。培养专业的文教人才不可能一蹴而就,而别国又很难有海汉这样的运作效率,想要实现儋州目前这种规模的文教产业,至少得十年之功才会达成。 但效仿儋州的真正难点还是这里的文教产业并不是以研究经史子集,或者通过写好八股文进入官场,来作为支撑产业发展的动力,目前儋州的绝大多数文教机构都带有明显的商业经营性质,盈利才是真正的发展动力,而这样的模式在别国当然会被视为异端,很难得到官府的大力提倡。 当然海汉刚接手儋州的时候,地方上也有很多声音反对将文教机构产业化,认为读圣贤书的地方就应该拒绝铜臭味,不应把商业经营引入文教机构。不过持这种意见的人士在几年后就基本上都闭上了嘴,因为本地在海汉统治时期发展得最好的文教机构,基本上都是那些主动依附于海汉,遵从官府安排的从业者。而固执己见者,大多很快就被激烈的市场竞争淘汰了。儋州文教产业的兴盛,一方面得益于本地在中原王朝统治时期就保持得很好的文化传承,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海汉接管此地之后大力推动本地的文教产业发展,以张新为代表的地方官员将此作为儋州的招牌来打造,历年来投入的资源甚多,才会有了今时今日的气相。 其他国家如果想要效仿儋州的做法倒也不是不行,只是除了资金和政策要到位之外,还得考虑人的因素。培养专业的文教人才不可能一蹴而就,而别国又很难有海汉这样的运作效率,想要实现儋州目前这种规模的文教产业,至少得十年之功才会达成。 但效仿儋州的真正难点还是这里的文教产业并不是以研究经史子集,或者通过写好八股文进入官场,来作为支撑产业发展的动力,目前儋州的绝大多数文教机构都带有明显的商业经营性质,盈利才是真正的发展动力,而这样的模式在别国当然会被视为异端,很难得到官府的大力提倡。 当然海汉刚接手儋州的时候,地方上也有很多声音反对将文教机构产业化,认为读圣贤书的地方就应该拒绝铜臭味,不应把商业经营引入文教机构。不过持这种意见的人士在几年后就基本上都闭上了嘴,因为本地在海汉统治时期发展得最好的文教机构,基本上都是那些主动依附于海汉,遵从官府安排的从业者。而固执己见者,大多很快就被激烈的市场竞争淘汰了。儋州文教产业的兴盛,一方面得益于本地在中原王朝统治时期就保持得很好的文化传承,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海汉接管此地之后大力推动本地的文教产业发展,以张新为代表的地方官员将此作为儋州的招牌来打造,历年来投入的资源甚多,才会有了今时今日的气相。 其他国家如果想要效仿儋州的做法倒也不是不行,只是除了资金和政策要到位之外,还得考虑人的因素。培养专业的文教人才不可能一蹴而就,而别国又很难有海汉这样的运作效率,想要实现儋州目前这种规模的文教产业,至少得十年之功才会达成。 但效仿儋州的真正难点还是这里的文教产业并不是以研究经史子集,或者通过写好八股文进入官场,来作为支撑产业发展的动力,目前儋州的绝大多数文教机构都带有明显的商业经营性质,盈利才是真正的发展动力,而这样的模式在别国当然会被视为异端,很难得到官府的大力提倡。 当然海汉刚接手儋州的时候,地方上也有很多声音反对将文教机构产业化,认为读圣贤书的地方就应该拒绝铜臭味,不应把商业经营引入文教机构。不过持这种意见的人士在几年后就基本上都闭上了嘴,因为本地在海汉统治时期发展得最好的文教机构,基本上都是那些主动依附于海汉,遵从官府安排的从业者。而固执己见者,大多很快就被激烈的市场竞争淘汰了。儋州文教产业的兴盛,一方面得益于本地在中原王朝统治时期就保持得很好的文化传承,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海汉接管此地之后大力推动本地的文教产业发展,以张新为代表的地方官员将此作为儋州的招牌来打造,历年来投入的资源甚多,才会有了今时今日的气相。 其他国家如果想要效仿儋州的做法倒也不是不行,只是除了资金和政策要到位之外,还得考虑人的因素。培养专业的文教人才不可能一蹴而就,而别国又很难有海汉这样的运作效率,想要实现儋州目前这种规模的文教产业,至少得十年之功才会达成。 但效仿儋州的真正难点还是这里的文教产业并不是以研究经史子集,或者通过写好八股文进入官场,来作为支撑产业发展的动力,目前儋州的绝大多数文教机构都带有明显的商业经营性质,盈利才是真正的发展动力,而这样的模式在别国当然会被视为异端,很难得到官府的大力提倡。 当然海汉刚接手儋州的时候,地方上也有很多声音反对将文教机构产业化,认为读圣贤书的地方就应该拒绝铜臭味,不应把商业经营引入文教机构。不过持这种意见的人士在几年后就基本上都闭上了嘴,因为本地在海汉统治时期发展得最好的文教机构,基本上都是那些主动依附于海汉,遵从官府安排的从业者。而固执己见者,大多很快就被激烈的市场竞争淘汰了。儋州文教产业的兴盛,一方面得益于本地在中原王朝统治时期就保持得很好的文化传承,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海汉接管此地之后大力推动本地的文教产业发展,以张新为代表的地方官员将此作为儋州的招牌来打造,历年来投入的资源甚多,才会有了今时今日的气相。 其他国家如果想要效仿儋州的做法倒也不是不行,只是除了资金和政策要到位之外,还得考虑人的因素。培养专业的文教人才不可能一蹴而就,而别国又很难有海汉这样的运作效率,想要实现儋州目前这种规模的文教产业,至少得十年之功才会达成。 但效仿儋州的真正难点还是这里的文教产业并不是以研究经史子集,或者通过写好八股文进入官场,来作为支撑产业发展的动力,目前儋州的绝大多数文教机构都带有明显的商业经营性质,盈利才是真正的发展动力,而这样的模式在别国当然会被视为异端,很难得到官府的大力提倡。 当然海汉刚接手儋州的时候,地方上也有很多声音反对将文教机构产业化,认为读圣贤书的地方就应该拒绝铜臭味,不应把商业经营引入文教机构。 正文 第1972章 海汉这些年能够在南海地区稳稳压住同时代的西方竞争对手,主要原因有二。一是靠了穿越带来的各种黑科技,在军事、航海、制造业等关键领域拥有明显的技术优势;二是因为海汉选择了海南岛作为自己的根据地,背靠大陆地区,人口和各种资源供应都能得到比较好的保障,相较于离本土十万八千里,只能选择在南海岛屿上建立据点的西方殖民者们,海汉从起步开始就占据了更大的地理优势。 近些年海汉不断地通过战争手段来巩固自己在南海地区的影响力,而荷兰、葡萄牙等国也选择了妥协或是干脆就加入到海汉的阵营当中,以此来换取自己在南海地区的稳定地位。但这样的态势并不表示西方同行们就心甘情愿对海汉俯首称臣,如果有机会在暗中给海汉制造一些麻烦,那他们大概也不会手下留情。所以张新的提醒不无道理,考虑潜伏在暗处的对手身份也不能忘了本地区的竞争者们。 但白克思很快就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假设南方,甚至是南海地区,也有势力参与其中,那问题就来了,他们是怎么跟这么远的清国联系上的?” 张新一时间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释,清国本身所具备的航海能力极为有限,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其水面部队的主力还是当年登莱之乱时逃去辽东投靠后金的登州水师叛军,而这些人长居北方,对于南方的海上环境也并不了解,很难想像他们能自行驾船南下,与南方的反海汉势力取得联系。 当然南方的势力经海路北上,与辽东的清国取得联系,这在理论上倒是有可能成立的。虽然海汉海军会不定期地对辽东海岸进行清剿,但也不可能完全禁绝有船只出入辽东沿岸地区,只是借此手段来限制清国向海上发展而已。如果有心要避开海汉舰队的巡逻,从河流入海口进入到清国境内,其实也是能办到的。 但问题是这样做必然需要承担巨大的风险,而且所需投入的资源肯定也不少,还未必能有回报,谁愿意不惜代价去做这样的尝试呢? “辽东太远了,没法协同行动,这不合理。”白克思思考良久,还是摇了摇头,觉得刚才两人推测的这种可能性不大。 白克思的话没有说得很明白,但张新却听懂了。这个时代的通信技术依然十分原始,只有海汉手里才掌握有电报这种可以实现远距离快速联络的先进科技,而其他国家没有这种技术,要在相隔几千上万里的距离上保持沟通,就是一件非常难以实现的事了。在陆地上或许还可以使用飞鸽传书来缩短通讯所需的时间,但也不太可能专门架设一条从辽东通往大明南方的鸽子路线,这个路程实在太长,中途要分作若干个路段设点中转,即便是海汉也很难实现这样的计划。 如果不能及时取得联系,那就无法做到有效地互通信息,而在如此之大的范围之内两方或者多方要协同行动,这似乎就是在痴人说梦了。 张新见旁边站着的汪百锁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样,便主动向他问道:“汪百锁,你可有什么想法?” 汪百锁道:“卑职以为,两位大人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如果我们假设得利者清国便是幕后指使,并且在南方有人配合,那要组织这样的袭击行动并不是那么困难。” “哦?那你说说,如果由你来负责实施袭击朝鲜世子的目标,要如何策划行动?”白克思饶有兴趣地问道。 汪百锁心知这是自己表现能力的机会,赶紧清清嗓子说道:“从辽东派人出来不但短期内没法适应南方的环境,而且因为体貌特征、口音、生活习惯等等,来到海南岛会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如果由我负责,那第一件事便是找南方的合作伙伴,让其在南边找一支靠得住的雇佣军,出钱请别人来动手。至于具体的行动计划,即便在事前制定出来也无异于刻舟求剑,所以我会只给出目标,而不会限制实施者的手段。” 汪百锁见两位上司都在认真听自己的讲解,便继续说道:“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看看,如果没实现目标,对我而言顶多也就损失一些金钱,但这应该是最容易获得的资源,如果是站在国家的层面,这些花销也是小钱罢了。” 白克思听得很认真,汪百锁所说的不无道理,他认为清国不需亲自派人到南方动手,而自己先前的想法的确是太复杂了一些,反而忽略了最简单的可能。如果是汪百锁所设想的这种情况,那的确有些细节似乎更说得通了。 张新问道:“但我记得你先前所说的调查结果,似乎这支队伍的成员并不是全都来自同一阵营?” 汪百锁道:“这个结果和卑职所说的情况并不矛盾,在南方也未必只有一两支与我国敌对的势力。张千智认为这支队伍可能是由好几伙人组成,但明显缺乏事前的详细计划,很有可能是匆忙为之,卑职对此也是同样的观点。” 白克思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此事是由清国策动,那他们很可能没有自己派人过来,而是在这边雇了一帮人碰运气?” 汪百锁补充道:“也有可能是清国提供了朝鲜世子南下访问我国的消息,然后其南方的合作者认为这会是一个削弱我国的机会,便就势组织了这么一个袭击行动。” 白克思觉得听了汪百锁的这番解说之后,事情似乎并没有变得简单,反而因为又多了一种可能性,会由此延伸发展出更多的支线可能,当下顿时觉得有些头疼。毕竟他主管的领域是工业而非刑侦,就算他凭借自己的逻辑推理能力作出了一些判断,但他所掌握的具体信息肯定不如已接手这案子多日的汪百锁,得出的结论自然还是后者的更为可靠。 其实汪百锁还没有把所有的可能都列出来,因为有一些情况实在太敏感,提出来怕是会让上司们为难。比如朝鲜世子南下访问海汉的消息,肯定最迟在其离开朝鲜的时候就被传出来了,这样才会在抵达三亚不久就被薛正一伙给盯上了。而传出这个消息的究竟是别国间谍,还是朝鲜国有人别有用心——李溰出事后最大的得益者究竟是谁,这其实都还有待查证。 “算了,案子还是交给你们来查,我就不过多干涉了。”白克思摆摆手,示意这个话题不用再继续讨论下去。 张新见状,便让汪百锁先行退下。汪百锁见两位上司对此似乎兴趣不大,也略感失望,他是很想借这个案子替自己多挣一点功劳,但现在看来除非从中挖出猛料,不然高官们对此案的注意力大概很快就会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待汪百锁离开之后,白克思才道:“田独那边压了一大堆工作,我待会儿就坐船回三亚了。这边的调查,你盯紧一点,不管最后查出来谁是幕后主使,事情都没完的,执委会肯定会对这种不友好的行为有所表示,所以一定要查实案情,不要受到误导得出错误的结论。” 张新大概能想到白克思所说的“有所表示”是什么意思,海汉可从来都不是受气不吭声的主,有仇必报才是海汉一贯的作风,既然敢策划这么大的事情,那就得有承受海汉报复的觉悟。不过如今案情尚未明朗,对于幕后主使的判断也还没有什么实证,这大概还得等安全部等机构慢慢调查一段时间才会有结论。而白克思所担心的,便是调查方向有误以至于得出错误的结论,那事后的报复行动就有可能会施加到错误的对象身上,所以才特地叮嘱张新要把调查工作盯紧一点。 白克思当天下午便急急匆匆地乘船离开了儋州,相当于他这趟过来就只待了大半天,确认了一下耽搁自己行程多日的这个案子已经告破,然后就赶回三亚去处理积压多日的事务了。 而在黑土港憋了多日的李溰也是精神十足,午宴之后只休息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便将原本定在第二天的行程提前,去参观了儋州著名的人文景观东坡书院。 宋哲宗绍圣四年,即公元1097年,苏东坡被贬为琼州别驾,在儋州度过了三年时光。而苏东坡在儋州居住期间,便在自己的住处给汉黎各族学子讲学授业,传播中原文化。他根据《汉书·杨雄传》中“载酒问字”的典故,将自己的住处命名为“载酒堂”,到明代嘉靖年间,这个地方经重新修缮之后改称为“东坡书院”,然后这个名称就一直沿用下来。 不过到了海汉接手儋州的时候,东坡书院其实已经变成了一处人文景观,而非运营中的教育机构,日常修缮和维护都是依靠官府拨款和民间捐赠。张新与负责文教事务的严明君商议过后,也没有改变这种现状,依然还是将东坡书院作为一处向公众开放的人文景点,而其日常维护则是交给了严明君下辖的文联来负责。 “当年朝廷对贬谪之后的东坡先生有三条禁令,一是不得食官粮,二是不得住官舍,三是不得签书公事,所以在儋州的日子过得颇为艰难,很多时候是靠地方上的百姓救济。而东坡先生也是不遗余力,向本地百姓传播中原文明,儋州才有了今时今日的文明气相。” 负责为李溰解说东坡书院由来的,自然便是严明君了,参观这处地方也是由他主动提出,毕竟儋州能有现在的文化氛围,大多是当年苏东坡带来的影响,这地方对于儋州有着特殊的象征意义。 李溰对于苏东坡的名号当然不会陌生,但他以前也不知道这位宋代大文学家竟然还在儋州这地方住了三年,当下好奇地问道:“东坡先生来此之前,儋州难道没有书院吗?” 严明君摇头道:“北宋年间的儋州可比不了我海汉国治下的儋州,当时这里还多是蛮荒之地,载酒堂也只是本地士绅在自己宅院旁为东坡先生搭建的几间茅屋而已。私塾或许有那么一两间,但书院就真没了。当然了,本地现有的书院,十之七八也是我海汉国掌管儋州之后才开办的。所以今日儋州文风兴盛,东坡先生自然要居首功,而我海汉国则是将其发扬光大,都是功不可没,泽被后世之举!” 严明君这番话借着捧苏东坡顺便大大吹嘘了一番海汉在兴办教育方面的成就,这种宣传手法让随行的田征、洪敬文、盖良才等人也颇为感叹,心道难怪这位严大人在弃暗投明之后会一直被儋州官府留用至今,这觉悟这素质,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要说到宣传,严明君在儋州待了这么几年,海汉人是如何借助各种手段各种话题来搞宣传,他是早就看明白了。他本身就有一定的文化素养,又是常年混迹于官场,只要掌握了大致的方法,运用起来当然十分自如。 张新先前给他的任务,便是要让朝鲜世子在儋州参观考察期间,充分感受到本地的文化气息,并且要明确认识到儋州在文化建设方面的成就,都是来自于官府的重视和治理有方。这任务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主要还是讲究个方式方法,而这正是严明君所擅长的领域。 东坡书院总共三进院子,带东西两个小跨院,占地面积其实并不算太大,不过这地方既然是以人文景点著称,里面的各种牌匾、碑刻、画作,都是称得上是具有相当历史价值的文物史料,对于李溰这个汉文化爱好者来说自然是具有十足的吸引力。而严明君的讲解也非常细致,这书院里每一个地方,他都能洋洋洒洒讲出一大段相关由来,最后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到海汉对发展本地文教事业的贡献上。 正文 第1973章 李溰不是没有察觉到严明君在讲解当中夹带私货,但他对此倒是没有多少反感,这一路南下从舟山开始,海汉人在各种参观考察的行程中总会有类似这样的安排,他早就对此习以为常了。而且李溰也的确想好好研究一下,海汉官员在接待自己的过程中是如何将宣传融入其中,这套路等回国了也得让本国的官员好好学上一学,以便今后也能像海汉这样对外宣扬国威。 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海汉挑选出来陪同自己的这些官员的确都十分精干,不但能说会道,在专业领域的知识储备也十分丰富。比如这位据说曾在本地担任过知州的严大人,不但能对儋州的风土人情信手拈来,而且在文化方面的造诣也颇深,这东坡书院中有数百年来许多著名文人缅怀苏东坡留下的作品,严明君都能将其作者和创作背景一一道来,让李溰很是长了不少见识。 “儋州本地书院在每年秋季入学的时候,都会组织新生到这里来参观,让学生们了解他们今时今日能够有机会在这里求学,都是源自于几百年前东坡先生的善举,以及国家对文教事业的大力扶持。” 严明君依然不遗余力地向李溰宣传官方的兴学措施,他很清楚自己的任务就是要让李溰对儋州形成一个认识,即本地的文教兴盛,都是来自于官方制定的发展计划。海汉兴,儋州的文教产业才能随之而兴。 吹捧完执委会的政绩,严明君话锋一转,又为李溰介绍起了南宋画家钱选所画的《坡仙笠屐图》。这画中的苏东坡头戴竹笠,脚踏木屐,裤管高卷,冒雨走在乡间小道上,看起来颇具生活气息。严明君谈笑之间,又将话题转到了宋代与当代的画作风格对比上,称这几天会为李溰引见几位本地的书画大家,俨然是把他当作了来此求学的后辈看待。 李溰对此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即便答应下来。他知道这些文人名士如果没有圈内人引见,自己一个外国人多半不得其门而入,能与儋州文化界的名人进行深度交流,本就是他来此的目的之一。 李溰乘兴而来,尽兴而归,对东坡书院这一项参观行程非常满意,他近期前前后后去过了海汉治下许多地方,果然还是这文化气氛浓厚的儋州最合自己心意。李溰甚至在想,或许当初制定行程的时候,应该先来儋州,再去参观那几处环境比较枯燥的工业区,行程或许就会更轻松愉快一些。 话说回来,如果李溰当初真将第一站定在儋州,或许就会将薛正一伙远远抛在后面了,等他们排除沿途各站,慢慢摸到儋州来,李溰估计也该结束在儋州的行程去下一处了。说不定薛正就此与李溰错过之后,后续就再无在考察途中发动袭击的机会了。 不过安全部是不会去考虑这种理论上的可能性了,随着调查工作的进行,各种线索也在一点一点地被拼到一起,但案情却并未因此而迅速变得明朗,仍然有一层迷雾罩在办案人员眼前,让他们难以理清案情的脉络。 张千智已经发现,薛正这伙人要比他之前所认为的更难对付,这些人的所供述的信息由于反反复复多次翻供,可信度已经大打折扣了,再用刑逼供的意义也不大,就算是用死亡作为威胁,安全部暂时也没法确认这些人的供述是真是假。 对死在漾月村那九名死者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结果也是让张千智略感惊讶,除了其中四人是死于海汉军的步枪之下,另外五名死者的致命伤却并非海汉军的武器所致,多是冷兵器造成的外伤,其中一人的致命伤甚至是一枚从后背打入心脏的,但在现场却没有找到与之匹配的火铳,很显然这武器也是被薛正等人在投降之前处理掉了。 张千智看了尸检报告之后便确认了一件事,在薛正等人投降之前,他们内部发生了一场火并。存活下来的几人自然对此矢口否认,但他们承不承认已经不重要了,张千智认为在这个节骨眼上其内部还会火并,正好证实了自己之前的推论,即这伙人很可能并非来自同一阵营。生死关头意见相左,又无法好好沟通,才会出现了这样古怪的状况。 但要发掘出这些人的真实身份,仍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张千智已下令将这伙人的样貌身形记录下来送回三亚,在当地查证是否这些人在此之前便已经在三亚定居。 张千智心中隐隐有一种直觉,他认为这些人能够在朝鲜世子从三亚启程的几乎同一时刻就跟出来,很显然是提前便在三亚候着了。而如果全是临时从外地赶到三亚,他们的行动大概就不会如此从容了,极有可能其中一部分人本身就在三亚常驻——或者说潜伏更恰当一些。 在之前的案件调查过程中,张千智的直觉已经发挥了一次重要作用,正是因为他坚持认为这伙人在昌化失败之后会赶到儋州策划新的袭击行动,后续才会在儋州搞出了规模庞大的引蛇出洞计划,将薛正一伙引到城外乡野间进行抓捕。而此时他的这种直觉又冒了出来,只是要在人口流动量颇大的三亚找出几个极可能是外国暂住者的失踪人员,这个任务的难度也并不比他早前布置的抓捕方案容易多少。 当然了,张千智也并不是瞎猜,所谓直觉也是根据目前所掌握的各种信息来作出的一种判断,不过这次即便是直觉错了也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顶多也就是让三亚那边的排查工作白忙活一场而已。但如果能够通过排查证实了张千智的这个论断,那或许就可以顺藤摸瓜去查找这些人的来路了。 而此时在距离儋州数千里之外的辽东金州,也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海汉军与清军在金州地峡北线的对峙,已经持续了大约一年半的时间,期间因为清军自知在武器方面的劣势太大,加之将战事重心转移到了朝鲜,所以没有再主动发起攻势。而海汉军因为年初发动了马尼拉战役,主要的王牌部队几乎悉数调回了南海,所以也没有向清军发起攻势。 双方因为不同的原因,默契地选择了在金州半岛休战,使得近期在这条战线上没有再爆发大规模的战事。当然了,小打小闹的武装冲突,在此期间也从未停止过,但双方都在主动控制这类练兵性质的冲突,不让其演变成两军大战。 眼看着几场大雪一下,金州战线又要进入到漫长的冬歇期了,沙喜也是心情放松了不少。去年几支主力部队从金州调走之后,他心里就一直不太踏实。好在今年为了替朝鲜解围,又将刚刚在南海打完仗的几支王牌部队匆匆忙忙地调到了北方。虽然是驻扎在朝鲜,但距离金州倒也不算太远,真有情况肯定来得及发起支援,这才让沙喜稍稍安心了一些。 沙喜所擅长的领域是民政管理,这也是执委会将他调来金州主事的主要原因,对军事方面他并非行家里手,所以在军中一众高级将领离开金州之后,他还特地打报告让陈一鑫暂时从山东调到辽东,以避免辽东这边没有高级将领镇场。 不过只要进入冬歇期之后,防线以北的清军一般都会选择偃旗息鼓,退到他们构筑的堡垒防线,等开春之后才会再次出动,与海汉的游骑兵继续较劲。而这段时间也是沙喜相对比较轻松的日子,不用再担心北边的敌人在这段时间搞出什么乱子。 沙喜已经计划好了,趁着这段时间比较清静,抓紧时间组织民众把一些拖了许久的基建工程先尽力完成。比如从旅顺口通往金州地峡防线的官道的分段连接工程,湾的军用码头二期工程,南关岭军营给排水工程等等。 此外今年金州地区的冬季招兵已经得到了胜利堡的特许,可以面向已经迁移到海汉治下地区定居的东江镇民众招收适龄青年,曾经在明军服役的人员也可自行报名。而这只是公开的说法,实际上出台这个措施就是为了合理合法地吞下东江镇的军事力量,把曾经的明军将士变成为海汉效力的战士。 当然了,以海汉的标准,肯定不会全盘接手,东江镇的军人还是要先主动报名,经过筛选之后,才会得到改换身份的机会。而对于这些前明军将士是否会选择改换阵营,沙喜倒是十分乐观,因为海汉军的待遇要较明军高出不少,而且军功封赏优厚,早就有不少来自东江镇的明军在想办法改投海汉军了。 这些明军在辽东与后金战斗多年,对于地理环境和敌人的状况都十分熟悉,正是海汉用得上的人马。按照军方的估计,至少能从东江镇这边挑选出一千到一千五百名合适的人员,届时这些人将会重新接受训练,在学习海汉的军事技术之后,继续在辽东地区与清军作战。 这种征兵的目的不仅是壮大海汉在本地的军事力量,同时也是要借此让原东江镇的军民安心,通过这样的方式让他们真正融入到海汉治下。 实际上东江镇明军早就在与海汉军合作,过去这两年的辽东战事当中,大大小小的战斗基本上都有东江镇明军的参与。直到现在,负责在金州地峡防线以北区域巡弋的骑兵当中,仍有相当一部分是来自原东江镇的明军。当然了,既然他们实际上已经在为海汉效力,所以其武器装备也大多进行了更换,不少人用上了海汉产的步枪和马刀。等他们正式改换身份之后,就可以连军服一并换掉了。 沙喜已经计划好,准备过几天便去南关岭军营劳军,把前些日子从山东收购的一批猪牛羊送过去给部队打打牙祭。不过在这个时候,从前线却是传回了让沙喜有些不太开心的消息。 一队在金州地峡防线北边巡逻的士兵遭到了清军的偷袭,十五名骑兵只有五人生还,而未能成功脱离战场的人基本上就凶多吉少了。 其实这样的交手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两军对垒的状态下,即便海汉军在武器装备方面占据一定优势,但时间长了还是不免会被对手抓着一些机会发动袭击,过往也有巡逻骑兵小队被敌军袭击的战例。 但这次情况有些不同,据逃回来的士兵所说,发动袭击的清军并不是采取惯用的弓弩一类武器,而是使用了。数量也不止两三支、三五支,很有可能是成建制的队——遇袭的巡逻小队只听到一阵短促的枪声,便被来自附近林中的密集枪击给放倒了七八个人。剩下的人根本不敢停留,赶紧催马离开那片危险区域。 清军阵中其实一直都有,当年登莱之乱逃到辽东投靠后金的叛军曾挟持了会炮的匠人,所以这相应的制造技术也早就流入清国。不过清国所能制造的火器都相当原始,而且根本没有大面积列装建制部队,实战中能造成的威胁极为有限,海汉军也一直都不怵清军的这种手段。 但按照前线传回的情报,清军在这次交战中所使用的武器应该并非传统的火绳枪,而是某种制式燧发枪。逃回的士兵带回了两具战友的尸体,军医已经取出了尸体里的子弹,并确认了这一点。 这对海汉来说可不是一件小事,因为这极有可能意味着清国已经掌握了某种燧发枪的生产技术,不声不响地实现了量产,并且还训练出了编制不详的兵部队,在海汉毫无防备的时候投入到战场上。 陈一鑫本来打算入冬之后就先回山东马家庄住一段时间,但这个事情一出来,他当然也走不了了,连夜从旅顺赶往前线。他得在第一时间核实这个消息,如果是真的,那就得尽快上报了。 正文 第1974章 南关岭军营是金州地峡防线后方规模最大的一处驻军营地,驻守金州地峡的部队有大约三分之二都是以这里作为轮换驻地。不打仗的时候,防线上部署的部队基本上是十到十五天进行一次轮替,替换下来的部队便会回到南关岭营地休整。 不过南关岭军营离金州地峡防线的距离并不算很近,实际上两地间还相隔了大约十来里地。所以这里不但是金州驻军的主要营地,也是向地峡防线提供各种军用物资的后勤中心。各类武器弹药、被服帐篷、食物药材等等,都是从这里分发运往地峡防线上各处据点的军需处,然后再分配到连排一级的一线部队。 而南关岭这里其实还有一个不太被外界所关注的职能,便是承担着伤亡军人的医治救护和后事处理任务。金州地区最大的一处战地医院,便设在南关岭军营的旁边,从前线退下来的伤兵和收敛的战死士兵遗体,基本上都是由这里接收处理。 陈一鑫赶到南关岭之后,径直便去了战地医院,在这里他看到了军医从战死士兵身上取出的七八颗弹丸。 “我们目前搜集到的弹丸就只有这些,通过简单的比对,我们发现这些弹丸的口径和重量几乎都是一致的,这显然是遵循了一定的生产标准,而以前清军军中装备的大多标准不一,没有统一的制式。最重要的是,我们与以前搜集到的清军子弹做了对比,没有找到相同的子弹,这也就是说我们这次发现的极有可能是清军刚刚开始列装的新武器。” 负责为陈一鑫说明情况的是军情局的中尉情报官韦林,三亚陆军学院情报专业的首批毕业学员之一,调来辽东之前曾在多处海外统治区任职,并且参加过多次战斗,也是目前军情局在重点培养的对象。遇袭的巡逻小队撤下来之后,他很快就发现了战报中的疑点,然后组织了后续的调查工作,并将这个不寻常的状况立刻通知了后方。 陈一鑫拿起那几颗小小的弹丸看了看,然后对韦林吩咐道:“尽快把样品送回南方,在更大范围内作比对。” 陈一鑫对此比较慎重,因为他并不认为清国有足够的技术实力去研发和制造新式武器,哪怕手底下有一些掌握了火器制造技术的匠人,其水平也还远远达不到量产制式武器的高度。 除非,是清国通过某种特殊渠道获得了相关的技术和生产设备,或是直接用钱买到了现成的装备。说白了陈一鑫就是认为这种突如其来的武器性能提升不是来自于清国本身的能力,而是有可能来自于外部提供。 至于相关的战术,从1635年开始,清军与海汉交手的经历已经多不胜数,对于兵的基本战术,就算清军再怎么蠢,拿人命交了那么多学费之后,看也应该看会了一大半。虽然在正面战场上仍然奈何不得海汉军,但如果有性能相当的武器,清军要想效仿海汉的兵战术,学个五六分相似倒也不难。 清军在武器方面一直处于劣势,不用说肯定想方设法在克服这个难关。陈一鑫既然认定对手没有足够的技术水平自行制造燧发步枪,那就有必要找一找源头了。虽然暂时还没有切实的证据,但他倾向于认为清国应该是通过某种渠道获得了成批的制式武器。所以他希望通过弹丸对比,来找出这些步枪的真正制造者。 知道这些步枪从何而来之后,才能设法去切断其输入清国的渠道。不过要将这些子弹送回南方作进一步的检验,那也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完成的事,所以在此之前,金州驻军大概还得对近期的巡逻安排作出调整,以免再给对手发动这种偷袭的机会。 陈一鑫在听完韦林的调查报告之后,便动身去探望了那五名侥幸逃出生天的巡逻兵,顺便听取一下当事人的描述。 “当时的枪声非常密集,小人能听到子弹从耳边飞过去的嗖嗖声,王二柱回头看了一眼,就中弹摔下马了......” “敌人全部藏身在林子里,从外边看不到他们有多少人多少枪,但队长当时便下令立刻撤离......唉!只可惜队长没能跟我们一起撤回来......” “小人在地峡防线待了大半年了,从未见过清军有如此火力,这次可真是见鬼了......” 每个人的说法都带有自己的立场,但他们共同的看法便是清军在此次突袭中表现出来的火力强度,应该是远远超乎了他们的认知。其中一名原属东江镇的骑兵,更是认为这样的火力至少能与明军的火器部队一较高下了。 在与幸存者们进行了一番交谈之后,陈一鑫回到南关岭军营,并立刻召集了此时在营中的数名高级军官开会商议对策。 “关于这次巡逻队遇袭的具体交战细节和其中的疑点,请韦林中尉给各位说明一下。”陈一鑫知道这些军官大多还不太清楚为何自己会为这次小规模冲突赶到前线,还要特地召开这么一个紧急会议商量对策,所以他干脆把韦林带过来,让他将其中的关键之处告诉这些军官。 在韦林说明情况之后,陈一鑫补充道:“关于清军的武器问题,目前还没有进一步的证据来证明他们开始大规模列装,所以各位也暂时不要把未经证实的消息向你们的下级散布出去。但出于谨慎考虑,对现有的巡逻安排必须立刻做出调整,特别是巡逻路线,要与树林、山坡、堡垒等有掩体的地区保持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不能过于接近!” 在此事发生之前,海汉军的巡逻队在执行巡逻任务时不乏会有一些带有挑衅性质的动作,比如故意接近敌军控制的地区,引诱敌军主动出击,然后利用武器优势在敌军尚未接近时进行射杀,开完一轮枪之后不管战果如何都立刻撤离。这样做虽然不见得每次都能给清军造成有效杀伤,但一个月下来多多少少也能刷几十个人头,以至于到现在清军对海汉巡逻队的挑衅学会了无视,让巡逻队要取得战绩的难度进一步加大了。 在这种情况下,会有一些巡逻队胆子越发变大,去到离敌军控制区更近的地方活动。这次遇袭的巡逻队,实际上已经比预定的巡逻路线偏北了将近了一里地,一只脚已经踏在了清国的控制区内。而这个大胆的动作也被清军抓到机会,实施了一次让海汉军意想不到的突袭。 在一场武装冲突中折损十人,这还是金州驻军在今年伤亡数目最大的一次作战行动。带队的队长、队副无疑都要对此负责,不过他们都未能活着返回海汉控制区,所以这个责任也就不宜再追究到具体的人头上了。倒是相应的后事处理和抚恤金发放,陈一鑫特地叮嘱了几句,要尽快安排到位。 军官们对于此事倒是没有显得太紧张,因为他们知道即便清军装备了一定数量的制式,也很难与海汉军在正面战场上对抗,这不单单是交战双方在性能和相关战术方面的差距,更重要的是海汉依托地峡防线所构筑的防御体系十分牢固,就算清军愿意拿人命来填也未必有用——这一点在今年清军攻打大同江的时候已经得到了再一次的证明。 相较于匆忙投入使用的大同江,海汉军经营金州地峡防线的时间更长,构筑的防御工事更为牢靠,战备措施也更为完善。如果清军觉得有新武器了就可以来挑战这条防线,那驻军部队也不介意给他们上一课,让他们明白双方战斗力所存在的鸿沟并不是那么容易跨越。 当然了,最能让军官们感到安心的,还是部署在地线防线上的众多火炮。目前光是拥有固定炮台的150mm以上口径的重型火炮,在防线上就拥有二十余门,加上可以灵活部署的各种小口径火炮和陆军野战炮,海汉军在很短时间内就能将上百门火炮部署到地峡防线上。拥有这样强大的火力输出,清军即便是发动万人规模的战役,也很难突破海汉构筑的火力网。 必要的时候,海汉军甚至还能出动海军战船,在近岸处充当移动炮台,掩护防线两端的海岸薄弱地带,或是通过海上向敌后投放部队攻其不备。所以即便清军有了新装备,但想要通过作战来改变金州半岛上的局势还是不太可能的。 事实上军官们甚至隐隐有点期待清军接下来能有所动作,毕竟这地方在前两年可是让众多驻守此地的军人争得了耀眼的军功。而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从其他地方换防到金州前线之后,还没有在这里真正打上一场大战,全都只是些百十来人规模的小打小闹。这与他们来金州拿战功的初衷,还是很有些出入,有一些巡逻队会在执行任务时故意挑衅清军,也未尝没有来自于上司的默许甚至鼓动。 要是不打仗,军功从何而来?大伙儿千里迢迢来到这苦寒之地,难不成混完两年驻防期就悄无声息地离开?对于有抱负的军官来说,到辽东来的目的就是要与清军作战,通过打击敌人来获得军功,为自己今后的晋升争取更多的资本。但如果两军就这么一直对峙下去又不开打,那他们就无从展现自己的能力,也没有机会去为自己争取梦寐以求的军功。 但陈一鑫在军中带了这么些年兵,自然也知道这些军官肚子里的小九九,只是陈一鑫所担心的事情,他手底下的这些人却未必真正明白。而略微知道其中利害关系的,可能也只有军情局的韦林了。 陈一鑫所担心的不是清军的装备,而是谁让清军拥有了这些装备。不管是买也好造也好,他认为一定是有外部势力的介入,才会让清军有了启用武器的机会。 大明显然不会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蠢事,清军至今仍是每年南下叩关,掠夺大明边境地区的物产和人口,这可比海汉与清国之间的矛盾要大多了。要是想通过给清军提供武器来遏制海汉在辽东的发展,那无异于引狼入室了,大明高层应该不会糊涂到轻重不分的程度。 朝鲜自是不必多说,一没有这样的能力,二也没这心思。毕竟今年才刚跟清国打完一场大战,朝鲜这时候巴不得能把海汉这条大腿抱得越紧越好,又怎可能背着海汉去跟清国苟且。何况海汉提供给朝鲜的旧式都是按其筹备的新军规模提供的,为便于军中管理,每支枪还专门在枪身上打了钢印,这种枪要是流失到别国又被海汉抓到把柄,那事情可就大了。 至于远在清国北方的罗刹国,陈一鑫对其情况不是很了解,但他知道原本历史上清国与罗刹国可是在边境地区打过几场,照理说关系应该不会太融洽才对。 如果不是与其接壤的国家向其提供了新式武器,那这事就更复杂了。站在海汉的立场,陈一鑫当然不会希望有域外的其他势力介入到辽东战局当中。因为无论是哪一方做了这件事,其真正目的肯定都不是帮助清国,而是要借此来牵制和打击海汉——因为唯有海汉,才是清国现在凭借刀弓战马完全无法战胜的对手。 这种会涉及到国际局势变化的隐情,在座的军官们很难想到,即便是韦林对清军新武器所存在的疑点进行了说明,他们所想的也只是这是否会给海汉军造成直接的威胁。如果陈一鑫就此作出详细说明,他们当中的一些人说不定还会认为陈一鑫想得太多,纯粹是在杞人忧天。 陈一鑫当下所能做的,也就只是先对巡逻方式作出调整,并向军官们强调在此期间不可在地峡防线以北区域冒然采取行动。 正文 第1975章 清军似乎获得了某种新式武器,这件事让陈一鑫担心的不是辽东战局受到影响,而是其背后是否隐藏着某些不利于海汉的国际局势变化。 海汉在过去这十年向外飞速扩张,开疆拓土过程中使用武力的时候居多,自然也因此而树敌甚多,明里暗里仇视海汉的国家和势力都不少,但过去倒是极少会出现这些对头联合起来应付海汉的状况。而一旦出现了这样的苗头,对于海汉而言绝非什么好消息,所以陈一鑫对清军阵中出现的新式步枪分外重视,并且准备对此加大调查力度。 巡逻队虽然都是从驻军各部精选出来的骑兵,具有一定的实战经验,但要说到侦察,那却未必比得了真正的尖兵。不过海汉军中的几支王牌部队此时都没有驻扎在金州,所以陈一鑫只得发电报给大同江基地,希望目前驻扎在当地的特战团或者海军陆战队能派一支精锐侦察部队过来,侦察清军的新武器在军中的装备情况。当然如果有可能的话,拿到实物或者捕获知情人就更好了。 之所以要专门请这两支部队派人支援,还是因为专业水平不一样。这两支部队都有专门的侦察职能编制,其成员所掌握的专业技能是普通部队所不具备的,而且在单兵的装备方面也更为精良,基本都是专为执行秘密侦察等特种任务所配备。由其出动去对敌军执行侦察任务,成事的几率也会相应更大一些。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清军似乎获得了某种新式武器,这件事让陈一鑫担心的不是辽东战局受到影响,而是其背后是否隐藏着某些不利于海汉的国际局势变化。 海汉在过去这十年向外飞速扩张,开疆拓土过程中使用武力的时候居多,自然也因此而树敌甚多,明里暗里仇视海汉的国家和势力都不少,但过去倒是极少会出现这些对头联合起来应付海汉的状况。而一旦出现了这样的苗头,对于海汉而言绝非什么好消息,所以陈一鑫对清军阵中出现的新式步枪分外重视,并且准备对此加大调查力度。 巡逻队虽然都是从驻军各部精选出来的骑兵,具有一定的实战经验,但要说到侦察,那却未必比得了真正的尖兵。不过海汉军中的几支王牌部队此时都没有驻扎在金州,所以陈一鑫只得发电报给大同江基地,希望目前驻扎在当地的特战团或者海军陆战队能派一支精锐侦察部队过来,侦察清军的新武器在军中的装备情况。当然如果有可能的话,拿到实物或者捕获知情人就更好了。 之所以要专门请这两支部队派人支援,还是因为专业水平不一样。这两支部队都有专门的侦察职能编制,其成员所掌握的专业技能是普通部队所不具备的,而且在单兵的装备方面也更为精良,基本都是专为执行秘密侦察等特种任务所配备。由其出动去对敌军执行侦察任务,成事的几率也会相应更大一些。清军似乎获得了某种新式武器,这件事让陈一鑫担心的不是辽东战局受到影响,而是其背后是否隐藏着某些不利于海汉的国际局势变化。 海汉在过去这十年向外飞速扩张,开疆拓土过程中使用武力的时候居多,自然也因此而树敌甚多,明里暗里仇视海汉的国家和势力都不少,但过去倒是极少会出现这些对头联合起来应付海汉的状况。而一旦出现了这样的苗头,对于海汉而言绝非什么好消息,所以陈一鑫对清军阵中出现的新式步枪分外重视,并且准备对此加大调查力度。 巡逻队虽然都是从驻军各部精选出来的骑兵,具有一定的实战经验,但要说到侦察,那却未必比得了真正的尖兵。不过海汉军中的几支王牌部队此时都没有驻扎在金州,所以陈一鑫只得发电报给大同江基地,希望目前驻扎在当地的特战团或者海军陆战队能派一支精锐侦察部队过来,侦察清军的新武器在军中的装备情况。当然如果有可能的话,拿到实物或者捕获知情人就更好了。 之所以要专门请这两支部队派人支援,还是因为专业水平不一样。这两支部队都有专门的侦察职能编制,其成员所掌握的专业技能是普通部队所不具备的,而且在单兵的装备方面也更为精良,基本都是专为执行秘密侦察等特种任务所配备。由其出动去对敌军执行侦察任务,成事的几率也会相应更大一些。清军似乎获得了某种新式武器,这件事让陈一鑫担心的不是辽东战局受到影响,而是其背后是否隐藏着某些不利于海汉的国际局势变化。 海汉在过去这十年向外飞速扩张,开疆拓土过程中使用武力的时候居多,自然也因此而树敌甚多,明里暗里仇视海汉的国家和势力都不少,但过去倒是极少会出现这些对头联合起来应付海汉的状况。而一旦出现了这样的苗头,对于海汉而言绝非什么好消息,所以陈一鑫对清军阵中出现的新式步枪分外重视,并且准备对此加大调查力度。 巡逻队虽然都是从驻军各部精选出来的骑兵,具有一定的实战经验,但要说到侦察,那却未必比得了真正的尖兵。不过海汉军中的几支王牌部队此时都没有驻扎在金州,所以陈一鑫只得发电报给大同江基地,希望目前驻扎在当地的特战团或者海军陆战队能派一支精锐侦察部队过来,侦察清军的新武器在军中的装备情况。当然如果有可能的话,拿到实物或者捕获知情人就更好了。 之所以要专门请这两支部队派人支援,还是因为专业水平不一样。这两支部队都有专门的侦察职能编制,其成员所掌握的专业技能是普通部队所不具备的,而且在单兵的装备方面也更为精良,基本都是专为执行秘密侦察等特种任务所配备。由其出动去对敌军执行侦察任务,成事的几率也会相应更大一些。清军似乎获得了某种新式武器,这件事让陈一鑫担心的不是辽东战局受到影响,而是其背后是否隐藏着某些不利于海汉的国际局势变化。 海汉在过去这十年向外飞速扩张,开疆拓土过程中使用武力的时候居多,自然也因此而树敌甚多,明里暗里仇视海汉的国家和势力都不少,但过去倒是极少会出现这些对头联合起来应付海汉的状况。而一旦出现了这样的苗头,对于海汉而言绝非什么好消息,所以陈一鑫对清军阵中出现的新式步枪分外重视,并且准备对此加大调查力度。 巡逻队虽然都是从驻军各部精选出来的骑兵,具有一定的实战经验,但要说到侦察,那却未必比得了真正的尖兵。不过海汉军中的几支王牌部队此时都没有驻扎在金州,所以陈一鑫只得发电报给大同江基地,希望目前驻扎在当地的特战团或者海军陆战队能派一支精锐侦察部队过来,侦察清军的新武器在军中的装备情况。当然如果有可能的话,拿到实物或者捕获知情人就更好了。 之所以要专门请这两支部队派人支援,还是因为专业水平不一样。这两支部队都有专门的侦察职能编制,其成员所掌握的专业技能是普通部队所不具备的,而且在单兵的装备方面也更为精良,基本都是专为执行秘密侦察等特种任务所配备。由其出动去对敌军执行侦察任务,成事的几率也会相应更大一些。清军似乎获得了某种新式武器,这件事让陈一鑫担心的不是辽东战局受到影响,而是其背后是否隐藏着某些不利于海汉的国际局势变化。 海汉在过去这十年向外飞速扩张,开疆拓土过程中使用武力的时候居多,自然也因此而树敌甚多,明里暗里仇视海汉的国家和势力都不少,但过去倒是极少会出现这些对头联合起来应付海汉的状况。而一旦出现了这样的苗头,对于海汉而言绝非什么好消息,所以陈一鑫对清军阵中出现的新式步枪分外重视,并且准备对此加大调查力度。 巡逻队虽然都是从驻军各部精选出来的骑兵,具有一定的实战经验,但要说到侦察,那却未必比得了真正的尖兵。不过海汉军中的几支王牌部队此时都没有驻扎在金州,所以陈一鑫只得发电报给大同江基地,希望目前驻扎在当地的特战团或者海军陆战队能派一支精锐侦察部队过来,侦察清军的新武器在军中的装备情况。当然如果有可能的话,拿到实物或者捕获知情人就更好了。 之所以要专门请这两支部队派人支援,还是因为专业水平不一样。这两支部队都有专门的侦察职能编制,其成员所掌握的专业技能是普通部队所不具备的,而且在单兵的装备方面也更为精良,基本都是专为执行秘密侦察等特种任务所配备。由其出动去对敌军执行侦察任务,成事的几率也会相应更大一些。清军似乎获得了某种新式武器,这件事让陈一鑫担心的不是辽东战局受到影响,而是其背后是否隐藏着某些不利于海汉的国际局势变化。 海汉在过去这十年向外飞速扩张,开疆拓土过程中使用武力的时候居多,自然也因此而树敌甚多,明里暗里仇视海汉的国家和势力都不少,但过去倒是极少会出现这些对头联合起来应付海汉的状况。而一旦出现了这样的苗头,对于海汉而言绝非什么好消息,所以陈一鑫对清军阵中出现的新式步枪分外重视,并且准备对此加大调查力度。 巡逻队虽然都是从驻军各部精选出来的骑兵,具有一定的实战经验,但要说到侦察,那却未必比得了真正的尖兵。不过海汉军中的几支王牌部队此时都没有驻扎在金州,所以陈一鑫只得发电报给大同江基地,希望目前驻扎在当地的特战团或者海军陆战队能派一支精锐侦察部队过来,侦察清军的新武器在军中的装备情况。当然如果有可能的话,拿到实物或者捕获知情人就更好了。 之所以要专门请这两支部队派人支援,还是因为专业水平不一样。这两支部队都有专门的侦察职能编制,其成员所掌握的专业技能是普通部队所不具备的,而且在单兵的装备方面也更为精良,基本都是专为执行秘密侦察等特种任务所配备。由其出动去对敌军执行侦察任务,成事的几率也会相应更大一些。清军似乎获得了某种新式武器,这件事让陈一鑫担心的不是辽东战局受到影响,而是其背后是否隐藏着某些不利于海汉的国际局势变化。 海汉在过去这十年向外飞速扩张,开疆拓土过程中使用武力的时候居多,自然也因此而树敌甚多,明里暗里仇视海汉的国家和势力都不少,但过去倒是极少会出现这些对头联合起来应付海汉的状况。而一旦出现了这样的苗头,对于海汉而言绝非什么好消息,所以陈一鑫对清军阵中出现的新式步枪分外重视,并且准备对此加大调查力度。 巡逻队虽然都是从驻军各部精选出来的骑兵,具有一定的实战经验,但要说到侦察,那却未必比得了真正的尖兵。不过海汉军中的几支王牌部队此时都没有驻扎在金州,所以陈一鑫只得发电报给大同江基地,希望目前驻扎在当地的特战团或者海军陆战队能派一支精锐侦察部队过来,侦察清军的新武器在军中的装备情况。当然如果有可能的话,拿到实物或者捕获知情人就更好了。 之所以要专门请这两支部队派人支援,还是因为专业水平不一样。这两支部队都有专门的侦察职能编制,其成员所掌握的专业技能是普通部队所不具备的,而且在单兵的装备方面也更为精良,基本都是专为执行秘密侦察等特种任务所配备。 正文 第1976章 今日来访的江浙商人全都是来自宁波、绍兴两处地方,带队的这位是宁波府何氏兄弟手下的一名姓刘的掌柜,据说是与何肖何礼这两兄弟有亲戚关系。而何氏兄弟是宁波知府曲余同的亲信幕僚,曲余同与坐镇舟山的东海将军石迪文又是联姻关系,说起来也都是“自己人”。 而且石迪文提前就给这边发了电报,让钱天敦和石迪文对宁波府这边派到朝鲜经营产业的人稍稍照顾一些,至于怎么个照顾法,虽然电文里并没有提及,但肯定不是给人家吃闭门羹。所以不看僧面看佛面,这边也不好断然拒绝人家求见,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钱天敦就见一见这些人,顺便了解一下江浙地区的形势是否有什么新的变化。 今年四月联军舰队北上经过江浙地区的时候,曾专门在杭州湾举行了一场大型军演替曲余同造势,对于这场军演的后续影响如何,钱天敦还一直没有来得及过问。如今已经过去了几个月,想必结果也应该显现出来了。 宁波府来的这位刘掌柜刘建元倒是有点出乎钱天敦的意料,并不是老成持重的中老年男子,而是样貌颇为年轻的后生小伙。钱天敦与他寒暄了几句,听他自我介绍才知道原来这人是何肖的外甥,之前便在负责一些与海汉相关的贸易。这次何肖把他派到朝鲜来,也是想看看这边有什么比较好的发财机会,趁着朝鲜元气大伤的时候捞上一笔。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今日来访的江浙商人全都是来自宁波、绍兴两处地方,带队的这位是宁波府何氏兄弟手下的一名姓刘的掌柜,据说是与何肖何礼这两兄弟有亲戚关系。而何氏兄弟是宁波知府曲余同的亲信幕僚,曲余同与坐镇舟山的东海将军石迪文又是联姻关系,说起来也都是“自己人”。 而且石迪文提前就给这边发了电报,让钱天敦和石迪文对宁波府这边派到朝鲜经营产业的人稍稍照顾一些,至于怎么个照顾法,虽然电文里并没有提及,但肯定不是给人家吃闭门羹。所以不看僧面看佛面,这边也不好断然拒绝人家求见,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钱天敦就见一见这些人,顺便了解一下江浙地区的形势是否有什么新的变化。 今年四月联军舰队北上经过江浙地区的时候,曾专门在杭州湾举行了一场大型军演替曲余同造势,对于这场军演的后续影响如何,钱天敦还一直没有来得及过问。如今已经过去了几个月,想必结果也应该显现出来了。 宁波府来的这位刘掌柜刘建元倒是有点出乎钱天敦的意料,并不是老成持重的中老年男子,而是样貌颇为年轻的后生小伙。钱天敦与他寒暄了几句,听他自我介绍才知道原来这人是何肖的外甥,之前便在负责一些与海汉相关的贸易。这次何肖把他派到朝鲜来,也是想看看这边有什么比较好的发财机会,趁着朝鲜元气大伤的时候捞上一笔。今日来访的江浙商人全都是来自宁波、绍兴两处地方,带队的这位是宁波府何氏兄弟手下的一名姓刘的掌柜,据说是与何肖何礼这两兄弟有亲戚关系。而何氏兄弟是宁波知府曲余同的亲信幕僚,曲余同与坐镇舟山的东海将军石迪文又是联姻关系,说起来也都是“自己人”。 而且石迪文提前就给这边发了电报,让钱天敦和石迪文对宁波府这边派到朝鲜经营产业的人稍稍照顾一些,至于怎么个照顾法,虽然电文里并没有提及,但肯定不是给人家吃闭门羹。所以不看僧面看佛面,这边也不好断然拒绝人家求见,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钱天敦就见一见这些人,顺便了解一下江浙地区的形势是否有什么新的变化。 今年四月联军舰队北上经过江浙地区的时候,曾专门在杭州湾举行了一场大型军演替曲余同造势,对于这场军演的后续影响如何,钱天敦还一直没有来得及过问。如今已经过去了几个月,想必结果也应该显现出来了。 宁波府来的这位刘掌柜刘建元倒是有点出乎钱天敦的意料,并不是老成持重的中老年男子,而是样貌颇为年轻的后生小伙。钱天敦与他寒暄了几句,听他自我介绍才知道原来这人是何肖的外甥,之前便在负责一些与海汉相关的贸易。这次何肖把他派到朝鲜来,也是想看看这边有什么比较好的发财机会,趁着朝鲜元气大伤的时候捞上一笔。今日来访的江浙商人全都是来自宁波、绍兴两处地方,带队的这位是宁波府何氏兄弟手下的一名姓刘的掌柜,据说是与何肖何礼这两兄弟有亲戚关系。而何氏兄弟是宁波知府曲余同的亲信幕僚,曲余同与坐镇舟山的东海将军石迪文又是联姻关系,说起来也都是“自己人”。 而且石迪文提前就给这边发了电报,让钱天敦和石迪文对宁波府这边派到朝鲜经营产业的人稍稍照顾一些,至于怎么个照顾法,虽然电文里并没有提及,但肯定不是给人家吃闭门羹。所以不看僧面看佛面,这边也不好断然拒绝人家求见,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钱天敦就见一见这些人,顺便了解一下江浙地区的形势是否有什么新的变化。 今年四月联军舰队北上经过江浙地区的时候,曾专门在杭州湾举行了一场大型军演替曲余同造势,对于这场军演的后续影响如何,钱天敦还一直没有来得及过问。如今已经过去了几个月,想必结果也应该显现出来了。 宁波府来的这位刘掌柜刘建元倒是有点出乎钱天敦的意料,并不是老成持重的中老年男子,而是样貌颇为年轻的后生小伙。钱天敦与他寒暄了几句,听他自我介绍才知道原来这人是何肖的外甥,之前便在负责一些与海汉相关的贸易。这次何肖把他派到朝鲜来,也是想看看这边有什么比较好的发财机会,趁着朝鲜元气大伤的时候捞上一笔。今日来访的江浙商人全都是来自宁波、绍兴两处地方,带队的这位是宁波府何氏兄弟手下的一名姓刘的掌柜,据说是与何肖何礼这两兄弟有亲戚关系。而何氏兄弟是宁波知府曲余同的亲信幕僚,曲余同与坐镇舟山的东海将军石迪文又是联姻关系,说起来也都是“自己人”。 而且石迪文提前就给这边发了电报,让钱天敦和石迪文对宁波府这边派到朝鲜经营产业的人稍稍照顾一些,至于怎么个照顾法,虽然电文里并没有提及,但肯定不是给人家吃闭门羹。所以不看僧面看佛面,这边也不好断然拒绝人家求见,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钱天敦就见一见这些人,顺便了解一下江浙地区的形势是否有什么新的变化。 今年四月联军舰队北上经过江浙地区的时候,曾专门在杭州湾举行了一场大型军演替曲余同造势,对于这场军演的后续影响如何,钱天敦还一直没有来得及过问。如今已经过去了几个月,想必结果也应该显现出来了。 宁波府来的这位刘掌柜刘建元倒是有点出乎钱天敦的意料,并不是老成持重的中老年男子,而是样貌颇为年轻的后生小伙。钱天敦与他寒暄了几句,听他自我介绍才知道原来这人是何肖的外甥,之前便在负责一些与海汉相关的贸易。这次何肖把他派到朝鲜来,也是想看看这边有什么比较好的发财机会,趁着朝鲜元气大伤的时候捞上一笔。今日来访的江浙商人全都是来自宁波、绍兴两处地方,带队的这位是宁波府何氏兄弟手下的一名姓刘的掌柜,据说是与何肖何礼这两兄弟有亲戚关系。而何氏兄弟是宁波知府曲余同的亲信幕僚,曲余同与坐镇舟山的东海将军石迪文又是联姻关系,说起来也都是“自己人”。 而且石迪文提前就给这边发了电报,让钱天敦和石迪文对宁波府这边派到朝鲜经营产业的人稍稍照顾一些,至于怎么个照顾法,虽然电文里并没有提及,但肯定不是给人家吃闭门羹。所以不看僧面看佛面,这边也不好断然拒绝人家求见,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钱天敦就见一见这些人,顺便了解一下江浙地区的形势是否有什么新的变化。 今年四月联军舰队北上经过江浙地区的时候,曾专门在杭州湾举行了一场大型军演替曲余同造势,对于这场军演的后续影响如何,钱天敦还一直没有来得及过问。如今已经过去了几个月,想必结果也应该显现出来了。 宁波府来的这位刘掌柜刘建元倒是有点出乎钱天敦的意料,并不是老成持重的中老年男子,而是样貌颇为年轻的后生小伙。钱天敦与他寒暄了几句,听他自我介绍才知道原来这人是何肖的外甥,之前便在负责一些与海汉相关的贸易。这次何肖把他派到朝鲜来,也是想看看这边有什么比较好的发财机会,趁着朝鲜元气大伤的时候捞上一笔。今日来访的江浙商人全都是来自宁波、绍兴两处地方,带队的这位是宁波府何氏兄弟手下的一名姓刘的掌柜,据说是与何肖何礼这两兄弟有亲戚关系。而何氏兄弟是宁波知府曲余同的亲信幕僚,曲余同与坐镇舟山的东海将军石迪文又是联姻关系,说起来也都是“自己人”。 而且石迪文提前就给这边发了电报,让钱天敦和石迪文对宁波府这边派到朝鲜经营产业的人稍稍照顾一些,至于怎么个照顾法,虽然电文里并没有提及,但肯定不是给人家吃闭门羹。所以不看僧面看佛面,这边也不好断然拒绝人家求见,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钱天敦就见一见这些人,顺便了解一下江浙地区的形势是否有什么新的变化。 今年四月联军舰队北上经过江浙地区的时候,曾专门在杭州湾举行了一场大型军演替曲余同造势,对于这场军演的后续影响如何,钱天敦还一直没有来得及过问。如今已经过去了几个月,想必结果也应该显现出来了。 宁波府来的这位刘掌柜刘建元倒是有点出乎钱天敦的意料,并不是老成持重的中老年男子,而是样貌颇为年轻的后生小伙。钱天敦与他寒暄了几句,听他自我介绍才知道原来这人是何肖的外甥,之前便在负责一些与海汉相关的贸易。这次何肖把他派到朝鲜来,也是想看看这边有什么比较好的发财机会,趁着朝鲜元气大伤的时候捞上一笔。今日来访的江浙商人全都是来自宁波、绍兴两处地方,带队的这位是宁波府何氏兄弟手下的一名姓刘的掌柜,据说是与何肖何礼这两兄弟有亲戚关系。而何氏兄弟是宁波知府曲余同的亲信幕僚,曲余同与坐镇舟山的东海将军石迪文又是联姻关系,说起来也都是“自己人”。 而且石迪文提前就给这边发了电报,让钱天敦和石迪文对宁波府这边派到朝鲜经营产业的人稍稍照顾一些,至于怎么个照顾法,虽然电文里并没有提及,但肯定不是给人家吃闭门羹。所以不看僧面看佛面,这边也不好断然拒绝人家求见,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钱天敦就见一见这些人,顺便了解一下江浙地区的形势是否有什么新的变化。 今年四月联军舰队北上经过江浙地区的时候,曾专门在杭州湾举行了一场大型军演替曲余同造势,对于这场军演的后续影响如何,钱天敦还一直没有来得及过问。如今已经过去了几个月,想必结果也应该显现出来了。 宁波府来的这位刘掌柜刘建元倒是有点出乎钱天敦的意料,并不是老成持重的中老年男子,而是样貌颇为年轻的后生小伙。 正文 第1977章 尽管历年来海汉在出口武器的管制方面下了很大的工夫,但也不可能完全杜绝这些出售到海外的武器会流失到它们本不该出现的地方。这一点执委会清楚,海汉兵工清楚,军方也很清楚,但军售贸易终究利大于弊,该往外卖武器的时候还是得继续卖。 不过只要不是大批量流入敌对势力手中,那零星的武器流失一般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就像清军手里肯定也有一些通过各种渠道搞到的海汉制式武器,但他们没有相关的工艺来出同等质量的武器,不管是材料、加工工艺还是所使用的专用弹药,都难以达到海汉原产货的水准,就算要仿也只能仿制个外形罢了。所以这些流失出去的武器基本只能当做研究样本或收藏品,大量生产列装军队的可能性不大。 假如袭击宁波运盐队伍的武装人员所使用的武器是海汉制造的步枪,那的确只需少量便能摆平运盐队伍里的押运人员了。但从中捣乱的江淮盐商能有办法弄到成批的海汉步枪,并训练出一批熟练使用这些枪支的人员吗?钱天敦觉得这应该还是有些困难的,毕竟石迪文在浙江待了这么些年也不是吃干饭的,不至于让人在眼皮子底下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那问题来了,如果发生在江浙地区这些围绕盐业展开武装争斗中,所使用的不是来自于大明国内或者海汉,其来源又会是何处? 钱天敦不禁便联想到了刚刚从辽东金州发来的那封电报,当地也是发现了敌军阵中疑似装备了某种杀伤力比较强的新式。不过这两地间相隔足有两千里,他倒也没有立刻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只是觉得应该是巧合而已。 钱天敦又仔细问了一下已经发生这几次袭击的细节,想了解一下袭击者与押运宁波盐的队伍交手的具体情形,但刘建元等人对此就知之不多了。他们所知的消息大多也是来自于不知道转了几次手的消息,而真正一些关键的信息,应该还是会对外封锁,只有少数高层人员才会掌握。 不过钱天敦对此倒也不急,这种事自会有驻扎当地的安全部和军情局去跟进,如果有了进一步的消息,查实了武器方面的消息,军中肯定也会有相应的通报。 而主动提及此事的刘建元等人,也只是将此当作了一个可与钱天敦分享的谈资,并没有去细想这其中那些不对劲的地方。这顿宴席主宾相谈甚欢,刘建元等人临走的时候表示,等之后在这边圈地开工的时候,还想请钱天敦和王汤姆前往出席剪彩仪式。 钱天敦知道这帮商人是想拉自己去站台,以便让朝鲜当地的官府有所忌惮,当然这种活动肯定不是白白出面的,这些商人都是浙江过来的,做事的规矩自然都懂,只要钱天敦等高官肯赏脸,那肯定会为他们准备一份丰厚的谢礼。 钱天敦淡淡地应道:“我跟王将军会在这里驻防多久还不好说,这事先放一放,到时候再看吧。” 刘建元一听,对方这是没有立刻回绝自己,那便还有操作的空间。他当然不会去要求钱天敦当下就表态,连忙表示会尽量早些定下时间,好让各位将军能妥当安排行程。 大明商人们在大同江这边烧完香,接下来还要去平壤城拜会当地的官员,不过有了这边的海汉将军替他们做背书,很多事情在接下来的商谈中就会更有底气一些,他们也因此而拥有更多的资本去与朝鲜官员讨价还价。虽说在这里花了不少香火钱,但从长远来看,与海汉驻军搞好关系肯定是一个值得投资的方向。 而此时在三亚,近期有越来越多不太寻常的消息汇总到这里,逐渐引起了军情局的注意。 之所以说这些消息不寻常,是因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便是涉及到武器。关于宁波海盐而引发的武装冲突,其实在此之前便已通过舟山当局发了电报回来,并详述了军情局通过当事人所了解到的一些信息。而舟山驻军其实已经通过一些渠道拿到了这种步枪发射的弹丸,并且确认了这并不是海汉制式武器的弹药。 浙江方面的事件还在调查阶段,辽东也发回消息,称清军阵中疑似出现了制式,性能和来源尚不清楚。金州方面已经与在朝驻军取得了联系,接下来将会出动海军陆战队,前往金州地峡以北的临海地区执行侦察行动,看是否能够确认这些的情况。 这两处地方都是在近期发现了有非海汉造的制式,不管是江淮的盐商,还是东北的清军,海汉军方都不认为他们有能力自行制造具有一定水准的制式武器,其来源很可能是来自外部。而浙江找到的子弹样本已经送回了三亚,辽东找到的子弹样本也已从海路启程南下,不过路途实在遥远,还得过些日子才能送抵三亚。 如果仅仅是这样,或许还不足以引起军情局的高度关注,但近日海南岛上也出了一桩大事,即不明组织针对朝鲜世子的袭击行动一案。虽说这案子是安全部揽下的差事,但军情局也为了协助安全部而介入到了后续调查当中。而在调查当中,军情局竟然发现这个案子与发生在海外的枪案似乎有着某种奇怪的联系。 从表明看发生在海南岛的这个案子里并没有出现军用步枪类的武器,似乎跟几千里之外发生的事情扯不上什么干系。但不得不说安全部在儋州的扫尾工作做得非常细致,几乎将案发地漾月村外所有能找到的证物都取了回来。 只是当晚留给薛正一伙的时间太多,他们得以从容地处理了自己的武器。虽然能够料想到他们是将武器埋在了某处地方,但这帮人显然做得十分细致,调查人员并没有从林中发现显著的挖埋痕迹,而后续又难以及时组织人力将那片林子都挖上一遍,所以实际上没能找到薛正所携带的那支短铳。 但调查人员从池塘中所捞起的某具尸体却是死于枪伤,而且没有费多少力气便在其身体中找到了一枚弹丸。这枚从后背打进其心脏的弹丸不但形成了致命伤,也成为了后续调查的重要证物。 这枚弹丸作为证物送回三亚之后,很快便从安全部交到了在武器鉴识方面更为专业的军情局,然后又从军情局带到田独工业区,在海汉兵工的实验室里由技术人员对这枚弹丸的成分做了初步的取样分析,并且很除了属于海汉军弹药的可能性。 取样报告记录了这种弹丸的重量、直径,以及最重要的构成成分。虽然弹丸在打入人体后已经严重变形,但因为其原本的形状是球型,要将其还原倒也不难。然后军情局便赫然发现,这种弹丸的成分与浙江送回的子弹样本分析结果几乎是一模一样。 常见的弹丸一般是以铅为主的金属制成,不过此时的冶炼技术还难以对某种特定金属进行高度提纯,而且用于制作弹丸的铅本身就是因为价格低廉易加工,一般也不会有人专门对其成分进行处理,其中不免就会参杂有别的金属成分。 这种细节,武器的制造者和使用者肯定都不会在意,但对海汉来说,却是当下为数不多能够用到自身技术优势的调查手段了。这虽然也是例行公事之举,没有人真把破案希望寄托在这上面,但没想到这一番折腾下来还真就发现了其中的猫腻。 一群试图在儋州行刺朝鲜世子的匪徒,所使用的弹丸竟然与与几千里之外浙江盐业争斗中袭击者所使用的弹丸成分一致,两件看似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便因为这小小的弹丸联系到了一起。 调查人员对于这个情况也丝毫不敢怠慢,赶紧在第一时间上报到了颜楚杰这里。而颜楚杰在向白克思确认了调查结果之后,想想这事还是得各部门协同,于是又一个电话打给安全部的何夕,让他到胜利堡来开个三方碰头会。 儋州的案子,何夕很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不过浙江的事情并非是由安全部在负责跟进,他就得听颜楚杰来介绍情况了。 “这个弹丸的成分分析,会不会有巧合的情况发生?几率能有多大?”何夕首先要肯定一点,就是这并非基于大概率事件的误判,而是巧合几率极低的小概率事件。 白克思应道:“我打个比方好了,这概率就像我们从儋州随机抽取一个排的士兵,再从舟山随机抽取一个排,然后我们发现两地士兵的姓氏排布和每种姓氏的人数都完全一致。” 颜楚杰补充道:“如果现实里发生了这种事,那我一定会觉得这是石迪文在跟我开玩笑!” 何夕摸了摸自己的双下巴道:“听起来这个概率是很小的样子......那说结论吧,想必你们对此应该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看法。” 白克思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如果事情属实,那极有可能浙江发现的弹丸跟在儋州找到的弹丸,是在同一个地方制造出来的。” 何夕摊手道:“就这样?” “这样还不够吗?”颜楚杰应道:“至少这是安全部之前的调查所没有查出来的信息,我想你应该能够由此顺藤摸瓜挖出更多的东西。” 何夕道:“目前我这边的确还没有其他证据能够把两地发生的事件联系到一起。你刚才所说,舟山当局认为在背后策动盐业争斗的是江淮地区的传统盐商,如果一定要强行联系,那我只能说在儋州抓的这帮人,行动资金非常充裕,其背后的金主倒有可能会是盐商这类经济实力比较强的群体。” 何夕见两人听得认真,便继续说道:“即便你们的判断是对的,那只是说明了这两地所使用武器可能是来自同一个源头,但也仅此而已了,我们还是不知道这些武器到底从何而来。你们可能是寄希望于安全部在儋州抓的这些人能给出有用的信息,但我怕你们会失望,因为这些人受过专门的反侦察训练,给出的信息可信度有限。而且他们也未必知道,自己所使用的武器是从哪里买回来的。” 颜楚杰皱了皱眉头道:“怎么会这样,你手底下不是有很多刑讯好手吗?好好审一审,如果不行,我这边也可以抽一些人去儋州协助,或者干脆先把人弄回来。” 何夕道:“这个不是谁来审的问题,在幕后策划的人应该是本就做了行动失败的预案,没有给我们留下太多可供追查的线索。不过既然你们军情局已经发现了新线索,那儋州可能就需要再重新查一查证物的下落了。我稍后会发电报到儋州,让张千智把现场掘地三尺,一定把那帮人用的武器给挖出来!” 如果能找到薛正一伙所使用的,那或许会对调查其制造者的身份提供更大的帮助。浙江方面暂时没法缴获到袭击者的武器,那么儋州这边能否找到袭击者所使用的武器,或许就是近期最容易获得的线索了。而安全部目前所能做到的,大概也就只是这样的程度了。 颜楚杰沉默了一阵,又补充了一句:“辽东金州发回来电报,清军似乎也拥有了某种新式,并且对我军造成了杀伤。我总觉得,这几件事情不会这么巧,全都凑在这一段时间出现。不过金州的证物要等一些时间才能送回来,到时候就能证实我担心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了。” “如果金州发现的清军武器也是同一个地方所产,那这事情可就热闹了。”何夕立刻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可怕之处:“有能力在海南岛、江浙、辽东三个地方同时输出武器装备,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势力可并不多。” 正文 第1978章 漾月村最近很不平静,先是来了一群外地粮商将本地的粮食收购价抬高到了一个历史最高点,让不少外村种粮户都闻风而动。然后是官军大半夜围了村子抓流窜匪徒,还噼里啪啦地放了一阵,接着又挨家挨户地进行搜查,搞得全村上下人心惶惶。 虽然官军在漾月村没待两天就撤了,但却用布条和告示牌将村外那处“颜塘漾月”的景点圈了起来,还留了人手看守,禁止附近的民众入内。有传闻称当晚官军在那地方与匪徒激战半宿,据说当时被打死的匪徒得有上百人,池塘里的水都被血给染红了,从别处调来的平板大车跑了好多趟才把匪徒尸体全拉走了。 不过村民冯阿贵却知道这些传闻并不属实,明明当晚的枪声就只响了短短片刻,就算一枪一个也杀不够一百个人。至于什么大车拉尸这类的传闻,更是全然不靠谱,他第二天根本就没见着有几辆马车去到那边。看那些值守军人的模样,也完全没有那种如临大敌的紧张感。最关键的是,儋州这地方都好几年没听说过有成群匪徒出没了,地方上明明太平得很,哪可能突然就冒出来上百人的匪帮。 在冯阿贵看来,多半就是几个想来海汉国发财的江洋大盗,不知道在儋州做了什么案子惹恼了官府,才会出动军队到乡村来进行围捕。如今该杀的杀了,该抓的抓了,这事应该也就算是了结了。 不过很快官府的人便找上门来,向他询问与那伙粮商接触的细节。冯阿贵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官军要抓的目标便是那伙粮商了。他当下便有些心慌,不是担心官府怀疑他与匪徒勾结,而是怕官府要追回那帮匪徒交给他用作买粮定金的钱财。 好在调查人员对于冯阿贵从薛正一伙手中收了多少钱似乎没什么兴趣,甚至连详细的数目都没问,也没提要让冯阿贵主动上缴这些钱,总算是发了一笔小财。 但漾月村没清静几天,官府又派人来了,这次是要求全村劳力一起上阵,在村外那块仍未获得解禁的区域内挖土寻找证物。而那一方池塘的水也要用水车全部抽干,以确认池底是否有匪徒们丢弃的武器等物品。 冯阿贵作为家中唯一的壮劳力,自然躲不过这种临时征调,不过他倒是想趁机看看匪徒在当日的藏身之处,以及据说被这些匪徒在投降之前埋在林中的各式武器。 漾月村加上附近的几个村落,总共出动了大约五百名民夫,参与这片事发地点的挖掘寻证工作。 被临时禁入的这片区域大约有一平方公里左右,要在里边寻找几件被精心埋藏起来的东西,的确是一件费时费力的活。不过考虑到军方也在第二天对这片区域做过简单的梳理,并没有发现明显的挖掘痕迹,那应该就说明薛正一伙没有把东西埋得太深,亦或是直接就将其沉到了池塘底——后者的可能性无疑是最大的。 冯阿贵被分配去了池塘组,流入池塘的水道已经临时在水中打下木桩,然后用沙袋填堵住。四架从附近各地调来的水车陆续在池塘边架设妥当,接着便由人力驱动水车,将池塘里的水不断抽出。 这池塘看着不是太大太深,但也足足用了大半天的工夫,边缘区域才终于开始见底了。而官府似乎并没有因为快天黑就要停工的意思,在池塘周围点起火堆,继续抽水作业。好在调集的民夫够多,每组人只需全力驱动水车一炷香的工夫便可换下来稍事休息,冯阿贵虽然累了一天,倒也还能撑得住。 天黑之后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塘里的水开始慢慢见底,靠架在岸上的水车已经抽不上来中间的积水了,塘底无数大大小的鱼虾拼命往塘心涌动,搅起不小的水花。指挥施工的工头便让人拿来准备好的木板,从塘边往塘心铺,然后派人踩在木板上用长柄抓钩开始在塘底的淤泥中来回拖动,尝试用这样的方法去打捞可能被沉在塘底的某些东西。 由于照明条件有限,加之塘底的积水中还有大量的鱼虾干扰,所以仅凭视觉难以观察清楚塘底的状况,更多还是需要手感来判断是否钩住了塘底的东西。但仅仅尝试了片刻之后,这种方法便由于干扰太大而无法施展下去了。几名工头简单商议之后,只能让人又拿了捞网来,尝试先将塘底的鱼虾清理掉。 冯阿贵在漾月村出生长大,这也是他几十年第一次看到这池塘的水被放干,以前知道这池塘里还有不少大鱼,这次总算是看到它们的真面目了。 不过这半夜捞鱼的差事干起来也并不容易,要在这泥塘里与鱼虾搏斗也颇为费力。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将塘里的鱼虾清理得差不多了,村民们倒是因此而获得了好几百斤水产,每家都能有一份,也算是一桩意外之喜。 冯阿贵也分到了一大桶鱼虾,让家人先提了回去,心说这一整天下来总算是没白干,临到头来还能捞点肉吃吃。不过他先前从薛正那里弄到了一笔钱,官府没有将这笔钱追走,所以对于今天被征调来服劳役倒也没什么怨气。而且他也的确很想看看,官府大动干戈把这池塘放干,到底是要从这里边寻找什么东西。 实际上这一天的搜寻工作并不只是在池塘里进行,周边的林子里也有上百人一直在尝试找到理论上的埋藏点,但也进行得不太顺利,一天下来都没有任何实际收获,所以这个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池塘这边,塘心那深度已经不足两尺的积水之下,是否便藏着他们要寻找的目标。 “捞到东西了!”又不知过了多久之后,有人在塘中喊了一嗓子,顿时将众人的睡意都唤醒了。 用抓钩钩住的这团东西很快被拖离了积水,冯阿贵就站在池塘边上,看着这团黑漆漆的东西被慢慢拖到岸边,然后几个民夫跳进塘中,踩在淤泥里把这玩意儿举到岸上。冯阿贵见他们把这东西抬起来的时候颇为费力,看样子份量也是不轻。 几名军官模样的人快步过来,也顾不得上面的泥泞,一起伸手将那东西接过来,马上放到地上开始清理,旁边有几名士兵举高火把替他们照明。冯阿贵恰好就站在他们旁边,见没有赶开自己,便心安理得地继续看热闹了。 那团东西原来外面是裹着一件长大褂,解开来之后,周围所有能看清里边物事的人都是长吸了一口气——在火光照射之下闪烁的,是一堆金属利器,有刀有剑,还有一些冯阿贵根本不认得的兵刃。 “应该就是这东西了!”其中一名军官作出了判断,然后让人把这些东西收起来放到一块门板上抬走了。 但搜索工作仍未就此结束,对池塘底部的打捞一直持续到天明,没有再捞到别的东西,带头的军官才终于下令终止行动。不过这个池塘仍然还会封禁数日,直到塘底自然干涸之后,还会再进行一次检视,以确认搜索工作没有遗漏的部分。 被打捞出来的这些武器,在当天中午便摆在了张千智的面前,这对于正在调查的袭击案无疑是极为重要的物证。在此之前,他们已经从行动开始时在儋州城和漾月村外围抓到的三人身上找到了武器,突围时被海汉军射杀的四人身上也发现了武器,不过薛正只承认这几人是随行保镖,声称自己是一个普通的粮食商人。 张千智当然不会相信这样的口供,特别是那具被射杀在池塘里的尸体,更是说明了薛正等人曾携带有某种。如今那支不知下落的,就和昨晚发现的其他武器一起摆在张千智的面前。 张千智虽然说不上是武器专家,但也能够一眼辨识出这是一支长仅一尺的燧发手铳,并且不是海汉列装到军中的制式武器。他甚至从这堆物品里找到了一个很小的钳形工具,那是用来的模具,而海汉现在军中所列装的燧发枪,不论长短都已经不再使用这种现制的弹丸了。 “老汪,你怎么看?”张千智向刚刚才从漾月村赶回来的汪百锁征求意见。 汪百锁昨晚在漾月村蹲了一宿,今天一早亲自押运这些东西回儋州城,这个时候也是满眼的血丝。不过或许是因为这次的收获意义重大,汪百锁的精神状态倒是很兴奋,并没有因为熬夜而显得太疲惫。 “我在现场就跟军情局的人讨论过了,这枪肯定不是我国制造的。你看这火镰盖、火药池、,还有这做的制弹钳,都不是我国的制式。还有最主要的,你看这枪柄......”汪百锁伸手指向枪柄上的抽象纹饰道:“我国生产的上没有这种纯装饰作用的花纹。” 张千智没去拿枪,却先拿起了那把制弹钳道:“我们之前在尸体上找到的那枚弹丸,这下就可以找到标准参照物了。” 汪百锁道:“我们在现场只发现了这一支枪,想必不会错了。但这帮人来我国袭击朝鲜世子,居然就只准备了这么一支枪,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张千智慢慢地说道:“他们能一掷千金找人买情报,但武器却以冷兵器为主,如果他们愿意花钱,明明可以做到人手一支,你是想说这个吧?” “对对对,你说得对!”汪百锁点点头道:“这不是显得很奇怪吗?即便是黑市上的价格,对他们来说也完全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老汪,其实这事说怪不怪,我觉得有两条理由吧。”张千智分析道:“第一,他们对购买渠道不够放心,一旦在购买环节暴露就会导致他们的任务无法继续进行下去。第二,他们在此之前没有受过使用的专门训练,接到这个差事之后的准备时间太少,也没法通过大量的射击练习来熟悉这种武器。对于一个不会使用的人来说,这就跟一根烧火棍没有两样,那还不如继续使用他们称手的武器了。只发现了一支枪,是因为他们当中就只有一个人会使用。” 汪百锁挠挠头道:“好像你说得也有道理。” 对薛正一伙来说,武器方面的劣势导致了他们的行动方式注定会比较单一,只能设法近身之后再发动攻击,而要突破海汉为李溰部署的外围安保,靠他们这十多号人其实相当困难。如果能使用,他们可以采取的行动方式就会更丰富,给海汉的安保压力也会更大。 但张千智此时的关注点其实不在这上面,对颜塘漾月的二次搜查是三亚总部发来的指令,何夕在电报中要求他务必尽快找到嫌犯所使用的,并将证物送回三亚查验。虽然电报里语焉不详,但张千智觉得上面如此重视这支枪的存在,而不是薛正等已经被捕的疑犯,那极有可能是三亚那边已经发现了某些更为重要的线索。 会是什么线索让何夕作出了这样的选择,张千智很是好奇,但儋州这边的调查工作尚未结束,他还暂时无法分神去关心三亚那边的进展。对于薛正等人的审讯已经好几天没有取得像样的进展,张千智的耐心也在一点一点地被消磨掉。不过这次所找到的这些武器,或许会让薛正等人的心理防线再次受到冲击。 “老汪你熬了一整夜,又来回奔波好几十里地,先回去洗个澡睡一觉,把精神补足了再来衙门办公。”张千智体恤汪百锁的劳累,便先将他劝回去休息。然后将这些武器再审视了一番,便取了那支手铳,再次提审薛正,希望能用这个新的证物来让他开口。 不过张千智对此也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毕竟这家伙顽固之极,很难通过审讯手段从他口中获得有价值的信息。张千智已经在考虑将这批人运回三亚,看看自己的上司有没有办法能撬开他们的嘴。 正文 第1979章 身在儋州的张千智并不清楚在漾月村找到的这支,对于调查最近在各地出现的一系列奇怪状况有着怎样的重要作用。他隐隐能猜到之前送回三亚查验的弹丸让总部发现了某些新线索,但仍是将案件调查的突破口放在了薛正等人身上。 随着调查的持续,除了意识到这伙人曾受过专门训练,具备了一定的反侦察反审讯能力,张千智还慢慢确认了一些别的情况。比如这伙人极有可能是分属于不同的势力,而且对执行这次袭击任务缺乏准备,有很多仓促采取行动的迹象等等。但对这伙人的审讯工作进行得并不顺利,即便是张千智使出了浑身解数,依然还是难以从薛正等人身上得到真实有效的信息。 又在审讯室消磨了半天时光之后,张千智终于耗完了自己的耐心,他决定尽快结束儋州的审讯工作,将抓获的这批犯人押解回三亚。张千智知道自己能力所限,在这些人身上已经掏不出更多的信息了,但基本已经排除近期还会出现下一次针对朝鲜世子袭击行动的可能,可以让相关的抓捕行动告一段落了。 离开儋州之前,张千智还是专门去拜会了朝鲜世子李溰一趟,向他说明自己另有工作任务即将返回三亚,不能陪伴他完成之后的行程了。李溰对此倒是颇有一点惋惜,他并不是很清楚张千智的真正职务,只是将他视作与自己年纪相仿又能谈得来的海汉官员,不过离开昌化之后这位张大人就忙别的事情去了,没有跟着去安南,李溰也大概想到了他应该不会再随行了。 不过李溰知道自己完成这趟行程之后也会回到三亚,所以便主动与张千智约好,过段时日会由朝鲜使馆出面,邀请这次随行的海汉官员们一起聚一聚,作为这一路照顾的答谢,让张千智也一定要赏脸出席。 而这也并非张千智在离开儋州之前接到的唯一邀约,在他随后去向盖良才、田征、洪敬文等人辞行的时候,这几人也都主动提出了类似的邀请。当然了,这几位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而一般人极少会愿意主动与安全部这个衙门里的人打交道,这也是让张千智略微感慨,看样子这一趟出来竟然还结交了一些官场人脉,倒是出发前未曾想到的意外收获了。 张千智在离开儋州前最后去拜访的人是张新,此次能在儋州设局擒获薛正一伙,张千智的谋划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张新对他的支持和信任,调动了几乎整个儋州的资源来配合他的计划,否则根本就不可能如此干净利落地将潜伏在暗中的匪徒一网打尽。出于张新的尊敬和感激,他肯定都得在离开儋州之前去与张新见一面。 张新对于他的到来毫不意外,让人上了热茶点心,随意问了几句调查进展,然后便主动提及了张千智接下来的行程:“你要押送犯人回三亚,调用民船没那么方便,我已经命人准备了一条快船给你,明天就可以启程。” 张千智受宠若惊,连忙起身谢过张新。安全部名下虽然也有海船,但数量却是极少,而且几乎都集中在三亚,儋州这边是没有的。张千智原本是打算让汪百锁去租一条民船,或是向儋州驻扎的海军临时征调一艘运兵船,但没想到张新已经不声不响地把这些事情都给安排好了。 张新接着说道:“朝鲜世子接下来估计还会去海口,然后就会回到三亚入学了。如果有可能的话,今后你也可以多跟他接触接触,胜利堡对于这个人非常看重,维持好私人关系对你以后开展工作也会有好处。” 张新的这种言论倒是与何夕早先的看法是一致的,张千智连忙应下。他倒是大致知道胜利堡有意要扶持这位朝鲜国的王位继承人,而张新远在儋州也察觉到了这种势头,纯粹是眼光和嗅觉使然。至于主动出言提点张千智,这完全就是出于私人情谊了,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有此待遇。 张千智对于这样的照顾也无以为报,只能暗暗先记下这份恩惠,待下次张新回三亚的时候,再设法为其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翌日一早,张千智和汪百锁亲自带队将薛正一伙押解到儋州湾的白马井码头,张新提前为他备好的快船便停在此处。将一众犯人押上船之后,张千智便向汪百锁道别,让他切莫因为调查工作告一段落便松懈下来,仍须对李溰的安保工作多加注意。 张新安排的这艘船的确航速极快,而张千智也是归心似箭,行程中没有靠岸休息,第二天早上便已抵达了胜利港。提前接到电报通知的安全部已经安排了数辆马车在码头上等候,在第一时间就把押解回来的犯人全部接走了。 张千智回到安全部的灰色小楼,先去了何夕那里交差并汇报调查情况。实际上他这次出行的主要任务是伴随李溰完成参观行程,但因为中间出了袭击事件,他的任务也随之调整为了侦破和调查。在抓获了薛正一伙之后,考虑到需要尽快查出事情真相,他在向何夕请示之后,便终止了原本的随行安保任务,先将这批犯人押回三亚以完成后续的审讯工作。 “之所以让你先回来,是因为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最近所发生的一些状况......” 何夕一边仔细用放大镜查看那支从儋州带回来的手铳,一边对站在身前的张千智说道:“我们很快就可以知道,你之前送回来的弹丸是不是来自于这支枪。” 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在使用发现的那把制弹钳,稍后与张千智早先送回的弹丸一作对比就知道答案了。张千智估计匪徒原本应该还带有更多的弹丸,但应该是在处理武器的时候把弹丸也撒进了池塘里,那小东西可就不是这么容易从淤泥中找到了,所以当下只能重新来验证他们的推测。 不过何夕旋即又补充道:“其实有了这把枪,子弹能不能对上号已经不重要了,等稍后让执委会那几位懂行的大人物看到这支枪,他们一定会为此而兴奋。” 张千智不是太明白何夕的意思,不过他没有急于提问,静静地等待何夕说明情况。 不多时子弹对比的报告便送来了,这支枪与之前送回的那枚致人死命的弹丸是完全吻合的。虽然没有得到嫌犯的招认,但已经可以确定某人使用这支枪在抓捕行动当晚所发生的内讧中射杀了一名同伙。 “你之前派人送回来的这枚弹丸,在第一时间被带到了田独工业区,由海汉兵工的几名专家对其作了详细的检验,确认了构成成分。”何夕拿起那枚弹丸说道:“在此之前从浙江也送回了一批弹丸样本,其成分比例跟这枚弹丸完全一样,你说这事巧不巧?不过那边没有找到武器,所以暂时也没办法确认其来源,现在只确认了这不是我国或者大明所产的军用制式武器。” 张千智立刻便明白了为何三亚这边要如此着急地寻找与弹丸匹配的武器,因为这不但牵涉到了在儋州抓获的这伙人,更有可能涉及到了在浙江另一起事件。虽然何夕还没说明浙江那边究竟是什么案子,但想想竟然不远千里将弹丸送回三亚检验,应该也不是小事情了。 “浙江那边的事情也是与朝鲜人有关?”张千智试探着问道。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两地事件的关联,可能除了武器之外还有别的因素。 但何夕却摇摇头道:“从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来看,浙江那边发生的事情与朝鲜人半点关系都没有。” 何夕接下来便扼要说明了浙江那边因为宁波府出产的海盐而引发的利益冲突,以及后续的几起针对运盐商队的袭击事件。张千智听了之后便明白了,引起三亚重视的并非新旧盐商之间的冲突,而是其中一方在冲突中所使用的武器装备已经超出了海汉的掌控范围。真正要调查的重点不是谁袭击了宁波府的运盐商队,而是谁向江淮盐商提供了那么多来历不明的。 但浙江那边是当地盐商的私人争斗,海南岛这边是不明组织袭击朝鲜世子,这两桩事情看起来的确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如果不是恰巧在子弹的检验环节上找到了共同点,大概也没有谁会将这根本不相干的两件事联想到一起去。 “你怎么看?”何夕也想听听自己爱徒的看法。很多时候张千智的想法可能不是那么周全,但也会提供一些比较有参考价值的思路。 张千智想了想才应道:“卑职以为,或许有两种可能,一是儋州抓获这伙人与江淮盐商有关,甚至有可能便是受其驱使,不过这个推测目前还缺乏证据支持。另一种可能,向这两处地方提供武器弹药的是同一个主顾,所以他们使用的弹丸才会完全一样。” 何夕点点头道:“现在执委会知道消息的人也大概是持这样的观点,更多的人倾向于后一种可能性。” 张千智见自己的思路得到了认可,便继续说道:“但训练一批能够协同行动的手可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比如在儋州抓获的这批匪徒当中,很可能就只有一名会使用的人,所以他们的装备里也发现了这一支,其他全是普通兵器。浙江那边得到武器的时间一定要比海南岛这伙人早得多,起码在几个月之前就开始训练了。” 何夕道:“如果从我们在宁波的盐场开始出产算起,距离现在有大半年时间,真正对江淮盐商的生意形成冲击估计也就半年不到,所以如果从那时候开始暗中组织人手进行训练,三个月下来差不多就可以形成有效的战斗力了,这和你的推测倒是相符的。” 张千智道:“但卑职还是有一事不解,如果说袭击朝鲜世子可以打击我国的外交,让朝鲜国丧失对我国的信赖,那浙江的盐商争斗对我国的影响就很有限了。会不会向盐商提供武器的人,并没有针对我国的意图。” 何夕道:“在看到你带回来的枪之前,我其实也有过类似的想法。会不会是出现了跨国武器贩子,无差别地向各个阵营,只为赚钱而不是为了跟我国作对。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这两地发生的事件应该不只是巧合,接下来很可能还会有第三处、第四处地方,出现类似的状况。” 张千智道:“这枪有什么说法吗?” 何夕指着枪柄上的装饰纹路道:“我虽然不是武器专家,但也能辨认出这是一支来自西方国家的,这上面的纹饰,稍后我们可以请专家来鉴定一下。” 这种手铳的外形样式对何夕来说并不是完全陌生,他早在数年前就曾见到过类似的武器——葡萄牙常驻三亚的大使托马斯,就时常会在腰间挂着一把外形与此有些相似的燧发手铳。不过他的那支随身武器其实只是起到饰品的功能,平时并不会装填弹药,而且做工也要比这支枪华丽多了,何夕每次隔着老远就能看到枪柄上闪烁反光的宝石。 葡萄牙人会向大明销售武器吗?答案当然是肯定的,早在海汉人来到这个时空之前,葡萄牙人便已经在向大明官方,并协助其训练兵和炮兵。经由葡萄牙人流入大明的火炮,其实数目也不少,就连清军的汉军旗中也还装备有登莱之乱时由叛军从登州城带到辽东的葡炮。 但那已经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葡萄牙人早就选择了与海汉站到一起,并且几乎每年都在向海汉购入武器,一部分用于武装自己,另一部分则是发卖到了遥远的中东地区,甚至是不远万里运回激战正酣的欧洲,高价卖给参战各方。至于大明,由于必须要与海汉进行直接竞争,葡萄牙目前已经基本放弃了这个区域的军火贸易。 正文 第1980章 正如张千智所猜测的那样,这几起事件引起海汉高层关注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其中所使用的火枪究竟源自何处。尽管目前所出现的这些武器还不足以影响到海汉的根基,但这些事件本身已经是一个危险信号,必须要尽早查明以采取措施消除隐患。 而对于张千智来说,他不仅要追查这支火枪的来历,而且还得继续调查薛正一伙的底细。他认为如果能够查清这伙人的身份背景,那便可以顺藤摸瓜找到枪支的来源了。不过听何夕的口气,现在高层的调查重心显然是在枪支来源上,而前段时间围绕朝鲜世子考察行程所发生的状况,或许是因为已经抓到了人的缘故,来自高层的后续关注显然减少了许多。 “那抓回来这批人怎么处理?他们肯定都受过相关的训练,反审讯的能力很强,卑职一直没法确认他们的口供是否真实有效。”张千智向何夕请示道。 何夕沉声道:“这些人既然觉得自己能够做到守口如瓶,那就一直守着吧!先关起来,暂时不用理会他们。或许江浙那边能够查到的消息,会比你抓到的这批人更有价值。”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正如张千智所猜测的那样,这几起事件引起海汉高层关注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其中所使用的火枪究竟源自何处。尽管目前所出现的这些武器还不足以影响到海汉的根基,但这些事件本身已经是一个危险信号,必须要尽早查明以采取措施消除隐患。 而对于张千智来说,他不仅要追查这支火枪的来历,而且还得继续调查薛正一伙的底细。他认为如果能够查清这伙人的身份背景,那便可以顺藤摸瓜找到枪支的来源了。不过听何夕的口气,现在高层的调查重心显然是在枪支来源上,而前段时间围绕朝鲜世子考察行程所发生的状况,或许是因为已经抓到了人的缘故,来自高层的后续关注显然减少了许多。 “那抓回来这批人怎么处理?他们肯定都受过相关的训练,反审讯的能力很强,卑职一直没法确认他们的口供是否真实有效。”张千智向何夕请示道。 何夕沉声道:“这些人既然觉得自己能够做到守口如瓶,那就一直守着吧!先关起来,暂时不用理会他们。或许江浙那边能够查到的消息,会比你抓到的这批人更有价值。” 正如张千智所猜测的那样,这几起事件引起海汉高层关注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其中所使用的火枪究竟源自何处。尽管目前所出现的这些武器还不足以影响到海汉的根基,但这些事件本身已经是一个危险信号,必须要尽早查明以采取措施消除隐患。 而对于张千智来说,他不仅要追查这支火枪的来历,而且还得继续调查薛正一伙的底细。他认为如果能够查清这伙人的身份背景,那便可以顺藤摸瓜找到枪支的来源了。不过听何夕的口气,现在高层的调查重心显然是在枪支来源上,而前段时间围绕朝鲜世子考察行程所发生的状况,或许是因为已经抓到了人的缘故,来自高层的后续关注显然减少了许多。 “那抓回来这批人怎么处理?他们肯定都受过相关的训练,反审讯的能力很强,卑职一直没法确认他们的口供是否真实有效。”张千智向何夕请示道。 何夕沉声道:“这些人既然觉得自己能够做到守口如瓶,那就一直守着吧!先关起来,暂时不用理会他们。或许江浙那边能够查到的消息,会比你抓到的这批人更有价值。” 正如张千智所猜测的那样,这几起事件引起海汉高层关注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其中所使用的火枪究竟源自何处。尽管目前所出现的这些武器还不足以影响到海汉的根基,但这些事件本身已经是一个危险信号,必须要尽早查明以采取措施消除隐患。 而对于张千智来说,他不仅要追查这支火枪的来历,而且还得继续调查薛正一伙的底细。他认为如果能够查清这伙人的身份背景,那便可以顺藤摸瓜找到枪支的来源了。不过听何夕的口气,现在高层的调查重心显然是在枪支来源上,而前段时间围绕朝鲜世子考察行程所发生的状况,或许是因为已经抓到了人的缘故,来自高层的后续关注显然减少了许多。 “那抓回来这批人怎么处理?他们肯定都受过相关的训练,反审讯的能力很强,卑职一直没法确认他们的口供是否真实有效。”张千智向何夕请示道。 何夕沉声道:“这些人既然觉得自己能够做到守口如瓶,那就一直守着吧!先关起来,暂时不用理会他们。或许江浙那边能够查到的消息,会比你抓到的这批人更有价值。” 正如张千智所猜测的那样,这几起事件引起海汉高层关注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其中所使用的火枪究竟源自何处。尽管目前所出现的这些武器还不足以影响到海汉的根基,但这些事件本身已经是一个危险信号,必须要尽早查明以采取措施消除隐患。 而对于张千智来说,他不仅要追查这支火枪的来历,而且还得继续调查薛正一伙的底细。他认为如果能够查清这伙人的身份背景,那便可以顺藤摸瓜找到枪支的来源了。不过听何夕的口气,现在高层的调查重心显然是在枪支来源上,而前段时间围绕朝鲜世子考察行程所发生的状况,或许是因为已经抓到了人的缘故,来自高层的后续关注显然减少了许多。 “那抓回来这批人怎么处理?他们肯定都受过相关的训练,反审讯的能力很强,卑职一直没法确认他们的口供是否真实有效。”张千智向何夕请示道。 何夕沉声道:“这些人既然觉得自己能够做到守口如瓶,那就一直守着吧!先关起来,暂时不用理会他们。或许江浙那边能够查到的消息,会比你抓到的这批人更有价值。” 正如张千智所猜测的那样,这几起事件引起海汉高层关注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其中所使用的火枪究竟源自何处。尽管目前所出现的这些武器还不足以影响到海汉的根基,但这些事件本身已经是一个危险信号,必须要尽早查明以采取措施消除隐患。 而对于张千智来说,他不仅要追查这支火枪的来历,而且还得继续调查薛正一伙的底细。他认为如果能够查清这伙人的身份背景,那便可以顺藤摸瓜找到枪支的来源了。不过听何夕的口气,现在高层的调查重心显然是在枪支来源上,而前段时间围绕朝鲜世子考察行程所发生的状况,或许是因为已经抓到了人的缘故,来自高层的后续关注显然减少了许多。 “那抓回来这批人怎么处理?他们肯定都受过相关的训练,反审讯的能力很强,卑职一直没法确认他们的口供是否真实有效。”张千智向何夕请示道。 何夕沉声道:“这些人既然觉得自己能够做到守口如瓶,那就一直守着吧!先关起来,暂时不用理会他们。或许江浙那边能够查到的消息,会比你抓到的这批人更有价值。” 正如张千智所猜测的那样,这几起事件引起海汉高层关注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其中所使用的火枪究竟源自何处。尽管目前所出现的这些武器还不足以影响到海汉的根基,但这些事件本身已经是一个危险信号,必须要尽早查明以采取措施消除隐患。 而对于张千智来说,他不仅要追查这支火枪的来历,而且还得继续调查薛正一伙的底细。他认为如果能够查清这伙人的身份背景,那便可以顺藤摸瓜找到枪支的来源了。不过听何夕的口气,现在高层的调查重心显然是在枪支来源上,而前段时间围绕朝鲜世子考察行程所发生的状况,或许是因为已经抓到了人的缘故,来自高层的后续关注显然减少了许多。 “那抓回来这批人怎么处理?他们肯定都受过相关的训练,反审讯的能力很强,卑职一直没法确认他们的口供是否真实有效。”张千智向何夕请示道。 何夕沉声道:“这些人既然觉得自己能够做到守口如瓶,那就一直守着吧!先关起来,暂时不用理会他们。或许江浙那边能够查到的消息,会比你抓到的这批人更有价值。” 正如张千智所猜测的那样,这几起事件引起海汉高层关注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其中所使用的火枪究竟源自何处。尽管目前所出现的这些武器还不足以影响到海汉的根基,但这些事件本身已经是一个危险信号,必须要尽早查明以采取措施消除隐患。 而对于张千智来说,他不仅要追查这支火枪的来历,而且还得继续调查薛正一伙的底细。他认为如果能够查清这伙人的身份背景,那便可以顺藤摸瓜找到枪支的来源了。不过听何夕的口气,现在高层的调查重心显然是在枪支来源上,而前段时间围绕朝鲜世子考察行程所发生的状况,或许是因为已经抓到了人的缘故,来自高层的后续关注显然减少了许多。 “那抓回来这批人怎么处理?他们肯定都受过相关的训练,反审讯的能力很强,卑职一直没法确认他们的口供是否真实有效。”张千智向何夕请示道。 何夕沉声道:“这些人既然觉得自己能够做到守口如瓶,那就一直守着吧!先关起来,暂时不用理会他们。或许江浙那边能够查到的消息,会比你抓到的这批人更有价值。” 正如张千智所猜测的那样,这几起事件引起海汉高层关注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其中所使用的火枪究竟源自何处。尽管目前所出现的这些武器还不足以影响到海汉的根基,但这些事件本身已经是一个危险信号,必须要尽早查明以采取措施消除隐患。 而对于张千智来说,他不仅要追查这支火枪的来历,而且还得继续调查薛正一伙的底细。他认为如果能够查清这伙人的身份背景,那便可以顺藤摸瓜找到枪支的来源了。不过听何夕的口气,现在高层的调查重心显然是在枪支来源上,而前段时间围绕朝鲜世子考察行程所发生的状况,或许是因为已经抓到了人的缘故,来自高层的后续关注显然减少了许多。 “那抓回来这批人怎么处理?他们肯定都受过相关的训练,反审讯的能力很强,卑职一直没法确认他们的口供是否真实有效。”张千智向何夕请示道。 何夕沉声道:“这些人既然觉得自己能够做到守口如瓶,那就一直守着吧!先关起来,暂时不用理会他们。或许江浙那边能够查到的消息,会比你抓到的这批人更有价值。” 正如张千智所猜测的那样,这几起事件引起海汉高层关注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其中所使用的火枪究竟源自何处。尽管目前所出现的这些武器还不足以影响到海汉的根基,但这些事件本身已经是一个危险信号,必须要尽早查明以采取措施消除隐患。 而对于张千智来说,他不仅要追查这支火枪的来历,而且还得继续调查薛正一伙的底细。他认为如果能够查清这伙人的身份背景,那便可以顺藤摸瓜找到枪支的来源了。不过听何夕的口气,现在高层的调查重心显然是在枪支来源上,而前段时间围绕朝鲜世子考察行程所发生的状况,或许是因为已经抓到了人的缘故,来自高层的后续关注显然减少了许多。 “那抓回来这批人怎么处理?他们肯定都受过相关的训练,反审讯的能力很强,卑职一直没法确认他们的口供是否真实有效。”张千智向何夕请示道。 正文 第1981章 何夕作出的这种推测无疑相当激进,他认为发生在儋州和浙江的袭击事件之间的联系不仅仅是在武器上,还有隐藏在幕后的武器提供者。有人在江浙地区秘密组织了私人武装组织,并以此为掩护在向多方势力提供军事培训。 以现在所搜集到的情报和证据而言,并不足以证明何夕的这种推测属实,张千智虽然相信自己老板的专业程度,但对于这样的结论也还是会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归根结底,张千智并不认为这种小打小闹的手段能够影响到海汉在海外的发展势头。这种民间武装要是折腾得太厉害了,甚至都不用海汉出手,大明官方肯定也不会坐视其脱离控制为所欲为,第一个就会动手对其进行剿灭。 “我知道你的想法,这毕竟只是我个人的推测,还缺乏足够的证据来支持。” 何夕一看张千智的表情,便已经猜到他心中想法了,当下便说明道:“万发虽然精明,但他的长处是情报搜集和分析,对某些需要动粗的情况就没那么拿手。所以我把龚十七从山东调过去了,协助他调查盐商那边的情况。” 龚十七毫无疑问是何夕手底下最厉害的人物之一,即便是目前已经可以在外独当一面的张千智,在行动力和经验方面也还是差着龚十七一大截。而且何夕为了让龚十七得到充分的锻炼,前几年便将他派到北边去了,最近虽然好像没有关于他的什么消息,但张千智却知道像龚十七这种人绝不会闲下来,没有消息多半是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不过何夕在这个时候把龚十七派去浙江参与调查,也足见对此案的重视了。 何夕接着说道:“你在儋州抓的那批人,既然很难确认他们口供的真实性,那就先换一个调查方向。你之前发电报回来,要求在三亚对外来人口进行排查,我看这个方向就很不错,求人不如求己,好好查一查这帮人从三亚出发之前的情况,说不定就能找到他们的真正身份了。” 实际上在张千智回到三亚之前,相关的排查工作便已经在进行当中了,不过三亚这边只能根据张千智通过电报发回的有限信息来进行排查,效果肯定不及他自己回来主持这项工作。 当下的情况已经不似儋州那么紧急,何夕也没有对张千智限定破案时间,所以排查工作的时间安排也相对宽裕一些。张千智原本也是打算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调查,何夕这个安排也算是成全了他。 不过如今三亚人口已多达数万,每天进出这一地区的流动人口也差不多在四位数了,要从中找到几名外来人员在三亚驻留期间的相关信息,即便是安全部手眼通天,这也绝非一件简单任务。但张千智回来之前便对排查工作有一个大致的计划,接下来正好将自己的想法付诸实施,以尽可能提升排查效率。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何夕作出的这种推测无疑相当激进,他认为发生在儋州和浙江的袭击事件之间的联系不仅仅是在武器上,还有隐藏在幕后的武器提供者。有人在江浙地区秘密组织了私人武装组织,并以此为掩护在向多方势力提供军事培训。 以现在所搜集到的情报和证据而言,并不足以证明何夕的这种推测属实,张千智虽然相信自己老板的专业程度,但对于这样的结论也还是会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归根结底,张千智并不认为这种小打小闹的手段能够影响到海汉在海外的发展势头。这种民间武装要是折腾得太厉害了,甚至都不用海汉出手,大明官方肯定也不会坐视其脱离控制为所欲为,第一个就会动手对其进行剿灭。 “我知道你的想法,这毕竟只是我个人的推测,还缺乏足够的证据来支持。” 何夕一看张千智的表情,便已经猜到他心中想法了,当下便说明道:“万发虽然精明,但他的长处是情报搜集和分析,对某些需要动粗的情况就没那么拿手。所以我把龚十七从山东调过去了,协助他调查盐商那边的情况。” 龚十七毫无疑问是何夕手底下最厉害的人物之一,即便是目前已经可以在外独当一面的张千智,在行动力和经验方面也还是差着龚十七一大截。而且何夕为了让龚十七得到充分的锻炼,前几年便将他派到北边去了,最近虽然好像没有关于他的什么消息,但张千智却知道像龚十七这种人绝不会闲下来,没有消息多半是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不过何夕在这个时候把龚十七派去浙江参与调查,也足见对此案的重视了。 何夕接着说道:“你在儋州抓的那批人,既然很难确认他们口供的真实性,那就先换一个调查方向。你之前发电报回来,要求在三亚对外来人口进行排查,我看这个方向就很不错,求人不如求己,好好查一查这帮人从三亚出发之前的情况,说不定就能找到他们的真正身份了。” 实际上在张千智回到三亚之前,相关的排查工作便已经在进行当中了,不过三亚这边只能根据张千智通过电报发回的有限信息来进行排查,效果肯定不及他自己回来主持这项工作。 当下的情况已经不似儋州那么紧急,何夕也没有对张千智限定破案时间,所以排查工作的时间安排也相对宽裕一些。张千智原本也是打算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调查,何夕这个安排也算是成全了他。 不过如今三亚人口已多达数万,每天进出这一地区的流动人口也差不多在四位数了,要从中找到几名外来人员在三亚驻留期间的相关信息,即便是安全部手眼通天,这也绝非一件简单任务。但张千智回来之前便对排查工作有一个大致的计划,接下来正好将自己的想法付诸实施,以尽可能提升排查效率。何夕作出的这种推测无疑相当激进,他认为发生在儋州和浙江的袭击事件之间的联系不仅仅是在武器上,还有隐藏在幕后的武器提供者。有人在江浙地区秘密组织了私人武装组织,并以此为掩护在向多方势力提供军事培训。 以现在所搜集到的情报和证据而言,并不足以证明何夕的这种推测属实,张千智虽然相信自己老板的专业程度,但对于这样的结论也还是会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归根结底,张千智并不认为这种小打小闹的手段能够影响到海汉在海外的发展势头。这种民间武装要是折腾得太厉害了,甚至都不用海汉出手,大明官方肯定也不会坐视其脱离控制为所欲为,第一个就会动手对其进行剿灭。 “我知道你的想法,这毕竟只是我个人的推测,还缺乏足够的证据来支持。” 何夕一看张千智的表情,便已经猜到他心中想法了,当下便说明道:“万发虽然精明,但他的长处是情报搜集和分析,对某些需要动粗的情况就没那么拿手。所以我把龚十七从山东调过去了,协助他调查盐商那边的情况。” 龚十七毫无疑问是何夕手底下最厉害的人物之一,即便是目前已经可以在外独当一面的张千智,在行动力和经验方面也还是差着龚十七一大截。而且何夕为了让龚十七得到充分的锻炼,前几年便将他派到北边去了,最近虽然好像没有关于他的什么消息,但张千智却知道像龚十七这种人绝不会闲下来,没有消息多半是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不过何夕在这个时候把龚十七派去浙江参与调查,也足见对此案的重视了。 何夕接着说道:“你在儋州抓的那批人,既然很难确认他们口供的真实性,那就先换一个调查方向。你之前发电报回来,要求在三亚对外来人口进行排查,我看这个方向就很不错,求人不如求己,好好查一查这帮人从三亚出发之前的情况,说不定就能找到他们的真正身份了。” 实际上在张千智回到三亚之前,相关的排查工作便已经在进行当中了,不过三亚这边只能根据张千智通过电报发回的有限信息来进行排查,效果肯定不及他自己回来主持这项工作。 当下的情况已经不似儋州那么紧急,何夕也没有对张千智限定破案时间,所以排查工作的时间安排也相对宽裕一些。张千智原本也是打算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调查,何夕这个安排也算是成全了他。 不过如今三亚人口已多达数万,每天进出这一地区的流动人口也差不多在四位数了,要从中找到几名外来人员在三亚驻留期间的相关信息,即便是安全部手眼通天,这也绝非一件简单任务。但张千智回来之前便对排查工作有一个大致的计划,接下来正好将自己的想法付诸实施,以尽可能提升排查效率。何夕作出的这种推测无疑相当激进,他认为发生在儋州和浙江的袭击事件之间的联系不仅仅是在武器上,还有隐藏在幕后的武器提供者。有人在江浙地区秘密组织了私人武装组织,并以此为掩护在向多方势力提供军事培训。 以现在所搜集到的情报和证据而言,并不足以证明何夕的这种推测属实,张千智虽然相信自己老板的专业程度,但对于这样的结论也还是会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归根结底,张千智并不认为这种小打小闹的手段能够影响到海汉在海外的发展势头。这种民间武装要是折腾得太厉害了,甚至都不用海汉出手,大明官方肯定也不会坐视其脱离控制为所欲为,第一个就会动手对其进行剿灭。 “我知道你的想法,这毕竟只是我个人的推测,还缺乏足够的证据来支持。” 何夕一看张千智的表情,便已经猜到他心中想法了,当下便说明道:“万发虽然精明,但他的长处是情报搜集和分析,对某些需要动粗的情况就没那么拿手。所以我把龚十七从山东调过去了,协助他调查盐商那边的情况。” 龚十七毫无疑问是何夕手底下最厉害的人物之一,即便是目前已经可以在外独当一面的张千智,在行动力和经验方面也还是差着龚十七一大截。而且何夕为了让龚十七得到充分的锻炼,前几年便将他派到北边去了,最近虽然好像没有关于他的什么消息,但张千智却知道像龚十七这种人绝不会闲下来,没有消息多半是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不过何夕在这个时候把龚十七派去浙江参与调查,也足见对此案的重视了。 何夕接着说道:“你在儋州抓的那批人,既然很难确认他们口供的真实性,那就先换一个调查方向。你之前发电报回来,要求在三亚对外来人口进行排查,我看这个方向就很不错,求人不如求己,好好查一查这帮人从三亚出发之前的情况,说不定就能找到他们的真正身份了。” 实际上在张千智回到三亚之前,相关的排查工作便已经在进行当中了,不过三亚这边只能根据张千智通过电报发回的有限信息来进行排查,效果肯定不及他自己回来主持这项工作。 当下的情况已经不似儋州那么紧急,何夕也没有对张千智限定破案时间,所以排查工作的时间安排也相对宽裕一些。张千智原本也是打算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调查,何夕这个安排也算是成全了他。 不过如今三亚人口已多达数万,每天进出这一地区的流动人口也差不多在四位数了,要从中找到几名外来人员在三亚驻留期间的相关信息,即便是安全部手眼通天,这也绝非一件简单任务。但张千智回来之前便对排查工作有一个大致的计划,接下来正好将自己的想法付诸实施,以尽可能提升排查效率。 正文 第1982章 这地方虽然经营规模不大,但平日里来玩的人也不算少了,而且会来这地方赌钱的人除了住在附近小旅店的劳工之外,也会有一些三亚市面上三教九流的人物。所以这里除了可以赌钱之外,也是一个各种小道消息汇集的场所,特别是与本地南亚族裔相关的消息,基本上都能在这里打听到——当然或多或少得花点钱才行。 张千智与这里的经营者兰卡算是有一点渊源,几年前安全部在这边办案抓人遇到了比较棘手的情况,当时这兰卡还是刚到三亚不久的新移民,机缘巧合之下帮了安全部一个忙,把那起案件了结了。其实兰卡也是涉案人员之一,如果要追究起来同样有一份罪责,但当时主办此案的张千智觉得这人算是知轻重晓利害,懂得在关键时刻投靠官府求生,便大笔一挥将他从嫌犯名单上划掉了。 放过一个连海汉国籍都尚未取得的底层小混混,这对于张千智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于兰卡来说却无异于重获新生。而这家伙也的确抓住了这一线生机,迅速在南亚族裔聚居的这片区域上位,还开了这么一个地下赌场捞金,短短几年下来,已经成为了这附近小有名气的枭雄人物。 当然了,兰卡也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只是建立在海汉官方放任的前提之下,要是官府想对付自己,那或许一次武装抓捕行动就会让这几年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这地方虽然经营规模不大,但平日里来玩的人也不算少了,而且会来这地方赌钱的人除了住在附近小旅店的劳工之外,也会有一些三亚市面上三教九流的人物。所以这里除了可以赌钱之外,也是一个各种小道消息汇集的场所,特别是与本地南亚族裔相关的消息,基本上都能在这里打听到——当然或多或少得花点钱才行。 张千智与这里的经营者兰卡算是有一点渊源,几年前安全部在这边办案抓人遇到了比较棘手的情况,当时这兰卡还是刚到三亚不久的新移民,机缘巧合之下帮了安全部一个忙,把那起案件了结了。其实兰卡也是涉案人员之一,如果要追究起来同样有一份罪责,但当时主办此案的张千智觉得这人算是知轻重晓利害,懂得在关键时刻投靠官府求生,便大笔一挥将他从嫌犯名单上划掉了。 放过一个连海汉国籍都尚未取得的底层小混混,这对于张千智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于兰卡来说却无异于重获新生。而这家伙也的确抓住了这一线生机,迅速在南亚族裔聚居的这片区域上位,还开了这么一个地下赌场捞金,短短几年下来,已经成为了这附近小有名气的枭雄人物。 当然了,兰卡也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只是建立在海汉官方放任的前提之下,要是官府想对付自己,那或许一次武装抓捕行动就会让这几年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这地方虽然经营规模不大,但平日里来玩的人也不算少了,而且会来这地方赌钱的人除了住在附近小旅店的劳工之外,也会有一些三亚市面上三教九流的人物。所以这里除了可以赌钱之外,也是一个各种小道消息汇集的场所,特别是与本地南亚族裔相关的消息,基本上都能在这里打听到——当然或多或少得花点钱才行。 张千智与这里的经营者兰卡算是有一点渊源,几年前安全部在这边办案抓人遇到了比较棘手的情况,当时这兰卡还是刚到三亚不久的新移民,机缘巧合之下帮了安全部一个忙,把那起案件了结了。其实兰卡也是涉案人员之一,如果要追究起来同样有一份罪责,但当时主办此案的张千智觉得这人算是知轻重晓利害,懂得在关键时刻投靠官府求生,便大笔一挥将他从嫌犯名单上划掉了。 放过一个连海汉国籍都尚未取得的底层小混混,这对于张千智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于兰卡来说却无异于重获新生。而这家伙也的确抓住了这一线生机,迅速在南亚族裔聚居的这片区域上位,还开了这么一个地下赌场捞金,短短几年下来,已经成为了这附近小有名气的枭雄人物。 当然了,兰卡也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只是建立在海汉官方放任的前提之下,要是官府想对付自己,那或许一次武装抓捕行动就会让这几年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这地方虽然经营规模不大,但平日里来玩的人也不算少了,而且会来这地方赌钱的人除了住在附近小旅店的劳工之外,也会有一些三亚市面上三教九流的人物。所以这里除了可以赌钱之外,也是一个各种小道消息汇集的场所,特别是与本地南亚族裔相关的消息,基本上都能在这里打听到——当然或多或少得花点钱才行。 张千智与这里的经营者兰卡算是有一点渊源,几年前安全部在这边办案抓人遇到了比较棘手的情况,当时这兰卡还是刚到三亚不久的新移民,机缘巧合之下帮了安全部一个忙,把那起案件了结了。其实兰卡也是涉案人员之一,如果要追究起来同样有一份罪责,但当时主办此案的张千智觉得这人算是知轻重晓利害,懂得在关键时刻投靠官府求生,便大笔一挥将他从嫌犯名单上划掉了。 放过一个连海汉国籍都尚未取得的底层小混混,这对于张千智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于兰卡来说却无异于重获新生。而这家伙也的确抓住了这一线生机,迅速在南亚族裔聚居的这片区域上位,还开了这么一个地下赌场捞金,短短几年下来,已经成为了这附近小有名气的枭雄人物。 当然了,兰卡也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只是建立在海汉官方放任的前提之下,要是官府想对付自己,那或许一次武装抓捕行动就会让这几年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这地方虽然经营规模不大,但平日里来玩的人也不算少了,而且会来这地方赌钱的人除了住在附近小旅店的劳工之外,也会有一些三亚市面上三教九流的人物。所以这里除了可以赌钱之外,也是一个各种小道消息汇集的场所,特别是与本地南亚族裔相关的消息,基本上都能在这里打听到——当然或多或少得花点钱才行。 张千智与这里的经营者兰卡算是有一点渊源,几年前安全部在这边办案抓人遇到了比较棘手的情况,当时这兰卡还是刚到三亚不久的新移民,机缘巧合之下帮了安全部一个忙,把那起案件了结了。其实兰卡也是涉案人员之一,如果要追究起来同样有一份罪责,但当时主办此案的张千智觉得这人算是知轻重晓利害,懂得在关键时刻投靠官府求生,便大笔一挥将他从嫌犯名单上划掉了。 放过一个连海汉国籍都尚未取得的底层小混混,这对于张千智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于兰卡来说却无异于重获新生。而这家伙也的确抓住了这一线生机,迅速在南亚族裔聚居的这片区域上位,还开了这么一个地下赌场捞金,短短几年下来,已经成为了这附近小有名气的枭雄人物。 当然了,兰卡也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只是建立在海汉官方放任的前提之下,要是官府想对付自己,那或许一次武装抓捕行动就会让这几年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这地方虽然经营规模不大,但平日里来玩的人也不算少了,而且会来这地方赌钱的人除了住在附近小旅店的劳工之外,也会有一些三亚市面上三教九流的人物。所以这里除了可以赌钱之外,也是一个各种小道消息汇集的场所,特别是与本地南亚族裔相关的消息,基本上都能在这里打听到——当然或多或少得花点钱才行。 张千智与这里的经营者兰卡算是有一点渊源,几年前安全部在这边办案抓人遇到了比较棘手的情况,当时这兰卡还是刚到三亚不久的新移民,机缘巧合之下帮了安全部一个忙,把那起案件了结了。其实兰卡也是涉案人员之一,如果要追究起来同样有一份罪责,但当时主办此案的张千智觉得这人算是知轻重晓利害,懂得在关键时刻投靠官府求生,便大笔一挥将他从嫌犯名单上划掉了。 放过一个连海汉国籍都尚未取得的底层小混混,这对于张千智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于兰卡来说却无异于重获新生。而这家伙也的确抓住了这一线生机,迅速在南亚族裔聚居的这片区域上位,还开了这么一个地下赌场捞金,短短几年下来,已经成为了这附近小有名气的枭雄人物。 当然了,兰卡也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只是建立在海汉官方放任的前提之下,要是官府想对付自己,那或许一次武装抓捕行动就会让这几年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这地方虽然经营规模不大,但平日里来玩的人也不算少了,而且会来这地方赌钱的人除了住在附近小旅店的劳工之外,也会有一些三亚市面上三教九流的人物。所以这里除了可以赌钱之外,也是一个各种小道消息汇集的场所,特别是与本地南亚族裔相关的消息,基本上都能在这里打听到——当然或多或少得花点钱才行。 张千智与这里的经营者兰卡算是有一点渊源,几年前安全部在这边办案抓人遇到了比较棘手的情况,当时这兰卡还是刚到三亚不久的新移民,机缘巧合之下帮了安全部一个忙,把那起案件了结了。其实兰卡也是涉案人员之一,如果要追究起来同样有一份罪责,但当时主办此案的张千智觉得这人算是知轻重晓利害,懂得在关键时刻投靠官府求生,便大笔一挥将他从嫌犯名单上划掉了。 放过一个连海汉国籍都尚未取得的底层小混混,这对于张千智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于兰卡来说却无异于重获新生。而这家伙也的确抓住了这一线生机,迅速在南亚族裔聚居的这片区域上位,还开了这么一个地下赌场捞金,短短几年下来,已经成为了这附近小有名气的枭雄人物。 当然了,兰卡也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只是建立在海汉官方放任的前提之下,要是官府想对付自己,那或许一次武装抓捕行动就会让这几年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这地方虽然经营规模不大,但平日里来玩的人也不算少了,而且会来这地方赌钱的人除了住在附近小旅店的劳工之外,也会有一些三亚市面上三教九流的人物。所以这里除了可以赌钱之外,也是一个各种小道消息汇集的场所,特别是与本地南亚族裔相关的消息,基本上都能在这里打听到——当然或多或少得花点钱才行。 张千智与这里的经营者兰卡算是有一点渊源,几年前安全部在这边办案抓人遇到了比较棘手的情况,当时这兰卡还是刚到三亚不久的新移民,机缘巧合之下帮了安全部一个忙,把那起案件了结了。其实兰卡也是涉案人员之一,如果要追究起来同样有一份罪责,但当时主办此案的张千智觉得这人算是知轻重晓利害,懂得在关键时刻投靠官府求生,便大笔一挥将他从嫌犯名单上划掉了。 放过一个连海汉国籍都尚未取得的底层小混混,这对于张千智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于兰卡来说却无异于重获新生。而这家伙也的确抓住了这一线生机,迅速在南亚族裔聚居的这片区域上位,还开了这么一个地下赌场捞金,短短几年下来,已经成为了这附近小有名气的枭雄人物。 当然了,兰卡也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只是建立在海汉官方放任的前提之下,要是官府想对付自己,那或许一次武装抓捕行动就会让这几年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 正文 第1983章 兰卡的日常就是处理各种大大小小的麻烦,找人这种差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主要就是看有多少信息可供参考,信息越多,找起来自然越是容易。但张千智要找的这几个人全都无名无姓,而且人都已经死了,相关的信息简直少得可怜。虽然有纹身图案可供参考,但仅仅依靠这种证物来查找其原本的身份,对于地头蛇兰卡来说依然还是困难重重。 不过虾有虾路蟹有蟹道,张千智会放下身段来找兰卡,当然是看中了他作为南亚族裔聚居区地头蛇的特有消息渠道,很多官方不便施展的手段或是无法采取的措施,兰卡也都可以自行发挥。反正现在有张千智替他撑腰,很多并不合法的手段也可以大胆用起来了。 张千智道:“我不管你怎么做,我只看结果,你越快把这几个人的身份落实,我就越满意。这件事做得好了,许你在三亚之外经营别的产业!” 兰卡一听顿时喜出望外,虽然他在这块地盘上能够做到只手遮天,但其实一直以来都受到官方限制,不许他向外扩张地盘,也不准他在三亚之外的地方投资产业。兰卡一直以来也想效仿其他的做法,将自己手头的闲钱拿到别的地方去圈地兴办种植园这类傻瓜式投资的产业,只是官方不予接纳,他有钱也花不出去,而这个位于城市边缘的镇子上,也实在没有其他值得投资的合法产业了。 赌场、酒馆、旅店、码头......这些产业虽然也有收益,但终究因为本地的消费群体就是低收入人群,兰卡手底下又还得养一大帮人,还得定期给各路菩萨烧香上贡,所以看似风光,实则也就那么回事。收入的确不算少,但所有的收入都得分作若干份,兰卡虽然拿的是最大那一份,可他也希望经营一些能够有稳定收益,今后可以传承给子孙的合法产业。 张千智给出的好处当然有可能只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目标,但对于兰卡来说,只要有实现的机会,便值得自己放手一搏。要是事情办妥了,以后就真的可以拥有洗白上岸的机会了。 既然要搞排查,这刺青图案自然也就没有保密的必要了。兰卡当下便叫进了几名手下,让他们拿了张千智提供的图案,先去个十套八套,然后在本地展开调查。 “找到有相同刺青的人,赏五百元,查到这几个死人的身份来历,赏一千元!”既然是安了心要在张千智面前挣表现,兰卡也是不惜成本,当即便开出了极高的悬赏金提升手下的积极性。 张千智补充道:“谁能查到他们身份来历的,事成之后,官府会赏入籍机会!” 有赏金,能入籍,对于这些人来说,无疑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当下人人都是兴奋不已,赶紧召集各自人马,唯恐让别人抢在前头。 这些人做事,自然不会像官方调查人员那么细致周密,但也有其长处,那就是效率高。他们做事没有太多顾忌,不需要反复请示,并且十分熟悉本地的民风民情,而这都是官方调查人员必然存在的短板。 最重要的是,由民间人员去处理此事,不会因此而引发外界太多的关注——这恰恰是官方出面调查完全无法避免的状况。就算这些人折腾得鸡飞狗跳,那也只是民间的利益冲突,不会让外界的注意力放到海汉安全部身上,而这也正是兰卡这类工具人存在的意义。 张千智知道这地方随之而来的混乱不可避免,但他没有时间在这里守着等候结果。张千智留了一名手下在这边,让兰卡与其保持联络。除了这个地方,他还得去江浙移民所聚居的区域,看看能否设法落实另外几名疑似来自江浙的嫌犯真实身份。 来自江浙地区的移民其实数量与南亚族裔相差不大,不过来到海汉的原因却是恰好相反。南亚族裔大多出身贫困,出于对海汉这个南海强国的向往才选择渡海而来,但江浙地区本来就较为富庶,愿意背井离乡到海外寻求新生的人也不算太多,所以即便是在以汉人为主要的人口的海汉国里,来自江浙地区的移民也依然只占到了极小的比例,远远不及福广两个主要人口来源地,甚至连提供了大量战争难民的山东、辽东也比不过。 江浙移民虽然与南亚族裔在数量上相差不大,但质量上可就差得多了。海汉与大明在人种、语言文字、生活习惯等方面都具有高度的一致性,从大明境内迁居而来的汉人移民对海汉国环境的适应力也远较其他族裔强得多,加之海汉从江浙招募的对象往往是有一技之长的匠人或者有一定文化基础的读书人,这些人到了海汉之后基本上都不用担心生计问题,入籍更是不在话下。一部分人甚至会得到官方的特殊照顾,住房和工作都会由官方提供,这是那些语言不通的南亚族裔所难以企及的待遇。 江浙移民来到海汉之后的平均收入要远远好于只能从事力工等粗笨工作的南亚族裔,而他们的聚居区其实也不会像南亚族裔这样几乎全部集中于城市边缘的某地,大部分人都住在城区,而且不会长期寄居于小旅店里过活。 但这样一来,江浙移民的群体比较分散,也就不像南亚族裔那样会出现兰卡这种特殊的存在。张千智想要调查这个群体,就基本没有捷径可走了。 不过除了已经定居在海汉的这部分移民之外,来自江浙地区的流动人口也不少,主要是以商人和水手为主。这些人每次过来在三亚待的时间一般不会超过一个月,如果薛正一伙中几个疑似来自江浙的嫌犯是流动人口,那要寻找他们的身份估计就很麻烦了。这些人到海汉之后没有详细的身份登记,没有来处也没有去向,如果再加上有预谋的掩饰,很难确定他们的真实身份和行程。 张千智现在并没有考虑好使用怎样的调查手段才能尽快查清江浙移民群体的状况,如果使用传统的排查方式,那保守估计也得用五到八天才能查个大概,如果要将影响控制在一定范围内,避免被外界关注,那只能进一步放缓速度。 不过他知道自己老板对于在三亚展开的调查已经不是那么急切了,因为这起案子很可能是多地联动,而张千智在儋州抓获的这批人都是受人驱使的工具而已,仅从他们身上所能获得的信息可能还不足以揭示出对手的真面目和全盘计划。 张千智在为如何进行接下来的调查而感到头疼的时候,胜利堡内正在召开执委会临时会议。颜楚杰出面召集了目前在三亚的几名执委,听取来自军情局和安全部的调查报告。 军情局的相关报告自然是由颜楚杰亲自来说明,在辽东和江浙两地接连出现的成批来源不明的,再加上近期在儋州等人试图行刺朝鲜世子的一伙外国刺客,似乎也与北方出现的异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自然是已经引起了军情军的关注。 “......目前三个地方的调查工作都还在进行当中,本地由安全部负责,江浙方面是军情局和安全部两个机构联合调查,辽东地区是由王汤姆派了陆战队潜入敌后进行侦察。目前已经确认本地与江浙发现的所使用的弹药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制造,从辽东送回的弹药证物已经在路上了,到舟山之后会换快船送回三亚检验。如果辽东发现的弹药也是与这两处一致,那这事情就很有意思了......” 颜楚杰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然后才继续说道:“能够在这么大的范围内跟我们展开全面对抗的敌人,在这个时空的东亚地区可不多见。” “全面对抗这种说法太夸张了一点吧?”宁崎听了颜楚杰的说明之后并不认同,还不忘咬文嚼字一番:“儋州是行刺朝鲜世子,江浙那边是支持江淮盐商,都是背后使阴招的伎俩,也只有辽东是在与我军交战中用上了所谓的新武器。我看顶多辽东的情况能称作对抗,其他两地的目的尚不明朗,称之为与我国的对抗还为时过早。” “抓住重点,现在不要去抠这些细节!”陶东来咳嗽一声,提醒宁崎不要岔开话题,然后对颜楚杰道:“老颜你接着说。” 颜楚杰嘿嘿一笑道:“现在可能的确说不上是全面对抗,但已经有了这样的苗头,你设想一下有越来越多的人被武装起来跟我们作对会是什么样的状况。我认为必须趁着局面还没失控,尽早解决掉隐患。” 颜楚杰说罢转向白克思道:“老白,你介绍一下兵工部门对武器弹药的检验结果吧!” 白克思接过话头道:“关于弹药的检验结果,老颜刚才已经说过了,我就再讲一下安全部在儋州缴获的这支燧发手枪。为了让大家有更明确的印象,我把实物也带过来了。” 白克思说罢让随从将那支枪拿出来向众人展示,然后说明道:“各位可以看到,这支手枪明显不是我国或者大明所产,其外形特征更像是来自于欧洲的产物。我已经找了几名葡萄牙武官进行了咨询,他们认为这东西的确是产自欧洲匠人之手,准确地说,很可能是来自于南欧地区。各位,这意味着什么,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陶东来眉毛一扬道:“葡萄牙是我们的盟友,如果这些枪不是经他们之手出售的,那就只能是南欧地区的另一位朋友了!” 在东亚活动的南欧国家也就两个,一个是海汉的盟友葡萄牙,另一个则是海汉的死敌,葡萄牙的宗主国西班牙。 海汉与西班牙之间的争斗已经持续了数年,从台湾岛打到吕宋岛,前前后后交手的次数也不少了。虽然就战果而言,基本就是一面倒的局面,但海汉拿下这些胜利也并不是很轻松。西班牙作为这个时代的航海大国,欧洲豪强,实力可一点都不弱,像荷兰、葡萄牙这些欧洲同行,也都得对其退避三舍。、 但西班牙是真的运气差一些,在远东遇到了海汉这个对手。先是丢了台湾岛上的据点,让南海通往东北亚地区的航线几乎完全中断,后来偷袭三亚又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在三亚近海丢了一批风帆战舰。到今年年初更是被海汉大军压境,直接攻到家门口,把自家在东亚地区最主要的一处殖民地马尼拉也给丢掉了。 虽说西班牙在南海依然还有其他殖民地可以退守,但这场战争的失利是真的让其元气大伤了,基本上已经失去了与海汉在正面战场上对抗的实力。 宁崎抬手示意道:“但我有一个问题,西班牙今年被我们打败之后,其活动范围已经转移到了更南边的地方,他们是怎么跟江浙地区的人勾结起来的?如果说辽东清军使用的武器也是来自西班牙,那又该如何解释?我们在辽东的驻军在近两年一直保持着对海岸的巡逻,从来没有目击西班牙大帆船的报告,难道他们这么小心,一直没有在附近海域暴露过行迹?” 颜楚杰道:“我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理论上时间跨度应该没有那么大,否则清军列装这种的恐怕就不只是小队人马了,江浙那边的盐商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宁波府的盐场投产,直到自己的生意受到冲击才想到要采取反抗措施。” 这个时候一直没吭声的何夕开口插了一句话:“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西班牙人也不一定要亲自出马去与各方进行接洽。我们在儋州抓获的这批人就疑似来自于多支不同势力,我有理由怀疑江浙和辽东出现的状况是因为还有其他势力参与其中。” 正文 第1984章 何夕的推测要比颜楚杰的结论更为激进大胆,他认为不管幕后黑手是不是西班牙人,必然还有其他势力参与其中,对手才得以在如此之大的地域范围之内分发这些特殊武器。 如果只是一个西班牙,那海汉倒是不需要忌惮太多,毕竟从过去这数年间的多次交手纪录来看,一直都是稳稳地压着对方一头,根本不怵西班牙人在南海搞事。但如果西班牙人得到了某种帮助,让他们将影响力的范围从南海扩展到东北亚地区,那对海汉而言就不是可以忽视的小问题了。 “其他势力?老何你能不能说得再具体一点?”宁崎好奇地追问道。 何夕道:“目前我们还没有取得实际的证据,但这些武器的持有者显然就是嫌疑最大的人。清军、盐商,还有计划袭击朝鲜世子的幕后黑手,毫无疑问这些势力跟武器提供者都有直接联系,甚至还有人在为他们提供战术培训。各位可以想一想,是什么样的利害关系,才会让他们走到一起。” “是立场。”陶东来应声道:“跟我们敌对的立场!能从海外得到这些武器的势力,要嘛是战场上的敌人,要嘛跟我们有直接的利益冲突,有了这些武器之后,原本不敢跟我们叫板的人,如今也有更多的底气来表明他们的立场了。” 陶东来的话道明了当下的这几件事情的另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持有特殊武器这几方的立场,虽然这些势力参与其中的原因肯定各有不同,但他们的共同敌人就是海汉,甚至可能还包括了海汉的重要盟友。朝鲜世子成为袭击目标,或许便是这种立场的具体表现之一了。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还是缺乏证据。” 顾凯听了半晌之后,对这番讨论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我不是说老何小题大做,但之前安全部在儋州调查案件,听说就动用了整个儋州的资源,伪装出朝鲜世子到访的气氛来引蛇出洞。当然最后的结果还算圆满,坏人被一网打尽,朝鲜世子在更改行程之后平安无事。但费了这么大的劲,听说到目前也还是没有能查出真正的幕后黑手。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先把儋州的案件调查清楚,再来推论与其他地方发生的状况之间有什么潜在联系。” 对于安全部在儋州的操作,其实执委会也是有不同的意见,破案抓人固然重要,但安全部为了破案要求儋州所有公私机构都配合行动的做法,会让人觉得有逾矩之嫌。换句话说,安全部到底能指挥哪一级的地方官府,没有明确的法律规定,遇到类似这次抓捕薛正一伙的特殊情况,就不免会引发一些争议了。 虽然儋州市长张新对此并无异议,并且在权限范围内给予了安全部调查工作最大程度的支持,但这件事报回执委会之后,类似顾凯这样的高官也还是会对办案程序的合理性提出质疑。 这倒不是顾凯有意要找安全部的麻烦,他的担心也有其道理在,毕竟安全部本身就是一个只对执委会负责的特权机构,在外行动受到的监管太少,几乎完全依靠执行者本身的专业素质和忠诚。但万一安全部里出了居心叵测或者冲动好事之人,有意要制造一场混乱,那就很容易会因为缺乏监管而让地方官府无所适从。 何夕应道:“儋州的案件调查工作的确还没有结束,但既然有一部分证据已经能够跟其他地方发生的状况联系到一起,那就应该考虑并案调查才对。至于你提到儋州的抓捕工作动用了太多的资源,这个情况的确是存在的,我们也在整理相关的资料,之后会向执委会提交一份说明报告。” 何夕不会去跟顾凯辩论张千智是否有必要在儋州采取那些非常规举措,他明白对方的意思,但也不想因此而影响到安全部现有的行动特权。所以他很官方地先将这个问题敷衍过去,至于后续提交给执委会的报告,可以到时候再设法慢慢润色,而且说不定那时候案情已经更加明朗,如果后续获得的证据能够证实何夕的猜测,那执委会的关注重点必然也不会再放在办案程序上了。 何夕虽然不喜官场上这些权力倾轧的斗争,但他也知道自己只要继续执掌安全部这个特权部门,就得继续面对这些烦人的“琐事”。他不是勾心斗角的高手,但揣摩人心却是他的专业,所以对于偶尔来自其他官员和部门的“挑刺”,他一般都能做到从容应对。 陶东来抬手轻轻敲了敲桌面道:“关于安全部在儋州的调查工作是否合乎程序,我觉得这个问题可以等一等再议,现在的重点,还是刚才老颜和老何谈到的这几处地方所出现的特殊状况。我认为,出于慎重考虑,我们有必要提前考虑一些比较糟糕的情况,比如说刚才老何列举的可能,这样我们在后续的调查中才能从容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陶东来的表态显然是站到了军情局和安全部的一边,而通常来说他的表态都会有一锤定音的效果,今天也不例外。会议当下便定了基调,发生在三地的案件都必须迅速跟进调查,投入更多的人手和资源,尽可能保证局面不会进一步恶化。 陶东来对局势的担忧并不是杞人忧天,虽然这几处发现的枪械使用情况都还不算有多大的规模,在儋州抓到的这伙人甚至就只有一支手铳,但海汉本身就是依靠武装起家,自然知道只要枪械弹药到位,要训练兵并不什么多么困难的事情,如果能有专业的军官进行培训,那出现成建制的部队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当然了,要培养真正有战斗力的部队,光靠训练肯定是不够的,终究还是得靠实战打磨。在江浙和辽东两处地方出现的小股兵,被军情局认为有可能是在进行实战的尝试,以验证这种战斗方式的可行性。但一旦这种战法收到了好的成效,后续可能就会真的出现海汉所不愿见到的状况了。 不过这也只是比较极端的状况,实际上要成立使用火器的建制部队,所需的枪械弹药都不是小数目。而如果武装规模太小,那对海汉而言也很难形成真正的威胁。想当初葡萄牙、荷兰、西班牙、英国这些曾与海汉交手的殖民地武装都列装有火炮,但还是因为兵力有限,无法依靠兵力优势来抹平武器性能上的差距,所以纷纷成了海汉军的手下败将。 这些西方国家在东亚的殖民地虽然也有一些小型兵工厂存在,但其产能难以支撑大部队的作战需求,而当地武装所使用的武器,其实相当一部分也是来自于遥远的欧洲,并非产自当地。如果说要在殖民地之外另行武装一支别国部队,难度自然也会成倍地增加。 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杜绝转让武器制造技术的可能,特别是像江浙盐商这种不差钱的大金主,如果开出天价想买下的制造技术,再辅以一些其他合作条件,那也说不定会让掌握技术的西方殖民者动心。至于清国,虽然远在苦寒之地,但其能够拿出来的资源只会比盐商更多,其立场又是跟海汉不死不休,对海汉的西方竞争者而言,这当然是一个极佳的扶持对象。 如果清国掌握了燧发枪的制造技术,哪怕其性能普通,杀伤力一般,只是堪堪能用的,如果其动用资源大量制造并装备部队,那对于在辽东驻军规模有限的海汉来说的确会是极大的威胁。就算退一万步,清军将火器部队的主攻方向放在大明而非辽东半岛,那也将是极为糟糕的状况。如果再掌握了西方的火炮制造技术,那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会议结束之后,几封加急电报很快从胜利堡发出,要求海汉在大明沿海的各个占领区都要对附近地区的民间武装动向加以关注,特别以各种民团形式存在的私人武装,如果发现其成批装备了制式,必须要第一时间通知安全部和军情局跟进调查。 哪怕是福广地区这种已经被海汉渗透得七七八八的区域,执委会也依然不敢大意,毕竟这些地区除了有很多傍上海汉然后发家致富升官发财的既得利益者,也有很多因为海汉出现而家境衰落或是丢官去职的倒霉蛋,仰慕海汉想抱大腿的人很多,但仇视海汉的人也着实不少。如果给了这些人武力对抗海汉的机会,那说不得真会有不少人跳出来铤而走险。 除此之外,山东也是一个隐患非常大的区域。虽说海汉实际控制的福山县境内已经比较太平了,但登莱之乱给山东当地造成的混乱依然还在延续,山东半岛上还是有一些盗匪武装在活动。而海汉占领福山县期间与登州驻军交锋了好几次,又收拾了一批不肯听话的地主乡绅,在当地的仇恨值也不可忽视。 这么一番统计之后,执委会的众人也不禁生出了危机四伏的感觉,而近几年海汉的发展顺风顺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了。 “你看,胜利堡这帮人开始急眼了啊!”钱天敦拿着刚接到的电报来找王汤姆,向他通报了胜利堡的最新决议。 王汤姆接过电报仔细读了一遍,笑了笑道:“胜利堡是担心清军大规模列装火器,这哪那么容易办到,就算有制造武器的技术,他们也没那生产水平啊!” “不过有了这封电报,我们在这边也的确好操作一点。”钱天敦应道:“执委会授权了我们可以自行根据情况采取军事行动,那就不用拘泥于小规模的侦察了,必要的时候可以出动部队吸引一下对方的注意力。” “说到底你还是闲不住想打仗啊!”王汤姆与钱天敦共事多年,一听便知道对方的真实想法。前几天的侦察行动被海军争取过去了,钱天敦肯定对此不太甘心,毕竟打清军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怎么能让海军独享呢? 钱天敦正色道:“东北亚地区就这么一个对手,只能拿他们来练兵,这又没得选。部队已经在这里休息很长时间了,是时候该动一动,活动活动筋骨了。” 对于清军阵中装备了多少新式,是否有火炮之类的重型武器,钱天敦其实不是特别在意,他也知道清军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大规模列装这些高级武器装备,采取侦察行动的目的主要是确认清军武器的具体情况,这种行动也无需专门向胜利堡请示。但如果是大规模的出击,他们就必须要先上报作战方案,得到批准之后才能实施。而现在执委会授权他们可以自行决定是否采取军事行动,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大同江和金州都有大量的弹药武器存储,足够支撑大规模的作战,而朝鲜和山东都可以向前线提供粮食、药材等军需物资,在很短时间内就可以完成备战工作。不管是从金州方向还是朝鲜方向发动攻势,对于海汉来说都没有太大的难度。 如果仅仅只是为了练兵,那还不足以作为开启这种大规模战事的理由,所以能否找到清军使用新型武器的证据,便将会成为海汉是否采取军事打击手段的决定因素了,美其名曰消除隐患。 当然在钱天敦和王汤姆这样的高级将领眼中,能不能真正确认清军的新式武器使用状况,对于开战与否也不是必要条件,主要还是考虑怎样才能将作战效果最大化。如果没有实际的收益,反而要为此承担损兵折将的风险,那也就没有开战的必要了。 “先等等,陆战队的侦察行动有消息回来了,再考虑下一步的安排。”王汤姆也并不反对再择机给清军上上课,不过他考虑的因素更多一些,这个时候辽东地区已经入冬了,并非展开大规模作战行动的良好时机。 正文 第1985章 对于驻扎在东北亚地区的海汉军来说,气候条件是制定作战计划时不得不考虑的因素之一。特别是辽东地区每年有小半年的时间都处于冬季之中,从接近年底的时候到第二年开春,期间会间杂着大大小小的频繁降雪,而这种苦寒天气环境对于大多是南方出身的海汉将士来说,无疑是极为严苛的考验。 尽管海汉在后勤保障和日常作训方面都尽可能地作好了冬季作战的准备,但这里的冬天实在不适合发动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毕竟后勤辎重都难以在雪地中长途运输,海汉军的战斗力会因此而大打折扣。就连海汉军的对手,到入冬之后也会主动选择偃旗息鼓,收缩防区,待开春之后再重新开始活动。 在这样的情况下,去年冬季来临时,辽东半岛上的交战双方就默契地选择停战,休养一个冬天进行备战,等开春了再接着打。这种交战节奏对战局中处于被动一方的清军要稍稍有利一些,他们在金州地峡以北修筑的堡垒防线主体工程也是利用了冬季休战的时间施工。如果不是有这条堡垒防线挡住了去路,海汉军恐怕早就将实际控制区的边界线向北推进到二龙山附近了。 二龙山位于金州地峡以北约莫百里处,虽然其东西两侧海岸线之间的距离要比金州地峡宽了有三四倍,但二龙山和旁边由西向东流入黄海的沙河正好可以连成一道天然屏障,如果占领该地区,要借助地势构筑一道新的防线也不算太困难。 当初国防部拟定的作战计划中,也有过将战线推进到二龙山的方案,只当时能够调动到辽东作战的部队规模有限,国防部认为打下来之后也难以守备如此之大的一片区域,所以最后还是决定先以金州地峡为界,将南边的部分占下来,待日后条件成熟了再将战线往北推进。 不过今年清军在朝鲜战场大败而归之后,大概也是担心海汉军会乘胜追击在金州方向展开攻势,便有意识地加强了半岛这边的防御力度,并对其苦心经营的堡垒防线作了扩建,进一步增加了防线上小型堡垒的部署密度。此外根据军情局所搜集到的各种情报信息来推断,入秋后清军在北边至少增加了五到八个牛录的人马,且以机动性较强的骑兵为主,这种措施显然是在防范海汉发动突然袭击。 但随着天气转凉,辽东半岛开始降雪降温,双方的战斗欲望似乎也随之降低了许多,而之前遇袭的海汉巡逻队,也正是因此而大意,没有料想到对手会在这个时候安排突袭。但这场短暂的冲突就如过去每个月都会发生的交手那样,似乎双方对此都没有太在意,清军没把战利品的人头砍下来带到海汉防线前肆意宣扬,而海汉也没有因此而发动攻势进行报复。双方都对此保持了沉默,似乎一切都要等到这个冬天过去之后再作计较。 但这种平静也仅仅只是表象而已,至少海汉方面并不会打算认栽之后就此罢休,清军在这次交手中所使用的新式已经引起了海汉军情局的关注,甚至已经惊动了远在三亚的执委会,为此海汉在辽东、山东、朝鲜三地的相关机构都展开了调动,以追查清军新武器的来源。 而这三地驻军当中,又以目前驻扎在朝鲜的部队最为精锐,陆军特战团和海军陆战队两支王牌部队在今年的朝鲜战事结束之后便都留在了大同江待命,最后陆战队被委以重任,由海路进入敌后地区,侦察搜集清军新武器相关情况。 当然把整个陆战队都投放到敌后肯定不太科学,海军陆战队目前的编制是一个加强营,要是整体进入敌占区,隐藏行迹的可能性基本为零,而且后勤压力也会相当大,所以王汤姆只调了一个排的精锐前往敌后地区执行此次任务。当然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安排了几艘战船随行,届时可在海岸线附近进行接应,为侦察小队的撤离提供掩护。 清军构筑的堡垒防线以大黑山山脉为依托,自西向东延展至东岸金石滩一带的山区。在某天午夜,两艘小艇从海上慢慢地划向金石滩附近的海岸。由于海汉最近这两三年频繁出动战船对辽东海汉反复扫荡,清军已经不再将部队驻扎在近岸处,基本放弃了对海岸线登陆场的防御。所以在此之前,海汉军其实也曾好几次派出侦察小队进入敌后搜集情报,只是行动性质不像这次比较特殊,出发之前就已受到来自海汉高层的诸多关注。 这支侦察小队搭乘的运兵船停在了数里之外的海上,然后他们换乘漆成黑色的小艇,以人力划到海岸登陆。这样做也是为了避免被海岸附近的清军岗哨发现行迹,相比船体轮廓较为明显的运兵船,黑色小艇在夜间的海面上就隐蔽多了。 但海岸上也同样是漆黑一片,并没有显眼的标识物能为侦察小队提供导航,天上还在断断续续地飘着雪花,只能凭借微弱的星光来辨明前进的方向,这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考验。不过好在两艘小艇上的领航员都曾在这边执行过侦察任务,对于周边的环境还不算完全陌生,可以指引正确的前进方向。 艇上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只是用力地划着桨,他们的脸上不规则地涂抹着一种深色的矿物油脂,这使得他们互相之间即便近在咫尺也很难看清同伴的表情。 同样起到隐蔽效果的还有他们身上所穿的军服,这种军服还是不久之前才送到大同江进行列装,专门为东北亚地区的冬季作战所准备,除了基本的保暖功能之外,更重要的是这种军服的迷彩色斑是以冬季雪地环境为样本来制作,其隐蔽效果要远胜原来的制式灰色军服。 带队的孙丙半蹲在艇首,一只手按在船板上以保持身体平衡,另一只手则是拿着望远镜,眺望着海岸线的方向。不过即便是在望远镜的视野中,前方也同样是黑漆漆的一片,并不会因此而得到一个清晰的景象,而且飘落的雪花对于能见度的影响极大,他估计当下的能见度不会超过三十丈,或许最后这两艘登陆艇会直接杵到海岸上。 能够从王汤姆手中接到这个特殊任务,除了作为陆战队一连连长的孙丙本身所具备的军事素质和指挥经验之外,还有极为重要的一点是因为他本就是出身辽东,对于这一地区的冬季环境具有更强的适应力。而这次出动的参有此次任务的士兵,也大多是遵循这个条件进行挑选,以确保他们在辽东地区的低温环境下仍能保持正常的作战能力。 当然即便是出身东北,这些海汉军人也还是需要稳妥的保暖措施。而且他们在执行任务期间不得不在野外露宿,所以每个人除了自己的武器装备之外,还携带有专门的保暖寝具,由轻盈的鹅绒填充的睡袋。这种睡袋的重量只有四五斤重,但保暖性极佳,可以连人带头都包裹其中,收起来也只有小小的一包。 不过据说这种特殊装备制造起来颇为费工,即便是富庶的海汉军也没有大面积列装,只对陆战队和特战团等需要进行野战的部队作了少量发放,也算是精锐部队才能享受的特殊待遇之一。但对于那些习惯在南方温暖环境下作战的士兵来说,这额外增加的几斤负荷也并不轻松,为此就只能削减携带的弹药、口粮及其他物资,实际上也是变相削弱了战斗力。 孙丙在执行野外作战任务的时候曾经用过两次这种鹅绒睡袋,他倒是深知此次任务携带这种特殊装备的必要性,他们在敌占区野外露宿时又不能生明火取暖,要是没这玩意儿,他们如果不想被冻死在野外,就得带上更为沉重的棉被或者皮毛,相比之下还是这鹅绒睡袋要好用得多。 在海面上划了将近两小时之后,孙丙总算是看到了前方的海岸线。按照地图的标识,这里的海岸有长达数里的沙滩,而前方隐隐能看到的地平线泛白,应该便是沙滩了。 这几年海汉利用武装舰队的优势,在辽东海岸线反反复复清剿打击清军,除了消灭其海船,将清军驱赶到距离海岸线更远的内陆,还有一个目的便是绘制详细的海岸线地形图,哪里是平顺沙滩,哪里是暗礁险滩,都会清清楚楚地标明在上,为后续的登陆作战提供参考。 两艘小艇到了近岸处,孙丙便指挥调整方向,向西又划了一段,直到沙滩尽头处与山脉相交的地方才靠岸,然后众人合力将小艇拖到岸上,从艇上拿出准备好的伪装罩布盖在小艇上,这样从远处看过来,这两艘小艇就像是两截被海浪冲上岸的烂木头,不会过于引人注意。 收拾好小艇,孙丙便下令就近建立临时,以便将艇上携带的各种物资陆续转移出来。他们的侦察任务很有可能会持续数日,如果把所有物资都随身携带,那在野外行军的效率肯定会大受影响。所以他们的计划是在附近的山林中建立临时,然后以此为中心,在附近区域展开侦察行动。 为了尽可能保证行动的隐蔽,孙丙将人手分为两队,一队执行外出侦察任务,另一队则是在此留守,整理物资并构筑简单的防御工事。不过在出发之前,他还是下令先休整一个小时,进食补充热量,顺便再开一个小会确认一下目前的位置和接下来的侦察方向。 侦察小队所带的装备极为齐全,很快便在林间拉起绳索,搭起一间遮光帐篷,孙丙在帐篷里点起油灯,然后就着地图向围在自己身边的手下布置接下来的任务。 “......我们当前的位置,与清军堡垒防线间的直线距离不到十里,在这中间都是山区,同时也是我们最主要的掩体。按照我们掌握的信息,这片山区里只有清军的岗哨,没有成建制地驻扎部队,所以只要我们小心一些,穿过这片山区,便能观察到清军的布防和调动情况。” 孙丙一边低声讲解,一边用手在地图上划出大致的行军路线。事实上这些内容在出发之前的备战会议上便已经作过讲解,不过孙丙需要在这个时候再重复一遍,以便让手下对行动目标保持比较明确的认识,同时他自己也要通过讲解来对行动步骤加深印象,毕竟出发之后就没有时间和空间能让他再随时停下来重新研究行动计划了。 自热军粮让士兵们在登陆过程中产生的疲劳迅速得到缓解,不过这种不需明火的进食方式也同样只有精锐部队在执行特殊任务时才能享受到,普通部队并不会配发这种造价较高的特殊军粮。但因为这种干粮需要配自热包,考虑到负重有限,稍后将外出执行侦察任务的这些士兵也还是只能携带压缩干粮,以便腾出负重携带更多的作战物资。 孙丙一口气吃下了两份自热军粮,每逢执行作战任务之前,他的胃口就好得出奇,他认为这样可以使得自己在之后的行动中保持旺盛的精力和充沛的体能。吃完之后他又灌了半壶水下肚,然后抬手撸起袖子,看了看时间。 腕上的这块手表并不是他的私人财物,而是执行特殊任务之前,由陆战队指挥部临时配发给指挥官的特殊装备,以便于指挥官能够准确地掌握行动时间。特别是需要与其他部队协同行动的时候,这玩意儿就能派上大用场了。 孙丙虽然没多少文化,但学习使用手表确认时间倒是很快就学会了。但这高级玩意儿也只能在他手上戴几天时间,等回到军中就得立刻上缴归还。不过据说升到一定级别的高级军官能够得到永久配发的手表,比如那位鼎鼎大名的特展团团长南好像就有这样的待遇,孙丙心想本大爷迟早也要靠军功弄一块手表,今后便是老孙家的传家之宝。 正文 第1986章 在进行了一个小时的短暂休整之后,由孙丙亲率的一支十二人小队便趁着夜色掩护从这处临时驻地出发了,而剩下的人员则是留守此地继续搬运物资构筑工事和掩体。 进入清军控制区执行作战任务,对这次参加行动的陆战队成员来说都不是第一次了,过去海汉出动舰队对清国占领地域的海岸进行扫荡,很多时候都会顺势派出部队登陆,直接打击清军的同时也会顺便掳走定居在海岸附近的人口。清军每年在大明边境上采取的手段,海汉军也会照葫芦画瓢来上一遍,漫长的海岸线让清军防不胜防,只能是颁布法令让沿海居民回迁到内陆地区定居,以尽量避免人口的被动流失。 类似这样的“割肉”行动,这些陆战队成员都曾参加过,对于清国占领区的环境也不算完全陌生。前往清军营地需要穿越近十里的山地,好在最近几天的降雪量不大,地上只有很薄的一层积雪,对于野外行军的影响倒不是太大。 不过孙丙一行人行走在寂静的林间,脚底下还是会因为踩压积雪而发出吱吱的声响,孙丙安排队伍拉长间隔,以避免发出的声响过于集中。虽说清军不太可能在在这个季节的野外环境部署夜间岗哨,但还是要尽量小心,毕竟暴露行迹就有可能会让这次的行动提前终止了。 虽然从临时据点到目标区域的直线距离不算太远,但山地行军的实际里程要比直线距离长了足有一倍,而且有许多上下山坡的路段,加之是在夜间无照明行军,速度放得比较慢,抵达目的地附近已经是后半夜了。好在途中还算顺利,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孙丙拧开水壶灌了两大口凉水,喉间冰冷的感觉让他的精神稍稍振作了一些,他抬手撸起袖子又看了看时间,表盘上小小的荧光指针让他确认了刚才这番行军用时稍稍超出了计划,不过好在入冬之后天亮时间比较晚,他们还有稍作休整的闲暇。 孙丙从林间的缝隙望出去,远处的平原上有一点一点的光源在闪动,孙丙知道那便是清军营地间的篝火余烬。不过这个时候也看不到其间的具体情况,大概还得等到天明之后才能作进一步的观察。 “分批休息,等天亮之后再作打算。”孙丙很快作出了决定。 天亮之前孙丙又吃了一点干粮补充体力,他的身高体重都胜于常人,所以食量也比大多数人都要更大一些,别人一天三顿的进食,放他身上估计就顶多只够吃两顿,而这也导致了他执行野外作战任务时携带的食物要比别人更多才足以支撑同样的时间。不过好在他身大力不亏,这么大的个头也不是白长的,他的负载能力也要远胜普通人,除了多出的那份食物之外,甚至还有余力多带上一个战斗基数的弹药。 补充完食物之后,孙丙很有余裕地取出睡袋,钻进去假寐了一会儿。这样的大心脏,也就只有久经战阵的老兵才能拥有,抓紧作战期间的一切间隙来养足精神,恢复体力,这样才能在跟敌人作战时保持最好的状态。 孙丙没有躺太长时间就起来了,他主动去换下了一名担任警戒的部下,然后盯着清军营地的方向,静静地等待天亮。 随着天色渐亮,远处的清军营地也开始显露出了全貌。或许是清军对南边的堡垒防线有着十足信心的缘故,这处营地的外围并没有设立寨墙、壕沟之类的工事,整个营地便是以牛录为分界划出的几帐篷区。 孙丙拿出了望远镜,小心地用麂皮擦了下镜筒上沾到的雪水,然后举到眼前观察远处的清军营地。 清军的这些帐篷当然远不及海汉正规军所使用的战地帐篷好用,大多是粗布加皮毛所制的三角帐,一个帐篷里只能挤着睡下两三个人,而海汉军所使用的军用大帐却是使用优质帆布加专用的支架,一个帐篷里至少能住下二十到三十人,舒适性也远胜清军的小帐篷。 不过清军也还是有让孙丙心生羡慕的长处,比如当下所见这营地内外的马匹,粗略一数至少有数百匹之多,光是这里的马匹应该就已经超过了海汉在金州的驻军部队所拥有的战马总数了。 这样的战马保有量仍是海汉军可望而不可及的目标,而清军由此所获得的机动能力也大大弥补了他们在武器装备方面的劣势,让其能够迅速将部队投放到战线上的任何一点,而这恰恰是海汉军目前还难以做到的。 金州地区地形狭窄,又有相当一部分是山地丘陵,而平原地带又要有大部分用于农业开发,并没有发展畜牧业的合适环境,仅有的一处军马场养了几百匹马已经几乎到达了承载上限,暂时也没办法再继续扩大饲养规模了。 所以除了金州之外,军方在山东福山县也饲养了一部分军马,以满足海汉军在东北亚地区的作战需求。今年海汉也又新增了一处饲养战马的地方,便是隔海相望的朝鲜,海汉要在大同江流域圈一块地养马,应该也不会受到来自朝鲜官方的阻力。不过那边的军马场尚在规划之中,等到投入使用估计最快也得等到明年了。 但清军就没有这些烦恼了,辽西平原有足够的大的草场能够容下成千上万匹马,培养战马的成本要比海汉低得多,骑兵更是随手一抓就是一大把,这样的兵种优势也是让海汉只能感到无奈。 当然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海汉军虽然陆上机动能力不及对手,但若论海上的统治力,海汉军也是将对方甩得连影都见不着,甚至已经没了出海作战的能力。若非拥有这样的绝对优势,军方也不会冒险地将陆战队直接从海上投送到敌后区域了。 营区里开始升起了袅袅炊烟,清军陆陆续续离开了帐篷,不过或许是因为这支军队是由各个牛录抽调人马组成,不像海汉军这样有统一的作训安排,营地里依然有很多帐篷毫无动静,看样子并不是所有人都打算起来吃早饭。 监视清军营区动向的工作并不只是由孙丙独力完成,指挥部给他们这次的行动配发了多部望远镜,以便于能够同时监控更大的范围。虽然不用接敌交战,但他们的工作也并不轻松,天明之后到日落之前,至少要保持三到四部望远镜同时监控营区,并且还要对营地周边区域留意。 这种监控的主要目的,便是观察清军的换防情况,看是否能够从其日常换防的过程中找到那支使用新式的队伍。但这其实多少有一些碰运气的成分,因为他们也并不知道那支队伍有多大编制,驻扎在何处,是否还会安排出战。 不过孙丙知道侦察任务本就如此,只有剥去层层迷雾之后,才有可能得到真正有价值的军情,而敌人不可能主动将那些关键信息提供给自己,唯有保持耐心,留意各种细节,才有可能收集到所需的情报信息。 从早间开始,包括孙丙在内的十二人便以四人为一组,一组监视清军营区,一组负责周围警戒,还有一组休整待命,三组人每隔一小时左右轮换。内容可谓十分枯燥,但众人都是默不作声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只在换岗时会简单低声交谈几句,内容也是交接手头的工作。 虽然此时还未进入隆冬时节,但已经下过了几场雪,野外的气温也相当低了,蹲在林子里时间稍长一点,手脚都会冻得有些麻木。孙丙默默地朝手上哈了两口气搓了几下,让手变得更温暖一些,然后继续用望远镜观察着清军营区的状况。 据孙丙所知的信息,这处军情是清军堡垒防线后方的两处大营之一,因为位置偏东,海汉军情局的记录上将其标注为“东大营”,而另一处“西大营”则是位于防线的西端,离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比较远了,至少有五十里左右。 不过陆战队选择以“东大营”作为首要的侦察目标,除了因为这里靠近黄海更易于从海上潜入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遇袭的海汉巡逻队是在靠近堡垒防线东端的区域出的事。 考虑到清军兵部署和补给的便利性,其驻地无疑有比较大的可能是位于“东大营”之内。而这样的一支部队,不管其编制有多大,对清军来说都是得来不易,所以肯定会给予其比较优厚的待遇,比如说在营区内为其划出一块专属的驻地。 这样的推断当然是很合理的,不过问题在于这“东大营”并不是一处小地方,数以千记的清军和为其服务的后勤辎重,随军民夫等等,都全部驻扎在此地,如果再算上马棚、仓库、军需处、指挥部等相关机构,所占的面积估计得有三四平方公里。就所能看到范围而言,至少有两个村落的房屋都位于“东大营”的范围之内,当然这些村落的村民早就没有住在这里了,他们的房舍也已经被清军无偿征用,作为高级军官的临时住所或是其他用途。 即便孙丙小队是四个人四部望远镜同时对这处营区进行监控,但依然是很难做到面面俱到。特别是远处的村落,从望远镜的视野中也只能看到外围的状况,而那里正是孙丙怀疑清军兵可能会驻扎的地点之一。 终于又到了换班休息的时候,孙丙将望远镜交给手下,向他交代了需要重点监视的几处地方,这才走到旁边去休息。这种监视行动对他而言,身体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在长时间使用望远镜来观察环境之后,眼睛的疲劳感非常强烈,他甚至觉得自己看周围的东西有点模糊,感觉眼神已经对不上焦了。 孙丙自知是眼睛过于疲劳,赶紧闭上眼睛休养了一阵,然后拿出自己的小本本,研究自己上午的监控记录。 孙丙投军之前认得的字不多,更别说写字了,不过入伍之后在军中接受了扫盲教育,倒是慢慢学会了读写,而且他自己也知道军中升迁到一定程度之后便会有文化方面的要求,要是连个作战报告都写不出来,那这辈子估计当个连长也就到头了。所以他自己也颇为用心,早在年初开拔去马尼拉打仗的时候,便开始学着记录作战过程中的一些要点了。 笔是连级以上军官才能领到的铅笔,孙丙很喜欢这个小玩意儿,使用比毛笔方便多了,携带方便,在野外执行任务时也可以随时掏出来记两笔。唯一不爽的地方便是这铅笔写在纸上的字迹比较容易模糊,有时候记有内容的纸条在身上多揣个几天,再掏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看不清上面的内容了。 孙丙的监视是一边观察一边记录,除了对兵的关注之外,他也会趁着这难得的机会,观察清军的编制状况、驻防习惯、出勤安排等等。任务结束回到后方,这些信息也都将会成为军方的重要参考资料。 看完自己的记录,他又拿出地图,对照着远处的营区,用铅笔在地图上标注出清军营区的大致范围,然后将自己所在的位置标出,又画了一条从海边临时驻地到目前位置的行进路线。 能够读图制图,也是海汉军对高级军官的要求之一,孙丙目前的水平离绘制地图还有一定的差距,不过依托于现成的地图做一些修正和标注的工作,对他来说倒也没有太大的难度。 有了这些记录和标注,等晚上休整的时候,他便可以以此再对现有的监视措施作出调整,让手下这些人能够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几处重点区域。 这一整天下来,孙丙轮了四次监视任务,但所有人都没有在监控范围内看到装备的清军出现。不过孙丙并不气馁,他也知道这事急不来,明天可以再看看是否能通过调整监视地点来获得更好的视野。 正文 第1987章 在海军陆战队藏身于山林间对清军营地进行监视的同一时刻,一艘并不起眼的帆船驶入了浙江舟山定海港。时近年底,来此采购或出售今年最后一批货的商家甚多,每天至少有上百艘类似这种两百料不到的中小帆船进出舟山港,自然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其存在。 不过当这艘船悄无声息地驶入了公务船专用码头的时候,还是不免引起了邻近船只的注意。这专用码头占地面积颇大,光是用于停船的栈桥就有六条,但这里只允许官府船只进入停靠,平日里倒是有一多半位置是空着的。而舟山官方的几条船都是探险级的民用版,巨大的船身和独特的桅帆造型都颇为显眼,桅杆上还会悬挂着红蓝双色的海汉旗,这艘驶入专用码头的船显然不在此列。 有一些第一次来到舟山港的船只,因为对环境不熟悉,没有注意到专用码头上竖着的告示牌而误闯入这里,很快便会被码头上的官差给赶走。但这艘帆船却没有受到这样的待遇,很顺利地进入了泊位。码头上很快来了几辆马车,将船上下来的人悉数接走了,让旁边码头上准备看热闹的水手船员纷纷大呼看走了眼。 其实这倒不是围观群众的眼力劲不够,而是乘坐这条船的人本身就没打算高调出行,只是普通民船进入定海港码头停靠之后需要接受工作人员登船巡检,如果遇到入港船只较多的时候,这过程就颇为耗时,而且下船之后要雇车马前往目的地,也得折腾好一阵子。船上的人想省去这些麻烦,才选择了进入官方的专用码头,直接调用官方马车去往目的地。 这几辆马车稍后出现在了小竹山山脚下的一个大院内,从打头的车上下来了一名黑衣男子,身材壮硕,眼神犀利,正是刚刚才从山东赶到舟山的安全部高官龚十七。 “龚兄,许久不见,风采更胜往昔啊!这一路劳顿辛苦,快请屋里说话。”等在这里迎接龚十七的是安全部在本地分支机构的负责人万发。他与龚十七算是老相识了,1634年在杭州执行斩首行动的时候,他们就曾携手合作过。不过在那之后他们就一个南下一个北上,两人在那之后就没有再碰过面了,今日在舟山岛重逢故人,万发也是颇为感慨。 “恭喜万兄高升啊!”龚十七倒依然是直来直去的性子,开口便先对万发道贺。 实际上当年杭州城的行动之后,万发的升迁便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不过真正得到实权职位,还是要算近期把他重新派回到浙江,执掌安全部在江浙地区的指挥大权。像这样在海外统治区独当一面的职位,在安全部也仅有十人左右,毫不夸张地说,万发如今也算是海汉安全部的高层人物之一了。 两人见礼之后,万发便将龚十七引入屋内,而龚十七的随行人员则由万发的手下先负责安排休息。这次龚十七南下是受总部调派,有紧急任务在身,两人对此都心知肚明,也就不浪费时间在繁文缛节上了,抓紧时间开始商议正事。 对于江浙地区发生的事情,龚十七在接到调令电报的时候便大致了解了一点,不过对其中详情并不清楚,还需要万发给他作一番讲解说明才行。 “情况很严重,时间很紧迫。” 坐下来之后,万发先用两句开场白给目前的状况下了定义。之前向三亚汇报情况的时候,万发也没料到这事会引来执委会的重点关注,并且要求舟山当局组织好军情局和安全部两大情报机构,尽快查明与盐业相关枪击事件中人员和枪支的来历。为此上面甚至专门将龚十七从山东调了回来,负责接下来的外勤任务。 龚十七在安全部里是什么身份地位,与其有过合作的万发自然再清楚不过,这位早年间可是在大老板何夕身边做事的人,三年前才外放出来做事。但这并不表示龚十七在何夕面前失宠,恰恰相反,这正是大老板有意培养他的一种表现。当年在杭州的斩首行动是由军方与安全部联合执行,军方以高桥南为领军人物,而安全部方面便是由龚十七负责指挥,何夕对其的信赖也由此可见一斑。 最近这两年龚十七在山东似乎不声不响,没有什么显眼的功绩,但万发却听说龚十七是在负责组建大明北方内陆地区的情报网。此事工程浩大,要取得成绩肯定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但龚十七只要能开个好头,今后论功行赏,他也肯定是首功之臣。 龚十七手头的工作如此紧要,上面也依然是下令将他调来舟山,由此可见上面对江浙枪案的重视程度了。万发意识到这一点,自然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能让龚十七看轻了自己。 接下来万发便将目前所掌握的相关信息,一一讲述给龚十七。而这其中又有一些涉密的细节,所以这番谈话也只在他们二人之间进行,并无两人的下属参与旁听。 “根据我们目前所掌握的信息,江淮盐商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朝鲜战事还未结束的时候,我们便收到消息称江淮一带有盐商以护盐为名组织民团。不过当时没有更确切的消息,也就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而且宁波府这边拿下象山、石浦两处盐场代理资格的,几乎都是官面上的人物,我们也完全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冲他们动手。” 海汉安全部和军情局并不是只会吃干饭的衙门,关于江淮盐商对宁波出产的海汉盐是何种态度,这两个衙门其实也一直都有留意,并且早就预料到了江淮盐商可能会为了保护其自身利益会采取某些对抗手段,只是没有想到竟然能折腾得这么厉害。 不明来源的制式火枪,对海汉而言要远比江淮盐商的对抗态度更为重要,哪怕到目前为止在数起枪案中出现的枪支数目似乎都不算太多,但安全部和军情局也丝毫不敢大意,一方面搜集了弹头送回三亚查验,另一方面也是有意识地加强了对江淮盐商动向的监控。 当然对此反应最大的还不是舟山当局,而是在枪案中损失颇大的宁波盐商们,准确地说,是这些新晋盐商背后的真正老板,宁波府大大小小的文武官员们。 当初位于石浦、象山的两处盐场在筹建的时候,便有地方官员在暗中与海汉合作,从中占了股份,或是拿到了经销权。早期是以卫所军的军头为主,后来陆陆续续又有一些文官也大着胆子加入进来,到如今已经有自知府曲余同以下三十余名文武官员牵涉其中,可以说宁波府官场上的相关利益者已经占据了多数。 这些官员一方面要从这买卖中获利,另一方面又要避讳身份不能亲自出面参与经营,所以宁波府就出现了一批新面孔盐商,代为参与到经营活动当中。将宁波出产的海盐运至其他州府贩卖,也都是由这些傀儡商人来进行操作。 由于这些盐在宁波府便已经拿到了合法的出产许可,是充作了官盐往外贩售,所以运盐的车队船队也都是公开出行。但也正是因为这样,运盐队伍的行程很容易被外界所掌握,有心人要对其展开袭击也就有了很多的机会。 在前不久所发生的几起袭击事件中,各路运盐队伍已经死伤了十几号人,此外押运的食盐也被人放火烧得干干净净。按照带话回来的人所说,袭击者警告他们还会继续对来自宁波的运盐队伍展开行动,如果不想再出事,那就不许再将盐运出宁波府贩卖。 这对于指望靠着食盐生意发大财的幕后老板们无疑是重重一击,但碍于身份,他们又不能直接出面去调查此事,如果派出手下的部队扮作平民去担任押运工作,其成本又着实太高,他们可没有足够丰厚的家底去跟江淮盐商慢慢磨下去。 但吃了亏就这么忍气吞声是不可能的,他们自己不便出面,这不还有舟山岛上的海汉人坐镇吗?这些地方官员便纷纷找上石迪文,要求海汉对于当下发生的情况尽快采取应对措施,改变这种被动的处境。当然了,他们也不是打算坐山观虎斗,只要海汉愿意出面解决麻烦,他们也可以出钱出力出人。 这些地方官员之所以会将希望寄托在海汉这边,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海汉历年来在浙江沿海所展示出的武力水平,让他们觉得只要海汉人肯使用武力,便可以迅速解决问题。毕竟就在半年以前,海汉军还曾在杭州湾举行了大规模的军事演习展示肌肉,这让曾经到场观摩的宁波官员们都普遍对海汉所拥有的力量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最后就连曲余同都亲自出面了,希望石迪文能够动用舟山驻军力量解决此事,但石迪文却没有答应对方的要求。 海汉与大明已经正式建交,不管以什么样的名义,如果公开对大明境内的目标动武,其实就无异于入侵了。虽然当地官府很可能无力抵抗海汉的军事手段,但这种事不但会破坏两国间正趋于正常化的外交关系,更会对海汉的国际声誉造成影响。毕竟到舟山岛贸易的各国商人数量颇多,如果舟山驻军出动,很难瞒得过大众的视线。 此外这个时候军情局和安全部已经注意到枪案中的猫腻之处,正在设法对此展开调查,自然不能在此时大举出兵,否则极有可能会让线索中断。 石迪文只能对本地官员好生安慰,表示需要他们保持克制,协助海汉搜集更多的相关情报,让海汉能够对目前所发生的状况有一个更为明确的判断,然后再考虑采取何种手段来解决问题。 当然了,考虑到这些官员的势力大多局限于宁波本地,石迪文也没有对其所能提供的协助抱有太大的期望,最终的工作估计还是得靠自身力量来完成。安全部将龚十七从山东调回,其实也是同样的打算,毕竟龚十七指挥特殊行动的经验丰富,必要的时候可以带队进入江淮地区,对某些重点目标进行定点清除,而无需大动干戈地出动部队。 龚十七听了万发的介绍之后,他对本地官员的反应没有太大兴趣,倒是几起枪案的细节让他有研究的兴趣。万发当即便命人取来案件的卷宗,交给龚十七过目。 这些卷宗大部分都是来自于当事人对案发过程的陈述,虽然带有一定的主观色彩,但也基本上能够由此还原出事发时的大致状况。还有一小部分是安全部前期对江淮盐商的相关资料搜集,以及军情局通报过来的一些共享信息。 “时候已经不早了,要不先吃过饭再接着研究案情?”万发眼见已经到了饭点,便主动征询龚十七的意见。虽说不用专门安排隆重的接风宴,但龚十七的级别摆在这儿,该招待的正餐肯定也不会含糊。 但龚十七对这些吃吃喝喝的事情还真是不太在意,闻言只是嗯了一声,继续盯着眼前的卷宗,又过了半晌才抬头道:“我看要不就在这儿解决吧,劳烦万兄让厨房煮碗面,我几下就吃了不耽搁正事。” 万发哭笑不得道:“龚兄,办案也不急在这一时,不然回头石大人知道你远道而来却受到如此对待,少不得要将在下叫去好好教训一通。要不我还是让厨房随便准备几道小菜,吃个饭也不会耽搁得太久。” “好好,便按万兄的意思好了。”龚十七这次头都没抬,显然是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花费太多时间。 万发虽然嘴上说得客气,但稍后开饭的时候也还是满满一大桌鸡鸭鱼肉。龚十七见状倒也没有再推辞,安安心心坐下来吃饭,还主动跟万发喝了两杯。不过席间所谈及的话题,也依然还是以近期发生的枪案为主。 正文 第1988章 龚十七在看过了万发准备的案件卷宗之后,很敏锐地察觉到其中存在的遗漏之处,便趁着吃饭的时候向万发问起此事:“适才读过卷宗,为何其中没有锦衣卫的消息?这么大的事情,锦衣卫不可能不知道吧?” 锦衣卫作为大明官方的特务情报机构,几乎各个州府都有其分支机构存在,如果完全没有觉察到民间武装组织装备了威力远胜正规军的武器,那肯定要算是大大的失职了。龚十七认为锦衣卫不可能犯下这样的低级失误,就算以前没察觉到,在多起枪案之后,应该也也对此展开调查了。而他所感兴趣的便是锦衣卫对于枪案的态度,这对于海汉接下来应该采取怎样的策略去处理此事有着极为重要的参考意义。 而关于这方面的信息,在卷宗中并没有明确的记述,所以他才会当面询问万发。龚十七相信这并非万发的疏忽,其中必然是有着某些自己尚不知道的原因。 万发放下手中的筷子,一脸肃容地应道:“这也正是当下一个诡异的状况,据我们所掌握的消息,江浙地区的锦衣卫衙门对发生的几起枪案都保持了缄默,也没有打算要进行追查的意思。” 龚十七微微一愣,旋即便冷笑道:“那看来对手的能量不小,让锦衣卫都集体装聋作哑了!” 万发叹道:“虽无实证,但在下也是如此认为。要让锦衣卫衙门对此不闻不问,估计花销也是不小。” 他们两人都有与锦衣卫打交道的经历,对这个衙门的作风也算是比较了解。锦衣卫权力极大,但也正因为如此,这个衙门里上上下下有不少人会利用手里的权力来谋求好处。如果枪案背后的指使者真是江淮盐商,那对锦衣卫来说,这可就是一等一的肥差了。 至于到底是锦衣卫居高临下开价,还是幕后指使者主动奉上封口费,安全部还没能收集到具体的信息,但这也不妨碍龚十七对锦衣卫的缄默反应作出推断。说实话如果锦衣卫不借着这种机会伸手捞钱,他反而会不相信了。 “不过不发声,也并不代表锦衣卫对这些状况一无所知。”龚十七话锋一转道:“他们选择保持缄默,有可能是从某些人手里收了好处,也有可能是觉得局势尽在掌握之中,不需要在这个时候急着出手。” 万发应道:“锦衣卫如果不出动人手进行调查,那掌握的信息多半还不如我们。之前我也设法与宁波府这边认识的两名锦衣卫接触过,感觉他们对盐商被袭事件也是一头雾水,如果不是做戏给我看,那就是锦衣卫内部的沟通出了问题。” 万发所说的也是实情,若论情报网的规模,海汉安全部自然还无法与大明锦衣卫相比,但在局部地区也有着一些特殊优势。比如像宁波府这种已经被海汉渗透得千疮百孔的地区,近处又有舟山岛驻军作为坚实后盾,本地的锦衣卫就只能低调行事,哪怕说起来宁波府还算是他们的主场,也丝毫不敢在海汉同行面前托大。 龚十七道:“锦衣卫态度不明,那我们行事的时候就要多三分小心,毕竟以前跟我们结有梁子,说不定会在关键时候来个落井下石,不可不防。” 龚十七所说的“梁子”,自然便是指三年前在杭州城干掉了锦衣卫百户廖训等人。那起案子虽然最后变成了无头悬案,至今也没有让锦衣卫获知真相,但对方基本也可以确定廖训等人的“失踪”其实就是海汉所为,而这笔帐当然也是记在了海汉头上。如果什么时候让锦衣卫有了对海汉施加报复的机会,那对方大概也不会手下留情。 吃完饭之后,龚十七便很快又回到书房中,继续研究万发提供的案件卷宗。 截至目前,总共发生了七起针对运盐队伍的袭击,地点当然全部都在宁波府之外,其中有四起袭击事件中出现了对方使用火枪作为武器的情况。而运盐队伍出现人员死伤,押运的货物全部损失,也都是发生在这四起事件之中,另外三起袭击事件,则是押运人员成功击退了袭击者,没有太大的损失。 在时间顺序上来看,被击退的几次袭击在前,使用火枪的几次袭击在后,很显然是有因为前期行动不利,然后才动用秘密武器这样的趋势。不过目前仍然缺乏明确的证据,证明这七起袭击事件全部都是由同一伙人实施,但安全部和军情局都认为这几起袭击并非独立事件,而是有着统一的策划和部署。 龚十七一口气将卷宗看完,然后起身去看墙上挂着的一幅五尺见方的地图,描绘了江浙沿海地区的大致状况,而上面已经用显眼的红色记号标出了这几起枪案的发案地。 这些案发地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共同点,便是都位于杭州湾以北地区。除了有一起袭击是发生了湖州府境内,其他袭击则都是发生在江苏地界了。但很微妙的是盐商大本营淮安府和扬州府两地,竟然连一起袭击都没有发生过,这在龚十七看来反倒是有欲盖弥彰之嫌。 “想玩花样啊?”龚十七看着地图,喃喃自语道。 片刻之后,他眼中猛然放出精光:“你这是在跟谁玩呢?” 江浙盐商之间的利益争斗,海汉可以选择中立不直接参与,但如果争斗过程中已经明确出现了会让海汉忌惮的因素,那可就不会再保持旁观了。而这些大明盐商如果觉得搞了一批火枪就能为所欲为,那龚十七觉得有必要教教他们做人,这甚至都不需要让舟山岛大举出兵,安全部和军情局的外勤行动组应该就能解决问题。 当然了,这是建立在盐商的私人武装规模和战斗力水平有限的前提下,否则就是龚十七太过托大了。从卷宗上描述的信息来看,袭击者大约同时装备有十到三十支火枪,之所以数目出入这么大,主要还是因为当事人的供述不一致。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在遇到袭击的时候不可能每个人都能保持足够的冷静,去关注敌人的武器配备状况,很多人听到枪响或是看到同伴中枪倒下就已选择了抱头逃跑,根本就不敢抬头去看敌人到底有多少人马。所以对于这私人武装到底有多少火枪手,说法也就不是那么一致了。 不过龚十七对此的看法倒是趋向于乐观,他认为盐商私人武装的规模肯定不可能搞得太大,毕竟这种事不可能完全瞒过当地官府的耳目,锦衣卫虽然没发声,但那是因为局面可控,如果这些盐商把场面折腾得太大,锦衣卫和各州府的卫所驻军就不可能再一直当瞎子了。 还有一点,便是这些火枪手的训练和作战水平会受限于他们所处的环境。海汉军有战斗经验丰富的军官去操训新兵,有大大小小的作战机会去打磨他们,但这些民间武装所能接受的军事训练肯定不能与正规军相比,至于实际作战的机会,大概也就只有类似袭击运盐队伍这样的任务了,通过这样训练出来的火枪手能达到何种水平,龚十七认为顶多也就只是相当于海汉民兵罢了。 当然他也没忘记自己此行的主要目标,那便是要查明这些火枪的来源。龚十七的计划其实很简单也很粗暴,先找到这些火枪手的下落,然后设法连人带枪一起搞到手,到时候人证物证齐全,事情就好办多了。如果火枪手不知道他们的武器是从哪里得来,那也不打紧,只要他们知道自己的老板是谁就行,火枪手解答不了的问题,相信他们的老板一定能给出答案。 所以对龚十七来说,只要第一步能够顺利达成,那后续的调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不过万事开头难,要想掌握这些关键信息,只靠在舟山岛上想办法大概是不够的,终究还是得先走出去才行。 万发选择通过情报网和人脉的调查来搜集信息,而龚十七甫一到舟山,便决定要尽快展开行动,这可以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思路,也是与他们各自的做事风格有关。万发更重谋略、策划,情报搜集与整理,而龚十七因为常年带队执行各种外勤任务,解决问题的手法便更加直接,往往也会更为有效。 但这也说不上孰优孰劣,万发在这边搜集整理的几份卷宗,也同样为龚十七的决策提供了重要参考。而龚十七的手段虽然直接有效,但同时所需承担的风险也会成倍增加,可以说两人的选择各有利弊。 龚十七这次南下的时候也带了一组得力人手,甚至连武器装备都一并用船运过来了,不过他要想采取比较激进的手段,仅仅凭他带来的人手应该还是不够,仍然需要舟山这边的配合才行。而且按照安全部的制度,龚十七在行动期间便需接受所在地长官的管辖指挥,所以他的行动计划还得先向石迪文汇报,得到许可之后才能进行实施。但此时石迪文并不在岛上,所以他还得耐着性子先等上一等。 龚十七抵达舟山岛的时候,石迪文正在宁波城里与曲余同等一众本地官员协商如何处理当下遇到的麻烦。当然了,有资格参与这个协商的人员,基本上都是宁波盐业利益相关者,而近期所发生的多起袭击事件,也或多或少地影响到了他们切身的利益,因此对于海汉所持的态度,他们也是格外地关注。 其实在此之前石迪文便已经与曲余同等少数高官会过面,向他们说明了海汉的态度,希望能在局势进一步明朗之后再作出决断。不过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石迪文这样沉得住气,很多官员几乎是每隔两三天就借故跑一趟知府衙门,希望曲余同能出面说动海汉人出手干预。曲余同自己其实也有些不安,所以便又将石迪文请到宁波城来,让他亲自给这些官员们答疑解惑。 海汉在江浙地区所进行的贸易,八成以上都是通过宁波府来实现货物进出,而参与盐业经营的这些本地官员,其立场也基本都是亲近海汉,除了盐业之外,在日常的贸易、移民、金融等领域也对海汉有着重要价值,所以石迪文不得不重视这些人的态度,必须亲自到宁波府来安抚人心。 “诸位,事情没有你们所认为的那么严重,我们也已经动用了手头的力量,调查这些火枪手的身份和他们所使用的武器是从何而来。但调查工作需要一定的时间,而且考虑到两国目前的外交关系,我们暂时也不能采取激进的军事手段来解决问题,所以我希望各位能多一些耐心,给出多一点的时间让我们去想办法妥善处理当下的状况……” 要说服这些利益受损的官员保持耐心,对石迪文来说也是颇费唇舌,大道理说了一大堆,但人家想看到的只是结果。而至于海汉在此过程中所需考虑的诸多问题,这些官员也不见得会真的关心。 好说歹说,石迪文喝干了几大盅的茶水,总算是让这些官员们相信,海汉会尽力在年底前解决此事。但在此之前,由象山、石浦两处盐场所出产的食盐,就必须得先对销售方向做出一些调整,暂停向北销往江淮地区,以避免与当地盐商继续发生利益冲突。 这对于官员们来说多少还是有些失望,当初将北边作为主要的销售方向,本身就是存有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击垮江淮盐商的打算,只要能让抢占下江淮地区的食盐市场,下一步便是把控当地的盐业生产,然后这买卖便能越做越大,让宁波盐商慢慢取代旧有的盐商势力。 当然愿望很美好,现实却不是那么容易办到,富可敌国的江淮盐商岂肯将自己的产业拱手让人,哪怕你宁波盐商的背后是官府撑腰也一样——谁背后还没几个在朝廷说得上话的大人物呢? 正文 第****章 对于已经参与到盐业经营中的这些地方官员而言,他们更关注的是自己的投入是否能够顺利收到预期的回报,为此采取一些激进手段来扫清前进道路上的障碍,似乎也是非常合理的应对方式。至于这样做是不是会造成海汉与大明之间的再次对立,甚至由此爆发大规模的武装冲突,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人其实已经不是太在意了。 这几年下来,海汉的实力已经展示得明明白白,不管是武斗还是文斗,大明显然都很缺乏真正能够制约海汉的手段。宁波官场上讲究风骨坚持立场的官员,也因为各种原因陆陆续续都被驱离了本地,如今还能在宁波活蹦乱跳的,大多数都是选择了与海汉合作。 当然地方官员们从海汉获得的好处也不是白拿的,升官与发财两条路只能选其中之一。如今浙江官场上都知道来宁波当官是肥差,但来了就别想再考虑升迁了,朝廷也不是瞎子,与海汉关系密切的官员基本上就不会再得到提拔的机会了。顶多也就是像曲余同前段时间遇到的情况那样,朝廷想通过升迁的方式将其调离宁波,然后架空其官位,以减轻地方上被海汉渗透和间接控制的程度。 所以留在宁波当官的人,大多都是安了心在自己的位置上捞金,而不会太在意海汉的直接介入会对大明造成怎样的影响。甚至一部分官员巴不得海汉快些出兵,去到江淮地区把那些胆敢跳出来作对的盐商统统除之而后快。 这样的期望对海汉而言当然是不切实际的,近几年大明已经不再被海汉当作主要的军事对手,执委会是安心要把大明经营成自家的原材料来源地和销售市场,保持大明沿海地区的安定,海汉对此的迫切程度甚至还胜过大明地方官府。所以站在石迪文的立场上,尽管他也对来自江淮盐商的反击很是不满,但他还是会尽力避免直接动用武力——至少要避免出动正规军,否则那带来的后果极有可能不是解决问题,而是制造出更大的问题。 只是这样的想法,宁波本地的官员未必能够有足够的眼界去理解,他们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利益,而不是大明的安定。甚至有人会不乏恶意地认为,如果情况恶化真的导致两国开战,那把江淮一带打烂了岂不是对宁波更为有利? 好不容易拒绝了所有的宴请邀约,客客气气把这帮官员打发离开,石迪文才终于能够与曲余同安安静静地交流一下目前的状况。 作为宁波官场推动与海汉合作的代表人物,曲余同当下的压力无疑相当大,他不仅需要安抚手下官员的情绪,还得设法配合海汉对袭击事件展开调查,而自己还需承受由于袭击事件所造成的损失。作为石浦、象山两处盐场的之一,曲余同目前在近期这些袭击事件中承受的直接间接损失加在一起,起码在近万两白银左右了,即便他现在身家巨万,一年的收入早就不止五位数了,但这样的损失仍然会让他觉得肉疼。 不过当着同僚下属的面,曲余同必须要表现出镇定的模样,这样才能让石迪文的发言听起来有足够的可信度。但其实他心里对于海汉是否能够出力解决此事,其实也并没有肯定的把握,毕竟石迪文早就跟他说,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不会往大明境内投放军队,而如果不使用军队,他确实想不出海汉人打算要怎么解决目前遇到的这些问题。 “曲大人,你的处境,我很明白,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可以透露一点消息给你。”石迪文说到这里便打住了,拿起茶杯先喝水。这倒不是他成心卖关子戏耍曲余同,实在是喉咙干得厉害,需要先润润嗓子再往下说。 曲余同眼巴巴地等着石迪文喝完水放下茶杯,这才见缝插针地问道:“可有什么好消息?” “有!”石迪文点点头承认了曲余同的猜测:“我这次来宁波之前,三亚发了消息过来,已经调了精干人员来舟山,负责最近这些袭击事件的调查工作做。如果行程顺利,那在我回到舟山之前,人就已经到了。” 曲余同不是太明白石迪文所称的“精干人员”是什么来头,便追问道:“莫非是今年出兵朝鲜国的几支精锐之师要南下了?那敢情好,相信钱将军和王将军率部杀到,那些闹事的宵小很快便会被了!” 石迪文摇摇头道:“这次调来的不是军队的人手,但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是一等一的好手。” 石迪文没法向曲余同说明龚十七的身份,毕竟这位老兄前几年在浙江可是干了好几桩大案,但这些事迹都是属于高级机密,肯定无法向大明官员进行展示,哪怕曲余同的立场已经明显偏向于海汉一方,石迪文也不敢破例向他说明这其中的奥妙。 曲余同等了半晌,却没有等到下文,既没有这“好手”的事迹介绍,也没有接下来的行动安排预告,那这算是哪门子的好消息? 曲余同苦笑道:“石大人,石将军,你就当是安慰我,那也至少多透露一点能让我安心的消息吧?你就这么不咸不淡的两句话,实际上什么内容都没有说,那我如何能放得下心?” 石迪文正色道:“不是我不想说,是不能说。这次的调动是执委会直接下的命令,而且执行调查工作的人员很可能会进入江淮地区活动,所以他们的身份来历都要绝对保密,还请曲大人见谅。” 曲余同一听,石迪文这说法似乎也有道理,既然是秘密调查,那调查者的身份和行踪保密自然十分重要。要是不小心走漏风声,以江淮盐商的胆子可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谨慎一点总是对的。 实际上石迪文目前所知的信息也很有限,三亚倒是发了电报通知他,已经将龚十七从山东调回浙江负责调查工作,但龚十七来了之后具体会采取哪些措施,暂时也还没有向他通报。石迪文估计得等自己回舟山岛与龚十七当面会晤之后,才能确认接下来的行动安排。 但石迪文知道龚十七的长项,安全部将他调回南方,多半不只是查案这么单纯,有可能还会利用他的能力,直接解决宁波府和舟山当局所面临的麻烦。届时也说不定会需要军方调动部队配合其动作,所以石迪文当下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总之少说少错,对曲余同这样的大明官员最好还是有所保留比较好。 翌日,石迪文回到舟山岛,并在第一时间便接见了昨天才抵达这里的龚十七。两人都习惯讲求效率,所以会面之后很快便切入正题,龚十七直接道明了自己的行动方案。 石迪文十分信赖龚十七的个人能力,在听取龚十七的说明之后,只就几个细节进行了简单的提问,然后便拍板同意了龚十七的计划。不过他也提出了一个要求,便是让军情局也派人加入到龚十七制定的行动计划当中。 “这不单单是我的想法,也是执委会的命令,胜利堡发来的电报里明确要求安全部和军情局对袭击事件展开联合调查。”或许是担心龚十七对此安排心生抵触,石迪文还特地又强调了一下这个安排并非是自己做出,而是执委会的意思。 龚十七明白这是军方不愿全程袖手旁观,就算不便直接出兵干涉,也还是要变着花样参与进来。至于是不是来自执委会的命令,龚十七并没特别在意,他本来也没有吃独食的打算,如果军情局能够在行动过程中帮得上忙,那他倒也不介意跟军情局联手。 “卑职谨遵大人安排。”龚十七当下便表明态度,愿与军情局展开合作。 有了龚十七的这个表态,对石迪文来说事情便妥了,他原本还有点担心龚十七不愿接受这个安排,倒是没想到这个安全部头号狠人居然如此知情识趣,一口便答应下来了。当下石迪文便大笔一挥,签署了手令,让龚十七拿着去向后勤保障部门申请行动所需的各种资源。 龚十七虽然不介意跟军情局合作,不过他也还是会在意对方会派来什么样的人物与自己搭档。石迪文当下没提人选的事,他也不好追问,不过从石迪文办公室出来之后,他便向万发打听起了此事。 安全部和军情局的职能其实是有一部分的角色重叠,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两个机构也算是有一点竞争对手的意思,双方对彼此的行事风格和知名人物都有一定的了解。像龚十七这样的人物虽然在外名声不显,但实际上他在情报领域却是大大地有名,很多新入行的人甚至将其视作榜样和追赶的目标。这也是为何石迪文能在曲余同面前夸下海口,将龚十七称为“一等一的好手”。 龚十七认为像当下这种任务,军情局应该不会随便派一个无名之辈来与自己搭档,而万发对本地区的同行肯定比自己更了解,所以便向他打听消息,希望能早点有所准备。 “军情局?”万发想了想才应道:“本地军情局编制是文职为主,负责执行外勤任务的也就那么两三队人手,不过其中倒是有一位好手,据说以前也是在将军手下当差的人物,后来因伤从一线部队退下来了,就转到了军情局里任职,专司指挥外勤任务。据说由他带队执行的任务,迄今从未有过失败的纪录。” “哦?舟山竟然有这种人物,那我倒是要会上一会了!”听了万发的介绍,龚十七也对这个人选有了兴趣。他曾与南短暂共事过,知道南手下的人都有不错的实力,而且老兵自带战斗经验,执行外勤任务的时候比较容易沟通,可以省下不少的麻烦。 军情局的办事效率还是相当不错的,当天下午龚十七便见到了这位主动登门拜访的老兄。 “在下姬元青,隶属军情局。”来者的自我介绍非常简单,既无军衔也无具体的职务。 不过龚十七对于这种的介绍方式倒是很适应,毕竟大家都是情报战线上的人,保护自己的信息是最基本的专业素质,对方这算是很正常的做法。他当下也抱拳应道:“久仰久仰!在下龚十七,隶属安全部。” 龚十七一边说一边打量了一下这位被万发形容为军情局好手的姬元青。这人看样貌约莫四十来岁,中等个头,眼神犀利,穿着一身灰布制式军服已经洗得有些泛白了,肩章表明了他的军衔是上尉,这如果放在作战部队起码是连长一级的军官了。 两人在屋内坐下之后,姬元青便主动开口道:“关于袭击事件的侦破工作,上面指派了在下前来配合龚兄的行动,还请龚兄大致说明一下计划安排,给在下分配任务。” 龚十七道:“姬兄客气了,这次行动是两家联手合作,谈不上谁安排谁,而且姬兄常在江浙活动,对本地环境远比在下熟悉,少不得还需要姬兄来完善计划里的各种细节。” 龚十七话说得虽然很客气,但也还是隐隐点明自己才是指挥此次行动的主角,而姬元青的职能是提供协助,进一步完善行动计划。他也是借此来试探对方的态度,看看这姬元青是否能够与自己相处融洽。 姬元青仿佛是没有意识到龚十七的弦外之音,当然也可能是他不在意这些细节,当下面无表情地说道:“在下自当尽力而为,有劳龚兄了!” 龚十七见状,便也不多磨叽,将自己的计划向姬元青作了说明。这一番讲解颇为耗时,等龚十七详细讲完行动方案,天色都已经暗下来了。 “姬兄觉得这方案如何?可有哪些需要更改之处?”龚十七喝了一口茶,便立刻询问对方听完自己讲解之后的想法。 正文 第1990章 尽管龚十七计划在江浙地区实施的手段可谓是简单粗暴,但他会在行动之前尽可能地完善细节,这是多年来所养成的职业习惯。龚十七对于江浙地区的情况不是那么熟悉,除了来自安全部内部的情报参考之外,如果能够有姬元青这种擅长执行外勤任务,又熟悉本地状况的好手给出建议,那无疑会让行动的成功概率大大地得到提升。 当然了,龚十七心里也未尝没有借此机会来考一考对方的打算,看看这姬元青是不是真像万发说的那样有干货。如果这位老兄只是外强中干,提不出什么有效的意见,那龚十七自然也会有别的手段让他靠边站,不让其影响到自己的行动计划。 便听姬元青沉声道:“龚兄的方案大体上可行,但得手之后如何撤离当地,却还缺乏相应的预案。我们的对手可不是普通的乡下财主,而是有钱有势的盐商,他们不但有私人武装,很可能还有来自地方官府的支持,甚至需要考虑到地方驻军出兵的情况。如果发生比较极端的状况,那龚兄所设计的撤退方案可就未必行得通了。” 龚十七听得微微点头,对方所说的细节倒不是他没有考虑到,只是故意在刚才的说明中有所保留,目的便是要看姬元青是否能够觉察到这些存在漏洞的地方。 姬元青继续说道:“我们的行动目的既然是解决问题,那就要避免因为这次行动而带出了更多的问题,所以得手之后如何迅速撤离危险地带,也是我们必须要考虑的环节之一。我建议除了原本的撤离方案之外,还需提前在当地准备好足够多的快马,以及通往海边的撤退路线,以备不时之需。” 龚十七道:“姬兄所说不错,其实安全部这边昨天便已经派人前往当地,提前安排姬兄所说的撤退事宜。” 姬元青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听龚十七这么一说,便明白对方是故意存有考验自己之意。不过他也想到了对方必然会有这么一着,倒是没有因此而觉得自己受到冒犯。 姬元青面无表情地应道:“还好龚兄想得周到,不然迟上一天作准备,那后续的行动也会受此影响,至少是节约了一天的时间。” 两人虽然说话都很客气,但却各自都存着几分小心,不断试探着对方的态度。他们所属的机构不同,但职能上实际是有重叠之处,客观存在着竞争关系,所以这次联合执行任务虽说是来自上头的安排,但其实龚十七和姬元青也都多少存有争胜的念头——最低限度也不能在行动中丢了自家的脸面。 这个时候万发也来了,他倒不是来参加讨论,而是来请这两位去吃晚饭。毕竟这个地方是安全部的场地,他作为主人肯定得把这些基本的招待工作做好。于是两人暂停了商议,先随万发去吃饭。 不过等到吃完晚饭之后,万发也加入到了他们当中,因为龚十七的计划中需要动用海汉在大明境内的情报网,这就必须要由万发来居中协调,提前安排,尽可能为龚十七的行动计划提供协助。 军情局其实也有自家的情报网,不过因为组建的时间较安全部要晚的多,在规模和运转效率上远远不及安全部,所以姬元青也就没有在这个环节上主动替自家请命了。当然了,对于姬元青来说,能有机会接触到安全部下属的情报网,这也是一个难得可以近距离观察竞争对手的机会,他对此还是很期待的。 万发本以为只是开一个简短的碰头会,通报一下各自准备工作的进展,但没想到这番商议就从晚饭后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等他负责的事情告一段落,打着哈欠先行告辞的时候,另外那两位还依然坐在书房里,一起对照地图研究行动方案,精力旺盛程度的确远非常人所能及。 他是没意识到,这两位老兄棋逢对手,其实已经在暗中较上劲了。两人都明白对方的确是业内好手,这种同场竞技的机会可不常有,各自都想要尽力展现实力压过对方一头。 尽管龚十七在来时路上便已经拟定了大致的行动方案,但实际的准备工作还是耗费了超出他预计的时间,特别是姬元青的到来,让准备工作多出了许多计划之外的项目,他的建议可不仅仅只是撤退预案而已,在龚十七表示可以畅所欲言之后,他便对龚十七的方案提出了诸多需要修改之处。而这些细节偏偏还大多都有改进的余地,龚十七也只能承认对方的眼光和经验都十分老道。 三天之后,宁波府甬江口附近,这里的宁波府乃至周边地区各种物资的出海通道起点,从此处送出的货物种类繁多,而近几个月最为主要的对外输出货物之一,便是宁波府本地所产的海盐。 宁波在过去其实一直也都有海盐产出,但因为舟山群岛以前各种武装海盗横行,官盐盐场很难安安稳稳地从事生产活动,所以产能远远无法与江苏沿海相比,到天启年间的时候,宁波的盐场便基本没有什么大的产出了,市面上的食盐也主要来自江淮地区。直到海汉来到浙江,逐步控制了沿海地带之后,才重新将制盐这个产业提上了议事日程。 而真正对此起到直接推动作用的还是本地官员的加入,这些地方官员为盐业开发和经营提供了许多便利,从而让海汉主导的盐场能够在最快时间内达成投产,并且拥有了官方认可的销售资质。 当然了,把这些盐场的产出变成官盐,也仅仅只是宁波府的操作而已,外地官府可不见得会承认。比如杭州湾以北的地区,便有很多地方都已将宁波所产的海盐视作私盐,不允许其上市销售。虽然没有公开禁售,但私下使绊子的手段可不少,之前发生的袭击事件其实也可视作是其中之一。 但发生在宁波府之外的几起袭击事件,真正在民间所造成的影响其实极为有限,很多人甚至根本就没听说这些事,只有与此有直接利益关系的少数人才能体会到袭击事件所带来的麻烦。不过该做的买卖还是得继续做,总不能因为几起袭击就主动关门歇业,这可是涉及到每年交易量多达纹银数十万两的大买卖,绝无可能就此放弃。 象山和石浦两地所产的食盐,并非从盐场出发直接运往目的地,而是先运至位于甬江口的盐业集散码头,在这里走个官方过场,得到官盐认证之后,再通过各路盐商将其从陆路或海路运往外地发售。 宁波周围的几个州府,使用这样的销售方式自然问题不大,不过杭州湾以北便是江淮盐商的传统势力范围,普通的盐商根本无法把外地产的盐运进这些地方销售,而宁波这边干劲十足的新盐商们可不管那么多,虽然明知有风险,但还是不断有人组织货源运往江淮方向。 而今天从这里出发的两艘运盐船,据说又是装满了本地所产的精盐要前往扬州府发售,这在行内人看来简直就是捋虎须的举动,哪怕宁波盐的生产技术是来自海汉,盐更精细价更低,想到江淮盐商的家门口去抢市场,也依然会面临不小的风险。 一群力工坐在码头边的茶铺里,喝着两个铜板一大碗的热茶,正在议论他们刚刚才装完货的这两艘运盐的去向。 一名精瘦汉子说道:“前两个月往北边去的运盐队伍出了几次事了,这个时候还去扬州卖盐,我看这老板也是胆子够大的!” 旁边一人嗤笑道:“张老六你这话说得,这卖私盐的胆子能不大吗?这叫富贵险中求,这两船盐要是能全卖出去,少说能赚几千两银子,你一辈子都赚不了那么多啊!” 被称作张老六的汉子应道:“虽说是海汉人的盐场产的盐,但既然是官府认可,那就已经不算是私盐了。” “怎地不是私盐?这象山盐、石浦盐,可要比以前的官盐便宜了两成,这不就是私盐的做法!”还有其他人也不同意张老六的说法。 “这么便宜的盐运到扬州去,那不是逼着当地盐商割肉降价?依我看,说不得这两条船到了扬州就得灰溜溜地被赶回来。” “只是被赶回来都算好了,你看上次赖包子跟船去北边的那一趟,据说是在常州府境内遇着强人,不但伤了运盐民工的性命,还一把火烧了运过去的盐,赖包子要不是跑得快,说不定就交代在那边了!” “民工的命又不值钱,人家盐商只关心这些盐能不能顺利卖出去,哪会理会你这些小人物的死活!” 众人说得热闹,旁边一桌有两人一直默默地听着,直到这群力工喝完茶水返回码头继续工作,旁边那桌才有一人起身离开。这人走到附近一处仓库后面,与一名坐在竹椅上晒太阳的老人耳语几句,然后又返回了茶铺。而那名老人则是起身走到仓库里,片刻之后一只鸽子从仓库屋檐下飞出,在空中盘旋两圈之后便往北方飞去。 那名老人抬头看着远去的鸽子,口中低声自语道:“还敢直接去扬州......这帮人真是要钱不要命啊!也罢,不把事情弄得大些,这些宁波盐商也不会自觉收敛了!” 龚十七并不知道在自己登船的同时,已经有人将这批食盐即将从宁波启程前往扬州的消息送了出去,不过他研究了前几起袭击事件的卷宗,大致也能料想到对方必然是提前对运盐队伍的行程作了监控,才能在野外实施设伏袭击。而自己虽然是从海上走,但想必对手也不会遗漏自己的存在,应该会在这两艘船抵达扬州之前便有所准备了。 之所以选择了海路而非陆路,一是考虑到行程问题,从宁波前往扬州要过杭州湾和长江口,走陆路中间至少也得要转两次船运,而且需要绕行的路程相当远,效率远不如海路运输。二是龚十七的目标就是黄龙,打算直接去到当地,看看对方的真实反应。这虽然很是冒险,但也是逼迫对方现身的最好办法之一。 扮作盐商押运一批盐前往扬州,龚十七的行动方案大胆而直接,就连姬元青刚刚听完讲解的时候也不免有些诧异于这个方案的激进程度。但姬元青并没有因为风险太大而反对龚十七的方案,恰恰相反的是他对此倒是极为赞同,认为这或许是在不出动军队的前提下,唯一可能快刀斩乱麻的解决方式了。 “谁出头就对付谁,直到没人敢再出头为止。” 想起龚十七之前对自己说明行动方案时曾讲过这样的话,姬元青也觉得这个据说是安全部头号打手的家伙颇为霸气,这种行事风格倒是跟军方的路数很接近。这家伙要是在军中当差,想必也早就出人头地了。 “龚兄,请恕我直言,你身上始终带着一股淡淡的杀气,这可不像是和气生财的商人,须得收敛着一点才行。” 姬元青看到龚十七倒背双手站在船舷边,便上前与他主动攀谈起来:“平和一点,不然你这哪像是去做买卖,倒像是去讨债的!” 龚十七笑了笑道:“姬兄说得有理,我倒是想讨教一下,为何姬兄明明跟我是同行,干的事情也差不多,却能把自己扮作人畜无害的普通人。要假扮盐商,的确是姬兄比在下合适多了。” 姬元青道:“龚兄这个问题可有点难以回答,在下倒也没有刻意为之,一定要说原因的话,或许是在下平时喜欢读书所致。龚兄若是有空的时候,也可以试试多读一些书,或许能慢慢调和性情。” 龚十七道:“那在下要厚着脸皮说一句了,其实平时看的书也算不少了,只是可能这些书的内容不是那么修身养性罢了。” 姬元青好奇地问道:“龚兄一般都读些什么书?” 龚十七应道:“兵书、史书。” “难怪了!”姬元青道:“这些书就是磨刀石,时常阅读,只会将龚兄这把快刀打磨得更加锋利!” 正文 第1991章 姬元青所说的话虽然略有吹捧之意,但也的确是实情,龚十七研究的学问全是与打打杀杀有关的内容,那就算书看得再多也不可能让他的性情变得平和。不过这对龚十七所从事的职业来说,倒也不见得是坏事,他的工作就必须要讲究杀伐果断,如果性子太温和,反而还不适合干这行。 龚十七道:“在下粗人一个,做事就喜欢像刀子一样直来直去,让姬兄见笑了!” 姬元青摆摆手道:“龚兄乃是性情中人,在下对龚兄以前的事迹略有所闻,也是佩服得紧,何来笑话一说。” 龚十七在以前为安全部完成的各种特殊任务,有不少都成为了海汉情报机构用来培养新人的教学战例,姬元青虽然不是安全部的人,但也有机会共享到一些信息。特别是他来到浙江当差之后,自然会了解到当初安全部和军方连着手在杭州城完成的光辉事迹,对龚十七的本事也顺带有所了解。 相较之下,龚十七对这位同行的了解显然就少得多了,有限的一点信息几乎都是来自万发所述。不过这几天接触下来,龚十七也知道这位老兄并不简单,不但心思缜密、经验老道,而且很善于观察,这些都是一名优秀情报人员必须具备的特质。龚十七一开始时对这位搭档的担忧,如今也在随着逐渐增加的了解而慢慢消减。他很期待到了扬州之后,这位看起来很沉稳的老兄是否也会露出锋利的爪牙。 这次从宁波出发前往扬州的两艘船上,除了龚十七从山东带过来的一队人之外,军情局也派出了由姬元青指挥的一队人。龚十七对于这样的安排倒是并不反感,因为他手底下的人马虽然都是执行外勤任务的好手,但对于江浙地区的环境没那么熟悉,的确也需要有来自本地的支援,而姬元青的人马都是常驻舟山,甚至本来就是江浙出身,便正好可以提供这样的协助。 除了这两艘运盐的货船之外,军方了以防万一,还是从舟山出动了四艘战船负责掩护接应,不过为了避免引人注目,这四艘战船并没有紧随运盐船一起出发,而是会保持大约半天的时间差。由于海汉战船的外形太过独特,所以也不能直接进入扬州府的港口停靠,只能在外海巡弋待命。而运盐船与战船之间的联络,则是通过两部无线电来实现,这也是情报部门为数不多使用电台作为联络手段的外勤任务,为此军情局。 三亚的技术部门已经可以小批量制造比较原始的有线发报机,并且开始在各地推广架设有线电报网,实施更为先进方便的联络方式。但要制造无线电发报机还存在着比较大的技术门槛,所以也只有各个大城市和主要的海外统治区才会配备穿越时带来的电台,此外便是在军方的大型作战行动中才能用到电台了,情报部门则极少能有机会享受这样的待遇。 这当然也是因为军情局直接参与了此次行动,否则仅仅只是龚十七率队出动,也还是不够资格申请使用电台。为此军方专门派了两名专职电台操作员随行,以确保运盐队伍与在外海游弋的战船能够保持联络,必要时可以尽快给予协助。而这两名操作员和电台的安全,那也是龚十七必须要给予保障的对象。 不过电台能够给予他们帮助的时间其实也仅仅限于在近岸活动期间,一旦行动需要深入到内陆地区,带上电台的作用就会递减了。石迪文在他们出发之前就已经表明过态度,海军只能在海岸附近给予他们一定的协助,但如果龚十七一行人在扬州城里惹出烦,指望军方大举出兵去救,那就不太现实了。执委会所希望看到的结果是现有的问题能得到解决,而不是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产生更大的麻烦——比如说由此引发了与大明的战争。 这就意味着龚十七一行在接下来的行动中不能过于依赖军方的力量,要尽可能自行解决所遇到的问题。但龚十七却显得对此信心十足,这也是姬元青对他感到佩服的原因之一,明明是要进入陌生地区执行如此困难的任务,却依然保持着极好的心态,这的确是需要经历过许多困难局面,拥有足够丰富的行动经验才能做到。 “龚兄,我有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坦率回答我。” 在得到龚十七肯定的眼神回应之后,姬元青才开口问道:“龚兄对这次行动成事的把握有多少?” 龚十七沉声应道:“有几分把握,我如今无法预测,但有一件事我很清楚,如果我们不敢大胆尝试,那就连半分成事的可能都没有!” 龚十七这话体现出来的决心让姬元青再次感受到了他的坚定态度,心中暗道此人能在安全部的众多好手中排名榜首,的确不仅仅只是其个人能力出众,这稳定的心态就绝非普通人所能及。 船队自南向北穿过杭州湾之后,便已驶出浙江海域,进入到江苏松江府海域,不过守卫此地的金山卫跟舟山当局和宁波府官方的关系都还不错,所以倒也不用担心会在这里出什么状况。 松江府以北便是长江口了,南岸从下游上溯分别是松江府、苏州府、常州富、镇江府和应天府,而北岸与这几个州府隔江相对的,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扬州府了。 按照明太祖设置的行政区划,扬州府地处长江北岸、江淮平原南端,下辖三州七县,此地河流湖泊众多,又是平原地形,自古以来便是鱼米之乡,水稻和小麦等粮食作物的种植面积都非常大。当然农业所创造的财富相比这里的盐业,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但江淮地区的盐商,却并没有多少是本地人,而是多来自于内地的陕西、山西、皖南徽州等地。中前期是以陕西山西的商人为盐商主力,而中叶之后,徽商开始大举进入江淮特别是扬州地区,介入到盐业经营当中。在此期间山陕两地籍贯的盐商与后来者徽商因为利益上的冲突,而逐渐形成了对抗的局面。 “山陕盐商来得早,根基深,而徽商却更善于跟官府打交道,所以徽商在扬州站稳脚跟之后,一直都在挤占原本属于山陕商人的传统市场。” 关于扬州盐商的情况,姬元青掌握的信息显然要比龚十七多得多,所以这一路上他都还在设法给龚十七恶补相关的情报。 “大廷每逢重大军需、庆典、赈务、工程之时,扬州盐商都是捐输主力,特别是最近这些年北方战事吃紧,中原又一直有农民军生乱,导致兵部军费缺口巨大,扬州盐商捐钱捐粮,倒是做了不少贡献。” 龚十七点点头道:“想必盐商的钱也不是白出的,朝廷应该也给了他们不小的回报吧?” “商人逐利,追求回报那是必须的。”姬元青继续说道:“朝廷给盐商的回报主要分两类,一是授予名誉官衔,虽然都是虚职,但也算是当官了。二是在盐业经营方面给予优惠,比如准许其销售官盐时自行加价,增加盐引对应的食盐重量,甚至是豁免他们过去积压的盐税。” “有名有利,这样的回报,对盐商来说肯定是很划算的买卖了。”龚十七叹道:“只是这样做本质上还是饮鸩止渴,只会让盐商在当地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他们垄断了盐业的经营之后更容易获得暴利,捐出来的钱原本就有一部分是应该进入国库的盐税。” 姬元青道:“这些道理,想必大堂上的高官也不是不明白,但一来他们真的需要大量资金来维持军队的运转,二来有太多官员跟盐商勾结在了一起,他们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就必须要让这种畸形的状态继续维持下去。龚兄知道什么是帑本吗?” 龚十七摇摇头道:“在下不知,还请姬兄解惑。” 姬元青道:“所谓帑本,便是由官府出资借给盐商用作生意上的周转,而盐商每年为此缴纳利息给官府,谓之为帑利。龚兄见多识广,想必能够明白这其中的奥妙了吧?” 龚十七恍然道:“这不就是变着法子给官府输送利益吗?” 姬元青笑着应道:“盐商缺钱,便如长江见底,都只是理论上可能会发生的事,但扬州的每一个大盐商都会长期向官府借帑本,哪怕他们每年光是捐出来的银子都数以万两、十万两计,他们也还是会以各种名义向官府借钱,然后以利息的名义把白花花的银子送进官府,这其中又尤以徽商做得最为熟练。” 龚十七冷笑道:“难怪姬兄刚才提到,徽商后来居上,与官府的关系更为密切,这有钱能使鬼推磨,徽商舍得花钱打点,那自然就能得到更多的照顾了。” 姬元青点头道:“没错,实际情况也正是如此。徽商当下在扬州的经营状况,多少已经占了一些优势。” 在实际的历史上,徽商自中叶介入江淮盐业之后,便逐步蚕食了原本由山陕盐商所把控的盐业,最终成功将这两家竞争对手挤出了江淮。陕西盐商后来转战四川,介入川中井盐生产,掌控了以自贡盐场为中心的内陆盐业。而山西商人则是一蹶不振,到清初就逐渐退出了盐业的经营。 不过这个时候大廷对盐商的态度,还是主要以自愿的捐输为主,改朝换代之后,清廷可就没那么客气了,既然盐商有钱,而且这钱又来得容易,那狠狠地宰就对了,几乎是在以竭泽而渔的方式从盐商身上榨取钱财,间接导致官盐盐价不断提升,而私盐由此泛滥,朝廷收不上来盐课,整个盐业经营状况一塌糊涂。乾隆时期的三大案件之一,便是两淮盐税长达二十二年的亏空大窟窿,涉案金额大一千万余两白银。 而当下这个时候的盐业经营状况还远远没有那么窘迫,基本上仍然是一个日进斗金的产业,但本地盐商对于来自外部的竞争已经十分敏感,特别是市场上开始出现了质量更好,价格更低的其他食盐,这就已经触及到了盐商们的根本利益。而盐商们会因此采取的激进对抗手段,海汉方面已经是见识到了一部分。 龚十七道:“其实有关于江淮盐商的情况,我到舟山之后也听万发说了些,虽然不及姬兄的讲解这么详细,但也让我有了一些想法。我想请问姬兄,以山陕盐商与徽商之间的矛盾状况,他们有没有可能因为宁波盐的出现而选择联手,一起来对抗外部的竞争?” 姬元青明白龚十七的意思,微微摇头道:“这种可能性不大,相比宁波盐目前的影响,对他们来说还是先干掉对方有更实际的好处。宁波盐短时间内其实还威胁不到他们的生存,但这两派盐商之间的利益争斗已经持续了近百年,这仇恨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化解的。” 龚十七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是否应该认为,之前策划实施袭击事件的幕后指挥者,只是其中的一派。” 姬元青道:“不瞒龚兄,在下其实也是这样的看法。不过要弄明白到底是哪一派盐商如此激进,我们还缺乏更多的实际证据。” 龚十七道:“安全部倒是有一些关于江淮盐商组织民团武装的情报,愿与姬兄分享。” 姬元青其实已经感觉到龚十七对于扬州盐商的情况并非一无所知,估计这几天安全部也向他提供了很多历年来搜集到的相关情报,而自己对盐商情况的这番介绍,倒似乎是在让龚十七能够借题发挥,将谈话引向由他所主导的方向。 姬元青道:“多谢龚兄,在下也想先问一句,龚兄的真正计划,是不是打算对这两派盐商之间的固有矛盾加以利用?” 龚十七笑了笑道:“与姬兄这样的聪明人搭档就是省心省力啊!” 正文 第1992章 正如姬元青所想的那样,龚十七对于江淮盐业的情况并非完全一无所知,特别是这次到了舟山之后,万发提供给他的卷宗中除了近期的几起袭击案之外,剩下的内容基本便都是业内相关的各种情报了,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山陕盐商与后来者徽商之间的利益斗争。而龚十七在出发之前,也已经对此有了某些特别的打算,不过他并不想以命令的方式公布自己的计划,而是打算先试探一下姬元青的态度,看看这个搭档是否能与自己步调一致。 姬元青的想法基本还是合乎了龚十七的期待,对扬州盐商内部矛盾加以利用,在他们看来是一个可能较为容易取得突破的方向。既然这些盐商的立场不一,那类似拉一派打一派这样的传统手段就可能会管用了。 但这也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们先得调查清楚,对外来食盐采取激进对抗态度的究竟是哪一派的盐商,这样才能有的放矢,该打的打,该拉的拉。 当然这也仅仅只是理论上的策划,实际行动肯定没有预想的那么顺利。当初海汉在宁波境内建盐场的时候,不是没有北边的盐商过来试探态度,希望能够垄断宁波盐场的产出,并且开出的条件也算不错。但海汉考虑到好不容易在宁波府经营出来的大好局面正需要通过盐业经营来延续和扩展,最终还是拒绝了江淮盐商的提议,顶多只能给他们当地的销售代理权,而这样的答复显然不可能让对方感到满意,于是双方的谈判很快就告吹了,没有达成任何的实际协议。 那个时候两个盐商阵营都派了人主动找上门来联系,所以实际上海汉为了保宁波的大好局面,早就把这两派盐商都得罪了。如今如果打算要拉一派打一派,那海汉可能就需要在盐业经营方面进行某种程度的让步,否则也很难有其他的办法能起到拉拢其中一派的效果。 当时上面拒绝江淮盐商的合作意向,选择扶持宁波本地势力的决策是不是正确,会不会有其他更好的做法,龚十七和姬元青可不敢妄议。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的职责是解决问题,而不是追究产生矛盾的根源责任。 再说以海汉的对外扩张速度,他们认为目前的做法已经相当克制了,要知道就在两三年之前,海汉还会为了舟山岛的归属问题直接出兵杭州城,封锁钱塘江,逼着浙江官府捏着鼻子签了城下之盟。要是当下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发生在那个时候,恐怕石迪文将军早就带着东海舰队直扑扬州了。 不过既然眼下的局势已经不便再动用军事手段来解决问题,那他们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使用别的办法来达成目的。或许没有简单粗暴的军事手段见效快疗效好,但他们也会尽力去达成预定的目标。 果然龚十七很快就分享了自己所掌握的情报,让人将万发所提供的一部分卷宗取了出来,向姬元青说明道:“当时来宁波联系盐场的江淮盐商,其实我们这边都曾跟进调查过,不过他们具体属于哪个阵营,还要请姬兄再帮忙辨认辨认。” 龚十七话说得客气,姬元青却明白这是对方在一步步地向自己亮明手上的底牌。一开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向自己请教,但实际上对方所掌握的信息或许并不比自己差多少,甚至连现在的这个所谓的帮忙辨认,很可能也只是走个过场,安排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不过姬元青看待问题的角度也不会如此受限,换个角度来看这未必是坏事,龚十七对业内状况的了解越多越透彻,那之后的行动中犯错的可能性也越低。姬元青原本还有点担心龚十七以外来者身份指挥这次的行动,很可能会因为对地方上的情况不够了解而使出昏招,但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有些多虑,这龚十七看着好像是性子直爽没什么心机的人,但实际上做事风格却极为细致缜密,滴水不漏,的确不愧是安全部旗下的金牌打手。 姬元青当下也不多说什么,立刻便开始翻看龚十七提供的这些卷宗。果然卷宗上的记录其实颇为详细,与自己所掌握的信息有一定的互补性。而龚十七这颇为大胆的行动计划,应该也是参考了安全部之前搜集的各种信息,内容虽不全面,但也足以让龚十七制定行动方案了。 “军情局应该早点安排你跟我会面,这样我们用来完善行动计划的时间就能更多一些,所做的准备也会更充分一些。”龚十七忽然发出了感慨:“我们花在互相试探上的时间太多了!” 姬元青微微一震,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直白地谈及这个问题。他其实倒是没有太多的门户之见,但也能理解为何龚十七要如此小心地反复试探自己,换作他在龚十七的位置上,大概也会采取类似的措施。这是为了确认搭档的想法和能力,否则到了动手的时候,怎敢轻易将自己的后背交给搭档来掩护。 “无妨,这本就是建立信任的必然过程,至少我们到目前都进行得很顺利,没有发生意见冲突。”姬元青笑道:“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比我预计的更好。” 龚十七也笑了笑,他没有再追问姬元青原本预计的情况是什么样,既然对方能够理解自己的做法那就够了,在原本没有交集的两人间能够这么快就培养出默契,极为不易,也极为幸运。 运盐船队在出发一天之后驶入了长江入海口,沿着江岸溯流而上。扬州城的位置距离入海口的航程还有五百余里,他们在此期间还能继续对行动方案作进一步的完善。 而此时在扬州城内,已经有人接到了来自宁波的飞鸽传书,掌握了龚十七所在船队的行程。 “宁波府的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居然还敢直接送上门来,真当我扬州盐商可欺?” “算算时间,他们起码还有两三天才到扬州,正好可以准备一下,给他们制造一点惊喜!” “正当如此!不给他们来一次狠的,这帮人大概永远都不知道收敛!” 在看过了飞鸽传书的内容之后,一起议事的几名盐商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要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外来盐商一些颜色瞧瞧。 不过如果要在扬州境内动手,那即便是手眼通天的盐商们也还是会有许多顾忌,毕竟这是自家地盘,要是生出乱子不仅自己看着糟心,官府也不会对此完全坐视不管。所以在此之前的几次行动,盐商们都选择了在江对岸的异地动手,以尽可能避免把自己直接牵连进去。 他们当下首先要做的,并不是组织人手研究在何时何处动手,而是得先给官府里的人通气打招呼,拿到官方的许可——起码也得默许才行。否则这一动起手来八成会闹出人命,到时候人家跑去报官,官府事先对此没有准备的话,那处理起来就会很被动了,即便想出手帮本地盐商也会比较麻烦。 当然这种招呼可不是派人送个帖子过去,只说我某月某日要在某地做一笔大买卖,希望官府的人能提早回避一下,这么大的事,必须得先将相关人员都打点到位才行,上至知府大人,下至负责治安刑侦的捕头,甚至连地方驻军军头,也都得准备一份好处。这些费用算下来,其实比行动本身的花销要大多了。不过与外来盐对扬州盐业所形成的冲击相比,这点费用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只要能够达成目的,就算再花十倍百倍的钱,对盐商们来说也是划算的买卖。 龚十七的船队在驶入长江江面之后,实际上便已经与在外海海面活动的几艘护航战船彻底脱离了。这几艘战船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不会直接驶入长江江段,而他们接应龚十七等人撤退的预定位置,主要也是扬州的海岸线。然而扬州府下辖三州七县面积颇大,从扬州城到海边的距离足足有三百里,要是龚十七等人在行动结束后从陆路撤退,那这段路程将会是极大的考验。 所以尽管龚十七会对陆上撤退路线做一些提前部署,比如安排车马等等,但实际上他们的首选依然将是水路,陆路只是别无选择的情况下最后的逃生通道。理论上他们甚至可以驾船从扬州境内自西向东横穿过去,走内陆水道而非长江干流,便可直接抵达海岸线。 但扬州境内的水道相当密集,即便安全部和军情局都有精度极高的地图,但关于水道的分布依然有许多区域是一片空白。这也是因为海汉实在没有足够的人手派到大明境内去完成这些精细的测绘工作,而这地图上的细节,多半是来自于三亚的大数据库,几百年之后的地形地貌与当下的环境其实出入颇大,所以他们在向着扬州行进的同时,也还得对手头的地图不断进行修改和完善。 “就算我们这一趟没有完成原本的任务,但如果我们能够把这片地区的水道地图进一步完善,那回去之后也一样是大功一件。”姬元青站起身来伸了一下懒腰,不无感慨地说道。这当然只是玩笑话,但修订地图还真是一件很麻烦的工作,他们俩特地弄了张桌子到甲板上,两人轮流观察地形,然后趴在桌上对原本的地图细节进行修订,时间长了还真是挺耗费精神和体力。 龚十七也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然后给姬元青倒了一杯茶:“好在我们只是顺手为之,要是专职干这个工作,那我怕是要不了半个月就得打报告要求调职回外勤行动组干粗活去了。” “哪一行都不容易啊!”姬元青接过茶水,又感叹了一句。其实他与龚十七都曾接受过专门的测绘训练,对于这种费时费力的地图绘制工作并不是完全陌生,只是平时少有机会亲自动手操作而已。而他们现在所做的测绘也说不上有多精细,基本就是靠肉眼观察,然后对地图上比较明显的误差进行修正罢了。 从吴淞口到扬州城,他们用了足足两天半的时间才完成这段航程。而对于这座据说是江淮地区最繁华城市之一的扬州城,他们所掌握的信息几乎都是来自于书面记录。换言之,他们两人其实都是第一次踏足这个城市。 扬州城地处漕运要地,京杭大运河的河道便在扬州城以东不远处,早在唐宋时期便已经成为了江淮地区水陆交通网的枢纽,南北之间的粮草、盐、铁等重要物资的运输都要经过扬州,而由此也促使扬州的工商业格外发达,经济长期处于繁荣状态。 扬州城分为新旧两城,旧城是元末所建,东西南北分别有海宁门、通泗门、安江门、镇淮门,此外东边还有一座小东门,总共五座城门。不过元代的扬州城面积狭小,到明代就已经跟不上本地的工商业发展速度了,旧城东侧与大运河之间的区域逐渐形成了繁荣的商业区。到嘉靖年间,扬州终于在旧城以东的区域修筑了新城,并形成了新旧两城并列的格局。 旧城街巷平直方正,多为士绅居住区和官衙所在地,而新城的规划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早期几乎都是盐商在这边圈地建房,所以钱多的圈下的地也多,钱少的圈下的地就少些,东一块西一块并不是特别规整。但同时新城更多地集中了各种商业机构,所以繁华程度也要远远胜过了旧城。 而龚十七一行的目的地,便是盐商聚居的新城了。用他的话来说,这就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直接杀入盐商老巢,看对方又能作何反应。 两艘运盐船沿着运河向北驶往扬州新城,两人均是对这人力创造的工程奇迹赞叹不已,据说这段运河乃是隋炀帝组织开凿,沿途两岸还有不少值得一看的风景名胜。 正文 第1993章 京杭大运河的扬州河段又被称作“扬州三湾”,意指这里的运河河道曲折蜿蜒,与其他地段的运河取直线开挖的方式大不相同。有人说这种特殊的做法是为了不破坏扬州的风水,但实际上这是工程设计者为了消除地面高度差,让水面保持平缓而采取的一种施工手段。而这样的弯曲河道却与两岸的诸多人文景观一起,形成了扬州运河别样的景致。 两艘运盐船自瓜洲古渡驶入扬州段的运河,这里被称作是扬州门户,瓜洲以北便是扬州城,南面与镇江隔水相望,从南宋年间便在这里修筑有城垒。这瓜洲城周长一千五百四十三丈九尺,城墙高两丈一尺,是历代明人涉足扬州的必到之地,更有石桥踏月、天池夜雨、江楼阅武、漕舰乘风等瓜洲十景著称于世。不过龚十七等人有重任在身,此时倒是无暇在这里停船上岸寻幽探胜了,只能是在甲板上随便看看了。 “龚兄可曾读过《警世通言》一书?据说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便是发生在瓜洲。”姬元青望着江岸上的瓜洲城,对龚十七问道。 龚十七应道:“书未曾读过,不过以前倒是在茶馆里听过说书先生讲这杜十娘的故事,实乃烈性女子,令人敬佩啊!” 《警世通言》是明末冯梦龙所撰写编辑的白话小说集,其问世的时间刚好比海汉的出现早那么两三年,其中的故事生动又贴近民众生活,所以在三亚等地的茶馆中,也有说书先生会将这本书中的故事作加工之后拿到台上表演,是以姬元青和龚十七对于瓜洲这个地方都会有一点特殊印象。 不过撇开这些传奇故事和瓜洲城垒的军事职能不提,这地方正好是水运要冲之地,大运河与扬子江交汇之处,自然吸引了南来北往的大量商人将这里作为货物集散地。单以繁荣程度而论,这里甚至已经不比扬州城的商业氛围差多少了。 加之这里的河道比与其接壤的江面要狭窄得多,船一多就显得格外拥挤,只能以十分缓慢的速度向北行进。 “这地方居然还得排队进出,有点像进出三亚港的航道啊!”龚十七望着前方江面上排成长龙鱼贯而行的船只,有些无奈地叹道。 姬元青道:“无妨,顶多就是走得慢些,终究还是会到的。再说这里离扬州城也已经非常近了,走慢一些未必是坏事,说不定还能遇到来迎接我们的人。” 龚十七笑了笑到:“扬州盐商这么热情的吗?” “那可不好说。”姬元青应道:“我们从宁波出发有好几天了,如果所料不差,照理说消息应该已经传到扬州,这边的盐商总不会乖乖在家里等着我们找上门吧!” 当下对于他们而言其实是一个非常被动的处境,从之前所发生的数起袭击事件来看,他们能料想到对方肯定在宁波府安插了不少眼线,监控从宁波输出的食盐会运往何地,并且对其中那些前往江淮方向的运盐商队实施袭击。而他们在从宁波出发之前,还特意让这两艘船在宁波甬江口的盐务码头停留了两天装货,让消息能够散布出去,虽说目的是为了引蛇出洞,但为此也的确需要承担极大的风险。 他们无法确认对方究竟会采取怎样的应对方式,是耐心地布局等着自己踩进陷阱之后才动手收网,还是会等自己一到扬州就简单粗暴地上门怼脸。盐商在地方上的影响力有多大,其实他们现在就已经开始在慢慢感受到了。 过了瓜洲城之后,运河两岸便能看到许许多多的庄园,其中一些只看建筑轮廓外观就不难判断其主人应该是豪门大户。而在这里购地置产的,除了在瓜洲做买卖的商人之外,还有不可忽视的一个群体便是扬州盐商了。 按照他们所掌握的情报,从这里到扬州城外的几十里地,大致散布着几十户盐商的产业,越是靠近扬州城的地价越贵,其主人的身家也越是显赫。像瓜洲附近的庄园还有不少在外围是开垦了农田,等到了北边的扬州城外,所见之处基本上都是高墙深院的私家庭院了。 如果以的数量和密度而言,这片区域与如今的三亚城区也不相上下,其居住环境甚至还远在地皮紧俏的三亚之上。不过对于居住在这片区域的盐商具体的身份与住址,他们还缺乏详尽的情报,仅仅只大概知道其中几个大户人家的庄园位置,但这对于他们所肩负的特殊任务而言,仍是远远不够。 要让他们从这方圆几十里的陌生地域内进行调查并寻找到目标,显然非常困难且难以实施。所以从执行任务的角度来说,他们更需要那些幕后黑手自己跳出来,掌握其身份之后才好看人下菜,实施针对性的打击。主动暴露行迹引来关注甚至是攻击,就成为了不得已之下的一种行动方案。 “看,前面江边那处高塔,便是文峰塔了!见到文峰塔,便是到了扬州城了!”姬元青虽然是第一次来扬州,但他事前功课做得扎实,对于这边的地理标志建筑倒是十分清楚。 文峰塔下的文峰寺是一处著名古迹,唐代天宝年间鉴真大和尚首次东渡日本,据说便是在这里启航。不过文峰塔的建成时间其实距今还不算太遥远,这塔是在明万历十年才开始修建,堪堪半个世纪多一点。 不过他们虽然已经看到了文峰塔,但实际上还隔着好一段距离,船绕过好几道大弯之后,才驶抵了塔下江岸。文峰塔七层八面,塔基为石筑,塔身为砖砌,每层都有塔檐和栏杆。这座塔坐落于运河东岸,是附近区域最高大的建筑物,也就被通过运河往来于此的商人水手们视作了进出扬州城的标志。 到了文峰塔,前面再过一道河湾,便是扬州城了。而此时天色已经渐暗,船上众人都想早些赶到城外,这样可以上岸过夜,洗个热水澡吃点热食,好好休整一下。不过这一截河段虽然里程不长,但他们到了城外找码头停船靠岸又花了不少时间,等弄妥了这些事情,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而城门也已经关闭,他们今晚是没法到城里住下了。 不过因为有大量南来北往的船只停靠在江岸边,服务业也是在附近应运而生,饭馆旅店都为数不少,要找一处地方住下来倒是不难。 “龚兄,你觉得我们这个时候到扬州,对手能够察觉到吗?”姬元青问道。 龚十七知道他想说什么,点点头道:“如果对方的水准不是太低,那应该在我们驶入长江口之后就已经盯上来了。虽然他们未必能够在夜间跟紧我们,但我想最迟天明之后,他们就会找到我们停船的位置。所以船上还是得留些人手戒备,不能一股脑全都上岸。” 姬元青道:“既然如此,那今晚便先由我留在船上值守,请龚兄上岸休息一晚。” 龚十七见对方主动揽下差事,当下也不多加推辞了,一抱拳道:“那今晚便先有劳姬兄,稍后我会差人送些热食到船上来。” 两人初来乍到,又是客场作战,自知此行危机重重,都是存着几分小心,丝毫不敢放松警惕。这两艘船上除了大批食盐之外,还有不少武器装备,以及被军方当作宝贝的无线电台,这些东西比这两条船本身的价值高多了,而且全都不容有失。所以虽然预计对方不会连夜对自己下手,但小心起见,也还是留下了一半的人手在船上戒备,而且姬元青也主动留下来坐镇指挥。 虽然这个时候城门已关,城内已处于宵禁状态,但在城外的码头上却依然热闹,像龚十七这样刚到此地的商人水手着实不少,对吃喝玩乐的档口来说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龚十七在离停船处最近的地方找了一间旅店,将仅剩的五间房全给订下了。这旅店虽然条件比较简陋,但好在他订的这几间房都是朝向南边的运河码头,推开窗户便能看到远处自家那两艘船。要是有什么状况发生,也好尽快赶去增援。 定好了住处,龚十七便带着手下去了旅店旁的一家卖烧菜的小饭馆。执行任务期间,自然是不能饮酒的,所以龚十七拒绝了老板试图兜售的酒水,自己到厨房里转了一圈,然后丢了二十两银子出手,让老板将灶上的三大锅烧菜舀了几碗出来,剩下的连锅一起全送去江边那两艘船上。龚十七为了以防万一,还特地派了两人跟着送菜的伙计一起走一趟,免得有人中途在饭菜中动了手脚。 老板对于这种事倒是习以为常,这地方南来北往的豪客多了去了,打包几锅菜完全只是普通操作,就连把这间馆子包下来几天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只要银子到位,把菜送到江对面都没问题。当下赶紧招呼了几名都准备歇下的伙计,抬了饭菜随龚十七的手下去了码头。 虽然不能饮酒,但荤腥管饱肯定没问题,情报部门提供给外勤行动的经费一向很充裕,伙食住宿方面几乎不设经费上限,完全视行动需要而定。他手下这群人都知道此次任务风险颇大,说不得明天就得跟人搏命,所以也都是放开裤带大吃特吃,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至少吃肉吃到饱了,就算明天跟人拼命,怎么也不会做个饿死鬼了。 龚十七的这些手下都是跟着他走南闯北多年的老手,即便是身处暗藏杀机的陌生环境中,也依然能够保持稳定的情绪。对他们来说,过于担心还未发生的事情没有什么意义,而且以他们所具备的经验、身手和装备,如果有人打算把他们全留在扬州,那估计真得出动军队才行。 扬州的驻军会直接参与此事吗?龚十七和姬元青在此之前便已经讨论过此事,两人均觉得可能性不大,官军如果没有得到命令而私自参与到盐商的冲突当中,这事可是重罪,如果事后捂不住盖子,那负责的军官肯定保不住自己的乌纱帽。 最关键的是,既然那些激进的盐商已经几次出动了装备的私人武装,那他们显然不会再将希望寄托在军队身上。用自己的人手,成本肯定比请军队出面要低得多,而且更容易控制住消息不往外泄漏,如果考虑到这些因素,盐商应该不会舍近求远,费事去找驻军搬救兵。 龚十七虽然在旅店定了房间,但他自己却没有住在旅店,吃完饭之后将一众手下安顿下来,他便又回到了船上。 “龚兄怎么又回来了?”正在油灯照明下研究扬州地图的姬元青见龚十七出现,忍不住有些诧异。 龚十七拍拍肚子道:“吃得太涨,逛一逛消消食,这大半夜也没地方好去,就只能回这边了。既然你也还没休息,那便一起再研究研究地图好了。” “好啊,正好可以一起参详一下这扬州城防的疏漏之处。”姬元青当即便拉过一张凳子,让龚十七坐下来。摆在他面前桌上的这张地图,赫然是一张标注了城防状况的,不过看起来颇为粗糙,并非海汉军方所使用的那种细节精准的制式地图。 “这是明军的布防图?你们军情局还真是有点好东西啊!”龚十七很快便辨认出了这张地图的来历,啧啧叹道:“都到扬州了,你才把这压箱底的好东西拿出来,我要是今晚不回来,怕是还见不到这宝贝!” 姬元青笑道:“龚兄真是说笑了,这地图并非当下的城防图,而是天启年间的,距今已有十余年了,拿来研究地形作个参考还凑合,要照着这个制定军事计划可就不太妥当了。” 话虽如此,但龚十七却知道,即便是十余年前的城防图纸,要弄到手也绝非易事。这玩意儿安全部手上是肯定没有的,看样子军情局也的确是有自己的一套收集情报的手段。 正文 第1994章 虽然姬元青称这只是十多年前的扬州城防图,但龚十七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他很清楚要从大明官方手里搞到这玩意儿有多麻烦。 对于大明境内重要城市,特别是沿海大城的城防资料搜集工作,从安全部等情报机关成立以来便从未停止过,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海汉当年对崖城开展的侦察行动。但有关城防状况的情报搜集一般都是碎片式的情报,经过筛选、整理、汇总之后,变成情报机关和军方手中的参考资料。要真正拿到第一手的城防部署图,那对安全部来说也绝非易事,龚十七以前在南方执行外勤任务的时候便从事过这方面的工作,是以对姬元青手里的城防图十分上心。 不过他也没有冒失地向姬元青询问军情局是如何搞到了这样的绝密资料,毕竟人家肯把这些信息拿出来共享就已经很给面子了,再要求公布得到这些信息的渠道,那就真是有点强人所难了。龚十七自然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所以当下也没多问,拉过凳子坐了下来,与姬元青一起参详这张多年前的城防部署图。 这张城防图上标注了扬州城几座城门、瓮城、箭楼等主要城防工事,以及城中主要街道走向,城内外几处军营和官府衙门的位置。而利用本地四通八达的水道所构建的护城河,绝对可算是扬州城城防的一大亮点了。 龚十七率先给出了看法:“如果城防能部署一些性能较好的火炮,这地方就稳了。不过以大明的军事实力,估计顶多也就是象征性地弄几门老式火炮装装样子罢了。” 姬元青对此表示了赞同:“此地水路四通八达,即便有强敌兵临城下,也很难形成合围。除非攻方兵力能远超守军,形成长期围困之势,否则恐怕难以破城。” 他们的看法当然并不是以海汉军为假想的进攻方,如果是海汉军攻打这座城市,那守军有没有装备火炮的意义都已经不大了。毕竟像马尼拉城那样有西班牙军队镇守的坚城,也一样扛不住海汉军的攻势,要拿下这扬州城,对海汉军而言应该不会特别困难。但如果是同时代的武装部队攻打扬州,恐怕就要费不少周折了。 而在原本的历史上,仅仅八年之后,便真的出现了清军南下攻打扬州城的状况。当时清军兵力是守军的十倍,团团围住扬州城,军中有若干门红衣大炮作为攻城利器,而且还处于连捷的旺盛士气状态中,依然是用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才攻破了由史可法镇守的扬州城。而这样的状况,倒是正好与此时姬元青的看法不谋而合。 姬元青自然没有预见未来的超能力,他所作出的判断也是依据自己个人的经验见识。不过他研究这城防图的目的倒也不是为了来日率军破城,而是希望能够尽量熟悉扬州城的状况,万一有需要紧急撤离扬州城的状况,至少也能多几分把握。而这个目的不用特地讲出来,龚十七便能心领神会,这种默契对两人来说都是省事不少。 “明天一早,劳烦姬兄先落实一下备用的车马,一定要尽快就位。”龚十七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或许我们还得多备上一条快船,万一陆路走不了,这两条船又被人盯死,那就得另行设法离开此地。” 姬元青点点头道:“明早我便去见本地的同僚,落实车马之事。至于备用快船,我也会先让人再找找看。” 未虑胜,先虑败,并不是龚十七畏战,而是先对可能会出现漏洞的行动环节采取预防措施,尽可能规避那些不必承担的风险。行动失败的可能性当然是存在的,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将参加行动的这些精锐安全带回舟山,届时便是他们两人的使命了。执委会、安全部和军方都没有对此次的任务下绝杀令,所以无论如何他们这些人的性命都要远比目标更加宝贵,必要的时候保全己方人员安全撤回舟山才是首选。 对于明天是否会有本地盐商主动现身,两人一致认为可能性极大,就算本尊不出现,肯定也会让手下过来试探一番。他们停船这处所在,其实离本地盐商出货的码头已经极近,加之有心人肯定盯着他们这两条船的行踪,对方应该不会让他们安安稳稳地在扬州城外出货。 不过这南门外运河边人来人往的热闹之处,对方应该也不太可能公然动手。在此之前的几起袭击事件都是发生在扬州之外的地区,他们认为这很有可能也是幕后指使者避讳在自家地盘上动手,所以直接来扬州堵门,或许还真能让对方有所忌讳,不敢轻易在家门口动粗。 但凡事总怕有万一,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人铤而走险,就真派一帮亡命徒来硬吃这两条船,所以还是要提前做好应对的部署。 他们这次行动,两个部门总共出动了近三十名战斗人员,此外还有几名技术人员和二十多名来自海军的水手,加起来也有五六十人了。这几十号人武装起来,再依托船身作过特别加固的两艘运盐船作为掩体,至少能够对付十倍以上的敌人——具体状况要视对手的战斗力而定。如果是仅仅使用冷兵器的民间武装组织,那这个实力对比系数估计还能再大一些。 但他们也并不希望在扬州城外就与对手直接展开一场火并,这样的作战即便是能轻松拿下对手,但打完就得尽快离开此地,最终也无益于他们所需进行的调查工作。 而且龚十七所制定的行动方案中,武斗本来就不是第一选择,他们更希望能利用扬州盐商不同阵营之间的利益冲突,来对其进行分化处理。龚十七相信并不是所有盐商都会选择以武力抗争的方式来应对外来食盐的进入,终究应该会有一些人出于长远角度的考量,选择通过谈判、合作的方式来保住自己利益。 当然这暂时还只是龚十七单方面的想法,是否能够得以实现,还是要看接下来的局势走向。但龚十七对此倒是颇有信心,而一切在天明之后应该很快就会有比较明确的信号出现。 两人一直商议到深夜,才各自收拾休息。龚十七也没有再回岸上旅店,就在船上囫囵睡了一晚。他常年在外走动,对于环境的适应能力极强,这一晚住船上还是住岸上,对他而言并无太大影响。 这一觉其实也没有睡得太久,天边就开始泛白了。住在旅店的人手很早便回到码头,甚至比一早要出门姬元青还要更早。不过这倒不是姬元青贪睡未起,他其实已经起来收拾停当,但军情局安排在本地的人手是住在城里,他只能等到清晨城门开启之后才能进城去找人。 龚十七在姬元青出发之前也出现在了甲板上,两人简单交流了几句之后,姬元青便带着几名手下进城了。 又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色才终于慢慢亮堂起来,而河岸码头上早起准备出发的水手,赶着人少的时候来揽活的民工,已经拉回清早第一批渔获的渔民,以及开始商议买卖交易的商人们,让这里逐渐热闹起来。 龚十七就坐在船舷边,一边吃着早饭,一边观察着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心中不禁有些惊讶于此地的繁荣程度。虽然在来之前便听说过这里依托于运河的航运业非常发达,另外还有盐业的加持,使得扬州城一直以来都是江淮地区的贸易中心,但亲眼见到这里的繁荣状况,还是让龚十七立刻便联想到了三亚的景象。 虽然这地方的港口规模远不及三亚,但单论码头区域的繁荣程度,的确已经是不遑多让。不过由于这里的码头都是建在并不算很宽阔的运河边上,所以留给船只的停靠空间非常有限,为了能够容纳更多的船只停靠,唯一的办法就是将码头沿着江岸无限延伸出去,直至将整个江岸都变成了一个连着一个的小型码头。 龚十七这两条船停靠的地方,离本地的盐业码头只有不到半里地,不过那边的盐码头只对本地盐商及外地来此购盐的代理商开放,倒是根本没考虑过像龚十七这样运盐来扬州贩卖的情况。 而龚十七也没打算去盐码头自讨没趣,他知道那边肯定不可能让这两艘运盐船停靠卸货,所以才特地找了一个离得比较近的地方。这样他在这边作出的动作,应该很快便能传到本地盐商的耳中。 龚十七的做法很简单,便是让人在船舷上挂出了硕大的字牌——上等精盐,下等价格。每个字都是用白漆涂写在两尺见方的一块板子上,排在深色背景的船舷上格外显眼,隔着老远便能看到。 然后派了几名精明的手下到码头上,并准备了几大包的“样品”,如果有好奇过来一探究竟的人,便将这样品拿给他们审视和品尝。 海汉旗下盐场所出产的食盐因为生产工序更为讲究,所以盐的纯度要胜过了大明市面上贩售的普通食盐,常人只要拿实物一做对比,便能立刻发现这种品质上的差异。而海汉盐为了抢占市场,在新的发售区域都是采取了低价倾销的策略,先占领市场击垮竞争者,再慢慢回升价格到正常水平。 这种销售套路虽然简单,但也正因为简单而屡试不爽,大明方面对此也没有很好的应对方法。海汉盐生产成本低,留给中间商和地方官府的操作空间更大,所以往往都是以官盐的身份出现在市场上,很难对其封禁。南方福广两地的官盐盐场在近几年基本都是要嘛直接倒闭,要嘛就被海汉出面兼并,然后借壳出货,而宁波的两处盐场正是走的后一种路子,让所产的食盐获得官盐的身份。 扬州盐商对宁波盐的抵触也是逼不得已,他们无法垄断宁波盐的销售,而江淮沿海所产食盐的品质又尚不及宁波盐,更别说宁波盐还走低价路线,如果不作抵制,他们手头的盐肯定销量就得大打折扣了。不过好在他们前期所采取的行动比较有效,迄今为止江淮市面上都没怎么见到大宗的宁波盐贩售。 这人来人往的地方,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挂在船舷边醒目的招牌,对这种广而告之的卖盐方式感到惊奇,便慢慢围过来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几名扮作伙计的手下见状立刻招呼围观者,让他们上前辨别精盐与普通食盐的差别。 “这可是精工细作的上等海盐,杂质少咸味正,一斤细盐就能当一斤半的粗盐用,价钱还比市面上的粗盐便宜,除了我们东海记,别的地方可买不到这么便宜的上等好盐!” “批发零售都行,半斤起售,买得越多越便宜,若是要大量购入的老爷,请到船上与我们老板当面议价,保证让您满意!” 以这样的野路子方式在扬州城门外卖盐,自然很快就引来了有心人的注意。盐商码头近在咫尺,不多一会儿就来了好几拨人围观,这些人倒也没有闹事,只是看了一阵之后,便联手将看热闹的民众驱赶到旁边去了。 一名四十来岁留着八字胡的男子倒背着双手,晃晃悠悠地走到前面,对那几名兜售食盐的伙计说道:“跑到这里来卖盐,还真是能耐不小......你们老板是谁?出来见一见吧!” 这几名伙计早就料到会有当下的局面,其中一人上前一抱拳道:“这位老爷,我家老板此时便在船上恭候大驾,请老爷自行登船相见。” “这架子还不小啊!”八字胡闻言微微眯了眯眼,抬头看了一下停靠在岸边的两艘帆船:“看样子还是有备而来,好!那我便上船看看,今日扬州城究竟是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正文 第1995章 宁波盐在品质方面要明显好于江淮盐,两厢对比之下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所以这伙外乡人在码头上兜售的散装食盐,只要一看便知不是本地货。附近的盐商派人过来确认之后,这便遣了一名管事过来一探虚实。 这名管事顺着搭在岸边的跳板上了船,见甲板上果然有一位男子悠哉游哉地坐在藤椅上品茶,当下便主动上前招呼道:“在下庄开,达成商行管事,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龚十七笑了笑应道:“在下姓龚,单名一个齐,整齐的齐。” “原来是龚老板,久仰了!”这庄开拱了拱手道:“不知龚老板在这里卖的盐,是从何处运来?” 庄开其实已经通过其他消息渠道大致知道了这两条船的来历,不过他还是想看看这当事人面对质询会如何反应,是推诿掩饰谎称其他来路,还是含糊其辞尝试蒙混过关。 龚十七指了指自己对面的藤椅道:“庄管事先坐下喝杯茶吧!” “那就叨扰了!”庄开见这姓龚的不慌不忙,似乎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找上门的真正意图,当下也就不急于发作,要再看看对方的态度。 龚十七给庄开倒了一杯茶,这才不急不慢地说道:“我卖的盐,都是有盐引凭证的官盐,至于产自何处,那重要吗?庄管事如果要买盐,不妨报个数目,价格可以慢慢再议。” 庄开闻言一愣,如果按照本朝所执行的“纲盐制”,对方的说法的确没什么问题。只要是拿官方开出的盐引凭证从盐场拉出来的盐都算合法官盐,与产自何地的确没有太大关系,倒是运销数目、价格、卖到何处,按理说这些才需遵循盐引凭证上的规定。 当然了,这盐引充当着官府与盐商之间的利益纽带,中间的操作空间其实相当大,拿了盐引便将私盐大量充作官盐出售的情况并不鲜见,不按盐引上的规定的销售区域发卖,自行跨区贩售,也是盐商们惯常的操作。一般除了盐课提举司和盐商同行,也没人会太在意市面上的盐是何处来,能不能在本地合法出售。 庄开道:“龚老板,冒昧问一句,你这两条船上装了多少盐?如果一起打包拿下,你开价多少?” 龚十七当然不信对方这么耿直,一照面就要把自己运来的盐全部买下,当下笑了笑道:“两条船各装了三万斤盐,一共六万斤,庄管事若想一次全部买下,那便按精盐市价的七折算好了,我不挣钱,就当是交个朋友。” 庄开冷笑道:“七折?阁下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的身份了!看在阁下远道而来的份上,我出二百两银子收了这两船盐,一条船一百两,你赶紧安排人手卸货,天黑之前把盐都卸到码头上,然后连夜滚出扬州!” 龚十七听了这番毫不客气的叱责之后不怒反笑道:“庄管事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了盐课司的提举大人?这地方的盐业买卖,敢情是庄管事说了算?” 对方的翻脸之快,也是稍稍有点出乎了龚十七的预料,他虽然想到了对方来的目的是要找自己的麻烦,但看到庄开坐下来说话,还认为可以与对方先交流一下看法,看看能不能借机套一套对方的话,不曾想这庄开大概是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中,没说几句居然就开始口出狂言了。 要是换个场合,龚十七自忖一个照面就能拧断这家伙的脖子,不过他也清楚当下并不是武斗的场合,制服这庄开对他而言自然不是难事,但如此一来很可能会让自己陷入被动局面,影响到后续计划的开展,也只能先忍一口气,不与这庄开计较言语上的冒犯。 庄开大概也没料想到对方的态度如此之硬,一瞪眼道:“阁下胆子不小啊!我奉劝阁下一句,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龚十七笑道:“在下酒量一向不错,什么酒都能吞得下肚。再说光天化日之下,你难道还能劫走我这两条船不成?” 庄开怒道:“阁下不要嘴硬,就怕到时候不止这两船盐走不了,你连人带船都得留在扬州!” “那就试试看咯!”龚十七什么场面没见过,而且对此行的风险早有准备,岂会轻易被这小小管事的言语威胁所吓到,当下也是寸土不让,硬生生地怼了回去。 庄开大概极少会被人这样当面顶撞,闻言竟是气得半晌回不了嘴,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撂狠话道:“你等着!” 龚十七举着茶杯,说话的时候看都没看他一眼:“好,那你快去快回!” 庄开气鼓鼓地下船回到岸上,带着手下迅速离开了这里。龚十七在船舷旁看着这帮人离去的身影,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他知道这才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麻烦应该还在后面。不过这一趟本就是来扬州找麻烦的,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只能想办法刺激对方,让其主动跳出来。 虽然对方不太可能在当下这种环境大打出手,但龚十七还是很小心地下令让所有人进入戒备状态,两条船上各有十多人手持武器埋伏在船舱内,只待到来便可从舱内杀出。 军情局早在去年便已经少量装备了原本只有一线王牌部队才能有资格列装的七连发步枪,不过这种高级武器也只有执行某些特殊外勤任务的时候才能使用。而安全局也同样列装了这种武器,但因为军方有近水楼台的优势,所以安全局外勤组拿到这种步枪的时间要比军方晚了整整一年。 有了这种先进武器,再加上一定的适应训练,即便是基本的行动小队,如今的火力输出强度也翻了好几倍,攻击力几乎相当于至少一个排的普通兵了。在扬州这种地方,只要不是驻军大举出动,龚十七确信己方的人手足以扛住对方的攻势。 当然了,这种东西肯定不能随便就拿出来使用,这玩意儿只要用过一次就基本上是自曝身份了,毕竟这种连珠枪就只有海汉一家在用,天下别无分号。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龚十七也不能在公众场合暴露自己的身份,以免影响到大明与海汉之间的外交关系。 所以除了以防万一的兵之外,其他人也是准备了以齐眉棍为主的武器。海军出身的二十多名水手都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齐眉棍可以当做是上了刺刀的来使用,普通人肯定架不住他们专门练过的联手套路攻击。 至于官府,龚十七认为还不会这么快就会有官员出面参与进来。他最近这一年多都在跟各级官府打交道,对于大明地方官员的一些习气也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虽说官员们平日收受好处,肯定会为金主处理麻烦,但如果是遇到来历不明的刺头,官员们一般都会采取观望的态度,以免万一冒然出面之后处理不下来,或是用错了手段,反而把自己给坑进去。 特别是这盐业争端,既然江淮盐商一直将动手袭击宁波运盐队伍的地点放在扬州之外,龚十七认为这很可能有一部分原因便是扬州的官员不希望自己管辖的地盘上出现类似武装冲突这样的麻烦,盐商顾及到官员的感受,才会舍近求远,将袭击行动安排在其他州府境内实施。 如今龚十七初到扬州,本地盐商都还没有摸清他的底细,这个时候大概也不会有官员会主动揽事替盐商出面。而且龚十七运到扬州的盐从手续上来说是合法官盐,他到扬州之后又没闹出什么事,官府即便出面也很难有借口找他的麻烦。 龚十七知道“外地盐商运来六万斤精盐”的消息很快就会在本地的盐商圈子里传开,但他认为会找上门来应该不只是来找自己麻烦的人,或许还会有抱着其他目的而来的人。 然而直到中午,在庄开之后又来了三拨人,全都是盐商的手下,却无一例外都是要求龚十七尽快停止当下的销售离开扬州城,而且态度方面也与庄开相差无几,都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命令口吻。 龚十七怀疑这几拨人在来之前并没有互通一下消息,明明自己根本就不吃这一套,这些人还是试图用最低级的手段来威胁他。当然他也没有客气,全都一一怼了回去。跟这些跑腿办事的人,他也没什么好多说的,只能等他们背后的正主露面了再作打算。 姬元青赶在午饭之前便回到了码头,他负责的事情倒是进行得很顺利,他的同僚已经在大运河以东的一处镇子上包下了一家车马行,有足够的车马可供他们在撤离扬州时调用。不过这也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他们首先得成功地撤离到大运河东岸。 “地方离扬州城大约有十多里,镇子就在江边,下船上岸就能看到那处车马行的招牌了。”姬元青连比带画向龚十七说明了镇子的方向:“至于撤往海边预定地点的路线,已经在落实了。” 现在才开始落实陆上撤退路线,并不是军情局的工作效率太低下,实在是无奈之举。军情局原本并没有安排人在扬州城潜伏,还是最近几日才从应天府调了几名人手到扬州,专门为这次行动打前站。而安排车马的工作也仅仅只比他们抵达扬州提前了一天完成,所以从那处车马行到预定的海岸接应地点之间的行动路线,也只能是到这个时候才开始确认。 而且这地方距离海边的路程差不多三百里,考虑到实地确认路线在来回路途上将要耗费的时间,很可能只有放弃派人实地考察,只能根据车马行所提供的资料来制定撤退路线。 龚十七听了姬元青所介绍的情况之后也忍不住皱了皱眉,他也知道军情局已经尽力在安排此事,但如果照此操作,陆上这条撤退路线的风险其实也不比走水路小多少了。即便是有足够的车马加上向导,他们大概也得花上两天的时间才能撤到海边,这甚至还没有乘船顺流而下来得快。最要命的是,他们不得不先设法渡过大运河之后才能转到陆路,但既然还能乘船渡江,那为何不选择直接乘船撤退,这样脱身的几率似乎还要更大一些。 不过龚十七也没有开口质疑军情局的安排,毕竟这是一条备用的撤退路线,谁也说不清会不会真的用到,只能先当作是有备无患的措施。 然后龚十七也向姬元青描述了一下上午的状况,吵了四场架,领教了各式各样的威胁,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见到对方有采取激进手段的兆头。 “盐倒是已经零零散散卖了几百斤出去。”龚十七有些无奈地说道:“照这个速度,今天卖个千把斤盐应该是没问题的。” 来买盐的大多是平民,一斤两斤地买一点散盐。龚十七这边卖盐的价格就比市面上的盐价要略低,品质还要更胜一筹,所以在没有盐商公开阻挠的情况下,还是有不少民众闻讯而来。当然这些卖出去的盐会不会有一些已经放在了盐商的案头,成为别人研究的样本,龚十七认为答案是肯定的。一上午已经来了四拨人,足见本地盐商对他这个外来户的重视程度了。 而事实上也是如此,在距离这处码头不到两里地的一处庄园内,几家盐商的头面人物已经聚在了一起,研究刚刚买回来的这种外来盐。 “这就是宁波盐没错了!”一名两鬓斑白的男子轻轻让细细的盐粒从指缝间滑落下来:“这盐比我们卖的盐更细、更白,杂质更少,而且价还更低,除了宁波出的盐,不会有第二家了!” “前几天从宁波送回来的消息,有人从当地运了两大船盐来扬州,想必便是今天出现的这伙人了。”另一名瘦削男子应道:“卢家不是还专门派了人手去下游的雷公咀守这两条船,那能不能确认他们的来历了?” 正文 第1996章 这瘦子左首一名足有两百斤的胖子一边用手帕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应道:“我刚问过了,昨晚我们派出去的人从雷公咀一路跟到文峰塔附近,因为天色太暗跟丢了,没见着这两条船在哪里靠了岸,但今早他们沿着河岸找过去,确认从宁波来的应该便是这两条船没错了。” “既然各方面的证据都证实了这伙人的来路,他们又不肯听劝离开扬州城,是得想办法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了!”先前发话那名两鬓斑白的男子轻轻拍掉手上沾着的盐粒,对其他人说道:“不管他们是什么来头,扬州城总不能没了规矩!” “对对对,何爷说得对!是得教训教训这帮不识抬举的家伙!” “说得在理!那就听何爷的安排!” 众人纷纷应声附和这个被称作“何爷”的男子,表示要让不知天高地厚的这伙外乡人吃点苦头才行。几万斤盐对他们倒不是什么特别大的数目,就算在扬州城卖完,也无法对他们名下的产业形成真正的冲击,但让外地盐商肆无忌惮地在自己家门口倾销外地所产的食盐,这无异于是在当众打他们这些本地盐商的脸,对此装聋作哑肯定是不行的。 那一直在擦汗的胖子却没有随大流,而是向在场众人问了一句有些煞风景的话:“光是我们这边在忙,河东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屋里的声音顿时静了下来,稍后有人出声应道:“河东那些人未必收到了消息,这时候没动静也很正常。” “得了吧!”胖子摇摇头道:“南门外的盐码头上不知道多少河东的眼线,那伙外地人都已经摆了整整半天的摊了,要是还没收到风声,那河东七大姓都可以滚出扬州了。” 屋内再次陷入了沉默,似乎这些人对于胖子口中所提到的“河东七大姓”都非常忌惮,不敢轻易开口表态。 而此时龚十七和姬元青,也正在研究有关本地盐商的资料。安全部和军情局在前期都通过各种渠道搜救了一些关于扬州盐商的情报,虽然一手的信息不多且不甚详尽,但总还算有一些参考价值。 “按照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情报,扬州本地的盐商主要分为两个阵营,一是山西陕西籍贯,二是皖南徽州籍贯。山陕盐商来得早,所以多聚居于扬州城东与大运河之间的区域,而进入扬州比较晚的徽商,则是多定居于离扬州城稍远一些,位于运河以东、以南的地区。我们昨天来时看到岸边的那些庄园,应该大多都是徽州盐商的庄园了。” 姬元青一边对照手头的地图,一边对已知的情报信息进行整理。由于扬州盐商的两个阵营之间存在着利益冲突,这极有可能会成为此次任务的一个变数,所以他们必须要尽可能多地了解本地盐商的情况,然后再设法对其加以利用。 山陕盐商的阵营以何、卢、汪三大家族为首,而徽商阵营则是以杨、戴、季、马、徐、崔、郭七大姓为主力。如果要论财力和经营规模,双方只能说是半斤八两,相差不大,主要的差异还是在于经营策略和发展方向上。 从目前所知的情况来看,走官府路线的徽商显然是有了后来居上的势头,不但已经在扬州站稳了脚跟,而且成功从原本由山陕盐商垄断的盐业贸易中占得了一部分市场份额。而将本地盐业视作禁脔的山陕盐商,当然也不会放任竞争对手的坐大,近些年的明争暗斗越发频繁,已经逐渐从生意场上的竞争扩张到了更多的领域。 “先前收集到有关扬州盐商组织护盐队的消息,如果对照阵营来看,实际上两边阵营都在这方面采取了措施。”龚十七挠头道:“说是护盐队,其实就是这两派盐商用来私斗的武器,但具体是哪一边制造了针对宁波盐的袭击事件,我们如今还是缺乏更确实的证据。” 理论上当然还存在着另一种可能,就是这两派盐商都曾分别出手,甚至是联手袭击过来自宁波的运盐队伍,但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这两派盐商之间的利益冲突程度要远胜过外部竞争所带来的威胁,不太可能因为宁波盐的出现就让他们选择了和解。 但龚十七想拉一派打一派的策略,也只有先确定了幕后黑手之后才有可能派上用场,而如今他们所掌握的信息,似乎还不足以对此作出准确的判断。 “今天上午不是来了好几拨人要赶我们离开扬州,都是哪几家的?”姬元青倒是想起了一个近在咫尺的重要线索。 “一边来了两家,平均到无可挑剔,态度上也大同小异,我是没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的立场。”龚十七摇摇头,表示这条线索并没有提供有价值的信息。 上午来的四拨人目的都是一样,便是威胁龚十七尽快离开扬州,其中一拨要求他将运来的食盐全部留下,另一拨则更为过分,连这两艘运盐船也打算要一并收了,剩下两拨人也没客气,让龚十七要嘛把盐便宜处理给自己,要嘛就交一万两银子作为“买路钱”,然后才能安然离开扬州。 毫无疑问,不管是徽派盐商还是山陕盐商,对于外来的竞争者都不会持欢迎态度,而且态度十分清楚,就是要让外来者知难而退,不要想尝试在这里搞事情。 姬元青叹口气道:“还真把我们当软柿子捏了!” “所以我得强硬一些,让他们意识到我们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这样或许会让他们的主子早点出现。”龚十七语气轻松,但实际上他也清楚这样的手段有可能会激怒对手,无视官府而直接采用武力手段来解决问题,所以为此也要承担一定的风险。 他们目前的处境无疑是很被动的,为了引蛇出洞而运来的这两大船盐简直就是吸仇恨的利器,而他们还不得不一直守着这两条船,等待与本地盐商正面碰撞的机会。 但只有等到对方出手,他们才能确认那支神秘队的存在,并顺藤摸瓜去查出向盐商提供这些武器的幕后黑手。 另一种解决问题的可能便是龚十七所期望的,通过本地的情报源来确定真正的对手,而这也同样需要先与盐商进行正面接触才行。 无论哪一种方式,看来起来都不是太容易达成目的。但好在他们出发之前,便已经对可能会遇到的困难局面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当下虽然局势复杂且危险,他们却并不慌乱,依然有条不紊地在分析情报,准备应对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状况。 而此时在运河南岸,距离他们只有里许的一座庄园里,同属于另一个阵营的几名盐商也聚到了一起,在议论今天出现在扬州城外的这伙外地盐商。 一名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道:“宁波的盐商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最近出了这么多状况,竟然还敢变本加厉,跑到扬州抢生意来了!各位怎么看?” “这伙人还挺硬气,我上午派人过去试探了一下虚实,对方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倚仗,说话可是一点都不客气的!”坐他旁边的灰衣男子接过了话头:“据说他们不但不打算立刻离开扬州城,而且还想在这里落脚!这要是真的,以后扬州的局面可就更复杂了。” 坐上首的一名白发老者笑道:“隔江对峙要变成三足鼎立了吗?那还真是有点意思!” 灰衣男子急道:“戴爷,不可放宁波盐商进扬州啊!这帮人拿精盐当粗盐卖,还有意跟我们打价格战,抢我们的生意,要是放他们进来,这帮人行事只会比那帮山陕盐商更加没有底限!” 被称作戴爷的老者应道:“小郭,你慌什么,我又何曾说过要放宁波盐商进扬州了?” 被称作“小郭”的灰衣男子约莫也有三四十岁了,不过在这位戴爷面前也依然是表现得毕恭毕敬,闻言连忙道歉道:“是晚辈唐突了,戴爷莫怪!” 老者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在意,接着说道:“我戴英达当年跟着族中长辈来扬州的时候,遇到的状况其实跟这帮宁波盐商差不多,不断被本地盐商威胁,要我们戴氏一族离开扬州,并且不许从事跟盐字沾边的生意。嘿嘿,要是当时怕事怂了,又哪会有今时今日的戴家庄?” 徽商从中叶开始进入扬州经营盐业,戴英达的家族其实并不是来得最早的那一批人,不过前期徽商在扬州没有根基,根本就斗不过当时几乎垄断江淮盐业生意的山陕盐商。而且这些北方盐商为了排挤打击后来者,甚至还特地结为盟友,联手对付立足未稳的徽商。 很多早期进入扬州的徽商家族,在各种手段的夹攻之下并没有能坚持到最后,而戴氏家族倒是比较幸运,进入扬州的时间点正是徽商开始在本地起势,跟山陕盐商斗得有来有回的时候,而经过两代人的奋斗之后,戴氏家族也成功在扬州扎下了根,并且戴英达也成为了徽州盐商群体中颇有威望的老一辈人物。 也正因为如此,在场众人基本都算是他的后辈,都不敢出声打断他的训话,便老老实实地听着。 戴英达接着说道:“宁波人运来两船盐而已,你们一个个就慌了,怎么不想想我们每年跟山陕盐商争夺的盐有多少?二百船也不止吧!几个外来盐商,短时间内还成不了气候,我们真正的对手,还是河对面那帮老对头!” “最近这十来年,我们的经营状况越来越好,山陕盐商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如果这个时候有新的竞争对手进入扬州,你们说谁会比较着急?附近州府出了这么多袭击外地运盐队伍的事情,还能是谁干的?这帮宁波人真打算在本地落脚,那最着急的可不会是我们,不妨先作壁上观看看戏,让他们先斗上一斗。” 山羊胡男子应道:“还是戴爷老成持重,想得周全,这么一说,我们的确没有必要忙着介入此事,既然那伙宁波盐商态度强硬,那就让他们先跟山陕盐商撞一撞好了,反正不管哪一边败了,对我们都是有利无害。” 灰衣男子补充道:“如果这两伙人斗不起来,那我们还可以帮帮忙,替他们放把火助助兴。” 戴英达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说道:“不需要我们插手,河对面肯定会有所行动的,他们连周边的几个州府都不想让给宁波盐商,又岂会让对方安安稳稳在扬州落脚。其实我倒是很好奇,据说宁波盐商背景颇硬,既有当地官府撑腰,又有海汉人照顾,怎地被袭击这么多次了,却连半点要反击的风声都没听到。老马,你家在宁波的生意不少,你怎么看?” 被戴英达点名的这人头发花白,看样子也有些年纪了,闻言便开口应道:“今年我去了三趟宁波,还专门去过一次海汉人控制的舟山岛,恕我直言,如果海汉人安心要插手此事,那别说河对面这几家盐商,就算是扬州府出面都不好使。” 灰衣男子问道:“马爷,这海汉人真就如此厉害?” 马爷应道:“小郭,你是在扬州过惯了花天酒地的日子,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化有多大!这海汉人在长江口以南的沿海地区占下了不少地方,远不止宁波府的舟山岛而已,而且他们在北边的山东、辽东也都有落脚地,这些地方可不是靠着贿赂从当地官府手里拿到的,而是实打实派了军队去抢下来的地方。我大明与海汉结交,其实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担心海汉人哪天野心膨胀,直接开战入侵,沿海州府的驻军可挡不下他们!” 灰衣男子有些不以为然道:“海汉人再厉害,那也是在海上啊!这扬州离海边好几百里,他们还能派支舰队冲到扬州来不成?” 马爷冷笑道:“两年前浙江巡抚也是这么想的,结果就被海汉人的舰队给堵在了杭州城里。把海汉人逼急了,可是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正文 第1997章 当年海汉舰队封锁钱塘江,兵临杭州城下,阵仗可是着实不小,虽然浙江官府在事后百般掩饰,称其为“双方提前议定的攻防演练”,但因为当时知道内情的人实在太多,这种措辞也仅能在银子的加持之下起到“欺上”的效果,而无法达成“瞒下”,封住民间对此的谈论。即便是在距离杭州五百里外的扬州,消息灵通的盐商们对于此事的内幕也是有所耳闻。 当然了,像这位马姓盐商曾经多次去到过浙江境内的州府,对当时在杭州城所发生的情况就了解得更多一些,也更清楚海汉这个南海小国远比传闻中厉害。如今严重缺乏海上武装的大明实在拿对方没什么办法,只能忍气吞声地默许其在本国海岸线附近活动。 而近两年宁波官府对舟山岛上的海汉人是什么态度,他对此更是一清二楚。宁波当地所产的食盐,本身就是海汉人在幕后操作,让一帮为宁波官员效力的傀儡盐商在台前跑腿。要是哪天海汉人失去了耐心,选择以军事手段而非经济手段来解决盐业领域的争斗,那扬州恐怕会有些人要因此而倒大霉。 戴英达道:“其实老马说的这种情况,对我们而言不见得是坏事,如果海汉人要动手,那他们的首选目标当然是曾经跟他们过不去的人。而我们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必要的时候让海汉人明白谁才是他们真正的敌人。” “那我们要如何才能知道海汉人的底线在哪里?”灰衣男子追问道。 戴英达摇摇头道:“这个就有点难了......但想必多死一些人,离他们的底线就会更近一步。正好这次有人送上门来,老夫估计何桓那帮人是忍不下这口气的......你们设法盯紧一点,尽量多搜集一些人证物证,日后若是要向海汉人指证他们,这些证据便会派上大用场了!” 戴英达口中所说的“何桓”,便是如今山陕盐商阵营中的头号人物,不但家产颇丰,而且在山陕盐商的群体中也拥有极高的威望,就如同他自己在徽籍盐商中的地位一样。 灰衣男子由衷地叹道:“姜是老的辣,还是戴爷您老人家考虑得周全啊!晚辈这便去安排人手,盯紧山陕盐商的动向。” 戴英达补充道:“别光盯着对家,这伙宁波盐商也得盯紧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看这伙人也不是什么善茬,说不定人家就是专程来扬州找麻烦的!” 扬州盐商的两个阵营可谓是泾渭分明,明争暗斗从未停止,即便是明面上占据了优势的徽商阵营,也仍是丝毫不敢大意,不但提防着山陕盐商随时可能展开的反扑行动,对于外来的宁波同行也是十分关注。像戴英达这样的老狐狸很机敏地察觉到当下局面的关键之处,就盯死山陕盐商看其能作何反应,然后再尝试寻找对方的漏洞来加以利用。 灰衣男子领命而去,戴英达又对山羊胡中年人吩咐道:“季清,你与知府衙门那边比较熟,去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如果何桓那帮人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动粗,那肯定得先跟官府打好招呼,终归会有些风声。” 山羊胡起身作了一揖,也随即离开,厅堂中此时就只剩下了戴英达和马姓老者还端坐着。 “这杨家、徐家、崔家,到这个时候还没派人过来参与议事,真是太平日子过久了吧?”或许是跟马姓老者的关系比较亲近,戴英达这个时候的语气就不再像先前那么淡定了。 马姓老者应道:“崔家和徐家的家主都去了应天府,估计还没回来,家里的人大概也不太清楚该不该来戴家庄议事。倒是杨家不知道什么情况,杨成业居然没出现。” 扬州的徽籍盐商以七大姓为代表人物,遇到有大事发生,各家家主都会尽快赶到戴家庄议事,一起对当下的局势作出决定。如果家主有其他原因不能到场,一般也会由能代表家族拿主意的二号三号人物出席。但今天这个场合,算上东道主戴家,七家之中只到了四家,也就难怪戴英达对此有些不满了。 戴英达哼了一声道:“我倒是听说,杨成业最近跟河对面的卢胖子走得很近,两人还一起在城中听戏,真是好消遣啊!” 马姓老者应道:“竟有此事?这杨成业难道忘了,他大哥杨成士当年就是死在山陕盐商的手中!” 戴英达半闭着眼,身子靠在椅背上应道:“毕竟当年他大哥出事的时候他尚年幼,估计几十年过去,他也早就淡忘了这些仇恨。” 马姓老者皱眉道:“即便如此,身为徽商,他又怎能与对头混到一起,这岂不是让河对面那帮北方蛮子看了笑话!不行,待会儿我得去趟杨家庄,问问这小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戴英达道:“老马,杨成业愿意怎么做,那是他的选择,如果他觉得七大姓对杨家而言不重要,那他杨家对我们七大姓也同样不重要。最近任家、苏家、朱家也都表现得十分积极,如果杨家不愿跟我们待在一起,那就另外扶持一家取而代之好了。” 马姓老者与戴英达相识多年,听他这么一说,便知道他刚才是在故意问这三家缺席的原因,顺便就把杨家单拿出来数落。而且显然戴英达对杨成业的不满已经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有了扶持其他徽商家族将其取代的想法。然而站在他的立场上,不可能坐视杨家就这么倒下。 “老戴,你也知道我马正平与杨成业的老爹情同手足,一向视杨成业如亲子侄,你便卖我个面子,让我再与杨成业谈一谈,敲打一下这混小子,让他不要再一路错下去!” 马正平说罢,站起来身来朝戴英达一揖,见对方没有立刻回应,便主动说道:“你不说话,我便当你是同意了。” 戴英达这才开口道:“老马,你要照顾已经过世好兄弟的家人,这种有情有义的事,我自然不能反对,但这杨成业分明就是个酒囊饭袋,所以才会被卢胖子拉拢。上个月从海安镇启运的两批盐,莫名其妙在半路就丢了,那么巧这两批盐都是杨成业在当地安排的运货行程。他回扬州之后也没给个解释,过了两天卢胖子就在城里请他吃饭听戏,你说这中间的巧合是不是太多了一些?当然了,你如果要找我拿证据,那我确实没证据能证明是他卖了这两批货,但这种事我还需要证明给谁看吗?我只需要有人承担责任!” 戴英达声音越说越大,越说越是愤怒,很难想像这与刚才众人面前那个从容自信的老者是同一人,但马正平站在他面前,却是半个字都没有应声。他知道戴英达说得对,不管是不是杨成业出卖了集体的利益,都得为此而承担相应的责任,更何况他还有很大的嫌疑与山陕盐商勾结到了一起。 徽商能够在扬州后来居上站稳脚跟,当然不只是善于抱团和打通官府的关节,群体内部制定和遵守规矩也同样十分重要,而不遵守规矩的人,那必然会被这个群体实施内部制裁,甚至是从群体内清除掉。 戴英达似乎是火气发作得差不多了,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你要帮杨成业也不是不行,但他也得先有所表现,将功补过,我才能说服其他人,对他之前所犯下的错误网开一面。” 马正平应道:“老戴,那照你的意思,要他怎么做?” 戴英达道:“他不是跟卢胖子关系好吗?那就想想办法,让卢胖子吃点亏,比如把他在苏州府和松江府的生意让给我们......让到杨成业名下也行。” 马正平道:“这......这怎么可能?要让他将生意拱手让出,那大概得把刀架到他脖子上才行了!” “那就想办法把刀架到他脖子上!”戴英达怒道:“杨成业如果不能证明他对我们是一个有用之人,不能证明他对我们这个集体的忠心,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七大姓还要留一个位置给他?” “可是这事......着实难办啊!”马正平皱眉道:“那卢胖子一向只在河对面有限的几处地方活动,想收拾他可不太容易找到合适的下手时机。而且若是动了卢胖子,有可能会激起何桓那伙人的怒火,跟我们大打出手,到时候局面可就不好控制了!” “你说得有理,所以我们要设法充分利用当下的局势。”戴英达缓缓说道:“何桓他们一定会对宁波盐商动手,让杨成业尽可能把卢胖子带到宁波盐商那两条船附近,然后我们便择机出手对付卢胖子,再把锅甩给宁波盐商,让何桓他们去跟宁波盐商咬个痛快!” “这能行得通?”马正平虽然觉得戴英达的计划有一定的可行性,但似乎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也很容易在执行的过程中翻车:“你不是担心杨成业跟卢胖子勾结?那万一......” “当然不能把宝都押在杨成业身上。”戴英达解释道:“如果他不按照我们的计划来,而是选择跟外人勾结,那我们就不妨给宁波盐商多提供一些信息,让他们知道是谁一直在暗中给他们下绊子捣乱。卢胖子那支队很了不起吗?那就让他去跟海汉人的兵掰一掰手腕好了,我相信海汉人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一定会很开心的。” 马正平听得暗暗心惊,赶紧戴英达绕了一个大圈子,甚至不惜打算把七大姓之一的杨成业逼入绝境,最终的目的还是想对付卢胖子手底下那支神秘的队。 但马正平也能理解戴英达为何对此如此执着,自从那支队出现之后,便成为了徽籍盐商的心头大患,像七大姓的这些头面人物,如今都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原因之一便是有些忌惮那些手,担心会被其使用在远处刺杀。 虽然七大姓也有自己的私人武装,甚至还有少量从明军中淘汰下来的鸟铳、鲁密铳,但不管是威力还是手的作战水平,却都与卢胖子那支队有着比较显著的差距。为了自保,他们一度只能通过扬州官府向对方施加压力,迫使其不能在扬州境内使用这些违禁的特殊武器。 这当然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所以徽籍盐商也一直都在设法消除这个心头大患。但此事并不容易,卢胖子那支队战力颇强,凭他们自己手下的武装力量还难以匹敌,唯一可行的便是想办法借助外力来铲除这个眼中钉。但如果早前就贸然向海汉人告密,那引来海汉军之后倒霉的可能并不只是罪魁祸首,说不定连他们徽籍盐商也会受到牵连。 而戴英达的想法是,将队的问题,杨成业的问题,以及苏州府、松江府两地盐业市场的归属问题,借此机会一并解决。 如果杨成业立场未变,愿意配合自己的安排,那么借机除掉山陕盐商阵营的卢胖子,顺手嫁祸给宁波盐商,然后尽快抢下原本由卢胖子把控的两地盐业市场,这对徽籍盐商来说绝对是十分理想的状况。而卢胖子那支颇有实力的队,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就被他的同伙们瓜分掉,暂时不会对己方造成太大的威胁。 而如果杨成业叛变,拿着己方的安排向卢胖子告密,那戴英达就会放消息给宁波盐商,有关卢胖子的队袭击宁波运盐队伍的内幕,到时候海汉人肯定不会坐视不管,派出军队来扬州除掉卢胖子也是应有之意。到时候也顺便收拾掉杨成业,清理己方阵营。至于能不能顺势拿下苏州府和松江府的市场,那大概要视局势变化而定,不能像第一种情况下那样主动出击了。 如果海汉真的出兵解决此事,那有可能会改变扬州盐业市场的现状,让宁波盐商进入此地取代山陕盐商的地位,会不会变成了引狼入室,戴英达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他认为宁波盐商进入江苏市场的意愿极其强烈,长远来看估计靠挡是挡不住的,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设法先把现在的竞争对手挤出局,以免将来己方的市场被压缩得太厉害。 正文 第1998章 当然戴英达的这些考虑,并没有公开向七大姓的其他几位当家进行过说明,如今杨家已经隐隐有了立场不稳的迹象,戴英达也担心自己要是把牌都亮出来,会被内部的人泄露给山陕盐商,到时候反而会陷于被动之中。 他原本就打算要对七大姓的构成作一些调整,剔除掉其中的不安定因素,但这种事需要讲求一个合适的时机,否则很容易造成徽籍盐商内部的动荡。而这一拨宁波盐商的突然杀出,让戴英达看到了实现自己想法的机会,甚至还有机会连消带打,顺带给山陕盐商也制造一些麻烦。 不过在他的计划中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相应的风险也很大,即便最终是以最理想的状态完成他的计划,也仍需面对宁波盐商进入江淮市场的趋势。而相较于实力日渐下滑的山陕盐商,新对手的背景和靠山显然都更让人棘手,他当前也没有想好今后是否能与其和平共处。 既然宁波盐商的到来只是迟早的问题,那设法利用此事来将己方的利益最大化,对戴英达而言才是最正确的处理方式。如果能完成借刀杀人,狠狠地打击山陕盐商手下的武装组织,徽籍盐商今后的行事底气也会更足一些。 但戴英达有所不知的是,海汉此时对于山陕盐商手下那支队的兴趣,甚至要远远大过了他们对江淮盐业市场的兴趣,否则根本就不会插手盐商之间的利益争斗。假如他能掌握这个关键信息,那或许还能想到更有效利用海汉力量打击山陕盐商的办法。 当天午后到太阳落山,便没有再出现来码头找麻烦的人了,半天时间顺顺当当卖掉了将近三千斤盐,闻讯而来的买盐民众甚至一度在码头上排起了长龙。但这种和谐安宁的景象,反而是让龚十七和姬元青在失望之余还有些不安,他们知道一定有很多本地盐商的耳目在附近盯着自己,但对方只是进行监视而不采取行动,这就让他们无从应对了。 从宁波运大量食盐到扬州府来出售,这本身就是一种上门挑衅的行为,而龚十七采取这种冒险行动的目的之一,便是要借此手段激怒扬州盐商,引他们使用那支队出手攻击。 这样做的风险虽然巨大,但如果能够成功,那就是效率极高的调查手段了,否则就凭他们一群人生地不熟的外来者,想在扬州把那支来无影去无踪的队翻出来,难度可想而知。 “这些扬州盐商......上午来闹一波,下午就直接消失了,这是什么策略?难道说他们察觉到了什么?”龚十七对于这种不太理想的状况也是有些不解。 姬元青道:“龚兄莫急,或许对方只是故意先要观察一下我们的行动,看看能不能找到我们的漏洞。” “也或许是他们打算等到天黑之后再采取行动。”龚十七抬头看了一下天色,摇摇头道:“先吃饭,填饱肚子,就算晚上有什么状况,也有精神陪他们玩!” 敌在暗我在明,龚十七的队伍从抵达扬州开始,便一直处于戒备状态,众人都神经紧绷,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但在这种处境下拖的时间长了,他们的精神状况无疑会变得很疲惫,从而影响到战斗力的发挥。 龚十七无从判断对方真正会采取的策略,也没法预计队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出现,他只能尽可能地保证部下们的体力和精神处于一个较好的状态之下,让己方以这两条船构建的阵地少一些防御漏洞。 从今天开始,他们便已经停止了从本地饭馆采购熟食,只从附近的市场上买些食材,然后由船上的厨子自行烹饪。这也是龚十七担心本地盐商势大,会设法在采购的食物中下药,所以特地作此安排。虽然稍稍麻烦一些,但如此一来可以有效地降低他们在扬州逗留期间的风险,这也是很必要的安全措施。 虽然天色渐暗,但还是陆陆续续有民众闻讯来这里买盐。不过都是零散购买,三五斤就算多的了,总体数量并不大。 “说来也怪,今天竟然连一宗大买卖都没有做成。”姬元青道:“我们的盐价应该算是很低了,而且买得多还另有折扣,但还只有零散的生意。” “你是想说本地那些卖油盐酱醋的铺子没有来我们这里采购?其实道理很简单,这些铺子想在扬州长期做下去,就不能得罪本地的盐商。所以他们即便知道市面上有比他们进价还更便宜的盐在卖,也不敢跑到这里来买,毕竟这地方肯定有很多的盐商的耳目在盯着,要是被发现了,回头肯定会被盐商找麻烦。”龚十七笑了笑道:“不过也还是有些胆大的......你如果留心了就会发现,那些一次买五斤盐的人,有很多都是来排了好多趟。” 姬元青恍然道:“多找几个人多跑几趟,不会引人注目,也一样能买几百斤盐囤起来,这样的采购量对小商人来说已经够了。龚兄不愧是高手,竟然一直都在留意着这些细节。” 龚十七笑了笑,对于姬元青的称赞,他其实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虽然这一天下来他们都处于本地盐商的监控之下,但他又何尝不是在对这里的环境这里的人进行着细致的观察。来买盐的有哪些人是真正的老百姓,哪些人是以蚂蚁搬家的方式来囤货的小商人,哪些人可能是本地盐商派来的耳目,他一直都在不断地默默进行着评估。而这种监控方式并不是他刻意为之,完全是多年来在外勤任务中养成的工作习惯罢了。 入夜之后,龚十七安排了十多人在码头上搭建帐篷,又生了两堆篝火照明。这虽然算不上是什么防御工事,但也算是在码头上构筑了一道屏障,如果有人想在夜间接近这两艘船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龚十七倒不怕对方明火执杖地打上门来,但对方如果搞夜间偷袭,那就不得不防了。但他其实心里又隐隐有些期待,希望扬州盐商能够有所行动,而不是一直这么阴在暗处,让自己无法抓到他们的把柄。这事拖的时间越久,对于客场作战的行动人员越是不利,到最后如果是一无所获地离开扬州,那可就太失败了。 距离这处码头不远的一间饭馆里二楼的临窗座位,正好能够看到这两艘打眼的大船。一名胖子一边大口吃菜,一边不停用手帕擦着额头的汗水,三嚼两嚼将口中的食物咽下之后,对同桌的另一名男子说道:“杨兄,你老实告诉我,这两条船是不是你们徽商玩的把戏?戴老头诡计多端,故意弄来两条船,装作是宁波盐商,实则是想引我们在扬州城大打出手,好让官府惩治我们,是不是这样?” 与他同桌的这名中年男子大概比他瘦了有一半,面色看起来比较萎靡,但身上的上等皮袄和腰间那面直径足有两寸的玉佩,却显出此人身家不差。瘦子闻言停下筷子道:“卢兄这是从何说起?在下从未听闻有此安排,这帮宁波盐商跟我们徽商并无任何关系。” “真的?我怎么觉着这帮人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不像是寻常的商人!”胖子狐疑地说道,显得还是没有完全相信对方的辩解:“我卢康泰在这行干了二十多年,可从未见过有人敢用这么直接了当的方式来抢地盘的!” “卢兄,别说你没见过,我也同样没有见过啊!”瘦子一脸的无辜道:“但这也不能证明这帮宁波盐商跟我们徽商有任何的关系吧?熟归熟,你可不要冤枉好人!” 这胖子卢康泰,便是让徽籍盐商一直惦记着的卢胖子,而与他坐在一桌吃饭的,就是被戴英达视作“勾结外人”的杨成业。这两人看起来都是貌不惊人,但却又都在各自阵营中充当着重要角色。 卢康泰手底下有一支新组建不久的队,其背景非常复杂,但因为他是出钱组建这支队伍的大金主,所以目前这支队也是效命于他。而在此之前的几次出动,这支队都十分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并且证明了自己出众的战斗力,所以这也让卢康泰在山陕盐商的群体中有了更高的威望和话语权。 不过卢康泰仍是十分小心,并不会在家门口轻易动用手上的大杀器,所以尽管山陕盐商的领袖人物何桓已经明确了态度,要求他们尽快给这帮外地盐商一点颜色瞧瞧,卢康泰却是没有急于去抢这个头功,而是先将与他相熟的徽籍盐商杨成业约了出来,想从对方口中打听一点相关的消息。 杨成业虽然被戴英达视作酒囊饭袋,甚至已经有了被清除出徽籍盐商七大姓的危险,但他手头所掌握的产业却实实在在能够排入徽籍盐商的前七位。事实上从他这里往上数两辈人,杨家还曾是徽籍盐商当中生意做得最大的家族之一,不过到了杨成业这一辈之后便明显在走下坡路了,戴英达对他的点评倒也不是无的放矢。 杨成业在徽籍盐商的群体中是被鄙视和贬低的对象,也就只有一个马正平念在父辈旧情还对他比较照顾,这也使得杨成业并不乐于融入徽籍盐商这个群体当中,反倒是偶然结识的卢康泰比较投缘。虽然卢康泰所属的山陕盐商与杨成业所属的徽籍盐商是生意场上的死敌,但这两人的关系却是跨越了对立的阵营,或许只是酒肉朋友,或许也有相互利用的成分,不过他们自己倒是觉得相处融洽。 杨成业道:“若不是你下午从春风巷小嬛那里把我拖出来,我还打算今天继续在那儿住一晚,这小娘虽然只认银子不认人,但的确是个招人疼的可人儿......跑题了,若不是你来找我,我根本都不知道扬州城来了这么一拨宁波盐商。想必今天戴老头又召集各家议事了,我这都不知道缺席了几回了,下次见着戴老头,少不了要挨一顿臭骂了!” 卢康泰听到这里,总算是略略相信了几分,他知道杨成业这人不善说谎,这番表态的可信度还是很高的。但他还是有点担心杨成业在徽商群体中的地位不够,有些比较机密的事情,以戴英达为首的那帮老狐狸未必会提前告知杨成业。 “那你今晚便设法打听一下,你们那边是否有更多关于这帮宁波盐商的消息,还有就是戴老头对这事的态度如何,是否会采取措施对付他们。”卢康泰不肯就此作罢,当下便鼓动杨成业设法去收集消息。 杨成业虽然有败家子的嫌疑,但他可不是笨蛋,闻言便笑道:“卢兄,我要是去替你打听这些消息,那不就等于是在出卖我的同乡?要是被戴老头知道,我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卢康泰将那浸湿的手帕丢到一边,从怀里又掏出一张干手帕继续擦脸上的汗,一边擦一边对杨成业劝道:“哪会有你想的那么严重!这宁波盐商既然与你们徽商毫无瓜葛,那打听他们的消息怎会是让你出卖同乡。再说了,宁波盐商来扬州卖盐,也同样要影响到你们的利益,说起来我们都有对付他们的充分理由,难道不是吗?” “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杨成业听他这么一说,便不禁有些犹豫了:“不过为什么一定要对付他们呢?就这么两船盐,让他们卖完了不是就得走人吗?” “你弱就弱在这‘不争’的性子上了!”卢康泰摇摇头道:“他们这次把两船盐卖完了,下次再来,可能就是四条船、八条船,会有越来越多的宁波盐进入扬州,直到我们的盐一粒也卖不出去!杨兄,这个口子若是开了,日后不管是我们山陕盐商,还是你们徽商,生意都只会越来越难做!” 正文 第1999章 对于外来竞争者所造成的威胁,杨成业显然不如卢康泰看得透彻理解得深刻,甚至是显得有些幼稚。他认为这不过就是两船盐的事,顶多把盐扣下,人赶走,这事也就算了结了,并没有往深处去想这件事情的本质。 但卢康泰所掌握的信息比他要多得多,自然知道宁波盐商是来者不善,这次运来的两船盐很可能只是试探性的敲门砖而已,要是扬州盐商反应平淡,对此坐视不管,那么宁波盐商后续肯定会加大力度,向扬州输出更多的食盐以抢占市场份额。 而卢康泰手中掌握着山陕盐商最主要的武装力量,如果何桓做出了要以武力手段对付宁波盐商的最终决定,那必然是由卢康泰来指挥行动。但此刻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那两艘宁波来的运盐船,要动用手下那支火枪队,或许将会因此而召来不少麻烦,所以卢康泰对于此事仍有些犹豫不决。 卢康泰的火枪队得来不易,而且并非他一人之功,幕后还另有其他强援帮忙,帮助他组建火枪队的人早就跟他打过招呼,这支武装不可在公众面前亮相,更不能进入海汉人的控制区活动。换句话说,就是尽量避免引来海汉人的关注,否则他的武器弹药来源就将会被切断,到时候火枪就只能当成烧火棍使了。 卢康泰在此之前都一直遵循着这条规则行事,火枪队的数次出击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做完买卖就撤,在他看来没有留下过什么会泄漏火枪队信息的证据。而其活动范围也一直保持在扬州及海汉人控制区之外,尽可能不让外界把那支火枪队与自己联系到一起。即便是在山陕盐商群体内部,也仅仅只有何桓等少数头面人物才知道那支火枪队其实是受他所辖。 他自认这样可以在最大限度上保证火枪队的隐密性,同时也是在保护自己的安全。要是外界知道了这支火枪队是他的人马,那恐怕今后就难以安宁了。 不过卢康泰有所不知的是,徽籍盐商其实对火枪队的事情也略有所知,只是没有确实的证据来证实他与火枪队之间的关系罢了。而在戴英达打击山陕盐商的计划中,便打算要寻机向海汉举报卢康泰的火枪队,以借刀杀人的方式来消灭这支令他十分忌惮的武装。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外来竞争者所造成的威胁,杨成业显然不如卢康泰看得透彻理解得深刻,甚至是显得有些幼稚。他认为这不过就是两船盐的事,顶多把盐扣下,人赶走,这事也就算了结了,并没有往深处去想这件事情的本质。 但卢康泰所掌握的信息比他要多得多,自然知道宁波盐商是来者不善,这次运来的两船盐很可能只是试探性的敲门砖而已,要是扬州盐商反应平淡,对此坐视不管,那么宁波盐商后续肯定会加大力度,向扬州输出更多的食盐以抢占市场份额。 而卢康泰手中掌握着山陕盐商最主要的武装力量,如果何桓做出了要以武力手段对付宁波盐商的最终决定,那必然是由卢康泰来指挥行动。但此刻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那两艘宁波来的运盐船,要动用手下那支火枪队,或许将会因此而召来不少麻烦,所以卢康泰对于此事仍有些犹豫不决。 卢康泰的火枪队得来不易,而且并非他一人之功,幕后还另有其他强援帮忙,帮助他组建火枪队的人早就跟他打过招呼,这支武装不可在公众面前亮相,更不能进入海汉人的控制区活动。换句话说,就是尽量避免引来海汉人的关注,否则他的武器弹药来源就将会被切断,到时候火枪就只能当成烧火棍使了。 卢康泰在此之前都一直遵循着这条规则行事,火枪队的数次出击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做完买卖就撤,在他看来没有留下过什么会泄漏火枪队信息的证据。而其活动范围也一直保持在扬州及海汉人控制区之外,尽可能不让外界把那支火枪队与自己联系到一起。即便是在山陕盐商群体内部,也仅仅只有何桓等少数头面人物才知道那支火枪队其实是受他所辖。 他自认这样可以在最大限度上保证火枪队的隐密性,同时也是在保护自己的安全。要是外界知道了这支火枪队是他的人马,那恐怕今后就难以安宁了。 不过卢康泰有所不知的是,徽籍盐商其实对火枪队的事情也略有所知,只是没有确实的证据来证实他与火枪队之间的关系罢了。而在戴英达打击山陕盐商的计划中,便打算要寻机向海汉举报卢康泰的火枪队,以借刀杀人的方式来消灭这支令他十分忌惮的武装。对于外来竞争者所造成的威胁,杨成业显然不如卢康泰看得透彻理解得深刻,甚至是显得有些幼稚。他认为这不过就是两船盐的事,顶多把盐扣下,人赶走,这事也就算了结了,并没有往深处去想这件事情的本质。 但卢康泰所掌握的信息比他要多得多,自然知道宁波盐商是来者不善,这次运来的两船盐很可能只是试探性的敲门砖而已,要是扬州盐商反应平淡,对此坐视不管,那么宁波盐商后续肯定会加大力度,向扬州输出更多的食盐以抢占市场份额。 而卢康泰手中掌握着山陕盐商最主要的武装力量,如果何桓做出了要以武力手段对付宁波盐商的最终决定,那必然是由卢康泰来指挥行动。但此刻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那两艘宁波来的运盐船,要动用手下那支火枪队,或许将会因此而召来不少麻烦,所以卢康泰对于此事仍有些犹豫不决。 卢康泰的火枪队得来不易,而且并非他一人之功,幕后还另有其他强援帮忙,帮助他组建火枪队的人早就跟他打过招呼,这支武装不可在公众面前亮相,更不能进入海汉人的控制区活动。换句话说,就是尽量避免引来海汉人的关注,否则他的武器弹药来源就将会被切断,到时候火枪就只能当成烧火棍使了。 卢康泰在此之前都一直遵循着这条规则行事,火枪队的数次出击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做完买卖就撤,在他看来没有留下过什么会泄漏火枪队信息的证据。而其活动范围也一直保持在扬州及海汉人控制区之外,尽可能不让外界把那支火枪队与自己联系到一起。即便是在山陕盐商群体内部,也仅仅只有何桓等少数头面人物才知道那支火枪队其实是受他所辖。 他自认这样可以在最大限度上保证火枪队的隐密性,同时也是在保护自己的安全。要是外界知道了这支火枪队是他的人马,那恐怕今后就难以安宁了。 不过卢康泰有所不知的是,徽籍盐商其实对火枪队的事情也略有所知,只是没有确实的证据来证实他与火枪队之间的关系罢了。而在戴英达打击山陕盐商的计划中,便打算要寻机向海汉举报卢康泰的火枪队,以借刀杀人的方式来消灭这支令他十分忌惮的武装。对于外来竞争者所造成的威胁,杨成业显然不如卢康泰看得透彻理解得深刻,甚至是显得有些幼稚。他认为这不过就是两船盐的事,顶多把盐扣下,人赶走,这事也就算了结了,并没有往深处去想这件事情的本质。 但卢康泰所掌握的信息比他要多得多,自然知道宁波盐商是来者不善,这次运来的两船盐很可能只是试探性的敲门砖而已,要是扬州盐商反应平淡,对此坐视不管,那么宁波盐商后续肯定会加大力度,向扬州输出更多的食盐以抢占市场份额。 而卢康泰手中掌握着山陕盐商最主要的武装力量,如果何桓做出了要以武力手段对付宁波盐商的最终决定,那必然是由卢康泰来指挥行动。但此刻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那两艘宁波来的运盐船,要动用手下那支火枪队,或许将会因此而召来不少麻烦,所以卢康泰对于此事仍有些犹豫不决。 卢康泰的火枪队得来不易,而且并非他一人之功,幕后还另有其他强援帮忙,帮助他组建火枪队的人早就跟他打过招呼,这支武装不可在公众面前亮相,更不能进入海汉人的控制区活动。换句话说,就是尽量避免引来海汉人的关注,否则他的武器弹药来源就将会被切断,到时候火枪就只能当成烧火棍使了。 卢康泰在此之前都一直遵循着这条规则行事,火枪队的数次出击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做完买卖就撤,在他看来没有留下过什么会泄漏火枪队信息的证据。而其活动范围也一直保持在扬州及海汉人控制区之外,尽可能不让外界把那支火枪队与自己联系到一起。即便是在山陕盐商群体内部,也仅仅只有何桓等少数头面人物才知道那支火枪队其实是受他所辖。 他自认这样可以在最大限度上保证火枪队的隐密性,同时也是在保护自己的安全。要是外界知道了这支火枪队是他的人马,那恐怕今后就难以安宁了。 不过卢康泰有所不知的是,徽籍盐商其实对火枪队的事情也略有所知,只是没有确实的证据来证实他与火枪队之间的关系罢了。而在戴英达打击山陕盐商的计划中,便打算要寻机向海汉举报卢康泰的火枪队,以借刀杀人的方式来消灭这支令他十分忌惮的武装。对于外来竞争者所造成的威胁,杨成业显然不如卢康泰看得透彻理解得深刻,甚至是显得有些幼稚。他认为这不过就是两船盐的事,顶多把盐扣下,人赶走,这事也就算了结了,并没有往深处去想这件事情的本质。 但卢康泰所掌握的信息比他要多得多,自然知道宁波盐商是来者不善,这次运来的两船盐很可能只是试探性的敲门砖而已,要是扬州盐商反应平淡,对此坐视不管,那么宁波盐商后续肯定会加大力度,向扬州输出更多的食盐以抢占市场份额。 而卢康泰手中掌握着山陕盐商最主要的武装力量,如果何桓做出了要以武力手段对付宁波盐商的最终决定,那必然是由卢康泰来指挥行动。但此刻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处盯着那两艘宁波来的运盐船,要动用手下那支火枪队,或许将会因此而召来不少麻烦,所以卢康泰对于此事仍有些犹豫不决。 卢康泰的火枪队得来不易,而且并非他一人之功,幕后还另有其他强援帮忙,帮助他组建火枪队的人早就跟他打过招呼,这支武装不可在公众面前亮相,更不能进入海汉人的控制区活动。换句话说,就是尽量避免引来海汉人的关注,否则他的武器弹药来源就将会被切断,到时候火枪就只能当成烧火棍使了。 卢康泰在此之前都一直遵循着这条规则行事,火枪队的数次出击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做完买卖就撤,在他看来没有留下过什么会泄漏火枪队信息的证据。而其活动范围也一直保持在扬州及海汉人控制区之外,尽可能不让外界把那支火枪队与自己联系到一起。即便是在山陕盐商群体内部,也仅仅只有何桓等少数头面人物才知道那支火枪队其实是受他所辖。 他自认这样可以在最大限度上保证火枪队的隐密性,同时也是在保护自己的安全。要是外界知道了这支火枪队是他的人马,那恐怕今后就难以安宁了。 不过卢康泰有所不知的是,徽籍盐商其实对火枪队的事情也略有所知,只是没有确实的证据来证实他与火枪队之间的关系罢了。而在戴英达打击山陕盐商的计划中,便打算要寻机向海汉举报卢康泰的火枪队,以借刀杀人的方式来消灭这支令他十分忌惮的武装。 正文 第2000章 卢康泰看着那人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似是为自己成功说服了对方而感到骄傲。他知道对方虽然口口声声要小心要谨慎,不肯松口让他使用队去解决眼下的问题,但其实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在扬州打开局面,组织起一支真正具有战斗力的秘密武装。目前仅仅才几十人编制的队,显然远远不能满足对方的期待,扩编只不过是时机问题而已,眼下似乎便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卢康泰和他背后的山陕盐商需要一支有力的武装力量来打击对手,维护自身利益,而对方则希望能够在大明东部沿海地区找到一个有实力的盟友,在今后能够为其提供助力,双方的合作可谓是一拍即合,一方出钱出人,另一方提供武器弹药和军事培训,成立了一支秘密队。 有钱好办事,这支效力于山陕盐商的秘密队虽然成立时间不长,但在训练和装备水平上甚至胜过了扬州驻军的火器营。毕竟明军军费有限,大部分都投到了北方和中原的战事中,像江浙地区虽然富足,但军费依然被削减得十分厉害,一月两训就算不错了,至于实弹射击训练,一年都未必能有一次。 而卢康泰手底下的这支队,可以说完全就是靠实弹喂出来的,真金白银砸下去,训练效果自然不同凡响,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形成了战斗力,并且通过几次出击积累了一定的实战经验。但由于编制有限,加之现阶段还需要对其存在保密,这支队所能执行的任务其实不多,只有等到达到一定规模之后,才可以逐渐形成真正的威慑力。 不管是以卢康泰为代表的山陕盐商,还是向他们提供装备和训练的神秘合作伙伴,对于壮大队这个目标的态度都是一致的。虽然两者对于如何使用队有不同的想法,但这种分歧倒是不会妨碍他们在现阶段联手,对付以海汉人为靠山的宁波盐商。 卢康泰望向不远处的码头,仍然能看到那两艘船上的灯火。他注意到码头的空地上燃着两堆篝火,周围搭建了数个帐篷,隐隐将两条船靠岸的地方围在其间,这显然是一种有意识部署的防御措施。看样子这伙宁波盐商虽然行为猖狂,但在细节上却十分小心,夜间也不忘戒备,果然是有备而来。 不过他从天黑前就坐在这里,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却并未看到有人来这边找宁波盐商的麻烦。河对面徽籍盐商的态度尚不得而知,但自家阵营的大佬何桓可是已经发了话,要给这帮宁波盐商一点颜色瞧瞧,却至今却无人响应,让卢康泰想借机窥探对方实力的打算也无从实现了。 “这帮老狐狸,都在等着我动手啊!”卢康泰略微有些失望地自言自语道:“可我要是动了手,小麻烦可能就会变成烦了,这该如何是好?” 没有人能够回答卢康泰的问题,但当下却还有其他人和卢康泰抱着类似的心态,也在默默期盼有人到这里来找麻烦。 “你说本地盐商怎么就这么沉得住气,这一整天下来,就光打雷不下雨,除了上午来了几拨打嘴炮的家伙,被赶走就真就没下文了!” 龚十七一边剥着花生米往嘴里喂,一边自言自语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在执行任务期间,他也不能随意饮酒,所以只能以清水代替,下酒菜吃起来自然也不免有点寡淡无味了。 姬元青盯着手上的地图,闻言笑道:“天黑之后你都抱怨了七八次了,该着急的又不是我们,他们既然稳得住,那我们按部就班地执行预定计划就是了,我就不信全扬州的盐商都能沉得住气!” 龚十七叹道:“你说得对,是我太心急了。这次回南方执行任务,总觉得心神不宁,想赶紧把事情处理完了回去。” 姬元青道:“想必龚兄在北方的任务也很重要,但此案乃是执委会亲自督办,这就足以说明此案的特殊性质了,龚兄应当设法先放下心头牵挂之事,专心处理此案。” 龚十七正待要分说几句,有人在舱房外敲门道:“老板,有客人上门了!” 这个时候当然不会真有什么重要客人上门拜访,而是有突发状况发生的暗号。龚十七一听便来了精神,起身将手里的花生一丢道:“生意上门了,看看去!” 两人迅速出了船舱来到甲板上,便看见码头上黑压压地一大群人围在己方帐篷外面的空地上,其中一些人手里拿着棍棒之类的家伙,显然不是来买盐的民众。而己方的人手也已经集结了三四十人,正与对方处于对峙状态。不过对方的装备可没己方整齐,这边每个人手里都是攥着一根一模一样的齐眉棍,是专门备来作集体械斗之用。虽然人数比对方差了足足一倍,但气势上却是半点不输。 “你在船上盯着,我下去看看。”龚十七见惯了各种凶险场面,对当下这种状况毫不慌乱,便让姬元青留在船上指挥埋伏着的兵,他要亲自下去会一会这帮人,看看能不能摸清对方的来头。 至于对方为什么会选择天黑之后才采取行动,龚十七其实大致能够想到几条理由,除了需要时间安排行动计划集结人手,天色昏暗便于使用某些不太合律法的非常手段之外,龚十七认为最主要的一个原因还是对方想等到扬州城关掉城门之后再动手,这样不管他们这帮外来户想入城报官也好,想就近向城防军求助也好,在夜间统统都无法实现。 当然了,发动夜袭原本就在龚十七的预料之中,并且提前对此作出了有针对性的部署,所以当这帮人试图要接近这两艘船的时候,便被驻防在码头上的人手堵在了外围。而来者似乎也没打算一照面就直接动手,被挡住之后也没开打,便在码头上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买盐的朋友,明天请早吧!”龚十七故意大声说道:“今晚不做买卖了!” “别嚎了,今晚没人买盐!”对面的人群中站出来一名脸色阴鸷的壮汉,慢慢走到龚十七面前,双手叉着腰对他说道:“给了你们一天的时间离开扬州,看样子是不打算动了,真就听不进去人话是吧?” “阁下这么大的口气,是在代表扬州府衙说话吗?”龚十七面色不变地应道:“你要能拿出府衙的公文,我或许还会考虑一下,但空口白话,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指挥?” “还真是嘴硬啊!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壮汉见龚十七说话毫不客气,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恐吓而退缩,当即便准备要下令动手了。 龚十七察言观色,抢在对方有所动作之前先开口道:“动手之前,阁下能不能先自报一下家门啊?” “怕了?”壮汉一听,似乎事情还有转机,便忍不住出声嘲讽了一句。 龚十七冷笑道:“俗话说打狗看主人,我先问清楚你主家是谁,这样待会打你的时候好掌握力度。若是不认识你主人,那我也就不用手下留情了!” “你......”那壮汉正要发作,却发现对方已经一闪身欺到了自己身前,紧接着便觉得脖子一凉,被一件冷冰冰的尖利东西抵在了喉咙上,当即下意识地将后半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龚十七盯着他眼睛道:“你猜猜,我会不会割断你喉咙?你如果猜错了,那我就动手了!” 壮汉心里一想,不管猜哪一种结果,对方好像都能有理由动手,当下更是不敢吭声,唯恐龚十七手中的利刃一抖,自己便无端端做了刀下亡魂。他虽然也算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但也不想这么窝囊地一照面就被对方给干掉,而且这一下栽得实在太快,也让他一时间生不出挣扎反抗的念头来。 在场的这些人大概也没想到他们的头领在说话间便被对方用一把匕首给拿下了,即便是站在近处的人,也没看到龚十七是从哪里掏出的这把匕首。但头领被拿住之后,其他人投鼠忌器,当下也不敢擅自动手。 龚十七嘴上吓唬着对方,一只手拿匕首抵着壮汉的喉咙,另一只手则是迅速在他腰间摸了一圈,然后便缴获了一把短刀,顺手扔给身后的手下。 “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敢来找茬?说吧,谁让你来的?说了便放你走。”龚十七笑道:“好好说话,我不伤你便是!” 这壮汉已经从最初被制住之后的震惊中慢慢缓过神来,当下倒是表现得颇为硬气,瓮声瓮气地应道:“你敢动手那动手便是,我这么多兄弟,自会替我报仇!” “好,那就试试看,谁会舍了性命来给你报仇!”龚十七一边说一边使个眼色,旁边立刻便有手下过来接手制住这壮汉。 “既然这位好汉视死如归,那就成全你。”龚十七故意大声说道:“将他绑了装麻袋,拿压舱石沉到运河里。今后你家人要祭拜你,到运河边烧点香烛纸钱就行了!” 那人还待挣扎,已经被人往嘴里塞了麻核,然后外面又绑了一层布,呜呜作声却说不出话来。几人将他按倒在地,几乎是顷刻之间便将其双手双脚绑缚在身后,半点动弹不得。然后四个人分别抬手抬脚,便顺着跳板将他往船上运去了。 壮汉带来的这些人倒也没有完全袖手旁观,但海汉这边已经用齐眉棍结成阵形,阻挡对方靠近。几个试图冲过这道防线的家伙,被棍棒接连重重戳中胸腹,顿时就被挡了回去。这种两三人配合使用的刺刀格斗术用来对付这些市井混混,简直就是毫不费力。 两边的人数和格斗实力正好成反比,人少的海汉一方反而占据了主动,而对面虽然人数占优,但头领一上来就被拿下,这时候没了指挥,有人想打有人想谈,还有人想观望一番,想法并不一致的情况下,反扑自然也就显得凌乱而无力了。想要抢回壮汉的尝试,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被阵形齐整的海汉一方瓦解了。 “这是哪家的手下?真是无能之辈,丢人现眼啊!” 在远处的饭馆二楼上,已经只剩下了卢康泰这一桌,但他似乎根本就没有要结账离开的意思,反倒是又点了几道菜,一壶酒,津津有味地旁观码头上正在发生的冲突。 虽然隔得比较远,看不清具体的细节,也不知道双方的交流内容,但卢康泰也大致能判断出码头上发生的状况。这伙去找宁波盐商麻烦的人根本就准备不足,一上来便被对方占据了主动,还没动手就已经落了下风,好像还被拿住了一人。卢康泰不禁大为失望,他还以为能看到双方大打出手的场面,这样倒是可以判断一下对方的实力如何,但这帮去找麻烦的家伙实力太差,根本就没能让对方使出真本事。 卢康泰看得分明,虽然外地盐商占据了主动,但并没有下狠手,只是借助训练有素的体系在阻挡对方的攻势,同时消磨对方的意志,这种做法显然是留有一定的余地。 卢康泰抬手示意了一下,立刻便有一名手下快步过来,躬身听他吩咐。 “去近处看看怎么回事,打听一下那伙人是哪家的。”卢康泰指了指码头的方向下达了命令。 卢康泰喝了一口酒,啧啧叹道:“杨成业走早了啊,要是多待一阵,便可以一同观赏这出好戏了。” 殊不知杨成业此时正在家中被他的长辈马正平狠狠地数落,原因便是他今天没有前往戴家庄参与议事。 “你想想清楚,若整日只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那杨家这七大姓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马正平痛心疾首地劝道:“要是被挤出七大姓,杨家今后有很多买卖就不能直接参与,更没有资格参与徽籍盐商议事,你父辈祖辈的努力也会全部功亏一篑,你可明白?” 正文 第2001章 马正平与杨成业的父辈是过命的兄弟交情,深知今时今日的局面来之不易,自然不忍看着原本在徽籍盐商群体内颇有威望的杨家败在杨成业手上。今日杨成业没有出现在戴家庄参与议事,已经是被戴英达单独点了名,马正平也知道戴英达绝不会仅仅只停留在口头警告而已,如果杨成业接下来还是没有幡然悔悟,那杨家被踢出七大姓恐怕就要进入了。 如果杨家失去了这个特殊的身份,所造成的影响将远不止马正平提及的“有很多买卖不能直接参与”,甚至连现有的生意都会因为地位的改变而大打折扣,其家族由盛转衰很可能是几句话就被决定下来的事情。 “七大姓”是徽籍盐商群体中的上层人物,有钱有势有影响力,所占有的市场资源也是最好的,失去这个特殊身份,意味着接下来很可能就会失去手头掌握的一部分市场和销售渠道——这些优秀资源必然要让给后来的接替者,以确保能够享受到与其地位相匹配的待遇。 而“七大姓”的组成,一般是由现有的七大家族通过议事来作出决定,只要有四家以上赞同,就可以更改现有的成员。所以尽管杨家在徽籍盐商的群体中拥有一定的影响力,但这并不代表其地位就能永远稳固,如果戴英达带头提议将杨家从七大姓中去除,那除了马正平之外的另几个家族都极有可能会附和戴英达,将杨成业踢掉。 而作为当事人的杨成业自己,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和问题的严重性,马正平也正是为此而生气。 杨成业无奈道:“伯父教育得是,可今日小侄人在扬州城里,根本就不知道城外来了宁波盐商,更不知戴爷为此召集了大家议事。小侄只是未能及时收到通知,并无故意回避议事之意。” 马正平道:“就算我信你,其他人可不见得会信你,你要让别人信你,就得做一点事情来证明你对七大姓的忠诚和作用。” 杨成业不解道:“这要如何证明?” 马正平道:“我问你,我们最大的对手是谁?” 杨成业一愣,支吾应道:“那自然是......河对面的山陕盐商。” 马正平点点头道:“你知道便好!你平时与那卢康泰过从甚密,有没有想过利用他来打击山陕盐商?” 杨成业听到这话,心跳顿时加快了不少,连忙推脱道:“伯父说笑了,小侄与那姓卢的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哪里谈得上利用!” 马正平冷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与那卢康泰在扬州城里抛头露面,真就当没人看到?” 杨成业没想到马正平有这么一说,喃喃应道:“伯父莫怪......那只是寻常应酬,当不得真的......” “你不用解释,如今不是我要逼你,戴爷已经点了你的将,要你负责对卢康泰下手。你若能做到,那自然既往不咎,做得好了,必然还会有更多的好处,比如那卢康泰原本掌控的苏州府、松江府的盐业市场,杨家便可优先进入。”马正平见杨成业的态度有些软化,当下便进一步对其进行威逼利诱。 杨成业若是利益当先的人,也就不会跟卢康泰混在一起了,而且他本身也没有太强的事业心,从卢康泰手里抢夺市场这样的做法,他甚至连想都没怎么想过。听到马正平的这个建议,他顿时也有些傻眼,不知该如何应答才是。 先前与卢康泰会面的时候,对方要求他打听徽商内部的消息,以判断扬州城外出现的宁波盐商是否与徽商有关。这已经是让杨成业感觉十分为难了,没想到回到家中,还有个马正平在等着自己,而他所提出的要求甚至比卢康泰还要过分,杨成业感觉自己现在就是钻进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不管是出卖老乡,还是出卖朋友,在杨成业看来都是不可为之的禁忌。再说他与卢康泰结交,也并不是为了要从对方那里获得什么实际的好处,甚至他的客观条件还比卢康泰更好一些。论家产,卢康泰不见得能比他富有;论外貌,杨成业也算一表人才,远远好过体重两百多斤的卢康泰;论才华,杨成业也并非戴英达口中的“酒囊饭袋”,他身上的秀才功名也是实打实从科举中考回来的,卢康泰就纯粹只是一名商人而已。 杨成业自认与卢康泰的结交无欲无求,多数时候就只是单纯谈得来的酒肉朋友而已,而如今双方都对他提出了一些逾矩的要求,这让他隐隐意识到这层私人关系已经开始参杂进了太多的利益,令他感觉不太舒服了。 但他也明白自己无法脱离当下的环境,毕竟徽籍盐商这个出身就已经限制了他能作出选择的范围,除非他真的能够舍弃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以及相应的各种特殊待遇,但他若能作出这样的决断,又岂会是当下这种左右为难的局面。 “伯父,您也知道小侄从来不善争斗之事,这事真办不了!”杨成业思忖片刻之后,还是开口继续推脱,不肯应下马正平的要求。 马正平怒道:“这事又不需你亲自谋划,你只要应下此事,之后自会有人跟进制定计划,到时候你好好配合便是。那卢康泰手下的队对我们是极大的威胁,此人若不除掉,我们徽商就日日寝食难安,这道理你难道不懂?” 杨成业再次陷入沉默,对于卢康泰手底下的那支神秘武装,他也略有所闻,甚至知道发生在附近州府的数起针对宁波盐商的袭击都是这支武装所为,其实力的确有可能远在己方之上。 但截至目前,他知道卢康泰还并未使用这支武装来对付徽籍盐商,两人也很默契地从未就此问题做过探讨,毕竟卢康泰要是对杨成业的老乡们大开杀戒,那两人的私人关系可就没法再维持下去了。即便是卢康泰先前要求杨成业提供徽商内部的情报,也只是说担心这帮宁波盐商是徽商给自己布下的局,希望他能帮自己避免踩进坑里,没有把这层窗户纸彻底捅破。 杨成业知道没有办法说服马正平接受自己的想法,毕竟徽籍盐商与山陕盐商之间的利益争斗已经持续百年,期间打打和和,也不乏像他与卢康泰这样跨阵营结交朋友的事例,但结果无一善终。现在看来,他与卢康泰之间的关系似乎也要朝着这个方向去了。 杨成业叹了口气道:“那戴爷有什么具体的打算吗?” 马正平听他有松口的意思,赶紧说道:“你这两天把卢康泰引到宁波盐商停船的那处地方,最好是能让他出面去跟宁波盐商谈一谈,然后我们寻机动手,再将此事嫁祸给宁波盐商。这样既能除掉卢康泰,又可将火引到宁波盐商身上,这不就两全其美了?你放心,不会要你亲自动手,届时自会有人引你避开。” 杨成业心道我刚跟卢康泰在那附近会过面,若是让戴老头知道,怕是要气得吐血三升了。但此事万万宣扬不得,毕竟他刚刚才自称与卢康泰只是泛泛之交,而自己今天连徽商内部的议事都没参加,却跑去与卢康泰观察宁波盐商的动静,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不过马正平所说的这个计划,确实让他听得心惊肉跳。卢康泰虽然为人机警,但如果杨成业要以有心算无心,那卢康泰至少有七八成的可能会掉进这个圈套,到时候让人扮作码头力工在宁波盐商的停靠处袭击卢康泰,的确是有很大的机会把水搅浑——毕竟最近几起针对宁波盐商的袭击事件,卢康泰都是扮演了幕后黑手的角色,被人家查到线索登门报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而这样狠辣的策略,显然只有老谋深算的戴英达才想得出来,杨成业心里不禁闪过一个念头,若是自己不愿服从议事会的安排,那戴英达又将会如何对付自己?如果只是将杨家从七大姓中剔除出去,那恐怕都已经是最轻的程度了。 杨成业摇摇头将这个念头从自己脑子里驱赶出去,他实在不愿往更糟糕的方向去考虑可能会发生的状况,但有一点是他确信无疑的,那就是戴英达绝对不会只停留在虚言恫吓的程度,如果自己没有按他的意愿去处理当前的局面,戴英达真的会狠下心用一些非常手段来对付杨家。 “伯父,此事若要实施,还是有很多细节需要完善,而且卢康泰并非蠢笨之人,冒然发出邀约只会让他心生警惕,以小侄之见,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杨成业左右为难之下,也只能先设法拖时间了。 马正平哼了一声道:“你小子心里打什么算盘,莫要以为老夫不知道!这事如果拖到宁波盐商离开扬州还没解决,那就失去了最好的动手机会,你觉得能有多少时间来慢慢准备?顶多也就是一两天罢了!此事务必要速战速决,不得拖延!至于你所说的问题,如果你解决不了,那就只能说明你能力不足,留着你在议事会又有何用?” 杨成业心中暗暗叫苦,看来自己的打算完全瞒不过马正平的眼睛,但如果真要实施对方所说的计划,他又觉得自己没办法狠下心来设计卢康泰。而看马正平的态度,显然戴英达是要将卢康泰除之而后快了,这事估计很难再有什么回旋的余地。 卢康泰不出事,那么杨成业自己就要倒霉,而他若要自保,就得把卢康泰拖下水,这看起来已经是一个无法解决的死结了。 除非,身处在风暴中心的这帮宁波盐商立刻就从扬州消失,让戴英达的计划无从实施,而自己也无需向卢康泰提供徽商内部关于宁波盐商的情报。但宁波盐商会突然消失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杨成业甚至不认为卢康泰或者其他人能够在短时间内赶走这些宁波盐商,人家既然有胆子来扬州滋事,自然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而本地盐商却因为种种顾忌,不敢放开手脚做事,大概也只能当面说点狠话吓唬吓唬对方而已。 杨成业好不容易才将马正平敷衍过去,将其送走之后,他还是大感头疼。如今这个局面几乎是一个无解的死局,双方都想利用他来达成自己的一些目的,而他也很清楚这一点,却还是不愿得罪其中任何一方,当然更不愿为此而牺牲自己的利益。 这该如何是好?杨成业只觉得自己头都快裂开了,要解决这个两难的问题,难道真得从宁波盐商身上想办法? 杨成业回想了一下今天从卢康泰和马正平两人那里了解到的有关这帮宁波盐商的一些消息,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主意。如果能够顺利实施,或许真能暂时解决自己当下所面临的这个难题。 但之所以说这个主意很大胆,是因为他必须要为此而承担极大的风险,一旦操作失误,很有可能会把自己也一起给搭进去。而且他的这个计划,也未必能得到任何一派本地盐商的支持。 但这个想法从他脑子里冒出来之后,就如同在他心头点燃了一把火,再也难以扑灭。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想了许久,还是认为似乎只有这样做才有机会化解当下的困局,风险虽大,但效果却值得期待。 “若是不赶紧冒险一试,到明天或许就来不及了!”杨成业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他其实也很惊讶自己竟然能够承受如此之大的风险,但既然这座独木桥已经摆在自己眼前了,那也只能大着胆子试上一试。 杨成业离开书房,让小厮去将自己的管家叫来。睡眼稀松的管家来到书房,听杨成业让他去准备渡河的行程,也是有些莫名其妙:“老爷,这个时间......还要过河?城门都早就关了啊!” “我不进城......让你准备就赶紧去准备,不要问那么多!”杨成业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管家快去做事。 正文 第2002章 杨成业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物,虽然做选择时尚有一些瞻前顾后,可一旦做出了决定,执行力还是很强的。前后不过片刻时间,便已经让管家备好轿子,同时先派了人去河边备船。 杨成业并不希望自己的动静引来外界关注,所以除了两名轿夫之外,就只带了两名兼做保镖的亲随出门。 杨家庄外面是田野,这个时候早就没了人迹,不过运河边倒还有点热闹,许多白天看不到的画舫,在这个时候就纷纷出现在了运河上。这些画舫专做外地商人的生意,但在靠近扬州城的河段没有码头让其停靠,所以大多是天黑之后才出来揽生意,也不需靠岸,搭跳板让客人从其他船上过来就是了。 杨成业名下就有不少船只,平日进出扬州城也都是乘坐自己的船,所以哪怕他夜间突然安排出行,也还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准备妥当,在河边等待他的到来。 连人带轿过了河之后,杨成业这才向轿夫说明了最终的目的地。他的目的地其实离一个多时辰之前跟卢康泰吃饭的地方不远,不过这个时候他一点也不希望再撞见对方。 “老爷,前面好像有很多人在闹事啊!” 来自轿子外面的报告让杨成业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连忙吩咐轿子停下,掀开轿帘一看,果然远处的码头上似乎人影憧憧,还发出不小的喧闹声,而那处地方正是他要去往的目的地。 杨成业不禁皱了皱眉,这个时间有这么多人聚集在码头上闹事,显然不可能是什么巧合,而且停靠在这个码头的,正是那两艘来自宁波的运盐货船。 “先等等,看看什么情况再说。”杨成业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出门过河来这里实施自己的打算,虽然眼前的情况出乎他的预料,但他也不想就此改变主意放弃之前的打算。 实际上此时码头上的争斗已经接息,这群来找麻烦的混混已经完全没了章法,从他们的头领被龚十七拿下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变成了一盘散沙,是打还是谈,是走还是留,完全没有一个统一的态度,人数虽然占优,但完全不似对方那般行动齐整,甫一交手便有十几人受伤倒地。而其他人发现双方战斗力存在差距,根本没可能从对方手中抢回头领,便有一部分人生出了畏惧之心,不敢再往上涌了。 “还真有人来找麻烦啊!”杨成业大概能够猜到这些人来此闹事的目的,不过他们是受谁驱使而来,他却是一无所知。扬州城有太多的人有理由也有这个实力对宁波盐商动手,他当下很难判断到底是谁在幕后驱使了这帮混混。 杨成业唯一能排除嫌疑的对象大概便是先前在一起吃饭的卢康泰了,当时从卢康泰的态度来看,显然是打算作壁上观,等别人先去试探这伙盐商的实力,再考虑要不要出动他手下的队。自己刚与卢康泰分别一个多时辰,他应该不太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改变主意并派出一伙人尝试攻击宁波盐商。最主要的是,杨成业认为卢康泰手底下的人不可能这么菜,明明人数占优,却被对方驱赶着连连后退,眼见是要被打散了。 龚十七对于当下的局面倒是十分从容,这帮混混一接战便暴露了缺乏行动经验的短板,处理起来并不是太困难。即便对面的人数再多上一倍,龚十七认为也仍然不需要将使用步枪的作战人员投入战场。他将现场指挥交给自己的手下,背着手顺着跳板回到船上去了。与其看这一边倒的打斗,倒不如赶紧去审一审那名俘虏,弄清是谁在背后使坏。 龚十七当然不会真的那么轻易就把刚抓到的俘虏套麻袋沉了河,至少在从他身上获取到情报之前暂时不会这么做。 他径直去到下层舱室,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刚刚被架上船的这个家伙被捆在一个木架上,看样子已经在这里吃了一顿拳脚,脸上额头上破了几道口子,鲜血顺着他耷拉着的下颌慢慢滴在在地板上。 龚十七朝两名赤着上身的打手点点头道:“你们先休息一下。” 两人朝龚十七颔首抱拳,先退到了旁边喝水去了。 龚十七慢慢走到他身前,沉声说道:“你如果真想为你的主子保守秘密,那我可以帮你一把,毕竟只有死人才能真正守住秘密,顺手把你沉到河底就是了。但如果你还想活下去,那我劝你早点放弃抵抗,选择跟我们合作,因为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把你活着带出这条船。” 那人没有开口应声,但龚十七却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龚十七审讯经验何等丰富,知道自己这番话对其形成了冲击,当即便又趁热打铁道:“你若是怕吐露实情之后被你主子秋后算账,那我还可以给安排你一条退路,保你离开扬州城,去宁波做个安稳营生如何?若是觉得宁波还不够安全,那我还能安排你离开大明。” 龚十七常年在情报战场的第一线行动,对于这种低等工具人的心理十分了解,知道他们的忠诚度其实非常有限,大多都是为了钱财卖命,要背叛雇主其实没有太大的道德负担。但雇主如果有钱有势且有反制他们的手段,那么他们或许会因此而多出一些顾忌,这个时候给他们安排一条可行性非常高的退路,实际上就是在瓦解他们的心理防线。 当然这种手段也不是百分百能够奏效,龚十七会根据当事者的反应作出调整,比如当下这个被他制服的壮汉,虽然一直没有吐露情报,但龚十七对于撬开他的嘴却很有信心。 “你迟早都要开口,不如早点说了就少吃点苦头。”龚十七不急不慢地继续鼓动对方:“你也不要抱有任何侥幸心理了,你那帮同伙根本成不了事,已经被我们赶跑了。” “你就不怕......召来更多的报复!”那壮汉终于是开了口,语气里一半是不甘的恨意,另一半却是透着几分绝望。 龚十七笑道:“我不怕告诉你,我带这两艘船来扬州的目的,就是要引本地盐商出手,如果他们忍气吞声,那我反而会很失望。你以为你的主子会发兵来救你吗?别做梦了,这个时候他大概正在附近某个地方气得跳脚,骂你是个没用的蠢货。你拼了命要做到守口如瓶,但你的主子很可能巴不得你快点死,这样就不会有出卖他的风险了。” 龚十七的话句句诛心,那人即便是心志坚韧,听到这番话之后也还是难免产生了动摇。他不过是一介街头混混,论心理博弈哪应付得了经验丰富的龚十七,只消片刻工夫便已败下阵来。 龚十七正待继续对其施加压力,有手下前来报告,称外面有一人自称要大量购盐,想与龚十七见面详谈。 “这都快半夜了,专程跑来买盐?”龚十七笑道:“他带了多少人来?” 手下应道:“只有两名轿夫和两名随从,看样子倒不太像来找麻烦的。” 龚十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沉默片刻之后道:“那请他上船会面。” 片刻之后,龚十七便见到了这位深夜造访的不速之客。 “我这里条件简陋,还请贵客不要介意。”龚十七亲手给坐在对面的客人倒了一杯热茶:“听说贵客是来买盐的,不知如何称呼?” “我姓杨。”这人接过龚十七递过去的茶杯,但直接就放到了桌上:“听说龚老板这两条船上装运了许多精盐,价格还挺公道,所以打算来采购。” “原来是杨老板。那不知杨老板打算买多少盐?”龚十七见对方只报姓不报名,倒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这里是扬州,是本地盐商的势力范围,主动来这里与自己会面买盐,这件事本身就有一定的风险,对方不肯直接报上真实姓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全部。” 对方吐出的两个字倒是让龚十七吃了一惊,他忍不住重复了一遍以确认对方的意图:“全部?” “是的,你这两条船上所有的盐,开个价吧,我全要了。” 龚十七笑了笑到:“不瞒杨老板,其实今天上午来了好几拨人,也都是与杨老板一样的开场白。不过他们开出的价格,让在下委实有点难以接受。如果杨老板也是跟上午那些人一样的打算,那我看就不用再浪费时间和口水了。” 半夜跑来要买下这两大船盐的人,自然便是杨成业了。他想来想去,只有让宁波盐商尽快离开扬州,才能暂时消弥本地盐商之间的冲突,让两边强加给他的任务都自动失去执行的必要条件。而要想让宁波盐商快些消失,靠武力驱赶非他所长,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让对方失去继续在本地逗留的理由——比如买下他们运来的所有食盐,并改在其他地方交货,然后要求他们立刻离开扬州。 当然了,杨成业也不傻,知道这只是他单方面的愿望而已,对方既然运来这两船盐到扬州开卖,显然也是存了故意来找茬的打算,极有可能要以此激怒本地盐商。自己即便是开出一个合理的价钱,对方也不见得会跟自己做这笔买卖,更有可能是被对方嘲弄一番然后赶出门。不过这对他来说是唯一能化解当前复杂局面的办法,无论如何也只能先硬着头皮试一试了。 但谈判刚刚开始,杨成业便碰了个钉子,他并不清楚上午是有哪些人来找过这位龚老板,又是向他开出了怎样的条件,但杨成业大致能够想到本地盐商会对宁波同行作出的反应肯定不是太友好,对方所说的“有点难以接受”的开价,很可能只是一个象征性的报价,目的是要将他们尽快驱离扬州。 “龚老板,在下与之前来的那些人目的不一样,我是真心实意来买盐的。”杨成业知道对方很难马上相信自己的来意,只能尽量让自己的措辞显得更有诚意一些。 龚十七见他说得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便试探着问道:“那不知杨老板大致能开出什么样的价钱?” 杨成业一听似乎有门,连忙应道:“便按你们今日售价如何?” 龚十七一听,这位老兄甚至是连打折的要求都没提,这要嘛是在跟自己说笑,要嘛就真是安了心要吃下这批货了。 如果龚十七来扬州的目的是卖盐,那么当下便可以一股脑将这两船盐全卖给对方,然后收银子回家,省时省事省心。但问题就在于他来扬州这一趟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在这里卖盐,这两船盐和他的盐商身份统统都只是掩饰而已,是要藉此来刺激本地盐商动用那支神出鬼没的队,然后设法查明这支队的人员构成和最重要的武器来源。 当然如果能有其他办法达成这个目的自然更好,但龚十七对此并不乐观,他认为只有在发生了武装冲突,并且升级到常规手段无法解决的程度,本地盐商才会祭出他们手里的大杀器。而制造矛盾冲突,似乎便是达成这种局面的唯一途径了。 这个时候有人登门要一口气买下这两船盐,龚十七第一反应便是本地盐商中还是有人希望使用和平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但这可不是他所期望见到的局面。哪怕对方开出的价格听起来很有诚意,龚十七也还是不可能答应他。 “杨老板,我想问一问,你买下这两船盐,还有什么附加条件?”龚十七很好奇对方的真实目的,也不急着拒绝对方,先慢慢开始套对方的话。 杨成业犹豫了一下才应道:“相信龚老板也知道,本地有一些人并不想看到你们在这里继续待下去,这也包括我在内。所以买下这两船盐之后,希望你们尽快离开扬州,最好天亮之前就走。至于这两船盐,可以在别的地方完成交货。” 正文 第2003章 杨成业的回应可谓十分坦率,并没有尝试刻意隐瞒自己的态度。他不是没有想到要表现得友好一些以促成这桩买卖,而是下意识地觉得那些掩饰的手段应该骗不过面前这位看起来颇为精明的龚老板。对方来扬州的目的本来就不单纯,肯定也会对自己充满了戒心,想故意示好只怕会适得其反。所以杨成业索性便将自己的想法直接说出来,看对方是否愿意接受。 龚十七倒是没想到这位半夜到访的老兄如此耿直,竟是存了要买下这两船盐,然后将自己恭送出境的念头。相比上午来的那几拨人,这位姓杨的盐商显然要厚道多了,至少愿意以市价来收购这两船盐,而且也没有表现出要强买强卖的意思。 但站在龚十七的立场上,却不能就这么把盐处理给他然后拍拍屁股走人。这两船盐本就只是工具,龚十七需要利用这些盐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对方试图要通过收购来化解潜在的冲突可能,龚十七只能说这位老兄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杨老板,你的要求,在下恐怕难以满足。”龚十七摇摇头道:“你如果真想大量买盐,那我可以给你牵线搭桥,长期低价足量供应,价格甚至比你从江淮地区的盐场收盐还要更便宜!” 龚十七非但没有答应杨成业的提议,反倒是利用这个机会,劝说杨成业加入到宁波盐商的销售体系中来,这让杨成业听了也是哭笑不得。 对盐商来说,改变进货渠道其实就意味着改变自己的阵营了,徽籍盐商不可能去山陕盐商控制的盐场收盐,至于将货源换到宁波的盐场,那就更不太可能了。 海汉刚开始在宁波建设新式盐场的时候,扬州盐商倒是尝试过前去接触,希望能够完全垄断这些盐场的出产,并参与到盐场的日常生产和经营当中。但双方显然很难在这个问题上谈拢,海汉经营盐场从来都是将货源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即便是宁波本地盐商也只能充当区域分销商。至于参与盐场经营,那都是有一定品级的实权地方官员才能享有的特权,扬州盐商就算再怎么有钱,却还是跨不过这道身份门槛。 只能当地区分销商,那就意味着要看海汉人脸色行事,这对于扬州盐商来说当然是难以接受的条件,所以不管是徽籍盐商还是山陕盐商,最终都没有与当时尚未开始生产的几处宁波盐场达成协议。在他们看来,这些新盐场即便能在一两年之内投产,但终究规模有限,其产能顶多也就是满足宁波本地的需求,不会对扬州盐商的传统市场造成太大的影响,最不济就失去一两个州府的市场而已。 当然后来的情况完全大大出乎了扬州盐商们的预料,宁波盐场投产之后的产能不仅仅只是满足本地市场,很快就开始向周边地区扩散。而原本属于扬州盐商掌控下的市场,很快也受到了价低质优的宁波盐带来的冲击,让他们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从而才有了后来的袭击事件。 杨成业摇头道:“长期供应就算了,在下只对这两船盐感兴趣,若是龚老板能给杨某这个面子,那这次交易就算是交个朋友好了。” 龚十七道:“那我不妨把话说得直白一点,阁下如果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调解扬州盐商与宁波盐商之间的冲突,肯定是行不通的。” 杨成业见对方已经看破自己的真正来意,当下便也索性直接反问道:“那以龚老板的意思,要如何才能解决当下的局面?” 龚十七道:“很简单,扬州盐商交出之前几起袭击案的幕后真凶,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再慢慢谈,如果这个条件不能达成,那就先不要提其他的事了。” 龚十七认为对方有可能是代表了扬州盐商的某一个阵营,所以他也要借此机会释放出信号,明确告知对方该如何解决此事。当然了,他对扬州盐商的反应并不抱有太多的期望,对方又远远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肯定不会像他要求的这样配合。 果不其然,杨成业一听之后顿时大为头疼,他原本是想来这里解决问题,但没想到这宁波盐商竟然如此头铁,反倒是又给他提出了新的难题。事情并未朝着他所预想的方向发展,局面越发变得复杂了。 杨成业连连摇头道:“龚老板说的什么话,在下一句都听不懂,从未听说过有什么袭击案,更不知阁下所说的幕后真凶是何意思。龚老板大概是有所误会了吧?” 杨成业当然不可能向素不相识的外人出卖卢康泰这个朋友,不过由此他也意识到这帮宁波盐商来扬州的目的并不是卖盐这么单纯,人家的确是有备而来,而且目的明确,显然是想借卖盐这个由头刺激本地盐商出面。但可笑的是本地有影响力的大盐商目前都还全部躲在暗处观望,唯一一个出面来找对方议和的,却是他这个原本想置身事外的人。 杨成业也知道自己短板所在,并不善于与人展开拉锯式的谈判,能够鼓起勇气主动来这里与对方见面,就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致了。对方提出的条件,他根本就没法满足,还得小心翼翼地回应,以免被对方拿住把柄。 “我可太难了!”杨成业只能在心中哀叹自己的不易,不管是卢康泰、徽籍盐商群体,还是这初来乍到的宁波盐商,似乎今天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在想方设法地为难他,而且每一个人所提出的问题都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从他接管杨家家业之后,好像还很少遇到眼下这样棘手的状况。至于如何解决,他现在已经有点乱了阵脚,难以考虑更多的问题了。 “既然条件谈不拢,我看那就不用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杨老板应该已经了解了我们的态度,不妨把这个消息带回去,与其他人探讨一下,看看是不是有更好的解决方式。”龚十七见基本上没有达成一致意见的可能,便不想再在这种谈话上浪费时间了。 龚十七只将杨成业当作了某家盐商派来的说客,根本就没想到这人便是徽籍盐商七大姓之一的大盐商,否则他大概不会如此轻易就打发对方离开。这也是怨他惯性思维,认为本地盐商不会轻易露面,哪会料到就真有杨成业这么一个异类,居然会在半夜偷偷摸摸地跑来议和。他觉得从一个跑腿的说客口中套不出多少有价值的消息,甚至连其背后的主子都未必能打听出来,殊不知在整个扬州盐商群体中,杨成业大概是唯一一个对两大盐商阵营的状况都有所了解的人了。 而杨成业当然也不敢自曝身份,这次造访本就是危险至极的做法,如果身份暴露搞不好就被对方给直接扣下了。谈判谈到这个份上,杨成业似乎也拿不出别的条件来与对方讨价还价了,而且对方的态度似乎咬死了要先解决袭击事件,这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难以解开的死结了。 杨成业带着失望离开了码头,再次乘船渡河回家。这次胆大包天的深夜造访并没能达成他预期的目的,但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他已经从龚十七口中确认了对方的特殊来意,这或许能在之后的交涉中起到某些作用。但他现在更担心的是这帮人赖在扬州不走,那卢康泰和徽商议事会仍然会继续向自己施加压力,接下来要如何应对才好? “或许你刚才应该更表现得耐心一些,就能从那人口中套出更多的消息。”杨成业走后,姬元青便出现了,他刚才就在暗处旁听了两人会谈的全过程,对于龚十七的表现,他还是认为有一点操之过急了。 “你说的没错,但我们手上不是还有一个消息来源吗?一个是对我们敌意比较重的,另一个是敌意较轻的,袭击事件当然是敌意较重的嫌疑更大。”龚十七言简意赅地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当然了,最关键的是,我们先前抓到这家伙已经被我把嘴撬开了,是谁想用武力对付我们,等下一问便知。” 姬元青道:“就一个消息源,终究还是有些片面。刚才那人对我们敌意不重,所以才更值得套路,哪怕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有参考价值的信息也是好的。” 龚十七想了想,也承认姬元青的看法有理。刚才那人既然没有很明显的敌意,那的确应该跟他多聊一阵,多了解一下与本地盐商相关的信息才是。好不容易才接触到这么一个“业内人士”,居然还被自己这么轻巧就放过了,实在要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失误了。 不过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当下两人又去到底舱,提审先前抓到的那人。果然龚十七之前的言语攻势起了作用,那人自知从这帮狠人手中脱身无望,再次见到龚十七便主动要求保他能够离开扬州府,去别的地方落脚安顿。 这点小事对龚十七来说自然不难,当下便承诺会将他送去一个极为安全之处,再给他分上几十亩田地,以后老老实实耕田种地过日子便是。如今台湾岛上的农垦开发区正需要大量劳动力,就算再来几百号人,龚十七也同样轻轻松松就安排了。 那人虽然对龚十七的承诺半信半疑,但也无从选择,只能相信龚十七会兑现承诺,当下便把自己所知的消息和盘托出。他所效命的主人是山陕盐商中的汪家,其经济实力在扬州盐商中也算是排得上号的豪门,而今晚来这里的目的,也只是想恐吓一下龚十七等人,逼他们尽快离开扬州。 这帮混混来闹事的时候,并没有携带多少兵刃,所以龚十七倒是比较认同这人将自己的行为称之为“恐吓”。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对方低估了己方的实力,以为只要人多势众,就能吓住宁波盐商不敢抵抗,哪知道这边是有龚十七这种经验丰富的狠人坐镇,一上来没说到三句话就直接动手了。 但不管怎样,在龚十七看来,对方已经充分暴露出了敌意,并且选择了的方式,这就已经有极大的嫌疑与之前的袭击事件有关了。 “汪裕?这名字好像有点印象......”龚十七思索片刻之后,便想起来了:“是山陕盐商那边的人物。” 俘虏给出的这个名字,在安全部掌握的资料上也有粗浅的记录。山陕盐商中实力最强的便是何、卢、汪三大家族,而其中汪家的当代家主,似乎便是这个汪裕了。至于汪裕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要对他们动手,这名俘虏却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他只招认自己若能将龚十七等人逐离扬州,便可从汪裕那里获得三百两银子的奖赏,然后他自己独得一半,剩下一半再分给那些手下。 而有关之前发生在临近几个州府的袭击事件,这名俘虏却是咬死不认,也不知道谁才是幕后真凶。而且照他所说,汪裕手底下养的打手其实就他们这一帮混混,并没有什么装备了的特殊队伍。龚十七所期待的线索,似乎就此戛然而止了。 “你说得对,先前是应该跟那个来买盐的杨老板好好聊聊。这家伙提供的信息虽然不少,但没有几条是我们所需要的。”从又冷又闷的底舱出来之后,龚十七也忍不住再次吐槽了自己先前的判断失误。 姬元青道:“龚兄倒是不用太悲观,既然这种低级别的把戏在我们这里碰了钉子,那说不定他们接下来就会使用一些更激进的手段了。只是敌在暗我在明,我们没有更确切的情报来源判断他们何时发动,得更小心一些才是。” 龚十七点点头道:“姬兄说得是,显然本地有很多人都不希望看到我们继续待在这里,接下来大概斗争就得升级了!” 正文 第2004章 即便是在夜里,也还是有很多双眼睛盯着这两艘来自宁波的运盐船,所以发生在运河边的这场短暂打斗,消息很快就在本地盐商的圈子里传开了。 “汪裕你到底行不行?怎地派过去找麻烦的人,反倒被人家给拿下了?” 在何家庄园里,何桓正对汪裕发作。他今天向盐商要求采取措施给宁波同行一点颜色看看,但汪裕的行动显然没能达成这个目的,反倒是让宁波盐商占据了主动,这实在有些折了本地盐商的脸面。 汪裕一脸惭色道:“何爷,的确是在下低估了那帮宁波盐商的实力,不过好在没什么损失,只有一人失手被擒,其他人顶多就是有点轻伤在身。” 何桓冷哼一声道:“你当我不知道?被抓住那人便是带队的头目!要是那人张嘴乱咬,那有得你头疼的时候!” 汪裕赔笑道:“那帮宁波盐商说要将人沉河,兴许这时候人已经死了,不用担心会泄漏秘密。” 何桓怒道:“你觉得你那手下的忠诚度可以让他心甘情愿为你去死吗?到时候为了保命,还不是什么都招了!没有金刚钻,就别揽这瓷器活!” 汪裕被何桓一通数落却不敢还嘴,他安排人去码头找宁波盐商的麻烦,的确是存了要争功的念头,只是对于困难的估计严重不足,一出手便栽了个大跟头。不过他对于何桓的紧张有点不以为然,就算宁波盐商知道了幕后指使者是自己又能怎样,他们难道还能组织起一帮人打上门来不成。 当然这样的想法也只能存在于他的脑子里,他可不敢说出来挑战何桓的权威。不过他也知道何桓虽然生气,其实也仅仅只是对这个结果不满,并不是对他主动出头采取行动这件事有看法,这个时候只要别去尝试继续辩解,过一会儿何桓气头过了就没事了。 果然何桓不多时便已经平静了情绪,开口问道:“卢康泰人呢?怎么还没来?” 说曹操曹操到,何桓话音刚落,便有下人进来禀报,说是卢康泰到了。 卢康泰进来之后,见书房里已经到了数人,都是山陕盐商群体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当下先与众人一一见礼,心里却是已经明白了几分。这些人大半夜不在各自家里休息,全聚在何家庄园,自然是被何桓通知之后才赶过来的。而何桓如此着急让他们赶过来的原因,大概便是刚才在运河边发生的那场短暂的打斗了。 “不知刚才去运河边找宁波盐商晦气的,是哪位老兄的手下?”卢康泰坐下来之后,便主动发问了。 汪裕拱拱手道:“这些不中用的下人,让卢兄见笑了!” 卢康泰笑了笑道:“刚才在码头附近吃饭,正好便看到了这一幕。汪兄倒也不用谦虚,据在下所见,这帮宁波盐商可不简单啊!” “哦?这是从何说起?”汪裕不解地问道。 卢康泰道:“对方的人手显然是经过专门的训练,应付这种场面游刃有余,汪兄的手下虽然人多势众,但在对方面前就变成了一盘散沙。不过汪兄的人还算知道厉害,发现不敌就很快主动退走,没有恋战,至少没有什么损失。” 汪裕老脸一红,主动承认道:“我的人主动退走,是因为带队的头目被对方给抓住了,卢兄所说的一盘散沙,便是这个原因了。” 卢康泰当时隔得比较远,根本就没看到龚十七出手制住了那帮人的头目,听了汪裕这么一说,才明白为何当时双方甫一交手,那帮人便被宁波盐商的手下给赶跑了。群龙无首,这伙人又没有受过正规的训练,自然就失去了作战意志,与其说是主动撤退,倒不如说四散而逃更准确。 这样一来,场面就不免有点尴尬了,卢康泰干笑道:“想必汪兄的手下也是对宁波盐商有些低估,没防着对方突然发动,所以才会失手被擒。” “你不用替他圆话了,分明就是他的人准备不足,应对乏力!”何桓对于卢康泰替汪裕开脱并无兴趣听下去,打断了话头道:“你说说你的想法。” 卢康泰道:“我认为对方是有备而来,他们很清楚可能会在扬州遇到什么样的麻烦,并且有妥善的应对方案。而且他们的人手很有可能受过特殊的训练,并不是寻常的水手和保镖。” 作为山陕盐商群体中唯一掌握了高级武装力量的人,卢康泰的意见无疑是相当有影响力的,如果他认为这个对手具有必须正视的实力,那就意味着只出动寻常的市井混混很难威胁到对方了。 汪裕倒是听得心生感激,他觉得卢康泰夸大对方的力量,目的之一还是为了帮自己开脱失手的罪名。不过卢康泰把对方抬得这么高,那能处理这个局面的,大概也就只有他手底下那支神秘武装了,汪裕觉得这是卢康泰的目的之二,让其他人知难而退,由他来揽下这个差事,事成之后便可独享这份功劳。 不但他是这么想,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包括何桓在内,也都是这样的感觉。何桓便顺着卢康泰的话头问道:“那便由你出手,将这伙人处理掉,如何?” 所有人都认为卢康泰会顺势一口答应下来,这样大家都可以就此松口气了。然而卢康泰的回答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不妥,依我之见,最好不要贸然尝试再去与这伙人发生冲突。” “这是为何?”何桓不解地追问道:“若是出动你的人马,拿下这伙人又有何难?” “我刚才说过,这伙人极有可能是有备而来,他们来扬州的目的不见得是为了卖盐。我们之前对宁波运盐商队发动的几次袭击行动,对方肯定也在设法追查线索,不管他们发现了什么证据,追根溯源,最后肯定都还是会查到扬州来的。”卢康泰解释道:“我怀疑这帮人来扬州的目的是要查队的下落,如果让他们确认了队的行迹,那后续可能就会有烦了!” “能有什么麻烦?扬州难道不是我们说了算!” “卢兄未免也太小心了,对方不过是一帮为了赚钱铤而走险的盐商,你怎么说得像一支军队似的!” “既然知道他们来者不善,那何不来个先下手为强,把这伙人留在扬州!” 众人一听卢康泰的话,也纷纷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但无一例外,他们并不同意卢康泰的想法,还是希望能使用比较强硬的手段来对付运河边这帮宁波来客。 卢康泰苦笑道:“各位,你们只是看到前几次行动比较顺利,根本没意识到其中的风险。你们不要忘了,那宁波盐商背后的靠山,是非常难缠的海汉人!就连朝廷都拿他们没办法,要是真引得海汉人出手了,这支队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海汉人什么实力水平,这些盐商也还是略有所闻,大明多地沿海都有海汉人占领的岛屿和港口,而其军队甚至进驻到了辽东,与北方的清军打得有来有回,这样的军事实力绝非卢康泰手下一支小小的队能够抗衡的。就算是地方驻军,也都会小心翼翼地避免去招惹海汉人。 不过两地盐商发生利益冲突以来,海汉人倒是从来没有直接出面与扬州盐商交涉,这也让有些人逐渐忘记了宁波盐商背后的真正操盘手是谁。此时听卢康泰提及,众人也想起来这宁波盐商背后的靠山可并不好对付。 但何桓还是不肯这么轻易放弃,他摇摇头道:“海汉人是海汉人,盐商是盐商,目前并没有证据证明运河边这伙宁波盐商能让海汉人出面,你所担心的事都仅仅只是来自你的直觉。如果我们装聋作哑,无视他们在扬州的存在,那岂不是就公然向对方示弱了?” “河对面一直没有动静,我怀疑他们也有份参与其中。”卢康泰见众人并不接受这个理由,便又抛出了另一个重磅。 河对面便是指的老冤家徽籍盐商,而此事如果有他们参与,那局面就更为复杂了。 何桓听到这话果然脸色一变道:“你可有证据?”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今晚和杨成业会过面了,让他先回去打听打听,看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卢康泰应道:“或许我们应该再等一等,先确认这不是一个陷阱,再考虑采取行动。” 卢康泰不愿在家门口冒险,一部分原因是他的直觉嗅到了其中的危险味道,另一部分原因则是来自合作伙伴的警告。队如果被海汉人注意到,那就意味着他们的合作很可能会就此结束,而卢康泰也不希望因为一次冒险出击就葬送了大好的合作前景——他认为只要能继续合作下去,那把徽籍盐商逐出扬州,夺回失去的市场份额也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他既有威望又有实力,这山陕盐商的第一把交椅,当然也是由他来坐才显得合情合理。 至于宁波盐商,卢康泰并不认为他们能在扬州掀起多大的风浪,特别是等自己手下的队壮大之后,到时候就有更多的底气采取一些强硬手段来对付他们了。 不过这些小算盘,卢康泰肯定是不会宣之于口,只能找一些更加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推脱何桓让他出动队的要求。 但他越是如此,其他人却越是觉得这种谨慎没有太大必要,甚至有人觉得他的说法有些危言耸听。而且当下便有人指出,卢康泰的队并非他一人出钱打造,而是当初由多家盐商以凑份子的形式拿出了启动资金。之所以将队交给卢康泰指挥,只是因为合作伙伴与他的关系比较好,为了便于后续向对方购买武器弹药,安排培训事宜等等,由卢康泰负责就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了。 “这支队是我们的共同财产,对于如何使用,在座的所有人都有权参与商议。我看这样吧,便以少数服从多数为准,要不要动用队,大家便举手示意吧!”何桓见双方意见难以统一,卢康泰又不肯主动让步,当下便提出了一个看似折中的处理方式。 但卢康泰却很明白,这样的投票只会有一个结果。在座的这些人只看到自己的利益有可能会因为宁波盐商的到来而受损,却完全没有意识到潜在的风险远比经济上有限的损失更大。一旦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山陕盐商将会失去的可能就不仅仅是一支队了。 举手投票的结果让卢康泰心中发凉,除了他自己之外,在场的所有人都表示应该出动队对这伙狂妄之徒进行打击。卢康泰虽然并不赞同这样的意见,但他也没有权力反对这种集体作出的决定。 “各位,这是在拿你们自己的财产冒险,一旦出事,我们也不会有下一次的机会再重新组织一支队了。”卢康泰还是想尝试说服这些已经战意上头的同伴,但他很快意识到这似乎为时已晚。 之前出动队的几次行动进行得太过顺利,这让所有人都有一种盲目乐观的心态,认为有了这支武装就能包打天下了。但卢康泰却很清楚,即便是向他们提供武器弹药的合作伙伴,也是时时事事都十分小心,唯恐行迹暴露被海汉人注意到。上家尚且如此低调,山陕盐商又哪来的底气张狂行事。 但他的同伴们不这么想,如果不出动队赶走这些宁波盐商,似乎就不足以对竞争对手形成足够的震慑。而一次漂亮的胜利,除了赶走潜在的竞争对手,还会让他们在面对本地徽籍盐商的时候拥有更多的信心。 “你看到了,这是我们所有人的意思,如果你觉得无法胜任,那就把队的指挥权先交出来,等事情了结之后再交还给你。”何桓盯着卢康泰的脸,语气平静地向他宣布了最终的决定。 正文 第2005章 何桓坚持要让卢康泰出动火枪队去对付运河边的那帮宁波盐商,这并不只是为了维护山陕盐商群体的利益,或者表明自己要对宁波精盐进行持续打击的态度,还有一个他不会主动说出口的原因,便是对卢康泰以及他手中这支武装力量的担忧。 虽说卢康泰是自己人,并且还是山陕盐商群体里的中坚人物,但何桓却依然对其放心不下,究其原因,还得上溯到他们的先辈身上。当初山陕盐商进入扬州经营盐业,何、卢、汪三家在那时便是其中主力,不过那时候坐第一把交椅的并非何家,而是卢康泰的先人。 直到这一代人,何桓在年轻时就展现出了出众的能力,将家族生意经营得有声有色,何家才慢慢在实力上超越了卢家,并且从卢家的上一代家主手中接管了山陕盐商的议事会。 然而虽然卢家上一代不怎么样,导致了大权旁落,但这一代当家的卢康泰却是个厉害人物,年纪不大就已经当上了家主,接管了卢家的众多产业,并且在外交游甚广,结识了不少厉害人物。那支被山陕盐商议事会视作秘密武器的火枪队,其实也是由卢康泰自己找的关系组建而成,只是议事会担心这种强力武装被一人掌控会有诸多隐患,随意在组建阶段便定下了这支队伍的运作经费由各家共同承担。也幸好当初是有这么一个限制措施,否则如今恐怕很难使得动这支队伍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何桓坚持要让卢康泰出动火枪队去对付运河边的那帮宁波盐商,这并不只是为了维护山陕盐商群体的利益,或者表明自己要对宁波精盐进行持续打击的态度,还有一个他不会主动说出口的原因,便是对卢康泰以及他手中这支武装力量的担忧。 虽说卢康泰是自己人,并且还是山陕盐商群体里的中坚人物,但何桓却依然对其放心不下,究其原因,还得上溯到他们的先辈身上。当初山陕盐商进入扬州经营盐业,何、卢、汪三家在那时便是其中主力,不过那时候坐第一把交椅的并非何家,而是卢康泰的先人。 直到这一代人,何桓在年轻时就展现出了出众的能力,将家族生意经营得有声有色,何家才慢慢在实力上超越了卢家,并且从卢家的上一代家主手中接管了山陕盐商的议事会。 然而虽然卢家上一代不怎么样,导致了大权旁落,但这一代当家的卢康泰却是个厉害人物,年纪不大就已经当上了家主,接管了卢家的众多产业,并且在外交游甚广,结识了不少厉害人物。那支被山陕盐商议事会视作秘密武器的火枪队,其实也是由卢康泰自己找的关系组建而成,只是议事会担心这种强力武装被一人掌控会有诸多隐患,随意在组建阶段便定下了这支队伍的运作经费由各家共同承担。也幸好当初是有这么一个限制措施,否则如今恐怕很难使得动这支队伍了。何桓坚持要让卢康泰出动火枪队去对付运河边的那帮宁波盐商,这并不只是为了维护山陕盐商群体的利益,或者表明自己要对宁波精盐进行持续打击的态度,还有一个他不会主动说出口的原因,便是对卢康泰以及他手中这支武装力量的担忧。 虽说卢康泰是自己人,并且还是山陕盐商群体里的中坚人物,但何桓却依然对其放心不下,究其原因,还得上溯到他们的先辈身上。当初山陕盐商进入扬州经营盐业,何、卢、汪三家在那时便是其中主力,不过那时候坐第一把交椅的并非何家,而是卢康泰的先人。 直到这一代人,何桓在年轻时就展现出了出众的能力,将家族生意经营得有声有色,何家才慢慢在实力上超越了卢家,并且从卢家的上一代家主手中接管了山陕盐商的议事会。 然而虽然卢家上一代不怎么样,导致了大权旁落,但这一代当家的卢康泰却是个厉害人物,年纪不大就已经当上了家主,接管了卢家的众多产业,并且在外交游甚广,结识了不少厉害人物。那支被山陕盐商议事会视作秘密武器的火枪队,其实也是由卢康泰自己找的关系组建而成,只是议事会担心这种强力武装被一人掌控会有诸多隐患,随意在组建阶段便定下了这支队伍的运作经费由各家共同承担。也幸好当初是有这么一个限制措施,否则如今恐怕很难使得动这支队伍了。何桓坚持要让卢康泰出动火枪队去对付运河边的那帮宁波盐商,这并不只是为了维护山陕盐商群体的利益,或者表明自己要对宁波精盐进行持续打击的态度,还有一个他不会主动说出口的原因,便是对卢康泰以及他手中这支武装力量的担忧。 虽说卢康泰是自己人,并且还是山陕盐商群体里的中坚人物,但何桓却依然对其放心不下,究其原因,还得上溯到他们的先辈身上。当初山陕盐商进入扬州经营盐业,何、卢、汪三家在那时便是其中主力,不过那时候坐第一把交椅的并非何家,而是卢康泰的先人。 直到这一代人,何桓在年轻时就展现出了出众的能力,将家族生意经营得有声有色,何家才慢慢在实力上超越了卢家,并且从卢家的上一代家主手中接管了山陕盐商的议事会。 然而虽然卢家上一代不怎么样,导致了大权旁落,但这一代当家的卢康泰却是个厉害人物,年纪不大就已经当上了家主,接管了卢家的众多产业,并且在外交游甚广,结识了不少厉害人物。那支被山陕盐商议事会视作秘密武器的火枪队,其实也是由卢康泰自己找的关系组建而成,只是议事会担心这种强力武装被一人掌控会有诸多隐患,随意在组建阶段便定下了这支队伍的运作经费由各家共同承担。也幸好当初是有这么一个限制措施,否则如今恐怕很难使得动这支队伍了。何桓坚持要让卢康泰出动火枪队去对付运河边的那帮宁波盐商,这并不只是为了维护山陕盐商群体的利益,或者表明自己要对宁波精盐进行持续打击的态度,还有一个他不会主动说出口的原因,便是对卢康泰以及他手中这支武装力量的担忧。 虽说卢康泰是自己人,并且还是山陕盐商群体里的中坚人物,但何桓却依然对其放心不下,究其原因,还得上溯到他们的先辈身上。当初山陕盐商进入扬州经营盐业,何、卢、汪三家在那时便是其中主力,不过那时候坐第一把交椅的并非何家,而是卢康泰的先人。 直到这一代人,何桓在年轻时就展现出了出众的能力,将家族生意经营得有声有色,何家才慢慢在实力上超越了卢家,并且从卢家的上一代家主手中接管了山陕盐商的议事会。 然而虽然卢家上一代不怎么样,导致了大权旁落,但这一代当家的卢康泰却是个厉害人物,年纪不大就已经当上了家主,接管了卢家的众多产业,并且在外交游甚广,结识了不少厉害人物。那支被山陕盐商议事会视作秘密武器的火枪队,其实也是由卢康泰自己找的关系组建而成,只是议事会担心这种强力武装被一人掌控会有诸多隐患,随意在组建阶段便定下了这支队伍的运作经费由各家共同承担。也幸好当初是有这么一个限制措施,否则如今恐怕很难使得动这支队伍了。何桓坚持要让卢康泰出动火枪队去对付运河边的那帮宁波盐商,这并不只是为了维护山陕盐商群体的利益,或者表明自己要对宁波精盐进行持续打击的态度,还有一个他不会主动说出口的原因,便是对卢康泰以及他手中这支武装力量的担忧。 虽说卢康泰是自己人,并且还是山陕盐商群体里的中坚人物,但何桓却依然对其放心不下,究其原因,还得上溯到他们的先辈身上。当初山陕盐商进入扬州经营盐业,何、卢、汪三家在那时便是其中主力,不过那时候坐第一把交椅的并非何家,而是卢康泰的先人。 直到这一代人,何桓在年轻时就展现出了出众的能力,将家族生意经营得有声有色,何家才慢慢在实力上超越了卢家,并且从卢家的上一代家主手中接管了山陕盐商的议事会。 然而虽然卢家上一代不怎么样,导致了大权旁落,但这一代当家的卢康泰却是个厉害人物,年纪不大就已经当上了家主,接管了卢家的众多产业,并且在外交游甚广,结识了不少厉害人物。那支被山陕盐商议事会视作秘密武器的火枪队,其实也是由卢康泰自己找的关系组建而成,只是议事会担心这种强力武装被一人掌控会有诸多隐患,随意在组建阶段便定下了这支队伍的运作经费由各家共同承担。也幸好当初是有这么一个限制措施,否则如今恐怕很难使得动这支队伍了。何桓坚持要让卢康泰出动火枪队去对付运河边的那帮宁波盐商,这并不只是为了维护山陕盐商群体的利益,或者表明自己要对宁波精盐进行持续打击的态度,还有一个他不会主动说出口的原因,便是对卢康泰以及他手中这支武装力量的担忧。 虽说卢康泰是自己人,并且还是山陕盐商群体里的中坚人物,但何桓却依然对其放心不下,究其原因,还得上溯到他们的先辈身上。当初山陕盐商进入扬州经营盐业,何、卢、汪三家在那时便是其中主力,不过那时候坐第一把交椅的并非何家,而是卢康泰的先人。 直到这一代人,何桓在年轻时就展现出了出众的能力,将家族生意经营得有声有色,何家才慢慢在实力上超越了卢家,并且从卢家的上一代家主手中接管了山陕盐商的议事会。 然而虽然卢家上一代不怎么样,导致了大权旁落,但这一代当家的卢康泰却是个厉害人物,年纪不大就已经当上了家主,接管了卢家的众多产业,并且在外交游甚广,结识了不少厉害人物。那支被山陕盐商议事会视作秘密武器的火枪队,其实也是由卢康泰自己找的关系组建而成,只是议事会担心这种强力武装被一人掌控会有诸多隐患,随意在组建阶段便定下了这支队伍的运作经费由各家共同承担。也幸好当初是有这么一个限制措施,否则如今恐怕很难使得动这支队伍了。何桓坚持要让卢康泰出动火枪队去对付运河边的那帮宁波盐商,这并不只是为了维护山陕盐商群体的利益,或者表明自己要对宁波精盐进行持续打击的态度,还有一个他不会主动说出口的原因,便是对卢康泰以及他手中这支武装力量的担忧。 虽说卢康泰是自己人,并且还是山陕盐商群体里的中坚人物,但何桓却依然对其放心不下,究其原因,还得上溯到他们的先辈身上。当初山陕盐商进入扬州经营盐业,何、卢、汪三家在那时便是其中主力,不过那时候坐第一把交椅的并非何家,而是卢康泰的先人。 直到这一代人,何桓在年轻时就展现出了出众的能力,将家族生意经营得有声有色,何家才慢慢在实力上超越了卢家,并且从卢家的上一代家主手中接管了山陕盐商的议事会。 然而虽然卢家上一代不怎么样,导致了大权旁落,但这一代当家的卢康泰却是个厉害人物,年纪不大就已经当上了家主,接管了卢家的众多产业,并且在外交游甚广,结识了不少厉害人物。那支被山陕盐商议事会视作秘密武器的火枪队,其实也是由卢康泰自己找的关系组建而成,只是议事会担心这种强力武装被一人掌控会有诸多隐患,随意在组建阶段便定下了这支队伍的运作经费由各家共同承担。 正文 第2006章 相较于军人出身的姬元青,龚十七的阵地战经验并不是太多。他所指挥的外勤行动队在多数时候是执行安保、监视、跟踪、绑架、刺杀这类的特殊任务,真正需要结阵战斗的情况其实不多。而且外勤人员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也极少会动用到步枪这种级别的武器,所以尽管参与此次行动的安全部探员们都接受过相应的射击训练,但龚十七还是很有自知之明地将队伍的战时指挥权交给了作战经验更为丰富的姬元青,以保证这次交手能够稳稳地拿下对手。 “能在扬州城外的运河边清出这么大一块地方来动手,看来本地盐商还是有点实力。”面对空无一人的码头,龚十七也忍不住发出了感慨:“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希望等会出现的别再是昨天那种小混混。” “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了!他们提前清场,目的当然是为了不让外界知道待会儿来动手的究竟是什么人。”姬元青对此倒是看得很清白,越发肯定接下来会见到那支神秘的队。 这支隐藏在民间的私人武装,不但对宁波盐商造成了威胁,对于官府来说也是一个禁忌的存在,因此其行踪必然要保持隐秘,否则就算海汉人没找上门来,官府也不会坐视眼皮子底下有这种等级的武装为所欲为。所以即便扬州盐商拥有这样的强力武装,也不随时随地都能调用,在自家门口行动更是要分外小心,以免让官府为难。 提前清空运河边的这处码头,然后让城内的府衙和驻军对城外发生的时候保持一整晚的沉默,基本便是他们目前所能做到的极致措施了。 当然了,这种措施在龚十七和姬元青看来,对己方放开手脚行动也同样有利,无需再担心自己在战斗中使用步枪会惊动了本地驻军。等城里的驻军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估计也是要到明天天亮之后了。 码头上的众人便在这种诡异的宁静中又等待了许久,终于是等来了他们所期盼的目标。 寂静的夜色中,从东边传来了一阵马蹄声,越近就越发密集,等到了近处能够看到那些马匹的时候,龚十七发现对方至少是有五十骑以上,这似乎比己方之前所掌握的数据要更多一些。发生在另几个州府的袭击事件中,据说对方出动的人手都保持在三十人左右,与眼前所见有明显的出入。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对方在之前的行动中并未出动全部人手,有意隐瞒了真正的实力,又或者他们在今天的行动中虚张声势,眼前所见并非全都是兵,而后者的可能性似乎更大一些。 这些骑手倒没有就势直接冲杀过来,而是在距离河岸还有三四十丈的地方就停下了,然后阵中奔出一骑,朝码头这边来了。 这一骑在距离帐篷防线还有五六丈远的地方便主动停下了,似乎知道前方不可擅闯。马背上的人开口大声说道:“船上的人听着,此乃你们安然离开扬州的最后机会!若是不从,今晚便是尔等的鬼门关了!” 沉默了片刻之后,帐篷阵地里响起一个声音应道:“走是肯定不会走的,你们还有什么厉害招数,尽管放马过来便是!” 马背上那人倒也没有再浪费口水,听完直接一拨马头便回去了,显然也早就料到这边的态度,只是交手之前走个过场而已。 双方在战前放狠话的环节都是简单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只用了极短的时间便已经表明了彼此的态度。选择通过武力手段来解决当下的矛盾,双方对此是不谋而合,也各自都提前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可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那一骑回到对方阵中之后,只过得片刻,龚十七便从望远镜里隐约能看到那些骑手纷纷下马。他可不会误以为这是对方不想打了,恰恰相反,他知道这是对方准备开战的迹象。 这些民团武装即便经过一定的训练,也很难具备在马背上使用作战的能力,何况这还是在能见度有限的夜间。即便是训练有素的骑兵,在夜间朝河岸发动冲锋也是非常危险的举动。而这个时代最基本的兵作战要求之一,便是列阵射击,以保证输出火力的强度。海汉军可以凭借武器优势逐渐改进这种基础战术,但其他使用旧式的武装势力却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作战时只能先列阵,再开打。 不过虽然这种战斗方式看起来很低效,但因为武器性能上的明显优势,要对付使用冷兵器的传统武装却还是会占到很大的便宜。特别是对手缺乏远距离进攻武器的情况下,几十支就能在小规模的武装冲突中占据压倒性的优势,对付普通的民间武装组织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队在前几次出击的任务都轻松战胜了对手,这也让包括卢康泰在内的一众人等对队的实际战斗能力产生了比较膨胀的认知,认为只要出动这支队伍,至少在民间范围内已经很难遇到什么对手。何桓和卢康泰都将这支队伍视作了向徽籍盐商发动反击的秘密武器,不过宁波精盐对江淮盐业所形成的冲击,让他们决定还是要先解决外患,再来对付同城的竞争对手。 卢康泰因为身体肥胖,不可能跟着这些手一起骑马行动,他所在的位置距离这个码头还有一段路,只能将指挥权交给了带队的头目。虽然前几次在扬州府之外的行动都进行得十分顺利,而今天的对手只是一群外地盐商,但卢康泰还是有些担心在行动过程中会出什么岔子。 对方在最后时刻还是坚持寸步不让的态度,这更是让卢康泰心里有些犯嘀咕,猜不透对方手里到底是有什么倚仗,能如此自信地拒绝了让他们安然离开的最后机会。但事已至此,他也不愿再去多想了,稍后等自己的人马攻破防线,拿下那嚣张的宁波盐商,自然有时间慢慢审问对方。 “居然还会横阵推进,看来还真是接受过正规军训。”姬元青从望远镜里大致能够看到对方正在徒步推进的阵形,而这种一字拉开的阵形是兵的标准战斗队形,每一个横排就代表一波火力输出,一个横排上的人越多,其火力覆盖的面积也就越大。 能学会这样的阵形和推进方式,就基本可以证明有来自军方的专业人员参与了这支武装的训练。当然了,具体是哪一国的军人,那就暂时不得而知了。 眼见对方已经进入到射程范围,姬元青却没有下令开火,依然还在耐心地观察对方动向。他要的结果不仅仅是歼灭这支武装,而且还要从其身上扒出帮助盐商组建队的幕后主使——那才是这次来扬州要调查的真正目标。所以在接下来的交手中,不但要收集到证物,还得想办法拿下几个活口才行。 为了达成这一目的,姬元青的解决办法便是将对方尽量放到近处,然后再实施突然打击。虽然套路并不新鲜,但由于对方并不知道己方有备而来且早已部署好防线,加之武器性能占据优势,足以在很短的时间击溃对方了。 而对方显然也没有意识到这黑漆漆的河岸边隐藏着怎样的危险,他们的作战计划很是简单粗暴,就是列好队形一路平推到底,如果有人试图要武力对抗,那他们就停下来开火射击,打倒目标之后再继续重复前面的步骤,直到彻底击溃对手。 之前几次在外地实施的袭击行动,他们都是采取了类似的战术,而且基本上是只需一轮开火就让对方溃散了,没有什么对抗强度可言。在这些新晋的手看来,他们所能遇到的对手基本上都是实力平平,运用最基本的战术就足以碾压对手了。而今晚要对付的这支船队,似乎也不会比之前的对手强到哪里去,这都已经推进到十丈以内了,对方竟然还没有采取任何的反制措施,这是指挥者被吓傻了没有下令,还是先前纯属嘴硬,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打算。 胜利未免来得太轻松了,当这些手满怀信心地又推进了几丈之后,终于看到了对方的反应。 那些搭建在河岸边,挡在他们通往那两艘货船道路上的帐篷,在某一刻突然被拉倒,露出了后面由装盐的麻袋垒成的工事。 这些盐袋其实白天就堆在码头上了,但没人会想到他们竟然是用来垒起了数个拱形矮墙,而海汉的手们就隐蔽在其背后,仅仅只露出小半个脑袋,用于瞄准对面这些完全暴露在自己枪口之下的目标。 而在这道工事防线后面不远的两艘货船上,船舷边也齐刷刷地伸出了一排枪口,只是在夜色之中隐蔽得极好,下面码头上的人根本就注意不到在高出自己视线几尺的地方还有一道火力网存在。 “对面的人听着,马上放下手里的武器,举手跪地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盐袋工事背后突然响起了喊话声,让此时正有些不知所措的盐商队更是心头大惊。但吃惊归吃惊,他们却没有多少惧意,因为此时还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有多少支枪口在盐袋和船舷处对准了他们。在他们看来,对方只不过是虚张声势,想借此扰乱他们的注意力而已。 而指挥这支队的头目也是这样的想法,既然对方到这个时候还是选择继续顽抗,那他当然也没必要再有所保留了。他所接到的命令是视现场情况,自行决定是否开火,而先保证自身的安全依然是头等要事。 然而在当前这种情况下,他在受到威胁时所选择的自保方式不可能是主动后撤脱离战场,只能是下令开火这唯一的可能。 就在他高喊出“开火”两个字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似乎出现了幻听,因为枪声不仅是在自己身边响起,就在不远的对面似乎也同时响起了枪声。 然后他马上就意识到这并非幻听,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在盐袋后和船舷后闪现的火光,那种火光他并不陌生,就是来自于开枪时的火花。他的心猛然向下一沉,心知大事不妙,对方既然有如此之多的手埋伏在码头,那分明就是专为自己的到来而设计的圈套! 且不说对方有多少人手,用的什么样的,光是对方拥有掩体这一条,就足以让完全暴露的己方吃大亏了。在这种情况下举枪对射,己方中弹的几率可要比躲在掩体后面的对方大太多了。 然而掩体的有无还仅仅只是这个噩梦的开始,随着交火开始,盐商队立刻感受到了双方火力输出强度的差距。不知道那小小的掩体背后藏了多少人,他们只感觉到对方的射击似乎根本就没有停顿,而己方在前排人员完成射击之后,必须要让出位置给后排人员,才能完成持续射击,这个轮换所耗费的时间也就是一个呼吸而已,然后对方竟然连这种轮换的空隙都没有,枪声如爆竹一般连接不断地响起。 但对面并不是在放爆竹,而是真的在使用朝着他们射击,盐商队的人马不断中弹,如同被割倒的稻子一般成排倒下去。他们从信心满满的突进,到遭遇密集火力打击之后的崩溃,不过就只是片刻工夫。但真当他们想回头逃离这个杀戮场的时候,却已经很难脱身了。 到头来只有后排的数人乘乱扔下枪连滚带爬地成功冲进了夜幕中,总算是逃了出去,而同来的大部分人则是已经在这场一边倒的枪战中倒地不起了。 “停火!装弹!” 盐袋工事后方再次响起了声音,然后枪声便停了下来。这场短暂的战斗应该要比双方所预计的情况结束得更快,海汉这边的枪手们甚至都还没有将手里的七连发子弹打完,但对面已经没有还能站着的人了。 正文 第2007章 由于地势开阔,河岸上响起的枪声在夜间传出了很远的距离,至少在这处码头上下游以及运河对面这方圆两三里地的临河区域内,都能听到这一阵短促而密集的枪声,不少在附近仓库里养的看门狗也在被惊动后狂吠不止。不过绝大多数人即便听到了响动也还是不知道河边发生了什么状况,只是下意识地认为这应该是鞭炮声,虽然半夜在河边放鞭炮这种情况也太诡异,但这大概已经是普通民众在认知范围内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了。 但在听到枪声的人当中,也有人很清楚这番响动的来源,并且由此察觉到了危险的信号。 卢康泰督战的地方距离出事的码头约有一里远,这里虽然看不见交战的实时状况,但也还是能听到来自码头方向的枪声,必要时他还可以向作战人员下达新的指令。但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在他意识到交战地点传来的枪声过于密集的时候,实际上一线的战斗已经告一段落了,他甚至都来不及派人打探前方战况,或是向一线下达新的指令,来自南边的枪声就已经停止了。 卢康泰很清楚自己麾下队的作战能力,他们不太可能在战斗中保持如此之高的射击频率,而且对付一帮盐商同行,也根本不需要大打出手。根据前几次行动的经验,只要第一排放完枪打死几个人,对方立刻便会溃散,根本不会遇到多么强烈的抵抗。而今天这异常的枪声,就意味着前方必定发生了某些预料外的状况。 卢康泰没有立刻朝着坏的方向去联想,他还是认为队的实力足以能应付突发状况,不过出于谨慎考虑,他还是立刻派了手下骑马前往一线查看交战状况,以确认自己的判断是对的。 得到回报的速度比卢康泰想象的更快,因为派出去的人在半路就遇到了从码头往回逃的队成员,得知前方战况后赶紧一同撤了回来。 饶是卢康泰平日里再怎么稳重,在听到队溃败的消息之后也惊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能让一个两百多快三百斤的胖子做出如此轻巧的动作,足见这个消息对他的震动之大。 “怎么会这样!你说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卢康泰指着从一线逃回来那人厉声说道:“怎么会败了!” 双方在实力和备战方面的差距都非常巨大,以至于几乎只是一个照面的工夫,盐商队便在交战中死伤惨重,导致了随之而来的溃败。这个过程太过迅速,就连参与其中的人也没有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己方的人不断倒下,几乎是在顷刻间就死伤大半,而侥幸活下来的人如果不转身逃跑,估计也同样逃不过这样的下场。 但卢康泰对队寄予厚望,对这样的结果实在难以接受,当下抓起桌上的茶杯直接砸到了墙上,对着手下怒吼道:“快去集合人手!跟他们拼了!” 不过他很快便从暴怒状态中冷静下来,叫住了正准备去执行他指令的手下,让他们先撤离到安全地区。如今大错已经铸成,要是还自不量力再去找对方硬拼,很可能连自己的老本都给折腾进去。而他如果再输一次,那大概会对自己在本地的地位和影响力造成不小的影响。 为了方便今晚行事,他们已经在此之前花银子买通了府衙和驻军,让其不要对今晚在运河边发生的争斗插手,所以才敢放心大胆地让队展开队形并主动开火,但如今出了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他们也同样没办法向城内的官方求援了。 而卢康泰也意识到对方既然有实力战胜队,那么再纠集自家的私人武装赶过去,纯粹就是送菜上门罢了。他甚至已经想到,在码头上与自家队交手的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什么宁波盐商的运盐队伍,只是伪装成盐贩子,实则是训练有素的军队。而对方来宁波的目的,大概也不仅仅只是为了卖盐抢市场,很有可能就是冲着自己这支队来的。 “备车,去何家庄园!”卢康泰知道当下的状况仅靠自己是很难解决了,必须得赶紧将这个情况告知自己的伙伴,并请求他们动用一切可行的手段,阻止那伙“宁波盐商”离开扬州。失去了队固然让他十分心疼,但由此将在后续给他带来的麻烦,才是让他如此急切的真正缘由。 他的合作伙伴早就多次告诫过,不能让这支武装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下,否则必定会因其使用的武器而引来海汉人的关注,甚至有可能会召来军事打击。卢康泰也曾以为这种说法只是合作伙伴的危言耸听,但发生了刚才这番状况之后,他才意识到这种警告并不只是说说而已,队的存在真会招来其他强者的窥视和打击。 而在距此不远的码头上,龚十七和姬元青已经在指挥手下打扫战场了。对于刚才这番战斗的过程,其实基本上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像这样筑好工事布好阵地,等着对方来攻,以有心算无心,干净利落地取得胜利是理所应当的结果,所以他们的情绪倒也比较平静。 按照战前制定的计划,他们需要在战斗结束之后尽快离开扬州,以避免后续可能会出现的麻烦。这种麻烦倒不是指来自本地盐商的武力攻击,而是本地官府有可能会介入,届时盐业领域的民间私斗就会升级为了两国间的外交纠纷,这是海汉所不愿见到的局面。因为他们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打击扬州盐商,而是要查清到底是谁帮助扬州盐商组建了这支队。 战斗结束之后,众人立刻开始清点战果,缴获对方的武器,并将码头上被打倒的这些人无论死活全部搬到船上。 至于用于垒起工事的那些盐袋,就没有再浪费人力再去将其搬回船上了,相比今天所取得的战果,这点道具费只是小开支罢了。 让安全部和军情局一直心心念念的,在这一战当中起码缴获了三十多支。这次甚至都不需要等回到舟山之后做专门的检验,姬元青拿起其中一支,就着火把照明一看便已经得出了结论:“这枪是西方番人所制,我们年初攻打马尼拉城的时候,这种在当地缴获了不少,后来还卖了一些给朝鲜人!” “西班牙人!”龚十七虽然近几年都在北方活动,但他对于西班牙人的存在也不是完全陌生。当年他还跟在何夕身边当差的时候,就时常听何夕科普有关西方国家的各种知识。而这几年安全部跟西班牙人斗智斗勇的时候也不少,他也从内部通报中了解到双方愈演愈烈的争斗过程。 但西班牙人是如何穿过海汉在东南沿海的封锁,与扬州的盐商接上了头并合作搞出了这么一个准军事项目,这却是让龚十七一时间难以想通。 从珠江口到杭州湾,可以说大明的东南沿海都已被海汉视为了自己的势力范围,类似荷兰、葡萄牙这些国家的商船,在没有得到海汉的允许之前,也是不能随意进入台湾岛以北的海域,更不可绕过海汉直接与大明等国的沿海地区进行贸易。海汉在这一海域拥有多个港口,并且在重要航道附近都部署有武装舰队,会定期出海巡逻。如果发现外形特征明显的西班牙帆船,军方和安全部应该都会接到报告,但截止目前并未有这方面的消息。 “我也在想,西班牙人怎么会跟扬州盐商扯上了关系!”姬元青似乎很清楚龚十七的想法,事实上他也有同样的困惑。站在海汉的角度来看,这个事的确有点不合常理。 “或许他们与西班牙人之间还有其他中间人,比如掮客和军火商。”龚十七只能找出一个勉强凑合的可能性,来解释当下这种状况。 对于在大明境内扶持私人武装和地方武装这种做法,海汉也并不陌生,事实上早在十年前,海汉便已经在尝试这么做了,广州的李继峰,福建的许心素,都是海汉这个措施的直接受益者。而这种做法所取得的效果也非常显著,这些由海汉扶持起来的地方豪强必须要将自己的利益与海汉绑定,才能获得他们所需的军事装备和技术的支持。而他们发展壮大之后,便成为了海汉在当地的利益代言人,为海汉在大明开辟市场,获取原材料和劳动力,都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但如果有其他殖民国家想用类似的方法在大明扶持代言人,那可就是与海汉形成了直接的竞争关系,特别是将触角伸到全世界各地的西方同行,更是海汉一直关注和警惕的对象。如果扬州盐商与西班牙人之间有着秘而不宣的军事合作关系,那海汉肯定不会坐视这种关系继续发展下去,而是果断出手将其掐灭在萌芽阶段。 虽然扬州盐商从哪里搞到成批的西班牙制还不得而知,但这显然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信号,这两方要是联合起来与海汉作对,那也真有可能在未来制造出一些麻烦,毕竟扬州盐商有的是钱,只要有人提供相应的军事技术,再给他们一些发展时间,硬生生用银子砸一支武装部队出来也是有可能的。 “暂时管不了那么多了,好在我们还抓到了一些活口,或许他们能告诉我们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龚十七也没指望立刻得到答案,当下的第一要务是安全撤离此地,将人证物证带回舟山岛。不然这些本地盐商去衙门报个劫杀案,等天亮之后由官府出面进行拦截,他们再想离开扬州可能就没那么容易了。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在码头上所抓到的活口,几乎无一例外都有枪伤在身,所以才未能及时脱逃。而船上的医疗条件有限,未必能够对这些伤员进行及时救治,加之从这里回到舟山岛还有近千里的航程,一时半会难以给伤员提供更好的医疗条件,路上多耽搁一天半天,说不定人就没了,须得尽快赶回去才行。 打扫战场的同时,姬元青还派了几组人到码头外围警戒,以防对方再次纠集人手发动反扑。不过或许是先前的交手让对方意识到了实力的差距,并没有再派人过来送死,对他们的攻势就此戛然而止。 用了一个多小时打扫完战场,确认没有什么遗漏,姬元青便打出信号上所有人召回,然后下令拔锚升帆,沿着运河原路返回长江水道。但夜间能见度差,他们对于运河的环境又不够熟悉,为了避免在狭窄的河道事,两艘船只能放慢了航速缓缓前进。 龚十七确认了一下时间,距离天明约莫还有两个小时左右,而从他们停船的码头到运河与长江连接处的瓜洲有大约四十里航程,两个小时肯定到不了长江,如果有人以快马赶往下游,通知沿江水师出动拦截,理论上还是有可能会赶在他们前头。而他们这个时候所能做的,便是本地盐商别太一根筋,还要继续不依不饶地追过来。 而与此同时,卢康泰已经抵达了何家庄园,见到了正在这里等候消息的何桓等人。但可惜的是已经备好庆功宴的盐商们并没有得到他们所期待的好消息,负责指挥此次行动的卢康泰反倒是带来了一个噩耗,他的那支战无不胜的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被对方击溃,而对方所使用的武器也同样是。 “他们就是在等我这支队现身。”卢康泰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想通了其中关键所在,直接给出了自己的结论:“这伙人来扬州卖盐是为了激怒我们,让我们主动使用武力手段去对付他们,最终的目标就是我的队!各位,这次去码头执行任务的人,只有七个活着逃回来,剩下的人全都生死不明。如果我们放他们离开扬州,那他们下次再出现的时候,很可能就是来对付在座各位了!” 正文 第2008章 倾注了山陕盐商大量心力和钱财的这支队,在此之前都被议事会视作了秘密武器,要在未来的某一个合适的时机用于对付以徽籍盐商为首的竞争者。而卢康泰也有自己的目标,便是要借此契机,为卢家夺回扬州盐商界的头把交椅。如果不是宁波精盐在市场上造成的冲击太大,这支编制有限的队或许还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处于隐秘状态,不会被外界所知。 但外来竞争对手的强势出现,让山陕盐商不得不提前动用了这个秘密武器,用于对其运输渠道进行打击,以阻断宁波盐商将贸易范围向北扩张的意图。使用武力手段的好处就是见效显著,初期很顺利地打掉了几拨运盐商队,让宁波方面暂时停止了往江淮方向输送食盐。 而这些战果也是让山陕盐商议事会变得有一点膨胀,认为只要出动队就足以解决各种棘手问题,殊不知这支队伍只出动了几次就已经引发了外界关注,其存在已经是让远在宁波舟山的海汉人产生了忌惮。 如果只是民团武装里装备了几支,或许还未必能让海汉如此关注,毕竟这个年代有零星流入民间也不是什么奇闻了。但好死不死偏偏在这个时候另外几处海汉相关的地方也先后出现了与枪支有关的案件,而且通过某些证据跟江浙这边发生的袭击事件联系上了。多地出现了案情联动之后,便已经让海汉执委会生出了警觉,并要求安全部跟军情局两大情报机关联合进行彻查,这就让嫌疑最大的扬州盐商立刻变成了被关注的对象。 龚十七来扬州的目的就是敲山震虎,引蛇出洞,如果山陕盐商在龚十七的船队抵达扬州后能沉住气,先拖个十天半个月不做回应,那龚十七在扬州查不到什么实证,最后肯定也只能黯然离开。但他们选择了错误的处理方式,试图再次以武力手段来解决问题,可万万没想到,这次却是扎扎实实地一脚踢在了铁板上。 这帮宁波来的“盐商”不但没有被卢康泰的队击溃,反而是现场给卢康泰的队伍上了一课,什么才是真正的作战。出击的队经此一役,仅有七人完好无损地成功逃离战场,足见对方的真正实力要远远超出了己方的认知。 盐商的私人武装能具备如此之强的战斗力吗?卢康泰肯定不这么认为。如果宁波盐商的私人武装能有这样的实力,队的前几次出击就不可能那么顺利得手了。 一想到这些“盐商”真实身份的可能性,卢康泰就忍不住有点后背发凉,所以他必须要鼓动议事会立刻动用所有手段,不惜一切代价将那伙人截在扬州境内解决,否则极有可能会后患无穷。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卢康泰的焦虑,当下便有人出声反驳道:“队作战不力,到底是对方太厉害,还是一线人员指挥失误,如今还未尝可知吧?这个时候就要求我们一起抄家伙上,是不是有一点危言耸听了?” 卢康泰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认为卢某在推卸责任!他们只用了一个照面就打掉我的队,你们到底明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那是一支军队!一支伪装成盐商队伍的军队!要我说几遍你们才能明白,他们来扬州可不是来做买卖的!而你们,在座的每一位,全都别想置身事外!” 卢康泰知道山陕盐商内部其实有不少人都眼红自己手里的这支武装力量,出事了肯定也有人安了心要看自己的笑话,但他们似乎忘了一件事,这支队不仅仅是山陕盐商用来打击竞争对手的武器,同时也是他们头上的一顶保护伞。这支武装队伍如今已经没了,却还有不少人没意识到当下的风险。 “卢兄有话慢慢说,莫要太激动!那依你之见,我们当下该采取哪些措施才是?”替卢康泰打圆场的是汪裕,先前他派了手下去码头找那伙宁波盐商的麻烦,结果被人家轻轻松松就解决了,而那时候卢康泰在议事会替他说了好话减轻了责任,如今卢康泰出事,他也总算有了投桃报李的机会。 卢康泰没有立刻应声,眼神却是望向了坐在上首的何桓。虽说他对何桓屁股下面的位子有些兴趣,但也知道在当下这种场合,还是得考虑到何桓的权威,他如果不表态,自己就算说得口干舌燥,其他人也还是不会立刻赞成自己的提议。 其实何桓听到卢康泰带回的消息之后也有点乱了方寸,只是他表情控制得好,所以看起来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稳重模样。他的确不太明白,那支被卢康泰成为“打遍江淮无敌手”的队,怎么会莫名其妙就败给了一支外地商队。直到卢康泰点明对方极有可能是伪装成商队的职业军队,他才意识到这次很可能是招惹到了烦。 如果跟军队相比较,他们手里这支队的实力自然还远远不够看,但这已经不再只是交战双方实力对比的问题,而是为何会有军队伪装成商队跑到扬州来折腾这一场。 卢康泰认为对方就是冲着队来的,那就意味着此事很有可能不会到此结束,他们这些背后的主使者肯定也在对方的追查范围之内,一旦对方决定乘胜追击,那包括何桓在内的所有人在面对这种对手的时候都很难有还手之力。 当然了,更有可能发生的状况便是对方在战斗结束后就趁夜火速离开扬州,毕竟那两艘只是货船,船上也就只能装那么点人手,如果本地盐商想想办法,还是会有很多手段让对方来得去不得。而卢康泰想将对方留在扬州,自然也是为了以绝后患,不然对方下次再出现在扬州城外,有可能就不只是两艘货船几十号人马了。 何桓能坐稳山陕盐商的头把交椅,终究眼光见识要胜过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沉声说道:“当下的局面,已经不只是盐商同行之间的竞争冲突,而且今晚这一战,伤了我方如此之多的儿郎,岂能轻易放他们离开扬州!康泰,你且说说,我们如今该作何应对?” 卢康泰见何桓表了态支持自己,这才坦言道:“各家尽快集结人手和船只,赶往城南运河边那处码头。我不是要各位再牺牲人手去与对方死拼,只要堵住运河水道,让他们的船无法离开扬州即可。另外请何爷尽快与城内官府取得联系,无论代价如何,一定要请官军出兵,围剿这伙在运河边屠杀无辜民众的凶徒!” 卢康泰其实在赶来何家庄园的途中便已经想好了要如何采取补救措施,他知道要依靠其他盐商手头的武装力量来改变局面不太现实,对方既然能轻松击溃自己的队,要对付其他实力更低的民间武装自然不在话下,去的人再多几倍也只是图增伤亡而已。 所以他的想法是设法堵住对方去路,然后由官府出面解决此事。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头,真实身份是哪一国的军队,但这扬州终究是大明地界,也有充分的罪名可以让官府对其采取强制措施。如果对方采取武力手段抵抗扬州官府的追查抓捕,那么这事就上升到了更高的层面,届时他们作为始作俑者在其中承担的责任反而会因此而减小许多。 换言之,只要能让这件事在扬州府范围内解决,那盐商们还有可能利用自己手头的力量捂住盖子,尽可能减少后续的麻烦。但如果让对方离开扬州回到宁波,将各种证物和活口俘虏带回去,那后续必出大事。 至于何桓能不能请动官府出面,卢康泰对此还是很有信心的。虽说近些年徽籍盐商经营的官方关系逐渐压过了山陕盐商一头,但好歹他们山陕盐商在扬州立足已经有数代人,仍有很多可用的官场人脉。而且很多官员虽然会在立场上偏向于徽籍盐商,但也并不是就此与他们山陕盐商划清了界限不相往来,只要银子到位,很多事情都是可以慢慢商量的。 事急从权,何桓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应再与卢康泰争论分工问题,便果断点头道:“那便依康泰所说,各位尽快动身。集结人手,堵截对方货船之时,便由康泰继续指挥。我稍后就设法与城内取得联系,但要让官府出兵,估计得等到天亮之后了。” 出兵这事倒的确不是何桓推脱,他虽然与城内驻军的武官有些交情,但出动官军这种事也不是哪一位武官可以独自作出决定的,更别说为了民间纠纷在半夜打开城门出兵了。能在天明开启城门的时候从城内出兵,很可能就已经是当前所能做到的极致了。 众人各自领命而去,卢康泰正待离开的时候,何桓却单独叫住了他:“康泰,这事后果会有多严重,你给我一句实话。” 卢康泰慢慢转过肥胖的身躯,一边抬手擦汗一边对何桓道:“何爷,刚才人多我没敢明说,其实我怀疑这帮宁波盐商是海汉人假扮的。如果此次真是海汉人出手介入,那不单单我们要倒霉,就连帮我们组织训练队的人,也会一起跟着遭殃。” 卢康泰这个时候还没完全看明白局势,其实对手的真正目标是向他们提供军事帮助的合作伙伴,而他们这帮扬州盐商才是受到牵连跟着遭殃的人。但这种内幕别说他了,整个扬州城都没人知道其中的奥妙。 而卢康泰的话在何桓听来,这事的严重程度就非常形象了,协助他们组建队的人固然具有相当强的实力,但依然还是会对海汉十分忌惮,看样子也不用指望能在这件事情上起到什么作用了。 “关于这个猜测,先不要告诉其他人......你我都尽力而为吧,争取先度过这个难关再说!”何桓虽然心中大惊,还是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给卢康泰打气。 卢康泰拱了拱手道:“自当尽力。” 运河以北的山陕盐商们手忙脚乱之时,在运河以南的徽籍盐商却在看热闹。发生在运河边的这场战斗自然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事实上从傍晚开始清场,徽籍盐商阵营便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并在入夜后派了数艘小船到附近监视。 战斗结束之后,这边也同样很快就得到了消息,这次包括杨成业在内的七大姓家主都在接到通知后很快赶到了戴家庄会合。只不过与河对岸的同行的焦虑情绪有所不同,徽籍盐商听说了战况之后大多喜出望外。毕竟他们对山陕盐商手中这支武装力量忌惮久矣,巴不得有人出手替自己除去这个隐患。至于出手的人拥有如此强大的武力会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他们倒是持比较乐观的态度。 “跟宁波盐商做对的是山陕盐商,跟我们无关,冤有头债有主,就算人家想报之前的一箭之仇,那也不会找麻烦找到我们头上来。”马正平对此很是放心,认为己方阵营并不会直接受到此事影响。 季清也应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们打破头对我们是没坏处的,且看河对面那些人如何应对吧!” 杨成业没有表态,他听到这个消息着实吃了一惊。之前卢康泰要求他在徽籍盐商的圈子里打探一下关于这拨宁波盐商的情报,但他这边还没取得什么进展的时候,卢康泰那边倒是先直接动手了,而且还输得一败涂地。他现在当然可以肯定,这支宁波盐商的船队与己方没有任何关系,但可惜已经来不及将这个消息告知卢康泰了。 戴英达道:“他们吃了这么大的亏,恐怕不会就此收手,我们不妨拭目以待,看看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正文 第2009章 龚十七这边的动作要远比本地盐商更快,在卢康泰等人还未能统一意见的时候,两艘运盐船便已经驶离了码头顺运河南下。对这支承担了特别任务的行动队来说,返程最危险的一段便是从运河扬州河段到长江这几十里,一旦被截在这狭窄的河道里,他们从水路脱身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而原本准备的另一条经由陆上退向海岸的路线,因为距离他们所在地太远,手头又押着若干俘虏,且行动路线完全处于陌生地域内,不确定的危险因素太多,所以龚十七最终还是果断放弃了这条备用撤退路线,选择从水道原路返回。只要能顺利进入长江,以这两艘船的航速就很难再被追兵拦截了。 等卢康泰带着山陕盐商纠集的人手赶到运河边,发现那两艘货船已经不见了踪影。据留守在附近的人所说,那两艘船已经驶往南方,看样子是打算连夜逃离扬州了。 对方要真是“逃离”,卢康泰可能还稍微好受一点,但他很快注意到己方所有未能脱离战场的死伤人员和他们所使用的武器都不见了踪影,很显然是全被对方带走了。 对方把这些人不论死活全部带走,可见他们撤离时还是比较从容的,而且不是打过了这一次就算完,把人带走肯定是要收集证据,日后再来进行清算。这让卢康泰越发担心,此事后续会带来的麻烦将是他们难以应付的程度。 而此时也有数艘被调来堵截对手的船只抵达码头,卢康泰一咬牙,下令登船往南边追。这次他也不打算再坐镇后方了,反正对方抓到俘虏后很快就会知道他是幕后指挥,再隐藏行迹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了。倒不如亲自出击,这至少还能即时指挥这些从各家集结起来的人手,否则让这些人自顾自地往南边追,即便追到了也还是一盘散沙,很难形成战斗力截住对方。 虽说此时是大半夜,但各家盐商还是在短时间内调了总共十六艘大大小小的帆船赶到这处码头,大概也只有这些在本地手眼通天的盐商才能达到如此高效。再加上已经在码头上集结的数百名青壮,追击力量已经不弱,总算是让卢康泰恢复了一点信心。 当然了,考虑到对手可能装备有大量,真要正面对战,这几百人也一样还是不够看。这让卢康泰忍不住又想到了自己折损殆尽的队,他在这支武装投入了太多的心力和财力,如今却在一夜间就被人灭了,他在心疼之余,也明白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仅凭眼下临时集结的这些人手还很难真正完成有效的拦截。 所以卢康泰的期望就是赶在对方进入长江之前追上去,用这些船堵住运河河道,然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只能指望何桓能快点搬来官军,这样才有可能真正将对方给截在扬州境内。 卢康泰所率领的追兵虽然出发晚了一阵,但其优势在于对运河河道水情十分熟悉,夜间的航速也要比追赶的目标快出不少。从码头到长江这四十里运河水道,如能全速前进还是有希望能够追到对手。至于追到之后能不能压制住对手,卢康泰现在确实连半点信心都没有,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京杭运河扬州河段的河道比较狭窄,所以来往此地的船只,特别是船体较大的货船,一般都不会在夜间赶路,以免在河道上与其他船只发生冲撞。这倒是给撤离扬州的龚十七等人提供了不小的便利,他们前两天通过这段运河的时候,经常就得在狭窄河段停下来排队,而现在却是免去了这些麻烦,虽是夜间但行进速度反倒还比来时快了不少。 “以我们当下的航速,天明之前应该能赶到瓜洲。”姬元青通过岸边的文峰塔确定了行进速度,这让他的心情稍稍轻松了一些。只要过了瓜洲,就意味着脱身在即,本地盐商即便追来,也很难在宽阔的长江江面上截停这两艘船了。 旁边的龚十七应道:“希望他们不要多事,我可不想再停下来打一场了。” 龚十七忌惮的当然不是与盐商武装交手,而是就此被对方拖住无法脱身。如果走不掉,那就算武力强于对方不少,也还是有可能会被活活耗死。 他们对于自己所肩负的任务都很明确,那就是将尽可能多的证据带回舟山,而非在扬州大杀特杀。所以即便龚十七指挥的这支武装具有相当可观的战斗力,对付一般的民间武装绰绰有余,他也还是丝毫不会恋战,而是以带队尽快脱身为首选。 但本地盐商也没有迟钝到等天明之后再采取反制措施,在他们驶过文峰塔之后不久,扬州城方向突然有一颗红色信号弹射入空中炸开,他们在数里之外也是看得一清二楚。这是留守码头附近的暗桩,在确认有对方组织的追击之后所发出的信号。 “还真是敢追啊!”龚十七看着半空中慢慢燃尽的烟火信号,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他们大概也不甘心吧!毕竟辛辛苦苦经营出来的队,就这么被我们一口给吃了!”姬元青的语气里却是透着几分得意。按照他们事前所掌握的信息来看,今天对方出动的队规模甚至超过了以往的几次行动,他们有理由相信这基本就是全体出动的状况了。而这一战结束之后即便有少数人侥幸逃生,这支队也很难再在短期内恢复编制和战斗力了。 “传我命令,把两艘船上装的盐都尽量卸到河里,减重加速前进!”龚十七如今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手段,只能尽可能减轻载货量来换取更快的航速。 于是乎在两艘船行进期间,不断有噗通噗通的重物落水声在船两侧响起。大约五十斤一袋的精盐,就这样成为废弃物被船员们推到河里。哪怕这样做耗资巨大且不见得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他们还是不停地将盐搬上甲板,从船舷丢进河里。 这种做法自然很不常见,大概也只有财大气粗的海汉才能这么干。不过这在龚十七看来只是小事,安全部做事一向不会太考虑经费问题,只要能够达成目的,在预算允许的范围内采取任何措施都没问题。至于船上这些盐,在龚十七眼中与其他工具并无什么差别,需要的时候可以用来垒工事,自然也能为了船只减重将其全部抛进运河。 然而两艘货船终究船体较大,而大运河的扬州河段又以弯多著称,大船过弯必然要放慢航速以确保航向准确,这航速就很难快得起来了。当行驶到一半航程的时候,就已经能看到后面追来的船上星星点点的灯火了。 本地盐商临时调集的这些船大多都是船体较小的轻型快船,航速未必能比龚十七这两条船快多少,但船小好调头,在这运河里航行却是显得灵活多了,所以才能迅速地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如果照目前这个速度继续一逃一追,那在海汉这两艘船抵达瓜洲之前,肯定会被后面的船赶上,这一点并不难计算出来。 “看样子想从扬州走掉也不是那么简单啊!”龚十七放下望远镜,对当下的局面也不是太乐观了。 “必要的时候,我们这条船稍微押一押速度,拖一下他们。”姬元青也意识到目前的状况可能无法顺利脱身,便提醒龚十七可以考虑备用方案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对两艘船作了简单的分工,前面一艘船载着所有的俘虏和缴获的武器,而他们俩及作战主力都在后一艘船上,如果后方追兵赶上来,他们所在的这艘船就得担负起断后掩护的任务,以便能让前面那艘船尽快摆脱追击。 这样的安排自然是为了确保这些好不容易搞到的证物能够顺利送回舟山,至于他们能不能安全撤离,那反而是其次了,毕竟完成任务才是第一要务,在职责所在,即便有再大的风险也得顶上。 卢康泰就在衔尾而来的其中一艘船上,他也已经看到了前方的船影,当即下令全速追击,尽快赶上前面那艘船。 虽说他的队没了,远程火力输出能力要大打折扣,但在这宽度不过三四十丈的狭窄河面上,只要把船靠拢对方,仍会有许多进攻手段可用。今晚所召集的这些人有不少都是在江河上跑了多年的老手,对于在水上拼杀也有不少经验,当下各自都开始准备工具。 各种带绳索、铁链、长柄的抓钩,用火油灌制的燃烧弹、唧筒,长弓短弩,长枪短刀,还有用库存和各家私藏的鸟铳临时武装起来的一支丐版队,要认真说起来,这支追击的队伍也不可小觑了,只是因为临时从各家召集起来,很难做到统一的步调,所以场面不免也显得有些乱哄哄的。 卢康泰为这次临时行动开出了极高的赏格,杀死一人能拿到五百两银子,活捉一人可得千两。如果能拿住船上那名姓龚的头目,则可得到五千两银子的重赏。而前面船上装载的上万斤盐,在事成之后将折价平分给参与此次行动的所有人,平均算下来至少也能有个十几二十两银子保底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而且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先前那场交手的结果,他们只知道卢康泰为了抓住前面船上的外地盐商,开出了天价赏格,这绝对值得他们去搏一把。这要是运气好亲手抓到对方的头目,那明天就可以收山回乡下买上百亩良田当地主享清福了。 对这些人来说,前面这两艘船上运的不是盐,而是白花花的银子。至于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手里有什么武器,却没有人提前告诉他们。 眼见后面的船越追越近,龚十七终于是下令放慢船速,让前面的那艘船先走。而这在后面的人看来,不管前面放缓船速的原因是什么,这绝对是一个极好的进攻机会。不需卢康泰再下达命令,两艘冲在最前面的船已经一左一右夹了上去。 离目标还有两三丈远的时候,这两艘快船船头上的人纷纷向大船抛出抓钩,要以此手段将自己所在的船与前方的大船连接到一起,然后便可下锚拖住大船,让后面的船赶上来围住目标。 不过在此同时,大船的船舷上也伸出了数支枪口,瞄准了斜后方这两条船的甲板。随着一阵枪声响起,甲板上顿时惨嚎一片,挤在船头准备抢头功的人几乎无一幸免,成为了这一波近距离火力打击的牺牲品。紧接着船舷边上便伸出数支长刀,砍断了先前抛上船那些抓钩后面连着的绳索铁链。 大船上的火力之猛烈,远远超出了这些人的想象,这个时候他们仿佛才意识到,为何卢康泰会开出了如此之高的赏格。相较于当下所遇到的这种凶险,这个卖命钱的标准其实也说不上有多高了。 但高悬赏的诱惑力还是让其他人很快就无视了这些死伤,当下便有人举起弓弩,与大船上的人展开对射。不过这样的交火对他们来说无疑是相当吃亏的,大船上的人不但有船舷作为掩体,而且以高打低,小船上的人基本上是完全暴露在对方的射击视野之中,再加上双方武器性能的差距,这交火场面其实也还是一边倒。 两艘小船上的有生力量很快就被大船上密集的火力消灭殆尽,在船尾掌舵的幸存者赶紧将船靠向岸边,给后面的船让出航道。 卢康泰脸色铁青,刚才的交战他在远处尽收眼底,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队被对方轻易剿杀了。这火力输出强度远非自己的队能够相提并论,再加上对方在码头上筑好了防御工事以逸待劳,打不过对方就是情理之中中的事了。但这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想,即对方根本不是什么盐商,而是假扮成盐商的军队。 正文 第2010章 对方明明有极强的实力,为何还要小心翼翼地扮作盐商进入扬州,现在看来其目的也是昭然若揭了。很显然,人家就是冲着卢康泰手底下的这支队来的,搞完事立刻就撤离扬州,根本不在意其他事情,也不准备在这个时候与本地盐商打交道。 而这样的行事风格也让卢康泰又恨又怕,恨的是对方出手狠辣,一出手便灭掉了自己辛苦许久才经营出了一点成果的队;怕的是如果让对方带着关键证据安然离开扬州,下次再来的时候恐怕就不会再装作盐商了。 但既然现在已经撕破了脸皮,卢康泰也不能指望与对方和平解决问题了,他只有寄希望于今晚能在运河上将这两艘船截停下来,把这帮人都留在扬州,然后再慢慢设法捂盖子,或是利用今晚抓到的人质去与对方进行后续的谈判——当然前提是得先截住对方才行。 只是从交手的状况来看,想要截停对方的船也不是一件简单的差事,对方船上的火力实在太猛,要想凭借人多势众就击败对方显然不太现实,只能另行设法削弱对方的武器优势。 卢康泰想到的问题,其实同时还有很多人想到了,所以第二拨冲上去尝试截停目标的船上,便有人用各种物品当作掩体遮蔽身体,然后再瞅空子对目标船上只露出头皮的敌人实施攻击。虽说他们手中的船板、木桶、铜盆之类的东西能提供的掩护极为有限,但至少在心理上起到了一定的安慰和鼓舞作用,让他们有勇气与目标船上的敌人展开对战。 虽然他们手里的武器大多是较为原始的冷兵器,但只要距离足够近,也依然能够对船上的敌人造成威胁。特别是他们所使用的和弓弩,虽然性能有限,但在仅仅两三丈甚至更近的交战距离上,其射击精准度也是相当可观的。 好在军情局对于行动过程中可能出现的极端状况也做了相应的准备,甚至还在船上装了一批供步兵使用的轻甲和头盔,而这个时候就正好能派上用场了。 这种轻甲是前后两片式,大致只能护住胸口和背心的要害区域,头盔则是一分厚的铁皮冲压而成,防护能力其实都很有限,近距离未必能稳稳防得下射击。不过一般来说海汉军作战时都会与敌人保持一个相对安全的交战距离,所以防护措施倒也不必用盔甲包裹住全身上下,一线作战的步兵一般只需护住头部和躯干要害即可。 这样初级的防护措施让船上的参战人员成功避免了多次致命伤害,但饶是如此,也还是难免在混乱的交战局面现了伤亡。随船的两名军医这个时候也开始忙碌起来,分头为伤员们处理伤势。 姬元青没有一次性将所有作战人员都投入战斗,而是让左右船舷各自保持着十人左右的战斗力量,剩下的人则是先在甲板上待命机动,顺便协助船员完成损管。 从旁边船上丢上来的火油燃烧弹虽然还没能烧到船帆,在甲板上的火势也迅速被扑灭。不过这已经让船上的人大为紧张了,要是船上的帆索被烧毁,他们极有可能就永远出不了这条运河了。 “先打放火的!”龚十七见情况有些危急,赶紧向船舷边的枪手们下达了命令。 旁边小船上一个家伙正准备将手里点燃的火油弹扔上船,正好被一枪命中,火油弹直接在他手上炸开,然后在甲板上蔓延开来,将他连同周围几人都笼罩在了烈火之中。那人倒是反应极快,怪叫一声之后直接扎进了河里,紧接着又有几人也跟着跳入河中来灭掉自己身上的火势。 而甲板上的火势迅速点燃了堆放在船舷处的另外几枚火油弹,然后很快就让整个船头都陷入了熊熊烈火之中。这艘船上的水手一看形势不妙,也只能将船改变航向驶往岸边,让出航道给后面的船。 龚十七瞅空子看了一眼后面的河面,见至少还有十几条船跟在后面,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心中也是暗暗叫苦。虽说双方战斗力有着明显差距,但如果对方一直采取车轮战术拖着自己,而船上的人手和弹药都是有限的,能对其保持压制的时间其实已经进入了状态。他估计按照当下的战斗强度,能撑到瓜洲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但这种情况下也绝不可能下令降低作战强度,一旦被对方看破虚实,肯定会不惜代价地死死缠住自己,倒不如尽力作战,力争在抵达瓜洲之前就击退敌人的追击。 在龚十七过去的从业经历中,其实也极少会有当前这种放开手脚与人对战的情况,就算他行动经验十分丰富,此时情绪也还是不免变得颇为激动。倒是军人出身的姬元青更为镇定一些,毕竟当下的战况虽然也算激烈,但跟真正投入千军万马的战场相比,还是太小儿科了一些。 “接着上!”卢康泰咬牙切齿地催促手下继续向前面那艘船发动进攻,并且将之前公布的赏格标准又提升了一倍,以刺激手下这些人能继续豁出性命搏杀。 这样的金钱刺激的确也起到了立竿见影的作用,原本受到打击的进攻势头,在卢康泰的表态传达到各条船上之后又迅速点燃了追击者的情绪,十几条船气势汹汹地继续涌向了目标。 在与追上来的盐商武装缠斗数里之后,留下来断后的这条船上已经遭受了两死十余伤的战损,就连龚十七自己胳膊上也被射上的箭矢划了一道大口子,幸运的是没有伤及筋骨,包扎之后倒是暂时还没什么大碍。不过另一艘搭载了电台、俘虏和证物的船借此机会成功脱离了战场,在黑夜中已经看不到其身影了。 而追击一方的死伤数字虽然还没有具体的统计,但肯定是要远远超过了龚十七的队伍,光是失去战斗能力而被迫脱离战场的船只,就已经有五艘之多了。不管最后能不能拦截成功,卢康泰肯定都得为此付出一笔不菲的善后抚恤金。 血腥的战斗仍在夜色中持续,伴随着枪声和火光,不断有惨嚎声在河面上响起,还好这段运河两岸已经多是农田,没有多少人烟,所以双方的这番争斗倒是暂时还没有在运河流域造成太大的恐慌。 卢康泰此时已经杀红了眼,不断下令催促手下继续攻击那艘船。随着一颗火油弹终于命中货船船帆,腾起一片火花,江面上顿时响起了一阵欢呼声。政但是没等他们高兴多久,大船甲板上就有数支唧筒将水浇到船帆上,让还未燃起来的火苗立刻就灭掉了。 这对于好不容易才取得了一点进展的追击者们来说,实在不是一个理想的状况,但真正的打击随后才到来。 几枚拳头大小的铁弹被人从大船抛到了贴上来的小船上,在甲板上弹跳了几下之后突然便发生了爆炸,碎裂的弹片在周遭的人群中立刻造成了可怕的杀伤效果,响起之后便放倒了方圆一丈内的几乎所有人。 在接二连三吃了几发这样的铁之后,离大船最近的两艘小船上已经死伤大半,也不得不退出了战斗行列。 “这玩意儿确实好使啊!要是多一些就好了!”龚十七对于这种军用武器的打击效果也非常满意,唯一的问题就是库存太少,他们这次出来总共也就只带了二十枚而已。 “这手雷主要是给一线的陆军部队使用,在舟山这边根本就没有列装到部队,只在武器库里有少量库存。如果不是这次任务性质特殊,可能都申请不到这种武器。”姬元青笑着解释道。 他们这次来扬州执行任务,船上没有装备火炮这类重型武器,所以姬元青就想了另一个替代方案。安全部基本没机会装备这种军用武器,这次行动中所使用的手雷,全是姬元青出发前打报告申请下来的,原本只是当做以防万一的秘密武器,但没想到事到临头还真能派上用场。 当然手雷的威力仍然远不可能与火炮相提并论,但在目前这种特殊战斗环境下,手雷的实际杀伤和震慑效果,却也未必就比火炮逊色多少。不过他们对于这玩意儿能不能彻底摧垮对手的战斗意志,其实也没什么信心,毕竟数量有限,用完就续不上了,对手毕竟船多人多,要是够狠,其实撑过这一波也没太大的问题。 其实这一下或多或少都对盐商武装的心理造成了打击,就连卢康泰也有些犯嘀咕,心道莫不是这伙人放慢航速与己方人马一路拼杀,其实是故意引自己上钩,好一次将本地盐商手头的武装力量全都解决完。 但他旋即又否定了自己的这种想法,对方若是心存此念,又何必托大让另一艘船先行离开,两艘船一起动手岂不是更快?而且缠斗如此之久才祭出了这大杀器,很有可能是已经没什么办法,只能拿出压箱底的招数来寻求脱身了。这个时候若是放弃追击,搞不好反而是错过了最好的进攻时机。 卢康泰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当即便下令继续进攻,并且再将赏格进一步提升。他现在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来刺激手下这些人的战斗意志,只能不断地增加赏银筹码来保证己方继续作战的勇气了。 “又追上来了啊!看样子他们还是不肯放手!”龚十七的兴奋劲没有持续太久,便见到后方又是两条船分别贴向左右两边,新一轮的攻势转瞬即至。 再次打退这一波攻势,龚十七等人花费的时间已经比刚接战时长了很多,目前船上的作战人员已经有过半的人身上带伤,其中又有近半的人难以坚持继续参战,战斗减员非常明显。步枪的弹药虽然还有一些,但若是一直保持这样的作战强度,那大概也撑不了太长的时间了。 姬元青也被从小船上射来的击中了肩头,好在跟龚十七一样也只是皮肉伤,包扎之后便继续在船舷边指挥作战。 二十枚手雷很快就在战斗中消耗殆尽了,虽然给对方造成了不小的杀伤,但依然还是未能击溃其战斗意志。杀红了眼的盐商武装只剩下了约莫一半的船和人手,但依然还是不依不饶地坠在侧后方,不断尝试各种手段来阻止这艘大船的逃离。 “前面到瓜洲了!”总算是有了一个让他们略感欣慰的好消息。只要过了瓜洲便是运河与长江交汇处,而驶入长江之后,对方那些小船就很难再在宽达几里的江面上阻止这艘船驶往下游的入海口了。 同样的信息,却让卢康泰更为焦急。他的目标就是将对手堵在运河内,但如果被对手逃进长江,今晚这一番努力就是功亏一篑了。而前方的瓜洲已经隐约可见,这个时候就算剩下这几条船全部一拥而上,恐怕也难以截住对手了。 在驶入瓜洲的河岔时,货船上用三轮步枪齐射将离得最近这条试图贴上来的小船打得木屑横飞,然后悠悠然地驶向了河口。 卢康泰正犹豫要不要下令继续追击的时候,前面大船上传来的声音却是让他气得险些吐血。 “各位的热情,我等已经感受到了,日后必有回报。今日就此告别,各位这一夜送了几十里,也不用再送了,都请回吧!” 龚十七喊完话之后放下铁皮喇叭,很是得意晃了晃脑袋道:“不服气你就继续跟着来,我看你能不能一直跟到宁波去!” “他们要是有胆子跟到吴淞口,那就把他们一起接到宁波去!”姬元青此时心情也放松了许多,已经不再担心对方是否会继续追击了。吴淞口附近会有海汉战船接应他们,如果扬州盐商不知好歹,那到时候肯定就是有去无回了。 最终卢康泰的残兵败将止步于瓜洲,眼睁睁地看着那艘厮杀了一晚的货船驶入长江,然后转头向东驶去。 正文 第2011章 卢康泰不清楚这一晚的厮杀给对方造成了多少死伤,但己方的损失是显而易见的惨重。根据初步的统计,即便不算上先前队在码头行动期间的死伤,仅是在这一晚的水上追击战里,就至少有超过四十人身亡,而伤者数量则是早已经过百,其中一些伤重者很可能难以撑过生死关。至于船只的损毁程度倒是还好,毕竟对手也没有使用什么重型武器,基本上不太可能击沉在后面追击的船只。 山陕盐商在这一晚损失的不仅仅是那支寄托了他们翻身希望的秘密队,还有多家盐商临时召集起来的上百精英,其中有不少人都是被各家视作培养重点对象的青壮后辈,然而这些人却在今晚的交战中被对方像杀鸡一样给轻松杀掉了。卢康泰当下脑子一片混乱,根本不知回去之后要如何向议事会,向参与今晚行动的各家盐商作交代。 这对山陕盐商阵营而言虽然还说不上是灭顶之灾的程度,但的确是相当沉重的打击了。而且今晚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徽籍盐商那边会不会趁火打劫,也是一件不得不防的事情。 “传令下去,先,任何人不得向外提及今晚之事!”卢康泰一脸疲态地下达了命令。其实他也知道眼下的状况根本没法完全保密,一晚上死伤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完全捂得住盖子,顶多也就是让消息传开的时间延后一些罢了。但只要能多争取一些时间,或许还可以让事态的严重程度稍稍得到一点缓解,议事会也能及时布置一些必要的应对措施。 这一晚扬州没合过眼的人很多,不仅仅在运河以北的何家庄园有一大帮焦急等待消息的人,在运河以南的戴家庄里也同样有一群盐商在等待这场交锋的最终结果。 “报——” 一个拖得长长的声音在屋外响起,让昏昏欲睡的七大姓家主们稍稍振作了一些。他们从昨天天黑之后便聚在这里等消息,早就人困马乏撑不住了,而这个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微明,差不多是到了该吃早饭的时候了。 “宁波盐商那两艘船已成功逃入长江,卢康泰放弃追击,正在折返扬州城途中!据观察,卢康泰在此战中损失颇重,从运河码头出发的时候有十六条船,到返程的时候就只剩六条船同行了。” 从前线快马传回的消息让众人大感鼓舞,虽说他们只是纯粹看热闹并未直接参与其中,但能看到竞争对手吃瘪受气,终究是一件开心的事情。更何况昨晚这番武装冲突非同一般,他们知道山陕盐商出动了手下的最强力量,而且战斗持续了一整晚,从城南的运河边一直打到了几十里之外的瓜洲,据说这一路上都能听到枪声不断。如此激烈的武装冲突,在近年的扬州从未出现过,两派盐商虽然也时有争斗,但也从未有过像这样大打出手的状况。 “先不要急着高兴!”戴英达沉声问道:“官府有什么反应了吗?” 另有一人应道:“开城门之后便从南门出了一队骑兵,急匆匆朝南边去了,不过算算时间,应该已经赶不上了。” 戴英达冷哼了一声道:“老夫就猜到他们会动用官场关系,还好没让他们得逞......回头查查是哪位大人替他们出了头,日后也好有所提防!” 徽籍盐商在扬州能后来居上占据优势的倚仗之一,便是他们经营得极为周全的官场人脉,虽说这些人脉不见得都是偏向于他们这边,但如果在还是选择了倒向山陕盐商一方,那就说明其真正立场所在,再花钱花精力去深耕细作的意义其实就不大了。 不过官府的反应与戴英达之前的预计也差不多,没有人愿意冒着事后被问责的风险半夜开城门带兵出城援助山陕盐商,而等到天明开城门之后再出兵,黄花菜都已经凉透了,也就不具备太大的实际意义了。 马正平抚须应道:“就算官府及时出兵,也未必能留得住那帮宁波人啊!各位不妨想想,昨晚河对面起码出动了数百人,其中还有那支队,先在码头上打了一场,又一路追了几十里,到最后都没能截下对方的船,那官府派一队骑兵去又能有什么用?” 马正平所说也是实情,扬州本地的驻军其实也有水师编制,但山陕盐商大概是没有足够的能量来调动水师,所以最后只有一队骑兵从扬州城追出去,这显然不可能截住从运河撤离扬州的那两艘货船。就算追上了,人家根本不用搭理岸上的骑兵,闷头往长江下游走就是了,骑兵也没法一路追下去。 杨成业一直没出声,但他心中的震惊却是无以复加。昨晚先是听说了卢康泰的队在运河边大败,一夜过去之后,又听说卢康泰指挥的第二波攻势也是一败涂地,他倒不只是惊讶于对方的战斗力如此强悍,同时也有些担心卢康泰一败再败之后,要如何承担起相应的责任。 杨成业大概知道卢康泰在其阵营中的地位和影响力,这次折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少不了会有人将失败的原因都归结到他身上,只怕日子会不太好过了。 但杨成业有所不知的是,卢康泰当下所需面临的压力可不只是来自于山陕盐商内部,还有向他提供军事支持的合作伙伴。这次卢康泰指挥的行动不但让队损失殆尽,而且还丢失了大量武器弹药,这肯定会让对此讳莫如深的合作伙伴大为光火。 驶入了长江江面之后,龚十七和姬元青见对方没有再继续追过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两人在这场持续整夜的鏖战中都受了一些皮外伤,虽不会影响行动,但此时停下来休整,却觉得身上到处都疼痛难忍。 两人背靠在船舷上并排而坐,龚十七用没受伤那支胳膊在身上掏了半晌,总算是掏出半包烟来,往外抖了抖,然后伸向姬元青道:“来一支?” 姬元青一边肩部受伤,另一边胳膊也伤了,两只手都行动不便,伸长脖子用嘴叼出了一支烟,龚十七嘿嘿干笑着用打火机替他点着了烟。 “好东西啊!”姬元青盯着龚十七手里的煤油打火机移不开眼神了。 龚十七给自己点上烟,然后潇洒地一甩,啪地一声合上盖子,叼着烟炫耀道:“漂亮吧?这玩意儿造得不多,用来送给大明京官的小礼品,市场上暂时还没卖的。我这也是工作需要,才自己留了一个。” 姬元青道:“以前看到有将军用这个小东西点烟,一直就挺好奇的,回头你给兄弟想想办法弄一个怎么样?” “还等什么回头啊,这不就现成的!”龚十七直接便将手里的打火机抛给了姬元青:“接着!” 姬元青下意识地伸手接住,这一下动作却是扯动了身上的伤口,顿时疼得他呲牙咧嘴,但手上却还是牢牢地抓着这小玩意儿没松开,当下便照着龚十七刚才点火的方式把玩起来。 “哦,忘了告诉你,这东西烧的是台湾岛出产的一种特殊火油,须得不定期添加才能继续使用。”龚十七提醒道:“这玩意儿市面上也买不到,你要是在商务部里有熟人,或许可以想想办法。” “......那我拿来当摆设吗?算了算了,还给你!”姬元青合上盖子,又还给了龚十七。 龚十七却没伸手去接,咧着嘴笑道:“留着吧,就当是这次我们合作愉快的纪念品。火油等回去了我再想办法给你弄。这次任务若不是有你一起过来,说不定我都没法活着离开扬州了。” 说到最后一句,龚十七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并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他的职业生涯生入死的次数其实已经不少,但也是第一次经历持续时间如此之长的激烈搏杀。如果不是有姬元青在船上指挥作战,真的未必能扛得住盐商武装的彻夜追击。 姬元青也笑了笑道:“职责所在,尽力而为罢了,我也想好好活下去啊!” 顿了一顿之后,他又接着说道:“要是这运河再有个十多二十里才能进到长江,那我们也未必撑得住了,这多少还是有些运气成分。” 实际上在他们驶入长江的时候,包括没有直接参与战斗的水手船员在内,船上绝大部分人都已经英勇负伤。很多人都和他俩一样,是靠着一口气硬撑到作战结束,若是战斗再继续持续下去,他们能不能安然撤离还真不太好说。 最后这一晚竟然会折腾到如此凶险的地步,是他们在来扬州时所没有预想到的。虽然事前便知道所要寻找的那支队可能就在扬州,但不曾想除了队之外,本地盐商组织的第二波反扑也同样不可小觑,甚至比在码头上对付那支毫无防备的队还要艰难得多。 如果他们携带的弹药少了那么五分之一,又或是留下断后这艘船上的作战人员再少个十来人,或是像龚十七假设那样没有姬元青同行,那很可能就没法坚持到离开运河了。龚十七虽不是怕死之徒,但这时候想想昨晚的这一场鏖战,也还是不免会有些后怕,这一晚在他的从业经历当中,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凶险程度了。 不过好在任务完成度还算过得去,此行的主要目标就是调查神秘队的归属和武器来源,并伺机对其实施打击,而目前人证物证齐全,且在昨晚的战斗中一举打掉了队的主力人马,基本上算是达成了任务目标。剩下的一些细节问题,等对这次抓到的活口进行审讯,一定就能查获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姬元青拿着打火机把玩片刻之后,便主动提起了正事:“昨晚我指挥他们把码头上死伤的人弄上船的时候,的确看到了其中有一人的长相应该是西方番人。” “哦?还真有西番啊!”龚十七听到这话一下就来了精神:“那要尽快审一审,早点获知其身份。” 在此之前所掌握的情报中,袭击事件的目击者称队中有疑似西方番人和朝鲜人的成员,而安全部认为这个信息很可能与其武器来源有关,所以也是让龚十七到扬州之后重点关注这个细节,倒是没想到还真的有所发现。 “来不及了,我昨天看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姬元青微微摇头道:“胸口中了两枪,都直接打穿了后背,估计当时是站第一排的,离得太近了。” “死了啊!”龚十七微微有点遗憾,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自然也就没办法向他们提供更多的信息了。 “不过我们还有好多活口,应该还是能挖出一些东西的。”姬元青安慰道:“等跟前面那艘船会合了,我们就尽快开始提审犯人。” 在离开运河往长江下游航行了约莫两小时之后,他们与另一艘先行撤离的船在江心沙洲重新会合。不过姬元青打算转移去另一艘船提审俘虏的想法却未能实现,因为去往另一艘船需要通过小艇转移,但他与龚十七两人都是上肢受伤,没办法沿着船舷的绳梯爬上爬下,最终也只能强压下心里的急切,老老实实等着到下游寻一处可以安全靠岸停船的地方,到时候再通过搭建跳板直接走过去。 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日暮时分,到了常州府境内,确认了后面没有可疑船只追踪,这才寻了一处沿江码头临时停靠了片刻,顺便让随船军医去附近药铺又采购了一些止血药物和包扎用的绷带。 龚十七和姬元青也趁这个工夫换了船,来到另一艘船上提审昨晚抓到的队成员。活口虽然还有不少,但人人带伤,在船舱里关了一天一夜之后,身体状况都已经非常不理想,有好几人已经陷入到半昏迷状态,眼见是撑不了多久了。 正文 第2012章 说到审讯,这就是龚十七所擅长的领域了。他已经从事了近十年的情报工作,亲自审讯过的对象早就上了三位数,不管是言语恫吓还是严刑逼供,都有着丰富的实际操作经验。至于审讯对象是一群伤号这一点,这对他来说更是司空见惯,因为即便是健康的人,他往往也会在审讯过程中将对方变成伤号,如此一来倒是省下了不少工夫。 不过今天龚十七显然是没办法亲自动手给审讯对象上手段了,身上的伤让他只能端坐在椅子上发号施令。但这倒是不会妨碍他用话术去恐吓审讯对象,从他们口中套出自己所需的信息。 对这些俘虏而言,他们此时其实已经是处在绝境之中,如果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救治,那么顶多三五天之内,他们就会因为枪伤带来的并发症而痛苦地死去。在这个时候,求生的欲望往往会盖过了对雇主的忠诚,也是最容易吐露他们脑子里那些秘密的时候。龚十七没有费太多的工夫,便接连从几名审讯对象口中套出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这些人承认了他们所效力的雇主是扬州盐商卢康泰,在加入队之前,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便是在卢康泰手底下做事,有的甚至本来就是卢氏族人。而他们的受训时间,最早的大约是在半年以前,也有两个月之前才被选拔到这支队伍中的新人。 至于海汉情报部门最为关心的武器来源和向盐商提供军事培训的合作者,也总算是有了一点消息。 按照这几名俘虏的交代,这支队的指挥官共有两名,一人是卢康泰的堂弟,另一个则是弗朗机人。但很不幸运的是,这两人都在昨晚的战斗中身亡了,其中那名弗朗机人,便是姬元青之前所留意到的那具西方人外貌的尸体。但这些武器是经由什么途径流入了扬州盐商手中,这些俘虏却是说不清楚,毕竟以他们的身份,接触不到这些秘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枪是西班牙造的,指挥官之一也是西班牙人,毫无疑问这事已经跟西班牙人脱不开干系了。但这中间还是有很多暂时无法解释的情况,比如西班牙人是怎么绕过海汉在东南沿海的封锁,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扬州地区活动?这合作的双方在过去并无来往,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走到了一起?如果中间有人替他们牵线搭桥,那这个中间人又是什么人? 除此之外,扬州盐商这边的线索,与发生在海南岛和辽东地区的枪案是否有关,同样也是调查需要关注的要点。安全部在此之前就已经怀疑西班牙人找到了帮手,才能得以重新将触手从南海伸到大明附近,但这到目前都仅仅只是一个未经证实的猜测,仍然需要更多的证据来确认发生这种状况的可能性。 从临时提审的这几名俘虏口中,龚十七并没有得到与此相关的线索。这些为扬州盐商效命的人虽然都算得上是其内部的可靠人员,但所掌握的信息依然很有限,对于扬州之外的事情更是毫不知情,完全没有听说过辽东和海南岛的事情。 “大概得把那个卢康泰抓回来才行了!”龚十七从船舱里出来透气抽根烟,顺便将审讯结果与姬元青进行了交流:“这帮喽啰除了被人当枪使,啥都不知道,看样子指望不了他们能给出什么关键情报了。” “抓回来......怕是真抓了就走不了了!”姬元青躬着身子用嘴接过了龚十七递过来的烟,含糊不清地应道:“据说那卢康泰是扬州盐商里的名人,在当地势力颇大,你想想,他队折了之后,没多久就又组织了几百号人十几条船追到运河上,这要是把他本人抓了,那还不得捅了马蜂窝?” 龚十七摇摇头道:“那倒未必。你想想,这帮喽啰命肯定没他值钱,抓到他那就是真能胁迫对方就范的人质,谁敢追上来我就把他吊到桅杆上,跟船共存亡!” 龚十七要是知道他所谈论的卢康泰昨晚便在后面追来的船上指挥,足足跟他们斗了一整晚,那他的想法大概就会有所改变了。那位老兄虽然有些痴肥,但行事风格却十分狠辣,即便真能抓到对方,多半也还是要斗个你死我活,并不会像龚十七想的那样能轻易脱身。 当然现在要调头回扬州去抓人肯定不现实了,他们也没有必要在这个时间点再顶风去执行另一个抓捕任务。相较于成功可能性极低的冒险,倒是把这次在扬州获得的人证物证尽快送回舟山比较重要。而且这次行动中己方人员也死伤颇多,战斗力已经大打折扣了,再以疲惫之身去执行险的行动就实属不智了。 两人虽然极为疲倦,但在休息片刻吃了些热食之后,还是回到船舱中继续提审俘虏。他们希望能在抵达舟山之前从一部分垂死的俘虏口中尽可能多地获取信息,否则等到了舟山之后这些伤号可能早就凉了。 一天之后,他们在长江口预定的地点会合了赶来接应的两艘海汉战船,这终于是让一路上提心吊胆的这队人安下心来。只要有了海军的战船护航,他们这两艘船的安全就基本算是有保障了,如果再有运河上那种被一堆船跟在屁股后面狂追的场面,有战船出面就能比较轻松地处理了。 而这两艘船上的随船军医,也都临时调到了两艘货船上,协助救治船上的众多伤号。这次海汉参加行动人员的伤亡主要都集中在留下来断后这艘船上,而为了确保战斗力,留在这艘船上的人员也是以军人为主,而安全部的外勤队并不擅长这种作战,所以大部分人都被调去了另一艘船上。这就使得最终的伤亡人员,也是以军人居多。 但相较于此次行动所获得的成果,这似乎还算是可以接受的代价。毕竟军方有诸多不便,难以专门派出一支部队去扬州剿灭那支队,而这次借助安全部提供的掩护手段潜入扬州,以相对较小的伤亡便完成了任务,而且避免了与大明出现外交纷争的麻烦,作为此次行动中指挥官之一的姬元青,事后肯定也会得到来自高层的嘉奖。 而对于龚十七来说,他自己也觉得此次南下参与行动颇有收获,除了身上又添了几处伤疤,多了一次亡命逃生的经历之外,更重要的是在行动过程中交到了姬元青这个朋友。 虽然两人所属的单位不同,但都是情报官员,在工作方面有许多共同话题,而且在行动期间配合得颇为默契,以至于龚十七到后来都有些忘记了安全部与军情局之间的竞争关系。 不过他知道自己不会在舟山待太久,顶多养几天伤,差不多能动弹了,就又得回到北边继续自己先前的任务。而下次再与姬元青碰头,那就不知道会是何年何月了。 在这支船队驶出吴淞口,自杭州湾南下的时候,远在北边两千里之外的辽东半岛上,由孙丙带队指挥的潜伏小队也终于在执行了多天的监视之后取得了进展。 在王汤姆的坚持之下,海军陆战队揽下了调查清军队的任务,但这个差事着实不太好办,孙丙带着这支队伍潜入敌军控制区已经有足足十来天,期间是对敌军大营进行着全天候的监视,但一直都没有发现队的踪迹。 以至于孙丙都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将队调离了辽东战线,去往其他地方驻扎,那样的话就算他在这里守上一整年,也依然不会得到任何相关的情报。 不过军令如山,他所接到的命令便是要从敌军大营找到队相关的线索,所以尽管没有取得收获,但只要军令没有发生改变,他就得继续执行当前的任务。 每天天不亮就从海边的临时驻地出发,行军至敌军大营附近的山岭上,然后对目标区域进行一整天的监控,天黑后再返回海边营地过夜。其他人可以轮换出勤,但他作为指挥官却必须每天都要到一线参与监控工作,这着实是一个非常耗时又很苦闷的差事。 他们在监控期间不能随意走动,只能待在几处确认好的隐蔽监控点,期间也不能随意交谈,在绝大部分时间里都必须保持静默状态,以此将暴露行迹的可能性减小到最低程度。而食物也仅有简单的炒面炒米、压缩饼干之类的干粮,就着凉水往肚里吞,在这个季节真是不太好受。只有每天晚上回到驻地之后,才能吃上一顿热食。 近几天接连下了几场大雪之后,在山林间行进越发困难,每天花在途中的时间增加了至少三分之一,而蹲守在监控点的时候由于长时间不能大幅度活动身体,也不免会冷得发抖。 然而就在他们都认为清军应该已经偃旗息鼓,不会再在这个冬天搞事的时候,那支队却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了他们所监视的这处营地。 这支队是在某个下午骑着马进入到营地内,多日的观察让孙丙对这里驻扎的各支部队都已经比较熟悉了,而这支骑兵队的出现便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在望远镜中看到这些骑手的背上都携背着一支用布裹起来的棍状物,长度约莫能有四五尺,并非寻常所见的清军武器,这让他立刻便联想到了自己一直在等着出现的目标。 在对这支骑兵队进行了持续观察之后,孙丙基本上可以确认这应该便是自己要找的目标了。作为清军阵中的秘密武器,这支特殊部队在这处营地里有单独的一处驻地,并非普通士兵所住的帐篷,而是以前由汉人建造的一片民居住房,虽说只是泥墙茅草顶的配置,但在这营地里已经是属于高级建筑,看屋后的烟囱冒烟,显然还能烧炕,居住条件比帐篷可好多了。 最关键的是,这些人下马之后也是将那棍状包裹继续背负在身后,显然里面的东西十分重要。除了,孙丙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武器会让这些清兵如此在意。 但这支部队驻扎的地方距离孙丙小队的观察点还颇远,而且外围还有其他清军部队驻防,想要溜到近处去一探究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孙丙当下也只能先继续进行监视,等待更好的时机。 就在扬州盐商对龚十七采取行动的同一天,孙丙也盼来了他一直在等待的机会。这支队大概是训练雪地作战,在某天上午突然集结,然后便出发朝南行进。而他们所行进的方向,正好便是孙丙小队所在的位置。 不过孙丙并不认为这支部队会在此时进入山林地区拉练,多半只是到山坡下训练打靶——陆战队在日常训练中就会在驻地附近找一处山坡当作靶场使用,将靶子竖立在山坡方向,这样就可以有效避免流弹伤人。 果不其然,这支部队到山坡下就停住了,距离孙丙所在的位置其实只有大约二三十丈,不过考虑到高度落差,山坡下的人很难留意到坡上高处山林里的动静。何况监控点都有专门的伪装,从山下看过来根本就无法发现其存在,所以孙丙也是不慌不忙地继续观察,并没有打算要挪窝。 清军从山坡下的雪堆里刨出了几个用木头制成的人形胸靶,敢情在此之前这地方就是一处靶场了。不过不知道为何这支清军最近没有在这里驻扎,所以这处靶场似乎也荒废了一段时日。 清军摆放好靶子之后,一名军官走到一旁,抽出军刀大声呼喝指挥,让清军列成战斗队形。这与孙丙所知的基本作战队形相差无几,都是以数排横队作为火力输出面,次第进行射击和装填,以保证火力输出的延续。不过孙丙的注意力没有放在这些正在列队的兵身上,他从望远镜里死死盯着那名指挥官,似乎这人身上有某些让他特别感兴趣的东西。 正文 第2013章 从居高临下的视角中,孙丙能通过望远镜确认这名军官并不是清军中最为常见的女真人、蒙古人或者汉人。此人五官生得高鼻深目,其样貌与自己所熟识的东方人有着较为明显的差异,倒是与先前曾在马尼拉和朝鲜两处战事中并肩作战过的葡萄牙人有七八分相似。 葡萄牙派出的特遣舰队参与了海汉对朝鲜的紧急救援行动,在几个月之前刚随海汉军一起对清军实施过数次打击行动,自然不可能在此同时与清军开展军事合作。而且葡萄牙人在长江以北的大陆沿海区域活动都必须要向海汉提前报备,即便是与大明治下地区的商贸往来也同样得遵循这个原则,更勿论偷偷潜入辽东与清国接触了,想必葡萄牙人也不会为了些许经济利益而背叛海汉这个实力强大的盟友。 所以孙丙在排除了葡萄牙人的嫌疑之后,剩下的答案似乎就呼之欲出了。军情局在这次行动之前所提供的情报中就提醒过他,要特别留意清军营中是否有类似西班牙人的域外人士在活动,因为其列装的极有可能是来自于海外渠道,而目前嫌疑最大的便是西班牙人。 孙丙其实很难从外貌上分辨出故乡同在伊比利亚半岛的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不过这在他看来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毕竟那位率军到朝鲜参战的葡萄牙军官西芒,也会时常分不清北方汉人和朝鲜人在外貌上的差别。而孙丙所作出的的推理也正是基于这种相似性——既然眼下观察的这个对象长得像葡萄牙人又不可能是葡萄牙人,那他必然就是一个西班牙人了。 很快孙丙又留意到这名西班牙军官身边还有一人值得注意,从望远镜中看去,此人不时在模仿着西班牙军官的表情和动作,口中念念有词,看样子应该是一名翻译,只是不知他是将这军官的指令翻作汉语还是满语。 但这辽东极北之地,哪来能通晓西班牙语的人才,而西班牙人的远在南海深处,麾下应该也不太可能有人熟悉满语。倒是懂得西班牙语和汉语的人不算难找,孙丙当初在马尼拉城就见过不少当地汉人后裔会讲双语。不过西班牙人的传统活动区域是以南海为主,对他们来说辽东应该是一片很陌生的地域,他们是怎么跟清国勾搭上的? 这个问题大概只能把山坡下那个西班牙人抓回来审一审才会有答案,但孙丙知道当下却不太可能实现这种打算。虽说正在山坡下训练的这支队不过五六十人规模,搏一搏或许也有戏,但就算当场擒获这西班牙人,也不太可能将他顺利带走。毕竟这地方距离清军大营太近,他们靠两条腿无论如何都跑不过敌军骑兵的追击,到时候效果反而会适得其反。 孙丙努力抑制住自己想有所行动的欲望,将精力重新放到观察这些人的动向上。 这些清军虽然列阵举枪,摆出了打靶的姿势,但却并未开枪,只是做做样子。当然这也并不奇怪,毕竟实弹射击训练这种消耗颇大的方式,就算是在海汉军中也得量力而行,想必清军更是负担不起这样的耗费。钱还只是一方面,这些从海外运来的弹药,以及枪支在使用过程中的损耗,对清军而言都难以进行及时补充,肯定只能省着点用了。 但既然特地弄了靶子出来,那必定最终还是要进行实弹射击,而孙丙想看的便是这一环节。以他从军这几年的经验,他相信自己必定可以从中看出一些问题——比如枪支性能、装填速度、基本战术等等。 在这种寒冷天气进行此类训练,效果显然会大打折扣,裸露在外的手很快就会变得僵硬,不管是装填弹药还是举枪瞄准,都会受到明显的影响。而这支队在令行禁止方面所能做到的程度,距离海汉军还有相当大的距离,孙丙看到有很多人都不时在搓手或是朝手上哈气,或是原地跺脚取暖,并未完全遵照军官的指令进行训练。 不过这种略微散漫的状况很快就发生了改变,从营地来了数骑人马,孙丙观其行止,应该是清军某位高级将官前来督训。刚才那些看起来有些懒散的士兵立刻就打起了精神,唯恐被上司发现自己在训练中划水。 孙丙嘴角微微一扬,似乎也从这样的场景中找到了熟悉的感觉,他以前在训练中也有曾有过类似的做法,不过很不幸地被现场抓包,让教官罚他绕着校场跑了整整一个小时,那之后就再不敢在训练期间偷懒划水了。不过他还是很庆幸有那次的经历,若非如此他在之后也不会如此用功地训练,可能也就没有机会从普通部队被选拔到海军陆战队里服役了。 当然对于这些清军士兵,孙丙并不会因此而生出任何的好感,毕竟他自己就是辽东出身的汉人,若不是故乡被满人占领,他也不至于背井离乡逃难去了南方。不过好在他命还不错,阴差阳错以难民身份投到了海汉阵营中,然后便入伍从军征战四方。去年年底奉命南下之后,他就觉得可能不会再有机会回辽东了,但如今居然又一次回辽东执行任务,若是有动手的机会,他肯定不吝下狠手多宰几个敌人,以祭奠被其屠戮的父老乡亲。 那名西班牙军官在训练中还挺注重细节,不时叫停然后亲自上前给士兵纠正动作。而前来督训的清军将官看样子也很有耐心,便在旁边静静地站着观看,并未插手训练过程。 在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的基础动作练习之后,那名清军将官估计也是耐心消磨得差不多了,便将西班牙军官身边的翻译叫过来吩咐了几句,然后转达过去。那西班牙军官听完翻译的话,便叫停了训练,让人给这些士兵分发弹药。孙丙精神一振,心道等了这么久,总算是到正戏了。 但孙丙所看到的实弹训练场景其实没有太多的新东西,基本上都是在他才入伍时候操练过的技战术。这原因也很简单,他所学基础作战技能都来自于军方高层传授下来的固定套路,而这些东西的来源本来就是历史上战术较为先进的西方国家,两相比较之下,自然相似的成分就居多了。 当然他现在已经进入海军陆战队服役,所使用的步枪也早就不是当初才入伍时所装备的旧式燧发枪了,所以相应的战术也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变,不再使用山坡下这种排队枪毙阵形了。今年年初在马尼拉与西班牙军队的交战结果,已经充分证明了海汉军在战术方面的先进,所以此时孙丙在看到山坡下这种兵基本战术的时候,心中也不免生出了些许优越感,暗道就算你能将这学个十足十,也休想打得过我海汉国的精兵。 海汉军的先进战术是其他国家军队难以效仿的,这不仅仅是作战理念层面的差距,更是装备、后勤、运输等等方面综合实力的体现。起码在武器性能得到大幅度提升之前,其他国家的兵战术都不太可能摆脱现有的框架,整体的战斗力自然也无法得到有效提升。孙丙不太懂得这些深层的原因,但他知道即便清军能够培训出一些兵,也根本无法改变目前与海汉相持下的被动局面,这样的部队也就只能伏击一下麻痹大意的海汉军巡逻队,如果投放在正面战场上与海汉军主力部队抗衡,不消片刻就会被消灭干净。 当然了,如果将清军的对手换作明军或者朝鲜军,那这种部队的发挥空间就要大得多了。虽然明军阵中也有火器营的编制,但据孙丙所知,装备的大多只是较为原始的火绳枪,而今年攻打马尼拉的时候,当地的西班牙武装却已经列装有相当比例的燧发枪了,如果这些武器都是由西班牙人提供,那装备水平上应该能较明军更胜一筹了。至于朝鲜军,或许两三年以后能在海汉的帮助之下得到一定的提升,但就目前而言,就算是没有装备火器的清军,也不是朝鲜军能够抵抗的对手,双方的实力差距并不仅仅局限于武器装备领域。 理论上清军其实也有靠着提升武器性能来与海汉军对抗的可能,但质量上的差距就只能通过数量来弥补,他们必须组建起数倍于海汉辽东驻军兵力的火器部队,才有可能抹平武器性能的劣势。但问题是在于这个时代的东亚地区并没有哪一国能具备这样的工业能力,让清军能够在短时间内用火炮武装起数以千记的人马,别说远在南海的西班牙人了,就算是海汉兵工也难以达到这样的生产要求。 所以这就几乎注定了清军在未来可见的一段时期内,火器部队的扩展速度会受到武器供应量的限制,哪怕他们今后拥有了自产能力也是一样。不过如果朝这个方向发展得顺利,那清军列装火器的速度说不定能在几年之后赶上并超过大明,而这也正是海汉执委会为何要将辽东地区出现的清军部队视作必须查明的隐患。 海汉劳师远征驻军辽东,主要目的之一便是要在这个方向拖住清国的军力,让其不敢放心大胆地举兵南下,以保证大明的安定。但如果清国与大明之间的实力对比如果出现了大的变化,让野心爆棚提前南下叩关,那就意味着海汉不得不出兵介入其中。毕竟大明是海汉最主要的生产原料来源地和销售市场,维持其社会安定对海汉现阶段的发展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天下大乱,对海汉来说是现阶段不可接受的局面。 但这种大规模战事开打,其战场若是在远离海岸的内陆,海汉军其实就派不上太大的用场了。所以对海汉而言最有效的做法,便是尽量压制清国发展军事技术,三不五时地在辽东发动几次小规模战争给清国紧一紧发条,让其无法分心南顾。 而将孙丙派到敌后执行侦察任务的目的之一,就是要确认这个隐患到底有多大,是不是已经到了需要动用手段尽快将其消灭的程度。不过就孙丙目前所见的情况来看,这些兵的训练水平也就那样了,而且估计是因为实战经验太少,他们在实弹射击时的阵形转换速度明显过慢,以至于两轮开火的间歇太长,大大影响到火力输出的强度。孙丙与同样列装燧发枪的福建明军一起训练过,其开火的频率至少比这支队要快上一半。 如果清军的部队就只有眼下这个规模,孙丙觉得这其实远远不足以对辽东局势造成明显的影响,倒是这西班牙人和这些武器是怎么弄进来的,绝对是一个值得调查的方向。如果能够切断其武器来源,那这队其实很快就会名存实亡了。 孙丙在马尼拉作战期间见过西班牙战船,像那样外形特殊的帆船,如果出现在辽东海域,必然会是海面上一个显眼的目标,但迄今为止军情局从未接到过这方面的目击报告,这也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当然有可能是西班牙人避开了海汉海军在辽东半岛东岸海域的日常巡逻,但相较于这种风险极大的做法,孙丙倒是觉得另外一种可能性比较大,即西班牙人进入清国的方式或许并不是搭乘那种外形显眼的大型帆船。如果是中式帆船出现在这一海域,大概就没有人会去特别在意了。 孙丙越是猜测,就越是想立刻下山去将那西班牙军官抓回来审一审,但是他也知道此时冲动不得,继续观察这支队的动向才是自己当下该做的事情。不过等今晚回到海边之后,就得尽快撰写一份书面报告,将今日所见呈报给上级。 正文 第2014章 时近年底,位于三亚的情报机关却越发忙碌起来。在执委会的督办之下,安全部和军情局近期都在加紧调查各地所发生的枪案,试图查明这些事件之间的隐秘联系。在投入了大量资源之后,情报机关也陆续收到了从海内外各地发回的调查报告,而结论似乎也正是执委会之前所担心的状况。 在海南、江浙及辽东三地先后发生的数起枪案中,均出现了由西班牙制造的和弹药,其中江浙和辽东两地甚至发现了疑似西班牙人帮助当地武装进行军事训练的情况。 从这些证据大致可以推断出一个必须引起海汉重视的情况,那就是西班牙在今年丢掉马尼拉之后并未偃旗息鼓,依然在暗中继续运作着某些挟制海汉的手段,而且其覆盖的地域之广已经远远超出过去几年,这对海汉来说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新情况。 西班牙人是如何去到这些地方并成功跟当地势力搭上了线建立了合作关系,这是让海汉情报部门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问题。 自海汉在1633年初从西班牙殖民者手里抢下了台湾岛北部的淡水和鸡笼两处港口之后,双方的关系便已宣告彻底破裂,而从那时候起,海汉便开始对台湾岛周边海域实施监控,阻止西班牙船只进入台湾岛以北的海域。而随着海汉在大明东部和北部沿海地区的逐渐扩张,对该地区海上航道及主要贸易港的控制也越发严密,西班牙船只偶尔溜进去一两次或许不难,但要连续数年不被海汉撞破行迹就不太可能了。 所以最终从安全部和军情局两个渠道汇总到执委会的报告,对这个问题的看法都比较一致,即认为西班牙人的活动方式并非简单地派出船队潜入事发地区,而是还有其他中间势力介入其中,为西班牙人提供了某些特殊的活动渠道。 要解开这个谜底其实也不是太难,毕竟已经接连在海南岛的儋州和江浙的扬州俘获了多名相关人员,执委会对于查明真相还是抱有非常乐观的态度。只要撬开这些人的嘴,必然能够获取某些关键信息。 率先打开突破口的倒并非最早抓获相关人员的海南岛这边,而是在扬州抓了一帮子伤号的特别行动队。他们在回到舟山岛的当天,便成功从俘虏口中得到了重要信息。 龚十七和姬元青回到舟山之后只接受了短暂的治疗,便再次投入到审讯工作当中。这倒不是他们不想多休息一阵,实在是状况不等人,这些能活着撑到舟山岛的伤号,也未必能够养好身上的伤势让他们慢慢审讯,要是再耽搁一两天,这些俘虏估计就开不了口了。 但比较遗憾的是,这支扬州盐商队的两名指挥官都没能抓到活口,而这些喽啰所掌握的信息肯定相对有限,一些重要信息估计他们是没机会接触到了。不过有一些基本的信息,倒是可以从在他们的口供中得到验证。 首先便是这支队的成立时间,这些人在今年三月便开始被陆续选,然后在扬州城附近一个名叫槐泗镇的地方秘密集结训练。而那名西班牙指挥官的身份,在多名俘虏的口供中都得到了比较明确的指认。 按照他们所供述的情况,这名被称为“里卡多先生”的西班牙军官是在今年四月中旬出现在扬州,并且负责对他们进行操练。而之后的几次行动,包括最后这一战在内,也全是这名西班牙军官在一线指挥行动。 他们在最初集结时并未被告知真正的原因,只以为自己效力的是卢康泰组织的一支民团武装,直到西班牙军官来了之后向他们发放了,这些人才陆续了解到自己的任务并不是守护货仓或运盐船那么简单,而是要作为一支秘密武装力量存在,专司执行一些不便见光的特殊任务——比如对付本地区的竞争对手。 不过他们训练刚有小成,来自宁波的低价精盐就取代了徽籍盐商,成为了他们首次出击的目标。而之后的几次行动也的确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对手,让他们一度产生了天下无敌的错觉,直到撞上了特别行动队这块铁板为止。至于这些是卢康泰以什么样的方式和价格弄到手的,这些喽啰却无人知晓。 “西班牙人要去到扬州就得远渡重洋,为此承担了极大的风险,目的居然是为了帮助扬州盐商建立一支用来对付竞争对手的队,这肯定说不通。”石迪文在看了姬元青呈上的报告之后,对于这个说法并不认同:“他们可不是什么热心肠的好人,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必定还有更大的图谋!” “还有,之前的情报称这支队里有朝鲜人,为什么审讯报告里没有看到这部分内容?”石迪文对姬元青问道。 姬元青解释道:“据俘虏的口供,这支队里的确是有两名身份不明的朝鲜人,但这次被他们侥幸逃掉了,所以我们目前也没有更多的信息能够证实其身份和加入队的原因。另外关于西班牙人的真正目的,卑职以为应该是要在大明境内打通一条特殊渠道,让盐商出人出资组建一支听命于西班牙的武装部队,以便在某些特定情况下发挥作用。” 姬元青所说的这种可能性也是他与龚十七商量之后得出的结论,如果没有足够大的利益前景,西班牙人的确没有必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在海汉眼皮子底下干这种勾当。要是西班牙人是出于经济利益的原因想当跨国军火商,那也没必要在向扬州盐商提供了基础的军事培训之后,还舍生忘死地充当指挥官冲锋陷阵。 而根据这段时间从南到北几个地方出现的状况来看,西班牙人显然不仅仅满足于向多方提供武器装备而已,更是有意介入该地区的事务。当年海汉扶持李继峰成为广东第一商贾,并借助其声望建立了金盾护运这个武装组织,间接影响和控制了珠江流域的商贸环境,如今西班牙人在扬州扶持当地盐商建立私人武装的做法,似乎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然了,西班牙人在扬州的小动作实施过程没那么顺利,因为盐商之间的利益冲突,导致了他们的手段早早就暴露在海汉的视野之中,然后便迅速招来了海汉的打击。由于当地盐商的武装组织还远未形成真正的战斗力,所以仅仅只是舟山岛派出了一支行动小队,就一举摧毁了这个运作时间已经有大半年的合作项目。 姬元青和龚十七都不认为当地盐商武装能够发展到太大的规模,一方面是官府不可能坐视这种性质的民间武装过度坐大,另一方面西班牙人也未必有相应的武器装备生产能力来满足发展需求。毕竟除了扬州之外,据说辽东方向清军阵现的队也是与西班牙人有关,而那边的武器需要量显然会比扬州要大上几个数量级,而且是直接跟海汉人对着干,不管是从经济利益还是从政治角度考量,西班牙人肯定都会优先照顾北边的大主顾。 在对审讯结论进行了整理归纳之后,石迪文通过电台将这边的调查进展发回了三亚胜利堡,顺便也替执行此次任务的这队人马请功。这次在扬州的行动其实伤亡算是比较惨重了,在近几年情报部门的海外行动中都极少出现,不过因为这次行动的意义比较特殊,所以安全部和军情局对于最后的结果倒也没有太大的异议,认为龚十七和姬元青已经在能力范围内做到了最好的程度,伤亡在当时的情况下是难以避免了,只能在事后以授奖和抚恤的形式加以弥补。 “看看,又是西班牙人!”白克思拿着刚刚收到的电报走进会议室,向已经入座的众人说道:“浙江那边的审讯结果已经出来了,的确是西班牙人从中捣鬼,向扬州盐商提供了武器装备和相关的军事训练。之前发生的几起袭击事件,也已经被证实的确是扬州盐商所为。” “西班牙人最近这几个月很不安分啊!”陶东来叹道:“接连在几个地方搞出动静,莫非他们还想往北边反攻?” “那有点困难吧?我们驻扎在马尼拉的部队也不是菜鸟,西班牙人要是想玩声东击西,暗渡陈仓的把戏,那可就要撞到铁板了。”颜楚杰对陶东来的想法表示了异议,他并不认为西班牙人凭借这些小把戏就能把海汉的兵力从南海地区调走,然后瞅空子反攻马尼拉。 而且目前在辽东、江浙等地出现的状况虽然成功吸引了执委会的注意力,但就这点小阵仗还远远不足以驱使海汉对海外驻军进行跨区域的大范围调动。舟山驻军足以震慑江浙沿海,守护海汉在当地的利益,而辽东方向即便战事吃紧,也可以就近调集在山东、朝鲜的驻军北上增援,根本就到不了动用南海驻军的程度。 事实上军方虽然在马尼拉战事结束后便陆续将几支精锐部队调回了北方,但目前驻守在马尼拉的部队也仍是海汉军中的一线作战部队。对于西班牙人发动反扑的可能,军方其实一直都在小心提防,特地在马尼拉保留了一支基本算是齐装满编的舰队,以确保在海上交战状况下的优势。 陶东来一听也觉得有理,点点头道:“老颜你觉得西班牙人搞这些动作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颜楚杰道:“真正的目的应该还是为了设法牵制我们在北方的动作。就目前来看,西班牙人寻求合作的对象,基本上都与我国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利益冲突,他们向这些势力提供武器和军事训练,最终还是会作用到我们身上。不过以西班牙人的能力,就算他们拼尽全力,我觉得顶多也是制造一些不疼不痒的小麻烦而已,并不能改变东北亚地区的国际局势。” “也不能小看他们。”宁崎在一旁插话道:“跟他们合作的人可能远远不止我们目前查到的这些,否则没法解释他们是怎么进入这些地区开展活动的。” “你说的没错。”陶东来点点头认可了宁崎的看法:“关于西班牙人是如何跟这些地方势力产生了联系,我们目前仍然没有得到一个合理的答案。老何,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 一直在安静旁听的何夕见陶东来终于点了自己的名,便开口应道:“我们在儋州抓获的几人已经陆陆续续开口了,但他们所供述的情况有些特殊,跟宁部长刚才提到的问题也有一定的关系,但在未经证实之前,我还没打算写入正式的报告里,以免被错误的信息带偏了调查方向。” “你先说说,他们都供出什么了?”宁崎好奇地追问道。 何夕看了一眼陶东来,见对方微微点了点头,这才继续说道:“按照案犯薛正等人的说法,他们是效命于大明南方的一些海商,所有的装备、经费、交通工具,甚至是他们的假身份,也全都是由这些雇主提供,而他们所充当的角色其实就是赏金杀手。至于为什么要来海南岛刺杀朝鲜世子,他们都不清楚其中缘由,只是执行命令罢了。” “那想必他们也招出了这些雇主的身份?这其中跟西班牙人又有什么关联?”白克思问道。 何夕沉默片刻,才解释道:“但他们所供出的这些名字,我们连一个都没听过,很有可能也是使用了假身份。至于跟西班牙人的关系......他们这个团队中有几个人是来自吕宋岛,据说其背后的雇主就是西班牙人。” “这也就是说,西班牙人不仅仅是提供了武器,其实还直接参与到了行刺朝鲜世子的事件中?”陶东来皱眉道:“他们刺杀朝鲜世子的目的又是什么?” 正文 第2015章 对海汉而言,朝鲜目前是最为重要的盟友之一,也是近两年海汉外交工作的重中之重。这关系到海汉今后若干年内在东北亚地区的发展大计,为此海汉已经在过去这几年向朝鲜投放了大量的资源,甚至不惜劳师动众组织了联军远赴朝鲜助其驱逐外敌入侵,在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等领域同时发力,目的便是要将朝鲜拉入到海汉主导的国际阵营之中。 在这样的大政方针之下,朝鲜这个国家现任及未来统治者的政治立场,自然也就成为了海汉在外交领域发力的目标之一。除了竭力拉拢国王李倧之外,海汉也对其王位继承人李凒下了不少工夫。比如安排李凒到海汉留学,便是希望借此机会向李凒灌输更多有利于海汉的观念,使其在执掌统治大权之后能够让朝鲜继续充当海汉的盟友。 不过安排李凒到海汉留学这件事,在李凒从汉城出发之前,对外界而言都还是一个秘密,而西班牙人的远在南海深处,照理说绝无可能及时获知李凒造访海汉的消息,为何却能在李凒抵达海南岛不久之后便参与到刺杀行动当中来。而且西班牙人参与此事,似乎也看不到他们能够直接从中获益的动机所在。 对于陶东来的问题,何夕也很难提供一个明确的答案:“这大概要等我们抓到参与其中的西班牙人才能弄明白了。但我认为他们参与其中只是表明态度,真正的主使者其实是那些身份不明的南方海商。” “哦?此话怎讲?” “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来看,西班牙跟朝鲜之间并未建立官方往来,也没有公开通商,所以他们在朝鲜其实没有多少实际利益可言,就算李凒没了,朝鲜国王另换一个继承人,对西班牙也没什么直接的好处,但对那些海商就未必了。在我们之前,就有很多汉人海商在跟朝鲜国进行贸易,这些人在该国的合作伙伴如果是反对李凒继位的官员,那极有可能会向汉人海商传达一些错误信息,诱使他们到我国对李凒采取行动。” 何夕所说的这种可能性的确客观存在,而且推论也更为合理,因为所有人都认定了西班牙人能够介入到这些地区的事务中,必然是有人从中牵线搭桥,而在刺杀朝鲜世子的案件中被揭露出来的幕后指使者,似乎便正好符合这样的设定。 “但这些汉人海商到底是谁,现在有证据证明他们与朝鲜之间存在利益纠葛吗?”白克思追问道。 何夕苦笑道:“这正是我们现在要全力调查的事情。我们知道这些人是关键人物,但却不清楚他们的真实身份。我有理由怀疑,发生在江浙和辽东的事件,也是这群人在暗中使坏。如果查明了他们的身份来历,或许这些案件当中的疑点也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安全部其实已经想了很多办法来调查这些神秘幕后黑手的身份,但截止目前进行得并不是很理想。在儋州抓到的这些人虽然已陆续开口招供,但从他们口中所获取的信息远远没有达到安全部的期望。他们与雇主之间多是通过单线联系的传令使者,对方会在某些特定的时间节点向他们发布任务,以及相应的酬劳,而真正与雇主见面的机会却少之又少,一两年都未必能有一次。 对于雇主的真实身份,这些人所能提供的确切信息也太过模糊,何夕不得不调动海外各地的安全部成员去慢慢核实这些信息的真实性。但对于是否能够顺藤摸瓜找到正主,何夕其实不是太乐观,因为这伙人从被捕到开始招供已经过去了多日,他们的雇主如果意识到这伙人已经失联,很可能便会将先前的所有联络方式全部清除。 虽然目前还并不清楚对手的真正身份,但何夕能够真切地感受到这次的对手行事路数与以往遇到的对手有所不同,不讲规则、不计成本、不惜代价,像是江湖野路子的做法,但其手笔又大得惊人,光是这地域与国家的跨度就绝非等闲之辈能够完成。何夕甚至认为即便是大明的官方情报机关,也未必能比这伙人做得更好。 这么一个有经验有组织有财力的团伙,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突然冒了出来,何夕觉得这样情况并不科学。说实话在整个东南沿海,但凡有实力的海商,几乎都与海汉有着或多或少的利益纠葛,而那些排斥甚至有意对抗海汉的商人,绝大多数都在一段时间之后就慢慢从商场上销声匿迹了。 跟海汉站在同一阵营才能保证安安稳稳地赚大钱,基本已经成为了大明东南沿海海商的共识。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在胆大包天跟海汉唱对台戏的,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这也是何夕一直没有想通的问题。他所能采取的措施就是大面积地排查,查那些曾与海汉有过节或是发生过冲突的商人,但这种调查费时费力,如果不是运气爆棚,那短期内估计不会有什么特别的突破。 自从安全部在十年前成立以来,似乎还极少在调查案件的过程中遇到这种打不开局面的情况,而且这次不仅仅只是安全部在调查过程中感觉到吃力,同时参与调查的军情局也没能取得太大的进展。两个长期以来主要以竞争关系存在的情报机关,这次却是成了难兄难弟,不得不在一部分调查工作中采取合作,分享各自掌握的情报信息。 “我觉得调查工作是不是走进了死胡同,你们有考虑过另外换一个调查方向吗?”一直没有说话的顾凯突然出声打破了当下有些尴尬的沉默:“你们想一下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情况,谁提供了武器和谁在使用武器,其实我们都已经查明了大致情况。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查不出到底是谁为这种合作提供了渠道,但我们的调查着力点都在武器使用者这边,为什么不尝试从另一端实施调查?” 何夕若有所思地反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直接调查西班牙人?” 顾凯点点头道:“没错,西班牙人现在的地盘距离海南岛很远,应该没那么快得到相关的消息,我觉得你们可以考虑试试这个路子。” “倒也不是不能试试......”何夕虽然觉得顾凯这个建议有些大胆,但细想也不无道理。 如果西班牙人是通过中间人提供的渠道与大陆上的势力产生联系,那么地域跨度如此之大的合作,信息的反馈必然十分迟缓。西班牙人在马尼拉战败之后,其活动范围已经向南退到了赤道附近,距离海南岛和江浙都有几千里,考虑到他们获得消息可能也要通过中间人转送,这个延迟的时间肯定会比较长,也难以及时对大陆上的变化做出反应。 至于如何去到西班牙在南海控制的区域,这也并不是无法解决。马尼拉战事结束之后,虽然西班牙人大多设法逃离了当地,但还是有相当数量的西裔民众无路可走,只能继续留在当地接受海汉的统治。 在战后的马尼拉,选择为海汉效力的西裔当地人并不罕见,比如原西班牙官员弗朗西斯上校就成功改头换面,从马尼拉城防指挥官变成了西裔民众管理局的局长。而对于生在马尼拉长在当地的年轻一代来说,他们对西班牙帝国的归属感本来就没那么强,其中不乏有一些人想要乘着这改朝换代的时机,寻求一个突破阶级的机会。 安全部在当地的负责人冉天禄,军情局在当地的负责人方鹏,对于马尼拉的情况比较熟悉,在战后也陆续从当地选拔吸收了一些人。这些人可并不都是汉人,其中也有深目高鼻连汉语都不会讲的西裔年轻人。 吸收这些西裔年轻人进入情报机关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有朝一日派他们执行针对西班牙的任务。如果说要对远在马尼拉以南的西班牙人进行调查,那么设法派出这些西裔探子无疑是最合适的选择。但这样做也不免会有一定的风险,首先这些人投靠海汉的时间不长,忠诚度还缺乏足够的考验,其次他们所接受的培训可能还达不到执行这类调查任务的程度,冒然将其派到西班牙控制区去搜集情报,未必能够达到预想的效果。 但当下的调查的确是如顾凯所形容的那样走进了死胡同,增加调查方向,在南海针对西班牙人发起相关的调查倒也不失为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如果做得好,收获情报的同时还能锻炼出一批西裔情报人员,可谓是一举两得。如果不是那么顺利,那也就只是一无所获,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顶多就是折损几名西裔新人,对安全部和军情局倒也说不上有太大的损失。 何夕还在权衡利弊的时候,颜楚杰先代表军方表了态:“顾凯提这个法子可以试试看,就算没打探到跟这边几起案件有关的情报,也可以收集一些别的情报。” 颜楚杰的想法,就是有鱼无鱼先下个网捞两下再说,捞不到大鱼,能捞点小鱼虾米也算没有白干。而对于海汉来说,西班牙殖民者在南海的现状就是有价值的情报,哪怕只是派人过去看一看,这一趟也肯定不会白跑。 这种想法很实际,大概也只有军方才会如此直接地考虑利弊,颜楚杰这一表态,基本上就代表了军情局的态度。何夕若是不跟进,那这可就是输了一着了,当下只能应道:“颜部长说得是,那等开完会之后我就尽快发电报,让马尼拉那边安排行动。” 执委会的大人物们做出这样的决定不过只是几句话的工夫,但何夕却知道这足以让下面的人忙活很久了。制定行动方案,选拔执行任务的人员,派人前往南海未知区域,再到完成调查获得反馈,就算效率再高,花费一两个月的时间也是在所难免。但目前看来这既然是为数不多可行的调查方向,而且说不定还有额外的收获,那也就只能先照此执行执委会的决议了。 不过正如颜楚杰所说的那样,这种任务其实有很多领域的情报可以进行收集,何夕也准备把这个任务充分利用起来,将可能达到的效果最大化。比如借此机会开始在南海的西班牙控制区搭建一个以西裔情报人员为主的情报网,或许就是一个不错的时机。 当然了,要在敌控区建立情报网并不是说说这么容易,这必须要有周全的策划和大量的投入,以及精干可靠的执行人员。而目前驻扎在马尼拉的安全部成员虽然质量都不错,但数量却着实有限,如果要执行这样的任务,那还真得倚重当地的西裔情报人员才行了。 “安全部和军情局都放手去做!”陶东来很快给这个事定下了基调:“最近这一系列事件,已经说明了我们跟西班牙之间的斗争不会很快结束,所以对西情报工作还是要常抓不懈。不管接下来的调查是否顺利,我们对西班牙人的监控体系都必须建立起来,一定要设法将他们的活动范围限制在吕宋岛以南!” 陶东来的态度,基本上就代表了执委会的态度,而只要执委会对此表示了首肯,那么后续行动所需的资源和资金应该都不是问题,一定程度上也是帮他们消除了后顾之忧。 果然在稍后的表决环节,执委会通过了关于对西班牙控制区启动特别调查的决议,并授权安全部和军情局执行此决议,在其职能范围内可采取一切措施来保证这项决议的实施。 会议结束之后,安全部和军情局便各自召开了会议,开始部署相关的任务。然后当天晚些时候,相关的决议便通过电报发到了马尼拉。而这个时候,距离儋州案件完成抓捕已过去二十余天,龚十七小队回到舟山已三天,在遥远的辽东,孙丙刚刚发现了西班牙人活动的踪迹,各个地方的调查似乎都还未能取得大的进展,但各地发现的线索却慢慢串联到一起,都指向了远在南海的西班牙人。 正文 第2016章 用军事手段占领原属于另一国统治的地区,这对于海汉而言可谓是驾轻就熟,历年来的对外领土扩张也多是以这样的方式在进行,并且效果十分显著。而相较于海汉在海外用武力攻占的其他统治区,马尼拉被划入海汉版图的过程也并没有什么特别,找到充分的动武理由之后,便集结重兵攻打当地,赶走原来的统治者,然后在当地构建起隶属于海汉的新统治机构。 战败者当然难以接受这样的结局,毕竟西班牙人花了半个多世纪的时间才在马尼拉湾建起了这座城市,并将其视为了帝国在遥远东方的桥头堡和贸易中心,但这么一个重要的地区却被南海后起之秀用武力手段夺去,西班牙人自然不甘失败,在战后一直不断地尝试从海汉手中夺回马尼拉城的可能性。 但年初那一场围绕马尼拉城展开的攻防战让西班牙当局元气大伤,损失了超过一半的武装力量,他们也意识到如果继续在正面战场跟海汉军死磕,吃亏的只会是自己这一方,至于派舰队攻打马尼拉湾更是被视为不切实际的想法,毕竟在双方的海军交战史上,西班牙还几乎从未占到过便宜,再硬着头皮上也纯粹只是给海汉军送战绩罢了。 所以西班牙当局对策略进行了改进,不再尝试直接以武力手段解决问题,转而开始打起了别的主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与其他反海汉势力建立关系,也成为了西班牙当局在这个阶段的反击手段之一。 但这件事说起来容易,要实施却并不简单。在失去了马尼拉这个桥头堡之后,西班牙当局只能将治所南迁,一开始在在吕宋岛南端的八打雁地区,但这地方距离马尼拉湾太近,驻防马尼拉港的海汉舰队随时都能突袭此地,将治所放在此地极不安全,于是只能继续往南迁移。 西班牙此时在东印度群岛建立的殖民地数量其实已经不少,但能达到马尼拉城这种经营规模的地方却屈指可数,毕竟西班牙在这一区域内半个多世纪的经营,主要的资源都投放到了马尼拉一地。但这种把鸡蛋放进一个篮子里的做法,如今也是尝到了苦果,一旦遇到海汉这样的强敌,攻破马尼拉就等于打败了西班牙。 因为没有留下太多选择的空间,所以西班牙当局很快就确认了将治所南迁至维萨亚斯群岛的宿务。宿务其实历史比马尼拉更为悠久,早在西班牙人来到这里之前,当地便已经是一个非常兴盛的部落了。1521年4月,西班牙航海家麦哲伦抵达宿务,在1565年至1571年之间,宿务便是西班牙在东印度群岛的首府。而西班牙人登陆马尼拉则是在1571年,比麦哲伦足足晚了半个世纪之久。 不过宿务这地方的海港条件比不了拥有天然海湾的马尼拉,所以在马尼拉那边建起了城堡之后,西班牙当局很快就将治所迁到了北边的马尼拉。其实两地间的最短航程也仅有四百多海里,但马尼拉的位置却更为靠近西班牙人心心念念的贸易对象大明。这不仅便于他们开展跨国贸易,同时也是向北发展的重要跳板。 1626年西班牙人在台湾岛北部修建了圣多明哥城和圣萨尔瓦多城两处堡垒据点,试图在当地兴建殖民地。如果这个进程不是被从天而降的海汉人给打断,那么至少在今后的数年内,他们仍有希望将贸易航线和控制范围进一步向北延伸。 当然了,在海汉于1633年出兵抢占了淡水和鸡笼两处港口之后,西班牙殖民当局的如意算盘已经没法再打下去了。他们赫然发现自己在东方的主要对手并非在全世界范围内斗得不可开交的荷兰人,而是一个刚成立没几年,以前从未听说过的小国。 而之后这几年与海汉的斗法,西班牙可以说没有占到多大便宜,反倒是让海汉找到了借口,举兵打上门来。在丢了马尼拉之后,西班牙当局终于意识到过去几年的决策失误,开始调整应对策略。 海汉军在攻打马尼拉的战事中动用了由大明、安南、葡萄牙等多个国家所组成的联合部队,这也让西班牙人开始反省自己在这一地区的势单力薄,除了东印度群岛本地的土著兵员之外,竟然连一支来自外部的援军都没有。虽然菲律宾总督阿拉贡内斯并不明白什么叫做“得道者多助”,但他也知道如果继续单靠自己的力量去与海汉进行对抗,效果肯定不会太理想。 丢掉了马尼拉的罪过必定会被王室追究责任,但阿拉贡内斯也不知道来自国内的制裁何时会抵达菲律宾,既然当下还未卸任,他也想尽力再多做一些事情,以待时机成熟时反攻马尼拉,让海汉人明白西班牙王国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其实在最近这两三年里也不是没有人找上门想与西班牙人联手,但阿拉贡内斯出于种种考虑,一直都没有松口答应下来。不过如今西班牙人已经没有什么资本再挑三拣四,要想遏制海汉在东亚和南海地区的发展势头,不多拉一些势力入伙是不行了。于是高傲的菲律宾总督大人也终于低下了头,开始与他之前并不是太认可的某些人进行接触,并按照对方的建议,在更大的范围内寻求志同道合的盟友。 合作的过程并没有阿拉贡内斯预期的那么顺利,由于跨越的地域范围实在太大,信息传递所需的时间也着实很长,最后阿拉贡内斯不得不选择在一定程度上妥协,达成大致合作意向之后,便按照对方的要求开始单方面地投入资源,并交由对方去进行实施。 原因无他,潜在的合作对象全都是在北边的大陆沿海地区,而西班牙人如果在当地露面就太过招摇了,很容易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甚至是更为严重的引火烧身。他们只能派出少量人手,在合作伙伴的帮助之下潜入这些地区,参与并监督计划的实施过程。这样西班牙就无法主导行动的走向,而且前期的投入很容易就会落得个血本无归的下场。 当然这对西班牙来说也不尽然都是坏处,除了能够减少参与行动人员被曝光的风险之外,在人员经费开支方面也会节省不少。这种方式不需要西班牙派出大量人员前往海外,只需提供军事援助即可,而且这也并不是无偿投入,合作方也会给予相应的经济报酬,只不过因为目的地比较远,回款账期可能会比较长而已。如果操作顺利,西班牙人甚至能够从这种合作关系所带来的军火贸易中赚到不少。 但对于这些海外合作的对象和相关计划,其实在西班牙当局也没有多少人清楚其中的内情,只有少数被派往海外的直接参与者和负责计划制定的高级官员才掌握关键信息,所以阿拉贡内斯其实没有太多去考虑保密的问题,他也不认为海汉在短期内就会察觉到己方在进行中的计划。 不过世事难料,谁能想到西班牙的合作方并不打算一直低调行事,在获知了朝鲜世子出使海汉,并有可能在海汉长期留学的时候,便立刻制定了刺杀计划,试图以此来影响朝鲜与海汉之间的外交关系。 但其实宿务这边并未及时得到合作伙伴的通知,被派去参与行动的几名吕宋人,也只是西班牙当局前期派到合作伙伴那边充当机动力量的人员。而之后各地一连串与武器相关事件的曝光,终于是让海汉将注意力重新回到南海,聚焦到西班牙人这边。不过这时候阿拉贡内斯依然还未获知外界发生的状况,也根本没有料想到海汉正在动用各种手段追查这些武器的来源和去向,以及为西班牙人提供渠道的第三方势力。 接到来自三亚的电报指令后,马尼拉当地的安全部和军情局两个部门的头目立刻碰了面商议此事。这两个机构的负责人能坐在一起开会,也算是马尼拉才会出现的独特场景,因为冉天禄和方鹏二人,在此之前便是以潮升商栈的老板和护卫头目为身份掩护的搭档,并且在马尼拉战役期间一起经历了最危险的时刻,算得上是有过命的交情。所以在他们二人之间,安全部和军情局的竞争关系便不像别处那样明显,很多安全情报方面的事务都是在一起商量着办。 而这次从三亚发来的指令中,执委会也明确要求了两个部门要通力协助,以保证相关调查能够顺利进行,这倒是正好合了他们的心意,不用再去考虑要如何回避好友了。 对西班牙控制区的情况进行打探,其实不管是在马尼拉战役之前还是之后,这项工作都从未停止过。不过考虑到安全问题,两个部门都没有冒然尝试派人深入敌控区去打探情报,至于在敌控区内建立情报网,也一直还停留在纸面计划上,没有开始付诸实施。 这倒不是他们不求上进,敷衍工作,而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战后这两个情报机关驻留马尼拉的人员加起来还不到五十人,而其中又有一半是负责情报整理、统计、分析的文职人员,再刨去专司特种任务的外勤行动人员,真正有潜伏谍报经验的,加上他们自己也不过十人上下。而这些人几乎都是汉人,如果要去到西班牙人统治下的宿务港,那真就是十分醒目的存在了。 所以为了能够更隐蔽地对西班牙控制地区展开监控,两个情报机关在战后都陆续吸纳了一批年轻的西裔和吕宋土著。这些人虽然还谈不上对海汉有什么忠心,但对他们而言,效力于海汉情报机关可以得到更好的发展机会和更会优厚的报酬,而且还能得到十分紧俏的海汉国籍,在马尼拉本地已经很难找到比这更好的出路了。 不过由于文化上的差异,要将这些人异族年轻人训练成可以独立出任务的情报人员,所需进行培训工作就不是汉人员工那么简单了。虽然情报的搜集和传递过程可以用他们所掌握的语言文字去完成,后期再由专业人员来负责翻译整理资料,但因为这些新人完全不懂汉语,在培训环节就已经耗费了大量的时间,而且培训效果也离理想的水平有较大的差距。 以这两个情报机关对新人的考核标准而言,目前还没有新人能够达到及格线。比较明智的做法就是让新人继续以平民身份在本地潜伏,一边接受专业培训一边练习基本的谍报技能,待过个一两年把该学的本事学得差不多了,再派去南边的西班牙控制区潜伏。 但来自胜利堡的指令将这个时间点至少提前了一年,上面的要求是让他们尽快派出一批外籍情报人员前往宿务周边地区,调查西班牙人的军事输出到底是通过什么人在进行,如果能查明这个体系中都有哪些势力,那就最好不过了。 “这真的挺难啊!”冉天禄苦笑着摇头道:“就我们手头这些新人,派到宿务去只怕很快就会暴露身份,到时候要是再被策反成双面间谍,那我们麻烦可就大了!” 方鹏肃然道:“但这可是执委会的命令,不容你我辩驳,就算再难也只能照做。为今之计,只有想想怎么布置才能最大限度地降低风险,至于执委会要求调查之事,恕我大胆说一句,恐怕没那么容易查明真相,除非能有办法接触到西班牙人的高级官员。但我们之前所招收的这些新人都是平民出身,就算去到当地,也很难有渠道接触到达官贵人。” 两人商议一番,都觉得此举困难重重,最难的便是手底下没有执行任务的合适人选,就算他们能够制定出行动计划,手下这些人也不见得有能力去完成。 正文 第2017章 对于三亚交予的这个棘手任务,冉天禄和方鹏二人都是颇感头疼。上面虽然在行动经费和可采取的措施方面都给予了比较大的支配权限,但人员方面却没有向马尼拉派出任何的支援。 当然这也是无奈之举,针对西班牙的情报工作,其实已经没什么人能比他俩更专业了,毕竟他们都曾在马尼拉城潜伏过一段时间,比较熟悉西班牙统治区的社会情况。而如果临时从其他地方调人过来,肯定就不具备这样的经验了。 但他俩现在都是属于地区负责人,加之在马尼拉战役中已经暴露了身份,更是不能再轻易涉险了,所以想亲自出马也同样不可行。两人盘算了半晌,似乎也真就只剩下启用西裔情报人员这一条路可走了。 不过在此之前,两人决定还是要再找人一起参详一下这种方案的可行性。要说到谁最了解西班牙人的想法,那当然是西班牙人自己了。正好在马尼拉城,便有一位前西班牙武官可以为他们提供这方面的参考意见。 弗朗西斯接到通知的时候并不在西管局的专属办公室,而是在自己家中。一般没什么公务需要处理的时候,他都可以自行决定早些回家休息。事实上在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处于这种悠闲的状态。他虽然是名义上的局长,但由于他的西裔身份,实际上大部分公务都是副职葛永在处理。弗朗西斯对于这种处境也是无可奈何,他明白海汉人只是需要他出面做这个傀儡,以便于对本地的西裔民众实施管理,而真正的权限只能掌握在海汉官员手中。 不过这样一来,他也就乐得当翘脚老板,每天到西管局露个面,喝喝茶看看报,学学写汉字和说海汉话,差不多到了中午就可以回家歇着了。这比起他以前当城防指挥官的时候,虽然少了几分威风,但的确工作压力要小了许多。而且海汉给他的待遇也还算凑合,至少能与过去领军饷的收入持平,维持生活基本是够用了。 当然弗朗西斯也明白,如果自己对海汉人的作用仅仅只剩下当傀儡,那被海汉人无情地踢出局只是迟早的结果。大概两三年之后本地社会安定下来,葛永或者某位来自三亚的官员就会接替自己的位置,然后这样的好日子大概就算是到头了。所以尽管平日看似悠闲,但他还是在设法让海汉注意到自己其实有更多的潜力可挖。 为海汉情报部门提供信息,便是弗朗西斯现在发挥作用的方向之一。他之前身为马尼拉的城防指挥官,所能接触到的军事机密着实不少,而如今投靠了海汉,这些信息便成了他安身立命的手段。所以在接到安全部发来的通知,让他过去参与会议的时候,他对此并不觉得惊讶。 弗朗西斯让下人备好车马,然后立刻赶赴安全局。到了地方之后,他发现除了翻译之外,身着军服的方鹏也在场,心里不禁暗自嘀咕起来。他知道方鹏的身份,不过方鹏平时并不会出现在安全部的办公地,看样子今天似乎情况有些特殊。 “弗朗西斯先生,今天请你过来,是因为我们有一些事情想听听你的看法。”冉天禄开门见山,向弗朗西斯说明了自己的意图。 “派人去宿务搜集情报?”弗朗西斯听了冉天禄的打算之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没有立刻回应对方。 他虽然现在投靠了海汉,但这其实也是为了保全自己和家人的无奈之举,要是能有得选,他当然更愿意与自己的同胞站在一起,而不是为这些精明且狠毒的东方人效力。他也明白海汉与西班牙之间的恩怨大概在未来可见的一段时期内都很难得到化解,战场上的交手必然还会出现,但没想到马尼拉之战结束还没到一年,海汉似乎就要开始筹备下一次针对西班牙的军事行动了。 方鹏见他久久没有开口,也大致能猜到其想法,便劝道:“弗朗西斯先生,我们这个方案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打探宿务的军情,然后对当地发动军事打击,而是要调查与西班牙有关的几起案件。简单的说,我们需要知道西班牙在向谁提供武器装备和军事训练服务,那才是我们的目标。” 但弗朗西斯可并非庸人,他很清楚两国间的矛盾冲突根源所在,只要这两方今后还有继续扩张地盘的打算,那么彼此间的争斗就永远不会停止。西班牙王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向一个东方小国低头,所以即便是东印度群岛的西班牙人斗不过海汉,两国间的冲突还是会旷日持久地延续下去。 关于这一点,对西方事务十分了解的海汉人肯定也很清楚,而且以他们的行事风格,怎么可能仁慈地给西班牙留下疗伤和翻盘的机会。嘴上说是调查其他目标,但真正实施的时候大概又是另一套方案了。 不过以弗朗西斯今时今日的身份,他也不能贸然提出反对意见去阻止海汉进行情报搜集工作,毕竟这两名海汉情报官员找他的目的并不是征询这事能不能做,而是这事要怎么做才能安全高效地达到目的。 弗朗西斯想明白了其中利害关系,这才开口应道:“两位不用担心,我现在身为海汉国的官员,那当然是为海汉国效力,不会去考虑其他问题。但要派人去宿务,我有一个问题,两位有合适的人选了吗?” 冉天禄没有正面回答他的提问,而是先反问道:“你认为要去执行这种任务,什么样的人选才是合适的?” 弗朗西斯知道这是冉天禄要从自己身上套话,但他知道对方十分精明,也不敢敷衍回答,老老实实地回应道:“汉人或者海汉人多半是不行的,到了当地之后必定会受到严格的盘查和监视,还是要以西裔或者本地区的土著民为佳。他们可以托称是从吕宋岛逃出去的难民,这样去到宿务之后或许比较能糊弄过去。” 弗朗西斯出的这个主意其实跟冉天禄和方鹏的想法不谋而合了,他们也正是如此打算。自海汉占领马尼拉以来,吕宋岛上的西裔移民也在不断地出逃,特别是那些距离马尼拉城较远的地方,在听说马尼拉城失陷的消息之后,第一反应便是尽快逃离吕宋岛,否则被敌人慢慢清理过来,说不得就是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但能有条件逃离吕宋岛的西班牙人其实大多都生活在马尼拉湾区,能跑的人在战争期间就跑得差不多了。因此后续出逃的西裔移民往往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找到搭船出海的机会,甚至需要求助于本地土著才能实现。直到战争已经过去快一年了,也依然还会有零星的西裔移民从海上逃离吕宋岛,而这些逃出去的移民大多会选择去往南方的宿务,毕竟那里是西班牙在这个地区规模第二大的殖民地,只要去到那里就意味着安全了。 以难民的身份前往宿务,大概是成本最低也最不易暴露的掩护手段了。不过意见的一致并没有让冉天禄就此放过弗朗西斯,而是继续追问道:“那么如果采用这种方式,对我们要达成的目标会有什么负面作用?” 冉天禄连续的发问,便是有一些要考校弗朗西斯的意味了。弗朗西斯不敢怠慢,继续小心翼翼地回应道:“如果是以难民身份前往宿务,那估计最大的问题就是很难接触到上层人物,获取消息的渠道会受到一定的限制。” 弗朗西斯所提到的这个问题的确是客观存在的,以难民身份去到当地,按照惯常的做法,多半会被当局安置到城市外围区域,让难民在当地开荒屯田,以工代赈。如果有一技之长的人,或许还有机会留在城市打工,但多半也只能从事比较下等的职业——毕竟真正有本事的人,大多都早已经从马尼拉逃出来了,这个时候才逃到宿务的,多半都是散居在吕宋岛各地的农民了。 以这样的身份去到宿务,自然很难有接触上层人物的机会,想要打探秘密军情更是会难上加难,至少短期内是不太可能实现目标了。 弗朗西斯继续说道:“我建议两位找的人能有好一点的家庭背景,这样可以为其打造一个比较好的假身份,去到宿务之后就能找机会混入上流社会那种。只有接触到高层官员,才能有机会去获取你们想要得到的那些情报。” 那么这又回到了弗朗西斯一开始所提出的问题上,现在是否有合适的人选能胜任更高级一些的身份,以求能在宿务取得一个好的开局机会。 但这就恰恰是情报部门目前所暴露的短板之一,方鹏和冉天禄互相交流了一下眼神,两人都是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无奈的情绪。 他们目前从本地招收的西裔和土著全都是平民出身,如果要强行冒充上层人物,只怕很快就会在内行人面前暴露。而且话说回来,吕宋岛上的社会上层大多原本是生活在马尼拉城,而这些上层人物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社会关系,如果随便虚构一个假身份,就算他们去到当地之后成功混入上层,也会因为缺乏对这些社会关系的了解而被人揭穿。 所以弗朗西斯的这个提议虽好,但实现的难度却相当大,甚至比派人去宿务收集情报这个任务本身的难度还要更大。如果他们手底下有这样的人物,或许也用不着特地把弗朗西斯叫过来了。 “这恐怕办不到,老实说,我们手底下没有人能满足你所提到的这种条件。”冉天禄最后还是将情况坦然相告。 弗朗西斯听了之后,反而是觉得心头一松。他内心当然并不希望海汉那么容易就能得手,毕竟在宿务的数千西班牙人都是他的同胞。而且如果海汉在东印度群岛迅速击败西班牙,甚至是将西班牙势力彻底逐出了这一地区,那他在马尼拉的作用就越发可以忽略不计了。到时候他的官职,他现在的生活条件,也都有可能会受此影响。所以不管于公于私,海汉处理此事的速度慢一些,对他而言都是有益无害。 至于派出一些人扮作难民去往宿务,弗朗西斯还真不认为这种手段能起到太大的作用。类似这种探子,当初马尼拉当局可也没少往海南岛送,但最终这些汉人探子所起到的效果却极为有限,也未能对两次与海汉之间的关键交战起到作用。这些人就是身份太低微,在海汉国只能搜集一些无关紧要的社会、经济方面的情报,而最关键的军事领域却几乎没有收集到多少有价值的情报。 弗朗西斯也知道面前这两人在本地招募的手下都是新人,这些人去到宿务能安全潜伏下来就算不错了,更高的期望着实有点不实际。不过这种不合时宜的话,他肯定不会直接说出来,就让海汉人慢慢自行体会好了。 当然了,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关于如何能在当地潜伏下来,弗朗西斯还是很热心地给予了许多建议。这不仅仅是在海汉官员面前挣表现获取信任的问题,他知道自己给出的意见越是详细,海汉官员就越有可能采纳这种做法,而这已经是当下对西班牙统治区负面影响最小的做法了。 “我能做到的,就只有这样的程度了,剩下的就交给上帝来决定吧!”弗朗西斯暗暗在心中为自己的行为开脱。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对同胞而言其实就是出卖,但总得想办法让自己内心好过一些。 三个人关门商议了半天时间,最后得出的结论还是只能先派人前往宿务潜伏,至于打探情报的任务,就得视潜伏人员在当地的情况而定了。毕竟这种事也没法操之过急,何况马尼拉这边根本没有执行任务的合适人选。尽量将行动方案完善,然后抓紧时间对候选人员作一个出行之前的短训,就已经是他们目前所能做到的全部了。 正文 第2018章 安全部和军情局虽然同是情报机关,但机构属性还是有明显的差异,安全部是由执委会直接管理的特别部门,其负责的情报范围几乎涵盖了国内国际的方方面面,调查对象也是无所不包。而军情局则是国防部下属的情报机关,以收集其他国家的军事情报为主要职能,在军事领域的能力较安全部更加专精。 因为这两个部门的职能有一定程度的重叠,所以多数时候都是处在竞争关系之下,甚至连招募新人之类的环节,两个部门也会暗中较劲。至于新人的培训内容,两个部门都有各自所擅长的领域,所以一般而言也不会对另一方公开。 不过马尼拉这地方是个例外,因为两个部门的负责人私交甚笃,说是生死之交也不为过,并没有将部门之间的竞争关系太放在心上。就算是招纳和培训新人这种事,他们也没有对此采取太多的保密手段。如今又是临时接了这么一个棘手的任务,要求他们尽快向宿务派出情报人员,两个部门本就挑不出几个合适的人选,为了节省时间和资源,这出发之前的短训就只能合并进行了。 冉天禄和方鹏对此十分重视,两人都是亲自上阵担任讲师,给挑出的这些人进行突击培训。不过这次的培训有别于过去的形式,因为他们所培训的对象,对行动目标的了解很可能还在他们之上,所以到了当地之后如何展开行动,他们没有向这些下属布置具体的措施,只是给出一定的范围,让他们视情况自行决定。主要的讲解内容,还是集中在如何整理和传递情报的环节上。 由于语言上客观存在的障碍,他们还必须得通过翻译才能与这些下属作交流,所以培训效率也着实很低。如果是老手,或许叮嘱一下需要注意的细节就够了,但这些人加入海汉情报部门时间最长的也不过才半年而已,而且全都没有在海外执行任务的经验,现在要直接撒手将这些人派到对手的统治区去,不管是忠诚度还是专业技能,都不免让人十分担心。 培训期间,冉天禄还特地让弗朗西斯也来了两次,给这些新人讲解殖民当局的一些官场规矩,以及一些西班牙高官的个人情况。至于这些信息日后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其实当下也没人能够预测。 弗朗西斯在给这些人上课的时候,也注意到了这里挂出的南海海图,上面所描绘的包括菲律宾群岛在内的东印度群岛区域,其详尽程度可比以前西班牙当局掌握的海图超出太多了。很多弗朗西斯以前只闻其名却从未去到过的地方,在这幅海图上都有详细的标注。 他仔细辨认了一番,如果海汉这海图上的岛屿比例尺寸是正确的,那西班牙当局的海图可就不太标准了,弗朗西斯暗想这些海汉人明明对南边海域的情况不是太了解,为何他们却能拥有如此详尽的海图。要绘制出这种精细程度的海图,那可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完成的工作,而海汉如果有能力做到这种程度,那又何必再派人去宿务打探消息,直接出动舰队去攻打宿务港见效更快。 不过既然海汉手中拥有如此质量的海图,那当初他们能跨海来攻打马尼拉也就不稀奇了。可想而知,其他海汉所涉足的地域,必然也都有类似这样的海图,这就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了。这就意味着任何一国想在海上与海汉一争高下,除开舰船武器的性能差距之外,现在还得再加上一个地理资料的劣势需要克服。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弗朗西斯在重新权衡了一番海汉海上武装的实力之后,不由得在心中发出了感叹。 历史上西班牙进入这个地区可是前赴后继用了好几代人的时间,投入了无数的财力和精力,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才总算是扎下了脚跟建立了数个殖民地。如果当时能有这么一幅详细的海图,那西班牙人起码能在这个过程中省下几十年的时间了。 但值得庆幸的是,海汉人出现的时间比较晚,如果是跟西班牙人同时抵达这片地域,弗朗西斯估计西班牙人的命运大概也会跟如今的葡萄牙人和荷兰人差不多,要在这里待下去就得看海汉脸色行事了。当然了,如今西班牙人的处境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在年初战败丢了马尼拉城之后,西班牙在这一地区的实力至少已经倒退至上个世纪,短期内要想翻身是真的很难了。 如果连用于制定作战计划的海图质量都远不如对手,那还谈何对抗,这一刻弗朗西斯真的很想修书一封送去宿务,让殖民当局不要再浪费资源跟海汉继续斗下去了,不如尝试与海汉展开谈判,或许还能缓解一下当前的被动局面。想当初荷兰和葡萄牙都曾跟海汉交过手,后来还不是选择了主动求和以保全自己的利益,殖民当局又何必钻牛角尖,学学西方同行跟海汉做买卖难道不香吗? 当然这些想法也只是弗朗西斯为海汉效力近一年之后的感受,要是搁在马尼拉战役之前,他肯定会对样“软弱”的主意嗤之以鼻,并坚决选择使用武力与海汉解决争端。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既然明知双方实力存在着难以逾越的差距,那又何必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由安全部和军情局选出的一共十二人,其中有三名西裔青年,剩下的全是菲律宾土著。两个部门的计划是给这批人安排一条船,让他们以难民的身份前往宿务。不过如果就这么冒冒失失地去了,很可能刚到地方就会被拆穿身份,原因无他,因为这批人全是青壮,而从吕宋岛逃出来的难民,怎么会连一个老弱妇孺都没有。所以除了船之外,还得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背景故事,情理上要说得过去才行。 当然这种小事肯定难不倒经验丰富的情报部门,何况这次还是两个部门联手,基本上是什么资源都能弄到,很快便给他们布置了一个具备可信度的背景故事。 冉天禄在这群人当中指定了一名叫何塞的西裔年轻人作为行动指挥,这人是在马尼拉本地土生土长的西裔移民,父母都是普通农民,本人没犯过案也没当过差,在殖民当局没有特别的记录,可谓家底干净,正适合从事情报工作。 何塞一家居住在巴石河北岸,距离马尼拉城有四五十里的一处移民村落中。马尼拉战役结束后,一部分从马尼拉城出逃的官员和富商没有出海的机会,便纷纷选择渡过巴石河逃往北方内陆,而沿途的移民村便成了这些人获取补给的来源。 战乱时期,这些上层人物可没打算将村子里的民众当作同胞去看待,他们所需的仅仅只是这些民众手中的钱粮,家中的马匹罢了。若是不从,便以官方名义直接征用农民的私产,若还不从,那就索性抹下脸用强了。 何塞家没有任何背景,所以便被逃难的达官贵人们视作了工具人,不但要求他们献出家中的粮食和驮马,而且还要充当搬运工,跟着逃难的队伍一起离开村庄。 虽说马尼拉有外敌入侵,但何塞一家却并不愿意背井离乡,他们认为海汉人的目标是马尼拉城,并不会派出军队清剿乡间农户,自然不想就此放弃自己的家产,更不甘心让这些傲慢的老爷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以“官方征用”的名义将自己的财产掳走。 但这些老爷们的想法完全不一样,他们认为保住自己才能保住西班牙在吕宋岛的统治,至于这些工具人的价值,又岂能与自己相比。再说这些钱粮马匹不带走,等海汉人撵过来,还不是要被敌人全部征缴,到时候这些可就变成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了。这样一想,不肯合作的农户,岂不就是在变相资敌了? 于是急着要获得补给继续逃亡的老爷们,与不愿抛家弃产的农户之间,便无法避免地爆发了冲突。而像何塞家这种老实巴交的农户,又怎能敌得过这些老爷们的武装侍从,于是他们不仅遭受了一顿毒打,被劫走了绝大部分家产,而且这些人离开的时候还一把火烧掉了他们的住房、谷仓和牛棚,还美其名曰这是为了坚壁清野不给敌人留下补给物资。 俗话说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这何塞虽然是农户出身,但被逼到无路可走的时候,老实人也是会爆发的。之后海汉军追击到这里的时候,何塞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便主动去找到带队的海汉军官,要带路领他们去追击一天之前才从这里逃走的达官贵人。 最后在何塞的帮助之下,海汉军在附近的一处山谷中找到了躲藏在此的两百多名西班牙人和他们的侍从,然后按照事前的约定,将何塞被掳走的那部分家产返还给他。带队的军官在押着俘虏返回马尼拉之前,建议何塞干脆从军,这样他和他的家人都能得到海汉官方的永久庇护。 对于何塞而言,分辨孰强孰弱很简单,马尼拉城已经被海汉军攻陷了,城里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老爷们,如今逃的逃抓的抓,今后马尼拉这地方也不会再属于西班牙王国了。退一万步讲,即便有朝一日西班牙军队又打回来了,那他和他的家人肯定也会因为“通敌”而被送上绞刑架——事实上如果不是那些老爷们急着要逃命,来不及搭建绞刑架,他们一家人估计在海汉军到来之前就被随便弄个罪名给绞死了。 这样看来,投靠海汉无疑是一条自保的出路,何塞只考虑了片刻就作出了决定,然后跟着海汉军一同回到了马尼拉城,成为本地易主之后首批投军的西裔民众。 不过何塞虽然投了军,却并没有由此被分配去战斗部队。主要的原因,便是本地主动投军的西裔青壮实在太少了,少到军方都觉得将这些人安排去作战部队太过浪费,白白浪费了他们的族裔优势,便由军情局先对这些人进行了筛选,从中挑出有潜力做翻译等文职工作,和适合从事谍报工作的人员。 何塞没有多少文化,但胜在底子干净,而且他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庭而选择了与西班牙上层人士决裂,主动投靠海汉从军入伍,这就意味着他几乎没有回头路可走,更有可能在今后向海汉效忠。像这样的条件,如果不拉进军情局去做探子,那就实属浪费了。 于是在何塞从军两个月之后,他便被调离了新兵训练营,去了军情局报到。但军情局的培训内容,其繁复程度还要远远超过一般的作战部队,所以何塞虽然进入军情局都已经有半年多了,但其受训的进展却还达不到能够独立去海外执行任务的程度。 但当下的状况是三亚那边要赶鸭子上架,要求马尼拉的情报部门采取措施,百般无奈之下,也只能动用像何塞这样的新人了。 在两个情报部门联合挑选出的这十多号人里面,何塞是最早被情报部门招入的,受训时间最长,家人也都迁到了马尼拉城定居,忠诚度相对也较高。何塞的条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任命他作为此次行动的带队指挥官,其实也是矮个里边挑高个的无奈之举了。 不过何塞本人倒是兴奋异常,因为方鹏在征召他参与这个任务的时候便已经承诺,只要任务能取得一定的收获,何塞一家都能入籍海汉,并得到田地奖励,而他本人在任务结束之后也将获得嘉奖及晋升的机会。 “你有机会成为海汉历史上第一个西裔情报官!”方鹏的这个鼓励一直在何塞心里记着,这让他对于此行潜在的风险和困难都毫不在意,只要能完成任务,今后自己就当官了,这可是当一辈子农民也还换不来的大好机会。 正文 第2019章 西裔民众要想在马尼拉地区更换统治者之后得到改变人生的机会,那就只能找这类投效官方的差事,依靠为官方卖命来获得当局认可,从而争取到入籍的机会。等成功加入了海汉国籍之后,才能有望突破阶级,从下里巴人变成人上人。何塞以前或许并没有这样的意识,但从军之后这大半年里慢慢也被灌输了许多观念,自然早就懂得了自己的前程所在。 成为西裔情报官,这就意味着何塞将完全脱离以前的身份地位,真正踏入仕途,这可是西班牙统治时期他连想都不敢去想的境遇。何塞家里往上数若干代人都是农民,但从他这一代人开始,家族的命运似乎终于可以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了。 所以对情报部门而言是赶鸭子上架的行动,但对何塞这样的参与者来说却是改变命运的绝佳机会,哪怕他也知道自己的专业能力可能还有比较大的欠缺,甚至会在执行任务期间承受极大的风险,他还是愿意冒险一试。 远的不说,眼前便有两位极好的榜样,何塞曾听冉天禄和方鹏自述潜伏马尼拉城的经历,这两位当初所执行的任务,不就是跟自己现在所接到这个任务一样吗?同样都是潜伏敌境搜集情报,对象同样都是西班牙殖民当局,而且自己起码还有西裔身份作为掩护,照理说执行任务的难度应该要较这两位长官当初的处境更为容易一些。 这两位长官便是靠着在马尼拉城当探子立下的功劳,如今才能升任地区负责人。而众所周知,海汉在这一地区的最主要的对手便是西班牙,日后必然会需要一些专业人员来负责对西情报工作,首个西裔情报官显然很有可能会获得极好的待遇以作为后来者的榜样,这对何塞来说的确是一个值得冒风险去争取的目标。 至于除了何塞之外的其他人,暂时都还没有展现出多少长处,特别是吕宋岛本地土著,或许是受限于眼光和见识,基本上都只能照着吩咐一步一步地做事,主观能动性较差。如果不是需要一批便于掩盖身份的土著情报员,安全部和军情局甚至都不太想招收这些资质上限不高的土著人员。 被选出来参与此次行动的这些土著情报员,他们的主要职责其实就是充当船员,将何塞安全送抵宿务,并作为能够证明何塞身份的人证配合其行动——直白点说也就是工具人了。 冉天禄不指望这些人能够从宿务搜集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只要他们能安安稳稳地配合好何塞就够了,是以对他们叮嘱最多的内容便是“忘记自己的身份,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水手就好了”。只要这些人到了宿务之后别主动滋事,冉天禄相信自己的安排一定能够骗过西班牙人的盘查,让他们在当地安全落脚。 由于时间仓促,很难再向这些人员传授比较系统的专业知识,只能抓紧时间强化他们对情报搜集工作的了解,让他们知道自己去到当地之后应该从何处着手,明确自己所需要查探的消息会经由哪些渠道获得,以及有哪些情报工作中的大忌是一定要竭力避免的。 至于搭建情报网这个目标,冉天禄和方鹏暂时都对此持比较保守的意见,他们虽然也想达成这个目标,但派出去这些人都没有相关的经验,冒然操作反而容易出事,所以他们打算等何塞在当地成功落脚之后,再来慢慢谋划情报网的建立。当然了,如果何塞能够顺利完成前期筹备工作,那么等这个情报网初步建立起来,多半就会交到他手上来运作了。 在对参与行动人员进行培训的同时,相关的物资也很快就完成了筹备工作。军情局专门去找了一艘年初时在本地港口俘获的小帆船,并在船上舱室中暗藏了一大笔行动经费,但方鹏要求何塞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能动用备用经费,以免招来了西班牙当局的怀疑。当然了,如果何塞起了贪念,想将行动经费据为己有,那他可能就得考虑考虑自己家人在马尼拉的处境了。 在进行了为期十天的密集特训之后,何塞等人便在某个清晨从巴石河河口码头登上了这艘帆船,悄无声息地驶离了马尼拉城。 “方兄,你觉得怎么样?能有几分成事的可能?”目送帆船在海面上远去,冉天禄向同来送行的方鹏问道。 方鹏肃容道:“如果他们到了当地能够顺利落脚,那我觉得应该还是有把计划继续进行下去的机会。至于何塞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那就不好预测了,这还得看当地的情况吧!冉兄怎么看?” “我?我倒是比较乐观。”冉天禄将视线重新回到那艘帆船上:“应该能有三成把握吧!” 方鹏丝毫没觉得惊讶,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点点头道:“三成啊......那你的确是挺乐观的。” 这就已经是在完成特训之后比较乐观的看法了,可想而知他们当时接到这个命令是何等的不安了。虽然三成的几率听起来也还是具有相当大的风险,但这总要好过白白送死。至于何塞等人能在宿务做出什么成绩,那估计也还是得看命了,要是命不好,说不定刚到宿务就直接没了。 何塞以前也有过乘船出海的经历,不过那只是跟着别人的船出海打渔,而且范围就在马尼拉湾之内,最远也就只走到海湾口的科雷希多岛附近。而他自出生以来,还没有真正离开过吕宋岛的范围,倒是不曾想这第一次离开吕宋岛,便是要出去干大事了。 这艘船上的十二个人都是经由两个情报部门选拔,但其中仅有两人拥有比较丰富的航海经验,能够看懂海图、辨识方向、计算航程,而剩下的人就只能充当水手,负责操纵帆索之类的粗笨体力活。 何塞虽然是这支队伍的指挥官,但他在船上也只能起到普通水手的作用。不过他倒是不以为意,认为这也算是一种学过程,这数百海里的航程走下来,应该也能学到不少航海技能了。 帆船驶出马尼拉湾之后,便沿着海岸线向南行进,然后折转向东,从吕宋岛和民都洛岛之间的海峡穿过。 西班牙人在这个海峡的南北两岸都建立过殖民地,分别是八打雁和加莱拉港,不过在今年的马尼拉战役结束之后,海汉海军不时会光顾这些地方,所以这两地的西裔移民也大多迁往了南方岛屿,为数不多留在当地的人,也都选择了迁往内陆定居以策安全。 由于特训期就已经耗费了太多的时间,而他们所要搜集的情报又有一定的时效性,所以出发之后的航程就没在中途停靠海岸的计划,昼夜兼程赶往宿务港。但即便是船上拥有航海经验的两人,在面对菲律宾群岛复杂的海洋环境时也险些在海上迷失方向,原本四百多海里的航程,这艘船直到第六天才驶抵了宿务岛的北端。而这个时候,时间已经跨入了1638年。 宿务港位于宿务岛东侧的中部海岸,也是航海家麦哲伦在1521年第一次抵达菲律宾时登岸之处。作为西班牙的海上开路先锋,麦哲伦用武力胁迫这一带的酋长向西班牙王国臣服,不过他的运气并不是太好,在亲自率军进攻一处岛屿部落的时候被岛上的土著杀死,未能再继续他的航海生涯。 1565年莱加斯皮将军率军征服宿务之后,便以此为据点向整个菲律宾群岛展开了扩张,并由此拉开了对菲律宾长达三百多年的统治。当然了,由于海汉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西班牙人在菲律宾群岛的统治状况已经发生了改变,而他们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像原本历史上那么好过了。 丢掉了马尼拉之后,宿务便成为了西班牙殖民当局在菲律宾群岛的首府,虽然在战争中元气大伤,但总算有这么一个备用的港口城市及时顶上来,所以殖民当局倒是还能勉强运转下去,不至于因为一场战事的失利就彻底变成一盘散沙。 对何塞等人来说,宿务就只是一个存在于传闻中的地方,他们知道西班牙人踏足这个地方的时间比马尼拉还早得多,但宿务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城市,他们却是半点概念都没有。而关于他们抵达宿务之后如何落脚,如何开展行动,上司也只是给出了一个大体的行动框架,具体怎么实施,还得等他们抵达当地之后视具体情况再自行决定。 换句话说,也就是需要何塞现场拍板,决定要如何去实现任务目标。如果他决策失误了,行动失败是一回事,搞不好他们这十二人会因此暴露身份,到时候就未必能走得出宿务了。 何塞也自知责任重大,所以途中除了做兼职水手之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反复推敲上司给他们准备的几个方案,以确保自己在抵达宿务之后能够有一个比较自然的发挥。 在距离宿务港还有十里的时候,海面上便出现了两艘西班牙武装帆船,并主动驶近了何塞这艘船,试图要验证他们的身份。何塞连忙让人展示一面象征西班牙王国的白底红叉旗帜,以表明自己的身份。 之所以没有挂到桅杆上,而是现场拿出来展示,这个细节也是情报部门的特地安排。他们给何塞这艘船设定的是从马尼拉附近出逃的帆船,所以在途中不能悬挂西班牙旗帜,以免被吕宋岛附近游弋的海汉战船留意到。而到了西班牙控制下的宿务附近,这个时候再把旗帜拿出来展示就说得通了。 不过或许是在马尼拉战事中吃过大亏的原因,现在西班牙殖民当局对海上的管控非常严格,哪怕是何塞这艘船已经展示过旗帜,但因为巡逻的武装帆船对这艘船比较眼生,还是专门分了一艘船出来跟着何塞的船前往宿务港。 相较于马尼拉港,宿务港的条件显然是要差了一档。无论是港口规模还是配套设施都不如马尼拉港,再加上西班牙是战败一方,大明等地的商人担心海汉会对西班牙实施贸易封锁,所以为了避免惹火烧身,干脆就不来宿务了。这就导致了宿务的商贸气氛远远不及战前的马尼拉,何塞在入港时留心看了看,岸边停靠的帆船几乎全是西班牙所属,而不像战前的马尼拉有很多的来自大明的中式帆船。 如果是冉天禄看到这个场景,他就会给何塞分析这种贸易状况会给殖民当局带来哪些负面影响。大帆船船队每年从美洲运来的大量白银,原本应该通过菲律宾与北方国家的贸易换成商品,然后运回欧洲赚取更大的收益。但如今菲律宾殖民地与外界的贸易规模因为战争失败而大大缩水,于是大量的白银积压在宿务,而市面上却又没有太多可供买卖的商品,所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通货膨胀。 不过这么复杂的经济学知识,以何塞的水平也未必能听懂多少,再说他也没准备把自己伪装成一名商人,所以暂时还不用去考虑本地港口萧条与跨国贸易之间的因果关系。他现在所要做的,便是尽快在本地落脚,只有安顿下来之后,才能找机会去搜集上级所要求的那些情报。 在随行武装帆船的示意之下,何塞这艘船停靠到了一处码头上。没等船上放下跳板,码头上便已经来了一小队西班牙士兵,要求船上的报明身份及船只的情况。看样子果然宿务仍处于战后风声鹤唳的状态,任何一艘外来船只进入港口都会受到如此严格的盘查。 不过何塞对此当然是早有准备,向这些西班牙士兵提出要求,让他们来一位级别更高的军官交涉,因为这艘船上装着的某些东西,必须要得到殖民当局的官方确认。 正文 第2020章 在马尼拉城建起之前,宿务在历史上曾经有大约六年的时间是被殖民当局作为地区首府,也算是有过短暂的辉煌。而今年马尼拉地区失陷之后,宿务的地位也因此得以再次得到提升,重新被设为殖民地首府。而本地的官员地位也因此而水涨船高,成为了战后为数不多的“受益者”。 宿务的城防指挥官费尔南多上校就是这个特殊群体当中的一员。虽然他在战前就已经出任了这个职务,不过那时候的地位、声望和影响力,跟现在都不可同日而语。马尼拉那位与他职务和军衔相同的弗朗西斯上校,以前在菲律宾群岛的地位可要比他高多了,不过马尼拉一战结束之后,弗朗西斯投靠海汉人变成了叛徒,而宿务却接替了马尼拉的地位成了殖民地首府,于是费尔南多也随之成为了殖民地驻军最有影响力的将领之一。 毫不夸张地说,除了总督阿拉贡内斯之外,费尔南多目前大概就算是本地掌握实权的第二人了,驻防宿务及周边地区的军队和民团武装,包括海上武装帆船在内,现在全部都得听候他的调遣。他所能直接指挥的武装规模,比起以前至少翻了三倍以上,这要搁在以前真是他想象不到的境况。 为了体现出自己的能力,费尔南多在接手了马尼拉撤出的部队之后,便开始在周边海域部署海上警卫力量,并着手在宿务兴建新的城防工事。尽早加强统治区的防务,便是费尔南多所选择的防御方式。 如今海汉与西班牙殖民地之间已经不再像前几年那样隔着整个南海了,从马尼拉湾南下至宿务港,最短的海上航线仅仅只有四百海里出头,以海汉舰队的突进速度,最快只需两到三天便能杀到家门口来。所以费尔南多认为,海上的预警措施和陆上的防御工事都必须要抓紧时间进行完善,这样才有可能在海汉人发动袭击时及时采取有效的抵抗措施。 当然了,要做到这一点,除了必须得有大量的人力财力投入之外,还有便是要保证他对现有武装力量的掌控能力了。费尔南多的计划成功得到了阿拉贡内斯的支持,并且给予了他足够的指挥权限,可代表殖民当局调动和指挥本地区的所有武装部队。 虽然掌握权力是一件令人心情愉悦的好事,但费尔南多还是会时常感到不安,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得到这样境遇的原因何在,海汉就如同悬在西班牙当局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有可能从天而降。而由他主导部署的这些防御手段,除了能够起到保护宿务的作用,同时也能稍稍缓解一下自己的忧虑。 如果无法在军事上击败海汉,那么西班牙王国在这一地区的统治力只会日渐消减,直到被海汉彻底逐出。在费尔南多的内心深处,他还是很渴望尽快壮大麾下的军事力量,这样就不用一直采取龟缩防守的战略,或许过个两三年就能有实力再跟海汉人扳一扳手腕了。 不过令费尔南多感到不满的是,除了总督阿拉贡内斯之外的大部分殖民当局官员,特别是以文官为主的上层官员,几乎都对继续与海汉作战持悲观态度,并且反对在现有的条件下将大量资源投入到军事建设当中。他们认为这样做只会使得海汉变得更加强硬,或许会让双方之间的下一次战事提早进入,而当下的殖民地状况已经承受不起下一轮的大规模战争了。 文官们认为既然海汉人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那就应该将精力重新放回到贸易上,保证本殖民地能够继续与东方各国保持商业往来,为此甚至可以暂时与海汉人妥协,以谈判的方式来换取和平,待殖民地的整体实力慢慢得到恢复之后,再考虑向海汉复仇的计划。但这种做法在费尔南多看来,无异于是在引颈受戮,海汉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一旦让他们发现殖民当局暂时放弃了军事建设,只怕根本不会放过这样的战机,立刻就会举兵打上门来。 所以不管别人怎么想,费尔南多还是认为必须坚持以军事斗争为纲,不能对海汉的暂时休战掉以轻心。在他的努力之下,宿务附近的海域一直都有武装帆船在关键航道上巡逻,虽说这种行动基本上还没有获得过什么收获,但的确是起到了安定人心的作用。 接到港口传来的消息时,费尔南多正在参加新兵训练的结业典礼,这是殖民当局在今年内招收的第三批新兵,共计有四百五十五人完成了基础训练,并将在未来被分配到本地的陆海两军中。费尔南多本来为今天的结业仪式准备了一个长长的发言稿,为这些即将进入部队服役的青壮打气,不过港口传来消息称,有一艘与海汉相关的帆船刚刚抵达,并且船上的某些东西或许需要他亲自到现场查验。 从现场发来报告的是华金少尉,这是费尔南多十分看好的一名海军军官,年轻且充满斗志,并且能够承受长期在一线执行巡逻任务的压力。按照传令兵转述的华金少尉的原话,是希望费尔南多尽快去港口看一看船上发现的东西,因为该如何处置当下的情况,已经超出了华金少尉的职权范围。 费尔南多相信这位下属的专业判断,认为对方应该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他果断地压缩了演讲稿的内容,将演讲时间缩减到原本计划的十分之一。当然了,这辛苦攒出来的稿子并不会就此浪费,等下一批新兵结束训练的时候,他还可以再用一次。匆匆结束了讲话之后,费尔南多便提前离开了现场,乘马车赶往东边的港口。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费尔南多下车的时候,华金少尉已经快步迎上来,于是他就开门见山地提出了问题。 “长官,事情是这样的,今早我们的船在北边巡逻的时候,发现了这艘帆船正沿着海岸线南下。”华金指了一下就在不远处码头上停靠的一艘帆船说道:“就是那一艘。我们认为这船有些眼生,便主动靠了上去,抵近之后船上的人挂出了我国的旗帜表明身份,然后由我的船带着这条船回到了港口,打算查证一下这艘船的来历。” 华金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调整自己的情绪,然后才继续说道:“船上的人声称,他们是从马尼拉逃出来的,这是一艘准备从马尼拉去往马六甲海峡的货船。然后我们搜查了船舱,找到了他们所说的货物,以及......几具海汉人的尸体。” “船上的人劫了海汉的货船?是我们的人?”费尔南多听到这个消息也吃了一惊,连忙追问道。 “有三个西班牙人,另外还有九个菲律宾人,这九个菲律宾人都是船上的水手,而我们的人则是囚犯,他们原本是要被送去海汉在当地的港口服苦役,但其中一个叫何塞的年轻人在船只出发之后抓住机会制服了看守,并且利用看守的武器杀死了船上的几名武装护卫,然后说了这些水手跟他们一同出逃,于是就南下来了宿务。” “船上还有海汉人的活口吗?”费尔南多很敏锐地问道。如果船上有俘虏,那么很容易就可以验证这些事情的真伪了。 “很可惜没有留下活口,长官。”华金也露出了失望的神情:“按照他们的供述,船上原本有六个海汉人,其中有四名士兵,另外两人则是文职人员。他们在杀死了海汉士兵之后,原本想留下那两人的活口,但可惜的是他们因为语言不通没法劝降,结果那两个海汉人直接跳海了。” 华金说到这里,指向岸边用帆布盖着的一块地方:“那几名海汉士兵的尸体,我已经让人抬下来了。事情发生在六天之前,所以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不过从身形、军服和我们找到的武器来看,的确是海汉士兵无误。” 费尔南多一听是六天之前的事,便果断打消了上前查看尸体的念头。虽然此时刚刚进入一月,在很多地方还处于冬天,但靠近赤道的宿务却依然保持着较高的气温,六天时间尸体早就已经处于腐坏状态,实在没必要亲眼去看一遍,验尸这种事交给军医就行了。 “那船上还有什么别的东西能够证明他们的说法吗?”费尔南多并未就此放松警惕,依然保持着戒心。 他知道在马尼拉仍有很多西裔人员,而如果其中有一些人改变立场投靠海汉,那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当初为殖民当局效力的也有不少汉人。当初马尼拉城失陷,一部分原因便是城内外都有潜伏的海汉探子,一边破坏城防一边向海汉军提供情报,类似这样的情况,费尔南多可不希望再在宿务重演。特别是那些长着西班牙人的样貌却选择为海汉效力的奸细,更是必须打击和杜绝的对象。 华金点点头道:“我的手下已经把船上所有的舱室搜查了一遍,找到了一批从马尼拉运去目的地的物资,另外我们还在那两个跳海的海汉官员的行李里找到了货运单,内容的确与船上发现的物资能对应上,主要是生活物资、药材和一些吕宋出产的土特产。” “你们既然已经找到了海汉官员的行李,那应该还会有什么东西能证明他们的身份吧?”费尔南多继续追问道。 “长官真是高明,情况的确如此,我们还找到了一封密信。”华金像变魔术一样拿出了一个牛皮纸信封,封口处还盖有用于防止私拆的火漆印章:“这也是在那两名海汉官员的行李中找到的,我找汉人辨识了信封上的文字,这应该是海汉驻马尼拉行政长官邱元寄送给星岛的驻军指挥官罗杰的密信,或许其中便会有与这艘船相关的内容。” 费尔南多闻言眉毛一扬,星岛那位海汉将领的名字他没听过,但邱元这个名字他是有印象的,据说是海汉专门从国内调到马尼拉执掌政务的一位能人,海汉目前在马尼拉的所有施政措施,据说都是出自此人之手。正如华金所猜测的那样,这封密信里很可能会有这艘船的真正使命,以及船上那三名被流放的西班牙囚徒的相关情况。 费尔南多接过信之后没有急着拆开,因为他也想到了这封密信的内容很可能是用汉字写就,说不定其中还使用了各种暗语,当下也多半看不出名堂,大可稍后再慢慢研究其中奥妙。 “船上的人在哪里,我要见一见这些勇敢的人们!”费尔南多此时其实已经对船上的人供述的情况信了大半,毕竟目前所发现的这些证据都很真实,看起来也比较可信。而船上这些人的供述如果是真的,那这几个西班牙囚徒可谓是英雄了。 华金很快将何塞等人带到了费尔南多面前,让他亲自对这些人进行问话。 费尔南多在问明了谁是何塞之后,径直走到他面前,向他问道:“告诉我,勇敢的年轻人,你是因为什么罪名而遭到了海汉人的流放?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何塞微微佝偻着背,用谦卑的语气回应道:“报告大人,可恶的海汉人侵占了我家的农场,抢走了所有的马匹、牛羊和粮食,还放火烧掉了我的家园。我一气之下,偷偷潜入了海汉人的军马马场,在苜蓿饲料里下了毒,杀死了十几匹军马。他们一开始判了我死刑,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改判了流放海外,要把我送去很远的地方服苦役。” 何塞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然后接着说道:“离开马尼拉之后,我趁守卫来放饭的时候袭击了他,然后和我的两位同伴一起杀死了另外几名没有防备的海汉兵。船上的这些土著水手也帮助了我们,但出了这样的事,他们无法再回到马尼拉了,只能跟着我们一起出逃了。” 正文 第2021章 为了要给何塞的小队打造一个可信度足够高的背景资料,安全部和军情局也是为此下了不小的工夫,除了要编出一个能够让西班牙人相信的故事之外,还要在各种细节上做足文章,船上的尸体及相关物品,每一件证物都是由这两个情报部门精心准备的作品。 就算西班牙人让专业人员来验尸,也基本上找不到什么漏洞,因为那几具尸体就真的是在何塞小队出发之前才处死的几名重刑犯,而其身上的致命伤势也是与何塞的脱狱反杀经历完全一致。这也就意味着何塞的讲述并没有任何夸张编造的成分,包括动手的时间点在内,每一个细节都可以经得起推敲。 而船上运载的货物,押运人员的个人物品,从其行李中所发现的火漆封印的密信,这些也全都是为了能让整个故事更加真实可信。被海汉流放的西班牙人奋起反抗,杀掉看守之后成功劫船逃亡,这起事件的大赢家毫无疑问是西班牙一方。所以不管是最初发现这艘船的华金少尉,还是当面对何塞进行了问话的城防指挥官费尔南多,他们所接收到的一切信息都表明了何塞等人的事迹堪称英勇,这对于正处在被动中的殖民当局可谓是一针强心剂了。 费尔南多对于何塞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谦恭很满意,面前这个年轻人虽然看起来貌不惊人,但却并未因为杀人逃亡而显得惊魂未定,说话仍是很有条理,可见其心理素质应当不差。要是殖民地的西裔年轻人都能有这样的素质,那又何须畏惧海汉人所施加的压力! “你们做得很好!这才是我们西班牙勇士面对敌人时应有的反应!”费尔南多很兴奋地挥舞了一下拳头:“年轻人,你们的英勇行为应当得到奖励,我要将此事向总督大人汇报,相信他也一定会乐于听到这样的消息!” 菲律宾总督阿拉贡内斯毫无疑问是个坚定的主战派,虽然屡战屡败,但他对海汉的态度也从未软化,而这艘由西班牙囚徒从海汉人手里抢下来的帆船,算是近段时间少有的正面消息了,费尔南多确信这件事一定会让阿拉贡内斯大为兴奋,应该会给予这些勇敢的年轻人奖励。 费尔南多吩咐华金先把船上这些人安顿下来,而他则是带着那封从船上找到的密信先行返回城内,前往总督府向阿拉贡内斯汇报这个好消息。 果不其然,在听完了费尔南多的详细描述之后,阿拉贡内斯也认为这是一个相当鼓舞人心的特殊事例。 “我们应该立刻把这些勇士请到城内,为他们举办一场盛大的接风宴,对其英勇行为进行表彰,同时也以此为契机告诫那些软弱的投降派,唯有勇敢抵抗,才能击败邪恶的海汉人!”阿拉贡内斯短短的几句话,便已经将整个事情的后续处理定下了基调。 对于阿拉贡内斯而言,他正需要一些这样能够鼓舞人心的战例来引导殖民地的舆论方向,否则再让那些主张和谈的文官闹腾下去,本地武装部队重建工作的阻力只会越来越大。当然了,把这起事件归为战例也不太准确,毕竟何塞等人并非军人,只不过是马尼拉当地未能及时逃离的普通民众而已,而且整个事件也并非军事冲突,只是个人的求生逃亡行为罢了。但阿拉贡内斯认为只要操作得当,这事完全可以起到改变风向的效果。 说干就干,费尔南多立刻让人传令,将何塞等人接来宿务城中。不过这样的待遇也只提供给船上那三名西班牙人,至于其他的菲律宾土著船员,不管是阿拉贡内斯还是费尔南多,都没打算要给他们什么额外的奖励。毕竟殖民当局一贯都将本地土著视作工具人,而且还是能力有限的那种,即便给予他们更好的待遇,也无法让他们发挥出更大的作用了,所以干脆就省下这些不必要的支出,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就得了。 安排完这件事,接下来便是那封从船上找到的密信了。从信封上的抬头和落款来看,这是马尼拉与星岛两地最高长官之间的公务信件,而且信封上有火漆封印,极有可能其中有某些重大机密。 阿拉贡内斯手底下还是有信得过的汉人幕僚,当下便传召了一名叫做程牧的汉人前来,为自己解读这封信中的内容。 程牧接过信件,先小心地刮开封口的火漆,然后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了叠得整整齐齐的几张信纸。阿拉贡内斯虽然不识汉子,但站在旁边一看便知这信是用笔尖极细的硬笔写就,而不是汉人所惯用的那种毛笔。而这样的书写方式,据他所知也正是海汉高官的特殊习惯,因为这种在海汉被称作“钢笔”的书写工具颇为贵重,一般只有上流社会的达官贵人才能用得起,这也从侧面进一步证实了这封信的真实性。 程牧展开信纸之后,便对阿拉贡内斯说道:“这种纸的质地非常好,而且上面还印制了便于将文字书写整齐的格栅,这样纸张以前还未曾在市面上见到过。” 事实上海汉下工夫的还不仅仅是书写工具和纸张这种细节,就连这封信的内容,也是专门请邱元本人誊抄了一遍,货真价值的本人真迹。这样做为的就是要在细节上完全避免可能出现的漏洞,就算西班牙人这边能搞到邱元本人以前的笔迹来做对比鉴定,所能得到的结论肯定也假不了。 情报部门下了这么大的本钱,就是要让西班牙人确信他们所接收到的信息都是真实的。何塞小队的故事便是要让西班牙人确定这封密信的确是海汉官方的公务信件,而这封信件的内容也会反过来让何塞小队的身份背景更具可信度。 程牧先大致看了一遍信中的内容,才逐字逐句地将其慢慢讲解给阿拉贡内斯和费尔南多。 信件的开始是邱元对罗杰的问候和日常寒暄,然后向对方说了这次运往星岛的物资内容,也顺便提到了这艘船上流放去当地的三名西班牙人。之所以要将这三人送到星岛去流放,是因为当地需要有懂得养马的人去负责饲养军马,虽然何塞等人被流放的罪行就是他们在马尼拉毒杀了军马,但邱元认为这三人还没到无可救药的程度,希望换个环境之后能让他们幡然悔悟,意识到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在星岛重新开始新生。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这三人都有多年的养马经验,这或许能够暂时缓解当地对专业马夫的需求,不过如果这三人到了当地仍然不思悔改,邱元的建议是果断给予他们死刑作为惩罚。 “他们显然低估了西班牙人的勇气和决心,这些小伙子可不会为邪恶的海汉人效力!”费尔南多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嘲讽了一下海汉高官的错误判断,同时也更确信何塞等人在船上的反抗手段是很有必要的。他们要是没想办法脱逃,送到了当地之后说不定没两天就会被拉出去枪决了。 阿拉贡内斯倒是觉得这个海汉高官太过妇人之仁了,毒杀军马这种罪行竟然还能得到宽恕,如果是阵营对换一下,自己肯定不会饶恕罪犯,早就下令将其送上绞刑架了。当然了,何塞等人的行为对海汉而言是重罪,对西班牙来说却是勇敢的反抗行为。如今他们又在船上杀了数名海汉人,下次要是再被海汉人抓住,恐怕就不会再有得到宽恕的可能了。 不过这段内容倒是给这艘船上的人再次提供了信任担保,何塞等人的自述全都能与这密信里的内容一一对应上,站在阿拉贡内斯和费尔南多的角度来看,正好说明他们的确没有撒谎。 但这些内容也都还并非这封信的真正重点,程牧接下来所翻译的内容,让两名西班牙高官的表情都是变得严肃起来。 邱元在信中提到,近期北方多地都出现了身份不明的武装人员,装备了性能较为先进的,给海汉制造了相当大的麻烦。他提醒罗杰要小心当地也出现类似的情况,特别是在外巡逻的小股部队必须要提防偷袭。 “我们的措施已经起作用了?”阿拉贡内斯精神为之一振:“想不到还真的能管用啊!” 费尔南多作为目前殖民当局为数不多的高级将领之一,对这其中的内情自然是清楚的,当下也附和道:“看来当初针对海汉制定的多点开花策略是对的,多在几个地方放火,他们就会顾不过来了!” 相较于海汉的信息传递速度,西班牙人所掌握的外界消息无疑要滞后许多,他们只掌握了大致的行动方案,但具体执行情况如何,进展是否顺利,得到信息反馈的速度却极为迟缓。此时距离龚十七和姬元青在扬州城的行动已经过去了足足十余日,但要等当地的消息传到宿务仍然遥遥无期。 海汉这边的策略,是希望通过这封信件的内容暂时麻痹西班牙殖民当局,让他们认为自己在海外向多方提供军援的做法已经收到了成效,在其放松警惕之后,或许会进一步加大对这些地区军事输出的力度,对海汉而言才能有更多的机会抓到其合作伙伴的尾巴。 当然了,最有可能发现线索的地方,其实就是宿务了。海汉情报部门可以确认的是,不管与西班牙人合作的是什么人,必然都会在宿务派驻人员以及时进行沟通。而能否从宿务把人给挖出来,一定程度上就要看何塞等人的发挥了。 何塞此时其实还是处于十分紧张的状态,他并不清楚自己在抵达宿务港之后的表现是否有漏洞存在,如果一旦让西班牙官员察觉到有不对劲的地方,他们这些人说不定接下来就得排着队上绞刑架。 关于那封密信的内容,上司并没有告诉他,这也是让他感到不安的原因之一。他在离开马尼拉之前曾经试探着询问方鹏,但方鹏只说那封信里是他们的保命符,如果知道了内容反而有可能会影响到他的表现,所以内容才需要对他们保密。 方鹏作出这样的安排,主要还是担心密信的内容会让何塞在自述经历时,无意间提到一些本来不该由他之口吐露出来的信息,比如他们被免于死刑以及被流放去星岛的真正原因等等。由于执行任务的人是何塞这样的新人,一点点的细节错漏都有可能导致整个行动的失败,方鹏和冉天禄对其放心不下,只能尽量减少可能出现问题的环节。 何塞只知道他必须知道的信息,这样就不会受到心态、情绪和经验的影响而失口说错话。这样的安排的确是很明智的,因为何塞在与西班牙官员对话时的确很紧张,但好在情报部门安排的这个计划近乎天衣无缝,只要何塞等人自己不主动声张,很难让人将他们视作海汉派来的探子。 按照费尔南多的命令,何塞等人被暂时安置到了港口边上的一个小旅店里。由于战争的原因,宿务的贸易规模也大大缩减,港口的外来商船不多,所以这小旅店的生意也极为冷清,何塞等人入住的时候,整个旅店都没几个客人。不过这样倒也好,他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再商量一下,该如何进行接下来的计划。 以情报部门的预计,如果第一步能够骗过西班牙人,让他们相信何塞等人的经历,那么接下来会有两种可能,一是利用何塞等人的事迹进行炒作,鼓动当地的反海汉情绪,这样何塞有可能会立刻成为社会上层的座上宾。另一种可能就是被冷处理,只把他们当做从马尼拉出逃的移民看待,允许他们在当地落脚,但不会给予任何的特殊待遇。 围绕这两种可能,情报部门也都准备了相应的行动方案。但不管最后出现了哪一种情况,对于初出茅庐的何塞等人来说,也都将会是不小的考验。 正文 第2022章 从吕宋岛的马尼拉到马来半岛的马六甲海峡需要横跨整个南海,航程足有一千多海里,而在这条航线上,其实还有一处距离马尼拉更近的海汉殖民地安不纳岛。为何海汉要舍近求远从马尼拉运送人员和物资前往位于马六甲海峡东端的星岛,为何使用手写密信而不是时效性更高的电报传输方式,有关这些可能会让西班牙人产生怀疑的问题,海汉情报部门都有提前考虑到,并通过各种细节上的布置来消除对手的疑虑。 之所以要安排这样的物资运输方式,在被发现的这封密信中就已经道明了原委,这些物资并不全是官方资产,有相当一部分其实是来自于马尼拉个别高官的私人产业,以官方物资作为掩护运去星岛,然后就近向柔佛等国出售,返程的时候采取同样的操作方式,从星岛也运回一批该地区的物产。 这样操作的“好处”显而易见,货主可以省下一大笔跨地区输送货物的运费,而且因为这些物资在理论上是不存在的,所以也不用向官方缴纳交易产生的税赋了。而由此所产生的这些额外收益,自然便会流入以邱元为首的官员囊中了。 这种利用手中职权谋利的做法,其实在西班牙殖民地也并不鲜见,每年返回西班牙国内的船队所运送的物资中,同样也会夹杂着很多属于殖民地官员的私人货物,以此来换取高额的回报。所以阿拉贡内斯听程牧一说这操作手段,便已经明白了其中的门道。 说白了就是这两地的海汉官员都在私下利用官方资源来操作一些可以盈利的项目,规模不大吃相也不算难看,不过终究是要避着上面的监管。所以传递信息也就不可能通过半公开的官方渠道去进行,而是采取了手写信件这种比较原始但却更易保密的方式。 “海汉人最喜逐利,看样子这些海汉官员也不例外。这个邱元调到马尼拉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已经在用这种手段为自己捞钱了,他当初应该是花了不少钱才争取到了这个有油水的职位。”阿拉贡内斯几乎没有对这个事情产生任何的怀疑,在他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状况了,如果海汉官员清廉到分文不贪,身为一方大员都不使用手中的特权为自己谋利,那反倒是太不合理了。 其实海汉情报部门所编造的故事背景还远远谈不上天衣无缝,只要细心揣摩还是有一些人为安排的踪迹可寻。但人总是会相信自己的经验,相信自己认为合乎情理的那些状况。而海汉情报部门正是利用了人性的这种弱点,给何塞等人出现在宿务的原因描绘了一个相当详尽的故事背景,让这一切都显得更为合理,尽量将西班牙人的注意力从何塞等人身上转移开,这样也是对欠缺经验的何塞等人一种变相的保护。 在天黑之前,一直在城外小旅馆里等消息的何塞等人得到了通知,他们将在第二天得到总督大人的亲自接见,并且会有一个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宴会。不过这个宴会仅限于何塞等三名西班牙人参加,而其他的菲律宾水手所将得到的奖励是在本地的居留权。 虽然待遇差别明显,但这对何塞小队来说终究是一个好消息,至少他们已经实现了在宿务落脚这第一步,算是有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开始。 没有得到高官接见机会的这些人也并不是就没事可做了,既然他们已经被官方允许留在宿务生活,那么接下来就可以用合法的身份在本地开始活动了。虽然他们只是一些新手,但要搜集一些最初级的情报倒也不会太难,比如本地的人口规模、物价水平、商贸及港口状况等等公开的信息,对海汉来说同样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而有机会见到殖民当局高官的何塞等人,则可以获取更多高价值信息。特别是会与本地高官一同出现的汉人,更是他们关注的重点——根据之前所掌握的情报,西班牙人的神秘合作伙伴应该是一群汉人海商。 当然了,海商很有可能也只是一个用于掩饰的假身份,这伙人的真正来历仍需进行深入调查之后才能确认。但目前其他几处出事的地方暂时还没有更多的线索,所以情报部门才会被要求尽快派人到宿务追查此事。 翌日,华金少尉特地送了三套干净衣物到旅店,让何塞等三名西班牙人先沐浴更衣,以免在总督大人面前失了礼数。当天下午,他们便在华金的带领之下乘车进城,前往总督府接受阿拉贡内斯的接见。 宿务本地之前并没有专门的总督府,这还是殖民当局的机构从马尼拉迁到宿务之后,一位本地西裔富商主动提供了一座小庄园给阿拉贡内斯作为府邸。当然了,鉴于阿拉贡内斯的官位在接连犯错之后已经岌岌可危,随时可能被来自国内的一纸命令削掉官职,这位富商也没有那么洒脱地将庄园直接赠予阿拉贡内斯,只是暂时免费借给他使用而已。 时值多事之秋走背运的时候,阿拉贡内斯也没什么资本再挑挑捡捡,所以虽然这小庄园的条件远远不不上他以前在马尼拉的总督府,但本地还真没多少可供他挑选的余地,也只能将就着住下了。 在这场晚宴之前,阿拉贡内斯要先见一见这几个从马尼拉逃出来的年轻人。其实这一年以来陆陆续续从吕宋岛逃到宿务的西裔移民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但能够得到他亲自接见的却是屈指可数,何塞等人能得到这种特殊待遇,主要还是因为他们在逃亡过程中杀人劫船的表现足够出众,而阿拉贡内斯也正需要这种题材来引导殖民当局内部的舆论风向。除此之外,阿拉贡内斯也希望通过这几个西裔年轻人来了解马尼拉目前的景况,这肯定要比那些纯粹道听途说的消息更为可靠。 参与接见的除了本地的城防指挥官费尔南多之外,还有好几名殖民当局的官员,阿拉贡内斯希望通过这样的形式,让麾下的官员们明白与海汉进行抗争的必要性。 关于如何与西班牙高官打交道,什么该说什么不可说,在何塞等人接受培训的时候就已经被反复灌输了相关的规则,不过事到临头,他们还是不免会有些紧张。 见到阿拉贡内斯等人之后,他们被特许坐下说话,然后阿拉贡内斯便要求他们详细地说一说之前的经历,从马尼拉战事结束后到他们来到宿务,这期间所发生的事情,都是阿拉贡内斯所感兴趣的内容。 听到这样的要求,何塞等人反而是稍稍放松了一些,心里暗暗佩服上司有先见之明,早就对此作过针对性的培训。 由于是反复练习过的内容,他们在陈述时就显得比较自然从容了,而且互相还能从不同的角度对细节进行补充,以使这些经历显得更加真实可信。而被委以重任的何塞,在这个与海汉作斗争的故事中自然便扮演了主角,不管是毒杀军马,还是后来在船上动手杀人,都由何塞这个角色发起,其他两人只担任辅助。 而他们的整个经历都是由情报部门量身定制,而且情节跌宕起伏,颇有感染力,很快便吸引了在场者的注意力,听这三个年轻人讲述他们的冒险故事。 这一讲便是半个下午过去了,在他们的讲述告一段落之后,费尔南多的部下还呈上了被何塞等人缴获的几支海汉造步枪,以及其他一些能证明其经历的物品。至于那几具尸体,由于已经腐坏,实在是有碍观瞻,就没有再作为证物被运来总督府展示了。 “各位,在马尼拉战事结束之后,英勇的年轻人们可并未放弃对入侵者的抵抗!他们的表现证明了一件事,即便是手无寸铁的平民,即便是身陷牢狱之中,只要有抵抗敌人的决心,那一定会有奇迹发生!” 阿拉贡内斯站起身来,挥舞着胳膊向众人发表热情洋溢的演讲:“像何塞这样的普通年轻人都能有跟海汉斗争的勇气,难道我们作为菲律宾地区的统治者,反而要对此畏首畏尾,甚至是卑躬屈膝地向海汉人祈求和平吗?不,那不是一个西班牙人应有的行为,我们可以在战场上失败,但不能懦弱地向敌人低头!唯有战斗,才是真正解决问题之道!” 费尔南多早就得到了阿拉贡内斯的授意,这个时候也很配合地帮上了腔:“总督大人说得对,对待可恶的海汉人,我们就不能心存仁慈!这些年轻人给我们作出了极好的表率,如果我们也保持这样破釜沉舟的决心,那我们一定会击败海汉人,并将他们逐出菲律宾!” 西班牙近年来与海汉交手时屡战屡败的战绩,已经成了殖民当局挥之不去的一块心病,到今年更是连殖民地首府马尼拉城也让海汉占去了,导致殖民当局在菲律宾群岛的统治区至少缩水了三分之一,这也是近些年西班牙国王在东方遭遇的最大挫败。 在此期间担任菲律宾总督的阿拉贡内斯肯定难辞其咎,之后被国内追责基本已成定局,尚未确定的无非是实施责罚的时间和程度的问题了。按照西班牙王国对海外殖民地的处置惯例,阿拉贡内斯大概率会被来自国内的继任者替换,然后遣送回国接受审判。如果被判决有罪,那么抄家没产贬为平民恐怕就难免了。 但阿拉贡内斯也不是全无自救的机会,如果他能在继任者到来之前,好好地打两场翻身仗,对海汉取得一些拿得出手的战绩,或许还能减轻自己身上的罪责,否则就算他回到国内之后散尽家产,也未必能完全减免自己将要承受的责罚。 他倒是想放手一搏,倾尽殖民地的人力物力财力跟海汉拼个你死我活,但糟糕的战绩让越来越多的官员开始不认同用战争手段来解决两国争端的方式,甚至有人很悲观地认为如果与海汉的战事持续下去,西班牙被逐出菲律宾群岛乃至南海地区都只是时间问题了。 阿拉贡内斯肯定不会认同这样的观点,但他也不可能将手下持有类似观点的官员全部解职,殖民地的正常运转,终究还是需要有成熟的官僚体系来维持,他只能设法去改变这些人的想法,让他们能够放弃那些软弱的想法,转而支持自己的做法,让整个殖民地进入到备战状态。 “但是总督大人,过去的几年里,我们在战场上面对海汉人时毫无胜绩,如果我们还是只能使用以前的武器装备和战略,又没法大规模地扩张军队规模,那请问要如何战胜越来越强大的海汉人?仅仅只靠勇气和决心吗?” 提问的人是阿拉贡内斯目前的主要政敌,宿务行政长官洛佩兹。作为菲律宾殖民地第二大城市的执政官,他一直都是菲律宾总督这个职位的有力竞争者,特别是在阿拉贡内斯连年出现重大决策失误的情况下,有很多人都认为国内未必会不远万里另行派人来顶替阿拉贡内斯的位置,而是会从菲律宾本地选择一位更了解这个地区的官员接任,洛佩兹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之一。 但殖民地首府被迫从马尼拉迁到宿务之后,阿拉贡内斯及殖民当局主要机构的到来,大大地压缩了洛佩兹原本的权限,很多以前由他拍板做主的事情,现在就必须得先得到了阿拉贡内斯的首肯之后才能实施,而两人的政见相左,几乎大部分政务都要拖上几个来回才能有处理结果,这对于当惯了土皇帝的洛佩兹来说自然难以接受。 站在洛佩兹的立场,必然会巴不得阿拉贡内斯早点从菲律宾总督的职位上滚蛋,更何况他还很有机会当上下一任的菲律宾总督。而在此之前他必须向所有人证明,阿拉贡内斯所坚持的做法是错的,只有换掉这一任总督,才有可能让殖民地的景况得到好转。 正文 第2023章 站在一个西班牙官员的立场,洛佩兹当然也不愿意主张对海汉采取妥协的态度,但要他支持阿拉贡内斯的战略,那他宁可选择暂时与海汉议和。他认为过去这几年南海地区的形势变化已经证明了阿拉贡内斯的做法不可行,再继续跟海汉在正面战场拼杀也只能自取其辱,并不会改变殖民当局目前的被动处境,反倒有可能会越陷越深,最终导致殖民地的彻底崩溃。 而马尼拉的情报部门在制定这个计划的时候,并未考虑到西班牙殖民当局内部的这些矛盾,对此也就没有提前做出针对性的安排。但这样一来,出于政治利益考量而站在阿拉贡内斯对立面的洛佩兹,自然也就不会认同何塞等人的象征意义,他认为这只是阿拉贡内斯用来煽动情绪的道具,何况这些人的经历是否属实也还存疑,就此认定武装抵抗的有效性未免太过草率了一些。 当然了,洛佩兹也不敢确定何塞等人的经历是真是假,万一提出质疑被打脸的话,自己就会陷入被动了,所以他质疑的首要目标并不是何塞等人,而是阿拉贡内斯的策略较之过去没有明显的改变,从而让人看不到通过武力抗争取得胜利的希望。 而这也正是目前殖民当局大多数反对阿拉贡内斯的官员们持有的看法,如果还是照着老套路跟海汉斗,那从未有过胜绩的己方凭什么去赢得战争,难道就指望对方主动犯错吗? 而阿拉贡内斯吹捧的这几个年轻人,也不过是从马尼拉逃难出来的穷小子罢了,运气好劫了一艘海汉人的货船而已,难道还能指望他们在战场上打败强大的海汉军?所谓的勇气、荣誉、为国牺牲,这些东西每年都被提及,但却难以改变己方部队在战场上的劣势,如今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几个人来树立榜样,难道靠这个就能提振士气,打败海汉人? 阿拉贡内斯此时的脸色不太好看,对方故意在这个时候跳出来给自己添堵,分明就是想让自己下不了台。他当然也清楚对方是打的什么主意,但今天他可不准备再忍气吞声了,既然洛佩兹提到了这一节,那他就得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说道说道了。 “要战胜海汉人,只靠勇气和决心当然是不够的,但如果只会在会议室里耍嘴皮子,那就真的连半点机会都没有了!”阿拉贡内斯毫不客气地对洛佩兹的行为进行了回击,嘲讽对方只会耍嘴上功夫,从来没有实际行动。 洛佩兹倒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激怒的人,闻言只是冷哼了一声,却没有接对方这话茬。他很清楚只要对方提不出新的方案,那么自己对其质疑就没有得到正面回应,而在场的人肯定不会忽视这个关键点。 但阿拉贡内斯也没打算就此打住,继续说道:“你们以为这几位勇敢的年轻人就是杀了几个海汉人,劫了一条船而已吗?当然不会那么简单,他们还给我们带来了非常重要的情报,证明了我之前所制定的对敌策略是有效的!” “各位大概还记得,在我们今年从马尼拉迁来宿务之后,曾经有人找上门来寻求合作,希望我们能够效仿海汉的军事输出模式,向西班牙之外的其他势力和国家提供军事培训和武器装备。我记得当时有很多人并不看好这种合作模式,但事实证明,我当时的坚持是对的!我们与外界的合作,已经给敌人造成了很大的麻烦,证据就在何塞他们带到宿务的这艘船上。” 阿拉贡内斯说到此处,便亮出了他的撒手锏:“这是一封从马尼拉城发往马六甲海峡星岛据点的密信,写信人和收信人分别是这两个地方的行政长官。他们通过这封密信传递的信息表明,我们在北方的军事输出收到了极好的成效,海汉人目前正因此处于焦头烂额的状态,甚至有可能会为此而改变他们在海外的军事部署。” 不光是洛佩兹,就连何塞等人听到这里,也都赶紧竖起了耳朵。他们在事前并不知晓信中的确切内容,但可以确定信里所提及的一切信息,都是为了起到欺骗西班牙人的目的。而这封信在到了宿务之后,似乎已经开始发挥了作用,连阿拉贡内斯这样的高官也对其中所提到的消息深信不疑。 不过何塞等人对于殖民当局的官场斗争并不了解,他们所感兴趣的是阿拉贡内斯提及的合作对象,那是他们这次冒险进入宿务的主要目标,只要能确认其身份,他们此行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一大半了。 但阿拉贡内斯此时却并未提及合作对象的身份,而是一再强调这种军事输出方式所取得的客观成效,因为他需要说服在场的其他人,相信目前所取得的进展都是因为他所作出的正确决定,并对这种特殊的措施建立起足够的信心。这样他接下来才能加大军事输出的力度,以此来间接抑制海汉的发展势头。 “总督大人,这封信的真实性如何,能确认这些消息是可靠的吗?”洛佩兹对此却没有立刻采信,他总觉得阿拉贡内斯今天召集众人来总督府议事的目的性太强,这使得整件事在他眼里的可信度也有所下降。 “是的,我们已经设法对这封信进行了确认。先生们,我有理由相信,这封信上关于目前海汉所处形势的描述都是真实的。”阿拉贡内斯十分肯定地回应了洛佩兹的质疑:“海汉正面临到处起火的局面,在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停下来观望,而是应该给燃烧中的火苗再添上几把干柴,让火势烧得更旺一些。” “可我不得不提醒你,总督大人,我们之前提供给合作伙伴的武器装备,截止目前才只收回了三分之一的销售款项。如果我们要继续向他们供货,或许先将之前的交易结算清楚会比较合理。”说话的是主管财政的官员纳瓦斯,一个看起来行将就木却仍然保持着精明头脑的西班牙老头儿。 西班牙这几年与海汉的数次交战耗资颇大,而且战败的结果就意味着这些耗费完全是没有回报的纯投入,而不像海汉那样打一次仗就扩张一圈,到最后干脆连马尼拉城都攻占下来了,一次大胜就收回了历次战事的投入。 菲律宾殖民地并不缺银子,每年跨太平洋的风帆船队会从美洲殖民地运来大量白银,作为殖民地收购东方土特产的资金。但殖民当局的军事输出也并没有打算通过金银来结算,而是要求对方提供质量上乘的大明特产来折价偿付。对殖民当局来说,这些东方商品的实际价值要远高于白银,毕竟这银子运回国内,一个银币依然只是一个银币,但那些丝绸、瓷器、茶叶以及其他精巧的手工艺品,其经济价值却会在运回国之后翻上若干倍。 不过在此之前,西班牙人并未从合作对象那里收到足额的商品,仅仅在交货时结算了其中的一部分。阿拉贡内斯可能不是太在意这样的细节,因为西班牙在这个合作关系中并非主导方,甚至还得指望着合作对象在海外替自己开辟渠道,拉拢更多的势力加入这个以对抗海汉为目的圈子,所以在交易的细节上必须要作出一定的让步,才达成了这个跨国合作。 阿拉贡内斯可以作出让步,时间一长甚至可能会忘记了这些细节,但负责财政的官员纳瓦斯一直都关注着这件事,在这个时候又再次提及了这个交易环节。既然是交易,那他就不会容忍己方做亏本买卖,西班牙王国的利益必须要得到维护才行。 对于这个问题,阿拉贡内斯也立刻作出了正面回应:“这件事我很快就会跟对方交涉......纳瓦斯先生,事实上大概晚些时候我们就能坐到一起探讨这件事。” 阿拉贡内斯说这番话的时候并没有避讳在场的何塞等人,或许在他眼里,这只是三个初来乍到的外乡人而已,即便听到了官员之间的讨论,也肯定不会明白他们在争论什么。但这个时候海汉情报部门选派西裔人员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何塞等人不但能凭借自己的身份降低西班牙人的戒心,而且没有语言障碍,可以很方便地从各种场合搜集情报。 当下阿拉贡内斯对纳瓦斯所作出的回应,便已经是让何塞上了心——既然阿拉贡内斯声称今天就能与合作对象讨论交易细节,那说明对方肯定有人常驻宿务,这也与情报部门之前作出的预判一致。联想到晚间还有殖民当局安排的所谓庆功宴,何塞觉得说不定自己的运气爆棚,在今天便可以见到目标人物出现了。 阿拉贡内斯想起一事,又补充道:“鉴于海汉传递军情的速度要远远快于我们,我想我们的合作对象在这个时候也还没有确认这些消息,我们可以在接下来的谈判中表现得积极一些,争取到更好的合作条件。” 西班牙人对海汉掌握的电报黑科技也是一知半解,包括阿拉贡内斯在内的很多人更愿意将这种他们无法解释的技能看作是一种巫术,但他们也明白这种技能在军事领域的应用所带来的优势几乎是无解的。好在海汉军似乎也不具备随时随地在战场上使用这种技能的条件,所以殖民当局尚且还能有一战之力。 按照密信中的说法,马尼拉行政长官邱元是直接得到了来自北方的消息,而这种消息的传递方式极有可能便是神秘的电报传信术了。阴差阳错之下,殖民当局得到消息的时间大概要比合作对象驻本地的使者快了若干天,这在谈判中就足以让殖民当局获得很大的信息优势了。 三名从海汉逃亡的西裔青年为殖民当局带来了近期少有的好消息,在阿拉贡内斯等人眼中,这是一起可以改变殖民当局处境的偶然事件,是长时间走背运之后的一次运势逆转,是在与海汉竞争中获得翻盘机会的开始,是整合本地资源解决内部矛盾的契机,利用好这次的事件,或许国际局势的走向就会慢慢发生对西班牙有利的变化了。 即便是一直质疑阿拉贡内斯对外战略的政敌洛佩兹,也不敢大言不惭地说当局在北方的合作项目毫无价值。关于那个合作项目的内容,洛佩兹作为高官也是大致知道的,往好了说,如果真的能达到预期的效果,那大概的确会让海汉人在一段时期内疲于奔命,到处扑火。就算不足以动摇其根基,最不济也可以为殖民当局争取到更多的时间用于恢复实力,甚至有可能抓到海汉的漏洞展开反击。 如果真如密信中海汉高官所声称的那样,海汉为了平定北方的乱子而从南方的海外殖民地抽调作战部队,那么趁其防御空虚反攻马尼拉也不失为一个极好的时机。 但洛佩兹其实又有点担心让阿拉贡内斯顺利成事之后,会让菲律宾总督这个职位的归属产生新的变数。要是阿拉贡内斯成功了,殖民当局必然会倾向于支持他的战略,组建规模更为庞大的武装力量供其指挥,到时候国内发来调令调整他的职位,人家有兵权在手,一纸来自万里之外的文书也未必能得到坚决的执行。 洛佩兹想到此处,忍不住狠狠地盯了一眼费尔南多,这人与他搭档了几年,本以为是可以彼此信任的伙伴,但没想到今年殖民当局的机构南迁宿务之后,这家伙看到驻马尼拉的高级将领几乎悉数未能逃出来,认为自己起势的机会到了,便果断投靠了阿拉贡内斯,然后迅速接管了自马尼拉溃逃而来的海陆部队。 费尔南多投靠阿拉贡内斯的同时,意味着洛佩兹就此失去了军方的强援,这也直接导致了他现在与阿拉贡内斯在斗法的时候少了许多底气。 正文 第2024章 费尔南多自然也感受到了洛佩兹带着恨意的目光,但他现在并不在乎这些,对他来说尽快掌控住菲律宾殖民地的兵权才是硬道理。 目前殖民当局的颓势自然有阿拉贡内斯这个罪人顶在前面背锅,而费尔南多在此之前并未直接参与跟海汉之间的作战,所以也谈不上有什么责任可言。如今殖民地的高级将领几乎都在马尼拉之战中折戟沉沙,本地残余的武装力量大部分都划归到了费尔南多的麾下接受他的指挥,阿拉贡内斯接下来倒与不倒,费尔南多都将稳稳坐在军方第一人的交椅上。 但现阶段与阿拉贡内斯搞好关系,费尔南多接手指挥权的过程也会顺畅得多。只要兵权到手,不管接下来由谁来做菲律宾总督,那还不都得给费尔南多三分面子?如果洛佩兹想当下一任的总督,那迟早也会低声下气的找上门来寻求合作,根本无需费尔南多去操心对方的态度。 阿拉贡内斯坚持主张以武力手段解决与海汉的争端,也正和了费尔南多的意,这样一来更便于他整合殖民地的军事资源。而洛佩兹反对动武,这自然就跟费尔南多尿不到一个壶里了,两人的关系变得疏远乃至对立,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如果海汉情报部门能够及早获知西班牙殖民当局内部的这些矛盾,亦或执行这个计划的人员是经验丰富的老手,肯定会在制定和执行计划的时候采取更多有针对性的手段,利用这些矛盾来给西班牙人制造内部冲突,从而将这个计划能起到的作用最大化。 不过何塞等人毕竟只是刚进入这个行业半年多的新人,显然还难以达到这样高的要求,所以就算他们当下意识到了西班牙高官之间的关系不是那么和谐,以他们现有的经验见识,也很难立刻想到该如何将这些条件加以利用。他们当下所能做的,也就只是等待、观察,出发之前上司也要求他们尽量不要采取任何的主动措施,因为唯有这样,才能保证他们不会轻易露出破绽。 由于阿拉贡内斯所出示的证据的确非常具有说服力,人证物证俱在,就算洛佩兹也难以强行在鸡蛋里挑骨头,毕竟站在西班牙人的立场上,对抗海汉才是政治正确,他如果没有根据地强行反对阿拉贡内斯的主张,那肯定也难以服众。洛佩兹当下也只能先静观其变,看看之后形势是否会有别的变化能让自己加以利用。 关于这些消息的真实性问题,西班牙高官们当下并没有再深入探讨,因为包括反对派官员在内的所有人都默认了何塞等人的逃亡经历是真实的,而从其劫来的船上发现的情报,自然也不可能是出自海汉人的提前安排,可信度毋庸置疑。 而阿拉贡内斯也现场拍板了对何塞等人的奖励,除了获得在宿务的居留权之外,他们每个人都将获得一笔安家费,此外那艘被他们从马尼拉劫回来的帆船,也被阿拉贡内斯借花献佛当作了奖赏颁给他们。 阿拉贡内斯甚至当场询问了他们是否有加入军队的意愿,但何塞等人所要执行的计划里早就有了明确的安排,当下婉言谢绝了这个邀约。 情报部门料想到了殖民当局邀请何塞等人从军的这种可能性,但他们前往宿务的主要目的是调查西班牙人的合作对象,顺便搜集宿务当地的各类情报,如果进入军中,恐怕短时间内就难以与外界接触,更谈不上搜集情报了。 至于进入军中所能收集到的军事情报,安全部和军情局反而没有太大的兴趣,这倒不是他们托大看不起西班牙人,而是马尼拉一战俘获的西班牙军人够多了,连城防指挥官弗朗西斯最后都投靠了海汉,该掌握的情报其实都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 何塞等人所肩负的任务远比收集军事情报重要,因此他们所得到的指令是明确了避免从军,如果能留得下那条船,就先做点靠海吃饭的买卖,如果留不住,那就要另行设法先找个港口上的生计,以便于监视出入宿务的中式帆船和汉人海商。 而殖民当局的反应果然也在情报部门的预判之内,将那艘帆船作为奖励赏给了何塞等人。这样一来,何塞等人便有了更好的理由可以在宿务海陆活动,所能监视的范围也更大了。情报部门还在船上暗藏了一笔活动经费,这下倒也不用再费心思怎么才能不声不响地将其取出来了。 接下来的晚宴也是在临时总督府里举行,不过由于这处庄园的建筑规模有限,并没有大型的宴会厅,而会议结束后又有一些本地的社会名流赶来参加晚宴,所以现场就显得比较拥挤了,只能采取半露天自助餐的形式来举办这个庆功宴。 宴会开始仍是由阿拉贡内斯发表讲话,他向在场的宾客说明了举办这次宴会的原委,并让何塞等人亮了个相,以证明他所言非虚。不过关于在船上发现的密信,以及密信里提及的绝大部分内容,阿拉贡内斯就没有再拿出来炫耀了。 “各位,现在让我们一起举杯,敬一下这三位英勇的年轻人!他们给我们带来了胜利的希望,而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战场上取得胜利,打败海汉人,夺回马尼拉!”最后阿拉贡内斯举起酒杯,大声讲了一段祝酒词。 “为了西班牙王国的荣誉!”费尔南多也立刻举杯应和道。 文武一把手都表了态,在场这些人也都很知情识趣地给予了配合。何塞很腼腆地笑了笑,也跟着举起了手里的酒杯。 何塞本以为这些达官贵人不会真的把他们几个小人物放在眼里,但晚宴开始之后,却有很多人主动围了过来与他们交谈。有人希望他们能详细讲述一下这段冒险经历,有人则是对马尼拉的现状感兴趣,还有人问他们是否愿意到自己手下做事,所获得的关注远远超过了何塞之前的预想。 不过何塞很清楚自己的任务,在应付这些社会名流的同时,也在默默注意着在场为数不多的汉人嘉宾。 因为宿务距离大明较远,加之以前的殖民地首府是马尼拉,所以汉人移民和海商的落脚地也一向是以马尼拉为主,在宿务常年定居的汉人并不多见。马尼拉战役之后,又有很多汉人海商因为担心海汉清算,干脆就与殖民当局彻底断了往来,于是宿务这边的汉人就更少了。今天这个场合虽然来了有好几十名宾客,但汉人样貌的也就几个人,在一大群西班牙人中间倒是十分显眼。 但何塞等人的问题就在于他们并不懂汉语,所以当下也很难主动与在场的几个汉人进行交谈,找翻译就更离谱了。何塞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先观望形势,一边应对周围这些西班牙人提出的各种问题,一边留意场中几个汉人的动向。 语言问题其实情报部门在制定行动计划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但也没能为此准备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案。出于综合考虑,情报部门只能向宿务派出非汉裔的情报人员,而且必要从未暴露过身份的生面孔,最终就只能选拔出何塞这一批新人去执行任务。在这个特殊任务的执行过程中,何塞等人在语言上占了多大的便宜,也会因此而吃多大的亏。 不过何塞估摸着在场的汉人宾客应该都会西班牙语,但他现在也的确没有合适的时机去进行试探,周遭的人实在太多,要是冒然上去攀谈,一个不小心被旁人听去了谈话内容,很可能就会造成不必要的风险。而且这些汉人会在这地方出现,肯定都是亲西班牙的立场,一旦察觉到他的意图有问题,那多半会立刻向殖民当局举报。 直到宴会进行到后半段,围在何塞身边的人开始慢慢减少,让他终于有了一点活动空间。这个时候他注意到有两个汉人正站在阿拉贡内斯旁边交谈,其中一个老者他在下午就已经见过,一直在阿拉贡内斯身后杵着,看样子应该是其幕僚之一。而另一个汉人是一名中年男子,从他黝黑的肤色便能判断此人应该常年在外奔波,并非养尊处优之人。 阿拉贡内斯与那名中年男子交谈的时候,另一名汉人老者不时也开口说话,看样子似乎在替两人居中翻译。交谈一阵之后,阿拉贡内斯又将费尔南多也叫了过来加入讨论,期间有其他西班牙官员过来,却被阿拉贡内斯的手下给拦在了旁边,显然其讨论的内容不宜外传。 联想到下午曾听阿拉贡内斯说过晚上会与合作对象讨论军事输出的安排,何塞觉得这汉人男子的身份相当可疑,当然也想凑到近处去听一听他们的谈话内容,不过他看到过去凑热闹的人都在几尺外就被拦了下来,当下也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何塞或许真的就是天选之人,他正在心里盘算要如何才能接近,便看到阿拉贡内斯朝他望了过来,然后向旁边一个手下吩咐了几句,那手下便快步过来,让何塞和他的两个伙伴过去听候调遣。 何塞赶紧放下手里的餐盘,抬手抹了一下嘴上的油脂,快步跟了过去。 “就是这三个年轻人,他们从马尼拉弄回来的那条船上发现了那封密信。陈先生,你可以和他们谈谈。”阿拉贡内斯见何塞等人到位,便示意正在与他交谈的中年男子可以向何塞等人问话了。 这名中年男子一开口果然是说的汉语,而另一名汉人老者则是立刻将其翻译成了西班牙语。原来他是想要知道何塞等人劫船的详细时间和经过,这些信息估计阿拉贡内斯刚才已经跟他分享过了,但想必还难以说服他确信这是真实发生的事件,所以将何塞等几名当事人叫过来,让这位姓陈的男子亲自询问他们。 何塞倒是有些怀疑这是阿拉贡内斯故意要考验自己,看看自己所说的一些细节是否与之前的描述完全一致。好在情报部门对此也有所安排,在他们出发之前,每天的训练内容之一就是反复背诵个人经历,确保这些新人能将所有的细节都牢牢记在脑子里,就算多次重复叙述这段经历也不会有出入。 这个姓陈的倒是很有耐心,简单问了几句之后,便要求阿拉贡内斯提供一个安静点的地方。于是几人离开宴会现场,来到下午那间会议室中,由陈姓男子向何塞等人慢慢询问事情经过。 何塞这个时候也摸不准对方的身份和目的,也只能按照背得滚瓜烂熟的稿子,再将劫船出逃的故事讲了一遍。之前听过这个故事的华金、费尔南多、阿拉贡内斯等官员,都在充分的证据面前很快就相信了他的说辞,也足见这个故事的确相当具有说服力。 不过这个陈姓男子似乎不像西班牙人那么好糊弄,他所提问的细节要比西班牙官员多得多,甚至有很多是航海方面的问题,比如他们是如何在海上辨认航向,一路南下找到了宿务。 何塞当然不可能告诉他是有海汉军方提供的详细海图作为指引,当下便半真半假地称自己对航海并不熟悉,好在船上有一些懂得辨识航向的水手,参照在船上找到的一张粗略海图,然后一路摸索,最终才幸运地抵达了宿务。但实际上如果不是有详细的航海图指引或是有熟悉航路的人领航,仅仅只是知道大致的航向,想要在多达七千多个岛屿的菲律宾群岛里找准目的地,也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个陈姓男子显然对航海十分了解,听了何塞的描述之后并没有立刻采信,而是摇头表示了疑问:“你的意思是你们只是凭一张并不详细的海图,就能从马尼拉顺利抵达宿务?按你所说的航程,只是路上走得慢了一些,但几乎没有走错过方向,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吧?” 正文 第2025章 相较于那帮西班牙官员,陈姓男子的警戒心显然要强得多,哪怕何塞等人的经历在此之前已经得到了殖民当局的认证,他依然还是对这种神奇的好运气提出了质疑。 而这其实也正是海汉情报部门编造的故事背景中最经不起仔细推敲的部分,毕竟行动中所启用的这伙人都没有到过宿务,的确是靠着事前制定好的航线才能完成这数百海里的航程,如果被有心人仔细盘问,说不得就会察觉到其中不合常理的地方。 西班牙官员的关注重点在于这艘船上的各种物证与何塞等人的描述完全符合,而且船上连一个汉人都没有,倒是有几具海汉兵的尸体,这也大大降低了他们的戒心。此外那封在海汉高官之间传送的密信,更是让西班牙官员对整件事的真实性深信不疑。 最重要的是,包括阿拉贡内斯在内的一众高官都下意识地认为,海汉在军事方面占据了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己方似乎也没有什么绝密军情值得对方布下这么大一个局来打探消息。更何况何塞等人已经明确拒绝了入伍参军的建议,显然不可能是为了打探军情而来,这无疑是彻底打消了西班牙官员的疑虑。 但由于即时信息的缺失,西班牙官员并不知道海汉此时正在北方各地加紧调查其军事输出的相关案件,甚至已经开始频频出手对付他们的合作对象,还以为外界形势一片大好,自然也想不到海汉会为此专门安排了搜集情报的行动。 但这个陈姓男子并不是殖民当局的人,对于西班牙人也没有多少信赖可言。本来他并不关心有西裔民众从吕宋岛脱逃这种小事,但阿拉贡内斯声称从此次事件中搞到了海汉高官的密信,有必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扩大海外的合作规模,并要求他向殖民当局支付更多的报酬,他对此并不是完全相信,对何塞等人一番盘问之下,还是找到了一些在他看来不够确实可信的细节。 何塞当然很清楚己方的漏洞在哪里,当下便推说是由船上懂得航海的水手根据太阳升降和星辰方位来辨明航向,而自己在逃亡途中也只是与其他一起在甲板上操作帆索而已。这种说法当然也只是权宜之计,如果对方真的要刨根问底,将那几名土著水手带回来仔细盘问,同样也会发现那些人的航海技能有限,还远远达不到脱离海图的水平。 陈姓男子虽然还是有点将信将疑,但他对此事的关注重心也是海外形势的变化,所以尽管他认为其中仍有疑点,但也没有再就这个问题深究下去,转而询问起马尼拉地区的现状。 这也是很多西班牙官员所关注的问题,他们迫切地想要知道,海汉人在今年占领了马尼拉城之后,对当地作出了怎样的改变。说白了就是他们想确认一下,是否还有从海汉人手中夺回马尼拉城的可能。 陈姓男子询问此事的目的除了确认马尼拉城的现状之外,也是想借此了解海汉是否还有下一步向外扩张的打算。如果海汉有继续使用军事手段在菲律宾群岛扩充控制区,那么马尼拉当地必然会有某些比较容易察觉到的迹象,比如大批战船的突然集结,粮食药材这类军需物资的调配,当地驻军的训练密度变化等等。这些情报往往并不需要专业的情报人员去进行搜集,普通人只要稍加留意就能注意到了。 对于这类问题,何塞等人倒是早有准备。按照情报部门的事前布置,须尽量淡化战后海汉在当地采取的军事措施,适当渲染马尼拉民众的反海汉情绪,给对手制造出一些错觉,使其认为海汉目前在马尼拉的统治并不稳固。 这种示弱的目的倒也不是要为了引西班牙人立刻反攻马尼拉,毕竟想西班牙人尚未恢复元气,他们也清楚自己的实力还没恢复到能跟海汉再决高低的程度,主要是让西班牙人把注意力放到其他地方,以此来为何塞等人取得更多的掩护。 这陈姓男子除了将西班牙官员问过的大部分问题又提了一遍之外,还单独问了马尼拉当地目前的汉人比例,外来人员抵达当地是否会受到严格盘查等等问题。何塞身为情报人员,对此自然十分敏感,立刻便联想到对方打听这些情报的目的,莫不是要策划与自己此行相仿的行动,安排汉人探子进入马尼拉潜伏。 海汉情报部门大概也没料想到何塞等人到了宿务之后会有人盘问这些与汉人有关的问题,因此也没有准备相应的预案。何塞手头没有标准答案可用,当下只能自己估摸着回答对方的问题,他觉得最好还是少给上司找麻烦为妙,便称马尼拉在战后有大量汉人被迁往别的地方,又从外引入了许多海汉移民到当地定居,想必也是担心本地汉人的民心不稳,所以对进出港的人员都要进行盘查,就连他们这些被流放星岛的犯人,在离港之前也有人登船再次确认他们的身份。 何塞这番说辞编得像模像样,还以自己的经历为例证,由不得提问者不信。陈姓男子听完翻译的转述之后,脸上便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看来何塞的陈述也符合他对马尼拉现状的猜测。 但事实上马尼拉的情况并没有何塞所说的那样严峻,海汉官方在战后的确对当地的人口组成进行了调整,迁离了一部分在官方看来可能会存在隐患的族群,然后陆陆续续从海南岛迁入了大约两千名移民,除了汉、黎、苗三族之外,甚至还有一些安南裔的归化民。这些移民在落脚马尼拉之后就能获得官方奖励的土地和房产,其忠诚度要远高于马尼拉本地民众。 除了移民政策上的调整之外,海汉也同时使用了擅长的贸易手段,在战后很快就开通了胜利港、香港、高雄港等地与马尼拉港之间的贸易航线,让马尼拉地区的出产能够以比过去更高的效率运送到北方市场,同时向当地输送市场上缺少的各种物资。 马尼拉的行政长官邱元在此之前便曾在胜利港和海口港两处港口担任管委会主任,对于港口和海上贸易的运营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而马尼拉当地的港口在经过西班牙人半个多世纪的运营之后,也有了比较完备的基础设施,且在战争中遭受的破坏不算严重,又有大量熟练的港口营运人员可用,所以邱元在制定战后的发展策略时,可以充分利用本地堪称优秀的港口条件,在西班牙人的基础上进一步加大对外贸易规模。 而海汉在马尼拉战役中从当地缴获了巨额财富,除了运回三亚的部分之外,还有相当一部分被留在当地作为战后重建的资金,所以邱元手里的资金非常充裕,可以让他从多个层面去实施对马尼拉的改造措施。 邱元拥有多地的执政经验,他很清楚只要港口和对外贸易能够运转起来,本地人就能有稳定的生计和物资供应,生活过得下去,民心也就不会容易生乱。至于是否要对抗新来的统治者,设法迎回以前的主人,这并不是绝大多数民众会去考虑的事情。只要给他们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民众一般都不会拿自己身家性命去冒风险,如果还能有上进的通道,那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会很快选择效忠新主人。 而实际状况也正是如此,在得到了选拔其子弟进入官员体系的承诺之后,本地的秦家、丁家等有影响力的汉人家族迅速就表明了立场,加入到官方的阵营之中。期间秦家的小儿子秦华成虽然因为犯事被判流放星岛,但也因祸得福,在星岛被成大朋招进了安全部,带到巴达维亚做事去了。 邱元很清楚不同阶层的人在改朝换代之后需要什么,稳定马尼拉的局势也就花了他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在此之后,马尼拉便逐步开始像其他的海汉控制区一样,按部就班地从上至下慢慢贯彻实施海汉的社会制度。 如今马尼拉本地人口的登记造册已经完成了大约七成,各种民政管理机构也已经开始正常运转,除了本地的官方语言和文字以及流通货币进行了更换,其他方面的变化暂时并不是太大。在这种情况下西班牙人想夺回马尼拉的控制权,基本上很难通过常规手段实现了。 至于派汉人探子潜入马尼拉,虽然实现的难度不是太大,但这种措施其实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顶多能打探一点消息,但很难在当地发展出反抗势力,反倒是得小心翼翼地隐藏好身份——毕竟如今在马尼拉城揭发外国探子的赏金高达五百海汉元起步,而且上不封顶,视最终查明的案情而定。这就意味着每一个外国探子都是行走的钱袋子,敢在本地发展反抗势力,随时都会被卖给官府换取赏金。 何塞回答了半天问题,却还是摸不准对方的路数。他虽然隐隐觉得对方便是自己此行要找的目标人物,但又没有办法去验明对方的身份,只能先死死地记下对方的面孔,打算等此间事了之后,再在本地慢慢查探此人身份。 这个原本是以何塞等人为由头的庆功晚宴,但他们实际出现在宴会里的时间却不长,甚至还没吃上几口食物,就已经被单独带出来谈话了。等这陈姓男子问得差不多了,晚宴也已经结束了,最后只能打包了一些面包和香肠带回住处。 或许是觉得这几个小人物已经耗完了利用价值,临走时阿拉贡内斯没有再出现,倒是费尔南多来叮嘱了他们几句,要求他们在本地落脚之后遵纪守法,不可自恃曾经立功便肆意妄为。 至于阿拉贡内斯承诺给他们的奖赏,费尔南多拿了一袋银币给何塞,让他回去分给众人。何塞掂了掂份量,估计还不到一百枚银币,算下来一人连十枚银币都分不到,这点奖励也不知道是阿拉贡内斯抠门,还是被费尔南多克扣下来了,何塞也不敢多问,点头哈腰地接了这袋银币,然后由费尔南多安排的马车将他们送回港口的小旅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殖民当局并没有将他们那条帆船充公,而是执行了阿拉贡内斯的命令,将其作为奖励的一部分赏赐给了何塞等人。不过何塞怀疑官方不想收这条船的主要原因,是甲板下的货舱里装过那几具腐坏的尸首,即便充公了也不会有人愿意触霉头来操作这条船。 但这条船对何塞等人倒是还有重要作用,除了船上暗藏的行动资金和武器之外,必要时他们也可以再驾驶这艘船离开宿务。如今他们的身份已经基本洗白了,也不用担心出海时会受到限制。事实上何塞认为殖民当局应该根本就不会在乎他们的去留问题,反正该从他们身上拿到的情报都已经掏得差不多了,是去是留对当局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影响。 回到旅店之后,何塞便以分钱的名义,将众人召集到一起商议当下的局面,以及接下来所需采取的措施。 何塞认为今天与自己谈话的陈姓男子便是自己要找的目标,而其暂驻地必然就在宿务,如果能找到其所在之处,那就有机会查明其身份了。不过今天见过那名男子的也只有何塞等三人,而宿务本地的人口至少有数千,要是对方深居简出,那只靠他们三人去城里到处乱转,短时间内还未必找到其下落。 “明天我们先找找汉人聚居的地方,特别是有钱的汉人海商经常出入的场所。那个人姓陈,总督称其为陈先生,其身份应该很尊贵,我们朝这个方向打探消息,一定能找到他的行踪。” 何塞好歹也是受过了半年正规培训的情报人员,基本的专业技能还是有的,很快理清了思路,向其他人作出了部署。 正文 第2026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让海汉情报部门想方设法要调查来历的对象,却在何塞等人抵达宿务之后不久就现身了。不过这也正好说明,三亚要求马尼拉向宿务派出情报人员的指令的确堪称英明,何塞等人初到宿务,便成功在这里找到了调查工作的突破口。 但对第一次单独在海外执行任务的何塞等人来说,踏出的每一步都要面对未知的局面,虽然目前处境还说不上凶险,但也容不得他们犯错,必须时刻都保持高度警惕,谨防在殖民当局面前露了马脚。 翌日,何塞等人便依计行事,以进城采购生活物品的名义,分为三组人出动,只留下了几名水手在港口守着那条船。何塞发现殖民当局竟然就真把他们放任不管了,今天也没有再派人来看着他们,看样子也是彻底相信了他们的身份和经历。大概对于殖民当局来说,他们的作用也就到此为止了,没有必要再持续投入更多的关注。 这对于何塞等人所肩负的任务自然算是好事,宿务当局对他们的关注越少,他们在本地行动就是越容易。当下众人便按照前一晚商议的方案,分头在城中慢慢走访打听本地的汉人商号和相关情况。他们的西裔身份无疑是最好的掩护,在城中四处走动与人交谈,也不易引来别人的关注。 相较于已经被海汉占领的马尼拉城,宿务的城市规模和基建水平无疑要差了一大截。在何塞看来,宿务的市中心也就堪堪相当于马尼拉城郊的状况,狭窄的街道,低矮老旧的建筑,随处可以见的垃圾堆,看起来跟“繁华”二字确实不怎么能沾上边。 这也是因为西班牙统治下的菲律宾殖民地所拥有的绝大部分资源都集中于马尼拉地区,而宿务这样的地方也仅仅只是在今年的大败之后才开始真正受到当局的重视,由于缺乏足够的资金和劳动力,城建状况依然还停留在上个世纪。 殖民当局并不想在当下将资源过多地投入到本地城建上,重建武装部队和贸易航线都需要海量的资金和人力,而这些才是真正的当务之急。如果不能尽快恢复菲律宾殖民地的武装和贸易,那就算是把这宿务城建得比里还繁华也没有意义,因为海汉人随时都会再次出手,掠夺殖民当局的建设成果。 大局为重,在资源有限的当下,殖民当局也只能暂时舍弃城市基建,以恢复实力为首要任务。但这对何塞这样的外来者而言,直观的感受就是这里的社会状况不容乐观,很难想像今后西班牙人还将会以宿务为据点,向马尼拉地区发动反扑。 宿务城区比何塞预计的要小得多,而汉人海商在这里算是一个比较小的群体,所以要打听他们的落脚地其实并不困难,何塞没花太多工夫,便从几名早起揽活的搬运工口中问明了由汉人海商经营的商栈位置。 何塞在马尼拉生活的时候曾经见识过城外那些由汉人海商经营的大型商栈,有一些甚至称其为小型堡垒也不为过,但宿务这边同样的贸易机构却显得简陋了许多,仅仅只是临街的二层小楼,在其背后有一个用于堆放货物的小仓库。不过这样的经营规模也算是符合本地的贸易状况,毕竟以前来这里做买卖的汉人就少,而今年的马尼拉战事结束之后,由于担心与西班牙人保持贸易关系会被海汉清算,来宿务做买卖的汉人就更少了。 在宿务常驻的汉人海商就那么几家,大约是出于守望相助的考虑,其经营的商栈也都集中在同一个街区彼此相邻,所以找上门来的何塞等人不用费太多的事,便可以对这里的一切尽收眼里了。 不过考虑到自己的身份,他们也不敢真去挨家挨户登门拜访,要是万一被昨天那名陈姓男子撞见,说不得就会让对方起疑心了。所以何塞选择了比较传统的监视方式,先在附近观察其人员出入情况,顺便看看能不能从住在这个街区的西班牙人那里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关于如何在宿务寻找目标,以及如何去调查确认目标的身份,情报部门在何塞等人出发之前都曾给予了专门的培训,只是时间太过紧张,相关专业技能的传授实在有些仓促,这些新人能够学会几成,就得视个人资质而定了。 何塞的资质绝对还称不上“有天赋”,加之语言文字方面的障碍,让他接受的培训还得打上几分折扣,最后的成果也就只是个半吊子的新人情报员了。也正因为如此,何塞在执行任务期间都十分谨慎小心,面对各种状况都是采取了比较保守的应对态度,丝毫不敢冒进。不过这样一来,也尽可能避免了外界对他们的关注,大大减小了他们在行动中所面临的风险,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在这里消耗了一天之后,何塞等人并没有看到那名陈姓男子在这里出现,不过他们已经打听此人应该便是街上那家“海发记”商栈的掌柜陈滨,倒也不是这人在本地有多出名,而是这里仅有四家汉人经营的商栈,其中有三家的掌柜都是老头,只有海发记的掌柜是个中年人,而且恰好也是姓陈,据说跟宿务当局一向走得比较近,形象已经跟昨天见到的那个人高度重合了。所以何塞等人将主要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海发记商栈,开始慢慢搜集与之相关的信息。 为了便于就近监视且不引发别人疑心,何塞甚至干脆就在附近找了一份打杂的差事,报酬极低且不包吃住,雇主觉得是拣了便宜,何塞却一心只想尽早完成任务,并不在意报酬的问题。 如果执行这个任务的人是经验丰富的情报人员,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选择更为激进的方式去获取情报,比如让没有在城里露脸的那些土著水手情报员去海发记应征,以取得第一手的资料。 不过何塞为保险起见,没敢采取这么冒险的手段,而且他对那些土著也的确不太放心,他们虽然能够比较好地听从命令,但脑子都不怎好使,要是让他们去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单独执行任务,且需要暂时中断与同伴的联系,何塞担心他们会沉不住气导致身份暴露。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普通人对于情报战的防范意识还远远不足,一般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像何塞这样受过专业培训的情报人员,也难以想象自己身边的同胞会是效忠于敌国的探子。何塞在这里搜集情报的难度,要比他自己的预期低得多,仅仅两三天时间,他就从自己的雇主和同事口中套出了不少关于汉人海商的消息。 在宿务做买卖的汉人海商原本有十来家,不过近几年随着西班牙与海汉的关系愈发恶化,一部分大明海商就选择了加入海汉阵营,逐渐与西班牙殖民当局断了联系,设在宿务的贸易机构也陆续撤走了。而如今还坚持与殖民当局保持贸易往来并在宿务常设贸易机构的汉人海商,就只剩了这四家了。 何塞的雇主帕科也是个商人,并且与汉人海商有一定的贸易往来,按照他的看法,这海发记与另外三家汉人经营的商栈,其实应该都是同一个供货来源,或者说得更直白一些,他们背后的老板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帕科的理由很简单,这几家商栈所提供的货物品类大同小异,而且价格几乎都是一样的。这当然可以说他们之间有价格同盟之类的约定,但帕科发现其实他们出售的货物都是一样的东西,内行人很容易就能从制作工艺等一些细节上确认这一点。 那么为什么要分作四家商栈来向殖民当局出售这些商品,帕科就不太清楚这背后的原因了,他有一个很大逆不道的看法,认为这是殖民当局故意要求这几家商栈如此操作,以便制造出宿务还有一定外贸规模的假象,安定本地西裔商人的情绪。 “你想想看,如果这里没有了汉人海商运来的货物,那除了本地产的香料和宝石,我们还有什么能运回国的好东西?而且那些玩意儿都是被官方垄断的商品,我们又碰不了,总得有买卖可做,才能在这鬼地方继续待下去。官老爷们不想让我们跑路,就只能想办法让这里看起来有买卖可做。”帕科有天喝多了之后,便嘟嘟囔囔地抱怨了一番本地的贸易环境。 如果从事贸易的商人认为待在本地无利可图,势必会撤离这里去别的殖民地碰碰运气,所以殖民当局想法设法要稳定军心也是正常的举动。不过何塞倒是从中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如果这几家商栈背后其实是同一个经营者,那倒是可以让情报部门省下不少工夫,不用再去一一调查落实其背景。 如果仅凭在附近人工监视,很难获得这种有价值的情报,这也算是何塞决策正确的收获。在知道雇主帕科与这几家商栈有生意往来之后,何塞也是更加用心留意帕科日常买进卖出的货物内容,希望以此来验证他关于那几家商栈的说法。 不过雇主带给何塞的“惊喜”并未就此结束,又过了一天之后,帕科回来的时候骂骂咧咧,抱怨当局抢走了原本应该是属于他的一批货物。何塞在旁边竖着耳朵听了半晌,才大概了解到了事情的原委。 原本由海发记提供给帕科的一批丝绸和瓷器,约定是在这两天交货,而且听说前两天货已经到港了,但帕科今天上门去催对方完成交割的时候,却遇上了城防指挥官费尔南多。 费尔南多告诉帕科,由于海发记与殖民当局的一笔重要交易尚未完成,这次到港的货物将优先供给官方用于抵扣其之前拖欠的部分,所以暂时不会有货物提供给帕科或是其他本地商人。而掌柜陈滨也当面证实了费尔南多的说法,并建议帕科耐心等待两个月,下一批货物到港的时候,帕科就可以得到他所订购的货物了。 “这是抢劫!你们明白吗?”帕科很是生气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他们征用商人的货物,来填补官方贸易量不足的缺口,而且用来交易的不是银币,是武器!是总督声称重新组建的军队所要使用的武器!你们能想到吗?他们竟然把武器交易给了一群汉人,这真是太疯狂了!” 当下便有人对帕科的说法提出了质疑:“老板,你今天又喝多了吧?” 帕科怒道:“上帝作证,我今天可是滴酒未沾!我亲眼看到费尔拿多的手下把装着的木箱子抬进了海发记的仓库!他大概以为我不认识那是什么东西,但我可不是瞎子,而且来这鬼地方之前,我也是在军队里服过役的人,就算隔着箱子我都能闻到枪油和火药的味道!” 何塞听了之后,不禁暗自感叹费尔南多真是运气不好,撞上帕科这么一个爱抱怨的家伙。而帕科大概也是觉得在场的都是自己人,根本没考虑过这些话会泄漏怎样的信息,随口就说出来了,哪里想得到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旁边便有何塞这样的情报探子是专为调查此事而来。 在此次行动之前,海汉情报部门便已基本确定了近期数起枪支案件的枪械源头是来自于西班牙人,所以才将流通渠道定为了调查重点,而何塞来此的主要目的也正在与此。从帕科这里所得到的信息,基本上便已经可以确认了海汉情报部门此前的推测,并且坐实了西班牙人与汉人海商联手向外输出武器装备的手段。 从交易方式上看,这其实与海汉早期的对外军火贸易手法几乎相同,买家以各种货物抵价换购武器装备。只不过殖民地的武器储备和制造能力应该都比较有限,他们要大量提供武器给外人,靠现造肯定来不及,那就只能先抽调原本计划用于武装自家部队的那部分武器了。 正文 第2027章 海汉目前所具备的工业制造能力和军工技术,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一流水准,但当下的产能也还远远不足以持续出口大批军火,相关大宗订单的交货期往往都是在半年甚至一年以上,导致那些愿意一掷千金的大客户们也需要耐心等待排期。 而西班牙统治之下的菲律宾殖民地显然尚不具备同等的工业生产能力,加之其军工生产场所大多集中在马尼拉地区,在之前的战事中有许多设备和专业匠人都未能及时撤出,使得如今的武器装备生产能力大打折扣,基本上已不具备大量输出军火的能力。 所以对于通过军事输出来给海汉制造麻烦的方案,殖民当局内部一直都有反对的声音,认为这样做未必能够削弱海汉,但必定会削弱自身的军事实力,因为殖民地已经难以制造出足够数量的武器去支持外国势力,只能从自家部队抽出一部分武器来实现这个方案。 在反对者看来,这无疑是在饮鸩止渴,一旦被海汉察觉到殖民当局的冒险做法,极有可能就会立刻发动新一轮的攻势,而届时已经自废武功的西班牙武装将会很难应对敌人的进攻。风险与收效不成正比,这也是殖民当局目前无法解决的主要矛盾。 但何塞等人所带来的消息,却是让这种持续了半年的争论起了新的变化——如果军事输出的策略已经开始在海外起到了比较显著的作用,那么这就不再是收效不大的冒险行为,而是真正可以帮助殖民当局遏制海汉发展势头的有效手段。 这样一来,主张军事输出的阿拉贡内斯一派就重新占据了上风,既然这套方案奏效了,而且当下没有更好的办法对付海汉,那么继续实施这套方案并扩大军事输出的规模,似乎就是殖民当局的唯一选择了。在迅速与合作对象进行沟通之后,新一轮商品换武器的交易便开始进行了。 不过或许是认为宿务的环境很安全,殖民当局并没有对交易过程采取多少保密措施,以至于让帕科这个局外人误打误撞地进入交易现场,目睹了费尔南多向海发记送去军火的一幕。偏偏这帕科不但懂行而且还是个大嘴巴,回到自己的地方之后,便直接对着自己的手下人开喷了。他抱怨完倒是痛快了,但这消息也就此溜进了有心人的耳朵里。 当晚回到宿务城外的临时住处后,何塞与其他负责监视的同伴进行了沟通,最后认为帕科所描述的情况的确具有相当高的可信度,因为帕科在海发记见到费尔南多的大致时间,有其他同伴在附近看到了一队西班牙兵护送两辆马车进入海发记,期间帕科也曾短暂出入,基本与何塞听到的描述一致。 这海发记到底是什么来头,何塞等人依然没有查出什么头绪,但何塞意识到这件大功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当下如果能查到海发记如何将这批军火运出宿务,甚至是查清其运去何处,那事后绝对会得到上级的嘉奖。而军情局如果能够跟踪这批军火的去向,那顺藤摸瓜查出幕后黑手的真实身份也就不会太难了,至少要比自己在宿务这边瞎猜要强得多。 但这个时候,如何及时向马尼拉传回情报就成了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他们现在手上有一条船可用,但这艘船要出海就得需要八到十名船员才行,而他们这支小队总共也只有十二人。这就意味着要嘛所有人一起撤离,要嘛其他人返回马尼拉报信的同时,何塞很可能得继续留在宿务执行任务。 而军情局交给何塞的另一项任务,是希望他能够在宿务建立起长期运作的情报网,如果要完成这项任务,那他肯定不能轻易离开宿务,何况当下收集情报的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他也没有主动撤离宿务的充分理由。 最后众人商议的结果,还是要先设法确认殖民当局交易给海发记的这批军火在何时启运,再决定是否赶回马尼拉报讯。 要调查清楚这件事,倒也无需从海发记的商栈下手,因为将大宗货物运出宿务的唯一途径就是航运,只要盯住港口就行。再具体一点,便是在港口找到海发记的货船,接下来再设法通过接触船上的水手来打听其船期和目的地。只要能得到具体的信息,到时候马尼拉方面再采取下一步的措施就能有比较明确的目标了。 富贵险中求,何塞此时能想到的便是这一句话。如果确认消息之后撤回马尼拉,固然能够邀功请赏,但目前这个任务的难度比预计的低得多,倒不如再搏一把,留在宿务组建情报网。听说自己的上司方鹏,当初便是自行申请到马尼拉做卧底,如今便已经升为了主管菲律宾群岛的情报官,这何尝不是一种值得效仿的做法?待日后大军南下攻克宿务,那自己肯定也是功臣了,或许便能像上司在出发之前许诺的那样,有机会跨越身份门槛成为情报部门的第一名西裔高级官员。 翌日,何塞小组的调查对象进一步缩小范围,集中到了海发记商栈的相关人员。虽然何塞等人不敢冒险直接进入商栈,但港口这边的调查却是很快就取得了进展,只用了几壶水果酒,便查到目前包括海发记在内的几家汉人经营的商栈名下仅有两条货船停泊在宿务港,而其中一条因为船身出现漏水,最近正在船坞里进行维修,工期估计至少还得有一个月左右,所以这个时候能够往外运货的也就只剩一条船了。 进一步缩小目标范围之后,何塞小组也就能够投入更多的人力和资源去针对这个目标进行调查了。在他们有心设计之下,很快便跟这艘船上的个别水手搭上了关系,并且从他们口中打听到了一些有价值的消息。 在抵达宿务半个月之后的某天清晨,一艘帆船悄无声息地驶离了宿务港,朝着北方驶去。这艘船以捕鱼为由出港,但它的目的地却是四百多海里之外的马尼拉。何塞并不在这条船上,他与另外两名西裔情报员都留在了宿务,不过抵达宿务之后的调查所得,他都已经亲笔写入了秘密报告,将由这艘船送回马尼拉呈报给军情局。 相比来时的完全找不到方向,需要靠着军方的海图加上连蒙带猜才兜兜转转抵达目的地,这次踏上返程的时候,船上的水手们就显得从容多了。这次他们比来时少用了两天的时间,便顺利地抵达了马尼拉。 方鹏在得到消息之后亲自去了趟港口,没让这批水手在码头上露脸,就直接将他们接到了军情局里。接到通知的冉天禄也很快赶了过来,与方鹏一起听取了这些水手的报告,然后查看了由何塞撰写的密信。 不过何塞这封信全部是用西班牙语写就,方鹏和冉天禄虽然也会说一点西班牙语,但仅仅停留在日常会话的程度,至于写和读就完全不行了,所以还是找了专人来进行翻译,颇费了一番工夫才了解了何塞调查此案的结果。 “这个何塞......居然这么厉害!方兄,你手下有这样的人才,还一直叫苦,连我也险些被你给骗了,可以啊!”冉天禄了解完事情经过之后,也忍不住发出了感慨。 方鹏苦笑道:“我哪敢欺骗冉兄,这实在是始料未及......他能做到这种程度,可真是出乎了我的预计!” 两个情报部门在制定这个行动计划的时候,都认为成事的可能性不大,由一帮新手组成的情报小队能顺利抵达当地完成落脚,就可以算是比较成功的结果了。至于是否能够得到情报部门所需的关键信息,其实冉天禄和方鹏都没有抱太大的希望,甚至做好了损失这批人的心理准备。 但万万没想到,由西裔情报员何塞指挥的这支小队竟然福星高照,到了宿务之后所遇到的情况,竟然比事前预计的最好局面还要更理想,不但没有招来西班牙殖民当局的怀疑,反倒是让情报部门所准备的一连串手段全都派上了用场,让西班牙人对这些证物构建起来的信息深信不疑。 如果说前半段的局面是情报部门事前准备得当的成绩,那么对于汉人海商的调查工作,则有一多半要归功于何塞等人的临场发挥了。情报部门在事前的确给他们定下了调查方向,指示何塞要留意当地的汉人海商,但具体如何操作,则需要何塞等人自行掌控,而从现在的结果来看,他们所取得的成果已经超乎了情报部门的预期。 事关重大,两人也不敢耽搁,虽然这个时候已经快到午夜,但他们还是赶紧带着宿务送回的密报去了邱元的官邸,向他报告这个重大进展。 “你们不是说要一两个月才会有消息回来,怎么这么快?消息可靠吗?” 邱元本来已经睡下了,因为冉天禄和方鹏报称有紧急事务,所以秘书又将他叫醒,然后在书房接见了这两名深夜来访的下属。听完他们的汇报之后,邱元也有些诧异。他知道除了马尼拉这边之外,还有好几处地方在调查此事,而马尼拉应该是最迟介入调查的地方,但现在看来反倒是赶在前面查获了比较确切的情报。 但对于何塞等人在宿务获得的情报是否可靠,其实冉天禄和方鹏也不敢打包票,毕竟派去的这帮人全是新手,对情况的判断也有可能会出现失误。他们只能告知邱元,送回来的情报具有比较高的可信度,可以考虑采取进一步的措施了。 邱元虽然有些将信将疑,但还是选择了相信情报部门的意见,毕竟他在此之前就已经配合情报部门亲手写了那封密信,他内心也希望能够尽快查明此案。 于是一封密电从马尼拉连夜发往三亚,邱元在电文中请示胜利堡,是否要立刻采取跟进措施。 而此时执委会也正在研究从各地反馈回来的信息,其实除了马尼拉之外,其他地方的调查工作也在陆续取得进展。 首先是安全部在海南本地的调查,张千智通过走访排查定居三亚的南亚族裔等特定人群,加之其聚居区的地头蛇兰卡提供的协助,已经查到了薛正团队中那几名死掉的南亚人的身份。这几人在参与袭击朝鲜世子的行动之前便在三亚生活了一段时间,都是以移民的身份暂住在三亚河口的南亚族裔聚居区,但暂时还未获得入籍的机会。 据兰卡所查到的信息,这几个南亚人都是来自吕宋岛,而且有迹象表明他们懂得西班牙语,这一条就基本坐实了他们效力的对象。而之后安全部对这几人曾经的住处进行了彻底的搜查,最后也是从其床下的地板夹层里找到了一大笔钱,而且全是大面额的海汉纸币,远远超出了普通南亚移民的财产水平。 按照安全部的推测,这应该是他们的日常经费或是行动报酬,不过这钱是有命赚没命花,最终也还是被作为赃款充公了。 而根据薛正等人的供述,他们这群人便是在三亚完成了集结,参与行动的人基本上都是潜伏在三亚,如果不是收到了召集令,他们或许就将一直以平民身份在三亚生活下去。 这个情况也是给安全部敲响了警钟,薛正等人只是为了执行袭击任务而被迫暴露身份的一群赏金杀手,但潜伏在三亚的敌对分子肯定不止这些人,而薛正也无法就此提供更多的信息。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三亚肯定还有比薛正他们高出一级的潜伏者,这才能在必要时向他们发出召集令。而这种隐藏得更深的潜伏者有可能已经拿到了海汉国籍,甚至说不定进入了官方机构工作,想要将其挖出来的难度只会更大。如何找到这些藏在暗处的家伙,大概便是安全部接下来需要花时间去完成的重点任务了。 正文 第2028章 类似三亚这种以国际贸易为主要经营方向的港口城市,几乎每一天都会有大量来自各个国家的人员进进出出,加之海汉现阶段对于外来移民的审查也放得比较宽松,就算相关部门采取了许多反谍措施,但也还是不可能完全避免外国情报人员和其他别有用心的人混进来。历年来安全部破获的案件中,一直都是间谍情报所占的比例最高。 不过这次的案件与安全部门过去所处理的反谍案有所不同,并非单个势力在背后操纵,而是由多方联合行动,这在过去是极为罕见的现象。按照安全部从薛正等人口中所获得的信息,他们在三亚集结的这些人手,至少是来自四到五支不同的势力,当时薛正也只能通过各自的信物来确认这些参与者的身份。在这些人中间,除了他的几名属下之外,他在行动之前唯一认识的人卢翁,已经在昌化因为意见相左而被他干掉了。 按薛正所说,这个卢翁听口音应该是大明北方中原地带人氏,但具体是为谁效力,他却是半点不知,两人只是在之前曾当面交接过一些东西,也从没有什么深交。而团队中的其他人也都对自己的来历讳莫如深,从来不会主动提及自己的主家,为了避嫌也不会去打听别人的背景。 安全部对薛正等人所招出的线索全部都进行了追查,但收获实在少得可怜,显然对方在计划发动之后就果断切断了与薛正等人的联系,任其自生自灭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类似三亚这种以国际贸易为主要经营方向的港口城市,几乎每一天都会有大量来自各个国家的人员进进出出,加之海汉现阶段对于外来移民的审查也放得比较宽松,就算相关部门采取了许多反谍措施,但也还是不可能完全避免外国情报人员和其他别有用心的人混进来。历年来安全部破获的案件中,一直都是间谍情报所占的比例最高。 不过这次的案件与安全部门过去所处理的反谍案有所不同,并非单个势力在背后操纵,而是由多方联合行动,这在过去是极为罕见的现象。按照安全部从薛正等人口中所获得的信息,他们在三亚集结的这些人手,至少是来自四到五支不同的势力,当时薛正也只能通过各自的信物来确认这些参与者的身份。在这些人中间,除了他的几名属下之外,他在行动之前唯一认识的人卢翁,已经在昌化因为意见相左而被他干掉了。 按薛正所说,这个卢翁听口音应该是大明北方中原地带人氏,但具体是为谁效力,他却是半点不知,两人只是在之前曾当面交接过一些东西,也从没有什么深交。而团队中的其他人也都对自己的来历讳莫如深,从来不会主动提及自己的主家,为了避嫌也不会去打听别人的背景。 安全部对薛正等人所招出的线索全部都进行了追查,但收获实在少得可怜,显然对方在计划发动之后就果断切断了与薛正等人的联系,任其自生自灭了。类似三亚这种以国际贸易为主要经营方向的港口城市,几乎每一天都会有大量来自各个国家的人员进进出出,加之海汉现阶段对于外来移民的审查也放得比较宽松,就算相关部门采取了许多反谍措施,但也还是不可能完全避免外国情报人员和其他别有用心的人混进来。历年来安全部破获的案件中,一直都是间谍情报所占的比例最高。 不过这次的案件与安全部门过去所处理的反谍案有所不同,并非单个势力在背后操纵,而是由多方联合行动,这在过去是极为罕见的现象。按照安全部从薛正等人口中所获得的信息,他们在三亚集结的这些人手,至少是来自四到五支不同的势力,当时薛正也只能通过各自的信物来确认这些参与者的身份。在这些人中间,除了他的几名属下之外,他在行动之前唯一认识的人卢翁,已经在昌化因为意见相左而被他干掉了。 按薛正所说,这个卢翁听口音应该是大明北方中原地带人氏,但具体是为谁效力,他却是半点不知,两人只是在之前曾当面交接过一些东西,也从没有什么深交。而团队中的其他人也都对自己的来历讳莫如深,从来不会主动提及自己的主家,为了避嫌也不会去打听别人的背景。 安全部对薛正等人所招出的线索全部都进行了追查,但收获实在少得可怜,显然对方在计划发动之后就果断切断了与薛正等人的联系,任其自生自灭了。类似三亚这种以国际贸易为主要经营方向的港口城市,几乎每一天都会有大量来自各个国家的人员进进出出,加之海汉现阶段对于外来移民的审查也放得比较宽松,就算相关部门采取了许多反谍措施,但也还是不可能完全避免外国情报人员和其他别有用心的人混进来。历年来安全部破获的案件中,一直都是间谍情报所占的比例最高。 不过这次的案件与安全部门过去所处理的反谍案有所不同,并非单个势力在背后操纵,而是由多方联合行动,这在过去是极为罕见的现象。按照安全部从薛正等人口中所获得的信息,他们在三亚集结的这些人手,至少是来自四到五支不同的势力,当时薛正也只能通过各自的信物来确认这些参与者的身份。在这些人中间,除了他的几名属下之外,他在行动之前唯一认识的人卢翁,已经在昌化因为意见相左而被他干掉了。 按薛正所说,这个卢翁听口音应该是大明北方中原地带人氏,但具体是为谁效力,他却是半点不知,两人只是在之前曾当面交接过一些东西,也从没有什么深交。而团队中的其他人也都对自己的来历讳莫如深,从来不会主动提及自己的主家,为了避嫌也不会去打听别人的背景。 安全部对薛正等人所招出的线索全部都进行了追查,但收获实在少得可怜,显然对方在计划发动之后就果断切断了与薛正等人的联系,任其自生自灭了。类似三亚这种以国际贸易为主要经营方向的港口城市,几乎每一天都会有大量来自各个国家的人员进进出出,加之海汉现阶段对于外来移民的审查也放得比较宽松,就算相关部门采取了许多反谍措施,但也还是不可能完全避免外国情报人员和其他别有用心的人混进来。历年来安全部破获的案件中,一直都是间谍情报所占的比例最高。 不过这次的案件与安全部门过去所处理的反谍案有所不同,并非单个势力在背后操纵,而是由多方联合行动,这在过去是极为罕见的现象。按照安全部从薛正等人口中所获得的信息,他们在三亚集结的这些人手,至少是来自四到五支不同的势力,当时薛正也只能通过各自的信物来确认这些参与者的身份。在这些人中间,除了他的几名属下之外,他在行动之前唯一认识的人卢翁,已经在昌化因为意见相左而被他干掉了。 按薛正所说,这个卢翁听口音应该是大明北方中原地带人氏,但具体是为谁效力,他却是半点不知,两人只是在之前曾当面交接过一些东西,也从没有什么深交。而团队中的其他人也都对自己的来历讳莫如深,从来不会主动提及自己的主家,为了避嫌也不会去打听别人的背景。 安全部对薛正等人所招出的线索全部都进行了追查,但收获实在少得可怜,显然对方在计划发动之后就果断切断了与薛正等人的联系,任其自生自灭了。类似三亚这种以国际贸易为主要经营方向的港口城市,几乎每一天都会有大量来自各个国家的人员进进出出,加之海汉现阶段对于外来移民的审查也放得比较宽松,就算相关部门采取了许多反谍措施,但也还是不可能完全避免外国情报人员和其他别有用心的人混进来。历年来安全部破获的案件中,一直都是间谍情报所占的比例最高。 不过这次的案件与安全部门过去所处理的反谍案有所不同,并非单个势力在背后操纵,而是由多方联合行动,这在过去是极为罕见的现象。按照安全部从薛正等人口中所获得的信息,他们在三亚集结的这些人手,至少是来自四到五支不同的势力,当时薛正也只能通过各自的信物来确认这些参与者的身份。在这些人中间,除了他的几名属下之外,他在行动之前唯一认识的人卢翁,已经在昌化因为意见相左而被他干掉了。 按薛正所说,这个卢翁听口音应该是大明北方中原地带人氏,但具体是为谁效力,他却是半点不知,两人只是在之前曾当面交接过一些东西,也从没有什么深交。而团队中的其他人也都对自己的来历讳莫如深,从来不会主动提及自己的主家,为了避嫌也不会去打听别人的背景。 安全部对薛正等人所招出的线索全部都进行了追查,但收获实在少得可怜,显然对方在计划发动之后就果断切断了与薛正等人的联系,任其自生自灭了。类似三亚这种以国际贸易为主要经营方向的港口城市,几乎每一天都会有大量来自各个国家的人员进进出出,加之海汉现阶段对于外来移民的审查也放得比较宽松,就算相关部门采取了许多反谍措施,但也还是不可能完全避免外国情报人员和其他别有用心的人混进来。历年来安全部破获的案件中,一直都是间谍情报所占的比例最高。 不过这次的案件与安全部门过去所处理的反谍案有所不同,并非单个势力在背后操纵,而是由多方联合行动,这在过去是极为罕见的现象。按照安全部从薛正等人口中所获得的信息,他们在三亚集结的这些人手,至少是来自四到五支不同的势力,当时薛正也只能通过各自的信物来确认这些参与者的身份。在这些人中间,除了他的几名属下之外,他在行动之前唯一认识的人卢翁,已经在昌化因为意见相左而被他干掉了。 按薛正所说,这个卢翁听口音应该是大明北方中原地带人氏,但具体是为谁效力,他却是半点不知,两人只是在之前曾当面交接过一些东西,也从没有什么深交。而团队中的其他人也都对自己的来历讳莫如深,从来不会主动提及自己的主家,为了避嫌也不会去打听别人的背景。 安全部对薛正等人所招出的线索全部都进行了追查,但收获实在少得可怜,显然对方在计划发动之后就果断切断了与薛正等人的联系,任其自生自灭了。类似三亚这种以国际贸易为主要经营方向的港口城市,几乎每一天都会有大量来自各个国家的人员进进出出,加之海汉现阶段对于外来移民的审查也放得比较宽松,就算相关部门采取了许多反谍措施,但也还是不可能完全避免外国情报人员和其他别有用心的人混进来。历年来安全部破获的案件中,一直都是间谍情报所占的比例最高。 不过这次的案件与安全部门过去所处理的反谍案有所不同,并非单个势力在背后操纵,而是由多方联合行动,这在过去是极为罕见的现象。按照安全部从薛正等人口中所获得的信息,他们在三亚集结的这些人手,至少是来自四到五支不同的势力,当时薛正也只能通过各自的信物来确认这些参与者的身份。在这些人中间,除了他的几名属下之外,他在行动之前唯一认识的人卢翁,已经在昌化因为意见相左而被他干掉了。 正文 第2029章 要维持一支成建制的火枪部队,不但需要大量的军费开支,而且还得有稳定的武器弹药供应,即便是海汉在现阶段也还不具备大规模扩军的能力。而清军在这方面显然更缺乏相应的实力,他们的武器弹药和训练都要由外部援助提供,所以驻扎在此的这支火枪队规模并不算大,孙丙监视了大半个月,基本确认了这支火枪队的编制就大约相当于海汉军中一个加强排,战斗人员还不到百人。 不过尽管武器不足,但清军明显已经在做扩军的准备了,另有一批并未列装火枪的士兵在开始跟着火枪队进行队列训练,孙丙认为或许等下一批火枪运抵此地之后,清军大概就会扩大这支火枪部队的编制了。 事实上清军阵中原本就有火枪兵,当年从登莱、金州等地叛逃投敌的明军当中,便有不少是火枪部队,之后被皇太极编入了汉军旗。不过这些继承自大明的火枪兵所使用的武器都比较老旧,性能也远不足以跟海汉军展开对战。而清军好不容易积攒的上百门火炮,都陆陆续续在最近两三年的金州拉锯战中消耗殆尽了,但制造大口径火炮的技术门槛对清军来说又难以攻克,否则也不用把希望集中在火枪兵身上了。 王汤姆给这个侦察行动补充兵力的目的,其实就是预备着应对不时之需,万一这支火枪队的指挥官头脑发热,要去靠近海岸的地方搞搞野外行军拉练之类的项目,那前线指挥官孙丙就可以立刻集结人手,在合适的时机打掉这支火枪队,然后再从海上撤离该地区。 此外王汤姆还交给了孙丙一个新的秘密任务,便是伺机活捉那名训练清军的外国教官。对海汉军而言,清军这支火枪兵队伍还不足以给自己造成真正的威胁,而设法从源头上切断清军获得军事援助的渠道,才是彻底解决此事的最佳方案。 “活捉?怕是没那么容易啊!”孙丙从望远镜中看着山坡下正在训练的清军火枪队,忍不住流露出一丝苦笑。 虽说这地方算是清军的控制区,但对于重要人物的安全问题,清军却并未大意,依然是布置了比较完备的安保措施。那名外国教官身边不远处便是他的坐骑,周围还有大约七八名身强体壮的巴牙喇战士,也全都配有战马,显然是专门在此保护他。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要维持一支成建制的火枪部队,不但需要大量的军费开支,而且还得有稳定的武器弹药供应,即便是海汉在现阶段也还不具备大规模扩军的能力。而清军在这方面显然更缺乏相应的实力,他们的武器弹药和训练都要由外部援助提供,所以驻扎在此的这支火枪队规模并不算大,孙丙监视了大半个月,基本确认了这支火枪队的编制就大约相当于海汉军中一个加强排,战斗人员还不到百人。 不过尽管武器不足,但清军明显已经在做扩军的准备了,另有一批并未列装火枪的士兵在开始跟着火枪队进行队列训练,孙丙认为或许等下一批火枪运抵此地之后,清军大概就会扩大这支火枪部队的编制了。 事实上清军阵中原本就有火枪兵,当年从登莱、金州等地叛逃投敌的明军当中,便有不少是火枪部队,之后被皇太极编入了汉军旗。不过这些继承自大明的火枪兵所使用的武器都比较老旧,性能也远不足以跟海汉军展开对战。而清军好不容易积攒的上百门火炮,都陆陆续续在最近两三年的金州拉锯战中消耗殆尽了,但制造大口径火炮的技术门槛对清军来说又难以攻克,否则也不用把希望集中在火枪兵身上了。 王汤姆给这个侦察行动补充兵力的目的,其实就是预备着应对不时之需,万一这支火枪队的指挥官头脑发热,要去靠近海岸的地方搞搞野外行军拉练之类的项目,那前线指挥官孙丙就可以立刻集结人手,在合适的时机打掉这支火枪队,然后再从海上撤离该地区。 此外王汤姆还交给了孙丙一个新的秘密任务,便是伺机活捉那名训练清军的外国教官。对海汉军而言,清军这支火枪兵队伍还不足以给自己造成真正的威胁,而设法从源头上切断清军获得军事援助的渠道,才是彻底解决此事的最佳方案。 “活捉?怕是没那么容易啊!”孙丙从望远镜中看着山坡下正在训练的清军火枪队,忍不住流露出一丝苦笑。 虽说这地方算是清军的控制区,但对于重要人物的安全问题,清军却并未大意,依然是布置了比较完备的安保措施。那名外国教官身边不远处便是他的坐骑,周围还有大约七八名身强体壮的巴牙喇战士,也全都配有战马,显然是专门在此保护他。要维持一支成建制的火枪部队,不但需要大量的军费开支,而且还得有稳定的武器弹药供应,即便是海汉在现阶段也还不具备大规模扩军的能力。而清军在这方面显然更缺乏相应的实力,他们的武器弹药和训练都要由外部援助提供,所以驻扎在此的这支火枪队规模并不算大,孙丙监视了大半个月,基本确认了这支火枪队的编制就大约相当于海汉军中一个加强排,战斗人员还不到百人。 不过尽管武器不足,但清军明显已经在做扩军的准备了,另有一批并未列装火枪的士兵在开始跟着火枪队进行队列训练,孙丙认为或许等下一批火枪运抵此地之后,清军大概就会扩大这支火枪部队的编制了。 事实上清军阵中原本就有火枪兵,当年从登莱、金州等地叛逃投敌的明军当中,便有不少是火枪部队,之后被皇太极编入了汉军旗。不过这些继承自大明的火枪兵所使用的武器都比较老旧,性能也远不足以跟海汉军展开对战。而清军好不容易积攒的上百门火炮,都陆陆续续在最近两三年的金州拉锯战中消耗殆尽了,但制造大口径火炮的技术门槛对清军来说又难以攻克,否则也不用把希望集中在火枪兵身上了。 王汤姆给这个侦察行动补充兵力的目的,其实就是预备着应对不时之需,万一这支火枪队的指挥官头脑发热,要去靠近海岸的地方搞搞野外行军拉练之类的项目,那前线指挥官孙丙就可以立刻集结人手,在合适的时机打掉这支火枪队,然后再从海上撤离该地区。 此外王汤姆还交给了孙丙一个新的秘密任务,便是伺机活捉那名训练清军的外国教官。对海汉军而言,清军这支火枪兵队伍还不足以给自己造成真正的威胁,而设法从源头上切断清军获得军事援助的渠道,才是彻底解决此事的最佳方案。 “活捉?怕是没那么容易啊!”孙丙从望远镜中看着山坡下正在训练的清军火枪队,忍不住流露出一丝苦笑。 虽说这地方算是清军的控制区,但对于重要人物的安全问题,清军却并未大意,依然是布置了比较完备的安保措施。那名外国教官身边不远处便是他的坐骑,周围还有大约七八名身强体壮的巴牙喇战士,也全都配有战马,显然是专门在此保护他。要维持一支成建制的火枪部队,不但需要大量的军费开支,而且还得有稳定的武器弹药供应,即便是海汉在现阶段也还不具备大规模扩军的能力。而清军在这方面显然更缺乏相应的实力,他们的武器弹药和训练都要由外部援助提供,所以驻扎在此的这支火枪队规模并不算大,孙丙监视了大半个月,基本确认了这支火枪队的编制就大约相当于海汉军中一个加强排,战斗人员还不到百人。 不过尽管武器不足,但清军明显已经在做扩军的准备了,另有一批并未列装火枪的士兵在开始跟着火枪队进行队列训练,孙丙认为或许等下一批火枪运抵此地之后,清军大概就会扩大这支火枪部队的编制了。 事实上清军阵中原本就有火枪兵,当年从登莱、金州等地叛逃投敌的明军当中,便有不少是火枪部队,之后被皇太极编入了汉军旗。不过这些继承自大明的火枪兵所使用的武器都比较老旧,性能也远不足以跟海汉军展开对战。而清军好不容易积攒的上百门火炮,都陆陆续续在最近两三年的金州拉锯战中消耗殆尽了,但制造大口径火炮的技术门槛对清军来说又难以攻克,否则也不用把希望集中在火枪兵身上了。 王汤姆给这个侦察行动补充兵力的目的,其实就是预备着应对不时之需,万一这支火枪队的指挥官头脑发热,要去靠近海岸的地方搞搞野外行军拉练之类的项目,那前线指挥官孙丙就可以立刻集结人手,在合适的时机打掉这支火枪队,然后再从海上撤离该地区。 此外王汤姆还交给了孙丙一个新的秘密任务,便是伺机活捉那名训练清军的外国教官。对海汉军而言,清军这支火枪兵队伍还不足以给自己造成真正的威胁,而设法从源头上切断清军获得军事援助的渠道,才是彻底解决此事的最佳方案。 “活捉?怕是没那么容易啊!”孙丙从望远镜中看着山坡下正在训练的清军火枪队,忍不住流露出一丝苦笑。 虽说这地方算是清军的控制区,但对于重要人物的安全问题,清军却并未大意,依然是布置了比较完备的安保措施。那名外国教官身边不远处便是他的坐骑,周围还有大约七八名身强体壮的巴牙喇战士,也全都配有战马,显然是专门在此保护他。要维持一支成建制的火枪部队,不但需要大量的军费开支,而且还得有稳定的武器弹药供应,即便是海汉在现阶段也还不具备大规模扩军的能力。而清军在这方面显然更缺乏相应的实力,他们的武器弹药和训练都要由外部援助提供,所以驻扎在此的这支火枪队规模并不算大,孙丙监视了大半个月,基本确认了这支火枪队的编制就大约相当于海汉军中一个加强排,战斗人员还不到百人。 不过尽管武器不足,但清军明显已经在做扩军的准备了,另有一批并未列装火枪的士兵在开始跟着火枪队进行队列训练,孙丙认为或许等下一批火枪运抵此地之后,清军大概就会扩大这支火枪部队的编制了。 事实上清军阵中原本就有火枪兵,当年从登莱、金州等地叛逃投敌的明军当中,便有不少是火枪部队,之后被皇太极编入了汉军旗。不过这些继承自大明的火枪兵所使用的武器都比较老旧,性能也远不足以跟海汉军展开对战。而清军好不容易积攒的上百门火炮,都陆陆续续在最近两三年的金州拉锯战中消耗殆尽了,但制造大口径火炮的技术门槛对清军来说又难以攻克,否则也不用把希望集中在火枪兵身上了。 王汤姆给这个侦察行动补充兵力的目的,其实就是预备着应对不时之需,万一这支火枪队的指挥官头脑发热,要去靠近海岸的地方搞搞野外行军拉练之类的项目,那前线指挥官孙丙就可以立刻集结人手,在合适的时机打掉这支火枪队,然后再从海上撤离该地区。 此外王汤姆还交给了孙丙一个新的秘密任务,便是伺机活捉那名训练清军的外国教官。对海汉军而言,清军这支火枪兵队伍还不足以给自己造成真正的威胁,而设法从源头上切断清军获得军事援助的渠道,才是彻底解决此事的最佳方案。 “活捉?怕是没那么容易啊!”孙丙从望远镜中看着山坡下正在训练的清军火枪队,忍不住流露出了一丝苦笑。 正文 第2030章 巴亚诺在抵达清国之后获得了比较高的礼遇,在上岸的当天晚上,他便得到了某位据说是王族成员的大人物接见,然后第二天就被安排向一帮清军将领展示殖民当局送来这批武器的性能。很显然对方也非常看重这次跨国合作,并且急不可待地要确认这种军事援助的成效。 巴亚诺带来的武器自然远远胜过了清军目前的装备水平,在他这种从军多年并且有实战经验的老兵手上能发挥出来的威力,甚至不比海汉军的单兵武器差多少。当然了,要将从未使用过火枪的人训练到他这样的熟练程度,那肯定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不过看过巴亚诺演示的清军将领们对于前景都颇为看好,他们普遍认为只要将这类武器大量列装到部队中,战胜海汉就只是时间问题了。哪怕武器性能与海汉军相比仍有不足之处,但清军完全可以凭借兵力优势来抹平这种差距。至于组建和维持一支成建制的火枪部队到底需要耗费多少资金,这些将领们却并没有相应的概念,那是皇太极要操心的事,他们可管不了那么多。 不熟悉火器的清军将领不懂行情,但巴亚诺是专业人士,他很清楚这种投入会有多大,清国想要在军中大面积列装新式武器,却未必能够承担起组建火枪部队的后续军费开支。而且他并不认为菲律宾殖民地能向清国提供足够数量的武器装备,毕竟战后殖民当局的兵工制造能力已经大打折扣,满足自家重组武装部队的需求都尚且困难,更别说援外了。 清国倒是很想直接获得制造火枪火炮的技术,让西班牙人在辽东援建兵工厂。但问题是殖民当局并不打算把这些看家本领都提供给合作对象,否则人家把技术学走了,今后就不用再依赖自己提供武器了,而合作关系自然也就不成立了。 无法提供清军要求的大量武器,又不能向清国转让相关制造技术,这样的态度使得清军将领对这个合作项目的热情很快消退了不少。于是在巴亚诺抵达辽东之后的一段时间内,这个所谓的军事合作项目其实就是在训练几十名有贵族背景的青壮,让他们的履历上能显得更丰富些而已。直到前些时候这支火枪队以实战训练的名义参与了一次行动,才终于重新唤回了清军高层的注意力。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巴亚诺在抵达清国之后获得了比较高的礼遇,在上岸的当天晚上,他便得到了某位据说是王族成员的大人物接见,然后第二天就被安排向一帮清军将领展示殖民当局送来这批武器的性能。很显然对方也非常看重这次跨国合作,并且急不可待地要确认这种军事援助的成效。 巴亚诺带来的武器自然远远胜过了清军目前的装备水平,在他这种从军多年并且有实战经验的老兵手上能发挥出来的威力,甚至不比海汉军的单兵武器差多少。当然了,要将从未使用过火枪的人训练到他这样的熟练程度,那肯定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不过看过巴亚诺演示的清军将领们对于前景都颇为看好,他们普遍认为只要将这类武器大量列装到部队中,战胜海汉就只是时间问题了。哪怕武器性能与海汉军相比仍有不足之处,但清军完全可以凭借兵力优势来抹平这种差距。至于组建和维持一支成建制的火枪部队到底需要耗费多少资金,这些将领们却并没有相应的概念,那是皇太极要操心的事,他们可管不了那么多。 不熟悉火器的清军将领不懂行情,但巴亚诺是专业人士,他很清楚这种投入会有多大,清国想要在军中大面积列装新式武器,却未必能够承担起组建火枪部队的后续军费开支。而且他并不认为菲律宾殖民地能向清国提供足够数量的武器装备,毕竟战后殖民当局的兵工制造能力已经大打折扣,满足自家重组武装部队的需求都尚且困难,更别说援外了。 清国倒是很想直接获得制造火枪火炮的技术,让西班牙人在辽东援建兵工厂。但问题是殖民当局并不打算把这些看家本领都提供给合作对象,否则人家把技术学走了,今后就不用再依赖自己提供武器了,而合作关系自然也就不成立了。 无法提供清军要求的大量武器,又不能向清国转让相关制造技术,这样的态度使得清军将领对这个合作项目的热情很快消退了不少。于是在巴亚诺抵达辽东之后的一段时间内,这个所谓的军事合作项目其实就是在训练几十名有贵族背景的青壮,让他们的履历上能显得更丰富些而已。直到前些时候这支火枪队以实战训练的名义参与了一次行动,才终于重新唤回了清军高层的注意力。巴亚诺在抵达清国之后获得了比较高的礼遇,在上岸的当天晚上,他便得到了某位据说是王族成员的大人物接见,然后第二天就被安排向一帮清军将领展示殖民当局送来这批武器的性能。很显然对方也非常看重这次跨国合作,并且急不可待地要确认这种军事援助的成效。 巴亚诺带来的武器自然远远胜过了清军目前的装备水平,在他这种从军多年并且有实战经验的老兵手上能发挥出来的威力,甚至不比海汉军的单兵武器差多少。当然了,要将从未使用过火枪的人训练到他这样的熟练程度,那肯定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不过看过巴亚诺演示的清军将领们对于前景都颇为看好,他们普遍认为只要将这类武器大量列装到部队中,战胜海汉就只是时间问题了。哪怕武器性能与海汉军相比仍有不足之处,但清军完全可以凭借兵力优势来抹平这种差距。至于组建和维持一支成建制的火枪部队到底需要耗费多少资金,这些将领们却并没有相应的概念,那是皇太极要操心的事,他们可管不了那么多。 不熟悉火器的清军将领不懂行情,但巴亚诺是专业人士,他很清楚这种投入会有多大,清国想要在军中大面积列装新式武器,却未必能够承担起组建火枪部队的后续军费开支。而且他并不认为菲律宾殖民地能向清国提供足够数量的武器装备,毕竟战后殖民当局的兵工制造能力已经大打折扣,满足自家重组武装部队的需求都尚且困难,更别说援外了。 清国倒是很想直接获得制造火枪火炮的技术,让西班牙人在辽东援建兵工厂。但问题是殖民当局并不打算把这些看家本领都提供给合作对象,否则人家把技术学走了,今后就不用再依赖自己提供武器了,而合作关系自然也就不成立了。 无法提供清军要求的大量武器,又不能向清国转让相关制造技术,这样的态度使得清军将领对这个合作项目的热情很快消退了不少。于是在巴亚诺抵达辽东之后的一段时间内,这个所谓的军事合作项目其实就是在训练几十名有贵族背景的青壮,让他们的履历上能显得更丰富些而已。直到前些时候这支火枪队以实战训练的名义参与了一次行动,才终于重新唤回了清军高层的注意力。巴亚诺在抵达清国之后获得了比较高的礼遇,在上岸的当天晚上,他便得到了某位据说是王族成员的大人物接见,然后第二天就被安排向一帮清军将领展示殖民当局送来这批武器的性能。很显然对方也非常看重这次跨国合作,并且急不可待地要确认这种军事援助的成效。 巴亚诺带来的武器自然远远胜过了清军目前的装备水平,在他这种从军多年并且有实战经验的老兵手上能发挥出来的威力,甚至不比海汉军的单兵武器差多少。当然了,要将从未使用过火枪的人训练到他这样的熟练程度,那肯定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不过看过巴亚诺演示的清军将领们对于前景都颇为看好,他们普遍认为只要将这类武器大量列装到部队中,战胜海汉就只是时间问题了。哪怕武器性能与海汉军相比仍有不足之处,但清军完全可以凭借兵力优势来抹平这种差距。至于组建和维持一支成建制的火枪部队到底需要耗费多少资金,这些将领们却并没有相应的概念,那是皇太极要操心的事,他们可管不了那么多。 不熟悉火器的清军将领不懂行情,但巴亚诺是专业人士,他很清楚这种投入会有多大,清国想要在军中大面积列装新式武器,却未必能够承担起组建火枪部队的后续军费开支。而且他并不认为菲律宾殖民地能向清国提供足够数量的武器装备,毕竟战后殖民当局的兵工制造能力已经大打折扣,满足自家重组武装部队的需求都尚且困难,更别说援外了。 清国倒是很想直接获得制造火枪火炮的技术,让西班牙人在辽东援建兵工厂。但问题是殖民当局并不打算把这些看家本领都提供给合作对象,否则人家把技术学走了,今后就不用再依赖自己提供武器了,而合作关系自然也就不成立了。 无法提供清军要求的大量武器,又不能向清国转让相关制造技术,这样的态度使得清军将领对这个合作项目的热情很快消退了不少。于是在巴亚诺抵达辽东之后的一段时间内,这个所谓的军事合作项目其实就是在训练几十名有贵族背景的青壮,让他们的履历上能显得更丰富些而已。直到前些时候这支火枪队以实战训练的名义参与了一次行动,才终于重新唤回了清军高层的注意力。巴亚诺在抵达清国之后获得了比较高的礼遇,在上岸的当天晚上,他便得到了某位据说是王族成员的大人物接见,然后第二天就被安排向一帮清军将领展示殖民当局送来这批武器的性能。很显然对方也非常看重这次跨国合作,并且急不可待地要确认这种军事援助的成效。 巴亚诺带来的武器自然远远胜过了清军目前的装备水平,在他这种从军多年并且有实战经验的老兵手上能发挥出来的威力,甚至不比海汉军的单兵武器差多少。当然了,要将从未使用过火枪的人训练到他这样的熟练程度,那肯定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不过看过巴亚诺演示的清军将领们对于前景都颇为看好,他们普遍认为只要将这类武器大量列装到部队中,战胜海汉就只是时间问题了。哪怕武器性能与海汉军相比仍有不足之处,但清军完全可以凭借兵力优势来抹平这种差距。至于组建和维持一支成建制的火枪部队到底需要耗费多少资金,这些将领们却并没有相应的概念,那是皇太极要操心的事,他们可管不了那么多。 不熟悉火器的清军将领不懂行情,但巴亚诺是专业人士,他很清楚这种投入会有多大,清国想要在军中大面积列装新式武器,却未必能够承担起组建火枪部队的后续军费开支。而且他并不认为菲律宾殖民地能向清国提供足够数量的武器装备,毕竟战后殖民当局的兵工制造能力已经大打折扣,满足自家重组武装部队的需求都尚且困难,更别说援外了。 清国倒是很想直接获得制造火枪火炮的技术,让西班牙人在辽东援建兵工厂。但问题是殖民当局并不打算把这些看家本领都提供给合作对象,否则人家把技术学走了,今后就不用再依赖自己提供武器了,而合作关系自然也就不成立了。 无法提供清军要求的大量武器,又不能向清国转让相关制造技术,这样的态度使得清军将领对这个合作项目的热情很快消退了不少。 正文 第2031章 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孙丙知道清军这支火枪队从营地出来训练时一般都是徒步行进,也只有那名外国教官及其护卫人员会选择骑马。毕竟这处训练场距离清军大营非常近,给马匹装卸鞍辔花费的时间肯定比路上的时间更长,实在没有骑马出行的必要。而出现全员骑马的场面,就说明这支火枪队大概要去到离营地比较远的地方活动——说不定这便是时隔许久之后的又一次作战行动,也是孙丙一直在期待的战机。 孙丙立刻命人尽快赶回海岸的临时基地传令集结,让所有人做好交战准备。只要这支火枪队离开清军大营足够远,孙丙就会寻找动手的时机,力求一次解决掉这个隐患。 不过陆战队的藏身之处是在山林之中,要靠两条腿跟上清军的骑兵机动可不太容易。好在位置居高临下,通过观察倒是能将清军的行进方向提前判断出来,而且对方并未策马疾行,所以暂时还不至于会跟丢。 但陆战队的观察点距离海岸的临时基地有数里之遥,等传信回去完成集结再赶过来,时间上肯定会错过。所以孙丙只能先带了几个人徒步追踪,在沿途留下指引方向的标记,让大部队能尽快跟上来。 从清军大营往西南方向大约十里左右,便是依托大黑山山脉构建的堡垒防线了,分别在大黑山东南和西北方向有大片的密集堡垒区,大大小小的堡垒已经多达上百个。海汉即便武器装备占优,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彻底扫清这一地区的清军堡垒。 海汉军之前也曾组织过几次大型攻势,但随即发现要攻克这些堡垒需要耗费大量的炮弹和火药,人员伤亡也在所难免,而且敌方会不断地补建新的堡垒来维持其防线纵深,要打下这地方的消耗和收获完全不成正比,最后还是主动放弃了攻打堡垒防线的打算。 在那之后,双方便默契地停止了主动出击,开始依托各自的防线进入到战略对峙的局面。虽然不时还是会发生小规模的武装冲突,但大多只是在巡逻队层级的短暂交手,双方都很克制地没有投入更多的兵力。而上次清军火枪队设伏的地方,便是在堡垒防线外围打了海汉巡逻队一个猝不及防,不过想要再用这种手段来打伏击战就不太容易实现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孙丙知道清军这支火枪队从营地出来训练时一般都是徒步行进,也只有那名外国教官及其护卫人员会选择骑马。毕竟这处训练场距离清军大营非常近,给马匹装卸鞍辔花费的时间肯定比路上的时间更长,实在没有骑马出行的必要。而出现全员骑马的场面,就说明这支火枪队大概要去到离营地比较远的地方活动——说不定这便是时隔许久之后的又一次作战行动,也是孙丙一直在期待的战机。 孙丙立刻命人尽快赶回海岸的临时基地传令集结,让所有人做好交战准备。只要这支火枪队离开清军大营足够远,孙丙就会寻找动手的时机,力求一次解决掉这个隐患。 不过陆战队的藏身之处是在山林之中,要靠两条腿跟上清军的骑兵机动可不太容易。好在位置居高临下,通过观察倒是能将清军的行进方向提前判断出来,而且对方并未策马疾行,所以暂时还不至于会跟丢。 但陆战队的观察点距离海岸的临时基地有数里之遥,等传信回去完成集结再赶过来,时间上肯定会错过。所以孙丙只能先带了几个人徒步追踪,在沿途留下指引方向的标记,让大部队能尽快跟上来。 从清军大营往西南方向大约十里左右,便是依托大黑山山脉构建的堡垒防线了,分别在大黑山东南和西北方向有大片的密集堡垒区,大大小小的堡垒已经多达上百个。海汉即便武器装备占优,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彻底扫清这一地区的清军堡垒。 海汉军之前也曾组织过几次大型攻势,但随即发现要攻克这些堡垒需要耗费大量的炮弹和火药,人员伤亡也在所难免,而且敌方会不断地补建新的堡垒来维持其防线纵深,要打下这地方的消耗和收获完全不成正比,最后还是主动放弃了攻打堡垒防线的打算。 在那之后,双方便默契地停止了主动出击,开始依托各自的防线进入到战略对峙的局面。虽然不时还是会发生小规模的武装冲突,但大多只是在巡逻队层级的短暂交手,双方都很克制地没有投入更多的兵力。而上次清军火枪队设伏的地方,便是在堡垒防线外围打了海汉巡逻队一个猝不及防,不过想要再用这种手段来打伏击战就不太容易实现了。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孙丙知道清军这支火枪队从营地出来训练时一般都是徒步行进,也只有那名外国教官及其护卫人员会选择骑马。毕竟这处训练场距离清军大营非常近,给马匹装卸鞍辔花费的时间肯定比路上的时间更长,实在没有骑马出行的必要。而出现全员骑马的场面,就说明这支火枪队大概要去到离营地比较远的地方活动——说不定这便是时隔许久之后的又一次作战行动,也是孙丙一直在期待的战机。 孙丙立刻命人尽快赶回海岸的临时基地传令集结,让所有人做好交战准备。只要这支火枪队离开清军大营足够远,孙丙就会寻找动手的时机,力求一次解决掉这个隐患。 不过陆战队的藏身之处是在山林之中,要靠两条腿跟上清军的骑兵机动可不太容易。好在位置居高临下,通过观察倒是能将清军的行进方向提前判断出来,而且对方并未策马疾行,所以暂时还不至于会跟丢。 但陆战队的观察点距离海岸的临时基地有数里之遥,等传信回去完成集结再赶过来,时间上肯定会错过。所以孙丙只能先带了几个人徒步追踪,在沿途留下指引方向的标记,让大部队能尽快跟上来。 从清军大营往西南方向大约十里左右,便是依托大黑山山脉构建的堡垒防线了,分别在大黑山东南和西北方向有大片的密集堡垒区,大大小小的堡垒已经多达上百个。海汉即便武器装备占优,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彻底扫清这一地区的清军堡垒。 海汉军之前也曾组织过几次大型攻势,但随即发现要攻克这些堡垒需要耗费大量的炮弹和火药,人员伤亡也在所难免,而且敌方会不断地补建新的堡垒来维持其防线纵深,要打下这地方的消耗和收获完全不成正比,最后还是主动放弃了攻打堡垒防线的打算。 在那之后,双方便默契地停止了主动出击,开始依托各自的防线进入到战略对峙的局面。虽然不时还是会发生小规模的武装冲突,但大多只是在巡逻队层级的短暂交手,双方都很克制地没有投入更多的兵力。而上次清军火枪队设伏的地方,便是在堡垒防线外围打了海汉巡逻队一个猝不及防,不过想要再用这种手段来打伏击战就不太容易实现了。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孙丙知道清军这支火枪队从营地出来训练时一般都是徒步行进,也只有那名外国教官及其护卫人员会选择骑马。毕竟这处训练场距离清军大营非常近,给马匹装卸鞍辔花费的时间肯定比路上的时间更长,实在没有骑马出行的必要。而出现全员骑马的场面,就说明这支火枪队大概要去到离营地比较远的地方活动——说不定这便是时隔许久之后的又一次作战行动,也是孙丙一直在期待的战机。 孙丙立刻命人尽快赶回海岸的临时基地传令集结,让所有人做好交战准备。只要这支火枪队离开清军大营足够远,孙丙就会寻找动手的时机,力求一次解决掉这个隐患。 不过陆战队的藏身之处是在山林之中,要靠两条腿跟上清军的骑兵机动可不太容易。好在位置居高临下,通过观察倒是能将清军的行进方向提前判断出来,而且对方并未策马疾行,所以暂时还不至于会跟丢。 但陆战队的观察点距离海岸的临时基地有数里之遥,等传信回去完成集结再赶过来,时间上肯定会错过。所以孙丙只能先带了几个人徒步追踪,在沿途留下指引方向的标记,让大部队能尽快跟上来。 从清军大营往西南方向大约十里左右,便是依托大黑山山脉构建的堡垒防线了,分别在大黑山东南和西北方向有大片的密集堡垒区,大大小小的堡垒已经多达上百个。海汉即便武器装备占优,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彻底扫清这一地区的清军堡垒。 海汉军之前也曾组织过几次大型攻势,但随即发现要攻克这些堡垒需要耗费大量的炮弹和火药,人员伤亡也在所难免,而且敌方会不断地补建新的堡垒来维持其防线纵深,要打下这地方的消耗和收获完全不成正比,最后还是主动放弃了攻打堡垒防线的打算。 在那之后,双方便默契地停止了主动出击,开始依托各自的防线进入到战略对峙的局面。虽然不时还是会发生小规模的武装冲突,但大多只是在巡逻队层级的短暂交手,双方都很克制地没有投入更多的兵力。而上次清军火枪队设伏的地方,便是在堡垒防线外围打了海汉巡逻队一个猝不及防,不过想要再用这种手段来打伏击战就不太容易实现了。根据这段时间的观察,孙丙知道清军这支火枪队从营地出来训练时一般都是徒步行进,也只有那名外国教官及其护卫人员会选择骑马。毕竟这处训练场距离清军大营非常近,给马匹装卸鞍辔花费的时间肯定比路上的时间更长,实在没有骑马出行的必要。而出现全员骑马的场面,就说明这支火枪队大概要去到离营地比较远的地方活动——说不定这便是时隔许久之后的又一次作战行动,也是孙丙一直在期待的战机。 孙丙立刻命人尽快赶回海岸的临时基地传令集结,让所有人做好交战准备。只要这支火枪队离开清军大营足够远,孙丙就会寻找动手的时机,力求一次解决掉这个隐患。 不过陆战队的藏身之处是在山林之中,要靠两条腿跟上清军的骑兵机动可不太容易。好在位置居高临下,通过观察倒是能将清军的行进方向提前判断出来,而且对方并未策马疾行,所以暂时还不至于会跟丢。 但陆战队的观察点距离海岸的临时基地有数里之遥,等传信回去完成集结再赶过来,时间上肯定会错过。所以孙丙只能先带了几个人徒步追踪,在沿途留下指引方向的标记,让大部队能尽快跟上来。 从清军大营往西南方向大约十里左右,便是依托大黑山山脉构建的堡垒防线了,分别在大黑山东南和西北方向有大片的密集堡垒区,大大小小的堡垒已经多达上百个。海汉即便武器装备占优,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彻底扫清这一地区的清军堡垒。 海汉军之前也曾组织过几次大型攻势,但随即发现要攻克这些堡垒需要耗费大量的炮弹和火药,人员伤亡也在所难免,而且敌方会不断地补建新的堡垒来维持其防线纵深,要打下这地方的消耗和收获完全不成正比,最后还是主动放弃了攻打堡垒防线的打算。 在那之后,双方便默契地停止了主动出击,开始依托各自的防线进入到战略对峙的局面。虽然不时还是会发生小规模的武装冲突,但大多只是在巡逻队层级的短暂交手,双方都很克制地没有投入更多的兵力。而上次清军火枪队设伏的地方,便是在堡垒防线外围打了海汉巡逻队一个猝不及防,不过想要再用这种手段来打伏击战就不太容易实现了。 正文 第2032章 清军的伙食水平远远不及海汉军,在野外作战时基本上就是炒米炒面加上腌肉,如果有条件吃热食,那再就近摘点野菜囫囵煮一煮。不过因为这支部队的性质和人员组成都比较特殊,所以待遇也要较普通部队稍好一些——至少能享用到比较新鲜的肉。 队伍里运载辎重物资的两辆马车上除了弹药之外,还装有几大箩筐的食材,甚至还配了两名厨子跟随队伍行动,以便让火枪队能够专心训练,不用为这些琐事分神。 清军这个埋锅造饭的场景落在孙丙眼里,那可就是绝佳的动手机会了。在进食的时候,这些清军肯定会放下他们手中的武器,而抓住这个时机发动攻势,对方猝不及防之下还很难立刻展开反击,这样陆战队或许便能一击得手,打掉清军的这支火枪队。 不过孙丙没有立刻下达战斗命令,而是先派出传令兵赶回临时基地,让留守人员尽快通知海上战船到预定撤退地点接应。这边只要一动手,必定动静不小,这里虽然已经远离清军大营,但也仍在敌控区之内,不管战斗胜负结果如何,陆战队都需要在最短时间内撤出此地,否则清军一旦展开大规模反扑,他们要是没能及时撤出可就麻烦了。 这也是王汤姆在他出发之前特地叮嘱过的一点,不管遇到什么样的状况,都要先考虑为部队留下一条退路。毕竟这是一次以敌后侦察为目的的行动,并不需要他们在行动中跟敌军死拼到底,带回有价值的信息才是第一要务——当然要是能顺便打掉敌军的火枪队,或是抓到几个活口,那就最好不过了。 先将退路布置好之后,孙丙才开始调派人手部署战术,准备接下来动手碰一碰这支看起来还不是太老练的清军火枪队。 从临时基地调来援兵之后,孙丙的人马跟山下的清军人数基本相当,不过双方的武器性能和作战经验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加之以有心算无心,孙丙有极大的把握能够击败山下的对手。不过是否能够擒获王汤姆要求的外国教官,那可能就得看运气了。 孙丙将人手分作了三股,自己坐镇中军指挥,左右两翼负责实施包抄合围。虽然兵力有限,但只要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也照样能有漂亮的战术配合。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清军的伙食水平远远不及海汉军,在野外作战时基本上就是炒米炒面加上腌肉,如果有条件吃热食,那再就近摘点野菜囫囵煮一煮。不过因为这支部队的性质和人员组成都比较特殊,所以待遇也要较普通部队稍好一些——至少能享用到比较新鲜的肉。 队伍里运载辎重物资的两辆马车上除了弹药之外,还装有几大箩筐的食材,甚至还配了两名厨子跟随队伍行动,以便让火枪队能够专心训练,不用为这些琐事分神。 清军这个埋锅造饭的场景落在孙丙眼里,那可就是绝佳的动手机会了。在进食的时候,这些清军肯定会放下他们手中的武器,而抓住这个时机发动攻势,对方猝不及防之下还很难立刻展开反击,这样陆战队或许便能一击得手,打掉清军的这支火枪队。 不过孙丙没有立刻下达战斗命令,而是先派出传令兵赶回临时基地,让留守人员尽快通知海上战船到预定撤退地点接应。这边只要一动手,必定动静不小,这里虽然已经远离清军大营,但也仍在敌控区之内,不管战斗胜负结果如何,陆战队都需要在最短时间内撤出此地,否则清军一旦展开大规模反扑,他们要是没能及时撤出可就麻烦了。 这也是王汤姆在他出发之前特地叮嘱过的一点,不管遇到什么样的状况,都要先考虑为部队留下一条退路。毕竟这是一次以敌后侦察为目的的行动,并不需要他们在行动中跟敌军死拼到底,带回有价值的信息才是第一要务——当然要是能顺便打掉敌军的火枪队,或是抓到几个活口,那就最好不过了。 先将退路布置好之后,孙丙才开始调派人手部署战术,准备接下来动手碰一碰这支看起来还不是太老练的清军火枪队。 从临时基地调来援兵之后,孙丙的人马跟山下的清军人数基本相当,不过双方的武器性能和作战经验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加之以有心算无心,孙丙有极大的把握能够击败山下的对手。不过是否能够擒获王汤姆要求的外国教官,那可能就得看运气了。 孙丙将人手分作了三股,自己坐镇中军指挥,左右两翼负责实施包抄合围。虽然兵力有限,但只要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也照样能有漂亮的战术配合。清军的伙食水平远远不及海汉军,在野外作战时基本上就是炒米炒面加上腌肉,如果有条件吃热食,那再就近摘点野菜囫囵煮一煮。不过因为这支部队的性质和人员组成都比较特殊,所以待遇也要较普通部队稍好一些——至少能享用到比较新鲜的肉。 队伍里运载辎重物资的两辆马车上除了弹药之外,还装有几大箩筐的食材,甚至还配了两名厨子跟随队伍行动,以便让火枪队能够专心训练,不用为这些琐事分神。 清军这个埋锅造饭的场景落在孙丙眼里,那可就是绝佳的动手机会了。在进食的时候,这些清军肯定会放下他们手中的武器,而抓住这个时机发动攻势,对方猝不及防之下还很难立刻展开反击,这样陆战队或许便能一击得手,打掉清军的这支火枪队。 不过孙丙没有立刻下达战斗命令,而是先派出传令兵赶回临时基地,让留守人员尽快通知海上战船到预定撤退地点接应。这边只要一动手,必定动静不小,这里虽然已经远离清军大营,但也仍在敌控区之内,不管战斗胜负结果如何,陆战队都需要在最短时间内撤出此地,否则清军一旦展开大规模反扑,他们要是没能及时撤出可就麻烦了。 这也是王汤姆在他出发之前特地叮嘱过的一点,不管遇到什么样的状况,都要先考虑为部队留下一条退路。毕竟这是一次以敌后侦察为目的的行动,并不需要他们在行动中跟敌军死拼到底,带回有价值的信息才是第一要务——当然要是能顺便打掉敌军的火枪队,或是抓到几个活口,那就最好不过了。 先将退路布置好之后,孙丙才开始调派人手部署战术,准备接下来动手碰一碰这支看起来还不是太老练的清军火枪队。 从临时基地调来援兵之后,孙丙的人马跟山下的清军人数基本相当,不过双方的武器性能和作战经验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加之以有心算无心,孙丙有极大的把握能够击败山下的对手。不过是否能够擒获王汤姆要求的外国教官,那可能就得看运气了。 孙丙将人手分作了三股,自己坐镇中军指挥,左右两翼负责实施包抄合围。虽然兵力有限,但只要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也照样能有漂亮的战术配合。清军的伙食水平远远不及海汉军,在野外作战时基本上就是炒米炒面加上腌肉,如果有条件吃热食,那再就近摘点野菜囫囵煮一煮。不过因为这支部队的性质和人员组成都比较特殊,所以待遇也要较普通部队稍好一些——至少能享用到比较新鲜的肉。 队伍里运载辎重物资的两辆马车上除了弹药之外,还装有几大箩筐的食材,甚至还配了两名厨子跟随队伍行动,以便让火枪队能够专心训练,不用为这些琐事分神。 清军这个埋锅造饭的场景落在孙丙眼里,那可就是绝佳的动手机会了。在进食的时候,这些清军肯定会放下他们手中的武器,而抓住这个时机发动攻势,对方猝不及防之下还很难立刻展开反击,这样陆战队或许便能一击得手,打掉清军的这支火枪队。 不过孙丙没有立刻下达战斗命令,而是先派出传令兵赶回临时基地,让留守人员尽快通知海上战船到预定撤退地点接应。这边只要一动手,必定动静不小,这里虽然已经远离清军大营,但也仍在敌控区之内,不管战斗胜负结果如何,陆战队都需要在最短时间内撤出此地,否则清军一旦展开大规模反扑,他们要是没能及时撤出可就麻烦了。 这也是王汤姆在他出发之前特地叮嘱过的一点,不管遇到什么样的状况,都要先考虑为部队留下一条退路。毕竟这是一次以敌后侦察为目的的行动,并不需要他们在行动中跟敌军死拼到底,带回有价值的信息才是第一要务——当然要是能顺便打掉敌军的火枪队,或是抓到几个活口,那就最好不过了。 先将退路布置好之后,孙丙才开始调派人手部署战术,准备接下来动手碰一碰这支看起来还不是太老练的清军火枪队。 从临时基地调来援兵之后,孙丙的人马跟山下的清军人数基本相当,不过双方的武器性能和作战经验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加之以有心算无心,孙丙有极大的把握能够击败山下的对手。不过是否能够擒获王汤姆要求的外国教官,那可能就得看运气了。 孙丙将人手分作了三股,自己坐镇中军指挥,左右两翼负责实施包抄合围。虽然兵力有限,但只要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也照样能有漂亮的战术配合。清军的伙食水平远远不及海汉军,在野外作战时基本上就是炒米炒面加上腌肉,如果有条件吃热食,那再就近摘点野菜囫囵煮一煮。不过因为这支部队的性质和人员组成都比较特殊,所以待遇也要较普通部队稍好一些——至少能享用到比较新鲜的肉。 队伍里运载辎重物资的两辆马车上除了弹药之外,还装有几大箩筐的食材,甚至还配了两名厨子跟随队伍行动,以便让火枪队能够专心训练,不用为这些琐事分神。 清军这个埋锅造饭的场景落在孙丙眼里,那可就是绝佳的动手机会了。在进食的时候,这些清军肯定会放下他们手中的武器,而抓住这个时机发动攻势,对方猝不及防之下还很难立刻展开反击,这样陆战队或许便能一击得手,打掉清军的这支火枪队。 不过孙丙没有立刻下达战斗命令,而是先派出传令兵赶回临时基地,让留守人员尽快通知海上战船到预定撤退地点接应。这边只要一动手,必定动静不小,这里虽然已经远离清军大营,但也仍在敌控区之内,不管战斗胜负结果如何,陆战队都需要在最短时间内撤出此地,否则清军一旦展开大规模反扑,他们要是没能及时撤出可就麻烦了。 这也是王汤姆在他出发之前特地叮嘱过的一点,不管遇到什么样的状况,都要先考虑为部队留下一条退路。毕竟这是一次以敌后侦察为目的的行动,并不需要他们在行动中跟敌军死拼到底,带回有价值的信息才是第一要务——当然要是能顺便打掉敌军的火枪队,或是抓到几个活口,那就最好不过了。 先将退路布置好之后,孙丙才开始调派人手部署战术,准备接下来动手碰一碰这支看起来还不是太老练的清军火枪队。 从临时基地调来援兵之后,孙丙的人马跟山下的清军人数基本相当,不过双方的武器性能和作战经验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加之以有心算无心,孙丙有极大的把握能够击败山下的对手。不过是否能够擒获王汤姆要求的外国教官,那可能就得看运气了。 孙丙将人手分作了三股,自己坐镇中军指挥,左右两翼负责实施包抄合围。虽然兵力有限,但只要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也照样能有漂亮的战术配合。 正文 第2033章 巴亚诺并不是第一次与海汉军直接交手,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在马尼拉城也有过与海汉军交手的经历,而且最后结局也是一样,都是慌不择路地逃离战场。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在距离马尼拉数千里的北方大陆上,同样的场景居然再次出现,这就仿佛是一个无限循环的噩梦,让巴亚诺感到心惊不已。 发生这样的状况,巴亚诺知道自己犯下了关键性的错误。首先他并未在训练区域周围安排警戒,这便已经是行军打仗的大忌了。他认为这里是清军控制区,离堡垒防线和清军大营都挺近,照理说这个区域似乎不会有敌军出现,所以根本就没有防患于未然的意识。即便知道海汉军有从海上入侵的可能性,但终究还是麻痹大意,没有采取防范措施,否则若能提前那么片刻时间预警,或许还能集中起来跟敌人搏杀一番。 其次他在日常的训练中也很少安排紧急状况下的应对措施,因为这支火枪队的职能并非突击部队,甚至短时间内都不会在正面战场露面,会突然遇到敌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至少巴亚诺和清军高层都是这么认为的。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巴亚诺并不是第一次与海汉军直接交手,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在马尼拉城也有过与海汉军交手的经历,而且最后结局也是一样,都是慌不择路地逃离战场。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在距离马尼拉数千里的北方大陆上,同样的场景居然再次出现,这就仿佛是一个无限循环的噩梦,让巴亚诺感到心惊不已。 发生这样的状况,巴亚诺知道自己犯下了关键性的错误。首先他并未在训练区域周围安排警戒,这便已经是行军打仗的大忌了。他认为这里是清军控制区,离堡垒防线和清军大营都挺近,照理说这个区域似乎不会有敌军出现,所以根本就没有防患于未然的意识。即便知道海汉军有从海上入侵的可能性,但终究还是麻痹大意,没有采取防范措施,否则若能提前那么片刻时间预警,或许还能集中起来跟敌人搏杀一番。 其次他在日常的训练中也很少安排紧急状况下的应对措施,因为这支火枪队的职能并非突击部队,甚至短时间内都不会在正面战场露面,会突然遇到敌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至少巴亚诺和清军高层都是这么认为的。 巴亚诺并不是第一次与海汉军直接交手,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在马尼拉城也有过与海汉军交手的经历,而且最后结局也是一样,都是慌不择路地逃离战场。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在距离马尼拉数千里的北方大陆上,同样的场景居然再次出现,这就仿佛是一个无限循环的噩梦,让巴亚诺感到心惊不已。 发生这样的状况,巴亚诺知道自己犯下了关键性的错误。首先他并未在训练区域周围安排警戒,这便已经是行军打仗的大忌了。他认为这里是清军控制区,离堡垒防线和清军大营都挺近,照理说这个区域似乎不会有敌军出现,所以根本就没有防患于未然的意识。即便知道海汉军有从海上入侵的可能性,但终究还是麻痹大意,没有采取防范措施,否则若能提前那么片刻时间预警,或许还能集中起来跟敌人搏杀一番。 其次他在日常的训练中也很少安排紧急状况下的应对措施,因为这支火枪队的职能并非突击部队,甚至短时间内都不会在正面战场露面,会突然遇到敌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至少巴亚诺和清军高层都是这么认为的。 巴亚诺并不是第一次与海汉军直接交手,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在马尼拉城也有过与海汉军交手的经历,而且最后结局也是一样,都是慌不择路地逃离战场。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在距离马尼拉数千里的北方大陆上,同样的场景居然再次出现,这就仿佛是一个无限循环的噩梦,让巴亚诺感到心惊不已。 发生这样的状况,巴亚诺知道自己犯下了关键性的错误。首先他并未在训练区域周围安排警戒,这便已经是行军打仗的大忌了。他认为这里是清军控制区,离堡垒防线和清军大营都挺近,照理说这个区域似乎不会有敌军出现,所以根本就没有防患于未然的意识。即便知道海汉军有从海上入侵的可能性,但终究还是麻痹大意,没有采取防范措施,否则若能提前那么片刻时间预警,或许还能集中起来跟敌人搏杀一番。 其次他在日常的训练中也很少安排紧急状况下的应对措施,因为这支火枪队的职能并非突击部队,甚至短时间内都不会在正面战场露面,会突然遇到敌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至少巴亚诺和清军高层都是这么认为的。 巴亚诺并不是第一次与海汉军直接交手,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在马尼拉城也有过与海汉军交手的经历,而且最后结局也是一样,都是慌不择路地逃离战场。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在距离马尼拉数千里的北方大陆上,同样的场景居然再次出现,这就仿佛是一个无限循环的噩梦,让巴亚诺感到心惊不已。 发生这样的状况,巴亚诺知道自己犯下了关键性的错误。首先他并未在训练区域周围安排警戒,这便已经是行军打仗的大忌了。他认为这里是清军控制区,离堡垒防线和清军大营都挺近,照理说这个区域似乎不会有敌军出现,所以根本就没有防患于未然的意识。即便知道海汉军有从海上入侵的可能性,但终究还是麻痹大意,没有采取防范措施,否则若能提前那么片刻时间预警,或许还能集中起来跟敌人搏杀一番。 其次他在日常的训练中也很少安排紧急状况下的应对措施,因为这支火枪队的职能并非突击部队,甚至短时间内都不会在正面战场露面,会突然遇到敌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至少巴亚诺和清军高层都是这么认为的。 巴亚诺并不是第一次与海汉军直接交手,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在马尼拉城也有过与海汉军交手的经历,而且最后结局也是一样,都是慌不择路地逃离战场。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在距离马尼拉数千里的北方大陆上,同样的场景居然再次出现,这就仿佛是一个无限循环的噩梦,让巴亚诺感到心惊不已。 发生这样的状况,巴亚诺知道自己犯下了关键性的错误。首先他并未在训练区域周围安排警戒,这便已经是行军打仗的大忌了。他认为这里是清军控制区,离堡垒防线和清军大营都挺近,照理说这个区域似乎不会有敌军出现,所以根本就没有防患于未然的意识。即便知道海汉军有从海上入侵的可能性,但终究还是麻痹大意,没有采取防范措施,否则若能提前那么片刻时间预警,或许还能集中起来跟敌人搏杀一番。 其次他在日常的训练中也很少安排紧急状况下的应对措施,因为这支火枪队的职能并非突击部队,甚至短时间内都不会在正面战场露面,会突然遇到敌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至少巴亚诺和清军高层都是这么认为的。 巴亚诺并不是第一次与海汉军直接交手,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在马尼拉城也有过与海汉军交手的经历,而且最后结局也是一样,都是慌不择路地逃离战场。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在距离马尼拉数千里的北方大陆上,同样的场景居然再次出现,这就仿佛是一个无限循环的噩梦,让巴亚诺感到心惊不已。 发生这样的状况,巴亚诺知道自己犯下了关键性的错误。首先他并未在训练区域周围安排警戒,这便已经是行军打仗的大忌了。他认为这里是清军控制区,离堡垒防线和清军大营都挺近,照理说这个区域似乎不会有敌军出现,所以根本就没有防患于未然的意识。即便知道海汉军有从海上入侵的可能性,但终究还是麻痹大意,没有采取防范措施,否则若能提前那么片刻时间预警,或许还能集中起来跟敌人搏杀一番。 其次他在日常的训练中也很少安排紧急状况下的应对措施,因为这支火枪队的职能并非突击部队,甚至短时间内都不会在正面战场露面,会突然遇到敌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至少巴亚诺和清军高层都是这么认为的。 巴亚诺并不是第一次与海汉军直接交手,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在马尼拉城也有过与海汉军交手的经历,而且最后结局也是一样,都是慌不择路地逃离战场。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在距离马尼拉数千里的北方大陆上,同样的场景居然再次出现,这就仿佛是一个无限循环的噩梦,让巴亚诺感到心惊不已。 发生这样的状况,巴亚诺知道自己犯下了关键性的错误。首先他并未在训练区域周围安排警戒,这便已经是行军打仗的大忌了。他认为这里是清军控制区,离堡垒防线和清军大营都挺近,照理说这个区域似乎不会有敌军出现,所以根本就没有防患于未然的意识。即便知道海汉军有从海上入侵的可能性,但终究还是麻痹大意,没有采取防范措施,否则若能提前那么片刻时间预警,或许还能集中起来跟敌人搏杀一番。 其次他在日常的训练中也很少安排紧急状况下的应对措施,因为这支火枪队的职能并非突击部队,甚至短时间内都不会在正面战场露面,会突然遇到敌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至少巴亚诺和清军高层都是这么认为的。 巴亚诺并不是第一次与海汉军直接交手,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在马尼拉城也有过与海汉军交手的经历,而且最后结局也是一样,都是慌不择路地逃离战场。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在距离马尼拉数千里的北方大陆上,同样的场景居然再次出现,这就仿佛是一个无限循环的噩梦,让巴亚诺感到心惊不已。 发生这样的状况,巴亚诺知道自己犯下了关键性的错误。首先他并未在训练区域周围安排警戒,这便已经是行军打仗的大忌了。他认为这里是清军控制区,离堡垒防线和清军大营都挺近,照理说这个区域似乎不会有敌军出现,所以根本就没有防患于未然的意识。即便知道海汉军有从海上入侵的可能性,但终究还是麻痹大意,没有采取防范措施,否则若能提前那么片刻时间预警,或许还能集中起来跟敌人搏杀一番。 其次他在日常的训练中也很少安排紧急状况下的应对措施,因为这支火枪队的职能并非突击部队,甚至短时间内都不会在正面战场露面,会突然遇到敌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至少巴亚诺和清军高层都是这么认为的。 巴亚诺并不是第一次与海汉军直接交手,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在马尼拉城也有过与海汉军交手的经历,而且最后结局也是一样,都是慌不择路地逃离战场。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在距离马尼拉数千里的北方大陆上,同样的场景居然再次出现,这就仿佛是一个无限循环的噩梦,让巴亚诺感到心惊不已。 发生这样的状况,巴亚诺知道自己犯下了关键性的错误。首先他并未在训练区域周围安排警戒,这便已经是行军打仗的大忌了。他认为这里是清军控制区,离堡垒防线和清军大营都挺近,照理说这个区域似乎不会有敌军出现,所以根本就没有防患于未然的意识。即便知道海汉军有从海上入侵的可能性,但终究还是麻痹大意,没有采取防范措施,否则若能提前那么片刻时间预警,或许还能集中起来跟敌人搏杀一番。 正文 第2034章 海军陆战队自成立之后,执行作战任务的地点几乎都是在辽东半岛地区,主要的对手便是清军。期间受命回了一趟南海参与马尼拉战役,然后便又赶到北方加入朝鲜战场继续与清军战斗。所以交战双方都对敌方的状况比较熟悉,也大致能料想到敌人接下来会采取的措施。 孙丙知道清军不会对目前的状况坐视不理,接到警讯之后必定会出兵追剿,而其出动的兵力肯定不会少,要是被对方截在岸上,想再脱身就很麻烦了,所以必须尽快撤到海上。只要一登船离岸,清军就半点手段也用不上了,就算有上万大军赶到,也只能在岸上干瞪眼了。 而阿济格也知道海汉军的惯用战术便是通过海岸投送小股部队,在清军控制的地区实施袭扰战,劫掠近海村镇或是打击附近清军据点之后便快速从海上撤离,让清军防不胜防。去年清军主力进入朝鲜之后,辽东海岸线几乎是被海汉组织的联军给捅成了筛子,至今都还有很多地方尚未恢复人气。 这次海汉军登陆的地点附近并无平民村落,所以阿济格判断对手的目标应该便是堡垒防线或大营这边进行换防的部队。如今对手既然已经暴露踪迹,而且成功对清军部队实施了打击,那接下来照其标准做法便是撤离了。如果不拦下他们,说不得过几天他们又会在其他地方登陆,将类似的场景再上演一遍。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军陆战队自成立之后,执行作战任务的地点几乎都是在辽东半岛地区,主要的对手便是清军。期间受命回了一趟南海参与马尼拉战役,然后便又赶到北方加入朝鲜战场继续与清军战斗。所以交战双方都对敌方的状况比较熟悉,也大致能料想到敌人接下来会采取的措施。 孙丙知道清军不会对目前的状况坐视不理,接到警讯之后必定会出兵追剿,而其出动的兵力肯定不会少,要是被对方截在岸上,想再脱身就很麻烦了,所以必须尽快撤到海上。只要一登船离岸,清军就半点手段也用不上了,就算有上万大军赶到,也只能在岸上干瞪眼了。 而阿济格也知道海汉军的惯用战术便是通过海岸投送小股部队,在清军控制的地区实施袭扰战,劫掠近海村镇或是打击附近清军据点之后便快速从海上撤离,让清军防不胜防。去年清军主力进入朝鲜之后,辽东海岸线几乎是被海汉组织的联军给捅成了筛子,至今都还有很多地方尚未恢复人气。 这次海汉军登陆的地点附近并无平民村落,所以阿济格判断对手的目标应该便是堡垒防线或大营这边进行换防的部队。如今对手既然已经暴露踪迹,而且成功对清军部队实施了打击,那接下来照其标准做法便是撤离了。如果不拦下他们,说不得过几天他们又会在其他地方登陆,将类似的场景再上演一遍。海军陆战队自成立之后,执行作战任务的地点几乎都是在辽东半岛地区,主要的对手便是清军。期间受命回了一趟南海参与马尼拉战役,然后便又赶到北方加入朝鲜战场继续与清军战斗。所以交战双方都对敌方的状况比较熟悉,也大致能料想到敌人接下来会采取的措施。 孙丙知道清军不会对目前的状况坐视不理,接到警讯之后必定会出兵追剿,而其出动的兵力肯定不会少,要是被对方截在岸上,想再脱身就很麻烦了,所以必须尽快撤到海上。只要一登船离岸,清军就半点手段也用不上了,就算有上万大军赶到,也只能在岸上干瞪眼了。 而阿济格也知道海汉军的惯用战术便是通过海岸投送小股部队,在清军控制的地区实施袭扰战,劫掠近海村镇或是打击附近清军据点之后便快速从海上撤离,让清军防不胜防。去年清军主力进入朝鲜之后,辽东海岸线几乎是被海汉组织的联军给捅成了筛子,至今都还有很多地方尚未恢复人气。 这次海汉军登陆的地点附近并无平民村落,所以阿济格判断对手的目标应该便是堡垒防线或大营这边进行换防的部队。如今对手既然已经暴露踪迹,而且成功对清军部队实施了打击,那接下来照其标准做法便是撤离了。如果不拦下他们,说不得过几天他们又会在其他地方登陆,将类似的场景再上演一遍。海军陆战队自成立之后,执行作战任务的地点几乎都是在辽东半岛地区,主要的对手便是清军。期间受命回了一趟南海参与马尼拉战役,然后便又赶到北方加入朝鲜战场继续与清军战斗。所以交战双方都对敌方的状况比较熟悉,也大致能料想到敌人接下来会采取的措施。 孙丙知道清军不会对目前的状况坐视不理,接到警讯之后必定会出兵追剿,而其出动的兵力肯定不会少,要是被对方截在岸上,想再脱身就很麻烦了,所以必须尽快撤到海上。只要一登船离岸,清军就半点手段也用不上了,就算有上万大军赶到,也只能在岸上干瞪眼了。 而阿济格也知道海汉军的惯用战术便是通过海岸投送小股部队,在清军控制的地区实施袭扰战,劫掠近海村镇或是打击附近清军据点之后便快速从海上撤离,让清军防不胜防。去年清军主力进入朝鲜之后,辽东海岸线几乎是被海汉组织的联军给捅成了筛子,至今都还有很多地方尚未恢复人气。 这次海汉军登陆的地点附近并无平民村落,所以阿济格判断对手的目标应该便是堡垒防线或大营这边进行换防的部队。如今对手既然已经暴露踪迹,而且成功对清军部队实施了打击,那接下来照其标准做法便是撤离了。如果不拦下他们,说不得过几天他们又会在其他地方登陆,将类似的场景再上演一遍。海军陆战队自成立之后,执行作战任务的地点几乎都是在辽东半岛地区,主要的对手便是清军。期间受命回了一趟南海参与马尼拉战役,然后便又赶到北方加入朝鲜战场继续与清军战斗。所以交战双方都对敌方的状况比较熟悉,也大致能料想到敌人接下来会采取的措施。 孙丙知道清军不会对目前的状况坐视不理,接到警讯之后必定会出兵追剿,而其出动的兵力肯定不会少,要是被对方截在岸上,想再脱身就很麻烦了,所以必须尽快撤到海上。只要一登船离岸,清军就半点手段也用不上了,就算有上万大军赶到,也只能在岸上干瞪眼了。 而阿济格也知道海汉军的惯用战术便是通过海岸投送小股部队,在清军控制的地区实施袭扰战,劫掠近海村镇或是打击附近清军据点之后便快速从海上撤离,让清军防不胜防。去年清军主力进入朝鲜之后,辽东海岸线几乎是被海汉组织的联军给捅成了筛子,至今都还有很多地方尚未恢复人气。 这次海汉军登陆的地点附近并无平民村落,所以阿济格判断对手的目标应该便是堡垒防线或大营这边进行换防的部队。如今对手既然已经暴露踪迹,而且成功对清军部队实施了打击,那接下来照其标准做法便是撤离了。如果不拦下他们,说不得过几天他们又会在其他地方登陆,将类似的场景再上演一遍。海军陆战队自成立之后,执行作战任务的地点几乎都是在辽东半岛地区,主要的对手便是清军。期间受命回了一趟南海参与马尼拉战役,然后便又赶到北方加入朝鲜战场继续与清军战斗。所以交战双方都对敌方的状况比较熟悉,也大致能料想到敌人接下来会采取的措施。 孙丙知道清军不会对目前的状况坐视不理,接到警讯之后必定会出兵追剿,而其出动的兵力肯定不会少,要是被对方截在岸上,想再脱身就很麻烦了,所以必须尽快撤到海上。只要一登船离岸,清军就半点手段也用不上了,就算有上万大军赶到,也只能在岸上干瞪眼了。 而阿济格也知道海汉军的惯用战术便是通过海岸投送小股部队,在清军控制的地区实施袭扰战,劫掠近海村镇或是打击附近清军据点之后便快速从海上撤离,让清军防不胜防。去年清军主力进入朝鲜之后,辽东海岸线几乎是被海汉组织的联军给捅成了筛子,至今都还有很多地方尚未恢复人气。 这次海汉军登陆的地点附近并无平民村落,所以阿济格判断对手的目标应该便是堡垒防线或大营这边进行换防的部队。如今对手既然已经暴露踪迹,而且成功对清军部队实施了打击,那接下来照其标准做法便是撤离了。如果不拦下他们,说不得过几天他们又会在其他地方登陆,将类似的场景再上演一遍。海军陆战队自成立之后,执行作战任务的地点几乎都是在辽东半岛地区,主要的对手便是清军。期间受命回了一趟南海参与马尼拉战役,然后便又赶到北方加入朝鲜战场继续与清军战斗。所以交战双方都对敌方的状况比较熟悉,也大致能料想到敌人接下来会采取的措施。 孙丙知道清军不会对目前的状况坐视不理,接到警讯之后必定会出兵追剿,而其出动的兵力肯定不会少,要是被对方截在岸上,想再脱身就很麻烦了,所以必须尽快撤到海上。只要一登船离岸,清军就半点手段也用不上了,就算有上万大军赶到,也只能在岸上干瞪眼了。 而阿济格也知道海汉军的惯用战术便是通过海岸投送小股部队,在清军控制的地区实施袭扰战,劫掠近海村镇或是打击附近清军据点之后便快速从海上撤离,让清军防不胜防。去年清军主力进入朝鲜之后,辽东海岸线几乎是被海汉组织的联军给捅成了筛子,至今都还有很多地方尚未恢复人气。 这次海汉军登陆的地点附近并无平民村落,所以阿济格判断对手的目标应该便是堡垒防线或大营这边进行换防的部队。如今对手既然已经暴露踪迹,而且成功对清军部队实施了打击,那接下来照其标准做法便是撤离了。如果不拦下他们,说不得过几天他们又会在其他地方登陆,将类似的场景再上演一遍。海军陆战队自成立之后,执行作战任务的地点几乎都是在辽东半岛地区,主要的对手便是清军。期间受命回了一趟南海参与马尼拉战役,然后便又赶到北方加入朝鲜战场继续与清军战斗。所以交战双方都对敌方的状况比较熟悉,也大致能料想到敌人接下来会采取的措施。 孙丙知道清军不会对目前的状况坐视不理,接到警讯之后必定会出兵追剿,而其出动的兵力肯定不会少,要是被对方截在岸上,想再脱身就很麻烦了,所以必须尽快撤到海上。只要一登船离岸,清军就半点手段也用不上了,就算有上万大军赶到,也只能在岸上干瞪眼了。 而阿济格也知道海汉军的惯用战术便是通过海岸投送小股部队,在清军控制的地区实施袭扰战,劫掠近海村镇或是打击附近清军据点之后便快速从海上撤离,让清军防不胜防。去年清军主力进入朝鲜之后,辽东海岸线几乎是被海汉组织的联军给捅成了筛子,至今都还有很多地方尚未恢复人气。 这次海汉军登陆的地点附近并无平民村落,所以阿济格判断对手的目标应该便是堡垒防线或大营这边进行换防的部队。如今对手既然已经暴露踪迹,而且成功对清军部队实施了打击,那接下来照其标准做法便是撤离了。如果不拦下他们,说不得过几天他们又会在其他地方登陆,将类似的场景再上演一遍。 正文 第2035章 第2035章 尽管来自海上的火力掩护暂时缓解了撤退部队的压力,但孙丙这支队伍的处境仍然十分凶险。由于这里的海岸是比较平缓的沙滩,吃水较深的运兵船和战船都无法靠岸接应他们登船,只能使用四艘小艇作为过渡载具。而一艘小艇上去除划桨的水手,每次顶多装运十多人,需要大约三个来回才能将人全部接走。但已经围上来的清军,可没打算这么轻易就放他们离开。 孙丙此时也已经受伤了,一支弓箭射在了他的右臂上,让他暂时无法再持枪作战。而且箭头上有倒钩,医疗兵不敢硬拔,只能先用匕首削断了箭杆,给他实施简单的包扎。但孙丙却不肯随其他伤员一同先撤去船上,依然坚持留在海岸上指挥作战。 当下已经有上千清兵赶到了这处海滩,只是因为武器差距加上没有骑兵,他们很难靠徒步冲锋来缩短交战距离。而且由于要在山林间行军,清军出发的时候就没有携带厚重大盾,靠着他们手上那些单人盾牌很难接得下海汉军这边射出的子弹。所以尽管清军已经与后撤中的陆战队接战,却依然只能依靠少数弓箭手的远程输出来给对手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为了丰厚奖赏而尝试冲到近处厮杀的清兵,几乎都是在十丈左右的距离便中枪倒地不起,这火力网还真不是那么容易被冲破的。 阿济格当然也注意到了己方的伤亡状况要远超对手,但他还是坚持认为只要能够截住这支海汉军,那么先前所付出的这些伤亡都是值得的。 但所谓“值得”的先决条件是,清军真的能成功截下这支海汉军,从目前的交战状况来看,这也绝非易事。海汉那几艘战船虽然停在距离海岸百丈开外的海面上无法靠岸,但交战区域却依然在其舰炮射程之内,而这种炮击根本不用讲究太高的精准度,其威慑力就已经让人胆寒了。 如果己方的火枪队还在,那么当下这种局面就很适合出动这支特殊部队,可惜的是在此之前火枪队遭到对方偷袭,人员和装备都折损殆尽,如今唯一能指望的远程火力就只有部队中的弓箭手了。 但弓箭手也不是无敌的存在,技艺数量的弓箭手在军中所占的比例本就不大,加之追击过程中也有人员伤亡,如今还能坚持战斗的弓箭手大概只有两位数而已。而且他们也并不是能够无限发射的神人,能够射出三十丈距离的大弓,能连发个十箭八箭便已经算是不错了,而威力更大射程更远的神臂弓,能连发三箭就是军中少有的高手了。 何况清军弓箭手都是藏身于后排发动攻击,并不是像使用火枪那样瞄准目标进行射击,而是隔着老远以抛射的方式射出箭矢,命中率在很大程度上要视运气而定。在交战中如果不能保持密集的阵形射出箭雨,那这种攻击方式所能造成的伤害其实也还是比较有限。 本书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尽管来自海上的火力掩护暂时缓解了撤退部队的压力,但孙丙这支队伍的处境仍然十分凶险。由于这里的海岸是比较平缓的沙滩,吃水较深的运兵船和战船都无法靠岸接应他们登船,只能使用四艘小艇作为过渡载具。而一艘小艇上去除划桨的水手,每次顶多装运十多人,需要大约三个来回才能将人全部接走。但已经围上来的清军,可没打算这么轻易就放他们离开。 孙丙此时也已经受伤了,一支弓箭射在了他的右臂上,让他暂时无法再持枪作战。而且箭头上有倒钩,医疗兵不敢硬拔,只能先用匕首削断了箭杆,给他实施简单的包扎。但孙丙却不肯随其他伤员一同先撤去船上,依然坚持留在海岸上指挥作战。 当下已经有上千清兵赶到了这处海滩,只是因为武器差距加上没有骑兵,他们很难靠徒步冲锋来缩短交战距离。而且由于要在山林间行军,清军出发的时候就没有携带厚重大盾,靠着他们手上那些单人盾牌很难接得下海汉军这边射出的子弹。所以尽管清军已经与后撤中的陆战队接战,却依然只能依靠少数弓箭手的远程输出来给对手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为了丰厚奖赏而尝试冲到近处厮杀的清兵,几乎都是在十丈左右的距离便中枪倒地不起,这火力网还真不是那么容易被冲破的。 阿济格当然也注意到了己方的伤亡状况要远超对手,但他还是坚持认为只要能够截住这支海汉军,那么先前所付出的这些伤亡都是值得的。 但所谓“值得”的先决条件是,清军真的能成功截下这支海汉军,从目前的交战状况来看,这也绝非易事。海汉那几艘战船虽然停在距离海岸百丈开外的海面上无法靠岸,但交战区域却依然在其舰炮射程之内,而这种炮击根本不用讲究太高的精准度,其威慑力就已经让人胆寒了。 如果己方的火枪队还在,那么当下这种局面就很适合出动这支特殊部队,可惜的是在此之前火枪队遭到对方偷袭,人员和装备都折损殆尽,如今唯一能指望的远程火力就只有部队中的弓箭手了。 但弓箭手也不是无敌的存在,技艺数量的弓箭手在军中所占的比例本就不大,加之追击过程中也有人员伤亡,如今还能坚持战斗的弓箭手大概只有两位数而已。而且他们也并不是能够无限发射的神人,能够射出三十丈距离的大弓,能连发个十箭八箭便已经算是不错了,而威力更大射程更远的神臂弓,能连发三箭就是军中少有的高手了。 何况清军弓箭手都是藏身于后排发动攻击,并不是像使用火枪那样瞄准目标进行射击,而是隔着老远以抛射的方式射出箭矢,命中率在很大程度上要视运气而定。在交战中如果不能保持密集的阵形射出箭雨,那这种攻击方式所能造成的伤害其实也还是比较有限。尽管来自海上的火力掩护暂时缓解了撤退部队的压力,但孙丙这支队伍的处境仍然十分凶险。由于这里的海岸是比较平缓的沙滩,吃水较深的运兵船和战船都无法靠岸接应他们登船,只能使用四艘小艇作为过渡载具。而一艘小艇上去除划桨的水手,每次顶多装运十多人,需要大约三个来回才能将人全部接走。但已经围上来的清军,可没打算这么轻易就放他们离开。 孙丙此时也已经受伤了,一支弓箭射在了他的右臂上,让他暂时无法再持枪作战。而且箭头上有倒钩,医疗兵不敢硬拔,只能先用匕首削断了箭杆,给他实施简单的包扎。但孙丙却不肯随其他伤员一同先撤去船上,依然坚持留在海岸上指挥作战。 当下已经有上千清兵赶到了这处海滩,只是因为武器差距加上没有骑兵,他们很难靠徒步冲锋来缩短交战距离。而且由于要在山林间行军,清军出发的时候就没有携带厚重大盾,靠着他们手上那些单人盾牌很难接得下海汉军这边射出的子弹。所以尽管清军已经与后撤中的陆战队接战,却依然只能依靠少数弓箭手的远程输出来给对手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为了丰厚奖赏而尝试冲到近处厮杀的清兵,几乎都是在十丈左右的距离便中枪倒地不起,这火力网还真不是那么容易被冲破的。 阿济格当然也注意到了己方的伤亡状况要远超对手,但他还是坚持认为只要能够截住这支海汉军,那么先前所付出的这些伤亡都是值得的。 但所谓“值得”的先决条件是,清军真的能成功截下这支海汉军,从目前的交战状况来看,这也绝非易事。海汉那几艘战船虽然停在距离海岸百丈开外的海面上无法靠岸,但交战区域却依然在其舰炮射程之内,而这种炮击根本不用讲究太高的精准度,其威慑力就已经让人胆寒了。 如果己方的火枪队还在,那么当下这种局面就很适合出动这支特殊部队,可惜的是在此之前火枪队遭到对方偷袭,人员和装备都折损殆尽,如今唯一能指望的远程火力就只有部队中的弓箭手了。 但弓箭手也不是无敌的存在,技艺数量的弓箭手在军中所占的比例本就不大,加之追击过程中也有人员伤亡,如今还能坚持战斗的弓箭手大概只有两位数而已。而且他们也并不是能够无限发射的神人,能够射出三十丈距离的大弓,能连发个十箭八箭便已经算是不错了,而威力更大射程更远的神臂弓,能连发三箭就是军中少有的高手了。 何况清军弓箭手都是藏身于后排发动攻击,并不是像使用火枪那样瞄准目标进行射击,而是隔着老远以抛射的方式射出箭矢,命中率在很大程度上要视运气而定。在交战中如果不能保持密集的阵形射出箭雨,那这种攻击方式所能造成的伤害其实也还是比较有限。尽管来自海上的火力掩护暂时缓解了撤退部队的压力,但孙丙这支队伍的处境仍然十分凶险。由于这里的海岸是比较平缓的沙滩,吃水较深的运兵船和战船都无法靠岸接应他们登船,只能使用四艘小艇作为过渡载具。而一艘小艇上去除划桨的水手,每次顶多装运十多人,需要大约三个来回才能将人全部接走。但已经围上来的清军,可没打算这么轻易就放他们离开。 孙丙此时也已经受伤了,一支弓箭射在了他的右臂上,让他暂时无法再持枪作战。而且箭头上有倒钩,医疗兵不敢硬拔,只能先用匕首削断了箭杆,给他实施简单的包扎。但孙丙却不肯随其他伤员一同先撤去船上,依然坚持留在海岸上指挥作战。 当下已经有上千清兵赶到了这处海滩,只是因为武器差距加上没有骑兵,他们很难靠徒步冲锋来缩短交战距离。而且由于要在山林间行军,清军出发的时候就没有携带厚重大盾,靠着他们手上那些单人盾牌很难接得下海汉军这边射出的子弹。所以尽管清军已经与后撤中的陆战队接战,却依然只能依靠少数弓箭手的远程输出来给对手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为了丰厚奖赏而尝试冲到近处厮杀的清兵,几乎都是在十丈左右的距离便中枪倒地不起,这火力网还真不是那么容易被冲破的。 阿济格当然也注意到了己方的伤亡状况要远超对手,但他还是坚持认为只要能够截住这支海汉军,那么先前所付出的这些伤亡都是值得的。 但所谓“值得”的先决条件是,清军真的能成功截下这支海汉军,从目前的交战状况来看,这也绝非易事。海汉那几艘战船虽然停在距离海岸百丈开外的海面上无法靠岸,但交战区域却依然在其舰炮射程之内,而这种炮击根本不用讲究太高的精准度,其威慑力就已经让人胆寒了。 如果己方的火枪队还在,那么当下这种局面就很适合出动这支特殊部队,可惜的是在此之前火枪队遭到对方偷袭,人员和装备都折损殆尽,如今唯一能指望的远程火力就只有部队中的弓箭手了。 但弓箭手也不是无敌的存在,技艺数量的弓箭手在军中所占的比例本就不大,加之追击过程中也有人员伤亡,如今还能坚持战斗的弓箭手大概只有两位数而已。而且他们也并不是能够无限发射的神人,能够射出三十丈距离的大弓,能连发个十箭八箭便已经算是不错了,而威力更大射程更远的神臂弓,能连发三箭就是军中少有的高手了。 何况清军弓箭手都是藏身于后排发动攻击,并不是像使用火枪那样瞄准目标进行射击,而是隔着老远以抛射的方式射出箭矢,命中率在很大程度上要视运气而定。 (本章完) 正文 第2036章 第2036章 阿济格在接到报告之后,立刻叫上巴亚诺一起,亲自去了一趟现场,查看海汉军在山林中修筑的临时基地。 正如属下所报告的那样,海汉军在这里留下的生活痕迹和物资,已经表明了他们在此潜伏的时间远远不止一两天而已。 阿济格阴沉着脸仔细查看了临时基地里的野营灶,甚至还伸手到灶膛里掏了一把灶灰查看。这种野外无烟灶的结构对阿济格来说并不陌生,清军在行军打仗的时候,也同样会采取这类策略来掩盖部队的行迹。 这几眼野营灶位置都选在坡地上,挖得整整齐齐,每个灶眼外部都有至少四条散烟道,旁边还有大树树冠遮蔽,使用时基本上能做到无光无烟,在稍远的地方很难发现,而清军在这附近并未部署岗哨,巡逻队也不会深入山林间,如果不是出了这档子事,估计再过几个月都未必能发现海汉军在此潜伏。 从其施工水准和灶膛里的灶灰及灶壁烧结情况来看,这些野营灶的使用时间显然已经不短了。而且海汉军撤走的时候太匆忙,灶上的大铁锅和其他厨具都因为份量太重而被直接舍弃了这些玩意儿肯定不是执行快速突袭任务的必需品,只有长时间在此潜伏才会用得上。 而营地内大米、腌肉、蔬菜各种食材俱全,显然驻扎在此的海汉军享受着水准相当不错的伙食。无论从哪个细节看,都表明这里曾经的住客可不是来逛一圈就走的。 本书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阿济格在接到报告之后,立刻叫上巴亚诺一起,亲自去了一趟现场,查看海汉军在山林中修筑的临时基地。 正如属下所报告的那样,海汉军在这里留下的生活痕迹和物资,已经表明了他们在此潜伏的时间远远不止一两天而已。 阿济格阴沉着脸仔细查看了临时基地里的野营灶,甚至还伸手到灶膛里掏了一把灶灰查看。这种野外无烟灶的结构对阿济格来说并不陌生,清军在行军打仗的时候,也同样会采取这类策略来掩盖部队的行迹。 这几眼野营灶位置都选在坡地上,挖得整整齐齐,每个灶眼外部都有至少四条散烟道,旁边还有大树树冠遮蔽,使用时基本上能做到无光无烟,在稍远的地方很难发现,而清军在这附近并未部署岗哨,巡逻队也不会深入山林间,如果不是出了这档子事,估计再过几个月都未必能发现海汉军在此潜伏。 从其施工水准和灶膛里的灶灰及灶壁烧结情况来看,这些野营灶的使用时间显然已经不短了。而且海汉军撤走的时候太匆忙,灶上的大铁锅和其他厨具都因为份量太重而被直接舍弃了这些玩意儿肯定不是执行快速突袭任务的必需品,只有长时间在此潜伏才会用得上。 而营地内大米、腌肉、蔬菜各种食材俱全,显然驻扎在此的海汉军享受着水准相当不错的伙食。无论从哪个细节看,都表明这里曾经的住客可不是来逛一圈就走的。阿济格在接到报告之后,立刻叫上巴亚诺一起,亲自去了一趟现场,查看海汉军在山林中修筑的临时基地。 正如属下所报告的那样,海汉军在这里留下的生活痕迹和物资,已经表明了他们在此潜伏的时间远远不止一两天而已。 阿济格阴沉着脸仔细查看了临时基地里的野营灶,甚至还伸手到灶膛里掏了一把灶灰查看。这种野外无烟灶的结构对阿济格来说并不陌生,清军在行军打仗的时候,也同样会采取这类策略来掩盖部队的行迹。 这几眼野营灶位置都选在坡地上,挖得整整齐齐,每个灶眼外部都有至少四条散烟道,旁边还有大树树冠遮蔽,使用时基本上能做到无光无烟,在稍远的地方很难发现,而清军在这附近并未部署岗哨,巡逻队也不会深入山林间,如果不是出了这档子事,估计再过几个月都未必能发现海汉军在此潜伏。 从其施工水准和灶膛里的灶灰及灶壁烧结情况来看,这些野营灶的使用时间显然已经不短了。而且海汉军撤走的时候太匆忙,灶上的大铁锅和其他厨具都因为份量太重而被直接舍弃了这些玩意儿肯定不是执行快速突袭任务的必需品,只有长时间在此潜伏才会用得上。 而营地内大米、腌肉、蔬菜各种食材俱全,显然驻扎在此的海汉军享受着水准相当不错的伙食。无论从哪个细节看,都表明这里曾经的住客可不是来逛一圈就走的。阿济格在接到报告之后,立刻叫上巴亚诺一起,亲自去了一趟现场,查看海汉军在山林中修筑的临时基地。 正如属下所报告的那样,海汉军在这里留下的生活痕迹和物资,已经表明了他们在此潜伏的时间远远不止一两天而已。 阿济格阴沉着脸仔细查看了临时基地里的野营灶,甚至还伸手到灶膛里掏了一把灶灰查看。这种野外无烟灶的结构对阿济格来说并不陌生,清军在行军打仗的时候,也同样会采取这类策略来掩盖部队的行迹。 这几眼野营灶位置都选在坡地上,挖得整整齐齐,每个灶眼外部都有至少四条散烟道,旁边还有大树树冠遮蔽,使用时基本上能做到无光无烟,在稍远的地方很难发现,而清军在这附近并未部署岗哨,巡逻队也不会深入山林间,如果不是出了这档子事,估计再过几个月都未必能发现海汉军在此潜伏。 从其施工水准和灶膛里的灶灰及灶壁烧结情况来看,这些野营灶的使用时间显然已经不短了。而且海汉军撤走的时候太匆忙,灶上的大铁锅和其他厨具都因为份量太重而被直接舍弃了这些玩意儿肯定不是执行快速突袭任务的必需品,只有长时间在此潜伏才会用得上。 而营地内大米、腌肉、蔬菜各种食材俱全,显然驻扎在此的海汉军享受着水准相当不错的伙食。无论从哪个细节看,都表明这里曾经的住客可不是来逛一圈就走的。阿济格在接到报告之后,立刻叫上巴亚诺一起,亲自去了一趟现场,查看海汉军在山林中修筑的临时基地。 正如属下所报告的那样,海汉军在这里留下的生活痕迹和物资,已经表明了他们在此潜伏的时间远远不止一两天而已。 阿济格阴沉着脸仔细查看了临时基地里的野营灶,甚至还伸手到灶膛里掏了一把灶灰查看。这种野外无烟灶的结构对阿济格来说并不陌生,清军在行军打仗的时候,也同样会采取这类策略来掩盖部队的行迹。 这几眼野营灶位置都选在坡地上,挖得整整齐齐,每个灶眼外部都有至少四条散烟道,旁边还有大树树冠遮蔽,使用时基本上能做到无光无烟,在稍远的地方很难发现,而清军在这附近并未部署岗哨,巡逻队也不会深入山林间,如果不是出了这档子事,估计再过几个月都未必能发现海汉军在此潜伏。 从其施工水准和灶膛里的灶灰及灶壁烧结情况来看,这些野营灶的使用时间显然已经不短了。而且海汉军撤走的时候太匆忙,灶上的大铁锅和其他厨具都因为份量太重而被直接舍弃了这些玩意儿肯定不是执行快速突袭任务的必需品,只有长时间在此潜伏才会用得上。 而营地内大米、腌肉、蔬菜各种食材俱全,显然驻扎在此的海汉军享受着水准相当不错的伙食。无论从哪个细节看,都表明这里曾经的住客可不是来逛一圈就走的。阿济格在接到报告之后,立刻叫上巴亚诺一起,亲自去了一趟现场,查看海汉军在山林中修筑的临时基地。 正如属下所报告的那样,海汉军在这里留下的生活痕迹和物资,已经表明了他们在此潜伏的时间远远不止一两天而已。 阿济格阴沉着脸仔细查看了临时基地里的野营灶,甚至还伸手到灶膛里掏了一把灶灰查看。这种野外无烟灶的结构对阿济格来说并不陌生,清军在行军打仗的时候,也同样会采取这类策略来掩盖部队的行迹。 这几眼野营灶位置都选在坡地上,挖得整整齐齐,每个灶眼外部都有至少四条散烟道,旁边还有大树树冠遮蔽,使用时基本上能做到无光无烟,在稍远的地方很难发现,而清军在这附近并未部署岗哨,巡逻队也不会深入山林间,如果不是出了这档子事,估计再过几个月都未必能发现海汉军在此潜伏。 从其施工水准和灶膛里的灶灰及灶壁烧结情况来看,这些野营灶的使用时间显然已经不短了。而且海汉军撤走的时候太匆忙,灶上的大铁锅和其他厨具都因为份量太重而被直接舍弃了这些玩意儿肯定不是执行快速突袭任务的必需品,只有长时间在此潜伏才会用得上。 而营地内大米、腌肉、蔬菜各种食材俱全,显然驻扎在此的海汉军享受着水准相当不错的伙食。无论从哪个细节看,都表明这里曾经的住客可不是来逛一圈就走的。阿济格在接到报告之后,立刻叫上巴亚诺一起,亲自去了一趟现场,查看海汉军在山林中修筑的临时基地。 正如属下所报告的那样,海汉军在这里留下的生活痕迹和物资,已经表明了他们在此潜伏的时间远远不止一两天而已。 阿济格阴沉着脸仔细查看了临时基地里的野营灶,甚至还伸手到灶膛里掏了一把灶灰查看。这种野外无烟灶的结构对阿济格来说并不陌生,清军在行军打仗的时候,也同样会采取这类策略来掩盖部队的行迹。 这几眼野营灶位置都选在坡地上,挖得整整齐齐,每个灶眼外部都有至少四条散烟道,旁边还有大树树冠遮蔽,使用时基本上能做到无光无烟,在稍远的地方很难发现,而清军在这附近并未部署岗哨,巡逻队也不会深入山林间,如果不是出了这档子事,估计再过几个月都未必能发现海汉军在此潜伏。 从其施工水准和灶膛里的灶灰及灶壁烧结情况来看,这些野营灶的使用时间显然已经不短了。而且海汉军撤走的时候太匆忙,灶上的大铁锅和其他厨具都因为份量太重而被直接舍弃了这些玩意儿肯定不是执行快速突袭任务的必需品,只有长时间在此潜伏才会用得上。 而营地内大米、腌肉、蔬菜各种食材俱全,显然驻扎在此的海汉军享受着水准相当不错的伙食。无论从哪个细节看,都表明这里曾经的住客可不是来逛一圈就走的。阿济格在接到报告之后,立刻叫上巴亚诺一起,亲自去了一趟现场,查看海汉军在山林中修筑的临时基地。 正如属下所报告的那样,海汉军在这里留下的生活痕迹和物资,已经表明了他们在此潜伏的时间远远不止一两天而已。 阿济格阴沉着脸仔细查看了临时基地里的野营灶,甚至还伸手到灶膛里掏了一把灶灰查看。这种野外无烟灶的结构对阿济格来说并不陌生,清军在行军打仗的时候,也同样会采取这类策略来掩盖部队的行迹。 这几眼野营灶位置都选在坡地上,挖得整整齐齐,每个灶眼外部都有至少四条散烟道,旁边还有大树树冠遮蔽,使用时基本上能做到无光无烟,在稍远的地方很难发现,而清军在这附近并未部署岗哨,巡逻队也不会深入山林间,如果不是出了这档子事,估计再过几个月都未必能发现海汉军在此潜伏。 从其施工水准和灶膛里的灶灰及灶壁烧结情况来看,这些野营灶的使用时间显然已经不短了。而且海汉军撤走的时候太匆忙,灶上的大铁锅和其他厨具都因为份量太重而被直接舍弃了这些玩意儿肯定不是执行快速突袭任务的必需品,只有长时间在此潜伏才会用得上。 (本章完) 正文 第2037章 第2037章 由于西班牙帆船外形太过明显,如果在南海与辽东间的漫长航程中被海汉海军发现,那必定会遭到毫不留情的追击。而殖民当局对外提供军事援助的目的地,偏偏又都是海汉海军活动频繁的海域,所以为了尽可能降低被海汉发现的风险,从菲律宾前往这些目的地的军火和人员都是通过中间人提供的中式帆船来实施秘密运送。 但问题就在于这个中间人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这些自称海商的地下势力肯冒着风险在中间替各方牵线搭桥,当然也是有其自身的利益诉求。比如殖民当局对外提供的军事援助,他们也是要从中分一份好处的。 这种分好处可不只是从军火贸易中赚取差价而已,而是指西班牙人在向其他势力提供军事援助的同时,也得向他们提供同等的武器装备和人员训练支持。换句话说,这些充当中间人的海商,同样也是接受殖民当局军事援助的对象。 巴亚诺其实一直都不太明白,为何总督大人会如此信任这些身份不明的中间人,以至于要答应对方如此之多的条件。这些海商虽然手眼通天,但他们从来没有向巴亚诺表明过真正的身份,这使得巴亚诺也很难与其建立起足够的互信。 但这也是巴亚诺目前与菲律宾殖民当局取得联系的唯一消息渠道,哪怕他再怎么不信任这些中间人,也只能将自己撰写的密信交给他们送往遥远的宿务港。 本书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由于西班牙帆船外形太过明显,如果在南海与辽东间的漫长航程中被海汉海军发现,那必定会遭到毫不留情的追击。而殖民当局对外提供军事援助的目的地,偏偏又都是海汉海军活动频繁的海域,所以为了尽可能降低被海汉发现的风险,从菲律宾前往这些目的地的军火和人员都是通过中间人提供的中式帆船来实施秘密运送。 但问题就在于这个中间人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这些自称海商的地下势力肯冒着风险在中间替各方牵线搭桥,当然也是有其自身的利益诉求。比如殖民当局对外提供的军事援助,他们也是要从中分一份好处的。 这种分好处可不只是从军火贸易中赚取差价而已,而是指西班牙人在向其他势力提供军事援助的同时,也得向他们提供同等的武器装备和人员训练支持。换句话说,这些充当中间人的海商,同样也是接受殖民当局军事援助的对象。 巴亚诺其实一直都不太明白,为何总督大人会如此信任这些身份不明的中间人,以至于要答应对方如此之多的条件。这些海商虽然手眼通天,但他们从来没有向巴亚诺表明过真正的身份,这使得巴亚诺也很难与其建立起足够的互信。 但这也是巴亚诺目前与菲律宾殖民当局取得联系的唯一消息渠道,哪怕他再怎么不信任这些中间人,也只能将自己撰写的密信交给他们送往遥远的宿务港。由于西班牙帆船外形太过明显,如果在南海与辽东间的漫长航程中被海汉海军发现,那必定会遭到毫不留情的追击。而殖民当局对外提供军事援助的目的地,偏偏又都是海汉海军活动频繁的海域,所以为了尽可能降低被海汉发现的风险,从菲律宾前往这些目的地的军火和人员都是通过中间人提供的中式帆船来实施秘密运送。 但问题就在于这个中间人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这些自称海商的地下势力肯冒着风险在中间替各方牵线搭桥,当然也是有其自身的利益诉求。比如殖民当局对外提供的军事援助,他们也是要从中分一份好处的。 这种分好处可不只是从军火贸易中赚取差价而已,而是指西班牙人在向其他势力提供军事援助的同时,也得向他们提供同等的武器装备和人员训练支持。换句话说,这些充当中间人的海商,同样也是接受殖民当局军事援助的对象。 巴亚诺其实一直都不太明白,为何总督大人会如此信任这些身份不明的中间人,以至于要答应对方如此之多的条件。这些海商虽然手眼通天,但他们从来没有向巴亚诺表明过真正的身份,这使得巴亚诺也很难与其建立起足够的互信。 但这也是巴亚诺目前与菲律宾殖民当局取得联系的唯一消息渠道,哪怕他再怎么不信任这些中间人,也只能将自己撰写的密信交给他们送往遥远的宿务港。由于西班牙帆船外形太过明显,如果在南海与辽东间的漫长航程中被海汉海军发现,那必定会遭到毫不留情的追击。而殖民当局对外提供军事援助的目的地,偏偏又都是海汉海军活动频繁的海域,所以为了尽可能降低被海汉发现的风险,从菲律宾前往这些目的地的军火和人员都是通过中间人提供的中式帆船来实施秘密运送。 但问题就在于这个中间人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这些自称海商的地下势力肯冒着风险在中间替各方牵线搭桥,当然也是有其自身的利益诉求。比如殖民当局对外提供的军事援助,他们也是要从中分一份好处的。 这种分好处可不只是从军火贸易中赚取差价而已,而是指西班牙人在向其他势力提供军事援助的同时,也得向他们提供同等的武器装备和人员训练支持。换句话说,这些充当中间人的海商,同样也是接受殖民当局军事援助的对象。 巴亚诺其实一直都不太明白,为何总督大人会如此信任这些身份不明的中间人,以至于要答应对方如此之多的条件。这些海商虽然手眼通天,但他们从来没有向巴亚诺表明过真正的身份,这使得巴亚诺也很难与其建立起足够的互信。 但这也是巴亚诺目前与菲律宾殖民当局取得联系的唯一消息渠道,哪怕他再怎么不信任这些中间人,也只能将自己撰写的密信交给他们送往遥远的宿务港。由于西班牙帆船外形太过明显,如果在南海与辽东间的漫长航程中被海汉海军发现,那必定会遭到毫不留情的追击。而殖民当局对外提供军事援助的目的地,偏偏又都是海汉海军活动频繁的海域,所以为了尽可能降低被海汉发现的风险,从菲律宾前往这些目的地的军火和人员都是通过中间人提供的中式帆船来实施秘密运送。 但问题就在于这个中间人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这些自称海商的地下势力肯冒着风险在中间替各方牵线搭桥,当然也是有其自身的利益诉求。比如殖民当局对外提供的军事援助,他们也是要从中分一份好处的。 这种分好处可不只是从军火贸易中赚取差价而已,而是指西班牙人在向其他势力提供军事援助的同时,也得向他们提供同等的武器装备和人员训练支持。换句话说,这些充当中间人的海商,同样也是接受殖民当局军事援助的对象。 巴亚诺其实一直都不太明白,为何总督大人会如此信任这些身份不明的中间人,以至于要答应对方如此之多的条件。这些海商虽然手眼通天,但他们从来没有向巴亚诺表明过真正的身份,这使得巴亚诺也很难与其建立起足够的互信。 但这也是巴亚诺目前与菲律宾殖民当局取得联系的唯一消息渠道,哪怕他再怎么不信任这些中间人,也只能将自己撰写的密信交给他们送往遥远的宿务港。由于西班牙帆船外形太过明显,如果在南海与辽东间的漫长航程中被海汉海军发现,那必定会遭到毫不留情的追击。而殖民当局对外提供军事援助的目的地,偏偏又都是海汉海军活动频繁的海域,所以为了尽可能降低被海汉发现的风险,从菲律宾前往这些目的地的军火和人员都是通过中间人提供的中式帆船来实施秘密运送。 但问题就在于这个中间人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这些自称海商的地下势力肯冒着风险在中间替各方牵线搭桥,当然也是有其自身的利益诉求。比如殖民当局对外提供的军事援助,他们也是要从中分一份好处的。 这种分好处可不只是从军火贸易中赚取差价而已,而是指西班牙人在向其他势力提供军事援助的同时,也得向他们提供同等的武器装备和人员训练支持。换句话说,这些充当中间人的海商,同样也是接受殖民当局军事援助的对象。 巴亚诺其实一直都不太明白,为何总督大人会如此信任这些身份不明的中间人,以至于要答应对方如此之多的条件。这些海商虽然手眼通天,但他们从来没有向巴亚诺表明过真正的身份,这使得巴亚诺也很难与其建立起足够的互信。 但这也是巴亚诺目前与菲律宾殖民当局取得联系的唯一消息渠道,哪怕他再怎么不信任这些中间人,也只能将自己撰写的密信交给他们送往遥远的宿务港。由于西班牙帆船外形太过明显,如果在南海与辽东间的漫长航程中被海汉海军发现,那必定会遭到毫不留情的追击。而殖民当局对外提供军事援助的目的地,偏偏又都是海汉海军活动频繁的海域,所以为了尽可能降低被海汉发现的风险,从菲律宾前往这些目的地的军火和人员都是通过中间人提供的中式帆船来实施秘密运送。 但问题就在于这个中间人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这些自称海商的地下势力肯冒着风险在中间替各方牵线搭桥,当然也是有其自身的利益诉求。比如殖民当局对外提供的军事援助,他们也是要从中分一份好处的。 这种分好处可不只是从军火贸易中赚取差价而已,而是指西班牙人在向其他势力提供军事援助的同时,也得向他们提供同等的武器装备和人员训练支持。换句话说,这些充当中间人的海商,同样也是接受殖民当局军事援助的对象。 巴亚诺其实一直都不太明白,为何总督大人会如此信任这些身份不明的中间人,以至于要答应对方如此之多的条件。这些海商虽然手眼通天,但他们从来没有向巴亚诺表明过真正的身份,这使得巴亚诺也很难与其建立起足够的互信。 但这也是巴亚诺目前与菲律宾殖民当局取得联系的唯一消息渠道,哪怕他再怎么不信任这些中间人,也只能将自己撰写的密信交给他们送往遥远的宿务港。由于西班牙帆船外形太过明显,如果在南海与辽东间的漫长航程中被海汉海军发现,那必定会遭到毫不留情的追击。而殖民当局对外提供军事援助的目的地,偏偏又都是海汉海军活动频繁的海域,所以为了尽可能降低被海汉发现的风险,从菲律宾前往这些目的地的军火和人员都是通过中间人提供的中式帆船来实施秘密运送。 但问题就在于这个中间人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这些自称海商的地下势力肯冒着风险在中间替各方牵线搭桥,当然也是有其自身的利益诉求。比如殖民当局对外提供的军事援助,他们也是要从中分一份好处的。 这种分好处可不只是从军火贸易中赚取差价而已,而是指西班牙人在向其他势力提供军事援助的同时,也得向他们提供同等的武器装备和人员训练支持。换句话说,这些充当中间人的海商,同样也是接受殖民当局军事援助的对象。 巴亚诺其实一直都不太明白,为何总督大人会如此信任这些身份不明的中间人,以至于要答应对方如此之多的条件。这些海商虽然手眼通天,但他们从来没有向巴亚诺表明过真正的身份,这使得巴亚诺也很难与其建立起足够的互信。 但这也是巴亚诺目前与菲律宾殖民当局取得联系的唯一消息渠道,哪怕他再怎么不信任这些中间人,也只能将自己撰写的密信交给他们送往遥远的宿务港。 (本章完) 正文 第2038章 第2038章 在陈一鑫的印象中,金州地峡防线后方的战地医院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忙碌的景象了。即便是去年年末那次巡逻队遇到伏击,逃回来的士兵其实倒也没几个伤员,很快就处理妥当了。而今天当他走进战地医院的时候,看到进进出出的医护人员川流不息,繁忙程度甚至堪比战时,如果他不是刚接到消息从前线赶回来,肯定会认为这是地峡防线爆发了大规模的战斗,因为只有清军发动了猛攻,才有可能会给己方造成这么多的人员伤亡。 陈一鑫一到,当下便有人引他先去见躺在病床上的孙丙。这个时候韦林也还在病床前没走,见陈一鑫来了立刻起身敬礼。孙丙虽然有伤在身,但也立刻坐正身体抬手敬礼。 陈一鑫虽然心中有些担忧,但他毕竟带兵的时间已经不短,绝不会在下属面前表现出不安的情绪,向两人回礼之后,便对孙丙关切地问道:“身上的伤要紧吗?” 孙丙连忙应道:“多谢将军关心,军医已经看过,都只是皮肉伤,休养些时日便能好起来,想来应无大碍。” “那就好。这次行动进展如何?”当下没有外人,陈一鑫便直接了当地问了。 孙丙不敢怠慢,便将昨日如何动手突袭清军火枪队,又是如何在撤退途中被赶来的清军大部队追击,详细地告知了陈一鑫。 陈一鑫听完他的口述之后也略感吃惊,他在看到战地医院内的景况后,本已经做好了接受失败结果的心理准备,倒不曾想陆战队所取得的战果要比他预计的好得多,甚至可以说是超额完成了任务。 不过陆战队显然也为此付出了比较大的代价,像这样在一次任务中伤亡数十人的情况,在陆战队的历史上也是非常罕见的,等王汤姆知晓了这个消息,肯定会觉得肉疼了。 本书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陈一鑫的印象中,金州地峡防线后方的战地医院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忙碌的景象了。即便是去年年末那次巡逻队遇到伏击,逃回来的士兵其实倒也没几个伤员,很快就处理妥当了。而今天当他走进战地医院的时候,看到进进出出的医护人员川流不息,繁忙程度甚至堪比战时,如果他不是刚接到消息从前线赶回来,肯定会认为这是地峡防线爆发了大规模的战斗,因为只有清军发动了猛攻,才有可能会给己方造成这么多的人员伤亡。 陈一鑫一到,当下便有人引他先去见躺在病床上的孙丙。这个时候韦林也还在病床前没走,见陈一鑫来了立刻起身敬礼。孙丙虽然有伤在身,但也立刻坐正身体抬手敬礼。 陈一鑫虽然心中有些担忧,但他毕竟带兵的时间已经不短,绝不会在下属面前表现出不安的情绪,向两人回礼之后,便对孙丙关切地问道:“身上的伤要紧吗?” 孙丙连忙应道:“多谢将军关心,军医已经看过,都只是皮肉伤,休养些时日便能好起来,想来应无大碍。” “那就好。这次行动进展如何?”当下没有外人,陈一鑫便直接了当地问了。 孙丙不敢怠慢,便将昨日如何动手突袭清军火枪队,又是如何在撤退途中被赶来的清军大部队追击,详细地告知了陈一鑫。 陈一鑫听完他的口述之后也略感吃惊,他在看到战地医院内的景况后,本已经做好了接受失败结果的心理准备,倒不曾想陆战队所取得的战果要比他预计的好得多,甚至可以说是超额完成了任务。 不过陆战队显然也为此付出了比较大的代价,像这样在一次任务中伤亡数十人的情况,在陆战队的历史上也是非常罕见的,等王汤姆知晓了这个消息,肯定会觉得肉疼了。 在陈一鑫的印象中,金州地峡防线后方的战地医院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忙碌的景象了。即便是去年年末那次巡逻队遇到伏击,逃回来的士兵其实倒也没几个伤员,很快就处理妥当了。而今天当他走进战地医院的时候,看到进进出出的医护人员川流不息,繁忙程度甚至堪比战时,如果他不是刚接到消息从前线赶回来,肯定会认为这是地峡防线爆发了大规模的战斗,因为只有清军发动了猛攻,才有可能会给己方造成这么多的人员伤亡。 陈一鑫一到,当下便有人引他先去见躺在病床上的孙丙。这个时候韦林也还在病床前没走,见陈一鑫来了立刻起身敬礼。孙丙虽然有伤在身,但也立刻坐正身体抬手敬礼。 陈一鑫虽然心中有些担忧,但他毕竟带兵的时间已经不短,绝不会在下属面前表现出不安的情绪,向两人回礼之后,便对孙丙关切地问道:“身上的伤要紧吗?” 孙丙连忙应道:“多谢将军关心,军医已经看过,都只是皮肉伤,休养些时日便能好起来,想来应无大碍。” “那就好。这次行动进展如何?”当下没有外人,陈一鑫便直接了当地问了。 孙丙不敢怠慢,便将昨日如何动手突袭清军火枪队,又是如何在撤退途中被赶来的清军大部队追击,详细地告知了陈一鑫。 陈一鑫听完他的口述之后也略感吃惊,他在看到战地医院内的景况后,本已经做好了接受失败结果的心理准备,倒不曾想陆战队所取得的战果要比他预计的好得多,甚至可以说是超额完成了任务。 不过陆战队显然也为此付出了比较大的代价,像这样在一次任务中伤亡数十人的情况,在陆战队的历史上也是非常罕见的,等王汤姆知晓了这个消息,肯定会觉得肉疼了。 在陈一鑫的印象中,金州地峡防线后方的战地医院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忙碌的景象了。即便是去年年末那次巡逻队遇到伏击,逃回来的士兵其实倒也没几个伤员,很快就处理妥当了。而今天当他走进战地医院的时候,看到进进出出的医护人员川流不息,繁忙程度甚至堪比战时,如果他不是刚接到消息从前线赶回来,肯定会认为这是地峡防线爆发了大规模的战斗,因为只有清军发动了猛攻,才有可能会给己方造成这么多的人员伤亡。 陈一鑫一到,当下便有人引他先去见躺在病床上的孙丙。这个时候韦林也还在病床前没走,见陈一鑫来了立刻起身敬礼。孙丙虽然有伤在身,但也立刻坐正身体抬手敬礼。 陈一鑫虽然心中有些担忧,但他毕竟带兵的时间已经不短,绝不会在下属面前表现出不安的情绪,向两人回礼之后,便对孙丙关切地问道:“身上的伤要紧吗?” 孙丙连忙应道:“多谢将军关心,军医已经看过,都只是皮肉伤,休养些时日便能好起来,想来应无大碍。” “那就好。这次行动进展如何?”当下没有外人,陈一鑫便直接了当地问了。 孙丙不敢怠慢,便将昨日如何动手突袭清军火枪队,又是如何在撤退途中被赶来的清军大部队追击,详细地告知了陈一鑫。 陈一鑫听完他的口述之后也略感吃惊,他在看到战地医院内的景况后,本已经做好了接受失败结果的心理准备,倒不曾想陆战队所取得的战果要比他预计的好得多,甚至可以说是超额完成了任务。 不过陆战队显然也为此付出了比较大的代价,像这样在一次任务中伤亡数十人的情况,在陆战队的历史上也是非常罕见的,等王汤姆知晓了这个消息,肯定会觉得肉疼了。 在陈一鑫的印象中,金州地峡防线后方的战地医院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忙碌的景象了。即便是去年年末那次巡逻队遇到伏击,逃回来的士兵其实倒也没几个伤员,很快就处理妥当了。而今天当他走进战地医院的时候,看到进进出出的医护人员川流不息,繁忙程度甚至堪比战时,如果他不是刚接到消息从前线赶回来,肯定会认为这是地峡防线爆发了大规模的战斗,因为只有清军发动了猛攻,才有可能会给己方造成这么多的人员伤亡。 陈一鑫一到,当下便有人引他先去见躺在病床上的孙丙。这个时候韦林也还在病床前没走,见陈一鑫来了立刻起身敬礼。孙丙虽然有伤在身,但也立刻坐正身体抬手敬礼。 陈一鑫虽然心中有些担忧,但他毕竟带兵的时间已经不短,绝不会在下属面前表现出不安的情绪,向两人回礼之后,便对孙丙关切地问道:“身上的伤要紧吗?” 孙丙连忙应道:“多谢将军关心,军医已经看过,都只是皮肉伤,休养些时日便能好起来,想来应无大碍。” “那就好。这次行动进展如何?”当下没有外人,陈一鑫便直接了当地问了。 孙丙不敢怠慢,便将昨日如何动手突袭清军火枪队,又是如何在撤退途中被赶来的清军大部队追击,详细地告知了陈一鑫。 陈一鑫听完他的口述之后也略感吃惊,他在看到战地医院内的景况后,本已经做好了接受失败结果的心理准备,倒不曾想陆战队所取得的战果要比他预计的好得多,甚至可以说是超额完成了任务。 不过陆战队显然也为此付出了比较大的代价,像这样在一次任务中伤亡数十人的情况,在陆战队的历史上也是非常罕见的,等王汤姆知晓了这个消息,肯定会觉得肉疼了。 在陈一鑫的印象中,金州地峡防线后方的战地医院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忙碌的景象了。即便是去年年末那次巡逻队遇到伏击,逃回来的士兵其实倒也没几个伤员,很快就处理妥当了。而今天当他走进战地医院的时候,看到进进出出的医护人员川流不息,繁忙程度甚至堪比战时,如果他不是刚接到消息从前线赶回来,肯定会认为这是地峡防线爆发了大规模的战斗,因为只有清军发动了猛攻,才有可能会给己方造成这么多的人员伤亡。 陈一鑫一到,当下便有人引他先去见躺在病床上的孙丙。这个时候韦林也还在病床前没走,见陈一鑫来了立刻起身敬礼。孙丙虽然有伤在身,但也立刻坐正身体抬手敬礼。 陈一鑫虽然心中有些担忧,但他毕竟带兵的时间已经不短,绝不会在下属面前表现出不安的情绪,向两人回礼之后,便对孙丙关切地问道:“身上的伤要紧吗?” 孙丙连忙应道:“多谢将军关心,军医已经看过,都只是皮肉伤,休养些时日便能好起来,想来应无大碍。” “那就好。这次行动进展如何?”当下没有外人,陈一鑫便直接了当地问了。 孙丙不敢怠慢,便将昨日如何动手突袭清军火枪队,又是如何在撤退途中被赶来的清军大部队追击,详细地告知了陈一鑫。 陈一鑫听完他的口述之后也略感吃惊,他在看到战地医院内的景况后,本已经做好了接受失败结果的心理准备,倒不曾想陆战队所取得的战果要比他预计的好得多,甚至可以说是超额完成了任务。 不过陆战队显然也为此付出了比较大的代价,像这样在一次任务中伤亡数十人的情况,在陆战队的历史上也是非常罕见的,等王汤姆知晓了这个消息,肯定会觉得肉疼了。 在陈一鑫的印象中,金州地峡防线后方的战地医院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忙碌的景象了。即便是去年年末那次巡逻队遇到伏击,逃回来的士兵其实倒也没几个伤员,很快就处理妥当了。而今天当他走进战地医院的时候,看到进进出出的医护人员川流不息,繁忙程度甚至堪比战时,如果他不是刚接到消息从前线赶回来,肯定会认为这是地峡防线爆发了大规模的战斗,因为只有清军发动了猛攻,才有可能会给己方造成这么多的人员伤亡。 (本章完) 正文 第2039章 第2039章 清军在辽东半岛东海岸的处境并不理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非常被动,完全无法抵御来自海上的军事打击。尽管清军也尝试过在海岸设立哨所或是小型据点之类的办法,但往往设立不久就会召来海汉军的定点打击,前前后后也是折损了不少人马。 而东海岸附近没有大城市能够供应足够的军需物资,导致清军难以在这一地区长期驻扎大量部队。到去年甚至连村镇一级的聚居点都被海汉军扫荡得差不多了,清军要在海岸线布防就必须要通过陆上长途运输来解决补给问题,而这一区域已经没有多少值得投入兵力去保护的资源了。所以最后清军干脆就放弃了东海岸的防御,将兵力集中到大黑山防线,不去理会海汉军的两栖袭扰战了反正东海岸也没什么可以让海汉抢掠的资源了。 而西海岸的状况有所不同,复州卫和盖州卫的两处卫城是继承自大明的两处大型堡垒,近两年因为海汉在金州占据一隅,东海岸又被反复扫荡,清军的补给就只能靠西海岸的交通线来保障,否则从沈阳方向运来的各种物资就得穿过数百里的山林才能抵达前线。所以清军对这两处卫城又加以了修复和巩固,用其作为人员和货物的中转站。 关于这两处地方的情况,海汉军方当然是早就注意到了,不过这两处卫城修筑得十分坚固,加之又有大量清军驻防,海汉军想攻打这两个地方就得投入比较多的兵力。 但如果从海上向当地投放兵力,就要让大量战船进入渤海活动,而这必然会引起大明的紧张和不满,所以相关的作战计划一直都处于搁置状态。 王汤姆是个闲不住的人,虽然贵为国防部二把手,这些年却极少在三亚享福,一直在海外南征北战,不断地刷新战绩。如今朝鲜暂时已经太平了,似乎也没有什么文章可做了,后续的军事合作都是按部就班的事,他和钱天敦在朝鲜坐镇,其实主要也是为了表明海汉对两国的军事合作极为重视,好让朝鲜人安心提供海汉所需的资源和市场。 但清军火枪队的出现,却是让王汤姆又找到了一个开战的理由,毕竟这种情况已经对海汉军的安全造成了实际威胁,采取一些必要的反制措施也在情理之中。 本书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清军在辽东半岛东海岸的处境并不理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非常被动,完全无法抵御来自海上的军事打击。尽管清军也尝试过在海岸设立哨所或是小型据点之类的办法,但往往设立不久就会召来海汉军的定点打击,前前后后也是折损了不少人马。 而东海岸附近没有大城市能够供应足够的军需物资,导致清军难以在这一地区长期驻扎大量部队。到去年甚至连村镇一级的聚居点都被海汉军扫荡得差不多了,清军要在海岸线布防就必须要通过陆上长途运输来解决补给问题,而这一区域已经没有多少值得投入兵力去保护的资源了。所以最后清军干脆就放弃了东海岸的防御,将兵力集中到大黑山防线,不去理会海汉军的两栖袭扰战了反正东海岸也没什么可以让海汉抢掠的资源了。 而西海岸的状况有所不同,复州卫和盖州卫的两处卫城是继承自大明的两处大型堡垒,近两年因为海汉在金州占据一隅,东海岸又被反复扫荡,清军的补给就只能靠西海岸的交通线来保障,否则从沈阳方向运来的各种物资就得穿过数百里的山林才能抵达前线。所以清军对这两处卫城又加以了修复和巩固,用其作为人员和货物的中转站。 关于这两处地方的情况,海汉军方当然是早就注意到了,不过这两处卫城修筑得十分坚固,加之又有大量清军驻防,海汉军想攻打这两个地方就得投入比较多的兵力。 但如果从海上向当地投放兵力,就要让大量战船进入渤海活动,而这必然会引起大明的紧张和不满,所以相关的作战计划一直都处于搁置状态。 王汤姆是个闲不住的人,虽然贵为国防部二把手,这些年却极少在三亚享福,一直在海外南征北战,不断地刷新战绩。如今朝鲜暂时已经太平了,似乎也没有什么文章可做了,后续的军事合作都是按部就班的事,他和钱天敦在朝鲜坐镇,其实主要也是为了表明海汉对两国的军事合作极为重视,好让朝鲜人安心提供海汉所需的资源和市场。 但清军火枪队的出现,却是让王汤姆又找到了一个开战的理由,毕竟这种情况已经对海汉军的安全造成了实际威胁,采取一些必要的反制措施也在情理之中。清军在辽东半岛东海岸的处境并不理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非常被动,完全无法抵御来自海上的军事打击。尽管清军也尝试过在海岸设立哨所或是小型据点之类的办法,但往往设立不久就会召来海汉军的定点打击,前前后后也是折损了不少人马。 而东海岸附近没有大城市能够供应足够的军需物资,导致清军难以在这一地区长期驻扎大量部队。到去年甚至连村镇一级的聚居点都被海汉军扫荡得差不多了,清军要在海岸线布防就必须要通过陆上长途运输来解决补给问题,而这一区域已经没有多少值得投入兵力去保护的资源了。所以最后清军干脆就放弃了东海岸的防御,将兵力集中到大黑山防线,不去理会海汉军的两栖袭扰战了反正东海岸也没什么可以让海汉抢掠的资源了。 而西海岸的状况有所不同,复州卫和盖州卫的两处卫城是继承自大明的两处大型堡垒,近两年因为海汉在金州占据一隅,东海岸又被反复扫荡,清军的补给就只能靠西海岸的交通线来保障,否则从沈阳方向运来的各种物资就得穿过数百里的山林才能抵达前线。所以清军对这两处卫城又加以了修复和巩固,用其作为人员和货物的中转站。 关于这两处地方的情况,海汉军方当然是早就注意到了,不过这两处卫城修筑得十分坚固,加之又有大量清军驻防,海汉军想攻打这两个地方就得投入比较多的兵力。 但如果从海上向当地投放兵力,就要让大量战船进入渤海活动,而这必然会引起大明的紧张和不满,所以相关的作战计划一直都处于搁置状态。 王汤姆是个闲不住的人,虽然贵为国防部二把手,这些年却极少在三亚享福,一直在海外南征北战,不断地刷新战绩。如今朝鲜暂时已经太平了,似乎也没有什么文章可做了,后续的军事合作都是按部就班的事,他和钱天敦在朝鲜坐镇,其实主要也是为了表明海汉对两国的军事合作极为重视,好让朝鲜人安心提供海汉所需的资源和市场。 但清军火枪队的出现,却是让王汤姆又找到了一个开战的理由,毕竟这种情况已经对海汉军的安全造成了实际威胁,采取一些必要的反制措施也在情理之中。清军在辽东半岛东海岸的处境并不理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非常被动,完全无法抵御来自海上的军事打击。尽管清军也尝试过在海岸设立哨所或是小型据点之类的办法,但往往设立不久就会召来海汉军的定点打击,前前后后也是折损了不少人马。 而东海岸附近没有大城市能够供应足够的军需物资,导致清军难以在这一地区长期驻扎大量部队。到去年甚至连村镇一级的聚居点都被海汉军扫荡得差不多了,清军要在海岸线布防就必须要通过陆上长途运输来解决补给问题,而这一区域已经没有多少值得投入兵力去保护的资源了。所以最后清军干脆就放弃了东海岸的防御,将兵力集中到大黑山防线,不去理会海汉军的两栖袭扰战了反正东海岸也没什么可以让海汉抢掠的资源了。 而西海岸的状况有所不同,复州卫和盖州卫的两处卫城是继承自大明的两处大型堡垒,近两年因为海汉在金州占据一隅,东海岸又被反复扫荡,清军的补给就只能靠西海岸的交通线来保障,否则从沈阳方向运来的各种物资就得穿过数百里的山林才能抵达前线。所以清军对这两处卫城又加以了修复和巩固,用其作为人员和货物的中转站。 关于这两处地方的情况,海汉军方当然是早就注意到了,不过这两处卫城修筑得十分坚固,加之又有大量清军驻防,海汉军想攻打这两个地方就得投入比较多的兵力。 但如果从海上向当地投放兵力,就要让大量战船进入渤海活动,而这必然会引起大明的紧张和不满,所以相关的作战计划一直都处于搁置状态。 王汤姆是个闲不住的人,虽然贵为国防部二把手,这些年却极少在三亚享福,一直在海外南征北战,不断地刷新战绩。如今朝鲜暂时已经太平了,似乎也没有什么文章可做了,后续的军事合作都是按部就班的事,他和钱天敦在朝鲜坐镇,其实主要也是为了表明海汉对两国的军事合作极为重视,好让朝鲜人安心提供海汉所需的资源和市场。 但清军火枪队的出现,却是让王汤姆又找到了一个开战的理由,毕竟这种情况已经对海汉军的安全造成了实际威胁,采取一些必要的反制措施也在情理之中。清军在辽东半岛东海岸的处境并不理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非常被动,完全无法抵御来自海上的军事打击。尽管清军也尝试过在海岸设立哨所或是小型据点之类的办法,但往往设立不久就会召来海汉军的定点打击,前前后后也是折损了不少人马。 而东海岸附近没有大城市能够供应足够的军需物资,导致清军难以在这一地区长期驻扎大量部队。到去年甚至连村镇一级的聚居点都被海汉军扫荡得差不多了,清军要在海岸线布防就必须要通过陆上长途运输来解决补给问题,而这一区域已经没有多少值得投入兵力去保护的资源了。所以最后清军干脆就放弃了东海岸的防御,将兵力集中到大黑山防线,不去理会海汉军的两栖袭扰战了反正东海岸也没什么可以让海汉抢掠的资源了。 而西海岸的状况有所不同,复州卫和盖州卫的两处卫城是继承自大明的两处大型堡垒,近两年因为海汉在金州占据一隅,东海岸又被反复扫荡,清军的补给就只能靠西海岸的交通线来保障,否则从沈阳方向运来的各种物资就得穿过数百里的山林才能抵达前线。所以清军对这两处卫城又加以了修复和巩固,用其作为人员和货物的中转站。 关于这两处地方的情况,海汉军方当然是早就注意到了,不过这两处卫城修筑得十分坚固,加之又有大量清军驻防,海汉军想攻打这两个地方就得投入比较多的兵力。 但如果从海上向当地投放兵力,就要让大量战船进入渤海活动,而这必然会引起大明的紧张和不满,所以相关的作战计划一直都处于搁置状态。 王汤姆是个闲不住的人,虽然贵为国防部二把手,这些年却极少在三亚享福,一直在海外南征北战,不断地刷新战绩。如今朝鲜暂时已经太平了,似乎也没有什么文章可做了,后续的军事合作都是按部就班的事,他和钱天敦在朝鲜坐镇,其实主要也是为了表明海汉对两国的军事合作极为重视,好让朝鲜人安心提供海汉所需的资源和市场。 但清军火枪队的出现,却是让王汤姆又找到了一个开战的理由,毕竟这种情况已经对海汉军的安全造成了实际威胁,采取一些必要的反制措施也在情理之中。 (本章完) 正文 第2040章 作为一名常年在海外带兵打仗的军官,负伤对孙丙来说已经算是家常便饭,去年在朝鲜作战期间,他也曾因伤短暂入院治疗。不过当时的大同江基地刚刚建成便投入战斗,包括战地医院在内的各种设施都十分简陋,条件远远比不上金州这边。 孙丙还记得那时候住的“病房”只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一个用来安置病人的帐篷里满满当当要塞下二十张行军床。除此之外,就连手术室也是设在帐篷里,医护人员也是由各地征调而来,整个战地医院的运转着实有些混乱。 而金州这边因为经营时间要长得多,相应的基础设施也更为齐全,这座距离地峡防线仅几里的战地医院便是砖石构筑而成,每间病房仅设八个床位,远不似大同江战地医院那么拥挤,环境和医疗条件都明显要高出一个档次。 从孙丙入院第二天开始,便陆陆续续有人来探望他了。除了在这次行动中由他指挥的部下和并肩作战的海军同僚之外,还有金州本地的文武官员,以及代表本地民众来慰问伤员的一干士绅耆老,这倒是孙丙以前从未享受过的待遇。 本书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作为一名常年在海外带兵打仗的军官,负伤对孙丙来说已经算是家常便饭,去年在朝鲜作战期间,他也曾因伤短暂入院治疗。不过当时的大同江基地刚刚建成便投入战斗,包括战地医院在内的各种设施都十分简陋,条件远远比不上金州这边。 孙丙还记得那时候住的“病房”只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一个用来安置病人的帐篷里满满当当要塞下二十张行军床。除此之外,就连手术室也是设在帐篷里,医护人员也是由各地征调而来,整个战地医院的运转着实有些混乱。 而金州这边因为经营时间要长得多,相应的基础设施也更为齐全,这座距离地峡防线仅几里的战地医院便是砖石构筑而成,每间病房仅设八个床位,远不似大同江战地医院那么拥挤,环境和医疗条件都明显要高出一个档次。 从孙丙入院第二天开始,便陆陆续续有人来探望他了。除了在这次行动中由他指挥的部下和并肩作战的海军同僚之外,还有金州本地的文武官员,以及代表本地民众来慰问伤员的一干士绅耆老,这倒是孙丙以前从未享受过的待遇。作为一名常年在海外带兵打仗的军官,负伤对孙丙来说已经算是家常便饭,去年在朝鲜作战期间,他也曾因伤短暂入院治疗。不过当时的大同江基地刚刚建成便投入战斗,包括战地医院在内的各种设施都十分简陋,条件远远比不上金州这边。 孙丙还记得那时候住的“病房”只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一个用来安置病人的帐篷里满满当当要塞下二十张行军床。除此之外,就连手术室也是设在帐篷里,医护人员也是由各地征调而来,整个战地医院的运转着实有些混乱。 而金州这边因为经营时间要长得多,相应的基础设施也更为齐全,这座距离地峡防线仅几里的战地医院便是砖石构筑而成,每间病房仅设八个床位,远不似大同江战地医院那么拥挤,环境和医疗条件都明显要高出一个档次。 从孙丙入院第二天开始,便陆陆续续有人来探望他了。除了在这次行动中由他指挥的部下和并肩作战的海军同僚之外,还有金州本地的文武官员,以及代表本地民众来慰问伤员的一干士绅耆老,这倒是孙丙以前从未享受过的待遇。作为一名常年在海外带兵打仗的军官,负伤对孙丙来说已经算是家常便饭,去年在朝鲜作战期间,他也曾因伤短暂入院治疗。不过当时的大同江基地刚刚建成便投入战斗,包括战地医院在内的各种设施都十分简陋,条件远远比不上金州这边。 孙丙还记得那时候住的“病房”只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一个用来安置病人的帐篷里满满当当要塞下二十张行军床。除此之外,就连手术室也是设在帐篷里,医护人员也是由各地征调而来,整个战地医院的运转着实有些混乱。 而金州这边因为经营时间要长得多,相应的基础设施也更为齐全,这座距离地峡防线仅几里的战地医院便是砖石构筑而成,每间病房仅设八个床位,远不似大同江战地医院那么拥挤,环境和医疗条件都明显要高出一个档次。 从孙丙入院第二天开始,便陆陆续续有人来探望他了。除了在这次行动中由他指挥的部下和并肩作战的海军同僚之外,还有金州本地的文武官员,以及代表本地民众来慰问伤员的一干士绅耆老,这倒是孙丙以前从未享受过的待遇。作为一名常年在海外带兵打仗的军官,负伤对孙丙来说已经算是家常便饭,去年在朝鲜作战期间,他也曾因伤短暂入院治疗。不过当时的大同江基地刚刚建成便投入战斗,包括战地医院在内的各种设施都十分简陋,条件远远比不上金州这边。 孙丙还记得那时候住的“病房”只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一个用来安置病人的帐篷里满满当当要塞下二十张行军床。除此之外,就连手术室也是设在帐篷里,医护人员也是由各地征调而来,整个战地医院的运转着实有些混乱。 而金州这边因为经营时间要长得多,相应的基础设施也更为齐全,这座距离地峡防线仅几里的战地医院便是砖石构筑而成,每间病房仅设八个床位,远不似大同江战地医院那么拥挤,环境和医疗条件都明显要高出一个档次。 从孙丙入院第二天开始,便陆陆续续有人来探望他了。除了在这次行动中由他指挥的部下和并肩作战的海军同僚之外,还有金州本地的文武官员,以及代表本地民众来慰问伤员的一干士绅耆老,这倒是孙丙以前从未享受过的待遇。作为一名常年在海外带兵打仗的军官,负伤对孙丙来说已经算是家常便饭,去年在朝鲜作战期间,他也曾因伤短暂入院治疗。不过当时的大同江基地刚刚建成便投入战斗,包括战地医院在内的各种设施都十分简陋,条件远远比不上金州这边。 孙丙还记得那时候住的“病房”只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一个用来安置病人的帐篷里满满当当要塞下二十张行军床。除此之外,就连手术室也是设在帐篷里,医护人员也是由各地征调而来,整个战地医院的运转着实有些混乱。 而金州这边因为经营时间要长得多,相应的基础设施也更为齐全,这座距离地峡防线仅几里的战地医院便是砖石构筑而成,每间病房仅设八个床位,远不似大同江战地医院那么拥挤,环境和医疗条件都明显要高出一个档次。 从孙丙入院第二天开始,便陆陆续续有人来探望他了。除了在这次行动中由他指挥的部下和并肩作战的海军同僚之外,还有金州本地的文武官员,以及代表本地民众来慰问伤员的一干士绅耆老,这倒是孙丙以前从未享受过的待遇。作为一名常年在海外带兵打仗的军官,负伤对孙丙来说已经算是家常便饭,去年在朝鲜作战期间,他也曾因伤短暂入院治疗。不过当时的大同江基地刚刚建成便投入战斗,包括战地医院在内的各种设施都十分简陋,条件远远比不上金州这边。 孙丙还记得那时候住的“病房”只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一个用来安置病人的帐篷里满满当当要塞下二十张行军床。除此之外,就连手术室也是设在帐篷里,医护人员也是由各地征调而来,整个战地医院的运转着实有些混乱。 而金州这边因为经营时间要长得多,相应的基础设施也更为齐全,这座距离地峡防线仅几里的战地医院便是砖石构筑而成,每间病房仅设八个床位,远不似大同江战地医院那么拥挤,环境和医疗条件都明显要高出一个档次。 从孙丙入院第二天开始,便陆陆续续有人来探望他了。除了在这次行动中由他指挥的部下和并肩作战的海军同僚之外,还有金州本地的文武官员,以及代表本地民众来慰问伤员的一干士绅耆老,这倒是孙丙以前从未享受过的待遇。作为一名常年在海外带兵打仗的军官,负伤对孙丙来说已经算是家常便饭,去年在朝鲜作战期间,他也曾因伤短暂入院治疗。不过当时的大同江基地刚刚建成便投入战斗,包括战地医院在内的各种设施都十分简陋,条件远远比不上金州这边。 孙丙还记得那时候住的“病房”只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一个用来安置病人的帐篷里满满当当要塞下二十张行军床。除此之外,就连手术室也是设在帐篷里,医护人员也是由各地征调而来,整个战地医院的运转着实有些混乱。 而金州这边因为经营时间要长得多,相应的基础设施也更为齐全,这座距离地峡防线仅几里的战地医院便是砖石构筑而成,每间病房仅设八个床位,远不似大同江战地医院那么拥挤,环境和医疗条件都明显要高出一个档次。 从孙丙入院第二天开始,便陆陆续续有人来探望他了。除了在这次行动中由他指挥的部下和并肩作战的海军同僚之外,还有金州本地的文武官员,以及代表本地民众来慰问伤员的一干士绅耆老,这倒是孙丙以前从未享受过的待遇。作为一名常年在海外带兵打仗的军官,负伤对孙丙来说已经算是家常便饭,去年在朝鲜作战期间,他也曾因伤短暂入院治疗。不过当时的大同江基地刚刚建成便投入战斗,包括战地医院在内的各种设施都十分简陋,条件远远比不上金州这边。 孙丙还记得那时候住的“病房”只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一个用来安置病人的帐篷里满满当当要塞下二十张行军床。除此之外,就连手术室也是设在帐篷里,医护人员也是由各地征调而来,整个战地医院的运转着实有些混乱。 而金州这边因为经营时间要长得多,相应的基础设施也更为齐全,这座距离地峡防线仅几里的战地医院便是砖石构筑而成,每间病房仅设八个床位,远不似大同江战地医院那么拥挤,环境和医疗条件都明显要高出一个档次。 从孙丙入院第二天开始,便陆陆续续有人来探望他了。除了在这次行动中由他指挥的部下和并肩作战的海军同僚之外,还有金州本地的文武官员,以及代表本地民众来慰问伤员的一干士绅耆老,这倒是孙丙以前从未享受过的待遇。作为一名常年在海外带兵打仗的军官,负伤对孙丙来说已经算是家常便饭,去年在朝鲜作战期间,他也曾因伤短暂入院治疗。不过当时的大同江基地刚刚建成便投入战斗,包括战地医院在内的各种设施都十分简陋,条件远远比不上金州这边。 孙丙还记得那时候住的“病房”只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一个用来安置病人的帐篷里满满当当要塞下二十张行军床。除此之外,就连手术室也是设在帐篷里,医护人员也是由各地征调而来,整个战地医院的运转着实有些混乱。 而金州这边因为经营时间要长得多,相应的基础设施也更为齐全,这座距离地峡防线仅几里的战地医院便是砖石构筑而成,每间病房仅设八个床位,远不似大同江战地医院那么拥挤,环境和医疗条件都明显要高出一个档次。 从孙丙入院第二天开始,便陆陆续续有人来探望他了。除了在这次行动中由他指挥的部下和并肩作战的海军同僚之外,还有金州本地的文武官员,以及代表本地民众来慰问伤员的一干士绅耆老,这倒是孙丙以前从未享受过的待遇。 (本章完) 正文 第2041章 到底是什么人在替西班牙人和清国牵线搭桥,这是调查人员目前最想弄清的问题,而刘尚认为解决问题的关键或许就在翻译身上。按照孙丙的描述,这个翻译应该掌握了汉语、西班牙语和满语三门语言,那么在此之前,他必然曾频繁出入清国和南海的西班牙殖民地,与满人和西班牙人有比较密切的接触。 而普通的汉人海商大概很难将自己的生意范围做到这么大,特别是跟清国进私下贸易,还向其提供武器装备,这样的行为放在大明无疑是犯忌讳的重罪,一旦被发现大概就是抄家灭族的下场,想来也没多少人敢去冒这样的风险。 所以刘尚认为,这中间人虽然据说是汉人,但却未必是受大明管辖的明人。而且能谋划实施这么复杂的行动计划,肯定也不会是什么无名之辈,必然是有经验丰富的高手在幕后主持。如果由刘尚来主持调查工作,那他会先将根基在大明且与官方关系密切的海商排除掉,再在剩下的海商中筛选出有实力在黄海至南海间建立航线的少数人,这样调查对象的范围就能大大缩小了。 当然了,这也仅仅只是一个构想而已,刘尚的职责是抓宣传工作,至于调查外敌动向,那是安全部和军情局的职责。就算他对这案子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但也不能随意插手情报部门的调查工作,顶多也就是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向知情人了解更多的信息,就像他当下正在对孙丙进行的访问一样。 告别孙丙离开病房后,刘尚没有急于返回住处去整理今天的采访笔记,而是先去找了医院的一名熟人。 刘尚的这个熟人名叫林兴平,是战地医院的一名外科大夫,曾经在三亚师从约翰逊,派驻辽东之后算是本地医疗领域的学术带头人了。而林兴平除了给受伤的军人们动手术之外,偶尔也会客串一些特别任务,比如说充当临时仵作负责验尸。 刘尚听孙丙说那翻译的尸身已经运回来,便猜测应该是停放在战地医院,毕竟不管是军情局还是安全部,都没有专门用于停尸的场所。而林兴平作为战地医院的临时仵作,很有可能就得承担起验尸的任务,从他那里或许可以得到更多的相关信息。 “你的消息很快啊!”林兴平听了刘尚的来意之后略感惊讶:“莫非你如今去军情局兼差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到底是什么人在替西班牙人和清国牵线搭桥,这是调查人员目前最想弄清的问题,而刘尚认为解决问题的关键或许就在翻译身上。按照孙丙的描述,这个翻译应该掌握了汉语、西班牙语和满语三门语言,那么在此之前,他必然曾频繁出入清国和南海的西班牙殖民地,与满人和西班牙人有比较密切的接触。 而普通的汉人海商大概很难将自己的生意范围做到这么大,特别是跟清国进私下贸易,还向其提供武器装备,这样的行为放在大明无疑是犯忌讳的重罪,一旦被发现大概就是抄家灭族的下场,想来也没多少人敢去冒这样的风险。 所以刘尚认为,这中间人虽然据说是汉人,但却未必是受大明管辖的明人。而且能谋划实施这么复杂的行动计划,肯定也不会是什么无名之辈,必然是有经验丰富的高手在幕后主持。如果由刘尚来主持调查工作,那他会先将根基在大明且与官方关系密切的海商排除掉,再在剩下的海商中筛选出有实力在黄海至南海间建立航线的少数人,这样调查对象的范围就能大大缩小了。 当然了,这也仅仅只是一个构想而已,刘尚的职责是抓宣传工作,至于调查外敌动向,那是安全部和军情局的职责。就算他对这案子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但也不能随意插手情报部门的调查工作,顶多也就是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向知情人了解更多的信息,就像他当下正在对孙丙进行的访问一样。 告别孙丙离开病房后,刘尚没有急于返回住处去整理今天的采访笔记,而是先去找了医院的一名熟人。 刘尚的这个熟人名叫林兴平,是战地医院的一名外科大夫,曾经在三亚师从约翰逊,派驻辽东之后算是本地医疗领域的学术带头人了。而林兴平除了给受伤的军人们动手术之外,偶尔也会客串一些特别任务,比如说充当临时仵作负责验尸。 刘尚听孙丙说那翻译的尸身已经运回来,便猜测应该是停放在战地医院,毕竟不管是军情局还是安全部,都没有专门用于停尸的场所。而林兴平作为战地医院的临时仵作,很有可能就得承担起验尸的任务,从他那里或许可以得到更多的相关信息。 “你的消息很快啊!”林兴平听了刘尚的来意之后略感惊讶:“莫非你如今去军情局兼差了?”到底是什么人在替西班牙人和清国牵线搭桥,这是调查人员目前最想弄清的问题,而刘尚认为解决问题的关键或许就在翻译身上。按照孙丙的描述,这个翻译应该掌握了汉语、西班牙语和满语三门语言,那么在此之前,他必然曾频繁出入清国和南海的西班牙殖民地,与满人和西班牙人有比较密切的接触。 而普通的汉人海商大概很难将自己的生意范围做到这么大,特别是跟清国进私下贸易,还向其提供武器装备,这样的行为放在大明无疑是犯忌讳的重罪,一旦被发现大概就是抄家灭族的下场,想来也没多少人敢去冒这样的风险。 所以刘尚认为,这中间人虽然据说是汉人,但却未必是受大明管辖的明人。而且能谋划实施这么复杂的行动计划,肯定也不会是什么无名之辈,必然是有经验丰富的高手在幕后主持。如果由刘尚来主持调查工作,那他会先将根基在大明且与官方关系密切的海商排除掉,再在剩下的海商中筛选出有实力在黄海至南海间建立航线的少数人,这样调查对象的范围就能大大缩小了。 当然了,这也仅仅只是一个构想而已,刘尚的职责是抓宣传工作,至于调查外敌动向,那是安全部和军情局的职责。就算他对这案子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但也不能随意插手情报部门的调查工作,顶多也就是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向知情人了解更多的信息,就像他当下正在对孙丙进行的访问一样。 告别孙丙离开病房后,刘尚没有急于返回住处去整理今天的采访笔记,而是先去找了医院的一名熟人。 刘尚的这个熟人名叫林兴平,是战地医院的一名外科大夫,曾经在三亚师从约翰逊,派驻辽东之后算是本地医疗领域的学术带头人了。而林兴平除了给受伤的军人们动手术之外,偶尔也会客串一些特别任务,比如说充当临时仵作负责验尸。 刘尚听孙丙说那翻译的尸身已经运回来,便猜测应该是停放在战地医院,毕竟不管是军情局还是安全部,都没有专门用于停尸的场所。而林兴平作为战地医院的临时仵作,很有可能就得承担起验尸的任务,从他那里或许可以得到更多的相关信息。 “你的消息很快啊!”林兴平听了刘尚的来意之后略感惊讶:“莫非你如今去军情局兼差了?”到底是什么人在替西班牙人和清国牵线搭桥,这是调查人员目前最想弄清的问题,而刘尚认为解决问题的关键或许就在翻译身上。按照孙丙的描述,这个翻译应该掌握了汉语、西班牙语和满语三门语言,那么在此之前,他必然曾频繁出入清国和南海的西班牙殖民地,与满人和西班牙人有比较密切的接触。 而普通的汉人海商大概很难将自己的生意范围做到这么大,特别是跟清国进私下贸易,还向其提供武器装备,这样的行为放在大明无疑是犯忌讳的重罪,一旦被发现大概就是抄家灭族的下场,想来也没多少人敢去冒这样的风险。 所以刘尚认为,这中间人虽然据说是汉人,但却未必是受大明管辖的明人。而且能谋划实施这么复杂的行动计划,肯定也不会是什么无名之辈,必然是有经验丰富的高手在幕后主持。如果由刘尚来主持调查工作,那他会先将根基在大明且与官方关系密切的海商排除掉,再在剩下的海商中筛选出有实力在黄海至南海间建立航线的少数人,这样调查对象的范围就能大大缩小了。 当然了,这也仅仅只是一个构想而已,刘尚的职责是抓宣传工作,至于调查外敌动向,那是安全部和军情局的职责。就算他对这案子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但也不能随意插手情报部门的调查工作,顶多也就是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向知情人了解更多的信息,就像他当下正在对孙丙进行的访问一样。 告别孙丙离开病房后,刘尚没有急于返回住处去整理今天的采访笔记,而是先去找了医院的一名熟人。 刘尚的这个熟人名叫林兴平,是战地医院的一名外科大夫,曾经在三亚师从约翰逊,派驻辽东之后算是本地医疗领域的学术带头人了。而林兴平除了给受伤的军人们动手术之外,偶尔也会客串一些特别任务,比如说充当临时仵作负责验尸。 刘尚听孙丙说那翻译的尸身已经运回来,便猜测应该是停放在战地医院,毕竟不管是军情局还是安全部,都没有专门用于停尸的场所。而林兴平作为战地医院的临时仵作,很有可能就得承担起验尸的任务,从他那里或许可以得到更多的相关信息。 “你的消息很快啊!”林兴平听了刘尚的来意之后略感惊讶:“莫非你如今去军情局兼差了?”到底是什么人在替西班牙人和清国牵线搭桥,这是调查人员目前最想弄清的问题,而刘尚认为解决问题的关键或许就在翻译身上。按照孙丙的描述,这个翻译应该掌握了汉语、西班牙语和满语三门语言,那么在此之前,他必然曾频繁出入清国和南海的西班牙殖民地,与满人和西班牙人有比较密切的接触。 而普通的汉人海商大概很难将自己的生意范围做到这么大,特别是跟清国进私下贸易,还向其提供武器装备,这样的行为放在大明无疑是犯忌讳的重罪,一旦被发现大概就是抄家灭族的下场,想来也没多少人敢去冒这样的风险。 所以刘尚认为,这中间人虽然据说是汉人,但却未必是受大明管辖的明人。而且能谋划实施这么复杂的行动计划,肯定也不会是什么无名之辈,必然是有经验丰富的高手在幕后主持。如果由刘尚来主持调查工作,那他会先将根基在大明且与官方关系密切的海商排除掉,再在剩下的海商中筛选出有实力在黄海至南海间建立航线的少数人,这样调查对象的范围就能大大缩小了。 当然了,这也仅仅只是一个构想而已,刘尚的职责是抓宣传工作,至于调查外敌动向,那是安全部和军情局的职责。就算他对这案子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但也不能随意插手情报部门的调查工作,顶多也就是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向知情人了解更多的信息,就像他当下正在对孙丙进行的访问一样。 告别孙丙离开病房后,刘尚没有急于返回住处去整理今天的采访笔记,而是先去找了医院的一名熟人。 刘尚的这个熟人名叫林兴平,是战地医院的一名外科大夫,曾经在三亚师从约翰逊,派驻辽东之后算是本地医疗领域的学术带头人了。而林兴平除了给受伤的军人们动手术之外,偶尔也会客串一些特别任务,比如说充当临时仵作负责验尸。 正文 第2042章 第2042章 陶东来皱眉道:“王汤姆是想以此为由跟清军开战?他打算怎么做?” 颜楚杰道:“王汤姆的计划是以特战团和海军北方舰队为主力,进入渤海海域对辽东半岛西海岸的清军据点实施打击,主要目标是盖州卫和复州卫两处卫城,通过军事打击阻断沈阳向辽东前线输送物资的通道。他还希望在这个行动中拉大明一起出兵,这样我们的部队进入渤海作战就师出有名,不用再顾虑大明的态度。” 陶东来听完之后缓缓摇头道:“我觉得不妥,就算我们把这两个地方打下来了,目前在辽东的兵力也不足以实现长期驻防,要嘛在当地大规模招兵,扩编驻军规模,要嘛就只能从南方调兵补充。但那样做就意味着当地会出现更大的军费开支,考虑到现阶段辽东地区的产出有限,就算占领了更大的地盘也没法获得足够多的收益来支撑维持统治所需的军费,这对我们而言其实是亏本买卖。” “那攻而不占怎么样?从政治角度来说,如果能让大明出兵协同,或许这是一个对明廷展示肌肉的好机会。”颜楚杰见陶东来态度坚决,便又换了另一个角度进行劝说。 陶东来仍是摇头道:“按照以前的做法打完就走?但明军未必能接受这样的战略,他们如果答应出兵,肯定是抱着收复失地的念头,如果把那两个卫城打下来了,明军就未必肯老老实实地再撤走了,多半会选择在当地驻军。到时候有明军的据点杵在辽东半岛的咽喉要道上,不但是清军的眼中钉,今后也会变成挡在我们面前的绊脚石!到时候清军想再夺去这两个地方,我们管还是不管?” 对于辽东半岛的局势和海汉在当地的战略,在海汉高层内部其实也有好几种不同的意见,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对清国进行持续的军事打击。甚至连一向对军方意见比较支持的陶东来,对于是否应该在辽东继续主动展开作战行动也持保留态度。 军方的立场当然是希望每年都能安排一两次大的军事行动,在磨练部队战斗力的同时也可以消耗清军的实力,使其无法分兵去攻打大明,以达成牵制其兵力的目的。当然了,通过以战养战来增加军方的影响力,随着战争的进行逐步扩军,也是这类行动的附加效果。 本书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陶东来皱眉道:“王汤姆是想以此为由跟清军开战?他打算怎么做?” 颜楚杰道:“王汤姆的计划是以特战团和海军北方舰队为主力,进入渤海海域对辽东半岛西海岸的清军据点实施打击,主要目标是盖州卫和复州卫两处卫城,通过军事打击阻断沈阳向辽东前线输送物资的通道。他还希望在这个行动中拉大明一起出兵,这样我们的部队进入渤海作战就师出有名,不用再顾虑大明的态度。” 陶东来听完之后缓缓摇头道:“我觉得不妥,就算我们把这两个地方打下来了,目前在辽东的兵力也不足以实现长期驻防,要嘛在当地大规模招兵,扩编驻军规模,要嘛就只能从南方调兵补充。但那样做就意味着当地会出现更大的军费开支,考虑到现阶段辽东地区的产出有限,就算占领了更大的地盘也没法获得足够多的收益来支撑维持统治所需的军费,这对我们而言其实是亏本买卖。” “那攻而不占怎么样?从政治角度来说,如果能让大明出兵协同,或许这是一个对明廷展示肌肉的好机会。”颜楚杰见陶东来态度坚决,便又换了另一个角度进行劝说。 陶东来仍是摇头道:“按照以前的做法打完就走?但明军未必能接受这样的战略,他们如果答应出兵,肯定是抱着收复失地的念头,如果把那两个卫城打下来了,明军就未必肯老老实实地再撤走了,多半会选择在当地驻军。到时候有明军的据点杵在辽东半岛的咽喉要道上,不但是清军的眼中钉,今后也会变成挡在我们面前的绊脚石!到时候清军想再夺去这两个地方,我们管还是不管?” 对于辽东半岛的局势和海汉在当地的战略,在海汉高层内部其实也有好几种不同的意见,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对清国进行持续的军事打击。甚至连一向对军方意见比较支持的陶东来,对于是否应该在辽东继续主动展开作战行动也持保留态度。 军方的立场当然是希望每年都能安排一两次大的军事行动,在磨练部队战斗力的同时也可以消耗清军的实力,使其无法分兵去攻打大明,以达成牵制其兵力的目的。当然了,通过以战养战来增加军方的影响力,随着战争的进行逐步扩军,也是这类行动的附加效果。陶东来皱眉道:“王汤姆是想以此为由跟清军开战?他打算怎么做?” 颜楚杰道:“王汤姆的计划是以特战团和海军北方舰队为主力,进入渤海海域对辽东半岛西海岸的清军据点实施打击,主要目标是盖州卫和复州卫两处卫城,通过军事打击阻断沈阳向辽东前线输送物资的通道。他还希望在这个行动中拉大明一起出兵,这样我们的部队进入渤海作战就师出有名,不用再顾虑大明的态度。” 陶东来听完之后缓缓摇头道:“我觉得不妥,就算我们把这两个地方打下来了,目前在辽东的兵力也不足以实现长期驻防,要嘛在当地大规模招兵,扩编驻军规模,要嘛就只能从南方调兵补充。但那样做就意味着当地会出现更大的军费开支,考虑到现阶段辽东地区的产出有限,就算占领了更大的地盘也没法获得足够多的收益来支撑维持统治所需的军费,这对我们而言其实是亏本买卖。” “那攻而不占怎么样?从政治角度来说,如果能让大明出兵协同,或许这是一个对明廷展示肌肉的好机会。”颜楚杰见陶东来态度坚决,便又换了另一个角度进行劝说。 陶东来仍是摇头道:“按照以前的做法打完就走?但明军未必能接受这样的战略,他们如果答应出兵,肯定是抱着收复失地的念头,如果把那两个卫城打下来了,明军就未必肯老老实实地再撤走了,多半会选择在当地驻军。到时候有明军的据点杵在辽东半岛的咽喉要道上,不但是清军的眼中钉,今后也会变成挡在我们面前的绊脚石!到时候清军想再夺去这两个地方,我们管还是不管?” 对于辽东半岛的局势和海汉在当地的战略,在海汉高层内部其实也有好几种不同的意见,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对清国进行持续的军事打击。甚至连一向对军方意见比较支持的陶东来,对于是否应该在辽东继续主动展开作战行动也持保留态度。 军方的立场当然是希望每年都能安排一两次大的军事行动,在磨练部队战斗力的同时也可以消耗清军的实力,使其无法分兵去攻打大明,以达成牵制其兵力的目的。当然了,通过以战养战来增加军方的影响力,随着战争的进行逐步扩军,也是这类行动的附加效果。陶东来皱眉道:“王汤姆是想以此为由跟清军开战?他打算怎么做?” 颜楚杰道:“王汤姆的计划是以特战团和海军北方舰队为主力,进入渤海海域对辽东半岛西海岸的清军据点实施打击,主要目标是盖州卫和复州卫两处卫城,通过军事打击阻断沈阳向辽东前线输送物资的通道。他还希望在这个行动中拉大明一起出兵,这样我们的部队进入渤海作战就师出有名,不用再顾虑大明的态度。” 陶东来听完之后缓缓摇头道:“我觉得不妥,就算我们把这两个地方打下来了,目前在辽东的兵力也不足以实现长期驻防,要嘛在当地大规模招兵,扩编驻军规模,要嘛就只能从南方调兵补充。但那样做就意味着当地会出现更大的军费开支,考虑到现阶段辽东地区的产出有限,就算占领了更大的地盘也没法获得足够多的收益来支撑维持统治所需的军费,这对我们而言其实是亏本买卖。” “那攻而不占怎么样?从政治角度来说,如果能让大明出兵协同,或许这是一个对明廷展示肌肉的好机会。”颜楚杰见陶东来态度坚决,便又换了另一个角度进行劝说。 陶东来仍是摇头道:“按照以前的做法打完就走?但明军未必能接受这样的战略,他们如果答应出兵,肯定是抱着收复失地的念头,如果把那两个卫城打下来了,明军就未必肯老老实实地再撤走了,多半会选择在当地驻军。到时候有明军的据点杵在辽东半岛的咽喉要道上,不但是清军的眼中钉,今后也会变成挡在我们面前的绊脚石!到时候清军想再夺去这两个地方,我们管还是不管?” 对于辽东半岛的局势和海汉在当地的战略,在海汉高层内部其实也有好几种不同的意见,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对清国进行持续的军事打击。甚至连一向对军方意见比较支持的陶东来,对于是否应该在辽东继续主动展开作战行动也持保留态度。 军方的立场当然是希望每年都能安排一两次大的军事行动,在磨练部队战斗力的同时也可以消耗清军的实力,使其无法分兵去攻打大明,以达成牵制其兵力的目的。当然了,通过以战养战来增加军方的影响力,随着战争的进行逐步扩军,也是这类行动的附加效果。陶东来皱眉道:“王汤姆是想以此为由跟清军开战?他打算怎么做?” 颜楚杰道:“王汤姆的计划是以特战团和海军北方舰队为主力,进入渤海海域对辽东半岛西海岸的清军据点实施打击,主要目标是盖州卫和复州卫两处卫城,通过军事打击阻断沈阳向辽东前线输送物资的通道。他还希望在这个行动中拉大明一起出兵,这样我们的部队进入渤海作战就师出有名,不用再顾虑大明的态度。” 陶东来听完之后缓缓摇头道:“我觉得不妥,就算我们把这两个地方打下来了,目前在辽东的兵力也不足以实现长期驻防,要嘛在当地大规模招兵,扩编驻军规模,要嘛就只能从南方调兵补充。但那样做就意味着当地会出现更大的军费开支,考虑到现阶段辽东地区的产出有限,就算占领了更大的地盘也没法获得足够多的收益来支撑维持统治所需的军费,这对我们而言其实是亏本买卖。” “那攻而不占怎么样?从政治角度来说,如果能让大明出兵协同,或许这是一个对明廷展示肌肉的好机会。”颜楚杰见陶东来态度坚决,便又换了另一个角度进行劝说。 陶东来仍是摇头道:“按照以前的做法打完就走?但明军未必能接受这样的战略,他们如果答应出兵,肯定是抱着收复失地的念头,如果把那两个卫城打下来了,明军就未必肯老老实实地再撤走了,多半会选择在当地驻军。到时候有明军的据点杵在辽东半岛的咽喉要道上,不但是清军的眼中钉,今后也会变成挡在我们面前的绊脚石!到时候清军想再夺去这两个地方,我们管还是不管?” 对于辽东半岛的局势和海汉在当地的战略,在海汉高层内部其实也有好几种不同的意见,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对清国进行持续的军事打击。甚至连一向对军方意见比较支持的陶东来,对于是否应该在辽东继续主动展开作战行动也持保留态度。 军方的立场当然是希望每年都能安排一两次大的军事行动,在磨练部队战斗力的同时也可以消耗清军的实力,使其无法分兵去攻打大明,以达成牵制其兵力的目的。当然了,通过以战养战来增加军方的影响力,随着战争的进行逐步扩军,也是这类行动的附加效果。 (本章完) 正文 第2043章 第2043章 不管是为了稳定军心还是真实的想法,陶东来最终还是表明态度,对情报部门将继续给予信任和支持。但参与调查工作的所有人都很清楚,陶东来口中的“魑魅魍魉”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仅仅依靠过去惯常使用的手段已经很难对付他们了。 哪怕提前确认了近期将会有海商从宿务偷运出一批军火,哪怕海汉海军的实力远远强于对手,要想在海上对其实施拦截也依然是困难重重,国防部和军情局甚至根本无法制定一个十拿九稳的万全之策。颜楚杰虽然嘴上没有承认,但军方的行动方案要想奏效,很大程度上也仍然得指望运气站在海汉一边。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海汉这边当下所能做的,就是让马尼拉驻军多派几艘船监控关键航道。而马尼拉当局的反应也并不慢,在三亚召开联席会议的当天,其实就已经有大小六艘战船离开了马尼拉湾,前往佛得岛附近海域布控。 这些战船全部隶属于去年新成立的马尼拉舰队,人员和船只主要从原本驻扎在南海海域的海军部队中抽调,虽然说起来是新的编制,但战斗力其实并不比现有的作战部队差多少。舰队对于一般的海上巡逻任务也算是轻车熟路,执行这种监控航道的任务没有什么问题。 而那艘返回马尼拉报信的货船,已经再次载着原班人马前往宿务,他们必须要赶在何塞等几名西裔情报员身份暴露之前,将其从宿务接应出来。尽管情报部门用精心准备的假证物和一连串的手段暂时骗到了西班牙人,让他们误以为在海外的军事援助取得了极好的效果,但海南岛等地发生的状况迟早会传回宿务,到时候西班牙人必定会意识到之前所接收到的信息都是伪造的,而带着这些信息来到宿务何塞等人的身份就肯定瞒不住了。 本书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不管是为了稳定军心还是真实的想法,陶东来最终还是表明态度,对情报部门将继续给予信任和支持。但参与调查工作的所有人都很清楚,陶东来口中的“魑魅魍魉”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仅仅依靠过去惯常使用的手段已经很难对付他们了。 哪怕提前确认了近期将会有海商从宿务偷运出一批军火,哪怕海汉海军的实力远远强于对手,要想在海上对其实施拦截也依然是困难重重,国防部和军情局甚至根本无法制定一个十拿九稳的万全之策。颜楚杰虽然嘴上没有承认,但军方的行动方案要想奏效,很大程度上也仍然得指望运气站在海汉一边。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海汉这边当下所能做的,就是让马尼拉驻军多派几艘船监控关键航道。而马尼拉当局的反应也并不慢,在三亚召开联席会议的当天,其实就已经有大小六艘战船离开了马尼拉湾,前往佛得岛附近海域布控。 这些战船全部隶属于去年新成立的马尼拉舰队,人员和船只主要从原本驻扎在南海海域的海军部队中抽调,虽然说起来是新的编制,但战斗力其实并不比现有的作战部队差多少。舰队对于一般的海上巡逻任务也算是轻车熟路,执行这种监控航道的任务没有什么问题。 而那艘返回马尼拉报信的货船,已经再次载着原班人马前往宿务,他们必须要赶在何塞等几名西裔情报员身份暴露之前,将其从宿务接应出来。尽管情报部门用精心准备的假证物和一连串的手段暂时骗到了西班牙人,让他们误以为在海外的军事援助取得了极好的效果,但海南岛等地发生的状况迟早会传回宿务,到时候西班牙人必定会意识到之前所接收到的信息都是伪造的,而带着这些信息来到宿务何塞等人的身份就肯定瞒不住了。不管是为了稳定军心还是真实的想法,陶东来最终还是表明态度,对情报部门将继续给予信任和支持。但参与调查工作的所有人都很清楚,陶东来口中的“魑魅魍魉”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仅仅依靠过去惯常使用的手段已经很难对付他们了。 哪怕提前确认了近期将会有海商从宿务偷运出一批军火,哪怕海汉海军的实力远远强于对手,要想在海上对其实施拦截也依然是困难重重,国防部和军情局甚至根本无法制定一个十拿九稳的万全之策。颜楚杰虽然嘴上没有承认,但军方的行动方案要想奏效,很大程度上也仍然得指望运气站在海汉一边。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海汉这边当下所能做的,就是让马尼拉驻军多派几艘船监控关键航道。而马尼拉当局的反应也并不慢,在三亚召开联席会议的当天,其实就已经有大小六艘战船离开了马尼拉湾,前往佛得岛附近海域布控。 这些战船全部隶属于去年新成立的马尼拉舰队,人员和船只主要从原本驻扎在南海海域的海军部队中抽调,虽然说起来是新的编制,但战斗力其实并不比现有的作战部队差多少。舰队对于一般的海上巡逻任务也算是轻车熟路,执行这种监控航道的任务没有什么问题。 而那艘返回马尼拉报信的货船,已经再次载着原班人马前往宿务,他们必须要赶在何塞等几名西裔情报员身份暴露之前,将其从宿务接应出来。尽管情报部门用精心准备的假证物和一连串的手段暂时骗到了西班牙人,让他们误以为在海外的军事援助取得了极好的效果,但海南岛等地发生的状况迟早会传回宿务,到时候西班牙人必定会意识到之前所接收到的信息都是伪造的,而带着这些信息来到宿务何塞等人的身份就肯定瞒不住了。不管是为了稳定军心还是真实的想法,陶东来最终还是表明态度,对情报部门将继续给予信任和支持。但参与调查工作的所有人都很清楚,陶东来口中的“魑魅魍魉”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仅仅依靠过去惯常使用的手段已经很难对付他们了。 哪怕提前确认了近期将会有海商从宿务偷运出一批军火,哪怕海汉海军的实力远远强于对手,要想在海上对其实施拦截也依然是困难重重,国防部和军情局甚至根本无法制定一个十拿九稳的万全之策。颜楚杰虽然嘴上没有承认,但军方的行动方案要想奏效,很大程度上也仍然得指望运气站在海汉一边。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海汉这边当下所能做的,就是让马尼拉驻军多派几艘船监控关键航道。而马尼拉当局的反应也并不慢,在三亚召开联席会议的当天,其实就已经有大小六艘战船离开了马尼拉湾,前往佛得岛附近海域布控。 这些战船全部隶属于去年新成立的马尼拉舰队,人员和船只主要从原本驻扎在南海海域的海军部队中抽调,虽然说起来是新的编制,但战斗力其实并不比现有的作战部队差多少。舰队对于一般的海上巡逻任务也算是轻车熟路,执行这种监控航道的任务没有什么问题。 而那艘返回马尼拉报信的货船,已经再次载着原班人马前往宿务,他们必须要赶在何塞等几名西裔情报员身份暴露之前,将其从宿务接应出来。尽管情报部门用精心准备的假证物和一连串的手段暂时骗到了西班牙人,让他们误以为在海外的军事援助取得了极好的效果,但海南岛等地发生的状况迟早会传回宿务,到时候西班牙人必定会意识到之前所接收到的信息都是伪造的,而带着这些信息来到宿务何塞等人的身份就肯定瞒不住了。不管是为了稳定军心还是真实的想法,陶东来最终还是表明态度,对情报部门将继续给予信任和支持。但参与调查工作的所有人都很清楚,陶东来口中的“魑魅魍魉”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仅仅依靠过去惯常使用的手段已经很难对付他们了。 哪怕提前确认了近期将会有海商从宿务偷运出一批军火,哪怕海汉海军的实力远远强于对手,要想在海上对其实施拦截也依然是困难重重,国防部和军情局甚至根本无法制定一个十拿九稳的万全之策。颜楚杰虽然嘴上没有承认,但军方的行动方案要想奏效,很大程度上也仍然得指望运气站在海汉一边。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海汉这边当下所能做的,就是让马尼拉驻军多派几艘船监控关键航道。而马尼拉当局的反应也并不慢,在三亚召开联席会议的当天,其实就已经有大小六艘战船离开了马尼拉湾,前往佛得岛附近海域布控。 这些战船全部隶属于去年新成立的马尼拉舰队,人员和船只主要从原本驻扎在南海海域的海军部队中抽调,虽然说起来是新的编制,但战斗力其实并不比现有的作战部队差多少。舰队对于一般的海上巡逻任务也算是轻车熟路,执行这种监控航道的任务没有什么问题。 而那艘返回马尼拉报信的货船,已经再次载着原班人马前往宿务,他们必须要赶在何塞等几名西裔情报员身份暴露之前,将其从宿务接应出来。尽管情报部门用精心准备的假证物和一连串的手段暂时骗到了西班牙人,让他们误以为在海外的军事援助取得了极好的效果,但海南岛等地发生的状况迟早会传回宿务,到时候西班牙人必定会意识到之前所接收到的信息都是伪造的,而带着这些信息来到宿务何塞等人的身份就肯定瞒不住了。不管是为了稳定军心还是真实的想法,陶东来最终还是表明态度,对情报部门将继续给予信任和支持。但参与调查工作的所有人都很清楚,陶东来口中的“魑魅魍魉”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仅仅依靠过去惯常使用的手段已经很难对付他们了。 哪怕提前确认了近期将会有海商从宿务偷运出一批军火,哪怕海汉海军的实力远远强于对手,要想在海上对其实施拦截也依然是困难重重,国防部和军情局甚至根本无法制定一个十拿九稳的万全之策。颜楚杰虽然嘴上没有承认,但军方的行动方案要想奏效,很大程度上也仍然得指望运气站在海汉一边。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海汉这边当下所能做的,就是让马尼拉驻军多派几艘船监控关键航道。而马尼拉当局的反应也并不慢,在三亚召开联席会议的当天,其实就已经有大小六艘战船离开了马尼拉湾,前往佛得岛附近海域布控。 这些战船全部隶属于去年新成立的马尼拉舰队,人员和船只主要从原本驻扎在南海海域的海军部队中抽调,虽然说起来是新的编制,但战斗力其实并不比现有的作战部队差多少。舰队对于一般的海上巡逻任务也算是轻车熟路,执行这种监控航道的任务没有什么问题。 而那艘返回马尼拉报信的货船,已经再次载着原班人马前往宿务,他们必须要赶在何塞等几名西裔情报员身份暴露之前,将其从宿务接应出来。尽管情报部门用精心准备的假证物和一连串的手段暂时骗到了西班牙人,让他们误以为在海外的军事援助取得了极好的效果,但海南岛等地发生的状况迟早会传回宿务,到时候西班牙人必定会意识到之前所接收到的信息都是伪造的,而带着这些信息来到宿务何塞等人的身份就肯定瞒不住了。不管是为了稳定军心还是真实的想法,陶东来最终还是表明态度,对情报部门将继续给予信任和支持。但参与调查工作的所有人都很清楚,陶东来口中的“魑魅魍魉”可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仅仅依靠过去惯常使用的手段已经很难对付他们了。 (本章完) 正文 第2044章 第2044章 在去年的马尼拉战事结束之后,仍在菲律宾群岛海域活动的西班牙船只都选择了主动避开海汉海军的控制范围,如非必要已经很少再公然出现在马尼拉湾附近。而曾是马尼拉与宿务之间航线上重要一环的这处海峡,也逐渐变得十分萧条,好些天都未必能看到一艘过往的船只。 焦飞率领舰队在这里候了几天,没有等到情报中所提及的那艘福船,只等来了一艘西班牙帆船。不过这也不打紧,既然是西班牙人的船,那先拦截下来总不会错。 但这艘西班牙帆船不知是没留意到远处海面上的威勇号,还是根本就没将其视为威胁,仍然直愣愣地朝这边驶来,并没有调头转向的打算。 “胆子挺肥啊!”焦飞看到对方竟然如此肆无忌惮,当下也有点犯嘀咕,这就只是一艘普通帆船,其吨位跟威勇号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是什么给了对方这样大的勇气? 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那艘船在距离威勇号还有三四海里远的时候,船艏的斜桅上挂出了一面红蓝双色旗毫无疑问这是船上的人在向威勇号表明自己的身份。 “那条船上是我们的人啊!”焦飞看到旗帜立刻明白了对方的身份,这应该就是从马尼拉前往宿务接应情报人员的那艘船了。只是连这条船都已经从宿务折返回来了,却还是没有见到偷运武器的福船,看样子已经被对方从别的航线溜走了。 本书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去年的马尼拉战事结束之后,仍在菲律宾群岛海域活动的西班牙船只都选择了主动避开海汉海军的控制范围,如非必要已经很少再公然出现在马尼拉湾附近。而曾是马尼拉与宿务之间航线上重要一环的这处海峡,也逐渐变得十分萧条,好些天都未必能看到一艘过往的船只。 焦飞率领舰队在这里候了几天,没有等到情报中所提及的那艘福船,只等来了一艘西班牙帆船。不过这也不打紧,既然是西班牙人的船,那先拦截下来总不会错。 但这艘西班牙帆船不知是没留意到远处海面上的威勇号,还是根本就没将其视为威胁,仍然直愣愣地朝这边驶来,并没有调头转向的打算。 “胆子挺肥啊!”焦飞看到对方竟然如此肆无忌惮,当下也有点犯嘀咕,这就只是一艘普通帆船,其吨位跟威勇号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是什么给了对方这样大的勇气? 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那艘船在距离威勇号还有三四海里远的时候,船艏的斜桅上挂出了一面红蓝双色旗毫无疑问这是船上的人在向威勇号表明自己的身份。 “那条船上是我们的人啊!”焦飞看到旗帜立刻明白了对方的身份,这应该就是从马尼拉前往宿务接应情报人员的那艘船了。只是连这条船都已经从宿务折返回来了,却还是没有见到偷运武器的福船,看样子已经被对方从别的航线溜走了。 在去年的马尼拉战事结束之后,仍在菲律宾群岛海域活动的西班牙船只都选择了主动避开海汉海军的控制范围,如非必要已经很少再公然出现在马尼拉湾附近。而曾是马尼拉与宿务之间航线上重要一环的这处海峡,也逐渐变得十分萧条,好些天都未必能看到一艘过往的船只。 焦飞率领舰队在这里候了几天,没有等到情报中所提及的那艘福船,只等来了一艘西班牙帆船。不过这也不打紧,既然是西班牙人的船,那先拦截下来总不会错。 但这艘西班牙帆船不知是没留意到远处海面上的威勇号,还是根本就没将其视为威胁,仍然直愣愣地朝这边驶来,并没有调头转向的打算。 “胆子挺肥啊!”焦飞看到对方竟然如此肆无忌惮,当下也有点犯嘀咕,这就只是一艘普通帆船,其吨位跟威勇号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是什么给了对方这样大的勇气? 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那艘船在距离威勇号还有三四海里远的时候,船艏的斜桅上挂出了一面红蓝双色旗毫无疑问这是船上的人在向威勇号表明自己的身份。 “那条船上是我们的人啊!”焦飞看到旗帜立刻明白了对方的身份,这应该就是从马尼拉前往宿务接应情报人员的那艘船了。只是连这条船都已经从宿务折返回来了,却还是没有见到偷运武器的福船,看样子已经被对方从别的航线溜走了。 在去年的马尼拉战事结束之后,仍在菲律宾群岛海域活动的西班牙船只都选择了主动避开海汉海军的控制范围,如非必要已经很少再公然出现在马尼拉湾附近。而曾是马尼拉与宿务之间航线上重要一环的这处海峡,也逐渐变得十分萧条,好些天都未必能看到一艘过往的船只。 焦飞率领舰队在这里候了几天,没有等到情报中所提及的那艘福船,只等来了一艘西班牙帆船。不过这也不打紧,既然是西班牙人的船,那先拦截下来总不会错。 但这艘西班牙帆船不知是没留意到远处海面上的威勇号,还是根本就没将其视为威胁,仍然直愣愣地朝这边驶来,并没有调头转向的打算。 “胆子挺肥啊!”焦飞看到对方竟然如此肆无忌惮,当下也有点犯嘀咕,这就只是一艘普通帆船,其吨位跟威勇号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是什么给了对方这样大的勇气? 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那艘船在距离威勇号还有三四海里远的时候,船艏的斜桅上挂出了一面红蓝双色旗毫无疑问这是船上的人在向威勇号表明自己的身份。 “那条船上是我们的人啊!”焦飞看到旗帜立刻明白了对方的身份,这应该就是从马尼拉前往宿务接应情报人员的那艘船了。只是连这条船都已经从宿务折返回来了,却还是没有见到偷运武器的福船,看样子已经被对方从别的航线溜走了。 在去年的马尼拉战事结束之后,仍在菲律宾群岛海域活动的西班牙船只都选择了主动避开海汉海军的控制范围,如非必要已经很少再公然出现在马尼拉湾附近。而曾是马尼拉与宿务之间航线上重要一环的这处海峡,也逐渐变得十分萧条,好些天都未必能看到一艘过往的船只。 焦飞率领舰队在这里候了几天,没有等到情报中所提及的那艘福船,只等来了一艘西班牙帆船。不过这也不打紧,既然是西班牙人的船,那先拦截下来总不会错。 但这艘西班牙帆船不知是没留意到远处海面上的威勇号,还是根本就没将其视为威胁,仍然直愣愣地朝这边驶来,并没有调头转向的打算。 “胆子挺肥啊!”焦飞看到对方竟然如此肆无忌惮,当下也有点犯嘀咕,这就只是一艘普通帆船,其吨位跟威勇号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是什么给了对方这样大的勇气? 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那艘船在距离威勇号还有三四海里远的时候,船艏的斜桅上挂出了一面红蓝双色旗毫无疑问这是船上的人在向威勇号表明自己的身份。 “那条船上是我们的人啊!”焦飞看到旗帜立刻明白了对方的身份,这应该就是从马尼拉前往宿务接应情报人员的那艘船了。只是连这条船都已经从宿务折返回来了,却还是没有见到偷运武器的福船,看样子已经被对方从别的航线溜走了。 在去年的马尼拉战事结束之后,仍在菲律宾群岛海域活动的西班牙船只都选择了主动避开海汉海军的控制范围,如非必要已经很少再公然出现在马尼拉湾附近。而曾是马尼拉与宿务之间航线上重要一环的这处海峡,也逐渐变得十分萧条,好些天都未必能看到一艘过往的船只。 焦飞率领舰队在这里候了几天,没有等到情报中所提及的那艘福船,只等来了一艘西班牙帆船。不过这也不打紧,既然是西班牙人的船,那先拦截下来总不会错。 但这艘西班牙帆船不知是没留意到远处海面上的威勇号,还是根本就没将其视为威胁,仍然直愣愣地朝这边驶来,并没有调头转向的打算。 “胆子挺肥啊!”焦飞看到对方竟然如此肆无忌惮,当下也有点犯嘀咕,这就只是一艘普通帆船,其吨位跟威勇号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是什么给了对方这样大的勇气? 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那艘船在距离威勇号还有三四海里远的时候,船艏的斜桅上挂出了一面红蓝双色旗毫无疑问这是船上的人在向威勇号表明自己的身份。 “那条船上是我们的人啊!”焦飞看到旗帜立刻明白了对方的身份,这应该就是从马尼拉前往宿务接应情报人员的那艘船了。只是连这条船都已经从宿务折返回来了,却还是没有见到偷运武器的福船,看样子已经被对方从别的航线溜走了。 在去年的马尼拉战事结束之后,仍在菲律宾群岛海域活动的西班牙船只都选择了主动避开海汉海军的控制范围,如非必要已经很少再公然出现在马尼拉湾附近。而曾是马尼拉与宿务之间航线上重要一环的这处海峡,也逐渐变得十分萧条,好些天都未必能看到一艘过往的船只。 焦飞率领舰队在这里候了几天,没有等到情报中所提及的那艘福船,只等来了一艘西班牙帆船。不过这也不打紧,既然是西班牙人的船,那先拦截下来总不会错。 但这艘西班牙帆船不知是没留意到远处海面上的威勇号,还是根本就没将其视为威胁,仍然直愣愣地朝这边驶来,并没有调头转向的打算。 “胆子挺肥啊!”焦飞看到对方竟然如此肆无忌惮,当下也有点犯嘀咕,这就只是一艘普通帆船,其吨位跟威勇号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是什么给了对方这样大的勇气? 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那艘船在距离威勇号还有三四海里远的时候,船艏的斜桅上挂出了一面红蓝双色旗毫无疑问这是船上的人在向威勇号表明自己的身份。 “那条船上是我们的人啊!”焦飞看到旗帜立刻明白了对方的身份,这应该就是从马尼拉前往宿务接应情报人员的那艘船了。只是连这条船都已经从宿务折返回来了,却还是没有见到偷运武器的福船,看样子已经被对方从别的航线溜走了。 在去年的马尼拉战事结束之后,仍在菲律宾群岛海域活动的西班牙船只都选择了主动避开海汉海军的控制范围,如非必要已经很少再公然出现在马尼拉湾附近。而曾是马尼拉与宿务之间航线上重要一环的这处海峡,也逐渐变得十分萧条,好些天都未必能看到一艘过往的船只。 焦飞率领舰队在这里候了几天,没有等到情报中所提及的那艘福船,只等来了一艘西班牙帆船。不过这也不打紧,既然是西班牙人的船,那先拦截下来总不会错。 但这艘西班牙帆船不知是没留意到远处海面上的威勇号,还是根本就没将其视为威胁,仍然直愣愣地朝这边驶来,并没有调头转向的打算。 “胆子挺肥啊!”焦飞看到对方竟然如此肆无忌惮,当下也有点犯嘀咕,这就只是一艘普通帆船,其吨位跟威勇号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是什么给了对方这样大的勇气? 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那艘船在距离威勇号还有三四海里远的时候,船艏的斜桅上挂出了一面红蓝双色旗毫无疑问这是船上的人在向威勇号表明自己的身份。 “那条船上是我们的人啊!”焦飞看到旗帜立刻明白了对方的身份,这应该就是从马尼拉前往宿务接应情报人员的那艘船了。只是连这条船都已经从宿务折返回来了,却还是没有见到偷运武器的福船,看样子已经被对方从别的航线溜走了。 (本章完) 正文 第2045章 第2045章 作为福建许氏的家主,许心素在很早的时候就选择了与海汉合作,而这种包括了经济和军事在内的合作关系也帮助他一步步地成为了福建的土皇帝。如今许心素麾下有数万海陆精兵,把控着大明东南的出海通道,可谓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如今连朝廷的指令也未必差得动他了。 虽然许心素在很多方面仍然要依赖海汉的扶持,但随着经济规模和军事实力的逐年提升,其行事的独立性也是越来越强。特别是贸易方面,许心素在从军之前本来就是干走私买卖的海商,对于跨国海贸是熟门熟路,如今有了权势在手,经营老本行更是得心应手。如果计算商船货船吨位,福建许氏目前的经营规模已经超过了当年十八芝的鼎盛时期。 而许心素的跨国贸易对象也远不止海汉一家,事实上对商人来说,生意就是生意,只有能不能赚钱的区别,至于所属阵营、所持立场、亲疏关系,这些都并非选择贸易对象的决定因素。就连海汉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通过中间商保持着与西班牙殖民当局的贸易往来,更毋论福建这边了。 当年西班牙和荷兰争相在台湾海峡开辟殖民定居点,目的之一便是方便与福建进行贸易活动。而当初许心素与十八芝之间的矛盾冲突,根源也就是跨国贸易中的竞争关系导致的利益纷争。不过成王败寇,输家清盘出局,如今福建的进出口贸易自然是由许心素说了算。 本书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作为福建许氏的家主,许心素在很早的时候就选择了与海汉合作,而这种包括了经济和军事在内的合作关系也帮助他一步步地成为了福建的土皇帝。如今许心素麾下有数万海陆精兵,把控着大明东南的出海通道,可谓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如今连朝廷的指令也未必差得动他了。 虽然许心素在很多方面仍然要依赖海汉的扶持,但随着经济规模和军事实力的逐年提升,其行事的独立性也是越来越强。特别是贸易方面,许心素在从军之前本来就是干走私买卖的海商,对于跨国海贸是熟门熟路,如今有了权势在手,经营老本行更是得心应手。如果计算商船货船吨位,福建许氏目前的经营规模已经超过了当年十八芝的鼎盛时期。 而许心素的跨国贸易对象也远不止海汉一家,事实上对商人来说,生意就是生意,只有能不能赚钱的区别,至于所属阵营、所持立场、亲疏关系,这些都并非选择贸易对象的决定因素。就连海汉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通过中间商保持着与西班牙殖民当局的贸易往来,更毋论福建这边了。 当年西班牙和荷兰争相在台湾海峡开辟殖民定居点,目的之一便是方便与福建进行贸易活动。而当初许心素与十八芝之间的矛盾冲突,根源也就是跨国贸易中的竞争关系导致的利益纷争。不过成王败寇,输家清盘出局,如今福建的进出口贸易自然是由许心素说了算。作为福建许氏的家主,许心素在很早的时候就选择了与海汉合作,而这种包括了经济和军事在内的合作关系也帮助他一步步地成为了福建的土皇帝。如今许心素麾下有数万海陆精兵,把控着大明东南的出海通道,可谓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如今连朝廷的指令也未必差得动他了。 虽然许心素在很多方面仍然要依赖海汉的扶持,但随着经济规模和军事实力的逐年提升,其行事的独立性也是越来越强。特别是贸易方面,许心素在从军之前本来就是干走私买卖的海商,对于跨国海贸是熟门熟路,如今有了权势在手,经营老本行更是得心应手。如果计算商船货船吨位,福建许氏目前的经营规模已经超过了当年十八芝的鼎盛时期。 而许心素的跨国贸易对象也远不止海汉一家,事实上对商人来说,生意就是生意,只有能不能赚钱的区别,至于所属阵营、所持立场、亲疏关系,这些都并非选择贸易对象的决定因素。就连海汉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通过中间商保持着与西班牙殖民当局的贸易往来,更毋论福建这边了。 当年西班牙和荷兰争相在台湾海峡开辟殖民定居点,目的之一便是方便与福建进行贸易活动。而当初许心素与十八芝之间的矛盾冲突,根源也就是跨国贸易中的竞争关系导致的利益纷争。不过成王败寇,输家清盘出局,如今福建的进出口贸易自然是由许心素说了算。作为福建许氏的家主,许心素在很早的时候就选择了与海汉合作,而这种包括了经济和军事在内的合作关系也帮助他一步步地成为了福建的土皇帝。如今许心素麾下有数万海陆精兵,把控着大明东南的出海通道,可谓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如今连朝廷的指令也未必差得动他了。 虽然许心素在很多方面仍然要依赖海汉的扶持,但随着经济规模和军事实力的逐年提升,其行事的独立性也是越来越强。特别是贸易方面,许心素在从军之前本来就是干走私买卖的海商,对于跨国海贸是熟门熟路,如今有了权势在手,经营老本行更是得心应手。如果计算商船货船吨位,福建许氏目前的经营规模已经超过了当年十八芝的鼎盛时期。 而许心素的跨国贸易对象也远不止海汉一家,事实上对商人来说,生意就是生意,只有能不能赚钱的区别,至于所属阵营、所持立场、亲疏关系,这些都并非选择贸易对象的决定因素。就连海汉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通过中间商保持着与西班牙殖民当局的贸易往来,更毋论福建这边了。 当年西班牙和荷兰争相在台湾海峡开辟殖民定居点,目的之一便是方便与福建进行贸易活动。而当初许心素与十八芝之间的矛盾冲突,根源也就是跨国贸易中的竞争关系导致的利益纷争。不过成王败寇,输家清盘出局,如今福建的进出口贸易自然是由许心素说了算。作为福建许氏的家主,许心素在很早的时候就选择了与海汉合作,而这种包括了经济和军事在内的合作关系也帮助他一步步地成为了福建的土皇帝。如今许心素麾下有数万海陆精兵,把控着大明东南的出海通道,可谓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如今连朝廷的指令也未必差得动他了。 虽然许心素在很多方面仍然要依赖海汉的扶持,但随着经济规模和军事实力的逐年提升,其行事的独立性也是越来越强。特别是贸易方面,许心素在从军之前本来就是干走私买卖的海商,对于跨国海贸是熟门熟路,如今有了权势在手,经营老本行更是得心应手。如果计算商船货船吨位,福建许氏目前的经营规模已经超过了当年十八芝的鼎盛时期。 而许心素的跨国贸易对象也远不止海汉一家,事实上对商人来说,生意就是生意,只有能不能赚钱的区别,至于所属阵营、所持立场、亲疏关系,这些都并非选择贸易对象的决定因素。就连海汉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通过中间商保持着与西班牙殖民当局的贸易往来,更毋论福建这边了。 当年西班牙和荷兰争相在台湾海峡开辟殖民定居点,目的之一便是方便与福建进行贸易活动。而当初许心素与十八芝之间的矛盾冲突,根源也就是跨国贸易中的竞争关系导致的利益纷争。不过成王败寇,输家清盘出局,如今福建的进出口贸易自然是由许心素说了算。作为福建许氏的家主,许心素在很早的时候就选择了与海汉合作,而这种包括了经济和军事在内的合作关系也帮助他一步步地成为了福建的土皇帝。如今许心素麾下有数万海陆精兵,把控着大明东南的出海通道,可谓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如今连朝廷的指令也未必差得动他了。 虽然许心素在很多方面仍然要依赖海汉的扶持,但随着经济规模和军事实力的逐年提升,其行事的独立性也是越来越强。特别是贸易方面,许心素在从军之前本来就是干走私买卖的海商,对于跨国海贸是熟门熟路,如今有了权势在手,经营老本行更是得心应手。如果计算商船货船吨位,福建许氏目前的经营规模已经超过了当年十八芝的鼎盛时期。 而许心素的跨国贸易对象也远不止海汉一家,事实上对商人来说,生意就是生意,只有能不能赚钱的区别,至于所属阵营、所持立场、亲疏关系,这些都并非选择贸易对象的决定因素。就连海汉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通过中间商保持着与西班牙殖民当局的贸易往来,更毋论福建这边了。 当年西班牙和荷兰争相在台湾海峡开辟殖民定居点,目的之一便是方便与福建进行贸易活动。而当初许心素与十八芝之间的矛盾冲突,根源也就是跨国贸易中的竞争关系导致的利益纷争。不过成王败寇,输家清盘出局,如今福建的进出口贸易自然是由许心素说了算。作为福建许氏的家主,许心素在很早的时候就选择了与海汉合作,而这种包括了经济和军事在内的合作关系也帮助他一步步地成为了福建的土皇帝。如今许心素麾下有数万海陆精兵,把控着大明东南的出海通道,可谓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如今连朝廷的指令也未必差得动他了。 虽然许心素在很多方面仍然要依赖海汉的扶持,但随着经济规模和军事实力的逐年提升,其行事的独立性也是越来越强。特别是贸易方面,许心素在从军之前本来就是干走私买卖的海商,对于跨国海贸是熟门熟路,如今有了权势在手,经营老本行更是得心应手。如果计算商船货船吨位,福建许氏目前的经营规模已经超过了当年十八芝的鼎盛时期。 而许心素的跨国贸易对象也远不止海汉一家,事实上对商人来说,生意就是生意,只有能不能赚钱的区别,至于所属阵营、所持立场、亲疏关系,这些都并非选择贸易对象的决定因素。就连海汉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通过中间商保持着与西班牙殖民当局的贸易往来,更毋论福建这边了。 当年西班牙和荷兰争相在台湾海峡开辟殖民定居点,目的之一便是方便与福建进行贸易活动。而当初许心素与十八芝之间的矛盾冲突,根源也就是跨国贸易中的竞争关系导致的利益纷争。不过成王败寇,输家清盘出局,如今福建的进出口贸易自然是由许心素说了算。作为福建许氏的家主,许心素在很早的时候就选择了与海汉合作,而这种包括了经济和军事在内的合作关系也帮助他一步步地成为了福建的土皇帝。如今许心素麾下有数万海陆精兵,把控着大明东南的出海通道,可谓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如今连朝廷的指令也未必差得动他了。 虽然许心素在很多方面仍然要依赖海汉的扶持,但随着经济规模和军事实力的逐年提升,其行事的独立性也是越来越强。特别是贸易方面,许心素在从军之前本来就是干走私买卖的海商,对于跨国海贸是熟门熟路,如今有了权势在手,经营老本行更是得心应手。如果计算商船货船吨位,福建许氏目前的经营规模已经超过了当年十八芝的鼎盛时期。 而许心素的跨国贸易对象也远不止海汉一家,事实上对商人来说,生意就是生意,只有能不能赚钱的区别,至于所属阵营、所持立场、亲疏关系,这些都并非选择贸易对象的决定因素。就连海汉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通过中间商保持着与西班牙殖民当局的贸易往来,更毋论福建这边了。 (本章完) 正文 第2046章 第2046章 对外界而言,许家后辈中最出名的人当属许心素的老四许裕拙,还有他侄子许甲齐,这两人分别统帅着效忠许心素的水陆两军,可以说是许氏集团中的中坚力量。历年来福建明军出兵参与海汉组织的军事行动,大多是由他们二人率领部队出战。 而许家老三许裕兴的名气就没那么大了,很多人虽然听说过有他这号人,但却不知道这位许家老三到底是在做什么行当。极少有人知道,当初被派到三亚接受培训的许家后辈,除了如今的两名带兵大将之外,许裕兴其实也曾去过。只不过他所接受的培训有所不同,并非另外两人所学习的军事项目,而是由许心素亲自为他挑选的情报科目。 之所以有此安排,是因为许心素当时已经通过与海汉的合作,意识到了情报战的重要性,所以也打算效仿海汉的做法,成立专门的情报机构来辅助自己在福建的统治。而这种特殊机构如果要交到外人手里,许心素显然放心不下,经过一番斟酌之后,他决定将这个重要的差事交给自己的三儿子许裕兴。 许心素定下这个人选,除了安全方面的考虑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便是许裕兴自身的素质比较适合这个职位。许裕兴很好地遗传了许心素作为商人的特质之一,在很小的时候便展现出了在术数计算方面的天赋,而且他性子沉稳,又不喜与其他几个兄弟争宠,这在许心素看来正与海汉人对人选提出的诸多要求相符。 最重要的是许裕兴自己对这个安排表示接受,要知道进入这个行业之后,就不太可能再有什么风风光光的时候了,他作为情报系统的负责人就只能低调地隐于幕后,无法像他的兄弟们那样站在台前受人景仰,而这对于拥有雄心壮志的许家男儿来说的确不是那么容易接受。 而许心素组建的这个情报机构为了避嫌,甚至连个衙门都没有,就直接划归在他个人的近卫队名下,今后基本上只能默默无闻地存在,换作其他人,大概不会这么心甘情愿地接受安排。 于是许裕兴便就此被定为了这个机构的负责人,并且到三亚留学了一段时间。为了保证身份隐秘,许裕兴甚至在留学期间都是隐姓埋名,在三亚极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本书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外界而言,许家后辈中最出名的人当属许心素的老四许裕拙,还有他侄子许甲齐,这两人分别统帅着效忠许心素的水陆两军,可以说是许氏集团中的中坚力量。历年来福建明军出兵参与海汉组织的军事行动,大多是由他们二人率领部队出战。 而许家老三许裕兴的名气就没那么大了,很多人虽然听说过有他这号人,但却不知道这位许家老三到底是在做什么行当。极少有人知道,当初被派到三亚接受培训的许家后辈,除了如今的两名带兵大将之外,许裕兴其实也曾去过。只不过他所接受的培训有所不同,并非另外两人所学习的军事项目,而是由许心素亲自为他挑选的情报科目。 之所以有此安排,是因为许心素当时已经通过与海汉的合作,意识到了情报战的重要性,所以也打算效仿海汉的做法,成立专门的情报机构来辅助自己在福建的统治。而这种特殊机构如果要交到外人手里,许心素显然放心不下,经过一番斟酌之后,他决定将这个重要的差事交给自己的三儿子许裕兴。 许心素定下这个人选,除了安全方面的考虑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便是许裕兴自身的素质比较适合这个职位。许裕兴很好地遗传了许心素作为商人的特质之一,在很小的时候便展现出了在术数计算方面的天赋,而且他性子沉稳,又不喜与其他几个兄弟争宠,这在许心素看来正与海汉人对人选提出的诸多要求相符。 最重要的是许裕兴自己对这个安排表示接受,要知道进入这个行业之后,就不太可能再有什么风风光光的时候了,他作为情报系统的负责人就只能低调地隐于幕后,无法像他的兄弟们那样站在台前受人景仰,而这对于拥有雄心壮志的许家男儿来说的确不是那么容易接受。 而许心素组建的这个情报机构为了避嫌,甚至连个衙门都没有,就直接划归在他个人的近卫队名下,今后基本上只能默默无闻地存在,换作其他人,大概不会这么心甘情愿地接受安排。 于是许裕兴便就此被定为了这个机构的负责人,并且到三亚留学了一段时间。为了保证身份隐秘,许裕兴甚至在留学期间都是隐姓埋名,在三亚极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对外界而言,许家后辈中最出名的人当属许心素的老四许裕拙,还有他侄子许甲齐,这两人分别统帅着效忠许心素的水陆两军,可以说是许氏集团中的中坚力量。历年来福建明军出兵参与海汉组织的军事行动,大多是由他们二人率领部队出战。 而许家老三许裕兴的名气就没那么大了,很多人虽然听说过有他这号人,但却不知道这位许家老三到底是在做什么行当。极少有人知道,当初被派到三亚接受培训的许家后辈,除了如今的两名带兵大将之外,许裕兴其实也曾去过。只不过他所接受的培训有所不同,并非另外两人所学习的军事项目,而是由许心素亲自为他挑选的情报科目。 之所以有此安排,是因为许心素当时已经通过与海汉的合作,意识到了情报战的重要性,所以也打算效仿海汉的做法,成立专门的情报机构来辅助自己在福建的统治。而这种特殊机构如果要交到外人手里,许心素显然放心不下,经过一番斟酌之后,他决定将这个重要的差事交给自己的三儿子许裕兴。 许心素定下这个人选,除了安全方面的考虑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便是许裕兴自身的素质比较适合这个职位。许裕兴很好地遗传了许心素作为商人的特质之一,在很小的时候便展现出了在术数计算方面的天赋,而且他性子沉稳,又不喜与其他几个兄弟争宠,这在许心素看来正与海汉人对人选提出的诸多要求相符。 最重要的是许裕兴自己对这个安排表示接受,要知道进入这个行业之后,就不太可能再有什么风风光光的时候了,他作为情报系统的负责人就只能低调地隐于幕后,无法像他的兄弟们那样站在台前受人景仰,而这对于拥有雄心壮志的许家男儿来说的确不是那么容易接受。 而许心素组建的这个情报机构为了避嫌,甚至连个衙门都没有,就直接划归在他个人的近卫队名下,今后基本上只能默默无闻地存在,换作其他人,大概不会这么心甘情愿地接受安排。 于是许裕兴便就此被定为了这个机构的负责人,并且到三亚留学了一段时间。为了保证身份隐秘,许裕兴甚至在留学期间都是隐姓埋名,在三亚极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对外界而言,许家后辈中最出名的人当属许心素的老四许裕拙,还有他侄子许甲齐,这两人分别统帅着效忠许心素的水陆两军,可以说是许氏集团中的中坚力量。历年来福建明军出兵参与海汉组织的军事行动,大多是由他们二人率领部队出战。 而许家老三许裕兴的名气就没那么大了,很多人虽然听说过有他这号人,但却不知道这位许家老三到底是在做什么行当。极少有人知道,当初被派到三亚接受培训的许家后辈,除了如今的两名带兵大将之外,许裕兴其实也曾去过。只不过他所接受的培训有所不同,并非另外两人所学习的军事项目,而是由许心素亲自为他挑选的情报科目。 之所以有此安排,是因为许心素当时已经通过与海汉的合作,意识到了情报战的重要性,所以也打算效仿海汉的做法,成立专门的情报机构来辅助自己在福建的统治。而这种特殊机构如果要交到外人手里,许心素显然放心不下,经过一番斟酌之后,他决定将这个重要的差事交给自己的三儿子许裕兴。 许心素定下这个人选,除了安全方面的考虑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便是许裕兴自身的素质比较适合这个职位。许裕兴很好地遗传了许心素作为商人的特质之一,在很小的时候便展现出了在术数计算方面的天赋,而且他性子沉稳,又不喜与其他几个兄弟争宠,这在许心素看来正与海汉人对人选提出的诸多要求相符。 最重要的是许裕兴自己对这个安排表示接受,要知道进入这个行业之后,就不太可能再有什么风风光光的时候了,他作为情报系统的负责人就只能低调地隐于幕后,无法像他的兄弟们那样站在台前受人景仰,而这对于拥有雄心壮志的许家男儿来说的确不是那么容易接受。 而许心素组建的这个情报机构为了避嫌,甚至连个衙门都没有,就直接划归在他个人的近卫队名下,今后基本上只能默默无闻地存在,换作其他人,大概不会这么心甘情愿地接受安排。 于是许裕兴便就此被定为了这个机构的负责人,并且到三亚留学了一段时间。为了保证身份隐秘,许裕兴甚至在留学期间都是隐姓埋名,在三亚极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对外界而言,许家后辈中最出名的人当属许心素的老四许裕拙,还有他侄子许甲齐,这两人分别统帅着效忠许心素的水陆两军,可以说是许氏集团中的中坚力量。历年来福建明军出兵参与海汉组织的军事行动,大多是由他们二人率领部队出战。 而许家老三许裕兴的名气就没那么大了,很多人虽然听说过有他这号人,但却不知道这位许家老三到底是在做什么行当。极少有人知道,当初被派到三亚接受培训的许家后辈,除了如今的两名带兵大将之外,许裕兴其实也曾去过。只不过他所接受的培训有所不同,并非另外两人所学习的军事项目,而是由许心素亲自为他挑选的情报科目。 之所以有此安排,是因为许心素当时已经通过与海汉的合作,意识到了情报战的重要性,所以也打算效仿海汉的做法,成立专门的情报机构来辅助自己在福建的统治。而这种特殊机构如果要交到外人手里,许心素显然放心不下,经过一番斟酌之后,他决定将这个重要的差事交给自己的三儿子许裕兴。 许心素定下这个人选,除了安全方面的考虑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便是许裕兴自身的素质比较适合这个职位。许裕兴很好地遗传了许心素作为商人的特质之一,在很小的时候便展现出了在术数计算方面的天赋,而且他性子沉稳,又不喜与其他几个兄弟争宠,这在许心素看来正与海汉人对人选提出的诸多要求相符。 最重要的是许裕兴自己对这个安排表示接受,要知道进入这个行业之后,就不太可能再有什么风风光光的时候了,他作为情报系统的负责人就只能低调地隐于幕后,无法像他的兄弟们那样站在台前受人景仰,而这对于拥有雄心壮志的许家男儿来说的确不是那么容易接受。 而许心素组建的这个情报机构为了避嫌,甚至连个衙门都没有,就直接划归在他个人的近卫队名下,今后基本上只能默默无闻地存在,换作其他人,大概不会这么心甘情愿地接受安排。 于是许裕兴便就此被定为了这个机构的负责人,并且到三亚留学了一段时间。为了保证身份隐秘,许裕兴甚至在留学期间都是隐姓埋名,在三亚极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本章完) 正文 第2047章 ,! 漳州是许心素的故乡,也是他发迹的起点,自从他得到海汉扶持顺利上位之后,漳州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逐渐成为了整个福建沿海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传统,在漳州也表现得淋漓尽致,在许心素的庇护下,许氏家族的成员纷纷涌入商场和官场,十年来升官发财者为数众多,已经逐步成为了福建第一豪门大族。 而由许氏家族成员直接或间接控制的产业,更是已经遍布福建,其中不乏有一些通过垄断经营来获得巨额收益的项目——比如每年从海汉进口的大量商品,便基本上都是通过许氏家族名下的贸易渠道进入福建,其油水之丰厚可想而知。 类似这样在各行各业中把持利润最多的那部分生意,便是许氏家族目前使用最多的手段。利用手中的特权来挣钱,这在官场上并不稀奇,很多实权官员都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灰色收入。但能像许氏家族这样掌控一省之地的情况,在大忙也还是非常罕见。 但就算是许心素本人,大概也不完全清楚福建到底有多少产业在许氏家族的控制之下,有多少人在为许氏家族效力。所以当海汉人找上门来,要求协助调查福建本地与西班牙人有贸易往来的商家,许心素也不敢立刻声明说此事绝对与自己的家族产业无关,而是要让许裕兴先进行内部排查规避风险,免得让海汉人拿住了把柄。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漳州是许心素的故乡,也是他发迹的起点,自从他得到海汉扶持顺利上位之后,漳州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逐渐成为了整个福建沿海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传统,在漳州也表现得淋漓尽致,在许心素的庇护下,许氏家族的成员纷纷涌入商场和官场,十年来升官发财者为数众多,已经逐步成为了福建第一豪门大族。 而由许氏家族成员直接或间接控制的产业,更是已经遍布福建,其中不乏有一些通过垄断经营来获得巨额收益的项目——比如每年从海汉进口的大量商品,便基本上都是通过许氏家族名下的贸易渠道进入福建,其油水之丰厚可想而知。 类似这样在各行各业中把持利润最多的那部分生意,便是许氏家族目前使用最多的手段。利用手中的特权来挣钱,这在官场上并不稀奇,很多实权官员都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灰色收入。但能像许氏家族这样掌控一省之地的情况,在大忙也还是非常罕见。 但就算是许心素本人,大概也不完全清楚福建到底有多少产业在许氏家族的控制之下,有多少人在为许氏家族效力。所以当海汉人找上门来,要求协助调查福建本地与西班牙人有贸易往来的商家,许心素也不敢立刻声明说此事绝对与自己的家族产业无关,而是要让许裕兴先进行内部排查规避风险,免得让海汉人拿住了把柄。 漳州是许心素的故乡,也是他发迹的起点,自从他得到海汉扶持顺利上位之后,漳州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逐渐成为了整个福建沿海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传统,在漳州也表现得淋漓尽致,在许心素的庇护下,许氏家族的成员纷纷涌入商场和官场,十年来升官发财者为数众多,已经逐步成为了福建第一豪门大族。 而由许氏家族成员直接或间接控制的产业,更是已经遍布福建,其中不乏有一些通过垄断经营来获得巨额收益的项目——比如每年从海汉进口的大量商品,便基本上都是通过许氏家族名下的贸易渠道进入福建,其油水之丰厚可想而知。 类似这样在各行各业中把持利润最多的那部分生意,便是许氏家族目前使用最多的手段。利用手中的特权来挣钱,这在官场上并不稀奇,很多实权官员都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灰色收入。但能像许氏家族这样掌控一省之地的情况,在大忙也还是非常罕见。 但就算是许心素本人,大概也不完全清楚福建到底有多少产业在许氏家族的控制之下,有多少人在为许氏家族效力。所以当海汉人找上门来,要求协助调查福建本地与西班牙人有贸易往来的商家,许心素也不敢立刻声明说此事绝对与自己的家族产业无关,而是要让许裕兴先进行内部排查规避风险,免得让海汉人拿住了把柄。 漳州是许心素的故乡,也是他发迹的起点,自从他得到海汉扶持顺利上位之后,漳州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逐渐成为了整个福建沿海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传统,在漳州也表现得淋漓尽致,在许心素的庇护下,许氏家族的成员纷纷涌入商场和官场,十年来升官发财者为数众多,已经逐步成为了福建第一豪门大族。 而由许氏家族成员直接或间接控制的产业,更是已经遍布福建,其中不乏有一些通过垄断经营来获得巨额收益的项目——比如每年从海汉进口的大量商品,便基本上都是通过许氏家族名下的贸易渠道进入福建,其油水之丰厚可想而知。 类似这样在各行各业中把持利润最多的那部分生意,便是许氏家族目前使用最多的手段。利用手中的特权来挣钱,这在官场上并不稀奇,很多实权官员都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灰色收入。但能像许氏家族这样掌控一省之地的情况,在大忙也还是非常罕见。 但就算是许心素本人,大概也不完全清楚福建到底有多少产业在许氏家族的控制之下,有多少人在为许氏家族效力。所以当海汉人找上门来,要求协助调查福建本地与西班牙人有贸易往来的商家,许心素也不敢立刻声明说此事绝对与自己的家族产业无关,而是要让许裕兴先进行内部排查规避风险,免得让海汉人拿住了把柄。 漳州是许心素的故乡,也是他发迹的起点,自从他得到海汉扶持顺利上位之后,漳州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逐渐成为了整个福建沿海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传统,在漳州也表现得淋漓尽致,在许心素的庇护下,许氏家族的成员纷纷涌入商场和官场,十年来升官发财者为数众多,已经逐步成为了福建第一豪门大族。 而由许氏家族成员直接或间接控制的产业,更是已经遍布福建,其中不乏有一些通过垄断经营来获得巨额收益的项目——比如每年从海汉进口的大量商品,便基本上都是通过许氏家族名下的贸易渠道进入福建,其油水之丰厚可想而知。 类似这样在各行各业中把持利润最多的那部分生意,便是许氏家族目前使用最多的手段。利用手中的特权来挣钱,这在官场上并不稀奇,很多实权官员都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灰色收入。但能像许氏家族这样掌控一省之地的情况,在大忙也还是非常罕见。 但就算是许心素本人,大概也不完全清楚福建到底有多少产业在许氏家族的控制之下,有多少人在为许氏家族效力。所以当海汉人找上门来,要求协助调查福建本地与西班牙人有贸易往来的商家,许心素也不敢立刻声明说此事绝对与自己的家族产业无关,而是要让许裕兴先进行内部排查规避风险,免得让海汉人拿住了把柄。 漳州是许心素的故乡,也是他发迹的起点,自从他得到海汉扶持顺利上位之后,漳州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逐渐成为了整个福建沿海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传统,在漳州也表现得淋漓尽致,在许心素的庇护下,许氏家族的成员纷纷涌入商场和官场,十年来升官发财者为数众多,已经逐步成为了福建第一豪门大族。 而由许氏家族成员直接或间接控制的产业,更是已经遍布福建,其中不乏有一些通过垄断经营来获得巨额收益的项目——比如每年从海汉进口的大量商品,便基本上都是通过许氏家族名下的贸易渠道进入福建,其油水之丰厚可想而知。 类似这样在各行各业中把持利润最多的那部分生意,便是许氏家族目前使用最多的手段。利用手中的特权来挣钱,这在官场上并不稀奇,很多实权官员都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灰色收入。但能像许氏家族这样掌控一省之地的情况,在大忙也还是非常罕见。 但就算是许心素本人,大概也不完全清楚福建到底有多少产业在许氏家族的控制之下,有多少人在为许氏家族效力。所以当海汉人找上门来,要求协助调查福建本地与西班牙人有贸易往来的商家,许心素也不敢立刻声明说此事绝对与自己的家族产业无关,而是要让许裕兴先进行内部排查规避风险,免得让海汉人拿住了把柄。 漳州是许心素的故乡,也是他发迹的起点,自从他得到海汉扶持顺利上位之后,漳州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逐渐成为了整个福建沿海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传统,在漳州也表现得淋漓尽致,在许心素的庇护下,许氏家族的成员纷纷涌入商场和官场,十年来升官发财者为数众多,已经逐步成为了福建第一豪门大族。 而由许氏家族成员直接或间接控制的产业,更是已经遍布福建,其中不乏有一些通过垄断经营来获得巨额收益的项目——比如每年从海汉进口的大量商品,便基本上都是通过许氏家族名下的贸易渠道进入福建,其油水之丰厚可想而知。 类似这样在各行各业中把持利润最多的那部分生意,便是许氏家族目前使用最多的手段。利用手中的特权来挣钱,这在官场上并不稀奇,很多实权官员都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灰色收入。但能像许氏家族这样掌控一省之地的情况,在大忙也还是非常罕见。 但就算是许心素本人,大概也不完全清楚福建到底有多少产业在许氏家族的控制之下,有多少人在为许氏家族效力。所以当海汉人找上门来,要求协助调查福建本地与西班牙人有贸易往来的商家,许心素也不敢立刻声明说此事绝对与自己的家族产业无关,而是要让许裕兴先进行内部排查规避风险,免得让海汉人拿住了把柄。 漳州是许心素的故乡,也是他发迹的起点,自从他得到海汉扶持顺利上位之后,漳州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逐渐成为了整个福建沿海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传统,在漳州也表现得淋漓尽致,在许心素的庇护下,许氏家族的成员纷纷涌入商场和官场,十年来升官发财者为数众多,已经逐步成为了福建第一豪门大族。 而由许氏家族成员直接或间接控制的产业,更是已经遍布福建,其中不乏有一些通过垄断经营来获得巨额收益的项目——比如每年从海汉进口的大量商品,便基本上都是通过许氏家族名下的贸易渠道进入福建,其油水之丰厚可想而知。 类似这样在各行各业中把持利润最多的那部分生意,便是许氏家族目前使用最多的手段。利用手中的特权来挣钱,这在官场上并不稀奇,很多实权官员都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灰色收入。但能像许氏家族这样掌控一省之地的情况,在大忙也还是非常罕见。 但就算是许心素本人,大概也不完全清楚福建到底有多少产业在许氏家族的控制之下,有多少人在为许氏家族效力。所以当海汉人找上门来,要求协助调查福建本地与西班牙人有贸易往来的商家,许心素也不敢立刻声明说此事绝对与自己的家族产业无关,而是要让许裕兴先进行内部排查规避风险,免得让海汉人拿住了把柄。 正文 第2048章 ,! 许裕兴的专长是情报搜集与分析,但他对于经济和金融领域也并非一窍不通。当年在海汉接受情报培训的时候,分析经济金融信息和数据也是必须掌握的科目之一。他在接下这个任务之后第一时间所想到的调查手段,便有调查货币流通这个办法。 许裕兴记得当年在三亚上课的时候,海汉安全部的大头目何夕曾说过一番让他印象十分深刻的理论,大意是如果某种生意有一成的利润,那它就会自动出现在很多地方;如果有两成的利润,那它将会变得十分活跃;如果有五成的利润,人们就会为了它铤而走险;如果有一倍的利润,人们甚至敢于践踏法律;如果利润达到三倍,那人们将不惜为此犯下任何罪行,甚至连掉脑袋都不怕。 当时很多学员听了这个理论之后都有醍醐灌顶的感觉,对何夕的学识广博大为敬佩。不过何夕却说这番理论并非由他所创,而是一位姓马的先贤在其著作中提出的。但不管怎样,许裕兴到现在都还牢牢记得这种理论,并且也会将其运用在自己的工作中。 为什么会有海商帮助西班牙人将军火运去各地贩售,许裕兴的想法与海汉人有些不同。限于所能接触到的信息层面,他没有过多去考虑这种做法背后的深层目的,或是对国际局势造成的影响,而是认为有人冒着极大风险去做这种事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利益。与海汉人作对固然很危险,但只要有足够丰厚的利益,还是会有很多人抵抗不住诱惑去从事这种会掉脑袋的买卖。 根据海汉人所提供的情报,在福建漳泉两地都有商人在充当西班牙人的中间商,许裕兴由此判断,必然会有大量的西班牙银币流入这些商人的口袋,而收到这些银币的商人,肯定会设法将其中一部分兑换成官银再使用,也只有类似惠丰号这样的金融机构才具有随时兑换大笔银钱的实力。 当然了,商人们也可以将收回来的银币窖藏在家中,不让钱庄吃那一笔兑换费。但问题在于许心素早已通过自己的影响力让地方官府立法,规定外国这类银币在福建并非合法流通的货币,拥有这些银币的人要嘛别拿出来公开使用,要嘛就只能去照顾钱庄的生意。不管这些商人是用什么手段赚回来的银币,总之肯定会有一部分流入许氏集团的口袋。 许裕兴决定使用这个调查手段的时候,自然也就要考虑到如何从钱庄的众多客户中筛选出嫌疑最大的那一些人。他对秦掌柜所提及的三个条件,便可以一种相对简单的方式先排除掉钱庄的大部分客户,而剩下为数不多的对象,调查起来就更容易了。 许裕兴这么一解释,秦掌柜本就是业内人士,自然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图,当下点点头道:“如果用这样的条件先作筛选,那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本书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许裕兴的专长是情报搜集与分析,但他对于经济和金融领域也并非一窍不通。当年在海汉接受情报培训的时候,分析经济金融信息和数据也是必须掌握的科目之一。他在接下这个任务之后第一时间所想到的调查手段,便有调查货币流通这个办法。 许裕兴记得当年在三亚上课的时候,海汉安全部的大头目何夕曾说过一番让他印象十分深刻的理论,大意是如果某种生意有一成的利润,那它就会自动出现在很多地方;如果有两成的利润,那它将会变得十分活跃;如果有五成的利润,人们就会为了它铤而走险;如果有一倍的利润,人们甚至敢于践踏法律;如果利润达到三倍,那人们将不惜为此犯下任何罪行,甚至连掉脑袋都不怕。 当时很多学员听了这个理论之后都有醍醐灌顶的感觉,对何夕的学识广博大为敬佩。不过何夕却说这番理论并非由他所创,而是一位姓马的先贤在其著作中提出的。但不管怎样,许裕兴到现在都还牢牢记得这种理论,并且也会将其运用在自己的工作中。 为什么会有海商帮助西班牙人将军火运去各地贩售,许裕兴的想法与海汉人有些不同。限于所能接触到的信息层面,他没有过多去考虑这种做法背后的深层目的,或是对国际局势造成的影响,而是认为有人冒着极大风险去做这种事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利益。与海汉人作对固然很危险,但只要有足够丰厚的利益,还是会有很多人抵抗不住诱惑去从事这种会掉脑袋的买卖。 根据海汉人所提供的情报,在福建漳泉两地都有商人在充当西班牙人的中间商,许裕兴由此判断,必然会有大量的西班牙银币流入这些商人的口袋,而收到这些银币的商人,肯定会设法将其中一部分兑换成官银再使用,也只有类似惠丰号这样的金融机构才具有随时兑换大笔银钱的实力。 当然了,商人们也可以将收回来的银币窖藏在家中,不让钱庄吃那一笔兑换费。但问题在于许心素早已通过自己的影响力让地方官府立法,规定外国这类银币在福建并非合法流通的货币,拥有这些银币的人要嘛别拿出来公开使用,要嘛就只能去照顾钱庄的生意。不管这些商人是用什么手段赚回来的银币,总之肯定会有一部分流入许氏集团的口袋。 许裕兴决定使用这个调查手段的时候,自然也就要考虑到如何从钱庄的众多客户中筛选出嫌疑最大的那一些人。他对秦掌柜所提及的三个条件,便可以一种相对简单的方式先排除掉钱庄的大部分客户,而剩下为数不多的对象,调查起来就更容易了。 许裕兴这么一解释,秦掌柜本就是业内人士,自然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图,当下点点头道:“如果用这样的条件先作筛选,那倒是个不错的办法。”许裕兴的专长是情报搜集与分析,但他对于经济和金融领域也并非一窍不通。当年在海汉接受情报培训的时候,分析经济金融信息和数据也是必须掌握的科目之一。他在接下这个任务之后第一时间所想到的调查手段,便有调查货币流通这个办法。 许裕兴记得当年在三亚上课的时候,海汉安全部的大头目何夕曾说过一番让他印象十分深刻的理论,大意是如果某种生意有一成的利润,那它就会自动出现在很多地方;如果有两成的利润,那它将会变得十分活跃;如果有五成的利润,人们就会为了它铤而走险;如果有一倍的利润,人们甚至敢于践踏法律;如果利润达到三倍,那人们将不惜为此犯下任何罪行,甚至连掉脑袋都不怕。 当时很多学员听了这个理论之后都有醍醐灌顶的感觉,对何夕的学识广博大为敬佩。不过何夕却说这番理论并非由他所创,而是一位姓马的先贤在其著作中提出的。但不管怎样,许裕兴到现在都还牢牢记得这种理论,并且也会将其运用在自己的工作中。 为什么会有海商帮助西班牙人将军火运去各地贩售,许裕兴的想法与海汉人有些不同。限于所能接触到的信息层面,他没有过多去考虑这种做法背后的深层目的,或是对国际局势造成的影响,而是认为有人冒着极大风险去做这种事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利益。与海汉人作对固然很危险,但只要有足够丰厚的利益,还是会有很多人抵抗不住诱惑去从事这种会掉脑袋的买卖。 根据海汉人所提供的情报,在福建漳泉两地都有商人在充当西班牙人的中间商,许裕兴由此判断,必然会有大量的西班牙银币流入这些商人的口袋,而收到这些银币的商人,肯定会设法将其中一部分兑换成官银再使用,也只有类似惠丰号这样的金融机构才具有随时兑换大笔银钱的实力。 当然了,商人们也可以将收回来的银币窖藏在家中,不让钱庄吃那一笔兑换费。但问题在于许心素早已通过自己的影响力让地方官府立法,规定外国这类银币在福建并非合法流通的货币,拥有这些银币的人要嘛别拿出来公开使用,要嘛就只能去照顾钱庄的生意。不管这些商人是用什么手段赚回来的银币,总之肯定会有一部分流入许氏集团的口袋。 许裕兴决定使用这个调查手段的时候,自然也就要考虑到如何从钱庄的众多客户中筛选出嫌疑最大的那一些人。他对秦掌柜所提及的三个条件,便可以一种相对简单的方式先排除掉钱庄的大部分客户,而剩下为数不多的对象,调查起来就更容易了。 许裕兴这么一解释,秦掌柜本就是业内人士,自然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图,当下点点头道:“如果用这样的条件先作筛选,那倒是个不错的办法。”许裕兴的专长是情报搜集与分析,但他对于经济和金融领域也并非一窍不通。当年在海汉接受情报培训的时候,分析经济金融信息和数据也是必须掌握的科目之一。他在接下这个任务之后第一时间所想到的调查手段,便有调查货币流通这个办法。 许裕兴记得当年在三亚上课的时候,海汉安全部的大头目何夕曾说过一番让他印象十分深刻的理论,大意是如果某种生意有一成的利润,那它就会自动出现在很多地方;如果有两成的利润,那它将会变得十分活跃;如果有五成的利润,人们就会为了它铤而走险;如果有一倍的利润,人们甚至敢于践踏法律;如果利润达到三倍,那人们将不惜为此犯下任何罪行,甚至连掉脑袋都不怕。 当时很多学员听了这个理论之后都有醍醐灌顶的感觉,对何夕的学识广博大为敬佩。不过何夕却说这番理论并非由他所创,而是一位姓马的先贤在其著作中提出的。但不管怎样,许裕兴到现在都还牢牢记得这种理论,并且也会将其运用在自己的工作中。 为什么会有海商帮助西班牙人将军火运去各地贩售,许裕兴的想法与海汉人有些不同。限于所能接触到的信息层面,他没有过多去考虑这种做法背后的深层目的,或是对国际局势造成的影响,而是认为有人冒着极大风险去做这种事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利益。与海汉人作对固然很危险,但只要有足够丰厚的利益,还是会有很多人抵抗不住诱惑去从事这种会掉脑袋的买卖。 根据海汉人所提供的情报,在福建漳泉两地都有商人在充当西班牙人的中间商,许裕兴由此判断,必然会有大量的西班牙银币流入这些商人的口袋,而收到这些银币的商人,肯定会设法将其中一部分兑换成官银再使用,也只有类似惠丰号这样的金融机构才具有随时兑换大笔银钱的实力。 当然了,商人们也可以将收回来的银币窖藏在家中,不让钱庄吃那一笔兑换费。但问题在于许心素早已通过自己的影响力让地方官府立法,规定外国这类银币在福建并非合法流通的货币,拥有这些银币的人要嘛别拿出来公开使用,要嘛就只能去照顾钱庄的生意。不管这些商人是用什么手段赚回来的银币,总之肯定会有一部分流入许氏集团的口袋。 许裕兴决定使用这个调查手段的时候,自然也就要考虑到如何从钱庄的众多客户中筛选出嫌疑最大的那一些人。他对秦掌柜所提及的三个条件,便可以一种相对简单的方式先排除掉钱庄的大部分客户,而剩下为数不多的对象,调查起来就更容易了。 许裕兴这么一解释,秦掌柜本就是业内人士,自然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图,当下点点头道:“如果用这样的条件先作筛选,那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正文 第2049章 以许心素今时今日在福建的影响力,说他在地方上一手遮天也不为过,甚至很多时候对来自朝廷的一部分旨意也阳奉阴违,找些借口既不听调也不听宣。但这也并不代表他就可以完全无视明廷的存在,或是肆意打压其他朝廷命官,不管许心素愿不愿意,他还是得维护这个封建权力体系中的一些基本游戏规则。 除非是有朝一日许心素在福建分疆裂土、竖旗造反,否则他一日身为大明臣子,就得一日遵从于大明的官僚体系。虽然如今许心素的家族成员已有不少人进入官场,但由于受到各种限制,大多也只能担任一些比较低的官职。只有从军当武官的出路稍微好一些,就算职位不高也能带兵,毕竟福建水师几乎都已经变成了许家的私兵,朝廷委派的武官也很难插手这支特殊部队。 但就算许家现在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局面,资质能去当官的人也是有限的,许心素也还没膨胀到把阿猫阿狗都安插到官场里的程度,他知道那样做除了自毁长城之外不会有别的作用,所以就连他几个儿子也没有全部进入官场。而福建还有数以百计的大小官员效忠于朝廷,许心素要让这些人保持安静,那要嘛用强力手段震慑他们,要嘛就给他们足够多的好处。 许心素已经把控了福建的兵权,这是岭南尽人皆知的事情,而许心素麾下明军的实力远远超过了临近各省,其实也无需再向地方官员们炫耀武力了,所以他处理这个问题的优先选择是后者。 根据自身的经验和海汉给予的建议,许心素拿出了一个解决方案,他设法让这些地方官员以各种形式参与到产业经营中,将其个人利益与许氏的产业捆绑到一起。这种手段虽然不如直接送钱见效快,但长期效果却是极佳,只要上了船的人就很难再下去了。 名单上的这位指挥使廖大人便是这样的情况,他名下的九龙船行其实是依附在许氏家族的产业之下,船是许家造好便宜卖给他的,水手船员是许家帮忙雇来的,贸易航线、买卖渠道,甚至结算方式,都是许家安排好的,廖大人只需派个信得过的人过来当掌柜就行了。这样一来,正主其实不用花太多心思,而且无需担心赚进口袋的银子来路不正了。 之所以要给这位廖大人如此优厚的待遇,自然还是因为他的官位。要说起来都指挥使才是福建真正的军事长官,但因为许心素的存在,这位指挥使实际上是被架空的傀儡,而顶着“福建总兵”这种模糊官职的许心素才是真正掌控本地兵权的人。但都指挥使是朝廷和兵部委任的正式官员,许心素也有很多地方需要对方给予配合,而九龙船行的存在,就是让原本在权力上有利益冲突的双方能够拥有新的共同利益,算是一种不伤和气的解决手段。 本书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以许心素今时今日在福建的影响力,说他在地方上一手遮天也不为过,甚至很多时候对来自朝廷的一部分旨意也阳奉阴违,找些借口既不听调也不听宣。但这也并不代表他就可以完全无视明廷的存在,或是肆意打压其他朝廷命官,不管许心素愿不愿意,他还是得维护这个封建权力体系中的一些基本游戏规则。 除非是有朝一日许心素在福建分疆裂土、竖旗造反,否则他一日身为大明臣子,就得一日遵从于大明的官僚体系。虽然如今许心素的家族成员已有不少人进入官场,但由于受到各种限制,大多也只能担任一些比较低的官职。只有从军当武官的出路稍微好一些,就算职位不高也能带兵,毕竟福建水师几乎都已经变成了许家的私兵,朝廷委派的武官也很难插手这支特殊部队。 但就算许家现在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局面,资质能去当官的人也是有限的,许心素也还没膨胀到把阿猫阿狗都安插到官场里的程度,他知道那样做除了自毁长城之外不会有别的作用,所以就连他几个儿子也没有全部进入官场。而福建还有数以百计的大小官员效忠于朝廷,许心素要让这些人保持安静,那要嘛用强力手段震慑他们,要嘛就给他们足够多的好处。 许心素已经把控了福建的兵权,这是岭南尽人皆知的事情,而许心素麾下明军的实力远远超过了临近各省,其实也无需再向地方官员们炫耀武力了,所以他处理这个问题的优先选择是后者。 根据自身的经验和海汉给予的建议,许心素拿出了一个解决方案,他设法让这些地方官员以各种形式参与到产业经营中,将其个人利益与许氏的产业捆绑到一起。这种手段虽然不如直接送钱见效快,但长期效果却是极佳,只要上了船的人就很难再下去了。 名单上的这位指挥使廖大人便是这样的情况,他名下的九龙船行其实是依附在许氏家族的产业之下,船是许家造好便宜卖给他的,水手船员是许家帮忙雇来的,贸易航线、买卖渠道,甚至结算方式,都是许家安排好的,廖大人只需派个信得过的人过来当掌柜就行了。这样一来,正主其实不用花太多心思,而且无需担心赚进口袋的银子来路不正了。 之所以要给这位廖大人如此优厚的待遇,自然还是因为他的官位。要说起来都指挥使才是福建真正的军事长官,但因为许心素的存在,这位指挥使实际上是被架空的傀儡,而顶着“福建总兵”这种模糊官职的许心素才是真正掌控本地兵权的人。但都指挥使是朝廷和兵部委任的正式官员,许心素也有很多地方需要对方给予配合,而九龙船行的存在,就是让原本在权力上有利益冲突的双方能够拥有新的共同利益,算是一种不伤和气的解决手段。 以许心素今时今日在福建的影响力,说他在地方上一手遮天也不为过,甚至很多时候对来自朝廷的一部分旨意也阳奉阴违,找些借口既不听调也不听宣。但这也并不代表他就可以完全无视明廷的存在,或是肆意打压其他朝廷命官,不管许心素愿不愿意,他还是得维护这个封建权力体系中的一些基本游戏规则。 除非是有朝一日许心素在福建分疆裂土、竖旗造反,否则他一日身为大明臣子,就得一日遵从于大明的官僚体系。虽然如今许心素的家族成员已有不少人进入官场,但由于受到各种限制,大多也只能担任一些比较低的官职。只有从军当武官的出路稍微好一些,就算职位不高也能带兵,毕竟福建水师几乎都已经变成了许家的私兵,朝廷委派的武官也很难插手这支特殊部队。 但就算许家现在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局面,资质能去当官的人也是有限的,许心素也还没膨胀到把阿猫阿狗都安插到官场里的程度,他知道那样做除了自毁长城之外不会有别的作用,所以就连他几个儿子也没有全部进入官场。而福建还有数以百计的大小官员效忠于朝廷,许心素要让这些人保持安静,那要嘛用强力手段震慑他们,要嘛就给他们足够多的好处。 许心素已经把控了福建的兵权,这是岭南尽人皆知的事情,而许心素麾下明军的实力远远超过了临近各省,其实也无需再向地方官员们炫耀武力了,所以他处理这个问题的优先选择是后者。 根据自身的经验和海汉给予的建议,许心素拿出了一个解决方案,他设法让这些地方官员以各种形式参与到产业经营中,将其个人利益与许氏的产业捆绑到一起。这种手段虽然不如直接送钱见效快,但长期效果却是极佳,只要上了船的人就很难再下去了。 名单上的这位指挥使廖大人便是这样的情况,他名下的九龙船行其实是依附在许氏家族的产业之下,船是许家造好便宜卖给他的,水手船员是许家帮忙雇来的,贸易航线、买卖渠道,甚至结算方式,都是许家安排好的,廖大人只需派个信得过的人过来当掌柜就行了。这样一来,正主其实不用花太多心思,而且无需担心赚进口袋的银子来路不正了。 之所以要给这位廖大人如此优厚的待遇,自然还是因为他的官位。要说起来都指挥使才是福建真正的军事长官,但因为许心素的存在,这位指挥使实际上是被架空的傀儡,而顶着“福建总兵”这种模糊官职的许心素才是真正掌控本地兵权的人。但都指挥使是朝廷和兵部委任的正式官员,许心素也有很多地方需要对方给予配合,而九龙船行的存在,就是让原本在权力上有利益冲突的双方能够拥有新的共同利益,算是一种不伤和气的解决手段。 以许心素今时今日在福建的影响力,说他在地方上一手遮天也不为过,甚至很多时候对来自朝廷的一部分旨意也阳奉阴违,找些借口既不听调也不听宣。但这也并不代表他就可以完全无视明廷的存在,或是肆意打压其他朝廷命官,不管许心素愿不愿意,他还是得维护这个封建权力体系中的一些基本游戏规则。 除非是有朝一日许心素在福建分疆裂土、竖旗造反,否则他一日身为大明臣子,就得一日遵从于大明的官僚体系。虽然如今许心素的家族成员已有不少人进入官场,但由于受到各种限制,大多也只能担任一些比较低的官职。只有从军当武官的出路稍微好一些,就算职位不高也能带兵,毕竟福建水师几乎都已经变成了许家的私兵,朝廷委派的武官也很难插手这支特殊部队。 但就算许家现在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局面,资质能去当官的人也是有限的,许心素也还没膨胀到把阿猫阿狗都安插到官场里的程度,他知道那样做除了自毁长城之外不会有别的作用,所以就连他几个儿子也没有全部进入官场。而福建还有数以百计的大小官员效忠于朝廷,许心素要让这些人保持安静,那要嘛用强力手段震慑他们,要嘛就给他们足够多的好处。 许心素已经把控了福建的兵权,这是岭南尽人皆知的事情,而许心素麾下明军的实力远远超过了临近各省,其实也无需再向地方官员们炫耀武力了,所以他处理这个问题的优先选择是后者。 根据自身的经验和海汉给予的建议,许心素拿出了一个解决方案,他设法让这些地方官员以各种形式参与到产业经营中,将其个人利益与许氏的产业捆绑到一起。这种手段虽然不如直接送钱见效快,但长期效果却是极佳,只要上了船的人就很难再下去了。 名单上的这位指挥使廖大人便是这样的情况,他名下的九龙船行其实是依附在许氏家族的产业之下,船是许家造好便宜卖给他的,水手船员是许家帮忙雇来的,贸易航线、买卖渠道,甚至结算方式,都是许家安排好的,廖大人只需派个信得过的人过来当掌柜就行了。这样一来,正主其实不用花太多心思,而且无需担心赚进口袋的银子来路不正了。 之所以要给这位廖大人如此优厚的待遇,自然还是因为他的官位。要说起来都指挥使才是福建真正的军事长官,但因为许心素的存在,这位指挥使实际上是被架空的傀儡,而顶着“福建总兵”这种模糊官职的许心素才是真正掌控本地兵权的人。但都指挥使是朝廷和兵部委任的正式官员,许心素也有很多地方需要对方给予配合,而九龙船行的存在,就是让原本在权力上有利益冲突的双方能够拥有新的共同利益,算是一种不伤和气的解决手段。 (本章完) 正文 第2050章 第2050章 虽然许心素麾下的情报机构是效仿了海汉情报部门进行组建,并且骨干人员都曾去到海汉接受专门的培训,但这个机构在编制、职能和行事风格上与海汉的情报部门还是有着比较明显的差异。 为了避嫌,这个机构的编制被划归在了许心素近卫部队名下,而其职能便是向许心素一人效忠,维护以他为首的利益集团在福建的统治地位。由于成立时间不长,这个机构的运作经验还比较少,对于情报的搜集分析不如海汉同行那么专业,但这支近卫部队的成员基本都是按照死士的标准来培养,所以这个机构在执行特殊外勤任务的时候拥有极强的行动力,不会像海汉情报部门那样只能依赖人数有限的外勤行动组。 许裕兴并不是近卫部队的指挥官,但他实际所掌握的权限其实还在指挥官之上,可以在必要时从这支部队中召集人手去执行外勤任务。比如为了这次要调查的三个目标,许裕兴就临时从近卫部队中又抽调了数十人。 为了避免引起外界过多的关注,这批人都是以便装参与行动,这个细节也是赢得了金鸣的赞许。他并不希望漳州展开的行动打草惊蛇,因为在两百里之外的泉州或许还有其他嫌疑目标存在,一旦听到风声,刚刚掌握的线索就有可能再次被幕后操控者切断。 由于没有办法同时向三个目标发起行动,本着先易后难的原则,许裕兴所选择的第一个行动对象是漳州知府黄大人名下的广利商行。 广利商行背后有黄知府这个大靠山,资源和渠道都因此而占有许多便利,所以其经营状况一向不错,在漳州本地也是排得上号的大商行了。仅在漳州一处,广利商行便开有三家分号和一家船行,里里外外养着两三百号人,而靠着这个商业机构吃饭的人更是多达上千。 许裕兴要想将广利商行这几处地方全部查抄一遍着实会有点困难,不过按照商行正常的经营方式,账目和货物进出的相关记录肯定都是放在总店,所以位于城中的广利商行总店才是此次行动的目标。 许裕兴所说的一大早开始行动可不是开玩笑的,为此他特地将金鸣留下来住了一晚,第二天天没亮便集合人手出动了,以尽量降低行动所将造成的影响。 本书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虽然许心素麾下的情报机构是效仿了海汉情报部门进行组建,并且骨干人员都曾去到海汉接受专门的培训,但这个机构在编制、职能和行事风格上与海汉的情报部门还是有着比较明显的差异。 为了避嫌,这个机构的编制被划归在了许心素近卫部队名下,而其职能便是向许心素一人效忠,维护以他为首的利益集团在福建的统治地位。由于成立时间不长,这个机构的运作经验还比较少,对于情报的搜集分析不如海汉同行那么专业,但这支近卫部队的成员基本都是按照死士的标准来培养,所以这个机构在执行特殊外勤任务的时候拥有极强的行动力,不会像海汉情报部门那样只能依赖人数有限的外勤行动组。 许裕兴并不是近卫部队的指挥官,但他实际所掌握的权限其实还在指挥官之上,可以在必要时从这支部队中召集人手去执行外勤任务。比如为了这次要调查的三个目标,许裕兴就临时从近卫部队中又抽调了数十人。 为了避免引起外界过多的关注,这批人都是以便装参与行动,这个细节也是赢得了金鸣的赞许。他并不希望漳州展开的行动打草惊蛇,因为在两百里之外的泉州或许还有其他嫌疑目标存在,一旦听到风声,刚刚掌握的线索就有可能再次被幕后操控者切断。 由于没有办法同时向三个目标发起行动,本着先易后难的原则,许裕兴所选择的第一个行动对象是漳州知府黄大人名下的广利商行。 广利商行背后有黄知府这个大靠山,资源和渠道都因此而占有许多便利,所以其经营状况一向不错,在漳州本地也是排得上号的大商行了。仅在漳州一处,广利商行便开有三家分号和一家船行,里里外外养着两三百号人,而靠着这个商业机构吃饭的人更是多达上千。 许裕兴要想将广利商行这几处地方全部查抄一遍着实会有点困难,不过按照商行正常的经营方式,账目和货物进出的相关记录肯定都是放在总店,所以位于城中的广利商行总店才是此次行动的目标。 许裕兴所说的一大早开始行动可不是开玩笑的,为此他特地将金鸣留下来住了一晚,第二天天没亮便集合人手出动了,以尽量降低行动所将造成的影响。虽然许心素麾下的情报机构是效仿了海汉情报部门进行组建,并且骨干人员都曾去到海汉接受专门的培训,但这个机构在编制、职能和行事风格上与海汉的情报部门还是有着比较明显的差异。 为了避嫌,这个机构的编制被划归在了许心素近卫部队名下,而其职能便是向许心素一人效忠,维护以他为首的利益集团在福建的统治地位。由于成立时间不长,这个机构的运作经验还比较少,对于情报的搜集分析不如海汉同行那么专业,但这支近卫部队的成员基本都是按照死士的标准来培养,所以这个机构在执行特殊外勤任务的时候拥有极强的行动力,不会像海汉情报部门那样只能依赖人数有限的外勤行动组。 许裕兴并不是近卫部队的指挥官,但他实际所掌握的权限其实还在指挥官之上,可以在必要时从这支部队中召集人手去执行外勤任务。比如为了这次要调查的三个目标,许裕兴就临时从近卫部队中又抽调了数十人。 为了避免引起外界过多的关注,这批人都是以便装参与行动,这个细节也是赢得了金鸣的赞许。他并不希望漳州展开的行动打草惊蛇,因为在两百里之外的泉州或许还有其他嫌疑目标存在,一旦听到风声,刚刚掌握的线索就有可能再次被幕后操控者切断。 由于没有办法同时向三个目标发起行动,本着先易后难的原则,许裕兴所选择的第一个行动对象是漳州知府黄大人名下的广利商行。 广利商行背后有黄知府这个大靠山,资源和渠道都因此而占有许多便利,所以其经营状况一向不错,在漳州本地也是排得上号的大商行了。仅在漳州一处,广利商行便开有三家分号和一家船行,里里外外养着两三百号人,而靠着这个商业机构吃饭的人更是多达上千。 许裕兴要想将广利商行这几处地方全部查抄一遍着实会有点困难,不过按照商行正常的经营方式,账目和货物进出的相关记录肯定都是放在总店,所以位于城中的广利商行总店才是此次行动的目标。 许裕兴所说的一大早开始行动可不是开玩笑的,为此他特地将金鸣留下来住了一晚,第二天天没亮便集合人手出动了,以尽量降低行动所将造成的影响。虽然许心素麾下的情报机构是效仿了海汉情报部门进行组建,并且骨干人员都曾去到海汉接受专门的培训,但这个机构在编制、职能和行事风格上与海汉的情报部门还是有着比较明显的差异。 为了避嫌,这个机构的编制被划归在了许心素近卫部队名下,而其职能便是向许心素一人效忠,维护以他为首的利益集团在福建的统治地位。由于成立时间不长,这个机构的运作经验还比较少,对于情报的搜集分析不如海汉同行那么专业,但这支近卫部队的成员基本都是按照死士的标准来培养,所以这个机构在执行特殊外勤任务的时候拥有极强的行动力,不会像海汉情报部门那样只能依赖人数有限的外勤行动组。 许裕兴并不是近卫部队的指挥官,但他实际所掌握的权限其实还在指挥官之上,可以在必要时从这支部队中召集人手去执行外勤任务。比如为了这次要调查的三个目标,许裕兴就临时从近卫部队中又抽调了数十人。 为了避免引起外界过多的关注,这批人都是以便装参与行动,这个细节也是赢得了金鸣的赞许。他并不希望漳州展开的行动打草惊蛇,因为在两百里之外的泉州或许还有其他嫌疑目标存在,一旦听到风声,刚刚掌握的线索就有可能再次被幕后操控者切断。 由于没有办法同时向三个目标发起行动,本着先易后难的原则,许裕兴所选择的第一个行动对象是漳州知府黄大人名下的广利商行。 广利商行背后有黄知府这个大靠山,资源和渠道都因此而占有许多便利,所以其经营状况一向不错,在漳州本地也是排得上号的大商行了。仅在漳州一处,广利商行便开有三家分号和一家船行,里里外外养着两三百号人,而靠着这个商业机构吃饭的人更是多达上千。 许裕兴要想将广利商行这几处地方全部查抄一遍着实会有点困难,不过按照商行正常的经营方式,账目和货物进出的相关记录肯定都是放在总店,所以位于城中的广利商行总店才是此次行动的目标。 许裕兴所说的一大早开始行动可不是开玩笑的,为此他特地将金鸣留下来住了一晚,第二天天没亮便集合人手出动了,以尽量降低行动所将造成的影响。虽然许心素麾下的情报机构是效仿了海汉情报部门进行组建,并且骨干人员都曾去到海汉接受专门的培训,但这个机构在编制、职能和行事风格上与海汉的情报部门还是有着比较明显的差异。 为了避嫌,这个机构的编制被划归在了许心素近卫部队名下,而其职能便是向许心素一人效忠,维护以他为首的利益集团在福建的统治地位。由于成立时间不长,这个机构的运作经验还比较少,对于情报的搜集分析不如海汉同行那么专业,但这支近卫部队的成员基本都是按照死士的标准来培养,所以这个机构在执行特殊外勤任务的时候拥有极强的行动力,不会像海汉情报部门那样只能依赖人数有限的外勤行动组。 许裕兴并不是近卫部队的指挥官,但他实际所掌握的权限其实还在指挥官之上,可以在必要时从这支部队中召集人手去执行外勤任务。比如为了这次要调查的三个目标,许裕兴就临时从近卫部队中又抽调了数十人。 为了避免引起外界过多的关注,这批人都是以便装参与行动,这个细节也是赢得了金鸣的赞许。他并不希望漳州展开的行动打草惊蛇,因为在两百里之外的泉州或许还有其他嫌疑目标存在,一旦听到风声,刚刚掌握的线索就有可能再次被幕后操控者切断。 由于没有办法同时向三个目标发起行动,本着先易后难的原则,许裕兴所选择的第一个行动对象是漳州知府黄大人名下的广利商行。 广利商行背后有黄知府这个大靠山,资源和渠道都因此而占有许多便利,所以其经营状况一向不错,在漳州本地也是排得上号的大商行了。仅在漳州一处,广利商行便开有三家分号和一家船行,里里外外养着两三百号人,而靠着这个商业机构吃饭的人更是多达上千。 许裕兴要想将广利商行这几处地方全部查抄一遍着实会有点困难,不过按照商行正常的经营方式,账目和货物进出的相关记录肯定都是放在总店,所以位于城中的广利商行总店才是此次行动的目标。 许裕兴所说的一大早开始行动可不是开玩笑的,为此他特地将金鸣留下来住了一晚,第二天天没亮便集合人手出动了,以尽量降低行动所将造成的影响。 (本章完) 正文 第2051章 第2051章 许心素能够在福建做到只手遮天的原因,除了在海汉支持下逐步建立起来的强大武装之外,还有一条便是能够让福建的高官们都得到足够多的好处,将其个人利益与许氏集团的利益捆绑到一起。类似广利商行、九龙船行之类的商业机构,大多是在许心素的有意扶持之下才能经营这些获利颇丰的项目,说得直白一点,其实就是许心素从自己碗里分了一些油水给他们。 这样做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许心素如今在福建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台面上的政敌存在,手握实权的地方大员都对他的行为装聋作哑,只要许心素不竖旗造反,这些人也就心安理得的继续往自己口袋里捞银子。 由这些“正规渠道”流入各级官员囊中的银子,每年多达百万两计,这还不包括许心素通过各种关系在京城上下打点的花销。许裕兴说这些生意是许心素“心软”才允许这些官员经营这类不合规矩的生意,但实际上是大家都保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而已。 许心素给许裕兴撑腰的底气也正在于此,如果没有他的许可和支持,这些官员名下的生意几乎不可能保持良好的盈利率。 本书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许心素能够在福建做到只手遮天的原因,除了在海汉支持下逐步建立起来的强大武装之外,还有一条便是能够让福建的高官们都得到足够多的好处,将其个人利益与许氏集团的利益捆绑到一起。类似广利商行、九龙船行之类的商业机构,大多是在许心素的有意扶持之下才能经营这些获利颇丰的项目,说得直白一点,其实就是许心素从自己碗里分了一些油水给他们。 这样做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许心素如今在福建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台面上的政敌存在,手握实权的地方大员都对他的行为装聋作哑,只要许心素不竖旗造反,这些人也就心安理得的继续往自己口袋里捞银子。 由这些“正规渠道”流入各级官员囊中的银子,每年多达百万两计,这还不包括许心素通过各种关系在京城上下打点的花销。许裕兴说这些生意是许心素“心软”才允许这些官员经营这类不合规矩的生意,但实际上是大家都保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而已。 许心素给许裕兴撑腰的底气也正在于此,如果没有他的许可和支持,这些官员名下的生意几乎不可能保持良好的盈利率。许心素能够在福建做到只手遮天的原因,除了在海汉支持下逐步建立起来的强大武装之外,还有一条便是能够让福建的高官们都得到足够多的好处,将其个人利益与许氏集团的利益捆绑到一起。类似广利商行、九龙船行之类的商业机构,大多是在许心素的有意扶持之下才能经营这些获利颇丰的项目,说得直白一点,其实就是许心素从自己碗里分了一些油水给他们。 这样做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许心素如今在福建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台面上的政敌存在,手握实权的地方大员都对他的行为装聋作哑,只要许心素不竖旗造反,这些人也就心安理得的继续往自己口袋里捞银子。 由这些“正规渠道”流入各级官员囊中的银子,每年多达百万两计,这还不包括许心素通过各种关系在京城上下打点的花销。许裕兴说这些生意是许心素“心软”才允许这些官员经营这类不合规矩的生意,但实际上是大家都保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而已。 许心素给许裕兴撑腰的底气也正在于此,如果没有他的许可和支持,这些官员名下的生意几乎不可能保持良好的盈利率。许心素能够在福建做到只手遮天的原因,除了在海汉支持下逐步建立起来的强大武装之外,还有一条便是能够让福建的高官们都得到足够多的好处,将其个人利益与许氏集团的利益捆绑到一起。类似广利商行、九龙船行之类的商业机构,大多是在许心素的有意扶持之下才能经营这些获利颇丰的项目,说得直白一点,其实就是许心素从自己碗里分了一些油水给他们。 这样做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许心素如今在福建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台面上的政敌存在,手握实权的地方大员都对他的行为装聋作哑,只要许心素不竖旗造反,这些人也就心安理得的继续往自己口袋里捞银子。 由这些“正规渠道”流入各级官员囊中的银子,每年多达百万两计,这还不包括许心素通过各种关系在京城上下打点的花销。许裕兴说这些生意是许心素“心软”才允许这些官员经营这类不合规矩的生意,但实际上是大家都保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而已。 许心素给许裕兴撑腰的底气也正在于此,如果没有他的许可和支持,这些官员名下的生意几乎不可能保持良好的盈利率。许心素能够在福建做到只手遮天的原因,除了在海汉支持下逐步建立起来的强大武装之外,还有一条便是能够让福建的高官们都得到足够多的好处,将其个人利益与许氏集团的利益捆绑到一起。类似广利商行、九龙船行之类的商业机构,大多是在许心素的有意扶持之下才能经营这些获利颇丰的项目,说得直白一点,其实就是许心素从自己碗里分了一些油水给他们。 这样做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许心素如今在福建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台面上的政敌存在,手握实权的地方大员都对他的行为装聋作哑,只要许心素不竖旗造反,这些人也就心安理得的继续往自己口袋里捞银子。 由这些“正规渠道”流入各级官员囊中的银子,每年多达百万两计,这还不包括许心素通过各种关系在京城上下打点的花销。许裕兴说这些生意是许心素“心软”才允许这些官员经营这类不合规矩的生意,但实际上是大家都保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而已。 许心素给许裕兴撑腰的底气也正在于此,如果没有他的许可和支持,这些官员名下的生意几乎不可能保持良好的盈利率。许心素能够在福建做到只手遮天的原因,除了在海汉支持下逐步建立起来的强大武装之外,还有一条便是能够让福建的高官们都得到足够多的好处,将其个人利益与许氏集团的利益捆绑到一起。类似广利商行、九龙船行之类的商业机构,大多是在许心素的有意扶持之下才能经营这些获利颇丰的项目,说得直白一点,其实就是许心素从自己碗里分了一些油水给他们。 这样做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许心素如今在福建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台面上的政敌存在,手握实权的地方大员都对他的行为装聋作哑,只要许心素不竖旗造反,这些人也就心安理得的继续往自己口袋里捞银子。 由这些“正规渠道”流入各级官员囊中的银子,每年多达百万两计,这还不包括许心素通过各种关系在京城上下打点的花销。许裕兴说这些生意是许心素“心软”才允许这些官员经营这类不合规矩的生意,但实际上是大家都保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而已。 许心素给许裕兴撑腰的底气也正在于此,如果没有他的许可和支持,这些官员名下的生意几乎不可能保持良好的盈利率。许心素能够在福建做到只手遮天的原因,除了在海汉支持下逐步建立起来的强大武装之外,还有一条便是能够让福建的高官们都得到足够多的好处,将其个人利益与许氏集团的利益捆绑到一起。类似广利商行、九龙船行之类的商业机构,大多是在许心素的有意扶持之下才能经营这些获利颇丰的项目,说得直白一点,其实就是许心素从自己碗里分了一些油水给他们。 这样做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许心素如今在福建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台面上的政敌存在,手握实权的地方大员都对他的行为装聋作哑,只要许心素不竖旗造反,这些人也就心安理得的继续往自己口袋里捞银子。 由这些“正规渠道”流入各级官员囊中的银子,每年多达百万两计,这还不包括许心素通过各种关系在京城上下打点的花销。许裕兴说这些生意是许心素“心软”才允许这些官员经营这类不合规矩的生意,但实际上是大家都保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而已。 许心素给许裕兴撑腰的底气也正在于此,如果没有他的许可和支持,这些官员名下的生意几乎不可能保持良好的盈利率。许心素能够在福建做到只手遮天的原因,除了在海汉支持下逐步建立起来的强大武装之外,还有一条便是能够让福建的高官们都得到足够多的好处,将其个人利益与许氏集团的利益捆绑到一起。类似广利商行、九龙船行之类的商业机构,大多是在许心素的有意扶持之下才能经营这些获利颇丰的项目,说得直白一点,其实就是许心素从自己碗里分了一些油水给他们。 这样做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许心素如今在福建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台面上的政敌存在,手握实权的地方大员都对他的行为装聋作哑,只要许心素不竖旗造反,这些人也就心安理得的继续往自己口袋里捞银子。 由这些“正规渠道”流入各级官员囊中的银子,每年多达百万两计,这还不包括许心素通过各种关系在京城上下打点的花销。许裕兴说这些生意是许心素“心软”才允许这些官员经营这类不合规矩的生意,但实际上是大家都保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而已。 许心素给许裕兴撑腰的底气也正在于此,如果没有他的许可和支持,这些官员名下的生意几乎不可能保持良好的盈利率。许心素能够在福建做到只手遮天的原因,除了在海汉支持下逐步建立起来的强大武装之外,还有一条便是能够让福建的高官们都得到足够多的好处,将其个人利益与许氏集团的利益捆绑到一起。类似广利商行、九龙船行之类的商业机构,大多是在许心素的有意扶持之下才能经营这些获利颇丰的项目,说得直白一点,其实就是许心素从自己碗里分了一些油水给他们。 这样做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许心素如今在福建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台面上的政敌存在,手握实权的地方大员都对他的行为装聋作哑,只要许心素不竖旗造反,这些人也就心安理得的继续往自己口袋里捞银子。 由这些“正规渠道”流入各级官员囊中的银子,每年多达百万两计,这还不包括许心素通过各种关系在京城上下打点的花销。许裕兴说这些生意是许心素“心软”才允许这些官员经营这类不合规矩的生意,但实际上是大家都保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而已。 许心素给许裕兴撑腰的底气也正在于此,如果没有他的许可和支持,这些官员名下的生意几乎不可能保持良好的盈利率。许心素能够在福建做到只手遮天的原因,除了在海汉支持下逐步建立起来的强大武装之外,还有一条便是能够让福建的高官们都得到足够多的好处,将其个人利益与许氏集团的利益捆绑到一起。类似广利商行、九龙船行之类的商业机构,大多是在许心素的有意扶持之下才能经营这些获利颇丰的项目,说得直白一点,其实就是许心素从自己碗里分了一些油水给他们。 这样做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许心素如今在福建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台面上的政敌存在,手握实权的地方大员都对他的行为装聋作哑,只要许心素不竖旗造反,这些人也就心安理得的继续往自己口袋里捞银子。 (本章完) 正文 第2052章 尽管在事前就已经想到了对这个地方进行调查可能会遇到一些麻烦,但实际发生的情况依然是超出了许裕兴的预计。wj这处宅院里驻扎了锦衣卫的武装人员,并且在没有任何警告的情况下便使用弩箭攻击了许裕兴的手下,这就不仅仅是阻挠调查的程度了,性质已经是上升到武力对抗了。 在漳州城内公然跟许家动武,这样的状况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过了,上一次出现类似情况大约要追溯到1631年十八芝的人在漳州城行刺海汉使团,而当时参与过行刺的那些人,如今坟头草都有一人高了。 当然了,锦衣卫作为大明国的特权部门之一,其权势远非十八芝这样的武装团伙可比,而且在锦衣卫眼中,也极少会有能让他们心存忌惮的对象。哪怕围在锦发号外面的是许心素的嫡系部队,但只要这些人没有亮明身份,锦衣卫肯定也会以惯常的态度来对待这些不速之客。 但锦衣卫的这种强硬态度,也让许裕兴意识到他们在这地方藏匿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否则大可不必如此紧张。这漳州是许家的地方,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就算锦衣卫的秘密与海汉无关,许裕兴也不可能就此作罢了。即便大动干戈会让搜查行动曝光,但许裕兴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城防军赶来的速度比许裕兴的预计还要更快一些,一队重甲骑兵率先抵达,带队的军官竟然是许甲齐。 “今日正好巡视城防军操练,听说三哥这边出了状况,我便点了骑兵先赶过来了,步兵稍后便到。”许甲齐论辈分算是许裕兴的堂弟,两人也算是熟识,见面之后也没有什么繁文缛节,许甲齐便主动说明了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许裕兴先谢过许甲齐的驰援,然后简单向他说明了这边所发生的状况。不过调查这处地方的真正原因比较复杂,许裕兴就没有详细讲解了,只是将旁边的金鸣推出来,说这次行动是应海汉的要求协助。 许甲齐心领神会,当下也不追问此事内幕,便问许裕兴是否需要立刻展开强攻。许裕兴看了一下许甲齐带来的骑兵,还是摇了摇头:“你这重甲骑兵下马步战,岂不是自曝其短,还是等步兵到了再动手吧,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了。”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尽管在事前就已经想到了对这个地方进行调查可能会遇到一些麻烦,但实际发生的情况依然是超出了许裕兴的预计。这处宅院里驻扎了锦衣卫的武装人员,并且在没有任何警告的情况下便使用弩箭攻击了许裕兴的手下,这就不仅仅是阻挠调查的程度了,性质已经是上升到武力对抗了。 在漳州城内公然跟许家动武,这样的状况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过了,上一次出现类似情况大约要追溯到1631年十八芝的人在漳州城行刺海汉使团,而当时参与过行刺的那些人,如今坟头草都有一人高了。 当然了,锦衣卫作为大明国的特权部门之一,其权势远非十八芝这样的武装团伙可比,而且在锦衣卫眼中,也极少会有能让他们心存忌惮的对象。哪怕围在锦发号外面的是许心素的嫡系部队,但只要这些人没有亮明身份,锦衣卫肯定也会以惯常的态度来对待这些不速之客。 但锦衣卫的这种强硬态度,也让许裕兴意识到他们在这地方藏匿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否则大可不必如此紧张。这漳州是许家的地方,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就算锦衣卫的秘密与海汉无关,许裕兴也不可能就此作罢了。即便大动干戈会让搜查行动曝光,但许裕兴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城防军赶来的速度比许裕兴的预计还要更快一些,一队重甲骑兵率先抵达,带队的军官竟然是许甲齐。 “今日正好巡视城防军操练,听说三哥这边出了状况,我便点了骑兵先赶过来了,步兵稍后便到。”许甲齐论辈分算是许裕兴的堂弟,两人也算是熟识,见面之后也没有什么繁文缛节,许甲齐便主动说明了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许裕兴先谢过许甲齐的驰援,然后简单向他说明了这边所发生的状况。不过调查这处地方的真正原因比较复杂,许裕兴就没有详细讲解了,只是将旁边的金鸣推出来,说这次行动是应海汉的要求协助。 许甲齐心领神会,当下也不追问此事内幕,便问许裕兴是否需要立刻展开强攻。许裕兴看了一下许甲齐带来的骑兵,还是摇了摇头:“你这重甲骑兵下马步战,岂不是自曝其短,还是等步兵到了再动手吧,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了。”尽管在事前就已经想到了对这个地方进行调查可能会遇到一些麻烦,但实际发生的情况依然是超出了许裕兴的预计。这处宅院里驻扎了锦衣卫的武装人员,并且在没有任何警告的情况下便使用弩箭攻击了许裕兴的手下,这就不仅仅是阻挠调查的程度了,性质已经是上升到武力对抗了。 在漳州城内公然跟许家动武,这样的状况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过了,上一次出现类似情况大约要追溯到1631年十八芝的人在漳州城行刺海汉使团,而当时参与过行刺的那些人,如今坟头草都有一人高了。 当然了,锦衣卫作为大明国的特权部门之一,其权势远非十八芝这样的武装团伙可比,而且在锦衣卫眼中,也极少会有能让他们心存忌惮的对象。哪怕围在锦发号外面的是许心素的嫡系部队,但只要这些人没有亮明身份,锦衣卫肯定也会以惯常的态度来对待这些不速之客。 但锦衣卫的这种强硬态度,也让许裕兴意识到他们在这地方藏匿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否则大可不必如此紧张。这漳州是许家的地方,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就算锦衣卫的秘密与海汉无关,许裕兴也不可能就此作罢了。即便大动干戈会让搜查行动曝光,但许裕兴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城防军赶来的速度比许裕兴的预计还要更快一些,一队重甲骑兵率先抵达,带队的军官竟然是许甲齐。 “今日正好巡视城防军操练,听说三哥这边出了状况,我便点了骑兵先赶过来了,步兵稍后便到。”许甲齐论辈分算是许裕兴的堂弟,两人也算是熟识,见面之后也没有什么繁文缛节,许甲齐便主动说明了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许裕兴先谢过许甲齐的驰援,然后简单向他说明了这边所发生的状况。不过调查这处地方的真正原因比较复杂,许裕兴就没有详细讲解了,只是将旁边的金鸣推出来,说这次行动是应海汉的要求协助。 许甲齐心领神会,当下也不追问此事内幕,便问许裕兴是否需要立刻展开强攻。许裕兴看了一下许甲齐带来的骑兵,还是摇了摇头:“你这重甲骑兵下马步战,岂不是自曝其短,还是等步兵到了再动手吧,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了。”尽管在事前就已经想到了对这个地方进行调查可能会遇到一些麻烦,但实际发生的情况依然是超出了许裕兴的预计。这处宅院里驻扎了锦衣卫的武装人员,并且在没有任何警告的情况下便使用弩箭攻击了许裕兴的手下,这就不仅仅是阻挠调查的程度了,性质已经是上升到武力对抗了。 在漳州城内公然跟许家动武,这样的状况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过了,上一次出现类似情况大约要追溯到1631年十八芝的人在漳州城行刺海汉使团,而当时参与过行刺的那些人,如今坟头草都有一人高了。 当然了,锦衣卫作为大明国的特权部门之一,其权势远非十八芝这样的武装团伙可比,而且在锦衣卫眼中,也极少会有能让他们心存忌惮的对象。哪怕围在锦发号外面的是许心素的嫡系部队,但只要这些人没有亮明身份,锦衣卫肯定也会以惯常的态度来对待这些不速之客。 但锦衣卫的这种强硬态度,也让许裕兴意识到他们在这地方藏匿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否则大可不必如此紧张。这漳州是许家的地方,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就算锦衣卫的秘密与海汉无关,许裕兴也不可能就此作罢了。即便大动干戈会让搜查行动曝光,但许裕兴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城防军赶来的速度比许裕兴的预计还要更快一些,一队重甲骑兵率先抵达,带队的军官竟然是许甲齐。 “今日正好巡视城防军操练,听说三哥这边出了状况,我便点了骑兵先赶过来了,步兵稍后便到。”许甲齐论辈分算是许裕兴的堂弟,两人也算是熟识,见面之后也没有什么繁文缛节,许甲齐便主动说明了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许裕兴先谢过许甲齐的驰援,然后简单向他说明了这边所发生的状况。不过调查这处地方的真正原因比较复杂,许裕兴就没有详细讲解了,只是将旁边的金鸣推出来,说这次行动是应海汉的要求协助。 许甲齐心领神会,当下也不追问此事内幕,便问许裕兴是否需要立刻展开强攻。许裕兴看了一下许甲齐带来的骑兵,还是摇了摇头:“你这重甲骑兵下马步战,岂不是自曝其短,还是等步兵到了再动手吧,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了。”尽管在事前就已经想到了对这个地方进行调查可能会遇到一些麻烦,但实际发生的情况依然是超出了许裕兴的预计。这处宅院里驻扎了锦衣卫的武装人员,并且在没有任何警告的情况下便使用弩箭攻击了许裕兴的手下,这就不仅仅是阻挠调查的程度了,性质已经是上升到武力对抗了。 在漳州城内公然跟许家动武,这样的状况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过了,上一次出现类似情况大约要追溯到1631年十八芝的人在漳州城行刺海汉使团,而当时参与过行刺的那些人,如今坟头草都有一人高了。 当然了,锦衣卫作为大明国的特权部门之一,其权势远非十八芝这样的武装团伙可比,而且在锦衣卫眼中,也极少会有能让他们心存忌惮的对象。哪怕围在锦发号外面的是许心素的嫡系部队,但只要这些人没有亮明身份,锦衣卫肯定也会以惯常的态度来对待这些不速之客。 但锦衣卫的这种强硬态度,也让许裕兴意识到他们在这地方藏匿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否则大可不必如此紧张。这漳州是许家的地方,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就算锦衣卫的秘密与海汉无关,许裕兴也不可能就此作罢了。即便大动干戈会让搜查行动曝光,但许裕兴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城防军赶来的速度比许裕兴的预计还要更快一些,一队重甲骑兵率先抵达,带队的军官竟然是许甲齐。 “今日正好巡视城防军操练,听说三哥这边出了状况,我便点了骑兵先赶过来了,步兵稍后便到。”许甲齐论辈分算是许裕兴的堂弟,两人也算是熟识,见面之后也没有什么繁文缛节,许甲齐便主动说明了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许裕兴先谢过许甲齐的驰援,然后简单向他说明了这边所发生的状况。不过调查这处地方的真正原因比较复杂,许裕兴就没有详细讲解了,只是将旁边的金鸣推出来,说这次行动是应海汉的要求协助。 许甲齐心领神会,当下也不追问此事内幕,便问许裕兴是否需要立刻展开强攻。许裕兴看了一下许甲齐带来的骑兵,还是摇了摇头:“你这重甲骑兵下马步战,岂不是自曝其短,还是等步兵到了再动手吧,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了。” 正文 第2053章 虽说许家在福建的影响力颇大,在军事领域甚至已经逐步取代了朝廷和兵部的指挥权,但终究在名义上还是大明的臣民,有些约定俗成的规矩也不敢轻易僭越。比如被称作天子亲军的锦衣卫,许心素也会严令下属尽量避免与其发生冲突,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锦衣卫这个衙门,与其关系再好也收不到什么好处,但如果得罪了这帮人,那麻烦就真的会源源不断。许心素并不希望自家在福建之外经营的产业和人脉成为锦衣卫的目标,所以对于锦衣卫一向是敬而远之,尽量做到井水不犯河水。 但如果锦衣卫胆大妄为,想欺到自己头上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许裕兴觉察到这地方的锦衣卫行为不轨,试图在许家眼皮子底下从事某些不太友善的动作,那他自然也不会再保持克制。事关许家的安全,那可没有任何退让的空间。 在城防军和自己的下属对锦发号内部进行了初步搜查,确定没有安全隐患之后,许甲齐、许裕兴和金鸣才进入这个地方,查看里面的真实情况。 锦发号这处宅院的面积不小,前后总共四进院子,城防军已经将在这里抓捕的所有人员,以及进攻过程中被火枪射杀的几个人,全部都集中到第二进院子的天井中。 许裕兴三人走进院子,便看到天井里密密麻麻跪着一堆人,手都被镣铐反铐在身后。旁边的空地上摆放着从这些人身上缴获的各式武器,除了几支手弩之外,还有锦衣卫的制式腰刀数把,长短火铳各两支。 寻常做买卖的商人,哪会在自家商行藏有这么多的武器,光凭这些缴获,就基本能坐实这些人的身份绝非普通人了。 “没有腰牌?”许裕兴扫了一眼,便向负责搜查证物的下属问道。这些人的身份若是锦衣卫,那么他们身上必然也会携有锦衣卫特有的身份腰牌。 那下属倒是很机灵,靠到许裕兴身后压低了声音回话道:“禀大人,腰牌是搜到了,卑职寻思这玩意儿摆出来或许会让大人不好处理,所以就先收起来了。” 许裕兴侧头瞟了他一眼,微微点头肯定了他的做法:“你倒是挺机灵……做得好!” 如果这帮人亮明腰牌,那这事就变成了两个衙门之间的公对公,许裕兴虽然不怕锦衣卫,但处理起来不免会多出不少麻烦。但先将他们的腰牌收缴了,就算这些人自报身份,许裕兴也可以不予采信,将其当作一群武力对抗官府的暴徒来处理。哪怕事后锦衣卫出面捞人,许裕兴也可堂而皇之地推说抓捕的时候无法确认这些人的身份。 当然这也带出了另一个问题,既然里有真正的锦衣卫,那他们为什么不在先前直接亮明身份,而是要选择对抗,就连城防军赶到这里之后他们也还有表明身份的机会,但为什么他们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虽说许家在福建的影响力颇大,在军事领域甚至已经逐步取代了朝廷和兵部的指挥权,但终究在名义上还是大明的臣民,有些约定俗成的规矩也不敢轻易僭越。比如被称作天子亲军的锦衣卫,许心素也会严令下属尽量避免与其发生冲突,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锦衣卫这个衙门,与其关系再好也收不到什么好处,但如果得罪了这帮人,那麻烦就真的会源源不断。许心素并不希望自家在福建之外经营的产业和人脉成为锦衣卫的目标,所以对于锦衣卫一向是敬而远之,尽量做到井水不犯河水。 但如果锦衣卫胆大妄为,想欺到自己头上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许裕兴觉察到这地方的锦衣卫行为不轨,试图在许家眼皮子底下从事某些不太友善的动作,那他自然也不会再保持克制。事关许家的安全,那可没有任何退让的空间。 在城防军和自己的下属对锦发号内部进行了初步搜查,确定没有安全隐患之后,许甲齐、许裕兴和金鸣才进入这个地方,查看里面的真实情况。 锦发号这处宅院的面积不小,前后总共四进院子,城防军已经将在这里抓捕的所有人员,以及进攻过程中被火枪射杀的几个人,全部都集中到第二进院子的天井中。 许裕兴三人走进院子,便看到天井里密密麻麻跪着一堆人,手都被镣铐反铐在身后。旁边的空地上摆放着从这些人身上缴获的各式武器,除了几支手弩之外,还有锦衣卫的制式腰刀数把,长短火铳各两支。 寻常做买卖的商人,哪会在自家商行藏有这么多的武器,光凭这些缴获,就基本能坐实这些人的身份绝非普通人了。 “没有腰牌?”许裕兴扫了一眼,便向负责搜查证物的下属问道。这些人的身份若是锦衣卫,那么他们身上必然也会携有锦衣卫特有的身份腰牌。 那下属倒是很机灵,靠到许裕兴身后压低了声音回话道:“禀大人,腰牌是搜到了,卑职寻思这玩意儿摆出来或许会让大人不好处理,所以就先收起来了。” 许裕兴侧头瞟了他一眼,微微点头肯定了他的做法:“你倒是挺机灵……做得好!” 如果这帮人亮明腰牌,那这事就变成了两个衙门之间的公对公,许裕兴虽然不怕锦衣卫,但处理起来不免会多出不少麻烦。但先将他们的腰牌收缴了,就算这些人自报身份,许裕兴也可以不予采信,将其当作一群武力对抗官府的暴徒来处理。哪怕事后锦衣卫出面捞人,许裕兴也可堂而皇之地推说抓捕的时候无法确认这些人的身份。 当然这也带出了另一个问题,既然里有真正的锦衣卫,那他们为什么不在先前直接亮明身份,而是要选择对抗,就连城防军赶到这里之后他们也还有表明身份的机会,但为什么他们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虽说许家在福建的影响力颇大,在军事领域甚至已经逐步取代了朝廷和兵部的指挥权,但终究在名义上还是大明的臣民,有些约定俗成的规矩也不敢轻易僭越。比如被称作天子亲军的锦衣卫,许心素也会严令下属尽量避免与其发生冲突,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锦衣卫这个衙门,与其关系再好也收不到什么好处,但如果得罪了这帮人,那麻烦就真的会源源不断。许心素并不希望自家在福建之外经营的产业和人脉成为锦衣卫的目标,所以对于锦衣卫一向是敬而远之,尽量做到井水不犯河水。 但如果锦衣卫胆大妄为,想欺到自己头上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许裕兴觉察到这地方的锦衣卫行为不轨,试图在许家眼皮子底下从事某些不太友善的动作,那他自然也不会再保持克制。事关许家的安全,那可没有任何退让的空间。 在城防军和自己的下属对锦发号内部进行了初步搜查,确定没有安全隐患之后,许甲齐、许裕兴和金鸣才进入这个地方,查看里面的真实情况。 锦发号这处宅院的面积不小,前后总共四进院子,城防军已经将在这里抓捕的所有人员,以及进攻过程中被火枪射杀的几个人,全部都集中到第二进院子的天井中。 许裕兴三人走进院子,便看到天井里密密麻麻跪着一堆人,手都被镣铐反铐在身后。旁边的空地上摆放着从这些人身上缴获的各式武器,除了几支手弩之外,还有锦衣卫的制式腰刀数把,长短火铳各两支。 寻常做买卖的商人,哪会在自家商行藏有这么多的武器,光凭这些缴获,就基本能坐实这些人的身份绝非普通人了。 “没有腰牌?”许裕兴扫了一眼,便向负责搜查证物的下属问道。这些人的身份若是锦衣卫,那么他们身上必然也会携有锦衣卫特有的身份腰牌。 那下属倒是很机灵,靠到许裕兴身后压低了声音回话道:“禀大人,腰牌是搜到了,卑职寻思这玩意儿摆出来或许会让大人不好处理,所以就先收起来了。” 许裕兴侧头瞟了他一眼,微微点头肯定了他的做法:“你倒是挺机灵……做得好!” 如果这帮人亮明腰牌,那这事就变成了两个衙门之间的公对公,许裕兴虽然不怕锦衣卫,但处理起来不免会多出不少麻烦。但先将他们的腰牌收缴了,就算这些人自报身份,许裕兴也可以不予采信,将其当作一群武力对抗官府的暴徒来处理。哪怕事后锦衣卫出面捞人,许裕兴也可堂而皇之地推说抓捕的时候无法确认这些人的身份。 当然这也带出了另一个问题,既然里有真正的锦衣卫,那他们为什么不在先前直接亮明身份,而是要选择对抗,就连城防军赶到这里之后他们也还有表明身份的机会,但为什么他们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虽说许家在福建的影响力颇大,在军事领域甚至已经逐步取代了朝廷和兵部的指挥权,但终究在名义上还是大明的臣民,有些约定俗成的规矩也不敢轻易僭越。比如被称作天子亲军的锦衣卫,许心素也会严令下属尽量避免与其发生冲突,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锦衣卫这个衙门,与其关系再好也收不到什么好处,但如果得罪了这帮人,那麻烦就真的会源源不断。许心素并不希望自家在福建之外经营的产业和人脉成为锦衣卫的目标,所以对于锦衣卫一向是敬而远之,尽量做到井水不犯河水。 但如果锦衣卫胆大妄为,想欺到自己头上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许裕兴觉察到这地方的锦衣卫行为不轨,试图在许家眼皮子底下从事某些不太友善的动作,那他自然也不会再保持克制。事关许家的安全,那可没有任何退让的空间。 在城防军和自己的下属对锦发号内部进行了初步搜查,确定没有安全隐患之后,许甲齐、许裕兴和金鸣才进入这个地方,查看里面的真实情况。 锦发号这处宅院的面积不小,前后总共四进院子,城防军已经将在这里抓捕的所有人员,以及进攻过程中被火枪射杀的几个人,全部都集中到第二进院子的天井中。 许裕兴三人走进院子,便看到天井里密密麻麻跪着一堆人,手都被镣铐反铐在身后。旁边的空地上摆放着从这些人身上缴获的各式武器,除了几支手弩之外,还有锦衣卫的制式腰刀数把,长短火铳各两支。 寻常做买卖的商人,哪会在自家商行藏有这么多的武器,光凭这些缴获,就基本能坐实这些人的身份绝非普通人了。 “没有腰牌?”许裕兴扫了一眼,便向负责搜查证物的下属问道。这些人的身份若是锦衣卫,那么他们身上必然也会携有锦衣卫特有的身份腰牌。 那下属倒是很机灵,靠到许裕兴身后压低了声音回话道:“禀大人,腰牌是搜到了,卑职寻思这玩意儿摆出来或许会让大人不好处理,所以就先收起来了。” 许裕兴侧头瞟了他一眼,微微点头肯定了他的做法:“你倒是挺机灵……做得好!”。 如果这帮人亮明腰牌,那这事就变成了两个衙门之间的公对公,许裕兴虽然不怕锦衣卫,但处理起来不免会多出不少麻烦。但先将他们的腰牌收缴了,就算这些人自报身份,许裕兴也可以不予采信,将其当作一群武力对抗官府的暴徒来处理。哪怕事后锦衣卫出面捞人,许裕兴也可堂而皇之地推说抓捕的时候无法确认这些人的身份。 当然这也带出了另一个问题,既然里有真正的锦衣卫,那他们为什么不在先前直接亮明身份,而是要选择对抗,就连城防军赶到这里之后他们也还有表明身份的机会,但为什么他们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 正文 第2054章 许裕兴虽然正在气头上,但他处事向来比较稳重,倒是没有因此失去理智。他知道这事往小了说是锦衣卫串通西班牙人准备在漳州城搞事,往大了说有可能影响到整个福建的形势走向,甚至会因此导致大明出现意想不到的变局。如果因此而导致许家与明廷的关系彻底破裂,那后续将会出现的诸多麻烦可不是他许裕兴能解决的。 稳妥起见,这事的确需要先报与许心素,由其权衡利弊之后再决定后续的行动。不过与此同时,许甲齐已匆匆离开,为了预防相关人等脱逃,他下令通知所有城门立刻关闭,禁止所有人员出入。 许心素很快就得到了许裕兴送来的消息,而这个突发状况也同样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福建的锦衣卫在过去几年中还算老实,并没有给他制造什么麻烦,但现在看来这种安分更有可能是锦衣卫故意做出来的一种假象,来麻痹自己对其放松警惕,等到有合适的时机出现就跳出来搞事情。 问题就在于锦衣卫在漳州城内私藏火枪这种行为,到底是其中某些人的擅自主张,还是来自于朝堂之上的密令。 如果是前者,许心素不吝向这些胆大妄为之人展示一下自己的雷霆手段,该抓的抓,该杀的杀,谅锦衣卫衙门也不敢有什么大的反应。但如果是后者,那他就必须考虑清楚要不要公开追究此事,以及会因此而出现的后果。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许裕兴虽然正在气头上,但他处事向来比较稳重,倒是没有因此失去理智。他知道这事往小了说是锦衣卫串通西班牙人准备在漳州城搞事,往大了说有可能影响到整个福建的形势走向,甚至会因此导致大明出现意想不到的变局。如果因此而导致许家与明廷的关系彻底破裂,那后续将会出现的诸多麻烦可不是他许裕兴能解决的。 稳妥起见,这事的确需要先报与许心素,由其权衡利弊之后再决定后续的行动。不过与此同时,许甲齐已匆匆离开,为了预防相关人等脱逃,他下令通知所有城门立刻关闭,禁止所有人员出入。 许心素很快就得到了许裕兴送来的消息,而这个突发状况也同样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福建的锦衣卫在过去几年中还算老实,并没有给他制造什么麻烦,但现在看来这种安分更有可能是锦衣卫故意做出来的一种假象,来麻痹自己对其放松警惕,等到有合适的时机出现就跳出来搞事情。 问题就在于锦衣卫在漳州城内私藏火枪这种行为,到底是其中某些人的擅自主张,还是来自于朝堂之上的密令。 如果是前者,许心素不吝向这些胆大妄为之人展示一下自己的雷霆手段,该抓的抓,该杀的杀,谅锦衣卫衙门也不敢有什么大的反应。但如果是后者,那他就必须考虑清楚要不要公开追究此事,以及会因此而出现的后果。许裕兴虽然正在气头上,但他处事向来比较稳重,倒是没有因此失去理智。他知道这事往小了说是锦衣卫串通西班牙人准备在漳州城搞事,往大了说有可能影响到整个福建的形势走向,甚至会因此导致大明出现意想不到的变局。如果因此而导致许家与明廷的关系彻底破裂,那后续将会出现的诸多麻烦可不是他许裕兴能解决的。 稳妥起见,这事的确需要先报与许心素,由其权衡利弊之后再决定后续的行动。不过与此同时,许甲齐已匆匆离开,为了预防相关人等脱逃,他下令通知所有城门立刻关闭,禁止所有人员出入。 许心素很快就得到了许裕兴送来的消息,而这个突发状况也同样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福建的锦衣卫在过去几年中还算老实,并没有给他制造什么麻烦,但现在看来这种安分更有可能是锦衣卫故意做出来的一种假象,来麻痹自己对其放松警惕,等到有合适的时机出现就跳出来搞事情。 问题就在于锦衣卫在漳州城内私藏火枪这种行为,到底是其中某些人的擅自主张,还是来自于朝堂之上的密令。 如果是前者,许心素不吝向这些胆大妄为之人展示一下自己的雷霆手段,该抓的抓,该杀的杀,谅锦衣卫衙门也不敢有什么大的反应。但如果是后者,那他就必须考虑清楚要不要公开追究此事,以及会因此而出现的后果。许裕兴虽然正在气头上,但他处事向来比较稳重,倒是没有因此失去理智。他知道这事往小了说是锦衣卫串通西班牙人准备在漳州城搞事,往大了说有可能影响到整个福建的形势走向,甚至会因此导致大明出现意想不到的变局。如果因此而导致许家与明廷的关系彻底破裂,那后续将会出现的诸多麻烦可不是他许裕兴能解决的。 稳妥起见,这事的确需要先报与许心素,由其权衡利弊之后再决定后续的行动。不过与此同时,许甲齐已匆匆离开,为了预防相关人等脱逃,他下令通知所有城门立刻关闭,禁止所有人员出入。 许心素很快就得到了许裕兴送来的消息,而这个突发状况也同样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福建的锦衣卫在过去几年中还算老实,并没有给他制造什么麻烦,但现在看来这种安分更有可能是锦衣卫故意做出来的一种假象,来麻痹自己对其放松警惕,等到有合适的时机出现就跳出来搞事情。 问题就在于锦衣卫在漳州城内私藏火枪这种行为,到底是其中某些人的擅自主张,还是来自于朝堂之上的密令。 如果是前者,许心素不吝向这些胆大妄为之人展示一下自己的雷霆手段,该抓的抓,该杀的杀,谅锦衣卫衙门也不敢有什么大的反应。但如果是后者,那他就必须考虑清楚要不要公开追究此事,以及会因此而出现的后果。许裕兴虽然正在气头上,但他处事向来比较稳重,倒是没有因此失去理智。他知道这事往小了说是锦衣卫串通西班牙人准备在漳州城搞事,往大了说有可能影响到整个福建的形势走向,甚至会因此导致大明出现意想不到的变局。如果因此而导致许家与明廷的关系彻底破裂,那后续将会出现的诸多麻烦可不是他许裕兴能解决的。 稳妥起见,这事的确需要先报与许心素,由其权衡利弊之后再决定后续的行动。不过与此同时,许甲齐已匆匆离开,为了预防相关人等脱逃,他下令通知所有城门立刻关闭,禁止所有人员出入。 许心素很快就得到了许裕兴送来的消息,而这个突发状况也同样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福建的锦衣卫在过去几年中还算老实,并没有给他制造什么麻烦,但现在看来这种安分更有可能是锦衣卫故意做出来的一种假象,来麻痹自己对其放松警惕,等到有合适的时机出现就跳出来搞事情。 问题就在于锦衣卫在漳州城内私藏火枪这种行为,到底是其中某些人的擅自主张,还是来自于朝堂之上的密令。 如果是前者,许心素不吝向这些胆大妄为之人展示一下自己的雷霆手段,该抓的抓,该杀的杀,谅锦衣卫衙门也不敢有什么大的反应。但如果是后者,那他就必须考虑清楚要不要公开追究此事,以及会因此而出现的后果。许裕兴虽然正在气头上,但他处事向来比较稳重,倒是没有因此失去理智。他知道这事往小了说是锦衣卫串通西班牙人准备在漳州城搞事,往大了说有可能影响到整个福建的形势走向,甚至会因此导致大明出现意想不到的变局。如果因此而导致许家与明廷的关系彻底破裂,那后续将会出现的诸多麻烦可不是他许裕兴能解决的。 稳妥起见,这事的确需要先报与许心素,由其权衡利弊之后再决定后续的行动。不过与此同时,许甲齐已匆匆离开,为了预防相关人等脱逃,他下令通知所有城门立刻关闭,禁止所有人员出入。 许心素很快就得到了许裕兴送来的消息,而这个突发状况也同样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福建的锦衣卫在过去几年中还算老实,并没有给他制造什么麻烦,但现在看来这种安分更有可能是锦衣卫故意做出来的一种假象,来麻痹自己对其放松警惕,等到有合适的时机出现就跳出来搞事情。 问题就在于锦衣卫在漳州城内私藏火枪这种行为,到底是其中某些人的擅自主张,还是来自于朝堂之上的密令。 如果是前者,许心素不吝向这些胆大妄为之人展示一下自己的雷霆手段,该抓的抓,该杀的杀,谅锦衣卫衙门也不敢有什么大的反应。但如果是后者,那他就必须考虑清楚要不要公开追究此事,以及会因此而出现的后果。许裕兴虽然正在气头上,但他处事向来比较稳重,倒是没有因此失去理智。他知道这事往小了说是锦衣卫串通西班牙人准备在漳州城搞事,往大了说有可能影响到整个福建的形势走向,甚至会因此导致大明出现意想不到的变局。如果因此而导致许家与明廷的关系彻底破裂,那后续将会出现的诸多麻烦可不是他许裕兴能解决的。 稳妥起见,这事的确需要先报与许心素,由其权衡利弊之后再决定后续的行动。不过与此同时,许甲齐已匆匆离开,为了预防相关人等脱逃,他下令通知所有城门立刻关闭,禁止所有人员出入。 许心素很快就得到了许裕兴送来的消息,而这个突发状况也同样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福建的锦衣卫在过去几年中还算老实,并没有给他制造什么麻烦,但现在看来这种安分更有可能是锦衣卫故意做出来的一种假象,来麻痹自己对其放松警惕,等到有合适的时机出现就跳出来搞事情。 问题就在于锦衣卫在漳州城内私藏火枪这种行为,到底是其中某些人的擅自主张,还是来自于朝堂之上的密令。 如果是前者,许心素不吝向这些胆大妄为之人展示一下自己的雷霆手段,该抓的抓,该杀的杀,谅锦衣卫衙门也不敢有什么大的反应。但如果是后者,那他就必须考虑清楚要不要公开追究此事,以及会因此而出现的后果。许裕兴虽然正在气头上,但他处事向来比较稳重,倒是没有因此失去理智。他知道这事往小了说是锦衣卫串通西班牙人准备在漳州城搞事,往大了说有可能影响到整个福建的形势走向,甚至会因此导致大明出现意想不到的变局。如果因此而导致许家与明廷的关系彻底破裂,那后续将会出现的诸多麻烦可不是他许裕兴能解决的。 稳妥起见,这事的确需要先报与许心素,由其权衡利弊之后再决定后续的行动。不过与此同时,许甲齐已匆匆离开,为了预防相关人等脱逃,他下令通知所有城门立刻关闭,禁止所有人员出入。 许心素很快就得到了许裕兴送来的消息,而这个突发状况也同样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福建的锦衣卫在过去几年中还算老实,并没有给他制造什么麻烦,但现在看来这种安分更有可能是锦衣卫故意做出来的一种假象,来麻痹自己对其放松警惕,等到有合适的时机出现就跳出来搞事情。。 问题就在于锦衣卫在漳州城内私藏火枪这种行为,到底是其中某些人的擅自主张,还是来自于朝堂之上的密令。 如果是前者,许心素不吝向这些胆大妄为之人展示一下自己的雷霆手段,该抓的抓,该杀的杀,谅锦衣卫衙门也不敢有什么大的反应。但如果是后者,那他就必须考虑清楚要不要公开追究此事,以及会因此而出现的后果。 正文 第2055章 在董烟云的劝说之下,许心素最终还是打消了某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先设法将当下已经出现的问题解决好再说。这个时候漳州城的城门都已经关闭,城防军和许心素的亲军近卫集体出动,开始以捉拿江洋大盗的名义在城中抓捕锦衣卫相关人员。 锦发号被许裕兴临时征用作为审讯场所,开始对捕获的这些人员进行提审。许裕兴要弄清的问题主要有三个,一是锦发号这些人在此之前销毁的那些资料究竟是什么内容,二是查获的这批火枪是通过什么样的渠道从南海来到漳州城的,三是锦衣卫将这些武器藏在锦发号里意欲何为。 虽然没能在这里抓到锦衣卫在漳州的负责人,但许裕兴认为目前抓获的这些人当中肯定也有知情者,才会在自己带人到锦发号的时候故意拖延时间来销毁和藏匿证物。 不过这些锦衣卫大多受过专门的训练,不下狠手很难从他们口中掏到有价值的消息,加之时间紧迫,许裕兴也没有工夫跟这些人慢慢磨蹭,问题都只问一次,如果不合作便直接上大刑。金鸣见状,便上前给许裕兴出了个主意。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董烟云的劝说之下,许心素最终还是打消了某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先设法将当下已经出现的问题解决好再说。这个时候漳州城的城门都已经关闭,城防军和许心素的亲军近卫集体出动,开始以捉拿江洋大盗的名义在城中抓捕锦衣卫相关人员。 锦发号被许裕兴临时征用作为审讯场所,开始对捕获的这些人员进行提审。许裕兴要弄清的问题主要有三个,一是锦发号这些人在此之前销毁的那些资料究竟是什么内容,二是查获的这批火枪是通过什么样的渠道从南海来到漳州城的,三是锦衣卫将这些武器藏在锦发号里意欲何为。 虽然没能在这里抓到锦衣卫在漳州的负责人,但许裕兴认为目前抓获的这些人当中肯定也有知情者,才会在自己带人到锦发号的时候故意拖延时间来销毁和藏匿证物。 不过这些锦衣卫大多受过专门的训练,不下狠手很难从他们口中掏到有价值的消息,加之时间紧迫,许裕兴也没有工夫跟这些人慢慢磨蹭,问题都只问一次,如果不合作便直接上大刑。金鸣见状,便上前给许裕兴出了个主意。 在董烟云的劝说之下,许心素最终还是打消了某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先设法将当下已经出现的问题解决好再说。这个时候漳州城的城门都已经关闭,城防军和许心素的亲军近卫集体出动,开始以捉拿江洋大盗的名义在城中抓捕锦衣卫相关人员。 锦发号被许裕兴临时征用作为审讯场所,开始对捕获的这些人员进行提审。许裕兴要弄清的问题主要有三个,一是锦发号这些人在此之前销毁的那些资料究竟是什么内容,二是查获的这批火枪是通过什么样的渠道从南海来到漳州城的,三是锦衣卫将这些武器藏在锦发号里意欲何为。 虽然没能在这里抓到锦衣卫在漳州的负责人,但许裕兴认为目前抓获的这些人当中肯定也有知情者,才会在自己带人到锦发号的时候故意拖延时间来销毁和藏匿证物。 不过这些锦衣卫大多受过专门的训练,不下狠手很难从他们口中掏到有价值的消息,加之时间紧迫,许裕兴也没有工夫跟这些人慢慢磨蹭,问题都只问一次,如果不合作便直接上大刑。金鸣见状,便上前给许裕兴出了个主意。 在董烟云的劝说之下,许心素最终还是打消了某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先设法将当下已经出现的问题解决好再说。这个时候漳州城的城门都已经关闭,城防军和许心素的亲军近卫集体出动,开始以捉拿江洋大盗的名义在城中抓捕锦衣卫相关人员。 锦发号被许裕兴临时征用作为审讯场所,开始对捕获的这些人员进行提审。许裕兴要弄清的问题主要有三个,一是锦发号这些人在此之前销毁的那些资料究竟是什么内容,二是查获的这批火枪是通过什么样的渠道从南海来到漳州城的,三是锦衣卫将这些武器藏在锦发号里意欲何为。 虽然没能在这里抓到锦衣卫在漳州的负责人,但许裕兴认为目前抓获的这些人当中肯定也有知情者,才会在自己带人到锦发号的时候故意拖延时间来销毁和藏匿证物。 不过这些锦衣卫大多受过专门的训练,不下狠手很难从他们口中掏到有价值的消息,加之时间紧迫,许裕兴也没有工夫跟这些人慢慢磨蹭,问题都只问一次,如果不合作便直接上大刑。金鸣见状,便上前给许裕兴出了个主意。 在董烟云的劝说之下,许心素最终还是打消了某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先设法将当下已经出现的问题解决好再说。这个时候漳州城的城门都已经关闭,城防军和许心素的亲军近卫集体出动,开始以捉拿江洋大盗的名义在城中抓捕锦衣卫相关人员。 锦发号被许裕兴临时征用作为审讯场所,开始对捕获的这些人员进行提审。许裕兴要弄清的问题主要有三个,一是锦发号这些人在此之前销毁的那些资料究竟是什么内容,二是查获的这批火枪是通过什么样的渠道从南海来到漳州城的,三是锦衣卫将这些武器藏在锦发号里意欲何为。 虽然没能在这里抓到锦衣卫在漳州的负责人,但许裕兴认为目前抓获的这些人当中肯定也有知情者,才会在自己带人到锦发号的时候故意拖延时间来销毁和藏匿证物。 不过这些锦衣卫大多受过专门的训练,不下狠手很难从他们口中掏到有价值的消息,加之时间紧迫,许裕兴也没有工夫跟这些人慢慢磨蹭,问题都只问一次,如果不合作便直接上大刑。金鸣见状,便上前给许裕兴出了个主意。 在董烟云的劝说之下,许心素最终还是打消了某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先设法将当下已经出现的问题解决好再说。这个时候漳州城的城门都已经关闭,城防军和许心素的亲军近卫集体出动,开始以捉拿江洋大盗的名义在城中抓捕锦衣卫相关人员。 锦发号被许裕兴临时征用作为审讯场所,开始对捕获的这些人员进行提审。许裕兴要弄清的问题主要有三个,一是锦发号这些人在此之前销毁的那些资料究竟是什么内容,二是查获的这批火枪是通过什么样的渠道从南海来到漳州城的,三是锦衣卫将这些武器藏在锦发号里意欲何为。 虽然没能在这里抓到锦衣卫在漳州的负责人,但许裕兴认为目前抓获的这些人当中肯定也有知情者,才会在自己带人到锦发号的时候故意拖延时间来销毁和藏匿证物。 不过这些锦衣卫大多受过专门的训练,不下狠手很难从他们口中掏到有价值的消息,加之时间紧迫,许裕兴也没有工夫跟这些人慢慢磨蹭,问题都只问一次,如果不合作便直接上大刑。金鸣见状,便上前给许裕兴出了个主意。 在董烟云的劝说之下,许心素最终还是打消了某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先设法将当下已经出现的问题解决好再说。这个时候漳州城的城门都已经关闭,城防军和许心素的亲军近卫集体出动,开始以捉拿江洋大盗的名义在城中抓捕锦衣卫相关人员。 锦发号被许裕兴临时征用作为审讯场所,开始对捕获的这些人员进行提审。许裕兴要弄清的问题主要有三个,一是锦发号这些人在此之前销毁的那些资料究竟是什么内容,二是查获的这批火枪是通过什么样的渠道从南海来到漳州城的,三是锦衣卫将这些武器藏在锦发号里意欲何为。 虽然没能在这里抓到锦衣卫在漳州的负责人,但许裕兴认为目前抓获的这些人当中肯定也有知情者,才会在自己带人到锦发号的时候故意拖延时间来销毁和藏匿证物。 不过这些锦衣卫大多受过专门的训练,不下狠手很难从他们口中掏到有价值的消息,加之时间紧迫,许裕兴也没有工夫跟这些人慢慢磨蹭,问题都只问一次,如果不合作便直接上大刑。金鸣见状,便上前给许裕兴出了个主意。 在董烟云的劝说之下,许心素最终还是打消了某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先设法将当下已经出现的问题解决好再说。这个时候漳州城的城门都已经关闭,城防军和许心素的亲军近卫集体出动,开始以捉拿江洋大盗的名义在城中抓捕锦衣卫相关人员。 锦发号被许裕兴临时征用作为审讯场所,开始对捕获的这些人员进行提审。许裕兴要弄清的问题主要有三个,一是锦发号这些人在此之前销毁的那些资料究竟是什么内容,二是查获的这批火枪是通过什么样的渠道从南海来到漳州城的,三是锦衣卫将这些武器藏在锦发号里意欲何为。 虽然没能在这里抓到锦衣卫在漳州的负责人,但许裕兴认为目前抓获的这些人当中肯定也有知情者,才会在自己带人到锦发号的时候故意拖延时间来销毁和藏匿证物。 不过这些锦衣卫大多受过专门的训练,不下狠手很难从他们口中掏到有价值的消息,加之时间紧迫,许裕兴也没有工夫跟这些人慢慢磨蹭,问题都只问一次,如果不合作便直接上大刑。金鸣见状,便上前给许裕兴出了个主意。 在董烟云的劝说之下,许心素最终还是打消了某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先设法将当下已经出现的问题解决好再说。这个时候漳州城的城门都已经关闭,城防军和许心素的亲军近卫集体出动,开始以捉拿江洋大盗的名义在城中抓捕锦衣卫相关人员。 锦发号被许裕兴临时征用作为审讯场所,开始对捕获的这些人员进行提审。许裕兴要弄清的问题主要有三个,一是锦发号这些人在此之前销毁的那些资料究竟是什么内容,二是查获的这批火枪是通过什么样的渠道从南海来到漳州城的,三是锦衣卫将这些武器藏在锦发号里意欲何为。 虽然没能在这里抓到锦衣卫在漳州的负责人,但许裕兴认为目前抓获的这些人当中肯定也有知情者,才会在自己带人到锦发号的时候故意拖延时间来销毁和藏匿证物。 不过这些锦衣卫大多受过专门的训练,不下狠手很难从他们口中掏到有价值的消息,加之时间紧迫,许裕兴也没有工夫跟这些人慢慢磨蹭,问题都只问一次,如果不合作便直接上大刑。金鸣见状,便上前给许裕兴出了个主意。 在董烟云的劝说之下,许心素最终还是打消了某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先设法将当下已经出现的问题解决好再说。这个时候漳州城的城门都已经关闭,城防军和许心素的亲军近卫集体出动,开始以捉拿江洋大盗的名义在城中抓捕锦衣卫相关人员。 锦发号被许裕兴临时征用作为审讯场所,开始对捕获的这些人员进行提审。许裕兴要弄清的问题主要有三个,一是锦发号这些人在此之前销毁的那些资料究竟是什么内容,二是查获的这批火枪是通过什么样的渠道从南海来到漳州城的,三是锦衣卫将这些武器藏在锦发号里意欲何为。 虽然没能在这里抓到锦衣卫在漳州的负责人,但许裕兴认为目前抓获的这些人当中肯定也有知情者,才会在自己带人到锦发号的时候故意拖延时间来销毁和藏匿证物。 不过这些锦衣卫大多受过专门的训练,不下狠手很难从他们口中掏到有价值的消息,加之时间紧迫,许裕兴也没有工夫跟这些人慢慢磨蹭,问题都只问一次,如果不合作便直接上大刑。金鸣见状,便上前给许裕兴出了个主意。 正文 第2056章 ,! 毕竟锦衣卫在本地需要动用这些厉害武器来对付的目标,除了许家也不会再有旁人了,而攻击许家需要冒多大的风险,意味着什么样的后果,锦衣卫不会想不到。如果石彪在事发前就知道孙百户弄来这批武器的真正目的,那他很可能会对许裕兴的这番说辞无动于衷。许裕兴也是要借此手段,来判断石彪是否知晓关键内情。 石彪慢慢抬起头来,望向许裕兴道:“大明内乱?难道如今天下就很太平?” 许裕兴听这口气,便感觉此人应该是知道一些内情,当下反驳道:“北方战乱多年,的确不太平,但福建近些年政通人和,沿海各州府都十分繁荣,这难道不是事实?每年从福建上缴给朝廷的赋税,不管是银子还是粮食,数目之大在全国也能排入前几位,福建要是乱了,对大明能有好处?” 石彪微微摇头道:“福建表面稳定,但并非太平盛世,朝廷政令不达,地方上自成派系,随时都可能发生大乱。锦衣卫的职责,便是替天子清除这些不安定的隐患!” 石彪虽然没点名所谓的地方派系具体是指谁,但此时似乎也没有这个必要了。许心素在福建把控兵权已经不是一两年的事了,地方上的驻军几乎全都由许家子弟掌控,以至于整个福建都没有人敢跟许家正面叫板。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毕竟锦衣卫在本地需要动用这些厉害武器来对付的目标,除了许家也不会再有旁人了,而攻击许家需要冒多大的风险,意味着什么样的后果,锦衣卫不会想不到。如果石彪在事发前就知道孙百户弄来这批武器的真正目的,那他很可能会对许裕兴的这番说辞无动于衷。许裕兴也是要借此手段,来判断石彪是否知晓关键内情。 石彪慢慢抬起头来,望向许裕兴道:“大明内乱?难道如今天下就很太平?” 许裕兴听这口气,便感觉此人应该是知道一些内情,当下反驳道:“北方战乱多年,的确不太平,但福建近些年政通人和,沿海各州府都十分繁荣,这难道不是事实?每年从福建上缴给朝廷的赋税,不管是银子还是粮食,数目之大在全国也能排入前几位,福建要是乱了,对大明能有好处?” 石彪微微摇头道:“福建表面稳定,但并非太平盛世,朝廷政令不达,地方上自成派系,随时都可能发生大乱。锦衣卫的职责,便是替天子清除这些不安定的隐患!” 石彪虽然没点名所谓的地方派系具体是指谁,但此时似乎也没有这个必要了。许心素在福建把控兵权已经不是一两年的事了,地方上的驻军几乎全都由许家子弟掌控,以至于整个福建都没有人敢跟许家正面叫板。毕竟锦衣卫在本地需要动用这些厉害武器来对付的目标,除了许家也不会再有旁人了,而攻击许家需要冒多大的风险,意味着什么样的后果,锦衣卫不会想不到。如果石彪在事发前就知道孙百户弄来这批武器的真正目的,那他很可能会对许裕兴的这番说辞无动于衷。许裕兴也是要借此手段,来判断石彪是否知晓关键内情。 石彪慢慢抬起头来,望向许裕兴道:“大明内乱?难道如今天下就很太平?” 许裕兴听这口气,便感觉此人应该是知道一些内情,当下反驳道:“北方战乱多年,的确不太平,但福建近些年政通人和,沿海各州府都十分繁荣,这难道不是事实?每年从福建上缴给朝廷的赋税,不管是银子还是粮食,数目之大在全国也能排入前几位,福建要是乱了,对大明能有好处?” 石彪微微摇头道:“福建表面稳定,但并非太平盛世,朝廷政令不达,地方上自成派系,随时都可能发生大乱。锦衣卫的职责,便是替天子清除这些不安定的隐患!” 石彪虽然没点名所谓的地方派系具体是指谁,但此时似乎也没有这个必要了。许心素在福建把控兵权已经不是一两年的事了,地方上的驻军几乎全都由许家子弟掌控,以至于整个福建都没有人敢跟许家正面叫板。毕竟锦衣卫在本地需要动用这些厉害武器来对付的目标,除了许家也不会再有旁人了,而攻击许家需要冒多大的风险,意味着什么样的后果,锦衣卫不会想不到。如果石彪在事发前就知道孙百户弄来这批武器的真正目的,那他很可能会对许裕兴的这番说辞无动于衷。许裕兴也是要借此手段,来判断石彪是否知晓关键内情。 石彪慢慢抬起头来,望向许裕兴道:“大明内乱?难道如今天下就很太平?” 许裕兴听这口气,便感觉此人应该是知道一些内情,当下反驳道:“北方战乱多年,的确不太平,但福建近些年政通人和,沿海各州府都十分繁荣,这难道不是事实?每年从福建上缴给朝廷的赋税,不管是银子还是粮食,数目之大在全国也能排入前几位,福建要是乱了,对大明能有好处?” 石彪微微摇头道:“福建表面稳定,但并非太平盛世,朝廷政令不达,地方上自成派系,随时都可能发生大乱。锦衣卫的职责,便是替天子清除这些不安定的隐患!” 石彪虽然没点名所谓的地方派系具体是指谁,但此时似乎也没有这个必要了。许心素在福建把控兵权已经不是一两年的事了,地方上的驻军几乎全都由许家子弟掌控,以至于整个福建都没有人敢跟许家正面叫板。毕竟锦衣卫在本地需要动用这些厉害武器来对付的目标,除了许家也不会再有旁人了,而攻击许家需要冒多大的风险,意味着什么样的后果,锦衣卫不会想不到。如果石彪在事发前就知道孙百户弄来这批武器的真正目的,那他很可能会对许裕兴的这番说辞无动于衷。许裕兴也是要借此手段,来判断石彪是否知晓关键内情。 石彪慢慢抬起头来,望向许裕兴道:“大明内乱?难道如今天下就很太平?” 许裕兴听这口气,便感觉此人应该是知道一些内情,当下反驳道:“北方战乱多年,的确不太平,但福建近些年政通人和,沿海各州府都十分繁荣,这难道不是事实?每年从福建上缴给朝廷的赋税,不管是银子还是粮食,数目之大在全国也能排入前几位,福建要是乱了,对大明能有好处?” 石彪微微摇头道:“福建表面稳定,但并非太平盛世,朝廷政令不达,地方上自成派系,随时都可能发生大乱。锦衣卫的职责,便是替天子清除这些不安定的隐患!” 石彪虽然没点名所谓的地方派系具体是指谁,但此时似乎也没有这个必要了。许心素在福建把控兵权已经不是一两年的事了,地方上的驻军几乎全都由许家子弟掌控,以至于整个福建都没有人敢跟许家正面叫板。毕竟锦衣卫在本地需要动用这些厉害武器来对付的目标,除了许家也不会再有旁人了,而攻击许家需要冒多大的风险,意味着什么样的后果,锦衣卫不会想不到。如果石彪在事发前就知道孙百户弄来这批武器的真正目的,那他很可能会对许裕兴的这番说辞无动于衷。许裕兴也是要借此手段,来判断石彪是否知晓关键内情。 石彪慢慢抬起头来,望向许裕兴道:“大明内乱?难道如今天下就很太平?” 许裕兴听这口气,便感觉此人应该是知道一些内情,当下反驳道:“北方战乱多年,的确不太平,但福建近些年政通人和,沿海各州府都十分繁荣,这难道不是事实?每年从福建上缴给朝廷的赋税,不管是银子还是粮食,数目之大在全国也能排入前几位,福建要是乱了,对大明能有好处?” 石彪微微摇头道:“福建表面稳定,但并非太平盛世,朝廷政令不达,地方上自成派系,随时都可能发生大乱。锦衣卫的职责,便是替天子清除这些不安定的隐患!” 石彪虽然没点名所谓的地方派系具体是指谁,但此时似乎也没有这个必要了。许心素在福建把控兵权已经不是一两年的事了,地方上的驻军几乎全都由许家子弟掌控,以至于整个福建都没有人敢跟许家正面叫板。毕竟锦衣卫在本地需要动用这些厉害武器来对付的目标,除了许家也不会再有旁人了,而攻击许家需要冒多大的风险,意味着什么样的后果,锦衣卫不会想不到。如果石彪在事发前就知道孙百户弄来这批武器的真正目的,那他很可能会对许裕兴的这番说辞无动于衷。许裕兴也是要借此手段,来判断石彪是否知晓关键内情。 石彪慢慢抬起头来,望向许裕兴道:“大明内乱?难道如今天下就很太平?” 许裕兴听这口气,便感觉此人应该是知道一些内情,当下反驳道:“北方战乱多年,的确不太平,但福建近些年政通人和,沿海各州府都十分繁荣,这难道不是事实?每年从福建上缴给朝廷的赋税,不管是银子还是粮食,数目之大在全国也能排入前几位,福建要是乱了,对大明能有好处?” 石彪微微摇头道:“福建表面稳定,但并非太平盛世,朝廷政令不达,地方上自成派系,随时都可能发生大乱。锦衣卫的职责,便是替天子清除这些不安定的隐患!” 石彪虽然没点名所谓的地方派系具体是指谁,但此时似乎也没有这个必要了。许心素在福建把控兵权已经不是一两年的事了,地方上的驻军几乎全都由许家子弟掌控,以至于整个福建都没有人敢跟许家正面叫板。毕竟锦衣卫在本地需要动用这些厉害武器来对付的目标,除了许家也不会再有旁人了,而攻击许家需要冒多大的风险,意味着什么样的后果,锦衣卫不会想不到。如果石彪在事发前就知道孙百户弄来这批武器的真正目的,那他很可能会对许裕兴的这番说辞无动于衷。许裕兴也是要借此手段,来判断石彪是否知晓关键内情。 石彪慢慢抬起头来,望向许裕兴道:“大明内乱?难道如今天下就很太平?” 许裕兴听这口气,便感觉此人应该是知道一些内情,当下反驳道:“北方战乱多年,的确不太平,但福建近些年政通人和,沿海各州府都十分繁荣,这难道不是事实?每年从福建上缴给朝廷的赋税,不管是银子还是粮食,数目之大在全国也能排入前几位,福建要是乱了,对大明能有好处?” 石彪微微摇头道:“福建表面稳定,但并非太平盛世,朝廷政令不达,地方上自成派系,随时都可能发生大乱。锦衣卫的职责,便是替天子清除这些不安定的隐患!” 石彪虽然没点名所谓的地方派系具体是指谁,但此时似乎也没有这个必要了。许心素在福建把控兵权已经不是一两年的事了,地方上的驻军几乎全都由许家子弟掌控,以至于整个福建都没有人敢跟许家正面叫板。毕竟锦衣卫在本地需要动用这些厉害武器来对付的目标,除了许家也不会再有旁人了,而攻击许家需要冒多大的风险,意味着什么样的后果,锦衣卫不会想不到。如果石彪在事发前就知道孙百户弄来这批武器的真正目的,那他很可能会对许裕兴的这番说辞无动于衷。许裕兴也是要借此手段,来判断石彪是否知晓关键内情。 石彪慢慢抬起头来,望向许裕兴道:“大明内乱?难道如今天下就很太平?” 许裕兴听这口气,便感觉此人应该是知道一些内情,当下反驳道:“北方战乱多年,的确不太平,但福建近些年政通人和,沿海各州府都十分繁荣,这难道不是事实?每年从福建上缴给朝廷的赋税,不管是银子还是粮食,数目之大在全国也能排入前几位,福建要是乱了,对大明能有好处?” 正文 第2057章 ,! 时近午夜。锦发号所在的院落依然处于城防军的严密封锁之下,在离其最近的几处街口都架设了拒马,由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守,甚至每处路障还有数名骑兵候命以策万全。这个时候其实街上早就没了民众走动,设置关卡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防止有人从这划定的圈子里出逃。 至于外界是否会有人尝试来救走被羁押在锦发号的这些人,这个问题倒是不需操心,漳州城在册的锦衣卫几乎都已经被捉拿到案,个别漏网之鱼不太可能再在戒严中的漳州城里掀起风浪了。 不过即便已经到了深夜,仍不时有马车在这片封锁区域进进出出。这些制式统一的黑色四轮马车全都是许家的私产,不断将城中其他地方抓捕到的锦衣卫相关人员送来这个临时羁押地一同审讯,以便于情报人员能即时交叉核对口供。而这里审讯所得到的各种信息,也会由这些马车尽快送去城中的各处官署要地,由大人物们决定接下来所要采取的措施。 许裕兴一大早出发的时候,完全没有料想到这一天竟然会是如此的忙碌,以至于他几乎连停下来好好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如果不是考虑到身边还有一名海汉情报官需要照顾,他可能真的就直接跳过了吃饭的环节,因为这地方弥空气中漫着的血腥味让他实在很难有胃口下咽,所以下属送来晚餐的时候,他也只是草草刨了几口就了事。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时近午夜。锦发号所在的院落依然处于城防军的严密封锁之下,在离其最近的几处街口都架设了拒马,由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守,甚至每处路障还有数名骑兵候命以策万全。这个时候其实街上早就没了民众走动,设置关卡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防止有人从这划定的圈子里出逃。 至于外界是否会有人尝试来救走被羁押在锦发号的这些人,这个问题倒是不需操心,漳州城在册的锦衣卫几乎都已经被捉拿到案,个别漏网之鱼不太可能再在戒严中的漳州城里掀起风浪了。 不过即便已经到了深夜,仍不时有马车在这片封锁区域进进出出。这些制式统一的黑色四轮马车全都是许家的私产,不断将城中其他地方抓捕到的锦衣卫相关人员送来这个临时羁押地一同审讯,以便于情报人员能即时交叉核对口供。而这里审讯所得到的各种信息,也会由这些马车尽快送去城中的各处官署要地,由大人物们决定接下来所要采取的措施。 许裕兴一大早出发的时候,完全没有料想到这一天竟然会是如此的忙碌,以至于他几乎连停下来好好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如果不是考虑到身边还有一名海汉情报官需要照顾,他可能真的就直接跳过了吃饭的环节,因为这地方弥空气中漫着的血腥味让他实在很难有胃口下咽,所以下属送来晚餐的时候,他也只是草草刨了几口就了事。 时近午夜。锦发号所在的院落依然处于城防军的严密封锁之下,在离其最近的几处街口都架设了拒马,由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守,甚至每处路障还有数名骑兵候命以策万全。这个时候其实街上早就没了民众走动,设置关卡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防止有人从这划定的圈子里出逃。 至于外界是否会有人尝试来救走被羁押在锦发号的这些人,这个问题倒是不需操心,漳州城在册的锦衣卫几乎都已经被捉拿到案,个别漏网之鱼不太可能再在戒严中的漳州城里掀起风浪了。 不过即便已经到了深夜,仍不时有马车在这片封锁区域进进出出。这些制式统一的黑色四轮马车全都是许家的私产,不断将城中其他地方抓捕到的锦衣卫相关人员送来这个临时羁押地一同审讯,以便于情报人员能即时交叉核对口供。而这里审讯所得到的各种信息,也会由这些马车尽快送去城中的各处官署要地,由大人物们决定接下来所要采取的措施。 许裕兴一大早出发的时候,完全没有料想到这一天竟然会是如此的忙碌,以至于他几乎连停下来好好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如果不是考虑到身边还有一名海汉情报官需要照顾,他可能真的就直接跳过了吃饭的环节,因为这地方弥空气中漫着的血腥味让他实在很难有胃口下咽,所以下属送来晚餐的时候,他也只是草草刨了几口就了事。 时近午夜。锦发号所在的院落依然处于城防军的严密封锁之下,在离其最近的几处街口都架设了拒马,由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守,甚至每处路障还有数名骑兵候命以策万全。这个时候其实街上早就没了民众走动,设置关卡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防止有人从这划定的圈子里出逃。 至于外界是否会有人尝试来救走被羁押在锦发号的这些人,这个问题倒是不需操心,漳州城在册的锦衣卫几乎都已经被捉拿到案,个别漏网之鱼不太可能再在戒严中的漳州城里掀起风浪了。 不过即便已经到了深夜,仍不时有马车在这片封锁区域进进出出。这些制式统一的黑色四轮马车全都是许家的私产,不断将城中其他地方抓捕到的锦衣卫相关人员送来这个临时羁押地一同审讯,以便于情报人员能即时交叉核对口供。而这里审讯所得到的各种信息,也会由这些马车尽快送去城中的各处官署要地,由大人物们决定接下来所要采取的措施。 许裕兴一大早出发的时候,完全没有料想到这一天竟然会是如此的忙碌,以至于他几乎连停下来好好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如果不是考虑到身边还有一名海汉情报官需要照顾,他可能真的就直接跳过了吃饭的环节,因为这地方弥空气中漫着的血腥味让他实在很难有胃口下咽,所以下属送来晚餐的时候,他也只是草草刨了几口就了事。 时近午夜。锦发号所在的院落依然处于城防军的严密封锁之下,在离其最近的几处街口都架设了拒马,由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守,甚至每处路障还有数名骑兵候命以策万全。这个时候其实街上早就没了民众走动,设置关卡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防止有人从这划定的圈子里出逃。 至于外界是否会有人尝试来救走被羁押在锦发号的这些人,这个问题倒是不需操心,漳州城在册的锦衣卫几乎都已经被捉拿到案,个别漏网之鱼不太可能再在戒严中的漳州城里掀起风浪了。 不过即便已经到了深夜,仍不时有马车在这片封锁区域进进出出。这些制式统一的黑色四轮马车全都是许家的私产,不断将城中其他地方抓捕到的锦衣卫相关人员送来这个临时羁押地一同审讯,以便于情报人员能即时交叉核对口供。而这里审讯所得到的各种信息,也会由这些马车尽快送去城中的各处官署要地,由大人物们决定接下来所要采取的措施。 许裕兴一大早出发的时候,完全没有料想到这一天竟然会是如此的忙碌,以至于他几乎连停下来好好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如果不是考虑到身边还有一名海汉情报官需要照顾,他可能真的就直接跳过了吃饭的环节,因为这地方弥空气中漫着的血腥味让他实在很难有胃口下咽,所以下属送来晚餐的时候,他也只是草草刨了几口就了事。 时近午夜。锦发号所在的院落依然处于城防军的严密封锁之下,在离其最近的几处街口都架设了拒马,由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守,甚至每处路障还有数名骑兵候命以策万全。这个时候其实街上早就没了民众走动,设置关卡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防止有人从这划定的圈子里出逃。 至于外界是否会有人尝试来救走被羁押在锦发号的这些人,这个问题倒是不需操心,漳州城在册的锦衣卫几乎都已经被捉拿到案,个别漏网之鱼不太可能再在戒严中的漳州城里掀起风浪了。 不过即便已经到了深夜,仍不时有马车在这片封锁区域进进出出。这些制式统一的黑色四轮马车全都是许家的私产,不断将城中其他地方抓捕到的锦衣卫相关人员送来这个临时羁押地一同审讯,以便于情报人员能即时交叉核对口供。而这里审讯所得到的各种信息,也会由这些马车尽快送去城中的各处官署要地,由大人物们决定接下来所要采取的措施。 许裕兴一大早出发的时候,完全没有料想到这一天竟然会是如此的忙碌,以至于他几乎连停下来好好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如果不是考虑到身边还有一名海汉情报官需要照顾,他可能真的就直接跳过了吃饭的环节,因为这地方弥空气中漫着的血腥味让他实在很难有胃口下咽,所以下属送来晚餐的时候,他也只是草草刨了几口就了事。 时近午夜。锦发号所在的院落依然处于城防军的严密封锁之下,在离其最近的几处街口都架设了拒马,由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守,甚至每处路障还有数名骑兵候命以策万全。这个时候其实街上早就没了民众走动,设置关卡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防止有人从这划定的圈子里出逃。 至于外界是否会有人尝试来救走被羁押在锦发号的这些人,这个问题倒是不需操心,漳州城在册的锦衣卫几乎都已经被捉拿到案,个别漏网之鱼不太可能再在戒严中的漳州城里掀起风浪了。 不过即便已经到了深夜,仍不时有马车在这片封锁区域进进出出。这些制式统一的黑色四轮马车全都是许家的私产,不断将城中其他地方抓捕到的锦衣卫相关人员送来这个临时羁押地一同审讯,以便于情报人员能即时交叉核对口供。而这里审讯所得到的各种信息,也会由这些马车尽快送去城中的各处官署要地,由大人物们决定接下来所要采取的措施。 许裕兴一大早出发的时候,完全没有料想到这一天竟然会是如此的忙碌,以至于他几乎连停下来好好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如果不是考虑到身边还有一名海汉情报官需要照顾,他可能真的就直接跳过了吃饭的环节,因为这地方弥空气中漫着的血腥味让他实在很难有胃口下咽,所以下属送来晚餐的时候,他也只是草草刨了几口就了事。 时近午夜。锦发号所在的院落依然处于城防军的严密封锁之下,在离其最近的几处街口都架设了拒马,由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守,甚至每处路障还有数名骑兵候命以策万全。这个时候其实街上早就没了民众走动,设置关卡的目的主要还是为了防止有人从这划定的圈子里出逃。 至于外界是否会有人尝试来救走被羁押在锦发号的这些人,这个问题倒是不需操心,漳州城在册的锦衣卫几乎都已经被捉拿到案,个别漏网之鱼不太可能再在戒严中的漳州城里掀起风浪了。 不过即便已经到了深夜,仍不时有马车在这片封锁区域进进出出。这些制式统一的黑色四轮马车全都是许家的私产,不断将城中其他地方抓捕到的锦衣卫相关人员送来这个临时羁押地一同审讯,以便于情报人员能即时交叉核对口供。而这里审讯所得到的各种信息,也会由这些马车尽快送去城中的各处官署要地,由大人物们决定接下来所要采取的措施。 许裕兴一大早出发的时候,完全没有料想到这一天竟然会是如此的忙碌,以至于他几乎连停下来好好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如果不是考虑到身边还有一名海汉情报官需要照顾,他可能真的就直接跳过了吃饭的环节,因为这地方弥空气中漫着的血腥味让他实在很难有胃口下咽,所以下属送来晚餐的时候,他也只是草草刨了几口就了事。 正文 第2058章 ,! 随着前些年十八芝、荷兰、西班牙等外部威胁被逐步消除,隔海相望的澎湖和高雄两处港口还有盟友海汉的军队驻扎,许心素掌控下的漳州基本上无需再担心遭受外敌入侵,所以对城内外的防卫力度都放得比较宽松。原本由一更三点敲响暮鼓开始的夜禁时间,如今延迟到了二更开始,而五更三点结束夜禁的晨钟则提前到了五更,以此来为需要早出晚归的民众提供便利,客观上也对繁荣本地经济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今天的夜禁时间虽然没有变化,到早上也是与往常一样响起晨钟结束禁制,但城中却多了许多禁止通行的地方,有些道路已经被军方临时封闭,民众只能选择绕道而行。而且想要赶在早上出城的民众也赫然发现,今天城防军没有打开城门,贴在城门旁的安民告示称城中抓捕江洋大盗的行动尚未结束,为了不让贼人逃走,所以今日暂闭城门,待完成搜捕之后就会重新开放出入城通道。 如有十万火急之事需要进出城者,也可在城门处向城防军禀明原由,查验身份之后可获放行。不过普通民众大概是很难拿出足够有力的理由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进出城,所以这条可以变通的规则其实也只是为极少数享有特权的人准备,一般人只能老老实实地等着官方重新开放进出城通道了。 许裕兴的这一轮休息同样没有持续多久,便在睡梦中被叫醒,因为针对锦发号账目的复查工作已经有了新的发现。 正如金鸣先前所推测的那样,这锦发号对外支出的账目的确有猫腻。调查人员没有费太多的功夫,就完成了对惠丰号给出的转账对象清单的排查,并在其中发现了一个颇为可疑的目标。 “这家叫做正福记的商号,每隔一到两个月,就会收到由锦发号转入的银子,少则七八千两,多则三四万两。而且每次转账的时间也很妙,都是正好在锦发号兑换了大量西班牙银币之后。而这个正福记往往会在之后的两三天之内,便把这笔钱以银票加现银的方式提走。照惠丰号的账目记载,这个正福记连一两银子都未曾向惠丰号存入过,只有把钱提出的操作。” 许裕兴掸了掸手上的这份调查报告,对金鸣说道:“这的确很可疑吧?”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随着前些年十八芝、荷兰、西班牙等外部威胁被逐步消除,隔海相望的澎湖和高雄两处港口还有盟友海汉的军队驻扎,许心素掌控下的漳州基本上无需再担心遭受外敌入侵,所以对城内外的防卫力度都放得比较宽松。原本由一更三点敲响暮鼓开始的夜禁时间,如今延迟到了二更开始,而五更三点结束夜禁的晨钟则提前到了五更,以此来为需要早出晚归的民众提供便利,客观上也对繁荣本地经济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今天的夜禁时间虽然没有变化,到早上也是与往常一样响起晨钟结束禁制,但城中却多了许多禁止通行的地方,有些道路已经被军方临时封闭,民众只能选择绕道而行。而且想要赶在早上出城的民众也赫然发现,今天城防军没有打开城门,贴在城门旁的安民告示称城中抓捕江洋大盗的行动尚未结束,为了不让贼人逃走,所以今日暂闭城门,待完成搜捕之后就会重新开放出入城通道。 如有十万火急之事需要进出城者,也可在城门处向城防军禀明原由,查验身份之后可获放行。不过普通民众大概是很难拿出足够有力的理由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进出城,所以这条可以变通的规则其实也只是为极少数享有特权的人准备,一般人只能老老实实地等着官方重新开放进出城通道了。 许裕兴的这一轮休息同样没有持续多久,便在睡梦中被叫醒,因为针对锦发号账目的复查工作已经有了新的发现。 正如金鸣先前所推测的那样,这锦发号对外支出的账目的确有猫腻。调查人员没有费太多的功夫,就完成了对惠丰号给出的转账对象清单的排查,并在其中发现了一个颇为可疑的目标。 “这家叫做正福记的商号,每隔一到两个月,就会收到由锦发号转入的银子,少则七八千两,多则三四万两。而且每次转账的时间也很妙,都是正好在锦发号兑换了大量西班牙银币之后。而这个正福记往往会在之后的两三天之内,便把这笔钱以银票加现银的方式提走。照惠丰号的账目记载,这个正福记连一两银子都未曾向惠丰号存入过,只有把钱提出的操作。” 许裕兴掸了掸手上的这份调查报告,对金鸣说道:“这的确很可疑吧?”随着前些年十八芝、荷兰、西班牙等外部威胁被逐步消除,隔海相望的澎湖和高雄两处港口还有盟友海汉的军队驻扎,许心素掌控下的漳州基本上无需再担心遭受外敌入侵,所以对城内外的防卫力度都放得比较宽松。原本由一更三点敲响暮鼓开始的夜禁时间,如今延迟到了二更开始,而五更三点结束夜禁的晨钟则提前到了五更,以此来为需要早出晚归的民众提供便利,客观上也对繁荣本地经济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今天的夜禁时间虽然没有变化,到早上也是与往常一样响起晨钟结束禁制,但城中却多了许多禁止通行的地方,有些道路已经被军方临时封闭,民众只能选择绕道而行。而且想要赶在早上出城的民众也赫然发现,今天城防军没有打开城门,贴在城门旁的安民告示称城中抓捕江洋大盗的行动尚未结束,为了不让贼人逃走,所以今日暂闭城门,待完成搜捕之后就会重新开放出入城通道。 如有十万火急之事需要进出城者,也可在城门处向城防军禀明原由,查验身份之后可获放行。不过普通民众大概是很难拿出足够有力的理由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进出城,所以这条可以变通的规则其实也只是为极少数享有特权的人准备,一般人只能老老实实地等着官方重新开放进出城通道了。 许裕兴的这一轮休息同样没有持续多久,便在睡梦中被叫醒,因为针对锦发号账目的复查工作已经有了新的发现。 正如金鸣先前所推测的那样,这锦发号对外支出的账目的确有猫腻。调查人员没有费太多的功夫,就完成了对惠丰号给出的转账对象清单的排查,并在其中发现了一个颇为可疑的目标。 “这家叫做正福记的商号,每隔一到两个月,就会收到由锦发号转入的银子,少则七八千两,多则三四万两。而且每次转账的时间也很妙,都是正好在锦发号兑换了大量西班牙银币之后。而这个正福记往往会在之后的两三天之内,便把这笔钱以银票加现银的方式提走。照惠丰号的账目记载,这个正福记连一两银子都未曾向惠丰号存入过,只有把钱提出的操作。” 许裕兴掸了掸手上的这份调查报告,对金鸣说道:“这的确很可疑吧?”随着前些年十八芝、荷兰、西班牙等外部威胁被逐步消除,隔海相望的澎湖和高雄两处港口还有盟友海汉的军队驻扎,许心素掌控下的漳州基本上无需再担心遭受外敌入侵,所以对城内外的防卫力度都放得比较宽松。原本由一更三点敲响暮鼓开始的夜禁时间,如今延迟到了二更开始,而五更三点结束夜禁的晨钟则提前到了五更,以此来为需要早出晚归的民众提供便利,客观上也对繁荣本地经济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今天的夜禁时间虽然没有变化,到早上也是与往常一样响起晨钟结束禁制,但城中却多了许多禁止通行的地方,有些道路已经被军方临时封闭,民众只能选择绕道而行。而且想要赶在早上出城的民众也赫然发现,今天城防军没有打开城门,贴在城门旁的安民告示称城中抓捕江洋大盗的行动尚未结束,为了不让贼人逃走,所以今日暂闭城门,待完成搜捕之后就会重新开放出入城通道。 如有十万火急之事需要进出城者,也可在城门处向城防军禀明原由,查验身份之后可获放行。不过普通民众大概是很难拿出足够有力的理由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进出城,所以这条可以变通的规则其实也只是为极少数享有特权的人准备,一般人只能老老实实地等着官方重新开放进出城通道了。 许裕兴的这一轮休息同样没有持续多久,便在睡梦中被叫醒,因为针对锦发号账目的复查工作已经有了新的发现。 正如金鸣先前所推测的那样,这锦发号对外支出的账目的确有猫腻。调查人员没有费太多的功夫,就完成了对惠丰号给出的转账对象清单的排查,并在其中发现了一个颇为可疑的目标。 “这家叫做正福记的商号,每隔一到两个月,就会收到由锦发号转入的银子,少则七八千两,多则三四万两。而且每次转账的时间也很妙,都是正好在锦发号兑换了大量西班牙银币之后。而这个正福记往往会在之后的两三天之内,便把这笔钱以银票加现银的方式提走。照惠丰号的账目记载,这个正福记连一两银子都未曾向惠丰号存入过,只有把钱提出的操作。” 许裕兴掸了掸手上的这份调查报告,对金鸣说道:“这的确很可疑吧?”随着前些年十八芝、荷兰、西班牙等外部威胁被逐步消除,隔海相望的澎湖和高雄两处港口还有盟友海汉的军队驻扎,许心素掌控下的漳州基本上无需再担心遭受外敌入侵,所以对城内外的防卫力度都放得比较宽松。原本由一更三点敲响暮鼓开始的夜禁时间,如今延迟到了二更开始,而五更三点结束夜禁的晨钟则提前到了五更,以此来为需要早出晚归的民众提供便利,客观上也对繁荣本地经济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今天的夜禁时间虽然没有变化,到早上也是与往常一样响起晨钟结束禁制,但城中却多了许多禁止通行的地方,有些道路已经被军方临时封闭,民众只能选择绕道而行。而且想要赶在早上出城的民众也赫然发现,今天城防军没有打开城门,贴在城门旁的安民告示称城中抓捕江洋大盗的行动尚未结束,为了不让贼人逃走,所以今日暂闭城门,待完成搜捕之后就会重新开放出入城通道。 如有十万火急之事需要进出城者,也可在城门处向城防军禀明原由,查验身份之后可获放行。不过普通民众大概是很难拿出足够有力的理由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进出城,所以这条可以变通的规则其实也只是为极少数享有特权的人准备,一般人只能老老实实地等着官方重新开放进出城通道了。 许裕兴的这一轮休息同样没有持续多久,便在睡梦中被叫醒,因为针对锦发号账目的复查工作已经有了新的发现。 正如金鸣先前所推测的那样,这锦发号对外支出的账目的确有猫腻。调查人员没有费太多的功夫,就完成了对惠丰号给出的转账对象清单的排查,并在其中发现了一个颇为可疑的目标。 “这家叫做正福记的商号,每隔一到两个月,就会收到由锦发号转入的银子,少则七八千两,多则三四万两。而且每次转账的时间也很妙,都是正好在锦发号兑换了大量西班牙银币之后。而这个正福记往往会在之后的两三天之内,便把这笔钱以银票加现银的方式提走。照惠丰号的账目记载,这个正福记连一两银子都未曾向惠丰号存入过,只有把钱提出的操作。” 许裕兴掸了掸手上的这份调查报告,对金鸣说道:“这的确很可疑吧?” 正文 第2059章 ,! 如果在两三天之前有人告诉许裕兴,漳州城内会接连出现武装对抗官军的状况,那他绝对会认为对方是昏了头。近些年来一直处于许家掌控之下的漳州,早就没人敢跟许家对着干了,即便是对许家心怀不满的人,也很难生出与许家武力抗争的念头。 漳州城外的厦门岛驻扎着整个大明规模最大的一支水师部队,报给朝廷的编制是三千人,但实际兵力已经近万,拥有各级别战船百余艘,而且每年都还在不断扩编,其实际战斗力在东亚地区足以排到海汉海军之后的第二位了。 此外还有镇海卫下辖的数千陆军,部署在漳州府各地。其中有不少部队都是曾经随海汉军到海外作战,其丰富的实战经验在东南沿海地区的明军中也算是罕有。 而漳州城内除了近三千城防军之外,还有许心素的近卫部队,这些武装部队都算得上是福建明军的精英,除了海汉之外,恐怕整个东亚地区都很难再拉出一支部队能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击败许心素的人马。 处于重重保护之下的漳州城,说是大明沿海地区最为安全的城市也不为过,但这地方不出事则罢,一出事就是震动全城的大事。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如果在两三天之前有人告诉许裕兴,漳州城内会接连出现武装对抗官军的状况,那他绝对会认为对方是昏了头。近些年来一直处于许家掌控之下的漳州,早就没人敢跟许家对着干了,即便是对许家心怀不满的人,也很难生出与许家武力抗争的念头。 漳州城外的厦门岛驻扎着整个大明规模最大的一支水师部队,报给朝廷的编制是三千人,但实际兵力已经近万,拥有各级别战船百余艘,而且每年都还在不断扩编,其实际战斗力在东亚地区足以排到海汉海军之后的第二位了。 此外还有镇海卫下辖的数千陆军,部署在漳州府各地。其中有不少部队都是曾经随海汉军到海外作战,其丰富的实战经验在东南沿海地区的明军中也算是罕有。 而漳州城内除了近三千城防军之外,还有许心素的近卫部队,这些武装部队都算得上是福建明军的精英,除了海汉之外,恐怕整个东亚地区都很难再拉出一支部队能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击败许心素的人马。 处于重重保护之下的漳州城,说是大明沿海地区最为安全的城市也不为过,但这地方不出事则罢,一出事就是震动全城的大事。如果在两三天之前有人告诉许裕兴,漳州城内会接连出现武装对抗官军的状况,那他绝对会认为对方是昏了头。近些年来一直处于许家掌控之下的漳州,早就没人敢跟许家对着干了,即便是对许家心怀不满的人,也很难生出与许家武力抗争的念头。 漳州城外的厦门岛驻扎着整个大明规模最大的一支水师部队,报给朝廷的编制是三千人,但实际兵力已经近万,拥有各级别战船百余艘,而且每年都还在不断扩编,其实际战斗力在东亚地区足以排到海汉海军之后的第二位了。 此外还有镇海卫下辖的数千陆军,部署在漳州府各地。其中有不少部队都是曾经随海汉军到海外作战,其丰富的实战经验在东南沿海地区的明军中也算是罕有。 而漳州城内除了近三千城防军之外,还有许心素的近卫部队,这些武装部队都算得上是福建明军的精英,除了海汉之外,恐怕整个东亚地区都很难再拉出一支部队能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击败许心素的人马。 处于重重保护之下的漳州城,说是大明沿海地区最为安全的城市也不为过,但这地方不出事则罢,一出事就是震动全城的大事。如果在两三天之前有人告诉许裕兴,漳州城内会接连出现武装对抗官军的状况,那他绝对会认为对方是昏了头。近些年来一直处于许家掌控之下的漳州,早就没人敢跟许家对着干了,即便是对许家心怀不满的人,也很难生出与许家武力抗争的念头。 漳州城外的厦门岛驻扎着整个大明规模最大的一支水师部队,报给朝廷的编制是三千人,但实际兵力已经近万,拥有各级别战船百余艘,而且每年都还在不断扩编,其实际战斗力在东亚地区足以排到海汉海军之后的第二位了。 此外还有镇海卫下辖的数千陆军,部署在漳州府各地。其中有不少部队都是曾经随海汉军到海外作战,其丰富的实战经验在东南沿海地区的明军中也算是罕有。 而漳州城内除了近三千城防军之外,还有许心素的近卫部队,这些武装部队都算得上是福建明军的精英,除了海汉之外,恐怕整个东亚地区都很难再拉出一支部队能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击败许心素的人马。 处于重重保护之下的漳州城,说是大明沿海地区最为安全的城市也不为过,但这地方不出事则罢,一出事就是震动全城的大事。如果在两三天之前有人告诉许裕兴,漳州城内会接连出现武装对抗官军的状况,那他绝对会认为对方是昏了头。近些年来一直处于许家掌控之下的漳州,早就没人敢跟许家对着干了,即便是对许家心怀不满的人,也很难生出与许家武力抗争的念头。 漳州城外的厦门岛驻扎着整个大明规模最大的一支水师部队,报给朝廷的编制是三千人,但实际兵力已经近万,拥有各级别战船百余艘,而且每年都还在不断扩编,其实际战斗力在东亚地区足以排到海汉海军之后的第二位了。 此外还有镇海卫下辖的数千陆军,部署在漳州府各地。其中有不少部队都是曾经随海汉军到海外作战,其丰富的实战经验在东南沿海地区的明军中也算是罕有。 而漳州城内除了近三千城防军之外,还有许心素的近卫部队,这些武装部队都算得上是福建明军的精英,除了海汉之外,恐怕整个东亚地区都很难再拉出一支部队能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击败许心素的人马。 处于重重保护之下的漳州城,说是大明沿海地区最为安全的城市也不为过,但这地方不出事则罢,一出事就是震动全城的大事。如果在两三天之前有人告诉许裕兴,漳州城内会接连出现武装对抗官军的状况,那他绝对会认为对方是昏了头。近些年来一直处于许家掌控之下的漳州,早就没人敢跟许家对着干了,即便是对许家心怀不满的人,也很难生出与许家武力抗争的念头。 漳州城外的厦门岛驻扎着整个大明规模最大的一支水师部队,报给朝廷的编制是三千人,但实际兵力已经近万,拥有各级别战船百余艘,而且每年都还在不断扩编,其实际战斗力在东亚地区足以排到海汉海军之后的第二位了。 此外还有镇海卫下辖的数千陆军,部署在漳州府各地。其中有不少部队都是曾经随海汉军到海外作战,其丰富的实战经验在东南沿海地区的明军中也算是罕有。 而漳州城内除了近三千城防军之外,还有许心素的近卫部队,这些武装部队都算得上是福建明军的精英,除了海汉之外,恐怕整个东亚地区都很难再拉出一支部队能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击败许心素的人马。 处于重重保护之下的漳州城,说是大明沿海地区最为安全的城市也不为过,但这地方不出事则罢,一出事就是震动全城的大事。如果在两三天之前有人告诉许裕兴,漳州城内会接连出现武装对抗官军的状况,那他绝对会认为对方是昏了头。近些年来一直处于许家掌控之下的漳州,早就没人敢跟许家对着干了,即便是对许家心怀不满的人,也很难生出与许家武力抗争的念头。 漳州城外的厦门岛驻扎着整个大明规模最大的一支水师部队,报给朝廷的编制是三千人,但实际兵力已经近万,拥有各级别战船百余艘,而且每年都还在不断扩编,其实际战斗力在东亚地区足以排到海汉海军之后的第二位了。 此外还有镇海卫下辖的数千陆军,部署在漳州府各地。其中有不少部队都是曾经随海汉军到海外作战,其丰富的实战经验在东南沿海地区的明军中也算是罕有。 而漳州城内除了近三千城防军之外,还有许心素的近卫部队,这些武装部队都算得上是福建明军的精英,除了海汉之外,恐怕整个东亚地区都很难再拉出一支部队能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击败许心素的人马。 处于重重保护之下的漳州城,说是大明沿海地区最为安全的城市也不为过,但这地方不出事则罢,一出事就是震动全城的大事。如果在两三天之前有人告诉许裕兴,漳州城内会接连出现武装对抗官军的状况,那他绝对会认为对方是昏了头。近些年来一直处于许家掌控之下的漳州,早就没人敢跟许家对着干了,即便是对许家心怀不满的人,也很难生出与许家武力抗争的念头。 漳州城外的厦门岛驻扎着整个大明规模最大的一支水师部队,报给朝廷的编制是三千人,但实际兵力已经近万,拥有各级别战船百余艘,而且每年都还在不断扩编,其实际战斗力在东亚地区足以排到海汉海军之后的第二位了。 此外还有镇海卫下辖的数千陆军,部署在漳州府各地。其中有不少部队都是曾经随海汉军到海外作战,其丰富的实战经验在东南沿海地区的明军中也算是罕有。 而漳州城内除了近三千城防军之外,还有许心素的近卫部队,这些武装部队都算得上是福建明军的精英,除了海汉之外,恐怕整个东亚地区都很难再拉出一支部队能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击败许心素的人马。 处于重重保护之下的漳州城,说是大明沿海地区最为安全的城市也不为过,但这地方不出事则罢,一出事就是震动全城的大事。如果在两三天之前有人告诉许裕兴,漳州城内会接连出现武装对抗官军的状况,那他绝对会认为对方是昏了头。近些年来一直处于许家掌控之下的漳州,早就没人敢跟许家对着干了,即便是对许家心怀不满的人,也很难生出与许家武力抗争的念头。 漳州城外的厦门岛驻扎着整个大明规模最大的一支水师部队,报给朝廷的编制是三千人,但实际兵力已经近万,拥有各级别战船百余艘,而且每年都还在不断扩编,其实际战斗力在东亚地区足以排到海汉海军之后的第二位了。 此外还有镇海卫下辖的数千陆军,部署在漳州府各地。其中有不少部队都是曾经随海汉军到海外作战,其丰富的实战经验在东南沿海地区的明军中也算是罕有。 而漳州城内除了近三千城防军之外,还有许心素的近卫部队,这些武装部队都算得上是福建明军的精英,除了海汉之外,恐怕整个东亚地区都很难再拉出一支部队能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击败许心素的人马。 处于重重保护之下的漳州城,说是大明沿海地区最为安全的城市也不为过,但这地方不出事则罢,一出事就是震动全城的大事。如果在两三天之前有人告诉许裕兴,漳州城内会接连出现武装对抗官军的状况,那他绝对会认为对方是昏了头。近些年来一直处于许家掌控之下的漳州,早就没人敢跟许家对着干了,即便是对许家心怀不满的人,也很难生出与许家武力抗争的念头。 漳州城外的厦门岛驻扎着整个大明规模最大的一支水师部队,报给朝廷的编制是三千人,但实际兵力已经近万,拥有各级别战船百余艘,而且每年都还在不断扩编,其实际战斗力在东亚地区足以排到海汉海军之后的第二位了。 正文 第2060章 ,! 关于金鸣提出的这种假设,这两天许裕兴其实也不止一次在思考类似的问题,即这帮人如果没有被曝光,而是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行事,并且使用火枪行刺许心素,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状况。 如果许心素出事,那他掌控下的地区必定会出现一定程度的混乱。而后续的调查中要是查明了锦衣卫与此有关,那许家大概就不会再甘心以臣子身份效忠大明了,竖旗造反将是大概率会发生的状况。即便得不到海汉的支持,许家控制的武装部队也肯定会打着为许心素报仇的旗号大打出手,福建地区爆发战争将在所难免。 “其实根本不用等到金大人假设的状况发生,当下我们所掌握的证据,就已经足以引发一场战争了。”许裕兴沉声应道:“锦衣卫在漳州城的行为,我们只能理解为这是来自于某些奸臣贼子欺君瞒上,私自下达的命令,目的就是要让大明东南陷入混乱。我们许家满门忠烈,自然不能坐视奸臣当道,必起兵清君侧,诛奸贼,以保护皇上!” 许裕兴言下之意,便是要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起兵,而朝廷发出的任何声音,都可能将被福建方面解读为“奸臣操控”,一场由福建发起的大规模内战将很难避免。 当然了,清君侧可不是什么维护正义的善举,这种说法在历史上本就是地方武装发动叛乱的惯用理由。西汉初年的七国之乱,便是这个口号被第一次公开提出。之后唐代的安史之乱,也是安禄山以清君侧为由发动的叛乱。而到了元代,孛罗帖木儿也曾以清君侧的名义率军攻入元大都。 而本朝的清君侧事例更是天下皆知,明太祖朱元璋死后,其孙朱允炆继位,史称建文帝。而驻地在北平的燕王朱棣对于建文帝的削藩政策颇为不满,便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起兵攻入南京,在推翻建文帝的皇位之后自立为帝。这次的清君侧行动距今不过两百余年,很多资料都还有史可查。许裕兴要以此为起兵理由,其实威胁的意味已经非常明显了。 这孙永军就算不知道前朝那些清君侧的事例,但他身为锦衣卫军官,却不可能不知道本朝这一起著名的实例。他听许裕兴提起“清君侧”,自然而然便联想到了本朝永乐年间的那场靖难之役,但这是皇帝的家事,当年不知为此死了多少人,寻常人等谁敢公然议论此事。许裕兴口称要以此为由起兵,这显然就是已经存有造反的念头了。 孙永军知道自己所做之事会有极为严重的后果,但他一直认为自己的行事目的并不是要刺激许家造反,而是通过特殊手段在短时间内瓦解许家在福建享有的特权,让其无法造反,这与许裕兴所威胁的状况似乎正好截然相反。如果福建许氏真因此事而起兵造反,那靠着锦衣卫可没法阻挡许心素麾下的大军。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关于金鸣提出的这种假设,这两天许裕兴其实也不止一次在思考类似的问题,即这帮人如果没有被曝光,而是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行事,并且使用火枪行刺许心素,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状况。 如果许心素出事,那他掌控下的地区必定会出现一定程度的混乱。而后续的调查中要是查明了锦衣卫与此有关,那许家大概就不会再甘心以臣子身份效忠大明了,竖旗造反将是大概率会发生的状况。即便得不到海汉的支持,许家控制的武装部队也肯定会打着为许心素报仇的旗号大打出手,福建地区爆发战争将在所难免。 “其实根本不用等到金大人假设的状况发生,当下我们所掌握的证据,就已经足以引发一场战争了。”许裕兴沉声应道:“锦衣卫在漳州城的行为,我们只能理解为这是来自于某些奸臣贼子欺君瞒上,私自下达的命令,目的就是要让大明东南陷入混乱。我们许家满门忠烈,自然不能坐视奸臣当道,必起兵清君侧,诛奸贼,以保护皇上!” 许裕兴言下之意,便是要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起兵,而朝廷发出的任何声音,都可能将被福建方面解读为“奸臣操控”,一场由福建发起的大规模内战将很难避免。 当然了,清君侧可不是什么维护正义的善举,这种说法在历史上本就是地方武装发动叛乱的惯用理由。西汉初年的七国之乱,便是这个口号被第一次公开提出。之后唐代的安史之乱,也是安禄山以清君侧为由发动的叛乱。而到了元代,孛罗帖木儿也曾以清君侧的名义率军攻入元大都。 而本朝的清君侧事例更是天下皆知,明太祖朱元璋死后,其孙朱允炆继位,史称建文帝。而驻地在北平的燕王朱棣对于建文帝的削藩政策颇为不满,便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起兵攻入南京,在推翻建文帝的皇位之后自立为帝。这次的清君侧行动距今不过两百余年,很多资料都还有史可查。许裕兴要以此为起兵理由,其实威胁的意味已经非常明显了。 这孙永军就算不知道前朝那些清君侧的事例,但他身为锦衣卫军官,却不可能不知道本朝这一起著名的实例。他听许裕兴提起“清君侧”,自然而然便联想到了本朝永乐年间的那场靖难之役,但这是皇帝的家事,当年不知为此死了多少人,寻常人等谁敢公然议论此事。许裕兴口称要以此为由起兵,这显然就是已经存有造反的念头了。 孙永军知道自己所做之事会有极为严重的后果,但他一直认为自己的行事目的并不是要刺激许家造反,而是通过特殊手段在短时间内瓦解许家在福建享有的特权,让其无法造反,这与许裕兴所威胁的状况似乎正好截然相反。如果福建许氏真因此事而起兵造反,那靠着锦衣卫可没法阻挡许心素麾下的大军。关于金鸣提出的这种假设,这两天许裕兴其实也不止一次在思考类似的问题,即这帮人如果没有被曝光,而是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行事,并且使用火枪行刺许心素,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状况。 如果许心素出事,那他掌控下的地区必定会出现一定程度的混乱。而后续的调查中要是查明了锦衣卫与此有关,那许家大概就不会再甘心以臣子身份效忠大明了,竖旗造反将是大概率会发生的状况。即便得不到海汉的支持,许家控制的武装部队也肯定会打着为许心素报仇的旗号大打出手,福建地区爆发战争将在所难免。 “其实根本不用等到金大人假设的状况发生,当下我们所掌握的证据,就已经足以引发一场战争了。”许裕兴沉声应道:“锦衣卫在漳州城的行为,我们只能理解为这是来自于某些奸臣贼子欺君瞒上,私自下达的命令,目的就是要让大明东南陷入混乱。我们许家满门忠烈,自然不能坐视奸臣当道,必起兵清君侧,诛奸贼,以保护皇上!” 许裕兴言下之意,便是要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起兵,而朝廷发出的任何声音,都可能将被福建方面解读为“奸臣操控”,一场由福建发起的大规模内战将很难避免。 当然了,清君侧可不是什么维护正义的善举,这种说法在历史上本就是地方武装发动叛乱的惯用理由。西汉初年的七国之乱,便是这个口号被第一次公开提出。之后唐代的安史之乱,也是安禄山以清君侧为由发动的叛乱。而到了元代,孛罗帖木儿也曾以清君侧的名义率军攻入元大都。 而本朝的清君侧事例更是天下皆知,明太祖朱元璋死后,其孙朱允炆继位,史称建文帝。而驻地在北平的燕王朱棣对于建文帝的削藩政策颇为不满,便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起兵攻入南京,在推翻建文帝的皇位之后自立为帝。这次的清君侧行动距今不过两百余年,很多资料都还有史可查。许裕兴要以此为起兵理由,其实威胁的意味已经非常明显了。 这孙永军就算不知道前朝那些清君侧的事例,但他身为锦衣卫军官,却不可能不知道本朝这一起著名的实例。他听许裕兴提起“清君侧”,自然而然便联想到了本朝永乐年间的那场靖难之役,但这是皇帝的家事,当年不知为此死了多少人,寻常人等谁敢公然议论此事。许裕兴口称要以此为由起兵,这显然就是已经存有造反的念头了。 孙永军知道自己所做之事会有极为严重的后果,但他一直认为自己的行事目的并不是要刺激许家造反,而是通过特殊手段在短时间内瓦解许家在福建享有的特权,让其无法造反,这与许裕兴所威胁的状况似乎正好截然相反。如果福建许氏真因此事而起兵造反,那靠着锦衣卫可没法阻挡许心素麾下的大军。关于金鸣提出的这种假设,这两天许裕兴其实也不止一次在思考类似的问题,即这帮人如果没有被曝光,而是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行事,并且使用火枪行刺许心素,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状况。 如果许心素出事,那他掌控下的地区必定会出现一定程度的混乱。而后续的调查中要是查明了锦衣卫与此有关,那许家大概就不会再甘心以臣子身份效忠大明了,竖旗造反将是大概率会发生的状况。即便得不到海汉的支持,许家控制的武装部队也肯定会打着为许心素报仇的旗号大打出手,福建地区爆发战争将在所难免。 “其实根本不用等到金大人假设的状况发生,当下我们所掌握的证据,就已经足以引发一场战争了。”许裕兴沉声应道:“锦衣卫在漳州城的行为,我们只能理解为这是来自于某些奸臣贼子欺君瞒上,私自下达的命令,目的就是要让大明东南陷入混乱。我们许家满门忠烈,自然不能坐视奸臣当道,必起兵清君侧,诛奸贼,以保护皇上!” 许裕兴言下之意,便是要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起兵,而朝廷发出的任何声音,都可能将被福建方面解读为“奸臣操控”,一场由福建发起的大规模内战将很难避免。 当然了,清君侧可不是什么维护正义的善举,这种说法在历史上本就是地方武装发动叛乱的惯用理由。西汉初年的七国之乱,便是这个口号被第一次公开提出。之后唐代的安史之乱,也是安禄山以清君侧为由发动的叛乱。而到了元代,孛罗帖木儿也曾以清君侧的名义率军攻入元大都。 而本朝的清君侧事例更是天下皆知,明太祖朱元璋死后,其孙朱允炆继位,史称建文帝。而驻地在北平的燕王朱棣对于建文帝的削藩政策颇为不满,便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起兵攻入南京,在推翻建文帝的皇位之后自立为帝。这次的清君侧行动距今不过两百余年,很多资料都还有史可查。许裕兴要以此为起兵理由,其实威胁的意味已经非常明显了。 这孙永军就算不知道前朝那些清君侧的事例,但他身为锦衣卫军官,却不可能不知道本朝这一起著名的实例。他听许裕兴提起“清君侧”,自然而然便联想到了本朝永乐年间的那场靖难之役,但这是皇帝的家事,当年不知为此死了多少人,寻常人等谁敢公然议论此事。许裕兴口称要以此为由起兵,这显然就是已经存有造反的念头了。 孙永军知道自己所做之事会有极为严重的后果,但他一直认为自己的行事目的并不是要刺激许家造反,而是通过特殊手段在短时间内瓦解许家在福建享有的特权,让其无法造反,这与许裕兴所威胁的状况似乎正好截然相反。 正文 第2061章 尽管幕后策划者一直在想尽各种办法掩饰身份隐藏行迹,但涉及地域如此之大,参与人员如此之多的庞大计划,又怎么可能做到毫无破绽。而且海汉这个对手着实难缠,只要留下了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都会被其顺藤摸瓜查出更多的线索。加之海汉拥有这个时代最为先进的通讯手段,能将跨越数千里的多处案情联系到一起,并统筹安排调查工作,就算幕后策划者做了再周密的部署,也很难在海汉组织的追踪调查下全然不露痕迹。 根据锦衣卫百户孙长军所招认的情况来看,正福记无疑便是海汉情报部门追查许久的中间商,不过这极有可能只是幕后策划者部署在漳州的一个分支机构而已,所捕获的人员也仍然缺乏关键人物。 “正福记管事的人抓到没有?”董烟云问道。 许裕兴略带遗憾地摇头应道:“没能抓到活口,我们从正面破门而入的过程中,这正福记的掌柜就被流弹打死了。抓获的其他人犯还在审讯当中,但可能有些关键信息就只有那个死人知道,所以我们还是只能调转方向继续在孙长军这边下工夫。” 本书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尽管幕后策划者一直在想尽各种办法掩饰身份隐藏行迹,但涉及地域如此之大,参与人员如此之多的庞大计划,又怎么可能做到毫无破绽。而且海汉这个对手着实难缠,只要留下了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都会被其顺藤摸瓜查出更多的线索。加之海汉拥有这个时代最为先进的通讯手段,能将跨越数千里的多处案情联系到一起,并统筹安排调查工作,就算幕后策划者做了再周密的部署,也很难在海汉组织的追踪调查下全然不露痕迹。 根据锦衣卫百户孙长军所招认的情况来看,正福记无疑便是海汉情报部门追查许久的中间商,不过这极有可能只是幕后策划者部署在漳州的一个分支机构而已,所捕获的人员也仍然缺乏关键人物。 “正福记管事的人抓到没有?”董烟云问道。 许裕兴略带遗憾地摇头应道:“没能抓到活口,我们从正面破门而入的过程中,这正福记的掌柜就被流弹打死了。抓获的其他人犯还在审讯当中,但可能有些关键信息就只有那个死人知道,所以我们还是只能调转方向继续在孙长军这边下工夫。”尽管幕后策划者一直在想尽各种办法掩饰身份隐藏行迹,但涉及地域如此之大,参与人员如此之多的庞大计划,又怎么可能做到毫无破绽。而且海汉这个对手着实难缠,只要留下了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都会被其顺藤摸瓜查出更多的线索。加之海汉拥有这个时代最为先进的通讯手段,能将跨越数千里的多处案情联系到一起,并统筹安排调查工作,就算幕后策划者做了再周密的部署,也很难在海汉组织的追踪调查下全然不露痕迹。 根据锦衣卫百户孙长军所招认的情况来看,正福记无疑便是海汉情报部门追查许久的中间商,不过这极有可能只是幕后策划者部署在漳州的一个分支机构而已,所捕获的人员也仍然缺乏关键人物。 “正福记管事的人抓到没有?”董烟云问道。 许裕兴略带遗憾地摇头应道:“没能抓到活口,我们从正面破门而入的过程中,这正福记的掌柜就被流弹打死了。抓获的其他人犯还在审讯当中,但可能有些关键信息就只有那个死人知道,所以我们还是只能调转方向继续在孙长军这边下工夫。”尽管幕后策划者一直在想尽各种办法掩饰身份隐藏行迹,但涉及地域如此之大,参与人员如此之多的庞大计划,又怎么可能做到毫无破绽。而且海汉这个对手着实难缠,只要留下了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都会被其顺藤摸瓜查出更多的线索。加之海汉拥有这个时代最为先进的通讯手段,能将跨越数千里的多处案情联系到一起,并统筹安排调查工作,就算幕后策划者做了再周密的部署,也很难在海汉组织的追踪调查下全然不露痕迹。 根据锦衣卫百户孙长军所招认的情况来看,正福记无疑便是海汉情报部门追查许久的中间商,不过这极有可能只是幕后策划者部署在漳州的一个分支机构而已,所捕获的人员也仍然缺乏关键人物。 “正福记管事的人抓到没有?”董烟云问道。 许裕兴略带遗憾地摇头应道:“没能抓到活口,我们从正面破门而入的过程中,这正福记的掌柜就被流弹打死了。抓获的其他人犯还在审讯当中,但可能有些关键信息就只有那个死人知道,所以我们还是只能调转方向继续在孙长军这边下工夫。”尽管幕后策划者一直在想尽各种办法掩饰身份隐藏行迹,但涉及地域如此之大,参与人员如此之多的庞大计划,又怎么可能做到毫无破绽。而且海汉这个对手着实难缠,只要留下了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都会被其顺藤摸瓜查出更多的线索。加之海汉拥有这个时代最为先进的通讯手段,能将跨越数千里的多处案情联系到一起,并统筹安排调查工作,就算幕后策划者做了再周密的部署,也很难在海汉组织的追踪调查下全然不露痕迹。 根据锦衣卫百户孙长军所招认的情况来看,正福记无疑便是海汉情报部门追查许久的中间商,不过这极有可能只是幕后策划者部署在漳州的一个分支机构而已,所捕获的人员也仍然缺乏关键人物。 “正福记管事的人抓到没有?”董烟云问道。 许裕兴略带遗憾地摇头应道:“没能抓到活口,我们从正面破门而入的过程中,这正福记的掌柜就被流弹打死了。抓获的其他人犯还在审讯当中,但可能有些关键信息就只有那个死人知道,所以我们还是只能调转方向继续在孙长军这边下工夫。”尽管幕后策划者一直在想尽各种办法掩饰身份隐藏行迹,但涉及地域如此之大,参与人员如此之多的庞大计划,又怎么可能做到毫无破绽。而且海汉这个对手着实难缠,只要留下了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都会被其顺藤摸瓜查出更多的线索。加之海汉拥有这个时代最为先进的通讯手段,能将跨越数千里的多处案情联系到一起,并统筹安排调查工作,就算幕后策划者做了再周密的部署,也很难在海汉组织的追踪调查下全然不露痕迹。 根据锦衣卫百户孙长军所招认的情况来看,正福记无疑便是海汉情报部门追查许久的中间商,不过这极有可能只是幕后策划者部署在漳州的一个分支机构而已,所捕获的人员也仍然缺乏关键人物。 “正福记管事的人抓到没有?”董烟云问道。 许裕兴略带遗憾地摇头应道:“没能抓到活口,我们从正面破门而入的过程中,这正福记的掌柜就被流弹打死了。抓获的其他人犯还在审讯当中,但可能有些关键信息就只有那个死人知道,所以我们还是只能调转方向继续在孙长军这边下工夫。”尽管幕后策划者一直在想尽各种办法掩饰身份隐藏行迹,但涉及地域如此之大,参与人员如此之多的庞大计划,又怎么可能做到毫无破绽。而且海汉这个对手着实难缠,只要留下了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都会被其顺藤摸瓜查出更多的线索。加之海汉拥有这个时代最为先进的通讯手段,能将跨越数千里的多处案情联系到一起,并统筹安排调查工作,就算幕后策划者做了再周密的部署,也很难在海汉组织的追踪调查下全然不露痕迹。 根据锦衣卫百户孙长军所招认的情况来看,正福记无疑便是海汉情报部门追查许久的中间商,不过这极有可能只是幕后策划者部署在漳州的一个分支机构而已,所捕获的人员也仍然缺乏关键人物。 “正福记管事的人抓到没有?”董烟云问道。 许裕兴略带遗憾地摇头应道:“没能抓到活口,我们从正面破门而入的过程中,这正福记的掌柜就被流弹打死了。抓获的其他人犯还在审讯当中,但可能有些关键信息就只有那个死人知道,所以我们还是只能调转方向继续在孙长军这边下工夫。”尽管幕后策划者一直在想尽各种办法掩饰身份隐藏行迹,但涉及地域如此之大,参与人员如此之多的庞大计划,又怎么可能做到毫无破绽。而且海汉这个对手着实难缠,只要留下了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都会被其顺藤摸瓜查出更多的线索。加之海汉拥有这个时代最为先进的通讯手段,能将跨越数千里的多处案情联系到一起,并统筹安排调查工作,就算幕后策划者做了再周密的部署,也很难在海汉组织的追踪调查下全然不露痕迹。 根据锦衣卫百户孙长军所招认的情况来看,正福记无疑便是海汉情报部门追查许久的中间商,不过这极有可能只是幕后策划者部署在漳州的一个分支机构而已,所捕获的人员也仍然缺乏关键人物。 “正福记管事的人抓到没有?”董烟云问道。 许裕兴略带遗憾地摇头应道:“没能抓到活口,我们从正面破门而入的过程中,这正福记的掌柜就被流弹打死了。抓获的其他人犯还在审讯当中,但可能有些关键信息就只有那个死人知道,所以我们还是只能调转方向继续在孙长军这边下工夫。”尽管幕后策划者一直在想尽各种办法掩饰身份隐藏行迹,但涉及地域如此之大,参与人员如此之多的庞大计划,又怎么可能做到毫无破绽。而且海汉这个对手着实难缠,只要留下了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都会被其顺藤摸瓜查出更多的线索。加之海汉拥有这个时代最为先进的通讯手段,能将跨越数千里的多处案情联系到一起,并统筹安排调查工作,就算幕后策划者做了再周密的部署,也很难在海汉组织的追踪调查下全然不露痕迹。 根据锦衣卫百户孙长军所招认的情况来看,正福记无疑便是海汉情报部门追查许久的中间商,不过这极有可能只是幕后策划者部署在漳州的一个分支机构而已,所捕获的人员也仍然缺乏关键人物。 “正福记管事的人抓到没有?”董烟云问道。 许裕兴略带遗憾地摇头应道:“没能抓到活口,我们从正面破门而入的过程中,这正福记的掌柜就被流弹打死了。抓获的其他人犯还在审讯当中,但可能有些关键信息就只有那个死人知道,所以我们还是只能调转方向继续在孙长军这边下工夫。”尽管幕后策划者一直在想尽各种办法掩饰身份隐藏行迹,但涉及地域如此之大,参与人员如此之多的庞大计划,又怎么可能做到毫无破绽。而且海汉这个对手着实难缠,只要留下了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都会被其顺藤摸瓜查出更多的线索。加之海汉拥有这个时代最为先进的通讯手段,能将跨越数千里的多处案情联系到一起,并统筹安排调查工作,就算幕后策划者做了再周密的部署,也很难在海汉组织的追踪调查下全然不露痕迹。 根据锦衣卫百户孙长军所招认的情况来看,正福记无疑便是海汉情报部门追查许久的中间商,不过这极有可能只是幕后策划者部署在漳州的一个分支机构而已,所捕获的人员也仍然缺乏关键人物。 “正福记管事的人抓到没有?”董烟云问道。 许裕兴略带遗憾地摇头应道:“没能抓到活口,我们从正面破门而入的过程中,这正福记的掌柜就被流弹打死了。抓获的其他人犯还在审讯当中,但可能有些关键信息就只有那个死人知道,所以我们还是只能调转方向继续在孙长军这边下工夫。”(s:) 正文 第2062章 ,基于多年来的密切合作关系,海汉执委会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到许心素的某些重要决策,特别是在处理福建地方与明廷之间的微妙关系上,许心素一向都是以海汉的意见作为重要参考,基本上不会做出与执委会意见相左的决定。 虽说许心素对于海汉的某些做法并不是完全认同,但考虑到双方的共同利益,他也还是会在绝大部分出现意见分歧的时候选择妥协,遵从海汉执委会的意思。所以陶东来对于福建的突发状况并不是特别担心,他知道许心素即便有所不甘,但也会好好权衡后果和海汉的态度,不会冲动行事。 许心素在福建所实施的军事割据已有数年,无暇顾及南方局势的明廷其实早就已经捏着鼻子认了这种状况,只要许心素不在地方上竖旗造反,那明廷也就由得他在岭南当土皇帝,那也总比发生内乱要强。 这次漳州的锦衣卫被许心素抓到把柄,肯定会借此机会向朝廷提出某些要求,至于能不能达成目的,那就得看许心素的操作水平如何了。而陶东来对此的态度其实和明廷有些相似——只要许心素别造反就行。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基于多年来的密切合作关系,海汉执委会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到许心素的某些重要决策,特别是在处理福建地方与明廷之间的微妙关系上,许心素一向都是以海汉的意见作为重要参考,基本上不会做出与执委会意见相左的决定。 虽说许心素对于海汉的某些做法并不是完全认同,但考虑到双方的共同利益,他也还是会在绝大部分出现意见分歧的时候选择妥协,遵从海汉执委会的意思。所以陶东来对于福建的突发状况并不是特别担心,他知道许心素即便有所不甘,但也会好好权衡后果和海汉的态度,不会冲动行事。 许心素在福建所实施的军事割据已有数年,无暇顾及南方局势的明廷其实早就已经捏着鼻子认了这种状况,只要许心素不在地方上竖旗造反,那明廷也就由得他在岭南当土皇帝,那也总比发生内乱要强。 这次漳州的锦衣卫被许心素抓到把柄,肯定会借此机会向朝廷提出某些要求,至于能不能达成目的,那就得看许心素的操作水平如何了。而陶东来对此的态度其实和明廷有些相似——只要许心素别造反就行。基于多年来的密切合作关系,海汉执委会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到许心素的某些重要决策,特别是在处理福建地方与明廷之间的微妙关系上,许心素一向都是以海汉的意见作为重要参考,基本上不会做出与执委会意见相左的决定。 虽说许心素对于海汉的某些做法并不是完全认同,但考虑到双方的共同利益,他也还是会在绝大部分出现意见分歧的时候选择妥协,遵从海汉执委会的意思。所以陶东来对于福建的突发状况并不是特别担心,他知道许心素即便有所不甘,但也会好好权衡后果和海汉的态度,不会冲动行事。 许心素在福建所实施的军事割据已有数年,无暇顾及南方局势的明廷其实早就已经捏着鼻子认了这种状况,只要许心素不在地方上竖旗造反,那明廷也就由得他在岭南当土皇帝,那也总比发生内乱要强。 这次漳州的锦衣卫被许心素抓到把柄,肯定会借此机会向朝廷提出某些要求,至于能不能达成目的,那就得看许心素的操作水平如何了。而陶东来对此的态度其实和明廷有些相似——只要许心素别造反就行。基于多年来的密切合作关系,海汉执委会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到许心素的某些重要决策,特别是在处理福建地方与明廷之间的微妙关系上,许心素一向都是以海汉的意见作为重要参考,基本上不会做出与执委会意见相左的决定。 虽说许心素对于海汉的某些做法并不是完全认同,但考虑到双方的共同利益,他也还是会在绝大部分出现意见分歧的时候选择妥协,遵从海汉执委会的意思。所以陶东来对于福建的突发状况并不是特别担心,他知道许心素即便有所不甘,但也会好好权衡后果和海汉的态度,不会冲动行事。 许心素在福建所实施的军事割据已有数年,无暇顾及南方局势的明廷其实早就已经捏着鼻子认了这种状况,只要许心素不在地方上竖旗造反,那明廷也就由得他在岭南当土皇帝,那也总比发生内乱要强。 这次漳州的锦衣卫被许心素抓到把柄,肯定会借此机会向朝廷提出某些要求,至于能不能达成目的,那就得看许心素的操作水平如何了。而陶东来对此的态度其实和明廷有些相似——只要许心素别造反就行。基于多年来的密切合作关系,海汉执委会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到许心素的某些重要决策,特别是在处理福建地方与明廷之间的微妙关系上,许心素一向都是以海汉的意见作为重要参考,基本上不会做出与执委会意见相左的决定。 虽说许心素对于海汉的某些做法并不是完全认同,但考虑到双方的共同利益,他也还是会在绝大部分出现意见分歧的时候选择妥协,遵从海汉执委会的意思。所以陶东来对于福建的突发状况并不是特别担心,他知道许心素即便有所不甘,但也会好好权衡后果和海汉的态度,不会冲动行事。 许心素在福建所实施的军事割据已有数年,无暇顾及南方局势的明廷其实早就已经捏着鼻子认了这种状况,只要许心素不在地方上竖旗造反,那明廷也就由得他在岭南当土皇帝,那也总比发生内乱要强。 这次漳州的锦衣卫被许心素抓到把柄,肯定会借此机会向朝廷提出某些要求,至于能不能达成目的,那就得看许心素的操作水平如何了。而陶东来对此的态度其实和明廷有些相似——只要许心素别造反就行。基于多年来的密切合作关系,海汉执委会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到许心素的某些重要决策,特别是在处理福建地方与明廷之间的微妙关系上,许心素一向都是以海汉的意见作为重要参考,基本上不会做出与执委会意见相左的决定。 虽说许心素对于海汉的某些做法并不是完全认同,但考虑到双方的共同利益,他也还是会在绝大部分出现意见分歧的时候选择妥协,遵从海汉执委会的意思。所以陶东来对于福建的突发状况并不是特别担心,他知道许心素即便有所不甘,但也会好好权衡后果和海汉的态度,不会冲动行事。 许心素在福建所实施的军事割据已有数年,无暇顾及南方局势的明廷其实早就已经捏着鼻子认了这种状况,只要许心素不在地方上竖旗造反,那明廷也就由得他在岭南当土皇帝,那也总比发生内乱要强。 这次漳州的锦衣卫被许心素抓到把柄,肯定会借此机会向朝廷提出某些要求,至于能不能达成目的,那就得看许心素的操作水平如何了。而陶东来对此的态度其实和明廷有些相似——只要许心素别造反就行。基于多年来的密切合作关系,海汉执委会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到许心素的某些重要决策,特别是在处理福建地方与明廷之间的微妙关系上,许心素一向都是以海汉的意见作为重要参考,基本上不会做出与执委会意见相左的决定。 虽说许心素对于海汉的某些做法并不是完全认同,但考虑到双方的共同利益,他也还是会在绝大部分出现意见分歧的时候选择妥协,遵从海汉执委会的意思。所以陶东来对于福建的突发状况并不是特别担心,他知道许心素即便有所不甘,但也会好好权衡后果和海汉的态度,不会冲动行事。 许心素在福建所实施的军事割据已有数年,无暇顾及南方局势的明廷其实早就已经捏着鼻子认了这种状况,只要许心素不在地方上竖旗造反,那明廷也就由得他在岭南当土皇帝,那也总比发生内乱要强。 这次漳州的锦衣卫被许心素抓到把柄,肯定会借此机会向朝廷提出某些要求,至于能不能达成目的,那就得看许心素的操作水平如何了。而陶东来对此的态度其实和明廷有些相似——只要许心素别造反就行。基于多年来的密切合作关系,海汉执委会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到许心素的某些重要决策,特别是在处理福建地方与明廷之间的微妙关系上,许心素一向都是以海汉的意见作为重要参考,基本上不会做出与执委会意见相左的决定。 虽说许心素对于海汉的某些做法并不是完全认同,但考虑到双方的共同利益,他也还是会在绝大部分出现意见分歧的时候选择妥协,遵从海汉执委会的意思。所以陶东来对于福建的突发状况并不是特别担心,他知道许心素即便有所不甘,但也会好好权衡后果和海汉的态度,不会冲动行事。 许心素在福建所实施的军事割据已有数年,无暇顾及南方局势的明廷其实早就已经捏着鼻子认了这种状况,只要许心素不在地方上竖旗造反,那明廷也就由得他在岭南当土皇帝,那也总比发生内乱要强。 这次漳州的锦衣卫被许心素抓到把柄,肯定会借此机会向朝廷提出某些要求,至于能不能达成目的,那就得看许心素的操作水平如何了。而陶东来对此的态度其实和明廷有些相似——只要许心素别造反就行。基于多年来的密切合作关系,海汉执委会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到许心素的某些重要决策,特别是在处理福建地方与明廷之间的微妙关系上,许心素一向都是以海汉的意见作为重要参考,基本上不会做出与执委会意见相左的决定。 虽说许心素对于海汉的某些做法并不是完全认同,但考虑到双方的共同利益,他也还是会在绝大部分出现意见分歧的时候选择妥协,遵从海汉执委会的意思。所以陶东来对于福建的突发状况并不是特别担心,他知道许心素即便有所不甘,但也会好好权衡后果和海汉的态度,不会冲动行事。 许心素在福建所实施的军事割据已有数年,无暇顾及南方局势的明廷其实早就已经捏着鼻子认了这种状况,只要许心素不在地方上竖旗造反,那明廷也就由得他在岭南当土皇帝,那也总比发生内乱要强。 这次漳州的锦衣卫被许心素抓到把柄,肯定会借此机会向朝廷提出某些要求,至于能不能达成目的,那就得看许心素的操作水平如何了。而陶东来对此的态度其实和明廷有些相似——只要许心素别造反就行。基于多年来的密切合作关系,海汉执委会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到许心素的某些重要决策,特别是在处理福建地方与明廷之间的微妙关系上,许心素一向都是以海汉的意见作为重要参考,基本上不会做出与执委会意见相左的决定。 虽说许心素对于海汉的某些做法并不是完全认同,但考虑到双方的共同利益,他也还是会在绝大部分出现意见分歧的时候选择妥协,遵从海汉执委会的意思。所以陶东来对于福建的突发状况并不是特别担心,他知道许心素即便有所不甘,但也会好好权衡后果和海汉的态度,不会冲动行事。 许心素在福建所实施的军事割据已有数年,无暇顾及南方局势的明廷其实早就已经捏着鼻子认了这种状况,只要许心素不在地方上竖旗造反,那明廷也就由得他在岭南当土皇帝,那也总比发生内乱要强。 正文 第2063章 第2063章 不管海汉是出干什么样的原因要在大明东南沿海地区采取一些非常规措施,费策贤对此都是持明确的反对意见。原因很简单,在过去的两年里他做了很多努力,才让朝廷确信海汉并无军事入侵东南沿海地区的意图,而现在海汉人突然跳出来说要改变现状,这就相当于是打了费策贤的脸。而朝廷说不定会认为他之前所提供的各种信息都是在为海汉的计划打掩护,给他扣上一个勾结外国的罪名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宁崎所声称的原因,在费策贤听来就更是离谱了,感觉海汉就是找了一个蹩脚的出兵理由而已。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明境内的发生的事情,需要海汉出动武装部队来协助调查了?这分明就是仗着武力优势,要强行在东南沿海地区生事了。 但费策贤当下还得克制住情绪,起码现在还有谈判的机会,他还能尽量设法去说服海汉人放弃这种危险的做法,否则一旦两国爆发武装冲突,那时候再想控制局面可就太困难了。所以他立刻便对宁崎的说法提出了质疑,认为此类情况不应由海汉单方面作出决定。 本书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不管海汉是出干什么样的原因要在大明东南沿海地区采取一些非常规措施,费策贤对此都是持明确的反对意见。原因很简单,在过去的两年里他做了很多努力,才让朝廷确信海汉并无军事入侵东南沿海地区的意图,而现在海汉人突然跳出来说要改变现状,这就相当于是打了费策贤的脸。而朝廷说不定会认为他之前所提供的各种信息都是在为海汉的计划打掩护,给他扣上一个勾结外国的罪名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宁崎所声称的原因,在费策贤听来就更是离谱了,感觉海汉就是找了一个蹩脚的出兵理由而已。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明境内的发生的事情,需要海汉出动武装部队来协助调查了?这分明就是仗着武力优势,要强行在东南沿海地区生事了。 但费策贤当下还得克制住情绪,起码现在还有谈判的机会,他还能尽量设法去说服海汉人放弃这种危险的做法,否则一旦两国爆发武装冲突,那时候再想控制局面可就太困难了。所以他立刻便对宁崎的说法提出了质疑,认为此类情况不应由海汉单方面作出决定。 不管海汉是出干什么样的原因要在大明东南沿海地区采取一些非常规措施,费策贤对此都是持明确的反对意见。原因很简单,在过去的两年里他做了很多努力,才让朝廷确信海汉并无军事入侵东南沿海地区的意图,而现在海汉人突然跳出来说要改变现状,这就相当于是打了费策贤的脸。而朝廷说不定会认为他之前所提供的各种信息都是在为海汉的计划打掩护,给他扣上一个勾结外国的罪名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宁崎所声称的原因,在费策贤听来就更是离谱了,感觉海汉就是找了一个蹩脚的出兵理由而已。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明境内的发生的事情,需要海汉出动武装部队来协助调查了?这分明就是仗着武力优势,要强行在东南沿海地区生事了。 但费策贤当下还得克制住情绪,起码现在还有谈判的机会,他还能尽量设法去说服海汉人放弃这种危险的做法,否则一旦两国爆发武装冲突,那时候再想控制局面可就太困难了。所以他立刻便对宁崎的说法提出了质疑,认为此类情况不应由海汉单方面作出决定。 不管海汉是出干什么样的原因要在大明东南沿海地区采取一些非常规措施,费策贤对此都是持明确的反对意见。原因很简单,在过去的两年里他做了很多努力,才让朝廷确信海汉并无军事入侵东南沿海地区的意图,而现在海汉人突然跳出来说要改变现状,这就相当于是打了费策贤的脸。而朝廷说不定会认为他之前所提供的各种信息都是在为海汉的计划打掩护,给他扣上一个勾结外国的罪名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宁崎所声称的原因,在费策贤听来就更是离谱了,感觉海汉就是找了一个蹩脚的出兵理由而已。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明境内的发生的事情,需要海汉出动武装部队来协助调查了?这分明就是仗着武力优势,要强行在东南沿海地区生事了。 但费策贤当下还得克制住情绪,起码现在还有谈判的机会,他还能尽量设法去说服海汉人放弃这种危险的做法,否则一旦两国爆发武装冲突,那时候再想控制局面可就太困难了。所以他立刻便对宁崎的说法提出了质疑,认为此类情况不应由海汉单方面作出决定。 不管海汉是出干什么样的原因要在大明东南沿海地区采取一些非常规措施,费策贤对此都是持明确的反对意见。原因很简单,在过去的两年里他做了很多努力,才让朝廷确信海汉并无军事入侵东南沿海地区的意图,而现在海汉人突然跳出来说要改变现状,这就相当于是打了费策贤的脸。而朝廷说不定会认为他之前所提供的各种信息都是在为海汉的计划打掩护,给他扣上一个勾结外国的罪名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宁崎所声称的原因,在费策贤听来就更是离谱了,感觉海汉就是找了一个蹩脚的出兵理由而已。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明境内的发生的事情,需要海汉出动武装部队来协助调查了?这分明就是仗着武力优势,要强行在东南沿海地区生事了。 但费策贤当下还得克制住情绪,起码现在还有谈判的机会,他还能尽量设法去说服海汉人放弃这种危险的做法,否则一旦两国爆发武装冲突,那时候再想控制局面可就太困难了。所以他立刻便对宁崎的说法提出了质疑,认为此类情况不应由海汉单方面作出决定。 不管海汉是出干什么样的原因要在大明东南沿海地区采取一些非常规措施,费策贤对此都是持明确的反对意见。原因很简单,在过去的两年里他做了很多努力,才让朝廷确信海汉并无军事入侵东南沿海地区的意图,而现在海汉人突然跳出来说要改变现状,这就相当于是打了费策贤的脸。而朝廷说不定会认为他之前所提供的各种信息都是在为海汉的计划打掩护,给他扣上一个勾结外国的罪名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宁崎所声称的原因,在费策贤听来就更是离谱了,感觉海汉就是找了一个蹩脚的出兵理由而已。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明境内的发生的事情,需要海汉出动武装部队来协助调查了?这分明就是仗着武力优势,要强行在东南沿海地区生事了。 但费策贤当下还得克制住情绪,起码现在还有谈判的机会,他还能尽量设法去说服海汉人放弃这种危险的做法,否则一旦两国爆发武装冲突,那时候再想控制局面可就太困难了。所以他立刻便对宁崎的说法提出了质疑,认为此类情况不应由海汉单方面作出决定。 不管海汉是出干什么样的原因要在大明东南沿海地区采取一些非常规措施,费策贤对此都是持明确的反对意见。原因很简单,在过去的两年里他做了很多努力,才让朝廷确信海汉并无军事入侵东南沿海地区的意图,而现在海汉人突然跳出来说要改变现状,这就相当于是打了费策贤的脸。而朝廷说不定会认为他之前所提供的各种信息都是在为海汉的计划打掩护,给他扣上一个勾结外国的罪名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宁崎所声称的原因,在费策贤听来就更是离谱了,感觉海汉就是找了一个蹩脚的出兵理由而已。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明境内的发生的事情,需要海汉出动武装部队来协助调查了?这分明就是仗着武力优势,要强行在东南沿海地区生事了。 但费策贤当下还得克制住情绪,起码现在还有谈判的机会,他还能尽量设法去说服海汉人放弃这种危险的做法,否则一旦两国爆发武装冲突,那时候再想控制局面可就太困难了。所以他立刻便对宁崎的说法提出了质疑,认为此类情况不应由海汉单方面作出决定。 不管海汉是出干什么样的原因要在大明东南沿海地区采取一些非常规措施,费策贤对此都是持明确的反对意见。原因很简单,在过去的两年里他做了很多努力,才让朝廷确信海汉并无军事入侵东南沿海地区的意图,而现在海汉人突然跳出来说要改变现状,这就相当于是打了费策贤的脸。而朝廷说不定会认为他之前所提供的各种信息都是在为海汉的计划打掩护,给他扣上一个勾结外国的罪名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宁崎所声称的原因,在费策贤听来就更是离谱了,感觉海汉就是找了一个蹩脚的出兵理由而已。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明境内的发生的事情,需要海汉出动武装部队来协助调查了?这分明就是仗着武力优势,要强行在东南沿海地区生事了。 但费策贤当下还得克制住情绪,起码现在还有谈判的机会,他还能尽量设法去说服海汉人放弃这种危险的做法,否则一旦两国爆发武装冲突,那时候再想控制局面可就太困难了。所以他立刻便对宁崎的说法提出了质疑,认为此类情况不应由海汉单方面作出决定。 不管海汉是出干什么样的原因要在大明东南沿海地区采取一些非常规措施,费策贤对此都是持明确的反对意见。原因很简单,在过去的两年里他做了很多努力,才让朝廷确信海汉并无军事入侵东南沿海地区的意图,而现在海汉人突然跳出来说要改变现状,这就相当于是打了费策贤的脸。而朝廷说不定会认为他之前所提供的各种信息都是在为海汉的计划打掩护,给他扣上一个勾结外国的罪名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宁崎所声称的原因,在费策贤听来就更是离谱了,感觉海汉就是找了一个蹩脚的出兵理由而已。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明境内的发生的事情,需要海汉出动武装部队来协助调查了?这分明就是仗着武力优势,要强行在东南沿海地区生事了。 但费策贤当下还得克制住情绪,起码现在还有谈判的机会,他还能尽量设法去说服海汉人放弃这种危险的做法,否则一旦两国爆发武装冲突,那时候再想控制局面可就太困难了。所以他立刻便对宁崎的说法提出了质疑,认为此类情况不应由海汉单方面作出决定。 不管海汉是出干什么样的原因要在大明东南沿海地区采取一些非常规措施,费策贤对此都是持明确的反对意见。原因很简单,在过去的两年里他做了很多努力,才让朝廷确信海汉并无军事入侵东南沿海地区的意图,而现在海汉人突然跳出来说要改变现状,这就相当于是打了费策贤的脸。而朝廷说不定会认为他之前所提供的各种信息都是在为海汉的计划打掩护,给他扣上一个勾结外国的罪名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宁崎所声称的原因,在费策贤听来就更是离谱了,感觉海汉就是找了一个蹩脚的出兵理由而已。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明境内的发生的事情,需要海汉出动武装部队来协助调查了?这分明就是仗着武力优势,要强行在东南沿海地区生事了。 但费策贤当下还得克制住情绪,起码现在还有谈判的机会,他还能尽量设法去说服海汉人放弃这种危险的做法,否则一旦两国爆发武装冲突,那时候再想控制局面可就太困难了。所以他立刻便对宁崎的说法提出了质疑,认为此类情况不应由海汉单方面作出决定。 (本章完) 正文 第2064章 ,! 后续的调查行动没有太多可在外交环节上耽搁的时间,要是海汉有这闲工夫慢慢等大明朝廷的回复,宁崎也不用这么急着来找费策贤商议了。执委会希望能够说服费策贤接受海汉的安排,并出具相关的文书为海汉之后的行动提供外交手续上的支持,这样海汉军在大明沿海地区采取行动的时候,不至于被对方冠上一个武装入侵的罪名。 虽说在军事方面,海汉并不忌惮大明东南沿海地区驻守的明军,但能在行动过程中少一点麻烦总是好事,更何况要是真的因为误会而爆发武装冲突,也有可能会导致局面完全失控,而那并不是海汉愿意见到的结果。 但费策贤又不是傻子,这个大锅岂能说背就背。他要是替海汉担保背书,将来出了任何乱子都会有他的一份责任在里面,为此有可能会背上各种罪名,却不见得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在下不能代替朝廷作出决定。”费策贤还是摇头拒绝了宁崎的提议:“贵国若是拒绝商议,坚持一意孤行,那所引发的一切后果,都需由贵国承担全部责任!” 宁崎见费策贤态度坚决,只好是换了一个角度劝道:“这个行动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请问费大人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可以避免我国军队在行动期间与大明地方官府发生误会?” 费策贤心道只要海汉不出兵,老老实实维持现状,那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后续的调查行动没有太多可在外交环节上耽搁的时间,要是海汉有这闲工夫慢慢等大明朝廷的回复,宁崎也不用这么急着来找费策贤商议了。执委会希望能够说服费策贤接受海汉的安排,并出具相关的文书为海汉之后的行动提供外交手续上的支持,这样海汉军在大明沿海地区采取行动的时候,不至于被对方冠上一个武装入侵的罪名。 虽说在军事方面,海汉并不忌惮大明东南沿海地区驻守的明军,但能在行动过程中少一点麻烦总是好事,更何况要是真的因为误会而爆发武装冲突,也有可能会导致局面完全失控,而那并不是海汉愿意见到的结果。 但费策贤又不是傻子,这个大锅岂能说背就背。他要是替海汉担保背书,将来出了任何乱子都会有他的一份责任在里面,为此有可能会背上各种罪名,却不见得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在下不能代替朝廷作出决定。”费策贤还是摇头拒绝了宁崎的提议:“贵国若是拒绝商议,坚持一意孤行,那所引发的一切后果,都需由贵国承担全部责任!” 宁崎见费策贤态度坚决,只好是换了一个角度劝道:“这个行动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请问费大人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可以避免我国军队在行动期间与大明地方官府发生误会?” 费策贤心道只要海汉不出兵,老老实实维持现状,那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后续的调查行动没有太多可在外交环节上耽搁的时间,要是海汉有这闲工夫慢慢等大明朝廷的回复,宁崎也不用这么急着来找费策贤商议了。执委会希望能够说服费策贤接受海汉的安排,并出具相关的文书为海汉之后的行动提供外交手续上的支持,这样海汉军在大明沿海地区采取行动的时候,不至于被对方冠上一个武装入侵的罪名。 虽说在军事方面,海汉并不忌惮大明东南沿海地区驻守的明军,但能在行动过程中少一点麻烦总是好事,更何况要是真的因为误会而爆发武装冲突,也有可能会导致局面完全失控,而那并不是海汉愿意见到的结果。 但费策贤又不是傻子,这个大锅岂能说背就背。他要是替海汉担保背书,将来出了任何乱子都会有他的一份责任在里面,为此有可能会背上各种罪名,却不见得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在下不能代替朝廷作出决定。”费策贤还是摇头拒绝了宁崎的提议:“贵国若是拒绝商议,坚持一意孤行,那所引发的一切后果,都需由贵国承担全部责任!” 宁崎见费策贤态度坚决,只好是换了一个角度劝道:“这个行动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请问费大人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可以避免我国军队在行动期间与大明地方官府发生误会?” 费策贤心道只要海汉不出兵,老老实实维持现状,那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后续的调查行动没有太多可在外交环节上耽搁的时间,要是海汉有这闲工夫慢慢等大明朝廷的回复,宁崎也不用这么急着来找费策贤商议了。执委会希望能够说服费策贤接受海汉的安排,并出具相关的文书为海汉之后的行动提供外交手续上的支持,这样海汉军在大明沿海地区采取行动的时候,不至于被对方冠上一个武装入侵的罪名。 虽说在军事方面,海汉并不忌惮大明东南沿海地区驻守的明军,但能在行动过程中少一点麻烦总是好事,更何况要是真的因为误会而爆发武装冲突,也有可能会导致局面完全失控,而那并不是海汉愿意见到的结果。 但费策贤又不是傻子,这个大锅岂能说背就背。他要是替海汉担保背书,将来出了任何乱子都会有他的一份责任在里面,为此有可能会背上各种罪名,却不见得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在下不能代替朝廷作出决定。”费策贤还是摇头拒绝了宁崎的提议:“贵国若是拒绝商议,坚持一意孤行,那所引发的一切后果,都需由贵国承担全部责任!” 宁崎见费策贤态度坚决,只好是换了一个角度劝道:“这个行动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请问费大人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可以避免我国军队在行动期间与大明地方官府发生误会?” 费策贤心道只要海汉不出兵,老老实实维持现状,那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后续的调查行动没有太多可在外交环节上耽搁的时间,要是海汉有这闲工夫慢慢等大明朝廷的回复,宁崎也不用这么急着来找费策贤商议了。执委会希望能够说服费策贤接受海汉的安排,并出具相关的文书为海汉之后的行动提供外交手续上的支持,这样海汉军在大明沿海地区采取行动的时候,不至于被对方冠上一个武装入侵的罪名。 虽说在军事方面,海汉并不忌惮大明东南沿海地区驻守的明军,但能在行动过程中少一点麻烦总是好事,更何况要是真的因为误会而爆发武装冲突,也有可能会导致局面完全失控,而那并不是海汉愿意见到的结果。 但费策贤又不是傻子,这个大锅岂能说背就背。他要是替海汉担保背书,将来出了任何乱子都会有他的一份责任在里面,为此有可能会背上各种罪名,却不见得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在下不能代替朝廷作出决定。”费策贤还是摇头拒绝了宁崎的提议:“贵国若是拒绝商议,坚持一意孤行,那所引发的一切后果,都需由贵国承担全部责任!” 宁崎见费策贤态度坚决,只好是换了一个角度劝道:“这个行动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请问费大人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可以避免我国军队在行动期间与大明地方官府发生误会?” 费策贤心道只要海汉不出兵,老老实实维持现状,那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后续的调查行动没有太多可在外交环节上耽搁的时间,要是海汉有这闲工夫慢慢等大明朝廷的回复,宁崎也不用这么急着来找费策贤商议了。执委会希望能够说服费策贤接受海汉的安排,并出具相关的文书为海汉之后的行动提供外交手续上的支持,这样海汉军在大明沿海地区采取行动的时候,不至于被对方冠上一个武装入侵的罪名。 虽说在军事方面,海汉并不忌惮大明东南沿海地区驻守的明军,但能在行动过程中少一点麻烦总是好事,更何况要是真的因为误会而爆发武装冲突,也有可能会导致局面完全失控,而那并不是海汉愿意见到的结果。 但费策贤又不是傻子,这个大锅岂能说背就背。他要是替海汉担保背书,将来出了任何乱子都会有他的一份责任在里面,为此有可能会背上各种罪名,却不见得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在下不能代替朝廷作出决定。”费策贤还是摇头拒绝了宁崎的提议:“贵国若是拒绝商议,坚持一意孤行,那所引发的一切后果,都需由贵国承担全部责任!” 宁崎见费策贤态度坚决,只好是换了一个角度劝道:“这个行动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请问费大人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可以避免我国军队在行动期间与大明地方官府发生误会?” 费策贤心道只要海汉不出兵,老老实实维持现状,那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后续的调查行动没有太多可在外交环节上耽搁的时间,要是海汉有这闲工夫慢慢等大明朝廷的回复,宁崎也不用这么急着来找费策贤商议了。执委会希望能够说服费策贤接受海汉的安排,并出具相关的文书为海汉之后的行动提供外交手续上的支持,这样海汉军在大明沿海地区采取行动的时候,不至于被对方冠上一个武装入侵的罪名。 虽说在军事方面,海汉并不忌惮大明东南沿海地区驻守的明军,但能在行动过程中少一点麻烦总是好事,更何况要是真的因为误会而爆发武装冲突,也有可能会导致局面完全失控,而那并不是海汉愿意见到的结果。 但费策贤又不是傻子,这个大锅岂能说背就背。他要是替海汉担保背书,将来出了任何乱子都会有他的一份责任在里面,为此有可能会背上各种罪名,却不见得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在下不能代替朝廷作出决定。”费策贤还是摇头拒绝了宁崎的提议:“贵国若是拒绝商议,坚持一意孤行,那所引发的一切后果,都需由贵国承担全部责任!” 宁崎见费策贤态度坚决,只好是换了一个角度劝道:“这个行动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请问费大人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可以避免我国军队在行动期间与大明地方官府发生误会?” 费策贤心道只要海汉不出兵,老老实实维持现状,那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后续的调查行动没有太多可在外交环节上耽搁的时间,要是海汉有这闲工夫慢慢等大明朝廷的回复,宁崎也不用这么急着来找费策贤商议了。执委会希望能够说服费策贤接受海汉的安排,并出具相关的文书为海汉之后的行动提供外交手续上的支持,这样海汉军在大明沿海地区采取行动的时候,不至于被对方冠上一个武装入侵的罪名。 虽说在军事方面,海汉并不忌惮大明东南沿海地区驻守的明军,但能在行动过程中少一点麻烦总是好事,更何况要是真的因为误会而爆发武装冲突,也有可能会导致局面完全失控,而那并不是海汉愿意见到的结果。 但费策贤又不是傻子,这个大锅岂能说背就背。他要是替海汉担保背书,将来出了任何乱子都会有他的一份责任在里面,为此有可能会背上各种罪名,却不见得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在下不能代替朝廷作出决定。”费策贤还是摇头拒绝了宁崎的提议:“贵国若是拒绝商议,坚持一意孤行,那所引发的一切后果,都需由贵国承担全部责任!” 宁崎见费策贤态度坚决,只好是换了一个角度劝道:“这个行动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请问费大人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可以避免我国军队在行动期间与大明地方官府发生误会?” 正文 第2065章 ,! 相较于三亚、漳州这类常年有多国海商频繁出入的大型贸易港,往来于澎湖马公港的外国商人数量显然要少得多,对照登记资料进行排查的难度也要相应小很多。相关调查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便从港务局的登记资料中找到了目标人物的信息。 大约在半年之前,曾有两艘商船造访过马公港,当时在港务局所登记的船主名叫做田川健司,这个名字与漳州锦衣卫百户孙永军的供述是完全一致的。但这两艘船在马公港只逗留了三日,采购了少量海产品就离开了,也并未在本地设立常驻机构。 “就这?”虞尧听完手下的汇报之后稍感庆幸,但庆幸之余又不免有些失望。他虽然不想招惹麻烦,但如果能够查到更多一些的线索,或许等事后论功行赏的时候,澎湖也能在里边占上一份。 虞尧是个比较谨慎的人,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个田川健司来澎湖的目的不纯,但他还是下令进一步扩大调查范围,查查这个时间点前后本地是否有新设立的商业机构,以及码头附近的仓库租赁情况是否出现过变化。 这项追加的调查完全是出于虞尧的直觉,因为自他在澎湖就任以来,马公港这地方极少会有来自日本的海商到访。就他所知,日本海商更倾向于跟大明进行交易,而为数不多与海汉有关的交易项目,也大多是在距离日本更近的舟山定海港完成。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相较于三亚、漳州这类常年有多国海商频繁出入的大型贸易港,往来于澎湖马公港的外国商人数量显然要少得多,对照登记资料进行排查的难度也要相应小很多。相关调查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便从港务局的登记资料中找到了目标人物的信息。 大约在半年之前,曾有两艘商船造访过马公港,当时在港务局所登记的船主名叫做田川健司,这个名字与漳州锦衣卫百户孙永军的供述是完全一致的。但这两艘船在马公港只逗留了三日,采购了少量海产品就离开了,也并未在本地设立常驻机构。 “就这?”虞尧听完手下的汇报之后稍感庆幸,但庆幸之余又不免有些失望。他虽然不想招惹麻烦,但如果能够查到更多一些的线索,或许等事后论功行赏的时候,澎湖也能在里边占上一份。 虞尧是个比较谨慎的人,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个田川健司来澎湖的目的不纯,但他还是下令进一步扩大调查范围,查查这个时间点前后本地是否有新设立的商业机构,以及码头附近的仓库租赁情况是否出现过变化。 这项追加的调查完全是出于虞尧的直觉,因为自他在澎湖就任以来,马公港这地方极少会有来自日本的海商到访。就他所知,日本海商更倾向于跟大明进行交易,而为数不多与海汉有关的交易项目,也大多是在距离日本更近的舟山定海港完成。相较于三亚、漳州这类常年有多国海商频繁出入的大型贸易港,往来于澎湖马公港的外国商人数量显然要少得多,对照登记资料进行排查的难度也要相应小很多。相关调查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便从港务局的登记资料中找到了目标人物的信息。 大约在半年之前,曾有两艘商船造访过马公港,当时在港务局所登记的船主名叫做田川健司,这个名字与漳州锦衣卫百户孙永军的供述是完全一致的。但这两艘船在马公港只逗留了三日,采购了少量海产品就离开了,也并未在本地设立常驻机构。 “就这?”虞尧听完手下的汇报之后稍感庆幸,但庆幸之余又不免有些失望。他虽然不想招惹麻烦,但如果能够查到更多一些的线索,或许等事后论功行赏的时候,澎湖也能在里边占上一份。 虞尧是个比较谨慎的人,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个田川健司来澎湖的目的不纯,但他还是下令进一步扩大调查范围,查查这个时间点前后本地是否有新设立的商业机构,以及码头附近的仓库租赁情况是否出现过变化。 这项追加的调查完全是出于虞尧的直觉,因为自他在澎湖就任以来,马公港这地方极少会有来自日本的海商到访。就他所知,日本海商更倾向于跟大明进行交易,而为数不多与海汉有关的交易项目,也大多是在距离日本更近的舟山定海港完成。相较于三亚、漳州这类常年有多国海商频繁出入的大型贸易港,往来于澎湖马公港的外国商人数量显然要少得多,对照登记资料进行排查的难度也要相应小很多。相关调查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便从港务局的登记资料中找到了目标人物的信息。 大约在半年之前,曾有两艘商船造访过马公港,当时在港务局所登记的船主名叫做田川健司,这个名字与漳州锦衣卫百户孙永军的供述是完全一致的。但这两艘船在马公港只逗留了三日,采购了少量海产品就离开了,也并未在本地设立常驻机构。 “就这?”虞尧听完手下的汇报之后稍感庆幸,但庆幸之余又不免有些失望。他虽然不想招惹麻烦,但如果能够查到更多一些的线索,或许等事后论功行赏的时候,澎湖也能在里边占上一份。 虞尧是个比较谨慎的人,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个田川健司来澎湖的目的不纯,但他还是下令进一步扩大调查范围,查查这个时间点前后本地是否有新设立的商业机构,以及码头附近的仓库租赁情况是否出现过变化。 这项追加的调查完全是出于虞尧的直觉,因为自他在澎湖就任以来,马公港这地方极少会有来自日本的海商到访。就他所知,日本海商更倾向于跟大明进行交易,而为数不多与海汉有关的交易项目,也大多是在距离日本更近的舟山定海港完成。相较于三亚、漳州这类常年有多国海商频繁出入的大型贸易港,往来于澎湖马公港的外国商人数量显然要少得多,对照登记资料进行排查的难度也要相应小很多。相关调查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便从港务局的登记资料中找到了目标人物的信息。 大约在半年之前,曾有两艘商船造访过马公港,当时在港务局所登记的船主名叫做田川健司,这个名字与漳州锦衣卫百户孙永军的供述是完全一致的。但这两艘船在马公港只逗留了三日,采购了少量海产品就离开了,也并未在本地设立常驻机构。 “就这?”虞尧听完手下的汇报之后稍感庆幸,但庆幸之余又不免有些失望。他虽然不想招惹麻烦,但如果能够查到更多一些的线索,或许等事后论功行赏的时候,澎湖也能在里边占上一份。 虞尧是个比较谨慎的人,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个田川健司来澎湖的目的不纯,但他还是下令进一步扩大调查范围,查查这个时间点前后本地是否有新设立的商业机构,以及码头附近的仓库租赁情况是否出现过变化。 这项追加的调查完全是出于虞尧的直觉,因为自他在澎湖就任以来,马公港这地方极少会有来自日本的海商到访。就他所知,日本海商更倾向于跟大明进行交易,而为数不多与海汉有关的交易项目,也大多是在距离日本更近的舟山定海港完成。相较于三亚、漳州这类常年有多国海商频繁出入的大型贸易港,往来于澎湖马公港的外国商人数量显然要少得多,对照登记资料进行排查的难度也要相应小很多。相关调查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便从港务局的登记资料中找到了目标人物的信息。 大约在半年之前,曾有两艘商船造访过马公港,当时在港务局所登记的船主名叫做田川健司,这个名字与漳州锦衣卫百户孙永军的供述是完全一致的。但这两艘船在马公港只逗留了三日,采购了少量海产品就离开了,也并未在本地设立常驻机构。 “就这?”虞尧听完手下的汇报之后稍感庆幸,但庆幸之余又不免有些失望。他虽然不想招惹麻烦,但如果能够查到更多一些的线索,或许等事后论功行赏的时候,澎湖也能在里边占上一份。 虞尧是个比较谨慎的人,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个田川健司来澎湖的目的不纯,但他还是下令进一步扩大调查范围,查查这个时间点前后本地是否有新设立的商业机构,以及码头附近的仓库租赁情况是否出现过变化。 这项追加的调查完全是出于虞尧的直觉,因为自他在澎湖就任以来,马公港这地方极少会有来自日本的海商到访。就他所知,日本海商更倾向于跟大明进行交易,而为数不多与海汉有关的交易项目,也大多是在距离日本更近的舟山定海港完成。相较于三亚、漳州这类常年有多国海商频繁出入的大型贸易港,往来于澎湖马公港的外国商人数量显然要少得多,对照登记资料进行排查的难度也要相应小很多。相关调查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便从港务局的登记资料中找到了目标人物的信息。 大约在半年之前,曾有两艘商船造访过马公港,当时在港务局所登记的船主名叫做田川健司,这个名字与漳州锦衣卫百户孙永军的供述是完全一致的。但这两艘船在马公港只逗留了三日,采购了少量海产品就离开了,也并未在本地设立常驻机构。 “就这?”虞尧听完手下的汇报之后稍感庆幸,但庆幸之余又不免有些失望。他虽然不想招惹麻烦,但如果能够查到更多一些的线索,或许等事后论功行赏的时候,澎湖也能在里边占上一份。 虞尧是个比较谨慎的人,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个田川健司来澎湖的目的不纯,但他还是下令进一步扩大调查范围,查查这个时间点前后本地是否有新设立的商业机构,以及码头附近的仓库租赁情况是否出现过变化。 这项追加的调查完全是出于虞尧的直觉,因为自他在澎湖就任以来,马公港这地方极少会有来自日本的海商到访。就他所知,日本海商更倾向于跟大明进行交易,而为数不多与海汉有关的交易项目,也大多是在距离日本更近的舟山定海港完成。相较于三亚、漳州这类常年有多国海商频繁出入的大型贸易港,往来于澎湖马公港的外国商人数量显然要少得多,对照登记资料进行排查的难度也要相应小很多。相关调查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便从港务局的登记资料中找到了目标人物的信息。 大约在半年之前,曾有两艘商船造访过马公港,当时在港务局所登记的船主名叫做田川健司,这个名字与漳州锦衣卫百户孙永军的供述是完全一致的。但这两艘船在马公港只逗留了三日,采购了少量海产品就离开了,也并未在本地设立常驻机构。 “就这?”虞尧听完手下的汇报之后稍感庆幸,但庆幸之余又不免有些失望。他虽然不想招惹麻烦,但如果能够查到更多一些的线索,或许等事后论功行赏的时候,澎湖也能在里边占上一份。 虞尧是个比较谨慎的人,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个田川健司来澎湖的目的不纯,但他还是下令进一步扩大调查范围,查查这个时间点前后本地是否有新设立的商业机构,以及码头附近的仓库租赁情况是否出现过变化。 这项追加的调查完全是出于虞尧的直觉,因为自他在澎湖就任以来,马公港这地方极少会有来自日本的海商到访。就他所知,日本海商更倾向于跟大明进行交易,而为数不多与海汉有关的交易项目,也大多是在距离日本更近的舟山定海港完成。 正文 第2066章 ,! “专家就是不一样!”虞尧听了这个解释之后也不禁暗暗感叹。很显然这名刑讯专家可不是那种只知道用蛮力拷问犯人的莽夫,而是受过专业训练,且有丰富实践操作经验的职业行刑人员。 这名刑讯专家打开了他带进来的一个包裹,里边是两个看起来十分厚重的牛皮卷轴。他将这两个卷轴打开,摊放在陆久身前,似乎是故意要让他看清楚里面的物事。 左边的卷轴里插满了各种精巧的小工具,针、钩、镊子、指虎、小刀等等,每一种工具又有数个不同式样和尺寸。光是小刀便有十来把之多,全是精钢打造,连柄在内四寸来长,外形十分精巧,刀刃或直或弯,显然是有着不同的用途。 右边的卷轴尺寸更大一些,展开以后,上边插着的工具倒是有八成与左边的小工具外形相似,只是尺寸要放大了许多。而不同之处则是右边多了钳、锯、斧、凿之类的工具,看样子应该是大动作才能用到的东西。 虽然虞尧只是一名旁观者,但看到刑讯专家将这些冷冰冰的工具慢慢展示出来,心中也不禁生出了一丝寒意。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专家就是不一样!”虞尧听了这个解释之后也不禁暗暗感叹。很显然这名刑讯专家可不是那种只知道用蛮力拷问犯人的莽夫,而是受过专业训练,且有丰富实践操作经验的职业行刑人员。 这名刑讯专家打开了他带进来的一个包裹,里边是两个看起来十分厚重的牛皮卷轴。他将这两个卷轴打开,摊放在陆久身前,似乎是故意要让他看清楚里面的物事。 左边的卷轴里插满了各种精巧的小工具,针、钩、镊子、指虎、小刀等等,每一种工具又有数个不同式样和尺寸。光是小刀便有十来把之多,全是精钢打造,连柄在内四寸来长,外形十分精巧,刀刃或直或弯,显然是有着不同的用途。 右边的卷轴尺寸更大一些,展开以后,上边插着的工具倒是有八成与左边的小工具外形相似,只是尺寸要放大了许多。而不同之处则是右边多了钳、锯、斧、凿之类的工具,看样子应该是大动作才能用到的东西。 虽然虞尧只是一名旁观者,但看到刑讯专家将这些冷冰冰的工具慢慢展示出来,心中也不禁生出了一丝寒意。“专家就是不一样!”虞尧听了这个解释之后也不禁暗暗感叹。很显然这名刑讯专家可不是那种只知道用蛮力拷问犯人的莽夫,而是受过专业训练,且有丰富实践操作经验的职业行刑人员。 这名刑讯专家打开了他带进来的一个包裹,里边是两个看起来十分厚重的牛皮卷轴。他将这两个卷轴打开,摊放在陆久身前,似乎是故意要让他看清楚里面的物事。 左边的卷轴里插满了各种精巧的小工具,针、钩、镊子、指虎、小刀等等,每一种工具又有数个不同式样和尺寸。光是小刀便有十来把之多,全是精钢打造,连柄在内四寸来长,外形十分精巧,刀刃或直或弯,显然是有着不同的用途。 右边的卷轴尺寸更大一些,展开以后,上边插着的工具倒是有八成与左边的小工具外形相似,只是尺寸要放大了许多。而不同之处则是右边多了钳、锯、斧、凿之类的工具,看样子应该是大动作才能用到的东西。 虽然虞尧只是一名旁观者,但看到刑讯专家将这些冷冰冰的工具慢慢展示出来,心中也不禁生出了一丝寒意。“专家就是不一样!”虞尧听了这个解释之后也不禁暗暗感叹。很显然这名刑讯专家可不是那种只知道用蛮力拷问犯人的莽夫,而是受过专业训练,且有丰富实践操作经验的职业行刑人员。 这名刑讯专家打开了他带进来的一个包裹,里边是两个看起来十分厚重的牛皮卷轴。他将这两个卷轴打开,摊放在陆久身前,似乎是故意要让他看清楚里面的物事。 左边的卷轴里插满了各种精巧的小工具,针、钩、镊子、指虎、小刀等等,每一种工具又有数个不同式样和尺寸。光是小刀便有十来把之多,全是精钢打造,连柄在内四寸来长,外形十分精巧,刀刃或直或弯,显然是有着不同的用途。 右边的卷轴尺寸更大一些,展开以后,上边插着的工具倒是有八成与左边的小工具外形相似,只是尺寸要放大了许多。而不同之处则是右边多了钳、锯、斧、凿之类的工具,看样子应该是大动作才能用到的东西。 虽然虞尧只是一名旁观者,但看到刑讯专家将这些冷冰冰的工具慢慢展示出来,心中也不禁生出了一丝寒意。“专家就是不一样!”虞尧听了这个解释之后也不禁暗暗感叹。很显然这名刑讯专家可不是那种只知道用蛮力拷问犯人的莽夫,而是受过专业训练,且有丰富实践操作经验的职业行刑人员。 这名刑讯专家打开了他带进来的一个包裹,里边是两个看起来十分厚重的牛皮卷轴。他将这两个卷轴打开,摊放在陆久身前,似乎是故意要让他看清楚里面的物事。 左边的卷轴里插满了各种精巧的小工具,针、钩、镊子、指虎、小刀等等,每一种工具又有数个不同式样和尺寸。光是小刀便有十来把之多,全是精钢打造,连柄在内四寸来长,外形十分精巧,刀刃或直或弯,显然是有着不同的用途。 右边的卷轴尺寸更大一些,展开以后,上边插着的工具倒是有八成与左边的小工具外形相似,只是尺寸要放大了许多。而不同之处则是右边多了钳、锯、斧、凿之类的工具,看样子应该是大动作才能用到的东西。 虽然虞尧只是一名旁观者,但看到刑讯专家将这些冷冰冰的工具慢慢展示出来,心中也不禁生出了一丝寒意。“专家就是不一样!”虞尧听了这个解释之后也不禁暗暗感叹。很显然这名刑讯专家可不是那种只知道用蛮力拷问犯人的莽夫,而是受过专业训练,且有丰富实践操作经验的职业行刑人员。 这名刑讯专家打开了他带进来的一个包裹,里边是两个看起来十分厚重的牛皮卷轴。他将这两个卷轴打开,摊放在陆久身前,似乎是故意要让他看清楚里面的物事。 左边的卷轴里插满了各种精巧的小工具,针、钩、镊子、指虎、小刀等等,每一种工具又有数个不同式样和尺寸。光是小刀便有十来把之多,全是精钢打造,连柄在内四寸来长,外形十分精巧,刀刃或直或弯,显然是有着不同的用途。 右边的卷轴尺寸更大一些,展开以后,上边插着的工具倒是有八成与左边的小工具外形相似,只是尺寸要放大了许多。而不同之处则是右边多了钳、锯、斧、凿之类的工具,看样子应该是大动作才能用到的东西。 虽然虞尧只是一名旁观者,但看到刑讯专家将这些冷冰冰的工具慢慢展示出来,心中也不禁生出了一丝寒意。“专家就是不一样!”虞尧听了这个解释之后也不禁暗暗感叹。很显然这名刑讯专家可不是那种只知道用蛮力拷问犯人的莽夫,而是受过专业训练,且有丰富实践操作经验的职业行刑人员。 这名刑讯专家打开了他带进来的一个包裹,里边是两个看起来十分厚重的牛皮卷轴。他将这两个卷轴打开,摊放在陆久身前,似乎是故意要让他看清楚里面的物事。 左边的卷轴里插满了各种精巧的小工具,针、钩、镊子、指虎、小刀等等,每一种工具又有数个不同式样和尺寸。光是小刀便有十来把之多,全是精钢打造,连柄在内四寸来长,外形十分精巧,刀刃或直或弯,显然是有着不同的用途。 右边的卷轴尺寸更大一些,展开以后,上边插着的工具倒是有八成与左边的小工具外形相似,只是尺寸要放大了许多。而不同之处则是右边多了钳、锯、斧、凿之类的工具,看样子应该是大动作才能用到的东西。 虽然虞尧只是一名旁观者,但看到刑讯专家将这些冷冰冰的工具慢慢展示出来,心中也不禁生出了一丝寒意。“专家就是不一样!”虞尧听了这个解释之后也不禁暗暗感叹。很显然这名刑讯专家可不是那种只知道用蛮力拷问犯人的莽夫,而是受过专业训练,且有丰富实践操作经验的职业行刑人员。 这名刑讯专家打开了他带进来的一个包裹,里边是两个看起来十分厚重的牛皮卷轴。他将这两个卷轴打开,摊放在陆久身前,似乎是故意要让他看清楚里面的物事。 左边的卷轴里插满了各种精巧的小工具,针、钩、镊子、指虎、小刀等等,每一种工具又有数个不同式样和尺寸。光是小刀便有十来把之多,全是精钢打造,连柄在内四寸来长,外形十分精巧,刀刃或直或弯,显然是有着不同的用途。 右边的卷轴尺寸更大一些,展开以后,上边插着的工具倒是有八成与左边的小工具外形相似,只是尺寸要放大了许多。而不同之处则是右边多了钳、锯、斧、凿之类的工具,看样子应该是大动作才能用到的东西。 虽然虞尧只是一名旁观者,但看到刑讯专家将这些冷冰冰的工具慢慢展示出来,心中也不禁生出了一丝寒意。“专家就是不一样!”虞尧听了这个解释之后也不禁暗暗感叹。很显然这名刑讯专家可不是那种只知道用蛮力拷问犯人的莽夫,而是受过专业训练,且有丰富实践操作经验的职业行刑人员。 这名刑讯专家打开了他带进来的一个包裹,里边是两个看起来十分厚重的牛皮卷轴。他将这两个卷轴打开,摊放在陆久身前,似乎是故意要让他看清楚里面的物事。 左边的卷轴里插满了各种精巧的小工具,针、钩、镊子、指虎、小刀等等,每一种工具又有数个不同式样和尺寸。光是小刀便有十来把之多,全是精钢打造,连柄在内四寸来长,外形十分精巧,刀刃或直或弯,显然是有着不同的用途。 右边的卷轴尺寸更大一些,展开以后,上边插着的工具倒是有八成与左边的小工具外形相似,只是尺寸要放大了许多。而不同之处则是右边多了钳、锯、斧、凿之类的工具,看样子应该是大动作才能用到的东西。 虽然虞尧只是一名旁观者,但看到刑讯专家将这些冷冰冰的工具慢慢展示出来,心中也不禁生出了一丝寒意。“专家就是不一样!”虞尧听了这个解释之后也不禁暗暗感叹。很显然这名刑讯专家可不是那种只知道用蛮力拷问犯人的莽夫,而是受过专业训练,且有丰富实践操作经验的职业行刑人员。 这名刑讯专家打开了他带进来的一个包裹,里边是两个看起来十分厚重的牛皮卷轴。他将这两个卷轴打开,摊放在陆久身前,似乎是故意要让他看清楚里面的物事。 左边的卷轴里插满了各种精巧的小工具,针、钩、镊子、指虎、小刀等等,每一种工具又有数个不同式样和尺寸。光是小刀便有十来把之多,全是精钢打造,连柄在内四寸来长,外形十分精巧,刀刃或直或弯,显然是有着不同的用途。 右边的卷轴尺寸更大一些,展开以后,上边插着的工具倒是有八成与左边的小工具外形相似,只是尺寸要放大了许多。而不同之处则是右边多了钳、锯、斧、凿之类的工具,看样子应该是大动作才能用到的东西。 虽然虞尧只是一名旁观者,但看到刑讯专家将这些冷冰冰的工具慢慢展示出来,心中也不禁生出了一丝寒意。 正文 第2067章 目前所查获的这些商业机构多是被部署在海汉控制区,而且几乎每一家都私藏有一定数量的制式武器,幕后主使者对海汉的敌意可谓显而易见。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但对于海汉而言,来自外部的敌意并不稀奇,历年来因为各种利益冲突将海汉视作对手者数不胜数,算得上仇敌的势力也着实出现过不少。 但能够有资格与海汉对着干的,实力当然都不会太弱,一般都会选择通过战争这种见效更快的手段来解决与海汉之间的利益纷争。当然海汉这些年的骄人战绩也颇具劝退效果,如今敢跟海汉撕破脸开战的势力是越来越少见了。 而当下发现的这种在很大的地域范围内慢慢布局的做法,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和人力,耗费相当长的时间周期,才有可能实现预期的目标,而期间所要承受的风险却非常大。在此之前他国情报部门对海汉实施的渗透手段,都远远没有做到这么细致的部署,如果将这样的对手称之为仇敌,那这个仇恨的程度就相当可观了。 何夕道“虽然我们还没有查明真正的幕后主使,但根据目前所掌握的证据和线索,倒是可以排除掉很多怀疑对象了。” 西班牙人是这一系列事件的主要参与者之一,但从目前所掌握的各种情报来看,西班牙人也仅仅只是参与者,而非策划和运作整个计划的主谋。 大明锦衣卫的参与更像是地方上的一部分人冲动之下所做的蠢事,因为除了福建之外,在其他地方的调查都丝毫没有发现与锦衣卫相关的证据。 清国跟海汉的关系当然称得上是死敌,但以落后原始的航海能力,几乎不可能跟远在南海的西班牙人搭上关系,更别说在大明和海汉控制下的贸易港安插探子了。就算清国主动宣称对这一系列的事件负责,也很难让海汉相信其具备了这样的能力。 而当下除了这三个最主要的竞争者之外,还有其他一直跟海汉过不去的对手吗?如果把这三家都从嫌疑名单中排除了,那还有谁有能力又有动机来做这些事情? 陶东来道“但最有可能跟我们作对的几家,看起来似乎都是最容易被排除在外的对象,那真正的主谋是谁?不可能凭空出现一帮人,就选定了我们作为目标,做出这么多的部署吧?”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目前所查获的这些商业机构多是被部署在海汉控制区,而且几乎每一家都私藏有一定数量的制式武器,幕后主使者对海汉的敌意可谓显而易见。但对于海汉而言,来自外部的敌意并不稀奇,历年来因为各种利益冲突将海汉视作对手者数不胜数,算得上仇敌的势力也着实出现过不少。 但能够有资格与海汉对着干的,实力当然都不会太弱,一般都会选择通过战争这种见效更快的手段来解决与海汉之间的利益纷争。当然海汉这些年的骄人战绩也颇具劝退效果,如今敢跟海汉撕破脸开战的势力是越来越少见了。 而当下发现的这种在很大的地域范围内慢慢布局的做法,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和人力,耗费相当长的时间周期,才有可能实现预期的目标,而期间所要承受的风险却非常大。在此之前他国情报部门对海汉实施的渗透手段,都远远没有做到这么细致的部署,如果将这样的对手称之为仇敌,那这个仇恨的程度就相当可观了。 何夕道“虽然我们还没有查明真正的幕后主使,但根据目前所掌握的证据和线索,倒是可以排除掉很多怀疑对象了。” 西班牙人是这一系列事件的主要参与者之一,但从目前所掌握的各种情报来看,西班牙人也仅仅只是参与者,而非策划和运作整个计划的主谋。 大明锦衣卫的参与更像是地方上的一部分人冲动之下所做的蠢事,因为除了福建之外,在其他地方的调查都丝毫没有发现与锦衣卫相关的证据。 清国跟海汉的关系当然称得上是死敌,但以落后原始的航海能力,几乎不可能跟远在南海的西班牙人搭上关系,更别说在大明和海汉控制下的贸易港安插探子了。就算清国主动宣称对这一系列的事件负责,也很难让海汉相信其具备了这样的能力。 而当下除了这三个最主要的竞争者之外,还有其他一直跟海汉过不去的对手吗?如果把这三家都从嫌疑名单中排除了,那还有谁有能力又有动机来做这些事情? 陶东来道“但最有可能跟我们作对的几家,看起来似乎都是最容易被排除在外的对象,那真正的主谋是谁?不可能凭空出现一帮人,就选定了我们作为目标,做出这么多的部署吧?” 目前所查获的这些商业机构多是被部署在海汉控制区,而且几乎每一家都私藏有一定数量的制式武器,幕后主使者对海汉的敌意可谓显而易见。但对于海汉而言,来自外部的敌意并不稀奇,历年来因为各种利益冲突将海汉视作对手者数不胜数,算得上仇敌的势力也着实出现过不少。 但能够有资格与海汉对着干的,实力当然都不会太弱,一般都会选择通过战争这种见效更快的手段来解决与海汉之间的利益纷争。当然海汉这些年的骄人战绩也颇具劝退效果,如今敢跟海汉撕破脸开战的势力是越来越少见了。 而当下发现的这种在很大的地域范围内慢慢布局的做法,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和人力,耗费相当长的时间周期,才有可能实现预期的目标,而期间所要承受的风险却非常大。在此之前他国情报部门对海汉实施的渗透手段,都远远没有做到这么细致的部署,如果将这样的对手称之为仇敌,那这个仇恨的程度就相当可观了。 何夕道“虽然我们还没有查明真正的幕后主使,但根据目前所掌握的证据和线索,倒是可以排除掉很多怀疑对象了。” 西班牙人是这一系列事件的主要参与者之一,但从目前所掌握的各种情报来看,西班牙人也仅仅只是参与者,而非策划和运作整个计划的主谋。 大明锦衣卫的参与更像是地方上的一部分人冲动之下所做的蠢事,因为除了福建之外,在其他地方的调查都丝毫没有发现与锦衣卫相关的证据。 清国跟海汉的关系当然称得上是死敌,但以落后原始的航海能力,几乎不可能跟远在南海的西班牙人搭上关系,更别说在大明和海汉控制下的贸易港安插探子了。就算清国主动宣称对这一系列的事件负责,也很难让海汉相信其具备了这样的能力。 而当下除了这三个最主要的竞争者之外,还有其他一直跟海汉过不去的对手吗?如果把这三家都从嫌疑名单中排除了,那还有谁有能力又有动机来做这些事情? 陶东来道“但最有可能跟我们作对的几家,看起来似乎都是最容易被排除在外的对象,那真正的主谋是谁?不可能凭空出现一帮人,就选定了我们作为目标,做出这么多的部署吧?” 目前所查获的这些商业机构多是被部署在海汉控制区,而且几乎每一家都私藏有一定数量的制式武器,幕后主使者对海汉的敌意可谓显而易见。但对于海汉而言,来自外部的敌意并不稀奇,历年来因为各种利益冲突将海汉视作对手者数不胜数,算得上仇敌的势力也着实出现过不少。 但能够有资格与海汉对着干的,实力当然都不会太弱,一般都会选择通过战争这种见效更快的手段来解决与海汉之间的利益纷争。当然海汉这些年的骄人战绩也颇具劝退效果,如今敢跟海汉撕破脸开战的势力是越来越少见了。 而当下发现的这种在很大的地域范围内慢慢布局的做法,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和人力,耗费相当长的时间周期,才有可能实现预期的目标,而期间所要承受的风险却非常大。在此之前他国情报部门对海汉实施的渗透手段,都远远没有做到这么细致的部署,如果将这样的对手称之为仇敌,那这个仇恨的程度就相当可观了。 何夕道“虽然我们还没有查明真正的幕后主使,但根据目前所掌握的证据和线索,倒是可以排除掉很多怀疑对象了。” 西班牙人是这一系列事件的主要参与者之一,但从目前所掌握的各种情报来看,西班牙人也仅仅只是参与者,而非策划和运作整个计划的主谋。 大明锦衣卫的参与更像是地方上的一部分人冲动之下所做的蠢事,因为除了福建之外,在其他地方的调查都丝毫没有发现与锦衣卫相关的证据。 清国跟海汉的关系当然称得上是死敌,但以落后原始的航海能力,几乎不可能跟远在南海的西班牙人搭上关系,更别说在大明和海汉控制下的贸易港安插探子了。就算清国主动宣称对这一系列的事件负责,也很难让海汉相信其具备了这样的能力。 而当下除了这三个最主要的竞争者之外,还有其他一直跟海汉过不去的对手吗?如果把这三家都从嫌疑名单中排除了,那还有谁有能力又有动机来做这些事情? 陶东来道“但最有可能跟我们作对的几家,看起来似乎都是最容易被排除在外的对象,那真正的主谋是谁?不可能凭空出现一帮人,就选定了我们作为目标,做出这么多的部署吧?” 目前所查获的这些商业机构多是被部署在海汉控制区,而且几乎每一家都私藏有一定数量的制式武器,幕后主使者对海汉的敌意可谓显而易见。但对于海汉而言,来自外部的敌意并不稀奇,历年来因为各种利益冲突将海汉视作对手者数不胜数,算得上仇敌的势力也着实出现过不少。 但能够有资格与海汉对着干的,实力当然都不会太弱,一般都会选择通过战争这种见效更快的手段来解决与海汉之间的利益纷争。当然海汉这些年的骄人战绩也颇具劝退效果,如今敢跟海汉撕破脸开战的势力是越来越少见了。 而当下发现的这种在很大的地域范围内慢慢布局的做法,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和人力,耗费相当长的时间周期,才有可能实现预期的目标,而期间所要承受的风险却非常大。在此之前他国情报部门对海汉实施的渗透手段,都远远没有做到这么细致的部署,如果将这样的对手称之为仇敌,那这个仇恨的程度就相当可观了。 何夕道“虽然我们还没有查明真正的幕后主使,但根据目前所掌握的证据和线索,倒是可以排除掉很多怀疑对象了。” 西班牙人是这一系列事件的主要参与者之一,但从目前所掌握的各种情报来看,西班牙人也仅仅只是参与者,而非策划和运作整个计划的主谋。 大明锦衣卫的参与更像是地方上的一部分人冲动之下所做的蠢事,因为除了福建之外,在其他地方的调查都丝毫没有发现与锦衣卫相关的证据。 清国跟海汉的关系当然称得上是死敌,但以落后原始的航海能力,几乎不可能跟远在南海的西班牙人搭上关系,更别说在大明和海汉控制下的贸易港安插探子了。就算清国主动宣称对这一系列的事件负责,也很难让海汉相信其具备了这样的能力。 而当下除了这三个最主要的竞争者之外,还有其他一直跟海汉过不去的对手吗?如果把这三家都从嫌疑名单中排除了,那还有谁有能力又有动机来做这些事情? 陶东来道“但最有可能跟我们作对的几家,看起来似乎都是最容易被排除在外的对象,那真正的主谋是谁?不可能凭空出现一帮人,就选定了我们作为目标,做出这么多的部署吧?” 正文 第2068章 ,! 对于这个时空中的历史人物,通常要数研究文史出身的宁崎最为熟悉,不过即便他博学广记,也很难记住一些并不那么有名的小人物。郑芝龙虽然名气极大,但要说起他的家人,其实宁崎和大多数人一样,也只记得那位几年前已经夭折的大儿子郑森罢了。 不过当初海汉与十八芝对抗的时候,宁崎也曾花了不少时间研究过十八芝的相关信息,此时听何夕提到郑芝龙曾经在日本平户成家娶亲,便隐隐想起了某些与此相关的细节。 何夕转头看向宁崎,慢慢地说道:“看来宁总也想起来了。” “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打哑谜了,到底是什么情况?”陶东来听得云里雾里,当下便催促他们快些说出谜底。 何夕沉声应道:“郑芝龙在日本娶的这个女子,是平户藩家臣的女儿,名叫田川松。” “田川……之前安全部的报告里提到的那个疑似幕后主使者的日本商人,是不是也是这个姓氏?”陶东来倒是记性不错,当即便想起了另外一条线索。 何夕点点头道:“那个日本人自称田川健司,这当然有可能只是一个化名,就算是真名也不见得就跟田川松有关。但如果这不是巧合,那或许我们就快要找到真正的幕后主使了。” 仅仅只是一个姓氏当然还不足以说明什么,但既然如今已经让情报部门对这是否属于巧合产生了怀疑,那显然有追查下去的必要。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这个时空中的历史人物,通常要数研究文史出身的宁崎最为熟悉,不过即便他博学广记,也很难记住一些并不那么有名的小人物。郑芝龙虽然名气极大,但要说起他的家人,其实宁崎和大多数人一样,也只记得那位几年前已经夭折的大儿子郑森罢了。 不过当初海汉与十八芝对抗的时候,宁崎也曾花了不少时间研究过十八芝的相关信息,此时听何夕提到郑芝龙曾经在日本平户成家娶亲,便隐隐想起了某些与此相关的细节。 何夕转头看向宁崎,慢慢地说道:“看来宁总也想起来了。” “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打哑谜了,到底是什么情况?”陶东来听得云里雾里,当下便催促他们快些说出谜底。 何夕沉声应道:“郑芝龙在日本娶的这个女子,是平户藩家臣的女儿,名叫田川松。” “田川……之前安全部的报告里提到的那个疑似幕后主使者的日本商人,是不是也是这个姓氏?”陶东来倒是记性不错,当即便想起了另外一条线索。 何夕点点头道:“那个日本人自称田川健司,这当然有可能只是一个化名,就算是真名也不见得就跟田川松有关。但如果这不是巧合,那或许我们就快要找到真正的幕后主使了。” 仅仅只是一个姓氏当然还不足以说明什么,但既然如今已经让情报部门对这是否属于巧合产生了怀疑,那显然有追查下去的必要。对于这个时空中的历史人物,通常要数研究文史出身的宁崎最为熟悉,不过即便他博学广记,也很难记住一些并不那么有名的小人物。郑芝龙虽然名气极大,但要说起他的家人,其实宁崎和大多数人一样,也只记得那位几年前已经夭折的大儿子郑森罢了。 不过当初海汉与十八芝对抗的时候,宁崎也曾花了不少时间研究过十八芝的相关信息,此时听何夕提到郑芝龙曾经在日本平户成家娶亲,便隐隐想起了某些与此相关的细节。 何夕转头看向宁崎,慢慢地说道:“看来宁总也想起来了。” “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打哑谜了,到底是什么情况?”陶东来听得云里雾里,当下便催促他们快些说出谜底。 何夕沉声应道:“郑芝龙在日本娶的这个女子,是平户藩家臣的女儿,名叫田川松。” “田川……之前安全部的报告里提到的那个疑似幕后主使者的日本商人,是不是也是这个姓氏?”陶东来倒是记性不错,当即便想起了另外一条线索。 何夕点点头道:“那个日本人自称田川健司,这当然有可能只是一个化名,就算是真名也不见得就跟田川松有关。但如果这不是巧合,那或许我们就快要找到真正的幕后主使了。” 仅仅只是一个姓氏当然还不足以说明什么,但既然如今已经让情报部门对这是否属于巧合产生了怀疑,那显然有追查下去的必要。对于这个时空中的历史人物,通常要数研究文史出身的宁崎最为熟悉,不过即便他博学广记,也很难记住一些并不那么有名的小人物。郑芝龙虽然名气极大,但要说起他的家人,其实宁崎和大多数人一样,也只记得那位几年前已经夭折的大儿子郑森罢了。 不过当初海汉与十八芝对抗的时候,宁崎也曾花了不少时间研究过十八芝的相关信息,此时听何夕提到郑芝龙曾经在日本平户成家娶亲,便隐隐想起了某些与此相关的细节。 何夕转头看向宁崎,慢慢地说道:“看来宁总也想起来了。” “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打哑谜了,到底是什么情况?”陶东来听得云里雾里,当下便催促他们快些说出谜底。 何夕沉声应道:“郑芝龙在日本娶的这个女子,是平户藩家臣的女儿,名叫田川松。” “田川……之前安全部的报告里提到的那个疑似幕后主使者的日本商人,是不是也是这个姓氏?”陶东来倒是记性不错,当即便想起了另外一条线索。 何夕点点头道:“那个日本人自称田川健司,这当然有可能只是一个化名,就算是真名也不见得就跟田川松有关。但如果这不是巧合,那或许我们就快要找到真正的幕后主使了。” 仅仅只是一个姓氏当然还不足以说明什么,但既然如今已经让情报部门对这是否属于巧合产生了怀疑,那显然有追查下去的必要。对于这个时空中的历史人物,通常要数研究文史出身的宁崎最为熟悉,不过即便他博学广记,也很难记住一些并不那么有名的小人物。郑芝龙虽然名气极大,但要说起他的家人,其实宁崎和大多数人一样,也只记得那位几年前已经夭折的大儿子郑森罢了。 不过当初海汉与十八芝对抗的时候,宁崎也曾花了不少时间研究过十八芝的相关信息,此时听何夕提到郑芝龙曾经在日本平户成家娶亲,便隐隐想起了某些与此相关的细节。 何夕转头看向宁崎,慢慢地说道:“看来宁总也想起来了。” “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打哑谜了,到底是什么情况?”陶东来听得云里雾里,当下便催促他们快些说出谜底。 何夕沉声应道:“郑芝龙在日本娶的这个女子,是平户藩家臣的女儿,名叫田川松。” “田川……之前安全部的报告里提到的那个疑似幕后主使者的日本商人,是不是也是这个姓氏?”陶东来倒是记性不错,当即便想起了另外一条线索。 何夕点点头道:“那个日本人自称田川健司,这当然有可能只是一个化名,就算是真名也不见得就跟田川松有关。但如果这不是巧合,那或许我们就快要找到真正的幕后主使了。” 仅仅只是一个姓氏当然还不足以说明什么,但既然如今已经让情报部门对这是否属于巧合产生了怀疑,那显然有追查下去的必要。对于这个时空中的历史人物,通常要数研究文史出身的宁崎最为熟悉,不过即便他博学广记,也很难记住一些并不那么有名的小人物。郑芝龙虽然名气极大,但要说起他的家人,其实宁崎和大多数人一样,也只记得那位几年前已经夭折的大儿子郑森罢了。 不过当初海汉与十八芝对抗的时候,宁崎也曾花了不少时间研究过十八芝的相关信息,此时听何夕提到郑芝龙曾经在日本平户成家娶亲,便隐隐想起了某些与此相关的细节。 何夕转头看向宁崎,慢慢地说道:“看来宁总也想起来了。” “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打哑谜了,到底是什么情况?”陶东来听得云里雾里,当下便催促他们快些说出谜底。 何夕沉声应道:“郑芝龙在日本娶的这个女子,是平户藩家臣的女儿,名叫田川松。” “田川……之前安全部的报告里提到的那个疑似幕后主使者的日本商人,是不是也是这个姓氏?”陶东来倒是记性不错,当即便想起了另外一条线索。 何夕点点头道:“那个日本人自称田川健司,这当然有可能只是一个化名,就算是真名也不见得就跟田川松有关。但如果这不是巧合,那或许我们就快要找到真正的幕后主使了。” 仅仅只是一个姓氏当然还不足以说明什么,但既然如今已经让情报部门对这是否属于巧合产生了怀疑,那显然有追查下去的必要。对于这个时空中的历史人物,通常要数研究文史出身的宁崎最为熟悉,不过即便他博学广记,也很难记住一些并不那么有名的小人物。郑芝龙虽然名气极大,但要说起他的家人,其实宁崎和大多数人一样,也只记得那位几年前已经夭折的大儿子郑森罢了。 不过当初海汉与十八芝对抗的时候,宁崎也曾花了不少时间研究过十八芝的相关信息,此时听何夕提到郑芝龙曾经在日本平户成家娶亲,便隐隐想起了某些与此相关的细节。 何夕转头看向宁崎,慢慢地说道:“看来宁总也想起来了。” “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打哑谜了,到底是什么情况?”陶东来听得云里雾里,当下便催促他们快些说出谜底。 何夕沉声应道:“郑芝龙在日本娶的这个女子,是平户藩家臣的女儿,名叫田川松。” “田川……之前安全部的报告里提到的那个疑似幕后主使者的日本商人,是不是也是这个姓氏?”陶东来倒是记性不错,当即便想起了另外一条线索。 何夕点点头道:“那个日本人自称田川健司,这当然有可能只是一个化名,就算是真名也不见得就跟田川松有关。但如果这不是巧合,那或许我们就快要找到真正的幕后主使了。” 仅仅只是一个姓氏当然还不足以说明什么,但既然如今已经让情报部门对这是否属于巧合产生了怀疑,那显然有追查下去的必要。对于这个时空中的历史人物,通常要数研究文史出身的宁崎最为熟悉,不过即便他博学广记,也很难记住一些并不那么有名的小人物。郑芝龙虽然名气极大,但要说起他的家人,其实宁崎和大多数人一样,也只记得那位几年前已经夭折的大儿子郑森罢了。 不过当初海汉与十八芝对抗的时候,宁崎也曾花了不少时间研究过十八芝的相关信息,此时听何夕提到郑芝龙曾经在日本平户成家娶亲,便隐隐想起了某些与此相关的细节。 何夕转头看向宁崎,慢慢地说道:“看来宁总也想起来了。” “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打哑谜了,到底是什么情况?”陶东来听得云里雾里,当下便催促他们快些说出谜底。 何夕沉声应道:“郑芝龙在日本娶的这个女子,是平户藩家臣的女儿,名叫田川松。” “田川……之前安全部的报告里提到的那个疑似幕后主使者的日本商人,是不是也是这个姓氏?”陶东来倒是记性不错,当即便想起了另外一条线索。 何夕点点头道:“那个日本人自称田川健司,这当然有可能只是一个化名,就算是真名也不见得就跟田川松有关。但如果这不是巧合,那或许我们就快要找到真正的幕后主使了。” 仅仅只是一个姓氏当然还不足以说明什么,但既然如今已经让情报部门对这是否属于巧合产生了怀疑,那显然有追查下去的必要。 正文 第2069章 天才本站地址:[]最快更新!无广告! 原本规划的武装堡垒最后却建成了几乎不设防的庄园,这对大员港当局来说也是无奈之下的举措,用武力庇护商业航线和殖民开发的传统拓荒方式在这里已经行不通了。但总不能让耗费了多年时间和大量人力物力才完成的一期工程白白浪费,也就只能以改建庄园的方式来对海汉的要求作出妥协。 虽然热兰遮城当初在海汉的“强烈建议”之下拆除了外围的防御工事和炮台,但从庄园外花坛和矮墙篱笆的布局还能依稀辨识出棱堡的轮廓,相比以前围在官邸周边的城堞和炮台,现在的景象明显少了兵戈戾气,而多了几分田园风的平和气息。 大员港本地的居民以荷兰人和早期迁居至此的大明汉人为主,也有少量台湾土人和来自琉球等国的移民,总人口不足三千。不管是人口规模、基建水平还是本地的农业产出,相较台湾岛上的几处海汉殖民地都已经有了比较明显的差距。不过有一定比例的汉人在这里定居,他们所具备的种植天赋让大员港本地实现粮食自给自足,倒是已经没有太大问题了。 虞尧也不是第一次造访此地了,当初跟荷兰人签署和平协议的时候,他就来过大员港,如今已经过去了四年多时间,再次来到这里却发现这地方与四年前没有多少变化。当然了,站在竞争对手的角度来,大员港在发展建设方面的停滞不前,对海汉而言肯定是好事。 本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原本规划的武装堡垒最后却建成了几乎不设防的庄园,这对大员港当局来说也是无奈之下的举措,用武力庇护商业航线和殖民开发的传统拓荒方式在这里已经行不通了。但总不能让耗费了多年时间和大量人力物力才完成的一期工程白白浪费,也就只能以改建庄园的方式来对海汉的要求作出妥协。 虽然热兰遮城当初在海汉的“强烈建议”之下拆除了外围的防御工事和炮台,但从庄园外花坛和矮墙篱笆的布局还能依稀辨识出棱堡的轮廓,相比以前围在官邸周边的城堞和炮台,现在的景象明显少了兵戈戾气,而多了几分田园风的平和气息。 大员港本地的居民以荷兰人和早期迁居至此的大明汉人为主,也有少量台湾土人和来自琉球等国的移民,总人口不足三千。不管是人口规模、基建水平还是本地的农业产出,相较台湾岛上的几处海汉殖民地都已经有了比较明显的差距。不过有一定比例的汉人在这里定居,他们所具备的种植天赋让大员港本地实现粮食自给自足,倒是已经没有太大问题了。 虞尧也不是第一次造访此地了,当初跟荷兰人签署和平协议的时候,他就来过大员港,如今已经过去了四年多时间,再次来到这里却发现这地方与四年前没有多少变化。当然了,站在竞争对手的角度来,大员港在发展建设方面的停滞不前,对海汉而言肯定是好事。原本规划的武装堡垒最后却建成了几乎不设防的庄园,这对大员港当局来说也是无奈之下的举措,用武力庇护商业航线和殖民开发的传统拓荒方式在这里已经行不通了。但总不能让耗费了多年时间和大量人力物力才完成的一期工程白白浪费,也就只能以改建庄园的方式来对海汉的要求作出妥协。 虽然热兰遮城当初在海汉的“强烈建议”之下拆除了外围的防御工事和炮台,但从庄园外花坛和矮墙篱笆的布局还能依稀辨识出棱堡的轮廓,相比以前围在官邸周边的城堞和炮台,现在的景象明显少了兵戈戾气,而多了几分田园风的平和气息。 大员港本地的居民以荷兰人和早期迁居至此的大明汉人为主,也有少量台湾土人和来自琉球等国的移民,总人口不足三千。不管是人口规模、基建水平还是本地的农业产出,相较台湾岛上的几处海汉殖民地都已经有了比较明显的差距。不过有一定比例的汉人在这里定居,他们所具备的种植天赋让大员港本地实现粮食自给自足,倒是已经没有太大问题了。 虞尧也不是第一次造访此地了,当初跟荷兰人签署和平协议的时候,他就来过大员港,如今已经过去了四年多时间,再次来到这里却发现这地方与四年前没有多少变化。当然了,站在竞争对手的角度来,大员港在发展建设方面的停滞不前,对海汉而言肯定是好事。原本规划的武装堡垒最后却建成了几乎不设防的庄园,这对大员港当局来说也是无奈之下的举措,用武力庇护商业航线和殖民开发的传统拓荒方式在这里已经行不通了。但总不能让耗费了多年时间和大量人力物力才完成的一期工程白白浪费,也就只能以改建庄园的方式来对海汉的要求作出妥协。 虽然热兰遮城当初在海汉的“强烈建议”之下拆除了外围的防御工事和炮台,但从庄园外花坛和矮墙篱笆的布局还能依稀辨识出棱堡的轮廓,相比以前围在官邸周边的城堞和炮台,现在的景象明显少了兵戈戾气,而多了几分田园风的平和气息。 大员港本地的居民以荷兰人和早期迁居至此的大明汉人为主,也有少量台湾土人和来自琉球等国的移民,总人口不足三千。不管是人口规模、基建水平还是本地的农业产出,相较台湾岛上的几处海汉殖民地都已经有了比较明显的差距。不过有一定比例的汉人在这里定居,他们所具备的种植天赋让大员港本地实现粮食自给自足,倒是已经没有太大问题了。 虞尧也不是第一次造访此地了,当初跟荷兰人签署和平协议的时候,他就来过大员港,如今已经过去了四年多时间,再次来到这里却发现这地方与四年前没有多少变化。当然了,站在竞争对手的角度来,大员港在发展建设方面的停滞不前,对海汉而言肯定是好事。原本规划的武装堡垒最后却建成了几乎不设防的庄园,这对大员港当局来说也是无奈之下的举措,用武力庇护商业航线和殖民开发的传统拓荒方式在这里已经行不通了。但总不能让耗费了多年时间和大量人力物力才完成的一期工程白白浪费,也就只能以改建庄园的方式来对海汉的要求作出妥协。 虽然热兰遮城当初在海汉的“强烈建议”之下拆除了外围的防御工事和炮台,但从庄园外花坛和矮墙篱笆的布局还能依稀辨识出棱堡的轮廓,相比以前围在官邸周边的城堞和炮台,现在的景象明显少了兵戈戾气,而多了几分田园风的平和气息。 大员港本地的居民以荷兰人和早期迁居至此的大明汉人为主,也有少量台湾土人和来自琉球等国的移民,总人口不足三千。不管是人口规模、基建水平还是本地的农业产出,相较台湾岛上的几处海汉殖民地都已经有了比较明显的差距。不过有一定比例的汉人在这里定居,他们所具备的种植天赋让大员港本地实现粮食自给自足,倒是已经没有太大问题了。 虞尧也不是第一次造访此地了,当初跟荷兰人签署和平协议的时候,他就来过大员港,如今已经过去了四年多时间,再次来到这里却发现这地方与四年前没有多少变化。当然了,站在竞争对手的角度来,大员港在发展建设方面的停滞不前,对海汉而言肯定是好事。原本规划的武装堡垒最后却建成了几乎不设防的庄园,这对大员港当局来说也是无奈之下的举措,用武力庇护商业航线和殖民开发的传统拓荒方式在这里已经行不通了。但总不能让耗费了多年时间和大量人力物力才完成的一期工程白白浪费,也就只能以改建庄园的方式来对海汉的要求作出妥协。 虽然热兰遮城当初在海汉的“强烈建议”之下拆除了外围的防御工事和炮台,但从庄园外花坛和矮墙篱笆的布局还能依稀辨识出棱堡的轮廓,相比以前围在官邸周边的城堞和炮台,现在的景象明显少了兵戈戾气,而多了几分田园风的平和气息。 大员港本地的居民以荷兰人和早期迁居至此的大明汉人为主,也有少量台湾土人和来自琉球等国的移民,总人口不足三千。不管是人口规模、基建水平还是本地的农业产出,相较台湾岛上的几处海汉殖民地都已经有了比较明显的差距。不过有一定比例的汉人在这里定居,他们所具备的种植天赋让大员港本地实现粮食自给自足,倒是已经没有太大问题了。 虞尧也不是第一次造访此地了,当初跟荷兰人签署和平协议的时候,他就来过大员港,如今已经过去了四年多时间,再次来到这里却发现这地方与四年前没有多少变化。当然了,站在竞争对手的角度来,大员港在发展建设方面的停滞不前,对海汉而言肯定是好事。原本规划的武装堡垒最后却建成了几乎不设防的庄园,这对大员港当局来说也是无奈之下的举措,用武力庇护商业航线和殖民开发的传统拓荒方式在这里已经行不通了。但总不能让耗费了多年时间和大量人力物力才完成的一期工程白白浪费,也就只能以改建庄园的方式来对海汉的要求作出妥协。 虽然热兰遮城当初在海汉的“强烈建议”之下拆除了外围的防御工事和炮台,但从庄园外花坛和矮墙篱笆的布局还能依稀辨识出棱堡的轮廓,相比以前围在官邸周边的城堞和炮台,现在的景象明显少了兵戈戾气,而多了几分田园风的平和气息。 大员港本地的居民以荷兰人和早期迁居至此的大明汉人为主,也有少量台湾土人和来自琉球等国的移民,总人口不足三千。不管是人口规模、基建水平还是本地的农业产出,相较台湾岛上的几处海汉殖民地都已经有了比较明显的差距。不过有一定比例的汉人在这里定居,他们所具备的种植天赋让大员港本地实现粮食自给自足,倒是已经没有太大问题了。 虞尧也不是第一次造访此地了,当初跟荷兰人签署和平协议的时候,他就来过大员港,如今已经过去了四年多时间,再次来到这里却发现这地方与四年前没有多少变化。当然了,站在竞争对手的角度来,大员港在发展建设方面的停滞不前,对海汉而言肯定是好事。原本规划的武装堡垒最后却建成了几乎不设防的庄园,这对大员港当局来说也是无奈之下的举措,用武力庇护商业航线和殖民开发的传统拓荒方式在这里已经行不通了。但总不能让耗费了多年时间和大量人力物力才完成的一期工程白白浪费,也就只能以改建庄园的方式来对海汉的要求作出妥协。 虽然热兰遮城当初在海汉的“强烈建议”之下拆除了外围的防御工事和炮台,但从庄园外花坛和矮墙篱笆的布局还能依稀辨识出棱堡的轮廓,相比以前围在官邸周边的城堞和炮台,现在的景象明显少了兵戈戾气,而多了几分田园风的平和气息。 大员港本地的居民以荷兰人和早期迁居至此的大明汉人为主,也有少量台湾土人和来自琉球等国的移民,总人口不足三千。不管是人口规模、基建水平还是本地的农业产出,相较台湾岛上的几处海汉殖民地都已经有了比较明显的差距。不过有一定比例的汉人在这里定居,他们所具备的种植天赋让大员港本地实现粮食自给自足,倒是已经没有太大问题了。 虞尧也不是第一次造访此地了,当初跟荷兰人签署和平协议的时候,他就来过大员港,如今已经过去了四年多时间,再次来到这里却发现这地方与四年前没有多少变化。 1627崛起南海</p> 正文 第2070章 ,! 虞尧来时并不确定荷兰人对相关信息了解多少,但他很清楚荷兰人的弱点是什么,也知道如何才能让对方妥协。像大员港这种小地方,虽然不会被海汉放在眼中,但对荷兰人却是意义重大,东印度公司需要这个殖民港来维持自家在东北亚地区的贸易关系和国际影响力,万万不容有失。 所以他在谈话中暗示汉斯,如果拒不合作,东印度公司不仅会失去大员港的控制权,而且海汉还有可能会把荷兰人经营了十几年的这个地方交到竞争对手葡萄牙人手中。 荷兰与葡萄牙在全球各地的竞争从上个世纪便已经开始了,到了东方也未曾停歇过。两家在南海分别控制着马六甲海峡和巽他海峡两处连接印度洋的关键航道,在向北扩展的过程中也是一直较着劲,一个占了珠江口的濠镜澳,另一个则是在福建海峡落了脚。 但出于种种原因,荷兰东印度公司与海汉的关系一直说不上有多么融洽,远远不及葡萄牙跟海汉那么密切。葡萄牙近几年已经从单纯的贸易伙伴,进化成了海汉的军事盟友,用数次出兵换得了海汉更多的信赖和支持。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虞尧来时并不确定荷兰人对相关信息了解多少,但他很清楚荷兰人的弱点是什么,也知道如何才能让对方妥协。像大员港这种小地方,虽然不会被海汉放在眼中,但对荷兰人却是意义重大,东印度公司需要这个殖民港来维持自家在东北亚地区的贸易关系和国际影响力,万万不容有失。 所以他在谈话中暗示汉斯,如果拒不合作,东印度公司不仅会失去大员港的控制权,而且海汉还有可能会把荷兰人经营了十几年的这个地方交到竞争对手葡萄牙人手中。 荷兰与葡萄牙在全球各地的竞争从上个世纪便已经开始了,到了东方也未曾停歇过。两家在南海分别控制着马六甲海峡和巽他海峡两处连接印度洋的关键航道,在向北扩展的过程中也是一直较着劲,一个占了珠江口的濠镜澳,另一个则是在福建海峡落了脚。 但出于种种原因,荷兰东印度公司与海汉的关系一直说不上有多么融洽,远远不及葡萄牙跟海汉那么密切。葡萄牙近几年已经从单纯的贸易伙伴,进化成了海汉的军事盟友,用数次出兵换得了海汉更多的信赖和支持。虞尧来时并不确定荷兰人对相关信息了解多少,但他很清楚荷兰人的弱点是什么,也知道如何才能让对方妥协。像大员港这种小地方,虽然不会被海汉放在眼中,但对荷兰人却是意义重大,东印度公司需要这个殖民港来维持自家在东北亚地区的贸易关系和国际影响力,万万不容有失。 所以他在谈话中暗示汉斯,如果拒不合作,东印度公司不仅会失去大员港的控制权,而且海汉还有可能会把荷兰人经营了十几年的这个地方交到竞争对手葡萄牙人手中。 荷兰与葡萄牙在全球各地的竞争从上个世纪便已经开始了,到了东方也未曾停歇过。两家在南海分别控制着马六甲海峡和巽他海峡两处连接印度洋的关键航道,在向北扩展的过程中也是一直较着劲,一个占了珠江口的濠镜澳,另一个则是在福建海峡落了脚。 但出于种种原因,荷兰东印度公司与海汉的关系一直说不上有多么融洽,远远不及葡萄牙跟海汉那么密切。葡萄牙近几年已经从单纯的贸易伙伴,进化成了海汉的军事盟友,用数次出兵换得了海汉更多的信赖和支持。虞尧来时并不确定荷兰人对相关信息了解多少,但他很清楚荷兰人的弱点是什么,也知道如何才能让对方妥协。像大员港这种小地方,虽然不会被海汉放在眼中,但对荷兰人却是意义重大,东印度公司需要这个殖民港来维持自家在东北亚地区的贸易关系和国际影响力,万万不容有失。 所以他在谈话中暗示汉斯,如果拒不合作,东印度公司不仅会失去大员港的控制权,而且海汉还有可能会把荷兰人经营了十几年的这个地方交到竞争对手葡萄牙人手中。 荷兰与葡萄牙在全球各地的竞争从上个世纪便已经开始了,到了东方也未曾停歇过。两家在南海分别控制着马六甲海峡和巽他海峡两处连接印度洋的关键航道,在向北扩展的过程中也是一直较着劲,一个占了珠江口的濠镜澳,另一个则是在福建海峡落了脚。 但出于种种原因,荷兰东印度公司与海汉的关系一直说不上有多么融洽,远远不及葡萄牙跟海汉那么密切。葡萄牙近几年已经从单纯的贸易伙伴,进化成了海汉的军事盟友,用数次出兵换得了海汉更多的信赖和支持。虞尧来时并不确定荷兰人对相关信息了解多少,但他很清楚荷兰人的弱点是什么,也知道如何才能让对方妥协。像大员港这种小地方,虽然不会被海汉放在眼中,但对荷兰人却是意义重大,东印度公司需要这个殖民港来维持自家在东北亚地区的贸易关系和国际影响力,万万不容有失。 所以他在谈话中暗示汉斯,如果拒不合作,东印度公司不仅会失去大员港的控制权,而且海汉还有可能会把荷兰人经营了十几年的这个地方交到竞争对手葡萄牙人手中。 荷兰与葡萄牙在全球各地的竞争从上个世纪便已经开始了,到了东方也未曾停歇过。两家在南海分别控制着马六甲海峡和巽他海峡两处连接印度洋的关键航道,在向北扩展的过程中也是一直较着劲,一个占了珠江口的濠镜澳,另一个则是在福建海峡落了脚。 但出于种种原因,荷兰东印度公司与海汉的关系一直说不上有多么融洽,远远不及葡萄牙跟海汉那么密切。葡萄牙近几年已经从单纯的贸易伙伴,进化成了海汉的军事盟友,用数次出兵换得了海汉更多的信赖和支持。虞尧来时并不确定荷兰人对相关信息了解多少,但他很清楚荷兰人的弱点是什么,也知道如何才能让对方妥协。像大员港这种小地方,虽然不会被海汉放在眼中,但对荷兰人却是意义重大,东印度公司需要这个殖民港来维持自家在东北亚地区的贸易关系和国际影响力,万万不容有失。 所以他在谈话中暗示汉斯,如果拒不合作,东印度公司不仅会失去大员港的控制权,而且海汉还有可能会把荷兰人经营了十几年的这个地方交到竞争对手葡萄牙人手中。 荷兰与葡萄牙在全球各地的竞争从上个世纪便已经开始了,到了东方也未曾停歇过。两家在南海分别控制着马六甲海峡和巽他海峡两处连接印度洋的关键航道,在向北扩展的过程中也是一直较着劲,一个占了珠江口的濠镜澳,另一个则是在福建海峡落了脚。 但出于种种原因,荷兰东印度公司与海汉的关系一直说不上有多么融洽,远远不及葡萄牙跟海汉那么密切。葡萄牙近几年已经从单纯的贸易伙伴,进化成了海汉的军事盟友,用数次出兵换得了海汉更多的信赖和支持。虞尧来时并不确定荷兰人对相关信息了解多少,但他很清楚荷兰人的弱点是什么,也知道如何才能让对方妥协。像大员港这种小地方,虽然不会被海汉放在眼中,但对荷兰人却是意义重大,东印度公司需要这个殖民港来维持自家在东北亚地区的贸易关系和国际影响力,万万不容有失。 所以他在谈话中暗示汉斯,如果拒不合作,东印度公司不仅会失去大员港的控制权,而且海汉还有可能会把荷兰人经营了十几年的这个地方交到竞争对手葡萄牙人手中。 荷兰与葡萄牙在全球各地的竞争从上个世纪便已经开始了,到了东方也未曾停歇过。两家在南海分别控制着马六甲海峡和巽他海峡两处连接印度洋的关键航道,在向北扩展的过程中也是一直较着劲,一个占了珠江口的濠镜澳,另一个则是在福建海峡落了脚。 但出于种种原因,荷兰东印度公司与海汉的关系一直说不上有多么融洽,远远不及葡萄牙跟海汉那么密切。葡萄牙近几年已经从单纯的贸易伙伴,进化成了海汉的军事盟友,用数次出兵换得了海汉更多的信赖和支持。虞尧来时并不确定荷兰人对相关信息了解多少,但他很清楚荷兰人的弱点是什么,也知道如何才能让对方妥协。像大员港这种小地方,虽然不会被海汉放在眼中,但对荷兰人却是意义重大,东印度公司需要这个殖民港来维持自家在东北亚地区的贸易关系和国际影响力,万万不容有失。 所以他在谈话中暗示汉斯,如果拒不合作,东印度公司不仅会失去大员港的控制权,而且海汉还有可能会把荷兰人经营了十几年的这个地方交到竞争对手葡萄牙人手中。 荷兰与葡萄牙在全球各地的竞争从上个世纪便已经开始了,到了东方也未曾停歇过。两家在南海分别控制着马六甲海峡和巽他海峡两处连接印度洋的关键航道,在向北扩展的过程中也是一直较着劲,一个占了珠江口的濠镜澳,另一个则是在福建海峡落了脚。 但出于种种原因,荷兰东印度公司与海汉的关系一直说不上有多么融洽,远远不及葡萄牙跟海汉那么密切。葡萄牙近几年已经从单纯的贸易伙伴,进化成了海汉的军事盟友,用数次出兵换得了海汉更多的信赖和支持。虞尧来时并不确定荷兰人对相关信息了解多少,但他很清楚荷兰人的弱点是什么,也知道如何才能让对方妥协。像大员港这种小地方,虽然不会被海汉放在眼中,但对荷兰人却是意义重大,东印度公司需要这个殖民港来维持自家在东北亚地区的贸易关系和国际影响力,万万不容有失。 所以他在谈话中暗示汉斯,如果拒不合作,东印度公司不仅会失去大员港的控制权,而且海汉还有可能会把荷兰人经营了十几年的这个地方交到竞争对手葡萄牙人手中。 荷兰与葡萄牙在全球各地的竞争从上个世纪便已经开始了,到了东方也未曾停歇过。两家在南海分别控制着马六甲海峡和巽他海峡两处连接印度洋的关键航道,在向北扩展的过程中也是一直较着劲,一个占了珠江口的濠镜澳,另一个则是在福建海峡落了脚。 但出于种种原因,荷兰东印度公司与海汉的关系一直说不上有多么融洽,远远不及葡萄牙跟海汉那么密切。葡萄牙近几年已经从单纯的贸易伙伴,进化成了海汉的军事盟友,用数次出兵换得了海汉更多的信赖和支持。虞尧来时并不确定荷兰人对相关信息了解多少,但他很清楚荷兰人的弱点是什么,也知道如何才能让对方妥协。像大员港这种小地方,虽然不会被海汉放在眼中,但对荷兰人却是意义重大,东印度公司需要这个殖民港来维持自家在东北亚地区的贸易关系和国际影响力,万万不容有失。 所以他在谈话中暗示汉斯,如果拒不合作,东印度公司不仅会失去大员港的控制权,而且海汉还有可能会把荷兰人经营了十几年的这个地方交到竞争对手葡萄牙人手中。 荷兰与葡萄牙在全球各地的竞争从上个世纪便已经开始了,到了东方也未曾停歇过。两家在南海分别控制着马六甲海峡和巽他海峡两处连接印度洋的关键航道,在向北扩展的过程中也是一直较着劲,一个占了珠江口的濠镜澳,另一个则是在福建海峡落了脚。 但出于种种原因,荷兰东印度公司与海汉的关系一直说不上有多么融洽,远远不及葡萄牙跟海汉那么密切。 正文 第2071章 ,! 按照海汉情报部门之前所取得的调查成果来看,对手很善于在各个贸易港部署和经营小型商业机构,并以此为掩护来实施后续的各种手段。这大员港的贸易规模虽然远不及其他已经发现对手动向的贸易港,但考虑到东印度公司与日本一直保持着贸易往来,如果对手真是藏身日本,那很有可能也不会放过大员港,虞尧认为还是有必要调查一下本地的商业机构。 汉斯立刻就明白了虞尧的意图:“将军阁下,本地的所有民众都受到东印度公司的保护,我们不能让贵国在这里实施调查或是对民众进行抓捕。” “这些官方辞令就不用说了。”虞尧摇头否决了汉斯的表态:“我相信在此之前东印度公司是不知情的一方,但如果汉斯先生试图庇护可能藏身在大员港的疑犯,那我们就很难以和平的方式来处理目前的分歧了。” 汉斯想以强硬态度来维护东印度公司的尊严,但虞尧也是针锋相对,将汉斯的表态上升为庇护疑犯、挑战海汉,并再次暗示对方可能会由此引发武力冲突。他很清楚东印度公司的短板,对方承担不起失去大员港的损失,只要以此为条件要挟荷兰人,基本上就能百试百灵。 果然汉斯听完这番话之后,脸色再一次变得十分难看,这种被人拿住把柄的感觉并不好受,看虞尧胸有成竹的模样,显然是料定了大员港当局只能就范。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按照海汉情报部门之前所取得的调查成果来看,对手很善于在各个贸易港部署和经营小型商业机构,并以此为掩护来实施后续的各种手段。这大员港的贸易规模虽然远不及其他已经发现对手动向的贸易港,但考虑到东印度公司与日本一直保持着贸易往来,如果对手真是藏身日本,那很有可能也不会放过大员港,虞尧认为还是有必要调查一下本地的商业机构。 汉斯立刻就明白了虞尧的意图:“将军阁下,本地的所有民众都受到东印度公司的保护,我们不能让贵国在这里实施调查或是对民众进行抓捕。” “这些官方辞令就不用说了。”虞尧摇头否决了汉斯的表态:“我相信在此之前东印度公司是不知情的一方,但如果汉斯先生试图庇护可能藏身在大员港的疑犯,那我们就很难以和平的方式来处理目前的分歧了。” 汉斯想以强硬态度来维护东印度公司的尊严,但虞尧也是针锋相对,将汉斯的表态上升为庇护疑犯、挑战海汉,并再次暗示对方可能会由此引发武力冲突。他很清楚东印度公司的短板,对方承担不起失去大员港的损失,只要以此为条件要挟荷兰人,基本上就能百试百灵。 果然汉斯听完这番话之后,脸色再一次变得十分难看,这种被人拿住把柄的感觉并不好受,看虞尧胸有成竹的模样,显然是料定了大员港当局只能就范。按照海汉情报部门之前所取得的调查成果来看,对手很善于在各个贸易港部署和经营小型商业机构,并以此为掩护来实施后续的各种手段。这大员港的贸易规模虽然远不及其他已经发现对手动向的贸易港,但考虑到东印度公司与日本一直保持着贸易往来,如果对手真是藏身日本,那很有可能也不会放过大员港,虞尧认为还是有必要调查一下本地的商业机构。 汉斯立刻就明白了虞尧的意图:“将军阁下,本地的所有民众都受到东印度公司的保护,我们不能让贵国在这里实施调查或是对民众进行抓捕。” “这些官方辞令就不用说了。”虞尧摇头否决了汉斯的表态:“我相信在此之前东印度公司是不知情的一方,但如果汉斯先生试图庇护可能藏身在大员港的疑犯,那我们就很难以和平的方式来处理目前的分歧了。” 汉斯想以强硬态度来维护东印度公司的尊严,但虞尧也是针锋相对,将汉斯的表态上升为庇护疑犯、挑战海汉,并再次暗示对方可能会由此引发武力冲突。他很清楚东印度公司的短板,对方承担不起失去大员港的损失,只要以此为条件要挟荷兰人,基本上就能百试百灵。 果然汉斯听完这番话之后,脸色再一次变得十分难看,这种被人拿住把柄的感觉并不好受,看虞尧胸有成竹的模样,显然是料定了大员港当局只能就范。按照海汉情报部门之前所取得的调查成果来看,对手很善于在各个贸易港部署和经营小型商业机构,并以此为掩护来实施后续的各种手段。这大员港的贸易规模虽然远不及其他已经发现对手动向的贸易港,但考虑到东印度公司与日本一直保持着贸易往来,如果对手真是藏身日本,那很有可能也不会放过大员港,虞尧认为还是有必要调查一下本地的商业机构。 汉斯立刻就明白了虞尧的意图:“将军阁下,本地的所有民众都受到东印度公司的保护,我们不能让贵国在这里实施调查或是对民众进行抓捕。” “这些官方辞令就不用说了。”虞尧摇头否决了汉斯的表态:“我相信在此之前东印度公司是不知情的一方,但如果汉斯先生试图庇护可能藏身在大员港的疑犯,那我们就很难以和平的方式来处理目前的分歧了。” 汉斯想以强硬态度来维护东印度公司的尊严,但虞尧也是针锋相对,将汉斯的表态上升为庇护疑犯、挑战海汉,并再次暗示对方可能会由此引发武力冲突。他很清楚东印度公司的短板,对方承担不起失去大员港的损失,只要以此为条件要挟荷兰人,基本上就能百试百灵。 果然汉斯听完这番话之后,脸色再一次变得十分难看,这种被人拿住把柄的感觉并不好受,看虞尧胸有成竹的模样,显然是料定了大员港当局只能就范。按照海汉情报部门之前所取得的调查成果来看,对手很善于在各个贸易港部署和经营小型商业机构,并以此为掩护来实施后续的各种手段。这大员港的贸易规模虽然远不及其他已经发现对手动向的贸易港,但考虑到东印度公司与日本一直保持着贸易往来,如果对手真是藏身日本,那很有可能也不会放过大员港,虞尧认为还是有必要调查一下本地的商业机构。 汉斯立刻就明白了虞尧的意图:“将军阁下,本地的所有民众都受到东印度公司的保护,我们不能让贵国在这里实施调查或是对民众进行抓捕。” “这些官方辞令就不用说了。”虞尧摇头否决了汉斯的表态:“我相信在此之前东印度公司是不知情的一方,但如果汉斯先生试图庇护可能藏身在大员港的疑犯,那我们就很难以和平的方式来处理目前的分歧了。” 汉斯想以强硬态度来维护东印度公司的尊严,但虞尧也是针锋相对,将汉斯的表态上升为庇护疑犯、挑战海汉,并再次暗示对方可能会由此引发武力冲突。他很清楚东印度公司的短板,对方承担不起失去大员港的损失,只要以此为条件要挟荷兰人,基本上就能百试百灵。 果然汉斯听完这番话之后,脸色再一次变得十分难看,这种被人拿住把柄的感觉并不好受,看虞尧胸有成竹的模样,显然是料定了大员港当局只能就范。按照海汉情报部门之前所取得的调查成果来看,对手很善于在各个贸易港部署和经营小型商业机构,并以此为掩护来实施后续的各种手段。这大员港的贸易规模虽然远不及其他已经发现对手动向的贸易港,但考虑到东印度公司与日本一直保持着贸易往来,如果对手真是藏身日本,那很有可能也不会放过大员港,虞尧认为还是有必要调查一下本地的商业机构。 汉斯立刻就明白了虞尧的意图:“将军阁下,本地的所有民众都受到东印度公司的保护,我们不能让贵国在这里实施调查或是对民众进行抓捕。” “这些官方辞令就不用说了。”虞尧摇头否决了汉斯的表态:“我相信在此之前东印度公司是不知情的一方,但如果汉斯先生试图庇护可能藏身在大员港的疑犯,那我们就很难以和平的方式来处理目前的分歧了。” 汉斯想以强硬态度来维护东印度公司的尊严,但虞尧也是针锋相对,将汉斯的表态上升为庇护疑犯、挑战海汉,并再次暗示对方可能会由此引发武力冲突。他很清楚东印度公司的短板,对方承担不起失去大员港的损失,只要以此为条件要挟荷兰人,基本上就能百试百灵。 果然汉斯听完这番话之后,脸色再一次变得十分难看,这种被人拿住把柄的感觉并不好受,看虞尧胸有成竹的模样,显然是料定了大员港当局只能就范。按照海汉情报部门之前所取得的调查成果来看,对手很善于在各个贸易港部署和经营小型商业机构,并以此为掩护来实施后续的各种手段。这大员港的贸易规模虽然远不及其他已经发现对手动向的贸易港,但考虑到东印度公司与日本一直保持着贸易往来,如果对手真是藏身日本,那很有可能也不会放过大员港,虞尧认为还是有必要调查一下本地的商业机构。 汉斯立刻就明白了虞尧的意图:“将军阁下,本地的所有民众都受到东印度公司的保护,我们不能让贵国在这里实施调查或是对民众进行抓捕。” “这些官方辞令就不用说了。”虞尧摇头否决了汉斯的表态:“我相信在此之前东印度公司是不知情的一方,但如果汉斯先生试图庇护可能藏身在大员港的疑犯,那我们就很难以和平的方式来处理目前的分歧了。” 汉斯想以强硬态度来维护东印度公司的尊严,但虞尧也是针锋相对,将汉斯的表态上升为庇护疑犯、挑战海汉,并再次暗示对方可能会由此引发武力冲突。他很清楚东印度公司的短板,对方承担不起失去大员港的损失,只要以此为条件要挟荷兰人,基本上就能百试百灵。 果然汉斯听完这番话之后,脸色再一次变得十分难看,这种被人拿住把柄的感觉并不好受,看虞尧胸有成竹的模样,显然是料定了大员港当局只能就范。按照海汉情报部门之前所取得的调查成果来看,对手很善于在各个贸易港部署和经营小型商业机构,并以此为掩护来实施后续的各种手段。这大员港的贸易规模虽然远不及其他已经发现对手动向的贸易港,但考虑到东印度公司与日本一直保持着贸易往来,如果对手真是藏身日本,那很有可能也不会放过大员港,虞尧认为还是有必要调查一下本地的商业机构。 汉斯立刻就明白了虞尧的意图:“将军阁下,本地的所有民众都受到东印度公司的保护,我们不能让贵国在这里实施调查或是对民众进行抓捕。” “这些官方辞令就不用说了。”虞尧摇头否决了汉斯的表态:“我相信在此之前东印度公司是不知情的一方,但如果汉斯先生试图庇护可能藏身在大员港的疑犯,那我们就很难以和平的方式来处理目前的分歧了。” 汉斯想以强硬态度来维护东印度公司的尊严,但虞尧也是针锋相对,将汉斯的表态上升为庇护疑犯、挑战海汉,并再次暗示对方可能会由此引发武力冲突。他很清楚东印度公司的短板,对方承担不起失去大员港的损失,只要以此为条件要挟荷兰人,基本上就能百试百灵。 果然汉斯听完这番话之后,脸色再一次变得十分难看,这种被人拿住把柄的感觉并不好受,看虞尧胸有成竹的模样,显然是料定了大员港当局只能就范。 正文 第2072章 ! 虞尧何尝不知道这种办法的可行性不高,但如今关于日本方面的情报十分有限,哪怕希望渺茫,他也只有尽力设法从每一个可能的消息渠道去进行调查。万一瞎猫碰到死耗子,真让这个法子奏效了,或许就能多几个可以审讯的对象了。 当然了,除了调查之前的系列案件这个目的之外,虞尧其实也是有心要借此机会再打压一下荷兰人。 荷兰东印度公司与日本保持贸易关系,这事海汉当然早就知道,否则虞尧也不会为了调查相关线索而主动登门了。但如果不是他态度强硬要求荷兰人合作,对方大概还会继续知情不报,对海汉隐瞒相关的线索,这件事会发展到什么样的程度也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荷兰人事后有所补救,也的确出手对嫌疑对象进行了抓捕,但虞尧很难对其表现满意。趁这个机会给荷兰人下绊子,也好稍稍弥补一下没有在大员港抓到活口的遗憾。 东印度公司与日本的贸易规模虽然说不上有多大,但却是其在东北亚地区最主要的贸易对象之一,而虞尧现在所提出的要求,其实就是在逼迫荷兰人与平户藩翻脸,一旦事情败露,荷兰人恐怕很难再通过平户藩来维持与日本的贸易关系了。汉斯百般推脱不肯接下继续欺骗平户藩的任务,也正是因为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肯定是与平户藩彻底闹翻,有可能会让东印度公司失去这一个重要的贸易渠道。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虞尧何尝不知道这种办法的可行性不高,但如今关于日本方面的情报十分有限,哪怕希望渺茫,他也只有尽力设法从每一个可能的消息渠道去进行调查。万一瞎猫碰到死耗子,真让这个法子奏效了,或许就能多几个可以审讯的对象了。 当然了,除了调查之前的系列案件这个目的之外,虞尧其实也是有心要借此机会再打压一下荷兰人。 荷兰东印度公司与日本保持贸易关系,这事海汉当然早就知道,否则虞尧也不会为了调查相关线索而主动登门了。但如果不是他态度强硬要求荷兰人合作,对方大概还会继续知情不报,对海汉隐瞒相关的线索,这件事会发展到什么样的程度也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荷兰人事后有所补救,也的确出手对嫌疑对象进行了抓捕,但虞尧很难对其表现满意。趁这个机会给荷兰人下绊子,也好稍稍弥补一下没有在大员港抓到活口的遗憾。 东印度公司与日本的贸易规模虽然说不上有多大,但却是其在东北亚地区最主要的贸易对象之一,而虞尧现在所提出的要求,其实就是在逼迫荷兰人与平户藩翻脸,一旦事情败露,荷兰人恐怕很难再通过平户藩来维持与日本的贸易关系了。汉斯百般推脱不肯接下继续欺骗平户藩的任务,也正是因为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肯定是与平户藩彻底闹翻,有可能会让东印度公司失去这一个重要的贸易渠道。 虞尧何尝不知道这种办法的可行性不高,但如今关于日本方面的情报十分有限,哪怕希望渺茫,他也只有尽力设法从每一个可能的消息渠道去进行调查。万一瞎猫碰到死耗子,真让这个法子奏效了,或许就能多几个可以审讯的对象了。 当然了,除了调查之前的系列案件这个目的之外,虞尧其实也是有心要借此机会再打压一下荷兰人。 荷兰东印度公司与日本保持贸易关系,这事海汉当然早就知道,否则虞尧也不会为了调查相关线索而主动登门了。但如果不是他态度强硬要求荷兰人合作,对方大概还会继续知情不报,对海汉隐瞒相关的线索,这件事会发展到什么样的程度也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荷兰人事后有所补救,也的确出手对嫌疑对象进行了抓捕,但虞尧很难对其表现满意。趁这个机会给荷兰人下绊子,也好稍稍弥补一下没有在大员港抓到活口的遗憾。 东印度公司与日本的贸易规模虽然说不上有多大,但却是其在东北亚地区最主要的贸易对象之一,而虞尧现在所提出的要求,其实就是在逼迫荷兰人与平户藩翻脸,一旦事情败露,荷兰人恐怕很难再通过平户藩来维持与日本的贸易关系了。汉斯百般推脱不肯接下继续欺骗平户藩的任务,也正是因为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肯定是与平户藩彻底闹翻,有可能会让东印度公司失去这一个重要的贸易渠道。 虞尧何尝不知道这种办法的可行性不高,但如今关于日本方面的情报十分有限,哪怕希望渺茫,他也只有尽力设法从每一个可能的消息渠道去进行调查。万一瞎猫碰到死耗子,真让这个法子奏效了,或许就能多几个可以审讯的对象了。 当然了,除了调查之前的系列案件这个目的之外,虞尧其实也是有心要借此机会再打压一下荷兰人。 荷兰东印度公司与日本保持贸易关系,这事海汉当然早就知道,否则虞尧也不会为了调查相关线索而主动登门了。但如果不是他态度强硬要求荷兰人合作,对方大概还会继续知情不报,对海汉隐瞒相关的线索,这件事会发展到什么样的程度也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荷兰人事后有所补救,也的确出手对嫌疑对象进行了抓捕,但虞尧很难对其表现满意。趁这个机会给荷兰人下绊子,也好稍稍弥补一下没有在大员港抓到活口的遗憾。 东印度公司与日本的贸易规模虽然说不上有多大,但却是其在东北亚地区最主要的贸易对象之一,而虞尧现在所提出的要求,其实就是在逼迫荷兰人与平户藩翻脸,一旦事情败露,荷兰人恐怕很难再通过平户藩来维持与日本的贸易关系了。汉斯百般推脱不肯接下继续欺骗平户藩的任务,也正是因为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肯定是与平户藩彻底闹翻,有可能会让东印度公司失去这一个重要的贸易渠道。 虞尧何尝不知道这种办法的可行性不高,但如今关于日本方面的情报十分有限,哪怕希望渺茫,他也只有尽力设法从每一个可能的消息渠道去进行调查。万一瞎猫碰到死耗子,真让这个法子奏效了,或许就能多几个可以审讯的对象了。 当然了,除了调查之前的系列案件这个目的之外,虞尧其实也是有心要借此机会再打压一下荷兰人。 荷兰东印度公司与日本保持贸易关系,这事海汉当然早就知道,否则虞尧也不会为了调查相关线索而主动登门了。但如果不是他态度强硬要求荷兰人合作,对方大概还会继续知情不报,对海汉隐瞒相关的线索,这件事会发展到什么样的程度也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荷兰人事后有所补救,也的确出手对嫌疑对象进行了抓捕,但虞尧很难对其表现满意。趁这个机会给荷兰人下绊子,也好稍稍弥补一下没有在大员港抓到活口的遗憾。 东印度公司与日本的贸易规模虽然说不上有多大,但却是其在东北亚地区最主要的贸易对象之一,而虞尧现在所提出的要求,其实就是在逼迫荷兰人与平户藩翻脸,一旦事情败露,荷兰人恐怕很难再通过平户藩来维持与日本的贸易关系了。汉斯百般推脱不肯接下继续欺骗平户藩的任务,也正是因为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肯定是与平户藩彻底闹翻,有可能会让东印度公司失去这一个重要的贸易渠道。 虞尧何尝不知道这种办法的可行性不高,但如今关于日本方面的情报十分有限,哪怕希望渺茫,他也只有尽力设法从每一个可能的消息渠道去进行调查。万一瞎猫碰到死耗子,真让这个法子奏效了,或许就能多几个可以审讯的对象了。 当然了,除了调查之前的系列案件这个目的之外,虞尧其实也是有心要借此机会再打压一下荷兰人。 荷兰东印度公司与日本保持贸易关系,这事海汉当然早就知道,否则虞尧也不会为了调查相关线索而主动登门了。但如果不是他态度强硬要求荷兰人合作,对方大概还会继续知情不报,对海汉隐瞒相关的线索,这件事会发展到什么样的程度也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荷兰人事后有所补救,也的确出手对嫌疑对象进行了抓捕,但虞尧很难对其表现满意。趁这个机会给荷兰人下绊子,也好稍稍弥补一下没有在大员港抓到活口的遗憾。 东印度公司与日本的贸易规模虽然说不上有多大,但却是其在东北亚地区最主要的贸易对象之一,而虞尧现在所提出的要求,其实就是在逼迫荷兰人与平户藩翻脸,一旦事情败露,荷兰人恐怕很难再通过平户藩来维持与日本的贸易关系了。汉斯百般推脱不肯接下继续欺骗平户藩的任务,也正是因为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肯定是与平户藩彻底闹翻,有可能会让东印度公司失去这一个重要的贸易渠道。 虞尧何尝不知道这种办法的可行性不高,但如今关于日本方面的情报十分有限,哪怕希望渺茫,他也只有尽力设法从每一个可能的消息渠道去进行调查。万一瞎猫碰到死耗子,真让这个法子奏效了,或许就能多几个可以审讯的对象了。 当然了,除了调查之前的系列案件这个目的之外,虞尧其实也是有心要借此机会再打压一下荷兰人。 荷兰东印度公司与日本保持贸易关系,这事海汉当然早就知道,否则虞尧也不会为了调查相关线索而主动登门了。但如果不是他态度强硬要求荷兰人合作,对方大概还会继续知情不报,对海汉隐瞒相关的线索,这件事会发展到什么样的程度也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荷兰人事后有所补救,也的确出手对嫌疑对象进行了抓捕,但虞尧很难对其表现满意。趁这个机会给荷兰人下绊子,也好稍稍弥补一下没有在大员港抓到活口的遗憾。 东印度公司与日本的贸易规模虽然说不上有多大,但却是其在东北亚地区最主要的贸易对象之一,而虞尧现在所提出的要求,其实就是在逼迫荷兰人与平户藩翻脸,一旦事情败露,荷兰人恐怕很难再通过平户藩来维持与日本的贸易关系了。汉斯百般推脱不肯接下继续欺骗平户藩的任务,也正是因为他知道这样做的后果肯定是与平户藩彻底闹翻,有可能会让东印度公司失去这一个重要的贸易渠道。 虞尧何尝不知道这种办法的可行性不高,但如今关于日本方面的情报十分有限,哪怕希望渺茫,他也只有尽力设法从每一个可能的消息渠道去进行调查。万一瞎猫碰到死耗子,真让这个法子奏效了,或许就能多几个可以审讯的对象了。 当然了,除了调查之前的系列案件这个目的之外,虞尧其实也是有心要借此机会再打压一下荷兰人。 荷兰东印度公司与日本保持贸易关系,这事海汉当然早就知道,否则虞尧也不会为了调查相关线索而主动登门了。但如果不是他态度强硬要求荷兰人合作,对方大概还会继续知情不报,对海汉隐瞒相关的线索,这件事会发展到什么样的程度也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荷兰人事后有所补救,也的确出手对嫌疑对象进行了抓捕,但虞尧很难对其表现满意。趁这个机会给荷兰人下绊子,也好稍稍弥补一下没有在大员港抓到活口的遗憾。 东印度公司与日本的贸易规模虽然说不上有多大,但却是其在东北亚地区最主要的贸易对象之一,而虞尧现在所提出的要求,其实就是在逼迫荷兰人与平户藩翻脸,一旦事情败露,荷兰人恐怕很难再通过平户藩来维持与日本的贸易关系了。 1627崛起南海最新章节地址: 1627崛起南海全文阅读地址: 1627崛起南海txt下载地址: 1627崛起南海手机阅读: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1627崛起南海》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正文 第2073章 ,! 安全部对在儋州抓捕的几个活口已经翻来覆去地审了几个月,几乎用尽了各种威逼利诱的手段,但从案犯薛正等人口中所获得的信息依然极为有限。这倒不是薛正等人嘴硬到安全部无计可施,而是这帮赏金杀手所知的情况也极为有限,并不清楚他们的雇主安排袭击行动的真正目的何在。他们与雇主之间的联系,也早就被对方主动切断了,导致后续的调查都难以进行下去。 安全部对于那起袭击未遂案件的背后原因有好几种推论,但一直都缺乏明确的证据来进行论证,而李凒虽然很感激海汉提供的保护措施,但他却也不愿谈及任何怀疑对象。毕竟会与李凒的王位继承权产生交集的人,不是王族成员便是朝廷高官,他向海汉作出的任何表态都可能会很快引发国内的政局动荡,所以对他而言,当下管好自己的嘴要比追查幕后主使更为重要。 相较之下,军方的调查要顺利得多,在海外展开的数次反击和抓捕行动也都是以军方为主导。何夕虽然有心继续追查关于李凒的案子,但怎奈条件所限,很难在短期内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何夕干咳一声道:“关于朝鲜方面的线索,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李凒也不是太乐意向我们提供更多的信息,所以可能还有待于幕后谋划这事的人主动露出马脚,我们才能确认袭击行动的真正目的。但现在日本方向的线索最多,我认为我们应该集中力量先调查这个方向,或许会连带解开之前没有找到答案的这些案件。” “但安全部和军情局都没有在日本派驻情报人员,这调查工作要怎么进行?”宁崎立刻对何夕的意见提出了质疑:“如果现在往日本派人,那要多久才能见成效?” 宁崎所担心的问题的确属实,虽然海汉控制下的几处海外港口与日本之间有非官方的贸易往来,但出于综合考虑,海汉情报部门并未在日本方向投入人力。毕竟相较于贸易规模有限,且距离海汉本土较远的日本,将数量有限的情报人员投放到大明方向,才是更加正确的选择。 而陶东来所担心的则是更大的问题:“如果十八芝余党跟平户藩官方勾结在一起,那我们要调查的事情,就有可能会引发更大规模的武装冲突,甚至是战争!”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安全部对在儋州抓捕的几个活口已经翻来覆去地审了几个月,几乎用尽了各种威逼利诱的手段,但从案犯薛正等人口中所获得的信息依然极为有限。这倒不是薛正等人嘴硬到安全部无计可施,而是这帮赏金杀手所知的情况也极为有限,并不清楚他们的雇主安排袭击行动的真正目的何在。他们与雇主之间的联系,也早就被对方主动切断了,导致后续的调查都难以进行下去。 安全部对于那起袭击未遂案件的背后原因有好几种推论,但一直都缺乏明确的证据来进行论证,而李凒虽然很感激海汉提供的保护措施,但他却也不愿谈及任何怀疑对象。毕竟会与李凒的王位继承权产生交集的人,不是王族成员便是朝廷高官,他向海汉作出的任何表态都可能会很快引发国内的政局动荡,所以对他而言,当下管好自己的嘴要比追查幕后主使更为重要。 相较之下,军方的调查要顺利得多,在海外展开的数次反击和抓捕行动也都是以军方为主导。何夕虽然有心继续追查关于李凒的案子,但怎奈条件所限,很难在短期内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何夕干咳一声道:“关于朝鲜方面的线索,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李凒也不是太乐意向我们提供更多的信息,所以可能还有待于幕后谋划这事的人主动露出马脚,我们才能确认袭击行动的真正目的。但现在日本方向的线索最多,我认为我们应该集中力量先调查这个方向,或许会连带解开之前没有找到答案的这些案件。” “但安全部和军情局都没有在日本派驻情报人员,这调查工作要怎么进行?”宁崎立刻对何夕的意见提出了质疑:“如果现在往日本派人,那要多久才能见成效?” 宁崎所担心的问题的确属实,虽然海汉控制下的几处海外港口与日本之间有非官方的贸易往来,但出于综合考虑,海汉情报部门并未在日本方向投入人力。毕竟相较于贸易规模有限,且距离海汉本土较远的日本,将数量有限的情报人员投放到大明方向,才是更加正确的选择。 而陶东来所担心的则是更大的问题:“如果十八芝余党跟平户藩官方勾结在一起,那我们要调查的事情,就有可能会引发更大规模的武装冲突,甚至是战争!”安全部对在儋州抓捕的几个活口已经翻来覆去地审了几个月,几乎用尽了各种威逼利诱的手段,但从案犯薛正等人口中所获得的信息依然极为有限。这倒不是薛正等人嘴硬到安全部无计可施,而是这帮赏金杀手所知的情况也极为有限,并不清楚他们的雇主安排袭击行动的真正目的何在。他们与雇主之间的联系,也早就被对方主动切断了,导致后续的调查都难以进行下去。 安全部对于那起袭击未遂案件的背后原因有好几种推论,但一直都缺乏明确的证据来进行论证,而李凒虽然很感激海汉提供的保护措施,但他却也不愿谈及任何怀疑对象。毕竟会与李凒的王位继承权产生交集的人,不是王族成员便是朝廷高官,他向海汉作出的任何表态都可能会很快引发国内的政局动荡,所以对他而言,当下管好自己的嘴要比追查幕后主使更为重要。 相较之下,军方的调查要顺利得多,在海外展开的数次反击和抓捕行动也都是以军方为主导。何夕虽然有心继续追查关于李凒的案子,但怎奈条件所限,很难在短期内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何夕干咳一声道:“关于朝鲜方面的线索,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李凒也不是太乐意向我们提供更多的信息,所以可能还有待于幕后谋划这事的人主动露出马脚,我们才能确认袭击行动的真正目的。但现在日本方向的线索最多,我认为我们应该集中力量先调查这个方向,或许会连带解开之前没有找到答案的这些案件。” “但安全部和军情局都没有在日本派驻情报人员,这调查工作要怎么进行?”宁崎立刻对何夕的意见提出了质疑:“如果现在往日本派人,那要多久才能见成效?” 宁崎所担心的问题的确属实,虽然海汉控制下的几处海外港口与日本之间有非官方的贸易往来,但出于综合考虑,海汉情报部门并未在日本方向投入人力。毕竟相较于贸易规模有限,且距离海汉本土较远的日本,将数量有限的情报人员投放到大明方向,才是更加正确的选择。 而陶东来所担心的则是更大的问题:“如果十八芝余党跟平户藩官方勾结在一起,那我们要调查的事情,就有可能会引发更大规模的武装冲突,甚至是战争!”安全部对在儋州抓捕的几个活口已经翻来覆去地审了几个月,几乎用尽了各种威逼利诱的手段,但从案犯薛正等人口中所获得的信息依然极为有限。这倒不是薛正等人嘴硬到安全部无计可施,而是这帮赏金杀手所知的情况也极为有限,并不清楚他们的雇主安排袭击行动的真正目的何在。他们与雇主之间的联系,也早就被对方主动切断了,导致后续的调查都难以进行下去。 安全部对于那起袭击未遂案件的背后原因有好几种推论,但一直都缺乏明确的证据来进行论证,而李凒虽然很感激海汉提供的保护措施,但他却也不愿谈及任何怀疑对象。毕竟会与李凒的王位继承权产生交集的人,不是王族成员便是朝廷高官,他向海汉作出的任何表态都可能会很快引发国内的政局动荡,所以对他而言,当下管好自己的嘴要比追查幕后主使更为重要。 相较之下,军方的调查要顺利得多,在海外展开的数次反击和抓捕行动也都是以军方为主导。何夕虽然有心继续追查关于李凒的案子,但怎奈条件所限,很难在短期内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何夕干咳一声道:“关于朝鲜方面的线索,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李凒也不是太乐意向我们提供更多的信息,所以可能还有待于幕后谋划这事的人主动露出马脚,我们才能确认袭击行动的真正目的。但现在日本方向的线索最多,我认为我们应该集中力量先调查这个方向,或许会连带解开之前没有找到答案的这些案件。” “但安全部和军情局都没有在日本派驻情报人员,这调查工作要怎么进行?”宁崎立刻对何夕的意见提出了质疑:“如果现在往日本派人,那要多久才能见成效?” 宁崎所担心的问题的确属实,虽然海汉控制下的几处海外港口与日本之间有非官方的贸易往来,但出于综合考虑,海汉情报部门并未在日本方向投入人力。毕竟相较于贸易规模有限,且距离海汉本土较远的日本,将数量有限的情报人员投放到大明方向,才是更加正确的选择。 而陶东来所担心的则是更大的问题:“如果十八芝余党跟平户藩官方勾结在一起,那我们要调查的事情,就有可能会引发更大规模的武装冲突,甚至是战争!”安全部对在儋州抓捕的几个活口已经翻来覆去地审了几个月,几乎用尽了各种威逼利诱的手段,但从案犯薛正等人口中所获得的信息依然极为有限。这倒不是薛正等人嘴硬到安全部无计可施,而是这帮赏金杀手所知的情况也极为有限,并不清楚他们的雇主安排袭击行动的真正目的何在。他们与雇主之间的联系,也早就被对方主动切断了,导致后续的调查都难以进行下去。 安全部对于那起袭击未遂案件的背后原因有好几种推论,但一直都缺乏明确的证据来进行论证,而李凒虽然很感激海汉提供的保护措施,但他却也不愿谈及任何怀疑对象。毕竟会与李凒的王位继承权产生交集的人,不是王族成员便是朝廷高官,他向海汉作出的任何表态都可能会很快引发国内的政局动荡,所以对他而言,当下管好自己的嘴要比追查幕后主使更为重要。 相较之下,军方的调查要顺利得多,在海外展开的数次反击和抓捕行动也都是以军方为主导。何夕虽然有心继续追查关于李凒的案子,但怎奈条件所限,很难在短期内取得突破性的进展。 何夕干咳一声道:“关于朝鲜方面的线索,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李凒也不是太乐意向我们提供更多的信息,所以可能还有待于幕后谋划这事的人主动露出马脚,我们才能确认袭击行动的真正目的。但现在日本方向的线索最多,我认为我们应该集中力量先调查这个方向,或许会连带解开之前没有找到答案的这些案件。” “但安全部和军情局都没有在日本派驻情报人员,这调查工作要怎么进行?”宁崎立刻对何夕的意见提出了质疑:“如果现在往日本派人,那要多久才能见成效?” 宁崎所担心的问题的确属实,虽然海汉控制下的几处海外港口与日本之间有非官方的贸易往来,但出于综合考虑,海汉情报部门并未在日本方向投入人力。毕竟相较于贸易规模有限,且距离海汉本土较远的日本,将数量有限的情报人员投放到大明方向,才是更加正确的选择。 正文 第2074章 ! 随着越来越多的线索指向了日本平户藩,困扰海汉数月的案情也逐渐有了水落石出的迹象。当然对于出兵一事,执委会最终的意见是让情报部门设法继续调查相关线索,而军方则以谨慎持重的态度开始进行备战工作。 以海汉军的实力,要在战场上打赢平户藩这种地方割据势力并不会太困难。但获得战争胜利并不意味着就解决了目前所面临的问题,海汉并不清楚十八芝余党在平户当地的影响力和经营规模到底有多大,未必能通过一场战争就彻底消灭掉这伙人。 所以对海汉情报部门来说,近期必须得加紧运作,尽可能多地收集相关情报,以便为军方制定作战计划提供足够的参考信息。 虽然情报部门在此之前并未向日本派驻人员,但只要想想办法,也还是能够从其他渠道收集一些相关信息。毕竟与日本保持贸易往来的并不只有荷兰人,大明才是日本最主要的贸易对象。此外在朝鲜南部,也有商人与日本的对马岛、壹岐岛和平户长期保持着贸易关系。 不过随着海汉近期在各地陆续动手,清理了对手在各个贸易港所部署的暗桩,相关的消息或迟或早肯定都会传到平户,这个时候再向当地派出情报人员无疑风险极大。所以安全部也没打算在这个差事上跟军方争功了,乖乖把侦察任务让给了军方。 执委会开完碰头会的当天,远在朝鲜大同江基地的王汤姆便接到了三亚发来的电文,要求他尽快部署行动,对平户周边的环境展开侦察。 “这幕后主使居然跟十八芝有关,看来当年的账还没有算完啊!”王汤姆将电文递给钱天敦,对近期在福建海峡地区所取得的调查进展表示了感慨。 钱天敦很快便扫完了电文内容,沉声应道:“想不到当年的漏网之鱼还能弄出这么大的响动!我没记错的话,攻打宫古岛的战役可是你指挥的!” 王汤姆道:“当年海军条件有限,又不可能在海上把宫古岛团团包围起来,再说我们发动最后的攻势之前,就有一些人从岛上出逃了。” 钱天敦这当然只是在说玩笑话,1633年由王汤姆指挥的宫古岛战役其实并没有出现过大的失误,整个战斗过程也进行得比较顺利,十八芝的大头目一个都没逃掉。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随着越来越多的线索指向了日本平户藩,困扰海汉数月的案情也逐渐有了水落石出的迹象。当然对于出兵一事,执委会最终的意见是让情报部门设法继续调查相关线索,而军方则以谨慎持重的态度开始进行备战工作。 以海汉军的实力,要在战场上打赢平户藩这种地方割据势力并不会太困难。但获得战争胜利并不意味着就解决了目前所面临的问题,海汉并不清楚十八芝余党在平户当地的影响力和经营规模到底有多大,未必能通过一场战争就彻底消灭掉这伙人。 所以对海汉情报部门来说,近期必须得加紧运作,尽可能多地收集相关情报,以便为军方制定作战计划提供足够的参考信息。 虽然情报部门在此之前并未向日本派驻人员,但只要想想办法,也还是能够从其他渠道收集一些相关信息。毕竟与日本保持贸易往来的并不只有荷兰人,大明才是日本最主要的贸易对象。此外在朝鲜南部,也有商人与日本的对马岛、壹岐岛和平户长期保持着贸易关系。 不过随着海汉近期在各地陆续动手,清理了对手在各个贸易港所部署的暗桩,相关的消息或迟或早肯定都会传到平户,这个时候再向当地派出情报人员无疑风险极大。所以安全部也没打算在这个差事上跟军方争功了,乖乖把侦察任务让给了军方。 执委会开完碰头会的当天,远在朝鲜大同江基地的王汤姆便接到了三亚发来的电文,要求他尽快部署行动,对平户周边的环境展开侦察。 “这幕后主使居然跟十八芝有关,看来当年的账还没有算完啊!”王汤姆将电文递给钱天敦,对近期在福建海峡地区所取得的调查进展表示了感慨。 钱天敦很快便扫完了电文内容,沉声应道:“想不到当年的漏网之鱼还能弄出这么大的响动!我没记错的话,攻打宫古岛的战役可是你指挥的!” 王汤姆道:“当年海军条件有限,又不可能在海上把宫古岛团团包围起来,再说我们发动最后的攻势之前,就有一些人从岛上出逃了。” 钱天敦这当然只是在说玩笑话,1633年由王汤姆指挥的宫古岛战役其实并没有出现过大的失误,整个战斗过程也进行得比较顺利,十八芝的大头目一个都没逃掉。随着越来越多的线索指向了日本平户藩,困扰海汉数月的案情也逐渐有了水落石出的迹象。当然对于出兵一事,执委会最终的意见是让情报部门设法继续调查相关线索,而军方则以谨慎持重的态度开始进行备战工作。 以海汉军的实力,要在战场上打赢平户藩这种地方割据势力并不会太困难。但获得战争胜利并不意味着就解决了目前所面临的问题,海汉并不清楚十八芝余党在平户当地的影响力和经营规模到底有多大,未必能通过一场战争就彻底消灭掉这伙人。 所以对海汉情报部门来说,近期必须得加紧运作,尽可能多地收集相关情报,以便为军方制定作战计划提供足够的参考信息。 虽然情报部门在此之前并未向日本派驻人员,但只要想想办法,也还是能够从其他渠道收集一些相关信息。毕竟与日本保持贸易往来的并不只有荷兰人,大明才是日本最主要的贸易对象。此外在朝鲜南部,也有商人与日本的对马岛、壹岐岛和平户长期保持着贸易关系。 不过随着海汉近期在各地陆续动手,清理了对手在各个贸易港所部署的暗桩,相关的消息或迟或早肯定都会传到平户,这个时候再向当地派出情报人员无疑风险极大。所以安全部也没打算在这个差事上跟军方争功了,乖乖把侦察任务让给了军方。 执委会开完碰头会的当天,远在朝鲜大同江基地的王汤姆便接到了三亚发来的电文,要求他尽快部署行动,对平户周边的环境展开侦察。 “这幕后主使居然跟十八芝有关,看来当年的账还没有算完啊!”王汤姆将电文递给钱天敦,对近期在福建海峡地区所取得的调查进展表示了感慨。 钱天敦很快便扫完了电文内容,沉声应道:“想不到当年的漏网之鱼还能弄出这么大的响动!我没记错的话,攻打宫古岛的战役可是你指挥的!” 王汤姆道:“当年海军条件有限,又不可能在海上把宫古岛团团包围起来,再说我们发动最后的攻势之前,就有一些人从岛上出逃了。” 钱天敦这当然只是在说玩笑话,1633年由王汤姆指挥的宫古岛战役其实并没有出现过大的失误,整个战斗过程也进行得比较顺利,十八芝的大头目一个都没逃掉。随着越来越多的线索指向了日本平户藩,困扰海汉数月的案情也逐渐有了水落石出的迹象。当然对于出兵一事,执委会最终的意见是让情报部门设法继续调查相关线索,而军方则以谨慎持重的态度开始进行备战工作。 以海汉军的实力,要在战场上打赢平户藩这种地方割据势力并不会太困难。但获得战争胜利并不意味着就解决了目前所面临的问题,海汉并不清楚十八芝余党在平户当地的影响力和经营规模到底有多大,未必能通过一场战争就彻底消灭掉这伙人。 所以对海汉情报部门来说,近期必须得加紧运作,尽可能多地收集相关情报,以便为军方制定作战计划提供足够的参考信息。 虽然情报部门在此之前并未向日本派驻人员,但只要想想办法,也还是能够从其他渠道收集一些相关信息。毕竟与日本保持贸易往来的并不只有荷兰人,大明才是日本最主要的贸易对象。此外在朝鲜南部,也有商人与日本的对马岛、壹岐岛和平户长期保持着贸易关系。 不过随着海汉近期在各地陆续动手,清理了对手在各个贸易港所部署的暗桩,相关的消息或迟或早肯定都会传到平户,这个时候再向当地派出情报人员无疑风险极大。所以安全部也没打算在这个差事上跟军方争功了,乖乖把侦察任务让给了军方。 执委会开完碰头会的当天,远在朝鲜大同江基地的王汤姆便接到了三亚发来的电文,要求他尽快部署行动,对平户周边的环境展开侦察。 “这幕后主使居然跟十八芝有关,看来当年的账还没有算完啊!”王汤姆将电文递给钱天敦,对近期在福建海峡地区所取得的调查进展表示了感慨。 钱天敦很快便扫完了电文内容,沉声应道:“想不到当年的漏网之鱼还能弄出这么大的响动!我没记错的话,攻打宫古岛的战役可是你指挥的!” 王汤姆道:“当年海军条件有限,又不可能在海上把宫古岛团团包围起来,再说我们发动最后的攻势之前,就有一些人从岛上出逃了。” 钱天敦这当然只是在说玩笑话,1633年由王汤姆指挥的宫古岛战役其实并没有出现过大的失误,整个战斗过程也进行得比较顺利,十八芝的大头目一个都没逃掉。随着越来越多的线索指向了日本平户藩,困扰海汉数月的案情也逐渐有了水落石出的迹象。当然对于出兵一事,执委会最终的意见是让情报部门设法继续调查相关线索,而军方则以谨慎持重的态度开始进行备战工作。 以海汉军的实力,要在战场上打赢平户藩这种地方割据势力并不会太困难。但获得战争胜利并不意味着就解决了目前所面临的问题,海汉并不清楚十八芝余党在平户当地的影响力和经营规模到底有多大,未必能通过一场战争就彻底消灭掉这伙人。 所以对海汉情报部门来说,近期必须得加紧运作,尽可能多地收集相关情报,以便为军方制定作战计划提供足够的参考信息。 虽然情报部门在此之前并未向日本派驻人员,但只要想想办法,也还是能够从其他渠道收集一些相关信息。毕竟与日本保持贸易往来的并不只有荷兰人,大明才是日本最主要的贸易对象。此外在朝鲜南部,也有商人与日本的对马岛、壹岐岛和平户长期保持着贸易关系。 不过随着海汉近期在各地陆续动手,清理了对手在各个贸易港所部署的暗桩,相关的消息或迟或早肯定都会传到平户,这个时候再向当地派出情报人员无疑风险极大。所以安全部也没打算在这个差事上跟军方争功了,乖乖把侦察任务让给了军方。 执委会开完碰头会的当天,远在朝鲜大同江基地的王汤姆便接到了三亚发来的电文,要求他尽快部署行动,对平户周边的环境展开侦察。 “这幕后主使居然跟十八芝有关,看来当年的账还没有算完啊!”王汤姆将电文递给钱天敦,对近期在福建海峡地区所取得的调查进展表示了感慨。 钱天敦很快便扫完了电文内容,沉声应道:“想不到当年的漏网之鱼还能弄出这么大的响动!我没记错的话,攻打宫古岛的战役可是你指挥的!” 王汤姆道:“当年海军条件有限,又不可能在海上把宫古岛团团包围起来,再说我们发动最后的攻势之前,就有一些人从岛上出逃了。” 钱天敦这当然只是在说玩笑话,1633年由王汤姆指挥的宫古岛战役其实并没有出现过大的失误,整个战斗过程也进行得比较顺利,十八芝的大头目一个都没逃掉。 1627崛起南海最新章节地址: 1627崛起南海全文阅读地址: 1627崛起南海txt下载地址: 1627崛起南海手机阅读: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1627崛起南海》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正文 第2075章 1638年三月,朝鲜汉城。 在朝清战事结束了半年多之后,汉城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的社会秩序。去年从北方交战区逃难过来的民众多数已返乡重建家园,少量留在在汉城附近落脚的民众也大多找到了新的生计。数万战争难民已经在各方努力之下基本得到了安置,不再是汉城本地的安全隐患。 随着各种贸易协定的签署,海汉、葡萄牙等国的商人在战后纷纷来到汉城从事贸易活动,大量商品和资金的涌入,迅速盘活了汉城地区的经济,并且让汉江流域的航运业进入到了一个高速发展期。从汉城到汉江入海口的这航程仅百里的江段,成为了朝鲜半岛在战后最为繁忙的一条水道。 位于汉江入海口的江华岛,此时已经成为了朝鲜海岸货物吞吐量最大的转运港。本地帆船除了替外国客商从江华岛转运各种货物到汉城之外,也同时承担着将上游地区出产的各种农林产品运去江华岛的任务。 只不过相较于外国商人运来朝鲜的商品,本地出产的这些农林产品的价值就要差了许多。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汉城附近也没什么可供大规模开采的矿产,只能向外国商人禽畜、木材、药材之类的商品,以此来维持贸易平衡。但海汉向朝鲜市场出售的货物大多是各类工业制品,利润远远要高于农产品,实际上在贸易过程中存在着非常大的剪刀差。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1638年三月,朝鲜汉城。 在朝清战事结束了半年多之后,汉城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的社会秩序。去年从北方交战区逃难过来的民众多数已返乡重建家园,少量留在在汉城附近落脚的民众也大多找到了新的生计。数万战争难民已经在各方努力之下基本得到了安置,不再是汉城本地的安全隐患。 随着各种贸易协定的签署,海汉、葡萄牙等国的商人在战后纷纷来到汉城从事贸易活动,大量商品和资金的涌入,迅速盘活了汉城地区的经济,并且让汉江流域的航运业进入到了一个高速发展期。从汉城到汉江入海口的这航程仅百里的江段,成为了朝鲜半岛在战后最为繁忙的一条水道。 位于汉江入海口的江华岛,此时已经成为了朝鲜海岸货物吞吐量最大的转运港。本地帆船除了替外国客商从江华岛转运各种货物到汉城之外,也同时承担着将上游地区出产的各种农林产品运去江华岛的任务。 只不过相较于外国商人运来朝鲜的商品,本地出产的这些农林产品的价值就要差了许多。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汉城附近也没什么可供大规模开采的矿产,只能向外国商人禽畜、木材、药材之类的商品,以此来维持贸易平衡。但海汉向朝鲜市场出售的货物大多是各类工业制品,利润远远要高于农产品,实际上在贸易过程中存在着非常大的剪刀差。1638年三月,朝鲜汉城。 在朝清战事结束了半年多之后,汉城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的社会秩序。去年从北方交战区逃难过来的民众多数已返乡重建家园,少量留在在汉城附近落脚的民众也大多找到了新的生计。数万战争难民已经在各方努力之下基本得到了安置,不再是汉城本地的安全隐患。 随着各种贸易协定的签署,海汉、葡萄牙等国的商人在战后纷纷来到汉城从事贸易活动,大量商品和资金的涌入,迅速盘活了汉城地区的经济,并且让汉江流域的航运业进入到了一个高速发展期。从汉城到汉江入海口的这航程仅百里的江段,成为了朝鲜半岛在战后最为繁忙的一条水道。 位于汉江入海口的江华岛,此时已经成为了朝鲜海岸货物吞吐量最大的转运港。本地帆船除了替外国客商从江华岛转运各种货物到汉城之外,也同时承担着将上游地区出产的各种农林产品运去江华岛的任务。 只不过相较于外国商人运来朝鲜的商品,本地出产的这些农林产品的价值就要差了许多。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汉城附近也没什么可供大规模开采的矿产,只能向外国商人禽畜、木材、药材之类的商品,以此来维持贸易平衡。但海汉向朝鲜市场出售的货物大多是各类工业制品,利润远远要高于农产品,实际上在贸易过程中存在着非常大的剪刀差。1638年三月,朝鲜汉城。 在朝清战事结束了半年多之后,汉城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的社会秩序。去年从北方交战区逃难过来的民众多数已返乡重建家园,少量留在在汉城附近落脚的民众也大多找到了新的生计。数万战争难民已经在各方努力之下基本得到了安置,不再是汉城本地的安全隐患。 随着各种贸易协定的签署,海汉、葡萄牙等国的商人在战后纷纷来到汉城从事贸易活动,大量商品和资金的涌入,迅速盘活了汉城地区的经济,并且让汉江流域的航运业进入到了一个高速发展期。从汉城到汉江入海口的这航程仅百里的江段,成为了朝鲜半岛在战后最为繁忙的一条水道。 位于汉江入海口的江华岛,此时已经成为了朝鲜海岸货物吞吐量最大的转运港。本地帆船除了替外国客商从江华岛转运各种货物到汉城之外,也同时承担着将上游地区出产的各种农林产品运去江华岛的任务。 只不过相较于外国商人运来朝鲜的商品,本地出产的这些农林产品的价值就要差了许多。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汉城附近也没什么可供大规模开采的矿产,只能向外国商人禽畜、木材、药材之类的商品,以此来维持贸易平衡。但海汉向朝鲜市场出售的货物大多是各类工业制品,利润远远要高于农产品,实际上在贸易过程中存在着非常大的剪刀差。1638年三月,朝鲜汉城。 在朝清战事结束了半年多之后,汉城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的社会秩序。去年从北方交战区逃难过来的民众多数已返乡重建家园,少量留在在汉城附近落脚的民众也大多找到了新的生计。数万战争难民已经在各方努力之下基本得到了安置,不再是汉城本地的安全隐患。 随着各种贸易协定的签署,海汉、葡萄牙等国的商人在战后纷纷来到汉城从事贸易活动,大量商品和资金的涌入,迅速盘活了汉城地区的经济,并且让汉江流域的航运业进入到了一个高速发展期。从汉城到汉江入海口的这航程仅百里的江段,成为了朝鲜半岛在战后最为繁忙的一条水道。 位于汉江入海口的江华岛,此时已经成为了朝鲜海岸货物吞吐量最大的转运港。本地帆船除了替外国客商从江华岛转运各种货物到汉城之外,也同时承担着将上游地区出产的各种农林产品运去江华岛的任务。 只不过相较于外国商人运来朝鲜的商品,本地出产的这些农林产品的价值就要差了许多。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汉城附近也没什么可供大规模开采的矿产,只能向外国商人禽畜、木材、药材之类的商品,以此来维持贸易平衡。但海汉向朝鲜市场出售的货物大多是各类工业制品,利润远远要高于农产品,实际上在贸易过程中存在着非常大的剪刀差。1638年三月,朝鲜汉城。 在朝清战事结束了半年多之后,汉城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的社会秩序。去年从北方交战区逃难过来的民众多数已返乡重建家园,少量留在在汉城附近落脚的民众也大多找到了新的生计。数万战争难民已经在各方努力之下基本得到了安置,不再是汉城本地的安全隐患。 随着各种贸易协定的签署,海汉、葡萄牙等国的商人在战后纷纷来到汉城从事贸易活动,大量商品和资金的涌入,迅速盘活了汉城地区的经济,并且让汉江流域的航运业进入到了一个高速发展期。从汉城到汉江入海口的这航程仅百里的江段,成为了朝鲜半岛在战后最为繁忙的一条水道。 位于汉江入海口的江华岛,此时已经成为了朝鲜海岸货物吞吐量最大的转运港。本地帆船除了替外国客商从江华岛转运各种货物到汉城之外,也同时承担着将上游地区出产的各种农林产品运去江华岛的任务。 只不过相较于外国商人运来朝鲜的商品,本地出产的这些农林产品的价值就要差了许多。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汉城附近也没什么可供大规模开采的矿产,只能向外国商人禽畜、木材、药材之类的商品,以此来维持贸易平衡。但海汉向朝鲜市场出售的货物大多是各类工业制品,利润远远要高于农产品,实际上在贸易过程中存在着非常大的剪刀差。1638年三月,朝鲜汉城。 在朝清战事结束了半年多之后,汉城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的社会秩序。去年从北方交战区逃难过来的民众多数已返乡重建家园,少量留在在汉城附近落脚的民众也大多找到了新的生计。数万战争难民已经在各方努力之下基本得到了安置,不再是汉城本地的安全隐患。 随着各种贸易协定的签署,海汉、葡萄牙等国的商人在战后纷纷来到汉城从事贸易活动,大量商品和资金的涌入,迅速盘活了汉城地区的经济,并且让汉江流域的航运业进入到了一个高速发展期。从汉城到汉江入海口的这航程仅百里的江段,成为了朝鲜半岛在战后最为繁忙的一条水道。 位于汉江入海口的江华岛,此时已经成为了朝鲜海岸货物吞吐量最大的转运港。本地帆船除了替外国客商从江华岛转运各种货物到汉城之外,也同时承担着将上游地区出产的各种农林产品运去江华岛的任务。 只不过相较于外国商人运来朝鲜的商品,本地出产的这些农林产品的价值就要差了许多。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汉城附近也没什么可供大规模开采的矿产,只能向外国商人禽畜、木材、药材之类的商品,以此来维持贸易平衡。但海汉向朝鲜市场出售的货物大多是各类工业制品,利润远远要高于农产品,实际上在贸易过程中存在着非常大的剪刀差。1638年三月,朝鲜汉城。 在朝清战事结束了半年多之后,汉城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的社会秩序。去年从北方交战区逃难过来的民众多数已返乡重建家园,少量留在在汉城附近落脚的民众也大多找到了新的生计。数万战争难民已经在各方努力之下基本得到了安置,不再是汉城本地的安全隐患。 随着各种贸易协定的签署,海汉、葡萄牙等国的商人在战后纷纷来到汉城从事贸易活动,大量商品和资金的涌入,迅速盘活了汉城地区的经济,并且让汉江流域的航运业进入到了一个高速发展期。从汉城到汉江入海口的这航程仅百里的江段,成为了朝鲜半岛在战后最为繁忙的一条水道。。 位于汉江入海口的江华岛,此时已经成为了朝鲜海岸货物吞吐量最大的转运港。本地帆船除了替外国客商从江华岛转运各种货物到汉城之外,也同时承担着将上游地区出产的各种农林产品运去江华岛的任务。 只不过相较于外国商人运来朝鲜的商品,本地出产的这些农林产品的价值就要差了许多。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汉城附近也没什么可供大规模开采的矿产,只能向外国商人禽畜、木材、药材之类的商品,以此来维持贸易平衡。但海汉向朝鲜市场出售的货物大多是各类工业制品,利润远远要高于农产品,实际上在贸易过程中存在着非常大的剪刀差。 正文 第2076章 随着两国间的交流逐年增多,朝鲜也慢慢了解了海汉显赫的发家史,对于这个主要依靠武力手段来扩张版图的国家,朝鲜的执政者们可谓是又敬又怕。海汉的领土都是从以大明为主的各个国家手上抢占而来,哪怕是安南这种一开始就与其结盟的国家,也依然是以租借的形式向海汉贡献了数处港口。 朝鲜到目前为止,仅去年在大同江下游给海汉划出了一片区域用作建立阵地防线,以抵御当时清军的大举入侵。战争结束后这片地区也顺理成章地变成了海汉的军事基地,被划归给了海汉实施管辖。截止目前,海汉倒是没有主动向朝鲜提出过索要某地的要求。 但对于朝鲜官方来说,脑子里绷着的这根弦还是一直都没有松过。根据海汉的过往操作来看,只要是这个国家想要占领的地方,不管当时是属于哪一国,海汉都会设法将其弄到手。哪怕是距离其本土数千里之遥的辽东,海汉也派了军队过来从当时控制这一区域的后金手中硬抢下了一块地盘。如果海汉提出想从朝鲜国获得某个地区的控制权,那朝鲜似乎也很难抗拒这样的要求。 虽说去年海汉出兵击退清军入侵是有恩于朝鲜,但李倧当然也不会乐意将本国的领土白白送与海汉,他收到王汤姆送来的消息后并不确定对方的意图究竟为何,所以才特地传召了金尚宪和崔鸣吉进宫,想听听手下这两位重臣的见解。而这两人听完之后的第一反应也是与他类似,认为这有可能是海汉人在试探态度,如果朝鲜对此不甚敏感,那他们接下来可能就会对济州岛有进一步的动作了。 以训练的名义派遣海军战船前往济州岛,这个举动在朝鲜人看来似乎有一点不太友善,因为在海汉与朝鲜达成军事合作协议以来,就从未安排过海军部队在济州岛附近海域进行训练。海汉军过往不管是军事行动还是训练安排,有无朝鲜军的参与,大多都是安排在朝鲜半岛与辽东半岛之间的黄海海域进行,以便于在大同江基地和旅顺港两处港口完成补给。 在过去的两年里,海汉军在朝鲜周边区域最主要的敌人毫无疑问便是位于辽东的清国,而海汉在这个地区的所有军事行动也几乎都是针对清军制定和实施,但济州岛的位置距离清国疆域约莫有一千五百里左右的距离,加上清军现在的海上作战能力几乎为零,这就让朝鲜君臣都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说明海汉在济州岛附近安排海上作训的理由。 李倧听了二人的回答之后也越发觉得自己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但问题是他能拒绝海汉军方提出的要求吗? 李倧想不出办法,所以他寄希望于臣子能给自己出出主意“两位爱卿,那你们可有什么办法,既能打消海汉军在济州岛借地的念头,又不会因此而得罪了他们?”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随着两国间的交流逐年增多,朝鲜也慢慢了解了海汉显赫的发家史,对于这个主要依靠武力手段来扩张版图的国家,朝鲜的执政者们可谓是又敬又怕。海汉的领土都是从以大明为主的各个国家手上抢占而来,哪怕是安南这种一开始就与其结盟的国家,也依然是以租借的形式向海汉贡献了数处港口。 朝鲜到目前为止,仅去年在大同江下游给海汉划出了一片区域用作建立阵地防线,以抵御当时清军的大举入侵。战争结束后这片地区也顺理成章地变成了海汉的军事基地,被划归给了海汉实施管辖。截止目前,海汉倒是没有主动向朝鲜提出过索要某地的要求。 但对于朝鲜官方来说,脑子里绷着的这根弦还是一直都没有松过。根据海汉的过往操作来看,只要是这个国家想要占领的地方,不管当时是属于哪一国,海汉都会设法将其弄到手。哪怕是距离其本土数千里之遥的辽东,海汉也派了军队过来从当时控制这一区域的后金手中硬抢下了一块地盘。如果海汉提出想从朝鲜国获得某个地区的控制权,那朝鲜似乎也很难抗拒这样的要求。 虽说去年海汉出兵击退清军入侵是有恩于朝鲜,但李倧当然也不会乐意将本国的领土白白送与海汉,他收到王汤姆送来的消息后并不确定对方的意图究竟为何,所以才特地传召了金尚宪和崔鸣吉进宫,想听听手下这两位重臣的见解。而这两人听完之后的第一反应也是与他类似,认为这有可能是海汉人在试探态度,如果朝鲜对此不甚敏感,那他们接下来可能就会对济州岛有进一步的动作了。 以训练的名义派遣海军战船前往济州岛,这个举动在朝鲜人看来似乎有一点不太友善,因为在海汉与朝鲜达成军事合作协议以来,就从未安排过海军部队在济州岛附近海域进行训练。海汉军过往不管是军事行动还是训练安排,有无朝鲜军的参与,大多都是安排在朝鲜半岛与辽东半岛之间的黄海海域进行,以便于在大同江基地和旅顺港两处港口完成补给。 在过去的两年里,海汉军在朝鲜周边区域最主要的敌人毫无疑问便是位于辽东的清国,而海汉在这个地区的所有军事行动也几乎都是针对清军制定和实施,但济州岛的位置距离清国疆域约莫有一千五百里左右的距离,加上清军现在的海上作战能力几乎为零,这就让朝鲜君臣都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说明海汉在济州岛附近安排海上作训的理由。 李倧听了二人的回答之后也越发觉得自己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但问题是他能拒绝海汉军方提出的要求吗? 李倧想不出办法,所以他寄希望于臣子能给自己出出主意“两位爱卿,那你们可有什么办法,既能打消海汉军在济州岛借地的念头,又不会因此而得罪了他们?”随着两国间的交流逐年增多,朝鲜也慢慢了解了海汉显赫的发家史,对于这个主要依靠武力手段来扩张版图的国家,朝鲜的执政者们可谓是又敬又怕。海汉的领土都是从以大明为主的各个国家手上抢占而来,哪怕是安南这种一开始就与其结盟的国家,也依然是以租借的形式向海汉贡献了数处港口。 朝鲜到目前为止,仅去年在大同江下游给海汉划出了一片区域用作建立阵地防线,以抵御当时清军的大举入侵。战争结束后这片地区也顺理成章地变成了海汉的军事基地,被划归给了海汉实施管辖。截止目前,海汉倒是没有主动向朝鲜提出过索要某地的要求。 但对于朝鲜官方来说,脑子里绷着的这根弦还是一直都没有松过。根据海汉的过往操作来看,只要是这个国家想要占领的地方,不管当时是属于哪一国,海汉都会设法将其弄到手。哪怕是距离其本土数千里之遥的辽东,海汉也派了军队过来从当时控制这一区域的后金手中硬抢下了一块地盘。如果海汉提出想从朝鲜国获得某个地区的控制权,那朝鲜似乎也很难抗拒这样的要求。 虽说去年海汉出兵击退清军入侵是有恩于朝鲜,但李倧当然也不会乐意将本国的领土白白送与海汉,他收到王汤姆送来的消息后并不确定对方的意图究竟为何,所以才特地传召了金尚宪和崔鸣吉进宫,想听听手下这两位重臣的见解。而这两人听完之后的第一反应也是与他类似,认为这有可能是海汉人在试探态度,如果朝鲜对此不甚敏感,那他们接下来可能就会对济州岛有进一步的动作了。 以训练的名义派遣海军战船前往济州岛,这个举动在朝鲜人看来似乎有一点不太友善,因为在海汉与朝鲜达成军事合作协议以来,就从未安排过海军部队在济州岛附近海域进行训练。海汉军过往不管是军事行动还是训练安排,有无朝鲜军的参与,大多都是安排在朝鲜半岛与辽东半岛之间的黄海海域进行,以便于在大同江基地和旅顺港两处港口完成补给。 在过去的两年里,海汉军在朝鲜周边区域最主要的敌人毫无疑问便是位于辽东的清国,而海汉在这个地区的所有军事行动也几乎都是针对清军制定和实施,但济州岛的位置距离清国疆域约莫有一千五百里左右的距离,加上清军现在的海上作战能力几乎为零,这就让朝鲜君臣都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说明海汉在济州岛附近安排海上作训的理由。 李倧听了二人的回答之后也越发觉得自己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但问题是他能拒绝海汉军方提出的要求吗? 李倧想不出办法,所以他寄希望于臣子能给自己出出主意“两位爱卿,那你们可有什么办法,既能打消海汉军在济州岛借地的念头,又不会因此而得罪了他们?”随着两国间的交流逐年增多,朝鲜也慢慢了解了海汉显赫的发家史,对于这个主要依靠武力手段来扩张版图的国家,朝鲜的执政者们可谓是又敬又怕。海汉的领土都是从以大明为主的各个国家手上抢占而来,哪怕是安南这种一开始就与其结盟的国家,也依然是以租借的形式向海汉贡献了数处港口。 朝鲜到目前为止,仅去年在大同江下游给海汉划出了一片区域用作建立阵地防线,以抵御当时清军的大举入侵。战争结束后这片地区也顺理成章地变成了海汉的军事基地,被划归给了海汉实施管辖。截止目前,海汉倒是没有主动向朝鲜提出过索要某地的要求。 但对于朝鲜官方来说,脑子里绷着的这根弦还是一直都没有松过。根据海汉的过往操作来看,只要是这个国家想要占领的地方,不管当时是属于哪一国,海汉都会设法将其弄到手。哪怕是距离其本土数千里之遥的辽东,海汉也派了军队过来从当时控制这一区域的后金手中硬抢下了一块地盘。如果海汉提出想从朝鲜国获得某个地区的控制权,那朝鲜似乎也很难抗拒这样的要求。 虽说去年海汉出兵击退清军入侵是有恩于朝鲜,但李倧当然也不会乐意将本国的领土白白送与海汉,他收到王汤姆送来的消息后并不确定对方的意图究竟为何,所以才特地传召了金尚宪和崔鸣吉进宫,想听听手下这两位重臣的见解。而这两人听完之后的第一反应也是与他类似,认为这有可能是海汉人在试探态度,如果朝鲜对此不甚敏感,那他们接下来可能就会对济州岛有进一步的动作了。 以训练的名义派遣海军战船前往济州岛,这个举动在朝鲜人看来似乎有一点不太友善,因为在海汉与朝鲜达成军事合作协议以来,就从未安排过海军部队在济州岛附近海域进行训练。海汉军过往不管是军事行动还是训练安排,有无朝鲜军的参与,大多都是安排在朝鲜半岛与辽东半岛之间的黄海海域进行,以便于在大同江基地和旅顺港两处港口完成补给。 在过去的两年里,海汉军在朝鲜周边区域最主要的敌人毫无疑问便是位于辽东的清国,而海汉在这个地区的所有军事行动也几乎都是针对清军制定和实施,但济州岛的位置距离清国疆域约莫有一千五百里左右的距离,加上清军现在的海上作战能力几乎为零,这就让朝鲜君臣都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说明海汉在济州岛附近安排海上作训的理由。 李倧听了二人的回答之后也越发觉得自己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但问题是他能拒绝海汉军方提出的要求吗? 李倧想不出办法,所以他寄希望于臣子能给自己出出主意“两位爱卿,那你们可有什么办法,既能打消海汉军在济州岛借地的念头,又不会因此而得罪了他们?” 1627崛起南海</p> 正文 第2077章 ,! 海汉要在济州岛海域投入海军力量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日常训练,而是要对日本九州地区实施侦查,以此来为制定之后的作战计划提供资料。但更深层的原因,却是与朝鲜国未来的权力交接有一定的关系,这当然不宜在送交景福宫的公文中对朝鲜君臣直接道明,只能通过面对面的交流来让对方了解这个特殊状况,以求将知情者控制在最小范围内,从而实现保密的目的。 经过去年到今年的合作,金尚宪算是海汉可以信赖的少数朝鲜高官之一,所以对他倒是可以稍稍透露一些相关的情况。 “我们对济州岛这个地方并无兴趣,也不会向贵国提出补给港之外的其他要求。”王汤姆知道金尚宪在担心什么,所以开门见山地坦然相告:“我们将在该地区展开的所有军事行动,都与济州岛的归属问题无关。” 金尚宪听到这个解释略微放心了一些,但他还是大着胆子向王汤姆求证道:“那我是否可以把将军的话理解为海汉官方的一种承诺?” “当然。”王汤姆点点头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关于这一点,金大人可以把我的话转达给国王陛下。” 既然海汉人的目标不是济州岛,那对于金尚宪来说就算是放下了心头大石,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弄清此事,当下就可以回去交差了。不过他还是不免有些好奇,海汉人派遣武装部队前往该地区的真实目的到底为何。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要在济州岛海域投入海军力量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日常训练,而是要对日本九州地区实施侦查,以此来为制定之后的作战计划提供资料。但更深层的原因,却是与朝鲜国未来的权力交接有一定的关系,这当然不宜在送交景福宫的公文中对朝鲜君臣直接道明,只能通过面对面的交流来让对方了解这个特殊状况,以求将知情者控制在最小范围内,从而实现保密的目的。 经过去年到今年的合作,金尚宪算是海汉可以信赖的少数朝鲜高官之一,所以对他倒是可以稍稍透露一些相关的情况。 “我们对济州岛这个地方并无兴趣,也不会向贵国提出补给港之外的其他要求。”王汤姆知道金尚宪在担心什么,所以开门见山地坦然相告:“我们将在该地区展开的所有军事行动,都与济州岛的归属问题无关。” 金尚宪听到这个解释略微放心了一些,但他还是大着胆子向王汤姆求证道:“那我是否可以把将军的话理解为海汉官方的一种承诺?” “当然。”王汤姆点点头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关于这一点,金大人可以把我的话转达给国王陛下。” 既然海汉人的目标不是济州岛,那对于金尚宪来说就算是放下了心头大石,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弄清此事,当下就可以回去交差了。不过他还是不免有些好奇,海汉人派遣武装部队前往该地区的真实目的到底为何。 海汉要在济州岛海域投入海军力量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日常训练,而是要对日本九州地区实施侦查,以此来为制定之后的作战计划提供资料。但更深层的原因,却是与朝鲜国未来的权力交接有一定的关系,这当然不宜在送交景福宫的公文中对朝鲜君臣直接道明,只能通过面对面的交流来让对方了解这个特殊状况,以求将知情者控制在最小范围内,从而实现保密的目的。 经过去年到今年的合作,金尚宪算是海汉可以信赖的少数朝鲜高官之一,所以对他倒是可以稍稍透露一些相关的情况。 “我们对济州岛这个地方并无兴趣,也不会向贵国提出补给港之外的其他要求。”王汤姆知道金尚宪在担心什么,所以开门见山地坦然相告:“我们将在该地区展开的所有军事行动,都与济州岛的归属问题无关。” 金尚宪听到这个解释略微放心了一些,但他还是大着胆子向王汤姆求证道:“那我是否可以把将军的话理解为海汉官方的一种承诺?” “当然。”王汤姆点点头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关于这一点,金大人可以把我的话转达给国王陛下。” 既然海汉人的目标不是济州岛,那对于金尚宪来说就算是放下了心头大石,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弄清此事,当下就可以回去交差了。不过他还是不免有些好奇,海汉人派遣武装部队前往该地区的真实目的到底为何。 海汉要在济州岛海域投入海军力量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日常训练,而是要对日本九州地区实施侦查,以此来为制定之后的作战计划提供资料。但更深层的原因,却是与朝鲜国未来的权力交接有一定的关系,这当然不宜在送交景福宫的公文中对朝鲜君臣直接道明,只能通过面对面的交流来让对方了解这个特殊状况,以求将知情者控制在最小范围内,从而实现保密的目的。 经过去年到今年的合作,金尚宪算是海汉可以信赖的少数朝鲜高官之一,所以对他倒是可以稍稍透露一些相关的情况。 “我们对济州岛这个地方并无兴趣,也不会向贵国提出补给港之外的其他要求。”王汤姆知道金尚宪在担心什么,所以开门见山地坦然相告:“我们将在该地区展开的所有军事行动,都与济州岛的归属问题无关。” 金尚宪听到这个解释略微放心了一些,但他还是大着胆子向王汤姆求证道:“那我是否可以把将军的话理解为海汉官方的一种承诺?” “当然。”王汤姆点点头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关于这一点,金大人可以把我的话转达给国王陛下。” 既然海汉人的目标不是济州岛,那对于金尚宪来说就算是放下了心头大石,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弄清此事,当下就可以回去交差了。不过他还是不免有些好奇,海汉人派遣武装部队前往该地区的真实目的到底为何。 海汉要在济州岛海域投入海军力量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日常训练,而是要对日本九州地区实施侦查,以此来为制定之后的作战计划提供资料。但更深层的原因,却是与朝鲜国未来的权力交接有一定的关系,这当然不宜在送交景福宫的公文中对朝鲜君臣直接道明,只能通过面对面的交流来让对方了解这个特殊状况,以求将知情者控制在最小范围内,从而实现保密的目的。 经过去年到今年的合作,金尚宪算是海汉可以信赖的少数朝鲜高官之一,所以对他倒是可以稍稍透露一些相关的情况。 “我们对济州岛这个地方并无兴趣,也不会向贵国提出补给港之外的其他要求。”王汤姆知道金尚宪在担心什么,所以开门见山地坦然相告:“我们将在该地区展开的所有军事行动,都与济州岛的归属问题无关。” 金尚宪听到这个解释略微放心了一些,但他还是大着胆子向王汤姆求证道:“那我是否可以把将军的话理解为海汉官方的一种承诺?” “当然。”王汤姆点点头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关于这一点,金大人可以把我的话转达给国王陛下。” 既然海汉人的目标不是济州岛,那对于金尚宪来说就算是放下了心头大石,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弄清此事,当下就可以回去交差了。不过他还是不免有些好奇,海汉人派遣武装部队前往该地区的真实目的到底为何。 海汉要在济州岛海域投入海军力量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日常训练,而是要对日本九州地区实施侦查,以此来为制定之后的作战计划提供资料。但更深层的原因,却是与朝鲜国未来的权力交接有一定的关系,这当然不宜在送交景福宫的公文中对朝鲜君臣直接道明,只能通过面对面的交流来让对方了解这个特殊状况,以求将知情者控制在最小范围内,从而实现保密的目的。 经过去年到今年的合作,金尚宪算是海汉可以信赖的少数朝鲜高官之一,所以对他倒是可以稍稍透露一些相关的情况。 “我们对济州岛这个地方并无兴趣,也不会向贵国提出补给港之外的其他要求。”王汤姆知道金尚宪在担心什么,所以开门见山地坦然相告:“我们将在该地区展开的所有军事行动,都与济州岛的归属问题无关。” 金尚宪听到这个解释略微放心了一些,但他还是大着胆子向王汤姆求证道:“那我是否可以把将军的话理解为海汉官方的一种承诺?” “当然。”王汤姆点点头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关于这一点,金大人可以把我的话转达给国王陛下。” 既然海汉人的目标不是济州岛,那对于金尚宪来说就算是放下了心头大石,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弄清此事,当下就可以回去交差了。不过他还是不免有些好奇,海汉人派遣武装部队前往该地区的真实目的到底为何。 海汉要在济州岛海域投入海军力量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日常训练,而是要对日本九州地区实施侦查,以此来为制定之后的作战计划提供资料。但更深层的原因,却是与朝鲜国未来的权力交接有一定的关系,这当然不宜在送交景福宫的公文中对朝鲜君臣直接道明,只能通过面对面的交流来让对方了解这个特殊状况,以求将知情者控制在最小范围内,从而实现保密的目的。 经过去年到今年的合作,金尚宪算是海汉可以信赖的少数朝鲜高官之一,所以对他倒是可以稍稍透露一些相关的情况。 “我们对济州岛这个地方并无兴趣,也不会向贵国提出补给港之外的其他要求。”王汤姆知道金尚宪在担心什么,所以开门见山地坦然相告:“我们将在该地区展开的所有军事行动,都与济州岛的归属问题无关。” 金尚宪听到这个解释略微放心了一些,但他还是大着胆子向王汤姆求证道:“那我是否可以把将军的话理解为海汉官方的一种承诺?” “当然。”王汤姆点点头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关于这一点,金大人可以把我的话转达给国王陛下。” 既然海汉人的目标不是济州岛,那对于金尚宪来说就算是放下了心头大石,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弄清此事,当下就可以回去交差了。不过他还是不免有些好奇,海汉人派遣武装部队前往该地区的真实目的到底为何。 海汉要在济州岛海域投入海军力量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日常训练,而是要对日本九州地区实施侦查,以此来为制定之后的作战计划提供资料。但更深层的原因,却是与朝鲜国未来的权力交接有一定的关系,这当然不宜在送交景福宫的公文中对朝鲜君臣直接道明,只能通过面对面的交流来让对方了解这个特殊状况,以求将知情者控制在最小范围内,从而实现保密的目的。 经过去年到今年的合作,金尚宪算是海汉可以信赖的少数朝鲜高官之一,所以对他倒是可以稍稍透露一些相关的情况。 “我们对济州岛这个地方并无兴趣,也不会向贵国提出补给港之外的其他要求。”王汤姆知道金尚宪在担心什么,所以开门见山地坦然相告:“我们将在该地区展开的所有军事行动,都与济州岛的归属问题无关。” 金尚宪听到这个解释略微放心了一些,但他还是大着胆子向王汤姆求证道:“那我是否可以把将军的话理解为海汉官方的一种承诺?” “当然。”王汤姆点点头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关于这一点,金大人可以把我的话转达给国王陛下。” 既然海汉人的目标不是济州岛,那对于金尚宪来说就算是放下了心头大石,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弄清此事,当下就可以回去交差了。 正文 第2078章 ,! 虽然没有能够从金尚宪这里获取到多少有价值的信息,但通过这次会面已基本敲定了在济州岛安排补给港一事,也算是没有白忙活一场。此时距离大同江基地收到三亚的通知已经过去了七八天时间,参谋部门也已经制定好大致的行动计划,就等王汤姆审批之后便可以安排舰船出发了。 而陈一鑫也从旅顺发来电文,告知了当年在日本九州附近海域执行考察任务的情况。不过当时他的任务并非为了开战做准备,所以大体上也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了看,对当地的了解也说不上有多深入。 不过陈一鑫在电文中特别指出,当年在九州以西的五岛列岛上盘踞着不少倭寇武装,时过境迁,这些倭寇武装是否还在这一海域活动,也是一个需要留意的地方。 考虑到现阶段的行动只是为了达成侦察的目的,王汤姆也不打算向当地派出成建制的武装舰队,而是以轻快的侦察船为主力,只派出几艘探索级轻型战船作为辅助。而这样的配置也可以让朝鲜人更放心一点,毕竟海汉海军没有大举出动,在济州岛生事的可能性也就不大了。 这次的侦察行动并不只是出动海军,钱天敦的特战团也有份参与。这倒不是王汤姆好心要分一份功劳给钱天敦的人马,而是特战团里有高桥南为代表的一批早期入伍的日本裔军官,正好可以在这样的侦察任务中发挥作用。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虽然没有能够从金尚宪这里获取到多少有价值的信息,但通过这次会面已基本敲定了在济州岛安排补给港一事,也算是没有白忙活一场。此时距离大同江基地收到三亚的通知已经过去了七八天时间,参谋部门也已经制定好大致的行动计划,就等王汤姆审批之后便可以安排舰船出发了。 而陈一鑫也从旅顺发来电文,告知了当年在日本九州附近海域执行考察任务的情况。不过当时他的任务并非为了开战做准备,所以大体上也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了看,对当地的了解也说不上有多深入。 不过陈一鑫在电文中特别指出,当年在九州以西的五岛列岛上盘踞着不少倭寇武装,时过境迁,这些倭寇武装是否还在这一海域活动,也是一个需要留意的地方。 考虑到现阶段的行动只是为了达成侦察的目的,王汤姆也不打算向当地派出成建制的武装舰队,而是以轻快的侦察船为主力,只派出几艘探索级轻型战船作为辅助。而这样的配置也可以让朝鲜人更放心一点,毕竟海汉海军没有大举出动,在济州岛生事的可能性也就不大了。 这次的侦察行动并不只是出动海军,钱天敦的特战团也有份参与。这倒不是王汤姆好心要分一份功劳给钱天敦的人马,而是特战团里有高桥南为代表的一批早期入伍的日本裔军官,正好可以在这样的侦察任务中发挥作用。 虽然没有能够从金尚宪这里获取到多少有价值的信息,但通过这次会面已基本敲定了在济州岛安排补给港一事,也算是没有白忙活一场。此时距离大同江基地收到三亚的通知已经过去了七八天时间,参谋部门也已经制定好大致的行动计划,就等王汤姆审批之后便可以安排舰船出发了。 而陈一鑫也从旅顺发来电文,告知了当年在日本九州附近海域执行考察任务的情况。不过当时他的任务并非为了开战做准备,所以大体上也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了看,对当地的了解也说不上有多深入。 不过陈一鑫在电文中特别指出,当年在九州以西的五岛列岛上盘踞着不少倭寇武装,时过境迁,这些倭寇武装是否还在这一海域活动,也是一个需要留意的地方。 考虑到现阶段的行动只是为了达成侦察的目的,王汤姆也不打算向当地派出成建制的武装舰队,而是以轻快的侦察船为主力,只派出几艘探索级轻型战船作为辅助。而这样的配置也可以让朝鲜人更放心一点,毕竟海汉海军没有大举出动,在济州岛生事的可能性也就不大了。 这次的侦察行动并不只是出动海军,钱天敦的特战团也有份参与。这倒不是王汤姆好心要分一份功劳给钱天敦的人马,而是特战团里有高桥南为代表的一批早期入伍的日本裔军官,正好可以在这样的侦察任务中发挥作用。 虽然没有能够从金尚宪这里获取到多少有价值的信息,但通过这次会面已基本敲定了在济州岛安排补给港一事,也算是没有白忙活一场。此时距离大同江基地收到三亚的通知已经过去了七八天时间,参谋部门也已经制定好大致的行动计划,就等王汤姆审批之后便可以安排舰船出发了。 而陈一鑫也从旅顺发来电文,告知了当年在日本九州附近海域执行考察任务的情况。不过当时他的任务并非为了开战做准备,所以大体上也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了看,对当地的了解也说不上有多深入。 不过陈一鑫在电文中特别指出,当年在九州以西的五岛列岛上盘踞着不少倭寇武装,时过境迁,这些倭寇武装是否还在这一海域活动,也是一个需要留意的地方。 考虑到现阶段的行动只是为了达成侦察的目的,王汤姆也不打算向当地派出成建制的武装舰队,而是以轻快的侦察船为主力,只派出几艘探索级轻型战船作为辅助。而这样的配置也可以让朝鲜人更放心一点,毕竟海汉海军没有大举出动,在济州岛生事的可能性也就不大了。 这次的侦察行动并不只是出动海军,钱天敦的特战团也有份参与。这倒不是王汤姆好心要分一份功劳给钱天敦的人马,而是特战团里有高桥南为代表的一批早期入伍的日本裔军官,正好可以在这样的侦察任务中发挥作用。 虽然没有能够从金尚宪这里获取到多少有价值的信息,但通过这次会面已基本敲定了在济州岛安排补给港一事,也算是没有白忙活一场。此时距离大同江基地收到三亚的通知已经过去了七八天时间,参谋部门也已经制定好大致的行动计划,就等王汤姆审批之后便可以安排舰船出发了。 而陈一鑫也从旅顺发来电文,告知了当年在日本九州附近海域执行考察任务的情况。不过当时他的任务并非为了开战做准备,所以大体上也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了看,对当地的了解也说不上有多深入。 不过陈一鑫在电文中特别指出,当年在九州以西的五岛列岛上盘踞着不少倭寇武装,时过境迁,这些倭寇武装是否还在这一海域活动,也是一个需要留意的地方。 考虑到现阶段的行动只是为了达成侦察的目的,王汤姆也不打算向当地派出成建制的武装舰队,而是以轻快的侦察船为主力,只派出几艘探索级轻型战船作为辅助。而这样的配置也可以让朝鲜人更放心一点,毕竟海汉海军没有大举出动,在济州岛生事的可能性也就不大了。 这次的侦察行动并不只是出动海军,钱天敦的特战团也有份参与。这倒不是王汤姆好心要分一份功劳给钱天敦的人马,而是特战团里有高桥南为代表的一批早期入伍的日本裔军官,正好可以在这样的侦察任务中发挥作用。 虽然没有能够从金尚宪这里获取到多少有价值的信息,但通过这次会面已基本敲定了在济州岛安排补给港一事,也算是没有白忙活一场。此时距离大同江基地收到三亚的通知已经过去了七八天时间,参谋部门也已经制定好大致的行动计划,就等王汤姆审批之后便可以安排舰船出发了。 而陈一鑫也从旅顺发来电文,告知了当年在日本九州附近海域执行考察任务的情况。不过当时他的任务并非为了开战做准备,所以大体上也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了看,对当地的了解也说不上有多深入。 不过陈一鑫在电文中特别指出,当年在九州以西的五岛列岛上盘踞着不少倭寇武装,时过境迁,这些倭寇武装是否还在这一海域活动,也是一个需要留意的地方。 考虑到现阶段的行动只是为了达成侦察的目的,王汤姆也不打算向当地派出成建制的武装舰队,而是以轻快的侦察船为主力,只派出几艘探索级轻型战船作为辅助。而这样的配置也可以让朝鲜人更放心一点,毕竟海汉海军没有大举出动,在济州岛生事的可能性也就不大了。 这次的侦察行动并不只是出动海军,钱天敦的特战团也有份参与。这倒不是王汤姆好心要分一份功劳给钱天敦的人马,而是特战团里有高桥南为代表的一批早期入伍的日本裔军官,正好可以在这样的侦察任务中发挥作用。 虽然没有能够从金尚宪这里获取到多少有价值的信息,但通过这次会面已基本敲定了在济州岛安排补给港一事,也算是没有白忙活一场。此时距离大同江基地收到三亚的通知已经过去了七八天时间,参谋部门也已经制定好大致的行动计划,就等王汤姆审批之后便可以安排舰船出发了。 而陈一鑫也从旅顺发来电文,告知了当年在日本九州附近海域执行考察任务的情况。不过当时他的任务并非为了开战做准备,所以大体上也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了看,对当地的了解也说不上有多深入。 不过陈一鑫在电文中特别指出,当年在九州以西的五岛列岛上盘踞着不少倭寇武装,时过境迁,这些倭寇武装是否还在这一海域活动,也是一个需要留意的地方。 考虑到现阶段的行动只是为了达成侦察的目的,王汤姆也不打算向当地派出成建制的武装舰队,而是以轻快的侦察船为主力,只派出几艘探索级轻型战船作为辅助。而这样的配置也可以让朝鲜人更放心一点,毕竟海汉海军没有大举出动,在济州岛生事的可能性也就不大了。 这次的侦察行动并不只是出动海军,钱天敦的特战团也有份参与。这倒不是王汤姆好心要分一份功劳给钱天敦的人马,而是特战团里有高桥南为代表的一批早期入伍的日本裔军官,正好可以在这样的侦察任务中发挥作用。 虽然没有能够从金尚宪这里获取到多少有价值的信息,但通过这次会面已基本敲定了在济州岛安排补给港一事,也算是没有白忙活一场。此时距离大同江基地收到三亚的通知已经过去了七八天时间,参谋部门也已经制定好大致的行动计划,就等王汤姆审批之后便可以安排舰船出发了。 而陈一鑫也从旅顺发来电文,告知了当年在日本九州附近海域执行考察任务的情况。不过当时他的任务并非为了开战做准备,所以大体上也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了看,对当地的了解也说不上有多深入。 不过陈一鑫在电文中特别指出,当年在九州以西的五岛列岛上盘踞着不少倭寇武装,时过境迁,这些倭寇武装是否还在这一海域活动,也是一个需要留意的地方。 考虑到现阶段的行动只是为了达成侦察的目的,王汤姆也不打算向当地派出成建制的武装舰队,而是以轻快的侦察船为主力,只派出几艘探索级轻型战船作为辅助。而这样的配置也可以让朝鲜人更放心一点,毕竟海汉海军没有大举出动,在济州岛生事的可能性也就不大了。 这次的侦察行动并不只是出动海军,钱天敦的特战团也有份参与。这倒不是王汤姆好心要分一份功劳给钱天敦的人马,而是特战团里有高桥南为代表的一批早期入伍的日本裔军官,正好可以在这样的侦察任务中发挥作用。 正文 第2079章 ,! 济州岛是百万年前由火山喷发活动而在海中形成的岛屿,整个岛呈椭圆形,面积一千八百多平方公里,也是朝鲜国面积最大的一个岛屿。岛屿的中间是海拔近两千米的汉拿山,是岛上最为显著的地标。 岛上居民多以农业和渔业为生,基本上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小社会。海汉早年间其实也打过这地方的主意,认为可以利用岛上相对封闭的环境来大力发展畜牧业。不过后来还是因为济州岛的地理位置并不符合海汉在这个阶段对外扩张的要求,而开发这个岛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都将是非常大的数字,最终还是被执委会否决了,仍是将发展方向放在了大明海岸。 舰队从济州岛西侧沿海岸绕到南边,又行进了几十里之后,便是此行的目的地西归浦了。据传这个地方是徐福东渡时曾经到过的一站,并且在岛上留下了几处岩刻遗迹。所谓西归浦,便是徐福离开此地时的渡口。 朝鲜方面为海汉准备的这次临时补给港就位于西归浦,这是一条河流的入海口,附近地区有十多个村子和两个规模稍大一些的镇子,大约两三千常驻人口。说不上繁华,但已是济州岛南部比较大的人口聚居区了,基本可以满足海汉这支规模不大的舰队对物资补给和后勤人力保障的需求。 汉城作出决定之后,第一时间便派人向济州岛这边传达了国王李倧的旨意,要求当地好好配合到访的海汉舰队,并提前准备好粮草、药品之类的物资。于是当舰队抵达西归浦港的时候,济州牧自牧使以下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已经等在这边,以表示对海汉舰队来访的重视。 济州岛各级官员都到了,那附近的百姓自然也会闻风而动,跟着跑来看看热闹,于是这原本就不大的港口汇集了足足上千人围观,比此次海汉军出动的兵力还多。海汉军方虽然原本存了低调行事的打算,但看当下这场面是不太可能办到了。 “申将军,看样子要请本地父母官尽快发个告示,说明一下我们只是在这里短暂逗留几天,不会常驻,不然本地百姓的注意力就全集中在我们身上了。”袁峙看到岸上的状况不免有些不快,此次侦察行动为求隐蔽才选择了把补给港安排在济州岛,但朝鲜人为了拍马屁反而做得有点过了。 申学义好歹是带兵的将官,当然知道保密的重要性,当下也是在心里将这些不知分寸的地方官狠狠骂了一通。朝廷的意思本来是要地方上提前准备好物资和人手供海汉人调配,但这些地方官显然对这个意图有所曲解,将这当作了自己刷存在的机会。不过当着外人他也不好发作,只能向袁峙表示自己先下船处理一下这个状况。 申学义下船之后,黑着脸将一帮地方官叫到旁边训斥了一通,让他们尽快疏散围观民众,以免影响到海汉军之后的行动。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济州岛是百万年前由火山喷发活动而在海中形成的岛屿,整个岛呈椭圆形,面积一千八百多平方公里,也是朝鲜国面积最大的一个岛屿。岛屿的中间是海拔近两千米的汉拿山,是岛上最为显著的地标。 岛上居民多以农业和渔业为生,基本上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小社会。海汉早年间其实也打过这地方的主意,认为可以利用岛上相对封闭的环境来大力发展畜牧业。不过后来还是因为济州岛的地理位置并不符合海汉在这个阶段对外扩张的要求,而开发这个岛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都将是非常大的数字,最终还是被执委会否决了,仍是将发展方向放在了大明海岸。 舰队从济州岛西侧沿海岸绕到南边,又行进了几十里之后,便是此行的目的地西归浦了。据传这个地方是徐福东渡时曾经到过的一站,并且在岛上留下了几处岩刻遗迹。所谓西归浦,便是徐福离开此地时的渡口。 朝鲜方面为海汉准备的这次临时补给港就位于西归浦,这是一条河流的入海口,附近地区有十多个村子和两个规模稍大一些的镇子,大约两三千常驻人口。说不上繁华,但已是济州岛南部比较大的人口聚居区了,基本可以满足海汉这支规模不大的舰队对物资补给和后勤人力保障的需求。 汉城作出决定之后,第一时间便派人向济州岛这边传达了国王李倧的旨意,要求当地好好配合到访的海汉舰队,并提前准备好粮草、药品之类的物资。于是当舰队抵达西归浦港的时候,济州牧自牧使以下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已经等在这边,以表示对海汉舰队来访的重视。 济州岛各级官员都到了,那附近的百姓自然也会闻风而动,跟着跑来看看热闹,于是这原本就不大的港口汇集了足足上千人围观,比此次海汉军出动的兵力还多。海汉军方虽然原本存了低调行事的打算,但看当下这场面是不太可能办到了。 “申将军,看样子要请本地父母官尽快发个告示,说明一下我们只是在这里短暂逗留几天,不会常驻,不然本地百姓的注意力就全集中在我们身上了。”袁峙看到岸上的状况不免有些不快,此次侦察行动为求隐蔽才选择了把补给港安排在济州岛,但朝鲜人为了拍马屁反而做得有点过了。 申学义好歹是带兵的将官,当然知道保密的重要性,当下也是在心里将这些不知分寸的地方官狠狠骂了一通。朝廷的意思本来是要地方上提前准备好物资和人手供海汉人调配,但这些地方官显然对这个意图有所曲解,将这当作了自己刷存在的机会。不过当着外人他也不好发作,只能向袁峙表示自己先下船处理一下这个状况。 申学义下船之后,黑着脸将一帮地方官叫到旁边训斥了一通,让他们尽快疏散围观民众,以免影响到海汉军之后的行动。济州岛是百万年前由火山喷发活动而在海中形成的岛屿,整个岛呈椭圆形,面积一千八百多平方公里,也是朝鲜国面积最大的一个岛屿。岛屿的中间是海拔近两千米的汉拿山,是岛上最为显著的地标。 岛上居民多以农业和渔业为生,基本上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小社会。海汉早年间其实也打过这地方的主意,认为可以利用岛上相对封闭的环境来大力发展畜牧业。不过后来还是因为济州岛的地理位置并不符合海汉在这个阶段对外扩张的要求,而开发这个岛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都将是非常大的数字,最终还是被执委会否决了,仍是将发展方向放在了大明海岸。 舰队从济州岛西侧沿海岸绕到南边,又行进了几十里之后,便是此行的目的地西归浦了。据传这个地方是徐福东渡时曾经到过的一站,并且在岛上留下了几处岩刻遗迹。所谓西归浦,便是徐福离开此地时的渡口。 朝鲜方面为海汉准备的这次临时补给港就位于西归浦,这是一条河流的入海口,附近地区有十多个村子和两个规模稍大一些的镇子,大约两三千常驻人口。说不上繁华,但已是济州岛南部比较大的人口聚居区了,基本可以满足海汉这支规模不大的舰队对物资补给和后勤人力保障的需求。 汉城作出决定之后,第一时间便派人向济州岛这边传达了国王李倧的旨意,要求当地好好配合到访的海汉舰队,并提前准备好粮草、药品之类的物资。于是当舰队抵达西归浦港的时候,济州牧自牧使以下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已经等在这边,以表示对海汉舰队来访的重视。 济州岛各级官员都到了,那附近的百姓自然也会闻风而动,跟着跑来看看热闹,于是这原本就不大的港口汇集了足足上千人围观,比此次海汉军出动的兵力还多。海汉军方虽然原本存了低调行事的打算,但看当下这场面是不太可能办到了。 “申将军,看样子要请本地父母官尽快发个告示,说明一下我们只是在这里短暂逗留几天,不会常驻,不然本地百姓的注意力就全集中在我们身上了。”袁峙看到岸上的状况不免有些不快,此次侦察行动为求隐蔽才选择了把补给港安排在济州岛,但朝鲜人为了拍马屁反而做得有点过了。 申学义好歹是带兵的将官,当然知道保密的重要性,当下也是在心里将这些不知分寸的地方官狠狠骂了一通。朝廷的意思本来是要地方上提前准备好物资和人手供海汉人调配,但这些地方官显然对这个意图有所曲解,将这当作了自己刷存在的机会。不过当着外人他也不好发作,只能向袁峙表示自己先下船处理一下这个状况。 申学义下船之后,黑着脸将一帮地方官叫到旁边训斥了一通,让他们尽快疏散围观民众,以免影响到海汉军之后的行动。济州岛是百万年前由火山喷发活动而在海中形成的岛屿,整个岛呈椭圆形,面积一千八百多平方公里,也是朝鲜国面积最大的一个岛屿。岛屿的中间是海拔近两千米的汉拿山,是岛上最为显著的地标。 岛上居民多以农业和渔业为生,基本上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小社会。海汉早年间其实也打过这地方的主意,认为可以利用岛上相对封闭的环境来大力发展畜牧业。不过后来还是因为济州岛的地理位置并不符合海汉在这个阶段对外扩张的要求,而开发这个岛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都将是非常大的数字,最终还是被执委会否决了,仍是将发展方向放在了大明海岸。 舰队从济州岛西侧沿海岸绕到南边,又行进了几十里之后,便是此行的目的地西归浦了。据传这个地方是徐福东渡时曾经到过的一站,并且在岛上留下了几处岩刻遗迹。所谓西归浦,便是徐福离开此地时的渡口。 朝鲜方面为海汉准备的这次临时补给港就位于西归浦,这是一条河流的入海口,附近地区有十多个村子和两个规模稍大一些的镇子,大约两三千常驻人口。说不上繁华,但已是济州岛南部比较大的人口聚居区了,基本可以满足海汉这支规模不大的舰队对物资补给和后勤人力保障的需求。 汉城作出决定之后,第一时间便派人向济州岛这边传达了国王李倧的旨意,要求当地好好配合到访的海汉舰队,并提前准备好粮草、药品之类的物资。于是当舰队抵达西归浦港的时候,济州牧自牧使以下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已经等在这边,以表示对海汉舰队来访的重视。 济州岛各级官员都到了,那附近的百姓自然也会闻风而动,跟着跑来看看热闹,于是这原本就不大的港口汇集了足足上千人围观,比此次海汉军出动的兵力还多。海汉军方虽然原本存了低调行事的打算,但看当下这场面是不太可能办到了。 “申将军,看样子要请本地父母官尽快发个告示,说明一下我们只是在这里短暂逗留几天,不会常驻,不然本地百姓的注意力就全集中在我们身上了。”袁峙看到岸上的状况不免有些不快,此次侦察行动为求隐蔽才选择了把补给港安排在济州岛,但朝鲜人为了拍马屁反而做得有点过了。 申学义好歹是带兵的将官,当然知道保密的重要性,当下也是在心里将这些不知分寸的地方官狠狠骂了一通。朝廷的意思本来是要地方上提前准备好物资和人手供海汉人调配,但这些地方官显然对这个意图有所曲解,将这当作了自己刷存在的机会。不过当着外人他也不好发作,只能向袁峙表示自己先下船处理一下这个状况。 正文 第2080章 此次两条旗鱼级轻型帆船作为主力船只参与到侦察行动中,其航速在这个海域应该是没有同档次的竞争者存在,天气状况比较理想的时候能轻松超过十五节,这几乎是同时代东亚地区海船航速的三倍了。 当然这种高航速的得来除了船体结构、帆索系统等环节的优化设计和先进工艺之外,还有一部分也是来自于尽可能地减少了船上的各种装置设施,以求在最大限度上减轻船的自重。由此所付出的代价也不小,一是船员的乘坐舒适性基本为零,二是较小的装载能力使得这种帆船在满员时的海上续航力仅有七天左右——这也是舰队必须要带上两艘综合补给船的主要原因。 事实上就连他们在西归浦所获得的补给,大部分也并未搬上旗鱼帆船,因为减重的需要让船上根本就没准备常规的厨具灶具和燃料,船员们在航程中的大半时间里需要喝冷水啃干粮度日。不过这两年海汉的后勤保障水平有了长足的进步,在执行这类特殊任务的时候可以从军需部门申请到少量的自热军粮作为任务期间的补给。 当申学义跟随袁峙从探索级战船转到旗鱼帆船上之后,总算明白为什么对方先前称这种帆船的乘坐感受“不太好”了。为了减重,这船上甚至连坐的椅凳都没有一个,要嘛一直站着,要嘛就只能直接在甲板上躺坐。甲板下不大的船舱有一半被用来装各种物资和淡水,剩下的狭小空间只能让船员们轮番进去休息,更别奢望有单独的舱室居住了。 如果船慢也就罢了,但这种高速帆船在海上把速度跑起来之后的颠簸感,真是申学义以前从未感受过的。他虽然出海的时候不多,但以前也从未有过在海上晕船的状况发生,只是离开西归浦换到这旗鱼帆船上之后,很快便觉得头昏脑胀了。 不过这个时候想再换船已经晚了,两艘补给船和两艘探索级战船都已驶往了另一个方向,如无意外,大约要在三到四天之后才会与这两艘侦察帆船在预定地点重新会合。 袁峙这个时候也无暇再顾及到申学义的感受,不可能因为随行的朝鲜武官晕船就临时修改行动计划,他必须得抓紧时间,才能完成对五岛列岛地区的初步侦察。 第一目标便是五岛列岛中面积最大的福江岛,这个岛上相对宜居的平坦地带集中在岛北和东南侧,约莫能占到全岛面积的五分之一左右。不过对于岛上的现状,袁峙手上几乎没有什么具体的资料,有限掌握的一些信息都是来自几年前,其可靠程度存疑,参考价值也不大了。 好在海汉的资料库里有这个地区的详细地图,在行动之前就据此制定了详细的行进路线,侦察帆船进入这一区域倒是不至于会两眼一抹黑,而高航速也保证了在这个区域内不会有其他船只能在海上截停他们。 但困难依然存在,侦察船目前只能在海上窥探这些岛屿,尽管有望远镜作为辅助工具,仍将极大地受限于海上的天气情况。如果能见度不佳,那就算侦察船能快到在海上飞起来也没用。 当然了,向岛上派出侦察兵作近距离观察也不失为一种解决方案,不过这种方式需要承担极大的风险,目前并不是袁峙的首选。 两艘侦察船分别由袁峙和天草四郎担任指挥官,一前一后保持约莫五海里的距离,自福江岛北端沿其西海岸方向向南航行。好在这几天的天气状况还算不错,海上能见度至少有十海里以上,在船上使用高倍率的望远镜便可以观察到海岸线附近的情况。 不过实际执行的效果并不算很理想,虽然能够通过观察到的房舍、耕地、炊烟等特征确认岛上有一定规模的定居者,但仅凭这样的远距离观察,根本无法确认岛上是否处在倭寇组织的武力统治之下,更不用说其他的详细信息了。 侦察船在福江岛东南侧海岸的两块平坦区域观察到了更多的情况,这里不但有定居点,而且在这两块区域之间的海湾内还发现了两处小型渔港,并且有一些小舢板在海上捕鱼。不过海汉军方所期望发现的货船或者商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踪迹。 仅用了半天时间,两艘侦察船便已经绕着福江岛兜了大半个圈子,但所获的信息可谓极为有限。不过这基本也在袁峙的预料之中,他们没有在福江岛逗留,继续往北观察另外四个大岛的情况。 按照军方的预计,如果五岛列岛地区依然盘踞着大批倭寇,那么或许能够在五个主要岛屿附近发现类似武装帆船这类特殊船舶的存在。但他们花了两天的时间围着五岛列岛打转,却并未发现渔船之外的其他船只在附近海域活动。 三天之后,两艘侦察船在五岛列岛西北海域的一处无人岛附近与舰队另外四艘船重新会合。在完成休整和物资补给的同时,袁峙和天草四郎也要碰头商议接下来的行动安排。 “看样子情况和我们预计的有出入,这里简直太安定了,一点也没有倭寇老巢的味道。”袁峙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出发之前的判断有些失误。 天草四郎倒是比较镇定,当下也没拿袁峙判断对错说事:“等回程的时候可以安排登岛侦察,确认一下这边的情况。这里的倭寇如果真的无声无息就没了,那我觉得让人收编了的可能性比较大。” 能够收编倭寇武装组织的存在,那当然极有可能是实力更为强大的海盗团伙,而当年鼎盛时期的十八芝显然很符合这样的条件。即便是十八芝被海汉打败之后,分散逃到各地的十八芝余党也仍然具有一定的实力,如果再得到来自平户藩官方的支持,那要想收编五岛列岛的倭寇武装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袁峙点点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十八芝余党扩充了武装实力,平户藩扩大了势力范围,而且这些人还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去完成一些非公开的任务。” “比如说到大明组织策动民间武装与我国做对,甚至是进入我国袭击某些重要目标。”天草四郎立刻便列举了两种可能。 前段时间在大明东南沿海各地查获的一系列伪装成商业机构的据点,便潜伏了不少亡命之徒,这些人好勇斗狠之人是从哪里招募而来,也是海汉在事后进行调查的重点之一。 当初盘踞于五岛列岛的倭寇并不全是由日本人组成,其中也有不少朝鲜人和来自大明的汉人,情报部门也怀疑幕后主使在大明东南沿海部署的这些人手有相当一部分都曾有过亡命厮杀的经历,因此才会在进行抓捕时遭遇其近乎拼命的抵抗。 而之前在扬州爆出的盐商私人武装,虽说涉案枪支是来自西班牙,但背后指导训练这些私人武装的人员却有可能与当前正在调查的十八芝余党有直接关系。 原本的行动计划是在对五岛列岛进行初步侦察之后便尽快前往平户岛和长崎两地,这两个地方才是此行的真正重点。虽然在五岛列岛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但基本也不会影响到后续的行动安排。袁峙和天草四郎合计一番之后,决定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待回程的时候再设法对五岛列岛的情况进行核实。 申学义以军事观察员的身份也列席了这个碰头会,不过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极其不好,只能旁听却没有足够的精力参与到讨论中。这几天对他而言过得实在不容易,只要侦察船提高航速或是海况不佳,他就很容会进入到晕船状态。吃下去的食物往往还没消化完便又因为晕船而吐了出去,几天下来人已经虚得站不住了。 趁着这次停下来开会的时机,袁峙就劝他暂时先离开侦察船,申学义也没有再坚持跟船,接下来他将换乘到条件相对较好的探索级战船上——他被特许享受原本提供给船长使用的单独舱室。在经历了数天的海上煎熬之后,他总算是能躺到床上睡个囫囵觉了。 在停下来短暂休整补充物资之后,船队便继续往东驶往平户岛。平户岛是一个外形狭长的岛屿,面积约莫只有济州岛的十分之一,福江岛的一半,实在算不上什么大地方。 由松浦家族家族统治的平户藩倒也不止平户岛这一处地盘,平户岛东北方向的壹岐岛,以及九州的北松浦半岛地区都在其实际控制之下。从大约百年前开始,松浦家族便将平户城开放为自由港,并鼓励商人们在日本和大明之间进行走私贸易,让平户成为了日本对外贸易的重要港口。 当时在这一地区最为知名的大海盗商人王直,曾经在平后自封为“徽王”,并组织倭寇武装多次攻打大明沿海,要挟大明朝廷开放海禁。不过这位老兄也只风光了十多年,在1557年被浙江总督胡宗宪诱捕,关押两年后就被处死了。 而葡萄牙人也正是在王直最风光的时候来到了平户,把南蛮贸易和切支丹文化带到日本。不过葡萄牙人在平户的发展并不顺利,在出现了一些不愉快的冲突之后,葡萄牙人选择离开平户迁去了长崎发展。而葡萄牙人的欧洲同行西班牙人和荷兰人则是迟了约半个世纪才来到这个地区,在起步阶段就落后了许多。 最早被淘汰出局的便是急于在日本传教的西班牙人,德川幕府在1624年宣布禁止西班牙商船进入日本港口,之后的一段时期,西班牙商人只能通过一些非常规渠道来保持与日本之间若即若离的贸易联系。到1633年海汉攻克台北地区的西班牙据点,将当地的西班牙殖民者赶出台湾岛之后,基本就彻底切断了菲律宾殖民当局与日本之间的最后一点贸易往来。 葡萄牙目前与幕府的关系趋于紧张,但在长崎仍然保留着商馆机构,所以关于当地的状况,海汉情报部门也设法从葡萄牙人那里获取了一些信息。如果不是这次侦察行动的目的仍是机密,海汉军方其实大可邀请葡萄牙人参与进来,出动葡萄牙商船来为侦察行动提供绝佳的掩护。 而关于平户的状况,之前虞尧在去台湾大员港造访的时候,便已经向大员长官汉斯作过了解。只是汉斯本人也有不清楚平户的实际状况,他所知的信息都是来自于荷兰商人的描述,不免会有很多失真的部分。 平户港位于平户岛的东北部,与九州隔海相望,海峡最窄处仅有一里地。这种特殊地形对海汉舰队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若是这些战船就这么出现在海峡里,想不引起当地人的瞩目都难。但如果换个角度来看,这或许也能起到一种敲山震虎,打草惊蛇的效果,只是这种效果的作用究竟是好是坏,当下却还很难有一个明确的预计。 不过军方考虑到侦察行动的目的,最终并未在行动计划中采取这种激进的手段,选择了一种相对笨拙但不会那么显眼的方法来对平户港进行侦察和监控。 与之前在五岛列岛侦察期间的方式相仿,补给船和负责武力掩护的战船将在平户岛南端的一处无人岛停泊,由两艘旗鱼侦察船驶入平户岛与九州之间的海峡进行活动。而这两艘船也不会直接前往平户港,他们白天将在平户港以南相对开阔的海域活动,到夜间再北上前往平户港附近,以求最大限度地隐蔽行迹。 如果平户港的船只出入频繁,那么想要用这种方式来隐藏行迹其实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所以这个行动计划还是带有一定的赌博性质,如果行迹过早暴露,他们大概也只能草草结束在平户的侦察行动了。唯一比较稳妥的是,即便暴露了身份,这两艘侦察船要自保脱身应该不会有问题。 正文 第2081章 虽然平户港是这个时代日本国最主要的贸易港口之一,但要跟三亚胜利港、珠江口香港、舟山定海港这类由海汉经营管理的贸易港相比,那无论贸易规模还是进出港的商船数量,都远远不在同一档次上。两艘海汉侦察船驶入平户岛附近海域之后,见到最多的并不是商船,而是只在近岸处活动的一些小渔船。毕竟打渔的门槛还是要比从事跨国贸易低得多,这个行业更适合定居海边的民众维持生计。 两艘侦察船在进入这一海域时都没有悬挂任何用于表明身份的旗号或标志,这样做看似可能会引来官方盘查,但实际上却恰恰相反,可以有效地隐蔽行迹。这个小手段是来自葡萄牙人的指点,因为很多来平户进行贸易的外国商人,所从事的买卖或多或少都带有走私性质,所以并不想主动暴露身份,一般也不会在船上悬挂旗帜之类的标记物来表明身份。如果有人这样做了,反倒会显得欲盖弥彰,引来平户藩官方的注意。 当然了,海汉侦察船还必须得主动放慢航速,否则以其全速前进的状态出现在海上不免有些惊世骇俗,那可能比全船悬挂海汉双色旗的效果还要引人注目。 只要把速度慢下来,在海上航行的时候显得从容一些,其实就不会有什么人去注意这两艘外形不算太起眼的帆船。于是外国人很容易会把这两条船当作本地船,而本地人则会认为这是两条外国帆船。 天草四郎对这地方倒是不陌生,他当年离开故乡熊本外出谋生,也曾到过长崎和平户两处港口,不过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想起来不免会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当然这里的地理环境与十多年前是没什么差别,天草四郎知道北边这个海峡便是平户岛与九州岛之间最为狭窄的一段航道,转过这个湾之后,就能看到伫立在西边海岸高处的平户城遗迹了。 平户城是松浦氏第二十六代家督松浦镇信在龟冈山的日之狱城基础上修筑,不过1600年的关原大战之后,松浦镇信为了消除德川家康的猜忌,自己主动放了一把火把平户城给烧了,而这个示弱的举动也为松浦氏保下了当时的领地。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平户城仍然没有组织重建。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虽然平户港是这个时代日本国最主要的贸易港口之一,但要跟三亚胜利港、珠江口香港、舟山定海港这类由海汉经营管理的贸易港相比,那无论贸易规模还是进出港的商船数量,都远远不在同一档次上。两艘海汉侦察船驶入平户岛附近海域之后,见到最多的并不是商船,而是只在近岸处活动的一些小渔船。毕竟打渔的门槛还是要比从事跨国贸易低得多,这个行业更适合定居海边的民众维持生计。 两艘侦察船在进入这一海域时都没有悬挂任何用于表明身份的旗号或标志,这样做看似可能会引来官方盘查,但实际上却恰恰相反,可以有效地隐蔽行迹。这个小手段是来自葡萄牙人的指点,因为很多来平户进行贸易的外国商人,所从事的买卖或多或少都带有走私性质,所以并不想主动暴露身份,一般也不会在船上悬挂旗帜之类的标记物来表明身份。如果有人这样做了,反倒会显得欲盖弥彰,引来平户藩官方的注意。 当然了,海汉侦察船还必须得主动放慢航速,否则以其全速前进的状态出现在海上不免有些惊世骇俗,那可能比全船悬挂海汉双色旗的效果还要引人注目。 只要把速度慢下来,在海上航行的时候显得从容一些,其实就不会有什么人去注意这两艘外形不算太起眼的帆船。于是外国人很容易会把这两条船当作本地船,而本地人则会认为这是两条外国帆船。 天草四郎对这地方倒是不陌生,他当年离开故乡熊本外出谋生,也曾到过长崎和平户两处港口,不过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想起来不免会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当然这里的地理环境与十多年前是没什么差别,天草四郎知道北边这个海峡便是平户岛与九州岛之间最为狭窄的一段航道,转过这个湾之后,就能看到伫立在西边海岸高处的平户城遗迹了。 平户城是松浦氏第二十六代家督松浦镇信在龟冈山的日之狱城基础上修筑,不过1600年的关原大战之后,松浦镇信为了消除德川家康的猜忌,自己主动放了一把火把平户城给烧了,而这个示弱的举动也为松浦氏保下了当时的领地。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平户城仍然没有组织重建。虽然平户港是这个时代日本国最主要的贸易港口之一,但要跟三亚胜利港、珠江口香港、舟山定海港这类由海汉经营管理的贸易港相比,那无论贸易规模还是进出港的商船数量,都远远不在同一档次上。两艘海汉侦察船驶入平户岛附近海域之后,见到最多的并不是商船,而是只在近岸处活动的一些小渔船。毕竟打渔的门槛还是要比从事跨国贸易低得多,这个行业更适合定居海边的民众维持生计。 两艘侦察船在进入这一海域时都没有悬挂任何用于表明身份的旗号或标志,这样做看似可能会引来官方盘查,但实际上却恰恰相反,可以有效地隐蔽行迹。这个小手段是来自葡萄牙人的指点,因为很多来平户进行贸易的外国商人,所从事的买卖或多或少都带有走私性质,所以并不想主动暴露身份,一般也不会在船上悬挂旗帜之类的标记物来表明身份。如果有人这样做了,反倒会显得欲盖弥彰,引来平户藩官方的注意。 当然了,海汉侦察船还必须得主动放慢航速,否则以其全速前进的状态出现在海上不免有些惊世骇俗,那可能比全船悬挂海汉双色旗的效果还要引人注目。 只要把速度慢下来,在海上航行的时候显得从容一些,其实就不会有什么人去注意这两艘外形不算太起眼的帆船。于是外国人很容易会把这两条船当作本地船,而本地人则会认为这是两条外国帆船。 天草四郎对这地方倒是不陌生,他当年离开故乡熊本外出谋生,也曾到过长崎和平户两处港口,不过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想起来不免会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当然这里的地理环境与十多年前是没什么差别,天草四郎知道北边这个海峡便是平户岛与九州岛之间最为狭窄的一段航道,转过这个湾之后,就能看到伫立在西边海岸高处的平户城遗迹了。 平户城是松浦氏第二十六代家督松浦镇信在龟冈山的日之狱城基础上修筑,不过1600年的关原大战之后,松浦镇信为了消除德川家康的猜忌,自己主动放了一把火把平户城给烧了,而这个示弱的举动也为松浦氏保下了当时的领地。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平户城仍然没有组织重建。虽然平户港是这个时代日本国最主要的贸易港口之一,但要跟三亚胜利港、珠江口香港、舟山定海港这类由海汉经营管理的贸易港相比,那无论贸易规模还是进出港的商船数量,都远远不在同一档次上。两艘海汉侦察船驶入平户岛附近海域之后,见到最多的并不是商船,而是只在近岸处活动的一些小渔船。毕竟打渔的门槛还是要比从事跨国贸易低得多,这个行业更适合定居海边的民众维持生计。 两艘侦察船在进入这一海域时都没有悬挂任何用于表明身份的旗号或标志,这样做看似可能会引来官方盘查,但实际上却恰恰相反,可以有效地隐蔽行迹。这个小手段是来自葡萄牙人的指点,因为很多来平户进行贸易的外国商人,所从事的买卖或多或少都带有走私性质,所以并不想主动暴露身份,一般也不会在船上悬挂旗帜之类的标记物来表明身份。如果有人这样做了,反倒会显得欲盖弥彰,引来平户藩官方的注意。 当然了,海汉侦察船还必须得主动放慢航速,否则以其全速前进的状态出现在海上不免有些惊世骇俗,那可能比全船悬挂海汉双色旗的效果还要引人注目。 只要把速度慢下来,在海上航行的时候显得从容一些,其实就不会有什么人去注意这两艘外形不算太起眼的帆船。于是外国人很容易会把这两条船当作本地船,而本地人则会认为这是两条外国帆船。 天草四郎对这地方倒是不陌生,他当年离开故乡熊本外出谋生,也曾到过长崎和平户两处港口,不过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想起来不免会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当然这里的地理环境与十多年前是没什么差别,天草四郎知道北边这个海峡便是平户岛与九州岛之间最为狭窄的一段航道,转过这个湾之后,就能看到伫立在西边海岸高处的平户城遗迹了。 平户城是松浦氏第二十六代家督松浦镇信在龟冈山的日之狱城基础上修筑,不过1600年的关原大战之后,松浦镇信为了消除德川家康的猜忌,自己主动放了一把火把平户城给烧了,而这个示弱的举动也为松浦氏保下了当时的领地。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平户城仍然没有组织重建。虽然平户港是这个时代日本国最主要的贸易港口之一,但要跟三亚胜利港、珠江口香港、舟山定海港这类由海汉经营管理的贸易港相比,那无论贸易规模还是进出港的商船数量,都远远不在同一档次上。两艘海汉侦察船驶入平户岛附近海域之后,见到最多的并不是商船,而是只在近岸处活动的一些小渔船。毕竟打渔的门槛还是要比从事跨国贸易低得多,这个行业更适合定居海边的民众维持生计。 两艘侦察船在进入这一海域时都没有悬挂任何用于表明身份的旗号或标志,这样做看似可能会引来官方盘查,但实际上却恰恰相反,可以有效地隐蔽行迹。这个小手段是来自葡萄牙人的指点,因为很多来平户进行贸易的外国商人,所从事的买卖或多或少都带有走私性质,所以并不想主动暴露身份,一般也不会在船上悬挂旗帜之类的标记物来表明身份。如果有人这样做了,反倒会显得欲盖弥彰,引来平户藩官方的注意。 当然了,海汉侦察船还必须得主动放慢航速,否则以其全速前进的状态出现在海上不免有些惊世骇俗,那可能比全船悬挂海汉双色旗的效果还要引人注目。 只要把速度慢下来,在海上航行的时候显得从容一些,其实就不会有什么人去注意这两艘外形不算太起眼的帆船。于是外国人很容易会把这两条船当作本地船,而本地人则会认为这是两条外国帆船。 天草四郎对这地方倒是不陌生,他当年离开故乡熊本外出谋生,也曾到过长崎和平户两处港口,不过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想起来不免会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当然这里的地理环境与十多年前是没什么差别,天草四郎知道北边这个海峡便是平户岛与九州岛之间最为狭窄的一段航道,转过这个湾之后,就能看到伫立在西边海岸高处的平户城遗迹了。 平户城是松浦氏第二十六代家督松浦镇信在龟冈山的日之狱城基础上修筑,不过1600年的关原大战之后,松浦镇信为了消除德川家康的猜忌,自己主动放了一把火把平户城给烧了,而这个示弱的举动也为松浦氏保下了当时的领地。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平户城仍然没有组织重建。 《1627崛起南海》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 喜欢1627崛起南海请大家收藏:()1627崛起南海更新速度最快。 正文 第2082章 虽然这次在出发之前针对平户港和长崎港两处地方都制定了登陆侦察的行动预案,但考虑到两地的具体情况,实际上长崎才是重点对象,当地甚至还有葡萄牙商馆可以给予一定程度的协助。而平户港可能有十八芝余党的存在,进入当地的风险会相对较大一些,所以关于平户的行动预案实际上只是一个备选方案。如果不是在附近发现了中式战船的存在,天草四郎应该也不会主动请命要冒险上岸去落实此事。 在多年前升任军官之后,天草四郎就没有再像这样独自执行侦察任务了,所以这个潜入平户的任务也让他颇感兴奋。尽管三月的海水温度依然冷到刺骨,但他还是毫无压力地一口气泅渡到了邻近的海岸。 天草四郎打开防水包取出所有物品,用毛巾擦干身子,换上了一身干爽衣物,把湿衣物全部装入包内,又装入几块石头,用绳索将其与放完气的羊皮胎绑在一起沉到海里。处理完这些东西之后,他再将所有的随身物件一一清点带在身上,抬头大致辨识了一下方向,便沿着海岸朝南行进。 在用了半个小时翻过一座低矮的山丘之后,天草四郎便已经看到了白天见过的那处港湾。海岸边有星星点点的灯火,为他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通常在港口码头附近都会有一些专供水手们打发时间的玩乐场所,这在海汉治下的各处贸易港都是必不可少的产业。天草四郎认为这地方也不会例外,毕竟上岸的水手都很闲,除了喝酒赌钱找女人之外还能干嘛呢? 要找到这些地方并不难,入夜之后看港口附近哪里亮着灯就往哪里去,到了附近肯定能闻到酒香,听到水手们嬉笑怒骂的声音。天草四郎虽然对吃喝嫖赌说不上爱好,但该会的东西他也都会,混入这些地方不会存在什么障碍。 果然在离那些亮灯处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天草四郎便已经闻到了空气中飘来的酒香和食物的香气,让他确信前面就有自己要找的地方。 很快他便在码头旁边看到了一间小酒屋,门口调着个灯笼,灯笼上用毛笔写有“吉田屋”的字样,隐隐能听到屋内传出大呼小叫的声音。天草四郎走到门口停了一下,确认了自己的状态没有问题,便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这小酒屋的面积不大,屋里就三张小方桌,却是已经坐了十来号人,天草四郎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其穿着打扮,应该都是些贫苦大众。而他的冒然进入似乎也并未引起这些人的关注,众人依然是各自饮酒作乐,并没有谁对这个新来的人感到好奇。 倒是店里的老板率先注意到了天草四郎,将他招呼柜台旁边坐下,又问他要喝点什么。这小酒屋里也没伙计,跑前跑后做菜打酒全是老板自己在忙活。天草四郎点了一壶酒,一盘生鱼片,便坐在柜台边自斟自饮起来。他虽然没有与人交谈,不过耳朵却是已经开始收听屋内这些人的谈话内容。 天草四郎的外表言谈与本地人并无明显差异,在这小酒屋里也没有任何违和感。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这趟是来对了,在这家小小的居酒屋里居然还有人用汉语在交谈。 天草四郎竖起耳朵听了一阵,虽然断断续续听得不完全,但却从中获得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在这里喝酒的人,说日语的本地人有大部分是造船的匠人和低级水手,而那几个说汉语的人,却似乎要高出一级,对其他人呼来喝去,毫不客气。 这几个说汉语的人同样也精通日语,看样子要嘛是在这边常驻,要嘛就是经常来往此地。而天草四郎用余光瞥到这几人的穿着打扮也是与本地人差不多,便判断这些人很可能是常年在平户生活,所以才会在衣着上与本地人趋于同化。但这几人互相交谈时却只使用汉语,显然也不是会说汉语的日本人。 但这几人所说的汉语带有比较重的口音,天草四郎熟练掌握的是海汉官话,却听不太明白这几人交谈的内容。他只能耐着性子,等小酒屋里这些人先行离开,再设法向店家打探消息。 这一等就等了许久,天草四郎第二壶酒喝了大半,面前装下酒菜的空盘子都开始摞起来了,小酒屋的这些人终于散去了大半,剩下两三人趴在桌上一动不动,还有人发出鼾声,应该是早就醉倒了。 天草四郎此时其实脑子还是清醒的,不过他装着略有醉意的样子,让老板过来算账。趁着结账的时候,天草四郎称自己是刚到这边的水手,希望老板能给介绍一个能过夜的地方。这老板倒也不客气,便说自己这小酒屋也可以留宿,价格好商量,看样子只要有钱赚就不打算放过。 于是天草四郎就等着老板把另外几名醉汉清场关门,然后问他还能不能买酒喝,可以自掏腰包请老板一起喝一点。这老板连住店的买卖都接,自然不会拒绝,于是这小酒屋当下便成了天草四郎的包场。 酒酣耳热之后,天草四郎便顺势打听起了附近的情形,一来二去还真从酒劲上头的老板口中套出了不少信息。这老板大概也想不到天草四郎明明看起来就是个纯正的日本人,但却是在替另外一个国家做事,与他交谈时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备之心,被问到什么都是据实以答,十分配合。 这一番攀谈就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两人都喝得七七八八头晕脑胀,老板喝得开心,也不收天草四郎的过夜费了,去搬了一套被褥枕头出来,让他就在店堂里打个地铺囫囵睡一觉,待天亮后再走。 天草四郎躺下之后,忍着睡意重新整理了一下这一晚所得到的信息。据店家所说,他先前在店里见到的那些人,有一多半都是为田川家族效力的人。这个田川家族在平户藩算是颇有影响力,小酒屋附近的造船厂和货运码头都是其名下的产业。 至于为什么田川家族手下会有一些汉人,老板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他只知道这些汉人中有不少人颇有权势,其地位甚至跟平户藩的上等武士差不多。 这个名叫田助湾的小港湾,最主要的产业其实并不是造船或者跨国贸易,而是输出木材。附近的大片山林提供了丰富的林木资源,而造船厂其实是近几年才由田川家族兴建起来的产业,选址此地除了这里的天然港湾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大概便是田助湾附近的林木正好适合用于制作船料了。 而在田川家族开发此地之前,这里的木材大多只能运去平户港或者更远的地方当建筑材料,或是由本地渔民自行建造一些长不过两三丈的小舢板。如今倒是围绕着新建的码头和造船厂有了一系列的产业,比如这间小酒屋就是其中之一。毕竟以前可没有这么多有消费能力的水手在这个区域活动,现在本地的经济也算是被田川家族给盘活了。 田川这个姓氏,对天草四郎来说也不算很陌生,出发之前他也研究过来自其他地方的调查报告,自然知道前段时间在福建海峡地区查获的一系列与枪案相关的商贸机构,其背后似乎便有一个名叫“田川健司”的日本人在活动,这也是让情报部门后来顺藤摸瓜查到日本来的一条主要线索,并且将其列为了此次侦察行动需要落实的目标之一。 在福建活动的“田川健司”与日本平户的田川家族是否存在直接联系,目前还没有切实的证据,但就天草四郎今晚在这里所了解到的信息来看,两者间存在联系的可能性是相当大的,而这个联系点便是汉人。 平户田川家族的手底下有不少汉人,而且这些人并非从事最底层的工作,隐隐还掌握着某些权限,天草四郎猜测这或许与造船技术有关。而曾经在福建海峡活动的日本商人田川健司手底下也同样有很多汉人,负责经营和指挥在各地部署的潜伏机构。 汉人和日本人之间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合作,这就不能不让人联想到曾在东南沿海猖獗一时的倭寇了,只有巨大的共同利益驱使,才有可能让两个分属不同民族的群体消除隔阂进行合作。而十八芝也正好符合这一条件,当年郑芝龙在日本待的时间可不短,与平户藩上上下下的关系都不错,甚至还在这里娶妻生子。他后来带到福建去的人手中,也不乏出身北九州地区的日本人。如果十八芝余党选择在平户东山再起,那不得不说这里可能具备了对他们相当有利的环境条件。 不过田助湾这个地方的产业比较单一,流动人口有一多半是为田川家族效力的人,因此这小酒屋的老板所能提供的信息其实也很局限,他甚至都说不清楚田川家族与藩主松浦家族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天草四郎想要打探到更多的消息,大概还是得去到平户港之后才有办法。 但天草四郎不打算急着赶去平户港,他准备在离开田助湾之前再去造船厂确认一下,这里建造的船只是不是码头停泊的那种中式战船。 天草四郎心也挺大,琢磨完事情之后就沉沉睡了过去,直到晌午才被店家叫醒。他讨了一盆水简单洗漱一下,便结账离开了小酒屋。 出门之后便能看到昨晚未曾见到的港口小镇全貌了,这镇子其实就一条沿着海湾延伸的街道,东西两头分别是码头和造船厂,中间便是类似“吉田屋”这样提供吃喝玩乐的地方,以及米行杂货铺之类的商铺。而本地民众的居住点则是更深入内陆一些,只有少数靠海吃饭的人住在临近海岸线的地方。 当然了,不管是码头还是造船厂,这里的经营规模都远远不及天草四郎曾经到过的大部分港口,如果不是先前路过这里的时候多看了几眼,或许就直接错过这处小小的海湾了。 造船厂的位置正好是对着海湾的进出航道,所以昨天途经此地的时候,天草四郎一眼就注意到了这边的船坞。他当时根据自己的经验判断船坞中在建的帆船应该是超过四百料的大船,而这对日本的造船技术来说算是非常大的工程了,断无理由会藏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海湾里。后来又发现海湾里还有好几艘遮住甲板炮位的中式战船,他才将这两件事联想到了一起。 相较于海汉建造军用船只的船坞,这里的安保手段就显得十分稀松了,船坞外围并未安装遮蔽物,隔着老远便能看到船坞内的建造情况了。天草四郎虽然不是海军,但辨认船只的大致类型肯定没问题,其中一个船坞的船体建造了七成左右,已经能从外形轮廓分辨出这的确是一艘中式帆船。而另一艘的建造还在往龙骨上安装船壳的阶段,不过从其大小来看,应该也是与旁边那艘船同样的制式。 而这两艘尚在船坞中建造的帆船,与停靠在海湾里的另外三艘中式战船的大小也都是一致的,天草四郎认为这应该是成批量建造的制式武装帆船。 天草四郎无从推断这些武装帆船今后会在哪些海域出没,但仅仅是眼前所见的状况,已经让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像这种可能装备有数门甲板火炮的战船,只需数艘便可组成一支小型舰队,在海上执行一些低烈度的作战任务,比如封锁航道、监控海域、海上跟踪、劫掠民船等等。而一旦数量形成规模,其威力就会极速增加,当初十八芝就是靠着战船的数量优势,让荷兰和西班牙殖民者都不得不在福建海域对其低头。 而对于平户藩松浦氏这样的地方大名来说,拥有一支武装舰队无疑大大有助于维护自家的海上利益,甚至可以助力平户藩由海上向外扩张势力范围。 正文 第2083章 ,! 不管这些中式战船是属于十八芝余党、田川家族还是统治平户藩的松浦氏,其主人显然是有着不小的野心。且不说成熟的造船技术和建造方案,光是建造这些战船所需投入的时间和资金,建成之后投入使用需要的大量专业人员,这些难题就足以劝退绝大部分的野心家了。 天草四郎认为在田助湾发现的这几艘船并不是对方的全部武装力量,说不定在平户的其他地方也会有类似此处的造船厂。而且这种战船所组成的舰队要形成战斗力,就必须要集中在一起协同操练,想必这些船的主人应该也不会心大到就在平户港旁边训练海上作战,所以这些战船真正集结的地方应该是在别处——比如距离此地不过两里地,位于平户岛西岸的薄香湾和古江湾,其海湾面积都是这田助湾的二十倍以上。 虽然从陆路过去很近,但走海路却是要从田助湾北上绕过平户岛的北端,才能沿西海岸线去到那两处海湾。而要靠两条腿来完成对那两处海湾的考察,可能就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任务了。 当然了,有些情报并不是一定要去到实地才能获得,附近还有没有其他造船厂,完全可以在田助湾这边就打听到。像港口码头这种地方,只要肯花一点钱,基本上都能很容易地打听到关于本地的信息。田助湾这地方也不例外,天草四郎只花了一小锭银子,便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不管这些中式战船是属于十八芝余党、田川家族还是统治平户藩的松浦氏,其主人显然是有着不小的野心。且不说成熟的造船技术和建造方案,光是建造这些战船所需投入的时间和资金,建成之后投入使用需要的大量专业人员,这些难题就足以劝退绝大部分的野心家了。 天草四郎认为在田助湾发现的这几艘船并不是对方的全部武装力量,说不定在平户的其他地方也会有类似此处的造船厂。而且这种战船所组成的舰队要形成战斗力,就必须要集中在一起协同操练,想必这些船的主人应该也不会心大到就在平户港旁边训练海上作战,所以这些战船真正集结的地方应该是在别处——比如距离此地不过两里地,位于平户岛西岸的薄香湾和古江湾,其海湾面积都是这田助湾的二十倍以上。 虽然从陆路过去很近,但走海路却是要从田助湾北上绕过平户岛的北端,才能沿西海岸线去到那两处海湾。而要靠两条腿来完成对那两处海湾的考察,可能就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任务了。 当然了,有些情报并不是一定要去到实地才能获得,附近还有没有其他造船厂,完全可以在田助湾这边就打听到。像港口码头这种地方,只要肯花一点钱,基本上都能很容易地打听到关于本地的信息。田助湾这地方也不例外,天草四郎只花了一小锭银子,便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不管这些中式战船是属于十八芝余党、田川家族还是统治平户藩的松浦氏,其主人显然是有着不小的野心。且不说成熟的造船技术和建造方案,光是建造这些战船所需投入的时间和资金,建成之后投入使用需要的大量专业人员,这些难题就足以劝退绝大部分的野心家了。 天草四郎认为在田助湾发现的这几艘船并不是对方的全部武装力量,说不定在平户的其他地方也会有类似此处的造船厂。而且这种战船所组成的舰队要形成战斗力,就必须要集中在一起协同操练,想必这些船的主人应该也不会心大到就在平户港旁边训练海上作战,所以这些战船真正集结的地方应该是在别处——比如距离此地不过两里地,位于平户岛西岸的薄香湾和古江湾,其海湾面积都是这田助湾的二十倍以上。 虽然从陆路过去很近,但走海路却是要从田助湾北上绕过平户岛的北端,才能沿西海岸线去到那两处海湾。而要靠两条腿来完成对那两处海湾的考察,可能就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任务了。 当然了,有些情报并不是一定要去到实地才能获得,附近还有没有其他造船厂,完全可以在田助湾这边就打听到。像港口码头这种地方,只要肯花一点钱,基本上都能很容易地打听到关于本地的信息。田助湾这地方也不例外,天草四郎只花了一小锭银子,便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不管这些中式战船是属于十八芝余党、田川家族还是统治平户藩的松浦氏,其主人显然是有着不小的野心。且不说成熟的造船技术和建造方案,光是建造这些战船所需投入的时间和资金,建成之后投入使用需要的大量专业人员,这些难题就足以劝退绝大部分的野心家了。 天草四郎认为在田助湾发现的这几艘船并不是对方的全部武装力量,说不定在平户的其他地方也会有类似此处的造船厂。而且这种战船所组成的舰队要形成战斗力,就必须要集中在一起协同操练,想必这些船的主人应该也不会心大到就在平户港旁边训练海上作战,所以这些战船真正集结的地方应该是在别处——比如距离此地不过两里地,位于平户岛西岸的薄香湾和古江湾,其海湾面积都是这田助湾的二十倍以上。 虽然从陆路过去很近,但走海路却是要从田助湾北上绕过平户岛的北端,才能沿西海岸线去到那两处海湾。而要靠两条腿来完成对那两处海湾的考察,可能就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任务了。 当然了,有些情报并不是一定要去到实地才能获得,附近还有没有其他造船厂,完全可以在田助湾这边就打听到。像港口码头这种地方,只要肯花一点钱,基本上都能很容易地打听到关于本地的信息。田助湾这地方也不例外,天草四郎只花了一小锭银子,便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不管这些中式战船是属于十八芝余党、田川家族还是统治平户藩的松浦氏,其主人显然是有着不小的野心。且不说成熟的造船技术和建造方案,光是建造这些战船所需投入的时间和资金,建成之后投入使用需要的大量专业人员,这些难题就足以劝退绝大部分的野心家了。 天草四郎认为在田助湾发现的这几艘船并不是对方的全部武装力量,说不定在平户的其他地方也会有类似此处的造船厂。而且这种战船所组成的舰队要形成战斗力,就必须要集中在一起协同操练,想必这些船的主人应该也不会心大到就在平户港旁边训练海上作战,所以这些战船真正集结的地方应该是在别处——比如距离此地不过两里地,位于平户岛西岸的薄香湾和古江湾,其海湾面积都是这田助湾的二十倍以上。 虽然从陆路过去很近,但走海路却是要从田助湾北上绕过平户岛的北端,才能沿西海岸线去到那两处海湾。而要靠两条腿来完成对那两处海湾的考察,可能就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任务了。 当然了,有些情报并不是一定要去到实地才能获得,附近还有没有其他造船厂,完全可以在田助湾这边就打听到。像港口码头这种地方,只要肯花一点钱,基本上都能很容易地打听到关于本地的信息。田助湾这地方也不例外,天草四郎只花了一小锭银子,便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不管这些中式战船是属于十八芝余党、田川家族还是统治平户藩的松浦氏,其主人显然是有着不小的野心。且不说成熟的造船技术和建造方案,光是建造这些战船所需投入的时间和资金,建成之后投入使用需要的大量专业人员,这些难题就足以劝退绝大部分的野心家了。 天草四郎认为在田助湾发现的这几艘船并不是对方的全部武装力量,说不定在平户的其他地方也会有类似此处的造船厂。而且这种战船所组成的舰队要形成战斗力,就必须要集中在一起协同操练,想必这些船的主人应该也不会心大到就在平户港旁边训练海上作战,所以这些战船真正集结的地方应该是在别处——比如距离此地不过两里地,位于平户岛西岸的薄香湾和古江湾,其海湾面积都是这田助湾的二十倍以上。 虽然从陆路过去很近,但走海路却是要从田助湾北上绕过平户岛的北端,才能沿西海岸线去到那两处海湾。而要靠两条腿来完成对那两处海湾的考察,可能就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任务了。 当然了,有些情报并不是一定要去到实地才能获得,附近还有没有其他造船厂,完全可以在田助湾这边就打听到。像港口码头这种地方,只要肯花一点钱,基本上都能很容易地打听到关于本地的信息。田助湾这地方也不例外,天草四郎只花了一小锭银子,便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不管这些中式战船是属于十八芝余党、田川家族还是统治平户藩的松浦氏,其主人显然是有着不小的野心。且不说成熟的造船技术和建造方案,光是建造这些战船所需投入的时间和资金,建成之后投入使用需要的大量专业人员,这些难题就足以劝退绝大部分的野心家了。 天草四郎认为在田助湾发现的这几艘船并不是对方的全部武装力量,说不定在平户的其他地方也会有类似此处的造船厂。而且这种战船所组成的舰队要形成战斗力,就必须要集中在一起协同操练,想必这些船的主人应该也不会心大到就在平户港旁边训练海上作战,所以这些战船真正集结的地方应该是在别处——比如距离此地不过两里地,位于平户岛西岸的薄香湾和古江湾,其海湾面积都是这田助湾的二十倍以上。 虽然从陆路过去很近,但走海路却是要从田助湾北上绕过平户岛的北端,才能沿西海岸线去到那两处海湾。而要靠两条腿来完成对那两处海湾的考察,可能就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任务了。 当然了,有些情报并不是一定要去到实地才能获得,附近还有没有其他造船厂,完全可以在田助湾这边就打听到。像港口码头这种地方,只要肯花一点钱,基本上都能很容易地打听到关于本地的信息。田助湾这地方也不例外,天草四郎只花了一小锭银子,便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不管这些中式战船是属于十八芝余党、田川家族还是统治平户藩的松浦氏,其主人显然是有着不小的野心。且不说成熟的造船技术和建造方案,光是建造这些战船所需投入的时间和资金,建成之后投入使用需要的大量专业人员,这些难题就足以劝退绝大部分的野心家了。 天草四郎认为在田助湾发现的这几艘船并不是对方的全部武装力量,说不定在平户的其他地方也会有类似此处的造船厂。而且这种战船所组成的舰队要形成战斗力,就必须要集中在一起协同操练,想必这些船的主人应该也不会心大到就在平户港旁边训练海上作战,所以这些战船真正集结的地方应该是在别处——比如距离此地不过两里地,位于平户岛西岸的薄香湾和古江湾,其海湾面积都是这田助湾的二十倍以上。 虽然从陆路过去很近,但走海路却是要从田助湾北上绕过平户岛的北端,才能沿西海岸线去到那两处海湾。而要靠两条腿来完成对那两处海湾的考察,可能就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任务了。 当然了,有些情报并不是一定要去到实地才能获得,附近还有没有其他造船厂,完全可以在田助湾这边就打听到。像港口码头这种地方,只要肯花一点钱,基本上都能很容易地打听到关于本地的信息。田助湾这地方也不例外,天草四郎只花了一小锭银子,便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正文 第2084章 ,! 这支车队径直来到田川家的大门前,前后各有数名骑马武士担任护卫,看这阵势绝非普通人物。天草四郎猜测这极有可能是田川家族的某位大人物出行归来,便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停下来打算看个究竟。 车队停下来之后,从居中那辆看起来最大也最豪华的马车上下来的居然是一个外貌只有十二三岁,身着一身黑色服饰的少年,但其举手投足却颇有威势,走路时双手倒背在身后,头微微扬起,而身后的数名侍从都是躬着身子跟着,场面看起来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天草四郎离开日本这些年里到过许多国家,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在他的印象中还从未见过这么威风的小孩。 目送这支队伍进入田川家之后,天草四郎才向附近看热闹的闲人打听起这小孩的身份。 “田川少爷你都不知道?是才从外地来的吧?”被他问到的这人立刻便道破了天草四郎的底细。 天草四郎笑道:“是啊,刚到平户两天……这位田川少爷来头很大吗?” 那人用鄙视的目光扫了天草四郎一眼,但还是很耐心地给他解释道:“当然很大!松浦大人座下最有实力的家臣就是田川氏,而田川少爷成年之后就会继任田川氏的下一任家主,今后就是平户数得上号的大人物,明白了吗?” “哦……原来如此,那这位田川少爷的名讳是?”天草四郎继续问道。 “田川七左卫门。”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这支车队径直来到田川家的大门前,前后各有数名骑马武士担任护卫,看这阵势绝非普通人物。天草四郎猜测这极有可能是田川家族的某位大人物出行归来,便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停下来打算看个究竟。 车队停下来之后,从居中那辆看起来最大也最豪华的马车上下来的居然是一个外貌只有十二三岁,身着一身黑色服饰的少年,但其举手投足却颇有威势,走路时双手倒背在身后,头微微扬起,而身后的数名侍从都是躬着身子跟着,场面看起来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天草四郎离开日本这些年里到过许多国家,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在他的印象中还从未见过这么威风的小孩。 目送这支队伍进入田川家之后,天草四郎才向附近看热闹的闲人打听起这小孩的身份。 “田川少爷你都不知道?是才从外地来的吧?”被他问到的这人立刻便道破了天草四郎的底细。 天草四郎笑道:“是啊,刚到平户两天……这位田川少爷来头很大吗?” 那人用鄙视的目光扫了天草四郎一眼,但还是很耐心地给他解释道:“当然很大!松浦大人座下最有实力的家臣就是田川氏,而田川少爷成年之后就会继任田川氏的下一任家主,今后就是平户数得上号的大人物,明白了吗?” “哦……原来如此,那这位田川少爷的名讳是?”天草四郎继续问道。 “田川七左卫门。”这支车队径直来到田川家的大门前,前后各有数名骑马武士担任护卫,看这阵势绝非普通人物。天草四郎猜测这极有可能是田川家族的某位大人物出行归来,便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停下来打算看个究竟。 车队停下来之后,从居中那辆看起来最大也最豪华的马车上下来的居然是一个外貌只有十二三岁,身着一身黑色服饰的少年,但其举手投足却颇有威势,走路时双手倒背在身后,头微微扬起,而身后的数名侍从都是躬着身子跟着,场面看起来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天草四郎离开日本这些年里到过许多国家,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在他的印象中还从未见过这么威风的小孩。 目送这支队伍进入田川家之后,天草四郎才向附近看热闹的闲人打听起这小孩的身份。 “田川少爷你都不知道?是才从外地来的吧?”被他问到的这人立刻便道破了天草四郎的底细。 天草四郎笑道:“是啊,刚到平户两天……这位田川少爷来头很大吗?” 那人用鄙视的目光扫了天草四郎一眼,但还是很耐心地给他解释道:“当然很大!松浦大人座下最有实力的家臣就是田川氏,而田川少爷成年之后就会继任田川氏的下一任家主,今后就是平户数得上号的大人物,明白了吗?” “哦……原来如此,那这位田川少爷的名讳是?”天草四郎继续问道。 “田川七左卫门。”这支车队径直来到田川家的大门前,前后各有数名骑马武士担任护卫,看这阵势绝非普通人物。天草四郎猜测这极有可能是田川家族的某位大人物出行归来,便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停下来打算看个究竟。 车队停下来之后,从居中那辆看起来最大也最豪华的马车上下来的居然是一个外貌只有十二三岁,身着一身黑色服饰的少年,但其举手投足却颇有威势,走路时双手倒背在身后,头微微扬起,而身后的数名侍从都是躬着身子跟着,场面看起来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天草四郎离开日本这些年里到过许多国家,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在他的印象中还从未见过这么威风的小孩。 目送这支队伍进入田川家之后,天草四郎才向附近看热闹的闲人打听起这小孩的身份。 “田川少爷你都不知道?是才从外地来的吧?”被他问到的这人立刻便道破了天草四郎的底细。 天草四郎笑道:“是啊,刚到平户两天……这位田川少爷来头很大吗?” 那人用鄙视的目光扫了天草四郎一眼,但还是很耐心地给他解释道:“当然很大!松浦大人座下最有实力的家臣就是田川氏,而田川少爷成年之后就会继任田川氏的下一任家主,今后就是平户数得上号的大人物,明白了吗?” “哦……原来如此,那这位田川少爷的名讳是?”天草四郎继续问道。 “田川七左卫门。”这支车队径直来到田川家的大门前,前后各有数名骑马武士担任护卫,看这阵势绝非普通人物。天草四郎猜测这极有可能是田川家族的某位大人物出行归来,便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停下来打算看个究竟。 车队停下来之后,从居中那辆看起来最大也最豪华的马车上下来的居然是一个外貌只有十二三岁,身着一身黑色服饰的少年,但其举手投足却颇有威势,走路时双手倒背在身后,头微微扬起,而身后的数名侍从都是躬着身子跟着,场面看起来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天草四郎离开日本这些年里到过许多国家,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在他的印象中还从未见过这么威风的小孩。 目送这支队伍进入田川家之后,天草四郎才向附近看热闹的闲人打听起这小孩的身份。 “田川少爷你都不知道?是才从外地来的吧?”被他问到的这人立刻便道破了天草四郎的底细。 天草四郎笑道:“是啊,刚到平户两天……这位田川少爷来头很大吗?” 那人用鄙视的目光扫了天草四郎一眼,但还是很耐心地给他解释道:“当然很大!松浦大人座下最有实力的家臣就是田川氏,而田川少爷成年之后就会继任田川氏的下一任家主,今后就是平户数得上号的大人物,明白了吗?” “哦……原来如此,那这位田川少爷的名讳是?”天草四郎继续问道。 “田川七左卫门。”这支车队径直来到田川家的大门前,前后各有数名骑马武士担任护卫,看这阵势绝非普通人物。天草四郎猜测这极有可能是田川家族的某位大人物出行归来,便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停下来打算看个究竟。 车队停下来之后,从居中那辆看起来最大也最豪华的马车上下来的居然是一个外貌只有十二三岁,身着一身黑色服饰的少年,但其举手投足却颇有威势,走路时双手倒背在身后,头微微扬起,而身后的数名侍从都是躬着身子跟着,场面看起来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天草四郎离开日本这些年里到过许多国家,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在他的印象中还从未见过这么威风的小孩。 目送这支队伍进入田川家之后,天草四郎才向附近看热闹的闲人打听起这小孩的身份。 “田川少爷你都不知道?是才从外地来的吧?”被他问到的这人立刻便道破了天草四郎的底细。 天草四郎笑道:“是啊,刚到平户两天……这位田川少爷来头很大吗?” 那人用鄙视的目光扫了天草四郎一眼,但还是很耐心地给他解释道:“当然很大!松浦大人座下最有实力的家臣就是田川氏,而田川少爷成年之后就会继任田川氏的下一任家主,今后就是平户数得上号的大人物,明白了吗?” “哦……原来如此,那这位田川少爷的名讳是?”天草四郎继续问道。 “田川七左卫门。”这支车队径直来到田川家的大门前,前后各有数名骑马武士担任护卫,看这阵势绝非普通人物。天草四郎猜测这极有可能是田川家族的某位大人物出行归来,便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停下来打算看个究竟。 车队停下来之后,从居中那辆看起来最大也最豪华的马车上下来的居然是一个外貌只有十二三岁,身着一身黑色服饰的少年,但其举手投足却颇有威势,走路时双手倒背在身后,头微微扬起,而身后的数名侍从都是躬着身子跟着,场面看起来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天草四郎离开日本这些年里到过许多国家,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在他的印象中还从未见过这么威风的小孩。 目送这支队伍进入田川家之后,天草四郎才向附近看热闹的闲人打听起这小孩的身份。 “田川少爷你都不知道?是才从外地来的吧?”被他问到的这人立刻便道破了天草四郎的底细。 天草四郎笑道:“是啊,刚到平户两天……这位田川少爷来头很大吗?” 那人用鄙视的目光扫了天草四郎一眼,但还是很耐心地给他解释道:“当然很大!松浦大人座下最有实力的家臣就是田川氏,而田川少爷成年之后就会继任田川氏的下一任家主,今后就是平户数得上号的大人物,明白了吗?” “哦……原来如此,那这位田川少爷的名讳是?”天草四郎继续问道。 “田川七左卫门。”这支车队径直来到田川家的大门前,前后各有数名骑马武士担任护卫,看这阵势绝非普通人物。天草四郎猜测这极有可能是田川家族的某位大人物出行归来,便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停下来打算看个究竟。 车队停下来之后,从居中那辆看起来最大也最豪华的马车上下来的居然是一个外貌只有十二三岁,身着一身黑色服饰的少年,但其举手投足却颇有威势,走路时双手倒背在身后,头微微扬起,而身后的数名侍从都是躬着身子跟着,场面看起来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天草四郎离开日本这些年里到过许多国家,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在他的印象中还从未见过这么威风的小孩。 目送这支队伍进入田川家之后,天草四郎才向附近看热闹的闲人打听起这小孩的身份。 “田川少爷你都不知道?是才从外地来的吧?”被他问到的这人立刻便道破了天草四郎的底细。 天草四郎笑道:“是啊,刚到平户两天……这位田川少爷来头很大吗?” 那人用鄙视的目光扫了天草四郎一眼,但还是很耐心地给他解释道:“当然很大!松浦大人座下最有实力的家臣就是田川氏,而田川少爷成年之后就会继任田川氏的下一任家主,今后就是平户数得上号的大人物,明白了吗?” “哦……原来如此,那这位田川少爷的名讳是?”天草四郎继续问道。 “田川七左卫门。” 正文 第2085章 ,! 天草四郎估计这地方应该会有专门的护卫人员,所以他没有冒然尝试进入这个村落,而是先在附近的山林中潜伏下来,对这个地方进行仔细的观察。 隐藏在山沟里的冶炼作坊其实生产规模不大,总共也就六七个冶炼炉,如果要与海汉在昌化建立的冶炼基地相比,那真的是小巫见大巫,应该连十分之一的规模都不到。不过考虑到平户藩统治下的地域面积、人口规模、经济水平,也不太可能兴建起昌化那种规模的冶炼基地,加之这里据说还有军工生产任务,那就更不能把生产规模弄得太大,以免引起德川幕府的猜忌。 果然很快天草四郎就发现了在黑夜中游走于几处冶炼炉之间的数名武装人员,这些人走走停停,看样子应该是在执行巡逻任务。他势单力孤又对环境不熟,当下更是不能冒险上前活动了,只能凭借经验来观察这个区域的动向,看看是否能找到生产火炮的迹象——这也是他连夜摸到此地的主要原因。 但现在看来这个任务要比他预计的更为困难,夜色中很难分辨哪里才是仓库,根本无法采取有针对性的行动。天草四郎在山里中待了一个多小时仍然没有收获,随着环境温度的降低,他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开始变得僵硬,应该很难坚持在这地方待上一整晚,安全起见只能选择先撤回平户港,找一个温暖的地方过夜再说。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天草四郎估计这地方应该会有专门的护卫人员,所以他没有冒然尝试进入这个村落,而是先在附近的山林中潜伏下来,对这个地方进行仔细的观察。 隐藏在山沟里的冶炼作坊其实生产规模不大,总共也就六七个冶炼炉,如果要与海汉在昌化建立的冶炼基地相比,那真的是小巫见大巫,应该连十分之一的规模都不到。不过考虑到平户藩统治下的地域面积、人口规模、经济水平,也不太可能兴建起昌化那种规模的冶炼基地,加之这里据说还有军工生产任务,那就更不能把生产规模弄得太大,以免引起德川幕府的猜忌。 果然很快天草四郎就发现了在黑夜中游走于几处冶炼炉之间的数名武装人员,这些人走走停停,看样子应该是在执行巡逻任务。他势单力孤又对环境不熟,当下更是不能冒险上前活动了,只能凭借经验来观察这个区域的动向,看看是否能找到生产火炮的迹象——这也是他连夜摸到此地的主要原因。 但现在看来这个任务要比他预计的更为困难,夜色中很难分辨哪里才是仓库,根本无法采取有针对性的行动。天草四郎在山里中待了一个多小时仍然没有收获,随着环境温度的降低,他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开始变得僵硬,应该很难坚持在这地方待上一整晚,安全起见只能选择先撤回平户港,找一个温暖的地方过夜再说。天草四郎估计这地方应该会有专门的护卫人员,所以他没有冒然尝试进入这个村落,而是先在附近的山林中潜伏下来,对这个地方进行仔细的观察。 隐藏在山沟里的冶炼作坊其实生产规模不大,总共也就六七个冶炼炉,如果要与海汉在昌化建立的冶炼基地相比,那真的是小巫见大巫,应该连十分之一的规模都不到。不过考虑到平户藩统治下的地域面积、人口规模、经济水平,也不太可能兴建起昌化那种规模的冶炼基地,加之这里据说还有军工生产任务,那就更不能把生产规模弄得太大,以免引起德川幕府的猜忌。 果然很快天草四郎就发现了在黑夜中游走于几处冶炼炉之间的数名武装人员,这些人走走停停,看样子应该是在执行巡逻任务。他势单力孤又对环境不熟,当下更是不能冒险上前活动了,只能凭借经验来观察这个区域的动向,看看是否能找到生产火炮的迹象——这也是他连夜摸到此地的主要原因。 但现在看来这个任务要比他预计的更为困难,夜色中很难分辨哪里才是仓库,根本无法采取有针对性的行动。天草四郎在山里中待了一个多小时仍然没有收获,随着环境温度的降低,他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开始变得僵硬,应该很难坚持在这地方待上一整晚,安全起见只能选择先撤回平户港,找一个温暖的地方过夜再说。天草四郎估计这地方应该会有专门的护卫人员,所以他没有冒然尝试进入这个村落,而是先在附近的山林中潜伏下来,对这个地方进行仔细的观察。 隐藏在山沟里的冶炼作坊其实生产规模不大,总共也就六七个冶炼炉,如果要与海汉在昌化建立的冶炼基地相比,那真的是小巫见大巫,应该连十分之一的规模都不到。不过考虑到平户藩统治下的地域面积、人口规模、经济水平,也不太可能兴建起昌化那种规模的冶炼基地,加之这里据说还有军工生产任务,那就更不能把生产规模弄得太大,以免引起德川幕府的猜忌。 果然很快天草四郎就发现了在黑夜中游走于几处冶炼炉之间的数名武装人员,这些人走走停停,看样子应该是在执行巡逻任务。他势单力孤又对环境不熟,当下更是不能冒险上前活动了,只能凭借经验来观察这个区域的动向,看看是否能找到生产火炮的迹象——这也是他连夜摸到此地的主要原因。 但现在看来这个任务要比他预计的更为困难,夜色中很难分辨哪里才是仓库,根本无法采取有针对性的行动。天草四郎在山里中待了一个多小时仍然没有收获,随着环境温度的降低,他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开始变得僵硬,应该很难坚持在这地方待上一整晚,安全起见只能选择先撤回平户港,找一个温暖的地方过夜再说。天草四郎估计这地方应该会有专门的护卫人员,所以他没有冒然尝试进入这个村落,而是先在附近的山林中潜伏下来,对这个地方进行仔细的观察。 隐藏在山沟里的冶炼作坊其实生产规模不大,总共也就六七个冶炼炉,如果要与海汉在昌化建立的冶炼基地相比,那真的是小巫见大巫,应该连十分之一的规模都不到。不过考虑到平户藩统治下的地域面积、人口规模、经济水平,也不太可能兴建起昌化那种规模的冶炼基地,加之这里据说还有军工生产任务,那就更不能把生产规模弄得太大,以免引起德川幕府的猜忌。 果然很快天草四郎就发现了在黑夜中游走于几处冶炼炉之间的数名武装人员,这些人走走停停,看样子应该是在执行巡逻任务。他势单力孤又对环境不熟,当下更是不能冒险上前活动了,只能凭借经验来观察这个区域的动向,看看是否能找到生产火炮的迹象——这也是他连夜摸到此地的主要原因。 但现在看来这个任务要比他预计的更为困难,夜色中很难分辨哪里才是仓库,根本无法采取有针对性的行动。天草四郎在山里中待了一个多小时仍然没有收获,随着环境温度的降低,他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开始变得僵硬,应该很难坚持在这地方待上一整晚,安全起见只能选择先撤回平户港,找一个温暖的地方过夜再说。天草四郎估计这地方应该会有专门的护卫人员,所以他没有冒然尝试进入这个村落,而是先在附近的山林中潜伏下来,对这个地方进行仔细的观察。 隐藏在山沟里的冶炼作坊其实生产规模不大,总共也就六七个冶炼炉,如果要与海汉在昌化建立的冶炼基地相比,那真的是小巫见大巫,应该连十分之一的规模都不到。不过考虑到平户藩统治下的地域面积、人口规模、经济水平,也不太可能兴建起昌化那种规模的冶炼基地,加之这里据说还有军工生产任务,那就更不能把生产规模弄得太大,以免引起德川幕府的猜忌。 果然很快天草四郎就发现了在黑夜中游走于几处冶炼炉之间的数名武装人员,这些人走走停停,看样子应该是在执行巡逻任务。他势单力孤又对环境不熟,当下更是不能冒险上前活动了,只能凭借经验来观察这个区域的动向,看看是否能找到生产火炮的迹象——这也是他连夜摸到此地的主要原因。 但现在看来这个任务要比他预计的更为困难,夜色中很难分辨哪里才是仓库,根本无法采取有针对性的行动。天草四郎在山里中待了一个多小时仍然没有收获,随着环境温度的降低,他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开始变得僵硬,应该很难坚持在这地方待上一整晚,安全起见只能选择先撤回平户港,找一个温暖的地方过夜再说。天草四郎估计这地方应该会有专门的护卫人员,所以他没有冒然尝试进入这个村落,而是先在附近的山林中潜伏下来,对这个地方进行仔细的观察。 隐藏在山沟里的冶炼作坊其实生产规模不大,总共也就六七个冶炼炉,如果要与海汉在昌化建立的冶炼基地相比,那真的是小巫见大巫,应该连十分之一的规模都不到。不过考虑到平户藩统治下的地域面积、人口规模、经济水平,也不太可能兴建起昌化那种规模的冶炼基地,加之这里据说还有军工生产任务,那就更不能把生产规模弄得太大,以免引起德川幕府的猜忌。 果然很快天草四郎就发现了在黑夜中游走于几处冶炼炉之间的数名武装人员,这些人走走停停,看样子应该是在执行巡逻任务。他势单力孤又对环境不熟,当下更是不能冒险上前活动了,只能凭借经验来观察这个区域的动向,看看是否能找到生产火炮的迹象——这也是他连夜摸到此地的主要原因。 但现在看来这个任务要比他预计的更为困难,夜色中很难分辨哪里才是仓库,根本无法采取有针对性的行动。天草四郎在山里中待了一个多小时仍然没有收获,随着环境温度的降低,他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开始变得僵硬,应该很难坚持在这地方待上一整晚,安全起见只能选择先撤回平户港,找一个温暖的地方过夜再说。天草四郎估计这地方应该会有专门的护卫人员,所以他没有冒然尝试进入这个村落,而是先在附近的山林中潜伏下来,对这个地方进行仔细的观察。 隐藏在山沟里的冶炼作坊其实生产规模不大,总共也就六七个冶炼炉,如果要与海汉在昌化建立的冶炼基地相比,那真的是小巫见大巫,应该连十分之一的规模都不到。不过考虑到平户藩统治下的地域面积、人口规模、经济水平,也不太可能兴建起昌化那种规模的冶炼基地,加之这里据说还有军工生产任务,那就更不能把生产规模弄得太大,以免引起德川幕府的猜忌。 果然很快天草四郎就发现了在黑夜中游走于几处冶炼炉之间的数名武装人员,这些人走走停停,看样子应该是在执行巡逻任务。他势单力孤又对环境不熟,当下更是不能冒险上前活动了,只能凭借经验来观察这个区域的动向,看看是否能找到生产火炮的迹象——这也是他连夜摸到此地的主要原因。 但现在看来这个任务要比他预计的更为困难,夜色中很难分辨哪里才是仓库,根本无法采取有针对性的行动。天草四郎在山里中待了一个多小时仍然没有收获,随着环境温度的降低,他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开始变得僵硬,应该很难坚持在这地方待上一整晚,安全起见只能选择先撤回平户港,找一个温暖的地方过夜再说。 正文 第2086章 天草四郎回到港区后没有入住昨晚过夜的客栈,而是又另行找了一处地方住下来,以确保自己的行踪安全。回想这次进入平户的调查经过,可以称得上是收获颇丰,不仅发现了日本地方武装势力在悄悄组建武装舰队的事实,同时也对田川家族的状况有了更多的了解。 但天草四郎还是有一件事没能理清头绪,那就是这个田川家族与十八芝余党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根据海汉之前所掌握的情报,郑芝龙在平户所娶的妻子田川松应该便是田川家族的成员,但郑芝龙殒命之后,田川家族对海汉到底持什么样的态度却是从未被关注过。如果不是近期的调查让海汉发现了指向田川家族的蛛丝马迹,那平户这边正在发生的各种事情还真会毫不费力地避开了海汉的注意。 而天草四郎在平户的所见所闻都显示出田川家族的实力非常强大,甚至有一点喧宾夺主的意味。他虽然目前只在这里待了两天三夜的时间,但已经觉得这平户藩的主人并非松浦氏,而是身为松浦氏家臣的田川氏了。 田川氏不仅拥有规模可观的商船船队和正在组建中的武装舰队,背后可能还有来自十八芝余党的支持,无论在商业还是军事领域,其实力都已经远远超出了地方大名的家臣应有的水准,难道身为统治者的松浦氏真对其如此的放心,就这么坐视田川家族不断发展壮大? 这也是目前让天草四郎感到无法理解的一个问题。田川氏目前的所作所为,究竟只是在替松浦氏完成一些不便出面的特殊任务,还是已经打算要对其取而代之,成为平户藩的下一任统治者,他现在的确是看不明白。 还有一个问题,便是田川氏既然还没有真正掌握平户藩的大权,那为何要急于在海外展开一系列的布局。要知道主动招惹海汉这种级别的对手,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一个不小心就会葬送掉自己好不容易才打下的这些基础。以田川氏目前的发展状况,如果能埋头苦干个十年八年,那成为日本列岛一方豪强应该不在话下,用一两代人的时间推翻幕府统治自己上位也有成事的可能。但就像当下这么急急忙忙地跳出来,那恐怕最终的结果就是折腾一圈下来什么机会都没了。 天草四郎不禁想到了昨天在平户城附近见过的那位据说是田川氏下一代家主的少年,如今田川氏的一系列危险动作曝光,海汉大概率不会对此坐视不管,一旦要对其采取打击行动,这田川氏还能不能捱到让那少年接管家族的时候都难说了。 “老老实实在这边做点小买卖当个土财主难道不好吗?非要惹是生非……”天草四郎想到这里,不禁在心里暗暗感慨这田川氏的不安分,做出这种惹火烧身的决定,等日后海汉的军事打击到来,这些人不知道会不会不后悔他们当初的鲁莽冒失。 翌日早上醒来,天草四郎再一次检查了自己的随身物品,确认不会将任何东西落在住处。虽然还有一些线索并未得到查实,但他今天便要赶去预定地点与接应自己撤离的侦察船会合,有一些需要消耗大量时间的调查项目,比如说田川家族的底细,十八芝余党在平户的现状,当下也没法再慢慢调查了。 预定的撤离点其实就是他之前摸黑泅渡上岸的地方,那里也是附近海岸线唯一一处拥有相对平缓的浅滩,且没有人在附近居住的地带了。与来时一样,他还是得耐心等到天黑之后,那时候侦察船才会到预定地点来接应他离开。 而最后这一天的时间,天草四郎打算再在平户港好好转一转,尽可能多地了解这地方的情况,特别是平户藩在港口附近的防御部署状况,因为下一次再来这地方的时候,说不定便是要与平户藩开战了。 再次来到平户港,天草四郎还是很佩服松浦氏先人的决策,能够将这样一个自然条件不算太好的小港湾经营成一个国家的对外贸易中心,这不仅需要超前的眼光和大胆的决策,同时还要在执行过程中不断排除来自国内国外的各种压力和干扰。 不过天草四郎也在想如果是海汉来经营平户这个地方,那局面或许会跟现在又大有不同。起码港口不会设在这大船调头都难的小小海湾里,多半会选址在岛屿西边的薄香湾,那边的海湾要比现今的平户港大了有几十倍,而且水文条件和周边环境都更好,明显更具开发价值。由此可见松浦氏的观念还是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在成功运营了平户港之后似乎就开始守成了,而没有将经营规模加速扩大的想法。 当然了,松浦氏只不过是日本国偏远地区的一个小诸侯,如果把经营规模搞得太大,很容易就会招来幕府的关注,而那对平户藩来说就未必是好事了。 天草四郎想到此处,又抬头看了看高处的平户城废墟,松浦氏为了保住这点家产不被幕府惦记,自己一把火把平户城烧了不说,甚至连重建都放弃了,就故意留着这么一个带有耻辱感的废墟来向幕府表忠心。这标志在平户港高处一放就是好几十年,大概什么时候松浦氏敢拆了废墟重建平户城了,那才算是放下了思想包袱。 天草四郎所不知的是,在原本的历史上松浦氏重建平户城已经是下个世纪的事了,而且重建之前也是先征得了德川幕府的同意才动工的,所以松浦氏这一怂就怂了足足百年。 当然目前的状况是有所不同了,此时的平户藩无论经济实力还是军事实力,都已经要大大好于原本历史上的同一时期。不过松浦氏是否有勇气挑战德川幕府的权威,当下还得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天草四郎信步走到了荷兰商馆附近,他没有冒然进去,虽然荷兰人也勉强称得上是海汉的贸易合作伙伴,但指望他们能在海外配合海汉军方的行动是不现实的,如果天草四郎进去表明身份,说不定荷兰人一转身就把他给出卖了。 天草四郎就在附近观察了一阵,发现这荷兰商馆的人气倒是不错,一直都有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而且大多是带有随从人员的达官贵人,看样子东印度公司在平户的经营状况应该很好,也难怪台湾大员港近年的处境如此艰难,东印度公司仍坚持不愿放弃那个基本只能充当中转站的小殖民港。 在港区吃过午饭之后,天草四郎又买了一些干粮。按照计划,他要提前半天就前往预定的撤离地点,以此来确认该地区的安全状况不会影响到晚间的行动。 不过当晚的撤离行动非常顺利,侦察船准时出现在了海岸附近,而天草四郎也按照约定在岸上用烟火信号表明了自己的位置,然后下海泅渡到侦察船旁边,顺着船舷放下来的绳网爬上了船。 船上的袁峙已经命人为他准备好了毛巾干衣和暖炉,让他能够尽快摆脱湿冷状态。 “我们现在是往南走?”天草四郎一边换衣服一边也在留意船前进的方向。 “往南,明天在南方与其他船会合,然后去长崎。”袁峙介绍了接下来的行动安排:“不过如果你在平户这边有什么重要的发现,那也可以看情况修改行程。” “发现倒是不少,路上边走边说吧!”天草四郎认为暂时也没必要再在平户耽搁下去了,还是建议袁峙照原计划行事。 天草四郎在平户的最大发现无疑便是田川家族名下的武装舰队,尽管种种迹象表明这支舰队很可能还处于组建过程中,但其现有的实力已经是让天草四郎心生警惕。他将自己在两处造船厂所见所闻,以及在镜川发现的那处秘密军工作坊的情况,都详细地告知了袁峙。 袁峙听后也大感震惊,如果平户藩此时已经拥有了批量建造战船,组建大型武装舰队的能力,那海汉对平户藩实力的预估显然存在着极大的偏差。这种武装舰队虽然还难以对海汉海军形成真正的威胁,但其活动范围却有可能会威胁到海汉控制下的贸易航道。考虑到之前所发生的一系列案件都被逐渐证实与平户藩有某种程度的关联,由其建造的武装舰队就显得格外危险了。 当然比较诡异的一点就是实施此事的并非藩主松浦氏,而是其家臣田川氏,这个不合情理的状况也是让天草四郎百思不得其解。 而袁峙倒是没有天草四郎那么钻牛角尖:“我以前在三亚接受培训的时候,教官曾给我们讲解过日本的一些状况,我记得他说过日本最常见的一种状况就是下克上。分家篡夺主家、家臣取代家主、下级代替上级,这些都是在日本很常见的事情。” 天草四郎没有否认袁峙的说法,但还是觉得平户藩的状况有些怪异:“一般来说会发生下克上的状况都是下强上弱,平户藩的确是这样的情形,但就我见到的情况来看,松浦氏作为大名,似乎连一点压制家臣的想法都没有,就坐视田川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打造坚船利炮,难道他们就完全不担心自己的位置被家臣取而代之?” 袁峙想了想,又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或许松浦氏在当前这个时候已经被田川氏给架空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业被家臣一点一点地蚕食掉。他们想斗,但已经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天草四郎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闻言便有茅塞顿开的感觉:“这么说起来,我在平户待这几天,好像的确很少会听到周围的人谈论松浦氏,反倒是田川氏在当地的影响力极大,市面上各种行当似乎都有他们的影子。如果你的猜测属实,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日本自1467年的应仁之乱开始进入战国时代,而这个时代统治地方的大名有很多都是以下级身份推翻上级的手段上位,所以这段时期在历史上又被称作“下克上”的时代。天草四郎虽然是日裔武士出身,但他离开日本之前的社会地位还远远没达到有机会实现下克上的层次,到了海汉之后更是一心效忠执委会,根本没有任何造次的念头,因此他对平户藩所发生的状况不太能够理解。 而袁峙作为一个局外人,他对日本的了解都是源自当初在三亚受训所学的内容,而教官所传授的内容又都是来自于海汉穿越众提供的资料。这些资料大多是以上帝视角来看待这段时期的历史发展状况,不免就会带有一些批判的眼光,袁峙受此影响,理所当然便认为平户所发生的状况其实都在情理之中,并不是天草四郎所认为的那么复杂。 但不管平户藩现在究竟是谁在当家,这里的情况对海汉而言并非好消息,必须要尽快将侦察所得的信息通过电报传回大同江基地,让上级能及时掌握日本这边的状况,并采取必要的对应手段。 当晚大同江基地便收到了袁峙这边发出的电报,从日本发回的这些消息无疑是相当劲爆,立刻便引起了王汤姆和钱天敦的重视。虽然接到电报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但两人还是立刻碰了个头,交流一下对此的看法。 “情况比我们预计的还要严重啊!”钱天敦叹道:“我们还在查火枪的案子,想不到人家连武装舰队都悄悄搞出来了!” “迟发现总比没发现好,要是不查火枪的案子,大概也很难发现日本人在偷偷摸摸地搞这些小动作。”王汤姆对此倒是表现得很乐观。 “这可不是小动作了!”钱天敦纠正道:“自己造船铸炮组建武装舰队,有这种能力的就算不是一方海上霸主,离这个位置也不会太远了!” 正文 第2087章 ,! 如果有人在此之前告诉他们,日本平户藩这样的地方势力有可能会成为区域海上霸主的有力争夺者,他们大概会觉得这肯定是在开玩笑。毕竟要实现这种目标就得拥有强大的海上武装,而组建武装舰队对任何一国来说都是相当烧钱的项目,即便是强如海汉,也只能循序渐进地推动海军编制的扩充,花费十年时间才建立起在东亚大陆沿岸的海上霸权。 像平户藩这样的地方势力,无论是经济规模还是军工技术水平,理论上都会比较有限,在实地调查之前,海汉军方肯定不会主动将其视作竞争对手。但十八芝余党这个变数的出现,让平户藩拥有了更多的发展资本,海外贸易渠道、造船技术、军工技术、各种岗位上的专业人员……这些平户藩原本并不具备的条件,大概也只有十八芝余党能设法为其提供了。 但不管此事背后的主导者究竟是谁,海汉都不可能坐视这支武装舰队发展成型,这不仅仅是军方的态度,等执委会了解到这边的调查进展之后肯定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接下来这几个月有事情做了啊!”王汤姆打趣道:“打完这一场,正好换防了!” 目前驻防在大同江基地的海军部队都是去年五月从南方各地调集而来,算起来还有一两个月便满一年了,届时驻军便会陆陆续续开始换防去别的地方驻守,大概率会被调回南方,而如今南方基本上没有什么战事,到时候这些部队可就没多少执行作战任务的机会了。 钱天敦应道:“打是可以打,但要控制好尺度,如果变成国战,那对我们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好处。” 海汉执委会对日本列岛一向都没有太大的兴趣,这里不但孤悬海外,而且地形多山,又没有多少有价值的矿产资源可供开发,海汉更愿意将有限资源集中到大陆海岸线附近进行经营,以获取更好的收益回报。如果不是这次查案查到平户藩这边,海汉甚至都没怎么留意日本的发展状况。 王汤姆对钱天敦的看法表示里赞同:“就算要打,那也是针对平户藩的武装舰队,没有必要招惹德川幕府。” 与地方势力作战跟与国家交战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日本虽然算不上强国,但也没有主动招惹的必要。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如果有人在此之前告诉他们,日本平户藩这样的地方势力有可能会成为区域海上霸主的有力争夺者,他们大概会觉得这肯定是在开玩笑。毕竟要实现这种目标就得拥有强大的海上武装,而组建武装舰队对任何一国来说都是相当烧钱的项目,即便是强如海汉,也只能循序渐进地推动海军编制的扩充,花费十年时间才建立起在东亚大陆沿岸的海上霸权。 像平户藩这样的地方势力,无论是经济规模还是军工技术水平,理论上都会比较有限,在实地调查之前,海汉军方肯定不会主动将其视作竞争对手。但十八芝余党这个变数的出现,让平户藩拥有了更多的发展资本,海外贸易渠道、造船技术、军工技术、各种岗位上的专业人员……这些平户藩原本并不具备的条件,大概也只有十八芝余党能设法为其提供了。 但不管此事背后的主导者究竟是谁,海汉都不可能坐视这支武装舰队发展成型,这不仅仅是军方的态度,等执委会了解到这边的调查进展之后肯定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接下来这几个月有事情做了啊!”王汤姆打趣道:“打完这一场,正好换防了!” 目前驻防在大同江基地的海军部队都是去年五月从南方各地调集而来,算起来还有一两个月便满一年了,届时驻军便会陆陆续续开始换防去别的地方驻守,大概率会被调回南方,而如今南方基本上没有什么战事,到时候这些部队可就没多少执行作战任务的机会了。 钱天敦应道:“打是可以打,但要控制好尺度,如果变成国战,那对我们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好处。” 海汉执委会对日本列岛一向都没有太大的兴趣,这里不但孤悬海外,而且地形多山,又没有多少有价值的矿产资源可供开发,海汉更愿意将有限资源集中到大陆海岸线附近进行经营,以获取更好的收益回报。如果不是这次查案查到平户藩这边,海汉甚至都没怎么留意日本的发展状况。 王汤姆对钱天敦的看法表示里赞同:“就算要打,那也是针对平户藩的武装舰队,没有必要招惹德川幕府。” 与地方势力作战跟与国家交战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日本虽然算不上强国,但也没有主动招惹的必要。如果有人在此之前告诉他们,日本平户藩这样的地方势力有可能会成为区域海上霸主的有力争夺者,他们大概会觉得这肯定是在开玩笑。毕竟要实现这种目标就得拥有强大的海上武装,而组建武装舰队对任何一国来说都是相当烧钱的项目,即便是强如海汉,也只能循序渐进地推动海军编制的扩充,花费十年时间才建立起在东亚大陆沿岸的海上霸权。 像平户藩这样的地方势力,无论是经济规模还是军工技术水平,理论上都会比较有限,在实地调查之前,海汉军方肯定不会主动将其视作竞争对手。但十八芝余党这个变数的出现,让平户藩拥有了更多的发展资本,海外贸易渠道、造船技术、军工技术、各种岗位上的专业人员……这些平户藩原本并不具备的条件,大概也只有十八芝余党能设法为其提供了。 但不管此事背后的主导者究竟是谁,海汉都不可能坐视这支武装舰队发展成型,这不仅仅是军方的态度,等执委会了解到这边的调查进展之后肯定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接下来这几个月有事情做了啊!”王汤姆打趣道:“打完这一场,正好换防了!” 目前驻防在大同江基地的海军部队都是去年五月从南方各地调集而来,算起来还有一两个月便满一年了,届时驻军便会陆陆续续开始换防去别的地方驻守,大概率会被调回南方,而如今南方基本上没有什么战事,到时候这些部队可就没多少执行作战任务的机会了。 钱天敦应道:“打是可以打,但要控制好尺度,如果变成国战,那对我们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好处。” 海汉执委会对日本列岛一向都没有太大的兴趣,这里不但孤悬海外,而且地形多山,又没有多少有价值的矿产资源可供开发,海汉更愿意将有限资源集中到大陆海岸线附近进行经营,以获取更好的收益回报。如果不是这次查案查到平户藩这边,海汉甚至都没怎么留意日本的发展状况。 王汤姆对钱天敦的看法表示里赞同:“就算要打,那也是针对平户藩的武装舰队,没有必要招惹德川幕府。” 与地方势力作战跟与国家交战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日本虽然算不上强国,但也没有主动招惹的必要。如果有人在此之前告诉他们,日本平户藩这样的地方势力有可能会成为区域海上霸主的有力争夺者,他们大概会觉得这肯定是在开玩笑。毕竟要实现这种目标就得拥有强大的海上武装,而组建武装舰队对任何一国来说都是相当烧钱的项目,即便是强如海汉,也只能循序渐进地推动海军编制的扩充,花费十年时间才建立起在东亚大陆沿岸的海上霸权。 像平户藩这样的地方势力,无论是经济规模还是军工技术水平,理论上都会比较有限,在实地调查之前,海汉军方肯定不会主动将其视作竞争对手。但十八芝余党这个变数的出现,让平户藩拥有了更多的发展资本,海外贸易渠道、造船技术、军工技术、各种岗位上的专业人员……这些平户藩原本并不具备的条件,大概也只有十八芝余党能设法为其提供了。 但不管此事背后的主导者究竟是谁,海汉都不可能坐视这支武装舰队发展成型,这不仅仅是军方的态度,等执委会了解到这边的调查进展之后肯定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接下来这几个月有事情做了啊!”王汤姆打趣道:“打完这一场,正好换防了!” 目前驻防在大同江基地的海军部队都是去年五月从南方各地调集而来,算起来还有一两个月便满一年了,届时驻军便会陆陆续续开始换防去别的地方驻守,大概率会被调回南方,而如今南方基本上没有什么战事,到时候这些部队可就没多少执行作战任务的机会了。 钱天敦应道:“打是可以打,但要控制好尺度,如果变成国战,那对我们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好处。” 海汉执委会对日本列岛一向都没有太大的兴趣,这里不但孤悬海外,而且地形多山,又没有多少有价值的矿产资源可供开发,海汉更愿意将有限资源集中到大陆海岸线附近进行经营,以获取更好的收益回报。如果不是这次查案查到平户藩这边,海汉甚至都没怎么留意日本的发展状况。 王汤姆对钱天敦的看法表示里赞同:“就算要打,那也是针对平户藩的武装舰队,没有必要招惹德川幕府。” 与地方势力作战跟与国家交战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日本虽然算不上强国,但也没有主动招惹的必要。如果有人在此之前告诉他们,日本平户藩这样的地方势力有可能会成为区域海上霸主的有力争夺者,他们大概会觉得这肯定是在开玩笑。毕竟要实现这种目标就得拥有强大的海上武装,而组建武装舰队对任何一国来说都是相当烧钱的项目,即便是强如海汉,也只能循序渐进地推动海军编制的扩充,花费十年时间才建立起在东亚大陆沿岸的海上霸权。 像平户藩这样的地方势力,无论是经济规模还是军工技术水平,理论上都会比较有限,在实地调查之前,海汉军方肯定不会主动将其视作竞争对手。但十八芝余党这个变数的出现,让平户藩拥有了更多的发展资本,海外贸易渠道、造船技术、军工技术、各种岗位上的专业人员……这些平户藩原本并不具备的条件,大概也只有十八芝余党能设法为其提供了。 但不管此事背后的主导者究竟是谁,海汉都不可能坐视这支武装舰队发展成型,这不仅仅是军方的态度,等执委会了解到这边的调查进展之后肯定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接下来这几个月有事情做了啊!”王汤姆打趣道:“打完这一场,正好换防了!” 目前驻防在大同江基地的海军部队都是去年五月从南方各地调集而来,算起来还有一两个月便满一年了,届时驻军便会陆陆续续开始换防去别的地方驻守,大概率会被调回南方,而如今南方基本上没有什么战事,到时候这些部队可就没多少执行作战任务的机会了。 钱天敦应道:“打是可以打,但要控制好尺度,如果变成国战,那对我们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好处。” 海汉执委会对日本列岛一向都没有太大的兴趣,这里不但孤悬海外,而且地形多山,又没有多少有价值的矿产资源可供开发,海汉更愿意将有限资源集中到大陆海岸线附近进行经营,以获取更好的收益回报。如果不是这次查案查到平户藩这边,海汉甚至都没怎么留意日本的发展状况。 王汤姆对钱天敦的看法表示里赞同:“就算要打,那也是针对平户藩的武装舰队,没有必要招惹德川幕府。” 与地方势力作战跟与国家交战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日本虽然算不上强国,但也没有主动招惹的必要。 正文 第2088章 ,! 天草四郎在此之前一直没有想通的一个问题,就是十八芝余党为何要主动投靠到田川氏麾下,并且带去了那么多有价值的资源助其发展,而加西亚所提供给的这个消息,无疑是让所有的问题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答。 出于种种原因,当年海汉在消灭十八芝之后,并未对郑芝龙等主要头目的家人作斩草除根式的剿杀,哪怕情报部门当时便知道郑芝龙还有家人在日本,也没有采取相应的措施去杜绝后患。这样的处理方式不能简单地用对错得失的标准去作评判,但从现在的状况来看,当初的心慈手软的确是给海汉留下了某些长期隐患。 作为首领人物,郑芝龙在十八芝内部的威望无疑非常高,即便是死后多年,也还有许多人愿意冲着这块招牌继续从事武装海商这个特殊行当。而由郑芝龙的后人来继承这项事业,对形形色色心有不甘的十八芝余党的确最具号召力,不管他们是怀着怎样的目的聚集到日本来,郑氏子弟这个身份所象征的权威正是这些人所需要的精神图腾。 而考虑到平户藩的特殊环境,他们当然也不能公然打出郑氏的旗号,所以对田川氏提供支持就成了一种折衷之后的效力方式。表面上这些人是听命于田川氏,但实际上他们仍然是在为郑氏家族效命。这似乎也能很好地解释为何田川氏的实力在近几年中极速扩张,甚至隐隐有了要取代藩主的迹象。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天草四郎在此之前一直没有想通的一个问题,就是十八芝余党为何要主动投靠到田川氏麾下,并且带去了那么多有价值的资源助其发展,而加西亚所提供给的这个消息,无疑是让所有的问题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答。 出于种种原因,当年海汉在消灭十八芝之后,并未对郑芝龙等主要头目的家人作斩草除根式的剿杀,哪怕情报部门当时便知道郑芝龙还有家人在日本,也没有采取相应的措施去杜绝后患。这样的处理方式不能简单地用对错得失的标准去作评判,但从现在的状况来看,当初的心慈手软的确是给海汉留下了某些长期隐患。 作为首领人物,郑芝龙在十八芝内部的威望无疑非常高,即便是死后多年,也还有许多人愿意冲着这块招牌继续从事武装海商这个特殊行当。而由郑芝龙的后人来继承这项事业,对形形色色心有不甘的十八芝余党的确最具号召力,不管他们是怀着怎样的目的聚集到日本来,郑氏子弟这个身份所象征的权威正是这些人所需要的精神图腾。 而考虑到平户藩的特殊环境,他们当然也不能公然打出郑氏的旗号,所以对田川氏提供支持就成了一种折衷之后的效力方式。表面上这些人是听命于田川氏,但实际上他们仍然是在为郑氏家族效命。这似乎也能很好地解释为何田川氏的实力在近几年中极速扩张,甚至隐隐有了要取代藩主的迹象。天草四郎在此之前一直没有想通的一个问题,就是十八芝余党为何要主动投靠到田川氏麾下,并且带去了那么多有价值的资源助其发展,而加西亚所提供给的这个消息,无疑是让所有的问题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答。 出于种种原因,当年海汉在消灭十八芝之后,并未对郑芝龙等主要头目的家人作斩草除根式的剿杀,哪怕情报部门当时便知道郑芝龙还有家人在日本,也没有采取相应的措施去杜绝后患。这样的处理方式不能简单地用对错得失的标准去作评判,但从现在的状况来看,当初的心慈手软的确是给海汉留下了某些长期隐患。 作为首领人物,郑芝龙在十八芝内部的威望无疑非常高,即便是死后多年,也还有许多人愿意冲着这块招牌继续从事武装海商这个特殊行当。而由郑芝龙的后人来继承这项事业,对形形色色心有不甘的十八芝余党的确最具号召力,不管他们是怀着怎样的目的聚集到日本来,郑氏子弟这个身份所象征的权威正是这些人所需要的精神图腾。 而考虑到平户藩的特殊环境,他们当然也不能公然打出郑氏的旗号,所以对田川氏提供支持就成了一种折衷之后的效力方式。表面上这些人是听命于田川氏,但实际上他们仍然是在为郑氏家族效命。这似乎也能很好地解释为何田川氏的实力在近几年中极速扩张,甚至隐隐有了要取代藩主的迹象。天草四郎在此之前一直没有想通的一个问题,就是十八芝余党为何要主动投靠到田川氏麾下,并且带去了那么多有价值的资源助其发展,而加西亚所提供给的这个消息,无疑是让所有的问题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答。 出于种种原因,当年海汉在消灭十八芝之后,并未对郑芝龙等主要头目的家人作斩草除根式的剿杀,哪怕情报部门当时便知道郑芝龙还有家人在日本,也没有采取相应的措施去杜绝后患。这样的处理方式不能简单地用对错得失的标准去作评判,但从现在的状况来看,当初的心慈手软的确是给海汉留下了某些长期隐患。 作为首领人物,郑芝龙在十八芝内部的威望无疑非常高,即便是死后多年,也还有许多人愿意冲着这块招牌继续从事武装海商这个特殊行当。而由郑芝龙的后人来继承这项事业,对形形色色心有不甘的十八芝余党的确最具号召力,不管他们是怀着怎样的目的聚集到日本来,郑氏子弟这个身份所象征的权威正是这些人所需要的精神图腾。 而考虑到平户藩的特殊环境,他们当然也不能公然打出郑氏的旗号,所以对田川氏提供支持就成了一种折衷之后的效力方式。表面上这些人是听命于田川氏,但实际上他们仍然是在为郑氏家族效命。这似乎也能很好地解释为何田川氏的实力在近几年中极速扩张,甚至隐隐有了要取代藩主的迹象。天草四郎在此之前一直没有想通的一个问题,就是十八芝余党为何要主动投靠到田川氏麾下,并且带去了那么多有价值的资源助其发展,而加西亚所提供给的这个消息,无疑是让所有的问题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答。 出于种种原因,当年海汉在消灭十八芝之后,并未对郑芝龙等主要头目的家人作斩草除根式的剿杀,哪怕情报部门当时便知道郑芝龙还有家人在日本,也没有采取相应的措施去杜绝后患。这样的处理方式不能简单地用对错得失的标准去作评判,但从现在的状况来看,当初的心慈手软的确是给海汉留下了某些长期隐患。 作为首领人物,郑芝龙在十八芝内部的威望无疑非常高,即便是死后多年,也还有许多人愿意冲着这块招牌继续从事武装海商这个特殊行当。而由郑芝龙的后人来继承这项事业,对形形色色心有不甘的十八芝余党的确最具号召力,不管他们是怀着怎样的目的聚集到日本来,郑氏子弟这个身份所象征的权威正是这些人所需要的精神图腾。 而考虑到平户藩的特殊环境,他们当然也不能公然打出郑氏的旗号,所以对田川氏提供支持就成了一种折衷之后的效力方式。表面上这些人是听命于田川氏,但实际上他们仍然是在为郑氏家族效命。这似乎也能很好地解释为何田川氏的实力在近几年中极速扩张,甚至隐隐有了要取代藩主的迹象。天草四郎在此之前一直没有想通的一个问题,就是十八芝余党为何要主动投靠到田川氏麾下,并且带去了那么多有价值的资源助其发展,而加西亚所提供给的这个消息,无疑是让所有的问题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答。 出于种种原因,当年海汉在消灭十八芝之后,并未对郑芝龙等主要头目的家人作斩草除根式的剿杀,哪怕情报部门当时便知道郑芝龙还有家人在日本,也没有采取相应的措施去杜绝后患。这样的处理方式不能简单地用对错得失的标准去作评判,但从现在的状况来看,当初的心慈手软的确是给海汉留下了某些长期隐患。 作为首领人物,郑芝龙在十八芝内部的威望无疑非常高,即便是死后多年,也还有许多人愿意冲着这块招牌继续从事武装海商这个特殊行当。而由郑芝龙的后人来继承这项事业,对形形色色心有不甘的十八芝余党的确最具号召力,不管他们是怀着怎样的目的聚集到日本来,郑氏子弟这个身份所象征的权威正是这些人所需要的精神图腾。 而考虑到平户藩的特殊环境,他们当然也不能公然打出郑氏的旗号,所以对田川氏提供支持就成了一种折衷之后的效力方式。表面上这些人是听命于田川氏,但实际上他们仍然是在为郑氏家族效命。这似乎也能很好地解释为何田川氏的实力在近几年中极速扩张,甚至隐隐有了要取代藩主的迹象。天草四郎在此之前一直没有想通的一个问题,就是十八芝余党为何要主动投靠到田川氏麾下,并且带去了那么多有价值的资源助其发展,而加西亚所提供给的这个消息,无疑是让所有的问题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答。 出于种种原因,当年海汉在消灭十八芝之后,并未对郑芝龙等主要头目的家人作斩草除根式的剿杀,哪怕情报部门当时便知道郑芝龙还有家人在日本,也没有采取相应的措施去杜绝后患。这样的处理方式不能简单地用对错得失的标准去作评判,但从现在的状况来看,当初的心慈手软的确是给海汉留下了某些长期隐患。 作为首领人物,郑芝龙在十八芝内部的威望无疑非常高,即便是死后多年,也还有许多人愿意冲着这块招牌继续从事武装海商这个特殊行当。而由郑芝龙的后人来继承这项事业,对形形色色心有不甘的十八芝余党的确最具号召力,不管他们是怀着怎样的目的聚集到日本来,郑氏子弟这个身份所象征的权威正是这些人所需要的精神图腾。 而考虑到平户藩的特殊环境,他们当然也不能公然打出郑氏的旗号,所以对田川氏提供支持就成了一种折衷之后的效力方式。表面上这些人是听命于田川氏,但实际上他们仍然是在为郑氏家族效命。这似乎也能很好地解释为何田川氏的实力在近几年中极速扩张,甚至隐隐有了要取代藩主的迹象。天草四郎在此之前一直没有想通的一个问题,就是十八芝余党为何要主动投靠到田川氏麾下,并且带去了那么多有价值的资源助其发展,而加西亚所提供给的这个消息,无疑是让所有的问题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答。 出于种种原因,当年海汉在消灭十八芝之后,并未对郑芝龙等主要头目的家人作斩草除根式的剿杀,哪怕情报部门当时便知道郑芝龙还有家人在日本,也没有采取相应的措施去杜绝后患。这样的处理方式不能简单地用对错得失的标准去作评判,但从现在的状况来看,当初的心慈手软的确是给海汉留下了某些长期隐患。 作为首领人物,郑芝龙在十八芝内部的威望无疑非常高,即便是死后多年,也还有许多人愿意冲着这块招牌继续从事武装海商这个特殊行当。而由郑芝龙的后人来继承这项事业,对形形色色心有不甘的十八芝余党的确最具号召力,不管他们是怀着怎样的目的聚集到日本来,郑氏子弟这个身份所象征的权威正是这些人所需要的精神图腾。 而考虑到平户藩的特殊环境,他们当然也不能公然打出郑氏的旗号,所以对田川氏提供支持就成了一种折衷之后的效力方式。 正文 第2089章 ,! 事实上施耐德对于使用军事手段也并不是完全排斥,在此之前他甚至向执委会提过用武力迫使日本幕府同意通商的做法,只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客观环境条件不太适合这种手段,执委会最终没有赞同他的提议。施耐德认为如果军事恐吓能起到效果,那就不必再劳师动众对平户藩实施军事打击手段,而十八芝余党曾是海汉的手下败将,理论上他们应该很清楚自己在正面战场上绝无机会,选择通过和谈向海汉低头妥协,才是最为理智的对应。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希望通过和谈来解决海汉与十八芝余党之间的问题。对于前期投入了大量资源进行调查工作的情报部门和军方来说,和谈就意味着他们要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些关键信息分享给外交部门,并且将解决问题的功劳拱手交给外交部门。除非和谈最终失败,他们才能得到再次登场收拾残局的机会,而到那时候对手已经有了更多的时间安排应对措施,处理起来肯定会比当下更为困难了。 散会之后,何夕刚刚登上马车正准备下令离开胜利堡,一名军官快步来到马车旁,向他的贴身护卫低声耳语了几句,然后迅速离开。那名护卫随即将军官传递的消息告知何夕,原来是颜楚杰邀他去某处会面。 何夕对此毫不意外,刚才开会期间颜楚杰跟主和派的几个人争得不可开交,最终还是没有达成让执委会同意启用军事打击的目的,对这样的结果他肯定是不服的,现在要约见自己估计也是想要再商量一下如何解决目前的争端。 “在城区兜一圈,然后去颜部长家。”何夕打消了回安全部继续处理公务的念头,决定再去跟颜楚杰碰个头。何夕虽然也不是坚定的主战派,但在这件事情上,他更愿意跟军方站在同一立场。不过颜楚杰既然是私下约见他,那就说明不想让这次会面变成众人皆知的公开操作,所以他才下令先在城区转转,免得有人留意到自己的行踪。 颜楚杰的府邸离胜利堡其实不远,就在胜利堡北边的山脚下,占地面积不过二十余亩的一处小庄园。与他的海汉军统帅身份形成反差的是,这个庄园并不是一处戒备森严的堡垒,反倒是很像一个农庄,除了拉车和充当坐骑的几匹马之外,这里还养着不少别的家禽家畜,早年间砌的一个猪圈里现在还养着四头猪。庄园里还有七八亩地种着各种蔬果作物,基本上都是自产自销。 颜楚杰当然没有时间和精力来打理这些农活,在这里干活的都是他的一些老部下,早年间因伤退伍,又没有家人照料生活,颜楚杰便索性收在身边,让他们干些力所能及的简单农活,也好给他们一个生计。后来军队的抚恤和退伍待遇虽然上去了,却还是有一些人感念旧情留在了这里继续干农活。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事实上施耐德对于使用军事手段也并不是完全排斥,在此之前他甚至向执委会提过用武力迫使日本幕府同意通商的做法,只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客观环境条件不太适合这种手段,执委会最终没有赞同他的提议。施耐德认为如果军事恐吓能起到效果,那就不必再劳师动众对平户藩实施军事打击手段,而十八芝余党曾是海汉的手下败将,理论上他们应该很清楚自己在正面战场上绝无机会,选择通过和谈向海汉低头妥协,才是最为理智的对应。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希望通过和谈来解决海汉与十八芝余党之间的问题。对于前期投入了大量资源进行调查工作的情报部门和军方来说,和谈就意味着他们要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些关键信息分享给外交部门,并且将解决问题的功劳拱手交给外交部门。除非和谈最终失败,他们才能得到再次登场收拾残局的机会,而到那时候对手已经有了更多的时间安排应对措施,处理起来肯定会比当下更为困难了。 散会之后,何夕刚刚登上马车正准备下令离开胜利堡,一名军官快步来到马车旁,向他的贴身护卫低声耳语了几句,然后迅速离开。那名护卫随即将军官传递的消息告知何夕,原来是颜楚杰邀他去某处会面。 何夕对此毫不意外,刚才开会期间颜楚杰跟主和派的几个人争得不可开交,最终还是没有达成让执委会同意启用军事打击的目的,对这样的结果他肯定是不服的,现在要约见自己估计也是想要再商量一下如何解决目前的争端。 “在城区兜一圈,然后去颜部长家。”何夕打消了回安全部继续处理公务的念头,决定再去跟颜楚杰碰个头。何夕虽然也不是坚定的主战派,但在这件事情上,他更愿意跟军方站在同一立场。不过颜楚杰既然是私下约见他,那就说明不想让这次会面变成众人皆知的公开操作,所以他才下令先在城区转转,免得有人留意到自己的行踪。 颜楚杰的府邸离胜利堡其实不远,就在胜利堡北边的山脚下,占地面积不过二十余亩的一处小庄园。与他的海汉军统帅身份形成反差的是,这个庄园并不是一处戒备森严的堡垒,反倒是很像一个农庄,除了拉车和充当坐骑的几匹马之外,这里还养着不少别的家禽家畜,早年间砌的一个猪圈里现在还养着四头猪。庄园里还有七八亩地种着各种蔬果作物,基本上都是自产自销。 颜楚杰当然没有时间和精力来打理这些农活,在这里干活的都是他的一些老部下,早年间因伤退伍,又没有家人照料生活,颜楚杰便索性收在身边,让他们干些力所能及的简单农活,也好给他们一个生计。后来军队的抚恤和退伍待遇虽然上去了,却还是有一些人感念旧情留在了这里继续干农活。 事实上施耐德对于使用军事手段也并不是完全排斥,在此之前他甚至向执委会提过用武力迫使日本幕府同意通商的做法,只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客观环境条件不太适合这种手段,执委会最终没有赞同他的提议。施耐德认为如果军事恐吓能起到效果,那就不必再劳师动众对平户藩实施军事打击手段,而十八芝余党曾是海汉的手下败将,理论上他们应该很清楚自己在正面战场上绝无机会,选择通过和谈向海汉低头妥协,才是最为理智的对应。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希望通过和谈来解决海汉与十八芝余党之间的问题。对于前期投入了大量资源进行调查工作的情报部门和军方来说,和谈就意味着他们要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些关键信息分享给外交部门,并且将解决问题的功劳拱手交给外交部门。除非和谈最终失败,他们才能得到再次登场收拾残局的机会,而到那时候对手已经有了更多的时间安排应对措施,处理起来肯定会比当下更为困难了。 散会之后,何夕刚刚登上马车正准备下令离开胜利堡,一名军官快步来到马车旁,向他的贴身护卫低声耳语了几句,然后迅速离开。那名护卫随即将军官传递的消息告知何夕,原来是颜楚杰邀他去某处会面。 何夕对此毫不意外,刚才开会期间颜楚杰跟主和派的几个人争得不可开交,最终还是没有达成让执委会同意启用军事打击的目的,对这样的结果他肯定是不服的,现在要约见自己估计也是想要再商量一下如何解决目前的争端。 “在城区兜一圈,然后去颜部长家。”何夕打消了回安全部继续处理公务的念头,决定再去跟颜楚杰碰个头。何夕虽然也不是坚定的主战派,但在这件事情上,他更愿意跟军方站在同一立场。不过颜楚杰既然是私下约见他,那就说明不想让这次会面变成众人皆知的公开操作,所以他才下令先在城区转转,免得有人留意到自己的行踪。 颜楚杰的府邸离胜利堡其实不远,就在胜利堡北边的山脚下,占地面积不过二十余亩的一处小庄园。与他的海汉军统帅身份形成反差的是,这个庄园并不是一处戒备森严的堡垒,反倒是很像一个农庄,除了拉车和充当坐骑的几匹马之外,这里还养着不少别的家禽家畜,早年间砌的一个猪圈里现在还养着四头猪。庄园里还有七八亩地种着各种蔬果作物,基本上都是自产自销。 颜楚杰当然没有时间和精力来打理这些农活,在这里干活的都是他的一些老部下,早年间因伤退伍,又没有家人照料生活,颜楚杰便索性收在身边,让他们干些力所能及的简单农活,也好给他们一个生计。后来军队的抚恤和退伍待遇虽然上去了,却还是有一些人感念旧情留在了这里继续干农活。 事实上施耐德对于使用军事手段也并不是完全排斥,在此之前他甚至向执委会提过用武力迫使日本幕府同意通商的做法,只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客观环境条件不太适合这种手段,执委会最终没有赞同他的提议。施耐德认为如果军事恐吓能起到效果,那就不必再劳师动众对平户藩实施军事打击手段,而十八芝余党曾是海汉的手下败将,理论上他们应该很清楚自己在正面战场上绝无机会,选择通过和谈向海汉低头妥协,才是最为理智的对应。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希望通过和谈来解决海汉与十八芝余党之间的问题。对于前期投入了大量资源进行调查工作的情报部门和军方来说,和谈就意味着他们要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些关键信息分享给外交部门,并且将解决问题的功劳拱手交给外交部门。除非和谈最终失败,他们才能得到再次登场收拾残局的机会,而到那时候对手已经有了更多的时间安排应对措施,处理起来肯定会比当下更为困难了。 散会之后,何夕刚刚登上马车正准备下令离开胜利堡,一名军官快步来到马车旁,向他的贴身护卫低声耳语了几句,然后迅速离开。那名护卫随即将军官传递的消息告知何夕,原来是颜楚杰邀他去某处会面。 何夕对此毫不意外,刚才开会期间颜楚杰跟主和派的几个人争得不可开交,最终还是没有达成让执委会同意启用军事打击的目的,对这样的结果他肯定是不服的,现在要约见自己估计也是想要再商量一下如何解决目前的争端。 “在城区兜一圈,然后去颜部长家。”何夕打消了回安全部继续处理公务的念头,决定再去跟颜楚杰碰个头。何夕虽然也不是坚定的主战派,但在这件事情上,他更愿意跟军方站在同一立场。不过颜楚杰既然是私下约见他,那就说明不想让这次会面变成众人皆知的公开操作,所以他才下令先在城区转转,免得有人留意到自己的行踪。 颜楚杰的府邸离胜利堡其实不远,就在胜利堡北边的山脚下,占地面积不过二十余亩的一处小庄园。与他的海汉军统帅身份形成反差的是,这个庄园并不是一处戒备森严的堡垒,反倒是很像一个农庄,除了拉车和充当坐骑的几匹马之外,这里还养着不少别的家禽家畜,早年间砌的一个猪圈里现在还养着四头猪。庄园里还有七八亩地种着各种蔬果作物,基本上都是自产自销。 颜楚杰当然没有时间和精力来打理这些农活,在这里干活的都是他的一些老部下,早年间因伤退伍,又没有家人照料生活,颜楚杰便索性收在身边,让他们干些力所能及的简单农活,也好给他们一个生计。后来军队的抚恤和退伍待遇虽然上去了,却还是有一些人感念旧情留在了这里继续干农活。 正文 第2090章 一直以来执委会对海外事务的决策,特别是需要动用军事手段的特殊状况,基本都是以情报部门和军方所的信息作为参考。在这个过程中也不是没有出现过相关部门了错漏情报而导致决策出现偏差的情况,但这种失误都并非相关部门主动造成,也不存在误导执委会的意图。而颜楚杰现在所表达出来的意思,却是要突破这个禁忌,让情报部门利用手上的资源,有意识地引导执委会的决策方向。 这种行为的性质有多严重,身为安全部一把手的何夕自然心知肚明,如果按照他的职责,那就应该立刻劝说颜楚杰放弃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并且向执委会报告这种危险的情况。但这样做的后果也同样会很严重,得罪颜楚杰事小,搞不好会让执委会内部出现分裂,从而影响到海汉权力高层的稳定。 何夕正在做思想斗争的时候,便听颜楚杰接着说道“老何,我知道你肯定会很为难,其实你也不用把这事往坏的方向去想,我们的职责是保证海汉这个国家能够高速、安全地发展,而我刚才所说的特别措施,也同样是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的这些想法没有谋求个人利益的目的,也没有参杂任何私人恩怨,如果你认为我说这话有问题,那大可现在就回胜利堡检举我!一切为了海汉!” 一切为了海汉,这是高官们在就任执委时需当众宣誓的誓词。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一直以来执委会对海外事务的决策,特别是需要动用军事手段的特殊状况,基本都是以情报部门和军方所的信息作为参考。在这个过程中也不是没有出现过相关部门了错漏情报而导致决策出现偏差的情况,但这种失误都并非相关部门主动造成,也不存在误导执委会的意图。而颜楚杰现在所表达出来的意思,却是要突破这个禁忌,让情报部门利用手上的资源,有意识地引导执委会的决策方向。 这种行为的性质有多严重,身为安全部一把手的何夕自然心知肚明,如果按照他的职责,那就应该立刻劝说颜楚杰放弃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并且向执委会报告这种危险的情况。但这样做的后果也同样会很严重,得罪颜楚杰事小,搞不好会让执委会内部出现分裂,从而影响到海汉权力高层的稳定。 何夕正在做思想斗争的时候,便听颜楚杰接着说道“老何,我知道你肯定会很为难,其实你也不用把这事往坏的方向去想,我们的职责是保证海汉这个国家能够高速、安全地发展,而我刚才所说的特别措施,也同样是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的这些想法没有谋求个人利益的目的,也没有参杂任何私人恩怨,如果你认为我说这话有问题,那大可现在就回胜利堡检举我!一切为了海汉!” 一切为了海汉,这是高官们在就任执委时需当众宣誓的誓词。 一直以来执委会对海外事务的决策,特别是需要动用军事手段的特殊状况,基本都是以情报部门和军方所的信息作为参考。在这个过程中也不是没有出现过相关部门了错漏情报而导致决策出现偏差的情况,但这种失误都并非相关部门主动造成,也不存在误导执委会的意图。而颜楚杰现在所表达出来的意思,却是要突破这个禁忌,让情报部门利用手上的资源,有意识地引导执委会的决策方向。 这种行为的性质有多严重,身为安全部一把手的何夕自然心知肚明,如果按照他的职责,那就应该立刻劝说颜楚杰放弃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并且向执委会报告这种危险的情况。但这样做的后果也同样会很严重,得罪颜楚杰事小,搞不好会让执委会内部出现分裂,从而影响到海汉权力高层的稳定。 何夕正在做思想斗争的时候,便听颜楚杰接着说道“老何,我知道你肯定会很为难,其实你也不用把这事往坏的方向去想,我们的职责是保证海汉这个国家能够高速、安全地发展,而我刚才所说的特别措施,也同样是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的这些想法没有谋求个人利益的目的,也没有参杂任何私人恩怨,如果你认为我说这话有问题,那大可现在就回胜利堡检举我!一切为了海汉!” 一切为了海汉,这是高官们在就任执委时需当众宣誓的誓词。 一直以来执委会对海外事务的决策,特别是需要动用军事手段的特殊状况,基本都是以情报部门和军方所的信息作为参考。在这个过程中也不是没有出现过相关部门了错漏情报而导致决策出现偏差的情况,但这种失误都并非相关部门主动造成,也不存在误导执委会的意图。而颜楚杰现在所表达出来的意思,却是要突破这个禁忌,让情报部门利用手上的资源,有意识地引导执委会的决策方向。 这种行为的性质有多严重,身为安全部一把手的何夕自然心知肚明,如果按照他的职责,那就应该立刻劝说颜楚杰放弃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并且向执委会报告这种危险的情况。但这样做的后果也同样会很严重,得罪颜楚杰事小,搞不好会让执委会内部出现分裂,从而影响到海汉权力高层的稳定。 何夕正在做思想斗争的时候,便听颜楚杰接着说道“老何,我知道你肯定会很为难,其实你也不用把这事往坏的方向去想,我们的职责是保证海汉这个国家能够高速、安全地发展,而我刚才所说的特别措施,也同样是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的这些想法没有谋求个人利益的目的,也没有参杂任何私人恩怨,如果你认为我说这话有问题,那大可现在就回胜利堡检举我!一切为了海汉!” 一切为了海汉,这是高官们在就任执委时需当众宣誓的誓词。 一直以来执委会对海外事务的决策,特别是需要动用军事手段的特殊状况,基本都是以情报部门和军方所的信息作为参考。在这个过程中也不是没有出现过相关部门了错漏情报而导致决策出现偏差的情况,但这种失误都并非相关部门主动造成,也不存在误导执委会的意图。而颜楚杰现在所表达出来的意思,却是要突破这个禁忌,让情报部门利用手上的资源,有意识地引导执委会的决策方向。 这种行为的性质有多严重,身为安全部一把手的何夕自然心知肚明,如果按照他的职责,那就应该立刻劝说颜楚杰放弃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并且向执委会报告这种危险的情况。但这样做的后果也同样会很严重,得罪颜楚杰事小,搞不好会让执委会内部出现分裂,从而影响到海汉权力高层的稳定。 何夕正在做思想斗争的时候,便听颜楚杰接着说道“老何,我知道你肯定会很为难,其实你也不用把这事往坏的方向去想,我们的职责是保证海汉这个国家能够高速、安全地发展,而我刚才所说的特别措施,也同样是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的这些想法没有谋求个人利益的目的,也没有参杂任何私人恩怨,如果你认为我说这话有问题,那大可现在就回胜利堡检举我!一切为了海汉!” 一切为了海汉,这是高官们在就任执委时需当众宣誓的誓词。 一直以来执委会对海外事务的决策,特别是需要动用军事手段的特殊状况,基本都是以情报部门和军方所的信息作为参考。在这个过程中也不是没有出现过相关部门了错漏情报而导致决策出现偏差的情况,但这种失误都并非相关部门主动造成,也不存在误导执委会的意图。而颜楚杰现在所表达出来的意思,却是要突破这个禁忌,让情报部门利用手上的资源,有意识地引导执委会的决策方向。 这种行为的性质有多严重,身为安全部一把手的何夕自然心知肚明,如果按照他的职责,那就应该立刻劝说颜楚杰放弃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并且向执委会报告这种危险的情况。但这样做的后果也同样会很严重,得罪颜楚杰事小,搞不好会让执委会内部出现分裂,从而影响到海汉权力高层的稳定。 何夕正在做思想斗争的时候,便听颜楚杰接着说道“老何,我知道你肯定会很为难,其实你也不用把这事往坏的方向去想,我们的职责是保证海汉这个国家能够高速、安全地发展,而我刚才所说的特别措施,也同样是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的这些想法没有谋求个人利益的目的,也没有参杂任何私人恩怨,如果你认为我说这话有问题,那大可现在就回胜利堡检举我!一切为了海汉!” 一切为了海汉,这是高官们在就任执委时需当众宣誓的誓词。 一直以来执委会对海外事务的决策,特别是需要动用军事手段的特殊状况,基本都是以情报部门和军方所的信息作为参考。在这个过程中也不是没有出现过相关部门了错漏情报而导致决策出现偏差的情况,但这种失误都并非相关部门主动造成,也不存在误导执委会的意图。而颜楚杰现在所表达出来的意思,却是要突破这个禁忌,让情报部门利用手上的资源,有意识地引导执委会的决策方向。 这种行为的性质有多严重,身为安全部一把手的何夕自然心知肚明,如果按照他的职责,那就应该立刻劝说颜楚杰放弃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并且向执委会报告这种危险的情况。但这样做的后果也同样会很严重,得罪颜楚杰事小,搞不好会让执委会内部出现分裂,从而影响到海汉权力高层的稳定。 何夕正在做思想斗争的时候,便听颜楚杰接着说道“老何,我知道你肯定会很为难,其实你也不用把这事往坏的方向去想,我们的职责是保证海汉这个国家能够高速、安全地发展,而我刚才所说的特别措施,也同样是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的这些想法没有谋求个人利益的目的,也没有参杂任何私人恩怨,如果你认为我说这话有问题,那大可现在就回胜利堡检举我!一切为了海汉!” 一切为了海汉,这是高官们在就任执委时需当众宣誓的誓词。 一直以来执委会对海外事务的决策,特别是需要动用军事手段的特殊状况,基本都是以情报部门和军方所的信息作为参考。在这个过程中也不是没有出现过相关部门了错漏情报而导致决策出现偏差的情况,但这种失误都并非相关部门主动造成,也不存在误导执委会的意图。而颜楚杰现在所表达出来的意思,却是要突破这个禁忌,让情报部门利用手上的资源,有意识地引导执委会的决策方向。 这种行为的性质有多严重,身为安全部一把手的何夕自然心知肚明,如果按照他的职责,那就应该立刻劝说颜楚杰放弃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并且向执委会报告这种危险的情况。但这样做的后果也同样会很严重,得罪颜楚杰事小,搞不好会让执委会内部出现分裂,从而影响到海汉权力高层的稳定。 何夕正在做思想斗争的时候,便听颜楚杰接着说道“老何,我知道你肯定会很为难,其实你也不用把这事往坏的方向去想,我们的职责是保证海汉这个国家能够高速、安全地发展,而我刚才所说的特别措施,也同样是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的这些想法没有谋求个人利益的目的,也没有参杂任何私人恩怨,如果你认为我说这话有问题,那大可现在就回胜利堡检举我!一切为了海汉!” 1627崛起南海</p> 正文 第2091章 何夕听到这番话也是下意识地吃了一惊,旋即才反应过来这个只是颜楚杰所准备的特殊手段,而并非真正的军情。但他还是忍不住确认了一句:“你说的这都是还没发生的状况,对吧?” 颜楚杰对何夕的反应很是满意,表情稍稍放松了一些,笑了笑道:“如果我们需要它发生,那随时可以发生。” 由于海汉在金州驻扎常年驻扎重兵,针对清军的情报工作基本上都是由军方在负责,安全部就仅仅只是象征性地派驻了几个人,主要工作是监管当地被海汉收编的东江镇军民。所以对于辽东清军的情况,安全部其实远没有军情局掌握的信息详细,如果真的发生了颜楚杰所说的状况,那海汉唯一可信的情报来源还真的只有军方了。 何夕这才有点明白过来,为何颜楚杰对于此事所能取得的效果会如此笃定,毕竟辽东形势变化的消息完全依赖军情局提供,莫说执委会了,就连他听了也很难怀疑其真实性。而清军的战备状况一直都是执委会重点关注的项目,如果听说清军有可能掌握到西式火枪火炮的制造技术,那执委会铁定坐不住,态度可就不会像对待平户藩这么有余裕了。 清军一旦掌握了先进的军工技术,凭其手中的资源,应该能在短时间内就能组建起能够威胁到海汉军安全的火器部队。为了杜绝这种危险局面的出现,那将事态消灭在萌芽状态就显得十分有必要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何夕听到这番话也是下意识地吃了一惊,旋即才反应过来这个只是颜楚杰所准备的特殊手段,而并非真正的军情。但他还是忍不住确认了一句:“你说的这都是还没发生的状况,对吧?” 颜楚杰对何夕的反应很是满意,表情稍稍放松了一些,笑了笑道:“如果我们需要它发生,那随时可以发生。” 由于海汉在金州驻扎常年驻扎重兵,针对清军的情报工作基本上都是由军方在负责,安全部就仅仅只是象征性地派驻了几个人,主要工作是监管当地被海汉收编的东江镇军民。所以对于辽东清军的情况,安全部其实远没有军情局掌握的信息详细,如果真的发生了颜楚杰所说的状况,那海汉唯一可信的情报来源还真的只有军方了。 何夕这才有点明白过来,为何颜楚杰对于此事所能取得的效果会如此笃定,毕竟辽东形势变化的消息完全依赖军情局提供,莫说执委会了,就连他听了也很难怀疑其真实性。而清军的战备状况一直都是执委会重点关注的项目,如果听说清军有可能掌握到西式火枪火炮的制造技术,那执委会铁定坐不住,态度可就不会像对待平户藩这么有余裕了。 清军一旦掌握了先进的军工技术,凭其手中的资源,应该能在短时间内就能组建起能够威胁到海汉军安全的火器部队。为了杜绝这种危险局面的出现,那将事态消灭在萌芽状态就显得十分有必要了。何夕听到这番话也是下意识地吃了一惊,旋即才反应过来这个只是颜楚杰所准备的特殊手段,而并非真正的军情。但他还是忍不住确认了一句:“你说的这都是还没发生的状况,对吧?” 颜楚杰对何夕的反应很是满意,表情稍稍放松了一些,笑了笑道:“如果我们需要它发生,那随时可以发生。” 由于海汉在金州驻扎常年驻扎重兵,针对清军的情报工作基本上都是由军方在负责,安全部就仅仅只是象征性地派驻了几个人,主要工作是监管当地被海汉收编的东江镇军民。所以对于辽东清军的情况,安全部其实远没有军情局掌握的信息详细,如果真的发生了颜楚杰所说的状况,那海汉唯一可信的情报来源还真的只有军方了。 何夕这才有点明白过来,为何颜楚杰对于此事所能取得的效果会如此笃定,毕竟辽东形势变化的消息完全依赖军情局提供,莫说执委会了,就连他听了也很难怀疑其真实性。而清军的战备状况一直都是执委会重点关注的项目,如果听说清军有可能掌握到西式火枪火炮的制造技术,那执委会铁定坐不住,态度可就不会像对待平户藩这么有余裕了。 清军一旦掌握了先进的军工技术,凭其手中的资源,应该能在短时间内就能组建起能够威胁到海汉军安全的火器部队。为了杜绝这种危险局面的出现,那将事态消灭在萌芽状态就显得十分有必要了。何夕听到这番话也是下意识地吃了一惊,旋即才反应过来这个只是颜楚杰所准备的特殊手段,而并非真正的军情。但他还是忍不住确认了一句:“你说的这都是还没发生的状况,对吧?” 颜楚杰对何夕的反应很是满意,表情稍稍放松了一些,笑了笑道:“如果我们需要它发生,那随时可以发生。” 由于海汉在金州驻扎常年驻扎重兵,针对清军的情报工作基本上都是由军方在负责,安全部就仅仅只是象征性地派驻了几个人,主要工作是监管当地被海汉收编的东江镇军民。所以对于辽东清军的情况,安全部其实远没有军情局掌握的信息详细,如果真的发生了颜楚杰所说的状况,那海汉唯一可信的情报来源还真的只有军方了。 何夕这才有点明白过来,为何颜楚杰对于此事所能取得的效果会如此笃定,毕竟辽东形势变化的消息完全依赖军情局提供,莫说执委会了,就连他听了也很难怀疑其真实性。而清军的战备状况一直都是执委会重点关注的项目,如果听说清军有可能掌握到西式火枪火炮的制造技术,那执委会铁定坐不住,态度可就不会像对待平户藩这么有余裕了。 清军一旦掌握了先进的军工技术,凭其手中的资源,应该能在短时间内就能组建起能够威胁到海汉军安全的火器部队。为了杜绝这种危险局面的出现,那将事态消灭在萌芽状态就显得十分有必要了。何夕听到这番话也是下意识地吃了一惊,旋即才反应过来这个只是颜楚杰所准备的特殊手段,而并非真正的军情。但他还是忍不住确认了一句:“你说的这都是还没发生的状况,对吧?” 颜楚杰对何夕的反应很是满意,表情稍稍放松了一些,笑了笑道:“如果我们需要它发生,那随时可以发生。” 由于海汉在金州驻扎常年驻扎重兵,针对清军的情报工作基本上都是由军方在负责,安全部就仅仅只是象征性地派驻了几个人,主要工作是监管当地被海汉收编的东江镇军民。所以对于辽东清军的情况,安全部其实远没有军情局掌握的信息详细,如果真的发生了颜楚杰所说的状况,那海汉唯一可信的情报来源还真的只有军方了。 何夕这才有点明白过来,为何颜楚杰对于此事所能取得的效果会如此笃定,毕竟辽东形势变化的消息完全依赖军情局提供,莫说执委会了,就连他听了也很难怀疑其真实性。而清军的战备状况一直都是执委会重点关注的项目,如果听说清军有可能掌握到西式火枪火炮的制造技术,那执委会铁定坐不住,态度可就不会像对待平户藩这么有余裕了。 清军一旦掌握了先进的军工技术,凭其手中的资源,应该能在短时间内就能组建起能够威胁到海汉军安全的火器部队。为了杜绝这种危险局面的出现,那将事态消灭在萌芽状态就显得十分有必要了。何夕听到这番话也是下意识地吃了一惊,旋即才反应过来这个只是颜楚杰所准备的特殊手段,而并非真正的军情。但他还是忍不住确认了一句:“你说的这都是还没发生的状况,对吧?” 颜楚杰对何夕的反应很是满意,表情稍稍放松了一些,笑了笑道:“如果我们需要它发生,那随时可以发生。” 由于海汉在金州驻扎常年驻扎重兵,针对清军的情报工作基本上都是由军方在负责,安全部就仅仅只是象征性地派驻了几个人,主要工作是监管当地被海汉收编的东江镇军民。所以对于辽东清军的情况,安全部其实远没有军情局掌握的信息详细,如果真的发生了颜楚杰所说的状况,那海汉唯一可信的情报来源还真的只有军方了。 何夕这才有点明白过来,为何颜楚杰对于此事所能取得的效果会如此笃定,毕竟辽东形势变化的消息完全依赖军情局提供,莫说执委会了,就连他听了也很难怀疑其真实性。而清军的战备状况一直都是执委会重点关注的项目,如果听说清军有可能掌握到西式火枪火炮的制造技术,那执委会铁定坐不住,态度可就不会像对待平户藩这么有余裕了。 清军一旦掌握了先进的军工技术,凭其手中的资源,应该能在短时间内就能组建起能够威胁到海汉军安全的火器部队。为了杜绝这种危险局面的出现,那将事态消灭在萌芽状态就显得十分有必要了。何夕听到这番话也是下意识地吃了一惊,旋即才反应过来这个只是颜楚杰所准备的特殊手段,而并非真正的军情。但他还是忍不住确认了一句:“你说的这都是还没发生的状况,对吧?” 颜楚杰对何夕的反应很是满意,表情稍稍放松了一些,笑了笑道:“如果我们需要它发生,那随时可以发生。” 由于海汉在金州驻扎常年驻扎重兵,针对清军的情报工作基本上都是由军方在负责,安全部就仅仅只是象征性地派驻了几个人,主要工作是监管当地被海汉收编的东江镇军民。所以对于辽东清军的情况,安全部其实远没有军情局掌握的信息详细,如果真的发生了颜楚杰所说的状况,那海汉唯一可信的情报来源还真的只有军方了。 何夕这才有点明白过来,为何颜楚杰对于此事所能取得的效果会如此笃定,毕竟辽东形势变化的消息完全依赖军情局提供,莫说执委会了,就连他听了也很难怀疑其真实性。而清军的战备状况一直都是执委会重点关注的项目,如果听说清军有可能掌握到西式火枪火炮的制造技术,那执委会铁定坐不住,态度可就不会像对待平户藩这么有余裕了。 清军一旦掌握了先进的军工技术,凭其手中的资源,应该能在短时间内就能组建起能够威胁到海汉军安全的火器部队。为了杜绝这种危险局面的出现,那将事态消灭在萌芽状态就显得十分有必要了。何夕听到这番话也是下意识地吃了一惊,旋即才反应过来这个只是颜楚杰所准备的特殊手段,而并非真正的军情。但他还是忍不住确认了一句:“你说的这都是还没发生的状况,对吧?” 颜楚杰对何夕的反应很是满意,表情稍稍放松了一些,笑了笑道:“如果我们需要它发生,那随时可以发生。” 由于海汉在金州驻扎常年驻扎重兵,针对清军的情报工作基本上都是由军方在负责,安全部就仅仅只是象征性地派驻了几个人,主要工作是监管当地被海汉收编的东江镇军民。所以对于辽东清军的情况,安全部其实远没有军情局掌握的信息详细,如果真的发生了颜楚杰所说的状况,那海汉唯一可信的情报来源还真的只有军方了。 何夕这才有点明白过来,为何颜楚杰对于此事所能取得的效果会如此笃定,毕竟辽东形势变化的消息完全依赖军情局提供,莫说执委会了,就连他听了也很难怀疑其真实性。而清军的战备状况一直都是执委会重点关注的项目,如果听说清军有可能掌握到西式火枪火炮的制造技术,那执委会铁定坐不住,态度可就不会像对待平户藩这么有余裕了。 正文 第2092章 ,! 颜楚杰对平户藩所用的特殊手段是高度机密,经手的环节当然越少越好,为了充分保密考虑,颜楚杰甚至没有在此之前与驻扎在遥远北方的将领们进行沟通,所以王汤姆和钱天敦对于在三亚所发生的风向变化是全然无知。 虽然惊讶于执委会这次作出决议的速度,但他们作为参与了近几个月调查工作的高级将领,对执委会最终选择军事打击手段倒是觉得不算太意外。从辽东清军火枪队的偷袭事件开始,他们就认为此事不可善了,除了消灭清军的火枪队之外,还要对武器源头进行打击,以杜绝清军从外界获得军火的渠道。 而前几天侦察船队发回的电报中称,在平户港附近发现了两处能够建造战船的造船厂和一处铸造火炮的秘密兵工厂,他们就已经认定不能让当地的这些军工机构继续运转下去,否则今后肯定还将会有更多的火器源源不断地流入到清军手中,给海汉军制造更大的麻烦。 不过王汤姆和钱天敦都认为执委会作出动武的决议还需要一些时间,毕竟仅仅只是“拥有强力杀伤武器”这样的罪名还未必能让执委会下定决心,只有真正直接威胁到海汉安全,比如说将武器大量供应给海汉在辽东的死敌,才会让执委会紧张起来。在这个观点上,他们的想法与远在三亚的颜楚杰可谓是不谋而合了。 “电报上说,执委会希望将针对平户藩的军事打击行动安排在上半年,那意思是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制定行动计划了。”王汤姆决定不再浪费脑细胞去推测为何执委会这次表现得如此积极,将精力放到更为重要的备战工作中。 这个时候已经是1638年的三月下旬,如果要将作战行动限制在上半年实施,那留给北方驻军备战的时间其实也不算太多了。这个对手对海汉军而言虽然说不上有多么强大,但考虑到需要跨海进入陌生地域作战,而且攻打平户藩势必还有两栖登陆作战的部分,整个行动的难度也着实不低。 钱天敦很淡定地点点头道:“之前深入敌占区消灭火枪队的任务都被你们海军占了去,这次总算有机会给我们陆军也露露脸了。” 王汤姆笑道:“是是是,这次如果要攻打平户港,大概就得换你的部队来唱主角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颜楚杰对平户藩所用的特殊手段是高度机密,经手的环节当然越少越好,为了充分保密考虑,颜楚杰甚至没有在此之前与驻扎在遥远北方的将领们进行沟通,所以王汤姆和钱天敦对于在三亚所发生的风向变化是全然无知。 虽然惊讶于执委会这次作出决议的速度,但他们作为参与了近几个月调查工作的高级将领,对执委会最终选择军事打击手段倒是觉得不算太意外。从辽东清军火枪队的偷袭事件开始,他们就认为此事不可善了,除了消灭清军的火枪队之外,还要对武器源头进行打击,以杜绝清军从外界获得军火的渠道。 而前几天侦察船队发回的电报中称,在平户港附近发现了两处能够建造战船的造船厂和一处铸造火炮的秘密兵工厂,他们就已经认定不能让当地的这些军工机构继续运转下去,否则今后肯定还将会有更多的火器源源不断地流入到清军手中,给海汉军制造更大的麻烦。 不过王汤姆和钱天敦都认为执委会作出动武的决议还需要一些时间,毕竟仅仅只是“拥有强力杀伤武器”这样的罪名还未必能让执委会下定决心,只有真正直接威胁到海汉安全,比如说将武器大量供应给海汉在辽东的死敌,才会让执委会紧张起来。在这个观点上,他们的想法与远在三亚的颜楚杰可谓是不谋而合了。 “电报上说,执委会希望将针对平户藩的军事打击行动安排在上半年,那意思是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制定行动计划了。”王汤姆决定不再浪费脑细胞去推测为何执委会这次表现得如此积极,将精力放到更为重要的备战工作中。 这个时候已经是1638年的三月下旬,如果要将作战行动限制在上半年实施,那留给北方驻军备战的时间其实也不算太多了。这个对手对海汉军而言虽然说不上有多么强大,但考虑到需要跨海进入陌生地域作战,而且攻打平户藩势必还有两栖登陆作战的部分,整个行动的难度也着实不低。 钱天敦很淡定地点点头道:“之前深入敌占区消灭火枪队的任务都被你们海军占了去,这次总算有机会给我们陆军也露露脸了。” 王汤姆笑道:“是是是,这次如果要攻打平户港,大概就得换你的部队来唱主角了!”颜楚杰对平户藩所用的特殊手段是高度机密,经手的环节当然越少越好,为了充分保密考虑,颜楚杰甚至没有在此之前与驻扎在遥远北方的将领们进行沟通,所以王汤姆和钱天敦对于在三亚所发生的风向变化是全然无知。 虽然惊讶于执委会这次作出决议的速度,但他们作为参与了近几个月调查工作的高级将领,对执委会最终选择军事打击手段倒是觉得不算太意外。从辽东清军火枪队的偷袭事件开始,他们就认为此事不可善了,除了消灭清军的火枪队之外,还要对武器源头进行打击,以杜绝清军从外界获得军火的渠道。 而前几天侦察船队发回的电报中称,在平户港附近发现了两处能够建造战船的造船厂和一处铸造火炮的秘密兵工厂,他们就已经认定不能让当地的这些军工机构继续运转下去,否则今后肯定还将会有更多的火器源源不断地流入到清军手中,给海汉军制造更大的麻烦。 不过王汤姆和钱天敦都认为执委会作出动武的决议还需要一些时间,毕竟仅仅只是“拥有强力杀伤武器”这样的罪名还未必能让执委会下定决心,只有真正直接威胁到海汉安全,比如说将武器大量供应给海汉在辽东的死敌,才会让执委会紧张起来。在这个观点上,他们的想法与远在三亚的颜楚杰可谓是不谋而合了。 “电报上说,执委会希望将针对平户藩的军事打击行动安排在上半年,那意思是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制定行动计划了。”王汤姆决定不再浪费脑细胞去推测为何执委会这次表现得如此积极,将精力放到更为重要的备战工作中。 这个时候已经是1638年的三月下旬,如果要将作战行动限制在上半年实施,那留给北方驻军备战的时间其实也不算太多了。这个对手对海汉军而言虽然说不上有多么强大,但考虑到需要跨海进入陌生地域作战,而且攻打平户藩势必还有两栖登陆作战的部分,整个行动的难度也着实不低。 钱天敦很淡定地点点头道:“之前深入敌占区消灭火枪队的任务都被你们海军占了去,这次总算有机会给我们陆军也露露脸了。” 王汤姆笑道:“是是是,这次如果要攻打平户港,大概就得换你的部队来唱主角了!”颜楚杰对平户藩所用的特殊手段是高度机密,经手的环节当然越少越好,为了充分保密考虑,颜楚杰甚至没有在此之前与驻扎在遥远北方的将领们进行沟通,所以王汤姆和钱天敦对于在三亚所发生的风向变化是全然无知。 虽然惊讶于执委会这次作出决议的速度,但他们作为参与了近几个月调查工作的高级将领,对执委会最终选择军事打击手段倒是觉得不算太意外。从辽东清军火枪队的偷袭事件开始,他们就认为此事不可善了,除了消灭清军的火枪队之外,还要对武器源头进行打击,以杜绝清军从外界获得军火的渠道。 而前几天侦察船队发回的电报中称,在平户港附近发现了两处能够建造战船的造船厂和一处铸造火炮的秘密兵工厂,他们就已经认定不能让当地的这些军工机构继续运转下去,否则今后肯定还将会有更多的火器源源不断地流入到清军手中,给海汉军制造更大的麻烦。 不过王汤姆和钱天敦都认为执委会作出动武的决议还需要一些时间,毕竟仅仅只是“拥有强力杀伤武器”这样的罪名还未必能让执委会下定决心,只有真正直接威胁到海汉安全,比如说将武器大量供应给海汉在辽东的死敌,才会让执委会紧张起来。在这个观点上,他们的想法与远在三亚的颜楚杰可谓是不谋而合了。 “电报上说,执委会希望将针对平户藩的军事打击行动安排在上半年,那意思是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制定行动计划了。”王汤姆决定不再浪费脑细胞去推测为何执委会这次表现得如此积极,将精力放到更为重要的备战工作中。 这个时候已经是1638年的三月下旬,如果要将作战行动限制在上半年实施,那留给北方驻军备战的时间其实也不算太多了。这个对手对海汉军而言虽然说不上有多么强大,但考虑到需要跨海进入陌生地域作战,而且攻打平户藩势必还有两栖登陆作战的部分,整个行动的难度也着实不低。 钱天敦很淡定地点点头道:“之前深入敌占区消灭火枪队的任务都被你们海军占了去,这次总算有机会给我们陆军也露露脸了。” 王汤姆笑道:“是是是,这次如果要攻打平户港,大概就得换你的部队来唱主角了!”颜楚杰对平户藩所用的特殊手段是高度机密,经手的环节当然越少越好,为了充分保密考虑,颜楚杰甚至没有在此之前与驻扎在遥远北方的将领们进行沟通,所以王汤姆和钱天敦对于在三亚所发生的风向变化是全然无知。 虽然惊讶于执委会这次作出决议的速度,但他们作为参与了近几个月调查工作的高级将领,对执委会最终选择军事打击手段倒是觉得不算太意外。从辽东清军火枪队的偷袭事件开始,他们就认为此事不可善了,除了消灭清军的火枪队之外,还要对武器源头进行打击,以杜绝清军从外界获得军火的渠道。 而前几天侦察船队发回的电报中称,在平户港附近发现了两处能够建造战船的造船厂和一处铸造火炮的秘密兵工厂,他们就已经认定不能让当地的这些军工机构继续运转下去,否则今后肯定还将会有更多的火器源源不断地流入到清军手中,给海汉军制造更大的麻烦。 不过王汤姆和钱天敦都认为执委会作出动武的决议还需要一些时间,毕竟仅仅只是“拥有强力杀伤武器”这样的罪名还未必能让执委会下定决心,只有真正直接威胁到海汉安全,比如说将武器大量供应给海汉在辽东的死敌,才会让执委会紧张起来。在这个观点上,他们的想法与远在三亚的颜楚杰可谓是不谋而合了。 “电报上说,执委会希望将针对平户藩的军事打击行动安排在上半年,那意思是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制定行动计划了。”王汤姆决定不再浪费脑细胞去推测为何执委会这次表现得如此积极,将精力放到更为重要的备战工作中。 这个时候已经是1638年的三月下旬,如果要将作战行动限制在上半年实施,那留给北方驻军备战的时间其实也不算太多了。这个对手对海汉军而言虽然说不上有多么强大,但考虑到需要跨海进入陌生地域作战,而且攻打平户藩势必还有两栖登陆作战的部分,整个行动的难度也着实不低。 钱天敦很淡定地点点头道:“之前深入敌占区消灭火枪队的任务都被你们海军占了去,这次总算有机会给我们陆军也露露脸了。” 王汤姆笑道:“是是是,这次如果要攻打平户港,大概就得换你的部队来唱主角了!” 正文 第2093章 对高桥南这种将全部心思都扑在军中的职业军人来说,只有带兵打仗才能让他真正感觉到兴奋和充实。至于对手是西班牙人、辽东满人,还是日本人,对他而言其实倒没有太大的差别,既然已经被执委会认定为敌人,那在战场上击败对方就算尽到了自己的职责。 而针对平户藩的军事行动是否还有其他更深层的政治考量,那就更不是高桥南会去琢磨的问题了,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钱天敦多年来也一直教导他专心带兵,不要把注意力放到那些不该由军人去考虑的问题上。 既然现在国防部不忌自己的日裔身份,准备将这个作战任务交到自己手上,高桥南认为这也是一次证明自己对海汉忠诚度的绝佳机会。 高桥南从钱天敦这里接下差事,随后便回到团部召集手下军官召开动员会,将执委会和国防部的最新安排传达下去。连级以上军官加上团部的参谋部门,将一同参与制定此次的作战计划,而各种作战物资的筹备调集工作也会在同一时间开始实施。 不过在制定作战计划之前,军官们还需要前往当地执行侦察任务的船队提供更详实的情报信息。还有一个不得不提前做准备的事,便是确定前线补给基地,之前侦察船队选择了西归浦作为补给港,理论上当地也可以为海汉的武装舰队提供同样的服务,不过肯定得先跟朝鲜官方打声招呼才行。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高桥南这种将全部心思都扑在军中的职业军人来说,只有带兵打仗才能让他真正感觉到兴奋和充实。至于对手是西班牙人、辽东满人,还是日本人,对他而言其实倒没有太大的差别,既然已经被执委会认定为敌人,那在战场上击败对方就算尽到了自己的职责。 而针对平户藩的军事行动是否还有其他更深层的政治考量,那就更不是高桥南会去琢磨的问题了,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钱天敦多年来也一直教导他专心带兵,不要把注意力放到那些不该由军人去考虑的问题上。 既然现在国防部不忌自己的日裔身份,准备将这个作战任务交到自己手上,高桥南认为这也是一次证明自己对海汉忠诚度的绝佳机会。 高桥南从钱天敦这里接下差事,随后便回到团部召集手下军官召开动员会,将执委会和国防部的最新安排传达下去。连级以上军官加上团部的参谋部门,将一同参与制定此次的作战计划,而各种作战物资的筹备调集工作也会在同一时间开始实施。 不过在制定作战计划之前,军官们还需要前往当地执行侦察任务的船队提供更详实的情报信息。还有一个不得不提前做准备的事,便是确定前线补给基地,之前侦察船队选择了西归浦作为补给港,理论上当地也可以为海汉的武装舰队提供同样的服务,不过肯定得先跟朝鲜官方打声招呼才行。对高桥南这种将全部心思都扑在军中的职业军人来说,只有带兵打仗才能让他真正感觉到兴奋和充实。至于对手是西班牙人、辽东满人,还是日本人,对他而言其实倒没有太大的差别,既然已经被执委会认定为敌人,那在战场上击败对方就算尽到了自己的职责。 而针对平户藩的军事行动是否还有其他更深层的政治考量,那就更不是高桥南会去琢磨的问题了,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钱天敦多年来也一直教导他专心带兵,不要把注意力放到那些不该由军人去考虑的问题上。 既然现在国防部不忌自己的日裔身份,准备将这个作战任务交到自己手上,高桥南认为这也是一次证明自己对海汉忠诚度的绝佳机会。 高桥南从钱天敦这里接下差事,随后便回到团部召集手下军官召开动员会,将执委会和国防部的最新安排传达下去。连级以上军官加上团部的参谋部门,将一同参与制定此次的作战计划,而各种作战物资的筹备调集工作也会在同一时间开始实施。 不过在制定作战计划之前,军官们还需要前往当地执行侦察任务的船队提供更详实的情报信息。还有一个不得不提前做准备的事,便是确定前线补给基地,之前侦察船队选择了西归浦作为补给港,理论上当地也可以为海汉的武装舰队提供同样的服务,不过肯定得先跟朝鲜官方打声招呼才行。对高桥南这种将全部心思都扑在军中的职业军人来说,只有带兵打仗才能让他真正感觉到兴奋和充实。至于对手是西班牙人、辽东满人,还是日本人,对他而言其实倒没有太大的差别,既然已经被执委会认定为敌人,那在战场上击败对方就算尽到了自己的职责。 而针对平户藩的军事行动是否还有其他更深层的政治考量,那就更不是高桥南会去琢磨的问题了,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钱天敦多年来也一直教导他专心带兵,不要把注意力放到那些不该由军人去考虑的问题上。 既然现在国防部不忌自己的日裔身份,准备将这个作战任务交到自己手上,高桥南认为这也是一次证明自己对海汉忠诚度的绝佳机会。 高桥南从钱天敦这里接下差事,随后便回到团部召集手下军官召开动员会,将执委会和国防部的最新安排传达下去。连级以上军官加上团部的参谋部门,将一同参与制定此次的作战计划,而各种作战物资的筹备调集工作也会在同一时间开始实施。 不过在制定作战计划之前,军官们还需要前往当地执行侦察任务的船队提供更详实的情报信息。还有一个不得不提前做准备的事,便是确定前线补给基地,之前侦察船队选择了西归浦作为补给港,理论上当地也可以为海汉的武装舰队提供同样的服务,不过肯定得先跟朝鲜官方打声招呼才行。对高桥南这种将全部心思都扑在军中的职业军人来说,只有带兵打仗才能让他真正感觉到兴奋和充实。至于对手是西班牙人、辽东满人,还是日本人,对他而言其实倒没有太大的差别,既然已经被执委会认定为敌人,那在战场上击败对方就算尽到了自己的职责。 而针对平户藩的军事行动是否还有其他更深层的政治考量,那就更不是高桥南会去琢磨的问题了,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钱天敦多年来也一直教导他专心带兵,不要把注意力放到那些不该由军人去考虑的问题上。 既然现在国防部不忌自己的日裔身份,准备将这个作战任务交到自己手上,高桥南认为这也是一次证明自己对海汉忠诚度的绝佳机会。 高桥南从钱天敦这里接下差事,随后便回到团部召集手下军官召开动员会,将执委会和国防部的最新安排传达下去。连级以上军官加上团部的参谋部门,将一同参与制定此次的作战计划,而各种作战物资的筹备调集工作也会在同一时间开始实施。 不过在制定作战计划之前,军官们还需要前往当地执行侦察任务的船队提供更详实的情报信息。还有一个不得不提前做准备的事,便是确定前线补给基地,之前侦察船队选择了西归浦作为补给港,理论上当地也可以为海汉的武装舰队提供同样的服务,不过肯定得先跟朝鲜官方打声招呼才行。对高桥南这种将全部心思都扑在军中的职业军人来说,只有带兵打仗才能让他真正感觉到兴奋和充实。至于对手是西班牙人、辽东满人,还是日本人,对他而言其实倒没有太大的差别,既然已经被执委会认定为敌人,那在战场上击败对方就算尽到了自己的职责。 而针对平户藩的军事行动是否还有其他更深层的政治考量,那就更不是高桥南会去琢磨的问题了,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钱天敦多年来也一直教导他专心带兵,不要把注意力放到那些不该由军人去考虑的问题上。 既然现在国防部不忌自己的日裔身份,准备将这个作战任务交到自己手上,高桥南认为这也是一次证明自己对海汉忠诚度的绝佳机会。 高桥南从钱天敦这里接下差事,随后便回到团部召集手下军官召开动员会,将执委会和国防部的最新安排传达下去。连级以上军官加上团部的参谋部门,将一同参与制定此次的作战计划,而各种作战物资的筹备调集工作也会在同一时间开始实施。 不过在制定作战计划之前,军官们还需要前往当地执行侦察任务的船队提供更详实的情报信息。还有一个不得不提前做准备的事,便是确定前线补给基地,之前侦察船队选择了西归浦作为补给港,理论上当地也可以为海汉的武装舰队提供同样的服务,不过肯定得先跟朝鲜官方打声招呼才行。对高桥南这种将全部心思都扑在军中的职业军人来说,只有带兵打仗才能让他真正感觉到兴奋和充实。至于对手是西班牙人、辽东满人,还是日本人,对他而言其实倒没有太大的差别,既然已经被执委会认定为敌人,那在战场上击败对方就算尽到了自己的职责。 而针对平户藩的军事行动是否还有其他更深层的政治考量,那就更不是高桥南会去琢磨的问题了,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钱天敦多年来也一直教导他专心带兵,不要把注意力放到那些不该由军人去考虑的问题上。 既然现在国防部不忌自己的日裔身份,准备将这个作战任务交到自己手上,高桥南认为这也是一次证明自己对海汉忠诚度的绝佳机会。 高桥南从钱天敦这里接下差事,随后便回到团部召集手下军官召开动员会,将执委会和国防部的最新安排传达下去。连级以上军官加上团部的参谋部门,将一同参与制定此次的作战计划,而各种作战物资的筹备调集工作也会在同一时间开始实施。 不过在制定作战计划之前,军官们还需要前往当地执行侦察任务的船队提供更详实的情报信息。还有一个不得不提前做准备的事,便是确定前线补给基地,之前侦察船队选择了西归浦作为补给港,理论上当地也可以为海汉的武装舰队提供同样的服务,不过肯定得先跟朝鲜官方打声招呼才行。对高桥南这种将全部心思都扑在军中的职业军人来说,只有带兵打仗才能让他真正感觉到兴奋和充实。至于对手是西班牙人、辽东满人,还是日本人,对他而言其实倒没有太大的差别,既然已经被执委会认定为敌人,那在战场上击败对方就算尽到了自己的职责。 而针对平户藩的军事行动是否还有其他更深层的政治考量,那就更不是高桥南会去琢磨的问题了,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钱天敦多年来也一直教导他专心带兵,不要把注意力放到那些不该由军人去考虑的问题上。 既然现在国防部不忌自己的日裔身份,准备将这个作战任务交到自己手上,高桥南认为这也是一次证明自己对海汉忠诚度的绝佳机会。 高桥南从钱天敦这里接下差事,随后便回到团部召集手下军官召开动员会,将执委会和国防部的最新安排传达下去。连级以上军官加上团部的参谋部门,将一同参与制定此次的作战计划,而各种作战物资的筹备调集工作也会在同一时间开始实施。 不过在制定作战计划之前,军官们还需要前往当地执行侦察任务的船队提供更详实的情报信息。还有一个不得不提前做准备的事,便是确定前线补给基地,之前侦察船队选择了西归浦作为补给港,理论上当地也可以为海汉的武装舰队提供同样的服务,不过肯定得先跟朝鲜官方打声招呼才行。 正文 第2094章 以过往海汉海军与十八芝麾下武装帆船交手的经验,不难判断这种吨位的战船载员大约会在百人左右,而目前在平户岛周边地区已经被侦察船队发现的制式战船已经多达十余艘,还有至少三处造船厂里有数艘正处在建造之中的战船,袁峙由此作出推断,对手秘密组建的这支武装舰队人员编制至少是在千人以上。 这个规模的武装舰队在日本算是什么级别不好说,但如果能实现齐装满员,那战斗力肯定已经超过了大明绝大部分沿海州府驻扎的水师部队,其战斗力绝对不可小觑。好在这武装舰队尚未完全成型,海汉军如果尽快动手,应该能够将其封杀在日本海域。 至于五岛列岛、平户岛和北九州地区还有没有类似袁峙发现的这种秘密基地,暂时也没有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毫无疑问平户藩为此所做的准备远超海汉想象,如果不是实地考察,恐怕很难预计这位于日本国偏远地区的小小平户藩竟然能有如此之大的谋划。 因为在这处海湾的侦察行动耽搁了时间,袁峙与天草四郎的会合也比原定计划迟了大半天。而天草四郎对中通岛的侦察就没有类似的收获了,两人合计之后,便决定先行返回济州岛西归浦港,补给物资的同时等候上级下达新的指令。 海汉的备战工作不仅仅在朝鲜这边展开,在国防部的出兵计划中,浙江舟山驻军也将参与到这一行动当中。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以过往海汉海军与十八芝麾下武装帆船交手的经验,不难判断这种吨位的战船载员大约会在百人左右,而目前在平户岛周边地区已经被侦察船队发现的制式战船已经多达十余艘,还有至少三处造船厂里有数艘正处在建造之中的战船,袁峙由此作出推断,对手秘密组建的这支武装舰队人员编制至少是在千人以上。 这个规模的武装舰队在日本算是什么级别不好说,但如果能实现齐装满员,那战斗力肯定已经超过了大明绝大部分沿海州府驻扎的水师部队,其战斗力绝对不可小觑。好在这武装舰队尚未完全成型,海汉军如果尽快动手,应该能够将其封杀在日本海域。 至于五岛列岛、平户岛和北九州地区还有没有类似袁峙发现的这种秘密基地,暂时也没有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毫无疑问平户藩为此所做的准备远超海汉想象,如果不是实地考察,恐怕很难预计这位于日本国偏远地区的小小平户藩竟然能有如此之大的谋划。 因为在这处海湾的侦察行动耽搁了时间,袁峙与天草四郎的会合也比原定计划迟了大半天。而天草四郎对中通岛的侦察就没有类似的收获了,两人合计之后,便决定先行返回济州岛西归浦港,补给物资的同时等候上级下达新的指令。 海汉的备战工作不仅仅在朝鲜这边展开,在国防部的出兵计划中,浙江舟山驻军也将参与到这一行动当中。以过往海汉海军与十八芝麾下武装帆船交手的经验,不难判断这种吨位的战船载员大约会在百人左右,而目前在平户岛周边地区已经被侦察船队发现的制式战船已经多达十余艘,还有至少三处造船厂里有数艘正处在建造之中的战船,袁峙由此作出推断,对手秘密组建的这支武装舰队人员编制至少是在千人以上。 这个规模的武装舰队在日本算是什么级别不好说,但如果能实现齐装满员,那战斗力肯定已经超过了大明绝大部分沿海州府驻扎的水师部队,其战斗力绝对不可小觑。好在这武装舰队尚未完全成型,海汉军如果尽快动手,应该能够将其封杀在日本海域。 至于五岛列岛、平户岛和北九州地区还有没有类似袁峙发现的这种秘密基地,暂时也没有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毫无疑问平户藩为此所做的准备远超海汉想象,如果不是实地考察,恐怕很难预计这位于日本国偏远地区的小小平户藩竟然能有如此之大的谋划。 因为在这处海湾的侦察行动耽搁了时间,袁峙与天草四郎的会合也比原定计划迟了大半天。而天草四郎对中通岛的侦察就没有类似的收获了,两人合计之后,便决定先行返回济州岛西归浦港,补给物资的同时等候上级下达新的指令。 海汉的备战工作不仅仅在朝鲜这边展开,在国防部的出兵计划中,浙江舟山驻军也将参与到这一行动当中。以过往海汉海军与十八芝麾下武装帆船交手的经验,不难判断这种吨位的战船载员大约会在百人左右,而目前在平户岛周边地区已经被侦察船队发现的制式战船已经多达十余艘,还有至少三处造船厂里有数艘正处在建造之中的战船,袁峙由此作出推断,对手秘密组建的这支武装舰队人员编制至少是在千人以上。 这个规模的武装舰队在日本算是什么级别不好说,但如果能实现齐装满员,那战斗力肯定已经超过了大明绝大部分沿海州府驻扎的水师部队,其战斗力绝对不可小觑。好在这武装舰队尚未完全成型,海汉军如果尽快动手,应该能够将其封杀在日本海域。 至于五岛列岛、平户岛和北九州地区还有没有类似袁峙发现的这种秘密基地,暂时也没有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毫无疑问平户藩为此所做的准备远超海汉想象,如果不是实地考察,恐怕很难预计这位于日本国偏远地区的小小平户藩竟然能有如此之大的谋划。 因为在这处海湾的侦察行动耽搁了时间,袁峙与天草四郎的会合也比原定计划迟了大半天。而天草四郎对中通岛的侦察就没有类似的收获了,两人合计之后,便决定先行返回济州岛西归浦港,补给物资的同时等候上级下达新的指令。 海汉的备战工作不仅仅在朝鲜这边展开,在国防部的出兵计划中,浙江舟山驻军也将参与到这一行动当中。以过往海汉海军与十八芝麾下武装帆船交手的经验,不难判断这种吨位的战船载员大约会在百人左右,而目前在平户岛周边地区已经被侦察船队发现的制式战船已经多达十余艘,还有至少三处造船厂里有数艘正处在建造之中的战船,袁峙由此作出推断,对手秘密组建的这支武装舰队人员编制至少是在千人以上。 这个规模的武装舰队在日本算是什么级别不好说,但如果能实现齐装满员,那战斗力肯定已经超过了大明绝大部分沿海州府驻扎的水师部队,其战斗力绝对不可小觑。好在这武装舰队尚未完全成型,海汉军如果尽快动手,应该能够将其封杀在日本海域。 至于五岛列岛、平户岛和北九州地区还有没有类似袁峙发现的这种秘密基地,暂时也没有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毫无疑问平户藩为此所做的准备远超海汉想象,如果不是实地考察,恐怕很难预计这位于日本国偏远地区的小小平户藩竟然能有如此之大的谋划。 因为在这处海湾的侦察行动耽搁了时间,袁峙与天草四郎的会合也比原定计划迟了大半天。而天草四郎对中通岛的侦察就没有类似的收获了,两人合计之后,便决定先行返回济州岛西归浦港,补给物资的同时等候上级下达新的指令。 海汉的备战工作不仅仅在朝鲜这边展开,在国防部的出兵计划中,浙江舟山驻军也将参与到这一行动当中。以过往海汉海军与十八芝麾下武装帆船交手的经验,不难判断这种吨位的战船载员大约会在百人左右,而目前在平户岛周边地区已经被侦察船队发现的制式战船已经多达十余艘,还有至少三处造船厂里有数艘正处在建造之中的战船,袁峙由此作出推断,对手秘密组建的这支武装舰队人员编制至少是在千人以上。 这个规模的武装舰队在日本算是什么级别不好说,但如果能实现齐装满员,那战斗力肯定已经超过了大明绝大部分沿海州府驻扎的水师部队,其战斗力绝对不可小觑。好在这武装舰队尚未完全成型,海汉军如果尽快动手,应该能够将其封杀在日本海域。 至于五岛列岛、平户岛和北九州地区还有没有类似袁峙发现的这种秘密基地,暂时也没有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毫无疑问平户藩为此所做的准备远超海汉想象,如果不是实地考察,恐怕很难预计这位于日本国偏远地区的小小平户藩竟然能有如此之大的谋划。 因为在这处海湾的侦察行动耽搁了时间,袁峙与天草四郎的会合也比原定计划迟了大半天。而天草四郎对中通岛的侦察就没有类似的收获了,两人合计之后,便决定先行返回济州岛西归浦港,补给物资的同时等候上级下达新的指令。 海汉的备战工作不仅仅在朝鲜这边展开,在国防部的出兵计划中,浙江舟山驻军也将参与到这一行动当中。以过往海汉海军与十八芝麾下武装帆船交手的经验,不难判断这种吨位的战船载员大约会在百人左右,而目前在平户岛周边地区已经被侦察船队发现的制式战船已经多达十余艘,还有至少三处造船厂里有数艘正处在建造之中的战船,袁峙由此作出推断,对手秘密组建的这支武装舰队人员编制至少是在千人以上。 这个规模的武装舰队在日本算是什么级别不好说,但如果能实现齐装满员,那战斗力肯定已经超过了大明绝大部分沿海州府驻扎的水师部队,其战斗力绝对不可小觑。好在这武装舰队尚未完全成型,海汉军如果尽快动手,应该能够将其封杀在日本海域。 至于五岛列岛、平户岛和北九州地区还有没有类似袁峙发现的这种秘密基地,暂时也没有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毫无疑问平户藩为此所做的准备远超海汉想象,如果不是实地考察,恐怕很难预计这位于日本国偏远地区的小小平户藩竟然能有如此之大的谋划。 因为在这处海湾的侦察行动耽搁了时间,袁峙与天草四郎的会合也比原定计划迟了大半天。而天草四郎对中通岛的侦察就没有类似的收获了,两人合计之后,便决定先行返回济州岛西归浦港,补给物资的同时等候上级下达新的指令。 海汉的备战工作不仅仅在朝鲜这边展开,在国防部的出兵计划中,浙江舟山驻军也将参与到这一行动当中。以过往海汉海军与十八芝麾下武装帆船交手的经验,不难判断这种吨位的战船载员大约会在百人左右,而目前在平户岛周边地区已经被侦察船队发现的制式战船已经多达十余艘,还有至少三处造船厂里有数艘正处在建造之中的战船,袁峙由此作出推断,对手秘密组建的这支武装舰队人员编制至少是在千人以上。 这个规模的武装舰队在日本算是什么级别不好说,但如果能实现齐装满员,那战斗力肯定已经超过了大明绝大部分沿海州府驻扎的水师部队,其战斗力绝对不可小觑。好在这武装舰队尚未完全成型,海汉军如果尽快动手,应该能够将其封杀在日本海域。 至于五岛列岛、平户岛和北九州地区还有没有类似袁峙发现的这种秘密基地,暂时也没有一个肯定的答案。但毫无疑问平户藩为此所做的准备远超海汉想象,如果不是实地考察,恐怕很难预计这位于日本国偏远地区的小小平户藩竟然能有如此之大的谋划。 因为在这处海湾的侦察行动耽搁了时间,袁峙与天草四郎的会合也比原定计划迟了大半天。而天草四郎对中通岛的侦察就没有类似的收获了,两人合计之后,便决定先行返回济州岛西归浦港,补给物资的同时等候上级下达新的指令。 正文 第2095章 自从1635年海汉舰队兵临杭州城之下之后,舟山驻军的一举一动都不免会引来各方的关注。这其中不仅有因为去年扬州事件而紧张不已的大明官方,同时也有其他一些与海汉有利益瓜葛的组织和个人。有的是想着要趁机发财捞一笔,而有的却是在担心海汉的军事行动会损害到自身的利益。 能被舟山当局列为军需,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自从1635年海汉舰队兵临杭州城之下之后,舟山驻军的一举一动都不免会引来各方的关注。这其中不仅有因为去年扬州事件而紧张不已的大明官方,同时也有其他一些与海汉有利益瓜葛的组织和个人。有的是想着要趁机发财捞一笔,而有的却是在担心海汉的军事行动会损害到自身的利益。 能被舟山当局列为军需品采购对象的商家,基本上都与海汉保持着密切的关系,甚至其中不少都有地方官员当靠山,比如舟山当局指定粮食供应商便是宁波知府曲余同麾下幕僚何氏兄弟经营的米行。类似这样的关系和背景,基本上很难被别家撬动,所以这类的采购可算是带有利益输送性质的独家生意了。 而刚才黑衣男子所提到的那些供货商,基本上都是类似的情况,想要从这些商家手里抢海汉的订单可谓极为困难,所以他们真正的目的,倒也并非为了争夺这利润丰厚的临时采购订单,而是想弄清舟山当局采购这些战备物资背后的意图所在。 商人老者沉吟道“即便海汉人是打算对别处动手,这宁波也不见得有多安全!” 黑衣男子点头应道“那也总好过他们在宁波有所动作……说不得海汉人是要再对扬州动手了!” 商人老者道“扬州卢康泰去年跟海汉人交手后元气大伤,他手下的人死得七七八八,短时间内想再重新组建一支火枪队也非易事。而且扬州那边肯定有人盯着他们山陕盐商的动静,随时跟舟山这边通风报信,如今徽籍盐商在扬州当地占了上风,听说已经在跟海汉人商议合作贩盐。海汉人在这个时候对扬州动手,似乎并没有什么必要,反而会打乱了他们自己的优势局面。” “那您老的意思是?”黑衣男子恭敬地问道。 商人老者道“海汉人素来诡计多端,先前在福建毫无征兆之下,便拿下了我们多处商行。若非浙江这边是由老夫管理,恐怕也得一并被海汉人给收了!虽说我们这边暂时没事,但早先出事的地方泄露了多少情报出去,我们却全然不知,也而说不定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在浙江经营的状况,打算要对各地下手了!” 老者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这宁波……他们如果真的掌握了我们的动向,那也就无需急着在宁波动手了。要抓我们,海汉人只要动动嘴皮子,这城中自会有人替他们出头卖命!”自从1635年海汉舰队兵临杭州城之下之后,舟山驻军的一举一动都不免会引来各方的关注。这其中不仅有因为去年扬州事件而紧张不已的大明官方,同时也有其他一些与海汉有利益瓜葛的组织和个人。有的是想着要趁机发财捞一笔,而有的却是在担心海汉的军事行动会损害到自身的利益。 能被舟山当局列为军需品采购对象的商家,基本上都与海汉保持着密切的关系,甚至其中不少都有地方官员当靠山,比如舟山当局指定粮食供应商便是宁波知府曲余同麾下幕僚何氏兄弟经营的米行。类似这样的关系和背景,基本上很难被别家撬动,所以这类的采购可算是带有利益输送性质的独家生意了。 而刚才黑衣男子所提到的那些供货商,基本上都是类似的情况,想要从这些商家手里抢海汉的订单可谓极为困难,所以他们真正的目的,倒也并非为了争夺这利润丰厚的临时采购订单,而是想弄清舟山当局采购这些战备物资背后的意图所在。 商人老者沉吟道“即便海汉人是打算对别处动手,这宁波也不见得有多安全!” 黑衣男子点头应道“那也总好过他们在宁波有所动作……说不得海汉人是要再对扬州动手了!” 商人老者道“扬州卢康泰去年跟海汉人交手后元气大伤,他手下的人死得七七八八,短时间内想再重新组建一支火枪队也非易事。而且扬州那边肯定有人盯着他们山陕盐商的动静,随时跟舟山这边通风报信,如今徽籍盐商在扬州当地占了上风,听说已经在跟海汉人商议合作贩盐。海汉人在这个时候对扬州动手,似乎并没有什么必要,反而会打乱了他们自己的优势局面。” “那您老的意思是?”黑衣男子恭敬地问道。 商人老者道“海汉人素来诡计多端,先前在福建毫无征兆之下,便拿下了我们多处商行。若非浙江这边是由老夫管理,恐怕也得一并被海汉人给收了!虽说我们这边暂时没事,但早先出事的地方泄露了多少情报出去,我们却全然不知,也而说不定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在浙江经营的状况,打算要对各地下手了!” 老者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这宁波……他们如果真的掌握了我们的动向,那也就无需急着在宁波动手了。要抓我们,海汉人只要动动嘴皮子,这城中自会有人替他们出头卖命!”自从1635年海汉舰队兵临杭州城之下之后,舟山驻军的一举一动都不免会引来各方的关注。这其中不仅有因为去年扬州事件而紧张不已的大明官方,同时也有其他一些与海汉有利益瓜葛的组织和个人。有的是想着要趁机发财捞一笔,而有的却是在担心海汉的军事行动会损害到自身的利益。 能被舟山当局列为军需品采购对象的商家,基本上都与海汉保持着密切的关系,甚至其中不少都有地方官员当靠山,比如舟山当局指定粮食供应商便是宁波知府曲余同麾下幕僚何氏兄弟经营的米行。类似这样的关系和背景,基本上很难被别家撬动,所以这类的采购可算是带有利益输送性质的独家生意了。 而刚才黑衣男子所提到的那些供货商,基本上都是类似的情况,想要从这些商家手里抢海汉的订单可谓极为困难,所以他们真正的目的,倒也并非为了争夺这利润丰厚的临时采购订单,而是想弄清舟山当局采购这些战备物资背后的意图所在。 商人老者沉吟道“即便海汉人是打算对别处动手,这宁波也不见得有多安全!” 黑衣男子点头应道“那也总好过他们在宁波有所动作……说不得海汉人是要再对扬州动手了!” 商人老者道“扬州卢康泰去年跟海汉人交手后元气大伤,他手下的人死得七七八八,短时间内想再重新组建一支火枪队也非易事。而且扬州那边肯定有人盯着他们山陕盐商的动静,随时跟舟山这边通风报信,如今徽籍盐商在扬州当地占了上风,听说已经在跟海汉人商议合作贩盐。海汉人在这个时候对扬州动手,似乎并没有什么必要,反而会打乱了他们自己的优势局面。” “那您老的意思是?”黑衣男子恭敬地问道。 商人老者道“海汉人素来诡计多端,先前在福建毫无征兆之下,便拿下了我们多处商行。若非浙江这边是由老夫管理,恐怕也得一并被海汉人给收了!虽说我们这边暂时没事,但早先出事的地方泄露了多少情报出去,我们却全然不知,也而说不定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在浙江经营的状况,打算要对各地下手了!” 老者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这宁波……他们如果真的掌握了我们的动向,那也就无需急着在宁波动手了。要抓我们,海汉人只要动动嘴皮子,这城中自会有人替他们出头卖命!”自从1635年海汉舰队兵临杭州城之下之后,舟山驻军的一举一动都不免会引来各方的关注。这其中不仅有因为去年扬州事件而紧张不已的大明官方,同时也有其他一些与海汉有利益瓜葛的组织和个人。有的是想着要趁机发财捞一笔,而有的却是在担心海汉的军事行动会损害到自身的利益。 能被舟山当局列为军需品采购对象的商家,基本上都与海汉保持着密切的关系,甚至其中不少都有地方官员当靠山,比如舟山当局指定粮食供应商便是宁波知府曲余同麾下幕僚何氏兄弟经营的米行。类似这样的关系和背景,基本上很难被别家撬动,所以这类的采购可算是带有利益输送性质的独家生意了。 而刚才黑衣男子所提到的那些供货商,基本上都是类似的情况,想要从这些商家手里抢海汉的订单可谓极为困难,所以他们真正的目的,倒也并非为了争夺这利润丰厚的临时采购订单,而是想弄清舟山当局采购这些战备物资背后的意图所在。 商人老者沉吟道“即便海汉人是打算对别处动手,这宁波也不见得有多安全!” 黑衣男子点头应道“那也总好过他们在宁波有所动作……说不得海汉人是要再对扬州动手了!” 商人老者道“扬州卢康泰去年跟海汉人交手后元气大伤,他手下的人死得七七八八,短时间内想再重新组建一支火枪队也非易事。而且扬州那边肯定有人盯着他们山陕盐商的动静,随时跟舟山这边通风报信,如今徽籍盐商在扬州当地占了上风,听说已经在跟海汉人商议合作贩盐。海汉人在这个时候对扬州动手,似乎并没有什么必要,反而会打乱了他们自己的优势局面。” 1627崛起南海</p> 正文 第2096章 ,! 崔弘方一开始在曲余同那里听到这个差事的时候,只觉得这是送上门来的功劳,倒没细想过曲余同为何要让自己这个指挥使去亲自处理这种只要百户出面就能摆平的小事情。后来他跟段天成会面之后,对方要求在抓捕期间封锁城门,隔断目标周围区域的交通,并且派出重甲步兵做好攻坚的准备,他才意识到海汉人交待的差事并不是自己预想的那么简单。 所谓的海盗团伙秘密据点,可不仅只是潜伏在宁波城里打探消息那么简单,根据段天成所说,海汉在南方福广地区所查获的这类地下据点,绝大部分都有私藏的火枪、刀弓等武器,并且相关人员会在遭受抓捕时拼死顽抗,期间已有执行抓捕的人员在战斗中出现死伤的情况。崔弘方虽然位高权重不用亲自上阵,但他也不想让自己麾下白白伤亡,既然有海汉人预警在前,那便可以通过提前做好部署来尽量避免。 崔弘方又有意要趁此机会讨好舟山当局,便请教段天成该如何布置抓捕行动。然后又按照段天成的指点,调集人手做好周全布置,这才开始动手封城拿人。不过这中间因为与段天成商量行动计划而导致了动手时间有所耽搁,倒是恰好让对方的个别人员抓到这空子溜出了宁波城。 在外围设下路障,封锁街区,调重甲步兵、弓箭手、火枪兵到位,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崔弘方便下令开始清场。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崔弘方一开始在曲余同那里听到这个差事的时候,只觉得这是送上门来的功劳,倒没细想过曲余同为何要让自己这个指挥使去亲自处理这种只要百户出面就能摆平的小事情。后来他跟段天成会面之后,对方要求在抓捕期间封锁城门,隔断目标周围区域的交通,并且派出重甲步兵做好攻坚的准备,他才意识到海汉人交待的差事并不是自己预想的那么简单。 所谓的海盗团伙秘密据点,可不仅只是潜伏在宁波城里打探消息那么简单,根据段天成所说,海汉在南方福广地区所查获的这类地下据点,绝大部分都有私藏的火枪、刀弓等武器,并且相关人员会在遭受抓捕时拼死顽抗,期间已有执行抓捕的人员在战斗中出现死伤的情况。崔弘方虽然位高权重不用亲自上阵,但他也不想让自己麾下白白伤亡,既然有海汉人预警在前,那便可以通过提前做好部署来尽量避免。 崔弘方又有意要趁此机会讨好舟山当局,便请教段天成该如何布置抓捕行动。然后又按照段天成的指点,调集人手做好周全布置,这才开始动手封城拿人。不过这中间因为与段天成商量行动计划而导致了动手时间有所耽搁,倒是恰好让对方的个别人员抓到这空子溜出了宁波城。 在外围设下路障,封锁街区,调重甲步兵、弓箭手、火枪兵到位,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崔弘方便下令开始清场。崔弘方一开始在曲余同那里听到这个差事的时候,只觉得这是送上门来的功劳,倒没细想过曲余同为何要让自己这个指挥使去亲自处理这种只要百户出面就能摆平的小事情。后来他跟段天成会面之后,对方要求在抓捕期间封锁城门,隔断目标周围区域的交通,并且派出重甲步兵做好攻坚的准备,他才意识到海汉人交待的差事并不是自己预想的那么简单。 所谓的海盗团伙秘密据点,可不仅只是潜伏在宁波城里打探消息那么简单,根据段天成所说,海汉在南方福广地区所查获的这类地下据点,绝大部分都有私藏的火枪、刀弓等武器,并且相关人员会在遭受抓捕时拼死顽抗,期间已有执行抓捕的人员在战斗中出现死伤的情况。崔弘方虽然位高权重不用亲自上阵,但他也不想让自己麾下白白伤亡,既然有海汉人预警在前,那便可以通过提前做好部署来尽量避免。 崔弘方又有意要趁此机会讨好舟山当局,便请教段天成该如何布置抓捕行动。然后又按照段天成的指点,调集人手做好周全布置,这才开始动手封城拿人。不过这中间因为与段天成商量行动计划而导致了动手时间有所耽搁,倒是恰好让对方的个别人员抓到这空子溜出了宁波城。 在外围设下路障,封锁街区,调重甲步兵、弓箭手、火枪兵到位,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崔弘方便下令开始清场。崔弘方一开始在曲余同那里听到这个差事的时候,只觉得这是送上门来的功劳,倒没细想过曲余同为何要让自己这个指挥使去亲自处理这种只要百户出面就能摆平的小事情。后来他跟段天成会面之后,对方要求在抓捕期间封锁城门,隔断目标周围区域的交通,并且派出重甲步兵做好攻坚的准备,他才意识到海汉人交待的差事并不是自己预想的那么简单。 所谓的海盗团伙秘密据点,可不仅只是潜伏在宁波城里打探消息那么简单,根据段天成所说,海汉在南方福广地区所查获的这类地下据点,绝大部分都有私藏的火枪、刀弓等武器,并且相关人员会在遭受抓捕时拼死顽抗,期间已有执行抓捕的人员在战斗中出现死伤的情况。崔弘方虽然位高权重不用亲自上阵,但他也不想让自己麾下白白伤亡,既然有海汉人预警在前,那便可以通过提前做好部署来尽量避免。 崔弘方又有意要趁此机会讨好舟山当局,便请教段天成该如何布置抓捕行动。然后又按照段天成的指点,调集人手做好周全布置,这才开始动手封城拿人。不过这中间因为与段天成商量行动计划而导致了动手时间有所耽搁,倒是恰好让对方的个别人员抓到这空子溜出了宁波城。 在外围设下路障,封锁街区,调重甲步兵、弓箭手、火枪兵到位,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崔弘方便下令开始清场。崔弘方一开始在曲余同那里听到这个差事的时候,只觉得这是送上门来的功劳,倒没细想过曲余同为何要让自己这个指挥使去亲自处理这种只要百户出面就能摆平的小事情。后来他跟段天成会面之后,对方要求在抓捕期间封锁城门,隔断目标周围区域的交通,并且派出重甲步兵做好攻坚的准备,他才意识到海汉人交待的差事并不是自己预想的那么简单。 所谓的海盗团伙秘密据点,可不仅只是潜伏在宁波城里打探消息那么简单,根据段天成所说,海汉在南方福广地区所查获的这类地下据点,绝大部分都有私藏的火枪、刀弓等武器,并且相关人员会在遭受抓捕时拼死顽抗,期间已有执行抓捕的人员在战斗中出现死伤的情况。崔弘方虽然位高权重不用亲自上阵,但他也不想让自己麾下白白伤亡,既然有海汉人预警在前,那便可以通过提前做好部署来尽量避免。 崔弘方又有意要趁此机会讨好舟山当局,便请教段天成该如何布置抓捕行动。然后又按照段天成的指点,调集人手做好周全布置,这才开始动手封城拿人。不过这中间因为与段天成商量行动计划而导致了动手时间有所耽搁,倒是恰好让对方的个别人员抓到这空子溜出了宁波城。 在外围设下路障,封锁街区,调重甲步兵、弓箭手、火枪兵到位,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崔弘方便下令开始清场。崔弘方一开始在曲余同那里听到这个差事的时候,只觉得这是送上门来的功劳,倒没细想过曲余同为何要让自己这个指挥使去亲自处理这种只要百户出面就能摆平的小事情。后来他跟段天成会面之后,对方要求在抓捕期间封锁城门,隔断目标周围区域的交通,并且派出重甲步兵做好攻坚的准备,他才意识到海汉人交待的差事并不是自己预想的那么简单。 所谓的海盗团伙秘密据点,可不仅只是潜伏在宁波城里打探消息那么简单,根据段天成所说,海汉在南方福广地区所查获的这类地下据点,绝大部分都有私藏的火枪、刀弓等武器,并且相关人员会在遭受抓捕时拼死顽抗,期间已有执行抓捕的人员在战斗中出现死伤的情况。崔弘方虽然位高权重不用亲自上阵,但他也不想让自己麾下白白伤亡,既然有海汉人预警在前,那便可以通过提前做好部署来尽量避免。 崔弘方又有意要趁此机会讨好舟山当局,便请教段天成该如何布置抓捕行动。然后又按照段天成的指点,调集人手做好周全布置,这才开始动手封城拿人。不过这中间因为与段天成商量行动计划而导致了动手时间有所耽搁,倒是恰好让对方的个别人员抓到这空子溜出了宁波城。 在外围设下路障,封锁街区,调重甲步兵、弓箭手、火枪兵到位,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崔弘方便下令开始清场。崔弘方一开始在曲余同那里听到这个差事的时候,只觉得这是送上门来的功劳,倒没细想过曲余同为何要让自己这个指挥使去亲自处理这种只要百户出面就能摆平的小事情。后来他跟段天成会面之后,对方要求在抓捕期间封锁城门,隔断目标周围区域的交通,并且派出重甲步兵做好攻坚的准备,他才意识到海汉人交待的差事并不是自己预想的那么简单。 所谓的海盗团伙秘密据点,可不仅只是潜伏在宁波城里打探消息那么简单,根据段天成所说,海汉在南方福广地区所查获的这类地下据点,绝大部分都有私藏的火枪、刀弓等武器,并且相关人员会在遭受抓捕时拼死顽抗,期间已有执行抓捕的人员在战斗中出现死伤的情况。崔弘方虽然位高权重不用亲自上阵,但他也不想让自己麾下白白伤亡,既然有海汉人预警在前,那便可以通过提前做好部署来尽量避免。 崔弘方又有意要趁此机会讨好舟山当局,便请教段天成该如何布置抓捕行动。然后又按照段天成的指点,调集人手做好周全布置,这才开始动手封城拿人。不过这中间因为与段天成商量行动计划而导致了动手时间有所耽搁,倒是恰好让对方的个别人员抓到这空子溜出了宁波城。 在外围设下路障,封锁街区,调重甲步兵、弓箭手、火枪兵到位,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崔弘方便下令开始清场。崔弘方一开始在曲余同那里听到这个差事的时候,只觉得这是送上门来的功劳,倒没细想过曲余同为何要让自己这个指挥使去亲自处理这种只要百户出面就能摆平的小事情。后来他跟段天成会面之后,对方要求在抓捕期间封锁城门,隔断目标周围区域的交通,并且派出重甲步兵做好攻坚的准备,他才意识到海汉人交待的差事并不是自己预想的那么简单。 所谓的海盗团伙秘密据点,可不仅只是潜伏在宁波城里打探消息那么简单,根据段天成所说,海汉在南方福广地区所查获的这类地下据点,绝大部分都有私藏的火枪、刀弓等武器,并且相关人员会在遭受抓捕时拼死顽抗,期间已有执行抓捕的人员在战斗中出现死伤的情况。崔弘方虽然位高权重不用亲自上阵,但他也不想让自己麾下白白伤亡,既然有海汉人预警在前,那便可以通过提前做好部署来尽量避免。 崔弘方又有意要趁此机会讨好舟山当局,便请教段天成该如何布置抓捕行动。然后又按照段天成的指点,调集人手做好周全布置,这才开始动手封城拿人。不过这中间因为与段天成商量行动计划而导致了动手时间有所耽搁,倒是恰好让对方的个别人员抓到这空子溜出了宁波城。 正文 第2097章 自古以来官府抄没私人家产便是肥差,通常执行这类任务的带队官员都会以各种名义或多或少地从中截取一些好处,收入自己的腰包中,所以崔弘方的做法也毫不稀奇。不过他倒是没有太贪心,既然段天成主动将这份好处送到自己手上,那他也礼尚往来,将其中一部分拿出来借花献佛赠与段天成。 段天成的注意力本就不在这意外之财上面,客气几句之后也就半推半就地接了下来。正如崔弘方所说的那样,他带队来宁波城执行任务,手下的弟兄肯定也指望着能从这差事里捞些好处。不过等回到舟山,还是得向上司报备一声才行,免得日后因为这种事落了口实,影响到自己的仕途。 段天成更为关心的是在这里搜出的其他东西,比如火枪之类的武器,这样才能让对方确信这地方的确是非常危险的海盗据点。如果什么都没有,那他事前指点崔弘方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工作,无疑就会显得有点过于紧张了。 好在对干货铺的搜查结果最终也没让他失望,还真从储存干货的库房中找到了一处暗格,从里面搜出了三支火枪和数把精钢腰刀,以及少量的弹药。这些武器虽然尚不足以制造大的乱子,但如果是让干货铺里的人提前有所准备,那抓捕过程中明军也还是有可能会出现死伤。 “这些大胆贼人,真是死不足惜!” 确认了这些武器之后,也就坐实了孙飞舟等人的罪名,崔弘方声色俱厉,但心中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今天该抓的人都抓到了,所需的证物也找到了,海汉军官看起来对这个结果也算满意,这趟差事应该算是顺利完成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自古以来官府抄没私人家产便是肥差,通常执行这类任务的带队官员都会以各种名义或多或少地从中截取一些好处,收入自己的腰包中,所以崔弘方的做法也毫不稀奇。不过他倒是没有太贪心,既然段天成主动将这份好处送到自己手上,那他也礼尚往来,将其中一部分拿出来借花献佛赠与段天成。 段天成的注意力本就不在这意外之财上面,客气几句之后也就半推半就地接了下来。正如崔弘方所说的那样,他带队来宁波城执行任务,手下的弟兄肯定也指望着能从这差事里捞些好处。不过等回到舟山,还是得向上司报备一声才行,免得日后因为这种事落了口实,影响到自己的仕途。 段天成更为关心的是在这里搜出的其他东西,比如火枪之类的武器,这样才能让对方确信这地方的确是非常危险的海盗据点。如果什么都没有,那他事前指点崔弘方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工作,无疑就会显得有点过于紧张了。 好在对干货铺的搜查结果最终也没让他失望,还真从储存干货的库房中找到了一处暗格,从里面搜出了三支火枪和数把精钢腰刀,以及少量的弹药。这些武器虽然尚不足以制造大的乱子,但如果是让干货铺里的人提前有所准备,那抓捕过程中明军也还是有可能会出现死伤。 “这些大胆贼人,真是死不足惜!” 确认了这些武器之后,也就坐实了孙飞舟等人的罪名,崔弘方声色俱厉,但心中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今天该抓的人都抓到了,所需的证物也找到了,海汉军官看起来对这个结果也算满意,这趟差事应该算是顺利完成了。自古以来官府抄没私人家产便是肥差,通常执行这类任务的带队官员都会以各种名义或多或少地从中截取一些好处,收入自己的腰包中,所以崔弘方的做法也毫不稀奇。不过他倒是没有太贪心,既然段天成主动将这份好处送到自己手上,那他也礼尚往来,将其中一部分拿出来借花献佛赠与段天成。 段天成的注意力本就不在这意外之财上面,客气几句之后也就半推半就地接了下来。正如崔弘方所说的那样,他带队来宁波城执行任务,手下的弟兄肯定也指望着能从这差事里捞些好处。不过等回到舟山,还是得向上司报备一声才行,免得日后因为这种事落了口实,影响到自己的仕途。 段天成更为关心的是在这里搜出的其他东西,比如火枪之类的武器,这样才能让对方确信这地方的确是非常危险的海盗据点。如果什么都没有,那他事前指点崔弘方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工作,无疑就会显得有点过于紧张了。 好在对干货铺的搜查结果最终也没让他失望,还真从储存干货的库房中找到了一处暗格,从里面搜出了三支火枪和数把精钢腰刀,以及少量的弹药。这些武器虽然尚不足以制造大的乱子,但如果是让干货铺里的人提前有所准备,那抓捕过程中明军也还是有可能会出现死伤。 “这些大胆贼人,真是死不足惜!” 确认了这些武器之后,也就坐实了孙飞舟等人的罪名,崔弘方声色俱厉,但心中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今天该抓的人都抓到了,所需的证物也找到了,海汉军官看起来对这个结果也算满意,这趟差事应该算是顺利完成了。自古以来官府抄没私人家产便是肥差,通常执行这类任务的带队官员都会以各种名义或多或少地从中截取一些好处,收入自己的腰包中,所以崔弘方的做法也毫不稀奇。不过他倒是没有太贪心,既然段天成主动将这份好处送到自己手上,那他也礼尚往来,将其中一部分拿出来借花献佛赠与段天成。 段天成的注意力本就不在这意外之财上面,客气几句之后也就半推半就地接了下来。正如崔弘方所说的那样,他带队来宁波城执行任务,手下的弟兄肯定也指望着能从这差事里捞些好处。不过等回到舟山,还是得向上司报备一声才行,免得日后因为这种事落了口实,影响到自己的仕途。 段天成更为关心的是在这里搜出的其他东西,比如火枪之类的武器,这样才能让对方确信这地方的确是非常危险的海盗据点。如果什么都没有,那他事前指点崔弘方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工作,无疑就会显得有点过于紧张了。 好在对干货铺的搜查结果最终也没让他失望,还真从储存干货的库房中找到了一处暗格,从里面搜出了三支火枪和数把精钢腰刀,以及少量的弹药。这些武器虽然尚不足以制造大的乱子,但如果是让干货铺里的人提前有所准备,那抓捕过程中明军也还是有可能会出现死伤。 “这些大胆贼人,真是死不足惜!” 确认了这些武器之后,也就坐实了孙飞舟等人的罪名,崔弘方声色俱厉,但心中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今天该抓的人都抓到了,所需的证物也找到了,海汉军官看起来对这个结果也算满意,这趟差事应该算是顺利完成了。自古以来官府抄没私人家产便是肥差,通常执行这类任务的带队官员都会以各种名义或多或少地从中截取一些好处,收入自己的腰包中,所以崔弘方的做法也毫不稀奇。不过他倒是没有太贪心,既然段天成主动将这份好处送到自己手上,那他也礼尚往来,将其中一部分拿出来借花献佛赠与段天成。 段天成的注意力本就不在这意外之财上面,客气几句之后也就半推半就地接了下来。正如崔弘方所说的那样,他带队来宁波城执行任务,手下的弟兄肯定也指望着能从这差事里捞些好处。不过等回到舟山,还是得向上司报备一声才行,免得日后因为这种事落了口实,影响到自己的仕途。 段天成更为关心的是在这里搜出的其他东西,比如火枪之类的武器,这样才能让对方确信这地方的确是非常危险的海盗据点。如果什么都没有,那他事前指点崔弘方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工作,无疑就会显得有点过于紧张了。 好在对干货铺的搜查结果最终也没让他失望,还真从储存干货的库房中找到了一处暗格,从里面搜出了三支火枪和数把精钢腰刀,以及少量的弹药。这些武器虽然尚不足以制造大的乱子,但如果是让干货铺里的人提前有所准备,那抓捕过程中明军也还是有可能会出现死伤。 “这些大胆贼人,真是死不足惜!” 确认了这些武器之后,也就坐实了孙飞舟等人的罪名,崔弘方声色俱厉,但心中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今天该抓的人都抓到了,所需的证物也找到了,海汉军官看起来对这个结果也算满意,这趟差事应该算是顺利完成了。自古以来官府抄没私人家产便是肥差,通常执行这类任务的带队官员都会以各种名义或多或少地从中截取一些好处,收入自己的腰包中,所以崔弘方的做法也毫不稀奇。不过他倒是没有太贪心,既然段天成主动将这份好处送到自己手上,那他也礼尚往来,将其中一部分拿出来借花献佛赠与段天成。 段天成的注意力本就不在这意外之财上面,客气几句之后也就半推半就地接了下来。正如崔弘方所说的那样,他带队来宁波城执行任务,手下的弟兄肯定也指望着能从这差事里捞些好处。不过等回到舟山,还是得向上司报备一声才行,免得日后因为这种事落了口实,影响到自己的仕途。 段天成更为关心的是在这里搜出的其他东西,比如火枪之类的武器,这样才能让对方确信这地方的确是非常危险的海盗据点。如果什么都没有,那他事前指点崔弘方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工作,无疑就会显得有点过于紧张了。 好在对干货铺的搜查结果最终也没让他失望,还真从储存干货的库房中找到了一处暗格,从里面搜出了三支火枪和数把精钢腰刀,以及少量的弹药。这些武器虽然尚不足以制造大的乱子,但如果是让干货铺里的人提前有所准备,那抓捕过程中明军也还是有可能会出现死伤。 “这些大胆贼人,真是死不足惜!” 确认了这些武器之后,也就坐实了孙飞舟等人的罪名,崔弘方声色俱厉,但心中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今天该抓的人都抓到了,所需的证物也找到了,海汉军官看起来对这个结果也算满意,这趟差事应该算是顺利完成了。自古以来官府抄没私人家产便是肥差,通常执行这类任务的带队官员都会以各种名义或多或少地从中截取一些好处,收入自己的腰包中,所以崔弘方的做法也毫不稀奇。不过他倒是没有太贪心,既然段天成主动将这份好处送到自己手上,那他也礼尚往来,将其中一部分拿出来借花献佛赠与段天成。 段天成的注意力本就不在这意外之财上面,客气几句之后也就半推半就地接了下来。正如崔弘方所说的那样,他带队来宁波城执行任务,手下的弟兄肯定也指望着能从这差事里捞些好处。不过等回到舟山,还是得向上司报备一声才行,免得日后因为这种事落了口实,影响到自己的仕途。 段天成更为关心的是在这里搜出的其他东西,比如火枪之类的武器,这样才能让对方确信这地方的确是非常危险的海盗据点。如果什么都没有,那他事前指点崔弘方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工作,无疑就会显得有点过于紧张了。 好在对干货铺的搜查结果最终也没让他失望,还真从储存干货的库房中找到了一处暗格,从里面搜出了三支火枪和数把精钢腰刀,以及少量的弹药。这些武器虽然尚不足以制造大的乱子,但如果是让干货铺里的人提前有所准备,那抓捕过程中明军也还是有可能会出现死伤。 正文 第2098章 但这样的念头在石迪文心头一闪而过,旋即便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即孙飞舟在十八芝余党里的地位恐怕远远高于预计,虽然此人在宁波的公开身份是干货铺掌柜,但实际所掌管运作之事,却也未必限于宁波一地。此人身边备着自尽用的烈性毒药,并且赶在被捕之前就果断服下,可见其应该对遭遇抓捕的风险有了充分的准备,从某种角度来说,这种决绝甚至尤甚于在南方执行抓捕行动期间那些负隅顽抗的头目。 不过孙飞舟在十八芝余党中的具体职能是否如自己猜测的那样,大概还得等军情局对俘虏们进行审讯之后才能确认。石迪文倒也不急,如今王汤姆已经派了人去日本进行前期侦察,执委会也定下调子要对平户藩动手了,就算十八芝余党中还有一些厉害人物潜伏在大明沿海,不管他们再怎么折腾,终究也是螳臂当车,难以逆转大势。 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海汉只要兵发平户,铲除十八芝余党躲藏的地方,那么对方在大明沿海所作的这些部署都会变成无根之木,难以再形成气候。绝对力量的强大,让石迪文不需要去特别忌惮对方阵营中是否会出现那么一两个眼光见识出众的能人。 但出于慎重,在听完段天成关于抓捕行动的汇报之后,石迪文还是把军情局的负责人召来,让他仔细核对抓回来这些人的身份,特别是已经死掉的孙飞舟,一定要设法查明其职能。 事实上在段天成等候石迪文早起的时候,驻舟山的军情部门就已经开始对抓回来的几名活口展开了调查。不过两个重伤号因为舟车劳顿折腾了一夜,伤口失血过多,没有来得及提供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就断气了。 到中午的时候,对抓回来的几个活口的初步审讯已经告一段落,石迪文在午饭之前便得到了军情局的口头汇报。 孙飞舟的殒命对他手下这些人的冲击无疑非常大,加之他们被抓捕的过程几乎没有形成像样的反抗就被明军一网打尽,因此击溃这些人的心理防线还算是比较容易,在审讯人员的威逼利诱之下陆陆续续都开了口。在对他们的口供进行交叉对比验证之后,发现所供述的情况大部分都还算一致,应该具有比较高的可信度。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但这样的念头在石迪文心头一闪而过,旋即便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即孙飞舟在十八芝余党里的地位恐怕远远高于预计,虽然此人在宁波的公开身份是干货铺掌柜,但实际所掌管运作之事,却也未必限于宁波一地。此人身边备着自尽用的烈性毒药,并且赶在被捕之前就果断服下,可见其应该对遭遇抓捕的风险有了充分的准备,从某种角度来说,这种决绝甚至尤甚于在南方执行抓捕行动期间那些负隅顽抗的头目。 不过孙飞舟在十八芝余党中的具体职能是否如自己猜测的那样,大概还得等军情局对俘虏们进行审讯之后才能确认。石迪文倒也不急,如今王汤姆已经派了人去日本进行前期侦察,执委会也定下调子要对平户藩动手了,就算十八芝余党中还有一些厉害人物潜伏在大明沿海,不管他们再怎么折腾,终究也是螳臂当车,难以逆转大势。 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海汉只要兵发平户,铲除十八芝余党躲藏的地方,那么对方在大明沿海所作的这些部署都会变成无根之木,难以再形成气候。绝对力量的强大,让石迪文不需要去特别忌惮对方阵营中是否会出现那么一两个眼光见识出众的能人。 但出于慎重,在听完段天成关于抓捕行动的汇报之后,石迪文还是把军情局的负责人召来,让他仔细核对抓回来这些人的身份,特别是已经死掉的孙飞舟,一定要设法查明其职能。 事实上在段天成等候石迪文早起的时候,驻舟山的军情部门就已经开始对抓回来的几名活口展开了调查。不过两个重伤号因为舟车劳顿折腾了一夜,伤口失血过多,没有来得及提供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就断气了。 到中午的时候,对抓回来的几个活口的初步审讯已经告一段落,石迪文在午饭之前便得到了军情局的口头汇报。 孙飞舟的殒命对他手下这些人的冲击无疑非常大,加之他们被抓捕的过程几乎没有形成像样的反抗就被明军一网打尽,因此击溃这些人的心理防线还算是比较容易,在审讯人员的威逼利诱之下陆陆续续都开了口。在对他们的口供进行交叉对比验证之后,发现所供述的情况大部分都还算一致,应该具有比较高的可信度。但这样的念头在石迪文心头一闪而过,旋即便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即孙飞舟在十八芝余党里的地位恐怕远远高于预计,虽然此人在宁波的公开身份是干货铺掌柜,但实际所掌管运作之事,却也未必限于宁波一地。此人身边备着自尽用的烈性毒药,并且赶在被捕之前就果断服下,可见其应该对遭遇抓捕的风险有了充分的准备,从某种角度来说,这种决绝甚至尤甚于在南方执行抓捕行动期间那些负隅顽抗的头目。 不过孙飞舟在十八芝余党中的具体职能是否如自己猜测的那样,大概还得等军情局对俘虏们进行审讯之后才能确认。石迪文倒也不急,如今王汤姆已经派了人去日本进行前期侦察,执委会也定下调子要对平户藩动手了,就算十八芝余党中还有一些厉害人物潜伏在大明沿海,不管他们再怎么折腾,终究也是螳臂当车,难以逆转大势。 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海汉只要兵发平户,铲除十八芝余党躲藏的地方,那么对方在大明沿海所作的这些部署都会变成无根之木,难以再形成气候。绝对力量的强大,让石迪文不需要去特别忌惮对方阵营中是否会出现那么一两个眼光见识出众的能人。 但出于慎重,在听完段天成关于抓捕行动的汇报之后,石迪文还是把军情局的负责人召来,让他仔细核对抓回来这些人的身份,特别是已经死掉的孙飞舟,一定要设法查明其职能。 事实上在段天成等候石迪文早起的时候,驻舟山的军情部门就已经开始对抓回来的几名活口展开了调查。不过两个重伤号因为舟车劳顿折腾了一夜,伤口失血过多,没有来得及提供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就断气了。 到中午的时候,对抓回来的几个活口的初步审讯已经告一段落,石迪文在午饭之前便得到了军情局的口头汇报。 孙飞舟的殒命对他手下这些人的冲击无疑非常大,加之他们被抓捕的过程几乎没有形成像样的反抗就被明军一网打尽,因此击溃这些人的心理防线还算是比较容易,在审讯人员的威逼利诱之下陆陆续续都开了口。在对他们的口供进行交叉对比验证之后,发现所供述的情况大部分都还算一致,应该具有比较高的可信度。但这样的念头在石迪文心头一闪而过,旋即便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即孙飞舟在十八芝余党里的地位恐怕远远高于预计,虽然此人在宁波的公开身份是干货铺掌柜,但实际所掌管运作之事,却也未必限于宁波一地。此人身边备着自尽用的烈性毒药,并且赶在被捕之前就果断服下,可见其应该对遭遇抓捕的风险有了充分的准备,从某种角度来说,这种决绝甚至尤甚于在南方执行抓捕行动期间那些负隅顽抗的头目。 不过孙飞舟在十八芝余党中的具体职能是否如自己猜测的那样,大概还得等军情局对俘虏们进行审讯之后才能确认。石迪文倒也不急,如今王汤姆已经派了人去日本进行前期侦察,执委会也定下调子要对平户藩动手了,就算十八芝余党中还有一些厉害人物潜伏在大明沿海,不管他们再怎么折腾,终究也是螳臂当车,难以逆转大势。 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海汉只要兵发平户,铲除十八芝余党躲藏的地方,那么对方在大明沿海所作的这些部署都会变成无根之木,难以再形成气候。绝对力量的强大,让石迪文不需要去特别忌惮对方阵营中是否会出现那么一两个眼光见识出众的能人。 但出于慎重,在听完段天成关于抓捕行动的汇报之后,石迪文还是把军情局的负责人召来,让他仔细核对抓回来这些人的身份,特别是已经死掉的孙飞舟,一定要设法查明其职能。 事实上在段天成等候石迪文早起的时候,驻舟山的军情部门就已经开始对抓回来的几名活口展开了调查。不过两个重伤号因为舟车劳顿折腾了一夜,伤口失血过多,没有来得及提供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就断气了。 到中午的时候,对抓回来的几个活口的初步审讯已经告一段落,石迪文在午饭之前便得到了军情局的口头汇报。 孙飞舟的殒命对他手下这些人的冲击无疑非常大,加之他们被抓捕的过程几乎没有形成像样的反抗就被明军一网打尽,因此击溃这些人的心理防线还算是比较容易,在审讯人员的威逼利诱之下陆陆续续都开了口。在对他们的口供进行交叉对比验证之后,发现所供述的情况大部分都还算一致,应该具有比较高的可信度。但这样的念头在石迪文心头一闪而过,旋即便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即孙飞舟在十八芝余党里的地位恐怕远远高于预计,虽然此人在宁波的公开身份是干货铺掌柜,但实际所掌管运作之事,却也未必限于宁波一地。此人身边备着自尽用的烈性毒药,并且赶在被捕之前就果断服下,可见其应该对遭遇抓捕的风险有了充分的准备,从某种角度来说,这种决绝甚至尤甚于在南方执行抓捕行动期间那些负隅顽抗的头目。 不过孙飞舟在十八芝余党中的具体职能是否如自己猜测的那样,大概还得等军情局对俘虏们进行审讯之后才能确认。石迪文倒也不急,如今王汤姆已经派了人去日本进行前期侦察,执委会也定下调子要对平户藩动手了,就算十八芝余党中还有一些厉害人物潜伏在大明沿海,不管他们再怎么折腾,终究也是螳臂当车,难以逆转大势。 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海汉只要兵发平户,铲除十八芝余党躲藏的地方,那么对方在大明沿海所作的这些部署都会变成无根之木,难以再形成气候。绝对力量的强大,让石迪文不需要去特别忌惮对方阵营中是否会出现那么一两个眼光见识出众的能人。 但出于慎重,在听完段天成关于抓捕行动的汇报之后,石迪文还是把军情局的负责人召来,让他仔细核对抓回来这些人的身份,特别是已经死掉的孙飞舟,一定要设法查明其职能。 事实上在段天成等候石迪文早起的时候,驻舟山的军情部门就已经开始对抓回来的几名活口展开了调查。不过两个重伤号因为舟车劳顿折腾了一夜,伤口失血过多,没有来得及提供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就断气了。 到中午的时候,对抓回来的几个活口的初步审讯已经告一段落,石迪文在午饭之前便得到了军情局的口头汇报。 孙飞舟的殒命对他手下这些人的冲击无疑非常大,加之他们被抓捕的过程几乎没有形成像样的反抗就被明军一网打尽,因此击溃这些人的心理防线还算是比较容易,在审讯人员的威逼利诱之下陆陆续续都开了口。在对他们的口供进行交叉对比验证之后,发现所供述的情况大部分都还算一致,应该具有比较高的可信度。 正文 第2099章 在部队出征之前,借着国庆日的各种活动来提振士气已经被证明是非常有效的措施。对舟山当局来说,接下来的跨海作战任务固然重要,但作为海汉在大明东部沿海最重要的殖民地,一年一度的节庆活动也还是会照常举办。 不过由于执委会和国防部已经下达了备战的命令,舟山驻军已取消了所有的放假安排,就连正在休假的人员也必须尽快回到基地报到,所以最近两天定海港港区的海汉军人也不像平日那样随处可见了,只有少量维持治安的巡逻队还在值守。 而海上的武装巡逻船却比平日多了许多,在军港区域外的海上维持航道秩序,用信号旗明确要求进出港的船只远离军港码头。 如果是常年出入舟山定海港的外来客商,就不难通过这样的迹象联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情况——每次舟山驻军有比较大的行动之前,都会采取类似的措施。如果说舟山当局在市面上大量采购军需物资算是某种征兆,那么军港出现的这些迹象在外界看来就已经是非正式的官宣了。 一切都表明海汉军近期会有所行动,如果这种信号放在两三年前,肯定会引发沿海各州府的紧张情绪,甚至会让四百里外的杭州城也陷入风声鹤唳的状态,不过现在倒是不会再那么容易引发混乱了。一些消息灵通人士指出,海汉军此次的行动目标并非大明,而是位于海外某地,大明客商无需担心沿海地区会有战事爆发。当然这些消息是他们自己琢磨出来的,还是海汉官方借助他们的影响力故意施放出来,那就不一定了。 但至少舟山岛上的节庆气氛是不会骗人的,除了港区张灯结彩营造出的喜庆环境之外,海汉贸易部门也如往年一样举办了大规模的促销活动。在活动期间与海汉签订贸易订单并支付定金的商人,都将会获得力度很大的限时折扣。而这种在海汉国庆期间举行的特别活动,已经基本取代了早年间的春季交易会,成为了各国客商争相参与的一项商界盛事。 今年也是毫不例外,尽管在此之前有一些不太好的消息,但商人还是更在意今年能否从舟山获得更大的贸易份额。虽说在此期间的贸易订单会有很大的优惠,但他们都知道海汉货一向是供不应求,特别是有些限量限时供应的紧俏商品,还得通过竞价才能拿到货源,所以必须要提早赶到这边,了解市场上的流通状况,才好进行后续的操作。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部队出征之前,借着国庆日的各种活动来提振士气已经被证明是非常有效的措施。对舟山当局来说,接下来的跨海作战任务固然重要,但作为海汉在大明东部沿海最重要的殖民地,一年一度的节庆活动也还是会照常举办。 不过由于执委会和国防部已经下达了备战的命令,舟山驻军已取消了所有的放假安排,就连正在休假的人员也必须尽快回到基地报到,所以最近两天定海港港区的海汉军人也不像平日那样随处可见了,只有少量维持治安的巡逻队还在值守。 而海上的武装巡逻船却比平日多了许多,在军港区域外的海上维持航道秩序,用信号旗明确要求进出港的船只远离军港码头。 如果是常年出入舟山定海港的外来客商,就不难通过这样的迹象联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情况——每次舟山驻军有比较大的行动之前,都会采取类似的措施。如果说舟山当局在市面上大量采购军需物资算是某种征兆,那么军港出现的这些迹象在外界看来就已经是非正式的官宣了。 一切都表明海汉军近期会有所行动,如果这种信号放在两三年前,肯定会引发沿海各州府的紧张情绪,甚至会让四百里外的杭州城也陷入风声鹤唳的状态,不过现在倒是不会再那么容易引发混乱了。一些消息灵通人士指出,海汉军此次的行动目标并非大明,而是位于海外某地,大明客商无需担心沿海地区会有战事爆发。当然这些消息是他们自己琢磨出来的,还是海汉官方借助他们的影响力故意施放出来,那就不一定了。 但至少舟山岛上的节庆气氛是不会骗人的,除了港区张灯结彩营造出的喜庆环境之外,海汉贸易部门也如往年一样举办了大规模的促销活动。在活动期间与海汉签订贸易订单并支付定金的商人,都将会获得力度很大的限时折扣。而这种在海汉国庆期间举行的特别活动,已经基本取代了早年间的春季交易会,成为了各国客商争相参与的一项商界盛事。 今年也是毫不例外,尽管在此之前有一些不太好的消息,但商人还是更在意今年能否从舟山获得更大的贸易份额。虽说在此期间的贸易订单会有很大的优惠,但他们都知道海汉货一向是供不应求,特别是有些限量限时供应的紧俏商品,还得通过竞价才能拿到货源,所以必须要提早赶到这边,了解市场上的流通状况,才好进行后续的操作。在部队出征之前,借着国庆日的各种活动来提振士气已经被证明是非常有效的措施。对舟山当局来说,接下来的跨海作战任务固然重要,但作为海汉在大明东部沿海最重要的殖民地,一年一度的节庆活动也还是会照常举办。 不过由于执委会和国防部已经下达了备战的命令,舟山驻军已取消了所有的放假安排,就连正在休假的人员也必须尽快回到基地报到,所以最近两天定海港港区的海汉军人也不像平日那样随处可见了,只有少量维持治安的巡逻队还在值守。 而海上的武装巡逻船却比平日多了许多,在军港区域外的海上维持航道秩序,用信号旗明确要求进出港的船只远离军港码头。 如果是常年出入舟山定海港的外来客商,就不难通过这样的迹象联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情况——每次舟山驻军有比较大的行动之前,都会采取类似的措施。如果说舟山当局在市面上大量采购军需物资算是某种征兆,那么军港出现的这些迹象在外界看来就已经是非正式的官宣了。 一切都表明海汉军近期会有所行动,如果这种信号放在两三年前,肯定会引发沿海各州府的紧张情绪,甚至会让四百里外的杭州城也陷入风声鹤唳的状态,不过现在倒是不会再那么容易引发混乱了。一些消息灵通人士指出,海汉军此次的行动目标并非大明,而是位于海外某地,大明客商无需担心沿海地区会有战事爆发。当然这些消息是他们自己琢磨出来的,还是海汉官方借助他们的影响力故意施放出来,那就不一定了。 但至少舟山岛上的节庆气氛是不会骗人的,除了港区张灯结彩营造出的喜庆环境之外,海汉贸易部门也如往年一样举办了大规模的促销活动。在活动期间与海汉签订贸易订单并支付定金的商人,都将会获得力度很大的限时折扣。而这种在海汉国庆期间举行的特别活动,已经基本取代了早年间的春季交易会,成为了各国客商争相参与的一项商界盛事。 今年也是毫不例外,尽管在此之前有一些不太好的消息,但商人还是更在意今年能否从舟山获得更大的贸易份额。虽说在此期间的贸易订单会有很大的优惠,但他们都知道海汉货一向是供不应求,特别是有些限量限时供应的紧俏商品,还得通过竞价才能拿到货源,所以必须要提早赶到这边,了解市场上的流通状况,才好进行后续的操作。在部队出征之前,借着国庆日的各种活动来提振士气已经被证明是非常有效的措施。对舟山当局来说,接下来的跨海作战任务固然重要,但作为海汉在大明东部沿海最重要的殖民地,一年一度的节庆活动也还是会照常举办。 不过由于执委会和国防部已经下达了备战的命令,舟山驻军已取消了所有的放假安排,就连正在休假的人员也必须尽快回到基地报到,所以最近两天定海港港区的海汉军人也不像平日那样随处可见了,只有少量维持治安的巡逻队还在值守。 而海上的武装巡逻船却比平日多了许多,在军港区域外的海上维持航道秩序,用信号旗明确要求进出港的船只远离军港码头。 如果是常年出入舟山定海港的外来客商,就不难通过这样的迹象联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情况——每次舟山驻军有比较大的行动之前,都会采取类似的措施。如果说舟山当局在市面上大量采购军需物资算是某种征兆,那么军港出现的这些迹象在外界看来就已经是非正式的官宣了。 一切都表明海汉军近期会有所行动,如果这种信号放在两三年前,肯定会引发沿海各州府的紧张情绪,甚至会让四百里外的杭州城也陷入风声鹤唳的状态,不过现在倒是不会再那么容易引发混乱了。一些消息灵通人士指出,海汉军此次的行动目标并非大明,而是位于海外某地,大明客商无需担心沿海地区会有战事爆发。当然这些消息是他们自己琢磨出来的,还是海汉官方借助他们的影响力故意施放出来,那就不一定了。 但至少舟山岛上的节庆气氛是不会骗人的,除了港区张灯结彩营造出的喜庆环境之外,海汉贸易部门也如往年一样举办了大规模的促销活动。在活动期间与海汉签订贸易订单并支付定金的商人,都将会获得力度很大的限时折扣。而这种在海汉国庆期间举行的特别活动,已经基本取代了早年间的春季交易会,成为了各国客商争相参与的一项商界盛事。 今年也是毫不例外,尽管在此之前有一些不太好的消息,但商人还是更在意今年能否从舟山获得更大的贸易份额。虽说在此期间的贸易订单会有很大的优惠,但他们都知道海汉货一向是供不应求,特别是有些限量限时供应的紧俏商品,还得通过竞价才能拿到货源,所以必须要提早赶到这边,了解市场上的流通状况,才好进行后续的操作。在部队出征之前,借着国庆日的各种活动来提振士气已经被证明是非常有效的措施。对舟山当局来说,接下来的跨海作战任务固然重要,但作为海汉在大明东部沿海最重要的殖民地,一年一度的节庆活动也还是会照常举办。 不过由于执委会和国防部已经下达了备战的命令,舟山驻军已取消了所有的放假安排,就连正在休假的人员也必须尽快回到基地报到,所以最近两天定海港港区的海汉军人也不像平日那样随处可见了,只有少量维持治安的巡逻队还在值守。 而海上的武装巡逻船却比平日多了许多,在军港区域外的海上维持航道秩序,用信号旗明确要求进出港的船只远离军港码头。 如果是常年出入舟山定海港的外来客商,就不难通过这样的迹象联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情况——每次舟山驻军有比较大的行动之前,都会采取类似的措施。如果说舟山当局在市面上大量采购军需物资算是某种征兆,那么军港出现的这些迹象在外界看来就已经是非正式的官宣了。 一切都表明海汉军近期会有所行动,如果这种信号放在两三年前,肯定会引发沿海各州府的紧张情绪,甚至会让四百里外的杭州城也陷入风声鹤唳的状态,不过现在倒是不会再那么容易引发混乱了。一些消息灵通人士指出,海汉军此次的行动目标并非大明,而是位于海外某地,大明客商无需担心沿海地区会有战事爆发。当然这些消息是他们自己琢磨出来的,还是海汉官方借助他们的影响力故意施放出来,那就不一定了。 正文 第2100章 ,! 但那时候的扬州盐商并没有深入了解海汉所经营的盐业规模究竟有多大,对于来势汹汹的竞争对手还缺乏足够的敬畏,所以他们对海汉当时表达的合作意愿并未给予积极的回应,认为自己有能力掌控现有的盐业市场。但谁能料到当初的爱答不理,会变成了今时今日的高攀不起? 如今仅象山盐场一地的产能,就已经相当于江苏境内所有盐场之和,而两地从事盐业生产的劳动力数量却相差不止十倍,生产效率的差异所带来的成本差距让扬州盐商的货源就显得毫无竞争力了,只能依靠欺行霸市的武力手段来阻止南方海盐进入到他们的传统市场。 不过当扬州盐商们发现他们所信赖的武力手段在海汉面前其实只是花拳绣腿,那就不得不寻找其他方式来解决现有的利益冲突。山陕盐商的遭遇已经表明了硬拼这条路是走不通的,所以留给徽籍盐商的选择也就只有主动与海汉议和这个选项了,而且必须得快,要是再拖上一年半载,就算海汉这边不动手,山陕盐商肯定也会撕破脸先对他们进行清算,以此来整合淮扬盐商的资源。 马正平这次来舟山,当然也是做好了碰钉子的心理准备,所以杨运的调侃虽然带有奚落之意,他却丝毫没有因此而生气,赔着笑脸道:“杨大人说笑了,我等岂敢小看贵国,实在是当时与山陕盐商争斗正酣,无暇旁顾,才会让此事一直搁置下来。但说到底的确是我等眼光短浅,未能分清轻重缓急,还望杨大人莫怪。草民此次来舟山求见大人,也是为了替徽籍盐商向贵国致以歉意。” 马正平的态度十分谦卑,这反而是让杨运没办法再借题发挥了,他只能笑笑道:“如果徽籍盐商都是马老板这样的想法和态度,那本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误会。” “这个时候斗胆来舟山找大人当面说清楚,应该也为时不晚。”马正平见对方语气有所松动,连忙应了一句。 杨运并不是铁板一块,撇开马正平呈上的丰厚礼单先不说,海汉对扬州盐商的态度本来就不是赶尽杀绝,而是尽量拉一派打一派,利用当地盐商阵营之间的矛盾来实现整合盐业贸易的目的。 扬州盐商在长江以北地区所拥有的分销渠道和上层人脉,正好是海汉所缺乏的资源,而这些资源如果能有一部分通过盐业贸易整合到海汉的经济体系当中,其价值是相当巨大的。当然了,前提是扬州盐商愿意跟海汉建立经贸合作关系才行。 两年前扬州盐商认为自己有拒绝海汉的资本,但如今局势已经起了变化,双方的位置对调,主动权已经落在了海汉这边。而扬州的徽籍盐商为了生存下去,就不得不放低态度向海汉寻求合作了,这也正是海汉想要达成的局面。 杨运道:“马老板说得有道理,开诚布公才能解决问题,是时候谈谈合作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但那时候的扬州盐商并没有深入了解海汉所经营的盐业规模究竟有多大,对于来势汹汹的竞争对手还缺乏足够的敬畏,所以他们对海汉当时表达的合作意愿并未给予积极的回应,认为自己有能力掌控现有的盐业市场。但谁能料到当初的爱答不理,会变成了今时今日的高攀不起? 如今仅象山盐场一地的产能,就已经相当于江苏境内所有盐场之和,而两地从事盐业生产的劳动力数量却相差不止十倍,生产效率的差异所带来的成本差距让扬州盐商的货源就显得毫无竞争力了,只能依靠欺行霸市的武力手段来阻止南方海盐进入到他们的传统市场。 不过当扬州盐商们发现他们所信赖的武力手段在海汉面前其实只是花拳绣腿,那就不得不寻找其他方式来解决现有的利益冲突。山陕盐商的遭遇已经表明了硬拼这条路是走不通的,所以留给徽籍盐商的选择也就只有主动与海汉议和这个选项了,而且必须得快,要是再拖上一年半载,就算海汉这边不动手,山陕盐商肯定也会撕破脸先对他们进行清算,以此来整合淮扬盐商的资源。 马正平这次来舟山,当然也是做好了碰钉子的心理准备,所以杨运的调侃虽然带有奚落之意,他却丝毫没有因此而生气,赔着笑脸道:“杨大人说笑了,我等岂敢小看贵国,实在是当时与山陕盐商争斗正酣,无暇旁顾,才会让此事一直搁置下来。但说到底的确是我等眼光短浅,未能分清轻重缓急,还望杨大人莫怪。草民此次来舟山求见大人,也是为了替徽籍盐商向贵国致以歉意。” 马正平的态度十分谦卑,这反而是让杨运没办法再借题发挥了,他只能笑笑道:“如果徽籍盐商都是马老板这样的想法和态度,那本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误会。” “这个时候斗胆来舟山找大人当面说清楚,应该也为时不晚。”马正平见对方语气有所松动,连忙应了一句。 杨运并不是铁板一块,撇开马正平呈上的丰厚礼单先不说,海汉对扬州盐商的态度本来就不是赶尽杀绝,而是尽量拉一派打一派,利用当地盐商阵营之间的矛盾来实现整合盐业贸易的目的。 扬州盐商在长江以北地区所拥有的分销渠道和上层人脉,正好是海汉所缺乏的资源,而这些资源如果能有一部分通过盐业贸易整合到海汉的经济体系当中,其价值是相当巨大的。当然了,前提是扬州盐商愿意跟海汉建立经贸合作关系才行。 两年前扬州盐商认为自己有拒绝海汉的资本,但如今局势已经起了变化,双方的位置对调,主动权已经落在了海汉这边。而扬州的徽籍盐商为了生存下去,就不得不放低态度向海汉寻求合作了,这也正是海汉想要达成的局面。 杨运道:“马老板说得有道理,开诚布公才能解决问题,是时候谈谈合作了。”但那时候的扬州盐商并没有深入了解海汉所经营的盐业规模究竟有多大,对于来势汹汹的竞争对手还缺乏足够的敬畏,所以他们对海汉当时表达的合作意愿并未给予积极的回应,认为自己有能力掌控现有的盐业市场。但谁能料到当初的爱答不理,会变成了今时今日的高攀不起? 如今仅象山盐场一地的产能,就已经相当于江苏境内所有盐场之和,而两地从事盐业生产的劳动力数量却相差不止十倍,生产效率的差异所带来的成本差距让扬州盐商的货源就显得毫无竞争力了,只能依靠欺行霸市的武力手段来阻止南方海盐进入到他们的传统市场。 不过当扬州盐商们发现他们所信赖的武力手段在海汉面前其实只是花拳绣腿,那就不得不寻找其他方式来解决现有的利益冲突。山陕盐商的遭遇已经表明了硬拼这条路是走不通的,所以留给徽籍盐商的选择也就只有主动与海汉议和这个选项了,而且必须得快,要是再拖上一年半载,就算海汉这边不动手,山陕盐商肯定也会撕破脸先对他们进行清算,以此来整合淮扬盐商的资源。 马正平这次来舟山,当然也是做好了碰钉子的心理准备,所以杨运的调侃虽然带有奚落之意,他却丝毫没有因此而生气,赔着笑脸道:“杨大人说笑了,我等岂敢小看贵国,实在是当时与山陕盐商争斗正酣,无暇旁顾,才会让此事一直搁置下来。但说到底的确是我等眼光短浅,未能分清轻重缓急,还望杨大人莫怪。草民此次来舟山求见大人,也是为了替徽籍盐商向贵国致以歉意。” 马正平的态度十分谦卑,这反而是让杨运没办法再借题发挥了,他只能笑笑道:“如果徽籍盐商都是马老板这样的想法和态度,那本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误会。” “这个时候斗胆来舟山找大人当面说清楚,应该也为时不晚。”马正平见对方语气有所松动,连忙应了一句。 杨运并不是铁板一块,撇开马正平呈上的丰厚礼单先不说,海汉对扬州盐商的态度本来就不是赶尽杀绝,而是尽量拉一派打一派,利用当地盐商阵营之间的矛盾来实现整合盐业贸易的目的。 扬州盐商在长江以北地区所拥有的分销渠道和上层人脉,正好是海汉所缺乏的资源,而这些资源如果能有一部分通过盐业贸易整合到海汉的经济体系当中,其价值是相当巨大的。当然了,前提是扬州盐商愿意跟海汉建立经贸合作关系才行。 两年前扬州盐商认为自己有拒绝海汉的资本,但如今局势已经起了变化,双方的位置对调,主动权已经落在了海汉这边。而扬州的徽籍盐商为了生存下去,就不得不放低态度向海汉寻求合作了,这也正是海汉想要达成的局面。 杨运道:“马老板说得有道理,开诚布公才能解决问题,是时候谈谈合作了。”但那时候的扬州盐商并没有深入了解海汉所经营的盐业规模究竟有多大,对于来势汹汹的竞争对手还缺乏足够的敬畏,所以他们对海汉当时表达的合作意愿并未给予积极的回应,认为自己有能力掌控现有的盐业市场。但谁能料到当初的爱答不理,会变成了今时今日的高攀不起? 如今仅象山盐场一地的产能,就已经相当于江苏境内所有盐场之和,而两地从事盐业生产的劳动力数量却相差不止十倍,生产效率的差异所带来的成本差距让扬州盐商的货源就显得毫无竞争力了,只能依靠欺行霸市的武力手段来阻止南方海盐进入到他们的传统市场。 不过当扬州盐商们发现他们所信赖的武力手段在海汉面前其实只是花拳绣腿,那就不得不寻找其他方式来解决现有的利益冲突。山陕盐商的遭遇已经表明了硬拼这条路是走不通的,所以留给徽籍盐商的选择也就只有主动与海汉议和这个选项了,而且必须得快,要是再拖上一年半载,就算海汉这边不动手,山陕盐商肯定也会撕破脸先对他们进行清算,以此来整合淮扬盐商的资源。 马正平这次来舟山,当然也是做好了碰钉子的心理准备,所以杨运的调侃虽然带有奚落之意,他却丝毫没有因此而生气,赔着笑脸道:“杨大人说笑了,我等岂敢小看贵国,实在是当时与山陕盐商争斗正酣,无暇旁顾,才会让此事一直搁置下来。但说到底的确是我等眼光短浅,未能分清轻重缓急,还望杨大人莫怪。草民此次来舟山求见大人,也是为了替徽籍盐商向贵国致以歉意。” 马正平的态度十分谦卑,这反而是让杨运没办法再借题发挥了,他只能笑笑道:“如果徽籍盐商都是马老板这样的想法和态度,那本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误会。” “这个时候斗胆来舟山找大人当面说清楚,应该也为时不晚。”马正平见对方语气有所松动,连忙应了一句。 杨运并不是铁板一块,撇开马正平呈上的丰厚礼单先不说,海汉对扬州盐商的态度本来就不是赶尽杀绝,而是尽量拉一派打一派,利用当地盐商阵营之间的矛盾来实现整合盐业贸易的目的。 扬州盐商在长江以北地区所拥有的分销渠道和上层人脉,正好是海汉所缺乏的资源,而这些资源如果能有一部分通过盐业贸易整合到海汉的经济体系当中,其价值是相当巨大的。当然了,前提是扬州盐商愿意跟海汉建立经贸合作关系才行。 两年前扬州盐商认为自己有拒绝海汉的资本,但如今局势已经起了变化,双方的位置对调,主动权已经落在了海汉这边。而扬州的徽籍盐商为了生存下去,就不得不放低态度向海汉寻求合作了,这也正是海汉想要达成的局面。 正文 第2101章 “这舟山岛的阅兵典礼,主要分海陆两个部分,待会儿打这看台前边过的是陆军,一向没多少人马,但能见着海汉人的火枪大炮。晚点从海上走的武装舰队才是主力,那场面就不一样了,大伙儿可得留意看着,平时真没什么机会能见着海汉海军集体出动。” 马正平边上就坐着一位话多的老兄,很是热情地主动向左邻右舍介绍这阅兵活动的情况,看样子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参加这个活动了。 马正平搭话道:“看来兄台是见过不少次了?” 那人点点头应道:“多了不敢说,三四次还是有的。这驻扎的舟山的海汉军规模是一年胜过一年,阅兵操演还是很有看头的,老兄若是第一次看,那算是来对时候了。” 马正平与其攀谈一番之后,才知这个叫宣向明的商人就是宁波府本地人,在崇祯七年就来舟山岛跟海汉人做纺织品买卖了,如今每年都会来个七八趟,而且在岛上也开设有自家的商栈,算得上是海汉的资深贸易合作伙伴。 马正平这趟来得比较匆忙,也没有提前找个向导之类的人物,正好有许多关于海汉的问题找不到人解答,这宣向明的出现倒是一下子解决了他的烦恼,几乎是有问必答,让马正平对舟山驻军的状况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当然这宣向明也只是一个商人而非专业谍报人员,所以他对舟山驻军的了解多是来自这几年的持续观察,以及跟一些海汉官员接触后所了解到的信息,都算不上军事机密,所以在这种公众场合说出来也不用担心会被海汉人查处。 目前海汉驻扎在舟山岛的部队是以东海舰队为主体,整个舰队的兵力和编制自然是军事机密,外界很难知晓具体的数字。不过舟山岛上还驻扎着海汉陆军的一个步兵营,这倒不是什么秘密,毕竟每年国庆阅兵的时候,陆军部队都是以步兵营的名号出现在公众面前。而按照海汉军的编制,一个营约莫有五百到八百人,所以驻岛陆军部队的规模倒是半公开的信息。 当然了,附近的沿海州府即便知道舟山岛驻扎的海汉陆军兵力不多,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因为文武官员们都很清楚,海汉海军可是一言不合就能封锁杭州湾的强大力量,那才是真正让他们忌惮的存在。任何武装想要攻击舟山岛,都得先过了海汉海军这一关才行。而浙江沿海州府的明军水师,目前除了杭州还保有一定规模的兵力之外,其他州府基本上都只剩书面上的编制了。 只要海汉不主动对大明动兵,派出部队侵入大陆地区,沿海各州府也都很默契地对舟山岛上海汉军的存在装聋作哑,毕竟在有利可图的现状下,谁都不愿主动去打破这种平衡。 而舟山驻军对扬州盐商采取的行动虽然在当地造成了不小的死伤,但参与行动的人员未曾在当地亮明过身份,吃亏的一方又因为私藏军械,不敢主动向官府举告,所以扬州府也就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就算知道有海汉人参与其中,也没有要向舟山这边追究责任的打算。 当然了,马正平确信扬州府的文武官员们也很明白,如果要跟舟山当局讨要说法,那多半只会遭到无视,纯粹只是丢自己的脸而已。至于出兵这种自讨苦吃的做法,当地官员应该根本就没列入过考虑范畴。什么都不做,反而是最好的处理方式,所以事情过去几个月,也没人因为扬州事件来舟山找海汉的麻烦。 而舟山岛因为有海汉驻军提供周全的护卫,这里的贸易环境自然就格外安全了,不管是做合法买卖还是经营走势贸易的商人,都愿意来定海港进行交易。而一年一度的海汉国庆庆典和相关的阅兵活动,也是让这些商人们对这里的安全环境抱有足够的信心,可以放心大胆地将自己的财富托付到这里。 “在这里做买卖,真不用担心被别有用心的歹人给盯上?”马正平询问了一个自己很关心的问题。他知道这个问题在杨运之流的官员那里肯定得不到真实的答案,但或许对舟山岛十分熟悉的宣向明能够告诉自己实情。 “老兄,你看看周围,这地方到处都有海汉兵盯着呢!别忘了,这里可是舟山岛!”宣向明满脸嘲讽地说道:“想在这里搞事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海汉人自有一套严酷律法,不会按照大明律来惩治犯人,一旦被他们判定重罪,那就得强制发配海外当苦役,说不定死后连尸骨都难以返乡,有几人敢冒这种风险?再说这地方赚钱的正当机会不少,只要动动脑子就不难找到生财之道,又何必铤而走险!” 舟山这些地方在海汉占领之前虽然有自由港之名,但岛上盘踞着各种武装势力,龙蛇混杂,实际上交易风险极大。而海汉占领这里之后重新制定了交易规则,并动用军队来维持岛上的社会秩序,让这个地方在短短几年内便成为了大明东部沿海最主要的贸易港之一。 海汉官方很清楚什么样的贸易环境才能吸引到更多的客商,而安全就是必不可少的一个因素。定海港良好稳定的治安环境,以及全方位的安全保障体系,对客商们来说的确是非常具有吸引力。他们的货物和钱财,在岛上都会得到官方的有效保护,而试图挑战治安秩序的人,都会受到官方的严惩。所以在外界看来舟山岛驻扎的军队似乎象征着海汉施加的军事压力,但对于这些商人们来说,海汉军却是秩序和安全的保障,是能够给自己提供庇护的强大力量。 至于对海汉的敌意,或许有人会有,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绝大多数来到岛上的人都会选择妥协,然后慢慢被海汉表现出来的强大实力给磨平了棱角。而少数心怀不忿一定要搞点事情才舒服的家伙,大多便如宣向明所说的那样,被海汉抓到把柄定罪之后就直接送去海外别的地方服刑了,下落生死都完全没了消息。 马正平是聪明人,听了宣向明的解释之后便大致明白其中缘由了,对方对舟山的正面评价如此之高,这让马正平也进一步肯定了要在这里置办产业的念头。 他正待向对方再了解一下岛上购置产业的规定,宣向明已经抬手指向远处道:“快看快看,海汉军的队伍出来了!” 正主出场,马正平连忙收敛心神,将注意力回到眼下的阅兵式上。他在来到舟山之前还从未见过海汉军的阵势,上岛之后也只是零零星星地见到一些军人,直到此刻才算是目睹了海汉军结阵出行的风采。 一杆红蓝双色旗飘扬在队伍的最前方,紧随其后的是极具海汉特色的行军方阵,所有士兵手中的火枪都插上了寒光闪闪的刺刀,这使得整个方阵从远处望去更像是传统的枪兵而非火器部队。 道路边的民众欢呼声不断,但依然掩盖不住陆军这几个方阵统一的脚步声,如果不是提前对路面洒水,相信此时道路上早就已经尘土大作了。 马正平在扬州的时候也曾看过明军操演,他不得不承认仅就行军这一项来看,海汉军的方阵行进整齐划一,的确是要胜过明军一筹。不过如果他稍微懂一点军事,就会知道这种差距其实并不奇怪,海汉军以火枪兵为主力,保持行进间的整齐阵形是必修课,对此的要求也要比明军高得多,所以有胜过明军的表现也只是清理之中的事情。当然这种经过长期练习的整齐队列非常具有视觉冲击力,放在这种展示武力的阅兵式上再合适不过。 这个时候石迪文与手下官员已经率先站起身来,而看台上的其他看客见状也都纷纷跟着起身。马正平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旁边的人都站起来,于是他也跟着站了起来,随即便看到了陆军方阵在通过看台时变换了行进步伐节奏,同时大声喊着某种口号,而石迪文也抬手向台下的方阵行军礼,看来是海汉军特有的检阅流程了。 而马正平的注意力则是已经被方阵后面的队伍吸引住了,那是由驮马拉着数门陆军野战炮。虽然岛上的陆军编制仅仅只有一个营,但火炮却着实不算少,从最小的85口径轻型火炮到155的大口径炮都有装备,甚至队伍最后还用四匹马拉了一门235口径的攻城炮作为压阵。当然像这样的攻城炮就基本只是个吓唬人的道具了,舟山驻军如果不被分配到攻打坚城的任务,估计也没机会能用到这种级别的重型武器。 虽然只是让马拉着招摇过市,但这丝毫不妨碍看到这些火炮的观众开始脑补这些武器在战场上大显神威的场景。经常来舟山岛的人大多通过各种途径听说过海汉军在辽东战场上重创清军的战例,而海汉军中列装的大量火炮也因此被附上了神秘色彩,各种夸张的传闻层出不穷,但无一不是将海汉军的火炮吹成了可以毁天灭地的大杀器。 马正平虽然人在扬州,但也或多或少听过这样的传闻。不过他个人倒不是太相信这些传闻的真实性,认为海汉军战力虽强,但应该也没有强到传闻中的程度,否则使用这些大杀器攻入清国京城,将其灭国不是一劳永逸,又何须在辽东与清军作战多年。 但真正看到这些黑黝黝的钢铁武器缓缓从看台前通过的时候,马正平的后背还是冒出了鸡皮疙瘩。尽管他并未真正见过火炮作战的场景,但也下意识地感觉到这种武器的威力的确非人力能够抵御。 而炮兵队伍通过看台之后,隶属于陆军的受阅部队便已经全部亮相完毕了。紧随其后的是舟山岛上的民兵部队,只有一个约莫不到两百人的方阵,这阵势较之前面的职业军人就差了不少,但在马正平看来,应该也与明军操演的水平相当了。 不过看台对面路边的民众却丝毫没有因为这些人是民兵就消减了热情,反而欢呼声更大了。马正平不明其中奥妙,便向旁边的宣向明请教。 宣向明道:“驻岛的海汉军都是从别地调来的,而这些民兵多是从本地岛民中选拔,对面围观的百姓有不少他们的亲朋好友,自然鼓噪之声会更大一些。” 马正平这才恍然大悟,又接着问道:“那这些民兵,日后可会转化成正式的海汉军?” 宣向明点点头道:“老兄看得明白,他们当中的确会有一部分佼佼者被军队选拔,而这也是他们去当民兵的一个主要原因。” 马正平讶然道:“这是为何?莫非海汉军的军饷给得极高?” 宣向明道:“只要进了海汉军,立刻便能自动获得海汉国籍,而且到时候田产房舍就都有了,至于军饷还是另外计算,你说这条件是不是很诱人?” 马正平听了之后颇感惊讶,他也知道海汉一直在从江浙地区招募移民,不过倒是没想到海汉给军人的待遇如此之高,以至于这些民众会为了获得那些待遇而舍弃国籍去为海汉当兵。像这么高的从军待遇,大明是肯定给不出来的,大概也只有富庶的海汉国才能这样操作了。 不过马正平有所不知,海汉分给这些从军移民的田产往往是要等到服役期满之后才会兑现,除非其家人愿意服从分配立刻迁往南方定居。而且这些田地可不是位于大明境内,而是远在南海各地的移民村落,能分配到的也多半不是熟地,而是需要自行开垦耕种的荒地,其实际价值肯定不能用江浙地区的田产来作为标准。 当然了,即便有诸多限制条件,这对于那些没有家产,渴望拥有自己田地房产的民众仍然具有极强的吸引力。所以每年从江浙地区招募的移民当中,会有相当数量的青壮选择通过入伍来获取这样的待遇,其中一部分会留在舟山岛当民兵,但实际上这部分人基本都是被石迪文选中之后截留下来的人员,日后大部分会直接补充当东海舰队的编制当中。 正文 第2102章 这些预备兵员暂时以民兵的身份在舟山岛接受军事培训,待每年石迪文从国防部申请到就地招募兵员的名额之后才转为正式军籍,这样不仅可以降低人员开支,而且也能有一个观察期来确认这些新兵的资质是否够格进入海汉军服役。 当然了,参与阅兵式的民兵也并不是全部编制,舟山及附近一些处于海汉控制下的岛屿所部署的民兵,实际数量远远超过今天在公众面前露面的这点兵力。这也是军方有意隐藏实力,以免在观看阅兵式的外地客商群体中引发不必要的恐慌。 正如宣向明所说的那样,阅兵式的重头戏还是海军舰队。陆军的队伍全部通过检阅地段之后,便听到三声炸响,三发红色信号弹射入高空,然后远处的海面上便很快出现了片片帆影。 贵宾看台的方向正对着南边的大盘峙岛,所以无需调整坐姿,便能将港区海域的情况一览无余,而马正平也终于得以见识到传说中的海汉海军。 坚船利炮,这种原本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大型装备,如今终于展现在马正平眼前。海汉战舰的外形与大明水师的战船是有着比较显著的区别,船身更加修长,桅杆上是软帆,而庞大的船体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力让马正平一时间都想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感受。 “你看,那两艘最大的船,就是海汉这东海舰队的旗舰了,据说船上装着好几十门炮,打仗的时候方圆几十里的海上都能听到动静……”宣向明不加掩饰地向马正平卖弄着自己的见识。 其实不用他说,只要眼睛没瞎就很难不注意到船体大小远远超过寻常帆船的两艘威严级战舰。这也是马正平有生以来所见到的船体最大的帆船,他自己手底下的那些货船跟这海汉战舰比起来,那可真是小字辈了。 如果在海上遇到了这样的大块头,恐怕一照面就已经很难生出反抗之心了,何况据说这船上还装备有好几十门火炮,敌船怕不是吃一通炮轰之后就直接解体了,还谈何抵抗。 马正平以前觉得浙江官府在面对海汉人时太过软弱,甚至都没有进行过像样的抵抗就选择了妥协,但当他亲眼见到海汉舰队的真面目之后,立刻便明白浙江官府的苦衷了,难道还能指望水师击败这样的怪物吗?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这些预备兵员暂时以民兵的身份在舟山岛接受军事培训,待每年石迪文从国防部申请到就地招募兵员的名额之后才转为正式军籍,这样不仅可以降低人员开支,而且也能有一个观察期来确认这些新兵的资质是否够格进入海汉军服役。 当然了,参与阅兵式的民兵也并不是全部编制,舟山及附近一些处于海汉控制下的岛屿所部署的民兵,实际数量远远超过今天在公众面前露面的这点兵力。这也是军方有意隐藏实力,以免在观看阅兵式的外地客商群体中引发不必要的恐慌。 正如宣向明所说的那样,阅兵式的重头戏还是海军舰队。陆军的队伍全部通过检阅地段之后,便听到三声炸响,三发红色信号弹射入高空,然后远处的海面上便很快出现了片片帆影。 贵宾看台的方向正对着南边的大盘峙岛,所以无需调整坐姿,便能将港区海域的情况一览无余,而马正平也终于得以见识到传说中的海汉海军。 坚船利炮,这种原本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大型装备,如今终于展现在马正平眼前。海汉战舰的外形与大明水师的战船是有着比较显著的区别,船身更加修长,桅杆上是软帆,而庞大的船体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力让马正平一时间都想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感受。 “你看,那两艘最大的船,就是海汉这东海舰队的旗舰了,据说船上装着好几十门炮,打仗的时候方圆几十里的海上都能听到动静……”宣向明不加掩饰地向马正平卖弄着自己的见识。 其实不用他说,只要眼睛没瞎就很难不注意到船体大小远远超过寻常帆船的两艘威严级战舰。这也是马正平有生以来所见到的船体最大的帆船,他自己手底下的那些货船跟这海汉战舰比起来,那可真是小字辈了。 如果在海上遇到了这样的大块头,恐怕一照面就已经很难生出反抗之心了,何况据说这船上还装备有好几十门火炮,敌船怕不是吃一通炮轰之后就直接解体了,还谈何抵抗。 马正平以前觉得浙江官府在面对海汉人时太过软弱,甚至都没有进行过像样的抵抗就选择了妥协,但当他亲眼见到海汉舰队的真面目之后,立刻便明白浙江官府的苦衷了,难道还能指望水师击败这样的怪物吗?这些预备兵员暂时以民兵的身份在舟山岛接受军事培训,待每年石迪文从国防部申请到就地招募兵员的名额之后才转为正式军籍,这样不仅可以降低人员开支,而且也能有一个观察期来确认这些新兵的资质是否够格进入海汉军服役。 当然了,参与阅兵式的民兵也并不是全部编制,舟山及附近一些处于海汉控制下的岛屿所部署的民兵,实际数量远远超过今天在公众面前露面的这点兵力。这也是军方有意隐藏实力,以免在观看阅兵式的外地客商群体中引发不必要的恐慌。 正如宣向明所说的那样,阅兵式的重头戏还是海军舰队。陆军的队伍全部通过检阅地段之后,便听到三声炸响,三发红色信号弹射入高空,然后远处的海面上便很快出现了片片帆影。 贵宾看台的方向正对着南边的大盘峙岛,所以无需调整坐姿,便能将港区海域的情况一览无余,而马正平也终于得以见识到传说中的海汉海军。 坚船利炮,这种原本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大型装备,如今终于展现在马正平眼前。海汉战舰的外形与大明水师的战船是有着比较显著的区别,船身更加修长,桅杆上是软帆,而庞大的船体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力让马正平一时间都想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感受。 “你看,那两艘最大的船,就是海汉这东海舰队的旗舰了,据说船上装着好几十门炮,打仗的时候方圆几十里的海上都能听到动静……”宣向明不加掩饰地向马正平卖弄着自己的见识。 其实不用他说,只要眼睛没瞎就很难不注意到船体大小远远超过寻常帆船的两艘威严级战舰。这也是马正平有生以来所见到的船体最大的帆船,他自己手底下的那些货船跟这海汉战舰比起来,那可真是小字辈了。 如果在海上遇到了这样的大块头,恐怕一照面就已经很难生出反抗之心了,何况据说这船上还装备有好几十门火炮,敌船怕不是吃一通炮轰之后就直接解体了,还谈何抵抗。 马正平以前觉得浙江官府在面对海汉人时太过软弱,甚至都没有进行过像样的抵抗就选择了妥协,但当他亲眼见到海汉舰队的真面目之后,立刻便明白浙江官府的苦衷了,难道还能指望水师击败这样的怪物吗?这些预备兵员暂时以民兵的身份在舟山岛接受军事培训,待每年石迪文从国防部申请到就地招募兵员的名额之后才转为正式军籍,这样不仅可以降低人员开支,而且也能有一个观察期来确认这些新兵的资质是否够格进入海汉军服役。 当然了,参与阅兵式的民兵也并不是全部编制,舟山及附近一些处于海汉控制下的岛屿所部署的民兵,实际数量远远超过今天在公众面前露面的这点兵力。这也是军方有意隐藏实力,以免在观看阅兵式的外地客商群体中引发不必要的恐慌。 正如宣向明所说的那样,阅兵式的重头戏还是海军舰队。陆军的队伍全部通过检阅地段之后,便听到三声炸响,三发红色信号弹射入高空,然后远处的海面上便很快出现了片片帆影。 贵宾看台的方向正对着南边的大盘峙岛,所以无需调整坐姿,便能将港区海域的情况一览无余,而马正平也终于得以见识到传说中的海汉海军。 坚船利炮,这种原本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大型装备,如今终于展现在马正平眼前。海汉战舰的外形与大明水师的战船是有着比较显著的区别,船身更加修长,桅杆上是软帆,而庞大的船体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力让马正平一时间都想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感受。 “你看,那两艘最大的船,就是海汉这东海舰队的旗舰了,据说船上装着好几十门炮,打仗的时候方圆几十里的海上都能听到动静……”宣向明不加掩饰地向马正平卖弄着自己的见识。 其实不用他说,只要眼睛没瞎就很难不注意到船体大小远远超过寻常帆船的两艘威严级战舰。这也是马正平有生以来所见到的船体最大的帆船,他自己手底下的那些货船跟这海汉战舰比起来,那可真是小字辈了。 如果在海上遇到了这样的大块头,恐怕一照面就已经很难生出反抗之心了,何况据说这船上还装备有好几十门火炮,敌船怕不是吃一通炮轰之后就直接解体了,还谈何抵抗。 马正平以前觉得浙江官府在面对海汉人时太过软弱,甚至都没有进行过像样的抵抗就选择了妥协,但当他亲眼见到海汉舰队的真面目之后,立刻便明白浙江官府的苦衷了,难道还能指望水师击败这样的怪物吗?这些预备兵员暂时以民兵的身份在舟山岛接受军事培训,待每年石迪文从国防部申请到就地招募兵员的名额之后才转为正式军籍,这样不仅可以降低人员开支,而且也能有一个观察期来确认这些新兵的资质是否够格进入海汉军服役。 当然了,参与阅兵式的民兵也并不是全部编制,舟山及附近一些处于海汉控制下的岛屿所部署的民兵,实际数量远远超过今天在公众面前露面的这点兵力。这也是军方有意隐藏实力,以免在观看阅兵式的外地客商群体中引发不必要的恐慌。 正如宣向明所说的那样,阅兵式的重头戏还是海军舰队。陆军的队伍全部通过检阅地段之后,便听到三声炸响,三发红色信号弹射入高空,然后远处的海面上便很快出现了片片帆影。 贵宾看台的方向正对着南边的大盘峙岛,所以无需调整坐姿,便能将港区海域的情况一览无余,而马正平也终于得以见识到传说中的海汉海军。 坚船利炮,这种原本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大型装备,如今终于展现在马正平眼前。海汉战舰的外形与大明水师的战船是有着比较显著的区别,船身更加修长,桅杆上是软帆,而庞大的船体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力让马正平一时间都想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感受。 “你看,那两艘最大的船,就是海汉这东海舰队的旗舰了,据说船上装着好几十门炮,打仗的时候方圆几十里的海上都能听到动静……”宣向明不加掩饰地向马正平卖弄着自己的见识。 其实不用他说,只要眼睛没瞎就很难不注意到船体大小远远超过寻常帆船的两艘威严级战舰。这也是马正平有生以来所见到的船体最大的帆船,他自己手底下的那些货船跟这海汉战舰比起来,那可真是小字辈了。 如果在海上遇到了这样的大块头,恐怕一照面就已经很难生出反抗之心了,何况据说这船上还装备有好几十门火炮,敌船怕不是吃一通炮轰之后就直接解体了,还谈何抵抗。 马正平以前觉得浙江官府在面对海汉人时太过软弱,甚至都没有进行过像样的抵抗就选择了妥协,但当他亲眼见到海汉舰队的真面目之后,立刻便明白浙江官府的苦衷了,难道还能指望水师击败这样的怪物吗? 正文 第2103章 ,! 山林地形在舟山岛上占据了八成面积,这也使得适合修建商业区的地域比较有限,主要都集中在岛屿南侧,而定海港附近的海岸又因为靠近港口的地理优势,成为了最为繁华的商业区。 外来商家要想在这个地段购地置产,就不光是靠钱能够解决的问题了,舟山当局对其家底背景、经营项目、购地用途等等,都有相应的规定。马正平在先前与杨运会面时听对方提过几句,但也没有就这个话题进行深入交流,所以看到有人在动工建房,便想凑到近处看看能不能找负责人聊几句,了解一下这方面的门槛。 不过马正平上前攀谈一番之后,才知道这处工地的东家并不在这里,受邀参加舟山管委会举办的午宴去了,很显然也是与海汉官方相熟的大商人。但他不肯就此放弃,与工地上的匠人交谈之后,终于是找到了负责指挥营建这处工地的工头。 “阁下是想在岛上买地建商栈?那得先去找管委会申请地皮。”这个叫穆建的工头对马正平的询问岛上很热情:“你去管委会办公的衙门,找到商务处,登记你的身份信息和营建计划,然后就等通知吧。商务处那边有合适的地皮了会告知你,然后再开始备料施工。如果你没有相熟的施工队,也可以来找我们。” 说到这里穆建指了指工地上挂着的一块不太显眼的招牌道:“我们是管委会下属的工程队,有海汉国建设部核发的施工资质认证,类似修建商栈这种买卖,我们只要有工期也是会接的。”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山林地形在舟山岛上占据了八成面积,这也使得适合修建商业区的地域比较有限,主要都集中在岛屿南侧,而定海港附近的海岸又因为靠近港口的地理优势,成为了最为繁华的商业区。 外来商家要想在这个地段购地置产,就不光是靠钱能够解决的问题了,舟山当局对其家底背景、经营项目、购地用途等等,都有相应的规定。马正平在先前与杨运会面时听对方提过几句,但也没有就这个话题进行深入交流,所以看到有人在动工建房,便想凑到近处看看能不能找负责人聊几句,了解一下这方面的门槛。 不过马正平上前攀谈一番之后,才知道这处工地的东家并不在这里,受邀参加舟山管委会举办的午宴去了,很显然也是与海汉官方相熟的大商人。但他不肯就此放弃,与工地上的匠人交谈之后,终于是找到了负责指挥营建这处工地的工头。 “阁下是想在岛上买地建商栈?那得先去找管委会申请地皮。”这个叫穆建的工头对马正平的询问岛上很热情:“你去管委会办公的衙门,找到商务处,登记你的身份信息和营建计划,然后就等通知吧。商务处那边有合适的地皮了会告知你,然后再开始备料施工。如果你没有相熟的施工队,也可以来找我们。” 说到这里穆建指了指工地上挂着的一块不太显眼的招牌道:“我们是管委会下属的工程队,有海汉国建设部核发的施工资质认证,类似修建商栈这种买卖,我们只要有工期也是会接的。”山林地形在舟山岛上占据了八成面积,这也使得适合修建商业区的地域比较有限,主要都集中在岛屿南侧,而定海港附近的海岸又因为靠近港口的地理优势,成为了最为繁华的商业区。 外来商家要想在这个地段购地置产,就不光是靠钱能够解决的问题了,舟山当局对其家底背景、经营项目、购地用途等等,都有相应的规定。马正平在先前与杨运会面时听对方提过几句,但也没有就这个话题进行深入交流,所以看到有人在动工建房,便想凑到近处看看能不能找负责人聊几句,了解一下这方面的门槛。 不过马正平上前攀谈一番之后,才知道这处工地的东家并不在这里,受邀参加舟山管委会举办的午宴去了,很显然也是与海汉官方相熟的大商人。但他不肯就此放弃,与工地上的匠人交谈之后,终于是找到了负责指挥营建这处工地的工头。 “阁下是想在岛上买地建商栈?那得先去找管委会申请地皮。”这个叫穆建的工头对马正平的询问岛上很热情:“你去管委会办公的衙门,找到商务处,登记你的身份信息和营建计划,然后就等通知吧。商务处那边有合适的地皮了会告知你,然后再开始备料施工。如果你没有相熟的施工队,也可以来找我们。” 说到这里穆建指了指工地上挂着的一块不太显眼的招牌道:“我们是管委会下属的工程队,有海汉国建设部核发的施工资质认证,类似修建商栈这种买卖,我们只要有工期也是会接的。”山林地形在舟山岛上占据了八成面积,这也使得适合修建商业区的地域比较有限,主要都集中在岛屿南侧,而定海港附近的海岸又因为靠近港口的地理优势,成为了最为繁华的商业区。 外来商家要想在这个地段购地置产,就不光是靠钱能够解决的问题了,舟山当局对其家底背景、经营项目、购地用途等等,都有相应的规定。马正平在先前与杨运会面时听对方提过几句,但也没有就这个话题进行深入交流,所以看到有人在动工建房,便想凑到近处看看能不能找负责人聊几句,了解一下这方面的门槛。 不过马正平上前攀谈一番之后,才知道这处工地的东家并不在这里,受邀参加舟山管委会举办的午宴去了,很显然也是与海汉官方相熟的大商人。但他不肯就此放弃,与工地上的匠人交谈之后,终于是找到了负责指挥营建这处工地的工头。 “阁下是想在岛上买地建商栈?那得先去找管委会申请地皮。”这个叫穆建的工头对马正平的询问岛上很热情:“你去管委会办公的衙门,找到商务处,登记你的身份信息和营建计划,然后就等通知吧。商务处那边有合适的地皮了会告知你,然后再开始备料施工。如果你没有相熟的施工队,也可以来找我们。” 说到这里穆建指了指工地上挂着的一块不太显眼的招牌道:“我们是管委会下属的工程队,有海汉国建设部核发的施工资质认证,类似修建商栈这种买卖,我们只要有工期也是会接的。”山林地形在舟山岛上占据了八成面积,这也使得适合修建商业区的地域比较有限,主要都集中在岛屿南侧,而定海港附近的海岸又因为靠近港口的地理优势,成为了最为繁华的商业区。 外来商家要想在这个地段购地置产,就不光是靠钱能够解决的问题了,舟山当局对其家底背景、经营项目、购地用途等等,都有相应的规定。马正平在先前与杨运会面时听对方提过几句,但也没有就这个话题进行深入交流,所以看到有人在动工建房,便想凑到近处看看能不能找负责人聊几句,了解一下这方面的门槛。 不过马正平上前攀谈一番之后,才知道这处工地的东家并不在这里,受邀参加舟山管委会举办的午宴去了,很显然也是与海汉官方相熟的大商人。但他不肯就此放弃,与工地上的匠人交谈之后,终于是找到了负责指挥营建这处工地的工头。 “阁下是想在岛上买地建商栈?那得先去找管委会申请地皮。”这个叫穆建的工头对马正平的询问岛上很热情:“你去管委会办公的衙门,找到商务处,登记你的身份信息和营建计划,然后就等通知吧。商务处那边有合适的地皮了会告知你,然后再开始备料施工。如果你没有相熟的施工队,也可以来找我们。” 说到这里穆建指了指工地上挂着的一块不太显眼的招牌道:“我们是管委会下属的工程队,有海汉国建设部核发的施工资质认证,类似修建商栈这种买卖,我们只要有工期也是会接的。”山林地形在舟山岛上占据了八成面积,这也使得适合修建商业区的地域比较有限,主要都集中在岛屿南侧,而定海港附近的海岸又因为靠近港口的地理优势,成为了最为繁华的商业区。 外来商家要想在这个地段购地置产,就不光是靠钱能够解决的问题了,舟山当局对其家底背景、经营项目、购地用途等等,都有相应的规定。马正平在先前与杨运会面时听对方提过几句,但也没有就这个话题进行深入交流,所以看到有人在动工建房,便想凑到近处看看能不能找负责人聊几句,了解一下这方面的门槛。 不过马正平上前攀谈一番之后,才知道这处工地的东家并不在这里,受邀参加舟山管委会举办的午宴去了,很显然也是与海汉官方相熟的大商人。但他不肯就此放弃,与工地上的匠人交谈之后,终于是找到了负责指挥营建这处工地的工头。 “阁下是想在岛上买地建商栈?那得先去找管委会申请地皮。”这个叫穆建的工头对马正平的询问岛上很热情:“你去管委会办公的衙门,找到商务处,登记你的身份信息和营建计划,然后就等通知吧。商务处那边有合适的地皮了会告知你,然后再开始备料施工。如果你没有相熟的施工队,也可以来找我们。” 说到这里穆建指了指工地上挂着的一块不太显眼的招牌道:“我们是管委会下属的工程队,有海汉国建设部核发的施工资质认证,类似修建商栈这种买卖,我们只要有工期也是会接的。”山林地形在舟山岛上占据了八成面积,这也使得适合修建商业区的地域比较有限,主要都集中在岛屿南侧,而定海港附近的海岸又因为靠近港口的地理优势,成为了最为繁华的商业区。 外来商家要想在这个地段购地置产,就不光是靠钱能够解决的问题了,舟山当局对其家底背景、经营项目、购地用途等等,都有相应的规定。马正平在先前与杨运会面时听对方提过几句,但也没有就这个话题进行深入交流,所以看到有人在动工建房,便想凑到近处看看能不能找负责人聊几句,了解一下这方面的门槛。 不过马正平上前攀谈一番之后,才知道这处工地的东家并不在这里,受邀参加舟山管委会举办的午宴去了,很显然也是与海汉官方相熟的大商人。但他不肯就此放弃,与工地上的匠人交谈之后,终于是找到了负责指挥营建这处工地的工头。 “阁下是想在岛上买地建商栈?那得先去找管委会申请地皮。”这个叫穆建的工头对马正平的询问岛上很热情:“你去管委会办公的衙门,找到商务处,登记你的身份信息和营建计划,然后就等通知吧。商务处那边有合适的地皮了会告知你,然后再开始备料施工。如果你没有相熟的施工队,也可以来找我们。” 说到这里穆建指了指工地上挂着的一块不太显眼的招牌道:“我们是管委会下属的工程队,有海汉国建设部核发的施工资质认证,类似修建商栈这种买卖,我们只要有工期也是会接的。”山林地形在舟山岛上占据了八成面积,这也使得适合修建商业区的地域比较有限,主要都集中在岛屿南侧,而定海港附近的海岸又因为靠近港口的地理优势,成为了最为繁华的商业区。 外来商家要想在这个地段购地置产,就不光是靠钱能够解决的问题了,舟山当局对其家底背景、经营项目、购地用途等等,都有相应的规定。马正平在先前与杨运会面时听对方提过几句,但也没有就这个话题进行深入交流,所以看到有人在动工建房,便想凑到近处看看能不能找负责人聊几句,了解一下这方面的门槛。 正文 第2104章 如果不是考虑到麾下大部分精锐部队要出征参与这次针对平户藩的军事行动,福建后方必须要有人坐镇以保安定,为出征的大军提供后勤保障,那领军的指挥官大概就不是许裕拙,而是由许心素亲自带兵出征了。 而许裕拙这次提前北上来舟山与石迪文会面,也带来了许心素的一些个人要求:“家父希望这次行动能够彻底铲除十八芝余党,以及所有相关人员,不要再像之前那样留下后患。” “这恐怕会有一定的难度。”石迪文坦然答道:“就算我们能有足够的兵力在开战之前从海上把平户岛团团包围,也很难保证不会有人逃出去。要知道那里离九州实在太近了,水性好的人甚至可以从平户直接游到九州去。除非我们能让德川幕府出手帮我们抓人,不然也很难达到许大人所要求的效果。” 事实上别说求助德川幕府,石迪文所说的前提就难以办到,平户岛岛屿面积超过一百六十平方公里,要从海上包围这样一个岛屿,一两百条船是远远不够的。而平户海峡最窄的地方甚至还不到一里,的确很难在开战之后杜绝有人逃去东边的九州地区。 海汉和福建方面都将派遣重兵参与这次行动,从战略角度看,要在军事上打败平户藩不难,甚至是有牛刀杀鸡之嫌,但要达成许心素所提出的条件,那就非人力所能及了,就算增派兵力也难以实现。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如果不是考虑到麾下大部分精锐部队要出征参与这次针对平户藩的军事行动,福建后方必须要有人坐镇以保安定,为出征的大军提供后勤保障,那领军的指挥官大概就不是许裕拙,而是由许心素亲自带兵出征了。 而许裕拙这次提前北上来舟山与石迪文会面,也带来了许心素的一些个人要求:“家父希望这次行动能够彻底铲除十八芝余党,以及所有相关人员,不要再像之前那样留下后患。” “这恐怕会有一定的难度。”石迪文坦然答道:“就算我们能有足够的兵力在开战之前从海上把平户岛团团包围,也很难保证不会有人逃出去。要知道那里离九州实在太近了,水性好的人甚至可以从平户直接游到九州去。除非我们能让德川幕府出手帮我们抓人,不然也很难达到许大人所要求的效果。” 事实上别说求助德川幕府,石迪文所说的前提就难以办到,平户岛岛屿面积超过一百六十平方公里,要从海上包围这样一个岛屿,一两百条船是远远不够的。而平户海峡最窄的地方甚至还不到一里,的确很难在开战之后杜绝有人逃去东边的九州地区。 海汉和福建方面都将派遣重兵参与这次行动,从战略角度看,要在军事上打败平户藩不难,甚至是有牛刀杀鸡之嫌,但要达成许心素所提出的条件,那就非人力所能及了,就算增派兵力也难以实现。如果不是考虑到麾下大部分精锐部队要出征参与这次针对平户藩的军事行动,福建后方必须要有人坐镇以保安定,为出征的大军提供后勤保障,那领军的指挥官大概就不是许裕拙,而是由许心素亲自带兵出征了。 而许裕拙这次提前北上来舟山与石迪文会面,也带来了许心素的一些个人要求:“家父希望这次行动能够彻底铲除十八芝余党,以及所有相关人员,不要再像之前那样留下后患。” “这恐怕会有一定的难度。”石迪文坦然答道:“就算我们能有足够的兵力在开战之前从海上把平户岛团团包围,也很难保证不会有人逃出去。要知道那里离九州实在太近了,水性好的人甚至可以从平户直接游到九州去。除非我们能让德川幕府出手帮我们抓人,不然也很难达到许大人所要求的效果。” 事实上别说求助德川幕府,石迪文所说的前提就难以办到,平户岛岛屿面积超过一百六十平方公里,要从海上包围这样一个岛屿,一两百条船是远远不够的。而平户海峡最窄的地方甚至还不到一里,的确很难在开战之后杜绝有人逃去东边的九州地区。 海汉和福建方面都将派遣重兵参与这次行动,从战略角度看,要在军事上打败平户藩不难,甚至是有牛刀杀鸡之嫌,但要达成许心素所提出的条件,那就非人力所能及了,就算增派兵力也难以实现。如果不是考虑到麾下大部分精锐部队要出征参与这次针对平户藩的军事行动,福建后方必须要有人坐镇以保安定,为出征的大军提供后勤保障,那领军的指挥官大概就不是许裕拙,而是由许心素亲自带兵出征了。 而许裕拙这次提前北上来舟山与石迪文会面,也带来了许心素的一些个人要求:“家父希望这次行动能够彻底铲除十八芝余党,以及所有相关人员,不要再像之前那样留下后患。” “这恐怕会有一定的难度。”石迪文坦然答道:“就算我们能有足够的兵力在开战之前从海上把平户岛团团包围,也很难保证不会有人逃出去。要知道那里离九州实在太近了,水性好的人甚至可以从平户直接游到九州去。除非我们能让德川幕府出手帮我们抓人,不然也很难达到许大人所要求的效果。” 事实上别说求助德川幕府,石迪文所说的前提就难以办到,平户岛岛屿面积超过一百六十平方公里,要从海上包围这样一个岛屿,一两百条船是远远不够的。而平户海峡最窄的地方甚至还不到一里,的确很难在开战之后杜绝有人逃去东边的九州地区。 海汉和福建方面都将派遣重兵参与这次行动,从战略角度看,要在军事上打败平户藩不难,甚至是有牛刀杀鸡之嫌,但要达成许心素所提出的条件,那就非人力所能及了,就算增派兵力也难以实现。如果不是考虑到麾下大部分精锐部队要出征参与这次针对平户藩的军事行动,福建后方必须要有人坐镇以保安定,为出征的大军提供后勤保障,那领军的指挥官大概就不是许裕拙,而是由许心素亲自带兵出征了。 而许裕拙这次提前北上来舟山与石迪文会面,也带来了许心素的一些个人要求:“家父希望这次行动能够彻底铲除十八芝余党,以及所有相关人员,不要再像之前那样留下后患。” “这恐怕会有一定的难度。”石迪文坦然答道:“就算我们能有足够的兵力在开战之前从海上把平户岛团团包围,也很难保证不会有人逃出去。要知道那里离九州实在太近了,水性好的人甚至可以从平户直接游到九州去。除非我们能让德川幕府出手帮我们抓人,不然也很难达到许大人所要求的效果。” 事实上别说求助德川幕府,石迪文所说的前提就难以办到,平户岛岛屿面积超过一百六十平方公里,要从海上包围这样一个岛屿,一两百条船是远远不够的。而平户海峡最窄的地方甚至还不到一里,的确很难在开战之后杜绝有人逃去东边的九州地区。 海汉和福建方面都将派遣重兵参与这次行动,从战略角度看,要在军事上打败平户藩不难,甚至是有牛刀杀鸡之嫌,但要达成许心素所提出的条件,那就非人力所能及了,就算增派兵力也难以实现。如果不是考虑到麾下大部分精锐部队要出征参与这次针对平户藩的军事行动,福建后方必须要有人坐镇以保安定,为出征的大军提供后勤保障,那领军的指挥官大概就不是许裕拙,而是由许心素亲自带兵出征了。 而许裕拙这次提前北上来舟山与石迪文会面,也带来了许心素的一些个人要求:“家父希望这次行动能够彻底铲除十八芝余党,以及所有相关人员,不要再像之前那样留下后患。” “这恐怕会有一定的难度。”石迪文坦然答道:“就算我们能有足够的兵力在开战之前从海上把平户岛团团包围,也很难保证不会有人逃出去。要知道那里离九州实在太近了,水性好的人甚至可以从平户直接游到九州去。除非我们能让德川幕府出手帮我们抓人,不然也很难达到许大人所要求的效果。” 事实上别说求助德川幕府,石迪文所说的前提就难以办到,平户岛岛屿面积超过一百六十平方公里,要从海上包围这样一个岛屿,一两百条船是远远不够的。而平户海峡最窄的地方甚至还不到一里,的确很难在开战之后杜绝有人逃去东边的九州地区。 海汉和福建方面都将派遣重兵参与这次行动,从战略角度看,要在军事上打败平户藩不难,甚至是有牛刀杀鸡之嫌,但要达成许心素所提出的条件,那就非人力所能及了,就算增派兵力也难以实现。如果不是考虑到麾下大部分精锐部队要出征参与这次针对平户藩的军事行动,福建后方必须要有人坐镇以保安定,为出征的大军提供后勤保障,那领军的指挥官大概就不是许裕拙,而是由许心素亲自带兵出征了。 而许裕拙这次提前北上来舟山与石迪文会面,也带来了许心素的一些个人要求:“家父希望这次行动能够彻底铲除十八芝余党,以及所有相关人员,不要再像之前那样留下后患。” “这恐怕会有一定的难度。”石迪文坦然答道:“就算我们能有足够的兵力在开战之前从海上把平户岛团团包围,也很难保证不会有人逃出去。要知道那里离九州实在太近了,水性好的人甚至可以从平户直接游到九州去。除非我们能让德川幕府出手帮我们抓人,不然也很难达到许大人所要求的效果。” 事实上别说求助德川幕府,石迪文所说的前提就难以办到,平户岛岛屿面积超过一百六十平方公里,要从海上包围这样一个岛屿,一两百条船是远远不够的。而平户海峡最窄的地方甚至还不到一里,的确很难在开战之后杜绝有人逃去东边的九州地区。 海汉和福建方面都将派遣重兵参与这次行动,从战略角度看,要在军事上打败平户藩不难,甚至是有牛刀杀鸡之嫌,但要达成许心素所提出的条件,那就非人力所能及了,就算增派兵力也难以实现。如果不是考虑到麾下大部分精锐部队要出征参与这次针对平户藩的军事行动,福建后方必须要有人坐镇以保安定,为出征的大军提供后勤保障,那领军的指挥官大概就不是许裕拙,而是由许心素亲自带兵出征了。 而许裕拙这次提前北上来舟山与石迪文会面,也带来了许心素的一些个人要求:“家父希望这次行动能够彻底铲除十八芝余党,以及所有相关人员,不要再像之前那样留下后患。” “这恐怕会有一定的难度。”石迪文坦然答道:“就算我们能有足够的兵力在开战之前从海上把平户岛团团包围,也很难保证不会有人逃出去。要知道那里离九州实在太近了,水性好的人甚至可以从平户直接游到九州去。除非我们能让德川幕府出手帮我们抓人,不然也很难达到许大人所要求的效果。” 事实上别说求助德川幕府,石迪文所说的前提就难以办到,平户岛岛屿面积超过一百六十平方公里,要从海上包围这样一个岛屿,一两百条船是远远不够的。而平户海峡最窄的地方甚至还不到一里,的确很难在开战之后杜绝有人逃去东边的九州地区。 海汉和福建方面都将派遣重兵参与这次行动,从战略角度看,要在军事上打败平户藩不难,甚至是有牛刀杀鸡之嫌,但要达成许心素所提出的条件,那就非人力所能及了,就算增派兵力也难以实现。 正文 第2105章 ,! 事实上朝鲜朝廷作出这样的决定,其中多少也有迫于无奈的成分。海汉一开始告知的要求只是让朝鲜提供西归浦作为临时补给港,只准备短暂使用几日,这样的要求自然是让朝鲜人无法拒绝,只能让济州牧尽量予以配合。 虽然知道海汉对日本展开的侦察行动极有可能是在为之后开战做准备,但朝鲜方面很乐观地认为战争应该不会在近期爆发,没想到仅仅过了几天,王汤姆就通知汉城,由于形势变化,大同江驻扎的海军舰队将会南下执行军事任务,期间需要西归浦港作为后勤中心,预计期限为三十到六十天。 海汉的通知根本就没有给朝鲜留下拒绝的选项,朝鲜虽然无心与日本开战,但也没法劝说海汉取消这个决定。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海汉目前的征用要求给出了比较明确的时限,看起来并不是打算要用这样的借口来强占西归浦。 不过在经历了去年的大战之后,朝鲜高层对于海汉军征用本国资源用于作战行动的做法已经比较习惯了,而且以金尚宪为首的主战强硬派官员也认为借海汉之手敲打日本,有助于让这个老仇家打消今后再次对朝鲜发难的念头。如果海汉军能在行动中多干掉一些日本人,那也算变相报复以前日本入侵朝鲜的旧怨了。 尽管西归浦当地官府对于这样的安排颇有微辞,但面对朝廷的严令和海汉的战船,他们除了妥协接受也没有别的办法。 很快官府便宣布西归浦地区进入战时状态,港口方圆二十里之内都被列为了军事管制区域,禁止民众以任何理由离开这个区域,也不允许未经批准的任何船只出海,只许进不许出,以此来尽可能杜绝作战行动开始之前走漏风声,避免让海对面的敌人提前有所防备。 而前期抵达这里的海汉先头部队,便负责组织和指挥本地区的戒严工作。西归浦当地为数不多的衙役被全部组织起来,分配到几支巡逻队中充当向导和传话筒。 大军出击在即,所需的各种补给物资就不是西归浦这种小地方能够筹备齐全了。所以从西归浦实施军事管制的第二天开始,来自大同江基地的货船便陆续抵达,将大量作战物资卸在这个不大的港口。 港口近岸处有很多民房都已经被官方征用,作为临时的物资仓库使用。而这里平时以捕鱼或务农为生的民众,开始在海汉兵的指挥下搭建大型军用帐篷,为后续进入西归浦的人员和物资做准备。 按照大同江基地这边所制定的作战计划,此次将会出动北海舰队驻大同江基地的大部分战船和运兵船,投入的海军兵力约莫在一千五百人左右。而陆军则是出动特战团下属的两个合成步兵营,兵力约莫两千人。再加上千余人的后勤人员,总共要投入近五千人参与到此次的作战行动当中,几乎快要搬空了整个大同江基地。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事实上朝鲜朝廷作出这样的决定,其中多少也有迫于无奈的成分。海汉一开始告知的要求只是让朝鲜提供西归浦作为临时补给港,只准备短暂使用几日,这样的要求自然是让朝鲜人无法拒绝,只能让济州牧尽量予以配合。 虽然知道海汉对日本展开的侦察行动极有可能是在为之后开战做准备,但朝鲜方面很乐观地认为战争应该不会在近期爆发,没想到仅仅过了几天,王汤姆就通知汉城,由于形势变化,大同江驻扎的海军舰队将会南下执行军事任务,期间需要西归浦港作为后勤中心,预计期限为三十到六十天。 海汉的通知根本就没有给朝鲜留下拒绝的选项,朝鲜虽然无心与日本开战,但也没法劝说海汉取消这个决定。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海汉目前的征用要求给出了比较明确的时限,看起来并不是打算要用这样的借口来强占西归浦。 不过在经历了去年的大战之后,朝鲜高层对于海汉军征用本国资源用于作战行动的做法已经比较习惯了,而且以金尚宪为首的主战强硬派官员也认为借海汉之手敲打日本,有助于让这个老仇家打消今后再次对朝鲜发难的念头。如果海汉军能在行动中多干掉一些日本人,那也算变相报复以前日本入侵朝鲜的旧怨了。 尽管西归浦当地官府对于这样的安排颇有微辞,但面对朝廷的严令和海汉的战船,他们除了妥协接受也没有别的办法。 很快官府便宣布西归浦地区进入战时状态,港口方圆二十里之内都被列为了军事管制区域,禁止民众以任何理由离开这个区域,也不允许未经批准的任何船只出海,只许进不许出,以此来尽可能杜绝作战行动开始之前走漏风声,避免让海对面的敌人提前有所防备。 而前期抵达这里的海汉先头部队,便负责组织和指挥本地区的戒严工作。西归浦当地为数不多的衙役被全部组织起来,分配到几支巡逻队中充当向导和传话筒。 大军出击在即,所需的各种补给物资就不是西归浦这种小地方能够筹备齐全了。所以从西归浦实施军事管制的第二天开始,来自大同江基地的货船便陆续抵达,将大量作战物资卸在这个不大的港口。 港口近岸处有很多民房都已经被官方征用,作为临时的物资仓库使用。而这里平时以捕鱼或务农为生的民众,开始在海汉兵的指挥下搭建大型军用帐篷,为后续进入西归浦的人员和物资做准备。 按照大同江基地这边所制定的作战计划,此次将会出动北海舰队驻大同江基地的大部分战船和运兵船,投入的海军兵力约莫在一千五百人左右。而陆军则是出动特战团下属的两个合成步兵营,兵力约莫两千人。再加上千余人的后勤人员,总共要投入近五千人参与到此次的作战行动当中,几乎快要搬空了整个大同江基地。 事实上朝鲜朝廷作出这样的决定,其中多少也有迫于无奈的成分。海汉一开始告知的要求只是让朝鲜提供西归浦作为临时补给港,只准备短暂使用几日,这样的要求自然是让朝鲜人无法拒绝,只能让济州牧尽量予以配合。 虽然知道海汉对日本展开的侦察行动极有可能是在为之后开战做准备,但朝鲜方面很乐观地认为战争应该不会在近期爆发,没想到仅仅过了几天,王汤姆就通知汉城,由于形势变化,大同江驻扎的海军舰队将会南下执行军事任务,期间需要西归浦港作为后勤中心,预计期限为三十到六十天。 海汉的通知根本就没有给朝鲜留下拒绝的选项,朝鲜虽然无心与日本开战,但也没法劝说海汉取消这个决定。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海汉目前的征用要求给出了比较明确的时限,看起来并不是打算要用这样的借口来强占西归浦。 不过在经历了去年的大战之后,朝鲜高层对于海汉军征用本国资源用于作战行动的做法已经比较习惯了,而且以金尚宪为首的主战强硬派官员也认为借海汉之手敲打日本,有助于让这个老仇家打消今后再次对朝鲜发难的念头。如果海汉军能在行动中多干掉一些日本人,那也算变相报复以前日本入侵朝鲜的旧怨了。 尽管西归浦当地官府对于这样的安排颇有微辞,但面对朝廷的严令和海汉的战船,他们除了妥协接受也没有别的办法。 很快官府便宣布西归浦地区进入战时状态,港口方圆二十里之内都被列为了军事管制区域,禁止民众以任何理由离开这个区域,也不允许未经批准的任何船只出海,只许进不许出,以此来尽可能杜绝作战行动开始之前走漏风声,避免让海对面的敌人提前有所防备。 而前期抵达这里的海汉先头部队,便负责组织和指挥本地区的戒严工作。西归浦当地为数不多的衙役被全部组织起来,分配到几支巡逻队中充当向导和传话筒。 大军出击在即,所需的各种补给物资就不是西归浦这种小地方能够筹备齐全了。所以从西归浦实施军事管制的第二天开始,来自大同江基地的货船便陆续抵达,将大量作战物资卸在这个不大的港口。 港口近岸处有很多民房都已经被官方征用,作为临时的物资仓库使用。而这里平时以捕鱼或务农为生的民众,开始在海汉兵的指挥下搭建大型军用帐篷,为后续进入西归浦的人员和物资做准备。 按照大同江基地这边所制定的作战计划,此次将会出动北海舰队驻大同江基地的大部分战船和运兵船,投入的海军兵力约莫在一千五百人左右。而陆军则是出动特战团下属的两个合成步兵营,兵力约莫两千人。再加上千余人的后勤人员,总共要投入近五千人参与到此次的作战行动当中,几乎快要搬空了整个大同江基地。 事实上朝鲜朝廷作出这样的决定,其中多少也有迫于无奈的成分。海汉一开始告知的要求只是让朝鲜提供西归浦作为临时补给港,只准备短暂使用几日,这样的要求自然是让朝鲜人无法拒绝,只能让济州牧尽量予以配合。 虽然知道海汉对日本展开的侦察行动极有可能是在为之后开战做准备,但朝鲜方面很乐观地认为战争应该不会在近期爆发,没想到仅仅过了几天,王汤姆就通知汉城,由于形势变化,大同江驻扎的海军舰队将会南下执行军事任务,期间需要西归浦港作为后勤中心,预计期限为三十到六十天。 海汉的通知根本就没有给朝鲜留下拒绝的选项,朝鲜虽然无心与日本开战,但也没法劝说海汉取消这个决定。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海汉目前的征用要求给出了比较明确的时限,看起来并不是打算要用这样的借口来强占西归浦。 不过在经历了去年的大战之后,朝鲜高层对于海汉军征用本国资源用于作战行动的做法已经比较习惯了,而且以金尚宪为首的主战强硬派官员也认为借海汉之手敲打日本,有助于让这个老仇家打消今后再次对朝鲜发难的念头。如果海汉军能在行动中多干掉一些日本人,那也算变相报复以前日本入侵朝鲜的旧怨了。 尽管西归浦当地官府对于这样的安排颇有微辞,但面对朝廷的严令和海汉的战船,他们除了妥协接受也没有别的办法。 很快官府便宣布西归浦地区进入战时状态,港口方圆二十里之内都被列为了军事管制区域,禁止民众以任何理由离开这个区域,也不允许未经批准的任何船只出海,只许进不许出,以此来尽可能杜绝作战行动开始之前走漏风声,避免让海对面的敌人提前有所防备。 而前期抵达这里的海汉先头部队,便负责组织和指挥本地区的戒严工作。西归浦当地为数不多的衙役被全部组织起来,分配到几支巡逻队中充当向导和传话筒。 大军出击在即,所需的各种补给物资就不是西归浦这种小地方能够筹备齐全了。所以从西归浦实施军事管制的第二天开始,来自大同江基地的货船便陆续抵达,将大量作战物资卸在这个不大的港口。 港口近岸处有很多民房都已经被官方征用,作为临时的物资仓库使用。而这里平时以捕鱼或务农为生的民众,开始在海汉兵的指挥下搭建大型军用帐篷,为后续进入西归浦的人员和物资做准备。 按照大同江基地这边所制定的作战计划,此次将会出动北海舰队驻大同江基地的大部分战船和运兵船,投入的海军兵力约莫在一千五百人左右。而陆军则是出动特战团下属的两个合成步兵营,兵力约莫两千人。再加上千余人的后勤人员,总共要投入近五千人参与到此次的作战行动当中,几乎快要搬空了整个大同江基地。 正文 第2106章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海汉在历年来的海外征战中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但这并未让军方将领们在即将到来的又一次作战任务面前掉以轻心,哪怕这次对手的纸面实力看起来跟己方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负责指挥此次行动的钱天敦等人也丝毫不敢大意,仍然在努力完善作战计划,尽力避免行动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变数。 但仍然会有一些战争开始之前的征兆,因为海汉的军事调动和物资采购而逐渐显现出来。即便市面上没有很确切的消息,但商人们趋利避害的天性却十分敏锐,从三月开始,从大明方向前往日本的商船便呈现逐渐减少的趋势。 尤其是浙江福建两处对日贸易量比较大的地区,商人们的反应就更为显著,消息灵通的大商人们默默地取消了原定前往日本的航运安排,而没有内部消息的普通商人也都见微知著,察觉到了去往日本的贸易航线似乎存在着某种潜在的风险,除了极少数想抓着这种机会捞一笔的冒险家,大多数商人还是会本着趋利避害的原则,暂时放弃前往日本。 至于已经在此之前就收到海汉警告的荷兰和葡萄牙,自然更不可能把海汉的告诫当作耳边风,早就各自悄悄通知了本国商人取消近期的日本行程,以免在海汉接下来的军事行动中遭到误伤。 所以尽管海汉军方和情报部门都设法做了很多工作以免军情泄漏,但依然会有很多信息通过各种渠道慢慢传播开来。在此期间当然也有一些造访大明港口的日本商人得到了一些隐隐约约的消息,能在这个时期离开日本到海外进行贸易活动的商人大多都有官方背景,因此其实也还是难以避免有风声在这段时期传回到日本。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海汉在历年来的海外征战中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但这并未让军方将领们在即将到来的又一次作战任务面前掉以轻心,哪怕这次对手的纸面实力看起来跟己方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负责指挥此次行动的钱天敦等人也丝毫不敢大意,仍然在努力完善作战计划,尽力避免行动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变数。 但仍然会有一些战争开始之前的征兆,因为海汉的军事调动和物资采购而逐渐显现出来。即便市面上没有很确切的消息,但商人们趋利避害的天性却十分敏锐,从三月开始,从大明方向前往日本的商船便呈现逐渐减少的趋势。 尤其是浙江福建两处对日贸易量比较大的地区,商人们的反应就更为显著,消息灵通的大商人们默默地取消了原定前往日本的航运安排,而没有内部消息的普通商人也都见微知著,察觉到了去往日本的贸易航线似乎存在着某种潜在的风险,除了极少数想抓着这种机会捞一笔的冒险家,大多数商人还是会本着趋利避害的原则,暂时放弃前往日本。 至于已经在此之前就收到海汉警告的荷兰和葡萄牙,自然更不可能把海汉的告诫当作耳边风,早就各自悄悄通知了本国商人取消近期的日本行程,以免在海汉接下来的军事行动中遭到误伤。 所以尽管海汉军方和情报部门都设法做了很多工作以免军情泄漏,但依然会有很多信息通过各种渠道慢慢传播开来。在此期间当然也有一些造访大明港口的日本商人得到了一些隐隐约约的消息,能在这个时期离开日本到海外进行贸易活动的商人大多都有官方背景,因此其实也还是难以避免有风声在这段时期传回到日本。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海汉在历年来的海外征战中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但这并未让军方将领们在即将到来的又一次作战任务面前掉以轻心,哪怕这次对手的纸面实力看起来跟己方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负责指挥此次行动的钱天敦等人也丝毫不敢大意,仍然在努力完善作战计划,尽力避免行动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变数。 但仍然会有一些战争开始之前的征兆,因为海汉的军事调动和物资采购而逐渐显现出来。即便市面上没有很确切的消息,但商人们趋利避害的天性却十分敏锐,从三月开始,从大明方向前往日本的商船便呈现逐渐减少的趋势。 尤其是浙江福建两处对日贸易量比较大的地区,商人们的反应就更为显著,消息灵通的大商人们默默地取消了原定前往日本的航运安排,而没有内部消息的普通商人也都见微知著,察觉到了去往日本的贸易航线似乎存在着某种潜在的风险,除了极少数想抓着这种机会捞一笔的冒险家,大多数商人还是会本着趋利避害的原则,暂时放弃前往日本。 至于已经在此之前就收到海汉警告的荷兰和葡萄牙,自然更不可能把海汉的告诫当作耳边风,早就各自悄悄通知了本国商人取消近期的日本行程,以免在海汉接下来的军事行动中遭到误伤。 所以尽管海汉军方和情报部门都设法做了很多工作以免军情泄漏,但依然会有很多信息通过各种渠道慢慢传播开来。在此期间当然也有一些造访大明港口的日本商人得到了一些隐隐约约的消息,能在这个时期离开日本到海外进行贸易活动的商人大多都有官方背景,因此其实也还是难以避免有风声在这段时期传回到日本。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海汉在历年来的海外征战中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但这并未让军方将领们在即将到来的又一次作战任务面前掉以轻心,哪怕这次对手的纸面实力看起来跟己方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负责指挥此次行动的钱天敦等人也丝毫不敢大意,仍然在努力完善作战计划,尽力避免行动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变数。 但仍然会有一些战争开始之前的征兆,因为海汉的军事调动和物资采购而逐渐显现出来。即便市面上没有很确切的消息,但商人们趋利避害的天性却十分敏锐,从三月开始,从大明方向前往日本的商船便呈现逐渐减少的趋势。 尤其是浙江福建两处对日贸易量比较大的地区,商人们的反应就更为显著,消息灵通的大商人们默默地取消了原定前往日本的航运安排,而没有内部消息的普通商人也都见微知著,察觉到了去往日本的贸易航线似乎存在着某种潜在的风险,除了极少数想抓着这种机会捞一笔的冒险家,大多数商人还是会本着趋利避害的原则,暂时放弃前往日本。 至于已经在此之前就收到海汉警告的荷兰和葡萄牙,自然更不可能把海汉的告诫当作耳边风,早就各自悄悄通知了本国商人取消近期的日本行程,以免在海汉接下来的军事行动中遭到误伤。 所以尽管海汉军方和情报部门都设法做了很多工作以免军情泄漏,但依然会有很多信息通过各种渠道慢慢传播开来。在此期间当然也有一些造访大明港口的日本商人得到了一些隐隐约约的消息,能在这个时期离开日本到海外进行贸易活动的商人大多都有官方背景,因此其实也还是难以避免有风声在这段时期传回到日本。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海汉在历年来的海外征战中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但这并未让军方将领们在即将到来的又一次作战任务面前掉以轻心,哪怕这次对手的纸面实力看起来跟己方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负责指挥此次行动的钱天敦等人也丝毫不敢大意,仍然在努力完善作战计划,尽力避免行动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变数。 但仍然会有一些战争开始之前的征兆,因为海汉的军事调动和物资采购而逐渐显现出来。即便市面上没有很确切的消息,但商人们趋利避害的天性却十分敏锐,从三月开始,从大明方向前往日本的商船便呈现逐渐减少的趋势。 尤其是浙江福建两处对日贸易量比较大的地区,商人们的反应就更为显著,消息灵通的大商人们默默地取消了原定前往日本的航运安排,而没有内部消息的普通商人也都见微知著,察觉到了去往日本的贸易航线似乎存在着某种潜在的风险,除了极少数想抓着这种机会捞一笔的冒险家,大多数商人还是会本着趋利避害的原则,暂时放弃前往日本。 至于已经在此之前就收到海汉警告的荷兰和葡萄牙,自然更不可能把海汉的告诫当作耳边风,早就各自悄悄通知了本国商人取消近期的日本行程,以免在海汉接下来的军事行动中遭到误伤。 所以尽管海汉军方和情报部门都设法做了很多工作以免军情泄漏,但依然会有很多信息通过各种渠道慢慢传播开来。在此期间当然也有一些造访大明港口的日本商人得到了一些隐隐约约的消息,能在这个时期离开日本到海外进行贸易活动的商人大多都有官方背景,因此其实也还是难以避免有风声在这段时期传回到日本。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海汉在历年来的海外征战中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但这并未让军方将领们在即将到来的又一次作战任务面前掉以轻心,哪怕这次对手的纸面实力看起来跟己方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负责指挥此次行动的钱天敦等人也丝毫不敢大意,仍然在努力完善作战计划,尽力避免行动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变数。 但仍然会有一些战争开始之前的征兆,因为海汉的军事调动和物资采购而逐渐显现出来。即便市面上没有很确切的消息,但商人们趋利避害的天性却十分敏锐,从三月开始,从大明方向前往日本的商船便呈现逐渐减少的趋势。 尤其是浙江福建两处对日贸易量比较大的地区,商人们的反应就更为显著,消息灵通的大商人们默默地取消了原定前往日本的航运安排,而没有内部消息的普通商人也都见微知著,察觉到了去往日本的贸易航线似乎存在着某种潜在的风险,除了极少数想抓着这种机会捞一笔的冒险家,大多数商人还是会本着趋利避害的原则,暂时放弃前往日本。 至于已经在此之前就收到海汉警告的荷兰和葡萄牙,自然更不可能把海汉的告诫当作耳边风,早就各自悄悄通知了本国商人取消近期的日本行程,以免在海汉接下来的军事行动中遭到误伤。 所以尽管海汉军方和情报部门都设法做了很多工作以免军情泄漏,但依然会有很多信息通过各种渠道慢慢传播开来。在此期间当然也有一些造访大明港口的日本商人得到了一些隐隐约约的消息,能在这个时期离开日本到海外进行贸易活动的商人大多都有官方背景,因此其实也还是难以避免有风声在这段时期传回到日本。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海汉在历年来的海外征战中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但这并未让军方将领们在即将到来的又一次作战任务面前掉以轻心,哪怕这次对手的纸面实力看起来跟己方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负责指挥此次行动的钱天敦等人也丝毫不敢大意,仍然在努力完善作战计划,尽力避免行动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变数。 但仍然会有一些战争开始之前的征兆,因为海汉的军事调动和物资采购而逐渐显现出来。即便市面上没有很确切的消息,但商人们趋利避害的天性却十分敏锐,从三月开始,从大明方向前往日本的商船便呈现逐渐减少的趋势。 尤其是浙江福建两处对日贸易量比较大的地区,商人们的反应就更为显著,消息灵通的大商人们默默地取消了原定前往日本的航运安排。 正文 第2107章 极少有人能够抵抗住权力的诱惑,更何况是摆在自己面前唾手可得的权力,田川介自然也不例外。他很清楚目前自己手上所掌握的武装力量已经远远超过了上司松浦氏,有足够的实力取而代之,而他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主要还是担心肥前国和幕府会在平户生乱时趁机介入,让这些外部势力坐收渔翁之利。 当年如果不是前代藩主松浦镇信自毁平户城来消除德川家康的猜忌,估计松浦氏的领地也早就被幕府给收了。但幕府也一直没有打消将平户藩收入直属地区的念头,近年来一直在通过锁国令等方式削弱平户的贸易地位,强迫外国商人将贸易地点转移到幕府控制下的长崎港。即便幕府不对平户藩直接动手,再多过几年平户藩最主要的收入来源也终究会被幕府切断。 松浦氏没有信心反抗幕府的有意打压,但田川介却不想坐以待毙,一旦平户失去了贸易特权,那就会很快变成一个只剩农业和渔业的乡下地方,而仅靠这些产业很难长期维持一支强有力的武装部队,要是没了武装部队,平户还能拿什么去跟幕府讨价还价? 所以为了终止这样的恶性循环,田川介首先便要让幕府明白,平户不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而是有资格跟幕府坐下来谈条件的地方豪强。 要达成这样的效果,首先第一步便是要取代松浦氏对平户藩的统治。这个过程既然明显无法通过协商完成,那么田川介就只能启用手下的武装力量了。 当然了,给这种下克上的行为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是必须的,为民请命无疑就是一个极好的切入点。田川氏在平户原本就有比较强的影响力,加上这几年在汉人幕僚建议下的有意经营,想要在举事后得到来自民间的支持应该比较容易实现。 田川介手下的这些汉人头目基本都是出身十八芝,做事狠辣果决,而且早就在为这一天的到来做准备,因此在得到田川介的表态之后,便立刻开始分头行动起来。 待手下这些人各自带着任务离开之后,田川介看了一眼仍然端坐在自己身边的田川七左卫门,对其沉稳的表现颇为满意。虽然不是亲生的子嗣,但田川七左卫门身上的确是有田川氏的血脉,而且少年老成,小小年纪便拥有了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着,这也是让田川介对其未来的成长颇为看好。 “七左卫门,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吗?”田川介决定再考一考干儿子,看看他刚才是坐在这里旁听会议究竟是在魂游天外,还是在认真听取各方在讨论中表达意见。 田川七左卫门伏低身子应道:“若是孩儿没有理解错,接下来父亲大人就会成为平户藩之主!” 田川介脸上显出欣慰的表情,点点头道:“你的理解是对的,是时候让我们田川氏来统治平户藩了!”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极少有人能够抵抗住权力的诱惑,更何况是摆在自己面前唾手可得的权力,田川介自然也不例外。他很清楚目前自己手上所掌握的武装力量已经远远超过了上司松浦氏,有足够的实力取而代之,而他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主要还是担心肥前国和幕府会在平户生乱时趁机介入,让这些外部势力坐收渔翁之利。 当年如果不是前代藩主松浦镇信自毁平户城来消除德川家康的猜忌,估计松浦氏的领地也早就被幕府给收了。但幕府也一直没有打消将平户藩收入直属地区的念头,近年来一直在通过锁国令等方式削弱平户的贸易地位,强迫外国商人将贸易地点转移到幕府控制下的长崎港。即便幕府不对平户藩直接动手,再多过几年平户藩最主要的收入来源也终究会被幕府切断。 松浦氏没有信心反抗幕府的有意打压,但田川介却不想坐以待毙,一旦平户失去了贸易特权,那就会很快变成一个只剩农业和渔业的乡下地方,而仅靠这些产业很难长期维持一支强有力的武装部队,要是没了武装部队,平户还能拿什么去跟幕府讨价还价? 所以为了终止这样的恶性循环,田川介首先便要让幕府明白,平户不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而是有资格跟幕府坐下来谈条件的地方豪强。 要达成这样的效果,首先第一步便是要取代松浦氏对平户藩的统治。这个过程既然明显无法通过协商完成,那么田川介就只能启用手下的武装力量了。 当然了,给这种下克上的行为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是必须的,为民请命无疑就是一个极好的切入点。田川氏在平户原本就有比较强的影响力,加上这几年在汉人幕僚建议下的有意经营,想要在举事后得到来自民间的支持应该比较容易实现。 田川介手下的这些汉人头目基本都是出身十八芝,做事狠辣果决,而且早就在为这一天的到来做准备,因此在得到田川介的表态之后,便立刻开始分头行动起来。 待手下这些人各自带着任务离开之后,田川介看了一眼仍然端坐在自己身边的田川七左卫门,对其沉稳的表现颇为满意。虽然不是亲生的子嗣,但田川七左卫门身上的确是有田川氏的血脉,而且少年老成,小小年纪便拥有了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着,这也是让田川介对其未来的成长颇为看好。 “七左卫门,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吗?”田川介决定再考一考干儿子,看看他刚才是坐在这里旁听会议究竟是在魂游天外,还是在认真听取各方在讨论中表达意见。 田川七左卫门伏低身子应道:“若是孩儿没有理解错,接下来父亲大人就会成为平户藩之主!” 田川介脸上显出欣慰的表情,点点头道:“你的理解是对的,是时候让我们田川氏来统治平户藩了!”极少有人能够抵抗住权力的诱惑,更何况是摆在自己面前唾手可得的权力,田川介自然也不例外。他很清楚目前自己手上所掌握的武装力量已经远远超过了上司松浦氏,有足够的实力取而代之,而他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主要还是担心肥前国和幕府会在平户生乱时趁机介入,让这些外部势力坐收渔翁之利。 当年如果不是前代藩主松浦镇信自毁平户城来消除德川家康的猜忌,估计松浦氏的领地也早就被幕府给收了。但幕府也一直没有打消将平户藩收入直属地区的念头,近年来一直在通过锁国令等方式削弱平户的贸易地位,强迫外国商人将贸易地点转移到幕府控制下的长崎港。即便幕府不对平户藩直接动手,再多过几年平户藩最主要的收入来源也终究会被幕府切断。 松浦氏没有信心反抗幕府的有意打压,但田川介却不想坐以待毙,一旦平户失去了贸易特权,那就会很快变成一个只剩农业和渔业的乡下地方,而仅靠这些产业很难长期维持一支强有力的武装部队,要是没了武装部队,平户还能拿什么去跟幕府讨价还价? 所以为了终止这样的恶性循环,田川介首先便要让幕府明白,平户不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而是有资格跟幕府坐下来谈条件的地方豪强。 要达成这样的效果,首先第一步便是要取代松浦氏对平户藩的统治。这个过程既然明显无法通过协商完成,那么田川介就只能启用手下的武装力量了。 当然了,给这种下克上的行为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是必须的,为民请命无疑就是一个极好的切入点。田川氏在平户原本就有比较强的影响力,加上这几年在汉人幕僚建议下的有意经营,想要在举事后得到来自民间的支持应该比较容易实现。 田川介手下的这些汉人头目基本都是出身十八芝,做事狠辣果决,而且早就在为这一天的到来做准备,因此在得到田川介的表态之后,便立刻开始分头行动起来。 待手下这些人各自带着任务离开之后,田川介看了一眼仍然端坐在自己身边的田川七左卫门,对其沉稳的表现颇为满意。虽然不是亲生的子嗣,但田川七左卫门身上的确是有田川氏的血脉,而且少年老成,小小年纪便拥有了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着,这也是让田川介对其未来的成长颇为看好。 “七左卫门,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吗?”田川介决定再考一考干儿子,看看他刚才是坐在这里旁听会议究竟是在魂游天外,还是在认真听取各方在讨论中表达意见。 田川七左卫门伏低身子应道:“若是孩儿没有理解错,接下来父亲大人就会成为平户藩之主!” 田川介脸上显出欣慰的表情,点点头道:“你的理解是对的,是时候让我们田川氏来统治平户藩了!”极少有人能够抵抗住权力的诱惑,更何况是摆在自己面前唾手可得的权力,田川介自然也不例外。他很清楚目前自己手上所掌握的武装力量已经远远超过了上司松浦氏,有足够的实力取而代之,而他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主要还是担心肥前国和幕府会在平户生乱时趁机介入,让这些外部势力坐收渔翁之利。 当年如果不是前代藩主松浦镇信自毁平户城来消除德川家康的猜忌,估计松浦氏的领地也早就被幕府给收了。但幕府也一直没有打消将平户藩收入直属地区的念头,近年来一直在通过锁国令等方式削弱平户的贸易地位,强迫外国商人将贸易地点转移到幕府控制下的长崎港。即便幕府不对平户藩直接动手,再多过几年平户藩最主要的收入来源也终究会被幕府切断。 松浦氏没有信心反抗幕府的有意打压,但田川介却不想坐以待毙,一旦平户失去了贸易特权,那就会很快变成一个只剩农业和渔业的乡下地方,而仅靠这些产业很难长期维持一支强有力的武装部队,要是没了武装部队,平户还能拿什么去跟幕府讨价还价? 所以为了终止这样的恶性循环,田川介首先便要让幕府明白,平户不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而是有资格跟幕府坐下来谈条件的地方豪强。 要达成这样的效果,首先第一步便是要取代松浦氏对平户藩的统治。这个过程既然明显无法通过协商完成,那么田川介就只能启用手下的武装力量了。 当然了,给这种下克上的行为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是必须的,为民请命无疑就是一个极好的切入点。田川氏在平户原本就有比较强的影响力,加上这几年在汉人幕僚建议下的有意经营,想要在举事后得到来自民间的支持应该比较容易实现。 田川介手下的这些汉人头目基本都是出身十八芝,做事狠辣果决,而且早就在为这一天的到来做准备,因此在得到田川介的表态之后,便立刻开始分头行动起来。 待手下这些人各自带着任务离开之后,田川介看了一眼仍然端坐在自己身边的田川七左卫门,对其沉稳的表现颇为满意。虽然不是亲生的子嗣,但田川七左卫门身上的确是有田川氏的血脉,而且少年老成,小小年纪便拥有了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着,这也是让田川介对其未来的成长颇为看好。 “七左卫门,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吗?”田川介决定再考一考干儿子,看看他刚才是坐在这里旁听会议究竟是在魂游天外,还是在认真听取各方在讨论中表达意见。 田川七左卫门伏低身子应道:“若是孩儿没有理解错,接下来父亲大人就会成为平户藩之主!” 田川介脸上显出欣慰的表情,点点头道:“你的理解是对的,是时候让我们田川氏来统治平户藩了!” 正文 第2108章 ,! 平户本地上了岁数的人大概还能记得,三十多年前一场彻夜大火将平户城夷为平地,而在那之后平户就再未发生过昨晚这种程度的火灾。当年前藩主松浦镇信为求自保亲手放火烧掉了刚刚建好的平户城,并且多年来一直保留着废墟以表明对幕府的忠诚,而他的子孙族人在昨晚悉数葬身火海,这火场便在平户城的废墟旁边,可谓是冥冥之中的一种轮回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松浦氏的家臣们其实在昨晚火起不久之后就陆续赶到了火场附近,但火势实在太大,让人根本就无从营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松浦氏的家宅化作一片火海。 好在田川介率领部下将纵火之后试图从海上撤离的刺客堵在了港区,经过一番激烈战斗之后全歼了这伙歹人。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抓到活口,也没有找到任何能证实刺客身份的信物,所以暂时还没法确认到底是谁在幕后主使了这次刺杀行动。 刺客们的尸体已经被运到了火场外,连同他们的武器和纵火工具一起,被当众展示给家臣们观看。而此时对火场的清理也已经展开,松浦氏族人的焦尸被一具一具地抬出了火场,就摆放在离刺客尸体不远的地方。 田川介面色冷峻向众人说明了昨晚与外来刺客的战斗情况,并且让最先赶来松浦氏家宅救援的手下田川小次郎向众人说明了当时的情况。 田川小次郎头部和手臂都受了伤,一张脸也是被烟火熏得乌漆墨黑,身上的衣服应该被火燎了不少破洞,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些狼狈,一开口连嗓子都是哑的:“小人昨日接到警讯带人赶到这里的时候,歹人已经得手,正在纵火准备撤离,小人虽然尽力拼杀,从歹人手中抢回了藩主的信物,但还是来得晚了一些,没能救到藩主大人!” 田川介又当着众人的面,问了他一些细节,田川小次郎也一一作了说明,虽然有些细节似乎还有推敲余地,但旁人看到他这折腾了一晚的样子,似乎也很难再去质疑他所说情况的真实性。 “虽然行刺的歹人都被我们截杀了,但幕后的主使还逍遥法外,藩主一家被灭门的仇必须要报!”田川介面色铁青地向众人宣布道:“我田川介发誓,绝不会放过真凶,一定会追查到底,为藩主报仇!”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平户本地上了岁数的人大概还能记得,三十多年前一场彻夜大火将平户城夷为平地,而在那之后平户就再未发生过昨晚这种程度的火灾。当年前藩主松浦镇信为求自保亲手放火烧掉了刚刚建好的平户城,并且多年来一直保留着废墟以表明对幕府的忠诚,而他的子孙族人在昨晚悉数葬身火海,这火场便在平户城的废墟旁边,可谓是冥冥之中的一种轮回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松浦氏的家臣们其实在昨晚火起不久之后就陆续赶到了火场附近,但火势实在太大,让人根本就无从营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松浦氏的家宅化作一片火海。 好在田川介率领部下将纵火之后试图从海上撤离的刺客堵在了港区,经过一番激烈战斗之后全歼了这伙歹人。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抓到活口,也没有找到任何能证实刺客身份的信物,所以暂时还没法确认到底是谁在幕后主使了这次刺杀行动。 刺客们的尸体已经被运到了火场外,连同他们的武器和纵火工具一起,被当众展示给家臣们观看。而此时对火场的清理也已经展开,松浦氏族人的焦尸被一具一具地抬出了火场,就摆放在离刺客尸体不远的地方。 田川介面色冷峻向众人说明了昨晚与外来刺客的战斗情况,并且让最先赶来松浦氏家宅救援的手下田川小次郎向众人说明了当时的情况。 田川小次郎头部和手臂都受了伤,一张脸也是被烟火熏得乌漆墨黑,身上的衣服应该被火燎了不少破洞,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些狼狈,一开口连嗓子都是哑的:“小人昨日接到警讯带人赶到这里的时候,歹人已经得手,正在纵火准备撤离,小人虽然尽力拼杀,从歹人手中抢回了藩主的信物,但还是来得晚了一些,没能救到藩主大人!” 田川介又当着众人的面,问了他一些细节,田川小次郎也一一作了说明,虽然有些细节似乎还有推敲余地,但旁人看到他这折腾了一晚的样子,似乎也很难再去质疑他所说情况的真实性。 “虽然行刺的歹人都被我们截杀了,但幕后的主使还逍遥法外,藩主一家被灭门的仇必须要报!”田川介面色铁青地向众人宣布道:“我田川介发誓,绝不会放过真凶,一定会追查到底,为藩主报仇!”平户本地上了岁数的人大概还能记得,三十多年前一场彻夜大火将平户城夷为平地,而在那之后平户就再未发生过昨晚这种程度的火灾。当年前藩主松浦镇信为求自保亲手放火烧掉了刚刚建好的平户城,并且多年来一直保留着废墟以表明对幕府的忠诚,而他的子孙族人在昨晚悉数葬身火海,这火场便在平户城的废墟旁边,可谓是冥冥之中的一种轮回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松浦氏的家臣们其实在昨晚火起不久之后就陆续赶到了火场附近,但火势实在太大,让人根本就无从营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松浦氏的家宅化作一片火海。 好在田川介率领部下将纵火之后试图从海上撤离的刺客堵在了港区,经过一番激烈战斗之后全歼了这伙歹人。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抓到活口,也没有找到任何能证实刺客身份的信物,所以暂时还没法确认到底是谁在幕后主使了这次刺杀行动。 刺客们的尸体已经被运到了火场外,连同他们的武器和纵火工具一起,被当众展示给家臣们观看。而此时对火场的清理也已经展开,松浦氏族人的焦尸被一具一具地抬出了火场,就摆放在离刺客尸体不远的地方。 田川介面色冷峻向众人说明了昨晚与外来刺客的战斗情况,并且让最先赶来松浦氏家宅救援的手下田川小次郎向众人说明了当时的情况。 田川小次郎头部和手臂都受了伤,一张脸也是被烟火熏得乌漆墨黑,身上的衣服应该被火燎了不少破洞,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些狼狈,一开口连嗓子都是哑的:“小人昨日接到警讯带人赶到这里的时候,歹人已经得手,正在纵火准备撤离,小人虽然尽力拼杀,从歹人手中抢回了藩主的信物,但还是来得晚了一些,没能救到藩主大人!” 田川介又当着众人的面,问了他一些细节,田川小次郎也一一作了说明,虽然有些细节似乎还有推敲余地,但旁人看到他这折腾了一晚的样子,似乎也很难再去质疑他所说情况的真实性。 “虽然行刺的歹人都被我们截杀了,但幕后的主使还逍遥法外,藩主一家被灭门的仇必须要报!”田川介面色铁青地向众人宣布道:“我田川介发誓,绝不会放过真凶,一定会追查到底,为藩主报仇!”平户本地上了岁数的人大概还能记得,三十多年前一场彻夜大火将平户城夷为平地,而在那之后平户就再未发生过昨晚这种程度的火灾。当年前藩主松浦镇信为求自保亲手放火烧掉了刚刚建好的平户城,并且多年来一直保留着废墟以表明对幕府的忠诚,而他的子孙族人在昨晚悉数葬身火海,这火场便在平户城的废墟旁边,可谓是冥冥之中的一种轮回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松浦氏的家臣们其实在昨晚火起不久之后就陆续赶到了火场附近,但火势实在太大,让人根本就无从营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松浦氏的家宅化作一片火海。 好在田川介率领部下将纵火之后试图从海上撤离的刺客堵在了港区,经过一番激烈战斗之后全歼了这伙歹人。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抓到活口,也没有找到任何能证实刺客身份的信物,所以暂时还没法确认到底是谁在幕后主使了这次刺杀行动。 刺客们的尸体已经被运到了火场外,连同他们的武器和纵火工具一起,被当众展示给家臣们观看。而此时对火场的清理也已经展开,松浦氏族人的焦尸被一具一具地抬出了火场,就摆放在离刺客尸体不远的地方。 田川介面色冷峻向众人说明了昨晚与外来刺客的战斗情况,并且让最先赶来松浦氏家宅救援的手下田川小次郎向众人说明了当时的情况。 田川小次郎头部和手臂都受了伤,一张脸也是被烟火熏得乌漆墨黑,身上的衣服应该被火燎了不少破洞,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些狼狈,一开口连嗓子都是哑的:“小人昨日接到警讯带人赶到这里的时候,歹人已经得手,正在纵火准备撤离,小人虽然尽力拼杀,从歹人手中抢回了藩主的信物,但还是来得晚了一些,没能救到藩主大人!” 田川介又当着众人的面,问了他一些细节,田川小次郎也一一作了说明,虽然有些细节似乎还有推敲余地,但旁人看到他这折腾了一晚的样子,似乎也很难再去质疑他所说情况的真实性。 “虽然行刺的歹人都被我们截杀了,但幕后的主使还逍遥法外,藩主一家被灭门的仇必须要报!”田川介面色铁青地向众人宣布道:“我田川介发誓,绝不会放过真凶,一定会追查到底,为藩主报仇!”平户本地上了岁数的人大概还能记得,三十多年前一场彻夜大火将平户城夷为平地,而在那之后平户就再未发生过昨晚这种程度的火灾。当年前藩主松浦镇信为求自保亲手放火烧掉了刚刚建好的平户城,并且多年来一直保留着废墟以表明对幕府的忠诚,而他的子孙族人在昨晚悉数葬身火海,这火场便在平户城的废墟旁边,可谓是冥冥之中的一种轮回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松浦氏的家臣们其实在昨晚火起不久之后就陆续赶到了火场附近,但火势实在太大,让人根本就无从营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松浦氏的家宅化作一片火海。 好在田川介率领部下将纵火之后试图从海上撤离的刺客堵在了港区,经过一番激烈战斗之后全歼了这伙歹人。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抓到活口,也没有找到任何能证实刺客身份的信物,所以暂时还没法确认到底是谁在幕后主使了这次刺杀行动。 刺客们的尸体已经被运到了火场外,连同他们的武器和纵火工具一起,被当众展示给家臣们观看。而此时对火场的清理也已经展开,松浦氏族人的焦尸被一具一具地抬出了火场,就摆放在离刺客尸体不远的地方。 田川介面色冷峻向众人说明了昨晚与外来刺客的战斗情况,并且让最先赶来松浦氏家宅救援的手下田川小次郎向众人说明了当时的情况。 田川小次郎头部和手臂都受了伤,一张脸也是被烟火熏得乌漆墨黑,身上的衣服应该被火燎了不少破洞,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些狼狈,一开口连嗓子都是哑的:“小人昨日接到警讯带人赶到这里的时候,歹人已经得手,正在纵火准备撤离,小人虽然尽力拼杀,从歹人手中抢回了藩主的信物,但还是来得晚了一些,没能救到藩主大人!” 田川介又当着众人的面,问了他一些细节,田川小次郎也一一作了说明,虽然有些细节似乎还有推敲余地,但旁人看到他这折腾了一晚的样子,似乎也很难再去质疑他所说情况的真实性。 “虽然行刺的歹人都被我们截杀了,但幕后的主使还逍遥法外,藩主一家被灭门的仇必须要报!”田川介面色铁青地向众人宣布道:“我田川介发誓,绝不会放过真凶,一定会追查到底,为藩主报仇!” 正文 第2109章 ,! 由许心素派遣的福建明军在四月中旬同时从漳州泉州两地出发,这么大规模的军队调动自然无法完全瞒过所有人,而关于这数千明军的去向,许心素对外的说法是在福建海峡与海汉军一同进行军事演习。至于福建的文武官员们信不信这个说法,他其实也不是太在乎,谁要是觉得跟海汉军混在一起有什么不妥,那大可给朝廷写奏折告状。 对许心素来说,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先暂时放一放,必须要先处理十八芝余党在海外有所抬头的迹象。海汉提供的情报表明日本平户正在大规模地兴建战船和各种武器,十八芝余党明显是想借助平户这个地方东山再起,这是许心素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许心素虽然如今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不用再四处奔波,但终究也架不住一年一年逐渐衰老,身体也慢慢扛不住远赴海外带兵作战的要求了,只能是将麾下部队的指挥权移交给子侄后辈,自己坐镇福建保障后方的稳定。 不过在这次许裕拙离开漳州之前,许心素就已经对他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歼灭十八芝余党,特别是与郑芝龙相关的人员,更是必须斩草除根,不能给对方再留下任何重新起势的机会。当年没有赶尽杀绝的后果,现在已经显现出来了,这次可不能再犯下同样的错误了。 所以许裕拙在与石迪文会面之后,便也提出了要将十八芝余党剿杀干净的要求,但石迪文认为实际操作中会有不小的困难,未必能够达成许心素所要求的目标。 许裕拙没有能够争取到盟友的全力支持,也不免有些郁闷,便向石迪文讨要了平户当地的详细地图,召集手下军官一起研究作战计划。 “关键之处,还是在于封锁海上通航,不要让目标渡过平户海峡逃到九州去。一旦过了海峡,我们这点兵力就很难再深入内陆追剿目标了。” 在研究过地图之后,许裕拙也不得不承认石迪文的意见比较客观,要靠有限的兵力彻底封锁平户岛出逃的路线的确是相当困难,而一旦目标逃到近在咫尺的九州地区,那再想抓到人就难了。 九州和平户虽然都是岛屿,但九州是日本第三大岛,面积近三万八千平方公里,相当于两百多个平户岛的面积。而九州的大部分地区都是山地密林,目标只要逃入这些地区藏身,对当地环境完全陌生的明军就很难再进行追踪了。 “将军,我们船只有限,要在海上完全封锁航道是很困难了,倒不如集中力量去清剿平户岛海岸上的大小港口,在最短时间内把岛上的船只控制住,或许要比封锁航道更有效一些。” 许裕拙手下也不乏头脑聪明的人,很快便想到了解决这个难题的的办法。这个做法其实也不算新鲜,海汉在北边控制辽东海岸线,便是使用了这样的手段让清国片帆不得出海。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由许心素派遣的福建明军在四月中旬同时从漳州泉州两地出发,这么大规模的军队调动自然无法完全瞒过所有人,而关于这数千明军的去向,许心素对外的说法是在福建海峡与海汉军一同进行军事演习。至于福建的文武官员们信不信这个说法,他其实也不是太在乎,谁要是觉得跟海汉军混在一起有什么不妥,那大可给朝廷写奏折告状。 对许心素来说,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先暂时放一放,必须要先处理十八芝余党在海外有所抬头的迹象。海汉提供的情报表明日本平户正在大规模地兴建战船和各种武器,十八芝余党明显是想借助平户这个地方东山再起,这是许心素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许心素虽然如今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不用再四处奔波,但终究也架不住一年一年逐渐衰老,身体也慢慢扛不住远赴海外带兵作战的要求了,只能是将麾下部队的指挥权移交给子侄后辈,自己坐镇福建保障后方的稳定。 不过在这次许裕拙离开漳州之前,许心素就已经对他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歼灭十八芝余党,特别是与郑芝龙相关的人员,更是必须斩草除根,不能给对方再留下任何重新起势的机会。当年没有赶尽杀绝的后果,现在已经显现出来了,这次可不能再犯下同样的错误了。 所以许裕拙在与石迪文会面之后,便也提出了要将十八芝余党剿杀干净的要求,但石迪文认为实际操作中会有不小的困难,未必能够达成许心素所要求的目标。 许裕拙没有能够争取到盟友的全力支持,也不免有些郁闷,便向石迪文讨要了平户当地的详细地图,召集手下军官一起研究作战计划。 “关键之处,还是在于封锁海上通航,不要让目标渡过平户海峡逃到九州去。一旦过了海峡,我们这点兵力就很难再深入内陆追剿目标了。” 在研究过地图之后,许裕拙也不得不承认石迪文的意见比较客观,要靠有限的兵力彻底封锁平户岛出逃的路线的确是相当困难,而一旦目标逃到近在咫尺的九州地区,那再想抓到人就难了。 九州和平户虽然都是岛屿,但九州是日本第三大岛,面积近三万八千平方公里,相当于两百多个平户岛的面积。而九州的大部分地区都是山地密林,目标只要逃入这些地区藏身,对当地环境完全陌生的明军就很难再进行追踪了。 “将军,我们船只有限,要在海上完全封锁航道是很困难了,倒不如集中力量去清剿平户岛海岸上的大小港口,在最短时间内把岛上的船只控制住,或许要比封锁航道更有效一些。” 许裕拙手下也不乏头脑聪明的人,很快便想到了解决这个难题的的办法。这个做法其实也不算新鲜,海汉在北边控制辽东海岸线,便是使用了这样的手段让清国片帆不得出海。 由许心素派遣的福建明军在四月中旬同时从漳州泉州两地出发,这么大规模的军队调动自然无法完全瞒过所有人,而关于这数千明军的去向,许心素对外的说法是在福建海峡与海汉军一同进行军事演习。至于福建的文武官员们信不信这个说法,他其实也不是太在乎,谁要是觉得跟海汉军混在一起有什么不妥,那大可给朝廷写奏折告状。 对许心素来说,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先暂时放一放,必须要先处理十八芝余党在海外有所抬头的迹象。海汉提供的情报表明日本平户正在大规模地兴建战船和各种武器,十八芝余党明显是想借助平户这个地方东山再起,这是许心素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许心素虽然如今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不用再四处奔波,但终究也架不住一年一年逐渐衰老,身体也慢慢扛不住远赴海外带兵作战的要求了,只能是将麾下部队的指挥权移交给子侄后辈,自己坐镇福建保障后方的稳定。 不过在这次许裕拙离开漳州之前,许心素就已经对他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歼灭十八芝余党,特别是与郑芝龙相关的人员,更是必须斩草除根,不能给对方再留下任何重新起势的机会。当年没有赶尽杀绝的后果,现在已经显现出来了,这次可不能再犯下同样的错误了。 所以许裕拙在与石迪文会面之后,便也提出了要将十八芝余党剿杀干净的要求,但石迪文认为实际操作中会有不小的困难,未必能够达成许心素所要求的目标。 许裕拙没有能够争取到盟友的全力支持,也不免有些郁闷,便向石迪文讨要了平户当地的详细地图,召集手下军官一起研究作战计划。 “关键之处,还是在于封锁海上通航,不要让目标渡过平户海峡逃到九州去。一旦过了海峡,我们这点兵力就很难再深入内陆追剿目标了。” 在研究过地图之后,许裕拙也不得不承认石迪文的意见比较客观,要靠有限的兵力彻底封锁平户岛出逃的路线的确是相当困难,而一旦目标逃到近在咫尺的九州地区,那再想抓到人就难了。 九州和平户虽然都是岛屿,但九州是日本第三大岛,面积近三万八千平方公里,相当于两百多个平户岛的面积。而九州的大部分地区都是山地密林,目标只要逃入这些地区藏身,对当地环境完全陌生的明军就很难再进行追踪了。 “将军,我们船只有限,要在海上完全封锁航道是很困难了,倒不如集中力量去清剿平户岛海岸上的大小港口,在最短时间内把岛上的船只控制住,或许要比封锁航道更有效一些。” 许裕拙手下也不乏头脑聪明的人,很快便想到了解决这个难题的的办法。这个做法其实也不算新鲜,海汉在北边控制辽东海岸线,便是使用了这样的手段让清国片帆不得出海。 由许心素派遣的福建明军在四月中旬同时从漳州泉州两地出发,这么大规模的军队调动自然无法完全瞒过所有人,而关于这数千明军的去向,许心素对外的说法是在福建海峡与海汉军一同进行军事演习。至于福建的文武官员们信不信这个说法,他其实也不是太在乎,谁要是觉得跟海汉军混在一起有什么不妥,那大可给朝廷写奏折告状。 对许心素来说,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先暂时放一放,必须要先处理十八芝余党在海外有所抬头的迹象。海汉提供的情报表明日本平户正在大规模地兴建战船和各种武器,十八芝余党明显是想借助平户这个地方东山再起,这是许心素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许心素虽然如今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不用再四处奔波,但终究也架不住一年一年逐渐衰老,身体也慢慢扛不住远赴海外带兵作战的要求了,只能是将麾下部队的指挥权移交给子侄后辈,自己坐镇福建保障后方的稳定。 不过在这次许裕拙离开漳州之前,许心素就已经对他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歼灭十八芝余党,特别是与郑芝龙相关的人员,更是必须斩草除根,不能给对方再留下任何重新起势的机会。当年没有赶尽杀绝的后果,现在已经显现出来了,这次可不能再犯下同样的错误了。 所以许裕拙在与石迪文会面之后,便也提出了要将十八芝余党剿杀干净的要求,但石迪文认为实际操作中会有不小的困难,未必能够达成许心素所要求的目标。 许裕拙没有能够争取到盟友的全力支持,也不免有些郁闷,便向石迪文讨要了平户当地的详细地图,召集手下军官一起研究作战计划。 “关键之处,还是在于封锁海上通航,不要让目标渡过平户海峡逃到九州去。一旦过了海峡,我们这点兵力就很难再深入内陆追剿目标了。” 在研究过地图之后,许裕拙也不得不承认石迪文的意见比较客观,要靠有限的兵力彻底封锁平户岛出逃的路线的确是相当困难,而一旦目标逃到近在咫尺的九州地区,那再想抓到人就难了。 九州和平户虽然都是岛屿,但九州是日本第三大岛,面积近三万八千平方公里,相当于两百多个平户岛的面积。而九州的大部分地区都是山地密林,目标只要逃入这些地区藏身,对当地环境完全陌生的明军就很难再进行追踪了。 “将军,我们船只有限,要在海上完全封锁航道是很困难了,倒不如集中力量去清剿平户岛海岸上的大小港口,在最短时间内把岛上的船只控制住,或许要比封锁航道更有效一些。” 许裕拙手下也不乏头脑聪明的人,很快便想到了解决这个难题的的办法。这个做法其实也不算新鲜,海汉在北边控制辽东海岸线,便是使用了这样的手段让清国片帆不得出海。 正文 第2110章 尽管是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作战,但登陆的明军部队还是很快就展示了自己的专业素养,分出大约两百人在登陆地点附近抢筑滩头阵地,以防主力部队离开登陆点进入内陆之后,敌人对这里发动反扑。同时从登陆点向东、向南派出了数支小分队,查探附近区域的敌情,并在登陆点外围建立预警观察哨。 后续还会有一批物资转运上岸以保证登陆部队在附近区域作战所需,所以这个登陆点必须要建立防御体系,以免进入内陆的部队被切断补给线。 主力部队则是在集结后分为了前中后三队人马,从登陆点分批出发赶赴西南方向的目标。这样即便在行军过程中出现敌情,也可根据形势选择不同的应战方式。 虽然基本能够确定对手的实力与己方尚有差距,但明军的进攻也仍是十分谨慎,并未因为登陆过程的顺利就冒进,还是按步就班地照着预定的作战方案行动。 胜不冒进,败不溃退,能够以合理的方式应对作战过程中的各种局面,所体现出来的军事素质,同样也是一支部队军事实力的一部分。许心素麾下的精锐部队几乎都是按照海汉的军事模式进行训练,作战方式也更倾向于标准化的操作,以稳扎稳打的风格在战场上推进,尽量不给弱于自己的对手留下翻盘的机会,在大明已经算得上是一支一流强军,用来对付这福江岛上的民间武装自然也不在话下。 由于这片区域几乎都是农田,视野几乎毫无遮挡,岛上的武装人员也难以再在明军推进的过程中组织起防御,明军很顺利地抵达了目标区域,并发现这里的船坞中还有两艘尚未完工的大型战船。不过船坞里已经空无一人,很显然是赶在明军到来之前组织了集体撤离。 “把这地方全烧掉!”带队军官所下达的命令简短而明确。 目前联军部队的行迹已经暴露,也不用担心在这里放一把大火会让对手知道己方的所在位置。而放火烧掉对手的造船厂,施放这个信号也能起到在心理上打击对手的效果。要是对手受不了这个刺激,集结起来与明军正面对决,那倒是正合了明军的心意。 造船的地方引火物可就太多了,比如处理木材所产生的刨花就大堆大堆地随处可见,很快士兵们又从这里的厨房背后找到了大量的干柴,又找到一些照明用的火油,然后便按照指挥官的命令,开始在船厂内外各处点燃火头。特别是两艘尚在船坞里未完工的战船,船头船尾和甲板上都被布置了引火物,确保能够一把火将其烧个干净。 很快这处造船厂便燃起了熊熊大火,随之升腾而起的浓烟高达百丈,估计方圆十里之内都很难不注意到这个显眼的信号。 行动中的第一个目标就这样顺利拿下,也是让明军上下都颇为兴奋,对于接下来的战斗有了更多的信心。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尽管是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作战,但登陆的明军部队还是很快就展示了自己的专业素养,分出大约两百人在登陆地点附近抢筑滩头阵地,以防主力部队离开登陆点进入内陆之后,敌人对这里发动反扑。同时从登陆点向东、向南派出了数支小分队,查探附近区域的敌情,并在登陆点外围建立预警观察哨。 后续还会有一批物资转运上岸以保证登陆部队在附近区域作战所需,所以这个登陆点必须要建立防御体系,以免进入内陆的部队被切断补给线。 主力部队则是在集结后分为了前中后三队人马,从登陆点分批出发赶赴西南方向的目标。这样即便在行军过程中出现敌情,也可根据形势选择不同的应战方式。 虽然基本能够确定对手的实力与己方尚有差距,但明军的进攻也仍是十分谨慎,并未因为登陆过程的顺利就冒进,还是按步就班地照着预定的作战方案行动。 胜不冒进,败不溃退,能够以合理的方式应对作战过程中的各种局面,所体现出来的军事素质,同样也是一支部队军事实力的一部分。许心素麾下的精锐部队几乎都是按照海汉的军事模式进行训练,作战方式也更倾向于标准化的操作,以稳扎稳打的风格在战场上推进,尽量不给弱于自己的对手留下翻盘的机会,在大明已经算得上是一支一流强军,用来对付这福江岛上的民间武装自然也不在话下。 由于这片区域几乎都是农田,视野几乎毫无遮挡,岛上的武装人员也难以再在明军推进的过程中组织起防御,明军很顺利地抵达了目标区域,并发现这里的船坞中还有两艘尚未完工的大型战船。不过船坞里已经空无一人,很显然是赶在明军到来之前组织了集体撤离。 “把这地方全烧掉!”带队军官所下达的命令简短而明确。 目前联军部队的行迹已经暴露,也不用担心在这里放一把大火会让对手知道己方的所在位置。而放火烧掉对手的造船厂,施放这个信号也能起到在心理上打击对手的效果。要是对手受不了这个刺激,集结起来与明军正面对决,那倒是正合了明军的心意。 造船的地方引火物可就太多了,比如处理木材所产生的刨花就大堆大堆地随处可见,很快士兵们又从这里的厨房背后找到了大量的干柴,又找到一些照明用的火油,然后便按照指挥官的命令,开始在船厂内外各处点燃火头。特别是两艘尚在船坞里未完工的战船,船头船尾和甲板上都被布置了引火物,确保能够一把火将其烧个干净。 很快这处造船厂便燃起了熊熊大火,随之升腾而起的浓烟高达百丈,估计方圆十里之内都很难不注意到这个显眼的信号。 行动中的第一个目标就这样顺利拿下,也是让明军上下都颇为兴奋,对于接下来的战斗有了更多的信心。尽管是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作战,但登陆的明军部队还是很快就展示了自己的专业素养,分出大约两百人在登陆地点附近抢筑滩头阵地,以防主力部队离开登陆点进入内陆之后,敌人对这里发动反扑。同时从登陆点向东、向南派出了数支小分队,查探附近区域的敌情,并在登陆点外围建立预警观察哨。 后续还会有一批物资转运上岸以保证登陆部队在附近区域作战所需,所以这个登陆点必须要建立防御体系,以免进入内陆的部队被切断补给线。 主力部队则是在集结后分为了前中后三队人马,从登陆点分批出发赶赴西南方向的目标。这样即便在行军过程中出现敌情,也可根据形势选择不同的应战方式。 虽然基本能够确定对手的实力与己方尚有差距,但明军的进攻也仍是十分谨慎,并未因为登陆过程的顺利就冒进,还是按步就班地照着预定的作战方案行动。 胜不冒进,败不溃退,能够以合理的方式应对作战过程中的各种局面,所体现出来的军事素质,同样也是一支部队军事实力的一部分。许心素麾下的精锐部队几乎都是按照海汉的军事模式进行训练,作战方式也更倾向于标准化的操作,以稳扎稳打的风格在战场上推进,尽量不给弱于自己的对手留下翻盘的机会,在大明已经算得上是一支一流强军,用来对付这福江岛上的民间武装自然也不在话下。 由于这片区域几乎都是农田,视野几乎毫无遮挡,岛上的武装人员也难以再在明军推进的过程中组织起防御,明军很顺利地抵达了目标区域,并发现这里的船坞中还有两艘尚未完工的大型战船。不过船坞里已经空无一人,很显然是赶在明军到来之前组织了集体撤离。 “把这地方全烧掉!”带队军官所下达的命令简短而明确。 目前联军部队的行迹已经暴露,也不用担心在这里放一把大火会让对手知道己方的所在位置。而放火烧掉对手的造船厂,施放这个信号也能起到在心理上打击对手的效果。要是对手受不了这个刺激,集结起来与明军正面对决,那倒是正合了明军的心意。 造船的地方引火物可就太多了,比如处理木材所产生的刨花就大堆大堆地随处可见,很快士兵们又从这里的厨房背后找到了大量的干柴,又找到一些照明用的火油,然后便按照指挥官的命令,开始在船厂内外各处点燃火头。特别是两艘尚在船坞里未完工的战船,船头船尾和甲板上都被布置了引火物,确保能够一把火将其烧个干净。 很快这处造船厂便燃起了熊熊大火,随之升腾而起的浓烟高达百丈,估计方圆十里之内都很难不注意到这个显眼的信号。 行动中的第一个目标就这样顺利拿下,也是让明军上下都颇为兴奋,对于接下来的战斗有了更多的信心。尽管是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作战,但登陆的明军部队还是很快就展示了自己的专业素养,分出大约两百人在登陆地点附近抢筑滩头阵地,以防主力部队离开登陆点进入内陆之后,敌人对这里发动反扑。同时从登陆点向东、向南派出了数支小分队,查探附近区域的敌情,并在登陆点外围建立预警观察哨。 后续还会有一批物资转运上岸以保证登陆部队在附近区域作战所需,所以这个登陆点必须要建立防御体系,以免进入内陆的部队被切断补给线。 主力部队则是在集结后分为了前中后三队人马,从登陆点分批出发赶赴西南方向的目标。这样即便在行军过程中出现敌情,也可根据形势选择不同的应战方式。 虽然基本能够确定对手的实力与己方尚有差距,但明军的进攻也仍是十分谨慎,并未因为登陆过程的顺利就冒进,还是按步就班地照着预定的作战方案行动。 胜不冒进,败不溃退,能够以合理的方式应对作战过程中的各种局面,所体现出来的军事素质,同样也是一支部队军事实力的一部分。许心素麾下的精锐部队几乎都是按照海汉的军事模式进行训练,作战方式也更倾向于标准化的操作,以稳扎稳打的风格在战场上推进,尽量不给弱于自己的对手留下翻盘的机会,在大明已经算得上是一支一流强军,用来对付这福江岛上的民间武装自然也不在话下。 由于这片区域几乎都是农田,视野几乎毫无遮挡,岛上的武装人员也难以再在明军推进的过程中组织起防御,明军很顺利地抵达了目标区域,并发现这里的船坞中还有两艘尚未完工的大型战船。不过船坞里已经空无一人,很显然是赶在明军到来之前组织了集体撤离。 “把这地方全烧掉!”带队军官所下达的命令简短而明确。 目前联军部队的行迹已经暴露,也不用担心在这里放一把大火会让对手知道己方的所在位置。而放火烧掉对手的造船厂,施放这个信号也能起到在心理上打击对手的效果。要是对手受不了这个刺激,集结起来与明军正面对决,那倒是正合了明军的心意。 造船的地方引火物可就太多了,比如处理木材所产生的刨花就大堆大堆地随处可见,很快士兵们又从这里的厨房背后找到了大量的干柴,又找到一些照明用的火油,然后便按照指挥官的命令,开始在船厂内外各处点燃火头。特别是两艘尚在船坞里未完工的战船,船头船尾和甲板上都被布置了引火物,确保能够一把火将其烧个干净。 很快这处造船厂便燃起了熊熊大火,随之升腾而起的浓烟高达百丈,估计方圆十里之内都很难不注意到这个显眼的信号。 行动中的第一个目标就这样顺利拿下,也是让明军上下都颇为兴奋,对于接下来的战斗有了更多的信心。 正文 第2111章 平户岛地形狭长,南北两端之间的距离长达六十余里,而东西向最窄处却还不到一里。整个岛的海岸线曲折蜿蜒,有不少可用于修建小型港口的海湾。不过平户藩统治者在这方面的能力显然无法与海汉这样的基建狂魔相比,时至今日平户港仍然在沿用多年前建设的小港口,而岛上一些类似薄香湾和古江湾这样真正适合建立大型港口的天然海湾并未得到充分的开发利用。 但对于进攻平户藩的联军舰队来说,除了位于平户岛北端的平户港重点区域之外,海岸线上这些有条件停泊大型船只的海湾也同样不可放过。将领们认为平户藩既然已经拥有一批下水的战船,那很有可能就部署在岛上某一处海湾内,必须要将其清除以杜绝后患。 而要对整个平户岛的海岸线进行扫荡,联军舰队的协同行动就显得十分必要了,将领们需要一起对战场变化做出解读和对应,所以舰队在五岛列岛完成会合之后,钱天敦、石迪文和率领明军出战的许裕拙已经集结到同一条船上,建立战时指挥部,以便于即时沟通,协同指挥各自的部队进行作战。 而一同来到这艘威严级战舰上的,还有来自朝鲜和葡萄牙两国的军事观察员。朝鲜国派来的是青壮派将领申学义,他此前也以同样的身份参加了袁峙所率船队在平户和九州进行的侦察行动。 朝鲜国虽然此次没有直接派出军队参战,但高层对于这场战事的进程十分关心,如果海汉此次能够给日本人一些深刻的教训,那国王李倧和他手下的大臣们应该都是乐见其成的。而申学义因为是兵曹判书申景禛之子,所得到的信任自然胜过普通将领,他在观战期间的所见所闻在日后都能直接反馈到朝廷高层,让决策者能对海汉的这次军事行动有一个比较清晰的认识。 而葡萄牙的代表则是与海汉军方已经十分熟悉的西芒,他与担任行动指挥的几名将领都算是老相识了,只是这次行动的目标对葡萄牙来说不太方便,所以并未像过往那样派出军队随海汉作战,只让西芒以观察员的身份跟随联军舰队行动。 与其说西芒是来看打仗的,倒不如说是为了保护在日葡萄牙商人群体的利益。目前在平户和长崎都还有一些长期定居当地的葡萄牙人,而这些人是葡萄牙与日本进行贸易的主要执行者,海汉发动的战事或许将不可避免地影响到这些葡萄牙侨民的生活和工作,而西芒可以在必要时候保住这些侨民不被直接卷入到战火当中,甚至可以要求联军为本国侨民提供一些必要的保护。 但战后的情况会变成什么样,西芒目前也没有一个比较确切的判断,他只希望本国与日本的贸易不要因为这场战争而彻底终结,那对花了数十年时间才经营出当下局面的葡萄牙将是一个比较严重的损失。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平户岛地形狭长,南北两端之间的距离长达六十余里,而东西向最窄处却还不到一里。整个岛的海岸线曲折蜿蜒,有不少可用于修建小型港口的海湾。不过平户藩统治者在这方面的能力显然无法与海汉这样的基建狂魔相比,时至今日平户港仍然在沿用多年前建设的小港口,而岛上一些类似薄香湾和古江湾这样真正适合建立大型港口的天然海湾并未得到充分的开发利用。 但对于进攻平户藩的联军舰队来说,除了位于平户岛北端的平户港重点区域之外,海岸线上这些有条件停泊大型船只的海湾也同样不可放过。将领们认为平户藩既然已经拥有一批下水的战船,那很有可能就部署在岛上某一处海湾内,必须要将其清除以杜绝后患。 而要对整个平户岛的海岸线进行扫荡,联军舰队的协同行动就显得十分必要了,将领们需要一起对战场变化做出解读和对应,所以舰队在五岛列岛完成会合之后,钱天敦、石迪文和率领明军出战的许裕拙已经集结到同一条船上,建立战时指挥部,以便于即时沟通,协同指挥各自的部队进行作战。 而一同来到这艘威严级战舰上的,还有来自朝鲜和葡萄牙两国的军事观察员。朝鲜国派来的是青壮派将领申学义,他此前也以同样的身份参加了袁峙所率船队在平户和九州进行的侦察行动。 朝鲜国虽然此次没有直接派出军队参战,但高层对于这场战事的进程十分关心,如果海汉此次能够给日本人一些深刻的教训,那国王李倧和他手下的大臣们应该都是乐见其成的。而申学义因为是兵曹判书申景禛之子,所得到的信任自然胜过普通将领,他在观战期间的所见所闻在日后都能直接反馈到朝廷高层,让决策者能对海汉的这次军事行动有一个比较清晰的认识。 而葡萄牙的代表则是与海汉军方已经十分熟悉的西芒,他与担任行动指挥的几名将领都算是老相识了,只是这次行动的目标对葡萄牙来说不太方便,所以并未像过往那样派出军队随海汉作战,只让西芒以观察员的身份跟随联军舰队行动。 与其说西芒是来看打仗的,倒不如说是为了保护在日葡萄牙商人群体的利益。目前在平户和长崎都还有一些长期定居当地的葡萄牙人,而这些人是葡萄牙与日本进行贸易的主要执行者,海汉发动的战事或许将不可避免地影响到这些葡萄牙侨民的生活和工作,而西芒可以在必要时候保住这些侨民不被直接卷入到战火当中,甚至可以要求联军为本国侨民提供一些必要的保护。 但战后的情况会变成什么样,西芒目前也没有一个比较确切的判断,他只希望本国与日本的贸易不要因为这场战争而彻底终结,那对花了数十年时间才经营出当下局面的葡萄牙将是一个比较严重的损失。 平户岛地形狭长,南北两端之间的距离长达六十余里,而东西向最窄处却还不到一里。整个岛的海岸线曲折蜿蜒,有不少可用于修建小型港口的海湾。不过平户藩统治者在这方面的能力显然无法与海汉这样的基建狂魔相比,时至今日平户港仍然在沿用多年前建设的小港口,而岛上一些类似薄香湾和古江湾这样真正适合建立大型港口的天然海湾并未得到充分的开发利用。 但对于进攻平户藩的联军舰队来说,除了位于平户岛北端的平户港重点区域之外,海岸线上这些有条件停泊大型船只的海湾也同样不可放过。将领们认为平户藩既然已经拥有一批下水的战船,那很有可能就部署在岛上某一处海湾内,必须要将其清除以杜绝后患。 而要对整个平户岛的海岸线进行扫荡,联军舰队的协同行动就显得十分必要了,将领们需要一起对战场变化做出解读和对应,所以舰队在五岛列岛完成会合之后,钱天敦、石迪文和率领明军出战的许裕拙已经集结到同一条船上,建立战时指挥部,以便于即时沟通,协同指挥各自的部队进行作战。 而一同来到这艘威严级战舰上的,还有来自朝鲜和葡萄牙两国的军事观察员。朝鲜国派来的是青壮派将领申学义,他此前也以同样的身份参加了袁峙所率船队在平户和九州进行的侦察行动。 朝鲜国虽然此次没有直接派出军队参战,但高层对于这场战事的进程十分关心,如果海汉此次能够给日本人一些深刻的教训,那国王李倧和他手下的大臣们应该都是乐见其成的。而申学义因为是兵曹判书申景禛之子,所得到的信任自然胜过普通将领,他在观战期间的所见所闻在日后都能直接反馈到朝廷高层,让决策者能对海汉的这次军事行动有一个比较清晰的认识。 而葡萄牙的代表则是与海汉军方已经十分熟悉的西芒,他与担任行动指挥的几名将领都算是老相识了,只是这次行动的目标对葡萄牙来说不太方便,所以并未像过往那样派出军队随海汉作战,只让西芒以观察员的身份跟随联军舰队行动。 与其说西芒是来看打仗的,倒不如说是为了保护在日葡萄牙商人群体的利益。目前在平户和长崎都还有一些长期定居当地的葡萄牙人,而这些人是葡萄牙与日本进行贸易的主要执行者,海汉发动的战事或许将不可避免地影响到这些葡萄牙侨民的生活和工作,而西芒可以在必要时候保住这些侨民不被直接卷入到战火当中,甚至可以要求联军为本国侨民提供一些必要的保护。 但战后的情况会变成什么样,西芒目前也没有一个比较确切的判断,他只希望本国与日本的贸易不要因为这场战争而彻底终结,那对花了数十年时间才经营出当下局面的葡萄牙将是一个比较严重的损失。 平户岛地形狭长,南北两端之间的距离长达六十余里,而东西向最窄处却还不到一里。整个岛的海岸线曲折蜿蜒,有不少可用于修建小型港口的海湾。不过平户藩统治者在这方面的能力显然无法与海汉这样的基建狂魔相比,时至今日平户港仍然在沿用多年前建设的小港口,而岛上一些类似薄香湾和古江湾这样真正适合建立大型港口的天然海湾并未得到充分的开发利用。 但对于进攻平户藩的联军舰队来说,除了位于平户岛北端的平户港重点区域之外,海岸线上这些有条件停泊大型船只的海湾也同样不可放过。将领们认为平户藩既然已经拥有一批下水的战船,那很有可能就部署在岛上某一处海湾内,必须要将其清除以杜绝后患。 而要对整个平户岛的海岸线进行扫荡,联军舰队的协同行动就显得十分必要了,将领们需要一起对战场变化做出解读和对应,所以舰队在五岛列岛完成会合之后,钱天敦、石迪文和率领明军出战的许裕拙已经集结到同一条船上,建立战时指挥部,以便于即时沟通,协同指挥各自的部队进行作战。 而一同来到这艘威严级战舰上的,还有来自朝鲜和葡萄牙两国的军事观察员。朝鲜国派来的是青壮派将领申学义,他此前也以同样的身份参加了袁峙所率船队在平户和九州进行的侦察行动。 朝鲜国虽然此次没有直接派出军队参战,但高层对于这场战事的进程十分关心,如果海汉此次能够给日本人一些深刻的教训,那国王李倧和他手下的大臣们应该都是乐见其成的。而申学义因为是兵曹判书申景禛之子,所得到的信任自然胜过普通将领,他在观战期间的所见所闻在日后都能直接反馈到朝廷高层,让决策者能对海汉的这次军事行动有一个比较清晰的认识。 而葡萄牙的代表则是与海汉军方已经十分熟悉的西芒,他与担任行动指挥的几名将领都算是老相识了,只是这次行动的目标对葡萄牙来说不太方便,所以并未像过往那样派出军队随海汉作战,只让西芒以观察员的身份跟随联军舰队行动。 与其说西芒是来看打仗的,倒不如说是为了保护在日葡萄牙商人群体的利益。目前在平户和长崎都还有一些长期定居当地的葡萄牙人,而这些人是葡萄牙与日本进行贸易的主要执行者,海汉发动的战事或许将不可避免地影响到这些葡萄牙侨民的生活和工作,而西芒可以在必要时候保住这些侨民不被直接卷入到战火当中,甚至可以要求联军为本国侨民提供一些必要的保护。 但战后的情况会变成什么样,西芒目前也没有一个比较确切的判断,他只希望本国与日本的贸易不要因为这场战争而彻底终结,那对花了数十年时间才经营出当下局面的葡萄牙将是一个比较严重的损失。 正文 第2112章 在联军主力部队已经抵达平户岛的时候,一百多里外福江岛上的战斗依然还在继续。作为五岛列岛中面积最大环境最为宜居的岛屿,福江岛上的人口大概要比联军的预计更多一些,而平户藩部署在岛上的武装人员,也远不止明军初登岛时所遇到的那一拨人而已。 尽管明军的实力远远胜过对手,但在陌生地域内作战还是大大限制了他们的发挥。而岛上有人聚居的几处沿海平原都相距颇远,明军也只能通过乘船来抵达后续的行动地点,这使得他们的作战效率要严重低于行动计划,这一天下来所清理的区域还不到预计的一半。 而岛上的武装抵抗者也没有给明军留下正面交锋的机会,往往在接战试探之后就很快退走,向内陆地区撤离。而明军也不敢在这种环境中冒进,只能是对岛上的村镇逐一进行清剿,但收效其实并不理想。武装分子并不会留在村镇中与明军缠斗,而俘获一帮老弱妇孺对明军而言也没有太大的价值。 他们审问了一部分百姓,其中一些知情者称目前在岛上活动的这些武装人员都是近期才从平户调过来的,而出身福江岛的青壮,却大多已经在前些日子被调离了本地。 看样子平户藩也知道无法在战时给岛上民众提供可靠的庇护,所以干脆将青壮调离这里,以免在外地来袭时被轻易一网打尽。而从外地调到福江岛的武装人员,就不用在战时顾忌岛上民众的生死和财产损失,可以尽一切手段去拖住外敌在福江岛的行动,打不过就往山林里跑,也不用考虑岛上民众被敌军俘获后的死活。 这使得明军以岛上民众为人质来胁迫抵抗者投降的念头也就此落空,即便是狠下心把岛民全杀完,恐怕躲在山林里的那些人也还是不会出来投降。 当然坚壁清野也是一个选项,但这种措施在短期内却未必能起到显著的作用。据民众交代,这些武装人员在数日前便开始向山里搬运包括粮食在内的各种生存物资,即便明军能立刻对岛上的人口聚居区实施封锁,那些武装人员也不太可能在十天半个月内就被饿死在山里。 因为一直未能与岛上的武装人员展开正面厮杀,这一天下来登岛明军所击杀的敌人还不到五十人。指挥官对几名交战中被俘的武装人员进行了突审,得知岛上至少还有三四百名武装人员潜伏。 如果在正面战场上,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就足够解决这点敌人了,但问题就在于明军现在逮不到东躲西藏的对手,又没有很好的手段去逼迫对方现身。如果进入山林追踪,那就有中埋伏的风险了。 而对手也并非毫无战斗力的土著岛民,而是受过正规军事训练,并且装备了一定数量火枪的武装人员。这些人作战目的很明确,战略也很有针对性,并不是容易对付的敌人。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联军主力部队已经抵达平户岛的时候,一百多里外福江岛上的战斗依然还在继续。作为五岛列岛中面积最大环境最为宜居的岛屿,福江岛上的人口大概要比联军的预计更多一些,而平户藩部署在岛上的武装人员,也远不止明军初登岛时所遇到的那一拨人而已。 尽管明军的实力远远胜过对手,但在陌生地域内作战还是大大限制了他们的发挥。而岛上有人聚居的几处沿海平原都相距颇远,明军也只能通过乘船来抵达后续的行动地点,这使得他们的作战效率要严重低于行动计划,这一天下来所清理的区域还不到预计的一半。 而岛上的武装抵抗者也没有给明军留下正面交锋的机会,往往在接战试探之后就很快退走,向内陆地区撤离。而明军也不敢在这种环境中冒进,只能是对岛上的村镇逐一进行清剿,但收效其实并不理想。武装分子并不会留在村镇中与明军缠斗,而俘获一帮老弱妇孺对明军而言也没有太大的价值。 他们审问了一部分百姓,其中一些知情者称目前在岛上活动的这些武装人员都是近期才从平户调过来的,而出身福江岛的青壮,却大多已经在前些日子被调离了本地。 看样子平户藩也知道无法在战时给岛上民众提供可靠的庇护,所以干脆将青壮调离这里,以免在外地来袭时被轻易一网打尽。而从外地调到福江岛的武装人员,就不用在战时顾忌岛上民众的生死和财产损失,可以尽一切手段去拖住外敌在福江岛的行动,打不过就往山林里跑,也不用考虑岛上民众被敌军俘获后的死活。 这使得明军以岛上民众为人质来胁迫抵抗者投降的念头也就此落空,即便是狠下心把岛民全杀完,恐怕躲在山林里的那些人也还是不会出来投降。 当然坚壁清野也是一个选项,但这种措施在短期内却未必能起到显著的作用。据民众交代,这些武装人员在数日前便开始向山里搬运包括粮食在内的各种生存物资,即便明军能立刻对岛上的人口聚居区实施封锁,那些武装人员也不太可能在十天半个月内就被饿死在山里。 因为一直未能与岛上的武装人员展开正面厮杀,这一天下来登岛明军所击杀的敌人还不到五十人。指挥官对几名交战中被俘的武装人员进行了突审,得知岛上至少还有三四百名武装人员潜伏。 如果在正面战场上,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就足够解决这点敌人了,但问题就在于明军现在逮不到东躲西藏的对手,又没有很好的手段去逼迫对方现身。如果进入山林追踪,那就有中埋伏的风险了。 而对手也并非毫无战斗力的土著岛民,而是受过正规军事训练,并且装备了一定数量火枪的武装人员。这些人作战目的很明确,战略也很有针对性,并不是容易对付的敌人。在联军主力部队已经抵达平户岛的时候,一百多里外福江岛上的战斗依然还在继续。作为五岛列岛中面积最大环境最为宜居的岛屿,福江岛上的人口大概要比联军的预计更多一些,而平户藩部署在岛上的武装人员,也远不止明军初登岛时所遇到的那一拨人而已。 尽管明军的实力远远胜过对手,但在陌生地域内作战还是大大限制了他们的发挥。而岛上有人聚居的几处沿海平原都相距颇远,明军也只能通过乘船来抵达后续的行动地点,这使得他们的作战效率要严重低于行动计划,这一天下来所清理的区域还不到预计的一半。 而岛上的武装抵抗者也没有给明军留下正面交锋的机会,往往在接战试探之后就很快退走,向内陆地区撤离。而明军也不敢在这种环境中冒进,只能是对岛上的村镇逐一进行清剿,但收效其实并不理想。武装分子并不会留在村镇中与明军缠斗,而俘获一帮老弱妇孺对明军而言也没有太大的价值。 他们审问了一部分百姓,其中一些知情者称目前在岛上活动的这些武装人员都是近期才从平户调过来的,而出身福江岛的青壮,却大多已经在前些日子被调离了本地。 看样子平户藩也知道无法在战时给岛上民众提供可靠的庇护,所以干脆将青壮调离这里,以免在外地来袭时被轻易一网打尽。而从外地调到福江岛的武装人员,就不用在战时顾忌岛上民众的生死和财产损失,可以尽一切手段去拖住外敌在福江岛的行动,打不过就往山林里跑,也不用考虑岛上民众被敌军俘获后的死活。 这使得明军以岛上民众为人质来胁迫抵抗者投降的念头也就此落空,即便是狠下心把岛民全杀完,恐怕躲在山林里的那些人也还是不会出来投降。 当然坚壁清野也是一个选项,但这种措施在短期内却未必能起到显著的作用。据民众交代,这些武装人员在数日前便开始向山里搬运包括粮食在内的各种生存物资,即便明军能立刻对岛上的人口聚居区实施封锁,那些武装人员也不太可能在十天半个月内就被饿死在山里。 因为一直未能与岛上的武装人员展开正面厮杀,这一天下来登岛明军所击杀的敌人还不到五十人。指挥官对几名交战中被俘的武装人员进行了突审,得知岛上至少还有三四百名武装人员潜伏。 如果在正面战场上,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就足够解决这点敌人了,但问题就在于明军现在逮不到东躲西藏的对手,又没有很好的手段去逼迫对方现身。如果进入山林追踪,那就有中埋伏的风险了。 而对手也并非毫无战斗力的土著岛民,而是受过正规军事训练,并且装备了一定数量火枪的武装人员。这些人作战目的很明确,战略也很有针对性,并不是容易对付的敌人。在联军主力部队已经抵达平户岛的时候,一百多里外福江岛上的战斗依然还在继续。作为五岛列岛中面积最大环境最为宜居的岛屿,福江岛上的人口大概要比联军的预计更多一些,而平户藩部署在岛上的武装人员,也远不止明军初登岛时所遇到的那一拨人而已。 尽管明军的实力远远胜过对手,但在陌生地域内作战还是大大限制了他们的发挥。而岛上有人聚居的几处沿海平原都相距颇远,明军也只能通过乘船来抵达后续的行动地点,这使得他们的作战效率要严重低于行动计划,这一天下来所清理的区域还不到预计的一半。 而岛上的武装抵抗者也没有给明军留下正面交锋的机会,往往在接战试探之后就很快退走,向内陆地区撤离。而明军也不敢在这种环境中冒进,只能是对岛上的村镇逐一进行清剿,但收效其实并不理想。武装分子并不会留在村镇中与明军缠斗,而俘获一帮老弱妇孺对明军而言也没有太大的价值。 他们审问了一部分百姓,其中一些知情者称目前在岛上活动的这些武装人员都是近期才从平户调过来的,而出身福江岛的青壮,却大多已经在前些日子被调离了本地。 看样子平户藩也知道无法在战时给岛上民众提供可靠的庇护,所以干脆将青壮调离这里,以免在外地来袭时被轻易一网打尽。而从外地调到福江岛的武装人员,就不用在战时顾忌岛上民众的生死和财产损失,可以尽一切手段去拖住外敌在福江岛的行动,打不过就往山林里跑,也不用考虑岛上民众被敌军俘获后的死活。 这使得明军以岛上民众为人质来胁迫抵抗者投降的念头也就此落空,即便是狠下心把岛民全杀完,恐怕躲在山林里的那些人也还是不会出来投降。 当然坚壁清野也是一个选项,但这种措施在短期内却未必能起到显著的作用。据民众交代,这些武装人员在数日前便开始向山里搬运包括粮食在内的各种生存物资,即便明军能立刻对岛上的人口聚居区实施封锁,那些武装人员也不太可能在十天半个月内就被饿死在山里。 因为一直未能与岛上的武装人员展开正面厮杀,这一天下来登岛明军所击杀的敌人还不到五十人。指挥官对几名交战中被俘的武装人员进行了突审,得知岛上至少还有三四百名武装人员潜伏。 如果在正面战场上,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就足够解决这点敌人了,但问题就在于明军现在逮不到东躲西藏的对手,又没有很好的手段去逼迫对方现身。如果进入山林追踪,那就有中埋伏的风险了。 而对手也并非毫无战斗力的土著岛民,而是受过正规军事训练,并且装备了一定数量火枪的武装人员。这些人作战目的很明确,战略也很有针对性,并不是容易对付的敌人。 正文 第2113章 ,! 平户藩目前所掌握的火炮铸造技术是来自西方国家,早年间十八芝在福建海峡得势的时候,便曾雇佣了来自荷兰、葡萄牙等国的军事顾问和武器匠人,尝试通过自行生产先进武器和使用西方军队战术的方式来提升麾下武装组织的实力。 不过要打造成建制的新式军队,所需投入的财力和时间都少不了,而十八芝才刚刚开始这样的尝试,就恰逢海汉这个强敌在南海横空出世。后面所发生的事情已经天下皆知,十八芝没能等到前期的巨大投入获得成效,便被海汉军打得一蹶不振,甚至一度被外界认为已经彻底覆灭。 那场战争的结果虽然是一败涂地,但十八芝还是有不少成员逃到了海外各地藏匿,其中又以日本平户最为集中。而在藏身平户的这些人当中,也有一些是当年曾接受过外国军事顾问培训的新军头目,不但会使用新式的火枪火炮,而且也掌握了相应的基本攻防战术,由这些人在最近几年里秘密训练出来的新军,正是如今田川氏有信心与海汉放手一搏的资本。 卢元龙便是当年从宫古岛逃出来的人之一,而他的专长便是曾在几名外国军事顾问指导下,系统地学习过火器作战与指挥的相关知识。在来到平户之后,卢元龙凭借自己的资历很快得到了田川介的信任,并被委任为教头,专门负责训练效忠于田川氏的新式军队。 卢元龙本就是孤儿出身,其实与海汉之间说不上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血海深仇,但他多年来一直被灌输向郑芝龙效忠的理念,因此击败海汉为郑芝龙报仇这个念头就一直在他心中埋藏着。即便是在藏身平户期间,卢元龙也从未让这个念头消减,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如今海汉人再一次打上门来,他认为替郑芝龙报仇的机会终于到了。 海汉军有多厉害,卢元龙其实是知道的,他也清楚自己所训练的武装人员还不太可能在正面战场上打败海汉军,但如果作战目标仅仅只是击退海汉军,卢元龙却认为己方只要准备周全,便能有一战之力。 卢元龙的信心主要来自于这几年的训练效果,这支新军所掌握的战斗技能可不仅仅只是开枪开炮,还有更多能够在战斗过程中派上用场的新战术战法。海汉军再怎么厉害,但平户毕竟是自己的主场,充分利用本地的各种条件来进行备战,完全可以有效缩小两军间的实力差距。 卢元龙认为,海汉军跨海来袭的首要目标,肯定会是平户藩的最核心的地区平户港。海汉的战船确实火力凶猛,但如果架设起数量足够多的岸防炮台,或许就能阻止海汉军在平户港实施登陆,再不济也能延缓对手攻入平户港的时间。 对平户藩而言,将战斗过程拖得越长,击退对手的可能性就越大,哪怕是能多拖个一天两天也是好的。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平户藩目前所掌握的火炮铸造技术是来自西方国家,早年间十八芝在福建海峡得势的时候,便曾雇佣了来自荷兰、葡萄牙等国的军事顾问和武器匠人,尝试通过自行生产先进武器和使用西方军队战术的方式来提升麾下武装组织的实力。 不过要打造成建制的新式军队,所需投入的财力和时间都少不了,而十八芝才刚刚开始这样的尝试,就恰逢海汉这个强敌在南海横空出世。后面所发生的事情已经天下皆知,十八芝没能等到前期的巨大投入获得成效,便被海汉军打得一蹶不振,甚至一度被外界认为已经彻底覆灭。 那场战争的结果虽然是一败涂地,但十八芝还是有不少成员逃到了海外各地藏匿,其中又以日本平户最为集中。而在藏身平户的这些人当中,也有一些是当年曾接受过外国军事顾问培训的新军头目,不但会使用新式的火枪火炮,而且也掌握了相应的基本攻防战术,由这些人在最近几年里秘密训练出来的新军,正是如今田川氏有信心与海汉放手一搏的资本。 卢元龙便是当年从宫古岛逃出来的人之一,而他的专长便是曾在几名外国军事顾问指导下,系统地学习过火器作战与指挥的相关知识。在来到平户之后,卢元龙凭借自己的资历很快得到了田川介的信任,并被委任为教头,专门负责训练效忠于田川氏的新式军队。 卢元龙本就是孤儿出身,其实与海汉之间说不上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血海深仇,但他多年来一直被灌输向郑芝龙效忠的理念,因此击败海汉为郑芝龙报仇这个念头就一直在他心中埋藏着。即便是在藏身平户期间,卢元龙也从未让这个念头消减,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如今海汉人再一次打上门来,他认为替郑芝龙报仇的机会终于到了。 海汉军有多厉害,卢元龙其实是知道的,他也清楚自己所训练的武装人员还不太可能在正面战场上打败海汉军,但如果作战目标仅仅只是击退海汉军,卢元龙却认为己方只要准备周全,便能有一战之力。 卢元龙的信心主要来自于这几年的训练效果,这支新军所掌握的战斗技能可不仅仅只是开枪开炮,还有更多能够在战斗过程中派上用场的新战术战法。海汉军再怎么厉害,但平户毕竟是自己的主场,充分利用本地的各种条件来进行备战,完全可以有效缩小两军间的实力差距。 卢元龙认为,海汉军跨海来袭的首要目标,肯定会是平户藩的最核心的地区平户港。海汉的战船确实火力凶猛,但如果架设起数量足够多的岸防炮台,或许就能阻止海汉军在平户港实施登陆,再不济也能延缓对手攻入平户港的时间。 对平户藩而言,将战斗过程拖得越长,击退对手的可能性就越大,哪怕是能多拖个一天两天也是好的。平户藩目前所掌握的火炮铸造技术是来自西方国家,早年间十八芝在福建海峡得势的时候,便曾雇佣了来自荷兰、葡萄牙等国的军事顾问和武器匠人,尝试通过自行生产先进武器和使用西方军队战术的方式来提升麾下武装组织的实力。 不过要打造成建制的新式军队,所需投入的财力和时间都少不了,而十八芝才刚刚开始这样的尝试,就恰逢海汉这个强敌在南海横空出世。后面所发生的事情已经天下皆知,十八芝没能等到前期的巨大投入获得成效,便被海汉军打得一蹶不振,甚至一度被外界认为已经彻底覆灭。 那场战争的结果虽然是一败涂地,但十八芝还是有不少成员逃到了海外各地藏匿,其中又以日本平户最为集中。而在藏身平户的这些人当中,也有一些是当年曾接受过外国军事顾问培训的新军头目,不但会使用新式的火枪火炮,而且也掌握了相应的基本攻防战术,由这些人在最近几年里秘密训练出来的新军,正是如今田川氏有信心与海汉放手一搏的资本。 卢元龙便是当年从宫古岛逃出来的人之一,而他的专长便是曾在几名外国军事顾问指导下,系统地学习过火器作战与指挥的相关知识。在来到平户之后,卢元龙凭借自己的资历很快得到了田川介的信任,并被委任为教头,专门负责训练效忠于田川氏的新式军队。 卢元龙本就是孤儿出身,其实与海汉之间说不上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血海深仇,但他多年来一直被灌输向郑芝龙效忠的理念,因此击败海汉为郑芝龙报仇这个念头就一直在他心中埋藏着。即便是在藏身平户期间,卢元龙也从未让这个念头消减,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如今海汉人再一次打上门来,他认为替郑芝龙报仇的机会终于到了。 海汉军有多厉害,卢元龙其实是知道的,他也清楚自己所训练的武装人员还不太可能在正面战场上打败海汉军,但如果作战目标仅仅只是击退海汉军,卢元龙却认为己方只要准备周全,便能有一战之力。 卢元龙的信心主要来自于这几年的训练效果,这支新军所掌握的战斗技能可不仅仅只是开枪开炮,还有更多能够在战斗过程中派上用场的新战术战法。海汉军再怎么厉害,但平户毕竟是自己的主场,充分利用本地的各种条件来进行备战,完全可以有效缩小两军间的实力差距。 卢元龙认为,海汉军跨海来袭的首要目标,肯定会是平户藩的最核心的地区平户港。海汉的战船确实火力凶猛,但如果架设起数量足够多的岸防炮台,或许就能阻止海汉军在平户港实施登陆,再不济也能延缓对手攻入平户港的时间。 对平户藩而言,将战斗过程拖得越长,击退对手的可能性就越大,哪怕是能多拖个一天两天也是好的。平户藩目前所掌握的火炮铸造技术是来自西方国家,早年间十八芝在福建海峡得势的时候,便曾雇佣了来自荷兰、葡萄牙等国的军事顾问和武器匠人,尝试通过自行生产先进武器和使用西方军队战术的方式来提升麾下武装组织的实力。 不过要打造成建制的新式军队,所需投入的财力和时间都少不了,而十八芝才刚刚开始这样的尝试,就恰逢海汉这个强敌在南海横空出世。后面所发生的事情已经天下皆知,十八芝没能等到前期的巨大投入获得成效,便被海汉军打得一蹶不振,甚至一度被外界认为已经彻底覆灭。 那场战争的结果虽然是一败涂地,但十八芝还是有不少成员逃到了海外各地藏匿,其中又以日本平户最为集中。而在藏身平户的这些人当中,也有一些是当年曾接受过外国军事顾问培训的新军头目,不但会使用新式的火枪火炮,而且也掌握了相应的基本攻防战术,由这些人在最近几年里秘密训练出来的新军,正是如今田川氏有信心与海汉放手一搏的资本。 卢元龙便是当年从宫古岛逃出来的人之一,而他的专长便是曾在几名外国军事顾问指导下,系统地学习过火器作战与指挥的相关知识。在来到平户之后,卢元龙凭借自己的资历很快得到了田川介的信任,并被委任为教头,专门负责训练效忠于田川氏的新式军队。 卢元龙本就是孤儿出身,其实与海汉之间说不上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血海深仇,但他多年来一直被灌输向郑芝龙效忠的理念,因此击败海汉为郑芝龙报仇这个念头就一直在他心中埋藏着。即便是在藏身平户期间,卢元龙也从未让这个念头消减,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如今海汉人再一次打上门来,他认为替郑芝龙报仇的机会终于到了。 海汉军有多厉害,卢元龙其实是知道的,他也清楚自己所训练的武装人员还不太可能在正面战场上打败海汉军,但如果作战目标仅仅只是击退海汉军,卢元龙却认为己方只要准备周全,便能有一战之力。 卢元龙的信心主要来自于这几年的训练效果,这支新军所掌握的战斗技能可不仅仅只是开枪开炮,还有更多能够在战斗过程中派上用场的新战术战法。海汉军再怎么厉害,但平户毕竟是自己的主场,充分利用本地的各种条件来进行备战,完全可以有效缩小两军间的实力差距。 卢元龙认为,海汉军跨海来袭的首要目标,肯定会是平户藩的最核心的地区平户港。海汉的战船确实火力凶猛,但如果架设起数量足够多的岸防炮台,或许就能阻止海汉军在平户港实施登陆,再不济也能延缓对手攻入平户港的时间。 对平户藩而言,将战斗过程拖得越长,击退对手的可能性就越大,哪怕是能多拖个一天两天也是好的。 正文 第2114章 如果单以武器装备的作战性能而论,海汉军的确明显占优,但在当前这种由海向陆发动攻势的作战环境下,倒也很难单凭这方面的优势碾压依靠岸防火力作抵抗的守方。手机端毕竟平户藩提前部署在海岸上的几十个炮台也不是摆设,只要进入其射程范围之内,东海舰队的战船也仍会有损毁的可能。 石迪文当然不愿让麾下部队成为敌人用来锻炼炮手的活靶子,所以他下达的作战命令中特地强调了交战距离,以免有指挥官头脑发热之下让战船往平户港里硬冲。他认为对方既然有胆子率先开火,那应该是在港区部署了相当强的岸防火力,此时还是先设法诱敌暴露岸上的火力点,再根据具体情况来对战术进行调整。 而平户藩的这些炮手虽然掌握了一定的作战技能,但他们的作战经验相比对手可就差了太多了。甚至包括卢元龙这样的指挥官在内,都没有在第一时间意识到海汉军的真正意图,眼见东海舰队在海上排出战斗阵形开始炮轰海岸线,便立刻做出了激烈的回应。 引守军全面开火,正是东海舰队想要达成的效果。相对比较安全的交战距离,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了东海舰队的战船不会遭到海岸炮台的集火打击。而桅杆高处负责瞭望的观察员,则是趁此机会将岸上开火的炮台位置一一标注到军用地图上。 尽管对于敌人在海岸上部署的防御手段已经有所预料,但开战之后的状况仍然是让石迪文稍稍有些惊讶。平户藩在港区附近部署的火炮数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如果东海舰队一来就对海岸实施火力压制,将战船抵近到港区,那可就正好中了敌人的埋伏了。 石迪文安排的佯攻是为了引对手暴露岸上的防御部署,而平户藩的火力全开则是希望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就算无法击沉海汉战船,那至少也要让海汉军暂时打消强攻平户港实施登陆的念头。不过由于指挥官的经验不足,平户藩此举却是提前暴露了己方的实力,这对作战经验丰富的海汉军来说,眼下的交火就变成了一次成功的火力侦察。 海岸上的岸防炮火力其实并不比东海舰队的舰载火力强多少,甚至连有效射程也是相差无几,不过得益于卢元龙在战前部署炮台位置时都做过精心计算,对海上的火力覆盖范围够大,所以在交战中仍然还是有零星炮弹命中了海峡里的海汉战船,不过破坏程度都尚在船上损管能够控制的范围之内。 而东海舰队对岸射出的炮弹,也因为有效射程的问题,同样没能取得理想的战果,即便少数命中目标的炮弹,也多是被炮台外围的沙袋掩体给挡了下来,难以对炮台造成实质性的破坏。 这无疑是大大增强了平户藩一方的信心,眼下凭借岸防工事就能跟来犯的海汉舰队战成五五开的局面,这比他们战前的预计要好得多。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如果单以武器装备的作战性能而论,海汉军的确明显占优,但在当前这种由海向陆发动攻势的作战环境下,倒也很难单凭这方面的优势碾压依靠岸防火力作抵抗的守方。毕竟平户藩提前部署在海岸上的几十个炮台也不是摆设,只要进入其射程范围之内,东海舰队的战船也仍会有损毁的可能。 石迪文当然不愿让麾下部队成为敌人用来锻炼炮手的活靶子,所以他下达的作战命令中特地强调了交战距离,以免有指挥官头脑发热之下让战船往平户港里硬冲。他认为对方既然有胆子率先开火,那应该是在港区部署了相当强的岸防火力,此时还是先设法诱敌暴露岸上的火力点,再根据具体情况来对战术进行调整。 而平户藩的这些炮手虽然掌握了一定的作战技能,但他们的作战经验相比对手可就差了太多了。甚至包括卢元龙这样的指挥官在内,都没有在第一时间意识到海汉军的真正意图,眼见东海舰队在海上排出战斗阵形开始炮轰海岸线,便立刻做出了激烈的回应。 引守军全面开火,正是东海舰队想要达成的效果。相对比较安全的交战距离,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了东海舰队的战船不会遭到海岸炮台的集火打击。而桅杆高处负责瞭望的观察员,则是趁此机会将岸上开火的炮台位置一一标注到军用地图上。 尽管对于敌人在海岸上部署的防御手段已经有所预料,但开战之后的状况仍然是让石迪文稍稍有些惊讶。平户藩在港区附近部署的火炮数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如果东海舰队一来就对海岸实施火力压制,将战船抵近到港区,那可就正好中了敌人的埋伏了。 石迪文安排的佯攻是为了引对手暴露岸上的防御部署,而平户藩的火力全开则是希望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就算无法击沉海汉战船,那至少也要让海汉军暂时打消强攻平户港实施登陆的念头。不过由于指挥官的经验不足,平户藩此举却是提前暴露了己方的实力,这对作战经验丰富的海汉军来说,眼下的交火就变成了一次成功的火力侦察。 海岸上的岸防炮火力其实并不比东海舰队的舰载火力强多少,甚至连有效射程也是相差无几,不过得益于卢元龙在战前部署炮台位置时都做过精心计算,对海上的火力覆盖范围够大,所以在交战中仍然还是有零星炮弹命中了海峡里的海汉战船,不过破坏程度都尚在船上损管能够控制的范围之内。 而东海舰队对岸射出的炮弹,也因为有效射程的问题,同样没能取得理想的战果,即便少数命中目标的炮弹,也多是被炮台外围的沙袋掩体给挡了下来,难以对炮台造成实质性的破坏。 这无疑是大大增强了平户藩一方的信心,眼下凭借岸防工事就能跟来犯的海汉舰队战成五五开的局面,这比他们战前的预计要好得多。如果单以武器装备的作战性能而论,海汉军的确明显占优,但在当前这种由海向陆发动攻势的作战环境下,倒也很难单凭这方面的优势碾压依靠岸防火力作抵抗的守方。毕竟平户藩提前部署在海岸上的几十个炮台也不是摆设,只要进入其射程范围之内,东海舰队的战船也仍会有损毁的可能。 石迪文当然不愿让麾下部队成为敌人用来锻炼炮手的活靶子,所以他下达的作战命令中特地强调了交战距离,以免有指挥官头脑发热之下让战船往平户港里硬冲。他认为对方既然有胆子率先开火,那应该是在港区部署了相当强的岸防火力,此时还是先设法诱敌暴露岸上的火力点,再根据具体情况来对战术进行调整。 而平户藩的这些炮手虽然掌握了一定的作战技能,但他们的作战经验相比对手可就差了太多了。甚至包括卢元龙这样的指挥官在内,都没有在第一时间意识到海汉军的真正意图,眼见东海舰队在海上排出战斗阵形开始炮轰海岸线,便立刻做出了激烈的回应。 引守军全面开火,正是东海舰队想要达成的效果。相对比较安全的交战距离,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了东海舰队的战船不会遭到海岸炮台的集火打击。而桅杆高处负责瞭望的观察员,则是趁此机会将岸上开火的炮台位置一一标注到军用地图上。 尽管对于敌人在海岸上部署的防御手段已经有所预料,但开战之后的状况仍然是让石迪文稍稍有些惊讶。平户藩在港区附近部署的火炮数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如果东海舰队一来就对海岸实施火力压制,将战船抵近到港区,那可就正好中了敌人的埋伏了。 石迪文安排的佯攻是为了引对手暴露岸上的防御部署,而平户藩的火力全开则是希望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就算无法击沉海汉战船,那至少也要让海汉军暂时打消强攻平户港实施登陆的念头。不过由于指挥官的经验不足,平户藩此举却是提前暴露了己方的实力,这对作战经验丰富的海汉军来说,眼下的交火就变成了一次成功的火力侦察。 海岸上的岸防炮火力其实并不比东海舰队的舰载火力强多少,甚至连有效射程也是相差无几,不过得益于卢元龙在战前部署炮台位置时都做过精心计算,对海上的火力覆盖范围够大,所以在交战中仍然还是有零星炮弹命中了海峡里的海汉战船,不过破坏程度都尚在船上损管能够控制的范围之内。 而东海舰队对岸射出的炮弹,也因为有效射程的问题,同样没能取得理想的战果,即便少数命中目标的炮弹,也多是被炮台外围的沙袋掩体给挡了下来,难以对炮台造成实质性的破坏。 这无疑是大大增强了平户藩一方的信心,眼下凭借岸防工事就能跟来犯的海汉舰队战成五五开的局面,这比他们战前的预计要好得多。如果单以武器装备的作战性能而论,海汉军的确明显占优,但在当前这种由海向陆发动攻势的作战环境下,倒也很难单凭这方面的优势碾压依靠岸防火力作抵抗的守方。毕竟平户藩提前部署在海岸上的几十个炮台也不是摆设,只要进入其射程范围之内,东海舰队的战船也仍会有损毁的可能。 石迪文当然不愿让麾下部队成为敌人用来锻炼炮手的活靶子,所以他下达的作战命令中特地强调了交战距离,以免有指挥官头脑发热之下让战船往平户港里硬冲。他认为对方既然有胆子率先开火,那应该是在港区部署了相当强的岸防火力,此时还是先设法诱敌暴露岸上的火力点,再根据具体情况来对战术进行调整。 而平户藩的这些炮手虽然掌握了一定的作战技能,但他们的作战经验相比对手可就差了太多了。甚至包括卢元龙这样的指挥官在内,都没有在第一时间意识到海汉军的真正意图,眼见东海舰队在海上排出战斗阵形开始炮轰海岸线,便立刻做出了激烈的回应。 引守军全面开火,正是东海舰队想要达成的效果。相对比较安全的交战距离,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了东海舰队的战船不会遭到海岸炮台的集火打击。而桅杆高处负责瞭望的观察员,则是趁此机会将岸上开火的炮台位置一一标注到军用地图上。 尽管对于敌人在海岸上部署的防御手段已经有所预料,但开战之后的状况仍然是让石迪文稍稍有些惊讶。平户藩在港区附近部署的火炮数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如果东海舰队一来就对海岸实施火力压制,将战船抵近到港区,那可就正好中了敌人的埋伏了。 石迪文安排的佯攻是为了引对手暴露岸上的防御部署,而平户藩的火力全开则是希望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就算无法击沉海汉战船,那至少也要让海汉军暂时打消强攻平户港实施登陆的念头。不过由于指挥官的经验不足,平户藩此举却是提前暴露了己方的实力,这对作战经验丰富的海汉军来说,眼下的交火就变成了一次成功的火力侦察。 海岸上的岸防炮火力其实并不比东海舰队的舰载火力强多少,甚至连有效射程也是相差无几,不过得益于卢元龙在战前部署炮台位置时都做过精心计算,对海上的火力覆盖范围够大,所以在交战中仍然还是有零星炮弹命中了海峡里的海汉战船,不过破坏程度都尚在船上损管能够控制的范围之内。 而东海舰队对岸射出的炮弹,也因为有效射程的问题,同样没能取得理想的战果,即便少数命中目标的炮弹,也多是被炮台外围的沙袋掩体给挡了下来,难以对炮台造成实质性的破坏。 正文 第2115章 许裕拙双手举着望远镜,从目镜中仔细观察前方海面情况。不远处便是平户岛与其西北方向的生月岛之间形成的生月海峡,水师舰队通过这个宽度不到两里的海峡之后,应该便能看到此次行动的目的地,薄香湾和古江湾这两个海湾共同的出入口了。 舰队在生月岛的南端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渔港,尽管这里没有停靠作战船只,但为了慎重起见,许裕拙还是下令分出两艘战船去处理渔港里停靠的几艘小船。这种小渔船的确不会给舰队造成什么实际威胁,但理论上却可以在平户岛和生月岛之间完成人员和物资的输送,而联军指挥部早就在行动之前确定了要让平户藩“片帆不得出海”的作战方略,所以许裕拙也同样不会放过这些看似无害的民用船只。 先头部队顺利通过生月海峡之后,便打出旗号通知许裕拙所在的旗舰,前方的开阔海域没有任何可疑目标。这个消息让许裕拙略微松了一口气,但又难免有一点失望。 能够顺利护送海汉特战团在目标地区登陆当然也是大功一件,但要是能在这个海域发现敌军的武装舰队主力就更好不过,毕竟那才是福建水师千里迢迢赶来这里作战的主要目标。 当年许心素麾下的明军能够击败如日中天的十八芝,一多半是靠了海汉帮忙,就连最后阶段的几次决定性战役也都是海汉军在战场上打主力。而最近几年福建水师的实力已经得到了明显的增长,许裕拙也不甘继续在战场上扮演给海汉人打下手的角色,更何况这次的对手正好是多年前的宿敌,他更希望能够亲手消灭十八芝的余党,让海汉人对福建明军的战斗力有更明确的认识。 当然了,许裕拙对于战斗的迫切其实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那便是福建方面对作战消耗的财力物力的承受能力远不如海汉,远征军需要尽量速战速决以节省战争开支。 许心素虽然控制了一省之地的外贸产业,每年进账颇丰,但他的权势是建立在强大的私人武装基础之上,光是维持这些部队的日常运转,每年所需的开支就是一个巨大的数目。而为了与海汉保持军事盟友的密切关系,福建方面也会积极地派兵参与到海汉在海外进行的各种军事行动当中,所需的花费更是大得惊人。 这其中有一些行动可以通过事后所获的长期利益来慢慢收回行动成本,比如去年派兵到朝鲜参战后,福建方面就获得了与朝鲜通商的特许经营权,可以从今后的跨国贸易中获取可观的收益。 而有一些行动就不能将经济方面的收益作为优先考虑的因素了,比如这次攻打平户藩的作战行动便是属于这一类了,许心素不可能坐视十八芝在海外重新壮大,必然要派出军队远赴日本解决这个心头大患。至于战后是否能够从当地获利,已经不在其考虑之列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许裕拙双手举着望远镜,从目镜中仔细观察前方海面情况。不远处便是平户岛与其西北方向的生月岛之间形成的生月海峡,水师舰队通过这个宽度不到两里的海峡之后,应该便能看到此次行动的目的地,薄香湾和古江湾这两个海湾共同的出入口了。 舰队在生月岛的南端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渔港,尽管这里没有停靠作战船只,但为了慎重起见,许裕拙还是下令分出两艘战船去处理渔港里停靠的几艘小船。这种小渔船的确不会给舰队造成什么实际威胁,但理论上却可以在平户岛和生月岛之间完成人员和物资的输送,而联军指挥部早就在行动之前确定了要让平户藩“片帆不得出海”的作战方略,所以许裕拙也同样不会放过这些看似无害的民用船只。 先头部队顺利通过生月海峡之后,便打出旗号通知许裕拙所在的旗舰,前方的开阔海域没有任何可疑目标。这个消息让许裕拙略微松了一口气,但又难免有一点失望。 能够顺利护送海汉特战团在目标地区登陆当然也是大功一件,但要是能在这个海域发现敌军的武装舰队主力就更好不过,毕竟那才是福建水师千里迢迢赶来这里作战的主要目标。 当年许心素麾下的明军能够击败如日中天的十八芝,一多半是靠了海汉帮忙,就连最后阶段的几次决定性战役也都是海汉军在战场上打主力。而最近几年福建水师的实力已经得到了明显的增长,许裕拙也不甘继续在战场上扮演给海汉人打下手的角色,更何况这次的对手正好是多年前的宿敌,他更希望能够亲手消灭十八芝的余党,让海汉人对福建明军的战斗力有更明确的认识。 当然了,许裕拙对于战斗的迫切其实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那便是福建方面对作战消耗的财力物力的承受能力远不如海汉,远征军需要尽量速战速决以节省战争开支。 许心素虽然控制了一省之地的外贸产业,每年进账颇丰,但他的权势是建立在强大的私人武装基础之上,光是维持这些部队的日常运转,每年所需的开支就是一个巨大的数目。而为了与海汉保持军事盟友的密切关系,福建方面也会积极地派兵参与到海汉在海外进行的各种军事行动当中,所需的花费更是大得惊人。 这其中有一些行动可以通过事后所获的长期利益来慢慢收回行动成本,比如去年派兵到朝鲜参战后,福建方面就获得了与朝鲜通商的特许经营权,可以从今后的跨国贸易中获取可观的收益。 而有一些行动就不能将经济方面的收益作为优先考虑的因素了,比如这次攻打平户藩的作战行动便是属于这一类了,许心素不可能坐视十八芝在海外重新壮大,必然要派出军队远赴日本解决这个心头大患。至于战后是否能够从当地获利,已经不在其考虑之列了。许裕拙双手举着望远镜,从目镜中仔细观察前方海面情况。不远处便是平户岛与其西北方向的生月岛之间形成的生月海峡,水师舰队通过这个宽度不到两里的海峡之后,应该便能看到此次行动的目的地,薄香湾和古江湾这两个海湾共同的出入口了。 舰队在生月岛的南端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渔港,尽管这里没有停靠作战船只,但为了慎重起见,许裕拙还是下令分出两艘战船去处理渔港里停靠的几艘小船。这种小渔船的确不会给舰队造成什么实际威胁,但理论上却可以在平户岛和生月岛之间完成人员和物资的输送,而联军指挥部早就在行动之前确定了要让平户藩“片帆不得出海”的作战方略,所以许裕拙也同样不会放过这些看似无害的民用船只。 先头部队顺利通过生月海峡之后,便打出旗号通知许裕拙所在的旗舰,前方的开阔海域没有任何可疑目标。这个消息让许裕拙略微松了一口气,但又难免有一点失望。 能够顺利护送海汉特战团在目标地区登陆当然也是大功一件,但要是能在这个海域发现敌军的武装舰队主力就更好不过,毕竟那才是福建水师千里迢迢赶来这里作战的主要目标。 当年许心素麾下的明军能够击败如日中天的十八芝,一多半是靠了海汉帮忙,就连最后阶段的几次决定性战役也都是海汉军在战场上打主力。而最近几年福建水师的实力已经得到了明显的增长,许裕拙也不甘继续在战场上扮演给海汉人打下手的角色,更何况这次的对手正好是多年前的宿敌,他更希望能够亲手消灭十八芝的余党,让海汉人对福建明军的战斗力有更明确的认识。 当然了,许裕拙对于战斗的迫切其实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那便是福建方面对作战消耗的财力物力的承受能力远不如海汉,远征军需要尽量速战速决以节省战争开支。 许心素虽然控制了一省之地的外贸产业,每年进账颇丰,但他的权势是建立在强大的私人武装基础之上,光是维持这些部队的日常运转,每年所需的开支就是一个巨大的数目。而为了与海汉保持军事盟友的密切关系,福建方面也会积极地派兵参与到海汉在海外进行的各种军事行动当中,所需的花费更是大得惊人。 这其中有一些行动可以通过事后所获的长期利益来慢慢收回行动成本,比如去年派兵到朝鲜参战后,福建方面就获得了与朝鲜通商的特许经营权,可以从今后的跨国贸易中获取可观的收益。 而有一些行动就不能将经济方面的收益作为优先考虑的因素了,比如这次攻打平户藩的作战行动便是属于这一类了,许心素不可能坐视十八芝在海外重新壮大,必然要派出军队远赴日本解决这个心头大患。至于战后是否能够从当地获利,已经不在其考虑之列了。许裕拙双手举着望远镜,从目镜中仔细观察前方海面情况。不远处便是平户岛与其西北方向的生月岛之间形成的生月海峡,水师舰队通过这个宽度不到两里的海峡之后,应该便能看到此次行动的目的地,薄香湾和古江湾这两个海湾共同的出入口了。 舰队在生月岛的南端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渔港,尽管这里没有停靠作战船只,但为了慎重起见,许裕拙还是下令分出两艘战船去处理渔港里停靠的几艘小船。这种小渔船的确不会给舰队造成什么实际威胁,但理论上却可以在平户岛和生月岛之间完成人员和物资的输送,而联军指挥部早就在行动之前确定了要让平户藩“片帆不得出海”的作战方略,所以许裕拙也同样不会放过这些看似无害的民用船只。 先头部队顺利通过生月海峡之后,便打出旗号通知许裕拙所在的旗舰,前方的开阔海域没有任何可疑目标。这个消息让许裕拙略微松了一口气,但又难免有一点失望。 能够顺利护送海汉特战团在目标地区登陆当然也是大功一件,但要是能在这个海域发现敌军的武装舰队主力就更好不过,毕竟那才是福建水师千里迢迢赶来这里作战的主要目标。 当年许心素麾下的明军能够击败如日中天的十八芝,一多半是靠了海汉帮忙,就连最后阶段的几次决定性战役也都是海汉军在战场上打主力。而最近几年福建水师的实力已经得到了明显的增长,许裕拙也不甘继续在战场上扮演给海汉人打下手的角色,更何况这次的对手正好是多年前的宿敌,他更希望能够亲手消灭十八芝的余党,让海汉人对福建明军的战斗力有更明确的认识。 当然了,许裕拙对于战斗的迫切其实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那便是福建方面对作战消耗的财力物力的承受能力远不如海汉,远征军需要尽量速战速决以节省战争开支。 许心素虽然控制了一省之地的外贸产业,每年进账颇丰,但他的权势是建立在强大的私人武装基础之上,光是维持这些部队的日常运转,每年所需的开支就是一个巨大的数目。而为了与海汉保持军事盟友的密切关系,福建方面也会积极地派兵参与到海汉在海外进行的各种军事行动当中,所需的花费更是大得惊人。 这其中有一些行动可以通过事后所获的长期利益来慢慢收回行动成本,比如去年派兵到朝鲜参战后,福建方面就获得了与朝鲜通商的特许经营权,可以从今后的跨国贸易中获取可观的收益。 而有一些行动就不能将经济方面的收益作为优先考虑的因素了,比如这次攻打平户藩的作战行动便是属于这一类了,许心素不可能坐视十八芝在海外重新壮大,必然要派出军队远赴日本解决这个心头大患。 正文 第2116章 交战双方所使用的武器在性能上存在着明显的差距,至于作战经验更是相差甚远,这让特战团得以比较容易地对躲藏在民房里的抵抗者形成火力压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就打垮了这一道脆弱的防线。 但这里是平户藩生产火炮的场所,说不得前方的某间民房窗户后面就架着黑洞洞的炮口,顾虑到这一点的特战团也不敢冒进,而是将火线上的兵力分散开来,呈弧形慢慢向目标区域包抄过去。 孙真猫着腰摸到一间民房外,打手势向另一边的手下发出指令之后,便起身一脚踹开房门,端着枪冲了进去。另一个方向的手下也随他一起冲进房中,与他背靠背完成对屋内空间的控制。随后又有数名海汉士兵紧跟着鱼贯而入,确保这间民房里没有被遗漏的角落。 其实像这种在一线冲杀的作战任务,已经被提升为上尉的孙真完全没有再亲历亲为,不过他已经习惯了在战场上亲自带队拼杀,要让他坐镇后方指挥还真是待不住,在向高桥南请战之后,孙真便又一次出现在了火线上。 屋内倒是有几个本地人,不过已经在刚才的交战中被穿射进来子弹打中,这个时候早就倒地不起了,虽然尚未断气,但也已经失去了挣扎反抗的能力。这种棚屋里里外外就只有几根承重的柱头和房梁是木头的,其他地方都是竹子和稻草等材料制成,连木板都没几块,根本就挡不住子弹。 以孙真的经验,不难看出这种棚屋都是近期搭建的临时建筑,否则以这么脆弱的建筑结构,一旦到了台风季,这种棚屋会被连根拔起刮到天上去。 果然一番检查之后,便发现这屋里并非住人的地方,大半空间都堆放着用于冶炼钢铁的焦炭、石灰石等各种原料,看来只是作为临时仓库使用。而周围这一些类似的棚屋,应该也都是被赋予了同样的职能。 抵抗者藏身这样的地方与海汉军交战,足见其对于海汉的作战方式缺乏基本的了解。这有可能是因为他们以前从未与海汉军交过手,或者这些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军人。 要验证这个问题并不困难,孙真让会讲日语的手下对奄奄一息的俘虏进行问话后,很快便确认了这些抵抗者的身份。 果然这些人并非平户藩的藩军,而是镜川本地的居民和从事冶炼工作的匠人,而真正负责守卫此地的藩军,已经在上午就被调去平户港那边。由于藩军被临时调走,这些青壮就被召集起来担当守卫,而被赋予留守任务的这些人虽然也分配到了一些武器,但对于如何打仗就纯粹是门外汉了。 他们面对突然来袭的联军舰队毫无办法,只能放弃薄香渔港退守内陆,但没想到对方登陆之后并未直接前往东边的平户城区,而是径直杀进了山沟,直扑镜川而来。仓促之间这些人也组织不起像样的防御,只能选择躲在棚屋里放一枪算一枪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交战双方所使用的武器在性能上存在着明显的差距,至于作战经验更是相差甚远,这让特战团得以比较容易地对躲藏在民房里的抵抗者形成火力压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就打垮了这一道脆弱的防线。 但这里是平户藩生产火炮的场所,说不得前方的某间民房窗户后面就架着黑洞洞的炮口,顾虑到这一点的特战团也不敢冒进,而是将火线上的兵力分散开来,呈弧形慢慢向目标区域包抄过去。 孙真猫着腰摸到一间民房外,打手势向另一边的手下发出指令之后,便起身一脚踹开房门,端着枪冲了进去。另一个方向的手下也随他一起冲进房中,与他背靠背完成对屋内空间的控制。随后又有数名海汉士兵紧跟着鱼贯而入,确保这间民房里没有被遗漏的角落。 其实像这种在一线冲杀的作战任务,已经被提升为上尉的孙真完全没有再亲历亲为,不过他已经习惯了在战场上亲自带队拼杀,要让他坐镇后方指挥还真是待不住,在向高桥南请战之后,孙真便又一次出现在了火线上。 屋内倒是有几个本地人,不过已经在刚才的交战中被穿射进来子弹打中,这个时候早就倒地不起了,虽然尚未断气,但也已经失去了挣扎反抗的能力。这种棚屋里里外外就只有几根承重的柱头和房梁是木头的,其他地方都是竹子和稻草等材料制成,连木板都没几块,根本就挡不住子弹。 以孙真的经验,不难看出这种棚屋都是近期搭建的临时建筑,否则以这么脆弱的建筑结构,一旦到了台风季,这种棚屋会被连根拔起刮到天上去。 果然一番检查之后,便发现这屋里并非住人的地方,大半空间都堆放着用于冶炼钢铁的焦炭、石灰石等各种原料,看来只是作为临时仓库使用。而周围这一些类似的棚屋,应该也都是被赋予了同样的职能。 抵抗者藏身这样的地方与海汉军交战,足见其对于海汉的作战方式缺乏基本的了解。这有可能是因为他们以前从未与海汉军交过手,或者这些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军人。 要验证这个问题并不困难,孙真让会讲日语的手下对奄奄一息的俘虏进行问话后,很快便确认了这些抵抗者的身份。 果然这些人并非平户藩的藩军,而是镜川本地的居民和从事冶炼工作的匠人,而真正负责守卫此地的藩军,已经在上午就被调去平户港那边。由于藩军被临时调走,这些青壮就被召集起来担当守卫,而被赋予留守任务的这些人虽然也分配到了一些武器,但对于如何打仗就纯粹是门外汉了。 他们面对突然来袭的联军舰队毫无办法,只能放弃薄香渔港退守内陆,但没想到对方登陆之后并未直接前往东边的平户城区,而是径直杀进了山沟,直扑镜川而来。仓促之间这些人也组织不起像样的防御,只能选择躲在棚屋里放一枪算一枪了。交战双方所使用的武器在性能上存在着明显的差距,至于作战经验更是相差甚远,这让特战团得以比较容易地对躲藏在民房里的抵抗者形成火力压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就打垮了这一道脆弱的防线。 但这里是平户藩生产火炮的场所,说不得前方的某间民房窗户后面就架着黑洞洞的炮口,顾虑到这一点的特战团也不敢冒进,而是将火线上的兵力分散开来,呈弧形慢慢向目标区域包抄过去。 孙真猫着腰摸到一间民房外,打手势向另一边的手下发出指令之后,便起身一脚踹开房门,端着枪冲了进去。另一个方向的手下也随他一起冲进房中,与他背靠背完成对屋内空间的控制。随后又有数名海汉士兵紧跟着鱼贯而入,确保这间民房里没有被遗漏的角落。 其实像这种在一线冲杀的作战任务,已经被提升为上尉的孙真完全没有再亲历亲为,不过他已经习惯了在战场上亲自带队拼杀,要让他坐镇后方指挥还真是待不住,在向高桥南请战之后,孙真便又一次出现在了火线上。 屋内倒是有几个本地人,不过已经在刚才的交战中被穿射进来子弹打中,这个时候早就倒地不起了,虽然尚未断气,但也已经失去了挣扎反抗的能力。这种棚屋里里外外就只有几根承重的柱头和房梁是木头的,其他地方都是竹子和稻草等材料制成,连木板都没几块,根本就挡不住子弹。 以孙真的经验,不难看出这种棚屋都是近期搭建的临时建筑,否则以这么脆弱的建筑结构,一旦到了台风季,这种棚屋会被连根拔起刮到天上去。 果然一番检查之后,便发现这屋里并非住人的地方,大半空间都堆放着用于冶炼钢铁的焦炭、石灰石等各种原料,看来只是作为临时仓库使用。而周围这一些类似的棚屋,应该也都是被赋予了同样的职能。 抵抗者藏身这样的地方与海汉军交战,足见其对于海汉的作战方式缺乏基本的了解。这有可能是因为他们以前从未与海汉军交过手,或者这些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军人。 要验证这个问题并不困难,孙真让会讲日语的手下对奄奄一息的俘虏进行问话后,很快便确认了这些抵抗者的身份。 果然这些人并非平户藩的藩军,而是镜川本地的居民和从事冶炼工作的匠人,而真正负责守卫此地的藩军,已经在上午就被调去平户港那边。由于藩军被临时调走,这些青壮就被召集起来担当守卫,而被赋予留守任务的这些人虽然也分配到了一些武器,但对于如何打仗就纯粹是门外汉了。 他们面对突然来袭的联军舰队毫无办法,只能放弃薄香渔港退守内陆,但没想到对方登陆之后并未直接前往东边的平户城区,而是径直杀进了山沟,直扑镜川而来。仓促之间这些人也组织不起像样的防御,只能选择躲在棚屋里放一枪算一枪了。交战双方所使用的武器在性能上存在着明显的差距,至于作战经验更是相差甚远,这让特战团得以比较容易地对躲藏在民房里的抵抗者形成火力压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就打垮了这一道脆弱的防线。 但这里是平户藩生产火炮的场所,说不得前方的某间民房窗户后面就架着黑洞洞的炮口,顾虑到这一点的特战团也不敢冒进,而是将火线上的兵力分散开来,呈弧形慢慢向目标区域包抄过去。 孙真猫着腰摸到一间民房外,打手势向另一边的手下发出指令之后,便起身一脚踹开房门,端着枪冲了进去。另一个方向的手下也随他一起冲进房中,与他背靠背完成对屋内空间的控制。随后又有数名海汉士兵紧跟着鱼贯而入,确保这间民房里没有被遗漏的角落。 其实像这种在一线冲杀的作战任务,已经被提升为上尉的孙真完全没有再亲历亲为,不过他已经习惯了在战场上亲自带队拼杀,要让他坐镇后方指挥还真是待不住,在向高桥南请战之后,孙真便又一次出现在了火线上。 屋内倒是有几个本地人,不过已经在刚才的交战中被穿射进来子弹打中,这个时候早就倒地不起了,虽然尚未断气,但也已经失去了挣扎反抗的能力。这种棚屋里里外外就只有几根承重的柱头和房梁是木头的,其他地方都是竹子和稻草等材料制成,连木板都没几块,根本就挡不住子弹。 以孙真的经验,不难看出这种棚屋都是近期搭建的临时建筑,否则以这么脆弱的建筑结构,一旦到了台风季,这种棚屋会被连根拔起刮到天上去。 果然一番检查之后,便发现这屋里并非住人的地方,大半空间都堆放着用于冶炼钢铁的焦炭、石灰石等各种原料,看来只是作为临时仓库使用。而周围这一些类似的棚屋,应该也都是被赋予了同样的职能。 抵抗者藏身这样的地方与海汉军交战,足见其对于海汉的作战方式缺乏基本的了解。这有可能是因为他们以前从未与海汉军交过手,或者这些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军人。 要验证这个问题并不困难,孙真让会讲日语的手下对奄奄一息的俘虏进行问话后,很快便确认了这些抵抗者的身份。 果然这些人并非平户藩的藩军,而是镜川本地的居民和从事冶炼工作的匠人,而真正负责守卫此地的藩军,已经在上午就被调去平户港那边。由于藩军被临时调走,这些青壮就被召集起来担当守卫,而被赋予留守任务的这些人虽然也分配到了一些武器,但对于如何打仗就纯粹是门外汉了。 正文 第2117章 ,!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军事情报的搜集对指挥官在作战过程中的决策无疑具有极为重要的参考意义,海汉为此甚至专门在战前派了一支船队到平户执行侦察任务,目的就是要尽可能多地了解当地的军情。 但平户藩在这个方面的工作显然还做得不够,尽管近两年他们想方设法地在大明沿海部署了不少秘密据点,但像田川小次郎这样的日裔军官因为从未与海汉军打过交道,所以对于被十八芝余党视作宿敌的这个对手依然缺乏足够的重视,所掌握的相关情报信息也仍是十分片面。 如果田川小次郎平时能与田川介手下的汉人头目多多接触,从他们那里多获取一些跟海汉军有关的情报,他应该就会知道海汉军的武器装备和战法并非他所想象的那样,而在战场上与其正面交锋也绝非明智的决定。 在田川小次郎所率的火枪兵完成列队之前,便已经在海汉军的开火中被射杀了十余人。等这些藩军士兵鼓足勇气顶着流弹排好战斗队形,更是变成了一块目标巨大的活靶子。而这些士兵身上并没有铠甲防护,只有极少数人穿着皮质或竹制的挂甲,但这类被统称为胴丸的甲胄只对冷兵器有一定的防护作用,对火枪子弹的防御力却几近于无。 被调来助战的二十名武士倒是装备有被称作大铠的铁锁甲,这样的装备在平户这种小地方已经堪称豪华,但也无法完全抵挡子弹的杀伤力。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军事情报的搜集对指挥官在作战过程中的决策无疑具有极为重要的参考意义,海汉为此甚至专门在战前派了一支船队到平户执行侦察任务,目的就是要尽可能多地了解当地的军情。 但平户藩在这个方面的工作显然还做得不够,尽管近两年他们想方设法地在大明沿海部署了不少秘密据点,但像田川小次郎这样的日裔军官因为从未与海汉军打过交道,所以对于被十八芝余党视作宿敌的这个对手依然缺乏足够的重视,所掌握的相关情报信息也仍是十分片面。 如果田川小次郎平时能与田川介手下的汉人头目多多接触,从他们那里多获取一些跟海汉军有关的情报,他应该就会知道海汉军的武器装备和战法并非他所想象的那样,而在战场上与其正面交锋也绝非明智的决定。 在田川小次郎所率的火枪兵完成列队之前,便已经在海汉军的开火中被射杀了十余人。等这些藩军士兵鼓足勇气顶着流弹排好战斗队形,更是变成了一块目标巨大的活靶子。而这些士兵身上并没有铠甲防护,只有极少数人穿着皮质或竹制的挂甲,但这类被统称为胴丸的甲胄只对冷兵器有一定的防护作用,对火枪子弹的防御力却几近于无。 被调来助战的二十名武士倒是装备有被称作大铠的铁锁甲,这样的装备在平户这种小地方已经堪称豪华,但也无法完全抵挡子弹的杀伤力。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军事情报的搜集对指挥官在作战过程中的决策无疑具有极为重要的参考意义,海汉为此甚至专门在战前派了一支船队到平户执行侦察任务,目的就是要尽可能多地了解当地的军情。 但平户藩在这个方面的工作显然还做得不够,尽管近两年他们想方设法地在大明沿海部署了不少秘密据点,但像田川小次郎这样的日裔军官因为从未与海汉军打过交道,所以对于被十八芝余党视作宿敌的这个对手依然缺乏足够的重视,所掌握的相关情报信息也仍是十分片面。 如果田川小次郎平时能与田川介手下的汉人头目多多接触,从他们那里多获取一些跟海汉军有关的情报,他应该就会知道海汉军的武器装备和战法并非他所想象的那样,而在战场上与其正面交锋也绝非明智的决定。 在田川小次郎所率的火枪兵完成列队之前,便已经在海汉军的开火中被射杀了十余人。等这些藩军士兵鼓足勇气顶着流弹排好战斗队形,更是变成了一块目标巨大的活靶子。而这些士兵身上并没有铠甲防护,只有极少数人穿着皮质或竹制的挂甲,但这类被统称为胴丸的甲胄只对冷兵器有一定的防护作用,对火枪子弹的防御力却几近于无。 被调来助战的二十名武士倒是装备有被称作大铠的铁锁甲,这样的装备在平户这种小地方已经堪称豪华,但也无法完全抵挡子弹的杀伤力。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军事情报的搜集对指挥官在作战过程中的决策无疑具有极为重要的参考意义,海汉为此甚至专门在战前派了一支船队到平户执行侦察任务,目的就是要尽可能多地了解当地的军情。 但平户藩在这个方面的工作显然还做得不够,尽管近两年他们想方设法地在大明沿海部署了不少秘密据点,但像田川小次郎这样的日裔军官因为从未与海汉军打过交道,所以对于被十八芝余党视作宿敌的这个对手依然缺乏足够的重视,所掌握的相关情报信息也仍是十分片面。 如果田川小次郎平时能与田川介手下的汉人头目多多接触,从他们那里多获取一些跟海汉军有关的情报,他应该就会知道海汉军的武器装备和战法并非他所想象的那样,而在战场上与其正面交锋也绝非明智的决定。 在田川小次郎所率的火枪兵完成列队之前,便已经在海汉军的开火中被射杀了十余人。等这些藩军士兵鼓足勇气顶着流弹排好战斗队形,更是变成了一块目标巨大的活靶子。而这些士兵身上并没有铠甲防护,只有极少数人穿着皮质或竹制的挂甲,但这类被统称为胴丸的甲胄只对冷兵器有一定的防护作用,对火枪子弹的防御力却几近于无。 被调来助战的二十名武士倒是装备有被称作大铠的铁锁甲,这样的装备在平户这种小地方已经堪称豪华,但也无法完全抵挡子弹的杀伤力。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军事情报的搜集对指挥官在作战过程中的决策无疑具有极为重要的参考意义,海汉为此甚至专门在战前派了一支船队到平户执行侦察任务,目的就是要尽可能多地了解当地的军情。 但平户藩在这个方面的工作显然还做得不够,尽管近两年他们想方设法地在大明沿海部署了不少秘密据点,但像田川小次郎这样的日裔军官因为从未与海汉军打过交道,所以对于被十八芝余党视作宿敌的这个对手依然缺乏足够的重视,所掌握的相关情报信息也仍是十分片面。 如果田川小次郎平时能与田川介手下的汉人头目多多接触,从他们那里多获取一些跟海汉军有关的情报,他应该就会知道海汉军的武器装备和战法并非他所想象的那样,而在战场上与其正面交锋也绝非明智的决定。 在田川小次郎所率的火枪兵完成列队之前,便已经在海汉军的开火中被射杀了十余人。等这些藩军士兵鼓足勇气顶着流弹排好战斗队形,更是变成了一块目标巨大的活靶子。而这些士兵身上并没有铠甲防护,只有极少数人穿着皮质或竹制的挂甲,但这类被统称为胴丸的甲胄只对冷兵器有一定的防护作用,对火枪子弹的防御力却几近于无。 被调来助战的二十名武士倒是装备有被称作大铠的铁锁甲,这样的装备在平户这种小地方已经堪称豪华,但也无法完全抵挡子弹的杀伤力。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军事情报的搜集对指挥官在作战过程中的决策无疑具有极为重要的参考意义,海汉为此甚至专门在战前派了一支船队到平户执行侦察任务,目的就是要尽可能多地了解当地的军情。 但平户藩在这个方面的工作显然还做得不够,尽管近两年他们想方设法地在大明沿海部署了不少秘密据点,但像田川小次郎这样的日裔军官因为从未与海汉军打过交道,所以对于被十八芝余党视作宿敌的这个对手依然缺乏足够的重视,所掌握的相关情报信息也仍是十分片面。 如果田川小次郎平时能与田川介手下的汉人头目多多接触,从他们那里多获取一些跟海汉军有关的情报,他应该就会知道海汉军的武器装备和战法并非他所想象的那样,而在战场上与其正面交锋也绝非明智的决定。 在田川小次郎所率的火枪兵完成列队之前,便已经在海汉军的开火中被射杀了十余人。等这些藩军士兵鼓足勇气顶着流弹排好战斗队形,更是变成了一块目标巨大的活靶子。而这些士兵身上并没有铠甲防护,只有极少数人穿着皮质或竹制的挂甲,但这类被统称为胴丸的甲胄只对冷兵器有一定的防护作用,对火枪子弹的防御力却几近于无。 被调来助战的二十名武士倒是装备有被称作大铠的铁锁甲,这样的装备在平户这种小地方已经堪称豪华,但也无法完全抵挡子弹的杀伤力。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军事情报的搜集对指挥官在作战过程中的决策无疑具有极为重要的参考意义,海汉为此甚至专门在战前派了一支船队到平户执行侦察任务,目的就是要尽可能多地了解当地的军情。 但平户藩在这个方面的工作显然还做得不够,尽管近两年他们想方设法地在大明沿海部署了不少秘密据点,但像田川小次郎这样的日裔军官因为从未与海汉军打过交道,所以对于被十八芝余党视作宿敌的这个对手依然缺乏足够的重视,所掌握的相关情报信息也仍是十分片面。 如果田川小次郎平时能与田川介手下的汉人头目多多接触,从他们那里多获取一些跟海汉军有关的情报,他应该就会知道海汉军的武器装备和战法并非他所想象的那样,而在战场上与其正面交锋也绝非明智的决定。 在田川小次郎所率的火枪兵完成列队之前,便已经在海汉军的开火中被射杀了十余人。等这些藩军士兵鼓足勇气顶着流弹排好战斗队形,更是变成了一块目标巨大的活靶子。而这些士兵身上并没有铠甲防护,只有极少数人穿着皮质或竹制的挂甲,但这类被统称为胴丸的甲胄只对冷兵器有一定的防护作用,对火枪子弹的防御力却几近于无。 被调来助战的二十名武士倒是装备有被称作大铠的铁锁甲,这样的装备在平户这种小地方已经堪称豪华,但也无法完全抵挡子弹的杀伤力。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军事情报的搜集对指挥官在作战过程中的决策无疑具有极为重要的参考意义,海汉为此甚至专门在战前派了一支船队到平户执行侦察任务,目的就是要尽可能多地了解当地的军情。 但平户藩在这个方面的工作显然还做得不够,尽管近两年他们想方设法地在大明沿海部署了不少秘密据点,但像田川小次郎这样的日裔军官因为从未与海汉军打过交道,所以对于被十八芝余党视作宿敌的这个对手依然缺乏足够的重视,所掌握的相关情报信息也仍是十分片面。 如果田川小次郎平时能与田川介手下的汉人头目多多接触,从他们那里多获取一些跟海汉军有关的情报,他应该就会知道海汉军的武器装备和战法并非他所想象的那样,而在战场上与其正面交锋也绝非明智的决定。 在田川小次郎所率的火枪兵完成列队之前,便已经在海汉军的开火中被射杀了十余人。等这些藩军士兵鼓足勇气顶着流弹排好战斗队形,更是变成了一块目标巨大的活靶子。 正文 第2118章 或是因为在平户港的持续炮战中卓有成效地“阻止”了敌军舰队实施登陆,田川介此时即便获知了敌军在西海岸登陆的消息,也并不打算直接放弃平户岛这块经营多年的根据地。他仍认为自己可以凭借主场作战的优势,在岛上与来自千里之外的强敌继续周旋下去。 不过出于慎重,田川介还是立刻将田川七左卫门召来,准备安排他先离开平户。他很清楚自己麾下的汉人头目和幕僚效忠的真正对象是谁,战败对平户藩来说并不算灭顶之灾,但如果自己这个养子出了事,那平户藩才真有可能会分崩离析。 只要保住田川七左卫门,平户藩就算暂时在战事中失利,甚至是田川介自己战死沙场,也终究有一个份量足够的人物能够在战后把剩余的力量重新聚拢到麾下,将田川氏的统治地位维持下去。 “七左卫门,等会你就跟着我的侍卫离开这里去一个秘密地点乘船,韦志的人会送你去九州,那里比平户安全。”田川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避免对方感觉到自己有慌乱的情绪。 但田川七左卫门本就早熟,对于这次与海汉军交战的前因后果也算比较了解,他当然知道这次平户藩所要交战的对手十分厉害,有可能会败给对手。而田川介要送自己离开平户,这显然是表明了他对这场战争的前景并不看好,准备要给自己安排逃生后路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或是因为在平户港的持续炮战中卓有成效地“阻止”了敌军舰队实施登陆,田川介此时即便获知了敌军在西海岸登陆的消息,也并不打算直接放弃平户岛这块经营多年的根据地。他仍认为自己可以凭借主场作战的优势,在岛上与来自千里之外的强敌继续周旋下去。 不过出于慎重,田川介还是立刻将田川七左卫门召来,准备安排他先离开平户。他很清楚自己麾下的汉人头目和幕僚效忠的真正对象是谁,战败对平户藩来说并不算灭顶之灾,但如果自己这个养子出了事,那平户藩才真有可能会分崩离析。 只要保住田川七左卫门,平户藩就算暂时在战事中失利,甚至是田川介自己战死沙场,也终究有一个份量足够的人物能够在战后把剩余的力量重新聚拢到麾下,将田川氏的统治地位维持下去。 “七左卫门,等会你就跟着我的侍卫离开这里去一个秘密地点乘船,韦志的人会送你去九州,那里比平户安全。”田川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避免对方感觉到自己有慌乱的情绪。 但田川七左卫门本就早熟,对于这次与海汉军交战的前因后果也算比较了解,他当然知道这次平户藩所要交战的对手十分厉害,有可能会败给对手。而田川介要送自己离开平户,这显然是表明了他对这场战争的前景并不看好,准备要给自己安排逃生后路了。 或是因为在平户港的持续炮战中卓有成效地“阻止”了敌军舰队实施登陆,田川介此时即便获知了敌军在西海岸登陆的消息,也并不打算直接放弃平户岛这块经营多年的根据地。他仍认为自己可以凭借主场作战的优势,在岛上与来自千里之外的强敌继续周旋下去。 不过出于慎重,田川介还是立刻将田川七左卫门召来,准备安排他先离开平户。他很清楚自己麾下的汉人头目和幕僚效忠的真正对象是谁,战败对平户藩来说并不算灭顶之灾,但如果自己这个养子出了事,那平户藩才真有可能会分崩离析。 只要保住田川七左卫门,平户藩就算暂时在战事中失利,甚至是田川介自己战死沙场,也终究有一个份量足够的人物能够在战后把剩余的力量重新聚拢到麾下,将田川氏的统治地位维持下去。 “七左卫门,等会你就跟着我的侍卫离开这里去一个秘密地点乘船,韦志的人会送你去九州,那里比平户安全。”田川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避免对方感觉到自己有慌乱的情绪。 但田川七左卫门本就早熟,对于这次与海汉军交战的前因后果也算比较了解,他当然知道这次平户藩所要交战的对手十分厉害,有可能会败给对手。而田川介要送自己离开平户,这显然是表明了他对这场战争的前景并不看好,准备要给自己安排逃生后路了。 或是因为在平户港的持续炮战中卓有成效地“阻止”了敌军舰队实施登陆,田川介此时即便获知了敌军在西海岸登陆的消息,也并不打算直接放弃平户岛这块经营多年的根据地。他仍认为自己可以凭借主场作战的优势,在岛上与来自千里之外的强敌继续周旋下去。 不过出于慎重,田川介还是立刻将田川七左卫门召来,准备安排他先离开平户。他很清楚自己麾下的汉人头目和幕僚效忠的真正对象是谁,战败对平户藩来说并不算灭顶之灾,但如果自己这个养子出了事,那平户藩才真有可能会分崩离析。 只要保住田川七左卫门,平户藩就算暂时在战事中失利,甚至是田川介自己战死沙场,也终究有一个份量足够的人物能够在战后把剩余的力量重新聚拢到麾下,将田川氏的统治地位维持下去。 “七左卫门,等会你就跟着我的侍卫离开这里去一个秘密地点乘船,韦志的人会送你去九州,那里比平户安全。”田川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避免对方感觉到自己有慌乱的情绪。 但田川七左卫门本就早熟,对于这次与海汉军交战的前因后果也算比较了解,他当然知道这次平户藩所要交战的对手十分厉害,有可能会败给对手。而田川介要送自己离开平户,这显然是表明了他对这场战争的前景并不看好,准备要给自己安排逃生后路了。 或是因为在平户港的持续炮战中卓有成效地“阻止”了敌军舰队实施登陆,田川介此时即便获知了敌军在西海岸登陆的消息,也并不打算直接放弃平户岛这块经营多年的根据地。他仍认为自己可以凭借主场作战的优势,在岛上与来自千里之外的强敌继续周旋下去。 不过出于慎重,田川介还是立刻将田川七左卫门召来,准备安排他先离开平户。他很清楚自己麾下的汉人头目和幕僚效忠的真正对象是谁,战败对平户藩来说并不算灭顶之灾,但如果自己这个养子出了事,那平户藩才真有可能会分崩离析。 只要保住田川七左卫门,平户藩就算暂时在战事中失利,甚至是田川介自己战死沙场,也终究有一个份量足够的人物能够在战后把剩余的力量重新聚拢到麾下,将田川氏的统治地位维持下去。 “七左卫门,等会你就跟着我的侍卫离开这里去一个秘密地点乘船,韦志的人会送你去九州,那里比平户安全。”田川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避免对方感觉到自己有慌乱的情绪。 但田川七左卫门本就早熟,对于这次与海汉军交战的前因后果也算比较了解,他当然知道这次平户藩所要交战的对手十分厉害,有可能会败给对手。而田川介要送自己离开平户,这显然是表明了他对这场战争的前景并不看好,准备要给自己安排逃生后路了。 或是因为在平户港的持续炮战中卓有成效地“阻止”了敌军舰队实施登陆,田川介此时即便获知了敌军在西海岸登陆的消息,也并不打算直接放弃平户岛这块经营多年的根据地。他仍认为自己可以凭借主场作战的优势,在岛上与来自千里之外的强敌继续周旋下去。 不过出于慎重,田川介还是立刻将田川七左卫门召来,准备安排他先离开平户。他很清楚自己麾下的汉人头目和幕僚效忠的真正对象是谁,战败对平户藩来说并不算灭顶之灾,但如果自己这个养子出了事,那平户藩才真有可能会分崩离析。 只要保住田川七左卫门,平户藩就算暂时在战事中失利,甚至是田川介自己战死沙场,也终究有一个份量足够的人物能够在战后把剩余的力量重新聚拢到麾下,将田川氏的统治地位维持下去。 “七左卫门,等会你就跟着我的侍卫离开这里去一个秘密地点乘船,韦志的人会送你去九州,那里比平户安全。”田川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避免对方感觉到自己有慌乱的情绪。 但田川七左卫门本就早熟,对于这次与海汉军交战的前因后果也算比较了解,他当然知道这次平户藩所要交战的对手十分厉害,有可能会败给对手。而田川介要送自己离开平户,这显然是表明了他对这场战争的前景并不看好,准备要给自己安排逃生后路了。 或是因为在平户港的持续炮战中卓有成效地“阻止”了敌军舰队实施登陆,田川介此时即便获知了敌军在西海岸登陆的消息,也并不打算直接放弃平户岛这块经营多年的根据地。他仍认为自己可以凭借主场作战的优势,在岛上与来自千里之外的强敌继续周旋下去。 不过出于慎重,田川介还是立刻将田川七左卫门召来,准备安排他先离开平户。他很清楚自己麾下的汉人头目和幕僚效忠的真正对象是谁,战败对平户藩来说并不算灭顶之灾,但如果自己这个养子出了事,那平户藩才真有可能会分崩离析。 只要保住田川七左卫门,平户藩就算暂时在战事中失利,甚至是田川介自己战死沙场,也终究有一个份量足够的人物能够在战后把剩余的力量重新聚拢到麾下,将田川氏的统治地位维持下去。 “七左卫门,等会你就跟着我的侍卫离开这里去一个秘密地点乘船,韦志的人会送你去九州,那里比平户安全。”田川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避免对方感觉到自己有慌乱的情绪。 但田川七左卫门本就早熟,对于这次与海汉军交战的前因后果也算比较了解,他当然知道这次平户藩所要交战的对手十分厉害,有可能会败给对手。而田川介要送自己离开平户,这显然是表明了他对这场战争的前景并不看好,准备要给自己安排逃生后路了。 或是因为在平户港的持续炮战中卓有成效地“阻止”了敌军舰队实施登陆,田川介此时即便获知了敌军在西海岸登陆的消息,也并不打算直接放弃平户岛这块经营多年的根据地。他仍认为自己可以凭借主场作战的优势,在岛上与来自千里之外的强敌继续周旋下去。 不过出于慎重,田川介还是立刻将田川七左卫门召来,准备安排他先离开平户。他很清楚自己麾下的汉人头目和幕僚效忠的真正对象是谁,战败对平户藩来说并不算灭顶之灾,但如果自己这个养子出了事,那平户藩才真有可能会分崩离析。 只要保住田川七左卫门,平户藩就算暂时在战事中失利,甚至是田川介自己战死沙场,也终究有一个份量足够的人物能够在战后把剩余的力量重新聚拢到麾下,将田川氏的统治地位维持下去。 “七左卫门,等会你就跟着我的侍卫离开这里去一个秘密地点乘船,韦志的人会送你去九州,那里比平户安全。”田川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避免对方感觉到自己有慌乱的情绪。 但田川七左卫门本就早熟,对于这次与海汉军交战的前因后果也算比较了解,他当然知道这次平户藩所要交战的对手十分厉害,有可能会败给对手。而田川介要送自己离开平户,这显然是表明了他对这场战争的前景并不看好,准备要给自己安排逃生后路了。 正文 第2119章 从平户城区往南仅六七里远的地方,地形因为向内陆凹进的古江湾而收窄了许多,岛屿东西向最窄处仅有四五里的宽度。如果再排除其中不便通行的山岭地区,真正能够让大队车马快速通往岛南的路线也就只有剩下东海岸的官道了。 联军指挥部在战前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便将这个地带作了切断平户岛南北通道的封锁线,将领们认为只要切断官道,平户城区附近的敌人就很难再从陆路顺利逃入岛南的山岭藏匿。这样联军便可将平户藩的武装部队困在岛北相对狭小的区域内进行围剿,以缩短在此地的作战时间。 对于这次油水似乎不会太丰厚的远征行动,联军的将领们早就达成了速战速决的共识,毕竟这场战事每持续一天,联军就要消耗大量的物资和军费,而这些开支很难从战后的直接收益中得到足够的补偿,少花就是当赚了。这也是为何特战团从薄香湾登陆之后没有急于直接攻打平户城区,而是先向南突进,准备在南边部署好封锁线之后再发动总攻。 高洪福对本地的情况也算熟悉,眼见海汉军拖拖拉拉地没有如想象中那样直扑平户城区,很快便识破了海汉军的真实意图,赶紧派人查探海汉军的行动方向。果然他所得到的回报是一部分海汉军已经向南开拔,似乎并无要立刻攻打城区的迹象。 高洪福心知不妙,一边向南分兵,一边派人回报,请求增援。他心知一旦敌军在南边截断道路,那平户藩就退路全无,只能在岛北跟敌军硬拼,而这种正面交战正是海汉军所擅长的方式,届时藩军打不过又避不开,处境就会非常危险了。 实际上田川介在此之前也考虑到了这种可能,已经派人前往南边查探,但他没有预计到联军在西海岸发动的攻势才是主攻方向,派出的人手根本不能阻止特战团在南边的行动。 在断断续续的数次零星武装冲突之后,高桥南所指挥的特战团还是较为顺利地占领平户城区通往岛南的唯一一条官道,而匆匆赶来的平户藩军为此付出了近五十人的伤亡,但并没有起到多少拖延时间的效果。等田川介带着藩军主力部队从平户城区开拔的时候,特战团已经在东海岸边一处叫做大野村的地方开始施工修筑临时工事。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从平户城区往南仅六七里远的地方,地形因为向内陆凹进的古江湾而收窄了许多,岛屿东西向最窄处仅有四五里的宽度。如果再排除其中不便通行的山岭地区,真正能够让大队车马快速通往岛南的路线也就只有剩下东海岸的官道了。 联军指挥部在战前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便将这个地带作了切断平户岛南北通道的封锁线,将领们认为只要切断官道,平户城区附近的敌人就很难再从陆路顺利逃入岛南的山岭藏匿。这样联军便可将平户藩的武装部队困在岛北相对狭小的区域内进行围剿,以缩短在此地的作战时间。 对于这次油水似乎不会太丰厚的远征行动,联军的将领们早就达成了速战速决的共识,毕竟这场战事每持续一天,联军就要消耗大量的物资和军费,而这些开支很难从战后的直接收益中得到足够的补偿,少花就是当赚了。这也是为何特战团从薄香湾登陆之后没有急于直接攻打平户城区,而是先向南突进,准备在南边部署好封锁线之后再发动总攻。 高洪福对本地的情况也算熟悉,眼见海汉军拖拖拉拉地没有如想象中那样直扑平户城区,很快便识破了海汉军的真实意图,赶紧派人查探海汉军的行动方向。果然他所得到的回报是一部分海汉军已经向南开拔,似乎并无要立刻攻打城区的迹象。 高洪福心知不妙,一边向南分兵,一边派人回报,请求增援。他心知一旦敌军在南边截断道路,那平户藩就退路全无,只能在岛北跟敌军硬拼,而这种正面交战正是海汉军所擅长的方式,届时藩军打不过又避不开,处境就会非常危险了。 实际上田川介在此之前也考虑到了这种可能,已经派人前往南边查探,但他没有预计到联军在西海岸发动的攻势才是主攻方向,派出的人手根本不能阻止特战团在南边的行动。 在断断续续的数次零星武装冲突之后,高桥南所指挥的特战团还是较为顺利地占领平户城区通往岛南的唯一一条官道,而匆匆赶来的平户藩军为此付出了近五十人的伤亡,但并没有起到多少拖延时间的效果。等田川介带着藩军主力部队从平户城区开拔的时候,特战团已经在东海岸边一处叫做大野村的地方开始施工修筑临时工事。从平户城区往南仅六七里远的地方,地形因为向内陆凹进的古江湾而收窄了许多,岛屿东西向最窄处仅有四五里的宽度。如果再排除其中不便通行的山岭地区,真正能够让大队车马快速通往岛南的路线也就只有剩下东海岸的官道了。 联军指挥部在战前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便将这个地带作了切断平户岛南北通道的封锁线,将领们认为只要切断官道,平户城区附近的敌人就很难再从陆路顺利逃入岛南的山岭藏匿。这样联军便可将平户藩的武装部队困在岛北相对狭小的区域内进行围剿,以缩短在此地的作战时间。 对于这次油水似乎不会太丰厚的远征行动,联军的将领们早就达成了速战速决的共识,毕竟这场战事每持续一天,联军就要消耗大量的物资和军费,而这些开支很难从战后的直接收益中得到足够的补偿,少花就是当赚了。这也是为何特战团从薄香湾登陆之后没有急于直接攻打平户城区,而是先向南突进,准备在南边部署好封锁线之后再发动总攻。 高洪福对本地的情况也算熟悉,眼见海汉军拖拖拉拉地没有如想象中那样直扑平户城区,很快便识破了海汉军的真实意图,赶紧派人查探海汉军的行动方向。果然他所得到的回报是一部分海汉军已经向南开拔,似乎并无要立刻攻打城区的迹象。 高洪福心知不妙,一边向南分兵,一边派人回报,请求增援。他心知一旦敌军在南边截断道路,那平户藩就退路全无,只能在岛北跟敌军硬拼,而这种正面交战正是海汉军所擅长的方式,届时藩军打不过又避不开,处境就会非常危险了。 实际上田川介在此之前也考虑到了这种可能,已经派人前往南边查探,但他没有预计到联军在西海岸发动的攻势才是主攻方向,派出的人手根本不能阻止特战团在南边的行动。 在断断续续的数次零星武装冲突之后,高桥南所指挥的特战团还是较为顺利地占领平户城区通往岛南的唯一一条官道,而匆匆赶来的平户藩军为此付出了近五十人的伤亡,但并没有起到多少拖延时间的效果。等田川介带着藩军主力部队从平户城区开拔的时候,特战团已经在东海岸边一处叫做大野村的地方开始施工修筑临时工事。从平户城区往南仅六七里远的地方,地形因为向内陆凹进的古江湾而收窄了许多,岛屿东西向最窄处仅有四五里的宽度。如果再排除其中不便通行的山岭地区,真正能够让大队车马快速通往岛南的路线也就只有剩下东海岸的官道了。 联军指挥部在战前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便将这个地带作了切断平户岛南北通道的封锁线,将领们认为只要切断官道,平户城区附近的敌人就很难再从陆路顺利逃入岛南的山岭藏匿。这样联军便可将平户藩的武装部队困在岛北相对狭小的区域内进行围剿,以缩短在此地的作战时间。 对于这次油水似乎不会太丰厚的远征行动,联军的将领们早就达成了速战速决的共识,毕竟这场战事每持续一天,联军就要消耗大量的物资和军费,而这些开支很难从战后的直接收益中得到足够的补偿,少花就是当赚了。这也是为何特战团从薄香湾登陆之后没有急于直接攻打平户城区,而是先向南突进,准备在南边部署好封锁线之后再发动总攻。 高洪福对本地的情况也算熟悉,眼见海汉军拖拖拉拉地没有如想象中那样直扑平户城区,很快便识破了海汉军的真实意图,赶紧派人查探海汉军的行动方向。果然他所得到的回报是一部分海汉军已经向南开拔,似乎并无要立刻攻打城区的迹象。 高洪福心知不妙,一边向南分兵,一边派人回报,请求增援。他心知一旦敌军在南边截断道路,那平户藩就退路全无,只能在岛北跟敌军硬拼,而这种正面交战正是海汉军所擅长的方式,届时藩军打不过又避不开,处境就会非常危险了。 实际上田川介在此之前也考虑到了这种可能,已经派人前往南边查探,但他没有预计到联军在西海岸发动的攻势才是主攻方向,派出的人手根本不能阻止特战团在南边的行动。 在断断续续的数次零星武装冲突之后,高桥南所指挥的特战团还是较为顺利地占领平户城区通往岛南的唯一一条官道,而匆匆赶来的平户藩军为此付出了近五十人的伤亡,但并没有起到多少拖延时间的效果。等田川介带着藩军主力部队从平户城区开拔的时候,特战团已经在东海岸边一处叫做大野村的地方开始施工修筑临时工事。从平户城区往南仅六七里远的地方,地形因为向内陆凹进的古江湾而收窄了许多,岛屿东西向最窄处仅有四五里的宽度。如果再排除其中不便通行的山岭地区,真正能够让大队车马快速通往岛南的路线也就只有剩下东海岸的官道了。 联军指挥部在战前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便将这个地带作了切断平户岛南北通道的封锁线,将领们认为只要切断官道,平户城区附近的敌人就很难再从陆路顺利逃入岛南的山岭藏匿。这样联军便可将平户藩的武装部队困在岛北相对狭小的区域内进行围剿,以缩短在此地的作战时间。 对于这次油水似乎不会太丰厚的远征行动,联军的将领们早就达成了速战速决的共识,毕竟这场战事每持续一天,联军就要消耗大量的物资和军费,而这些开支很难从战后的直接收益中得到足够的补偿,少花就是当赚了。这也是为何特战团从薄香湾登陆之后没有急于直接攻打平户城区,而是先向南突进,准备在南边部署好封锁线之后再发动总攻。 高洪福对本地的情况也算熟悉,眼见海汉军拖拖拉拉地没有如想象中那样直扑平户城区,很快便识破了海汉军的真实意图,赶紧派人查探海汉军的行动方向。果然他所得到的回报是一部分海汉军已经向南开拔,似乎并无要立刻攻打城区的迹象。 高洪福心知不妙,一边向南分兵,一边派人回报,请求增援。他心知一旦敌军在南边截断道路,那平户藩就退路全无,只能在岛北跟敌军硬拼,而这种正面交战正是海汉军所擅长的方式,届时藩军打不过又避不开,处境就会非常危险了。 实际上田川介在此之前也考虑到了这种可能,已经派人前往南边查探,但他没有预计到联军在西海岸发动的攻势才是主攻方向,派出的人手根本不能阻止特战团在南边的行动。 在断断续续的数次零星武装冲突之后,高桥南所指挥的特战团还是较为顺利地占领平户城区通往岛南的唯一一条官道,而匆匆赶来的平户藩军为此付出了近五十人的伤亡,但并没有起到多少拖延时间的效果。 正文 第2120章 ,! 在日本说到平户这个地方,会让人立刻想到的除了当地独有的外贸环境之外,还有一项很出名的“特产”便是平户水军了。 平户地区位于日本列岛的西端,与中国和朝鲜半岛的距离都相对比较近,平户港也因为这种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逐渐成为一处连通日本和外界的国际贸易港。繁荣的海洋贸易为平户造就了发达的航海业和造船业,而在此基础之上由地方豪强所建立的平户水军,其实力自然也在日本国内属于上乘水平。 在很长一段时期内,平户所辖的五岛列岛地区曾是倭寇武装的大本营,而这些倭寇前往朝鲜半岛和大明东部沿海等地烧杀劫掠的作战经验,也在后来逐渐被平户水军所吸收利用,所以平户水军的战斗力要远远强于日本其他地区闭门造车的水军武装。 而前几年大批十八芝余党逃到平户藏身,为这里带来了更多的先进军事技术,又进一步增强了平户水军的实力。 如今的平户水军已经不再是完全以安宅船、关船等日式战船为主力了,由十八芝带来的武装福船成为了近几年服役的主力战船。日式战船因为船体设计问题,大多只能在近海区域活动,而武装福船不但活动范围更大,航速更快,而且还可以在船上装备西式火炮,其战斗力要远胜日式战船。 虽然武装福船的造价也要相应高出一大截,但这对于财大气粗的平户藩来说倒不是大问题。何况平户水军升级之后,对于今后的对外扩张也将会起到很直接的作用,前期的军费投入必定能够获得足够丰厚的回报,平户藩上下都对此极为看好。 相较于造船的费用,真正的大头开销其实是在人员上。水军规模扩大之后,需要训练大批掌握风帆战船航海技能的水手,以及能够熟练在船上使用火炮的炮手,安宅船上那些只会操橹的水手还难以胜任这些需要专业技能的工作,必须投入大量财力对其进行长期训练才行。而且这些人的军饷也不可能再照着低级水手的标准来发放,水军的日常运转费用也将因此而增加不少。 不过尽管在经济上有一定的压力,平户藩还是咬着牙在短短几年内对水军进行了大幅升级,如今已经拥有了近二十艘载有火炮的新式战船。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日本说到平户这个地方,会让人立刻想到的除了当地独有的外贸环境之外,还有一项很出名的“特产”便是平户水军了。 平户地区位于日本列岛的西端,与中国和朝鲜半岛的距离都相对比较近,平户港也因为这种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逐渐成为一处连通日本和外界的国际贸易港。繁荣的海洋贸易为平户造就了发达的航海业和造船业,而在此基础之上由地方豪强所建立的平户水军,其实力自然也在日本国内属于上乘水平。 在很长一段时期内,平户所辖的五岛列岛地区曾是倭寇武装的大本营,而这些倭寇前往朝鲜半岛和大明东部沿海等地烧杀劫掠的作战经验,也在后来逐渐被平户水军所吸收利用,所以平户水军的战斗力要远远强于日本其他地区闭门造车的水军武装。 而前几年大批十八芝余党逃到平户藏身,为这里带来了更多的先进军事技术,又进一步增强了平户水军的实力。 如今的平户水军已经不再是完全以安宅船、关船等日式战船为主力了,由十八芝带来的武装福船成为了近几年服役的主力战船。日式战船因为船体设计问题,大多只能在近海区域活动,而武装福船不但活动范围更大,航速更快,而且还可以在船上装备西式火炮,其战斗力要远胜日式战船。 虽然武装福船的造价也要相应高出一大截,但这对于财大气粗的平户藩来说倒不是大问题。何况平户水军升级之后,对于今后的对外扩张也将会起到很直接的作用,前期的军费投入必定能够获得足够丰厚的回报,平户藩上下都对此极为看好。 相较于造船的费用,真正的大头开销其实是在人员上。水军规模扩大之后,需要训练大批掌握风帆战船航海技能的水手,以及能够熟练在船上使用火炮的炮手,安宅船上那些只会操橹的水手还难以胜任这些需要专业技能的工作,必须投入大量财力对其进行长期训练才行。而且这些人的军饷也不可能再照着低级水手的标准来发放,水军的日常运转费用也将因此而增加不少。 不过尽管在经济上有一定的压力,平户藩还是咬着牙在短短几年内对水军进行了大幅升级,如今已经拥有了近二十艘载有火炮的新式战船。 在日本说到平户这个地方,会让人立刻想到的除了当地独有的外贸环境之外,还有一项很出名的“特产”便是平户水军了。 平户地区位于日本列岛的西端,与中国和朝鲜半岛的距离都相对比较近,平户港也因为这种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逐渐成为一处连通日本和外界的国际贸易港。繁荣的海洋贸易为平户造就了发达的航海业和造船业,而在此基础之上由地方豪强所建立的平户水军,其实力自然也在日本国内属于上乘水平。 在很长一段时期内,平户所辖的五岛列岛地区曾是倭寇武装的大本营,而这些倭寇前往朝鲜半岛和大明东部沿海等地烧杀劫掠的作战经验,也在后来逐渐被平户水军所吸收利用,所以平户水军的战斗力要远远强于日本其他地区闭门造车的水军武装。 而前几年大批十八芝余党逃到平户藏身,为这里带来了更多的先进军事技术,又进一步增强了平户水军的实力。 如今的平户水军已经不再是完全以安宅船、关船等日式战船为主力了,由十八芝带来的武装福船成为了近几年服役的主力战船。日式战船因为船体设计问题,大多只能在近海区域活动,而武装福船不但活动范围更大,航速更快,而且还可以在船上装备西式火炮,其战斗力要远胜日式战船。 虽然武装福船的造价也要相应高出一大截,但这对于财大气粗的平户藩来说倒不是大问题。何况平户水军升级之后,对于今后的对外扩张也将会起到很直接的作用,前期的军费投入必定能够获得足够丰厚的回报,平户藩上下都对此极为看好。 相较于造船的费用,真正的大头开销其实是在人员上。水军规模扩大之后,需要训练大批掌握风帆战船航海技能的水手,以及能够熟练在船上使用火炮的炮手,安宅船上那些只会操橹的水手还难以胜任这些需要专业技能的工作,必须投入大量财力对其进行长期训练才行。而且这些人的军饷也不可能再照着低级水手的标准来发放,水军的日常运转费用也将因此而增加不少。 不过尽管在经济上有一定的压力,平户藩还是咬着牙在短短几年内对水军进行了大幅升级,如今已经拥有了近二十艘载有火炮的新式战船。 在日本说到平户这个地方,会让人立刻想到的除了当地独有的外贸环境之外,还有一项很出名的“特产”便是平户水军了。 平户地区位于日本列岛的西端,与中国和朝鲜半岛的距离都相对比较近,平户港也因为这种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逐渐成为一处连通日本和外界的国际贸易港。繁荣的海洋贸易为平户造就了发达的航海业和造船业,而在此基础之上由地方豪强所建立的平户水军,其实力自然也在日本国内属于上乘水平。 在很长一段时期内,平户所辖的五岛列岛地区曾是倭寇武装的大本营,而这些倭寇前往朝鲜半岛和大明东部沿海等地烧杀劫掠的作战经验,也在后来逐渐被平户水军所吸收利用,所以平户水军的战斗力要远远强于日本其他地区闭门造车的水军武装。 而前几年大批十八芝余党逃到平户藏身,为这里带来了更多的先进军事技术,又进一步增强了平户水军的实力。 如今的平户水军已经不再是完全以安宅船、关船等日式战船为主力了,由十八芝带来的武装福船成为了近几年服役的主力战船。日式战船因为船体设计问题,大多只能在近海区域活动,而武装福船不但活动范围更大,航速更快,而且还可以在船上装备西式火炮,其战斗力要远胜日式战船。 虽然武装福船的造价也要相应高出一大截,但这对于财大气粗的平户藩来说倒不是大问题。何况平户水军升级之后,对于今后的对外扩张也将会起到很直接的作用,前期的军费投入必定能够获得足够丰厚的回报,平户藩上下都对此极为看好。 相较于造船的费用,真正的大头开销其实是在人员上。水军规模扩大之后,需要训练大批掌握风帆战船航海技能的水手,以及能够熟练在船上使用火炮的炮手,安宅船上那些只会操橹的水手还难以胜任这些需要专业技能的工作,必须投入大量财力对其进行长期训练才行。而且这些人的军饷也不可能再照着低级水手的标准来发放,水军的日常运转费用也将因此而增加不少。 不过尽管在经济上有一定的压力,平户藩还是咬着牙在短短几年内对水军进行了大幅升级,如今已经拥有了近二十艘载有火炮的新式战船。 在日本说到平户这个地方,会让人立刻想到的除了当地独有的外贸环境之外,还有一项很出名的“特产”便是平户水军了。 平户地区位于日本列岛的西端,与中国和朝鲜半岛的距离都相对比较近,平户港也因为这种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逐渐成为一处连通日本和外界的国际贸易港。繁荣的海洋贸易为平户造就了发达的航海业和造船业,而在此基础之上由地方豪强所建立的平户水军,其实力自然也在日本国内属于上乘水平。 在很长一段时期内,平户所辖的五岛列岛地区曾是倭寇武装的大本营,而这些倭寇前往朝鲜半岛和大明东部沿海等地烧杀劫掠的作战经验,也在后来逐渐被平户水军所吸收利用,所以平户水军的战斗力要远远强于日本其他地区闭门造车的水军武装。 而前几年大批十八芝余党逃到平户藏身,为这里带来了更多的先进军事技术,又进一步增强了平户水军的实力。 如今的平户水军已经不再是完全以安宅船、关船等日式战船为主力了,由十八芝带来的武装福船成为了近几年服役的主力战船。日式战船因为船体设计问题,大多只能在近海区域活动,而武装福船不但活动范围更大,航速更快,而且还可以在船上装备西式火炮,其战斗力要远胜日式战船。 虽然武装福船的造价也要相应高出一大截,但这对于财大气粗的平户藩来说倒不是大问题。何况平户水军升级之后,对于今后的对外扩张也将会起到很直接的作用,前期的军费投入必定能够获得足够丰厚的回报,平户藩上下都对此极为看好。 相较于造船的费用,真正的大头开销其实是在人员上。水军规模扩大之后,需要训练大批掌握风帆战船航海技能的水手,以及能够熟练在船上使用火炮的炮手,安宅船上那些只会操橹的水手还难以胜任这些需要专业技能的工作,必须投入大量财力对其进行长期训练才行。而且这些人的军饷也不可能再照着低级水手的标准来发放,水军的日常运转费用也将因此而增加不少。 不过尽管在经济上有一定的压力,平户藩还是咬着牙在短短几年内对水军进行了大幅升级,如今已经拥有了近二十艘载有火炮的新式战船。 正文 第2121章 平户藩的领地并不止五岛列岛和平户岛而已,与平户岛仅隔着一道狭窄海峡的九州岛西北端也有大片土地是属于平户藩,其面积甚至比五岛列岛和平户岛加起来更大。不过这些土地的地形也跟平户岛上差不多,绝大多数地区都是不适宜进行耕种屯田的山林环境,仅在海岸线附近有一些相对平坦的区域被用作种植农作物。 而平户藩的治所一直都设置在平户港,九州岛这边的产业除了农耕就是捕鱼,开发程度自然远不及平户岛,也没有平户港那样繁华的城区。而在此之前,不管是松浦氏还是刚刚接管平户藩的田川氏,大概都没想过要将这块目前价值不大的区域建成战时避难所,因此能给田川母子二人的临时藏身之处,也仅仅就是原本属于松浦氏名下的一处农庄而已。 以平户藩此次备战的匆忙程度,田川介能够提前做出这些安排已经算是不错了。反正到了地方之后有吃有住,也有人为母子俩保护,暂时不用田川介操心他们的安全问题了。如果敌军要试图进入九州岛搜寻这母子二人,那么届时还会有人护送他们前往肥前国寻求其他藩主的保护。 “请少主和夫人放心,不管平户这边的战况如何,都不会影响你们的安全。待我们击退敌军之后,就尽快派人接你们返回平户。”韦志在航行途中向田川母子说明了接下来的安排。他尽量将语气保持得轻松一些,以免引起母子俩的恐慌。 但离开田川母子的船舱之后,韦志脸上的轻松表情便很快消失了,他对于目前的战况很难有什么乐观的情绪,或许等到明天天亮之后,藩军就难以抵抗敌军的下一波攻势了。他必须要设法为平户岛减轻压力,至少让藩军不用在东西两线间腹背受敌。 韦志白天在远处观察了平户港这边的战况,很显然敌军舰队的实力要远在水军之上,在海上与其交手风险极大。倒是在西海岸实施登陆的敌军舰队,既然不是承担主攻方向的任务,想必其实力相较于攻打平户港的这支武装舰队会稍弱一些,水军舰队与其交战,或许能有一战之力。 即便打不过对方,但如果能够将其引离西海岸,那至少也能影响到敌军登陆部队的后续补给,或许能对战局走向有所帮助。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平户藩的领地并不止五岛列岛和平户岛而已,与平户岛仅隔着一道狭窄海峡的九州岛西北端也有大片土地是属于平户藩,其面积甚至比五岛列岛和平户岛加起来更大。不过这些土地的地形也跟平户岛上差不多,绝大多数地区都是不适宜进行耕种屯田的山林环境,仅在海岸线附近有一些相对平坦的区域被用作种植农作物。 而平户藩的治所一直都设置在平户港,九州岛这边的产业除了农耕就是捕鱼,开发程度自然远不及平户岛,也没有平户港那样繁华的城区。而在此之前,不管是松浦氏还是刚刚接管平户藩的田川氏,大概都没想过要将这块目前价值不大的区域建成战时避难所,因此能给田川母子二人的临时藏身之处,也仅仅就是原本属于松浦氏名下的一处农庄而已。 以平户藩此次备战的匆忙程度,田川介能够提前做出这些安排已经算是不错了。反正到了地方之后有吃有住,也有人为母子俩保护,暂时不用田川介操心他们的安全问题了。如果敌军要试图进入九州岛搜寻这母子二人,那么届时还会有人护送他们前往肥前国寻求其他藩主的保护。 “请少主和夫人放心,不管平户这边的战况如何,都不会影响你们的安全。待我们击退敌军之后,就尽快派人接你们返回平户。”韦志在航行途中向田川母子说明了接下来的安排。他尽量将语气保持得轻松一些,以免引起母子俩的恐慌。 但离开田川母子的船舱之后,韦志脸上的轻松表情便很快消失了,他对于目前的战况很难有什么乐观的情绪,或许等到明天天亮之后,藩军就难以抵抗敌军的下一波攻势了。他必须要设法为平户岛减轻压力,至少让藩军不用在东西两线间腹背受敌。 韦志白天在远处观察了平户港这边的战况,很显然敌军舰队的实力要远在水军之上,在海上与其交手风险极大。倒是在西海岸实施登陆的敌军舰队,既然不是承担主攻方向的任务,想必其实力相较于攻打平户港的这支武装舰队会稍弱一些,水军舰队与其交战,或许能有一战之力。 即便打不过对方,但如果能够将其引离西海岸,那至少也能影响到敌军登陆部队的后续补给,或许能对战局走向有所帮助。平户藩的领地并不止五岛列岛和平户岛而已,与平户岛仅隔着一道狭窄海峡的九州岛西北端也有大片土地是属于平户藩,其面积甚至比五岛列岛和平户岛加起来更大。不过这些土地的地形也跟平户岛上差不多,绝大多数地区都是不适宜进行耕种屯田的山林环境,仅在海岸线附近有一些相对平坦的区域被用作种植农作物。 而平户藩的治所一直都设置在平户港,九州岛这边的产业除了农耕就是捕鱼,开发程度自然远不及平户岛,也没有平户港那样繁华的城区。而在此之前,不管是松浦氏还是刚刚接管平户藩的田川氏,大概都没想过要将这块目前价值不大的区域建成战时避难所,因此能给田川母子二人的临时藏身之处,也仅仅就是原本属于松浦氏名下的一处农庄而已。 以平户藩此次备战的匆忙程度,田川介能够提前做出这些安排已经算是不错了。反正到了地方之后有吃有住,也有人为母子俩保护,暂时不用田川介操心他们的安全问题了。如果敌军要试图进入九州岛搜寻这母子二人,那么届时还会有人护送他们前往肥前国寻求其他藩主的保护。 “请少主和夫人放心,不管平户这边的战况如何,都不会影响你们的安全。待我们击退敌军之后,就尽快派人接你们返回平户。”韦志在航行途中向田川母子说明了接下来的安排。他尽量将语气保持得轻松一些,以免引起母子俩的恐慌。 但离开田川母子的船舱之后,韦志脸上的轻松表情便很快消失了,他对于目前的战况很难有什么乐观的情绪,或许等到明天天亮之后,藩军就难以抵抗敌军的下一波攻势了。他必须要设法为平户岛减轻压力,至少让藩军不用在东西两线间腹背受敌。 韦志白天在远处观察了平户港这边的战况,很显然敌军舰队的实力要远在水军之上,在海上与其交手风险极大。倒是在西海岸实施登陆的敌军舰队,既然不是承担主攻方向的任务,想必其实力相较于攻打平户港的这支武装舰队会稍弱一些,水军舰队与其交战,或许能有一战之力。 即便打不过对方,但如果能够将其引离西海岸,那至少也能影响到敌军登陆部队的后续补给,或许能对战局走向有所帮助。平户藩的领地并不止五岛列岛和平户岛而已,与平户岛仅隔着一道狭窄海峡的九州岛西北端也有大片土地是属于平户藩,其面积甚至比五岛列岛和平户岛加起来更大。不过这些土地的地形也跟平户岛上差不多,绝大多数地区都是不适宜进行耕种屯田的山林环境,仅在海岸线附近有一些相对平坦的区域被用作种植农作物。 而平户藩的治所一直都设置在平户港,九州岛这边的产业除了农耕就是捕鱼,开发程度自然远不及平户岛,也没有平户港那样繁华的城区。而在此之前,不管是松浦氏还是刚刚接管平户藩的田川氏,大概都没想过要将这块目前价值不大的区域建成战时避难所,因此能给田川母子二人的临时藏身之处,也仅仅就是原本属于松浦氏名下的一处农庄而已。 以平户藩此次备战的匆忙程度,田川介能够提前做出这些安排已经算是不错了。反正到了地方之后有吃有住,也有人为母子俩保护,暂时不用田川介操心他们的安全问题了。如果敌军要试图进入九州岛搜寻这母子二人,那么届时还会有人护送他们前往肥前国寻求其他藩主的保护。 “请少主和夫人放心,不管平户这边的战况如何,都不会影响你们的安全。待我们击退敌军之后,就尽快派人接你们返回平户。”韦志在航行途中向田川母子说明了接下来的安排。他尽量将语气保持得轻松一些,以免引起母子俩的恐慌。 但离开田川母子的船舱之后,韦志脸上的轻松表情便很快消失了,他对于目前的战况很难有什么乐观的情绪,或许等到明天天亮之后,藩军就难以抵抗敌军的下一波攻势了。他必须要设法为平户岛减轻压力,至少让藩军不用在东西两线间腹背受敌。 韦志白天在远处观察了平户港这边的战况,很显然敌军舰队的实力要远在水军之上,在海上与其交手风险极大。倒是在西海岸实施登陆的敌军舰队,既然不是承担主攻方向的任务,想必其实力相较于攻打平户港的这支武装舰队会稍弱一些,水军舰队与其交战,或许能有一战之力。 即便打不过对方,但如果能够将其引离西海岸,那至少也能影响到敌军登陆部队的后续补给,或许能对战局走向有所帮助。平户藩的领地并不止五岛列岛和平户岛而已,与平户岛仅隔着一道狭窄海峡的九州岛西北端也有大片土地是属于平户藩,其面积甚至比五岛列岛和平户岛加起来更大。不过这些土地的地形也跟平户岛上差不多,绝大多数地区都是不适宜进行耕种屯田的山林环境,仅在海岸线附近有一些相对平坦的区域被用作种植农作物。 而平户藩的治所一直都设置在平户港,九州岛这边的产业除了农耕就是捕鱼,开发程度自然远不及平户岛,也没有平户港那样繁华的城区。而在此之前,不管是松浦氏还是刚刚接管平户藩的田川氏,大概都没想过要将这块目前价值不大的区域建成战时避难所,因此能给田川母子二人的临时藏身之处,也仅仅就是原本属于松浦氏名下的一处农庄而已。 以平户藩此次备战的匆忙程度,田川介能够提前做出这些安排已经算是不错了。反正到了地方之后有吃有住,也有人为母子俩保护,暂时不用田川介操心他们的安全问题了。如果敌军要试图进入九州岛搜寻这母子二人,那么届时还会有人护送他们前往肥前国寻求其他藩主的保护。 “请少主和夫人放心,不管平户这边的战况如何,都不会影响你们的安全。待我们击退敌军之后,就尽快派人接你们返回平户。”韦志在航行途中向田川母子说明了接下来的安排。他尽量将语气保持得轻松一些,以免引起母子俩的恐慌。 但离开田川母子的船舱之后,韦志脸上的轻松表情便很快消失了,他对于目前的战况很难有什么乐观的情绪,或许等到明天天亮之后,藩军就难以抵抗敌军的下一波攻势了。他必须要设法为平户岛减轻压力,至少让藩军不用在东西两线间腹背受敌。 韦志白天在远处观察了平户港这边的战况,很显然敌军舰队的实力要远在水军之上,在海上与其交手风险极大。倒是在西海岸实施登陆的敌军舰队,既然不是承担主攻方向的任务,想必其实力相较于攻打平户港的这支武装舰队会稍弱一些,水军舰队与其交战,或许能有一战之力。 正文 第2122章 ,! “高洪福,你觉得当下要采取何种措施,才能撕破敌军防线?” 敌我强弱分明,田川介在不得已之下撤回了攻打大野村封锁线的部队,只能憋了一肚子火征询手下的意见。尽管战事不利,但他仍对高洪福寄予厚望,毕竟高洪福是平户藩为数不多曾与海汉军交过手的步兵统领,而且他到目前为止的表现都还算是沉稳,没有因为战局被动就乱了阵脚。 高洪福沉声应道:“大人,敌军将官道挖断并修筑防御工事,其目的已经非常明确,就是要阻断我们在战局不利的情况下撤往南边的退路。刚才观察敌军阵地上似乎已经架设了数门火炮,冒然冲杀只会徒增我军伤亡。要撕破这道防线,仅凭步兵大概是不够的,或许我们得多调几门火炮到这里,才能有望凭借火力优势击退他们。” “调火炮过来……”田川介听到这个建议不免犹豫起来,如今平户藩所有能投入战斗的火炮,除了水军战船上装备了一部分之外,剩下的基本上都部署在平户港的岸防炮台里了。 若非如此,平户藩大概也难以将强大的敌军舰队挡在平户海峡,使其暂时无法在平户港实施登陆。如果要从平户港调火炮,三五门估计还不够,要求稳至少得比对手部署在这里的炮更多的才行,但那就意味着削弱了平户港的岸防武装力量,如果敌军舰队加大进攻力度,港口可就有点玄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高洪福,你觉得当下要采取何种措施,才能撕破敌军防线?” 敌我强弱分明,田川介在不得已之下撤回了攻打大野村封锁线的部队,只能憋了一肚子火征询手下的意见。尽管战事不利,但他仍对高洪福寄予厚望,毕竟高洪福是平户藩为数不多曾与海汉军交过手的步兵统领,而且他到目前为止的表现都还算是沉稳,没有因为战局被动就乱了阵脚。 高洪福沉声应道:“大人,敌军将官道挖断并修筑防御工事,其目的已经非常明确,就是要阻断我们在战局不利的情况下撤往南边的退路。刚才观察敌军阵地上似乎已经架设了数门火炮,冒然冲杀只会徒增我军伤亡。要撕破这道防线,仅凭步兵大概是不够的,或许我们得多调几门火炮到这里,才能有望凭借火力优势击退他们。” “调火炮过来……”田川介听到这个建议不免犹豫起来,如今平户藩所有能投入战斗的火炮,除了水军战船上装备了一部分之外,剩下的基本上都部署在平户港的岸防炮台里了。 若非如此,平户藩大概也难以将强大的敌军舰队挡在平户海峡,使其暂时无法在平户港实施登陆。如果要从平户港调火炮,三五门估计还不够,要求稳至少得比对手部署在这里的炮更多的才行,但那就意味着削弱了平户港的岸防武装力量,如果敌军舰队加大进攻力度,港口可就有点玄了。“高洪福,你觉得当下要采取何种措施,才能撕破敌军防线?” 敌我强弱分明,田川介在不得已之下撤回了攻打大野村封锁线的部队,只能憋了一肚子火征询手下的意见。尽管战事不利,但他仍对高洪福寄予厚望,毕竟高洪福是平户藩为数不多曾与海汉军交过手的步兵统领,而且他到目前为止的表现都还算是沉稳,没有因为战局被动就乱了阵脚。 高洪福沉声应道:“大人,敌军将官道挖断并修筑防御工事,其目的已经非常明确,就是要阻断我们在战局不利的情况下撤往南边的退路。刚才观察敌军阵地上似乎已经架设了数门火炮,冒然冲杀只会徒增我军伤亡。要撕破这道防线,仅凭步兵大概是不够的,或许我们得多调几门火炮到这里,才能有望凭借火力优势击退他们。” “调火炮过来……”田川介听到这个建议不免犹豫起来,如今平户藩所有能投入战斗的火炮,除了水军战船上装备了一部分之外,剩下的基本上都部署在平户港的岸防炮台里了。 若非如此,平户藩大概也难以将强大的敌军舰队挡在平户海峡,使其暂时无法在平户港实施登陆。如果要从平户港调火炮,三五门估计还不够,要求稳至少得比对手部署在这里的炮更多的才行,但那就意味着削弱了平户港的岸防武装力量,如果敌军舰队加大进攻力度,港口可就有点玄了。“高洪福,你觉得当下要采取何种措施,才能撕破敌军防线?” 敌我强弱分明,田川介在不得已之下撤回了攻打大野村封锁线的部队,只能憋了一肚子火征询手下的意见。尽管战事不利,但他仍对高洪福寄予厚望,毕竟高洪福是平户藩为数不多曾与海汉军交过手的步兵统领,而且他到目前为止的表现都还算是沉稳,没有因为战局被动就乱了阵脚。 高洪福沉声应道:“大人,敌军将官道挖断并修筑防御工事,其目的已经非常明确,就是要阻断我们在战局不利的情况下撤往南边的退路。刚才观察敌军阵地上似乎已经架设了数门火炮,冒然冲杀只会徒增我军伤亡。要撕破这道防线,仅凭步兵大概是不够的,或许我们得多调几门火炮到这里,才能有望凭借火力优势击退他们。” “调火炮过来……”田川介听到这个建议不免犹豫起来,如今平户藩所有能投入战斗的火炮,除了水军战船上装备了一部分之外,剩下的基本上都部署在平户港的岸防炮台里了。 若非如此,平户藩大概也难以将强大的敌军舰队挡在平户海峡,使其暂时无法在平户港实施登陆。如果要从平户港调火炮,三五门估计还不够,要求稳至少得比对手部署在这里的炮更多的才行,但那就意味着削弱了平户港的岸防武装力量,如果敌军舰队加大进攻力度,港口可就有点玄了。“高洪福,你觉得当下要采取何种措施,才能撕破敌军防线?” 敌我强弱分明,田川介在不得已之下撤回了攻打大野村封锁线的部队,只能憋了一肚子火征询手下的意见。尽管战事不利,但他仍对高洪福寄予厚望,毕竟高洪福是平户藩为数不多曾与海汉军交过手的步兵统领,而且他到目前为止的表现都还算是沉稳,没有因为战局被动就乱了阵脚。 高洪福沉声应道:“大人,敌军将官道挖断并修筑防御工事,其目的已经非常明确,就是要阻断我们在战局不利的情况下撤往南边的退路。刚才观察敌军阵地上似乎已经架设了数门火炮,冒然冲杀只会徒增我军伤亡。要撕破这道防线,仅凭步兵大概是不够的,或许我们得多调几门火炮到这里,才能有望凭借火力优势击退他们。” “调火炮过来……”田川介听到这个建议不免犹豫起来,如今平户藩所有能投入战斗的火炮,除了水军战船上装备了一部分之外,剩下的基本上都部署在平户港的岸防炮台里了。 若非如此,平户藩大概也难以将强大的敌军舰队挡在平户海峡,使其暂时无法在平户港实施登陆。如果要从平户港调火炮,三五门估计还不够,要求稳至少得比对手部署在这里的炮更多的才行,但那就意味着削弱了平户港的岸防武装力量,如果敌军舰队加大进攻力度,港口可就有点玄了。“高洪福,你觉得当下要采取何种措施,才能撕破敌军防线?” 敌我强弱分明,田川介在不得已之下撤回了攻打大野村封锁线的部队,只能憋了一肚子火征询手下的意见。尽管战事不利,但他仍对高洪福寄予厚望,毕竟高洪福是平户藩为数不多曾与海汉军交过手的步兵统领,而且他到目前为止的表现都还算是沉稳,没有因为战局被动就乱了阵脚。 高洪福沉声应道:“大人,敌军将官道挖断并修筑防御工事,其目的已经非常明确,就是要阻断我们在战局不利的情况下撤往南边的退路。刚才观察敌军阵地上似乎已经架设了数门火炮,冒然冲杀只会徒增我军伤亡。要撕破这道防线,仅凭步兵大概是不够的,或许我们得多调几门火炮到这里,才能有望凭借火力优势击退他们。” “调火炮过来……”田川介听到这个建议不免犹豫起来,如今平户藩所有能投入战斗的火炮,除了水军战船上装备了一部分之外,剩下的基本上都部署在平户港的岸防炮台里了。 若非如此,平户藩大概也难以将强大的敌军舰队挡在平户海峡,使其暂时无法在平户港实施登陆。如果要从平户港调火炮,三五门估计还不够,要求稳至少得比对手部署在这里的炮更多的才行,但那就意味着削弱了平户港的岸防武装力量,如果敌军舰队加大进攻力度,港口可就有点玄了。“高洪福,你觉得当下要采取何种措施,才能撕破敌军防线?” 敌我强弱分明,田川介在不得已之下撤回了攻打大野村封锁线的部队,只能憋了一肚子火征询手下的意见。尽管战事不利,但他仍对高洪福寄予厚望,毕竟高洪福是平户藩为数不多曾与海汉军交过手的步兵统领,而且他到目前为止的表现都还算是沉稳,没有因为战局被动就乱了阵脚。 高洪福沉声应道:“大人,敌军将官道挖断并修筑防御工事,其目的已经非常明确,就是要阻断我们在战局不利的情况下撤往南边的退路。刚才观察敌军阵地上似乎已经架设了数门火炮,冒然冲杀只会徒增我军伤亡。要撕破这道防线,仅凭步兵大概是不够的,或许我们得多调几门火炮到这里,才能有望凭借火力优势击退他们。” “调火炮过来……”田川介听到这个建议不免犹豫起来,如今平户藩所有能投入战斗的火炮,除了水军战船上装备了一部分之外,剩下的基本上都部署在平户港的岸防炮台里了。 若非如此,平户藩大概也难以将强大的敌军舰队挡在平户海峡,使其暂时无法在平户港实施登陆。如果要从平户港调火炮,三五门估计还不够,要求稳至少得比对手部署在这里的炮更多的才行,但那就意味着削弱了平户港的岸防武装力量,如果敌军舰队加大进攻力度,港口可就有点玄了。“高洪福,你觉得当下要采取何种措施,才能撕破敌军防线?” 敌我强弱分明,田川介在不得已之下撤回了攻打大野村封锁线的部队,只能憋了一肚子火征询手下的意见。尽管战事不利,但他仍对高洪福寄予厚望,毕竟高洪福是平户藩为数不多曾与海汉军交过手的步兵统领,而且他到目前为止的表现都还算是沉稳,没有因为战局被动就乱了阵脚。 高洪福沉声应道:“大人,敌军将官道挖断并修筑防御工事,其目的已经非常明确,就是要阻断我们在战局不利的情况下撤往南边的退路。刚才观察敌军阵地上似乎已经架设了数门火炮,冒然冲杀只会徒增我军伤亡。要撕破这道防线,仅凭步兵大概是不够的,或许我们得多调几门火炮到这里,才能有望凭借火力优势击退他们。” “调火炮过来……”田川介听到这个建议不免犹豫起来,如今平户藩所有能投入战斗的火炮,除了水军战船上装备了一部分之外,剩下的基本上都部署在平户港的岸防炮台里了。 若非如此,平户藩大概也难以将强大的敌军舰队挡在平户海峡,使其暂时无法在平户港实施登陆。如果要从平户港调火炮,三五门估计还不够,要求稳至少得比对手部署在这里的炮更多的才行,但那就意味着削弱了平户港的岸防武装力量,如果敌军舰队加大进攻力度,港口可就有点玄了。 正文 第2123章 ,! 从第一艘威严级战舰在1629年年底入列服役开始,海汉海军基本是以每年一到两艘的下水速度在持续建造这一型号的主力战舰。尽管威严级这个吨位级别的战舰在海军将领们眼中实在算不上真正的大型战舰,但凭借着火力、航速、续航力等综合性能的显著优势,在这个时代的东亚地区已经罕有对手了。 威严级战舰在设计阶段就已兼顾到了风帆与蒸汽两种动力,并且给后续型号动力设备和武器装备的升级留出了一定的空间。因此尽管海军将领们对更为先进的蒸汽铁甲舰更具兴趣,甚至已经造出了黑鲨号这样的试验舰,但考虑到目前的外部环境并没有能对海汉海军产生真正威胁的存在,执委会认为暂时也还没必要花费巨资去打造更先进的战舰,所以威严级战舰在未来可见的一段时期内仍将会是海汉海军各舰队的主力旗舰。 此次攻打平户的军事行动,总共出动了三艘威严级战舰,其中两艘便是隶属于石迪文麾下的东海舰队,另一艘来自北方舰队的战舰则是去了西海岸,与福建水师协同作战。 以威严级战舰的实力,在战场上对付作战手段比较原始的日式战船可谓是牛刀杀鸡,船上的蒸汽机开足马力之后,航速很快便提升到安宅船的三倍以上,要追上双方之间的距离所需花费的时间并不会太长。在离前方平户水军还有大约几十丈的时候,海汉战舰便率先开火了。 威严级战舰在船艏都装备有一门专用于追击敌船时使用的火炮,这种135mm口径火炮炮管要较两侧船舷的舰炮更长一些,因此射程和精准度也要更胜一筹,在理想海况下,五十丈内基本可以做到指哪儿打哪儿,这对追击敌船时轰击其尾舵非常管用。 追击中的威盛号只开了两炮,便命中了离自己最近的一艘敌船船艉,在其尾舵上方打出了一个脸盆大小的窟窿,威盛号上的炮手甚至隐隐能听到随后从敌船上传出的惨呼声。 尽管这一炮并未命中船上的要害部位,但还是立刻让这艘拖在平户水军最末的关船陷入了混乱。眼见对手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近,这艘船上的指挥官也顾不得石村翔太在此之前下达了所有船全部向东行进撤离战场的命令,试图再进一步调转方向离开大部队朝北边逃窜。这样如果后面的海汉战舰要追击大部队,就不会再咬着自己不放了。 想法是没错,但唯一的问题就是威盛号追上来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这艘关船尚未完成转向,便已经进入到威盛号左舷火炮的有效射程内了。 而来自侧舷的火力输出可就比船艏炮密集多了,随着隆隆炮声响起,与威盛号距离被缩短到十丈左右的这艘关船立刻遭受到了炮弹的洗礼。而且海汉海军显然对这些船体较薄的日式帆船做了针对性的安排,所使用的炮弹并非大号实心炮弹,而是号称“甲板收割者”的葡萄弹。 这些弹丸在近距离上足以射穿一寸厚的船板,在下层甲板连中数发葡萄弹之后,这艘关船整个右舷的橹桨几乎都立刻停止了划动,船速也当即就慢了下来。 但威盛号并未在这艘船上继续浪费弹药,依然沿着原本的航向朝着前方逃窜的平户水军继续追击。关船上的人还没来得及庆幸,紧随其后的威邦号便也已经拍马杀到,而这次向其倾泻的炮弹便全是大家伙了,一轮下来就将关船吃水线附近打出数个洞口。船上的人还没来得及救护伤亡人员,便得先投入到损管堵漏的战斗中了,否则他们就算在炮击后侥幸活下来,也难以划着一艘半沉的船逃回北方的临时驻地。 只是石迪文根本就没打算放任何人离开战场,两艘旗舰负责火速追击,对平户水军舰队实施第一轮打击,而后面还有几艘探险级战船慢慢跟着过来打扫战场。像这种已经中了招难以快速脱离战场的敌船,自然是有后来者负责补刀,让其沉得更快一些。 在这之后倒是有一艘关船试图螳臂当车,拦在威盛号前进的方向上,但威严级战舰的船头上都装有精钢撞角,这玩意儿虽然极少有机会用到,却一直都是威严级战舰的标配装备。两船一撞之下,威盛号凭借着吨位优势和坚固的撞角,毫不费力地将敌船撞裂成了两截,而自己仅仅只是航速稍稍受到了一点影响,船体并无大碍。 这样的结果也相当于是给平户水军的其他战船施以了警告,想要与海汉战舰缠斗是极为不智的行为,甚至连拖延时间的目的都很难达到。它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放弃抵抗的念头,尽量加快航速分头逃跑,这样或许还能有机会脱离战场。 但现在就连逃跑都变成了奢望,这些日式战船的航海性能实在太糟糕,以至于它们甚至无法依靠分头逃跑来摆脱后面紧追而至的两艘海汉战舰。威盛号和威邦号一前一后,对被赶上的每一条船都毫不吝啬地给予了一轮近距离炮击。 粗略算下来,每一艘遭到打击的水军战船都至少吃了六七发炮弹,运气好的或许还能挣扎着继续逃跑,运气不好的可能当场就开始下沉了。 石村翔太在接下这趟差事的时候就知道风险极大,但即便如此,他也很难想像到真实的交战状况竟会是如此的被动。他所率的平户水军别说拉开阵势与对手正面交锋了,现在就算是想在逃跑途中给对手制造一点麻烦以拖延时间都难以办到。 安宅船和关船上威力最大的武器就是火枪了,但这玩意儿在当下这种作战环境中使用,所能起到的效果几近于无。火枪兵在起起伏伏的海上航行中去瞄准射击敌船上的目标,这命中率基本就只能随缘了。 有几艘船试图使用点燃箭头的箭矢攻击海汉战船,但也很快宣告失败,因为海汉舰炮的射程要远胜箭矢,在得到最佳的射击机会之前,这些战船往往就已经遭受了一轮炮弹洗礼了。而这个时候还能使用弓箭展开反攻的人已是寥寥无几,反而会因此再召来更为猛烈的炮击。 这场海上追击在进行了一小时之后,平户水军的参战船只已经损毁了七成以上。这还是石村翔太从一开始就下令撤离战场而非正面应战的结果,如果他在平户海峡外的决策稍有冲动,又或是做出战而退的决定稍微慢上一些,恐怕就连一个小时都撑不过去。 眼见那两艘海汉战舰仍在后方不依不饶地追赶,石村翔太越发后悔自己接下这个会送命的差事。他现在只希望自己这路人马的惨重伤亡真能为平户藩争取到一丝喘息之机,至于韦志亲率的另一路人马是否能在平户岛西岸打开局面,石村翔太已经不抱太大的期望了。 但事实上水军的出击对于缓解平户港的压力并未起到多少作用,东海舰队原本投入到港口炮战中的战船数目还不到总数的一半,而追击石村翔太的舰队也仅仅只出动了三分之一的战船。 这就意味着此时东海舰队还有一半以上的战船都仍在平户海峡内的海域,即便是此时平户藩还有另一支水军舰队想要冲进平户海峡解放平户港,也依然还是不免会吃到一顿暴打。 事实上在被海汉登陆切断了南下的陆上逃亡通道之后,留给平户藩的生机就已经越来越小了。普通平民或许还能零零散散从岛中部的山林里逃到南边去躲避战火,但作为平户藩统治者的田川介和其麾下的数千藩军,却绝不可能以这样的方式逃生。 手底下还有陆海两军好几千人,这时候要逃了,人心也就彻底散了,到时候海汉人灭不灭平户藩,其实也没多大区别了。田川介深知其理,所以他只是将田川七左卫门母子俩偷偷送了出去,而自己却没打算要逃。如果日后战死在平户岛上,起码还有一个继承人能够延续田川氏的家业。 田川介给韦志的命令的是藏匿外海伺机而动,等摸清海汉的进攻路数之后再设法从海上打击其后路,争取能通过袭击敌军补给船只的方式来逼迫对方主动退兵。 制定这个作战计划的时候,田川介和韦志都认为平户藩应该能在水军不参战的情况下撑个六七天,但没想到仅仅第一天就不得不在敌军的攻势压迫下亮出了在平户港所部署的全部家底。而对手也并没有把平户港作为唯一攻击目标,趁着平户港这边打得热闹的时候,已经在另一处偷偷实施了登陆,并且毫不犹豫地切断了平户藩的逃生路线。 简单来说,平户藩事前所准备的战术所起到的效果很有限,而对手的行动却多少出乎了田川介和手下幕僚们的预料——开战以来对手的行动效率,可要比他们预想的高出太多了。他们认为对手可能需要三四天甚至更长时间才能完成的事情,但对手全部都在开战第一天里就达成了。 这也大大打乱了平户藩的应对方案,原本制定的作战计划有相当一部分不得不推倒重来,比如水军目前所采取的行动就是其一。韦志不敢再继续作壁上观,否则说不定平户城区都未必能够撑到第三天。他只能提前采取行动,力争能从海上稍稍缓解一点平户目前所面临的压力。 当然了,如果韦志能了解到目前在薄香湾完成登陆的海汉军是哪支部队,并且这支部队已经截断了岛上的交通,他或许会修改一下自己的行动方案,取消诱敌和突袭这些不切实际的作战计划,改为设法在夜间接应岛北的藩军从海上突围。 但侦察手段的落后和关键信息的缺失,让韦志难以对局势作出准确的判断,虽然他极力想制定一个面面俱到的周全计划,但在双方实力差距太大的情况下,很多作战手段根本就没办法实施。比如被派去平户海峡诱敌的石村翔太,就根本无法指挥作战性能低下的日式战船达成他所预期的效果。 再比如偷袭薄香湾的计划,也并非他所期望的那样,能够在西海岸抄到敌军运兵船和补给船的后路。在这里等待韦志的,除了来自福建水师的几十条大小战船之外,还有来自海汉海军北方舰队的旗舰威能号。 就算让韦志手下的战船数目再翻一倍,双方的战斗力也依然还是存在着明显差距。所以偷袭计划非但没有成功的机会,反而会变成上门求死的局面。 万幸的是韦志这人早年间与海汉军和福建水师都打过交道,吃过亏的人办事都会比较谨慎,他没有让舰队冒然冲入薄香湾,而是先派了两艘船打前阵,一艘摸进薄香湾一探究竟,另一艘则是在海湾入口处至南边的生月海峡之间活动,确认附近是否有海汉武装舰队的踪影。 这个谨慎的安排暂时拯救了韦志的舰队,这两艘船还在海湾外便已经看到了薄香湾里密密麻麻的战船,当即调头便走,根本不敢停下来细看。等福建水师的船追出海湾,这两艘隶属平户水军的中式战船已经向天空射出烟火信号,通知远处的韦志火速撤离。 韦志手底下这些以福船为基础打造的战船,其航行性能比起日式战船可要好太多了,一见到侦察船发出的危险信号,当即调整风帆调转方向便往北跑,也根本不去考虑正面交战的选择。 “这帮兔崽子,来都来了,怎地一照面溜得比兔子还快!”许裕拙在甲板上望着远处海面上的点点帆影,心知追赶不及,当下也是大为气恼。 他已经算准了这里会是平户水军必救之地,本是打算等午后便将舰队从薄香湾撤出,部署到十几里外生月岛南端的渔港,让出进入薄香湾和古江湾的航道,等平户水军出现在这里再来抄后路,但时机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对方见势不妙就直接溜了,让他所有的打算都落了空。 正文 第2124章 ,! 福建水师这次远赴日本的舰队中,有十余艘是历年来从海汉陆续购入的探索级及探险级外销型战船,这些火力猛航速快的战船在福建水师中服役以来便一直担当着作战主力,在历次作战行动中都有不俗的表现,为许裕拙争得了不少战功。 许裕拙希望这次攻打平户的行动依然能延续福建水师以往的战绩,不过就目前的进展来看并不算太顺利。这倒不是因为对手有多么强大,而是当下的战局走势基本一边倒,福建水师一直都没有得到真正能放开手脚一战的机会。 今天好不容易等来了平户水军主动现身,但狡猾的对手却并未一头扎进薄香湾,否进来容易出去难,平户水军可能连调头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一拥而上的福建水师给堵在海湾里来个瓮中捉鳖了。 但对方只是露个头,见势不妙就立刻缩了回去,这让还没有来得及完成部署的许裕拙只能大呼可惜了。不过他也注意到对手派出来探路的两条船都是情报中所提到的中式战船,隐藏其后的极有可能便是平户水军的主力了。 只可惜双方互相发现的时候距离太远,福建水师的战船一时半会追不上那两艘船,而海汉海军派到西海岸助战的威能号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正在薄香渔港靠岸补充淡水,许裕拙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艘船飞也似的逃了。 钱天敦大约是在中午才得到这个消息,他已经将位于薄香渔港的临时指挥部迁到了大野村防线附近。这里有通往平户城区的官道,且距离平户岛东海岸非常近,更便于他指挥特战团在陆上的作战行动。而西海岸则是完全交给了许裕拙,反正平户岛北部最便于出海的薄香湾和古江湾已经被福建水师封锁,被堵在大野村防线以北的平户藩军很难再大举从海上逃离平户岛了。 对于平户水军的谨慎,钱天敦倒是毫不意外,因为今天还有另一支水军舰队在更早一些的时候出现在了平户海峡以北,也同样是在接战之前便试图脱离战斗。只不过这一支舰队比较倒霉,他们撞上的是已经进入作战位置的东海舰队,而且石迪文安了心要拿这支舰队祭旗,直接就出动了两艘旗舰全速追击,而这支全是日式战船的舰队拼尽吃奶的力气也没能逃掉,最终伤亡惨重。 根据石迪文在此之前发回的战报,东海舰队在这场一边倒的追击战中总共击伤击沉敌船十三艘,俘获三艘,而侥幸脱离战场的敌船仅有两艘。但平户水军的指挥船却没能成功跑掉,包括指挥官石村翔太在内共有六百余人在这场战斗中被俘获,可谓战果颇丰了。 关于东线战场上的战果,钱天敦已经派人将消息送去许裕拙那边了,不过他完全可以想象许裕拙受到这个消息的郁闷,毕竟从战事打响以来,许家军除了在福江岛烧了一个空无人烟的造船厂,掩护了特战团在薄香湾登陆,根本就还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战绩。 而反观海汉军在进攻平户岛的攻势中不但海军表现出色,从西线登陆的陆军部队也顺利清除了位于镜川的兵工基地,成功切断了东海岸的陆上交通,完成对平户岛北部地区的切割包围,并在此过程中击退了平户藩军数次试探性的反扑。 两相比较之下,许家军不免就显得有些碌碌无为了。虽然从战略上来说,福建水师负责封锁平户岛西海岸也是非常重要的任务,但打到现在海汉军已经接连两天与敌军接战,而水师却连一枪一炮都还没开过,许裕拙肯定无法接受自己所率的远征军在战场上只有这种局外人一般的表现。 但钱天敦目前也顾不得去仔细考虑盟友的感受了,既然平户藩选择收缩防线而不是主动突围,那么他要做的事情就是进一步收紧包围圈,将战线继续往北推进,主动寻求与敌军进行交战。 而对于在上午打了一场大胜仗的石迪文来说,当下却是喜忧并存,喜的自然是顺利拿下了平户水军的舰队,忧的则是这支舰队并非平户水军主力,对手虽然损失颇重,但似乎还没到伤筋动骨的程度,海军还是得继续提防对手随时可能会发动的偷袭。 此外如何关押今天在战斗中所俘获的数百名俘虏也是一个颇为麻烦的问题,海汉军在本地临时占领的地方并没有适合集中关押大批俘虏的环境,而不管是将这些俘虏全部处决还是释放,对石迪文来说都不算是可行的选项。 在没有找到更好的关押环境之前,石迪文也只能下令将这些水军人员全部收押在俘获这三条安宅船的船舱里,只有石村翔太等少数几名武官进行了单独关押,以便于对其展开提审。 战斗结束后,出击的数艘战船重新回到平户海峡,不过因为在刚才的追击消耗不小,这几艘战船都没有再立刻投入到炮轰平户港的行列中,而是先向南驶入到较为开阔的海域,然后再与补给船进行物资转运。 两艘威严级战舰虽然在战斗中威风八面,但其作战方式也有短板,那就是相当赖后勤物资保障,如燃煤、淡水、弹药等等,都要按照先前战斗消耗掉的数目悉数进行补充。如果不能及时进行物资补给,那战斗力就不免会因此而大打折扣了。 不过这个时候东海舰队已经完全掌控了平户岛东岸海域,倒是不用担心还有敌军能抓到这个时间来突袭正在补给中的战船。而石迪文也正好趁着这个时间,立刻提审被俘获的指挥官石村翔太。 有鉴于对手在先前交手中的所表现出的怯懦,石迪文认为这人应该不会有太坚定的立场,所以他也没有选择跟对方智斗,而是准备用简单粗暴的方式让对方屈服。 “你跟我们合作,我保你不死,给你自由。你如果想当英雄,想证明自己对平户藩的忠诚,那我也会成全你,在今天太阳下山之前就处死你,并且会当着你所有部下行刑,到时候你的部下或许会有人主动跟我们合作,你觉得呢?”石迪文说完之后,便示意翻译将自己的话解释给石村翔太。 石村翔太听完之后并未马上表态,但石迪文却注意到他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很显然已经因为这个安排而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我没有太多时间等你慢慢考虑,你如果不肯开口,那我就把这个活命的机会交给你的副手。我们抓了几百号人回来,总会有人愿意开口的。”石迪文从椅子上站起身道:“你最好马上做出决定,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石村翔太当然不会去怀疑石迪文是不是能说到做到,如今生杀大权在对方手中,他一句命令下来别说自己这条命,就连一同被俘这几百号人一并杀了也不奇怪。他也想跟对方讨价还价,但那也得有足够的资本才行,而现在并不确定对方已经知道多少,又打算从自己口中挖出什么样的信息,所以谈条件也根本无从谈起,反而有可能会自曝其短,或是让对方彻底失去耐性。 石村翔太虽然效忠田川介,但也不想在这场战事中以俘虏的身份被对手处决,他认为自己沦落到这样的处境并非因为实力不济,而是被韦志给坑了,如果能将平户水军的战船平均分配,让自己这一队也能拥有几艘像样一些的战船,那起码能够有机会从战场脱身,也不至于会被对方所俘获。 现在是摆明了被人当牺牲品用,石村翔太认为这是自己没有机会发挥实力的根本原因,如果因此而被海汉人处死,那真的是太冤了。 “我跟你们合作,但我要活着离开这里!”石村翔太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屈服于石迪文的威胁。先保住自己这条命,至于战争结束后何去何从,那就到时候再说了。 石迪文要知道的其实主要就两件事,一是平户水军的作战计划,二是其位于平户岛之外的秘密驻地所在位置。第一件事当然不是普通人所能知道的,也只有石村翔太这样的指挥官才会掌握详情,所以对海汉而言他还是有比较高的情报价值。 但石村翔太所掌握的作战计划,也就仅限于韦志向自己所透露的部分内容。他知道韦志会带队去西海岸寻找战机,但具体会采用什么样的战术,攻击目标会在何处,韦志却没有对他告知过明确的信息。当然这倒也不完全是韦志有意要对他隐瞒,而是因为敌军在西海岸的活动情况不明,自然难以提前制定出详细的作战方案,只能是在行动中走一步看一步。 至于平户水军的藏身之处,这倒真是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因为被俘人员全都掌握了这个信息,就算石村翔太嘴咬得再紧,也还是会有其他人招供。但石村翔太也知道,韦志应该不会再待在的山大岛了,毕竟只要水军出击参战,那个位置就不再是军事机密了。 不过在石迪文的反复问讯之下,石村翔太倒是招出了另一个颇有价值的情报,那就是水军统领韦志已经于昨晚从平户岛悄悄接走了田川母子,送去了九州某处秘密地点藏匿。至于这地方在哪里,别说石村翔太,就连韦志都不知道具体位置,他只是负责将田川母子二人送到当地的某个渔港,在那里另行有人安排后面的行程。 这也是田川介为了确保田川母子在非常时期的人身安全,所特意安排的交接手段。虽然是保底的措施,但还真就派上了用场,若非如此,这藏身之地可能就会经由韦志和石村翔太之口传出去,最终让海汉人顺藤摸瓜找上门把人给抓了。 这个消息让石迪文不禁产生了一丝挫败感,这次海汉大张旗鼓远赴日本作战,目的当然还是希望能够将对手一网打尽,特别是十八芝余党和后人,更是海汉着力要清除的对象。 通过战前袁峙、天草四郎对平户的侦察,海汉方面已经掌握了有关田川七左卫门的信息,将他列为了必须拿下的目标人物之一。为此相关部门还特地让天草四郎配合画师,提前绘制了若干幅田川七左卫门的肖像,以便各支部队在攻破平户之后对此人实施联合抓捕。 但没想到田川介居然如此机警,联军舰队在平户岛才刚刚开始施展手段,他便已经连夜将田川母子二人送出去逃难了。这下海汉提前所做的种种部署就全都落在了空处,想要再将这母子二人找出来,要嘛去九州岛慢慢搜寻,要嘛就只能等攻破平户城区活捉田川介之后,直接审讯这个当事人了。 但不论是哪一种解决办法,在石迪文看来都将会十分困难。九州岛可不是平户岛这种小地方,陆地面积达三万多平方公里,比海南岛还要稍大一些,岛上分了筑前、筑后、丰前、丰后、肥前、肥后、日向、萨摩、大隅九国,而平户藩仅仅只是肥前国的属地之一。 要在这么大的陌生区域中搜寻抓捕两个人,那可能就意味着联军要先跟九州岛上这些国家打一场大仗。就算联军的军事实力足以击败这些小国,但所耗费的物资和时间,却将会给联军的后勤补给造成极大的压力。而对方一旦有了缓冲的时间,这场战争很可能就会进一步升级,对手从平户藩变成整个日本国,到时候就离海汉发动这场战事的初衷越来越远了。 而指望通过审讯田川介来获知田川七左卫门的下落,似乎就更难以实现了。很显然田川介是希望保住这个养子,这样即便平户藩战败,甚至田川介战死,今后平户藩也还是会有东山再起的主心骨在。在这样的前提下,恐怕就算石迪文到时候故技重施拿死亡来威胁田川介,也不太可能让对方就范。 正文 第2125章 如果无法完成对田川七左卫门的抓捕,那海汉此次所发动的战争就很难达成全部预定目标了,哪怕消灭了平户藩的大部分武装力量,也还是会留下让人担忧的后患,终究不够完美。 石迪文暂时还无法核实石村翔太所供述的这些信息是否完全属实,但他凭直觉认为可信度应该相当高。而且从情理上来说,正是因为田川介将田川七左卫门母子俩连夜送出平户,才让韦志意识到平户在海汉攻势之下已经岌岌可危,所以才会冒险出动,试图要引开海汉舰队以缓解平户港所面临的压力。若非如此,平户水军完全可以继续藏在北边的山大岛的秘密港口,耐心等待更好的出战时机。 但平户水军冒险现身,不惜付出惨重代价来试图将海汉舰队从平户海峡引走,石迪文认为这似乎也从侧面证明了对手的黔驴技穷。如果平户藩在岛上还有什么大杀招没用出来,大概也不会把水军放出来执行这种形同寻死的任务。 不过也不能因此就对战局走势持完全乐观的态度,现在并不清楚被连夜送去九州的田川七左卫门是否肩负着搬救兵的任务,要是让九州那边组织人马赶来救援平户,对联军来说大小也是个麻烦。 虽说日本这些军队的武装水平和作战能力相较海汉都有较大的差距,但海汉本来就没有跟日本大打出手的计划,进一步扩大战争规模并非海汉所愿。而且此地对海汉军来说是无根之地,大部分作战补给都得先从数百里外的济州西归浦港进行中传再运过来,如果战争进程被拖慢,联军的作战压力就会越来越大,最终甚至可能被迫自行退兵。 既然目前暂时没有可行的手段立刻将田川母子从九州抓回来,那为了提防这种对联军不利的可能性,石迪文认为接下来的军事行动就必须要加速实施了。 当天下午石迪文搭乘小艇在平户岛东海岸的大野村附近登陆上岸,与他一起的还有今天在旗舰上观战的西芒和申学义。他们被允许可以旁听此次行动中的绝大部分作战会议,自然也很想知道海汉方面在今天大胜平户水军之后会采取的下一步措施,所以知道石迪文要与钱天敦会面商议接下来的作战计划,便都跟着来了。 石迪文与钱天敦见面之后,先互相通报了东西海岸及陆上的即时战况。石迪文得知平户水军主力今天曾在西海岸现身,立刻便明白了为何对手会先派了一支舰队来东海岸招摇过市。 “拿了十几条船出来当诱饵,想让我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到平户海峡这边……对手这是打算要抄你们陆军的后路啊!”石迪文笑道:“不过他们大概没料到我们还有一支武装舰队在西边埋伏,只可惜许裕拙动作慢了一点,不然今天我们东西海岸双管齐下,有可能就把平户水军给直接收掉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如果无法完成对田川七左卫门的抓捕,那海汉此次所发动的战争就很难达成全部预定目标了,哪怕消灭了平户藩的大部分武装力量,也还是会留下让人担忧的后患,终究不够完美。 石迪文暂时还无法核实石村翔太所供述的这些信息是否完全属实,但他凭直觉认为可信度应该相当高。而且从情理上来说,正是因为田川介将田川七左卫门母子俩连夜送出平户,才让韦志意识到平户在海汉攻势之下已经岌岌可危,所以才会冒险出动,试图要引开海汉舰队以缓解平户港所面临的压力。若非如此,平户水军完全可以继续藏在北边的山大岛的秘密港口,耐心等待更好的出战时机。 但平户水军冒险现身,不惜付出惨重代价来试图将海汉舰队从平户海峡引走,石迪文认为这似乎也从侧面证明了对手的黔驴技穷。如果平户藩在岛上还有什么大杀招没用出来,大概也不会把水军放出来执行这种形同寻死的任务。 不过也不能因此就对战局走势持完全乐观的态度,现在并不清楚被连夜送去九州的田川七左卫门是否肩负着搬救兵的任务,要是让九州那边组织人马赶来救援平户,对联军来说大小也是个麻烦。 虽说日本这些军队的武装水平和作战能力相较海汉都有较大的差距,但海汉本来就没有跟日本大打出手的计划,进一步扩大战争规模并非海汉所愿。而且此地对海汉军来说是无根之地,大部分作战补给都得先从数百里外的济州西归浦港进行中传再运过来,如果战争进程被拖慢,联军的作战压力就会越来越大,最终甚至可能被迫自行退兵。 既然目前暂时没有可行的手段立刻将田川母子从九州抓回来,那为了提防这种对联军不利的可能性,石迪文认为接下来的军事行动就必须要加速实施了。 当天下午石迪文搭乘小艇在平户岛东海岸的大野村附近登陆上岸,与他一起的还有今天在旗舰上观战的西芒和申学义。他们被允许可以旁听此次行动中的绝大部分作战会议,自然也很想知道海汉方面在今天大胜平户水军之后会采取的下一步措施,所以知道石迪文要与钱天敦会面商议接下来的作战计划,便都跟着来了。 石迪文与钱天敦见面之后,先互相通报了东西海岸及陆上的即时战况。石迪文得知平户水军主力今天曾在西海岸现身,立刻便明白了为何对手会先派了一支舰队来东海岸招摇过市。 “拿了十几条船出来当诱饵,想让我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到平户海峡这边……对手这是打算要抄你们陆军的后路啊!”石迪文笑道:“不过他们大概没料到我们还有一支武装舰队在西边埋伏,只可惜许裕拙动作慢了一点,不然今天我们东西海岸双管齐下,有可能就把平户水军给直接收掉了。”如果无法完成对田川七左卫门的抓捕,那海汉此次所发动的战争就很难达成全部预定目标了,哪怕消灭了平户藩的大部分武装力量,也还是会留下让人担忧的后患,终究不够完美。 石迪文暂时还无法核实石村翔太所供述的这些信息是否完全属实,但他凭直觉认为可信度应该相当高。而且从情理上来说,正是因为田川介将田川七左卫门母子俩连夜送出平户,才让韦志意识到平户在海汉攻势之下已经岌岌可危,所以才会冒险出动,试图要引开海汉舰队以缓解平户港所面临的压力。若非如此,平户水军完全可以继续藏在北边的山大岛的秘密港口,耐心等待更好的出战时机。 但平户水军冒险现身,不惜付出惨重代价来试图将海汉舰队从平户海峡引走,石迪文认为这似乎也从侧面证明了对手的黔驴技穷。如果平户藩在岛上还有什么大杀招没用出来,大概也不会把水军放出来执行这种形同寻死的任务。 不过也不能因此就对战局走势持完全乐观的态度,现在并不清楚被连夜送去九州的田川七左卫门是否肩负着搬救兵的任务,要是让九州那边组织人马赶来救援平户,对联军来说大小也是个麻烦。 虽说日本这些军队的武装水平和作战能力相较海汉都有较大的差距,但海汉本来就没有跟日本大打出手的计划,进一步扩大战争规模并非海汉所愿。而且此地对海汉军来说是无根之地,大部分作战补给都得先从数百里外的济州西归浦港进行中传再运过来,如果战争进程被拖慢,联军的作战压力就会越来越大,最终甚至可能被迫自行退兵。 既然目前暂时没有可行的手段立刻将田川母子从九州抓回来,那为了提防这种对联军不利的可能性,石迪文认为接下来的军事行动就必须要加速实施了。 当天下午石迪文搭乘小艇在平户岛东海岸的大野村附近登陆上岸,与他一起的还有今天在旗舰上观战的西芒和申学义。他们被允许可以旁听此次行动中的绝大部分作战会议,自然也很想知道海汉方面在今天大胜平户水军之后会采取的下一步措施,所以知道石迪文要与钱天敦会面商议接下来的作战计划,便都跟着来了。 石迪文与钱天敦见面之后,先互相通报了东西海岸及陆上的即时战况。石迪文得知平户水军主力今天曾在西海岸现身,立刻便明白了为何对手会先派了一支舰队来东海岸招摇过市。 “拿了十几条船出来当诱饵,想让我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到平户海峡这边……对手这是打算要抄你们陆军的后路啊!”石迪文笑道:“不过他们大概没料到我们还有一支武装舰队在西边埋伏,只可惜许裕拙动作慢了一点,不然今天我们东西海岸双管齐下,有可能就把平户水军给直接收掉了。”如果无法完成对田川七左卫门的抓捕,那海汉此次所发动的战争就很难达成全部预定目标了,哪怕消灭了平户藩的大部分武装力量,也还是会留下让人担忧的后患,终究不够完美。 石迪文暂时还无法核实石村翔太所供述的这些信息是否完全属实,但他凭直觉认为可信度应该相当高。而且从情理上来说,正是因为田川介将田川七左卫门母子俩连夜送出平户,才让韦志意识到平户在海汉攻势之下已经岌岌可危,所以才会冒险出动,试图要引开海汉舰队以缓解平户港所面临的压力。若非如此,平户水军完全可以继续藏在北边的山大岛的秘密港口,耐心等待更好的出战时机。 但平户水军冒险现身,不惜付出惨重代价来试图将海汉舰队从平户海峡引走,石迪文认为这似乎也从侧面证明了对手的黔驴技穷。如果平户藩在岛上还有什么大杀招没用出来,大概也不会把水军放出来执行这种形同寻死的任务。 不过也不能因此就对战局走势持完全乐观的态度,现在并不清楚被连夜送去九州的田川七左卫门是否肩负着搬救兵的任务,要是让九州那边组织人马赶来救援平户,对联军来说大小也是个麻烦。 虽说日本这些军队的武装水平和作战能力相较海汉都有较大的差距,但海汉本来就没有跟日本大打出手的计划,进一步扩大战争规模并非海汉所愿。而且此地对海汉军来说是无根之地,大部分作战补给都得先从数百里外的济州西归浦港进行中传再运过来,如果战争进程被拖慢,联军的作战压力就会越来越大,最终甚至可能被迫自行退兵。 既然目前暂时没有可行的手段立刻将田川母子从九州抓回来,那为了提防这种对联军不利的可能性,石迪文认为接下来的军事行动就必须要加速实施了。 当天下午石迪文搭乘小艇在平户岛东海岸的大野村附近登陆上岸,与他一起的还有今天在旗舰上观战的西芒和申学义。他们被允许可以旁听此次行动中的绝大部分作战会议,自然也很想知道海汉方面在今天大胜平户水军之后会采取的下一步措施,所以知道石迪文要与钱天敦会面商议接下来的作战计划,便都跟着来了。 石迪文与钱天敦见面之后,先互相通报了东西海岸及陆上的即时战况。石迪文得知平户水军主力今天曾在西海岸现身,立刻便明白了为何对手会先派了一支舰队来东海岸招摇过市。 “拿了十几条船出来当诱饵,想让我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到平户海峡这边……对手这是打算要抄你们陆军的后路啊!”石迪文笑道:“不过他们大概没料到我们还有一支武装舰队在西边埋伏,只可惜许裕拙动作慢了一点,不然今天我们东西海岸双管齐下,有可能就把平户水军给直接收掉了。” 正文 第2126章 在火力悬殊的现实面前,平户藩军即便是拥有主场之利,也还是难以阻挡海汉军的推进。特战团甚至都没有在战斗中投入火炮,仅使用步枪便很快击退了试图在通往平户城区的官道上实施阻击的对手。 意识到无法达成目的,平户藩军在丢下了二十多具尸体之后便悻悻撤退了。田川介没有为难前线的指挥官,因为他自己也在距离交战地点不远的地方观看了战斗过程。 虽然在战前就对双方的实力差距有一定的预计,但现实仍然要比田川介的想象更为残酷,他发现自己麾下的人马在海汉军面前几乎毫无发挥的机会,就连对其造成有效杀伤都极为不易。 想当初他听那些来自十八芝的人员描述海汉军的强大还有些半信半疑,多少有点怀疑这些人是在为自己曾经的失败找理由,但真正在战场上与海汉人交手之后,才明白过去所听到的种种传闻所言非虚,别说战胜对方,就连延缓对方的进攻速度都难以做到。 而战前所制定的那些作战计划,包括出动水军打击对方海上补给线,现在看来似乎也都不太可能得以实现了。田川介在平户港看了两天炮战,已经很明确地认识到了海汉海军的实力,他只能暗自祈祷水军在行动时小心一些,不要撞上了对手的主力部队。 但这种祈祷似乎也未能收到成效,上午收到水军舰队出现在平户海峡以北的消息,就已经让田川介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因为这并非他向韦志下达的作战指令,显然是韦志察觉到平户港处境不妙,试图要做点什么来改变局势。 而看到那两艘在这两天中一直没有出战的大型战舰竟然一反常态,以极快的航速冲出海峡前去迎战水军舰队,田川介更是不免忧心忡忡,担心水军是否能招架得住这种大家伙的攻击。他的担心在下午就变成了现实,几艘隶属于平户水军的安宅船被海汉战船夹在中间,从平户港外的海面上招摇过市,很显然是被对手俘获之后故意拉出来展示以打击己方军心。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在被俘获的几艘船里没有新近建造的中式战船,这至少能让田川介对水军继续抱有一丝希望,或许在此之后会有更好的战机留给水军发挥。 但不管是海上还是岸上,平户藩目前的战况都不甚理想,或者说得更严重一点,用节节败退来形容也不为过。尽管家臣们向田川介声称在战斗中也成功射杀了不少海汉兵,但他并不是太相信这些缺乏证据支持的战报。 根据某些未经证实的小道消息,有人在薄香湾附近目睹海汉军处决了田川小次郎,这个消息也是让田川介大受打击。他手底下能带兵打仗的高级军官并不多,死一个就少一个。而且像田川小次郎这样的忠犬部下,他很可能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再去培养新的了。 位于大野村的敌军开始向北推进,这就意味着对方即将向平户城区发动进攻。田川介心知自己只剩一晚时间来部署最后的防线,下令征募城区所有青壮,开始在南线挖掘堑壕,构筑临时防线。 平户城作为本地最主要的防御工事,在三十多年前就被急于洗白自己的藩主给一把火烧掉了,在那之后为了得到幕府的信任,历任藩主也都没有再重建平户城这样的城堡工事,更不用说围绕整个平户城区的城墙了。不管是为了避免幕府猜忌也好,为了省钱也好,总之如今的平户并没有像样的防御工事,而临时修筑的防线在强大的外敌面前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 平户城区是平户岛上最主要的人口聚居区,占到了岛上长住人口的七成以上,但这几千人口并未让修筑工事的进程加快,田川介所需面对的麻烦远远不只是来自外部而已。 事实上在海汉打过来之前,田川介便已经下令征募民夫,在平户港修筑岸防炮台的同时,还要在城区南端修建一道防线,以防御敌军可能从南边发起的登陆进攻。但征募到的民夫仅仅只勉强能满足港口工地的需求,而城区外的防线就一直只是纸面计划,直到海汉人都打到福江岛了,城南防线才终于开始动工了。 但施工进程至今依然并不顺利,究其原因,还是城区民众的复杂构成让相关的安排难以顺畅实施。 居住在平户城区的民众并不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恰恰相反的是,大部分定居在此的民众都是外来户,尤其以从事商业相关的人员为主。因为平户所独具有的特殊贸易环境,这里汇集了来自日本国内各地的商人和船员,而这些人可不是能被呼来喝去随便指使的农民,他们口袋里有钱,有各种人脉关系,最重要的是有农民所不具备的见识眼光。 平户藩想要指使这些人干活并不容易,哪怕是以外敌入侵的战时状态为理由,也还是难以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去城南的工地上刨土。 这些人也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称此次入侵平户的敌军海汉人是针对现任藩主及其手下的汉人头目,而并非要洗劫平户藩,只要不参与抵抗就不会在战争结束后遭到清算。 基于这样的言论,如果协助官方修筑防御工事,那么显然也会被视为参与了抵抗,而这对于原本就不是平户本地人的外来户来说,似乎就成了完全没有必要承担的风险。 至于敌人的实力如何,平户港连续两天的炮战或许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号称日本第一的平户水军从头到尾都没敢露面,只有前些天临时修筑的岸防炮台在苦苦支撑。而从南边逃回来的人越来越多,据说已经有数千敌军在南方登陆,而藩军对此也没有什么有效的退敌之策。 有一些驻留平户打外国商人知道海汉军的厉害,于是变本加厉地在平户民间传扬此战必败的言论,这就更是让那些打算观望形势的民众不愿加入到抵抗行动当中。 而对于平户藩官方来说,要强行征募这些不愿出力的人也有一定的难度。如今平户与长崎之间的竞争日趋激烈,幕府正使用各种办法将商贸从业者从平户拉去长崎,在这种环境下如果平户官方大面积地开罪了商人和航海业者,那在战后也必将遭受由此所带来的恶果。 一旦失去了从业者的支持,平户的贸易地位会大受打击,可能会进一步加剧战败的后果。如果会因此造成平户外贸规模的大幅衰减,那当然也不是平户官方愿意见到的结果。 这样一来,官方就不可避免地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中。不强征民夫,工地上的劳动力肯定不够用,就难以在敌军攻打城区之前修筑起足够多的防御工事。强征民夫,就无法避免会得罪大批外来人员,从而影响到平户的贸易地位。无论选择哪一种做法,由此所带来的后果都有可能是毁灭性的。 但最终田川介还是选择了先自保,至于因此所将造成的不良影响,那也等战后再说。如果战败后连统治者都不是自己了,平户今后的贸易环境如何,也已经不关田川氏的事了,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心慈手软。 在这样的气氛之下组织修筑工事,工地上的士气可想而知,被强征而来的人大多不愿意出力,而一些老实干活的人看到有很多人在故意怠工,自然也不愿被区别对待。 于是城南的工地上虽然看着有两三千人在劳作,但施工效率却极其低下,工程进展远远无法达到官方的预期。甚至还有一些商人私下花钱买太平,给负责征募民夫的人塞好处,将自己忽略不计;或是躲在家中,花重金雇人替自己出工,总之想尽各种手段,逃避这种战时劳役。 田川介即便知道这些情况,也只能无视其存在,他眼下已经没有时间去查办那些猫腻了。敌军可能在天明之后就将发动攻势,实在没有必要再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上分心了。 尽管知道平户港也将面临很大的防御压力,田川介还是下令让卢元龙从港口调了数门火炮到城南部署。如果不在城南防线上安排几门大杀器,田川介很担心这条防线到时候根本就扛不住对方的一轮攻势。 就算不能凭此退敌,至少也能延缓对方的攻势,为平户藩组织反击争取更多的时间。当然了,所谓反击,也只是在战前所制定的作战方案,而如今的战局走势跟战前的预计有较大的出入,当时所制定的方案也多半行不通了。 田川介自己虽然抱有必死之心,但他也知道没办法强迫手下的军官和士兵都和自己一样,这种时候能够刺激士气的东西,大概也只有重赏了。他向部下们宣布,从藩库取出白银二十万两,天明之前就发放到所有参战人员手上。就算是临时征来的农兵,每人也有十两银子的奖赏。 而在战事中表现出众,或是有斩杀敌军战绩的人员,则会有机会得到更为丰厚的奖励。田川介为海汉军的人头标出了一百两白银的重金悬赏,如果是军官,则这个奖励数目还将会翻着番往上涨。 在这样的刺激之下,低落的士气总算是恢复了一些。藩军中也不乏亡命之徒,眼见有重赏可拿,哪管对手是谁,领完银子便鼓噪起来,要待天明之后杀个痛快。 天色微亮,海汉军便开始拔营,缓缓向北推进。而东海舰队则是继续遵循前两天的活动路线,自大野村附近的锚地沿平户海峡北上前往平户港。 负责西海岸的福建水师,今天的任务仍是守住薄香湾。许裕拙虽然也有心要去平户港那边露露脸,但怎奈联军的运兵船和补给船有相当一部分都停泊在薄香湾里,毕竟要在平户再找一处这样便于后勤船只停靠的锚地也不太容易,而福建水师也只能继续担任保镖,确保平户水军不会有机会偷袭己方的后勤船只。 不过许裕拙吃了昨天的教训,提前分了一半的战船埋伏到海湾之外。如果平户水军再像昨天那样试探侦察,他就算抓不到敌军的主力,至少也要把对手派来侦察的船给留下。 然而这个时候的韦志已经带着平户水军剩下的人马去到了平户海峡东北大约五十多里处的马渡岛。因为昨天石村翔太率领的舰队折戟沉沙,韦志担心的山大岛的基地已经暴露,会被敌军上门抄家,所以便连夜转移到了更远的地方。 但这样一来,韦志虽然保证了水军舰队的安全,却也就难以再掌握平户海峡战局变化的时效性。如果要派船在平户海峡附近侦察,那就必须要保持相当远的距离——据今天从战场上死里逃生的那批人所说,石村翔太所率舰队是被海汉战舰从好几里的距离上一点一点追近然后逐艘点名。 而如果观察点离平户海峡太远,也就难以起到侦察的作用,只能等平户城那边发出求救的烟火信号才能出击了。但这种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用的通信方式不仅是自己能从远处的海上观察到,离得更近的海汉人当然也能看到,等自己率领水军冲进平户海峡,恐怕对手也已经像对付石村翔太的舰队那样,早就做好了交战的准备。 所以对韦志来说,他现在也十分纠结。如果率剩下的水军舰队去平户海峡与对手决一死战,后果毫无疑问将会是全军覆没。但如果保存实力,或许这支水军便是日后田川七左卫门东山再起的资本。 他倒并不是怕死,而是担心自己把手头这点人马拉出去拼完之后,躲在九州的田川七左卫门在战后会面临无人可用的窘境。到时候先不说海汉人会不会继续抓捕他,恐怕会有不少野心家从九州钻出来,抢夺平户藩的统治权。 正文 第2127章 虽然近几年德川幕府想方设法在削弱平户的贸易地位,试图扶持由幕府直接控制下的**逐步取而代之,但在九州地区,传统的贸易门户平户港依然是许多人眼里的金灿灿的聚宝盆,毕竟日本的跨国贸易目前仍有超过一半的份额是在平户港完成,其中的油水之丰可想而知。 想对松浦氏取而代之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只是平户藩也并非任人宰割的羔羊,不但有强大的水军,而且近年来还吸收了不少外来厉害人物,隐隐已经成为了九州地区最有实力的诸侯。垂涎平户的人虽然不少,但大多顾忌平户藩所拥有的武力,并不敢公开表现出敌意。 不过当下这个非常时期,平户藩先是经历政变,接着又陷入战乱,会不会有居心叵测之人在得到消息之后趁火打劫,韦志认为这也不得不防。如果田川介没有给田川七左卫门留下一支可靠的武装,那一旦平户藩战败,极有可能便会有外部势力趁着这个空子顺势夺取平户的统治权。尤其是一直觊觎平户的德川幕府,大概不会放过这样千载难逢可以轻松介入的机会。 基于这样的判断,韦志没有再次尝试将舰队拉到平户岛附近参与作战,而是决定优先考虑保存实力,以便为战后迎回田川七左卫门接掌平户保驾护航。 韦志作出这样的决定其实也说不上对错,他并不清楚目前平户岛上的战况,冒然出击的确有可能会输得血本无归。不过这样一来,倒是让负责从海上发动攻势的东海舰队省了不少事,可以集中火力对付火力已经大打折扣的港口岸防工事。 负责指挥港口防线的卢元龙现在日子也很不好过,除了被田川介下令调去城南防线的数门火炮之外,部署在港口的火炮其实也有不少已经在这两天的激烈交火**现了损毁的状况。 这倒并非全都是被东海舰队的炮火所摧毁,平户藩自行铸造的火炮虽然也能正常使用,但由于技术和材料方面的限制,这些炮在性能和使用寿命方面仍比舶来品有一定的差距。 如果这些火炮仅仅只是装备到藩军中作为镇军之宝,偶尔在与外部势力发生武装冲突时拉出来展示一下实力,或者执行一些低烈度的作战任务,这些平户自造的火炮当然已经足以胜任。但要用于进行高强度的作战,每天发射近百发炮弹,其质量就很快暴露了。 一些火炮甚至只打了几十发,炮身便开始出现了裂纹,交战的首日下午就发生了火炮炸膛的状况。卢元龙不得不将出现裂纹的火炮用备用品逐一换上,以免麾下数量有限的炮手再遭受无谓的损失。 此外弹药的库存消耗速度也远远超乎了卢元龙战前的预计,就算海汉不发动总攻,再以这样的强度打一两天炮战,部署在港口的火炮就算还有使用寿命,也没有弹药再跟海汉人的舰队打下去了。而且由于镜川的兵工作坊被海汉捣毁,平户藩军暂时已经无法再从兵工作坊获得弹药补给,这就意味着藩军很快就得靠着冷兵器跟全员装备**的海汉军拼杀了。 如果战局走到那一步,平户藩军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卢元龙其实心头是有数的,类似的状况,几年前他还在十八芝的时候就已经经历过一次了,至今仍铭记在心。 但这个时候不论是从陆上南下还是从海上撤离的退路都已经被海汉军切断,卢元龙也深知现在没有其他的选择了。既然投降是不可能的,那就唯有死战到底了。 田川介亲自去了城南督战,平户港的防御就将由卢元龙全权负责,但说实话他现在也没有什么好的应战手段,只能设法节省手头的弹药,尽可能拖住海汉的海上攻势,让田川介能够专心对付敌军在陆上发动的攻势。 按照作战计划,东海舰队率先抵达了预定战场。这已经是石迪文率部攻打平户港的第三日,对于港口的各处炮台位置和射界也差不多都已经掌握了,所以今天他也不打算再作保留了,准备让两艘威严级战舰加入战斗。 在东海舰队出战的探险、探索、威严三个级别的战舰中,因为船体构造和成本问题,也有只有威严级在两边侧舷各部署了两门射程较远,可以兼顾对陆攻击的新式后膛舰炮。 这玩意儿的造价和弹药价值都要远高于旧式的前膛舰炮,但因为制造工艺较为复杂,所以实际产能非常有限,短期内都不太可能大量供应给军方。石迪文也是前前后后想了不少办法,才从海汉兵工订到了八门炮。为此白克思还专门从三亚派了一批技工押运这几门炮到舟山,在东海舰队的两艘威严级战舰上进行了安装,并对操作这几门炮的水兵进行了长达两个月的培训。 石迪文费了不少工夫弄到这几门炮,他是将此视为了东海舰队的一件秘密武器,而此次东征平户,才是这几门炮第一次投入到战斗。不过前几天的战斗实际上没能让这几门新炮有充分展示实力的机会,包括昨天两艘战舰追杀平户水军的过程中,这几门炮也没有启用,原因是石迪文认为对手实力太菜,没有必要将宝贵的弹药浪费在平户水军的安宅船上。 石迪文通过前两天的观战,基本能够确认威严级战舰上的秘密武器在射程上与港口的岸防炮没有多少差距,所以这才准备在今天的作战中投入使用。 而在港口指挥应战的卢元龙看到那两艘身形庞大的战船在今天竟然来到了前排,而不是像前两天那样仅仅驻足于远处观战,便隐隐有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不过这两艘大船的船舷上虽然部署有密密麻麻的舰炮,但却没有像其他海汉战船那样全部开火,而是零零星星地开火,似乎是在进行某种试探。 卢元龙可不会简单地认为对方此举仅仅只是为了试探火力或者确认有效射程,他当年学习火炮战术是师从葡萄牙人,自然明白对手早就已经通过前两天的交战摸清了港区的炮台部署,也没有必要再在这个时候慢慢腾腾地重复一遍。 他很快就明白了海汉军此举的目的何在,这两艘大船的开火频率虽低,但精准度却是大大胜过了前两天的炮战,总共还没开到十炮,便有一发炮弹准确命中了一处岸防炮台,将其中的火炮连同几名炮手一并给轰飞出去。很明显这大船的射击精准程度要高于前两日投入作战的那些战船,而对方在此之前所搜集到的战场信息,也是直到此时才开始真正派上用场。 由于前两天的火力侦察做得足够充分,两艘威严级战舰的炮击目标也是非常明确,从平户港港湾外围的炮台开始,用炮弹逐个点名。而且这两艘船的交战距离保持得非常好,不会将自己置于港口岸防火炮的交叉火力范围之内,海岸上可能就那么一两门炮的最大射程能够得着它们。岸防炮虽然有自身的优势,但在对手的小心应对之下却难以再发挥出前两日的威力了。 凭借着精确的计算和操控,这两艘船以每分钟一炮的速度,稳稳地对岸防炮台进行收割。虽然推进速度慢,但进展却是肉眼可见,而卢元龙眼见岸上的炮台被对方精准打击,却根本拿不出反击的办法,当下也暗暗感到绝望。 卢元龙想起当年十八芝在澎湖应战海汉军和许家军的时候,也是类似的情形,虽然兄弟们都有拼死一战的决心,但在对手的火力打击面前却无力反击,最终一步一步陷入到绝望的境地中。 “集合农兵,如果敌军想在平户港登陆,那必须拼死阻止他们!”卢元龙心知岸防炮台被对方解决大概只是时间问题,而藩军的精锐几乎都被调去了城南防线,他现在手头只有驻守港区的百余名炮兵和田川介留给他的一千余名农兵可用,如果对手要在港口强行登陆,那说不得也只能把手下这些人全都拉出去拼命了,虽然这仅仅只算是聊胜于无的抵抗措施。 卢元龙对这些人没有丝毫的信心,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听到海陆交战的隆隆炮声,就已经两股战战,脸色煞白了,根本不可能指望他们拿着手里的竹枪和柴刀去跟敌人拼命。一旦敌人在平户港登陆,这些农兵很有可能会直接一哄而散,哪怕就是派出督战队押着他们也未必奏效了。 不过对手的行动却实在是难以预料,打掉了五六个炮台之后,那两艘战船竟然慢慢悠悠地主动脱离了战场。卢元龙只能猜测这或许是对方需要补充弹药,所以才会主动后撤。不过他也丝毫不敢大意,赶紧命人清点岸防工事的损失,向发生人员伤亡但火炮还能继续用的炮台补充人手。 此时港口的岸防炮台仅剩下大约三分之一的火炮还能勉强作战,卢元龙知道这个时候敌军舰队只消一拥而上施展强攻,己方也很难阻止他们登陆了。 而此时特战团的先头部队刚刚达到城南防线附近,孙真从望远镜中确认了前方的敌军防线状况,颇为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对方的防御部署显然极为仓促,只能依托于城区外围的民房来建立防线。一部分民房之间有用泥土和各种杂物堆砌起来的工事,而来不及筑起工事的那些空隙处,对方就仅仅只是用竹木制成的拒马封住去路。 虽然海汉军在大野村一线建立的阵地也大量使用了竹木拒马作为防御工事的一部分,但部署方式却是与这平户藩军有着明显的差异。海汉军在竹木工事后方筑起胸墙挖出堑壕,将步兵部署其中,既有掩体又能对被竹木工事挡下的敌人进行射击,这种战术与防御工事相互相成的作战体系,正是平户藩军所缺乏的特质。 不过孙真倒也没有因此而大意,他很明白自己的任务不仅仅是击败对手,还要做到以尽可能小的代价达成作战目标。对手的实力有限,那就更不能出现大的伤亡,否则也太对不起特战团的王牌局名号。 孙真用望远镜仔细查看了这条防线,还是找到了几处隐蔽得不算太好的火炮炮位,看样子对手是安了心要在这里跟己方碰一碰了。 既然对手在防线上部署了火炮,孙真就没有急于发动攻势了,而是耐心等待后面的野战炮到位。陆上的火炮对战,他还从未见过能有谁跟海汉军掰手腕,这平户藩军既然有心要挑战一下难度,那就顺便给炮兵部队一个发挥的机会好了。 孙真眼中的战功,在田川介看来却是手头为数不多可用的手段了。如果这道防线还是挡不下对手,那么防线后方无法设防的平户城区可就完全落入敌人之手了。田川介很想让自己增加一点信心,但他看到敌军刚刚在远处冒头就又停了下来,非但没有感到轻松,反而觉得这大概是敌军正在准备其他攻击手段,压力变得更大了。 果然没等多久,由军马拖着的数门火炮便来到了前线。孙真向炮兵连长介绍了战地状况之后,便开始将火炮部署到作战位置。 田川介见海汉阵地上出现的几门炮看起来都不算大,炮管似乎也没有自己在阵地上的火炮粗,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但他并不知道海汉军的野战炮虽然口径不大,但射程和精准度却是远胜自己阵中的西式前膛炮,真开打了吃亏的可不会是对手。 当然田川介也没闲着,既然对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部署火炮,他当然要命令炮手立刻观瞄目标,能提前动手便尽可能先下手为强。但炮手的回应却让他有些失望,对方火炮所在的位置已经超出了有效射程,现在开炮除了暴露火力之外并无好处。 正文 第2128章 在田川介的大力倡议之下,前任藩主在过去几年中将平户藩财政收入的相当一部分都投入到了军事领域。特别是在武器装备的制造和军事人员的培训方面,平户藩所投入的财力甚至已经达到了日本国内数一数二的水平。如果不是顾忌到军事建设成果会让幕府会找借口打压自己,平户藩可能早就在平户城区外修筑城墙之类的防御工事了。 这样巨大的投入当然不仅仅只是为了自卫,前任藩主也有成为一方霸主的野心,只是他不知道部下的野心比自己更大,等平户藩的水陆两军都发展壮大到了一定的水准,田川介便跳出来接收了平户藩的统治大权。 如果再给田川介多一些时间用于发展壮大,或许此时所倚仗的就不是这道在近两天里草草建成的防线,而是一道更为坚固的城墙。但海汉没有留给他更多的时间去阻止防御,而这样一道简陋的防线也很难挡住火力远胜平户藩军的对手。 特战团这边只花了大约二十分钟就完成了火炮部署,然后便开始炮击对面防线上的几处目标。 田川介原本还有些疑惑对手部署火炮的位置实在太远了些,但等到对手开火之后,他立刻就发现原来对手作出这样的部署是胸有成竹。那些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火炮,有效射程却要超过了己方一大截,竟然能在那么远的地方开火命中藩军的防御工事。 尽管海汉军野战炮的口径不大,但有效射程内的杀伤力可一点都不含糊,几炮下去便已命中了城南防线上的一处炮位,当场便将那门一发未开的火炮给打成了两段。田川介见状只能下令让另外几门炮先往后撤,以免被对手在远距离上一一点名。 这种对战让田川介真是感到无比的憋屈,明明自己阵中也有枪有炮,但跟敌军交手的时候却很难发挥出应有的作用。这些花费了平户藩大量钱财武装起来的部队,在对上海汉军的时候,似乎并没有自己所期望的那么厉害。 库存的武器都已经全部搬上了战场,能给的奖励也都提前在战前发放给了士兵,田川介能在战前用上的手段基本都使出来了,但问题是就算藩军肯拼死作战,似乎也找不到能与敌军公平交手的机会。 田川介唯一感到庆幸的,便是自己在战前所选定的城南防线阵地离海岸线还有一段距离,所以这个时候不用担心会遭受来自海上的炮轰夹击。但他还是不免有些忧虑,因为他听到北边传来的炮声越发稀疏,远远不及前两天交战时来得激烈。 海汉军会在今天减弱从海上攻打平户港的攻势吗?田川介认为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那炮声变得稀疏就必然意味着己方的抵抗力度也正在被削弱。他不禁有些担心,如果平户港先于城南防线被敌军攻破,那自己所率的部队就将会遭受来自南北两面的夹击了。 田川介能想到的事,别人自然也能想到,这些藩军当下没有合适的出战机会,又要顾虑后方的港区防线,很难再集中精神到眼前的战场上,情绪不免有些躁动。 确认了敌人已经撤掉了防线上的几门火炮,孙真便下令步兵开始在火炮的掩护之下向北边推进。而这时候火炮的射击目标也有所改变,将攻击点集中到防线的东侧,以尽量压制这一段敌军防线上的火力反击,让步兵在推进过程中减少伤亡。 为了保证推进速度,士兵们身上的防护措施力求轻便,基本上都是身着前后两片式的铁护甲挡住躯干要害。这玩意儿在一定距离上能够挡下传统火枪发射的弹丸,虽然防护面积有限,但胜在重量轻,同时也不会妨碍到士兵的战术动作,所以也是成为了特战团的标配装备之一。 而军官的护甲其实也没比士兵好多少,主要就是多了一顶可以护住脑袋的头盔。但这样的防护措施其实也不会每次作战都会用到,比如战前已经确认对手并无火枪火炮之类的远程武器,那就没必要再给自己增加负担了。 对付平户藩军这种已经半火器化的军队,钱天敦还是不敢太大意,所以战前特意对高桥南做了部署,让士兵们都要穿戴护甲出战。 不过火力压制战术所取得的效果比预计还要更好一些,火炮加上海汉步兵在层层推进过程中的火力输出,让防线上的平户藩军很难展开有效反击。他们所使用的旧式火枪只能列阵开火才能发挥最大作用,然而只要开始在防线的胸墙后集结队形,就会被远处爬到高处用望远镜眺望的海汉军发现,然后便是一通炮火集中打击,将其打得四散奔逃。 而海汉军所采取的散兵推进战术,则是进一步加大了防守一方的命中难度,虽然推进过程中仍然不免出现死伤,但数目倒也不多。 迅速推进到近距离之后,特战团的单兵火力优势就进一步发挥出来了。连发火枪让每一名士兵都变成了一个不容忽视的火力点,试图与其对射的平户火枪兵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射击频率根本无法与对方拼正面,反而会因为开火暴露自己的位置,立刻成为对方数支步枪集火的对象。 最关键的是,海汉军投入到这场战斗中的部队,比城南防线上装备了火枪的平户藩军兵力更多。这样一来,不管是远程打击还是近程交火,海汉军都成功占得了上风。 守方虽然提前架设了防线,但终究有太多地段缺乏防御工事的掩护,而且这条防线的跨度太大,田川介不得不将藩军分散部署到防线各处,难以形成足够的合力和防御纵深。而海汉军则是集中攻击其中一段相对较为薄弱的区域,只要撕开一个突破口,这道防线上的敌军自然很难再组织起来堵住缺口。 距离防线还有十几丈远的时候,已经有数名海汉士兵掏出手雷,拔出引信之后将其投到了防线的掩体后方。这种武器更是平户藩军闻所未闻的东西,猝不及防之下爆炸声接连响起,藏身在掩体后的几十名平户藩军纷纷惨呼倒地,失去了继续作战的能力。 打开这个缺口之后,士兵们立刻一拥而入,然后依托这个缺口开始反向布防,以防止敌军发动反扑夺回这处缺口。 而此时留给田川介的选择也只能是立刻组织反扑,否则整条防线就将很快崩掉。但被敌军像撕纸一样轻松撕开防线,让藩军的战斗意志也大打折扣,虽然他们在战前都领到了田川介所发的银子,但此时的状况却是事关自己生死,很多人见敌军如此强势,就已经生出了逃避的心思,不愿再上前拼死作战了。 要成为一支强大的军队,仅仅依靠武器装备是远远不够的,战场上最终的决定因素还是参战人员的素质。特战团自成立以来,几乎每一年都是在南征北战的状态中度过,要论实战经验之丰富,可以毫无异议地在海汉军中排到榜首了。正是因为经历过形形色色的战斗场面,他们才能在执行作战命令时从容不迫,很清楚自己应该如何去完成任务。 类似这种以撕破敌军防线为目的的作战任务,前几年在辽东也执行过一次。不过那次的对手可比平户藩军厉害多了,海汉军苦战许久,才攻破了当时由清军控制的金州地峡防线。 平户城南的这道临时防线,论坚固程度,论防守方的兵力,都远远不及当年的金州地峡防线。最重要的是,平户藩军的作战经验极其有限,特别是与海汉军这种强敌交手的经验太少,而十八芝余党能分享给他们的仅有自己的战败经历,对于如何应付海汉军的强攻仍是缺乏有效的应对手段。 在接连两拨反扑攻势被海汉军击退之后,眼见抵达缺口的敌军已经越来越多,防线上的藩军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崩盘了。 田川介此时已经焦头烂额,他派出了两支队伍共计四百余人去尝试夺回防线缺口的控制权,但连这两支队伍的指挥官都战死在火线上,而剩下的人在失去指挥之后迅速溃散,并且由此引发了防线上的连锁反应,让许多人误以为已经全面战败,当下也跟着溃兵一起往回逃。 田川介的督战队虽然杀了数人,但这条防线的跨度太大,根本难以阻止更多的人放弃防线往城区逃跑。田川介见大势已去,只能下令后撤至城区内重新整备,这样至少还能把余下的大部分藩军控制在手上统一指挥。 平户藩动用了两千多人,花了几天时间建成的城南防线,在这场战斗中仅仅只延缓了对手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值得庆幸的是部署在防线的几门火炮及时撤走,并未被海汉军俘获。平户藩军还可以在城区利用这几门炮架设街垒,再进行最后的抵抗。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对手不仅长于山林作战,而且城市巷战也是一把好手。适才打得守方火炮不敢现身的几门野战炮,用在巷战中也同样合适,作战效率也要远高于粗笨的大口径前膛炮。 此时平户港的炮战也已经进行到了尾声,守方剩下能勉强坚持作战的火炮已经不足十门,但这几门炮的位置仍能在港湾内形成交叉火力,因此东海舰队也还是没有冒然突入港口实施登陆,还在不紧不慢地朝岸上目标进行炮击。但卢元龙为了节省弹药,已经下令降低反击力度,打算熬到南边的战事结束再说。 但城南防线的战斗结束的速度比他的预计快了太多,他原本还指望着防线能至少拖过今晚,这样或许还能有时间再重新调整一下平户城区的防御。如果好好谋划一下,或许还有机会在城区重创敌军。 但实际情况就是城南防线连中午都没撑到就告破了,数以百计的溃兵逃回城区,很快将战败的消息散布得尽人皆知,卢元龙也得知了这个令人沮丧的结果。 有那么一瞬间,卢元龙也不免生出了就此逃走的念头,他很清楚当下局势已经很难有翻盘的机会,再继续战下去的结果就只有死路一条,但问题是几年前从宫古岛逃出来的时候还有日本平户这条退路,现在就算是要再逃一次,又能往哪里逃呢? 且不说这平户已经被敌军由海到陆封锁,就算能逃出去,卢元龙也觉得自己生无可恋了。难道还要再找下一个平户,再花若干年时间扶持下一个田川介?希望何其渺茫,成事的可能性未必能比击败眼前的海汉军大。 虽然田川七左卫门是已经送走了,但卢元龙现在并不清楚外面的情形,也不知道田川介是否给他的养子安排了可以东山再起的条件,很难对这个安排再寄予厚望。 当年从宫古岛来平户,是因为他们知道少主定居在此,而且这里具备让十八芝重新崛起的环境,但如果田川氏在平户藩的势力被扫荡干净,那就算少主还在,重振十八芝也只能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了。 没等卢元龙对局势作出最终的判断,田川介已经派人来通知他,尽力守住港口,实在不行再向平户城区收缩防线。 卢元龙打发了田川介派来的传令兵,便看到一股狼烟从平户城旧址附近升腾而起。他知道这个信号应该是发布给还在海上某处的平户水军看,但田川介此时即便能将水军召来,也基本没有翻盘的机会了,反而极有可能会葬送了平户藩的最后一支武装力量,这样做真的还有必要吗? 远在平户海峡东北数里处海上的韦志看到了这个信号,他叹了口气,心知平户藩终究还是败了。不过这个信号却并不是要让韦志率领水军舰队回援平户港,而是要让他在今晚派船前往平户岛某处接应,让岛上的一部分人能够有机会逃生离开。 正文 第2129章 在开战几天后,平户港附近早已经没有能够出海的船只了,而且港口外的平户海峡已经被敌军的坚船利炮所占领,对于目前被困在平户城区的民众来说,绝大多数人都没法逃离这个困境了。 其实很多人根本就不清楚目前攻打平户的外敌是谁,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引发了这场战争,他们只能相信官方给出的说法,敌人发动战争的目的是为了入侵平户劫掠财富和人口,如果不奋起抵抗,那么战败之后大多数人都会被杀或者沦为奴隶,而财产自然也会被敌人掳掠一空。 这种宣传的确帮助官方争取到了一部分民意的支持,尽管还有很多人对田川介突如其来的上位方式心存疑虑,但大敌当前,还是服从了官方的征募,出钱出力参与这场战争。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对官方的说法全盘接收,像平户这种从事国际贸易的港口城市,外来人口的比例也不小,而这些来自其他国家和地区的民众,就未必会像那些消息闭塞的本地人一样信任官方给出的说法了。特别是那些曾经直接或间接跟海汉打过交道的外国商人,自然会想到平户会把海汉军招惹到千里迢迢打上门来,事情肯定不是官方所宣称的那么简单。 但在缺乏足够信息的情况下,普通人根本没有办法去推测交战双方谁才是代表正义的一方,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只能尽量选择确保自己和家产安全的做法。对于这些没有明确立场的外来人员而言,无论这场战争最终谁胜谁败,自己能好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俞成礼是一名来自大明的织物商人,他每年会在大明与日本之间往返至少两次以上,将苏杭地区出品的高级纺织品贩运到日本获利。俞成礼所经营的生意规模不小,所以在平户也有一处商铺,每次运货过来,他都会在平户住上两三个月,将运来的纺织品卖完之后,再从平后采买一些日本土特产运回大明出售。 俞成礼从事这种跨国贸易已经有些年月,所以他与平户官方的关系一向不错,甚至还是前藩主松浦家族的特别供应商,专为藩主一家的服装提供上等纺织品。不过前不久松浦氏突然莫名其妙遭遇了灭门大火,俞成礼的买卖也多少因此受到了一些影响。 俞成礼对接任藩主之职的田川介也并不陌生,毕竟田川介在此之前就是松浦隆信麾下头号家臣,而且他手底下有一大帮汉人干将,这让大明来的商人对其也会多少增加了几分亲近感。俞成礼甚至还听说过一个传闻,田川介的养子也有汉人血脉,其生父便是鼎鼎大名的郑芝龙。 基于这些理由,俞成礼对田川介的印象还是相当不错的,所以尽管前任藩主的陨落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疑点,但俞成礼还是决定尽快处理好与新藩主之间的关系,争取把自己的特别供应商资格延续下去。 对俞成礼来说,这个资格不仅是一个效果明显的活广告,而且有了藩主的关照,他在经营方面会遇到乱七八糟的问题也会少得多。他要在平户长期经营下去,那找这么一个强力靠山还是很有必要的。 但俞成礼怎么也想不到,田川介这接任还没几天,便传出了可能要打仗的消息。然后田川介派人找到他,不由分说地征用了他库房里的几十匹纱布用作战备物资。当然了,结账什么的,那大概就得等到战后才会慢慢计算了。 俞成礼一开始以为是平户藩要与九州其他势力开战,倒也没有把这太当回事。他知道平户藩军在九州地区的实力应该算是首屈一指,对外开战取得胜果的可能性极大。等这场仗打赢了,那自己到时候就主动放弃这笔货款,向田川介要求一个特别供应商的资格,想必对方也会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但很快市面上就出现了更多的传闻,称这次要跟平户开战的并非九州地区的地方势力,而是令人胆寒的海汉人。 俞成礼常年在苏杭一带走动,方方面面的社会关系不少,对海汉人的种种事迹自然毫不陌生。他甚至还去过一次舟山定海港,在那里远远地看到过停泊在港内的海汉武装舰队,对其印象非常深刻。 就俞成礼所知,海汉人是以侵占大明琼州岛起家,历年来不断以征战为手段向外进行扩张,就连那宁波府的舟山岛也同样是被海汉用军事手段强占。江浙地方官府畏惧其强势,不敢出兵驱逐,时间一长真就让舟山岛变成了海汉国的领地。而且俞成礼还听说海汉人在辽东从清人手中抢下了金州,同样也是据为己有,并没有将其还给大明的打算。 如此强势连大明都不敢捋其虎须的海汉人,现在竟然要发兵跨海来攻打平户,俞成礼对平户官方的期望值顿时大为下降。不管海汉人是要来烧杀劫掠也好,抢占平户岛这个地方也好,他认为平户藩获胜的几率都将是微乎其微。 当然了,俞成礼虽然不看好平户藩在这场战事中的前景,但他认为自己至少还有退路可走,不用留在平户等战乱发生。可当他要准备离开这里返回大明的时候,田川介却下令对平户实施军事管制,所有人员一律不许离岛,并且适龄青壮要被征召为农兵和民夫,参与到接下来的战事当中。 俞成礼不但走不了,就连他的货船也被平户水军临时征用了。无奈之下,他只能又花了一笔钱,买通负责征募青壮的官员,跳过了自己名下的商铺,以此来避免自己和手下被日本人抓去当民夫,到时候被卷入战火,那真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平户的普通民众,有俞成礼这种手段的毕竟只是极少数人,大部分人还得按照官方的安排去服劳役和兵役,其中不乏需要出动藩军强行把人带走的状况。期间死活不愿服役的,为谋利趁火打劫的,逃入山林避难的,各种状况层出不穷,整个城区都不免因此而变得乱哄哄的。 俞成礼的隔壁是一个葡萄牙商行,老板名叫冈萨雷斯,早年间也在大明南方沿海地区做过买卖,后来跑到平户落了脚,时间比俞成礼还要更早一些。这冈萨雷斯在东方待的时间长了,汉语和日语都能对付着说,所以平时跟俞成礼接触的时候还挺多。 两人在平户都是外来户,相似的处境让他们也有不少共同语言,加之冈萨雷斯是个外向性子,所以作为邻居还相处得挺不错。而就在田川介下令封城备战之后,冈萨雷斯登门找到俞成礼,询问他是否打算离开平户。 “想走,那也得走得掉啊!”俞成礼苦笑道:“在下的船已经被官府征用了,难道他们让你例外了?” “并没有例外,我的船也被征用了。”冈萨雷斯耸耸肩道:“看样子我们如果不打算游出去,就只能在岛上待到战争结束了!” 游出去当然是不可能的,他们在平户都有经营多年的产业,岂能说放弃就放弃。而且在战火席卷此地之前,肯定还是会存有侥幸心理,认为自己还是有可能平安度过这个劫难。 两人又交流了一下买通官员免除劳役的花费数目,发现各自都是被狠狠地敲了一笔竹杠,不过这种时候也没办法去跟官府中人讨价还价,就算明知吃了亏也只能先忍了。 而对于海汉发兵来攻打平户的目的,冈萨雷斯倒是显得十分乐观:“海汉人不会是为了占领这个地方而来,这里距离大明太远了,又没有什么值钱的土特产,而且你看看这平户岛的地形,适合用来建设的区域太小了,这不是海汉人会感兴趣的地方。他们来这里,一定是出于别的原因!” 俞成礼点点头道:“官府说海汉人是要来洗劫平户,估计这意思是抢完就走?” 冈萨雷斯不以为然道:“这种说法就更可笑了,海汉人比日本人有钱多了,他们用得着跨海来抢平户?恐怕抢到的财富还不够他们出征的军费吧!听说俞老板曾经去过舟山,应该对此有所了解吧?” 俞成礼转念一想,觉得冈萨雷斯的说法也是有些道理,海汉既然要跨海来打平户,那必定是大举出动才能确保获胜。平户虽然是地区贸易中心,但似乎也远远没有富裕到能够吸引海汉人为此开战的程度,否则他们直接洗劫与舟山相邻的江浙富庶之地,岂不是比攻打平户划算得多? 俞成礼也知道葡萄牙人与海汉人之间保持着密切的贸易关系,立刻压低了声音试探着问道:“莫非冈老板知道海汉人攻打平户的内情?” 冈萨雷斯对俞成礼这不伦不类的叫法已经习以为常,也懒得再去纠正自己的姓氏问题,当下只是摇摇头道:“没有什么内情,只是认为官府的说法不合常理而已。我认为官府应该是隐瞒了某些情况,没有对我们公布真相。” “但我们就算知道真相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还能居中调解,让他们放弃开战吗?”冈萨雷斯无奈地说道:“我们能做的就是想办法自保,不要被卷入战火当中。至少在海汉人攻进平户的时候,不要被他们当成了敌人对待。” 这话倒是正好说中俞成礼的心思,他其实也认为平户藩军必败,但对于战争会进行到哪一步难以预测,也没有想好如果海汉军攻入平户,自己该如何自保才最为妥当。 “冈老板,你打算怎么做?”俞成礼认为冈萨雷斯对目前的形势颇有见地,便想听听他的意见。 冈萨雷斯沉默片刻,却是问出了一个让俞成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俞老板,你这里还有布匹的存货吗?” “有是有……可是这个节骨眼上拿布匹能有何用?”俞成礼反问道。 冈萨雷斯却不肯马上说破,而是要求俞成礼带他去看看东西。俞成礼不明其意,但还是遵从了对方的要求,带着他去了商铺库房查看存货。 “就这些货了,都是年初从杭州运出来的好东西!不过最上等的货色已经卖给了京都的商人,库存的这些就比较普通了。”俞成礼指了指摆放在库房里已经为数不多的两百多匹织物,示意冈萨雷斯自行查看。 如果冈萨雷斯是打算在这个时候压低价格吃下这批货,俞成礼倒也不在意吃点小亏,把这些货物换成金银埋到地下藏起来,总好过让它们放在库房里在战后被人抄没。 冈萨雷斯上前挑挑捡捡一番,最终却只挑了两匹织物出来,夹在腋下对俞成礼道:“就这两匹好了。” “就这?”俞成礼微微有些惊讶,这显然不是准备打包他的存货。想不到这个节骨眼了,冈萨雷斯还能有购物的闲情逸致。 俞成礼还没开口报价,冈萨雷斯便又说道:“你我能否在战后保下店铺,便着落在这东西上了!” 俞成礼不解道:“这是何意?” 冈萨雷斯见旁边还有俞成礼的手下在,只是朝他挤挤眼却没有接话。俞成礼心领神会,便让人接过那两匹织物,一起先回到花厅中,然后屏退手下,这才再次询问冈萨雷斯的用意。 “海汉国以红蓝双色旗作为国家象征,我们只要提前做好旗帜,等海汉军入城的时候挂到店铺门口,应该就能保得平安了!”冈萨雷斯一边解释,一边轻轻地抚摸放在桌上的两匹织物。 一匹殷红如血,另一匹深蓝如海,这两匹绸布或许是因为颜色太过鲜艳,今年运到日本后就一直放在库房里没有卖出去,但俞成礼却万万想不到还能有这样的作用。 其实关于海汉的双色旗,他以前去舟山的时候也见到过,只是此时听冈萨雷斯提醒,自己才想起了这个细节。这手段是不是管用,现在还没法确认,但眼下这个时候哪还顾得上那么多,能保命的法子肯定都要试试看了。 正文 第2130章 如果能在战火中保全自己和名下的产业,那别说两匹绸布了,就算是二十匹甚至更多,俞成礼也会毫不犹豫地拿出来,这点花销还不及他为了逃避战时征募而给平户官员塞的好处多,远不至于让他感到肉疼。 凭自己的直觉,他认为冈萨雷斯所提议的这个办法具有很强的可行性。他想起以前去到舟山的时候,便在当地看到不少店铺都在门外悬挂着一面小小的红蓝双色旗,以表明其店主身份。虽说俞成礼和冈萨雷斯都不是海汉人,但要在兵荒马乱的时候寻求自保,那用这旗帜来寻求海汉军的暂时庇护也没什么不对。 既然可行,那说干便干。俞成礼是做纺织品生意的,为了能向客户提供周全的服务,他手底下自然也有裁缝的,加班加点缝制几面双色旗并不困难,顺便连冈萨雷斯的份也一起做了,也不收他费用,就当是感谢对方提供这个解决方案的人情了。 但俞成礼和冈萨雷斯各自的社交圈子里都还有不少情况与之类似的外来人员,如若能用这样简单的办法实现平户失陷后的自保,那倒是可以帮一帮这些自己人。 而随后平户战局的果然急转直下,短短几天内,前线的平户藩军没有传回任何好消息,只有伤亡人员被源源不断地运回来。而平户港已经被敌军舰队完全封锁,港区传来的隆隆炮声贯穿了整个白天,城区的民众只能提心吊胆地缩在家里待着。 而与此同时,随着“双色旗保命秘笈”在某些小圈子里慢慢传播开来,也有新的言论在平户城区出现,即海汉进攻平户的原因并非为了劫掠本地,而是因为新任藩主与海汉之间有某些无法化解的宿怨。 甚至有一些很离谱的传闻称田川介的藩主职位来路不正,海汉人征伐平户是为了替前任藩主洗清冤屈云云。不过这种传闻就跟俞成礼等人没有什么关系了,更有可能是来自因为忠于松浦氏而被清洗的失势家臣,毕竟在田川介上位之后,有很多人的利益都因此而受到极大的损害,因此而嫉恨田川介的人着实不少。 但不管这些传闻出处如何,在战局不利的当下的确是极大地动摇了平户本地的民间情绪。一些对战局走势感到不满和恐惧的人,也不由自主地开始相信市面上的种种传闻。而以田川介为代表的官方,则是背上了召来敌人和作战不利的双重责任。 在田川介下令抢时间在城南修筑一道临时防线的时候,民间的不满情绪已经酝酿到了一定的程度。虽然还有一些人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这道并不算坚固的防线,但更多的人对目前的战局已经十分悲观,开始想方设法实施自保。 像俞成礼、冈萨雷斯这种暗中有所准备的人,这个时候反而安静下来,关门闭户守在家里等待最后的结果。反正双色旗已经做好,等海汉军打进城区,他们便会尽快将旗帜挂到门口,以免被殃及池鱼。 而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这个方法,他们现在没办法逃离平户,所能做的就只有尽量与平户官方划清界限,这样或许能在平户失陷后避免被敌军清算。 这种集体情绪所带来的直接表现,便是藩军和民众中开始出现了消极抵抗的现象。特别是被临时征募作为炮灰的农兵,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平户本地的农户和渔民,他们在这几天的战斗中也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根本无法改变战局,甚至连敌人的面目都没法看清,就有很多人已经倒在了枪林弹雨之中。 对于这些几乎没有战斗经验的农兵来说,战死所造成的恐惧感和本地的各种传闻,让他们都难以再将注意力放到战场上,一旦监管开始放松,便会有人趁机溜号当逃兵。而这种事情在当前的局面下会发生严重的连带效应,只要有一人逃跑,就会难免会影响到更多的人效仿这样的做法。 所以当平户藩军在城南防线失守,回撤到城区重新组织人马的时候,藩军军官们赫然发现减员程度要远远地超乎了预计,特别是那些组织松散的农兵,竟然一下子就少了一半以上。这么多的人当然不可能是全部战死在了城南防线上,必然是有不少人趁着回撤期间的混乱偷偷溜掉了。 虽然被海汉军封锁的岛屿北端面积不算特别大,但除了有上千户人家的城区之外,还有比城区还大几倍的山林区域,而藩军在这个时候可没法再分出人手去捉拿这些逃兵了,南边的敌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杀到,而藩军此时已经退无可退了,只能在城区内再尽快组织防御做最后一搏。 田川介看到平户城旧址上升腾而起的狼烟信号,当下心情也是十分复杂。他一直认为自己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一点一点积蓄实力,苦心经营,好不容易等来了上位的机会,本以为踢掉松浦氏接管平户藩之后能够大展宏图,把田川氏经营成九州第一的名门望族,但却没想到出道即巅峰,这藩主的位置就连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被强敌打上门来了。 看眼下的局势,田川介也不得不承认,翻盘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甚至就连他在战前预想的拖延战术也全然难以奏效,完全难以应付对手的进攻节奏。平户藩想凭借主场作战的优势,拖到对手后勤补给难以为继自行退兵,如今看来统统都只是田川介和幕僚们单方面的臆想而已,根本就没能充分估算对手的实力。 大势已去,田川介也必须要开始考虑这个事要如何收场。最简单的当然是率部死战到底,作为藩主为捍卫自己的利益战死沙场,至少也能留个好名声,为今后田川七左卫门接管平户藩打下舆论基础。 田川介在战事开始之前便是做了这样的打算,但随着战事的进行,他的想法也在慢慢地起着变化。 他不得不去考虑,如果跟海汉人死磕到底,将藩军和自己麾下的精锐悉数消耗在这场战事当中,那自己留给田川七左卫门的家底,是否足够撑得起平户藩的东山再起?是否能够保证这份家业会顺利传到养子手里,而不会被半路杀出的九州其他豪强所夺走? 战前田川介所评估的战争后果,认为平户藩会损失一部分武装力量,但应该还是能够保证平户藩的贸易环境和政治地位在战后得到延续。可实际交战的状况却远远比预计的结果要严峻得多,他只能对未来的形势走向作出更坏的估算。 “大人,我们的预备队只剩下八百多人可用了!” 高洪福的报告将田川介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听到这个数字倒也没有觉得太意外,点点头道:“看来还是有一些忠勇之士没有逃跑,愿意跟我们同生共死!那尽快给他们分发武器,把他们编入藩军中参与接下来的战斗!” 高洪福没敢继续解释这八百多人有大部分是成编制从城南防线撤下来的农兵,因为跟着藩军同步行动,没有机会溜号逃跑而已。而已经被打残了另外几队藩军,所分配给他们的农兵预备队就已经逃得七七八八了。 藩军的制式武器没有多少余量可以发给这些农兵使用,想要指望他们补进藩军之后就能发挥同等作用是不现实的。此外这些农兵的士气已经极其低落,即便能迫使他们参战,也难以指望这些人能在战场上有什么英勇表现了。聊胜于无,就是高洪福对这些人战斗力的评价,他报告给田川介的意图,本是想提醒他可战之兵已经严重不足,但田川介似乎更愿意朝好的方向去看待这个问题。 而此时海汉特战团距离城区已经不到一里了,主力部队正在城南防线附近休整。虽然战斗力明显要高过对手一筹,但士兵们终究还是得停下来休息进食,恢复体能。后勤部门在大野村制作了饭菜,再用马车拉到前线,供应给作战部队食用。 因为已经基本完成了对敌人的围困,高桥南没有急于攻打战区,而是给了麾下部队时间进行休整,同时也是在等重武器和弹药补给能够跟上不断向北推进战线,以保证部队能以百分百的状态继续下午的作战。 高桥南在前线的临时指挥部里听取了战况简报,海汉军在上午的交战中付出了两位数的伤亡,不过对手的伤亡数目则是十倍以上,仅在城南战线内外所发现的敌军尸体就多达三百余具。另外在占领城南防线的战斗中,海汉军还俘获了一百多名敌军人员,但并未在其中发现什么重要人物。 不过通过俘虏的指认,在战场上还是找到了几名据说是田川介手下得力藩士的尸体。而从缴获的敌军武器来看,平户藩军所装备的制式火枪果然是与海汉早先在各地所查获的火枪完全一致,这也进一步坐实了平户藩是之前一系列涉枪案件背后主使者,并且已经掌握了这种欧式火枪的批量制造技术。 “把证物和俘虏尽快送到大将军那里。”高桥南看过证物之后,心知此事对军方来说十分重要,这些证物将会在军方呈交给执委会的报告中出现,以再次证明对平户采取军事打击的必要性。 尽管战事到目前都进行得比较顺利,但对海汉军方来说,他们所需要的不仅仅是赢下这场战争,同时要在战后向执委会提交行动汇报,以切实证明这是一场代表正义的战争。 在简单进行休整之后,特战团于下午两点开始向平户城区发动攻势。首当其冲的是位于城南一处路口的街垒,这个以一门火炮为基础的街垒在看到海汉军出现之后,便毫不犹豫地开火了。 在上午的交战中,守军因为忌惮海汉军的火炮战术,结果己方部署在防线上的火炮都未能完全投入战斗便回撤到城区内,在下午交战中已经退无可退,这次便打算先发制人了。 就算制不住海汉,那至少也让这些重武器能够投入战斗一展身手,而不是从头到尾只扮演看客的角色。 但问题就在于守军没有足够的时间在城区部署出像样的防线了,匆忙筑起的街垒看似牢固,周围却没有部署与之能够形成交叉火力的配套街垒。 不过海汉军对此还是给予了足够的重视,调来了四门野战炮对着这处街垒进行了五轮集火炮击,在确认这个炮位已经被摧毁之后,才让步兵推进,并且还在三十米的距离上使用手雷进行了二次清理,以确保不会有散兵游勇藏在街垒废墟中使暗招。 而这样的作战方式也再次严重打击了守军的士气,让他们意识到即便是垒起了防御工事,也很难阻挡海汉军推进的步伐。如果试图在街道上集结火枪兵排成战斗阵形,那更是相当于主动提供给对方实施屠杀的机会。 这个时候田川介下达了一个看似无奈之下的作战命令,让藩军解散为十人小队,在城区各自为战。不过他同时也宣布提高赏格,每击杀一名敌军,便可获得白银五十两的奖赏。 虽然这样做分散了藩军的战斗力,但的确是当下这种作战环境中唯一能够起到作用的战法了。只有这样才能充分利用城区的复杂环境,来拖慢海汉军的推进速度,让海汉军不得不停下来清理前进路线上的每一栋房屋。 于是在进入城区作战之后,一路高歌猛进的海汉军总算是慢了下来。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高桥南不得不下令减缓推进速度,先确保已经占领的城区内没有敌军的武装人员躲藏在暗处偷袭。 当战场空间变小之后,对实力偏弱的守军更为有利,他们可以充分利用自己对城区建筑和地形的熟悉,制造出更多出手的机会。而海汉军则需要加倍小心,提防着某个窗户伸出来的枪管,或是突然从某个巷口举刀杀出的狂热武士。 正文 第2131章 相较于特战团曾经历过的数次大规模城区巷战,发生在平户的这场战斗其实还算不上太艰难。不论是1629年在安南国参加的顺化战役,还是去年年初远赴吕宋岛攻打马尼拉城的作战行动,特战团在当时所遭遇的抵抗强度其实都要远胜于眼下的平户藩军。 此外平户藩还有一个不得不提到的劣势,日本的民房多是竹木结构,平户城区也是如此,砖石结构的建筑并不多,这就使得守军难以依靠坚固的掩体来与海汉军进行周旋。 藩军虽然试图依托民房或者街垒来延缓海汉军的攻势,但最终所起到的效果并不理想,只有少数有小队藩军人马豁出性命死战不退的区域,才能稍稍抵挡一下,但这些士兵却会因此而失去撤离的机会,很快便会被迅速增援的海汉军包围剿杀。 先头部队在距离城南防线不远处征用了一套属于本地某富商的宅子,并将其设置为前线指挥部,由高桥南坐镇此地指挥作战。 高桥南如今作为统率特战团的高级将官,基本不会再挽起袖子亲自上阵参与搏杀了。相较于亲手杀敌,对他而言更重要的任务是保证部队能够完成作战目标。 传令兵不停进进出出,送来前线的最新战报,再将指挥部的命令带去火线。而数名参谋官则是分头整理这些战报,立刻在大地图上标明目前的交战地点,并向高桥南汇报各方面的战场信息。 敌军投入战场的大致兵力、抵抗力度、伤亡状况,我军的进攻方向、推进速度、弹药消耗,高桥南都必须尽可能掌握实时信息,并根据战况作出相应的调整。 当然了,关于攻打平户城区的作战方案,其实早就在战前制定好了,目前推进速度虽然放慢了,但因为战局走势基本还算顺利,所需的也仅仅只是根据战场变化对一些细节部署做小幅度的调整,慢慢压迫对手的活动空间。 如果是按照高桥南早期的作战风格,在确认对手实力弱于自己的情况下肯定是高歌猛进,一鼓作气打垮对方作数。不过随着职位越来越高,手底下统领的部队越来越多,高桥南的指挥风格也在慢慢地趋于稳重。 这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历年来经过多次进修培训之后,他对战争的理解更为深刻,不再轻易选择比较激进的作战方式,更愿意使用稳妥的战术去取得战斗的胜利;此外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那便是他所指挥的这支部队早已经成为了海汉国引以为傲的王牌部队,是名声在外的不败之师,维护这种光荣战绩的稳定也是他作为指挥官的责任之一。 高桥南仔细听取了参谋们的报告,虽然目前的推进速度并不是很理想,但从战报来看,敌军的抵抗力度已经逐渐变弱,而且参战兵力似乎也要远远小于之前的预计。 “根据战报来看看,敌军的作战明显缺乏统一的调度,小队人马各自为战的状况居多。我认为这是因为的敌军对战争进行到城区巷战这一步缺乏足够的准备,因此也没有相应的作战方案所致。当然了,就算他们的指挥官想到了这一层,想必也没办法提前进行演练,否则不等我们打过来,平户这地方自己就先乱了。” 高桥南听完之后便开始做战报分析,参谋们也围拢到他身边,聚精会神地听他解读这些战报中的信息。 这些参谋大部分都是从基层军官中选拔出来,有一定文化基础和实战经验的年轻军官,他们都在三亚的陆军学院接受过指挥专业的进修培训,而能够有机会在实战中听到高桥南这种经验丰富的名将分析战局,对他们来说都是非常难得的经历。 平户是日本最重要的贸易港之一,这里的时局是否太平,会对整个日本国的海贸状况产生直接影响。而平户藩一直以来坚持花大力气建设水军部队,目的之一也是为了保证这地方的太平。但不管平户藩军怎么练兵,他们显然不太可能在自家的城区内操练巷战,那样除了干扰本地的贸易环境,更有可能会引发民众的恐慌情绪。 高桥南正是判断到了这一点,所以他认为对手的抵抗作战缺乏指挥调度的原因,是无法对这个特殊作战环境提前备战所致。而这里虽然对特战团来说是一个陌生环境,但部队完全可以凭借过去积累的城区巷战经验,来对付这些散布于城内各个地方的乌合之众。 “如何对付城区作战环境下的这种小股敌人,我想你们在进修的时候都已经学习过相应的战术,穿插、切割、包围、歼灭……去给你们负责的部队下达作战命令吧,我们要在天黑之前尽量完成对城区的控制……至少,要先配合海军把港口区域占领下来,这样我们才能就近获得补给。”高桥南再一次向作战参谋们强调了接下来的主攻方向。 在这场攻打城区的作战中,每一名参谋负责一个连队的行动,收集整理相关的战报,同时向其传达指挥部的最新作战指令。这些命令并不都是由高桥南亲自下达,他现在只需要确定大的策略和方向,而具体的指令则是由这些参谋军官们制定和分发,再由一线的部队负责执行。 这样的作战方式让指挥部与前线之间的信息交换保持高效,同时指挥官也能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整个战局的走向上,而不是花费大量精力去对每一个班排连进行微操指挥。 而参谋部门除了能够提升指挥部的运作效率之外,同时也是在培养一批拥有协同指挥能力的高级军官。这些军官在积累了一定的经验之后,大多又会再次回到作战部队,担任连营级别的指挥官。 命令很快就从指挥部传达到了一线的作战部队,而这个时候其实交战的火线已经推进到了港区的南端,离港口码头也就一条街了。 不过平户城旧址,藩主府邸和部分家臣的宅邸,也都集中在港区南侧的临海高地上,而海汉军认为这块高地上可能集中了平户剩余抵抗力量的大部分,因此并未急于对这块区域发动攻击,而是先绕过这个地方,攻打修筑了大量岸防工事的港口。 这个时候由卢元龙指挥的港口防区其实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作战能力,只剩下大约四五门炮还能继续对海上开火。然而这些沉重的火炮一时半会儿都难以掉转方向,而且港口外便是一整支武装舰队在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发起登陆行动,卢元龙因此也不敢下令让人将这几门炮调转炮口先对付陆上攻过来的敌人。 事实上卢元龙很清楚,不管是陆上还是海上,只要让其中一路敌军攻占了港口,平户就可以说铁定会失陷了。但随着交火的枪声离港口越来越近,卢元龙的心也在一点一点往下沉,他知道最后的时刻就快要来了,自己所负责守卫的这块区域上就会面临海汉军的正面进攻。 田川介发出的最后一条作战命令在一个时辰前送达了他这里,没有手令,仅仅只是一个口信,命令他率部死守港口,如果最终仍是失陷,可向北边的山林撤退。 在当初天草四郎泅渡上岸的田助湾以北,平户岛的最北端,是面积大约六七平方公里的山林地带,这块区域内定居的民众不多,基本全是原始森林,因此也是被田川介视作了最后还能撤退的方向。前日悄悄送走田川七左卫门,便是穿过这片山林去到岛北海岸上的一处秘密地点,让平户水军的船将其接走的。 卢元龙明白田川介要求自己死守港口的目的,是为了给其他人向北撤出争取更多的时间。等敌军攻陷港口再撤,那肯定已经走不了了。但他即便知道这一点,也并不打算放弃港口提前逃跑,而是决定在这里跟海汉人来一个彻底的了断。 卢元龙下令将各个炮台剩余的火药集中起来,全部放到港口最里侧的一处炮台里,并且准备好了引信。他打算就在这里等海汉军攻过来,待周围围满了海汉兵的时候,主动引燃这些火药,跟对手同归于尽。 当年海汉军和福建水师联手攻打宫古岛,卢元龙全家就只有他一个人成功逃了出来,而家人一直生死未卜,让他时时后悔当时应该留在岛上与家人共患难。这些年支撑着他的便是复仇的信念,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要打败海汉军为十八芝报仇,但这次与海汉军再次交手,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愿望很可能根本没法实现。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他意识到今时今日的海汉军比当年更加强大,更加难以战胜,哪怕平户藩能够勉强扛过眼下这一劫,也无法在战场上打败海汉军,更不用说报仇雪恨了。此役过后平户必定会被海汉人洗劫一空,这几年辛苦攒出来的一点家底也要损失殆尽,就算能从头再来一次,也依然无法战胜海汉,说不定过几年之后双方的实力差距还要变的更大,到时候再战也不过又是被海汉军再虐一遍。 对卢元龙来说,这世界上唯一记挂的事情就是复仇了,但当他意识到复仇无法实现,心如死灰之下,活着就成了一件很累的事情。在平户这场大战中作一个彻底了断,他认为或许这便是自己最好的归宿了。 率先攻入港区的部队是孙真指挥的一营,这对他来说并不算是很困难的任务,之所以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才打通了城南防线到港区这短短的一里多地,主要还是为了遵照指挥部的命令,尽可能避免己方出现无谓的伤亡,于是清理沿途民房所花费的时间就多了一些。 不过指挥部同时要求天黑之前拿下港口,孙真紧赶慢赶,总算是杀到了这一关。对于情报中提到的港区岸防炮台,孙真倒不是太忌惮,他很清楚这些旧式岸防火炮有多笨重,只要把进攻面稍稍拉开一些,港区已经为数不多的几个岸防炮台根本就挡不住步兵的一拥而上。 孙真所感兴趣的是,对手的指挥官是何方神圣,能在平户训练出这么多的炮手,并且在港口修筑岸防炮台,指挥这道防线将东海舰队挡在海上好几天,这些成绩可不是普通人物能够完成的。他很想活捉这个人,带回去好好审一审,或许会有一些特别的收获。 攻占港口的作战远比孙真预计的更为顺利,士兵们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顺利拿下了港口南侧的几个炮台。驻守这些炮台的平户藩军已经所剩无几,一多半是移动不便的伤兵,而能逃的大概已经逃得差不多了。 然后便有人前来报告,在港口的另一处炮台找到了负责这个区域的敌军指挥官,这个消息让孙真颇为兴奋,当即便亲自带队赶过去,要会会这个人物。 但等他到了地方之后愕然发现,这个厉害人物已经是躺在地上的一具尸体,旁边跪着一排俘虏。 “这怎么回事?”孙真向先于自己赶到的另一名军官问道。 军官向孙真敬了一个军礼,然后汇报道:“营长,据这些俘虏称,此人便是指挥他们的军官,是个名叫卢元龙的汉人。此人打算引燃火药与我们同归于尽,他手下这些人不想死,就设法将他先干掉了!” 卢元龙起了求死之心,但他手下的人却不甘就这么给他陪葬,因此在发现了他的意图之后,几个手下想要求生,而卢元龙却不肯放他们离开,于是情急之下几个人便索性下了狠手,把卢元龙给干掉了。而他们自知跑不出平户,索性便以此为投名状,希望能以换得一条生路。 孙真听完之后查看了炮台里已经安放好的几桶火药,也是不免有点心悸,若不是运气够好,或许这个时候自己已经飞上天了。 正文 第2132章 在对平户港实施了连续三天的炮击之后,海汉东海舰队终于停下了攻势,这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弹药已经打完,而是海岸上终于升起了显眼的的红蓝双色旗,这代表着陆军部队已经攻入平户港,并基本控制住了地方在港区修筑的岸防工事。而这几天里被禁止前往港区观战的民众也终于开始明白,为何被寄予了厚望的港口防御工事并没有成功阻挡敌军的入侵。 石迪文所乘坐的威盛号战舰于日暮时分缓缓驶入了平户港,对于这个时代的日本人来说,这种排水量近两千吨的大型战船算是他们有生以来所见过的帆船中体积最为庞大的一艘了,其视觉冲击力足以让很多目睹这一幕的本地民众铭记一生。 但也正是因为海汉战舰的船体较大,为了给其腾出活动空间,东海舰队的众多战船甚至无法悉数进入到狭窄的平户港内停泊,所以舰队中的另一艘威严级战舰威邦号不得不与一部分战船离开这里,前往北边那个港湾面积稍大一些的田助。那里没有像平户港区这样修筑岸防工事,在今天下午东海舰队派去的三艘探险级战船就已顺利占领了该地区。虽然港口条件不如平户港,但作为临时锚地倒也可以勉强凑合了。 “这就是日本最重要的外贸港口了?就这?”石迪文下船之后打量了一下这里的港口设施,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道:“这里让我想起了十年前的大万山岛,看样子平户藩的经营能力实在不怎么样。他们应该是把太多的经费花在了军事领域,但岸防工事可没法让这地方变得更加繁华!” 随他一起登岸的葡萄牙军官西芒也曾去过大万山岛,他对石迪文的看法表示了赞同:“这个平户港的大小还真是跟大万山岛的港湾差不多,但看起来这里的货物吞吐量还不及大万山岛。” 位于珠江口的大万山岛是海汉当年建立的三亚至广州贸易航线中非常重要的一处海上转运站,虽然港口规模不大,但当时曾一度承担着每月两三千吨物资的转运任务,有大量大明出产的商品通过这里运往三亚。大万山岛的经营状况矿让近在咫尺的澳门葡萄牙议事会十分羡慕,西芒也正是那个时候关注了这个岛屿。 时隔多年,海汉在珠江口的区域贸易中心早就从大万山岛换作了香港,不过西芒倒是还记得那个地方。而且当年的大万山岛也有同样修筑有炮台这类岸防工事,海岸军还曾在当地击败过来袭的十八芝武装船队。 不过当年的万山港并未毁于战火,后来逐渐被香港替代也纯粹只是海汉自身的发展需求所致。而眼下的平户港却是先因临时修筑防御工事被挖得破破烂烂,然后又经历了三天的炮战,这港口早就不再是太平时期的面目,完全没有了日本第一贸易港的风采,也难怪石迪文会看不上眼了。 在石迪文眼中,这平户港的状况也就只够跟大万山岛这种小地方做对比了,而类似他治下舟山定海港这样的大型港口,那就远非平户港所能相比了,不管是建设规模还是经营水平,都远远超过了平户,就算再给日本人十年八年的发展时间肯定还是赶不上。 当然了,石迪文也知道本国发动这场战争的目的并非是为了占领平户港,所以即便这场战火将平户港连同城区都一并毁掉,石迪文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如果以他个人的意见,或许摧毁这个地方才是最稳妥的处理方式,这样就可以大大减小对手东山再起的可能性。 由于这次出兵平户的决定比较仓促,加之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执委会其实还并未就战事结束之后该如何处理平户作出最终的决定。 以海汉出动的军力,加上福建许家军的协助,要打败平户藩倒是不会有太大问题,但海汉对占领此地没有兴趣,那么战后是直接撤军,还是对平户作进一步的改造控制,执委会也还并未形成一致的意见。 比较理想的做法是在打败目前统治平户的田川氏之后,立刻另行扶持一个傀儡人物接管平户,以此来消除十八芝遗留下来的影响力,避免前脚撤军,后脚十八芝余党就又死灰复燃的情况发生。 但问题是海汉此前在平户并无任何部署,就算有心扶持,也还是没有熟悉本地状况的人选能胜任这个职位,如果要强行从本地人里挑出一个老实听话的作为扶持对象,那为了稳定本地社会秩序,肯定还得留下一定规模的武装部队来保底,对海汉来说也极不划算,而且就算花了钱也未必能得到一个比较理想的结果。 在执委会作出最终决定之前,参加此次行动的军方将领们也只能暂时先对已经占领的地区实施军事管制,以进一步压缩城区内零星敌军的活动空间。 石迪文在码头上接见了率部占领港口的特战团一营营长孙真,并听取了关于陆军攻打港口的简报。因为目前钱天敦仍在大野村的后方指挥部坐镇协调各支部队调动和后勤保障等等,所以石迪文作为进入城区的唯一高级将领就自动接管了战地指挥权。 “你是说,南边的这块高地还没有拿下?”石迪文注意到了战报里的一个细节。 孙真应道:“我们在试图进入这块高地时遇到了比较猛烈的抵抗,卑职认为有可能是敌军的主力龟缩在这个区域内,如果要先攻打高地,就来不及在天黑之前拿下港区了。卑职权衡之后,决定先绕过高地进攻港区,如有不当之处,还请大将军指示!” 平户城遗迹所在的这块临海高地,实际上在特战团攻入港区之前,就已经被海汉军切断了脱逃的路线,所以孙真判断可以不用急于攻打高地,而是绕过这个比较麻烦的区域,先拿下港区的控制权,让海军能够进入港口,攻入城区的陆军部队也能就此将补给点从城南防线改到港口,大大缩减了获得补给所需的时间。 石迪文对孙真采取的应对措施表示了认可,事实上如果换作是他来指挥陆军的战斗,大概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如果今天没能在天黑之前占领港区,那么守军极有可能会利用这一晚的缓冲时间转移港区防御工事的岸防火炮,并将其部署到陆军尚未控制的城区,在第二天的交战中给己方造成麻烦。而一营的灵活处置已经消除了这样的隐患,并且如战前约定的那样,替东海舰队解决了进入港口的最大障碍。 孙真的战报引起了石迪文对这块高地的重视,他立刻下令,要求舰队在今晚在高地东侧的海岸线附近保持不少于两艘战船,并对这段海岸实施严密监视,以确保今天夜间不会有任何人从高地通过海上逃出包围圈。 考虑到城区环境的复杂性,海汉军不打算在夜间继续对未控制的城区进行清剿,准备等到天亮之后再继续进攻。尽管敌军趁夜发动反扑的可能性极小,但海汉对此还是做足准备,将攻入城区的部队以连为单位集结起来建立临时据点,而各个据点之间的距离都控制在百丈左右,呈三角形部署,这样既能在必要时及时支援附近的友军,也能对城区形成有效的切割和控制。 这种特殊的战术部署建立在特战团的丰富作战经验之上,专门用于城市巷战的环境,如果敌军试图挑战一下这个布防体系,那就有得苦头吃了。 而当晚的确有零星的武装人员试图从高地向尚未被海汉控制的区域突围,但这场尝试都毫无例外遭遇了失败。在海汉军的各个小据点之间,每一处街口都燃着一堆篝火,让任何想要通过这些空旷区域的人都难以掩藏行迹。而一旦被海汉军发现,迎接他们的便是一通攒射。 这些倒霉鬼之中当然也有一些想逃难的无辜民众,但战乱中可没人会去分辨他们的身份,只要是天黑之后出现在街头的人便一律当作抵抗者处置。 高桥南在天黑之后才从城南防线出发,穿过城区来到了设在港口的海军指挥部。在钱天敦进入城区之前,高桥南和麾下的特战团都将暂时接受石迪文的指挥。 不过石迪文对于指挥这支王牌部队并没有特别的兴趣,这一方面是出于对钱天敦的尊重,另一方面他的专长主要还是在海上,指挥陆军打巷战本就非他所长,要是下达了什么错误指令,影响了战局走向,那就适得其反了。 所以在高桥南抵达港口之后,石迪文还是很快就将指挥权重新交还给他,让他继续指挥特战团的作战行动。 第二天清晨时分,海汉军便继续开始了对城区的清剿行动,而首当其冲的便是已经处在包围之中的平户城遗址高地了。高桥南为了确保行动顺利,除了孙真的部队之外,还多投入了一个营的人马,从南边发动夹击。 兵力加上武器装备的双重优势,让海汉军在攻击高地的过程中并没有遭遇到太大的麻烦,在放倒了百余名敌军之后,对手的防御就宣告崩溃了。 这块高地上最显眼的建筑莫过于平户城的旧址废墟了,不过最近这里又多了一座同样是火灾造成的废墟,便是前任藩主的府邸。两处废墟一高一低相邻而居,跨度却有将近四十年,从这里也可以见证平户兴衰变化的历史了。 除了这两处断壁残垣之外,还有分属藩士的多个宅院,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新任藩主田川介的府邸。昨天孙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认为平户藩军有可能会收缩到高地上负隅顽抗,所以才没有急于发动攻势。但从今天遭遇的抵抗力度来看,他认为自己的判断似乎有点失误。 在花了一个多小时对高地进行搜查之后,孙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上当了,对手并没有在这里部署重兵作最后一搏,而是放了三四百人诱敌,很显然是要借此拖延时间,掩护主力撤离。 不过对这些宅院进行查抄之后,倒是得到了一些收获,这里的主人们显然来不及将家中的贵重财物全部进行转移,金银器物着实不少。 在田川介的府邸中,士兵们找到了一处秘密地库,并在其中找到了三十多箱尚未来得及重新熔铸的银币,以及数十块巴掌大的金砖。光是这一笔意外之财,大概就够填上这次跨海作战所消耗的军费了,这也同样算是大功一件,让正为扑空而感到沮丧的孙真稍稍振作了一点。 实际上这个秘密地库就是平户藩现在的藩库,里边的钱财也并不完全都是田川介的私产,他撤出这里的时候太过仓促,而且也没料想到一走就回不来了,只带走了藩库中少部分财物,这下可就便宜了海汉军。 因为这笔财富数量巨大,孙真不得不专门点了一个排的人马,自己亲自押运这些钱箱去港区交到石迪文手上。 石迪文对于这笔收获倒是没有觉得太意外,如果在平户藩这些上层人物的家里什么都没搜出来,那才会真让他吃惊。虽然他昨天在登陆平户港的时候曾一度认为平户藩的掌权者将财富都用在了军事领域,但他作为一个大型贸易港口的管理者,当然明白平户的收益应该远不止用于造船铸炮这些开销,其中必定还是会有一些财产被划入了掌权者的私人腰包中,查抄到的这些金银也证实了这一点。 按照海汉目前现行的制度,由军队在海外作战行动中所获得的财富,国防部有保留其中一半充作军费的权力,因此这对于此次行动面临着极大财政压力的军方来说,倒是一场及时雨。 不过石迪文也明白这并不算是此次行动的目标,如果没有将田川父子抓到,那这次劳师动众的作战行动无论如何也都称不上成功。 正文 第2133章 准确地说,田川介的养子田川七左卫门才是海汉此次行动的主要目标。就目前所掌握的情报来看,可以确认此人是十八芝首领郑芝龙的亲生血脉,同时他也是十八芝余党近年来聚集平户藩的效忠对象。如能将此人捉拿到手,或是直接剿杀,都可以对十八芝的残余势力形成最有效的打击。只要这个精神图腾没了,十八芝余党就算逃过眼下这一劫,也很难再形成合力了。 但根据石迪文昨天对被俘的平户水军军官的审讯结果,田川七左卫门现在应该已经逃离了平户岛,躲藏到了九州某地,估计短时间内都很难找到其踪迹了。 在首要目标无法完成的情况下,海汉军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消除其他可能造成后患的因素,例如尽快抓捕敌酋田川介,清剿平户藩现有的武装力量,甚至有必要彻底摧毁平户港现有的贸易环境,以杜绝十八芝余党卷土重来的可能性。 “从昨天下午的战斗开始,敌军已经开始出现了各自为战的局面,但当时我的判断是敌军对于城区巷战缺乏事前准备和战斗经验,忽视了这可能是敌军已经失去了完整指挥体系的原因。” 高桥南此时正向石迪文汇报昨天下午开始出现的战局变化。他已经收到了了麾下部队攻打高地的结果战报,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昨天对战局的看法,并且要为自己的判断失误承担相应的责任。 作为特战团这支王牌部队的指挥官,高桥南在执行作战任务中出现判断失误的情况的确不多见,但这或许也是与情报缺失,太久没有指挥这种城区巷战等客观因素有关。只是高桥南并不打算推脱责任,老老实实地表明了自己的失误之处。 石迪文作为海军将领,倒也不好去指责高桥南指挥中出现的问题,这种家务事还是交给钱天敦处理比较好。而且高桥南是主动上报,他也只能勉励几句,让高桥南加紧抓捕敌酋田川介。 其实这事也不用石迪文再强调一次,当高桥南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之处,便已经立刻调动部队继续清剿尚未控制的城区。但高桥南已经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敌军在城区的应战进退失据,明显有失去指挥体系的迹象,而这极有可能是因为以田川介为首的头目在昨天便已悄悄潜逃了。 如果田川父子一个都没抓到,那就算战后在平户搜刮到一些财产,也还是无法掩盖行动失败的事实。不过目前看来尚有补救的可能,只是动作要快一些,不能再给对手留下更多的时间了。 在经过昨天的清剿之后,实际已经有一半以上的城区落入了海汉的掌控,只是截止目前海汉军仍未获取到田川介的行踪,所以也很难做出有针对性的部署。但好在海汉目前的攻势已经将敌军的活动空间压缩到了相对较小的区域内,针对这一地区加强封锁也会有助于搜捕目标人物。 除了陆军之外,海军也进一步加强了对平户岛北端海岸线的巡逻,以防有船只靠近海岸接人。但这种巡逻也只有在白天才能起到比较好的效果,就算东海舰队加上福建水师有好几十条战船汇集在平户岛东西两岸,也很难在夜间彻底封锁住海岸线。之前田川七左卫门被平户水军趁夜派船接走,便是利用了这样的漏洞。 上午对平户城区的清剿行动进一步证实了高桥南的忧虑,平户藩军的抵抗行动相较昨天显得更加缺乏组织,甚至某个街区内有人仍在负隅顽抗,而另一些武装分子却主动出来缴械投降了,显然他们的阵营中已经因为缺乏统一指挥而出现了明显的分歧。 高桥南亲自到火线提审了今天俘获的几名平户藩军军官,但这些人也说不清田川介的行踪。他们当中最后有人见到田川介的时间是昨天天黑之前,而今天已经全无音信了。这些军官只能依照田川介之前的部署,继续以小队为单位在城区跟海汉军周旋。按照他们所得到的指示,只要能将海汉军拖住两天以上,局面就会出现转机。至于这种转机是指援军还是别的什么变化,这些俘虏也并不了解。 高桥南认为平户藩在这么仓促的状况下很难立刻从别处搬到救兵,这种说法更像是田川介安抚人心,骗这些人拼死作战拖延时间,好让他能够有机会从岛上逃出去。 到中午时分,海汉军已经基本上完成了对城区的清剿,而迄今为止田川介和他手下的步兵统领高洪福都没有被发现踪迹,这显然已经不是正常状况了。 这个时候钱天敦也终于进入了城区,先与石迪文在港区的临时指挥部会合,然后一起听取了最新的战报。 “按照我们所掌握的敌军兵力情报,在过去这一天半时间里,我军应该消灭了三分之二的平户藩军步兵部队,以及八成以上的农兵,但我们仍然没有抓到目标人物。”高桥南面色凝重,心知抓到田川介的可能性正在不断缩小,而他对此却并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 钱天敦不置可否地问道:“关于田川介的行踪,你有没有设法从本地民众获取消息?” 高桥南愣了一下,老老实实地应道:“卑职只来得及提审了俘获的几名敌军军官,没有对民众进行调查。” 钱天敦道:“刚才我骑马进入城区的时候,看到有些商铺外面挂着自制的双色旗,看样子城内还是有部分民众对我们的到来并不排斥,他们甚至提前就做好了准备。不管他们是为了自保还是真心想迎接我们的到来,我认为这些人应该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些帮助。” 高桥南连忙应道:“卑职明白!这便立刻差人去办!” 其实高桥南也看到了钱天敦所说的景象,不过他一心想着清剿城区的行动,只认为这些人的举动是为了避免被海汉军掳掠家产,并未去细想这些自制海汉双色旗的民众究竟是基于什么样的立场。此时听了钱天敦的提示,才隐隐意识到这其中似乎也有可以收集信息的渠道,当下赶紧组织人去一一造访这些门口挂着双色旗的民众。 当然了,高桥南也没忘记在田助湾以北还有大片无人山林,调了一个步兵营向北去清理那一块区域。如果田川介和他手下的精锐还没逃离平户岛,那应该就只能藏身于那片山林中了。 俞成礼已经连续两个晚上几乎没有合过眼了,随着枪炮声越来越接近城区,他也不可避免地越发紧张,哪怕已经提前缝制好了数面双色旗,也还是有些担心这兵荒马乱的时候会有乱军上门劫掠。 而且这双色旗虽是保命符,但何时挂出去也是一个极为考究的问题,挂得早了,被城区的藩军看到,那铁定会被当作奸细处理;挂得晚了,说不定乱军会将自己这商铺当作一块肥肉直接冲进来抢劫,到时候再把连更连夜准备的双色旗拿出来可能就来不及了。 这个重要的时机关乎身家性命,俞成礼万万不敢将其交给手下人来完成,就算再怎么觉得身心俱疲,也还是坚持要亲自把控这个关键时机。 实际上昨天下午他便已经从门缝里成群结队的海汉兵在街上行动,但那个时候他可不敢主动开门去挂旗,免得被海汉兵当成了抵抗分子直接击毙。为了以防万一,他还特地命人拿了几面双色旗站在院子里,要是海汉军突然冲进来,就指望靠这玩意儿保住性命了。 就这么提心吊胆地一直等到天黑,倒也没有人如他所担心的那样冲进商铺来。事实上海汉军的注意力都放在清剿城区的平户藩军了,根本还来不及挨家挨户地进行搜查,更别说劫掠本地富商的财物了。 俞成礼担心藩军还会趁着晚上反扑一波,当晚也没敢将旗帜挂出去,直到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他确认了街面上的海汉军已经越来越多,这才瞅空子小心翼翼地开了门,将准备好的双色旗挂了出去。挂好之后他还特地看了看隔壁冈萨雷斯的店铺,果然也已经将双色旗挂了出来,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到了中午,炮声已经彻底平息,偶尔还有零星的枪声从远处传来,但显然藩军的抵抗力度已经非常弱了,看样子战事也快要结束了。不过就算如此,他觉得海汉军应该也没那么轻易就退兵,似乎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俞成礼惴惴不安地吃了午饭,然后便发现自己的直觉兑现了——一队海汉兵主动登门,要求对店铺内进行搜查。 “这位老板,你不用担心,我们只是要确认没有危险人物躲藏在你的店铺里。”带队的军官在发现俞成礼的汉人身份后,态度也还算和蔼,当然这种表现更有可能是来自于俞成礼今早才挂出去的双色旗。 俞成礼连忙应道:“军爷明鉴,草民一向老老实实经营小本生意,绝不会窝藏歹人!” 俞成礼说罢,便摊手向带队军官递上一锭银子,口中低声说道:“军爷追捕歹人辛苦,草民些许心意,还请笑纳!” 这带队军官见俞成礼懂事,倒也不推辞,顺手将银锭揣进了兜里,点点头道:“这位老板,能说说你这门口的双色旗是怎么回事?” 俞成礼见他收了好处,心头已是安定了几分,当下便解释道:“草民以前曾有幸去过舟山定海港,对当地的繁荣记忆犹新,也知道海汉军乃正义之师。此次跨海征讨平户藩,想来一定是有歹人行不义之事,草民当然是要站在正义一方。这双色旗是草民临时准备,为的便是向海汉军表明心意。” 俞成礼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扯一通自己与海汉之间的渊源,然后编一个听起来不算太离谱的理由,这样应该能够对付过去了。 军官点点头道:“老板倒是有心了。如今上司有令,请城区挂出了双色旗的户主都走一趟,对你们有事相询。既然老板心向海汉,那就请吧?” 俞成礼吓了一跳,他挂双色旗的目的就是为了避免麻烦,怎地还要被带走,那军中禁地岂是说去就去的地方,万一有什么事可脱不了身。而且这么走一趟,让人看到就不免会认为是与海汉军有某些特殊关系,这对自己今后在本地的经营未必是好事。 俞成礼当下又摸了一锭银子出来递过去,低声说道:“军爷行个方便,草民胆小怕事,这军营是万万不敢去的。” 军官笑了笑,将这锭银子也顺手收下,对他说道:“不去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要给我提供一点有用的消息,这样我才好回去交差。” “消息?不知军爷想知道什么消息?”俞成礼见事情尚有转机,赶紧询问对方,心里却已经做好了被敲竹杠的准备。 军官道:“很简单,提供本地那些大人物的行踪,比如田川介、高洪福这些人,如果你能提供有用的消息,那保你这铺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一点事情都不会有。” “这……”俞成礼没料到对方所提的要求完全与钱无关,一时也有些语塞:“草民……这几日足不出户,并不知晓这些大人物的行踪,还请军爷见谅!” “想想,好好再想想,如果想不出来,就只能先请你随我走一趟。” 军官的语气也说不上有多硬,但俞成礼听在耳中,却是觉得重于千钧,他可不想被带去军营里接受盘问,但他虽然与田川介认识,却说不上有什么特殊关系,更何况这是战时,他哪能知道田川介的行踪。 不过从对方所提的这个要求,俞成礼大致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平户藩军已经战败,但田川介和高洪福目前并没有被海汉军抓到,那他们会藏在哪里? 俞成礼心急火燎之下,倒是真想起来了一件事,连忙对军官说道:“草民知道一个地方,但并不确定这些歹人是否会藏身到那里。若是消息不准,还望军爷莫怪!” 正文 第2134章 俞成礼能成为平户官方指定的高级纺织品供应商,与前任藩主的私人关系自然经营得不错,平时在私底下也有不少来往。而在松浦氏出事之前,俞成礼仅仅只是将田川介当做松浦氏手下的家臣看待,所以跟其接触的程度不深,也谈不上对其有多少了解。不过他记得有一次随前任藩主前往岛北某个地方游玩,田川介当时也一同随行,当时田川介曾在闲谈中说起,那个地方曾是老藩主在非常时期的秘密藏身之所,不过最近二三十年平户藩都很太平,所以那里也就逐渐失去了这个功能。 俞成礼当然并不能确定田川介会不会跑到那个地方去藏身,但眼下这种时候已经自顾不暇,至于这种举报揭发是不是会出卖了田川介,他也没空去慢慢琢磨其中的利弊得失了,先保证自己能够脱身再说。 尽管这个消息充满不确定性,但还是立刻被上报到了前线指挥部。战乱时期所搜集到的情报很难分辨其有效性,关于田川介等人下落的消息也有多种多样的传闻,俞成礼所提供的这个消息在其中并不起眼,不过正在与情报人员一起审核相关信息的高桥南还是注意到了刚刚送回的这一条消息。 “田之浦?这个地方在哪里?”高桥南立刻要求手下的参谋进行核实。 然后很快就有了反馈,由本地某汉人海商所指认的这个地方,正好是位于平户岛北端海岸线上。据说那里有一座历史悠久的小寺庙,因为地处偏僻没什么香客信徒,其香火来源一直都是由藩主从藩库中划拨专门的经费。 虽说原藩主松浦氏信奉佛教并不是什么秘密,但事实上仅在平户城区周围,便有誓愿寺、光明寺、正宗寺、最教寺、雄香寺等多间寺庙,根本没有必要再在岛北人迹罕至之处去供养一座不起眼的小庙。这样一想,汉人海商指认该地点有可能是大人物秘密藏身地的说法就显得比较可信了。 不过平户城区与田之浦中间还有十来里地,其中大片地区都是如今正准备进行清剿的山林地带,如果慢慢清理过去,那至少还得花一天左右的时间,高桥南不想多等,立刻便将孙真传来,让他亲自带队赶过去确认该地点的状况。 孙真接了命令,便点了一个步兵连的人马。临出发之前他在指挥部的地图上确认了田之浦以及那个寺庙的大致位置,然后便率部赶往平户以北的山林地区。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石迪文也调了几艘战船,从海上包抄过去。 事实上田之浦这个地方并非毫无名气的所在,只是这帮大老粗并不熟悉历史,否则他们就应该听说过那个名叫“入唐山开元寺”的庙宇。 日本历史上渡海前往中国学习佛教知识的僧人一向不少,而其中随第十七次遣唐使入唐的僧人空海,便是其中的知名人物之一。公元804年空海到达中国,并在长安学习了各种佛教典籍和梵语,并于806年携带佛典和法物回到日本,创立了被称作东密的日本真言宗,后来被天皇封为弘法大师。 空海除了开门建宗传播佛教之外,还将唐代先进的生产技术也引入日本,并且后来日本所用的平假名字母,据说也是空海在梵文基础之上发明出来,可以说为日本文化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而空海当初登船前往大唐的地方,便是在位于平户岛北端的田之浦。入唐山开元寺这座庙宇,也正是为了纪念这位日本佛教大人物所建,之所以以开元寺为名,是因为空海到大唐的第一站就是福州的开元寺。 不过因为年代久远,其实很多人都已经不太清楚那个没什么香火的小庙是因何而建,像俞成礼这样的外来户更是不知道僧人空海和田之浦之间的渊源。至于海汉军这些人,他们现在一心只想尽快抓到田川介,可没工夫去细细考察这些历史人文方面的知识。 或许是因为平户藩军失去了指挥的缘故,在平户城区所进行的攻防战不算惨烈,城区建筑遭到破坏的程度也很有限。在没有接到执委会的明确指令之前,不管是钱天敦还是石迪文,都暂时还没有将这海滨小城付之一炬的打算。 不过对于本地民众来说,尽管战事已经告一段落,但紧张的气氛却依然没有褪去,街头成群的海汉兵昭示着这个城市仍处于军事管制状态。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随意出门走动,那样很可能会被戒心十足的海汉兵当作了抵抗者处置。 海汉军目前已经开始在对城区做二次筛查,按照战前的计划,接下来要对某些特定群体进行抓捕收押。例如曾在平户藩军服役,或是在官府担任公职的人员,涉及军工制造的技师和匠人,以及与十八芝余党关系密切的人员。 这些名单主要来自海汉军在田川介府邸的查抄收获,本地各个衙门和藩军的花名册一应俱全。不过眼下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要想按图索骥也还是会有很大的难度,何况名单上的很多人都已经死于战火之中,这名单主要的功能还是用于核实俘虏的身份。 俞成礼此时的处境无疑要比平户绝大部分民众更好一些,首先他用双色旗表明了自己亲海汉的立场,其次主动给登门搜查的海汉军官奉上好处,最后他还向海汉提供了有关于田川介下落的关键信息,这几点已经足以让他获得了临时信任,并得到了可以出门活动的许可。 当然由于目前城区还处于戒严状态下,所以俞成礼能出门活动的范围仍然不免被限定在极小的区域,即他商铺大门左右两侧路口关卡之间的街道。 非常时期,街上本来也就没人走动,这活不活动其实意义不大,俞成礼也没打算急着出门给自己找麻烦。不过他不主动出门,却有人来登门拜访,隔壁的葡萄牙商人冈萨雷斯便自己跑过来了。 “你看,我的办法奏效了吧?”冈萨雷斯非常得意地挑眉道:“海汉人没有找你的麻烦,对吧?” “这次真是要多谢冈老板!”俞成礼拱手应道:“要不是承蒙指点,怕是没那么容易过关了!” 冈萨雷斯给他出的双色旗保命法的确十分奏效,如果不是在门外挂出旗帜,恐怕海汉兵登门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俞成礼又道:“怎地海汉人允许你出门走动?莫非你给了他们什么好处?” 冈萨雷斯笑道:“很简单啊,因为我国和海汉国是盟国关系,我作为葡萄牙人当然可以享受到一些不一样的待遇。” “原来如此!”俞成礼点点头,心里却是有些不太舒服。海汉人也是汉人一脉,照理说应该跟大明更亲近才对,但自己身为汉人,待遇却似乎不及这葡萄牙人,不免让人觉得十分不爽。 不过这冈萨雷斯所说也不尽然都是实情,多少带有一些夸耀的成分。海汉跟葡萄牙是结有盟约不假,但葡萄牙并未派兵参与攻打平户的行动,只有以军事观察员身份随行的军官西芒。如果不是西芒明确要求海汉军尽量给予定居平户的葡萄牙人行个方便,那冈萨雷斯也未必会有什么特殊待遇可言。 这其实与族裔无关,纯粹只是外交问题。而象征了大明武装力量的许家军虽然也参与了这次行动,但许裕拙可没有什么保护平户当地汉人的想法。说白了这些人的死活与许家军并无直接关系,许裕拙也不想为了不相干的人而欠下海汉人情。 说得严重点,在许裕拙看来,这些在平户生根的生意人,与早年间的郑芝龙并无本质区别,说不定日后也会变成福建许氏的竞争对手。所以对于这些侨民的死活,许裕拙肯定不会像葡萄牙人那么在意。 两人就目前的状况合计一番,都觉得平户藩大势已去。不过虽然已经战败,但只要田川介没死,那仍有可能会在海汉人离开之后又杀回来继续当藩主。除非海汉人要在这里落脚,将平户岛纳入到海汉版图之内,那形势走向大概就得另说了。 不过对俞成礼来说,田川介要是逃掉之后还能杀回来,那对他而言可就未必是好事了。虽然他给海汉军提供的消息并未外传,但在商铺外挂双色旗的举动可是公开的,难保战后不被平户官府清算。当下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只能指望海汉人能抓到田川介,将其党羽全部清除掉,这样或许还能保得平安,今后继续在平户做买卖。 孙真此时已率部行进在去往田之浦的山林间,但行军的速度并不算快,因为不时都会发现附近有平户藩军活动的踪迹。从城区逃跑的藩军,一多半都是逃入了这片山林里藏身。不管这些人是否还有继续战斗的意志,孙真都不敢太大意,以免在途中被敌军伏击。 所以这十多里长的路程,孙真一行花了快三个小时完成。途中虽然也遇到了几拨试图发动袭击的小股敌军,但基本都是一开火对方就立刻退却了。这些散兵游勇一路败退到这里,显然已经没有勇气与海汉军殊死一搏了。孙真有任务在身,也不敢恋战追击,只要敌人退走便立刻继续向北行军,务求要在天黑之前赶到目的地。 靠着日光和指南针的指引,孙真总算是顺利抵达了海岸,在对附近的地形大致做了一番对照之后,他判断自己所处的这个小小海湾应该便是被称作田之浦的海岸了。按照情报,那座寺庙就在海岸附近,不过他左右张望一番,却并没有看到这里有什么显眼的建筑物,连民房也没见着一间。 孙真当即派出两支小队沿海岸线分头行进,寻找开元寺的位置。没过多久,其中一支小队在大约一里外的地方发现了那座寺庙。 之所以这么近都没有被孙真看到,一是因为这座寺庙藏身于林间,只有走到近处才会发现其存在,二是这寺庙的建筑规模的确是小得可怜,仅有一个比普通农舍大不了多少的佛殿。就这样的山间野寺,没法吸引信众来朝拜也就不足为奇了。 孙真接到消息立刻赶过来,先头部队已经对寺庙周围区域实施了封锁,确保不会让人从这庙里逃出去。 这开元寺虽然小到极致,但这佛殿倒也没有年久失修的颓态,殿门外的石质香炉里还能看到香烛余烬,看样子倒也不是全无香火。 这佛殿空间不大,殿前殿后一眼就看完了,并没有孙真所期盼的目标人物躲在这里。而这地面都是砂石,孙真找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暗格地窖之类的机关,当下不禁大感失望。不过佛殿里倒是有被褥、衣物、炊具等少量生活用品,看样子的确是有人在这里居住。 这个时候有人在附近林中抓到了一个貌似僧人的男子,便将他押了回来。但这家伙竟然是个哑巴,孙真连说带比划费了半天工夫,也还是难以跟这哑巴僧人沟通。 孙真正急得冒烟的时候,海面上缓缓驶来了几艘船,却是东海舰队调过来增援的战船到了。孙真命人打出旗号,让战船慢慢靠岸。 那哑巴僧人看到海上来了船,却是一下子有了表达的欲望,呜呜哇哇地比划了一番。这次孙真倒是看明白了几分,这哑巴僧人是说在此之前有人从这里乘船离开了。 哑巴僧人的表达能力有限,没法说明乘船离开田之浦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所以孙真仍然无法确认田川介是否已经通过这个地方逃离了平户岛。 看着这小小的开元寺,孙真忍不住啐了一口,心道这么小的一间庙,人都住不下几个,平户藩的藩主居然还能把这地方当成避难所,这也太小家子气了一些。但忙活半天还是没找到田川介的下落,这要如何回去向上司交差? 正文 第2135章 对于平户藩而言,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事大概是开埠以来遭受过最为严重的变故,一向被引以为傲的平户藩军,在战事中的表现也并不理想。号称实力在国内数一数二的平户水军,近两年大力兴建的战船也并未体现其应有的价值,而是远远地避开了正面战场,让对其寄予厚望的本地民众也是在暗中忿怒不已,认为平户水军应该对战败负有较大的责任。 然而海汉军却不认为平户水军选择藏匿起来的原因是单纯的畏战不出,石迪文更愿意将其视作是一种保存实力的选择。前日派出老旧战船来平户海峡试探,对方经此一役,应该已经很明确双方实力的差距有多大,这个时候再跳出来与联军舰队决战肯定并非明智之举。 如果对方存心要避而不战,九州岛沿岸有无数的海岸都可供其藏匿,联军舰队想要在这附近的陌生海域中找到平户水军也绝非易事。 无奈之下,联军也只能先集中力量对陆上区域进行清剿。对城区以北这几平方公里山林的搜查工作一直持续到次日,虽然消灭了几支藩军队伍,但却仍然未能抓到田川介等主要人物。根据俘虏的口供,田川介从昨日下午开始就没有再出现过,指挥部只能断定此人极有可能已经在夜间偷偷离开了平户岛。 “看样子我们这趟还不好交差啊!”钱天敦听取了抓捕前线发回的战报后,也不禁有些郁闷。 论实力,联军当然占据绝对优势,基本没给对手留下任何翻盘的机会。可是目标人物一直没有落网,这就使得此次作战任务难以达成目标。仗打赢了,但目的并未达到,作战的效果自然也要因此而大打折扣了。 石迪文心情也不比钱天敦轻松多少,这次海军一南一北出动了两支舰队,实力甚至足以跟日本打一场国战,但到了这边却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从头到尾都没与对方主力交手。石迪文前日出动两艘旗舰追击平户水军的老旧战船,其实也只是牛刀杀鸡,并没有充分发挥出东海舰队的威力。 石迪文当然也很想要带着舰队去九州岛沿岸慢慢搜寻敌人的下落,但这样做有可能会让战局进一步扩大,并拖长舰队在日本执行作战任务的时间,他作为海军将领不得不考虑由此所将增加的巨额军费开支——执委会未必愿意为计划之外的行动买单。 “先上报执委会吧,我想三亚也应该对当前的局面准备有相应的预案。”石迪文对此也没有提出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并不是他想不到,而是他能想到的办法,都不可自作主张实施操作,还需要执委会的进一步授权才行。 在除根行动的第六天,执委会收到了来自平户前线的最新战报。这次的战报内容并非捷报,而是海汉军在当地的行动已经陷入到僵局,打败了敌人,占领了平户,但却未能根除主要目标。 是继续在当地驻留,扩大搜索区域到九州地区,直到抓回目标人物为止,还是建好就收,让部队撤回驻地以节省不必要的军费开支,现在就需要执委会来拿个主意了。但毫无意外,关于接下来的行动方向,执委会又一次出现了意见分歧。 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启动了这场战事的颜楚杰自然不想就这样草草收场,他坚持出兵的目的是为了要彻底解决十八芝余党所造成的隐患,但目前在平户的军事行动显然还没能达成这样的效果。 “这次行动必须要把田川父子抓捕归案!”颜楚杰斩钉截铁说道:“我们既然费了这么大的工夫组织远征,怎么能半途而废!现在收兵,就是给对手留下卷土重来的机会,也是对军费的极大浪费!” “但我们也必须要考虑之后的军费开支问题。”施耐德一脸无奈地接过了话头:“陆海两军好几千人在平户作战,每一天的开支都是天文数字,还有舟山和大同江两个地方,都已经进入战时状态。特别是舟山,贸易状况已经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这一进一出,都是钱啊!” “我们会从平户当地获取一些战争收益,用以弥补军费方面的开支。”颜楚杰对此十分笃定。海汉军对海外的征伐向来不会客气,一般在战后都会从当地掳走不少的财富,这些钱财一半充入国库,一半充作军费,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做法。 虽然截止目前,前线部队缴获的财物还尚未统计出最终的数目,但颜楚杰相信钱天敦和石迪文不会让自己失望,更何况平户是日本最重要的外贸港口之一,当地的经济状况怎么也不会太差,只要稍稍用些手段,想来收获也不会差。 施耐德叹口气道:“但你能给出一个明确的时限吗?如果三五天抓不到人,十天半个月还抓不到呢?我不是怀疑前线部队的能力,但日本列岛并不是一个小地方,他们要安心藏起来,我们也没办法掘地三尺把人翻出来啊!如果战争规模进一步扩大,对我国也没有什么好处,难道我们要为此跟日本打一场旷日持久的全面战争不成?” 施耐德所说的问题的确是客观存在的,这次行动的目的虽然很明确,但由于行动前的准备比较仓促,执委会和国防部所准备的预案也并不周全。比如遇到目前这种状况,取得了战争胜利却没有达成作战目标,接下来就没有一个相应的预案能让前线部队立刻采用,而不得不发电报回来请示。 在当地扩大行动范围,必然会导致战争的升级,虽说日本国的武力还不足以让海汉心生忌惮,但一旦战争进程被无限期的拉长,对于海汉来说所需承担的战争成本也会陡增。 国防部当然是看重战争的最终结果,至于这个过程中会花销多少军费,那并非国防部所需考虑的首要问题。但施耐德掌管着国库,却不能不计算战争踏入下一个阶段所将导致的额外支出,并且要衡量这样的支出是否会超出了目前财政所能负担的范围。 “现在不是一个适合在海外打一场国战的时候。”陶东来表明态度,否定了将战争规模进一步扩大的设想:“对我们来说战胜日本所需投入的资源太大,但可期望的收益又实在太小,就算打赢了也极有可能是亏本买卖,实际意义不大。我想我们还是应该回到问题的本源,再思考一下我们发起这次行动的目的。” 海汉发动这场战争的目的当然很明白,就是要消除平户地区所存在的安全隐患,而这个隐患的中心便是十八芝余党,以及这些人目前所追随的田川父子。 过去的半年里发生在各地的多起针对海汉的恶性事件,在经过调查之后,证据基本上都是指向了平户,基本上可以确定田川介一伙便是这些事件的幕后主谋。不管他们是为了要重振十八芝也好,为了让平户藩变得更强大也好,海汉都下定决心要一举消灭这个隐患,所以才会采取了武力行动。 现在国防部认为一定要以抓捕或者消灭田川父子来为这次的军事行动划上句号,而反对派则担心持续下去会让战事规模进一步升级,导致国家陷入到战争泥潭中。这两种观点在陶东来眼中,其实都有失偏颇。 “那老陶你的意思是什么?”颜楚杰与陶东来多年搭档,听他把这话题展开,便知道对方多半已经是有了主意。 陶东来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们采取军事手段的目的是让平户藩彻底失去与我国做对的能力,最好的结果当然是抓到田川父子和所有十八芝余党,摧毁他们麾下的武装部队,彻底了结这段恩怨。但大家也清楚,取得这种结果的难度有多大,我们很难百分之百地达成预定目标。所以我们要想象想,怎样以其他方式来达成同样的效果。” “平户藩能够拥有***炮和战船,组织训练新式军队,其根源还是在于当地能为那些野心家提供足够的资源。他们的经费来源,除了十八芝的遗留下来的部分财产之外,主要便是来自平户当地的贸易收入。如果我们暂时无法彻底摧毁他们的权力机构,那不妨想想如何让他们彻底断绝收入来源。没有足够的经费支撑,他们所有的行动都将会寸步难行!” “现在国防部所担心的就是我们撤军之后,田川父子又会卷土重来,他们可以继续经营平户港的贸易体系,并且从中获取丰厚收益,几年之后又能再组建一支军队来挑战我们。那我们不妨就把事情做得彻底一点,不但要把他们吃饭的碗砸了,还要连厨房也一起拆了,让他们即便活下来也会沦落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你的意思是彻底扫清平户?这个主意我喜欢!”颜楚杰毫不掩饰地表达了赞赏,其实他也想过这种做法,但他知道这话从自己口中说出来,跟陶东来提出,效果肯定会有差异。反对的意见主要都是在针对国防部,而陶东来的立场更加中立,会遭遇到的反对也不至于太强烈。 当然了,立场中立只是指执委会内部而言,跟他提出的方案激进并无矛盾。彻底摧毁平户当地的贸易环境,其效果可能还要胜过捕杀田川父子,对方没有了持续稳定的收入来源,就肯定无法长期维持庞大的武装部队,而一旦田川介对当地的统治土崩瓦解,那相信江户的德川幕府也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设法让**趁机取代平户的贸易地位,甚至可能连平户藩的藩主也会再次易主。 这次包括施耐德在内的反对派都没有提出异议,说到底他们反对的是海汉因为持续的战争而导致经济利益受损,但如果能够尽快解决问题还能获得不错的经济收益,那么他们的态度肯定是乐见其成的。 陶东来的意见意味着军方战后打秋风的行动将会演变成刮地三尺的劫掠,这种激进的做法在过去一段时期内似乎也只用在了辽东战场上,用以削弱清国的实力。而且因为海汉并不打算对该地区长期占领,所以这种行动似乎也不用留有什么余地了。 当然了,在具体执行的过程中,肯定还是得有更细化的标准,毕竟平户当地也并不全是平户藩官方的产业,还有为数不少的外国商人和民众。这些人虽然并非海汉国民,但考虑到国际声望问题,海汉也不便把这些人当成韭菜给割掉,只能迫使他们离开当地另谋生路。 此外对待当地民众,肯定也不能一股脑地干掉了事,海汉要的是利益最大化,而不是制造无脑大屠杀。当地虽然人口不算太多,但海汉对此从来都是多多益善,国内和海外殖民地都有大量的劳动力需求,不用担心把人掳回来之后找不到地方进行安置。 只要彻底破坏了当地的贸易环境和人口基础,就算田川父子在战后重返平户,当地也很难再回到以前的经营水平了,他们也无法再维持成建制的武装,除非是让剩下为数不多的十八芝余党重操旧业,恢复武装海盗的身份。不过如果对手沦落到那个地步,海汉倒也不用再担心他们能给自己造成多大的威胁了。 当然要采取这种极端方式也不是一点弊端都没有,大量的人员和物资输送必然要花费更多的时间,甚至有可能得从浙江和朝鲜半岛等地再调派大量船只过去抢运,而这中间其实也会存在很多隐患,比如前线可能来不及对当地民众中是否还隐藏着一些危险人物进行针对性的排查,而一直躲藏着的平户水军主力舰队也有可能会乘机出来偷袭海汉的运输船。 但无论如何,这个解决方案肯定要比军队留在当地漫无目的地搜寻田川父子下落要强得多,执委会在经过一番象征性的讨论之后,就举手表决然后通过了这项决议,并交由各个相关部立刻开始实施。 正文 第2136章 平户战事进入到第七天。海汉军已经基本完成了对平户岛北部封锁区的清剿行动,被困在这一区域的绝大部分藩军或是战死,或是被俘,即便还有极少数的漏网之鱼,也已经难以再组织起像样的抵抗,只能躲在某些人迹罕至的山林中等待局势好转。 由于被俘人员过多,而本地又并没有适合关押这些人的设施,只能在临海港区码头先圈了一块地皮出来当露天监狱使用,而海汉军不得不专门抽出了两个连的兵力来看管这些战俘。虽然这个任务相对来说很轻松,但肯定就不如在城区执行清查任务的部队油水丰厚了。 尽管城区仍然在施行战时管制,普通民众难以离开居所随处走动,但关于如何在兵荒马乱的时候实现自保,诸如此类的消息还是在商人的圈子里很快传开了。能在平户开店铺的生意人,一般经济实力都不会太差,既然给登门搜查的海汉军塞好处就容易得到通融,那这些商人也不会吝啬这种必要的花销。 但少数真正能够得到特殊照顾的人,并不是因为他们给登门的海汉军塞了多少银子,而是悄悄向海汉提供了某些具有一定价值的信息。比如说检举了邻居家里藏着某位地位不低的藩士,又或是像俞成礼一样直接提供了与藩主田川介有关的消息。 不过截止目前,也没有任何人被允许自行离开平户,因此即便是得到了优待的这部分群体,也依然还是惴惴不安,担心暂时平静的局势会再次突然恶化。一些外国商人已经暗暗打定主意,只要接下来海汉人愿意放行,就立刻离开平户这个是非之地。 许裕拙很知趣地没有试图要跟海汉抢眼前这块肥肉,他主动申请了率部回到福江岛,清剿五岛列岛地区的敌对武装。石迪文也明白福建水师此次远征两手空空,回去之后肯定不好交差,便也做个顺水人情,答应了许裕拙的请求。 要说起来也是有些讽刺,平户岛这边的战事都已经告一段落了,但许家军在福江岛上的清剿行动仍未结束。派到岛上作战的一千多步兵并没有遭遇到激烈的抵抗,但因为兵力所限,他们也难以对面积比平户还大的福江岛进行彻底的清剿。 这么多天下来,许家军像撵兔子一样在福江岛上追击对手,但收获却极为有限。当前在战斗中打死和俘获的数目加在一起,堪堪才够三位数。按照带队军官的估计,岛上应该至少还有两三百名武装分子在打游击。 福江岛开战时间最早,但在对手实力不强的情况下却迟迟收不了工,这着实是让许家军有些丢脸。许裕拙当然不想坐视这样的局面继续下去,所以平户岛的战事进入到完结阶段,福建水师在当地已经没有什么作战任务需要执行,他便率部又赶回福江岛这边,力求要在联军撤退之前将这一区域清理干净。 此前福建水师一直没能在平户岛获得作战机会,这下子火气全都出到了福江岛上。许裕拙下令让一半的水师人马登陆参战,以改变岛上作战部队兵力严重不足的现状。同时对付岛上民众的手段也有所升级,从各个村落征募青壮和物资,让其参与到后续对岛上地区的搜查行动中来。 这种征募当然也有一定的风险性,毕竟这些本地人不太可能乖乖听话,甚至其中有一些人本来就是抵抗分子中的一员,但许裕拙将这些人编成小队,施行严酷的连坐制度,不合作者或试图逃跑者将直接以奸细论处,而同队的人也全部要受到相应的惩罚。 如今以完成任务为第一要务,许裕拙也不打算再对这些岛民留有任何仁慈之心了,再说海汉这次也没有对他作出任何限制,许裕拙就一步到位下狠手了。 仅许裕拙抵达福江岛当日,许家军就在岛上处决了二百余人,这其中大部分是不愿合作的岛民和俘虏,还有一些倒霉蛋纯粹是被拉出来当成了杀一儆百的道具。 福建方面对于人口和劳动力不像海汉那样有着极深的执念,许裕拙也不打算要在战后把战俘都运回南方去,如果海汉对此没有什么特殊要求,那他当然会选择把这些隐患就地处理掉,免得运回去还要浪费大量人力和粮食。 这样的狠辣手段倒也真收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有一些原本不愿合作的战俘在亲眼看到行刑场面后就现场变卦了,愿意为许家军带路去山林中的秘密据点。 许裕拙在海外的征战经验十分丰富,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欺骗的人。他知道在此之前也有一些俘虏以带路来换取活命的机会,但这些人带着去到的地方都是空空如也,而有些经验不够丰富的军官就会认为这可能是敌人已经撤离了该地点的缘故,却不会意识到这是对手拖延时间的手段。许裕拙可不会给这些不老实的家伙留下发挥的空间,他宣布如果在目的地没有发现抵抗分子的踪迹,那么带路者也还是将难逃一死。 许裕拙的严酷手段很快就被证实了效果,经过半天的行军,许家军在岛上的某处山谷中找到了抵抗者的据点之一,并成功包围了藏身于此的两百多名武装人员。 许裕拙没有再浪费时间进行劝降,而是直接下令进攻。许家军的兵力和武器装备都占据绝对优势,所以这场围剿战也并没有耗费太长的时间。战斗结束后,许裕拙立刻就对被俘人员进行了提审,他要知道的问题就两条,一是这些人的指挥官下落,二是岛上是否还有其他抵抗者活动。 答不上来,或者不愿意回答这些问题的人,许裕拙一律视为没有继续羁押的必要,问完之后便会使个眼色示意手下将其拖走处决。 这种极端的审问方式所带来的威慑力也相当强悍,许裕拙只审了五个人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指挥这些抵抗者的头目已经死在了先前的战斗中,而岛上存活的抵抗者几乎都在此地了。 这些人本来也并非平户藩军的核心部队,而是田川介上位后被边缘化的一些人,他们多是效忠于前任藩主,难以得到田川介的信任,所以就被派到福江岛来了。田川介对这些人自然没有寄予太大的希望,如果能在交战过程中多拖几日固然是好事,就算全部战死在岛上,田川介也不会为此感到太肉疼。 不过田川介事前大概也万万没有想到,这支被他放弃的部队,竟然在福江岛拖了敌军一千多步兵七八天的时间。如果不是许裕拙亲自过来处理这个僵局,他们说不定还真能成功熬到联军自行撤退的时候。要是早知道有这样的效果,田川介大概就会给这些人配备更好的武器和更充足的物资了。 许裕拙在福江岛指挥清剿行动的时候,钱天敦和石迪文也终于收到了来自三亚的最新指示。对于执委会在电文中所表明的坚决态度,两人均是感到有些惊讶,他们本来预计执委会大概率会选择以尽快退兵为前提的处理方式,但这次的指示却是有些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你觉得这个决定是谁做的?陶总还是颜总?”石迪文问道。 “老颜应该不会止步于此,如果是他来做决定,那大概就非得把田川父子挖出来才能作罢。不过如果要继续延长这场战争,势必会遭到很多人的反对......依我之见,这可能是陶总为了协调各种意见提出的一个折中的方案。”尽管远在几千里之外,但钱天敦的推测却几乎跟实际状况一模一样。如果陶东来此时能听到的他的论断,肯定会由衷地为他鼓掌。 “不过这个方案好像也不会比打仗容易多少......”石迪文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子,一脸凝重地说道:“我们大概得好好算算,需要多少船才能把这地方搬空。” “搬空?你可真够贪心的!”钱天敦笑道:“这电文里只说了让我们酌情从本地获取包括人口在内的各种资源,尽可能破坏平户的根基,以杜绝十八芝余党东山再起的机会......你的理解就是把平户岛全搬空?” 石迪文正色道:“我的理解应该就是执委会想要表达的意思,我认为既然我们现在无法完成先前制定的作战目标,那就应该退而求其次,尽可能消除后患。不瞒你说,执委会的这个方案,我这两天也自己琢磨过好几遍了。” 钱天敦道:“那想必你心里应该已经有预案了?” “那必须得有!”石迪文毫不隐瞒自己的想法:“首先我们要计算一下大致会从本地运走多少人口和物资,然后再来算我们能够尽快调集到平户的海上运力。” 如果说先前这些天的作战是考验将领的指挥艺术,那么这个近乎抄家的计划,就需要他们展现后勤管理方面的能力了。 在这个领域,石迪文的才能和经验显然都要在钱天敦之上。从1633年海汉占领舟山开始,石迪文除了海军将领的身份之外,又多了一个海外殖民区长官的身份。他在舟山一干便是五六年,对于商贸、航运、民政等方面事务都有丰富的操作经验,其综合能力的确要胜过钱天敦这样常年在海外带兵打仗,却没有太多地方执政经验的将领。 但要搬空一个常驻人口达数千的贸易港,这样的任务对石迪文来说也是一个全新的挑战。 “按照我们从田川介家找到的资料,平户藩的总人口约有一万三四千,其中有一半左右生活在平户岛,而这岛上又有七成的人口是集中居住在平户港附近的城区,粗略估算有四五千人。如果再减掉因为战争减少的人口,目前在我们占领的区域内也至少还有三千人以上。要把这些人都运走的话,我们大概需要二十条以上的货船。”石迪文一边说一边拿笔在纸面上列出数据,以便于让钱天敦理解自己的叙述。 钱天敦补充道:“五岛列岛那边几个岛加起来,应该也还有千把人口。” “你说得对,所以还得再加几条船。”石迪文立刻修改了自己的统计数据:“这还仅仅只是人口部分,至于物资......我认为只运走价值较高的东西就行,比如说各国运来这里的贵重商品。” “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钱天敦知道目前正在对港区附近的仓库进行清点,这些商品初步估算出的价值至少是数十万两白银。当然了,要把这些东西全部运走,那也需要准备足够的运力才行。 “是啊,不是小数目!”石迪文点点头,忽然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这次我们可是要发大财了!” 仅靠联军舰队自身显然不具备足够的运力来完成这项特殊的任务,必须要再从外地调遣货船才行。两人合计一番之后决定从山东芝罘港和舟山定海港两地调动一批隶属海运部的货船执行这个任务。不过这种调动还需协调船期,大概很难同时到位,只能分批赶来平户。 此外朝鲜大同江**还有数艘北方舰队的运兵船和综合补给船,正好这段时间辽东方向暂时安静下来了,可以将这些船调来平户承担部分运输任务。 而除此之外,这些人口的安置方向也是必须要提前考虑好的问题。这好几千号人,每天光是粮食就得消耗上千斤,海汉肯定不能白养活这些人,所以要提前安排好他们的去向,到了地方立刻投入劳作。 但这个问题解决起来倒也不难,有劳动力需求的地方实在太多了,这几千人如果放在海汉的大环境里来看,根本远不足以填补各地的人口需求。考虑到平户的位置,接下来会将这些民众和俘虏运往的目的地应该会以长江口以北的地区为主。 石迪文治下的殖民地区自然是要分一份的,石浦和象山的盐场都有扩建的计划,如今正需要大批劳工进场填补空缺。 正文 第2137章 别说是几千人口,就算这个数目在此基础上再扩大十倍,对劳动力需求旺盛的海汉来说也不会存在无处接收的问题。不管在海汉本土还是海外的各处殖民地,增加人口和劳动力都是主要的施政纲领之一,而石迪文作为舟山殖民区的执政官,自然也深知人口对地方发展的重要性。 舟山因为紧邻大明,平时获取人口的主要途径便是从大明境内招募移民,但其所在的江浙地区本就是富庶之地,普通民众迁徙到海外定居的意愿并不强烈,所以招募的效果比较有限。如果算上中介渠道费和安家费等附加费用,这种获取人口方式的成本其实是比较高的,甚至会在某些时期占据了舟山财政支出的相当一部分。 而如今可以从平户以极低的成本获取大量人口,这其实就相当于给舟山省下了一大笔民政开支,石迪文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甚至想把这些人全部迁去舟山,安置到自己治下的地区。 当然了,不管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还是政治上的原因,执委会大概都不会同意让他“独吞”这一项特殊资源。所以尽管后续的人口迁移行动会由石迪文担任指挥,但这些被牵制迁出平户的人口也并不会尽数流向舟山。 事实上山东和辽东两地的殖民区在收到执委会的通知后,都已经在拟订本地的劳动力需求数目,准备要来分一杯羹了。海汉在山东登州经营的福山铜矿要进一步扩大开采规模,以及辽东外海的长山群岛准备实施移民开发,都需要大量的劳动力来实现。 即便是以海汉的运作效率,这种大规模的人口迁徙计划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从各地调来船只,再从平户运走人员和物资,这样一轮下来所需的时间极有可能就得十天半个月,考虑到船期安排,这个时间大概还得有所延长。而这就意味着联军舰队还得继续在平户驻扎,以提防来自对手的反扑。 虽然联军比较顺利地击败了对手,但国防部所预想的速战速决,最终也还是因为目标人物的逃离而让战果大打折扣,而如今还要为额外的行动再驻扎一段时间,指挥官们就不得不将后勤问题重新提上了议事日程。 联军数千人每天吃喝拉撒所消耗的物资是一个巨大的数目,出征时所携带的各种物资可以支撑大约半个月,但目前看来随着驻扎时间的延长,物资供应肯定会出现缺口。 解决方案无非两个,一是从后方的补给港运送物资,例如作战期间已经消耗巨大的弹药,就只能通过后方输送来进行补给。二是就地征用物资,这可以解决一部分的粮草供应问题。 平户本地因为地形环境问题,粮食生产能力比较有限,平户岛上所开垦的农田面积甚至还不如人口数量更少的福江岛。因此平户岛日常所消耗的粮食,有相当一部分其实是来自九州地区的供应。而岛上的存粮数量,一般也就只够维持岛民两到三月左右的生活,如今突然增加了几千军队,粮食消耗速度立刻随之陡增。 海汉军控制了平户城区之后,已经在第一时间查封了本地所有大大小小的米铺和粮仓,不管其属于官方还是私人,库存的粮食一律都被作为战备物资征用。但就目前掌握的库存来看,要撑到行动结束可能还是会存在一定的压力,因此除了本地的存粮之外,目前也需要从后方再运送一些粮食过来应急。 好在战前已经要求济州岛当地筹集备用粮草,虽然数量不多,但想必也够让驻留平户的联军先撑个七八天了。不过目前既然计划有变,这些粮草没有必要再专门运来平户,石迪文对此已经有了更好的安排。 “我们现在用运兵船把平户的人先转运到西归浦,之后从北方和舟山方向来的船,直接去西归浦接人,这样我们就可以省下很多时间,相应的物资消耗也会减少很多。” 石迪文的计划非常简单,他准备以转运的方式来尽快完成平户人口的迁移工作。只要把人和高价值的物资都运走,那么军队也就可以早些撤离这里,从而达到节省军费的目的。 钱天敦道:“计划是不错,不过这样的安排,恐怕会让西归浦那边手忙脚乱一阵子。” 石迪文道:“会不会乱,那是西归浦当地官员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这个过程中肯定会有一些混乱的状况,可能还会死一些人,但只要我们能把任务完成,那些都只是小问题。” 钱天敦知道石迪文说的是对的,所以他没有再对此提出质疑。他早就不是第一次在海外作战,当然知道战争对平民意味着什么。数千里之外几位大人物开完会之后,便已经决定了他们的命运,不管无辜与否,平户的民众接下来都得背井离乡去到完全陌生的环境,而这个过程并不会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 乱世之中,能活下来的人就算是很幸运了,但或许也会有人因此而得到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就一如当初以倭寇身份被海汉俘获的**南一样。 **南对执委会下达的指令倒是没有什么抵触情绪,他并不认为这些本地民众被强行迁离此地有什么不妥。如果海汉军就此撤离,田川介和他的手下重新执掌这个地区,那么很有可能过一两年之后海汉军还会回到这里,到时候无辜民众就不得不再次陷入战乱。 而迁走这些民众,彻底摧毁平户港的社会体系,就可以让田川介重建平户的难度大为增加,从而消除其报复海汉的可能。而无辜民众也不会再一次遭受战乱,更不用担心被官**征派上战场当炮灰。 相较于这些严重的后果,**南认为执委会的决定已经很人道了,而且这些人并不会被当做奴隶处置,按照官方的解释,他们只要能老老实实接受官方的安置,今后仍有机会入籍海汉,像自己一样成为一名海汉国民。至于这个过程中会“淘汰”掉多少人,**南觉得这也都是天命注定,不能将这个责任归结于海汉所发动的这场战争。 作为海汉军中为数不多的日裔高级军官,**南对日本社会状况的了解程度无疑是要胜过他的上司,此时就不得不肩负起了对移民群体鉴别分类工作。 大体上来说,这些将被迁出平户的民众将被分为两类,一类是危险程度较高的人群,即平户藩各级官员,公职人员,以及被俘的藩军成员。这些人的去处将会是最封闭、最危险、最艰苦的重体力劳动岗位,比如要进入地下采掘矿石的矿工,长年累月都在海滩上暴晒的盐工等等。他们对海汉的意义就是纯粹的劳动力,什么时候被彻底榨干什么时候才能解脱,其待遇与海汉国的苦役营囚犯基本无异。 剩下的民众则被统一划入第二类,即“可以接受归化考察”的群体,这些民众会被打散安置到海汉治下的各个地区,甚至有人可能会被分配到星岛这种远离日本的地方。这些新移民一般都会被分去海汉版图上比较偏远荒凉,人口密度较低的地区屯垦开荒,以劳作成果来慢慢积累归化入籍所需的条件。 为了避免这些人在移民后暗中纠集结党,民政部门会尽量将其分开安置,一个海外殖民区或许只会得到几百人的份额,再分散到下面的各个村镇,基本就不太可能再形成合力了。 当然了,负责操办此事的石迪文肯定会为自己的辖区多争取一些人头,毕竟舟山群岛说大不大,但说小也肯定不小,有的是办法在不违反移民规定的前提下多安置一些人。 而**南的任务,便是确认被划入第一类的“危险分子”当中,是否有需要特别关注的对象。比如汉人身份的头目或官员,就极有可能是出身于十八芝,需交给军情局作进一步的审讯。 此外还有一部分人员是从事武器装备制造的匠人,他们也被视作公职人员而被暂时划入了第一类当中,但这类人如果手艺不错,那或许还有一定的利用价值,**南需要确认他们的情况是否能有资格获得特赦。毕竟像这些掌握了冶炼、铸造、造船等专业技能的匠人,在海汉也是稀缺资源,如果直接将其送去当苦力未免有些暴殄天物之嫌。 石迪文定下了计划之后,便立刻通知西归浦当地准备接收平户运送过去的人员,同时加快本地的人员筛查工作,出动运兵船将一部分已经确认身份的战俘先运往西归浦。 之所以先运走战俘,也是为了尽量消除平户的不稳定因素,这些人被运走之后,剩下的本地民众就算对强行迁移到海外的安排有所抵触,也很难再出现有组织的反抗了。此外若是发生极端情况,比如平户水军再度发动反扑,那也无需担心岛上会出现里应外合的暴动。 当然了,指挥部的这种担心并没有发生,联军占领平户港和城区之后,平户水军的战船便再未出现在平户海峡附近。而外出巡逻的战船甚至将范围扩大到北方八十里外的壹岐岛,也依然没有再发现平户水军的活动踪迹,可见其已经远远离开了平户岛,暂时不会再杀回来了。 没能彻底消灭平户水军,这大概也是让石迪文最为遗憾的一点。海军在此次行动**动了数十艘作战舰船,但绝大多数交战时间都在充当吸引火力的海上炮台,真正与平户水军交手的时间不过小半天而已,而且对方还并非主力。 石迪文战后反思,也觉得当时所作出的决断可能稍微冲动了一些,或许当时对那些日式战船的试探不做理会,就有可能在之后引出平户藩军的主力。结果那天两艘威严级战舰挑了对手出战的整支舰队,展示实力的同时大概也是把对手吓得不轻,果断就放弃了再来挑战的打算。 战机稍纵即逝,石迪文也不可能得到重新选择的机会,但石迪文认为随着海汉将平户港搬空,平户藩今后要养活一支舰队的难度会增大许多,甚至远远超出其财力所能支撑的程度。 而根据战俘所供述的信息,平户水军的主力部队至少还有十几艘中式战船,千人左右的水兵规模。没了平户港这个收入来源,这支水军要是不打算解散,那要嘛封存一部分战船缩小规模,要嘛就只能另行设法寻求收入,比如说重操旧业当海盗。 届时缺乏水面武装力量的朝鲜南部沿海地区,很可能就会因此而被殃及。不过如果出现这样的状况,对海汉肯定不是坏事,毕竟在经历了去年的大战之后,朝鲜越是处于内忧外患,就越会倚重海汉的帮扶。到时候如果吃了倭寇的亏,多半还是会找上海汉求助,正好便有合适的理由又来平户收割一波,还能反手从朝鲜那边收一笔保护费,也不失为一种练兵之余的创收手段。 这么一琢磨,石迪文对平户水军主力的逃遁就释怀了许多,虽然未能达成预计的作战目标,但给对手留下那么一丁点残存的活动空间,或许也并非坏事。 海汉将成百上千的战俘运出平户,不可能做到毫无动静,所以这个消息很快便在城区传开了。不少心思灵活的聪明人,立刻就从海汉这个举动中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纷纷开始设法打听进一步的消息。 俞成礼坐在冈萨雷斯的店铺里,不时起身走到门口张望一番,又叹着气坐回到椅子上。他在等冈萨雷斯回来,确切地说,是等冈萨雷斯带回来的消息。 他们已经知道了海汉人将俘虏装船运走的消息,也察觉到了形势可能会有一些不好的变化。冈萨雷斯打听到海汉军中有葡萄牙武官随行,今天便带着厚礼去拜访对方,俞成礼也出了份子,便在这里等冈萨雷斯的消息,以便能提前做好下一步的打算。 正文 第2138章 俞成礼惴惴不安地在葡萄牙人的店铺里等了小半天时间,快到中午的时候,冈萨雷斯总算回来了。俞成礼见他进来也不多废话,连忙起身问道:“辛苦辛苦,可有什么好消息?” 冈萨雷斯的表情有些复杂,沉默一阵才应道:“好消息?海汉人准备要撤兵了,这算是好消息吗?” “这当然是好消息!”俞成礼应道,但他看冈萨雷斯脸上却没有什么兴奋之色,连忙又追问道:“莫非还有什么坏消息?” 冈萨雷斯点点头道:“的确是有坏消息,海汉人打算在撤离之前把这地方彻底毁掉,今后可能就没有平户港了。” 俞成礼一听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问道:“那我们......岂不是......” “放心,他们只是打算毁掉平户港,而不是把这里的人全杀光。”冈萨雷斯安慰道:“再说我们又不是日本人,海汉人的对手不是我们,也没有为难我们的必要,只是可能钱袋子要受损了。” 俞成礼这才稍稍定了一下心神,连忙让冈萨雷斯详细说说这其中的来龙去脉。 冈萨雷斯今天一早便去求见海汉军中的葡萄牙武官西芒,不过这军营禁地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他也是费了好一番工夫才被西芒的手下带进去。 同胞情谊加上冈萨雷斯主动奉上的厚礼,使得西芒很耐心地向冈萨雷斯说明了目前的大致状况,以及海汉军接下来对平户港的安排。 按西芒所说,所有来自外国的商人、水手,以及其他从业者,都会在核实了身份之后得到离开平户的许可。外国人可以自行选择返回本国或是去往日本的其他地区,其个人财产也都可以带走。但海汉军不会留给外国人太多的撤离时间,必须在设定的撤离期限之前离开平户,违期者将有可能会被海汉军罚没财产,甚至会被视为敌对行为而遭到抓捕。 这个安排看似人道,但对于他们这样的商人来说也并非易事。首先他们在平户所经营的产业将会就此终结,而类似房产土地这样的不动产,他们也不可能带走,这部分财产的价值就极有可能会被直接清零了。 其次平户藩官方在开战前就征用了本地的所有民船,就算他们是有门路的大商人也不例外,所以他们名下的货船只要是当时停泊在平户港,也都未能幸免。如今想走都未必能找得到船,更别说还要把财产都运出去了。而这些相关的运输费用,恐怕全都得由他们自行承担。 这样的强行迁离不仅会让他们蒙受巨大的经济损失,而且会让他们苦心经营得来的贸易渠道濒临崩塌。尽管海汉还留给了他们一个自行去往日本其他地方的选项,但就算是去到**这样的新兴贸易港,想要重头再来又将会是何其艰难。 俞成礼想及此节,当然也明白冈萨雷斯为何会觉得海汉军即将撤兵并非好消息了。对于他们这些商人而言,真正的经济损失可能要从现在才开始计算。 “那海汉人是打算只赶走我们这些外国人?”俞成礼还存着一丝侥幸,心道大不了先离开平户一段时间,将产业交给靠得住的本地人打理,待风平浪静了再回来继续经营。 冈萨雷斯苦笑道:“你觉得海汉人做事会是这么粗枝大叶吗?” 俞成礼愕然道:“难道他们连本地人也要全部驱逐出去?” “岂止是驱逐!”冈萨雷斯叹口气道:“昨天海汉人开始把战俘装船运走的事你也知道吧?他们要运走的可不仅仅是俘虏,而是这里的所有人!” “所有人......”俞成礼这下是真的被吓到了。他在平户港已经经营多年,自然知道本地大致的人口规模,而海汉人竟然要将此地的数千民众全部迁走,这真是闻所未闻的大动作! 俞成礼虽然不甚了解海汉对平户藩动手的真正原因,但这样做显然是打算要对平户藩使用绝户计了。试想这数千人全部迁走,就算平户藩的统治者在海汉退兵后杀回来,大概也很难让这地方在短时间内重新运转起来了。 而生意是不等人的,如果平户失去了贸易能力,那么日本的外贸口岸很快就会从平户转到备选方案**。商人们肯定都是利益当先,断然不会有人留下来帮助平户藩重建这个贸易港,而且所有人在回到平户之前肯定都会先衡量一下,是否经受得起海汉军再次来袭所将造成的损失。 平户完了。俞成礼在心中暗暗给这个地方判了死刑。尽管这些消息只是来自冈萨雷斯的道听途说,但俞成礼毫不怀疑海汉人真的能够办成这种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以前曾听说过,当年海汉从山东半岛和江苏沿海地区接收登莱之乱的难民数以万计,当时便是通过海运将难民送到南方安置。既然海汉几年前就拥有了组织大量人口长途迁徙的能力,那今时今日要把平户岛上的民众全部迁走,似乎也并非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俞成礼原本还想着要如何运作才能让海汉放自己一码,保住本地的这些家产,但听到冈萨雷斯说了这个消息之后,便知自己的打算很难有实现的可能。海汉都已经安排好要对平户岛来个连锅端了,又岂会容个别商人留在这里,若是想强行留在岛上,别说保家产了,到时候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但就这么白白损失一大笔,说不肉疼是不可能的,俞成礼当初在城区买地修建这个商栈,前前后后也是花了两三千两银子进去。如果不是发生了这场战争,他这商栈现在至少也能以四千两左右的价格转手卖掉,但现在这笔投资就直接不翼而飞了,而且如果要迁到其他贸易港落脚,那岂不是还得另行花钱置产建房,这里外里算下来可就不是小数目了。 俞成礼长叹一口气道:“既然大势如此,我等也难以螳臂当车,只能服从海汉人的安排了。只是如何才能将损失减至最低,还需得好好盘算盘算。” 冈萨雷斯道:“我打听到的消息是海汉人会公布一个针对外国商人的补偿方案,但还不太清楚具体内容,或许我们除了回国和去**之外,还会有第三种选择。” 俞成礼有些不以为然道:“海汉人以精明著称,他们给出的补偿,怕是不会那么容易拿到。说不定是以补偿之名行敲诈之实,再对我们割上一刀!” 冈萨雷斯闻言也有些心虚,虽说西芒承诺了会尽量给予关照,但也没有打包票不会遭受进一步的经济损失,更何况就算西芒愿意出力关照,也未必能说服海汉人给自己特殊待遇。 两人在这种不安的气氛中等到了下午,局势便有了新的动向。有海汉军官来到冈萨雷斯的店铺中,向他宣布了指挥部的最新决定。 外国商人有选择去向的自由,并且可以在限定时期内带走名下所有财产,但期间的费用全部自行承担。而冈萨雷斯所说的另一个补偿方案,则是由海汉提供运力,将商人送到浙江舟山定海港,此间的运输服务由海汉官方无偿提供。如果商人愿意在定海港落脚,那么还可以在购地置产和税收方面获得大幅优惠。 俞成礼和冈萨雷斯都是生意人,自然一听便琢磨出了其中的意味。海汉人这是在一手往外推一手往回拉,一方面要将外国商人逐出平户,让其蒙受经济损失,另一方面又提供优惠条件吸引他们到海汉治下的区域落脚,这样就可以有效地挽回一部分损失,而且无需担心在撤离平户过程中的安全问题。 如果在这样的条件下还是不愿与海汉合作,坚持要自行其是,那海汉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些商人的损失有多大了。 “军爷,您的意思是,如果愿意去舟山,那也可以把自己的财物都免费运过去?”俞成礼小心翼翼地发问确认自己的理解是否有误。 那名军官点点头道:“没错,不但免费,而且是用战船运送,安全方面可以完全放心。不过战船舱位有限,先来先得,就看哪些人先报名了。报得迟了,那可能就得自己想办法找船了。你们赶紧决定,我好回去复命。” “还劳烦军爷稍等片刻。”俞成礼手一翻,一锭银子便递了出去。 军官不动声色地接过去掂了掂份量,然后对他们说道:“莫要耽搁待久!” 俞成礼随冈萨雷斯去到另一间房中,关门之后俞成礼便问道:“冈老板觉得海汉人的条件如何?是否应该答应他们?” 冈萨雷斯道:“我上午去见的那位大人物,他给我的建议是不要选择独木桥。我想他或许是对的,我们应该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那条路。” 哪一条路是阳关大道,哪一条路是独木桥,在当前的形势下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了。他们都是精明的生意人,自然很清楚在目前的处境下,哪一种选择才对自己最为有利。 决定很快就作出了,两人返回厅堂,向海汉军官给出答复。送走军官之后,两人沉默良久,对于接下来的形势走向,凭他们的见识已经无法预测,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至少海汉人的商业信誉一向都相当不错,他们所承诺的待遇似乎也比较值得信任。 像他们这样在平户有一定规模不动产的外国商人其实也并不多,但在海汉所开出的条件面前,几乎没人选择自行离开或者是前往**。这个道理很简单,拒绝合作就是拒绝海汉提供的保护,如果连这种保护都拒绝了,那出了任何意外也都不足为怪了。 商人们能够承受经济上的损失,但也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来赌海汉有没有安排后手杀着。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期,先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何况跟海汉合作还有机会能保住大部分家产。至于后续去到舟山之后要如何经营,现在也没人有心情去想那么远的事情,总之是先离开平户这鬼地方再说了。 有钱好办事,这个道理在哪个时代都通用,哪怕是战乱时期的平户也是一样。在平户最有钱的这帮外国商人,几乎都是在第一时间接到了海汉军的通知,不久之后便有军官带着临时征募的民夫上门,协助这些商人整理物资,打包运往港口装船。 “石迪文,你这招是真的狠啊!不但要赶人,而且还把这些人全拉回舟山去!啧啧......确实高!”钱天敦在听完最新的进展汇报之后,不禁对石迪文策划的这个方案表示敬佩。 石迪文摆摆手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基本操作罢了!而且这些外国商人到了舟山之后也不一定会真的在当地落脚生根,我估计能有三分之一到一半的人能留住就不错了。关键是要借这个手段达成一种观念,如果不想得罪海汉,那就不能跟平户藩做买卖。” “这样就算以后田川介想重建平户,也很难再拥有同等的贸易地位了。”钱天敦心领神会地补充道。 石迪文点头道:“没错,我们就是要让各国商人都知道这个规矩!断了平户藩的主要经济来源,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凭借种田打渔的收入来养活武装舰队!” 石迪文对于如何搬空平户已经有了明确的安排,首先是运走俘虏,没了这个战斗力最强的特殊群体,本地人就算在之后的强行迁移中再怎么闹也难以闹出大乱子了。接着便是将最有钱有势的外国商人迁出平户,剩下的民众虽然人数不少,但已经严重缺乏组织性和对形势的判断能力,操作起来也会相对容易许多。 在这个过程中顺手把各国商人往舟山带,也算是石迪文的一点小小私心。不过这里倒也没人跟他争这种资源,几名将领里也就只有他名下还管理着一个殖民区,都睁只眼闭只眼当是做个顺水人情给他了。 正文 第2139章 石迪文这一推一拉的措施,都是来自于这几年执政地方的经验,正好能结合当前环境下因势利导,在破坏平户藩贸易基础的同时,还能为自己执政的舟山地区吸引一批新的投资者,可谓是一举两得。 当然了,对海汉是利好的举措,对当事人可就不一定了。尽管外国商人只能选择屈从于海汉的安排,但眼下因为迁离平户而将造成的直接损失不可避免,对这个群体而言已经是伤筋动骨的程度了。如俞成礼等人所能指望的,便是在抵达舟山之后,海汉人真能兑现承诺,从其他方面给予一定的补偿,才有可能降低因为这场战争而蒙受的经济损失。 不过要认真说起来,他们能够在海汉军的关照之下顺利离开平户,这本身就是一种特殊待遇了。相较于惶恐不安的普通民众,至少他们还知道自己下一步的去向和安排,也不用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问题了。 在外国商人开始撤离的同时,一部分民众也通过各种途径逐渐了解到了海汉军接下来的安排。对于这个时代普通人来说,要被强迫迁离故土无疑是一件十分难以接受的事情,何况要做这件事的并非本地的合法统治者,而是入侵家园的敌人,绝大多数人都会对此心生抵触。 不过好在石迪文在此之前就已经预计到了民众可能会出现的情绪,在前期就已将最危险的俘虏群体运走,这些本地民众即便此时有心反抗,也已经难以成事了。只是联军的运兵船和本地征用的民船目前都还在去西归浦的途中,本地民众还得等上数日才能被分批运走。 对于普通民众而言,他们所能享受的待遇可就完全无法与外国商人相比了。为了最大程度地利用有限的运力,坛坛罐罐之类的个人财产不会被允许占用船上宝贵的舱位,民众届时只能携带限重的随身物品登船,这就使得绝大部分人只能在离开平户的时候放弃自己那些不太值钱的家当。 一些民众试图趁夜逃往平户岛南方的山林,但这种逃亡行动的风险同样非常大,一旦被发现就将被视为抵抗分子严厉处置。海汉军在占领城区之后的每天早上都要在街头处决一批试图穿越城南封锁线未果的逃亡者,这种杀鸡儆猴的严酷措施的确起到了极好的震慑效果,几天之后就没什么人再尝试从城区逃亡了。毕竟不去主动做这种危险的尝试还能暂时活着,而一旦去试就几乎是等同自杀了。 尽管战争爆发的消息肯定已经在平户海峡对面传开,但迄今为止九州岛方向仍然没有什么反应,平户藩似乎也没有再从九州的统治区内调集武装力量发动反扑的打算。海军几乎每天都会派出战船巡视平户藩统治区的海岸线,但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发现平户水军再次集结的迹象,可见其藏身之处已经远离了平户岛。 平户藩所属的肥前国截止目前也没有派出使者前来交涉,这倒是不难理解,肥前国应该已经很清楚现在的状况,就算派遣使者肯定也无法让海汉退兵,有这工夫倒不如早点集结部队,以防海汉军继续对九州方向发动攻势。 而九州岛上的其他势力似乎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出兵干涉平户岛的打算,事实上只要稍稍打听一下消息,应该就不难获知这次攻打平户岛的武装力量是何方神圣,以平户藩的实力尚且不堪一击,其他势力就更不会在这个时候自找没趣了。 当然这其中或许也有不少人是等着看平户藩的笑话,甚至有可能已经在暗中摩拳擦掌,秣马厉兵,等着海汉一退兵就动手来个落井下石。毕竟平户藩因为长期从事外贸活动,在九州地区一直以富庶著称,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地方有很多油水,但又忌惮平户藩的武力而不敢轻易动手。如今平户藩被海汉远征军打得落花流水,连平户港都丢了,新藩主田川介生死未卜,可不就正是趁你病要你命的好时机吗? 不过看热闹的旁观者也很难想到,海汉这次出手可不只是教训一下平户藩就了事,而是打算要将这地方彻底摧毁,甚至连一口汤都不准备留给虎视眈眈的旁观者。 **南这两天已经没有什么作战行动需要指挥了,**、巡逻、抓捕这类工作,只要交给参谋部去分配工作就行,而他现在是有更为重要的工作要完成——负责检验和登记海汉军从城区各地抄回来的财物。 平户藩的权贵在战事结束后都无一例外地成了海汉军抄家没产的对象,这些人大多都有官职在身,而且其名下的各种产业也规模不小,海汉军按照从田川介府邸搜到的花名册一一找上门去,基本上是一抄一个准,几乎在每一户都能抄出不少财物。 在港区的指挥部旁边,临时清理出来的一处仓库被用于暂时存放各种战利品,用堆积如山来形容这里的境况也一点都不为过,各种大大小小的箱子叠放在拥挤的空间中,让人能直观地感受到平户这个地方的富庶。 **南便在这里坐镇,监督财物的清点和登记。虽说海汉军军法严明,但在巨额财富面前也肯定会有人心生贪念,所以为了避免军纪败坏,军中规定在战事中抄没的财物必须要统一清点登记,任何人不得私吞。战后各支参战部队所能领到的赏金,也都是由这些财物折算价值之后按一定的比例进行发放。 送来的这里的金银财物会先由军需官验明成色,然后进行称重,登记入库。一些不易确定价值的财物,如绫罗绸缎、珍珠玉石、工艺品等等,也全部先进行登记运回后方,之后自会有商务部门的人出面确认这些财物的实际价值。 **南的监督工作其实也挺清闲,他往这里一坐,自然就没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奸耍滑。偶尔有什么稀罕的宝贝送来,那也肯定是要先让他过目,再决定这东西要不要登记入库。 这倒不是**南贪财,他常年待在军中,就算有百万家产也没什么时间享受,但他所掌握的权力却又是百万富翁所难以企及的。有没有钱对他来说其实并不重要,以他目前的职位,吃喝拉撒睡都有专人照顾,在军中可谓言出法随,无人敢不服从,这种成就感绝非金银钱财所能给予。 但**南还是会在这里截下一些好东西,他并不是打算据为己有,而是要呈给自己的上司钱天敦。他知道钱天敦也不缺钱,但有些好东西不能单纯以经济价值来衡量,而是可以有更多的用处。 钱天敦的儿子钱小宝快到入学年龄,已经随母亲罗舞丹回三亚去了,钱天敦常年在海外带兵,又没什么时间回去,只能通过方方面面的手段来替母子俩把路铺好。人情往来当然不是靠几封书信就能长期维系,该送礼的时候钱天敦也不能含糊,**南身为亲信下属,自然要主动为上司分忧。 **南本身就是日本出身,自然也知道本国有哪些特色商品是会受到外国商人的追捧,这其中最为出名的便是漆器了。 日本的漆器工艺当然也是由中国流传而来,不过从唐代之后,日本的漆艺工匠在原有的基础上开始发展出了自己的特色,将金银屑加入漆液中,在器物上描绘各种有日本风格的装饰花纹,这种制作方法被称之为“莳绘”。 到了**,产自日本的高级漆器已经在大明占领了一定规模的高端市场。“明四家”文征明的后人文震亨在天启年间所著的《长物志》中,便十分推崇日本所制的漆器,称赞其“古雅精丽、奇巧绝伦”。 而西洋商人对于这种充满东方文艺气息的手工艺品也是十分喜爱,每次到访平户都会大量购入,需求量大到甚至让日本发展出了“南蛮漆艺”这种专门针对西洋商人需求的漆器风格。 平户藩的这些权贵家中,自然也少不了收藏有一些漆器精品。这些玩意儿外行人其实不太能一眼确认其价值高低,不过**南因为出身日本,还曾经是有身份地位的武士,所以对此也有所了解,类似越前、会津、山中、纪州几种高级漆器,他基本上一看便知真伪优劣。 有合眼缘的上等漆器出现,**南便会示意手下将其单独取过一边另行造册记录,用纸张和稻草小心打包,收入专门的木柜中封存起来。这些精美的手工艺品在之后会送到钱天敦手中,再由他定夺这些东西分送给国内的哪些大人物。 当然了,**南也没忘了给此次出战的海军将领石迪文也留一份,只要利益均沾,就不会有人追究这些漆器的出处来路是否合理了。 至于金银之类的俗物,**南也知道上面这些大人物对此不太感兴趣,除非是手艺精湛的工艺品,比如昨天送来的一尊鎏金大威德金刚造像,**南一看便知不是凡品,而且绝非日本所制,当即便让人包了起来放到一边。除此之外,即便是整箱整箱的银锭金条,他也懒得多看一眼。 从查抄城区的成果来看,平户藩的富庶程度似乎要超乎了海汉的预计,而这也能从侧面说明,平户藩为何有能力自行建**炮战船,组建新式军队。不过这些花销中有多少是出自平户藩自己的藩库,有多少是来自十八芝的遗产,大概也只有田川介等极少数知情者才清楚了。 而因为这些当事人几乎都已经成了俘虏,或是在之前的战事中身亡,或是被俘后已经送走,海汉军的抄家工作并没有受到多少阻碍。有那么几户人家试要进行反抗的,也都被执行任务的部队迅速**下去。 相对平户岛此时在军事管制之下的平静,被临时划为了军事区的济州岛西归浦港此时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如果说仅仅只是负责后勤物资的转运任务还能凑合着干,那据说近期会有大批战俘运来的消息,则是让这个小地方彻底乱作了一锅粥。西归浦当地根本就没什么武装部队,难以对这么多的俘虏执行看守任务,民众十分担心这些俘虏会脱逃到岛上各处,威胁到自身的安全。 尽管海汉军提前进行了通知,但要让西归浦的官僚们在短短几日内就组织民夫修建起可以关押上千人的大牢,这显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过当地官府倒也没有坐以待毙,情急之下还是想出了别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官府将西归浦海港外的两个无人小岛作为了临时收容所,用以接纳海汉要送来此地的众多战俘。反正按照海汉的说法,这些战俘只是在此停留几日等待下一步的转运,那也就没有必要再在岛上修筑房屋给他们挡风遮雨了。 只是这地方突然要多出上千人吃饭,而且据说后续还要运来好几千人,对于本地的粮食库存将是一个非常严峻的考验。官府不得不一边从民间征募粮食,一边向济州岛上的其他地区求援调粮。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海汉表示会对这期间额外消耗的粮食提供费用,这样至少地方上的财政压力能减轻不少,还能勉强支撑着维持下去。 五月底的某一天,数十艘运兵船在战船的护送之下抵达西归浦,并按照官府的指引,开始将整船整船的俘虏下放到港区外的无人岛上。对于西归浦本地民众来说,能看到这么多的日本人以俘虏的身份出现在这里,这真是一生都难得一见的奇景。 当然由此也可见海汉军东征日本的行动取得了重大胜利,这对于一直担心会因为这场战事而受到牵连的西归浦本地民众来说,也算是一个让他们的紧张心情稍稍得到缓解的好消息了。如果海汉人能将平户藩彻底征服,那他们自然也就无需担心在事后会招来日本人的报复攻击。 正文 第2140章 “仗都已经打完了,这时候才让我们去平户海峡......去站岗啊!”许裕拙在福江岛上接到了从平户岛发来的新指令,但这个安排却是让他颇有些不快。 其实要认真说起来,海汉方面在这次的行动中也给了福建许家军不少表现的机会,联军攻打的第一处目标福江岛,便是交给了许家军来负责。而之后攻打平户岛的行动中,福建水师在西线作战中负责控制薄香湾和古江湾的重点水域,为海汉特战团实施两栖登陆提供掩护,任务不可谓不重要。 如果按照许裕拙自己的意愿,那当然是由福建水师担当平户港的主攻人物才妥当,但他也在战后去平户港看过当地修筑的岸防炮台,自知以水师舰队的火力恐怕难以胜任正面强攻任务。 只是福建水师千里迢迢来到平户参战,却一直未能在海上与平户水军一决高下,几乎全程都在打酱油,这对许裕拙而言也是一种遗憾。所以他在平户岛的战事结束之后很快就率部杀回了福江岛,将怨气都撒到了当地的抵抗者身上。 按许裕拙对战局走向的判断,对手平户藩基本上已经没有翻盘的可能了,而海汉人对于占领平户毫无兴趣,所以这场战事很快就会宣告结束,自己把福江岛这边清理干净,差不多也就到了收兵回家的时候了。 不过这时候海汉却要求福建水师重返平户岛,负责在平户海峡执行警戒及巡逻任务,究其原因,并不是平户水军有了反扑的迹象,而是海汉要将包括大部分战船在内的船只腾出来抢运平户岛上的民众前往西归浦,在此期间平户岛的海上防卫就需要得到补充,福建水师正好能填补这个空档。 许裕拙跟海汉合作多年,当然也清楚海汉对人口和劳动力的执念有多深,虽然在这个时候用战船去运送人口看似不太合理,但海汉军作出这样的安排却是再正常不过了。他知道对海汉人来说,这些便宜得来的人口恐怕比真金白银还更有新引力,只是没想到海汉如此心急,已经等不及从后方调用民船来完成运输任务,而是打算直接让海军舰队来干这个活了。 许裕拙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作出的决定却很诚实,还是选择了遵从海汉军的调派,虽然这种安排有被当作工具人之嫌,但往好处想也就当是继续在海外练兵了。而且既然有巡逻的职责包含在内,那水军舰队完全可以前往九州岛沿海区域继续搜寻平户水军的下落,或许还能有与之一战的机会。 而且海汉军也很明确地表示,因为这部分的行动并不在战前制定的作战计划之内,所以将会承担福建水师在此期间的物资消耗。此外为了保证福建水师在执行任务期间不会出岔子,此次参与行动的三艘威严级战舰都将会留在平户岛待命。这就相当于是给福建水师提供了一个兜底的保险,不需有任何后顾之忧。 有了这三艘海汉大型战舰压阵,就算平户水军胆敢卷土重来,也必定讨不了好,何况海汉特战团仍然会继续驻扎在岛上,不论谁想夺回平户港的控制权都得先直接面对这支王牌部队。 不过许裕拙也认为平户藩在海汉撤兵之前就发动反攻的可能性不大,毕竟海汉军的实力已经通过先前的战斗表露出来,平户藩如果不想再继续派人白白送死,就应该理智地选择避开海汉军的锋芒,耐心等待他们自行撤离平户岛。 许裕拙率部抵达平户港的时候,正好看到这里正在组织岛上的民众登船。海汉所动用的这些战船其实装载人员的能力很有限,因为下层甲板部署有火炮及各种作战物资,还有水兵们居住的舱室,这些地方都不便让民众进入,所以真正能用于额外载人的空间其实也就只有最上层的甲板了。一艘战船的甲板容纳百十来号人就差不多满了,所以运载效率其实也并不高。 这些本地民众只被允许携带体积极为有限的个人物品登船,所以基本上每人都背负着一个包袱,扶老携幼,接踵摩肩,在码头上排队等待登船。 在经过了数天的反复清查之后,本地民众中的暗桩和刺头基本都被清除掉了,这也使得民众对于被强行迁离的抵触情绪也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被聚拢在码头的近千名“移民”脸上,多半都是惊恐和麻木的神情,但却没有人敢**作出任何反抗的举动。 “今天会送走大约一千人,另外还有两个步兵连也会调去西归浦,负责当地的治安秩序。”石迪文在港口会见了许裕拙,并向他通报了目前转运人口的进展。 许裕拙会意地点点头道:“运了这么多人去西归浦,估计当地的官府也很难进行有效看管。” 石迪文道:“前几天运过去的战俘,当地官府因为无法看管,只能暂时安置到了港口附近的无人岛上。我们得派点人手过去协助当地官府,以免西归浦那边出什么乱子。” 海汉要从平户藩送出好几千人到西归浦进行转运,这其实已经超出了当地的接收能力,如果海汉军不采取必要的措施,当地必然会生乱。虽说这是在朝鲜国的领土上,乱起来其实也不会给海汉造成直接损失,但海汉已经将这数千人视作了囊中之物,也不希望在转运过程中发生变故导致最终到手的数目出现折损,所以便调遣少量部队到西归浦镇守。 不过仅仅是两个步兵连的调动,也不会影响到海汉目前在平户岛上的部署,特战团的指挥部依然还在这里,肯定是要等扫尾工作结束之后才会与海军一同撤离。 许裕拙对于移民转运的安排兴趣不大,他更关心的是接下来福建水师的活动范围和行动权限,这关系到他的舰队是否能在此次行动结束之前进一步消灭十八芝余党所掌握的武装力量。如果能打掉那支一直躲躲藏藏的武装舰队,对手大概很难再依托于战后的平户来重新组建另一支舰队了。 石迪文也很清楚许裕拙的意图,所以在简单寒暄一番之后,便带着他去到指挥部,将东海舰队目前所掌握的一些信息通报给他。 “我军目前已经对平户以北,以东海域作了大面积的排查,但因为九州岛北部海岸地形比较复杂,所以排查工作也很难说做到了毫无遗漏。我们仍然怀疑敌军舰队仍然在在九州北部的海岸线附近藏匿,所以我个人建议你可以将这些区域作为重点排查对象。” 石迪文一边介绍情况,一边在地图上向许裕拙指明这些区域。那支消失的武装舰队最可能藏身的地方,当然是平户藩在九州岛上的控制区,不过正如石迪文所说的那样,这一区域的海岸线地形极为复杂,海汉军对于近岸区域的水文状况并不了解,也不敢太过于靠近海岸线活动。 许裕拙却是暗暗决定,要将海汉军未曾搜查干净的这些区域再好好过滤一遍,即便会为此承担一些风险,在他看来也是值得的。 在东海舰队的指挥部开完会,许裕拙回到设在港区的营地,又将水师的高级军官集中到一起,布置接下来的作战任务。既然有了再次出战的机会,许裕拙就不想再错过,务必要找到敌军的藏身之处。 翌日,平户港迎来了开战后这段时间第一艘从外地来到这里的船只。期间虽然也有准备进入平户港的船,但在意识到这地方正处于战争状态后,都会主动驶离这里。而今天这艘船似乎来意有些不同,即便在平户海峡就已经被福建水师的战船贴近,也依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最后是在战船的监视护送之下缓缓驶入了平户港。 “从**来的人要见我们?难道不知道这地方在打仗?” 钱天敦和石迪文正在商议撤离平户岛的时间,却突然得到了这样的一个消息,都不免有些惊讶。在这个时候敢主动登门拜访的,恐怕不会是普通人了。 虽然不太清楚对方的身份和目的,但稍后他们还是在指挥部接见了来者。这个名叫今井友辉的人看起来就是一个标准的日本商人,精明而谨慎,在见到钱石二人后便主动跪下来叩头行礼,然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原来**当局在获知平户藩爆发战事的消息后,便一直在设法从多方打听这场战事的来龙去脉,但其目的并不是为了要阻止战争或是协助平户藩抵抗外敌入侵,而是要了解是否能够利用这个机会来打击平户藩的贸易地位。 但外界的道听途说总是不太靠谱的,各种传闻互相矛盾,难辨真伪,所以最后**当局决定还是派人过来看看平户港的状况,毕竟眼见为实,顺便也可以面对面地了解一下海汉人打算如何收场。 不过派官方人员出面未必会有些不太方便,也容易使这种接触变成谈判性质,所以最后确定的人选今井友辉是个从事海贸的商人,立场可靠,见多识广,最重要的是此人曾多次前往大明进行贸易,所以会说比较流利的汉语,与攻入平户岛的海汉人也能进行沟通。 “两位大人,鄙人来平户的目的,是希望能够了解海汉与平户之间的恩怨,然后将贵国的诉求转达给**的大人,看看是否可以用和平的方式来解决争端。” 听了这个今井友辉自述的原因,钱天敦和石迪文却并不相信。实际上听说此人自称是代表**官方而来,他们就已经想到了对方绝不会是单纯地为了实现和平而来。 根据迄今为止所收集到的各种情报信息来看,平户港和**港显然是处于竞争关系的两处贸易港。相较于起步较早且自主经营的平户港,后起之秀**港拥有德川幕府这个大靠山,在贸易政策方面拥有更多的优势。在幕府近年来不断的扶持之下,已经隐隐有了要将平户取而代之的架势。 比如荷兰、葡萄牙这些西方国家的商人,近年来都因为幕府所发布的贸易规则而不得不逐渐向**迁移;一些产自江户、京都的高级工艺品,以往都是通过平户港出售到国外,而近年也在幕府的授意之下,逐渐在将外贸交易地点转移到**。 这些手段虽不激烈,但也的确是在一点一点地剥离平户港依靠长期经营所获得的先发优势。有幕府的政策倾斜,再加上**港的自然条件也要远胜平户港,长远来看贸易地位肯定会超**户。 不过如果能够其他因素进一步加快这种转换的速度,那幕府肯定也是乐见其成的,哪怕这种因素可能是外敌入侵这种极端的情况,只要能削弱平户的贸易地位,且战火不会蔓延到**,对幕府来说其实都是可以接受的。 当然了,关于海汉国的各种传闻都表明了这个对手的可怕,所以**方面也想先确定一下,海汉是否准备要跟日本国打一场国战。从平户的战况来看,海汉进一步扩大战争规模的可能性似乎不大,所以今井友辉也不会觉得在这个时候拜访平户港有多么危险。 果然石迪文给出的答复也很谨慎,表示海汉与平户藩之间的过节不会扩大,而且战争已经基本结束,海汉军在近期就会撤离平户,也不会主动对日本的其他地区再发动攻势。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国很乐意跟德川幕府建立长期的友好关系,这样两国可以在经贸、文化、军事等各个领域都保持沟通交流,以后或许就无需再动用战争手段来解决分歧。”石迪文的外交辞令也用得非常熟练,并没有把今井友辉只当作商人来看待。 但今井友辉此行只是来打探消息,可没有代表幕府跟海汉谈论这些议题的权限,当下也只能表示会将这些意见带回**。 正文 第2141章 钱天敦和石迪文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接见来自长崎的使者,毕竟这个今井友辉只是个来打探消息的商人,而并非代表幕府前来谈判的官员,不需要与其探讨一些深入的话题。 当然或许德川幕府此时已经获知了平户藩爆发战争的消息,但两千多里外江户城里的大人物们肯定得先确定平户藩的局势走向,才能考虑应该以何种态度来对待这起突发事件,之后再选派官员来九州处理此事。按照海汉军方的估算,这一步一步走下来,整个过程可能会长达二十天以上,在幕府派出的官员抵达平户之前,海汉军应该就已经得手撤退了。 所以对钱天敦和石迪文来说,他们并没有在事前就准备与幕府进行接触和谈判,至于交战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德川幕府如果真打算组织一波反攻,光是在九州各地调集人马,筹措物资,恐怕就得一两个月的时间。更何况站在幕府的立场上,只要入侵者没有继续扩大战争规模,而是将矛头对准了割据一方的平户藩,那此时坐山观虎斗才是利大于弊的最佳选择,实在没有必要亲自下场来趟这潭浑水。 钱石二人当前最为操心的事情,还是要抢时间尽快把平户岛搬空。这种急切不仅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同时也是以此来尽量节省这个过程中的费用和物资消耗。在平户的行动每多持续一天,就意味着国防部要为此多支付数万军费,后勤补给的压力也会随着行动时间的拉长而逐步增大。 所以在与今井友辉的交谈中,他们表示所有的军事行动都只是针对平户藩,而非幕府或者日本国,并且海汉军近期就会从平户撤军,没有在这里占领土地的意图。 今井友辉在平户港只待了半天时间便带着海汉的官方答复登船返程了,对他来说这次探访的顺利程度远超预计,不但得到了海汉高官的接见,而且对方也很直爽地表明了态度。虽然他们对于为何要对平户藩开战一事并未进行详细说明,但今井友辉认为那其实不是重点,海汉人已经承诺不会让战火蔓延到更大的范围,这才是真正有价值的消息。 在今井友辉看来,只要长崎不会有事,那平户藩就算被外敌夷为平地也无所谓。何况就他在平户港所见的情况,当地的城区似乎也并未出现满城烽火的惨状,也没听说藩主田川介等人的下落,想必当地战况并不惨烈,只是守军被迫退出了平户城区而已。再说海汉人都打算撤军了,显然战事已经结束,长崎也不用担心会被殃及池鱼了。 今井友辉带回长崎的消息当然也会被送去江户,而这些消息肯定会让幕府对平户局势的判断产生一些偏差,无法预计到海汉军将会在平户采取的极端处理方式。即便是一心想要削弱平户港贸易地位的幕府,大概也没想过将其从地图上直接抹掉。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钱天敦和石迪文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接见来自长崎的使者,毕竟这个今井友辉只是个来打探消息的商人,而并非代表幕府前来谈判的官员,不需要与其探讨一些深入的话题。 当然或许德川幕府此时已经获知了平户藩爆发战争的消息,但两千多里外江户城里的大人物们肯定得先确定平户藩的局势走向,才能考虑应该以何种态度来对待这起突发事件,之后再选派官员来九州处理此事。按照海汉军方的估算,这一步一步走下来,整个过程可能会长达二十天以上,在幕府派出的官员抵达平户之前,海汉军应该就已经得手撤退了。 所以对钱天敦和石迪文来说,他们并没有在事前就准备与幕府进行接触和谈判,至于交战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德川幕府如果真打算组织一波反攻,光是在九州各地调集人马,筹措物资,恐怕就得一两个月的时间。更何况站在幕府的立场上,只要入侵者没有继续扩大战争规模,而是将矛头对准了割据一方的平户藩,那此时坐山观虎斗才是利大于弊的最佳选择,实在没有必要亲自下场来趟这潭浑水。 钱石二人当前最为操心的事情,还是要抢时间尽快把平户岛搬空。这种急切不仅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同时也是以此来尽量节省这个过程中的费用和物资消耗。在平户的行动每多持续一天,就意味着国防部要为此多支付数万军费,后勤补给的压力也会随着行动时间的拉长而逐步增大。 所以在与今井友辉的交谈中,他们表示所有的军事行动都只是针对平户藩,而非幕府或者日本国,并且海汉军近期就会从平户撤军,没有在这里占领土地的意图。 今井友辉在平户港只待了半天时间便带着海汉的官方答复登船返程了,对他来说这次探访的顺利程度远超预计,不但得到了海汉高官的接见,而且对方也很直爽地表明了态度。虽然他们对于为何要对平户藩开战一事并未进行详细说明,但今井友辉认为那其实不是重点,海汉人已经承诺不会让战火蔓延到更大的范围,这才是真正有价值的消息。 在今井友辉看来,只要长崎不会有事,那平户藩就算被外敌夷为平地也无所谓。何况就他在平户港所见的情况,当地的城区似乎也并未出现满城烽火的惨状,也没听说藩主田川介等人的下落,想必当地战况并不惨烈,只是守军被迫退出了平户城区而已。再说海汉人都打算撤军了,显然战事已经结束,长崎也不用担心会被殃及池鱼了。 今井友辉带回长崎的消息当然也会被送去江户,而这些消息肯定会让幕府对平户局势的判断产生一些偏差,无法预计到海汉军将会在平户采取的极端处理方式。即便是一心想要削弱平户港贸易地位的幕府,大概也没想过将其从地图上直接抹掉。钱天敦和石迪文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接见来自长崎的使者,毕竟这个今井友辉只是个来打探消息的商人,而并非代表幕府前来谈判的官员,不需要与其探讨一些深入的话题。 当然或许德川幕府此时已经获知了平户藩爆发战争的消息,但两千多里外江户城里的大人物们肯定得先确定平户藩的局势走向,才能考虑应该以何种态度来对待这起突发事件,之后再选派官员来九州处理此事。按照海汉军方的估算,这一步一步走下来,整个过程可能会长达二十天以上,在幕府派出的官员抵达平户之前,海汉军应该就已经得手撤退了。 所以对钱天敦和石迪文来说,他们并没有在事前就准备与幕府进行接触和谈判,至于交战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德川幕府如果真打算组织一波反攻,光是在九州各地调集人马,筹措物资,恐怕就得一两个月的时间。更何况站在幕府的立场上,只要入侵者没有继续扩大战争规模,而是将矛头对准了割据一方的平户藩,那此时坐山观虎斗才是利大于弊的最佳选择,实在没有必要亲自下场来趟这潭浑水。 钱石二人当前最为操心的事情,还是要抢时间尽快把平户岛搬空。这种急切不仅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同时也是以此来尽量节省这个过程中的费用和物资消耗。在平户的行动每多持续一天,就意味着国防部要为此多支付数万军费,后勤补给的压力也会随着行动时间的拉长而逐步增大。 所以在与今井友辉的交谈中,他们表示所有的军事行动都只是针对平户藩,而非幕府或者日本国,并且海汉军近期就会从平户撤军,没有在这里占领土地的意图。 今井友辉在平户港只待了半天时间便带着海汉的官方答复登船返程了,对他来说这次探访的顺利程度远超预计,不但得到了海汉高官的接见,而且对方也很直爽地表明了态度。虽然他们对于为何要对平户藩开战一事并未进行详细说明,但今井友辉认为那其实不是重点,海汉人已经承诺不会让战火蔓延到更大的范围,这才是真正有价值的消息。 在今井友辉看来,只要长崎不会有事,那平户藩就算被外敌夷为平地也无所谓。何况就他在平户港所见的情况,当地的城区似乎也并未出现满城烽火的惨状,也没听说藩主田川介等人的下落,想必当地战况并不惨烈,只是守军被迫退出了平户城区而已。再说海汉人都打算撤军了,显然战事已经结束,长崎也不用担心会被殃及池鱼了。 今井友辉带回长崎的消息当然也会被送去江户,而这些消息肯定会让幕府对平户局势的判断产生一些偏差,无法预计到海汉军将会在平户采取的极端处理方式。即便是一心想要削弱平户港贸易地位的幕府,大概也没想过将其从地图上直接抹掉。钱天敦和石迪文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接见来自长崎的使者,毕竟这个今井友辉只是个来打探消息的商人,而并非代表幕府前来谈判的官员,不需要与其探讨一些深入的话题。 当然或许德川幕府此时已经获知了平户藩爆发战争的消息,但两千多里外江户城里的大人物们肯定得先确定平户藩的局势走向,才能考虑应该以何种态度来对待这起突发事件,之后再选派官员来九州处理此事。按照海汉军方的估算,这一步一步走下来,整个过程可能会长达二十天以上,在幕府派出的官员抵达平户之前,海汉军应该就已经得手撤退了。 所以对钱天敦和石迪文来说,他们并没有在事前就准备与幕府进行接触和谈判,至于交战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德川幕府如果真打算组织一波反攻,光是在九州各地调集人马,筹措物资,恐怕就得一两个月的时间。更何况站在幕府的立场上,只要入侵者没有继续扩大战争规模,而是将矛头对准了割据一方的平户藩,那此时坐山观虎斗才是利大于弊的最佳选择,实在没有必要亲自下场来趟这潭浑水。 钱石二人当前最为操心的事情,还是要抢时间尽快把平户岛搬空。这种急切不仅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同时也是以此来尽量节省这个过程中的费用和物资消耗。在平户的行动每多持续一天,就意味着国防部要为此多支付数万军费,后勤补给的压力也会随着行动时间的拉长而逐步增大。 所以在与今井友辉的交谈中,他们表示所有的军事行动都只是针对平户藩,而非幕府或者日本国,并且海汉军近期就会从平户撤军,没有在这里占领土地的意图。 今井友辉在平户港只待了半天时间便带着海汉的官方答复登船返程了,对他来说这次探访的顺利程度远超预计,不但得到了海汉高官的接见,而且对方也很直爽地表明了态度。虽然他们对于为何要对平户藩开战一事并未进行详细说明,但今井友辉认为那其实不是重点,海汉人已经承诺不会让战火蔓延到更大的范围,这才是真正有价值的消息。 在今井友辉看来,只要长崎不会有事,那平户藩就算被外敌夷为平地也无所谓。何况就他在平户港所见的情况,当地的城区似乎也并未出现满城烽火的惨状,也没听说藩主田川介等人的下落,想必当地战况并不惨烈,只是守军被迫退出了平户城区而已。再说海汉人都打算撤军了,显然战事已经结束,长崎也不用担心会被殃及池鱼了。 今井友辉带回长崎的消息当然也会被送去江户,而这些消息肯定会让幕府对平户局势的判断产生一些偏差,无法预计到海汉军将会在平户采取的极端处理方式。即便是一心想要削弱平户港贸易地位的幕府,大概也没想过将其从地图上直接抹掉。 正文 第2142章 发生在九州北海岸线附近的这场交战只持续了一个时辰多一点就基本宣告结束了,福建水师成功击溃了他们一直在搜寻的平户水军主力,由十七艘战船和七艘货船组成的水军舰队没有一艘船逃出仮屋湾,其中大部分被击沉或击伤,只有五艘船在被俘时还保持了比较完整的状态。 有大约四百名敌军人员成为了俘虏,其中有一半都是来自最后被俘的几艘货船。按照许裕拙的估算,死于这场战斗的敌军应该不会低于五百人,但还是有一些漏网之鱼趁乱弃船游上了岸,逃入了内陆地区。不过这已经无伤大雅,无法改变平户水军主力基本全军覆没的现实。 但福建水师在这场战斗中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有两艘战船在交战过程中被对手的炮火击沉,另有七八艘船也遭受了比较严重的损毁,必须要尽快进行修缮才行。人员伤亡的数字当然是比对手要好得多,但阵亡加上失踪的人员,也已经达到百人左右,代价着实不算轻了。 打扫战场所需花费的时间要远远多于交战时间,许裕拙必须得耐下心来让战船再一次搜寻仮屋湾内的海面,尽可能将福建水师的落水人员都捞上来,就算是已经阵亡的人员,也得将其遗体带回去才行。 此外受损严重无法正常航行的几条战船,他也需要视其具体状况作出决定,究竟是就地进行损管维护,把这些受损战船都带回平户港,还是果断弃船转移人员到其他船上,然后尽快返航。但无论哪一种选择,对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战的水师舰队来说,都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轻松工作。 但无论如何,让许裕拙心心念念多日的作战目标总算是基本达成了,这样就算是撤离平户返回福建,也有拿得出手的战绩向许心素交差了。当然了,如果能够就此顺藤摸瓜,找到隐匿在九州这边的平户藩高层人物,那肯定更将是大功一件了。 想及此节,许裕拙决定不急着返回平户港,趁着受损战船在进行损管维护的时候,先看看能不能从俘虏口中审出一点有用的消息。 没有费太多工夫,许裕拙便确认了被他认准的那艘战船的确是平户水军指挥官韦志的旗舰,但此时那艘搁浅的船仍然还在燃烧当中,也无法确认韦志的生死,看来想要得到一些关键情报是很难了。 正在这个时候,那艘战船上的火药又发生了连续爆炸,将已经烧去了近半的船体炸成了好几截,这下就更没法落实了。 许裕拙虽然觉得有点遗憾,但也不后悔先前所采取的手段,当时稍有迟疑,或许就让那艘船上的人靠岸逃生了,那才是他最不愿意接受的结果。 许裕拙提审了几人,基本确认了这支舰队自数天前从平户以北的的山大岛撤出之后,便一直躲在这隐秘的仮屋湾里,而这些船就是平户水军残存的全部力量了。 但许心素当下最关心的问题,即近期是否从平户岛北部被海汉封锁的区域接应人员外逃,这些俘虏却都不太清楚。许裕拙对此也有些无奈,相关的知情人应该都在那艘该死的旗舰上,但这个时候肯定没法从死人嘴里掏出消息了。 未能追查到田川父子的下落,对这次行动而言无疑是一种遗憾。在确认了受损的几艘战船都恢复了航行能力后,许心素便下令收兵,水师舰队收拢队形,径直返回平户港。 至此,平户藩所属的精锐部队几乎都在这次的战事中消耗殆尽。虽然在九州岛的统治区还有少数听命于田川介的武装人员,但已经无法再对当前的战局造成影响。而平户藩的武装力量也跌至了建藩以来的最低点,这个时候随便一支觊觎平户的势力跳出来,肯定都会让田川介难以招架了。 钱天敦和石迪文得知福建水师在九州方向全歼了平户水军的主力,也都是感到有些吃惊。倒不是许裕拙这支舰队的战斗力超乎了他们的预计,毕竟知根知底才敢让其单独行动,而是发生战斗的地点距离平户并不算特别远,甚至海汉战船还曾到过那附近海域搜索,却未能如许裕拙这样找到敌军舰队藏身之处,他们原本以为对手已经远走异地躲藏,却不曾想这支舰队就在距离平户几十里的地方。 他们看到有几艘战船在停靠码头时已经因为进水而出现了明显的侧倾,由此可以想到当时的战况肯定不是一边倒的压制,平户水军的拼死反扑,也同样给福建水师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但无论如何,能够独力完成了搜索和歼敌的任务,这绝对是值得赞赏的优异表现。哪怕稍后许裕拙向他们说明了未能活捉敌军指挥,也没找到田川介父子下落的进一步线索,钱石二人也依然是对福建水师的表现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打掉了这支武装舰队之后,平户藩暂时就无力再从九州岛方向发动反扑了,联军也无需再花大量精力去防备这个隐患,可以将注意力都放到平户岛人员和物资的清运工作上来。 在进行了近十天的抢运后,平户岛中北部地区的人口几乎都被运去了西归浦,而岛上的各种物资也是逐渐被搬空了。当最后一批本地民众被押上船启运之后,联军便开始执行最后一步行动。 联军在城区设置了数十处燃烧点,然后自西向东,逐个引燃了这些由干柴、稻草、竹枝等易燃物堆砌成的燃烧点。火势很快便在城区内蔓延开来,而负责放火的人员则是在完成操作后迅速撤向港口。当然了,位于港区南侧高地上的那些官员府邸,也一样未能逃过此劫。 平户海峡以北数里的海面上,钱天敦、石迪文、申学义、西芒等人,一同在甲板上观看了平户城区逐渐逐渐陷入火海的惨烈景象。当地的建筑都是以竹木为主要建材,火势蔓延的速度也非常快,仅仅一两个小时的工夫,整个平户岛北端的上空已经是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在数十里之外应该都能看到。 相较于这场铺天盖地的大火,三十多年前烧掉平户城堡的那场火灾真的就只能算是小儿科了。平户自开埠以来所慢慢经营出的局面,基本上都被这一把漫天大火烧了个一干二净。 这场大火将会给平户藩造成的损失,已经不能用单纯的经济数字来进行估算。今后任何人想要重建这个地方,恐怕都得再掂量掂量是否值得了——就算筹得出重建所需的经费,就算能重新找回平户港的贸易地位,也未必能经受住来自外部的再一次军事打击。 海汉人敢把事情做绝,一把大火将平户夷为平地,那谁又敢冒风险去赌他们今后不会卷土重来? 而断绝了贸易这个最重要的经济来源,平户藩的统治机构接下来就将要面对运行经费不足的问题,这个藩位能不能继续保住都很难说, 人没了,钱没了,产业没了,留下的这个烂摊子对陷入困境的平户藩来说就是鸡肋。等数日后田川介回到这里,看到已经变成一片焦土的平户,他还能有信心跟海汉继续斗下去吗? “或许这场大火之后,日本幕府会重新审视他们制定的对外政策。”石迪文望着远处的大火道:“我们的行动可能会进一步催化幕府执行闭关锁国的速度,他们大概不会有兴趣跟我们做买卖了。” “那也未必,说不定会起到相反的效果。”钱天敦意味深长地说道:“如果他们意识到外部有强大到难以想象的文明,也有可能会重复他们在几百年前所采取的应对措施。” “你是说,幕府有可能会像派出遣唐使一样,派人到我国留学?”石迪文也若有所悟地应道。 “是的,这个国家的文化传统之一,就是对强者的顺从和模仿。谁的拳头比他硬,能揍他,他就会通过效仿的方式来壮大自身实力。”钱天敦侃侃而谈道:“他们以前这样做过,我认为现在和以后也还是会继续这样做,这就是他们的天性。这一把大火,或许正好能烧掉日本人反抗的念头,让他们意识到我们的强大之处。” 从公元七世纪开始,日本在两百多年的时间里,向中国派出了十九次遣唐使,每次都多达百人以上,规模最大的时候甚至有多达六百余人的使团。这些从各个领域选拔出来的精英来到中国学习方方面面的先进生产技能,知识和制度,并将其逐步传入日本,对汉文化在日本的传播起到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海汉的强大和先进之处,对同时代的所有国家都具有明显的优势,究竟是会令人心生畏惧,还是心生仰慕,那可能就要视该国掌权者的个人意愿而定了。钱天敦和石迪文的看法虽然分歧甚大,但也都是有可能会出现的状况。 申学义和西芒就在他们身边听着这番谈论,不禁也是听得心潮澎湃,海汉将领如此从容地谈论这场战争将对日本国造成的影响,其认识之深刻,眼光之长远,足以让他们心生敬佩。同时他们也不禁暗自庆幸,自己的国家与海汉是有着共同利益的盟友关系,无需担心会面对海汉这种毫不留情的军事打击。 平户这场大火的持续燃烧时间远远超乎了联军的预计,火势在吞没了整个城区之后,又逐渐蔓延到了城区外围的山林中,然后慢慢向南扩张。而灰烬余火在飘过了宽度不到两里的平户海峡之后,又点燃了九州西海岸的一部分山林,使得火势在九州西北角也蔓延开了。 不过这时候联军舰队都已经去到了福江岛附近海域,并不知道这边的火势还在进一步扩大。而这样的火势已经远非人力所能扑救,当地人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把火四处肆虐。 直到三天之后,或许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一场从天而降的大雨才终于让这场大火宣告终结。 发生在日本宽永十五年这场毁掉了大半个平户藩的大火,后来也被记入了日本的史书。为了与庆长年间那场烧掉平户城的大火相区别,这场时隔三十多年的大火又被称为“海汉之火”。但因为攻打平户的海汉军在纵火之前将当地民众全部撤走,所以这次大火的过火面积虽大,但伤亡却极少。 这个时代日本首屈一指的外贸中心平户港彻底毁于这场大火,由幕府直接管辖的长崎港迅速取代了平户的贸易地位,成为了新的对外贸易中心。 而围着平户藩的权力更替,肥前国内部则是展开了一系列的血腥争斗。虽然被烧成一片废墟的平户已经没有太大的重建必要,但仍有不少野心家希望能继承平户的贸易人脉和独步日本的军工技术。而已经失去了麾下绝大部分武装力量的田川父子,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守住这些秘密的能力,因此也是有不少人把主意打到了他们头上。 不过肥前国的这些内部争斗,对于以海汉为首的联军来说已经无足轻重了。虽然他们未能在此次的东征行动中全歼目标人物,但打击平户藩和十八芝余党的战略目的却已基本达成,而且毁掉了对手的基本盘,几乎没有再留给对手东山再起的机会。。 联军在行动期间所花销的军费,通过战后从平户当地缴获的海量物资找补回了一部分,此外数千被运出平户的日本民众,对海汉而言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海汉在北方的各处统治区吸纳移民的速度都正处于放缓状态,这些日本人分配安置到各地后也可以稍稍缓解当地的人口需求。不过按照海汉的现行民政制度,这个群体若想获得海汉国籍,还需慢慢熬过一段苦日子才行。 西归的联军舰队并未放过五岛列岛,花了三天时间将各岛上的民众强制集中起来,也作为战利品一并运走。被海汉这一番搜刮之后,平户岛和五岛列岛的人口规模直接倒退到了几个世纪之前的水平。 正文 第2143章 济州岛的位置正好位于中日朝三国之间,但因为这地方没有天然良港,并不适合驻扎大型武装舰队,所以向来都不会被各国当作海上战略要地来看待。在海汉人到来之前,西归浦仅仅只是济州岛南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渔港,当地民众多以渔业和农业为生,从未想过自己宁静的家乡会在短短数日内就变成了一处繁忙的军事基地。 在海汉军方的要求下,西归浦方圆三十里内的民众都接到了官府的征召令,每家每户必须按人头派出青壮充当民夫。就算没有男丁的家庭也得由妇人顶上,去港口附近的海汉大营从事洗衣、做饭、医护之类的后勤工作。 整个西归浦地区不过两千左右的人口,其中大约有三分之一的人都被官府临时征召,为出征日本平户的大军提供服务。大量劳动力被迫去服劳役,使得本地的生产活动也大受影响,但官府可没打算为此减免赋税,不免让民间怨声载道。 朝鲜朝廷希望通过军事合作来加强与海汉之间的外交关系,但出于种种考虑又不便直接出兵参与这场战事,所以只能以提供后勤保障的方式来表明态度。但对于西归浦当地民众来说,不管是海汉军、明军,还是东边的日本人,他们之间的战争应该与自己完全无关,可为何西归浦会被无端卷进来,成了其中一方的临时基地,这实在是让他们难以理解的一件事。 尹长兴就是持这种看法的人之一,他的家离西归浦港很近,世世代代都是以出海打渔为生。在此之前尹长兴也听说过北方蛮族入侵,海汉国出兵协助朝鲜退敌的传闻,但按照官府的说法,最终能够打败蛮族,难道不是王师威猛,让这外族军队来蹭个战功而已吗? 他不能理解今时今日这海汉人要跟日本打仗,济州牧为何要急急忙忙地又借地,又是征粮,又是招募民夫,一副要替海汉人做牛做马的架势。牧使大人还亲自来西归浦坐镇,唯恐有什么细节出了差错。直到海汉人的舰队来到了西归浦,尹长兴的想法才终于有了改变。 西归浦民众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大型战船,随便一条都要比济州牧牧使大人的官船还要大得多。包括尹长兴在内的很多人都不禁想到一个问题:我们的国家是否也有这样威猛的大型战船?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朝鲜国的板屋船和龟船根本不长这样,没有这么庞大的船体,也没有海汉战船所装备的火炮。而从这些战船上下来的海汉兵虽然都没有穿着盔甲,但却是杀气满满,让当时在码头看热闹的尹长兴产生了一种难以言状的畏惧感。 海汉军在海岸附近搭建了大量帐篷作为临时驻地,而尹长兴被征去服劳役后,便是负责每天向海汉军营运送以食物为主的各种物资。只过了数日,这支军队便从西归浦开拔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济州岛的位置正好位于中日朝三国之间,但因为这地方没有天然良港,并不适合驻扎大型武装舰队,所以向来都不会被各国当作海上战略要地来看待。在海汉人到来之前,西归浦仅仅只是济州岛南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渔港,当地民众多以渔业和农业为生,从未想过自己宁静的家乡会在短短数日内就变成了一处繁忙的军事基地。 在海汉军方的要求下,西归浦方圆三十里内的民众都接到了官府的征召令,每家每户必须按人头派出青壮充当民夫。就算没有男丁的家庭也得由妇人顶上,去港口附近的海汉大营从事洗衣、做饭、医护之类的后勤工作。 整个西归浦地区不过两千左右的人口,其中大约有三分之一的人都被官府临时征召,为出征日本平户的大军提供服务。大量劳动力被迫去服劳役,使得本地的生产活动也大受影响,但官府可没打算为此减免赋税,不免让民间怨声载道。 朝鲜朝廷希望通过军事合作来加强与海汉之间的外交关系,但出于种种考虑又不便直接出兵参与这场战事,所以只能以提供后勤保障的方式来表明态度。但对于西归浦当地民众来说,不管是海汉军、明军,还是东边的日本人,他们之间的战争应该与自己完全无关,可为何西归浦会被无端卷进来,成了其中一方的临时基地,这实在是让他们难以理解的一件事。 尹长兴就是持这种看法的人之一,他的家离西归浦港很近,世世代代都是以出海打渔为生。在此之前尹长兴也听说过北方蛮族入侵,海汉国出兵协助朝鲜退敌的传闻,但按照官府的说法,最终能够打败蛮族,难道不是王师威猛,让这外族军队来蹭个战功而已吗? 他不能理解今时今日这海汉人要跟日本打仗,济州牧为何要急急忙忙地又借地,又是征粮,又是招募民夫,一副要替海汉人做牛做马的架势。牧使大人还亲自来西归浦坐镇,唯恐有什么细节出了差错。直到海汉人的舰队来到了西归浦,尹长兴的想法才终于有了改变。 西归浦民众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大型战船,随便一条都要比济州牧牧使大人的官船还要大得多。包括尹长兴在内的很多人都不禁想到一个问题:我们的国家是否也有这样威猛的大型战船?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朝鲜国的板屋船和龟船根本不长这样,没有这么庞大的船体,也没有海汉战船所装备的火炮。而从这些战船上下来的海汉兵虽然都没有穿着盔甲,但却是杀气满满,让当时在码头看热闹的尹长兴产生了一种难以言状的畏惧感。 海汉军在海岸附近搭建了大量帐篷作为临时驻地,而尹长兴被征去服劳役后,便是负责每天向海汉军营运送以食物为主的各种物资。只过了数日,这支军队便从西归浦开拔了。济州岛的位置正好位于中日朝三国之间,但因为这地方没有天然良港,并不适合驻扎大型武装舰队,所以向来都不会被各国当作海上战略要地来看待。在海汉人到来之前,西归浦仅仅只是济州岛南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渔港,当地民众多以渔业和农业为生,从未想过自己宁静的家乡会在短短数日内就变成了一处繁忙的军事基地。 在海汉军方的要求下,西归浦方圆三十里内的民众都接到了官府的征召令,每家每户必须按人头派出青壮充当民夫。就算没有男丁的家庭也得由妇人顶上,去港口附近的海汉大营从事洗衣、做饭、医护之类的后勤工作。 整个西归浦地区不过两千左右的人口,其中大约有三分之一的人都被官府临时征召,为出征日本平户的大军提供服务。大量劳动力被迫去服劳役,使得本地的生产活动也大受影响,但官府可没打算为此减免赋税,不免让民间怨声载道。 朝鲜朝廷希望通过军事合作来加强与海汉之间的外交关系,但出于种种考虑又不便直接出兵参与这场战事,所以只能以提供后勤保障的方式来表明态度。但对于西归浦当地民众来说,不管是海汉军、明军,还是东边的日本人,他们之间的战争应该与自己完全无关,可为何西归浦会被无端卷进来,成了其中一方的临时基地,这实在是让他们难以理解的一件事。 尹长兴就是持这种看法的人之一,他的家离西归浦港很近,世世代代都是以出海打渔为生。在此之前尹长兴也听说过北方蛮族入侵,海汉国出兵协助朝鲜退敌的传闻,但按照官府的说法,最终能够打败蛮族,难道不是王师威猛,让这外族军队来蹭个战功而已吗? 他不能理解今时今日这海汉人要跟日本打仗,济州牧为何要急急忙忙地又借地,又是征粮,又是招募民夫,一副要替海汉人做牛做马的架势。牧使大人还亲自来西归浦坐镇,唯恐有什么细节出了差错。直到海汉人的舰队来到了西归浦,尹长兴的想法才终于有了改变。 西归浦民众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大型战船,随便一条都要比济州牧牧使大人的官船还要大得多。包括尹长兴在内的很多人都不禁想到一个问题:我们的国家是否也有这样威猛的大型战船?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朝鲜国的板屋船和龟船根本不长这样,没有这么庞大的船体,也没有海汉战船所装备的火炮。而从这些战船上下来的海汉兵虽然都没有穿着盔甲,但却是杀气满满,让当时在码头看热闹的尹长兴产生了一种难以言状的畏惧感。 海汉军在海岸附近搭建了大量帐篷作为临时驻地,而尹长兴被征去服劳役后,便是负责每天向海汉军营运送以食物为主的各种物资。只过了数日,这支军队便从西归浦开拔了。济州岛的位置正好位于中日朝三国之间,但因为这地方没有天然良港,并不适合驻扎大型武装舰队,所以向来都不会被各国当作海上战略要地来看待。在海汉人到来之前,西归浦仅仅只是济州岛南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渔港,当地民众多以渔业和农业为生,从未想过自己宁静的家乡会在短短数日内就变成了一处繁忙的军事基地。 在海汉军方的要求下,西归浦方圆三十里内的民众都接到了官府的征召令,每家每户必须按人头派出青壮充当民夫。就算没有男丁的家庭也得由妇人顶上,去港口附近的海汉大营从事洗衣、做饭、医护之类的后勤工作。 整个西归浦地区不过两千左右的人口,其中大约有三分之一的人都被官府临时征召,为出征日本平户的大军提供服务。大量劳动力被迫去服劳役,使得本地的生产活动也大受影响,但官府可没打算为此减免赋税,不免让民间怨声载道。 朝鲜朝廷希望通过军事合作来加强与海汉之间的外交关系,但出于种种考虑又不便直接出兵参与这场战事,所以只能以提供后勤保障的方式来表明态度。但对于西归浦当地民众来说,不管是海汉军、明军,还是东边的日本人,他们之间的战争应该与自己完全无关,可为何西归浦会被无端卷进来,成了其中一方的临时基地,这实在是让他们难以理解的一件事。 尹长兴就是持这种看法的人之一,他的家离西归浦港很近,世世代代都是以出海打渔为生。在此之前尹长兴也听说过北方蛮族入侵,海汉国出兵协助朝鲜退敌的传闻,但按照官府的说法,最终能够打败蛮族,难道不是王师威猛,让这外族军队来蹭个战功而已吗? 他不能理解今时今日这海汉人要跟日本打仗,济州牧为何要急急忙忙地又借地,又是征粮,又是招募民夫,一副要替海汉人做牛做马的架势。牧使大人还亲自来西归浦坐镇,唯恐有什么细节出了差错。直到海汉人的舰队来到了西归浦,尹长兴的想法才终于有了改变。 西归浦民众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那么多的大型战船,随便一条都要比济州牧牧使大人的官船还要大得多。包括尹长兴在内的很多人都不禁想到一个问题:我们的国家是否也有这样威猛的大型战船?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朝鲜国的板屋船和龟船根本不长这样,没有这么庞大的船体,也没有海汉战船所装备的火炮。而从这些战船上下来的海汉兵虽然都没有穿着盔甲,但却是杀气满满,让当时在码头看热闹的尹长兴产生了一种难以言状的畏惧感。 海汉军在海岸附近搭建了大量帐篷作为临时驻地,而尹长兴被征去服劳役后,便是负责每天向海汉军营运送以食物为主的各种物资。只过了数日,这支军队便从西归浦开拔了。 正文 第2144章 尽管海汉在跨海移民这个特殊领域中有着较为丰富的实际操作经验,但这次从平户迁出人口的过程中却未能避免混乱状况的发生。粮食、药品、生活用品,乃至移民的临时住所,都出现了或大或小的问题。 当然这些问题的出现也是与此次移民行动的特殊背景有关,毕竟过去的移民计划一般都是由各个相关部门提前进行策划和协调,所以保障措施都会比较周全,也有处理各种极端情况的应急手段,极少会在转运移民的过程中出现诸如生活物资供应不足之类的状况。而这次从平户岛迁出移民的行动是在作战过程中才决定下来,严重缺乏相关的准备,出现问题也就在所难免了。 但好在这次移民是由军方全权负责,就算过程中有种种不顺之处,在军方的强力压制下也终究翻不起什么浪花来。被抓获的参战人员都已经另行关押,普通民众就算缺衣少食,在这种无依无靠的状况下也只能服从海汉军的安排。 对于这些前途未卜的日本百姓来说,现在抵抗海汉人已经为时太晚,也无益于改变当下的困难处境,唯有努力活下去才是最佳选择。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已经意识到自己今后可能没有机会再返回平户,那越早适应新的身份和环境,或许就越是有机会让自己今后的生活能过得好一些。而头脑更聪明一点的人,已经在尝试去抓住眼前这个出人头地的最佳时机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尽管海汉在跨海移民这个特殊领域中有着较为丰富的实际操作经验,但这次从平户迁出人口的过程中却未能避免混乱状况的发生。粮食、药品、生活用品,乃至移民的临时住所,都出现了或大或小的问题。 当然这些问题的出现也是与此次移民行动的特殊背景有关,毕竟过去的移民计划一般都是由各个相关部门提前进行策划和协调,所以保障措施都会比较周全,也有处理各种极端情况的应急手段,极少会在转运移民的过程中出现诸如生活物资供应不足之类的状况。而这次从平户岛迁出移民的行动是在作战过程中才决定下来,严重缺乏相关的准备,出现问题也就在所难免了。 但好在这次移民是由军方全权负责,就算过程中有种种不顺之处,在军方的强力压制下也终究翻不起什么浪花来。被抓获的参战人员都已经另行关押,普通民众就算缺衣少食,在这种无依无靠的状况下也只能服从海汉军的安排。 对于这些前途未卜的日本百姓来说,现在抵抗海汉人已经为时太晚,也无益于改变当下的困难处境,唯有努力活下去才是最佳选择。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已经意识到自己今后可能没有机会再返回平户,那越早适应新的身份和环境,或许就越是有机会让自己今后的生活能过得好一些。而头脑更聪明一点的人,已经在尝试去抓住眼前这个出人头地的最佳时机了。尽管海汉在跨海移民这个特殊领域中有着较为丰富的实际操作经验,但这次从平户迁出人口的过程中却未能避免混乱状况的发生。粮食、药品、生活用品,乃至移民的临时住所,都出现了或大或小的问题。 当然这些问题的出现也是与此次移民行动的特殊背景有关,毕竟过去的移民计划一般都是由各个相关部门提前进行策划和协调,所以保障措施都会比较周全,也有处理各种极端情况的应急手段,极少会在转运移民的过程中出现诸如生活物资供应不足之类的状况。而这次从平户岛迁出移民的行动是在作战过程中才决定下来,严重缺乏相关的准备,出现问题也就在所难免了。 但好在这次移民是由军方全权负责,就算过程中有种种不顺之处,在军方的强力压制下也终究翻不起什么浪花来。被抓获的参战人员都已经另行关押,普通民众就算缺衣少食,在这种无依无靠的状况下也只能服从海汉军的安排。 对于这些前途未卜的日本百姓来说,现在抵抗海汉人已经为时太晚,也无益于改变当下的困难处境,唯有努力活下去才是最佳选择。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已经意识到自己今后可能没有机会再返回平户,那越早适应新的身份和环境,或许就越是有机会让自己今后的生活能过得好一些。而头脑更聪明一点的人,已经在尝试去抓住眼前这个出人头地的最佳时机了。尽管海汉在跨海移民这个特殊领域中有着较为丰富的实际操作经验,但这次从平户迁出人口的过程中却未能避免混乱状况的发生。粮食、药品、生活用品,乃至移民的临时住所,都出现了或大或小的问题。 当然这些问题的出现也是与此次移民行动的特殊背景有关,毕竟过去的移民计划一般都是由各个相关部门提前进行策划和协调,所以保障措施都会比较周全,也有处理各种极端情况的应急手段,极少会在转运移民的过程中出现诸如生活物资供应不足之类的状况。而这次从平户岛迁出移民的行动是在作战过程中才决定下来,严重缺乏相关的准备,出现问题也就在所难免了。 但好在这次移民是由军方全权负责,就算过程中有种种不顺之处,在军方的强力压制下也终究翻不起什么浪花来。被抓获的参战人员都已经另行关押,普通民众就算缺衣少食,在这种无依无靠的状况下也只能服从海汉军的安排。 对于这些前途未卜的日本百姓来说,现在抵抗海汉人已经为时太晚,也无益于改变当下的困难处境,唯有努力活下去才是最佳选择。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已经意识到自己今后可能没有机会再返回平户,那越早适应新的身份和环境,或许就越是有机会让自己今后的生活能过得好一些。而头脑更聪明一点的人,已经在尝试去抓住眼前这个出人头地的最佳时机了。尽管海汉在跨海移民这个特殊领域中有着较为丰富的实际操作经验,但这次从平户迁出人口的过程中却未能避免混乱状况的发生。粮食、药品、生活用品,乃至移民的临时住所,都出现了或大或小的问题。 当然这些问题的出现也是与此次移民行动的特殊背景有关,毕竟过去的移民计划一般都是由各个相关部门提前进行策划和协调,所以保障措施都会比较周全,也有处理各种极端情况的应急手段,极少会在转运移民的过程中出现诸如生活物资供应不足之类的状况。而这次从平户岛迁出移民的行动是在作战过程中才决定下来,严重缺乏相关的准备,出现问题也就在所难免了。 但好在这次移民是由军方全权负责,就算过程中有种种不顺之处,在军方的强力压制下也终究翻不起什么浪花来。被抓获的参战人员都已经另行关押,普通民众就算缺衣少食,在这种无依无靠的状况下也只能服从海汉军的安排。 对于这些前途未卜的日本百姓来说,现在抵抗海汉人已经为时太晚,也无益于改变当下的困难处境,唯有努力活下去才是最佳选择。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已经意识到自己今后可能没有机会再返回平户,那越早适应新的身份和环境,或许就越是有机会让自己今后的生活能过得好一些。而头脑更聪明一点的人,已经在尝试去抓住眼前这个出人头地的最佳时机了。尽管海汉在跨海移民这个特殊领域中有着较为丰富的实际操作经验,但这次从平户迁出人口的过程中却未能避免混乱状况的发生。粮食、药品、生活用品,乃至移民的临时住所,都出现了或大或小的问题。 当然这些问题的出现也是与此次移民行动的特殊背景有关,毕竟过去的移民计划一般都是由各个相关部门提前进行策划和协调,所以保障措施都会比较周全,也有处理各种极端情况的应急手段,极少会在转运移民的过程中出现诸如生活物资供应不足之类的状况。而这次从平户岛迁出移民的行动是在作战过程中才决定下来,严重缺乏相关的准备,出现问题也就在所难免了。 但好在这次移民是由军方全权负责,就算过程中有种种不顺之处,在军方的强力压制下也终究翻不起什么浪花来。被抓获的参战人员都已经另行关押,普通民众就算缺衣少食,在这种无依无靠的状况下也只能服从海汉军的安排。 对于这些前途未卜的日本百姓来说,现在抵抗海汉人已经为时太晚,也无益于改变当下的困难处境,唯有努力活下去才是最佳选择。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已经意识到自己今后可能没有机会再返回平户,那越早适应新的身份和环境,或许就越是有机会让自己今后的生活能过得好一些。而头脑更聪明一点的人,已经在尝试去抓住眼前这个出人头地的最佳时机了。尽管海汉在跨海移民这个特殊领域中有着较为丰富的实际操作经验,但这次从平户迁出人口的过程中却未能避免混乱状况的发生。粮食、药品、生活用品,乃至移民的临时住所,都出现了或大或小的问题。 当然这些问题的出现也是与此次移民行动的特殊背景有关,毕竟过去的移民计划一般都是由各个相关部门提前进行策划和协调,所以保障措施都会比较周全,也有处理各种极端情况的应急手段,极少会在转运移民的过程中出现诸如生活物资供应不足之类的状况。而这次从平户岛迁出移民的行动是在作战过程中才决定下来,严重缺乏相关的准备,出现问题也就在所难免了。 但好在这次移民是由军方全权负责,就算过程中有种种不顺之处,在军方的强力压制下也终究翻不起什么浪花来。被抓获的参战人员都已经另行关押,普通民众就算缺衣少食,在这种无依无靠的状况下也只能服从海汉军的安排。 对于这些前途未卜的日本百姓来说,现在抵抗海汉人已经为时太晚,也无益于改变当下的困难处境,唯有努力活下去才是最佳选择。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已经意识到自己今后可能没有机会再返回平户,那越早适应新的身份和环境,或许就越是有机会让自己今后的生活能过得好一些。而头脑更聪明一点的人,已经在尝试去抓住眼前这个出人头地的最佳时机了。尽管海汉在跨海移民这个特殊领域中有着较为丰富的实际操作经验,但这次从平户迁出人口的过程中却未能避免混乱状况的发生。粮食、药品、生活用品,乃至移民的临时住所,都出现了或大或小的问题。 当然这些问题的出现也是与此次移民行动的特殊背景有关,毕竟过去的移民计划一般都是由各个相关部门提前进行策划和协调,所以保障措施都会比较周全,也有处理各种极端情况的应急手段,极少会在转运移民的过程中出现诸如生活物资供应不足之类的状况。而这次从平户岛迁出移民的行动是在作战过程中才决定下来,严重缺乏相关的准备,出现问题也就在所难免了。 但好在这次移民是由军方全权负责,就算过程中有种种不顺之处,在军方的强力压制下也终究翻不起什么浪花来。被抓获的参战人员都已经另行关押,普通民众就算缺衣少食,在这种无依无靠的状况下也只能服从海汉军的安排。 对于这些前途未卜的日本百姓来说,现在抵抗海汉人已经为时太晚,也无益于改变当下的困难处境,唯有努力活下去才是最佳选择。 正文 第2145章 即便是常年修行的出家人,在这种前途未卜的极端环境中也不免暴露出了隐藏得极深的七情六欲。他们不愿离开光明寺,又无法反抗海汉军的强行迁移手段,就只能将这种怨念投射在秀念这个协助外敌的叛徒身上。哪怕秀念的本意只是想保住光明寺所有人的性命,但当他的做法与集体中的绝大多数人的立场相冲突时,就注定了他将会成为这个集体所摒弃的对象。 秀念看到他们眼神中所透露出的复杂情绪,便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回到那个群体当中了。他也想回到光明寺继续平静的生活,但他很清楚那已经不可能了,在来西归浦的途中,已经有海汉军官向他透露了口风,作为行动的一部分,平户港的一切都将被摧毁,今后人们也只能通过那里的废墟来缅怀当地曾经的繁荣了。 秀念不明白海汉人为何对平户怀有如此之大的怨念,但他相信并非虚言恫吓,这些人是真的说得出做得到。既然平户都没了,再挂念光明寺又有何意义?他本想将这些消息告诉其他僧人,但看到这些人充满怨忿的态度,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秀念不是想要借此报复曾经的同伴,而是认为如果他们不能自行将这些怨气化解掉,那只能说明修行不够,有前因才会有后果,等他们道行够了,自然就会想明白这些问题。而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所走的路,也都是因为在此之前所做的种种选择所致,不管今后是好是坏,那都是自己应该去面对的“果”。 秀念在光明寺的时候忙于处理俗务,对于佛法的研究并不深入,也就是日常做早晚课的时候听年长的僧人们解说一番,而佛门中的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般若六度波罗蜜的修行,都是基于因果之说,秀念也受此理论的长期熏陶,因此对于所遇到的一切状况,他也只能用这种学说来完成自我解释。 人只要能说服自己,那接受现实就会比较容易一些。而秀念是个很现实的人,相比其他常年封闭不通俗务的僧人更清楚钱财和人脉的价值,今后要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生活下去,这两样东西缺一不可。他现在没有钱也没有人脉,但值得庆幸的是,他知道自己该朝什么样的方向去努力才能改善目前的处境。 秀念已经发现自己的僧人身份似乎比较容易得到海汉人的信任,这大概是因为僧人不会参与战争的缘故,让海汉人认为自己的立场不会过多偏向于平户官方。而当下协助他们管理移民,也明显有助于自己从海汉人手中得到更多的权限。 秀念正寻思着接下来该如何行事,便听到有人招呼自己,他一看是负责看守营区的海汉兵,连忙快步赶过去听命。 “你把这个套上,这样做事的时候方便辨识身份。”那名海汉兵递了一件红色马夹给他,让他套在僧袍外面。 秀念受宠若惊,连忙躬身接过来。他知道这红马夹的作用何在,营地中除了海汉军人之外的其他为官方效力的工作人员,比如大夫、民政官等等,都是穿着这个来作为身份识别物。这些穿红马夹的人也并不全是海汉人,就他所知也有平户本地的大夫被海汉军征召负责救治移民中的伤病人员,同样是获得了穿上红马夹的资格,看样子自己现在也成为这个特权群体中的一员了。 “营地之内,你可以随处走动,但不得擅自离开营地,如遇不决之事,先向我们请示,明白了吗?” “明白,小僧明白!”秀念一边应着一边赶紧套上了红马夹,唯恐对方反悔又将马夹收回去。他知道自己多了这件东西之后,身份可就已经跟其他移民有了微妙的差别,虽然还称不上“官”,但至少拥有一点点的特权了。 而这一点点的特权,在这满是日本移民的临时营地中,就已经是仅次于海汉军人的存在了。至于怎么运用好这份权力来为自己谋利,那就要看秀念自己的发挥了。 给移民的白粥就在距离营地不远的地方搭灶熬制,虽然所用的不过是品质很一般的糙米,再加入在附近采摘的一些野菜,以及剁得细碎的咸鱼,这东西实在说不上有什么吸引力,但对于长时间饿着肚子的移民们来说,仍然是具有无法抗拒的诱惑力。 在随身行李中带着碗的人并不多,所以赈粥的善人还特地准备了几百个土碗。每人一碗粥,连筷子都不用,因为这粥实在太清,说是米汤可能更恰当一些。秀念凑到近处看了一眼,这粥面上甚至能映出人脸来。 但移民们也顾不上抱怨,现在这种情况下能有得吃就不错了。有些拖家带口的移民家庭,就只能大人省下几口让孩子多吃一点,以免小孩饿了哭闹。很多人喝完这清粥之后还慢慢将碗舔得干干净净才拿来归还,让秀念也是颇感唏嘘。 这个时候出资赈粥的善人在海汉军官的陪同下来查看实施情况,秀念一看,其中居然是有自己认得的人。待那人走到近旁,秀念才开口招呼道:“俞老板,想不到会在此处相见。俞老板为这些百姓布施食物,实在是善心之举,令人敬佩!” 被秀念招呼的人正是大明商人俞成礼,他前日与冈萨雷斯商议后,决定两人合力办一次赈粥活动,而海汉官方对此倒也很是支持,甚至还允许他们到现场参与赈粥活动。毕竟做善事也不是白做的,至少要让人家把声望捞回来,享受一下来自被施舍者的感激之情。 俞成礼当然也不想让自己的钱白花,再说这赈粥活动一方面是收获民众的感激,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在跟海汉人拉近关系,那自然是必须要到场才行。 当然了,以他们所提供的那点粮食,其实也花不了多少钱。这倒不是他们抠门不愿多买点米,而是这西归浦方圆几十里内的粮食几乎都被官府征用了,也就本地民众家里还有点自用的余粮,大概勉强能撑到秋收时节。他们买来赈粥的这点粮食,都是找了好多户人家才一点一点筹措出来,无奈之下,这赈粥活动也只能变成布施米汤了。 俞成礼其实对佛教并不感冒,相比看不见摸不着的神佛,他倒是更相信钱财的力量。不过光明寺离他的店铺不远,所以跟经常出来置办各种日用品的秀念倒也认识。去年光明寺给全体僧人做新衣服,所用的布料便是秀念到俞成礼的铺子里买的,当时做成这笔买卖后俞成礼还私下送了秀念一笔回扣。 “原来是秀念师傅!”俞成礼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红马夹,忍不住问道:“您这是……在替海汉人做事?” 秀念点点头,又摇摇头,轻声说道:“是,也不是。别人看我是在为海汉人做事,但我知道自己其实是在为这些百姓做事,善哉,善哉。” 俞成礼听他跟自己打机锋也是暗暗发笑,心道别人不知道你秀念倒也罢了,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物,平时办事就精得跟个生意人似的,岂会去做白费气力的事情。 “原来如此,看来在下在行善一途上还需多多向秀念师傅学习。”俞成礼也不点破对方,花花轿子众人抬,既然先前秀念说了自己的好话,那吹捧他两句也算有来有回,不至失了礼数。 秀念双手合十道:“客气了!俞老板有大能,当行大善,小僧修行有限,只可做些微小的事情。” 两人一番互相吹捧,也是让陪同的军官注意到了秀念,当下便有人上前低声汇报了这日本和尚的情况。 海汉军在此次行动之前并未就移民措施提前做好准备,所以目前在西归浦的专职民政官员可以说是寥寥无几,对移民的管理工作主要还是由军方在负责。而从移民当中提拔一些有合作意愿的人员充当管理者,一直以来都是海汉在移民行动中的惯用措施之一,而且往往从移民群体中选拔出来的这些人比民政官员更加卖力,管理手段也更为狠辣。 军队对于这些移民的管理本就比较粗放,如果能有合适的专职人员来负责相关的工作,军方当然也是乐见其成的。而秀念和尚的身份,以及他在最近这段时间的表现,都的确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人选。 于是秀念又一次得到了火线提拔,被委任为这一营区的临时民政官,直至被转运去下一站为止。而他所掌握的权限,也就不止是帮助赈粥而已了,可以根据营区内的情况向军方提出建议和要求,也有权对不听从安排的民众实施惩戒。 不过对秀念来说最重要的倒不是这些,而是待遇上的提升。他从现在开始不用再与营区内的这些民众同吃同住了,而是与这里的海汉军人享受同等吃住待遇。他不用把清得能照出人的米汤当作口粮,也不用睡在稻草和树叶铺成的露天床位上了。从现在开始,他就可以比这里的绝大多数人活得更有尊严一些。 机会总是青睐有准备的人,如果不是秀念自己决定站出来做一些事情,那么就算他认识来布施白粥的俞成礼,恐怕也没法为自己赢得被提拔的资格。 但现在秀念已经得到了通往更高处的机会,而且他知道自己的奖品不仅仅是一件套在僧袍外的红马夹而已,或许还意味着更多的东西。当然,更远的目标就靠得努力去奋斗才有可能得到了。 俞成礼和冈萨雷斯作为金主,也是亲自上阵操作了一下,顺便接收这些可怜人的感谢。不过这营地因为条件简陋,加之移民们已经被囚禁数日,几乎所有人身上都是臭烘烘的,俞成礼和冈萨雷斯平日也是养尊处优的人,没有坚持太久便主动告退了。 俞成礼留下了一个朝鲜人,让其与秀念一起把剩下的粥放完,就跟冈萨雷斯拉着担任陪同的海汉军官和朝鲜官员吃饭去了。这赈粥只是走个过场,趁这机会跟这些官府中人搞好关系才是正事,现在说不定还得在这地方待上多久,如果有这些官员罩着,日子总归是能过得轻松一点。 秀念和朝鲜人负责把赈粥的活动办完,不过具体的事情倒也不用他们亲自动手,只需站在旁边监督就行了。 “我是尹长兴,我的家就在西归浦,我是一个渔民。” “贫僧秀念,来自平户光明寺……” 两个人的见面毫无波澜,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对方不过是替别人办事的下人而已,既然都不是什么大人物,那也就没必要在对方面前做出谦卑的姿态。 秀念从尹长兴眼中看到了一种平民百姓所特有的狡黠,他在光明寺的时候见过不少拥有这种特质的人,如果不是对方身上浓重的鱼腥味,秀念很可能会将他认作是一个小商贩。 而尹长兴对秀念的认识显然要更深刻一些,先前秀念跟俞成礼交谈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听着了。 俞成礼能在西归浦享受到不一样的待遇,第一是因为他有钱,第二是因为他是大明的汉人。两个条件缺一不可,如果他是个日本商人,又或是穷得叮当响的汉人水手,那现在一样只能待在移民营里等着喝米汤。 但秀念能从这些人当中脱颖而出,被海汉军官提拔起来当临时民政官,尹长兴就觉得他必然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特别是当他注意到这个营地里还有好几十个跟秀念穿着同样僧袍的僧人,这样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那些比秀念更年长的僧人,都只能乖乖排队等着领赈济粮,秀念却已经拥有了高人一等的身份,这大概不是仅凭运气就能实现的事。 通常要在完全陌生的气氛之下展开对话是一件并不容易的事情,不过对他们来说倒是有一个现成的共同话题可以聊一聊。 正文 第2146章 在西归浦土生土长的渔民尹长兴和来自平户岛的僧人秀念素昧平生,在此之前也没有任何的共同点,不过在当前这个特殊的时期,他们却通过大明商人俞成礼建立起了一种奇妙的联系,而他们之间可以用来谈论的共同话题,似乎也就只有围绕俞成礼来进行了。 尹长兴想了解自己这位有钱雇主过往的经历,然后考虑该如何投其所好,以获得更多的好处;而秀念则是想知道俞成礼来到西归浦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这么快就能混得风生水起,或许对自己当下的处境也能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这两人各自心中都有小算盘,希望从对方那里获取到对自己有用的信息。只是两人所掌握的汉语词汇量都很有限,沟通起来仍是比较麻烦,只能结结巴巴地连比带画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相较于只能在临时移民营里等待米汤施舍的这些难民,俞成礼的处境可就好多了。虽然一开始被分配住进本地农家让他有些不太舒服,但俞成礼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跨国商人,很快便找到了改善处境的路子。 给平户迁出的难民施粥,只不过是用来跟本地管事的官员搭上关系,实际上的重头戏还是在移民营之外。俞成礼已经看出来了,海汉军是此次行动的主导,而参与其中的福建明军,担当后勤基地的西归浦,全都是为海汉军打辅助的角色。所以除了赈粥之外,俞成礼还准备了“劳军”的内容。 虽然西归浦的条件有限,物资采买不便,但只要有钱,很多事情还是可以通融。俞成礼策划的劳军当然也不太可能购买大量物资送到军中,所以他便折衷了一下,趁着赈粥的时机宴请西归浦的各方官员——犒劳军官,那不也是劳军嘛。 西归浦的形势并不像前线那么紧张,而且随着平户百姓被不断运来,战争也已经到了尾声,本地官员们绷得太久,也巴不得能有这么一个吃吃喝喝的机会放松一下,便都答应了他的邀约。 西归浦这地方也没有像样的酒楼饭馆,不过俞成礼从平户出来的时候就带着自己的一帮下属,其中也有他的私人厨师,所以这劳军宴便成了家宴。俞成礼以此为由,让村长将自家的大院子借出来操办宴席,采买了各种当下能花钱买到的食材,还花重金买了两坛酒。只是这地方实在太偏僻,想再找点烟花女子来陪酒,却是完全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当然俞成礼也没忘了拉上好友冈萨雷斯参与这样的“好事”,毕竟冈萨雷斯在联军中也有人脉,或许会起到特别的作用,另外顺便也能借此帮忙分摊一下费用,减轻经济上的压力。 不过可惜的是葡萄牙军官西芒并未提前撤到西归浦,而是仍留在平户等待尘埃落定后与海汉将领一起返回,所以冈萨雷斯的人脉在这次的劳动活动中也就暂时派不上用场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西归浦土生土长的渔民尹长兴和来自平户岛的僧人秀念素昧平生,在此之前也没有任何的共同点,不过在当前这个特殊的时期,他们却通过大明商人俞成礼建立起了一种奇妙的联系,而他们之间可以用来谈论的共同话题,似乎也就只有围绕俞成礼来进行了。 尹长兴想了解自己这位有钱雇主过往的经历,然后考虑该如何投其所好,以获得更多的好处;而秀念则是想知道俞成礼来到西归浦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这么快就能混得风生水起,或许对自己当下的处境也能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这两人各自心中都有小算盘,希望从对方那里获取到对自己有用的信息。只是两人所掌握的汉语词汇量都很有限,沟通起来仍是比较麻烦,只能结结巴巴地连比带画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相较于只能在临时移民营里等待米汤施舍的这些难民,俞成礼的处境可就好多了。虽然一开始被分配住进本地农家让他有些不太舒服,但俞成礼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跨国商人,很快便找到了改善处境的路子。 给平户迁出的难民施粥,只不过是用来跟本地管事的官员搭上关系,实际上的重头戏还是在移民营之外。俞成礼已经看出来了,海汉军是此次行动的主导,而参与其中的福建明军,担当后勤基地的西归浦,全都是为海汉军打辅助的角色。所以除了赈粥之外,俞成礼还准备了“劳军”的内容。 虽然西归浦的条件有限,物资采买不便,但只要有钱,很多事情还是可以通融。俞成礼策划的劳军当然也不太可能购买大量物资送到军中,所以他便折衷了一下,趁着赈粥的时机宴请西归浦的各方官员——犒劳军官,那不也是劳军嘛。 西归浦的形势并不像前线那么紧张,而且随着平户百姓被不断运来,战争也已经到了尾声,本地官员们绷得太久,也巴不得能有这么一个吃吃喝喝的机会放松一下,便都答应了他的邀约。 西归浦这地方也没有像样的酒楼饭馆,不过俞成礼从平户出来的时候就带着自己的一帮下属,其中也有他的私人厨师,所以这劳军宴便成了家宴。俞成礼以此为由,让村长将自家的大院子借出来操办宴席,采买了各种当下能花钱买到的食材,还花重金买了两坛酒。只是这地方实在太偏僻,想再找点烟花女子来陪酒,却是完全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当然俞成礼也没忘了拉上好友冈萨雷斯参与这样的“好事”,毕竟冈萨雷斯在联军中也有人脉,或许会起到特别的作用,另外顺便也能借此帮忙分摊一下费用,减轻经济上的压力。 不过可惜的是葡萄牙军官西芒并未提前撤到西归浦,而是仍留在平户等待尘埃落定后与海汉将领一起返回,所以冈萨雷斯的人脉在这次的劳动活动中也就暂时派不上用场了。在西归浦土生土长的渔民尹长兴和来自平户岛的僧人秀念素昧平生,在此之前也没有任何的共同点,不过在当前这个特殊的时期,他们却通过大明商人俞成礼建立起了一种奇妙的联系,而他们之间可以用来谈论的共同话题,似乎也就只有围绕俞成礼来进行了。 尹长兴想了解自己这位有钱雇主过往的经历,然后考虑该如何投其所好,以获得更多的好处;而秀念则是想知道俞成礼来到西归浦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这么快就能混得风生水起,或许对自己当下的处境也能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这两人各自心中都有小算盘,希望从对方那里获取到对自己有用的信息。只是两人所掌握的汉语词汇量都很有限,沟通起来仍是比较麻烦,只能结结巴巴地连比带画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相较于只能在临时移民营里等待米汤施舍的这些难民,俞成礼的处境可就好多了。虽然一开始被分配住进本地农家让他有些不太舒服,但俞成礼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跨国商人,很快便找到了改善处境的路子。 给平户迁出的难民施粥,只不过是用来跟本地管事的官员搭上关系,实际上的重头戏还是在移民营之外。俞成礼已经看出来了,海汉军是此次行动的主导,而参与其中的福建明军,担当后勤基地的西归浦,全都是为海汉军打辅助的角色。所以除了赈粥之外,俞成礼还准备了“劳军”的内容。 虽然西归浦的条件有限,物资采买不便,但只要有钱,很多事情还是可以通融。俞成礼策划的劳军当然也不太可能购买大量物资送到军中,所以他便折衷了一下,趁着赈粥的时机宴请西归浦的各方官员——犒劳军官,那不也是劳军嘛。 西归浦的形势并不像前线那么紧张,而且随着平户百姓被不断运来,战争也已经到了尾声,本地官员们绷得太久,也巴不得能有这么一个吃吃喝喝的机会放松一下,便都答应了他的邀约。 西归浦这地方也没有像样的酒楼饭馆,不过俞成礼从平户出来的时候就带着自己的一帮下属,其中也有他的私人厨师,所以这劳军宴便成了家宴。俞成礼以此为由,让村长将自家的大院子借出来操办宴席,采买了各种当下能花钱买到的食材,还花重金买了两坛酒。只是这地方实在太偏僻,想再找点烟花女子来陪酒,却是完全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当然俞成礼也没忘了拉上好友冈萨雷斯参与这样的“好事”,毕竟冈萨雷斯在联军中也有人脉,或许会起到特别的作用,另外顺便也能借此帮忙分摊一下费用,减轻经济上的压力。 不过可惜的是葡萄牙军官西芒并未提前撤到西归浦,而是仍留在平户等待尘埃落定后与海汉将领一起返回,所以冈萨雷斯的人脉在这次的劳动活动中也就暂时派不上用场了。在西归浦土生土长的渔民尹长兴和来自平户岛的僧人秀念素昧平生,在此之前也没有任何的共同点,不过在当前这个特殊的时期,他们却通过大明商人俞成礼建立起了一种奇妙的联系,而他们之间可以用来谈论的共同话题,似乎也就只有围绕俞成礼来进行了。 尹长兴想了解自己这位有钱雇主过往的经历,然后考虑该如何投其所好,以获得更多的好处;而秀念则是想知道俞成礼来到西归浦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这么快就能混得风生水起,或许对自己当下的处境也能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这两人各自心中都有小算盘,希望从对方那里获取到对自己有用的信息。只是两人所掌握的汉语词汇量都很有限,沟通起来仍是比较麻烦,只能结结巴巴地连比带画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相较于只能在临时移民营里等待米汤施舍的这些难民,俞成礼的处境可就好多了。虽然一开始被分配住进本地农家让他有些不太舒服,但俞成礼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跨国商人,很快便找到了改善处境的路子。 给平户迁出的难民施粥,只不过是用来跟本地管事的官员搭上关系,实际上的重头戏还是在移民营之外。俞成礼已经看出来了,海汉军是此次行动的主导,而参与其中的福建明军,担当后勤基地的西归浦,全都是为海汉军打辅助的角色。所以除了赈粥之外,俞成礼还准备了“劳军”的内容。 虽然西归浦的条件有限,物资采买不便,但只要有钱,很多事情还是可以通融。俞成礼策划的劳军当然也不太可能购买大量物资送到军中,所以他便折衷了一下,趁着赈粥的时机宴请西归浦的各方官员——犒劳军官,那不也是劳军嘛。 西归浦的形势并不像前线那么紧张,而且随着平户百姓被不断运来,战争也已经到了尾声,本地官员们绷得太久,也巴不得能有这么一个吃吃喝喝的机会放松一下,便都答应了他的邀约。 西归浦这地方也没有像样的酒楼饭馆,不过俞成礼从平户出来的时候就带着自己的一帮下属,其中也有他的私人厨师,所以这劳军宴便成了家宴。俞成礼以此为由,让村长将自家的大院子借出来操办宴席,采买了各种当下能花钱买到的食材,还花重金买了两坛酒。只是这地方实在太偏僻,想再找点烟花女子来陪酒,却是完全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当然俞成礼也没忘了拉上好友冈萨雷斯参与这样的“好事”,毕竟冈萨雷斯在联军中也有人脉,或许会起到特别的作用,另外顺便也能借此帮忙分摊一下费用,减轻经济上的压力。 不过可惜的是葡萄牙军官西芒并未提前撤到西归浦,而是仍留在平户等待尘埃落定后与海汉将领一起返回,所以冈萨雷斯的人脉在这次的劳动活动中也就暂时派不上用场了。 正文 第2147章 随着平户的战事接近尾声,参与此次行动的各个部门自然都会设法抓住这个时机往自己口袋里多捞些好处。前线的作战部队一般都会被默许从当地搜刮到的财富中截留一部分,作为将士们浴血奋战的奖励,而后方的后勤保障部队肯定没法从中分一杯羹,想弄点油水那就得自己想办法操作了。 不过这当然也难不住有经验的军需官,毕竟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后勤采购向来就有极多的空子可钻,更何况这次还突然就多出了需要临时安置在西归浦的数千平户难民,军需官只要随便动一动手指,就不难从每天的支出项目中抠出一笔钱。 当然了,这种操作也需要有人配合,钱得先花出去,在外面转一圈再回来,这样才能完美将油水抽出来收入囊中。贺文光担心本地的这些朝鲜渔民领会不到自己的意图,这几天也一直在找合适的人选来操办此事。而俞成礼的出现无疑是让贺文光看到了执行这个计划的最佳人选,他只是在席间提了一句空有经费,却难以在本地为难民们采购到足够的食物,俞成礼便心领神会地帮他把后面的操作全部接上了。 俞成礼当然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他在平户的时候便是以善以钻营官方人脉著称,否则又怎能成为专为藩主服务的特许纺织品供应商,期间做过很多类似这样的操作。贺文光起了个头,他就隐隐猜到了对方的打算,试探了几句果然便是如他所想的情况,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俞成礼当然不可能自己出海打渔,但他觉得自己的房东兼跑腿还挺机灵,而且又正好是渔民,负责操办此事再合适不过,果然一问之下,尹长兴立刻便答应了这个差事。 然而尹长兴也没打算要独力操作此事,他早上出海一趟一般也就能捞个几十斤海产,远远达不到俞成礼的要求,那倒不如以低价向同村渔民收货,再交到移民营地交差结账。俞成礼只说了不能少于一两百斤,那他大可弄个三四百斤,这样自己甚至都不用亲自出海,就能通过充当中介而轻松捞上一笔。 这中间的差价对俞成礼来说其实是小钱,他也根本不指望靠这点额外收入来填补自己在平户的财产损失,只不想借此拉近与贺文光的关系,让自己在西归浦期间的处境能好过一些。另外如果海汉方面有什么新的消息,有了贺文光这层关系,自己也能在第一时间收到风声。 而这差事对渔民尹长兴则有着更为重要的意义,一方面他可以捞些好处补贴家用,每天倒卖一下海产就能有不错的收入;另一方面也能让他有机会争取到更高的社会地位和影响力。在尹长兴所生活的渔村,就算村长也没有资格直接跟海汉人做买卖,而如今他居然能突破这层界限,那对于这个小地方的民众将会造成不小的冲击。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随着平户的战事接近尾声,参与此次行动的各个部门自然都会设法抓住这个时机往自己口袋里多捞些好处。前线的作战部队一般都会被默许从当地搜刮到的财富中截留一部分,作为将士们浴血奋战的奖励,而后方的后勤保障部队肯定没法从中分一杯羹,想弄点油水那就得自己想办法操作了。 不过这当然也难不住有经验的军需官,毕竟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后勤采购向来就有极多的空子可钻,更何况这次还突然就多出了需要临时安置在西归浦的数千平户难民,军需官只要随便动一动手指,就不难从每天的支出项目中抠出一笔钱。 当然了,这种操作也需要有人配合,钱得先花出去,在外面转一圈再回来,这样才能完美将油水抽出来收入囊中。贺文光担心本地的这些朝鲜渔民领会不到自己的意图,这几天也一直在找合适的人选来操办此事。而俞成礼的出现无疑是让贺文光看到了执行这个计划的最佳人选,他只是在席间提了一句空有经费,却难以在本地为难民们采购到足够的食物,俞成礼便心领神会地帮他把后面的操作全部接上了。 俞成礼当然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他在平户的时候便是以善以钻营官方人脉著称,否则又怎能成为专为藩主服务的特许纺织品供应商,期间做过很多类似这样的操作。贺文光起了个头,他就隐隐猜到了对方的打算,试探了几句果然便是如他所想的情况,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俞成礼当然不可能自己出海打渔,但他觉得自己的房东兼跑腿还挺机灵,而且又正好是渔民,负责操办此事再合适不过,果然一问之下,尹长兴立刻便答应了这个差事。 然而尹长兴也没打算要独力操作此事,他早上出海一趟一般也就能捞个几十斤海产,远远达不到俞成礼的要求,那倒不如以低价向同村渔民收货,再交到移民营地交差结账。俞成礼只说了不能少于一两百斤,那他大可弄个三四百斤,这样自己甚至都不用亲自出海,就能通过充当中介而轻松捞上一笔。 这中间的差价对俞成礼来说其实是小钱,他也根本不指望靠这点额外收入来填补自己在平户的财产损失,只不想借此拉近与贺文光的关系,让自己在西归浦期间的处境能好过一些。另外如果海汉方面有什么新的消息,有了贺文光这层关系,自己也能在第一时间收到风声。 而这差事对渔民尹长兴则有着更为重要的意义,一方面他可以捞些好处补贴家用,每天倒卖一下海产就能有不错的收入;另一方面也能让他有机会争取到更高的社会地位和影响力。在尹长兴所生活的渔村,就算村长也没有资格直接跟海汉人做买卖,而如今他居然能突破这层界限,那对于这个小地方的民众将会造成不小的冲击。随着平户的战事接近尾声,参与此次行动的各个部门自然都会设法抓住这个时机往自己口袋里多捞些好处。前线的作战部队一般都会被默许从当地搜刮到的财富中截留一部分,作为将士们浴血奋战的奖励,而后方的后勤保障部队肯定没法从中分一杯羹,想弄点油水那就得自己想办法操作了。 不过这当然也难不住有经验的军需官,毕竟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后勤采购向来就有极多的空子可钻,更何况这次还突然就多出了需要临时安置在西归浦的数千平户难民,军需官只要随便动一动手指,就不难从每天的支出项目中抠出一笔钱。 当然了,这种操作也需要有人配合,钱得先花出去,在外面转一圈再回来,这样才能完美将油水抽出来收入囊中。贺文光担心本地的这些朝鲜渔民领会不到自己的意图,这几天也一直在找合适的人选来操办此事。而俞成礼的出现无疑是让贺文光看到了执行这个计划的最佳人选,他只是在席间提了一句空有经费,却难以在本地为难民们采购到足够的食物,俞成礼便心领神会地帮他把后面的操作全部接上了。 俞成礼当然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他在平户的时候便是以善以钻营官方人脉著称,否则又怎能成为专为藩主服务的特许纺织品供应商,期间做过很多类似这样的操作。贺文光起了个头,他就隐隐猜到了对方的打算,试探了几句果然便是如他所想的情况,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俞成礼当然不可能自己出海打渔,但他觉得自己的房东兼跑腿还挺机灵,而且又正好是渔民,负责操办此事再合适不过,果然一问之下,尹长兴立刻便答应了这个差事。 然而尹长兴也没打算要独力操作此事,他早上出海一趟一般也就能捞个几十斤海产,远远达不到俞成礼的要求,那倒不如以低价向同村渔民收货,再交到移民营地交差结账。俞成礼只说了不能少于一两百斤,那他大可弄个三四百斤,这样自己甚至都不用亲自出海,就能通过充当中介而轻松捞上一笔。 这中间的差价对俞成礼来说其实是小钱,他也根本不指望靠这点额外收入来填补自己在平户的财产损失,只不想借此拉近与贺文光的关系,让自己在西归浦期间的处境能好过一些。另外如果海汉方面有什么新的消息,有了贺文光这层关系,自己也能在第一时间收到风声。 而这差事对渔民尹长兴则有着更为重要的意义,一方面他可以捞些好处补贴家用,每天倒卖一下海产就能有不错的收入;另一方面也能让他有机会争取到更高的社会地位和影响力。在尹长兴所生活的渔村,就算村长也没有资格直接跟海汉人做买卖,而如今他居然能突破这层界限,那对于这个小地方的民众将会造成不小的冲击。随着平户的战事接近尾声,参与此次行动的各个部门自然都会设法抓住这个时机往自己口袋里多捞些好处。前线的作战部队一般都会被默许从当地搜刮到的财富中截留一部分,作为将士们浴血奋战的奖励,而后方的后勤保障部队肯定没法从中分一杯羹,想弄点油水那就得自己想办法操作了。 不过这当然也难不住有经验的军需官,毕竟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后勤采购向来就有极多的空子可钻,更何况这次还突然就多出了需要临时安置在西归浦的数千平户难民,军需官只要随便动一动手指,就不难从每天的支出项目中抠出一笔钱。 当然了,这种操作也需要有人配合,钱得先花出去,在外面转一圈再回来,这样才能完美将油水抽出来收入囊中。贺文光担心本地的这些朝鲜渔民领会不到自己的意图,这几天也一直在找合适的人选来操办此事。而俞成礼的出现无疑是让贺文光看到了执行这个计划的最佳人选,他只是在席间提了一句空有经费,却难以在本地为难民们采购到足够的食物,俞成礼便心领神会地帮他把后面的操作全部接上了。 俞成礼当然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他在平户的时候便是以善以钻营官方人脉著称,否则又怎能成为专为藩主服务的特许纺织品供应商,期间做过很多类似这样的操作。贺文光起了个头,他就隐隐猜到了对方的打算,试探了几句果然便是如他所想的情况,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俞成礼当然不可能自己出海打渔,但他觉得自己的房东兼跑腿还挺机灵,而且又正好是渔民,负责操办此事再合适不过,果然一问之下,尹长兴立刻便答应了这个差事。 然而尹长兴也没打算要独力操作此事,他早上出海一趟一般也就能捞个几十斤海产,远远达不到俞成礼的要求,那倒不如以低价向同村渔民收货,再交到移民营地交差结账。俞成礼只说了不能少于一两百斤,那他大可弄个三四百斤,这样自己甚至都不用亲自出海,就能通过充当中介而轻松捞上一笔。。 这中间的差价对俞成礼来说其实是小钱,他也根本不指望靠这点额外收入来填补自己在平户的财产损失,只不想借此拉近与贺文光的关系,让自己在西归浦期间的处境能好过一些。另外如果海汉方面有什么新的消息,有了贺文光这层关系,自己也能在第一时间收到风声。 而这差事对渔民尹长兴则有着更为重要的意义,一方面他可以捞些好处补贴家用,每天倒卖一下海产就能有不错的收入;另一方面也能让他有机会争取到更高的社会地位和影响力。在尹长兴所生活的渔村,就算村长也没有资格直接跟海汉人做买卖,而如今他居然能突破这层界限,那对于这个小地方的民众将会造成不小的冲击。 正文 第2148章 事实上这些食材会成为海汉军官们的喜好,也是属于长期以来上行下效的结果,都在有意模仿高官们的饮食习惯罢了。秀念可能并不知道军官们为什么会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食材,但他只要记住怎么做才能投其所好就行了。虽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但他知道自己能被海汉军官看中的特质是什么,只要能让这些掌握权力的人满意,那自己在海汉治下的生活就不会太糟。 尹长兴就站在秀念旁边,压低了声音道:“放心,我都选过一遍了,保证都是好东西!” 尹长兴跟海汉军官打交道的机会肯定不如秀念那么多,所以一些有价值的信息也是要通过秀念的透露才能得到,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在不断学习秀念的处世之道。如何跟海汉人相处融洽,且能得到对方的充分信任,这日本和尚无疑是一个极佳的范本。 秀念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先前尹长兴问他,是否有前往海汉国定居的打算,他当时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秀念并不认为自己有权力选择去与不去,等战争结束之后,海汉人应该也不会把他留在西归浦,或是放他返回日本。 与其考虑去与不去,倒不如先想想去到海汉之后,要如何保障自己的生活能过下去。像尹长兴这样的渔民,就算什么都不会也还可以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去海汉生活很有可能会比在西归浦当渔民好得多。但他除了会背诵几章佛经,懂一点做买卖的技巧,就没什么别的维生本事了。现在海汉人需要自己的主要原因是为了管理移民营里的日本人,但去到海汉国之后,他们还需要自己继续干这份差事吗? 这个问题让秀念有些困扰,所以对于尹长兴的主动表功,他也仅仅只是点头示意,并没有更多的表示。 尹长兴见他反应似乎有点冷淡,便硬着头皮又道:“秀念师傅,如果今后能去海汉国,是否可以互相照应一下?” 秀念回过神来,望向尹长兴道:“你已经决定要去了?” 尹长兴道:“我听俞老板说,海汉国非常富庶,或许去海汉国碰碰运气,会比留在西归浦打渔更好。” 秀念叹口气道:“但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去海汉还是过得不好,你可能就没办法再回到西归浦了?” “想过啊!”尹长兴坦然承认道:“但只有去了才有机会发达,不是吗?” 秀念明白了,尹长兴的想法与自己不一样,他在接触到外部环境的信息后,便已经在西归浦待不住了,迫不及待地想去看一看别人口中的花花世界。即便留在西归浦,他大概也会一直向往着那个未曾见过的世界,并且会为自己没能把握住一生可能仅有一次的发达机会而懊悔终生。 相比还在犹豫不决的自己,这个朝鲜渔民却有着明确的目标和坚定的决心,秀念觉得这正是自己所缺乏的东西。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事实上这些食材会成为海汉军官们的喜好,也是属于长期以来上行下效的结果,都在有意模仿高官们的饮食习惯罢了。秀念可能并不知道军官们为什么会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食材,但他只要记住怎么做才能投其所好就行了。虽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但他知道自己能被海汉军官看中的特质是什么,只要能让这些掌握权力的人满意,那自己在海汉治下的生活就不会太糟。 尹长兴就站在秀念旁边,压低了声音道:“放心,我都选过一遍了,保证都是好东西!” 尹长兴跟海汉军官打交道的机会肯定不如秀念那么多,所以一些有价值的信息也是要通过秀念的透露才能得到,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在不断学习秀念的处世之道。如何跟海汉人相处融洽,且能得到对方的充分信任,这日本和尚无疑是一个极佳的范本。 秀念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先前尹长兴问他,是否有前往海汉国定居的打算,他当时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秀念并不认为自己有权力选择去与不去,等战争结束之后,海汉人应该也不会把他留在西归浦,或是放他返回日本。 与其考虑去与不去,倒不如先想想去到海汉之后,要如何保障自己的生活能过下去。像尹长兴这样的渔民,就算什么都不会也还可以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去海汉生活很有可能会比在西归浦当渔民好得多。但他除了会背诵几章佛经,懂一点做买卖的技巧,就没什么别的维生本事了。现在海汉人需要自己的主要原因是为了管理移民营里的日本人,但去到海汉国之后,他们还需要自己继续干这份差事吗? 这个问题让秀念有些困扰,所以对于尹长兴的主动表功,他也仅仅只是点头示意,并没有更多的表示。 尹长兴见他反应似乎有点冷淡,便硬着头皮又道:“秀念师傅,如果今后能去海汉国,是否可以互相照应一下?” 秀念回过神来,望向尹长兴道:“你已经决定要去了?” 尹长兴道:“我听俞老板说,海汉国非常富庶,或许去海汉国碰碰运气,会比留在西归浦打渔更好。” 秀念叹口气道:“但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去海汉还是过得不好,你可能就没办法再回到西归浦了?” “想过啊!”尹长兴坦然承认道:“但只有去了才有机会发达,不是吗?” 秀念明白了,尹长兴的想法与自己不一样,他在接触到外部环境的信息后,便已经在西归浦待不住了,迫不及待地想去看一看别人口中的花花世界。即便留在西归浦,他大概也会一直向往着那个未曾见过的世界,并且会为自己没能把握住一生可能仅有一次的发达机会而懊悔终生。 相比还在犹豫不决的自己,这个朝鲜渔民却有着明确的目标和坚定的决心,秀念觉得这正是自己所缺乏的东西。事实上这些食材会成为海汉军官们的喜好,也是属于长期以来上行下效的结果,都在有意模仿高官们的饮食习惯罢了。秀念可能并不知道军官们为什么会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食材,但他只要记住怎么做才能投其所好就行了。虽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但他知道自己能被海汉军官看中的特质是什么,只要能让这些掌握权力的人满意,那自己在海汉治下的生活就不会太糟。 尹长兴就站在秀念旁边,压低了声音道:“放心,我都选过一遍了,保证都是好东西!” 尹长兴跟海汉军官打交道的机会肯定不如秀念那么多,所以一些有价值的信息也是要通过秀念的透露才能得到,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在不断学习秀念的处世之道。如何跟海汉人相处融洽,且能得到对方的充分信任,这日本和尚无疑是一个极佳的范本。 秀念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先前尹长兴问他,是否有前往海汉国定居的打算,他当时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秀念并不认为自己有权力选择去与不去,等战争结束之后,海汉人应该也不会把他留在西归浦,或是放他返回日本。 与其考虑去与不去,倒不如先想想去到海汉之后,要如何保障自己的生活能过下去。像尹长兴这样的渔民,就算什么都不会也还可以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去海汉生活很有可能会比在西归浦当渔民好得多。但他除了会背诵几章佛经,懂一点做买卖的技巧,就没什么别的维生本事了。现在海汉人需要自己的主要原因是为了管理移民营里的日本人,但去到海汉国之后,他们还需要自己继续干这份差事吗? 这个问题让秀念有些困扰,所以对于尹长兴的主动表功,他也仅仅只是点头示意,并没有更多的表示。 尹长兴见他反应似乎有点冷淡,便硬着头皮又道:“秀念师傅,如果今后能去海汉国,是否可以互相照应一下?” 秀念回过神来,望向尹长兴道:“你已经决定要去了?” 尹长兴道:“我听俞老板说,海汉国非常富庶,或许去海汉国碰碰运气,会比留在西归浦打渔更好。” 秀念叹口气道:“但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去海汉还是过得不好,你可能就没办法再回到西归浦了?” “想过啊!”尹长兴坦然承认道:“但只有去了才有机会发达,不是吗?” 秀念明白了,尹长兴的想法与自己不一样,他在接触到外部环境的信息后,便已经在西归浦待不住了,迫不及待地想去看一看别人口中的花花世界。即便留在西归浦,他大概也会一直向往着那个未曾见过的世界,并且会为自己没能把握住一生可能仅有一次的发达机会而懊悔终生。 相比还在犹豫不决的自己,这个朝鲜渔民却有着明确的目标和坚定的决心,秀念觉得这正是自己所缺乏的东西。事实上这些食材会成为海汉军官们的喜好,也是属于长期以来上行下效的结果,都在有意模仿高官们的饮食习惯罢了。秀念可能并不知道军官们为什么会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食材,但他只要记住怎么做才能投其所好就行了。虽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但他知道自己能被海汉军官看中的特质是什么,只要能让这些掌握权力的人满意,那自己在海汉治下的生活就不会太糟。 尹长兴就站在秀念旁边,压低了声音道:“放心,我都选过一遍了,保证都是好东西!” 尹长兴跟海汉军官打交道的机会肯定不如秀念那么多,所以一些有价值的信息也是要通过秀念的透露才能得到,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在不断学习秀念的处世之道。如何跟海汉人相处融洽,且能得到对方的充分信任,这日本和尚无疑是一个极佳的范本。 秀念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先前尹长兴问他,是否有前往海汉国定居的打算,他当时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秀念并不认为自己有权力选择去与不去,等战争结束之后,海汉人应该也不会把他留在西归浦,或是放他返回日本。 与其考虑去与不去,倒不如先想想去到海汉之后,要如何保障自己的生活能过下去。像尹长兴这样的渔民,就算什么都不会也还可以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去海汉生活很有可能会比在西归浦当渔民好得多。但他除了会背诵几章佛经,懂一点做买卖的技巧,就没什么别的维生本事了。现在海汉人需要自己的主要原因是为了管理移民营里的日本人,但去到海汉国之后,他们还需要自己继续干这份差事吗? 这个问题让秀念有些困扰,所以对于尹长兴的主动表功,他也仅仅只是点头示意,并没有更多的表示。 尹长兴见他反应似乎有点冷淡,便硬着头皮又道:“秀念师傅,如果今后能去海汉国,是否可以互相照应一下?” 秀念回过神来,望向尹长兴道:“你已经决定要去了?” 尹长兴道:“我听俞老板说,海汉国非常富庶,或许去海汉国碰碰运气,会比留在西归浦打渔更好。” 秀念叹口气道:“但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去海汉还是过得不好,你可能就没办法再回到西归浦了?” “想过啊!”尹长兴坦然承认道:“但只有去了才有机会发达,不是吗?”。 秀念明白了,尹长兴的想法与自己不一样,他在接触到外部环境的信息后,便已经在西归浦待不住了,迫不及待地想去看一看别人口中的花花世界。即便留在西归浦,他大概也会一直向往着那个未曾见过的世界,并且会为自己没能把握住一生可能仅有一次的发达机会而懊悔终生。 相比还在犹豫不决的自己,这个朝鲜渔民却有着明确的目标和坚定的决心,秀念觉得这正是自己所缺乏的东西。 正文 第2149章 这次远征日本平户的行动对海汉来说可谓是大获全胜,以极小的伤亡达成了绝大部分的作战目标,至于经济方面的收益则是大大超乎了战前的预计。考虑到在平户的缴获中有大量需要折价计算的商品,具体收益的统计数据可能还要相当长一段时间才能汇总出来,但钱天敦和石迪文对此都很乐观,他们认为至少能抵消掉此次行动一半以上的军费开支。 既然为国库省下了这么多钱,那么在撤离战场之后为参战部队办一次庆功宴也是合情合理的安排了。当然了,在战争后期大出风头的福建水师,自然也是成了此次庆功宴的主角之一。 如果不是许裕拙坚持要找到平户水君主力舰队,或许这次行动的效果就将大打折扣了。而最为难能可贵的是,歼灭平户水军舰队的战斗是完全由其独力完成,这可是福建水师近年来最为显赫的战绩了。 就连一向眼光甚高的石钱二人对这个关键性的胜利也是赞赏有加,认为福建水师这一战成功消灭了平户藩最后一支成建制的武装舰队,其意义无异于斩掉了田川介的左膀右臂,就算他这次成功溜掉了,但手底下的水陆武装部队几乎全军覆没,今后也很难再形成气候了。 如今整个平户都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在当地从事兵工制造的技术人员被海汉军尽数掳走,平户藩想要重新再组建一支武装舰队,成军的难度比前一次可要大多了。也正是因为福建水师这关键一战,彻底解决了后顾之忧,联军现在才能放心大胆地在济州岛开庆功宴。 开战前进驻西归浦的仅仅只有来自大同江**的部队,而战后连东海舰队和福建水师也一并撤到这里会合,其规模可就大得多了。数千联军部队进驻西归浦,仅靠附近的村镇当然安置不了这么多的人马,于是海岸边搭建起了绵延长达两里的帐篷营区,从远处看去也是蔚为壮观。 而对于本地民众来说,这也是他们有生以来所见到的奇观之一了。济州岛上一次有这么多外国军队进驻,还得追溯到几百年前的高丽蒙古战争时期了。 在筹备庆功宴这三天时间里,尹长兴又重新忙碌起来,而且比前面这段时间还要忙得多。尽管日本难民和战俘已经被送走了大半,但随着联军部队的陆续进驻,军方对海产品的需求量反而大大增加了。尹长兴得到了更大的权限,他现在可以调动二十艘渔船出海,并且每天要上缴不少于一千五百斤海产——这次贺文光要求实打实的份量,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有掺假的成分。大部队都回来了,贺文光可不敢再在这种时候玩花活了,万一被逮着就是死路一条。 不过贺文光收手对尹长兴却是没有什么影响,他获利的方式是通过从其他渔民手中低价收购然后加价出售给海汉军的后勤部门,贺文光那边报不报假账,跟他都是按实际购买的部分来结算,并不会影响到他这边的营收。 因为贺文光已经不敢再在收购环节作假了,交易量都是真实数据了,这买卖其实也就不用再分出一份给俞成礼了。但尹长兴却没有将利润全部据为己有,他感念俞成礼给自己介绍了这个好买卖,所以仍是会在每天的收入中拿出一份给俞成礼作为答谢。 这种举动当然是大大地赢得了俞成礼的好感,虽然这数目不大,但尹长兴由此表现出来的情商,却是让俞成礼认为他的确是一个值得自己扶持的对象。 而秀念依然没有得到什么赚钱的机会,不过他作为移民营的临时民政官之一,有幸得到了钱天敦和石迪文的接见。当然了,并不是私底下的单独接见,而是与其他几名同样是平户出身的临时民政官一起,被上司贺文光介绍给来巡视移民营的两位海汉将领。 原本这种接见也就只是见个面而已,基本上连与这些海汉大人物对话的机会都不会安排,但秀念的僧人衣着打扮在人群中却是格外显眼,石迪文看看到他之后也是好奇,便多问了几句他的个人情况。 其他的临时民政官大多都有在平户官府从业的经历,或者是本就在当地有些声望的士绅耆老,靠着在民间的名气才被提拔起来。唯独秀念是个跟社会地位不太沾边的和尚,石迪文还以为他是哪家寺院里岁数不大却辈分极高的大师,问了一下才知道秀念不过是在光明寺出家的一名普通僧人,当下也是啧啧称奇。 “日本和尚还挺能干啊!”石迪文叹道:“既然是个人才,那出家当和尚是有点浪费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还是继续找个寺庙当和尚吗?” “大人,小僧只想在这乱世中苟活下去,至于去到贵国之后是不是继续出家为僧,那也要视今后的处境而定,总之是得寻个生计才行。” 在跟海汉军人打了十多天交道之后,秀念的汉语已经突飞猛进,虽然还有比较明显的口音,但已经能够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了。谨慎起见,他不敢在这些海汉大人物面前吹嘘自己的打算,还是先保持低调为上。 秀念知道在这些大人物眼中,从平户掳走的这些日本人不过只是他们战利品的一部分而已,对自己的好奇并不代表赏识自己。如果说话失了分寸,惹恼这些大人物,那到目前为止的所有努力很可能都会因此而前功尽弃。他并不指望能够一步登天,但有机会在这些大人物面前混个脸熟,或许日后也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石迪文当然没兴趣亲自去给一个日本僧人安排去处,问过也就过了。而钱天敦极少管理民事,对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更是没有过问的兴趣,定好目标和规则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行了,如何管理这些在战时临时任命的日裔民政官,自然有人去负责相关的事务。 石钱二人在庆功宴之前接见驻留西归浦的后勤团队并对有功人员提出表彰,是庆功宴之前的一个例行安排,顺便也就接见一下这些出于各种原因但已经在为海汉效力的日裔和朝鲜裔人员,以示对他们的鼓励。 庆功宴当日,主会场设在了西归浦港口的一块空地上。在后勤部门加上本地民夫的辛苦劳作之下,原本小小的渔港在战争期间已经有了巨大的改变,不仅泊位和装吊货物的设施都增加了不少,而且港口附近区域也被清理出来,用竹木搭建起大量棚午作为临时仓库。 这块被当作主会场的空地,就是临时清理出来的堆煤场,供三艘威严级战舰所使用的燃煤补给,在战争期间便堆放在此处。不过随着战争结束,尚未使用的燃煤也就分装到了船上准备运走了,空出来的这块场地扫扫干净,正好用来给大人物们布置宴会场所。 当然了,本地条件所限,是不太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修建一个专门的宴会厅了,也就只是一个空间比较大的帐篷而已。不过与会者多数都是常年在外行军打仗的高级军官,对于各种艰苦条件早就习以为常了,并不会对此有什么怨言。而陪客们大多是济州岛本地的官员,更是不敢造次,在他们眼中这些外国军队刚把平户掀了个底朝天,那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而各支部队除了指挥官到这边赴宴,都是在各自的驻地聚餐。这次庆功宴将方圆几十里的鸡鸭猪羊几乎采购一空,再加上两千多斤海产,才算是凑够了所需的肉食,以弥补作战部队在平户期间风餐露宿的付出。 唯一有点美中不足的是,在本地采购的酒远远不够,而且其中还有大部分都是度数不怎么高的米酒,分到每个班的时候,可能就只有一两斤了,远远满足不了想要开怀畅饮一番的士兵们。 这一顿庆功宴从中午一直持续到日落,但因为酒水不够多,倒是没有出现大量人员喝得酩酊大醉的景象,无形中也是省掉了不少麻烦。 “钱将军,这次任务之后,不知何时才能与你并肩作战了,这杯薄酒,聊表心意!” “许将军如果有空,也欢迎你随时来北方转转。” 许裕拙和钱天敦互致敬意,然后举杯一饮而尽。接下来钱天敦会率部北上返回大同江**,而福建水师和东海舰队则将一同南下,各自返回驻地。大同江**与福建漳州之间有两千多里航程,如果之后没有大的战事爆发,两人在短期内的确很难有碰面的机会了。 待许裕拙提着酒壶去旁边一桌找申学义和西芒了,石迪文也举杯道:“老钱,你要不就别忙着回大同江了,跟我去舟山玩玩啊!你要是觉得舟山小地方没什么搞头,我们也可以去苏州杭州转转,那边可是有不少官员一直想邀我们去做客,所有安排全包,你懂的。” 钱天敦笑了笑道:“你不要拿腐败生活来引诱我,我可是结婚成家有组织的人,再说军令如山,我的任务就是镇守朝鲜,哪能自己给自己放假到处乱跑!” 石迪文道:“你老婆不是带着孩子回三亚去了吗?如今又没人管你,北边还有王汤姆和陈一鑫看着,你现在发个电报给三亚申请休假,保准老颜会批准。” 钱天敦仍是摇头道:“既然要休假,那我又何必到舟山度假,多花几天时间赶回三亚去看看老婆孩子不好吗?” 石迪文叹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你孩子以后要在三亚念书,老婆要在三亚带孩子,你又要在海外带兵,这样长期分居也不是个办法啊!” 钱天敦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我带的这支部队经常都要到一线执行作战任务,在一个地方顶多驻扎两三年就会调动,也不能让老婆孩子就这么跟着到处跑吧!让他们回三亚定居,至少生活环境好一些,我攒一攒假期,每年也能回去待一两个月,凑合过吧!” 钱天敦这些话,极少会跟别人说起,因为即便说了,旁人也很难理解他的想法,也只有石迪文这种跟他来自同一个时代,而且也同为在海外带兵的高级将领,或许才会明白他的为难和坚持。 石迪文道:“老钱,我以前跟你提过,现在再跟你提一次,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都在海外带兵打仗,终归还是要找个地方落脚的。要想再往上走,那就早点把部队指挥权交出去,自己回三亚坐衙门里上班。要不去就在海外找一个合适的地方,盘下来自己经营,就像我在舟山这样。以你的能力,不论选哪一条路,都应该能混得不错。” 钱天敦道:“下一代人现在才在念小学,不等他们长大接班,我们怎么退休享福?现在外部环境也还没好到可以放松警惕的程度,特别是南北两头,不管是关外蛮子还是西方国家,都不会心甘情愿臣服于我们,终究还是要有人在海外带兵打仗才行。” 权力的交接对于穿越者们来说的确是一个极大的问题,海汉现在所建立的权力架构可以保证穿越者们在未来可见的一段时期内继续掌握国家大权,但目前海汉国强大的武装力量却是面临着将领少且后继无人的局面。 目前在海内外带兵的高级将领加到一起也不过就十来号人,随着占领的地盘越来越大,部队编制越来越多,像钱天敦、石迪文这样的将领在越发位高权重的同时,也不得不提拔更多的归化籍军官来分担工作。 像**南这样的高级军官固然是对海汉忠心耿耿,但他们却未必能够真正理解海汉国的立国之本和发展方向,如果要将某一地区的防务或是某次海外作战的指挥权完全交给这些归化籍军官,执委会和国防部也还是会有一定的顾虑。钱天敦深知这一点,所以一直都坚持亲自在一线部队带兵,目的之一也就是为了让执委会对特战团这支武装力量能够放心。 正文 第2150章 庆功宴上也不是人人都对这次的胜利笑逐颜开,像高桥南这样的日裔军官,就很难表现出兴奋的情绪。在战争期间他近乎完美地指挥部队完成了各项作战任务,对联军攻陷平户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不过率领大军杀回故国,彻底摧毁一个繁华的港口城市,将无辜卷入其中的民众全部掳走,他的心中也不可能对此毫无波澜。 高桥南只能反复提醒自己,忘记曾经的身份,出征日本是自己作为海汉将领的使命和任务,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海汉国变得更加强大——海汉才是自己现在和以后的家乡。 当然了,尽管道理上能够说服自己,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高桥南就算是铁血军人,心灵深处也还是会对此次的行动有一些特殊的感触。他难以别人那样表现出由衷的开心,而真正能对他这种情绪感同身受的人,大概也只有同在特战团中服役的天草四郎了。 算上战前的侦察行动,天草四郎相当于是跑了两趟平户,大概也算是此次行动中在平户待的时间最长的人,因此对当地在战争爆发前后的情况差异也是感受最深。 “别的地方烧了也就烧了,但那些寺庙,听说有很多都是几百年前修建的,就这么烧没了,着实有点可惜。”天草四郎坐在高桥南身边,一边喝闷酒一边讲述自己的感受。 高桥南道:“这次连当地的和尚都全抓回来了,还留着庙干嘛?上面都说了寸草不留,那当然要全部烧掉!听说前些天处理死掉战俘的尸首,就是让这些和尚去做的,收尸超度一条龙,这不正好就能让他们派上用场。” 高桥南本身并非佛教信徒,对于这些事倒也看得比较开,那些几百年历史的寺庙虽然没了,但好歹僧人的性命都保住了,也没有受到什么虐待,战乱时期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已经算是不错了。而且他很清楚从当地掳走人口的目的是什么,这些僧人在平户的时候可以安心念经礼佛,享用信徒供奉的香火钱,但到了海汉可就不会有这种清闲日子过了,他们必须得干活才能养活自己,给战俘收尸只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 天草四郎道:“你说得也对,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人都没了,留着东西也没多大用了,倒是一把火烧了干净!” 话虽如此,天草四郎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因此而变得轻松。他和高桥南都是九州人氏,虽然已经入籍海汉多年,但这次率领军队回到当地执行破坏式的作战,仍然不免心情复杂。一方面感慨当地相较于海汉的落后差距,另一方面也很庆幸自己能入籍海汉,否则很可能时至今日仍然只是在九州漂泊的一名浪人武士罢了。 高桥南拿起酒杯与天草四郎碰了一下:“如今我们是海汉军人,这条命要为海汉国效忠,关于这一点,任何时候都不可忘记!切记切记!” 高桥南职位越高,权力越大,就越是深知海汉高层对归化籍官员的任用原则,首选便是海南岛当地包括汉、黎、苗三族在内的本地人,其次是来自大明境内的移民,然后才是出身日本、安南、朝鲜、琉球、占城等周边国家的移民。 像他与天草四郎这样的经历,也仅仅只是得益于海汉早期严重缺乏军事人员的状况,所以才会有机会从战俘营脱身,一步一步靠着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换取军功,慢慢爬到今时今日的位置。而如今海汉的军队已经有了比较完备的人员培训体系,不太可能再出现从战俘中挑人来用的情形。 比如这次从平户俘获的上千战俘当中,只有极少数掌握了军工技术且背景干净的工匠得到了特赦,而作战人员则无一幸免,全部被一笔划入了苦役处理。他们当中或许也会有一些可造之材,但在当下的环境,却不可能得到改变命运的机会了。 虽然没人敢对高桥南的族裔问题说三道四,但他自己深知地位来之不易,因此也是时常警醒自己不要迷失方向。当然在他内心深处,效忠的第一顺位仍是恩人钱天敦而非执委会,只不过这种私心绝不可对外人道,否则不但自己要倒霉,还有可能会为钱天敦招来大麻烦。 特战团能从最开始的百十来号人发展到目前的编制,执委会给予的重视和支持自然是必不可少的条件,但作为海汉军的一把尖刀,特战团也不得不因为出众的军事实力而常年在海外驻守,并且每隔一两年甚至是更短的时间,便会大范围地进行调防,着实十分辛苦。 除了执行作战任务的目的之外,高桥南其实也明白执委会不让特战团在一个地方长驻是有安全方面的考虑。这样一支战斗力出众的王牌部队,如果在某地驻扎的时间长了,形成了地方割据实力,甚至是出现更严重的情况,那再想要消除其影响就会很麻烦,执委会也不想以此来考验钱天敦的忠诚度到底能有多高。所以对国家安全而言,让特战团不定期地更换驻防地点,的确可以避免产生很多麻烦。 两人没聊几句,主动过来敬酒的军官便排起了长队,两人只好先停下话头,应付同僚们的“围攻”。虽然这次的庆功宴没能从本地收购到多少好酒,但那也只是针对普通士兵而言,舰队所带来的物资中还是有一些军官特供的好东西,比如产自海汉国内的“三亚特酿”。量虽不多,但也足以让军官们在酒桌上激斗一番了。 庆功宴次日,又有一批海汉帆船赶到西归浦,承担物资和人员的运送工作。俞成礼和冈萨雷斯都得到了通知,让他们尽快安排,将自己的物资送到港口装船,之后这些船会随东海舰队一同南下前往舟山。虽然这个时间比海汉军最早的承诺晚了足足有十来天,但考虑到最终还是兑现了,他们也不好再为此抱怨什么了。 “尹长兴,最近两天船队就会出发离开西归浦前往舟山,你做好决定了吗?”俞成礼特地将尹长兴叫来,再次当面确认他的态度。 尹长兴这几天从渔业买卖中赚了不少,已经对海汉的财力有了更加明确的认识,越发憧憬去海汉国赚大钱的前景。而且这些天他也已经跟家人商量妥当,由自己先去海汉国奋斗几年,如果条件允许,能在海汉国成功入籍,那再慢慢把家里人接过去享福。 “俞老板,小人已经决定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尹长兴恭恭敬敬地应道:“今后还望俞老板能多多照顾!” “好说好说。对了,你那个在移民营当差的和尚朋友,他走不走?”俞成礼想起秀念和尚,便顺口也问了一句。 “走的走的,他如果不走,总不能留在西归浦当和尚,终究还是要换个地方活下去。”尹长兴连忙替秀念也答应下来。 事实上秀念接到通知的时间点比尹长兴还早那么一点点,他是直接从后勤军官贺文光这里收到的消息。而贺文光主动通知他的原因也很简单,这段时间秀念在自己的岗位上干得不错,本地剩下的这批日本人最后都将被送去舟山安置,肯定是不会放他回日本了,那么如果秀念不打算留在西归浦,或许去舟山就是最好的出路了。这样他至少还能继续做目前的差事,协助官方安置这些日本人。 秀念自知没有别的选择余地,自然也只能坦然接受这样的安排。不过如果去到舟山之后还是从事与当下差不多的管理工作,那他的这个僧人身份就不免有些尴尬了。或许自己的出家人身份,到这里就应该画上句号了。 两天后,东海舰队完成休整挥师南下,与之同行的还有特地赶来运回战利品的二十多条商船。这次在平户缴获的各类物资,因为绝大部分需要通过变卖的方式进行折价处理,所以都先运往贸易条件较好的舟山,以便于在当地的市场上寻找买主。 不过因为另外几处殖民区和军事基地派到西归浦的船要早一些,所以作为劳动力使用成本最低的战俘早就被瓜分完了,留给舟山的只剩不到一千人的普通难民。 石迪文对此倒也没什么怨言,他知道好事总不可能被自己一家占完,变卖战利品折现这差事本身就有极大的油水,其他几处地方多分走一些人口也是理所当然。最后能够捞个千八百人回去,哪怕质量差点,也算是聊胜于无了。 “秀念师傅,你看看海汉国这些战船……好……好厉害!”尹长兴站在船头,看着周围海面上的海汉战船,激动得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尹长兴是第一次登上海汉的帆船,哪怕这仅仅只是一艘民船,对他而言也是一种全新的体验。而围绕在周围海面上的东海舰队,更是让他暂时忘却了离别故乡的不安。他前些天出海打渔的时候也远远看过这些停靠在西归浦港附近的海汉战船,但跟眼前这种动态的景象比起来,视觉冲击力还是相差很大的。 相比之下,在此之前被海汉运兵船从平户拉到西归浦的秀念就镇定多了,他在平户目睹了海汉舰队炮轰平户港的惨烈景象,亲历了数千人被押送登船的混乱,此时再看到这东海舰队的阵势,其实颇有一点云淡风轻的感悟。 “可能过个一年半载,就不再是海汉国,而是我国了。”秀念很平静地提出了一种大胆的假设。 尹长兴听得眼中发光:“真的能行吗?听俞老板说,要入籍海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的人在海汉待几年都没能入籍呢!” 对尹长兴来说,他对于自己的国籍其实并没有太强的归属感,济州岛这地方在过去的数百年里曾先后隶属于耽罗、高丽、元、朝鲜等数个政权,岛上的民众生活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中,对于国籍的概念其实并不太强烈。但如果能够成为海汉这种强国的国民,那尹长兴当然是乐意的。 其实秀念的情况也与之类似,此时的日本刚刚才结束战国时代不久,地方上的自治和割据现象非常普遍,幕府对地方的制约力非常有限,而民众对国籍也没有太强的归属感。平户藩遭受海汉攻打期间,肥前国就没有组织过任何形式的救援,这样一对比,那自然是强大的海汉更具吸引力了。 但对于他们来说,目前所能感受到的仅仅还只是海汉的军事实力,而这个国家真正的强大之处,他们暂时还无法想像出来。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憧憬一下美好的未来,比如在成为海汉国民之后,就能得到这武装舰队的保护了。 从济州岛西归浦到舟山定海港的航程大约有一千二百里,由于舰队中夹杂了几十条民船,因此航速也是放慢了不少,在路上足足走了五天时间才进入舟山群岛海域。 舟山这边在此之前就已经收到了电报通知,因此相关部门特地在定海港准备了颇为隆重的仪式,迎接东海舰队的凯旋。一方面是让东海舰队的将士们脸上有光,另一方面也是给初到舟山的这些新移民开开眼。 果然这码头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阵势,让难民们都涌上了甲板围观。在被告知这里便是他们的终点站之后,人群中甚至还有人发出了欢呼声。 见到这样的景象,尹长兴自然是难掩兴奋之情:“秀念师傅,看样子这里的百姓也很欢迎我们的到来!” “他们是在迎接海汉军,你清醒一点!”秀念对于尹长兴的自作多情有些哭笑不得,只好开口点醒他。 尹长兴咧嘴笑道:“不要紧,如今我们跟海汉军也是一伙了!他们迎接海汉军,也就是在迎接我们了!” 秀念一想,这话似乎也有道理,当下便点头称是,感觉自己的执念还是重了一些,反倒不如尹长兴看得开。 正文 第2151章 “大人,大人!海汉人的舰队回来了!” 何肖正睡得深沉,忽然被手下给唤醒。他连忙翻身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吩咐道:“赶紧备车!去港口!” “大人,我们此时就在港口。” 何肖一拍脑门道:“对啊,我都睡糊涂了,快去打盆水来我抹把脸,清醒一下脑子,免得待会儿见着石将军说错话。” 何肖从昨天下午就在定海港港区等着东海舰队归来,结果等到天黑都没看到舰队出现,何肖又担心错过了时机,索性便在港区的一间旅舍开了房间暂住一晚。同时他吩咐手下盯着港口,一旦海汉舰队出现就赶紧叫醒自己,免得错过了码头上的欢迎仪式。他这房间离定海港的海军码头也就半里地,有什么动静再出门赶过去也完全来得及。 何肖之所以对此事如此紧张,目的当然不只是为了赶在第一时间去拍石迪文的马屁。事实上东海舰队从舟山出发后,他便从宁波府赶过来等候消息了。 东海舰队出征之前,石迪文专门与宁波知府曲余同会过面作过沟通,让他不要对舟山驻军的调动产生恐慌。曲余同虽然相信石迪文不会对宁波兴兵,但舟山驻军大举出动,他作为地方官也不可能对此不闻不问,而且石迪文没有完全透露东海舰队的攻击目标,曲余同哪能安枕无忧。 曲余同在当时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东海舰队的目标应该是在宁波以北。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大人,大人!海汉人的舰队回来了!” 何肖正睡得深沉,忽然被手下给唤醒。他连忙翻身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吩咐道:“赶紧备车!去港口!” “大人,我们此时就在港口。” 何肖一拍脑门道:“对啊,我都睡糊涂了,快去打盆水来我抹把脸,清醒一下脑子,免得待会儿见着石将军说错话。” 何肖从昨天下午就在定海港港区等着东海舰队归来,结果等到天黑都没看到舰队出现,何肖又担心错过了时机,索性便在港区的一间旅舍开了房间暂住一晚。同时他吩咐手下盯着港口,一旦海汉舰队出现就赶紧叫醒自己,免得错过了码头上的欢迎仪式。他这房间离定海港的海军码头也就半里地,有什么动静再出门赶过去也完全来得及。 何肖之所以对此事如此紧张,目的当然不只是为了赶在第一时间去拍石迪文的马屁。事实上东海舰队从舟山出发后,他便从宁波府赶过来等候消息了。 东海舰队出征之前,石迪文专门与宁波知府曲余同会过面作过沟通,让他不要对舟山驻军的调动产生恐慌。曲余同虽然相信石迪文不会对宁波兴兵,但舟山驻军大举出动,他作为地方官也不可能对此不闻不问,而且石迪文没有完全透露东海舰队的攻击目标,曲余同哪能安枕无忧。 曲余同在当时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东海舰队的目标应该是在宁波以北。“大人,大人!海汉人的舰队回来了!” 何肖正睡得深沉,忽然被手下给唤醒。他连忙翻身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吩咐道:“赶紧备车!去港口!” “大人,我们此时就在港口。” 何肖一拍脑门道:“对啊,我都睡糊涂了,快去打盆水来我抹把脸,清醒一下脑子,免得待会儿见着石将军说错话。” 何肖从昨天下午就在定海港港区等着东海舰队归来,结果等到天黑都没看到舰队出现,何肖又担心错过了时机,索性便在港区的一间旅舍开了房间暂住一晚。同时他吩咐手下盯着港口,一旦海汉舰队出现就赶紧叫醒自己,免得错过了码头上的欢迎仪式。他这房间离定海港的海军码头也就半里地,有什么动静再出门赶过去也完全来得及。 何肖之所以对此事如此紧张,目的当然不只是为了赶在第一时间去拍石迪文的马屁。事实上东海舰队从舟山出发后,他便从宁波府赶过来等候消息了。 东海舰队出征之前,石迪文专门与宁波知府曲余同会过面作过沟通,让他不要对舟山驻军的调动产生恐慌。曲余同虽然相信石迪文不会对宁波兴兵,但舟山驻军大举出动,他作为地方官也不可能对此不闻不问,而且石迪文没有完全透露东海舰队的攻击目标,曲余同哪能安枕无忧。 曲余同在当时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东海舰队的目标应该是在宁波以北。“大人,大人!海汉人的舰队回来了!” 何肖正睡得深沉,忽然被手下给唤醒。他连忙翻身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吩咐道:“赶紧备车!去港口!” “大人,我们此时就在港口。” 何肖一拍脑门道:“对啊,我都睡糊涂了,快去打盆水来我抹把脸,清醒一下脑子,免得待会儿见着石将军说错话。” 何肖从昨天下午就在定海港港区等着东海舰队归来,结果等到天黑都没看到舰队出现,何肖又担心错过了时机,索性便在港区的一间旅舍开了房间暂住一晚。同时他吩咐手下盯着港口,一旦海汉舰队出现就赶紧叫醒自己,免得错过了码头上的欢迎仪式。他这房间离定海港的海军码头也就半里地,有什么动静再出门赶过去也完全来得及。 何肖之所以对此事如此紧张,目的当然不只是为了赶在第一时间去拍石迪文的马屁。事实上东海舰队从舟山出发后,他便从宁波府赶过来等候消息了。 东海舰队出征之前,石迪文专门与宁波知府曲余同会过面作过沟通,让他不要对舟山驻军的调动产生恐慌。曲余同虽然相信石迪文不会对宁波兴兵,但舟山驻军大举出动,他作为地方官也不可能对此不闻不问,而且石迪文没有完全透露东海舰队的攻击目标,曲余同哪能安枕无忧。 曲余同在当时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东海舰队的目标应该是在宁波以北。“大人,大人!海汉人的舰队回来了!” 何肖正睡得深沉,忽然被手下给唤醒。他连忙翻身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吩咐道:“赶紧备车!去港口!” “大人,我们此时就在港口。” 何肖一拍脑门道:“对啊,我都睡糊涂了,快去打盆水来我抹把脸,清醒一下脑子,免得待会儿见着石将军说错话。” 何肖从昨天下午就在定海港港区等着东海舰队归来,结果等到天黑都没看到舰队出现,何肖又担心错过了时机,索性便在港区的一间旅舍开了房间暂住一晚。同时他吩咐手下盯着港口,一旦海汉舰队出现就赶紧叫醒自己,免得错过了码头上的欢迎仪式。他这房间离定海港的海军码头也就半里地,有什么动静再出门赶过去也完全来得及。 何肖之所以对此事如此紧张,目的当然不只是为了赶在第一时间去拍石迪文的马屁。事实上东海舰队从舟山出发后,他便从宁波府赶过来等候消息了。 东海舰队出征之前,石迪文专门与宁波知府曲余同会过面作过沟通,让他不要对舟山驻军的调动产生恐慌。曲余同虽然相信石迪文不会对宁波兴兵,但舟山驻军大举出动,他作为地方官也不可能对此不闻不问,而且石迪文没有完全透露东海舰队的攻击目标,曲余同哪能安枕无忧。 曲余同在当时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东海舰队的目标应该是在宁波以北。“大人,大人!海汉人的舰队回来了!” 何肖正睡得深沉,忽然被手下给唤醒。他连忙翻身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吩咐道:“赶紧备车!去港口!” “大人,我们此时就在港口。” 何肖一拍脑门道:“对啊,我都睡糊涂了,快去打盆水来我抹把脸,清醒一下脑子,免得待会儿见着石将军说错话。” 何肖从昨天下午就在定海港港区等着东海舰队归来,结果等到天黑都没看到舰队出现,何肖又担心错过了时机,索性便在港区的一间旅舍开了房间暂住一晚。同时他吩咐手下盯着港口,一旦海汉舰队出现就赶紧叫醒自己,免得错过了码头上的欢迎仪式。他这房间离定海港的海军码头也就半里地,有什么动静再出门赶过去也完全来得及。 何肖之所以对此事如此紧张,目的当然不只是为了赶在第一时间去拍石迪文的马屁。事实上东海舰队从舟山出发后,他便从宁波府赶过来等候消息了。 东海舰队出征之前,石迪文专门与宁波知府曲余同会过面作过沟通,让他不要对舟山驻军的调动产生恐慌。曲余同虽然相信石迪文不会对宁波兴兵,但舟山驻军大举出动,他作为地方官也不可能对此不闻不问,而且石迪文没有完全透露东海舰队的攻击目标,曲余同哪能安枕无忧。 曲余同在当时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东海舰队的目标应该是在宁波以北。“大人,大人!海汉人的舰队回来了!” 何肖正睡得深沉,忽然被手下给唤醒。他连忙翻身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吩咐道:“赶紧备车!去港口!” “大人,我们此时就在港口。” 何肖一拍脑门道:“对啊,我都睡糊涂了,快去打盆水来我抹把脸,清醒一下脑子,免得待会儿见着石将军说错话。” 何肖从昨天下午就在定海港港区等着东海舰队归来,结果等到天黑都没看到舰队出现,何肖又担心错过了时机,索性便在港区的一间旅舍开了房间暂住一晚。同时他吩咐手下盯着港口,一旦海汉舰队出现就赶紧叫醒自己,免得错过了码头上的欢迎仪式。他这房间离定海港的海军码头也就半里地,有什么动静再出门赶过去也完全来得及。 何肖之所以对此事如此紧张,目的当然不只是为了赶在第一时间去拍石迪文的马屁。事实上东海舰队从舟山出发后,他便从宁波府赶过来等候消息了。 东海舰队出征之前,石迪文专门与宁波知府曲余同会过面作过沟通,让他不要对舟山驻军的调动产生恐慌。曲余同虽然相信石迪文不会对宁波兴兵,但舟山驻军大举出动,他作为地方官也不可能对此不闻不问,而且石迪文没有完全透露东海舰队的攻击目标,曲余同哪能安枕无忧。 曲余同在当时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东海舰队的目标应该是在宁波以北。“大人,大人!海汉人的舰队回来了!” 何肖正睡得深沉,忽然被手下给唤醒。他连忙翻身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吩咐道:“赶紧备车!去港口!” “大人,我们此时就在港口。” 何肖一拍脑门道:“对啊,我都睡糊涂了,快去打盆水来我抹把脸,清醒一下脑子,免得待会儿见着石将军说错话。” 何肖从昨天下午就在定海港港区等着东海舰队归来,结果等到天黑都没看到舰队出现,何肖又担心错过了时机,索性便在港区的一间旅舍开了房间暂住一晚。同时他吩咐手下盯着港口,一旦海汉舰队出现就赶紧叫醒自己,免得错过了码头上的欢迎仪式。他这房间离定海港的海军码头也就半里地,有什么动静再出门赶过去也完全来得及。 何肖之所以对此事如此紧张,目的当然不只是为了赶在第一时间去拍石迪文的马屁。事实上东海舰队从舟山出发后,他便从宁波府赶过来等候消息了。 东海舰队出征之前,石迪文专门与宁波知府曲余同会过面作过沟通,让他不要对舟山驻军的调动产生恐慌。曲余同虽然相信石迪文不会对宁波兴兵,但舟山驻军大举出动,他作为地方官也不可能对此不闻不问,而且石迪文没有完全透露东海舰队的攻击目标,曲余同哪能安枕无忧。 曲余同在当时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东海舰队的目标应该是在宁波以北。 正文 第2152章 秀念躺在微凉的草席上,虽然经过了长途跋涉之后的身体已经非常疲劳,但依然还是难以安然入睡,脑子里仍在不停地思考着自己当下的处境。 舟山岛上的这处营地本身就是为了接收移民而建造,运营多年之后,营地内的各种生活设施也都建设得比较完善,条件的确要比西归浦那种连帐篷都没几顶的临时营地好太多了。 秀念作为基层管理人员,他住的这种四人间当然要比普通移民那种二十人一间的集体宿舍舒适得多,而且在宵禁时间之外,他都可以在营区内自由走动,连伙食也是享受官方人员的待遇——不过这一项他还没有来得及细细体验。 今天上午到了营地之后,秀念便在民政官员的指挥之下忙前忙后,给难民们登记资料、分配住处、发放食物、处理杂务,整整忙了一天,屁股都没沾过凳子。期间只是囫囵吃了一点东西补充热量,这一天下来说的话比以前在光明寺一个月念的经还多,直到这个时候喉咙还在隐隐作痛。 不过能够帮助这么多人在一天之内就完成基本的安置工作,秀念心里还是有一种特别的成就感。而且看到舟山本地提供了比较完备的生活条件,难民们的情绪也开始安定下来,海汉愿意花费资源安置他们,这至少说明官方此前的表态是真的,他们可以在海汉治下重新开始生活,甚至有朝一日变成这个强大国度的新国民。 当然了,像秀念这样表现突出的人员,毫无疑问有极大的可能早于其他人获得入籍的机会,甚至日后还能进入到海汉的官僚体系当中。今天在移民营指挥安置工作的几个民政官,据他们的自我介绍,全都是前两三年才入籍的新移民,这些情况不管真假与否,但如此生动事例的确是给了刚刚抵达此处的难民们极大的希望,秀念当然也不例外。 按照宵禁之前民政官向他们宣布的日程安排,从明天开始,就会组织移民们开始学习海汉的移民管理制度和相关的规定。由官方渠道批量引入的移民,都会经历这样的特殊安排,民政机构会从一开始就向他们灌输必要的学识,以便于移民们能够尽快适应海汉的社会环境,接受官府的管理。 海汉社会究竟是什么样,秀念目前对此还所知不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国家对于来自外国的移民并不会太排斥,否则这舟山岛上也不会建有如此规模的移民营地了。这个营地明显并非最近新建,可见海汉国在此之前就有大批引入移民的措施,秀念不禁在想,海汉军如此轻松就从平户藩掳走了数千人,今后会不会把日本当作了劫掠行动的长期对象? 秀念的这个猜测倒也不完全是杞人忧天,事实上在除根行动期间,军中便已经有一些声音认为日本可以作为一个不错的人口来源地——这当然不是指通过正常渠道招募移民。 通过这次的行动,军方已经意识到以海汉的军事实力,完全可以用较低的战损来完成对日本偏远地区的攻击,并且借助战争手段来大量掳回人口。 类似平户藩这样家底丰厚,有着成建制水军和大量**火炮的地方豪强,尚且抵挡不住海汉军发动的攻势,那么由此也大致可以推算出日本其他地区的地方武装不太可能拥有多强的实力,如果采取更有针对性,以掳掠人口为目的的行动方式,不定期地对特点地区实施军事打击,那将会有很大的成功几率。 考虑到对手的实力有限,军方甚至都不用担心这会招致大规模的报复。以日本现有的航海能力,就算是幕府出面,也很难组织起成建制的武装舰队实施跨海作战,更承担不起失败的风险。 海汉目前通过招募方式从国外引入移民的成本已经越来越高,如果能够通过军事手段在短期内获得大量人口,那还真是值得仔细算一算经济账。所以石迪文已经准备在近期写一份专项报告给执委会,详述通过军事手段从日本获取大量人口的可能性。 相较于从大明引入的移民,日本民众虽然语言和文化方面与海汉存在一定的差异,但归化难度也不算太大,当年海汉从安南大批引入战争难民,如今也早就融入了海汉社会当中。当然如果石迪文能够在舟山顺利安置好这一批从平户抢回来的日本民众,那就可以为今后引入日本人口的做法提供更多的参考依据。 对于上层人物的这些考量,见识有限的秀念自然是根本无法想像,他只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看待目前所面临的形势。当下自己对海汉的价值就在于可以协助官方管理这些日裔民众,如果今后这些日裔民众逐渐融入海汉社会,那么自己在这个特殊领域的职能也会慢慢被淡化。 从这个角度来说,海汉如果继续对日本使用军事手段掳掠人口,那届时已经拥有了一定工作经验的秀念无疑将会有更多发挥作用的机会。在理想状况下,未来海汉从日本带回的人口越多,他就能从中获得越大的收益。 秀念现在所不太能确定的是,海汉将会如何安置包括自己在内的这些日本民众,今后在海汉国是否会因为日裔身份而遇到各种困难。不过他听说其实出征平户的海汉军中就有早年归化的日裔将领,这样想来日裔应该也能有出头的机会。 总之是要先保住目前的差事,才能慢慢计划今后的发展,至于能走到哪一步,大概就只能看命了。秀念终究是抵不过疲倦,慢慢昏睡过去了。 而此时在岛上的一处客栈里,尹长兴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虽然他是以商人俞成礼的随从身份来到舟山,但却并未跟俞成礼手下的其他人住在一起,而是自己单独开了一间房住下。 这倒不是尹长兴有什么独居的癖好,也不是有意要拿架子摆谱,主要是因为他随身的行李中还带上了之前在西归浦打工获得的积蓄,一笔近百两银子的巨款。带着这么大一笔钱,尹长兴自然不放心与其他人同居一室,宁可多花几个钱自己开房单独住,这样才能安心。 不过尹长兴白天的时候已经打听过了,港口附近就有可以存钱的官方钱庄,他打算等明天向俞成礼告个假,先把身上这些银子处理了,这样就可以把房间退了省点钱。 尹长兴带上这笔钱的原因是想看看在舟山能不能找到做小买卖的机会,不过他现在暂时还不想脱离俞成礼开始单干。尹长兴并不想用自己的辛苦钱来冒险,他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和熟悉舟山的情况,然后再判断是否有自立门户的机会。 尹长兴在来舟山的途中找机会请教过俞成礼,到了海汉之后有什么适合自己经营的小本买卖,俞成礼也知道自己手下这个朝鲜人有一定的能力,脱身单干只是迟早的事,所以也没有什么保留,将自己所知的一些情况都告知了尹长兴。 但问题是俞成礼也只来过舟山一次,跟海汉打交道的程度有限,对于海汉治下的商业制度也仅仅是一知半解,所以能给尹长兴的建议并不算很明确。 最简单的出路莫过于在舟山这里重操旧业,但要买条船当渔民,或者是给其他人打工,尹长兴恐怕都将心有不甘,这些出路他在西归浦就能干得更好,又何必千里迢迢来舟山做同样的事情。 当然如果他的资本够雄厚,大可多买几条船,或是开个卖海鲜的铺子,从本地雇人给自己打工。不过以他目前的积蓄来说,数目显然还差得比较大,远远不够达到这样的经营规模。 事实上如果他接下来只是继续给俞成礼跑腿打杂,靠着那一点有限的工饷来维持收入,那只怕再用三五年时间都存不够本钱。所以他必须要考虑,怎么样才能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积累更多的资本。 当然如果尹长兴的野心不要那么大,那他现在的本钱倒也够弄个小吃摊或者茶水摊之类的小本生意了。不过即便是这些小买卖,也得在他熟悉本地情况之后才有可能进行操作,眼下还是得先忍耐一些时日。 尹长兴从行李中翻到了一张手抄的《心经》,这是秀念在来舟山途中送给他的一件礼物。不过尹长兴并不识字,所以他只知道这一篇文字是佛经,却并不清楚其内容。 尹长兴这才想起,今天下船之后一直忙着给俞成礼搬运行李和货物,竟然都没来得及跟秀念和尚道别。他知道秀念和尚应该是已经去了岛上的移民营,不过那地方除了官方引入的移民之外,据说只有一些走投无路的人会主动去投靠,而尹长兴认为自己目前还没有必要去选择这条路。在他心目中,“赚钱”的优先度要高于“入籍”,而且他认为等自己有钱之后,再要申请入籍的难度会比现在要小得多,所以不用急着去登记移民身份。 虽然没能好好跟朋友道别让尹长兴觉得有点遗憾,但他倒也很看得开,说不定等过段时间,就会在岛上某个地方再次碰面了。 翌日一早,尹长兴便带上自己的家当,去港口附近找“海汉银行”。他虽然不识字,但昨天已经打听得很清楚,那海汉银行的房顶上竖着显眼的金字招牌,在港区别无二家。 果不其然,尹长兴来到定海港附近,隔着老远便看到一栋三层楼的建筑物顶上竖着几个不知何种材质制成的金色大字,每个字都至少有七尺见方,的确十分显眼。 尹长兴唯恐找错地方,操着半熟的海汉话,向路人打听了一下,确认了这栋建筑便是自己要找的海汉银行。 尹长兴走到银行附近,见这大门外是一块面积颇大的平坦空地,大门左侧有一排拴马桩和饮马的水槽,已经有两辆马车停在那里。另一侧的空地上则是停着几顶软轿和几辆人力车,一群轿夫和车夫正围拢在一起闲聊。 尹长兴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他们的关注,像这种衣着普通的人,不太可能是他们的潜在客户。而尹长兴抱着自己的家当,也不敢在街上逗留太久,见这银行大门开着,便快步走了进去。 尹长兴过去只听说过有“钱庄”这种机构,而且俞成礼也反复跟他提过几次,让他把钱存进官方经营的海汉银行里以策安全。但具体该怎么存钱,尹长兴却是完全不懂。 他走进去东张西望一番,不知该从何处着手,好在这时候已经有工作人员主动过来问他,他才小心翼翼地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工作人员将尹长兴带到柜台前,给他办理开户手续,顺便也给他解释这存取款的操作要如何进行。 尹长兴其实听不太懂这些制度,他只是想确认,这地方的信用是不是靠得住,否则把银子存放在这里也还是会担心取不出来该如何是好。 “你大可放心,我们这海汉银行实力可比私人钱庄银号强多了,银库就是海汉的国库,你说我大海汉国的国库能差银子吗?莫说你这几十两银子,就算几千几万两,你要取也随时都能取走。” 给他办手续的这名工作人员也看出了尹长兴是第一次接触这种金融业务,当下便拍着胸脯给他承诺银行的可靠性。当然了,在实际运营中真要有人支取万两以上的大数目,那倒也不是随到随取了,得先跟银行预约时间才行,毕竟银行备的现银数目有限,大数目的支取就得从设在岛上军事**内的银库调银子过来了。 不过这工作人员经验丰富,心知对付尹长兴这种顾虑重重的新客户就得下猛药才行。 说话间大堂里又来了一个大客户,让手下把两大箱现银抬到柜台前,让工作人员赶紧出来点算入账。 这个景象终于是让尹长兴下定了决心,将已经在手里焐热的几锭银子递了出去。 正文 第2153章 尹长兴所担心的问题主要有两点,一是存进银行的银子是否安全且能随时取用,二是自己的朝鲜人身份是否能够方便地使用银行的基本业务。 “这是您的账户存折,有了这个,就代表您是在海汉国有产业的人了!这上面记录有您账上的余额数目,今后可用于在任何一处海汉银行存取款,请您务必要小心收好!” 尹长兴接过工作人员双手递上的存折,小心翼翼地翻看了一番,但可惜的是他并不认识汉字,所以也无法确认自己的账户余额数目究竟是多少,只能以对方口头报出的数字为准。他不想暴露自己这个短处,所以愈发作出认真审核的表情来掩饰。 不过在尹长兴办理手续的这段时间里,他看到不断有人在大堂内进进出出,存钱的取钱的都有,这让他的顾虑稍稍减轻了一些。同时他也注意到有一些人从这里取走的并非现银,而是一小叠纸钞。 尹长兴向工作人员提出了这个疑问,才知道这种纸钞便是海汉国内流通的“货币”。尹长兴虽然从未见过这种纸钞,但他还是立刻就通过工作人员的说明意识到了这玩意儿的先进性——不但便于携带,而且不用担心货币的成色问题,在流通过程中相比金银或铜钱更为方便。 不过尹长兴听了之后还是觉得这种纸钞不防水火容易损毁,而且没有揣着银子那种踏实感,所以他还是婉拒了工作人员让他先兑换一些纸钞试着在市面上使用的建议。反正他最近都将会继续跟着俞成礼混口饭吃,应该也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先慢慢了解一下这纸钞在市面上的流通情况,再决定是否使用也不迟。 尹长兴小心翼翼地将存折放进银行赠送的防水油纸包里,然后揣进贴身衣物中。这玩意儿就是他目前的全部家当,从今天开始便要随身携带了。 走出银行,尹长兴感觉自己腰板都要挺直了一些,自己如今也是在海汉有产业的人了,比起那些还关在移民营的日本难民高了不是一点半点。而且他刚才问过银行的人,在海汉银行有帐户和资产的外国人,今后申请入籍还能享受到优先待遇,这对他来说是很有用的一个信息,甚至短暂产生了自己已经是一个海汉人的错觉。 不过这种错觉很快就从他脑海中消失了,他注意到街面上的海汉人都跟他先前所接触到的那些海汉军人一样,将头发剪得极短,跟外来的汉人有着明显的差异。尹长兴不禁开始考虑,自己要不要也把头发剪成海汉人的样式,这样或许能在日常得到更多的便利。 但他并不确定这样做会不会有额外的风险,比如会被官府冠上“冒充海汉国民”之类的罪名,想了想还是不要冒险为妙,等日后入籍了再做改变不迟,至少先征求一下自己雇主的意见,起码他对海汉的了解程度要远胜自己。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尹长兴所担心的问题主要有两点,一是存进银行的银子是否安全且能随时取用,二是自己的朝鲜人身份是否能够方便地使用银行的基本业务。 “这是您的账户存折,有了这个,就代表您是在海汉国有产业的人了!这上面记录有您账上的余额数目,今后可用于在任何一处海汉银行存取款,请您务必要小心收好!” 尹长兴接过工作人员双手递上的存折,小心翼翼地翻看了一番,但可惜的是他并不认识汉字,所以也无法确认自己的账户余额数目究竟是多少,只能以对方口头报出的数字为准。他不想暴露自己这个短处,所以愈发作出认真审核的表情来掩饰。 不过在尹长兴办理手续的这段时间里,他看到不断有人在大堂内进进出出,存钱的取钱的都有,这让他的顾虑稍稍减轻了一些。同时他也注意到有一些人从这里取走的并非现银,而是一小叠纸钞。 尹长兴向工作人员提出了这个疑问,才知道这种纸钞便是海汉国内流通的“货币”。尹长兴虽然从未见过这种纸钞,但他还是立刻就通过工作人员的说明意识到了这玩意儿的先进性——不但便于携带,而且不用担心货币的成色问题,在流通过程中相比金银或铜钱更为方便。 不过尹长兴听了之后还是觉得这种纸钞不防水火容易损毁,而且没有揣着银子那种踏实感,所以他还是婉拒了工作人员让他先兑换一些纸钞试着在市面上使用的建议。反正他最近都将会继续跟着俞成礼混口饭吃,应该也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先慢慢了解一下这纸钞在市面上的流通情况,再决定是否使用也不迟。 尹长兴小心翼翼地将存折放进银行赠送的防水油纸包里,然后揣进贴身衣物中。这玩意儿就是他目前的全部家当,从今天开始便要随身携带了。 走出银行,尹长兴感觉自己腰板都要挺直了一些,自己如今也是在海汉有产业的人了,比起那些还关在移民营的日本难民高了不是一点半点。而且他刚才问过银行的人,在海汉银行有帐户和资产的外国人,今后申请入籍还能享受到优先待遇,这对他来说是很有用的一个信息,甚至短暂产生了自己已经是一个海汉人的错觉。 不过这种错觉很快就从他脑海中消失了,他注意到街面上的海汉人都跟他先前所接触到的那些海汉军人一样,将头发剪得极短,跟外来的汉人有着明显的差异。尹长兴不禁开始考虑,自己要不要也把头发剪成海汉人的样式,这样或许能在日常得到更多的便利。 但他并不确定这样做会不会有额外的风险,比如会被官府冠上“冒充海汉国民”之类的罪名,想了想还是不要冒险为妙,等日后入籍了再做改变不迟,至少先征求一下自己雇主的意见,起码他对海汉的了解程度要远胜自己。 尹长兴所担心的问题主要有两点,一是存进银行的银子是否安全且能随时取用,二是自己的朝鲜人身份是否能够方便地使用银行的基本业务。 “这是您的账户存折,有了这个,就代表您是在海汉国有产业的人了!这上面记录有您账上的余额数目,今后可用于在任何一处海汉银行存取款,请您务必要小心收好!” 尹长兴接过工作人员双手递上的存折,小心翼翼地翻看了一番,但可惜的是他并不认识汉字,所以也无法确认自己的账户余额数目究竟是多少,只能以对方口头报出的数字为准。他不想暴露自己这个短处,所以愈发作出认真审核的表情来掩饰。 不过在尹长兴办理手续的这段时间里,他看到不断有人在大堂内进进出出,存钱的取钱的都有,这让他的顾虑稍稍减轻了一些。同时他也注意到有一些人从这里取走的并非现银,而是一小叠纸钞。 尹长兴向工作人员提出了这个疑问,才知道这种纸钞便是海汉国内流通的“货币”。尹长兴虽然从未见过这种纸钞,但他还是立刻就通过工作人员的说明意识到了这玩意儿的先进性——不但便于携带,而且不用担心货币的成色问题,在流通过程中相比金银或铜钱更为方便。 不过尹长兴听了之后还是觉得这种纸钞不防水火容易损毁,而且没有揣着银子那种踏实感,所以他还是婉拒了工作人员让他先兑换一些纸钞试着在市面上使用的建议。反正他最近都将会继续跟着俞成礼混口饭吃,应该也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先慢慢了解一下这纸钞在市面上的流通情况,再决定是否使用也不迟。 尹长兴小心翼翼地将存折放进银行赠送的防水油纸包里,然后揣进贴身衣物中。这玩意儿就是他目前的全部家当,从今天开始便要随身携带了。 走出银行,尹长兴感觉自己腰板都要挺直了一些,自己如今也是在海汉有产业的人了,比起那些还关在移民营的日本难民高了不是一点半点。而且他刚才问过银行的人,在海汉银行有帐户和资产的外国人,今后申请入籍还能享受到优先待遇,这对他来说是很有用的一个信息,甚至短暂产生了自己已经是一个海汉人的错觉。 不过这种错觉很快就从他脑海中消失了,他注意到街面上的海汉人都跟他先前所接触到的那些海汉军人一样,将头发剪得极短,跟外来的汉人有着明显的差异。尹长兴不禁开始考虑,自己要不要也把头发剪成海汉人的样式,这样或许能在日常得到更多的便利。 但他并不确定这样做会不会有额外的风险,比如会被官府冠上“冒充海汉国民”之类的罪名,想了想还是不要冒险为妙,等日后入籍了再做改变不迟,至少先征求一下自己雇主的意见,起码他对海汉的了解程度要远胜自己。 尹长兴所担心的问题主要有两点,一是存进银行的银子是否安全且能随时取用,二是自己的朝鲜人身份是否能够方便地使用银行的基本业务。 “这是您的账户存折,有了这个,就代表您是在海汉国有产业的人了!这上面记录有您账上的余额数目,今后可用于在任何一处海汉银行存取款,请您务必要小心收好!” 尹长兴接过工作人员双手递上的存折,小心翼翼地翻看了一番,但可惜的是他并不认识汉字,所以也无法确认自己的账户余额数目究竟是多少,只能以对方口头报出的数字为准。他不想暴露自己这个短处,所以愈发作出认真审核的表情来掩饰。 不过在尹长兴办理手续的这段时间里,他看到不断有人在大堂内进进出出,存钱的取钱的都有,这让他的顾虑稍稍减轻了一些。同时他也注意到有一些人从这里取走的并非现银,而是一小叠纸钞。 尹长兴向工作人员提出了这个疑问,才知道这种纸钞便是海汉国内流通的“货币”。尹长兴虽然从未见过这种纸钞,但他还是立刻就通过工作人员的说明意识到了这玩意儿的先进性——不但便于携带,而且不用担心货币的成色问题,在流通过程中相比金银或铜钱更为方便。 不过尹长兴听了之后还是觉得这种纸钞不防水火容易损毁,而且没有揣着银子那种踏实感,所以他还是婉拒了工作人员让他先兑换一些纸钞试着在市面上使用的建议。反正他最近都将会继续跟着俞成礼混口饭吃,应该也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先慢慢了解一下这纸钞在市面上的流通情况,再决定是否使用也不迟。 尹长兴小心翼翼地将存折放进银行赠送的防水油纸包里,然后揣进贴身衣物中。这玩意儿就是他目前的全部家当,从今天开始便要随身携带了。 走出银行,尹长兴感觉自己腰板都要挺直了一些,自己如今也是在海汉有产业的人了,比起那些还关在移民营的日本难民高了不是一点半点。而且他刚才问过银行的人,在海汉银行有帐户和资产的外国人,今后申请入籍还能享受到优先待遇,这对他来说是很有用的一个信息,甚至短暂产生了自己已经是一个海汉人的错觉。 不过这种错觉很快就从他脑海中消失了,他注意到街面上的海汉人都跟他先前所接触到的那些海汉军人一样,将头发剪得极短,跟外来的汉人有着明显的差异。尹长兴不禁开始考虑,自己要不要也把头发剪成海汉人的样式,这样或许能在日常得到更多的便利。 但他并不确定这样做会不会有额外的风险,比如会被官府冠上“冒充海汉国民”之类的罪名,想了想还是不要冒险为妙,等日后入籍了再做改变不迟,至少先征求一下自己雇主的意见,起码他对海汉的了解程度要远胜自己。 正文 第2154章 在成功主持了象山盐场项目的策划、建设、投产全过程之后,杨运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的专业能力,而他也由获得了更多的信任,目前石迪文已将整个舟山殖民区的商贸事务都交给了他来负责。 对于上司亲自从平户带回来的这批外国商人,杨运不敢有丝毫怠慢。他不清楚这些人里面是否有一些身份背景特殊的人士,但既然是石迪文亲自带回来,并且还要求他尽快给这些商人安排优惠力度较大的招商措施,那就足以说明这个任务的重要性了。 杨运为了了解这批人的情况,接到指令之后还专门跑了一趟东海舰队司令部,找熟识的军官打听消息,这才知道这些外国商人是“被迫”来到舟山暂时落脚,而石迪文则希望通过优惠措施来补偿他们在平户的经济损失,以求能让这些商人都留在舟山发展。 招商中的优惠措施大多是减税降费之类,杨运在澎湖和舟山已经负责了好几年的招商工作,对此倒是掌握得非常熟练了。不过考虑到这些商人的特殊背景,如何拿捏优惠措施的尺度是杨运需要考虑的主要问题。 如果给这批人的优惠力度过大,那么消息传开也容易引发其他商人的不满,而且这口子放开了后面再想收紧就很会麻烦,下一次公开的招商活动就不太好制定标准了。杨运斟酌一番,才决定将这些商人先召集起来开一个小会,看看他们对现行招商措施的态度,再判断是否需要进行调整。 为了让在场的西方商人也能听懂,杨运还专门准备了翻译人员。随着舟山岛上的外国商人越来越多,如今吃翻译这碗饭的专业人员也是随之增多了不少,而且这些翻译并不全是汉人,也有一些是久居东方,学会了汉语的外国人。毕竟在贸易港当翻译,工作轻松收入也高,可要比一出海就是一年半载的海员生活强多了。 杨运与众人见礼之后,便迅速切入了正题:“在座各位都是由我国海军从平户接回来的,军方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安排,相信在平户的时候就已经跟各位解释过了。我国是一个负责的国家,虽然引发战争是日本平户藩的责任,但我国还是愿意主动担负起在战后安置广大无辜民众的任务。不管是平户当地的日本民众,还是在平户从事贸易活动的各国商人,我们都会通过各种方式来尽量减轻大家的损失。” 这些商人一听,便知道这位杨大人可不是善茬,短短几句话便将开战的原因全都推给了无法自辩的日本人。这样一来,造成他们被卷入战火的责任就全都算到了日本人头上,而他们因为战争所蒙受的损失,自然也理应由平户藩官方来赔偿,现在海汉官方愿意收容他们,纯粹就是在义务做好事了。 这也就意味着海汉将要给予他们的优惠其实是救助性质,而绝非战争赔偿。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成功主持了象山盐场项目的策划、建设、投产全过程之后,杨运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的专业能力,而他也由获得了更多的信任,目前石迪文已将整个舟山殖民区的商贸事务都交给了他来负责。 对于上司亲自从平户带回来的这批外国商人,杨运不敢有丝毫怠慢。他不清楚这些人里面是否有一些身份背景特殊的人士,但既然是石迪文亲自带回来,并且还要求他尽快给这些商人安排优惠力度较大的招商措施,那就足以说明这个任务的重要性了。 杨运为了了解这批人的情况,接到指令之后还专门跑了一趟东海舰队司令部,找熟识的军官打听消息,这才知道这些外国商人是“被迫”来到舟山暂时落脚,而石迪文则希望通过优惠措施来补偿他们在平户的经济损失,以求能让这些商人都留在舟山发展。 招商中的优惠措施大多是减税降费之类,杨运在澎湖和舟山已经负责了好几年的招商工作,对此倒是掌握得非常熟练了。不过考虑到这些商人的特殊背景,如何拿捏优惠措施的尺度是杨运需要考虑的主要问题。 如果给这批人的优惠力度过大,那么消息传开也容易引发其他商人的不满,而且这口子放开了后面再想收紧就很会麻烦,下一次公开的招商活动就不太好制定标准了。杨运斟酌一番,才决定将这些商人先召集起来开一个小会,看看他们对现行招商措施的态度,再判断是否需要进行调整。 为了让在场的西方商人也能听懂,杨运还专门准备了翻译人员。随着舟山岛上的外国商人越来越多,如今吃翻译这碗饭的专业人员也是随之增多了不少,而且这些翻译并不全是汉人,也有一些是久居东方,学会了汉语的外国人。毕竟在贸易港当翻译,工作轻松收入也高,可要比一出海就是一年半载的海员生活强多了。 杨运与众人见礼之后,便迅速切入了正题:“在座各位都是由我国海军从平户接回来的,军方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安排,相信在平户的时候就已经跟各位解释过了。我国是一个负责的国家,虽然引发战争是日本平户藩的责任,但我国还是愿意主动担负起在战后安置广大无辜民众的任务。不管是平户当地的日本民众,还是在平户从事贸易活动的各国商人,我们都会通过各种方式来尽量减轻大家的损失。” 这些商人一听,便知道这位杨大人可不是善茬,短短几句话便将开战的原因全都推给了无法自辩的日本人。这样一来,造成他们被卷入战火的责任就全都算到了日本人头上,而他们因为战争所蒙受的损失,自然也理应由平户藩官方来赔偿,现在海汉官方愿意收容他们,纯粹就是在义务做好事了。 这也就意味着海汉将要给予他们的优惠其实是救助性质,而绝非战争赔偿。 在成功主持了象山盐场项目的策划、建设、投产全过程之后,杨运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的专业能力,而他也由获得了更多的信任,目前石迪文已将整个舟山殖民区的商贸事务都交给了他来负责。 对于上司亲自从平户带回来的这批外国商人,杨运不敢有丝毫怠慢。他不清楚这些人里面是否有一些身份背景特殊的人士,但既然是石迪文亲自带回来,并且还要求他尽快给这些商人安排优惠力度较大的招商措施,那就足以说明这个任务的重要性了。 杨运为了了解这批人的情况,接到指令之后还专门跑了一趟东海舰队司令部,找熟识的军官打听消息,这才知道这些外国商人是“被迫”来到舟山暂时落脚,而石迪文则希望通过优惠措施来补偿他们在平户的经济损失,以求能让这些商人都留在舟山发展。 招商中的优惠措施大多是减税降费之类,杨运在澎湖和舟山已经负责了好几年的招商工作,对此倒是掌握得非常熟练了。不过考虑到这些商人的特殊背景,如何拿捏优惠措施的尺度是杨运需要考虑的主要问题。 如果给这批人的优惠力度过大,那么消息传开也容易引发其他商人的不满,而且这口子放开了后面再想收紧就很会麻烦,下一次公开的招商活动就不太好制定标准了。杨运斟酌一番,才决定将这些商人先召集起来开一个小会,看看他们对现行招商措施的态度,再判断是否需要进行调整。 为了让在场的西方商人也能听懂,杨运还专门准备了翻译人员。随着舟山岛上的外国商人越来越多,如今吃翻译这碗饭的专业人员也是随之增多了不少,而且这些翻译并不全是汉人,也有一些是久居东方,学会了汉语的外国人。毕竟在贸易港当翻译,工作轻松收入也高,可要比一出海就是一年半载的海员生活强多了。 杨运与众人见礼之后,便迅速切入了正题:“在座各位都是由我国海军从平户接回来的,军方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安排,相信在平户的时候就已经跟各位解释过了。我国是一个负责的国家,虽然引发战争是日本平户藩的责任,但我国还是愿意主动担负起在战后安置广大无辜民众的任务。不管是平户当地的日本民众,还是在平户从事贸易活动的各国商人,我们都会通过各种方式来尽量减轻大家的损失。” 这些商人一听,便知道这位杨大人可不是善茬,短短几句话便将开战的原因全都推给了无法自辩的日本人。这样一来,造成他们被卷入战火的责任就全都算到了日本人头上,而他们因为战争所蒙受的损失,自然也理应由平户藩官方来赔偿,现在海汉官方愿意收容他们,纯粹就是在义务做好事了。 这也就意味着海汉将要给予他们的优惠其实是救助性质,而绝非战争赔偿。 在成功主持了象山盐场项目的策划、建设、投产全过程之后,杨运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的专业能力,而他也由获得了更多的信任,目前石迪文已将整个舟山殖民区的商贸事务都交给了他来负责。 对于上司亲自从平户带回来的这批外国商人,杨运不敢有丝毫怠慢。他不清楚这些人里面是否有一些身份背景特殊的人士,但既然是石迪文亲自带回来,并且还要求他尽快给这些商人安排优惠力度较大的招商措施,那就足以说明这个任务的重要性了。 杨运为了了解这批人的情况,接到指令之后还专门跑了一趟东海舰队司令部,找熟识的军官打听消息,这才知道这些外国商人是“被迫”来到舟山暂时落脚,而石迪文则希望通过优惠措施来补偿他们在平户的经济损失,以求能让这些商人都留在舟山发展。 招商中的优惠措施大多是减税降费之类,杨运在澎湖和舟山已经负责了好几年的招商工作,对此倒是掌握得非常熟练了。不过考虑到这些商人的特殊背景,如何拿捏优惠措施的尺度是杨运需要考虑的主要问题。 如果给这批人的优惠力度过大,那么消息传开也容易引发其他商人的不满,而且这口子放开了后面再想收紧就很会麻烦,下一次公开的招商活动就不太好制定标准了。杨运斟酌一番,才决定将这些商人先召集起来开一个小会,看看他们对现行招商措施的态度,再判断是否需要进行调整。 为了让在场的西方商人也能听懂,杨运还专门准备了翻译人员。随着舟山岛上的外国商人越来越多,如今吃翻译这碗饭的专业人员也是随之增多了不少,而且这些翻译并不全是汉人,也有一些是久居东方,学会了汉语的外国人。毕竟在贸易港当翻译,工作轻松收入也高,可要比一出海就是一年半载的海员生活强多了。 杨运与众人见礼之后,便迅速切入了正题:“在座各位都是由我国海军从平户接回来的,军方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安排,相信在平户的时候就已经跟各位解释过了。我国是一个负责的国家,虽然引发战争是日本平户藩的责任,但我国还是愿意主动担负起在战后安置广大无辜民众的任务。不管是平户当地的日本民众,还是在平户从事贸易活动的各国商人,我们都会通过各种方式来尽量减轻大家的损失。” 这些商人一听,便知道这位杨大人可不是善茬,短短几句话便将开战的原因全都推给了无法自辩的日本人。这样一来,造成他们被卷入战火的责任就全都算到了日本人头上,而他们因为战争所蒙受的损失,自然也理应由平户藩官方来赔偿,现在海汉官方愿意收容他们,纯粹就是在义务做好事了。 正文 第2155章 俞成礼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酩酊大醉,还好他从平户出来的时候带了一帮亲随,倒是不用担心没人照顾。尹长兴因为跟随俞成礼的时间最短,因此这种贴身伺候的活反而轮不到他,只能在卧房外做些端茶倒水的打杂工作。 尹长兴倒是不介意做这些杂活,他现在是给俞成礼当差,吃住都是由人家供着,出力干活是理所应当。更何况他在现阶段需要通过俞成礼来加强对舟山这个新环境的认知,为今后自己自立门户铺路。 虽然俞成礼对舟山的了解也不多,但他的社会地位不一样,所能接触到的人脉之广,却是尹长兴比不了的。例如与本地的海汉高官把酒言欢,尹长兴肯定就没有这样的机会,获取信息的渠道也就没得比了。 尹长兴当然很想知道今天俞成礼去见海汉高官有什么收获,不过看俞成礼目前的状态,大概得等到明天才能从他口中听到消息了。 而此时身在移民营中的秀念却对外界所发生的事情毫无所知,他正在接受民政官员的特殊培训。作为在平户就被提拔起来协助军方的“带路党”,秀念的名字早就已经记在了相关部门的的特殊名单上,所以到了舟山之后,他不但保住了自己的临时工作,而且还被指定为协助官方管理移民营的助理员,并接受相应的培训课程。 这些培训内容的主旨就一条,让接受培训的对象成为新一批的基层民政官员。当然了,这种好事也不是每个接受培训的新移民都能享受到,他们在接受培训之后还要经过进一步的筛选和淘汰,官方才会从中选拔一些佼佼者纳入到相关部门的编制中去。 当然官方并未告知他们之后的具体安排,只是要求他们尽快掌握培训内容中的一些关键要点,比如日裔移民在本地生活需要遵从的基本法律法规,如何在本地获得合法的工作和住处,以及绝大部分新移民都会很关心的入籍问题。 在这些日裔助理员掌握了要点之后,再通过他们向其他日裔移民传达下去,并由他们向移民们说明其中的细节。 由于语言文化存在的差异,民政部门也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让新移民尽快适应本地的社会环境。而像秀念这样能够掌握两国语言的人,自然也就成了移民营的香馍馍。所以选来选去,最终也只选出了十来号人接受民政部门的培训。 已经安了心要在海汉混出点名堂的秀念自然十分重视这样的机会,他虽然从未踏入过仕途,但在当下这种特殊的环境中,他认为这可能是自己最好的出路了。 论人脉,舟山的社会环境对他来说完全陌生,一个本地人都不认识,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社会关系。论资本,他虽然在光明寺的时候有一些积蓄,但可惜离开平户太仓促,根本没机会把那些积蓄取走,所以就算想做点小买卖也拿不出本钱。论技能,他这辈子除了念经抄经,似乎也就没什么别的技能了,难道出了移民营还要去找个庙宇挂单骗吃骗喝不成。 秀念要想在舟山求一个稳定的生计,那延续眼下给官府打工的差事无疑是一个极佳的出路,最差也能求个温饱,说不好还有希望踏入官府成为人上人。而且根据目前的状况来看,他的机会似乎还挺大的,因为对汉语能听能说还会写的人,在这批日裔移民里实在太罕见了,目前就他这么一个全能选手。 从民政官员所介绍的情况来看,外籍移民要加入海汉国籍必须要在海汉境内有一定的居留时间,在此期间要有工作且无犯罪记录,一套手续下来快则一年半载,慢的话就不好说了,要拿到海汉国籍并非易事。而只有拥有国籍之后,才能享受到海汉国民在置产、教育、医疗等方面的诸多权利。 当然了,这个标准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比如主动选择参军入伍的新移民就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自动获得海汉国籍,而有一定产业规模的商人,掌握特殊生产技能的匠人,或是社会地位较高且有较大影响力的人,只要主动申请海汉国籍也会得到优待。此外还有一类能享受特殊待遇的,就是得到官方举荐担保的人,比如像秀念这样为官方效力的人。 绝大部分新移民只能按照规定慢慢熬够资历再申请入籍,少数胆大的青壮可以通过申请参军来入籍,而其他几类能够享受待遇的人员,那就真的是少之又少了。 海汉军此前从平户带走的人当中,其实也有少数符合特殊待遇条件的人员,那就是从事冶炼、造船和武器制造的匠人。虽然他们所掌握的技术相较海汉而言并不先进,但从事这些行业的匠人一直都是稀缺资源,可以先引入之后再慢慢进行技术培训。 但这些人都被先赶到西归浦的几支船队给抢了个干净,到东海舰队返航的时候已经被搜刮一空了。最后带回舟山的这些日裔移民,绝大多数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虽然价值相对较低,但也省去了许多麻烦,接下来的安置工作就不用顾虑太多了。 按照民政官员所公布的安置方案,这些日裔移民将被打散分配到舟山殖民区的各个岛上,从事农业和渔业生产。具体到每个村镇一级的安置点,可能也就几十号人,不会对当地的社会结构造成明显影响。 “你们在结束这里的休整期之后,也会先跟随这批移民分配到各个地方,由你们来充当移民跟地方上沟通的桥梁。做得好的,我们会看在眼里,择机提拔。做得不好的,那对不住,可能就会很快失去助理员的身份。希望各位都能早点开始准备,想一想自己该做些什么,如何帮助移民尽快融入当地,开始正常生活。记住,你们做得好了,不但是在帮这些移民,也是在帮你们自己!” 民政官员的这番话,并不是在场每个人都能听懂其中的意思,秀念其实也不能完全理解这种安排的意图。不过他认为这大概是官府接下来要考验他们独当一面的能力,自己先尽力去做就是了。 此时整个舟山岛上最忙碌的人大概要数石迪文了,昨天下船之后睡了一个囫囵觉,然后从一大早便开启了连续会议模式。 一方面此次行动之后有一系列的后续事务需要跟进处理,比如移民安置、评功授奖、追加抚恤、战船修复、战利品折现等等,这些事情大多都必须由他亲自过问并拍板。而协调各个部门协同处理这些事情,都得通过召开会议来解决。 另一方面在石迪文亲自率军出征平户的这段时间里,舟山本地也是积压了一大堆的政务要等他回来处理。如今官邸内等着他审阅签字的文件堆了快有一人高,另外还有一堆事情要等着他开会讨论。 石迪文虽然在回来之前就对这样的处境有所预料,但一到家就开始连续作战也还是有些吃不消,偏偏这些工作都得由他来亲自处理,想偷懒的话只会越积越多,甚至会影响到舟山殖民区的日常运转,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先尽力解决这些问题。 简单吃过午饭之后,石迪文又开始了一个新的会议,与各个部门协商战利品的处理问题。 此次联军从平户拉回来的各类需要折现的战利品几乎都要通过舟山来进行变卖,而要妥善地处理这些战利品,并不是在码头摆个摊子让商人们来出价这么简单。 这些战利品目前大部分还在船上没来得及卸货,由于之前在平户装船时太过匆忙,很多商品并未来得及仔细清点和登记,所以在舟山卸货的时候还需要重新走一遍流程,然后安排好专用的库房来存放这些特殊货物。 之后便将由商务部门对这些战利品进行检验和估价,考虑到这些战利品五花八门,这个环节可能也需要耗费一定的时日才能完成。 接下来商务部门便要跟经营相关产业的商人联络,从中寻找愿意收购这些货物的买家,然后再慢慢谈判价格问题,最后才是货物交割结算。 这一套流程走完,起码也得十天半个月。石迪文虽然不用去操心具体环节的执行状况,但他还是要开个会表明自己对此的重视。否则利益当前,恐怕底下有些人会抵挡不住诱惑,在处理战利品的过程中中饱私囊。 当然了,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石迪文也是明白的,处理战利品的过程中有这么多零零散散的交易,想要完全禁绝手下人从中捞取油水是不可能的,他只能通过自己的态度来警示相关部门的办事人员,吃相不要太难看。 如果真有那种要钱不要命的,那石迪文倒也不会在处理的时候心慈手软。虽然海外殖民区高级官员的任免在原则上还是要由三亚来发布,但石迪文在舟山一直是军政一把抓,真要有人胆大妄为犯到了他手上,那他也享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这件事尽快办好,如果有愿意一次付清货款的买家,可以考虑适当降低价格……但降价幅度不能超过估价的两成。”石迪文身体靠在椅背上,向在座的官员们传达自己的决定:“还有,对外处理这些货物的时候,不得透露来源,违者以泄漏军事机密论处!” 虽然东海舰队出兵攻打日本的行动在收兵回营后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但公开处理从平户劫掠回来的战利品,在石迪文看来并非什么光彩的事情。带回来的日裔民众可以用“海汉军从邪恶统治者手中解救他们”这样的宣传方式来占领道德制高点,但如果公开变卖从当地抢得的物资,那可就很难用合理的说法来洗白这种强盗行径了。 当然要依靠商务部门的官员们来保守这个秘密也不太现实,很多需要变卖折现的物资一看就是日本所产,买家多半能猜到其真正来路。石迪文下的这个封口令,目的主要在于控制舆论,尽量不要让外界注意到这个方面。 官员们当然不敢质疑石迪文的决定,埋头将他的命令记录下来。舟山这地方虽然是照着自由贸易港的方向在发展,但石迪文对本地官僚体系的管理方式却更接近于军事化的方向,要求所有人做到令行禁止,长期下来也让本地的文官体系颇有军队化的作风。 这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不管是政务、商务还是民政部门,几乎都像作战司令部一样运作,而且所有这些部门都由石迪文直接指挥,运转的效率非常高。这也是为何舟山能在短短数年间便成为海外殖民地中数一数二的贸易大港,石迪文的执政风格的确从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当然这样的体系也不是全无缺点,权力的高度集中肯定会导致整个体系的运转突然陷入停滞状态,比如这次东海舰队出征期间,许多公务便因为石迪文不在而积压下来,只能等他回到舟山之后亲自拍板。 此外这种军政一把抓的模式尽管日常运转效率较高,但并没有得到执委会的青睐。对于执委会来说,海外殖民地如果形成了地方割据,那将是绝对的大忌,而权力的过于集中就很容易在当地形成“只知地方官,不知执委会”的局面。更何况石迪文还掌有兵权,手底下有一支强大的武装舰队和至少一个营的陆军,加上舟山定海港有稳定的贸易收入,他要是想在舟山这边搞点事情,三亚可很难做出及时有效的反应。 当然执委会也考虑过再向舟山派出一名高级官员,分担一部分政务,同时从石迪文手中分割出一部分权力,但可悲的是似乎已经难以从现有的人员中找到合适的人选了。在穿越到这个世界十年之后,绝大部分穿越者的雄心壮志都慢慢消磨掉了,还愿意离开海南岛这个安乐窝出外打拼的,仅仅只是极少数人了。 正文 第2156章 对大部分穿越者来说,他们现在所得到的好处已经远远超乎了当年参加行动时的预期。三妻四妾、私人庄园、锦衣玉食、仆从如云……不管是财产、权力,还是社会地位,穿越者们都已经成为了这个新兴国家货真价实的统治阶级,享受着建立政权之后所带来的诸多红利。 但也正因为如此,相对安逸的环境已经让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失去了继续奋斗的动力,只要躺在三亚一边享受阳光沙滩一边品尝胜利果实就行了,何必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出去打拼。 海汉国如今所占领的地盘遍布东亚地区的大陆海岸线,但如果以居住环境而言,仍然只有三亚的部分地区能勉强保持穿越前那个时空的一些特征。 类似社会体系、医疗保障、教育机构、生活设施这些基础条件,现今仍然没有其他任何一处殖民区能达到三亚的水准,更不用说电网、局域网这些暂时难以复制的高科技设施了。 离开三亚,就意味着要长期处于“原始”的生活环境当中,即便生活水平能远远高于这个时代的权贵,但那也意味着在一定程度上要远离这个时代的“文明中心”。 对穿越者们来说,外面的世界有太多的风险和不确定性,尽管去到海外殖民区就有成为土皇帝独掌一方大权的机会,但就算再怎么讲究,土皇帝的生活环境肯定还是比不了三亚。比如最简单的突发状况,真要是不幸得了个什么急性病,那很可能连坐船赶回三亚救治都来不及。 去到海外殖民区当官的风险与机会并存,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去面对这样的风险。大多数人选择参加穿越行动只是为了能有一个改变自己的命运的机会,但如果风险大到自己完全无法掌控,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再退一步来说,就算有这种想法的人,但也未必有相应的能力。在三亚或者海南岛范围内,无论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很快得到援助,需要什么资源都能快速解决,但到了海外可就只能自己去面对所有困难了。 要开拓、管理和经营好一处海外殖民区,并不是人人都能胜任,很多人可能从小到大连班干部都没当过,并不具备相关领域的工作经验,要让其去管理成千上万的民众显然就过于勉为其难了。 所以穿越行动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年时间,但外派到海外殖民区主持大局的高官,却大部分都是出自军中,对殖民区实施军事化的管理。类似舟山这样军政一体的管理模式在海外殖民区并不鲜见,有很多地方都是由当地的驻军指挥官兼任最高行政长官,军政大权一把抓。 而这种情况持续的时间长了,也反过来造成了海外殖民区主管行政和民政事务的官员话语权和存在感都比较弱。一些人认为自己去到海外殖民区肯定无法从掌握兵权的将领手中分到权力,只能在当地充当辅助角色。与其跑那么远去看人脸色行事,那当然不如就留在海南岛当个逍遥官员舒服了。 海南岛上三亚、儋州、海口三个市,下面还有十几个县,要说官位那多的是,只是想过过官瘾的人倒也不用专门跑到海外去当官,就算没什么能力的人,执委会也可以酌情安排一个闲职。而像舟山这样一直都有行政官职空缺的海外殖民区,却很难找到合适的人员就任,只能由石迪文来兼任。 当然石迪文是早就习惯了这种状况,他并不认为三亚派个人过来分担自己的责任,就能让舟山以更好的状态运转下去,更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是因为权力的重新分配,会导致现有的官方机构无所适从,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适应新的体系。所以尽管舟山这边会因为石迪文不在就陷入停滞状态,但不管是执委会还是石迪文本人,似乎都没有要大刀阔斧改变现状的意思。 石迪文并不担心自己在舟山的表现太过突出而被执委会调走,事实上他也知道执委会很难再推出一个人来取代自己了。舟山本地的官方机构几乎都是他一手搭建而成,超过七成的官员是由他亲自提拔起来,而且其中至少有一半都曾接受过他的培训,可以算是他的门生弟子。要换个人来舟山执政,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接手。 最重要的是石迪文在舟山执政期间,于附近的大明州府建立起了强大的人脉网络,这为海汉带来了极为可靠的贸易和情报渠道,对海汉来说作用十分巨大。其中有很多都是依靠石迪文的私人关系在维系,要是换个人作战舟山,就很难保证这些渠道能够继续顺畅地运作下去了。 正是因为有着这样那样的诸多原因,石迪文在管理舟山的时候也就不需要太过顾忌三亚的态度,只要大的方向没毛病就够了。 大致议定了战利品的处理方案之后,石迪文短暂休息了片刻,又开始了接下来的另一个会议,部署对日裔移民的安置工作。 民政部门的人员向与会者说明了这次从平户带回的日裔移民数量,以及目前正在接受民政事务培训这一批日裔学员的情况。然后请示石迪文,是继续按照以前安置大明汉人移民的方案来执行,还是根据日裔移民的情况另行制定安置计划。 如果是按照安置汉人的方式,那就简单将这批日裔移民分别以村落为单位安置到舟山岛、秀山岛、岱山岛、朱家尖岛等地,然后划出一片荒地让他们屯垦安家。这种安置方案的好处就是简单快捷,基本上只需给移民们提供劳动工具和前期的口粮保障就行了,可以让民政部的工作量大为减轻。 但这样的安排也会有一定的缺点,让这些日裔移民以村为单位进行安置,必然会让他们融入本地社会的速度减缓,不便于民政部门进行管理,甚至有可能会造成治安方面的隐患。类似的事件,在海汉过去安置外国移民的过程中并非没有先例。 石迪文听完汇报之后立刻给出了指示:“这些移民必须分散安排,每个安置点不能超过一百人……不,还是五十人上限好了。眼下多做一点事,往后就能少很多麻烦,明白吗?” 不管听没听懂石迪文话里话外的意思,在场的官员们都赶紧点头应下,马上将这个数字抄录在自己的记事簿上,有的还特地打上一个标记以示其重要性。不管石迪文规定这个数字的原因是什么,总之按照指示执行就不会错。 石迪文的指示不仅仅是他个人的意思,执委会为了此事专门发来电报,详细提出了对日裔移民的安置要求。除了尽量分散安置之外,执委会还要求地方上对这些日裔移民加强意识形态的灌输和改造,让他们能够尽快融入到海汉的社会体系当中。 石迪文大致明白执委会为何会对这些日裔移民如此重视,他知道穿越众内部有很多人对日本这个国家怀有一定的敌意,即便现在引入了日裔移民,也要在最短时间内抹去他们的出身印迹,这样才能放心对其实施统治。 石迪文并不觉得执委会的意见是小题大作,事实上他也觉得有必要通过一些措施来消除这些日裔移民的原本立场,否则他们会一直认为自己跟海汉官方是对立冲突的关系,这样将会很不利于今后的统治。即便其中有一部分人顽固不化,也要通过一系列的措施让其无法形成合力来反抗官方。 将这千把人的移民分作数十拨安置到不同的地方,让其进住到现有的村镇中,的确会给相关部门增加很大的工作量,但一切以稳定为目标,在安置过程中多花费一些资源也是值得的。 不过接下来有人提出了一个问题,目前作为“可造之材”选拔出来接受培训的日裔移民仅有十来号人,如果按照五十人的上限分散安置,那必然就会有一些安置点没有配备经过官方培训的基层民政人员。 掌握汉语且能听会说的人基本都已经挑出来了,剩下的人连语言沟通都难以办到,自然无法接受民政部门的培训。为今之计,也只有对石迪文刚才所提出的人口限制再作修改,提高部分安置点的人口上限,这样才能有效解决基层的管理问题。 石迪文是个很实际的人,既然自己提出的标准在实际操作中会存在问题,他倒也不会为了面子还强行坚持,当下便很爽快地吸纳了手下人的意见,取消了一刀切的方案,对安置点的人口分配标准施行浮动制,人口基数大的村镇就多分配一些移民,小地方就仍以五十人为限。这样一来,分配的方案因地制宜,就比一刀切科学多了。 当然了,这就意味着分配到大村镇的日裔民政人员需要有更强的管理能力才行,到时候上百号日裔移民都将由其负责安排生产和生活,其工作必然会十分繁杂。而相关人选的筛选条件,大概就会以培训期间的表现和培训结束时的考核为准了。 秀念在接受培训的日裔人员当中无疑要算是佼佼者了。他不光能听会说,而且还能书写。以前在光明寺抄佛经的时候感觉枯燥又没什么用,却不曾想会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虽然他会写的汉字基本上限于抄过的经文范围之内,但也已经覆盖了常用字范围,足以写出简短的公文了。 此外秀念在光明寺的时候负责物资采购,这不但让他掌握了计算能力,而且对买卖和物资流通都有很直观的认识,这可都是难得的技能。 在北方殖民区带走的前几批移民中,基本上就把有这类技能的人挑得差不多了,所以到了最后留给石迪文的这千把人里边,像秀念这么“全能”的人员还真就没有第二人了。 秀念虽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优势”,但还没想明白要如何才能利用自己的这些长处来谋取更多的好处。在踏上舟山岛的时候,他仅仅只是对海汉军有一定的认识而已,对于海汉社会的了解仍然几近为零。 他想为自己争取的目标很实际,先保住现在的工作,再考虑今后的发展。至于说成为某个移民安置点的管理者,他倒是还没有想这么多。 截止目前,秀念从培训中已经了解到了关于舟山本地的一些信息,比如海汉在舟山群岛的产业主要分为四大部分,农业、渔业、造船业,以及跟航海密切相关的海洋贸易。而其中最为主要的产业,便是以定海港为中心的跨国贸易了,整个舟山殖民区的民生,都是建立在庞大的贸易规模之上。 这种环境对于来自平户的秀念来说倒是不难理解,因为平户港也是类似定海港的贸易港口,整个城市的核心产业便是跨国贸易,所不同的是平户港的产业有大部分是属于平户藩藩主私人所有,而海汉这定海港的情况则有所不同,据说掌管舟山的石大将军仅仅只是管理者,这里的港口、仓库、商栈、造船厂和军队,并不是属于他的私人产业。 而整个舟山地区所有的海汉国民,包括地位超然的石大将军在内,都必须向远在几千里外的执委会效忠。这样的权力结构让秀念不禁联想到了日本的幕府执政,但海汉的执委会大概要比幕府的威信高得多,因为他能看到每个教员在提及执委会的时候,脸上都会有一种狂热且卑微的神情。类似这样的神态,秀念在光明寺的时候也偶尔会从某些来寺里礼佛的忠实信徒脸上见到。 “效忠至高无上的执委会”,是教员们会在培训过程中反复提及的一个要点。秀念认为这是一种特殊的信仰,高高在上的执委会用这样的方式将国民们紧紧收拢在自己的统治之下——也包括像他自己这样尚未获得海汉国籍的准国民在内。 正文 第2157章 通过民政官员的讲解,秀念大致明白了舟山这种海外殖民区在海汉国的政治地位和发展方向。按照他的理解,舟山倒是与平户藩的环境有些类似,同样是远离国家中心,同样是以跨国贸易为主要产业,同样也拥有强大的地方武装部队。不过这样一处贸易港所驻扎的武装舰队就足以干翻在日本国颇有名气的平户水军,可想而知海汉国的军事实力有何等强大。 得知舟山这里距离海汉国的京城有好几千里之遥,比平户到舟山的路程还要远两三倍之多,秀念难免还是稍稍有一点失望,这意味着舟山只不过是海汉国名下一处孤悬海外的贸易港而已。而类似舟山这样的海外殖民区,在这里与海汉本土之间,竟然还有至少四五处。 “能被分配到舟山,你们应该感到很庆幸,如果把你们送到北方的殖民区去,当地的条件可要比舟山艰苦多了,不是矿区就是战区,要不然就是军事基地,去了就发把锄头让你们挖土,可能会一直挖到进棺材的那一天!哪比得了我们这里,名为舟山,实际上是金山银山!只要你们今后好好干,别说衣食无忧,封妻荫子也是有机会的!” 负责培训他们的民政官员不无炫耀地提醒学员们要珍惜自己的好运气,相较条件艰苦的北方殖民区,富庶的舟山可以算是人间天堂了。 包括秀念在内的所有人对民政官员描述的后半段仍然不免将信将疑,他们下船后还没能来得及体验一下舟山的富庶,便从码头直接进了移民营,所以对民政官员所说的“金山银山”,的确也谈不上有任何的实感。 这种培训当然也不是一味给学员们画大饼,主要的内容还是要教会他们如何遵守海汉的社会规则,然后由这些未来的基层民政官将这些常识教给普通的日裔移民。 在效忠执委会这个雷打不动的原则之下,新移民们日常由谁管理,该听从谁的指挥,这是官方必须要让新移民们明白的事情。 安置到地方上之后,移民们的生产和生活,都将由当地的村长或镇长来负责安排,而日裔民政人员主要担当沟通和协调的任务。治安方面则是接受地方警察的管辖,同时移民中的青壮有可能会被官方征召,接受当地的民兵训练。 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哪些事必须要做,将这些基本规则尽快灌输给新移民,可以让基层在之后的安置过程和日常管理中省下不少麻烦。至于这些规则能够让新移民们掌握多少,很大程度上就是要依靠包括秀念在内的这些正在接受管理培训的人员了。 秀念能读会写的本事就派上了大用场,别人只能凭脑子硬记民政官员所说的事项,他却可以申请纸笔,将培训内容自行抄录下来。俗话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一招就足以让秀念将其他人抛在身后了。 海汉所引进的移民中,通常会有几类人可以取得特殊的待遇。一是主动报名参军入伍的青壮,二是身怀生产技能的专业匠人,第三就是有一定文化基础的读书人了。 对于海汉的社会体系来说,成人的识字率堪堪只有百分之十左右,扫盲工作仍然任重道远,起码还得两到三代人才能在国民中普及基础教育。在这种环境下,有文化的人仍属于稀缺资源,从登记个人资料开始就会得到官方的青睐。 官方的态度一般是倾向于安排这些人进入教育机构或者官僚体系中就业,以最大化地做到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所以从大明移民到海汉的读书人,哪怕是没有考取过任何功名,只要有一定的识字能力,也有很大机会能在海汉的基层机构中混个一官半职。 而在语言不通的外国移民群体中,有一个秀念这样的异类,这对基层的民政官员来说简直就是福音。他们可以省下大量用于跟新移民沟通的精力,只需向秀念发号施令,由他转译成新移民们能够理解的语言传达出去就行了。 民政部门对新移民有一个专门的评级体系,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九成以上的人都会被划入最后两等,而秀念的情况基本可以确保划入乙级,前途可谓一片光明。至于能划入甲等的就真是凤毛麟角了,一般只有少数具备一定社会地位及影响力,或是拥有巨额财富的人物,才能有机会成为甲等移民中的一员。而通常这类人物并不需要经过移民营这一关,自然会有特事特办的渠道让其快速获得海汉国籍。 不过民政官员们当然不会过早对培训对象泄漏这些安排,以免影响到正常的培训和分配流程。如果秀念入籍之后再在民政部门工作一两年,那时候他才能有权获知民政部门的这些秘密。 民政部门每天对这些选拔出来的预备人员进行半天时间的培训,剩下的时间他们要与其他移民一起接受最基本的队列训练。这部分的训练就是由军方人员来充当教官了,目的倒不是要把这些移民训练成民兵,而是要让他们习惯于服从并且不打折扣地执行命令。 这种训练有助于让新移民快速适应本地的社会制度,同时也是为了让民政部门更容易管理他们。 虽然基本的队列训练内容十分枯燥乏味,但没有移民敢对此掉以轻心,因为任何在训练场上走神的表现,都有可能会让他们失去当天的一顿食物。 这种训练的运动量并不会太大,但训练结束才意味着秀念的工作刚刚开始,他需要向自己所负责的移民群体讲解今天才刚学到的各种制度和规定。让移民们明白这些东西并不容易,有很多东西秀念自己都未能理解透彻,要解答其他人提出的各种疑问实在是一件非常费脑的事情。 不过据说留在移民营的时间不会太长,上头已经在给日裔移民安排具体的安置点了,秀念只能鼓励自己咬咬牙再坚持几天,熬过去或许后面的日子就好过了。 在回到舟山三天后,石迪文去朱家尖岛送走了将要返回福建的许家军,回来便接到了来自大同江基地的电报,内容是通报对战俘的审理进展。 联军在平户的各个岛屿上共抓获了两千余名战俘,不过这其中有超过一半是平户藩临时组织起来的农兵,军事价值并不大。剩下的俘虏中有极少数武士军官,由钱天敦带回了大同江基地作进一步的审讯。 虽然这场仗是毫无悬念地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但对于海汉来说,由于没有抓到真正的关键人物田川介等人,关于十八芝与平户藩的关系,以及平户藩此前在海外的各种布局,都仍有许多未能得到最终答案的问题。而通过战后对战俘的审讯,以及从田川介府邸搜到一些文书资料,军方或许能够从中获得一些有价值的信息,以确认海汉针对平户藩的一系列行动是否能收到应有的效果。 从海南岛袭击朝鲜世子未遂事件开始,到后来在辽东、江浙、福建等地出现的一系列涉枪案件,海汉情报部门和军方不断追踪线索,从菲律宾群岛追到辽东,多次动用精锐武装出击,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逐渐将线索碎片拼凑到了一起,追查到了平户藩和十八芝余党的头上。 但直到执委会决定出兵,海汉所掌握的证据虽然都指向了平户,其实仍然没有切实的铁证能证明平户藩就是之前一系列案件幕后黑手。 不过从战后新取得的大量证据来看,海汉当时的推断基本是对的,的确是平户藩的田川介伙同十八芝余党策划了一系列针对海汉及福建许氏的袭击行动。 根据目前调查所得,军情局已经对事情的时间线理出了大致的脉络。在1633年的宫古岛战役之后,一部分侥幸脱逃的十八芝余党抵达了平户,并凭借郑芝龙生前的关系获得了平户藩官方的庇护,就此开始在当地扎根重起炉灶。 为了能够报仇雪恨,十八芝余党凭借以前与西班牙人从事走私贸易的关系,花重金从马尼拉殖民当局手中分批购入了大量军火,到后来甚至连制造火枪火炮的技术也一并买下了,开始在当地自行研制武器装备。 这也是海汉情报部门一开始受到误导的原因,在调查中缴获的武器将调查方向指向了西班牙人,但没人能解释事发时已经战败退到南海深处的西班牙人,是如何将武器卖到大明沿海地区,甚至还远赴辽东卖给了清军。 直到后来平户藩浮出水面,情报部门才逐渐意识到直接提供这些武器的或许并不是远在南海的西班牙人,而是一直对大明海岸虎视眈眈的十八芝余党。 从田川介府邸中抄出的账本最终坐实了这一点,上面记录有平户藩秘密向外界出售的武器的交易内容。而从这些书面资料来看,平户藩出售武器的数量甚至远远超出了海汉当初的预计,很有可能是被田川介当成了一项赚钱的产业来经营。毕竟军火生意会有多高的利润,海汉作为这个时代东亚地区经营规模最大的军火商是再清楚不过了。 从账本上来看,平户藩至少向扬州盐商出售了两百支火枪,四门小口径炮,以及若干弹药。值得庆幸的是军方在扬州采取行动时,对方没能来得及动用他们的全部库存武器,否则当时参加行动的人员很可能会付出更大的伤亡代价。 不过当时如果没有及时采取行动,再拖上几个月让扬州盐商训练出了规模更大的火枪队,甚至是炮手,那后果也是不堪设想了。以扬州盐商的实力,一旦他们尝到甜头,投入重金组织一支成建制的私人军队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而出售给清军的武器数量,也大大超出了海汉情报部门的预计。尽管海军陆战队潜入敌后消灭了一支清军的火枪部队,但从账本上的记录来看,清军实际购入的火枪数量足够再组建一支同等规模的火枪队。而且更要命的是,从账目上看有大笔来自清国支付的款项没有注明销售的内容,军情局认为这意味着清军有可能已经从平户藩引入了火枪火炮的制造技术。 尽管平户藩所掌握的武器制造技术相较海汉还有着明显的差距,但如果让清军开始大规模地制造武器,组建起成建制的火枪部队,那必定会对辽东前线形成极大的威胁。 而根据对俘获的武器匠人审讯所知,还有另一个坏消息,平户藩的武器制造作坊并不止在平户岛上有,至少在九州还有一处专门制造火枪的作坊。而这个供述与联军在平户岛未能搜寻到火枪制造地点的事实也相符,当时他们仅仅只是在镜川找到了铸炮的作坊,直到战争结束都没找到造枪的地方。 这也就意味着平户藩很可能成功保住了制造火枪的能力,联军对平户藩的打击效果也将因此而大打折扣。 电文中还提出了一种很危险的可能,即遭到重创的平户藩余孽会设法与清国取得联系,达成某种形式的军事同盟以对抗共同的敌人海汉。 当然这种可能性会受限于这两方的航海能力,毕竟两国之间还隔着个朝鲜半岛,而清国的航海能力在海汉连年不断的清剿下已经损失殆尽,甚至远远比不过朝鲜这样的弱国。想要建立起长久稳定的海上航线,那还得先设法突破海汉在黄海海域的军事封锁才行。 不过这也仅仅只是海汉单方面的推测,理论上仍有多种发展方向的可能性存在。比如当初袭击朝鲜世子李凒的计划,海汉情报部门认为其中可能会有朝鲜国内的某些势力参与其中,这就意味着平户藩在东北亚地区的盟友可能不止有清国,或许会出现更复杂的局面。但可惜的是目前却尚未对此获取到更多的情报信息。 正文 第2158章 对于朝鲜国内部可能存在的权力斗争,海汉情报部门也知之不多,只能猜测针对李凒的袭击未遂事件是与王位继承权相关。 朝鲜的三位王子在理论上都有继承王位的机会,而且每个人背后都有些支持者,但国王李倧早早便选定了世子李凒作为第一顺位的继承人。海汉认为培养并扶持李凒在未来执掌大权将会有助于今后维系与朝鲜国的外交关系,所以才不惜代价促成了李凒到三亚留学一事。 而如果平户藩的势力介入到朝鲜国内的权力之争,对海汉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好消息。而且他们之前的行动未能得手,很难说之后还会不会发动类似的袭击计划。 根据口供和证据所做的战后复盘来看,联军的这次行动虽然大获全胜,但因为没能真正拿下敌人的关键人物,实际所取得的效果并未达成理想的效果,仍然是给敌人留下了一线生机。 当然了,这倒也不是说平户藩很快就能卷土重来,当地所受到的破坏十分彻底,基本上完全掐断了平户藩的经济命脉,要想再攒出组建一支武装部队的经费可就难了。没了贸易港,就靠当地人种地打渔交的那点税赋,只怕再有十年八年都凑不够军费。 钱天敦在电文中指出,平户藩仅剩的快速敛财手段,大概就只有他们掌握的军工制造技术了。如果平户藩转型做专业军火商,或许会争取到一些外部支持。而光靠封锁平户与清国之间的海上通道是不够的,他们仍有可能将武器出售到大明等地,甚至日本国内的其他势力也有可能会成为其客户。 简单来说,就是认为平户藩的隐患依然存在,或许未来还得发动一次渡海作战。所以这次的“除根行动”,实际上未能达成斩草除根的效果。 钱天敦同时也提出了补救的建议,情报部门要设法向九州地区派遣情报人员,以长期监控平户藩的发展动向——过去海汉正是在这个环节上存在严重漏洞,所以才会给了十八芝余党在当地从容发展的空间。 当然了,如何进行对日情报工作,不是他们几个海外带兵的将领发发电报就能确定的措施,这种重要项目必须要上报到三亚,由执委会、国防部、安全部商讨实施方案,具体执行可能还需要更多的部门给予配合。 石迪文放下电文之后禁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回到舟山的时候还一度很乐观地认为这次行动虽然没有能够彻底剿灭对手,但至少已经断绝了对手东山再起的可能。而来自北方的调查结果却认为行动效果远远没有达到预期,长远来看平户藩和十八芝余党依然还将会以隐患的形式存在下去。 “早知如此,就不该急着撤回来,该去把九州那边也好好筛上一遍才对!” 石迪文对这个并不理想的结果有些忿然,但实际上他内心也很清楚,海汉军这种极度依赖后勤的作战方式,并不适合在海外执行周期太长的作战任务。如果联军的行动要持续下去,乃至进一步扩大作战范围,那后勤保障的压力将会成倍增加。 但九州岛的面积和纵深都远非平户岛可比,如果深入九州追剿平户藩的残余势力,那就相当于是主动放弃了海汉军在海上机动力方面的优势,一定程度上是在自废武功。而且岛上的其他地方势力立场不明,如果平户藩劝动了其他势力一致对外抵抗海汉军的入侵,那也将会让海汉军在九州登陆后的行动举步维艰。 对海汉来说,这种战争一旦物资消耗和部队战损过大,那就算最后取得了战争胜利也不见得是一个划算的结果。 而当时联军止步于平户海峡选择收兵,一方面是指挥部认为已经消灭了平户藩的主要武装力量,将其实力削弱到历史最低程度,基本达成了作战目标;另一方面联军因为要从平户岛运走数千人,后勤保障其实已经撑不住了,难以提供足够的物资让联军在九州岛继续攻城掠地。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们当时一致认为平户藩已经完了,哪怕放生了田川介,他也不可能在废墟上恢复平户港往日的辉煌。基于这样的认识,海汉军才果断停止了行动,选择带走当地所有人口并摧毁平户港。 石迪文虽然觉得十分遗憾,但也没有真对当时所作出的决定感到后悔。只是这样的结论报回三亚之后,恐怕会让执委会的大佬们感到失望了。 在给大同江基地的复电中,石迪文表明了自己的观点,他认为目前的负面结论都只是基于有限的信息所作出的推测而已,并没有任何实际证据能够证明平户藩有能力在三五年之内翻身。所以虽然理论上平户藩仍是一大隐患,但实际上能给海汉造成的威胁已经相当有限,没有必要对此过于紧张或者反应过度。 同时石迪文也指出,平户藩的残留势力所起到的作用也不见得都是负面,至少它的存在让包括东海舰队在内的北方海军部队能够名正言顺地处于战备状态,不管是扩大编制还是更换新装备,都有了更为充分的理由。 不过关于这一点,石迪文提得比较隐晦,他相信即便钱天敦没品出其中的味道,身为海军司令的王汤姆肯定是能看明白的。 挟寇自重这种做法,对驻守海外的将领们来说肯定是大忌,但如果周边区域没有了能够对海汉产生威胁的敌人存在,执委会对于海外驻军的重视程度还能剩下多少呢?他们这些带兵大将要想申请军费,扩大编制,列装最新的武器装备,恐怕都将会受到更大的限制。 不仅如此,驻守海外殖民地的军队一般每过一年半载就会找机会实施作战行动,规模不见得会有多大,但只要能借此证明驻军的必要性就够了。 当然也会有一些特殊的例外存在,比如说钱天敦麾下的特战团便是军中的一个特例。这支精锐部队并无固定的驻地,通常都是哪里将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特战团就会被调去哪里驻扎。所以军中也有一种说法,凡特战团驻扎的地方就是前线。 基于这种专打硬仗的特殊职能,特战团也的确不需要通过一些手段来彰显自己的作用了,军费开支有执委会作担保,武器装备全是军中最先进型号,就连招人扩编也是一路绿灯。只要钱天敦打报告申请,一般都会很快得到执委会的批准。 所以石迪文认为,钱天敦主持的调查工作虽然用心,但他所得出的结论过于直白,如果能对其中的措辞作一些修改,让执委会看到的报告重点不是除根行动的未尽之处,而是保持海外驻军编制对维护各个殖民区安全的必要性,那或许会显得更合理一些。 而王汤姆在三亚的时间要比钱天敦多得多,对于某些官场规则肯定了然于胸,有他在大同江基地提点钱天敦,石迪文相信最终出来的调查报告会比当下所收到的这一份更妥当一些。 石迪文处理完这件事,接下来便是审查民政部门提交的日裔移民安置方案了。之前开会讨论过这个议题之后,石迪文便将此事交给了民政部门去策划,三天过去之后,具体的实施方案已经提交上来了。 按照民政部门的规划,被分配到舟山的这一批日裔移民将会分别安置到殖民区下属的十二处地方,其中有三处村镇是位于舟山岛上。考虑到舟山岛的接纳能力较强,本地的三处定居点将会安置大约五百名日裔移民,剩下的人则分散安置到殖民区的其他岛上。 这种人数不等的分配方式在之前已经经过了讨论,一部分地方的安置人数较多,目的也是为了最大程度地利用安置点的接收能力,以及新培训出来这些日裔民政人员中的佼佼者。 将要负责接收两百名移民的舟山岛白泉镇,是此次分配方案中人数最多的一处安置点。让石迪文稍感兴趣的是,负责此处的日裔民政人员是一个叫做秀念的日本僧人,其移民评级得到了“乙级上等”,这对普通移民来说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 石迪文对秀念倒是有一点印象,他记得在西归浦视察临时移民营地的时候,好像就有这么一个僧人在协助维持营地秩序,到了舟山之后能拿到这么高的评价,看样子此人还是个可造之材了。 石迪文并不会因为秀念的特殊出身而觉得有什么不妥,在他看来僧人这个身份只表示秀念是一名修行者,但海汉的法律可没有规定修行者不能为官府效力。事实上只要有能力且愿意效忠海汉,这些出身背景都只是可以忽略的小问题罢了。 石迪文大致翻看了一下安置方案,认为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便很快签了字,让秘书返给民政部门尽快开始执行。这些日裔移民在离开平户之后已经消耗了海汉太多的经费和粮食,石迪文可不想继续白白养着他们。越早安置到地方上,就能越快开始生产活动。 “秀念,收拾好你的个人物品,到营办报到!” 秀念赶紧起立应了一声,他知道这大概是要开始分配真正的落脚之处了。 为期五天的培训期一晃而过,不管移民们是否已经准备好,他们都得开始面对下一轮安排了。 秀念并不知道自己会被分配去什么地方,但负责培训他们这十多个人的民政官员在不经意漏过口风,秀念的安置去向应该不会差。所以面对即将到来的分配,秀念倒是并不紧张。 移民营里所有的日裔移民都得到了通知,按照这几天训练的队列,在操场上列成一个个方阵等待通知。虽然站姿不甚整齐,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但好歹是可以听教官哨声自行排好队列了,这番训练也算没有白费。 秀念从光明寺出来的时候就没带什么行李,仅仅只带了一身换洗衣物,用一块方布一裹,就是他全部的家当了。不过他一直生活在庙里,就只能常年穿着僧袍,本来也不太讲究物质生活,所以也不会觉得自己的行头寒酸。 不多时民政官便带着花名册来了,拿着铁皮喇叭对众人宣布道:“我喊到名字的人,应到出列!” 说到名字,因为这些日裔移民都是平民身份,而这个时代的日本平民几乎都没有姓氏,为了便于登记和管理,民政部门就给这些日本人重新起了汉名。 上千人要一一起名当然是个麻烦事,不过民政部门对此早有准备,在登记的环节就让他们自行抓阄决定。一个筐里装着几十个常用姓氏,另一个筐里装着几百个常用字,抓到什么名字就照着登记下来,省时省事。 秀念出家当僧人之前也是没有姓氏的平民,而出家之后便以法号作为名字来使用,早就已经习惯了,所以他是极个别没有通过抓阄起名的日裔移民。秀念早就好了,即便今后还俗了,也还是用这个名字,而海汉的民政官员对此倒也没有提出异议。 “赵水……周七……王丁……马未……” 民政官员开始照着花名册点名,被叫到的移民应一声“到”,便带着自己的行李出列,站到指定的地方集中。有些还没适应自己新名字的人不免会反应迟钝,叫上好几遍才才应声,不免就会吃一记脚踢以示惩罚。 点够一队人之后,民政官员便停下来,让这一批人立刻去移民营大门处,跟随带队的军官离开。每一批移民都会有一小队军人随行,以确保安置过程中不会节外生枝。被安置到舟山之外地区的移民,还需要前往码头再次乘船。 秀念等了许久,眼见这里都走了一半多人了,却依然还没念到自己的名字,当下也不免有点惴惴不安。他却不知民政官员的点名顺序是先远后近,因此安置在舟山岛的人员都是放在了后面。 正文 第2159章 “秀念!” “到!” 听到自己的名字之后,秀念终于是舒了一口气。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期待什么,害怕什么,但终于确定了分配结果,这让他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自己并没有被放弃,但也没有得到什么特殊待遇,一切都是在照着流程走。就如他在培训期间所接收的信息那样,所有的新移民都会得到妥善安置,但没有谁能够吃闲饭,必须要靠劳动来养活自己。 按照民政官宣布的分配方案,秀念得知自己即将与另外两百名日裔移民一起,被安置到舟山岛上一个叫做白泉镇的地方,即日便从移民营出发。虽然对于这个地方一无所知,但秀念觉得这个地名听起来倒是很平和,或许应该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白泉镇位于舟山岛的北部,与岛上的中心城区定海港相距大约二十来里。不过这个距离仅仅只是地图上的标注,而现实情况是两地之间隔着纵深有十多里的山林,陆上通道需要在山间谷底中穿行,所以从定海港去往白泉镇的实际路程要比地图上直线距离远了不少。 白泉镇是在海汉接手舟山群岛之后才慢慢形成的,这个地区在那之前只有几个人口规模不大的村落,并没有形成真正的城镇。而舟山当局在最近这几年不断在岛上各地安置外来移民,白泉镇所在地区的人口也在短短几年里翻了四五倍之多。 原本零散的村落在人口规模的不断扩大中逐渐连接到了一起,舟山当局也因势利导地在这里设置了镇公所来管理这一区域。 不过相较于舟山岛南部的繁荣,北部区域的发展状况就相差太多了。白泉镇附近的海岸线朝向东海,却没有天然良港,别说航运业和造船业这些能赚大钱的行当,就算想大规模地经营渔业都不容易。而且修建大型港口的投入颇大,对已经拥有定海港的舟山当局来说,在自然条件并不理想的岛北兴建港口完全没有性价比可言。 好在这里是舟山岛上为数不多的平原地带,还可以走农业开发这条路。舟山岛上并不缺乏淡水资源,加上历年来修筑的各种蓄水设施,所以农业灌溉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唯一的麻烦就是不定期会出现的海上飓风,有可能给白泉镇的农业经营造成一定的损害。 按照农业部门的测算,白泉镇辖区内有大约一万五千亩左右的平原区域可以用作屯田耕作,而到目前为止,已经开垦的农田其实才占不到一半的面积,所以仍然还有比较大的开发空间可供安置移民。 水稻和各种时令蔬菜,是白泉镇主要种植的农作物。此外还有一个特产是当地皋泄村所产的杨梅,不过杨梅采摘后的保鲜期只有几天,所以新鲜杨梅也很难销售到外地。但当地小酒坊所制的杨梅酒,却是白泉镇唯一一种能够卖到三亚市面上的土特产。 白泉镇的经济水平肯定比不了岛南的港区,但因为是走农垦路线,农产品比较丰富,所以当地民众的温饱问题倒是解决得比较好,新移民也不需担心安置到当地之后会受冻挨饿。 负责护送秀念这批移民的是隶属东海舰队的一个排,不过因为任务内容比较轻松,加之岛上环境也很安全,所以士兵们并不需要荷枪实弹出行,只需带上饮水和干粮,以及人手一根的哨棒就够了。 移民们在出发的时候也同样领到了一份饮水和干粮,同时他们需要自行负担自己的全部行李。虽然队伍中有几辆运送生活物资的马车,但移民们可没有资格让这些军用马车替自己运行李,而这个时候轻装简行的秀念有了明显的优势,一个小包裹往肩上一搭就走了。 在士兵们的指挥之下,这一批移民列队离开了短暂居住了几日的移民营,然后向东南山麓行进。舟山岛的面积大约相当于三个平户岛,所以对这些日裔移民来说,他们能很直观地感受到这个新的家园要比他们的故乡大了不少。 队伍中当然还有民政部门的官员随行,而秀念在出发之后便被这个名叫丁回的官员叫到身边,向他解释白泉镇的大致情况。 “……到了白泉镇以后,我会介绍镇长给你认识,今后这批人的安置工作,就由你跟镇长去进行交接,明白吗?” 秀念连连点头应道:“小人明白!” 关于殖民区的权力结构,也是培训内容的一部分,秀念已经对此有所了解。在安置到地方上之后,他就要听命于当地的官员了,事关自己的前途命运,秀念还是想趁此机会多打听点消息。 “丁大人,能不能先给小人透露一点那位镇长大人的情况?这样小人也好有所准备,配合镇长大人做事。”秀念小声问道。 丁回看了他一眼道:“你倒是机灵,还知道提前打听消息……我跟你说,这位镇长可不是好相处的角色,你去了之后要老老实实做事,休要想着投其所好然后捞取好处,被镇长发现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小人不敢!还请丁大人指点!”秀念连忙谦卑地应道,心里却是暗暗有些担心,自己的新上司会是怎样一个不好相处的人。 丁回见他态度诚恳,这才点点头:“要说起白泉镇这位江镇长,那还真是有点来头的……” 白泉镇的镇长名叫江子安,两广人氏,出身农家,是1628年入伍的老兵。入伍之后便在石迪文麾下服役,第一次踏上战场是在广东番禺李家庄,协助大商人李继峰的家族抵抗当地的流寇武装。之后江子安又陆续参加了一系列作战任务,立下了不少战功。 但在1633年攻打舟山群岛的作战中,江子安不幸身负重伤,后来虽然经过救治保下了性命,但身体却已经受到了无法痊愈的损伤,只能被迫选择了退伍转业。 江子安有军功在身,自然不用担心生计问题,最后他选择了落户舟山,为的便是能继续在石迪文手下当差。而石迪文当然也不会亏待手下的有功之臣,既然江子安有心依附自己,他就顺水推舟,让江子安在舟山岛上当个地方官。 不过江子安虽然忠心耿耿,却因为出身低贱,没受过什么文化教育,所掌握的技能除了带兵打仗就只有种地刨土。想留他在衙门里坐办公室,或者管理贸易方面的事务,显然都缺乏相应的能力。 挑来选去,又征求了江子安本人的意见,最后石迪文便任命他到岛北的白泉镇担当行政官。而那个时候还没有“白泉镇”这个行政编制,所以一开始江子安其实就只管着当地两百多农民,组织他们屯垦,边种地边搞农业基建,用了几年时间,才慢慢将当地建设成了舟山岛主要的粮食生产区之一。 江子安虽然没多高的文化,但好歹出身农家,所以对务农并不陌生,加之在军中待了几年,有过走南闯北的经历,不管是眼光见识还是管理能力,那也并非普通的地方行政官可比了。白泉镇虽然是走农业路线,但多少也沾到了舟山这个区域贸易中心的光,每年或多或少都会有新移民不断输入,农产品可以在岛上完成自产自销,还能让农户有一份收入。 在江子安的管理之下,白泉镇最近这两年的确发展得像模像样,虽然远远比不了定海港这边繁荣,但如果以农业区来衡量,那白泉镇的发展速度肯定大大超过了这个时代的平均水平。 江子安是经历过血与火的人,眼里揉不得沙子,他手下的人,他所管理的区域,那都容不得有任何耍花样的行为。所以在白泉镇治下,每年都会有一些犯法的倒霉蛋遭受严惩,早年间甚至有情节严重的犯人,在公审之后由江子安亲自动手执行枪决。所以在舟山殖民区的官场上,白泉镇的江子安是出了名的狠辣角色,除了石迪文,大概也没别的人能使得动这位老兄了。 当然了,外界的传闻其实会比事实更夸张,比如在丁回的描述中,江子安就是个铁血判官的形象,一直在用铁腕手段治理地方。 但这在秀念听起来倒是没有什么闻之色变的感觉,官府用比较严厉的手段治理地方,这在平户藩本来就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要知道日本的普通百姓连姓氏都没有,根本谈不上社会地位,秀念到舟山的时间虽短,但他能感受到官方还是挺在意他们这些来自平户的日裔移民,保证了每个人的基本生存所需,而且还打算帮助他们融入社会。只要能好好活下去,那来自官府的约束严格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既然地方官是一名退役军官,秀念推测当地的气氛大概也就跟实行军事管制的移民营差不多,这在他看来似乎也没什么不能适应的。 由于之前的点名耗时太长,秀念这批人从移民营出发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时分了,在山林里走了五六里地之后,带队的军官过来跟丁回商量了一下,便下令停下来休息进食。休整了片刻之后,再重新出发继续向岛北方向行进。 在山林间走了十几里之后,眼前终于豁然开朗,大片的临海平原出现在了新移民的眼前,引发了阵阵赞叹之声。举目望去都是一块块方正的稻田,至少有数千亩之多,阡陌之间能看到一些正在劳作的农民。远处的地平线上,隐隐能看到村落的轮廓。 这样平和的景象,与他们的故乡似乎也相差不大,想到即将在这里落脚生根,原本对未知环境感到不安的移民们终于有了一丝期待。 因为在途中已经得到了丁回的指点,知道白泉镇的大致状况,秀念对所见到的景象倒是没有其他移民那样惊讶。他看着眼前的农田,心里却是在想着要如何跟新上司打交道,争取能给对方留下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 半小时之后,在一处晒谷场上,秀念终于见到了前来接收这批移民的江子安。不需丁回作介绍,他一眼便认出了这个人。 与秀念此前所见到的很多海汉军人相似,江子安肤色黝黑,体格健壮,头发剃得极短,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只是左臂自手肘以下的部分都没了,不过他自己倒是毫不忌讳,还故意将衣袖挽得老高,露出健壮的上臂。 秀念先前听丁回说过,江子安在战事中受过重伤,以至于被迫退伍,看到真人瞬间便明白了,伤成他这样,的确是很难再在军中服役了。 江子安上前与带队的军官和丁回见礼,简单寒暄了几句,丁回便回头将秀念叫上前,向江子安介绍秀念:“江镇长,这是这批日裔移民的民政管理员,他叫秀念。” “参见镇长大人!”秀念连忙低头躬身以示恭敬。他在移民营里也接受了社交礼仪的培训,倒是记得不能跪地行礼的规矩。 江子安上下打量了一下秀念,点点头道:“叫我江镇长就行了……你是个和尚?” “小人以前在平户的时候的确是一名僧人。”秀念老实回应道:“不过来了海汉国之后,已经决定要还俗了。” 江子安道:“你若要吃斋念佛,那也由得你,我不会在意你的身份,但有一点你要记住,既然你如今是给官府办事,那便是官差身份,若是怠工出错,那就得依法处置。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在我手底下出了岔子,可不要想着让我网开一面!” “小人自当尽心竭力,为海汉国效劳。”秀念听对方这口气的确有些不善,赶紧将提前想好的台词先搬出来挡一挡对方的杀气。 果然江子安听了这个表态之后面色稍霁,点点头道:“你若能时刻记得为国效力,那离入籍也不会太远了。到了白泉镇之后好好做事,若是表现得力,我江子安亲自给石将军写举荐,保你尽快入籍!” 正文 第2160章 秀念虽然没有在官场中混过,但他当初在平户光明寺的时候负责寺庙的物资采购工作,跟各路商人打交道的经验颇多,见识过各种花式嘴炮,自然不会立刻就对江子安抛出这几句话信以为真。 不过他还是很配合地作出了感激涕零的姿态,连忙表示自己定当尽心竭力,协助江子安管理好这一批日裔移民。 按照安置方案,被送到白泉镇的这一批日裔移民还将要进一步分散,由白泉镇下辖的十个村落分头接收。而这十个村落也都派了负责人过来,等着领人回去安置。 丁回拿出移民的花名册,与江子安一起点清了人头数目,确认交接时没有差额或伤亡,交割了一并送来的生活物资,然后江子安在接收文件上签字画押,双方便算是顺利地完成了这次移民交接工作。 护送移民的队伍只在这里短暂休整了片刻,便启程返回定海港了。趁着时间尚早,他们还能在天黑之前赶回去,否则就得留在白泉镇过夜了。 而秀念则是从这个时候就正式进入到工作状态了,他首先得到协助镇公所将这两百移民分配给本地的各个村子。不过到了白泉镇这一级,就没有提前拟定更细的名单了,各个村派来的负责人提前进行了抽签排好了顺序,每个村按抽签顺序挑二十人带走。 但为了避免出现青壮被排在前面的村子选完,只留下老弱妇孺给排在后面的村子,每个村子每一轮只能挑五个人,而且如果挑到的人有家人,也要一起算入分配名额里。如果第一轮挑的人加上其家人满了二十人,那就没有后几轮的挑选机会了。 鉴于没有时间来慢慢制定更详细的分配方式,这已经是当下能够想到比较公平的土办法了。不过这个分配过程对秀念来说,工作量却是着实不小,他要向移民们说明这个分配方案,并协助各村的代表完成每一轮的挑选。 虽然就两百号人,但这一番折腾可是足足消耗了一个多时辰,秀念说得口水都干了,让他不禁又回想起了当初在平户港组织移民们登船的时候。 而江子安在这个过程中并未过多参与,只有出现存在争议的情况时,才会开口一锤定音。秀念估计新上司是在观察自己的工作能力,当下更是丝毫不敢怠慢。 终于完成这项工作之后,秀念这才上前向江子安复命,然后请示自己的去处。他的编制并不在这两百名移民当中,最终分去哪个村,那还是得由江子安说了算。 “你哪个村都不用去,就先在镇公所待着吧!”江子安的回答却是有些出乎了秀念的预料。 但他旋即便明白过来,如果自己被分配到其中任何一个村子里,就很难再顾及到其他村子里的日裔移民了。而待在白泉镇的镇公所,那就相当于是在本地的权力中心坐镇,可以最大限度地发挥他这个唯一翻译人员的作用。 各村各自领走了新移民,安置工作便算告一段落了,秀念拿着自己的行李跟着江子安去了镇公所。 这江子安也没什么官架子,路上遇到有人招呼,他都会点头示意,有时候还会停下脚步跟人寒暄几句,问几句家长里短的事情,看得出他并不是表面上那么不近人情的样子。 走了两里多田坎小道,便到了白泉镇的中心,江子安一边走一边向秀念介绍了镇上的大致情况。 白泉镇虽然行政级别是“镇”,但因为本地人口都主要集中于下属的十个村子,整个镇上上下下加起到一起也才两千多人。所谓的镇子上其实没有多少人家,都是镇公所、学堂、诊所、派出所等官方机构,常住人口也就是这些机构的从业人员。 虽然各个村子离镇子并不算太远,从最远的村子过来也不到十里地,但百姓们一般没什么事倒也不会往镇上跑。毕竟对大多数百姓来说,去镇上要么是去办正事,要么是每个月初一十五两天赶集。而大多数民众即便是有事要到镇上办,只要不是太急,也会等着赶集那两天再去,以节路上来回的时间。 镇公所除了江子安这个镇长之外,另外还有七八名工作人员,分别负责财务、文书、农事、民政、基建等事务,江子安自己也兼管着其中一部分工作。至于治安、教育、医疗这些机构,则都是由舟山管委会派来的专人负责,跟镇公所是分属不同体系的平级机构。 镇公所有专门分配给工作人员的宿舍,虽然只是很普通的砖瓦房,但在白泉镇这种农业区已经算是高级住宅了,而且秀念还分到了一个单间。 尽管屋内空间狭小,就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套桌椅,而且全是显而易见有些年头的旧货,但这对秀念来说可真不差了。他在光明寺的时候要跟另外十多个师兄弟同住一间禅房,只有方丈才有资格住单间,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奢望。 刚到西归浦的时候,连个遮风避日的地方都没有,那时候秀念觉得哪怕能有一片屋檐遮身也是好的。不过后来他被提拔起来当临时助理员,就享受住简易帐篷的待遇了。到了舟山岛的移民营,条件又提升了一些,住上了四人间,秀念觉得这应该便是短期内能享受到的最好待遇了,倒是不曾想分配到地方上之后,居住条件居然还能再提升一层。 “先暂时住下,你以后还俗了要是打算结婚成家,到时候还可以申请换住更大的房子。” 秀念听到江子安介绍只能一笑道:“多谢镇长,小人暂时无此打算,这里就很好了。” 秀念打算还俗,只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到了海汉之后恐怕很难再靠着僧人这个身份活下去了。他在西归浦的时候就找认识的海汉军人打听过,确认了海汉国没有多少寺庙,僧人在海汉的日子并不好过,大多还得自己种地过活。想要像以前在光明寺那样凭香火钱就能过日子,在海汉恐怕会有点困难。 至于结婚成家这种事,秀念倒是暂时还未考虑过。对他来说,先保住自己的生计,争取一个稳定的生活环境,才是头等重要的事情,其他的需求都可以往后再稍稍。 “先跟我去吃饭,晚点我还有事要问你。” 镇公所没有专门的食堂,而是跟镇上其他几个官方机构共用一个食堂。作为公门当差的福利,这吃饭自然是不用另行花钱了,虽然伙食质量一般,但胜在能管饱,对于秀念这种初来乍到且毫无家底的人简直就是福音。 即便是在西归浦最艰难的那段时间,秀念也很幸运地没怎么饿过肚子,不过对于当时临时移民营里的缺衣少食的惨状,留给他的印象十分深刻,当时给移民们施粥的时候,好多人都是饿得眼睛发红了。 当时秀念一度认为这可能是海汉军物资不足所造成的局面,只能饿着移民来保全军队的需求,但后来联军在离开西归浦之前在当地开了庆功大会,秀念才明白所谓粮食短缺只是海汉军有意营造出来的局面,意在消磨移民们的反抗情绪,让他们为了生存而不得不选择屈服。 但就算是意识到了这种内幕,秀念也没什么反抗海汉的心思了,连强大的平户藩军都输得彻彻底底,他一个出家人的反抗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倒不如好好利用自己的机遇,早些脱离被人任意摆布的阶级,那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秀念在食堂吃饭这会儿工夫,除了见到了镇公所的几个同事之外,还有走路一步三摇的王秀才,跟江子安一样是退伍军人的派出所曲所长,以及惜字如金但据说很有些本事的刘大夫。这些人和他们一样,都在食堂解决自己的晚饭。毕竟这是工作福利,时间长了还能给自己省下不少钱。 吃完饭之后,秀念随江子安又回到镇公所。江子安将秀念带到自己办公的地方,然后倒了杯热水给他,示意他坐下说话。 “我们这些人,就是白泉镇的管理者。分工合作,各司其职,保证这里的百姓能够平平安安,丰衣足食。而你今后要做的事情,也跟我们一样,你明白了吗?” 秀念精神一振,意识到自己也已经成为了“白泉镇管理者”中的一员,这对他来说算是迈出了非常关键的一步。 “关于劳动积分和劳工等级的规定,你在移民营培训的时候,应该已经学习过了吧?” 秀念连忙点头应道:“小人已经学过了,只是未曾接触实际情况,还有太多不甚明白的地方。” 江子安道:“你们新移民在入籍之前,只能通过劳作获取积分,来换取所需的生活物资。你们在这里生活所需的居住地、食物、衣物、生活物品,病了就医,子女入学念书,这些条件统统都得要你们所获的劳动积分来作为担保。今后申请入籍,也要你们的积分和劳动等级达到相应的水准才能通过。” “当然不同的工作所得到的积分多少也会有差异,比如你在镇公所当差,你每天所得到积分,要比另外那两百人多三倍以上,所以只要你好好做事,入籍的时间指日可待。等你入籍之后,每月就能拿一份饷钱了。” 其实关于这些内容,在移民营接受培训的时候,秀念便已经听过一遍,只是没有江子安讲得这么实际,并不知道这种制度对自己的生活有什么直接的影响。听了江子安的讲解之后,秀念便对此有了更为直观的认识。 江子安继续道:“你在白泉镇具体要做些什么事,我会慢慢给你布置。简单来说,分到各个村子这两百名日裔移民的生活问题,你都要负责跟进处理,你处理不了的,向村长汇报,请求村长提供协助。如果村长也处理不了的,就向镇公所报告,由镇公所出面协调。要是连镇公所都处理不了,那我会向管委会报告。至于哪些事情是需要报告的,想必你在移民营也都学过了。” 秀念连忙应道:“凡作奸犯科,不服管教,试图外逃,好逸恶劳者,皆需尽早上报。” 江子安点点头道:“说得不错,我海汉国不养闲人,要在这里生根落脚,那就必须照我国的规矩行事。不过你们是从日本过来,语言文化和生活习惯都与我国不同,初来乍到,日常沟通难免会出一些问题,你要尽力去解决。” 秀念心里暗暗叫苦,但还是毕恭毕敬地应了下来。他心想这两百人分住在一两处还好,但分作了十个地方定居,这要是屁大点事就通知自己去定居点解决,那恐怕要不了几天就得跑断腿。 江子安仿佛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接着说道:“一般的小事情,村子上自然会设法处理,不会让你整天疲于奔命去处理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但这些新移民在各个村子的生活和劳动情况,你一定要掌握。从明天开始,你每天去两个村子,了解移民在当地的安置情况,顺便处理安置中出现的问题。回来得早,就当天向我汇报,回来得晚,就第二天早上来找我。” 秀念觉得这差事对人生地不熟的自己恐怕会有诸多困难,正待要分说几句,江子安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如果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做不好,那我觉得也没有必要浪费镇公所的公款来养着你了,到时候你就跟其他人一起,老老实实去种地就是了。” 秀念已经到了嘴边的推托之词硬生生又咽了回去,他倒是没想到上司这么快就给自己出了一道难题,看样子先前来自丁回的警告的确没有错,这个上司是真的没那么好相处。 “小人明白了,一定尽全力完成任务!” 江子安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根本没给秀念留下回旋余地,现在只能先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正文 第2161章 对于上任伊始就接到这种难题,秀念不敢有丝毫的抱怨,他也明白上司应该是在考验自己的能力,故意要出这么个题目来考一考自己。 虽然相处时间还很短暂,但秀念已经能感觉到江子安是一个非常注重实干能力的官员,如果自己的本事达不到他的期望值,那真的很有可能会被江子安从现在的位置上踢掉。 江子安要求他每天走访两个安置日裔移民的村子,了解这些新移民在当地落户的进展状况,但却并未交代从哪里开始,要如何进行,具体要掌握哪些信息,如遇问题又该如何处理,这对仅仅在移民营里接受了几天初步培训的秀念来说,的确需要好好准备才行。 一封盖有镇公所印章的介绍信,是秀念从江子安这里得到的唯一支持措施,剩下的工作需求就得秀念自行设法解决了。他甚至还得自己跑到镇公所的院子里看画在院墙上的那幅白泉镇地图,才能明确自己所要造访的目标究竟在哪个方向。 好在白泉镇辖区的地形并不算复杂,所有的村落都分布在舟山岛北岸这块十几平方公里的临海平原上,而镇公所就座落在这些村落的中间位置。只要知道目的地的大致方向,基本上也不太可能在途中迷路。 不过在仔细看过墙上的白泉镇地图之后,秀念似乎也更能理解上司委派这项任务的目的了。自己既然要负责协助管理被分配到白泉镇下属十个村子的两百名日裔移民,那当然也得先了解这个十个村子的具体情况,而实地走访这些地方,大概是最快也最为直观的办法了。 只是要在异国他乡的环境中单枪匹马地开始执行工作任务,秀念仍然不免有些惴惴不安。他有些担心自己的新移民身份,在真正拥有海汉国国籍的民众面前是否会矮了半截,要是地方上根本不配合自己的工作,那他多半就只能干瞪眼了。 但工作就是工作,江子安并没有给他留下逃避的余地,要嘛完成任务继续待在镇公所享受良好的生活条件,要嘛就卷铺盖滚去跟其他移民一起玩泥巴。这两条路摆在面前根本不用选,秀念很清楚哪一条才是自己该走的路。 兵荒马乱的平户港,缺衣少食的西归浦,前途未卜的移民营,之前那些更为艰难的局面都已经一步一步走过来了,如今才刚刚踏上新生活的正轨,秀念又哪肯就此止步。 翌日一早,秀念去集体食堂吃过早饭,又凭介绍信从食堂打包了几个馒头,然后灌了一壶凉水,便从镇公所出发了。 秀念的第一个目的地是皋泄村,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昨晚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听其他人说起皋泄村的杨梅已经到了成熟采摘的季节,村长向镇公所提了申请,要求从镇公所调用马车以运输杨梅,而这个申请已经在昨天得到了镇公所的批准,今天就将会派车过去。 是的没错,可以搭乘镇公所的顺风车,便是秀念选择皋泄村作为第一个目的地的原因了。这不但可以让他省下路途中的体力消耗和用于找路的时间,而且还能让当地人确认秀念的官方身份——虽然他只是个日裔新移民,但同时也是代表镇公所来办事的官差。 皋泄村坐落在白泉镇西侧的一处山沟里,事实上秀念所在的这批日裔移民从定海港的移民营转移到白泉镇的途中,便从皋泄村旁边的官道上路过了一次。 还未进入到村子,盘腿坐在板车上的秀念便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杨梅树,红色的杨梅果缀满枝头,已经是到了丰收的时节,不少农户正在田间采摘果实。 秀念在此之前从未见过杨梅树和杨梅果,这对他而言倒是一个全新的体验。他听车夫说这是皋泄村的特产水果,更是有兴趣想要尝一尝了。 在向路边采摘杨梅的农户打听了好几次之后,秀念终于找到了同样也在田间忙碌的皋泄村村长王大贵,并向他出示了镇公所的公文。 不过王大贵瞟了一眼秀念手上的公文,大概只来得及看清了上边戳了镇公所的印章,根本就没看正文,便对秀念道:“和尚,你先来搭把手,帮我拽着这根枝头。” 秀念没会过意来,但还是老老实实按照王大贵的指示,伸手去拽住了那根枝头,而王大贵一边叫他抓住别放,一边伸手去采摘这枝头上的杨梅果。 秀念见状也是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刚到皋泄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被这村长给当作民工征用了,而这可不是自己来皋泄村的目的。 秀念摸不准这王大贵的脾气,只好小心翼翼地说道:“王村长,在下是镇公所派来核实新移民的安置情况……” “我知道你是镇公所的人,昨天不是见过你吗?”王大贵满不在乎地应道,手里的活却一点都没停下。 秀念仔细一打量,好像的确是在昨天分配移民的现场见过王大贵,只是当时实在太忙乱,秀念也不太能记得每个村来领移民的人都长什么样,这时候在对方的提示之下才注意到这一点。 秀念又问道:“那不知昨天王村长带回来的二十人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挺好的啊,昨天安排他们先在村头祠堂里住下了,回头等这几天杨梅果摘得差不多了,再集中人手给他们盖几间茅草房……今天吃过早饭都出工了,全在这山坡上摘果子呢!”王大贵三言两语,便向秀念说明了日裔移民的状况。 “昨晚领回来今早就出工了?”秀念不禁有些惊讶于这皋泄村的办事效率。 “让他们来村里又不是来白吃白住的,那可不得赶紧出工?”王大贵理直气壮地说道:“来了就得干活,好手好脚的人,不干活像话吗?” 说罢还盯了一眼秀念,秀念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默默地抓紧了树枝。 秀念倒不是觉得王大贵的话有什么不对,他只是想跟对方说明,自己来皋泄村不是专门来帮忙干农活的,而是有公务在身。但话到嘴边,他突然又觉得这么说有些不妥,江子安让自己到各个村子了解日裔移民安置情况,现在自己所干的农活,不就正是其他移民在做的事情吗? 先靠干活跟村长拉拢一下关系,这样才能从对方口中了解到更多的情况。不然给自己脸色看事小,回头在上司面前打个小报告,那才真的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摘完了这根枝头上的杨梅果之后,王大贵示意秀念松手放开,然后将装杨梅的篮子推到他面前:“尝尝吧,这可是我们皋泄村的特产!定海港的老爷们比较讲究,要先泡过盐水再吃,不过我们没那么多麻烦事,就这么吃也是一样!” 秀念也不多客气,从篮子里随手拿起一颗杨梅果放入口中,轻轻一咬,酸甜的汁水顿时在口腔中蔓延开来,的确是他以前从未品尝过的味道。舌头稍稍用力,便将果肉从果核上尽数卷下来,水果的香气从口腔一直贯通到鼻腔里,让秀念感觉十分舒爽,有道是“众口但便甜似蜜,宁知奇处是微酸”。 “好东西啊!”秀念夸完之后,又拿了一颗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品味。 “我们这儿的杨梅,果大核细,汁多肉嫩,几百年前就录入了舟山地方志,就连从京城来舟山的大人们尝过了也都说好!” 王大贵不无骄傲地夸耀了一番皋泄杨梅的光辉历史。 只不过他文化有限,说不出《元大德昌国州图志》这么具体的文献资料,也不会念叨“乡村五月芳菲尽,唯有杨梅红满枝”这样的雅句,只能给秀念讲讲“桃李饱丧命,杨梅医百病”这样的俗语。 当然了,在王大贵看来,无论是史籍还是诗歌,那都比不了来自海汉高官的称赞。毕竟执掌管理这个帝国的都是一些神仙般的人物,他们所表达的看法才最能够证明皋泄杨梅的价值。高官们说好,那才是真的好。 秀念倒是没有那么深刻的认识,他只是单纯地觉得这种酸酸甜甜的水果还挺好吃。一口气吃了五六颗之后,他才略带满足地对王大贵道:“可惜我的家乡没有这种美味水果。” 王大贵道:“这东西要讲究水土的,整个舟山岛上,也就我们这个山坳里所产的杨梅最好吃。就算你家乡有这水果,也未必能有同样的味道。” 秀念点点头道:“王村长说得是,而且此果柔软多汁,想必摘下之后也难以长期保存,应该很难贩运到外地,也只有在舟山岛附近才能有此口福了!” 王大贵道:“以前是的确没办法往外地卖,有些年头收成太好了根本销不完,只能让其在枝头烂掉。不过石将军接管舟山之后可就不一样了,我们这里所产的杨梅可以用船送到几千里外的京城去卖。” “几千里……那不得在海上走一个月了,难道不会坏掉?”秀念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 “石将军派来的农技师傅,教会我们如何用杨梅制成罐头、果干、果酱、果汁和果酒,这样一来,可以保存的时间自然就长了。”王大贵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经过加工之后,这些东西能卖的价格可比新鲜杨梅高多了!” 农产品的深加工可算是海汉的一项特殊产业,几乎在海汉统治下的所有农业区都有相应的产业,舟山自然也不会例外。农业部在舟山同样设有办事处,有一批农技员负责在这里传授农林牧副渔等方面的深加工技术。 把杨梅加工成各种农副产品当然并非海汉的首创,民间早就有类似的加工手段,只是海汉将这些加工手段科学化、标准化、量产化,让农家自产自销的少量加工,升级成了规模生产,并且为其提供了渠道和市场,让这些杨梅能够走出小小的山坳,成为在外界市场上流通的商品。 皋泄村所产的杨梅再怎么好吃,因为保鲜期有限,也就只能在舟山附近小有名气,自然也不会有商人专门跑到白泉镇来收购杨梅的副产品。但海汉对农产品开发有成熟的操作方案,一方面引导农民对杨梅进行深加工,另一方面让商务部门安排外销的路子。别说舟山本地的农户了,就算是归属大明时期的官府,也不u具备这样的运作能力。 这些经过深加工的农产品漂洋过海去到其他市场上,价格自然会翻着倍地往上涨,经手的商人们得了实惠,第二年都不用商务部再牵头,自己就会跑到舟山来订货了。而皋泄村的这些农户也会因为外销渠道的运转而得到实际的好处,让他们有更多的动力从事杨梅种植和深加工的劳作。 这个体系具体是怎么运作的,村长王大贵受限于眼光见识,其实也并不是太清楚。但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那就是这种经营模式给皋泄村的百姓带来了非常实际的收益。 所以在王大贵眼中,到了杨梅收获的季节,其他事情都得往后稍稍,优先完成今年的采摘和加工任务。这不光是皋泄村村民的事,同时还涉及到今年要完成的一大堆商业订单,到时候要是交不出货,不但会影响村民们今年的收入,而且也会让皋泄杨梅的商业信誉受到一定的损害。 王大贵在年初的时候可是给丁子安打过包票的,今年要完成皋泄村增产增收的双目标,到时候完不成任务,独臂镇长绝对会来皋泄村找他的麻烦。所以昨天去镇上领新移民,王大贵办完手续赶紧带着人回来,今天一早就把新移民全赶进了果林,将其立刻投入使用。 当然了,就连秀念这样从镇上来皋泄村办事的官差,王大贵也没有放过,先抓过来用着再说。不过两人这话匣子打开之后,秀念一边帮忙一边听王大贵说了许多皋泄村本地的杨梅产业发展状况,当下也是听得颇有兴趣,没有再急着去见那些同样在忙于采摘果子的日裔移民了。 正文 第2162章 皋泄村目前的杨梅果林比种植水稻的农田还多,而杨梅的种植和采摘也不再是本地农业生产的“余兴节目”,慢慢变成了皋泄村乃至整个白泉镇的创收大项。 皋泄村种植规模逐年增大,本地的劳动力在每年夏天的采摘季节已经不够用了。毕竟这些杨梅果摘下之后,必须得在短暂的保鲜期内完成加工,否则就很容易腐坏变质失去价值,所以需要在采摘期集中大量人力来完成工作。 这几天除了发动全村老少齐上阵之外,王大贵还从临近村子请来不少帮工,以完成技术含量不高的采摘工作。至于秀念这样的“免费帮工”,王大贵逮着机会自然也是不用白不用了。 秀念对杨梅的深加工也有些好奇,便主动向王大贵提出,想去看看加工的地方。王大贵觉得秀念是镇公所派来的官差,倒也不觉得这种要求有什么不对,三两下忙完手头的事情,便带着他去了村里。 秀念注意到皋泄村的民房几乎都是瓦房,甚至还有一些是农村并不多见的砖瓦房,可见这里的经济状况的确不差。他便向王大贵问起,是否新移民今后也能有这样的居住条件。 “按照上头的规定,村里要给新移民提供基本住房,我们白泉镇的标准是统一的茅草房。地方都已经挑好了,等这几天忙完了就盖。他们只要好好干活,一两年之后就能自己花点钱翻修成瓦房了。至于砖瓦房、大院子,修建的成本高,那大概就得多干几年才行了。”王大贵也没有遮遮掩掩,很爽快地把实际情况告诉了秀念。 实际上根本不用王大贵带路,只要跟着运送杨梅的板车,就会找到加工杨梅的场所。这地方是一排大瓦房,采摘下来的杨梅会送到这里集中,经过清理之后再加工成不同的产品,然后送进不同的房间里进行存储,等过些天就会有商人来村里交钱提货了。 因为劳动强度较采摘工作相对要低一些,在这里做事的人几乎都是妇女,她们将刚刚采摘下来的杨梅清理干净,然后根据不同的用途进行下一步的加工。 “我带你去看看杨梅罐头的制作吧!这可是专供京城的高级货!”王大贵很是骄傲地将秀念拉到了其中一处加工点,向他讲解制作过程。而秀念并不知道罐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当下也是十分好奇。 农户们将杨梅果上的枝叶除去,用清水洗净,然后放进淡盐水中浸泡一炷香的工夫。之后便是将杨梅装进蒸过的广口瓶里,加入煮开过的糖水,然后拧上铁皮盖子,再放入蒸锅中大火蒸上一炷香的时间,取出来之趁热垫着毛巾再次拧紧,就算成了。 “这些罐头做好之后就放在阴凉的地方晾着,等铁皮盖子自行瘪下去了,就说明封死了。不过我们一般还会倒过来扣着看看是不是有漏水,只要不漏气,盖子不鼓起来,这罐头就至少能放个大半年,足够从舟山送去京城售卖了。”王大贵很是详细地介绍了制作过程。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皋泄村目前的杨梅果林比种植水稻的农田还多,而杨梅的种植和采摘也不再是本地农业生产的“余兴节目”,慢慢变成了皋泄村乃至整个白泉镇的创收大项。 皋泄村种植规模逐年增大,本地的劳动力在每年夏天的采摘季节已经不够用了。毕竟这些杨梅果摘下之后,必须得在短暂的保鲜期内完成加工,否则就很容易腐坏变质失去价值,所以需要在采摘期集中大量人力来完成工作。 这几天除了发动全村老少齐上阵之外,王大贵还从临近村子请来不少帮工,以完成技术含量不高的采摘工作。至于秀念这样的“免费帮工”,王大贵逮着机会自然也是不用白不用了。 秀念对杨梅的深加工也有些好奇,便主动向王大贵提出,想去看看加工的地方。王大贵觉得秀念是镇公所派来的官差,倒也不觉得这种要求有什么不对,三两下忙完手头的事情,便带着他去了村里。 秀念注意到皋泄村的民房几乎都是瓦房,甚至还有一些是农村并不多见的砖瓦房,可见这里的经济状况的确不差。他便向王大贵问起,是否新移民今后也能有这样的居住条件。 “按照上头的规定,村里要给新移民提供基本住房,我们白泉镇的标准是统一的茅草房。地方都已经挑好了,等这几天忙完了就盖。他们只要好好干活,一两年之后就能自己花点钱翻修成瓦房了。至于砖瓦房、大院子,修建的成本高,那大概就得多干几年才行了。”王大贵也没有遮遮掩掩,很爽快地把实际情况告诉了秀念。 实际上根本不用王大贵带路,只要跟着运送杨梅的板车,就会找到加工杨梅的场所。这地方是一排大瓦房,采摘下来的杨梅会送到这里集中,经过清理之后再加工成不同的产品,然后送进不同的房间里进行存储,等过些天就会有商人来村里交钱提货了。 因为劳动强度较采摘工作相对要低一些,在这里做事的人几乎都是妇女,她们将刚刚采摘下来的杨梅清理干净,然后根据不同的用途进行下一步的加工。 “我带你去看看杨梅罐头的制作吧!这可是专供京城的高级货!”王大贵很是骄傲地将秀念拉到了其中一处加工点,向他讲解制作过程。而秀念并不知道罐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当下也是十分好奇。 农户们将杨梅果上的枝叶除去,用清水洗净,然后放进淡盐水中浸泡一炷香的工夫。之后便是将杨梅装进蒸过的广口瓶里,加入煮开过的糖水,然后拧上铁皮盖子,再放入蒸锅中大火蒸上一炷香的时间,取出来之趁热垫着毛巾再次拧紧,就算成了。 “这些罐头做好之后就放在阴凉的地方晾着,等铁皮盖子自行瘪下去了,就说明封死了。不过我们一般还会倒过来扣着看看是不是有漏水,只要不漏气,盖子不鼓起来,这罐头就至少能放个大半年,足够从舟山送去京城售卖了。”王大贵很是详细地介绍了制作过程。 皋泄村目前的杨梅果林比种植水稻的农田还多,而杨梅的种植和采摘也不再是本地农业生产的“余兴节目”,慢慢变成了皋泄村乃至整个白泉镇的创收大项。 皋泄村种植规模逐年增大,本地的劳动力在每年夏天的采摘季节已经不够用了。毕竟这些杨梅果摘下之后,必须得在短暂的保鲜期内完成加工,否则就很容易腐坏变质失去价值,所以需要在采摘期集中大量人力来完成工作。 这几天除了发动全村老少齐上阵之外,王大贵还从临近村子请来不少帮工,以完成技术含量不高的采摘工作。至于秀念这样的“免费帮工”,王大贵逮着机会自然也是不用白不用了。 秀念对杨梅的深加工也有些好奇,便主动向王大贵提出,想去看看加工的地方。王大贵觉得秀念是镇公所派来的官差,倒也不觉得这种要求有什么不对,三两下忙完手头的事情,便带着他去了村里。 秀念注意到皋泄村的民房几乎都是瓦房,甚至还有一些是农村并不多见的砖瓦房,可见这里的经济状况的确不差。他便向王大贵问起,是否新移民今后也能有这样的居住条件。 “按照上头的规定,村里要给新移民提供基本住房,我们白泉镇的标准是统一的茅草房。地方都已经挑好了,等这几天忙完了就盖。他们只要好好干活,一两年之后就能自己花点钱翻修成瓦房了。至于砖瓦房、大院子,修建的成本高,那大概就得多干几年才行了。”王大贵也没有遮遮掩掩,很爽快地把实际情况告诉了秀念。 实际上根本不用王大贵带路,只要跟着运送杨梅的板车,就会找到加工杨梅的场所。这地方是一排大瓦房,采摘下来的杨梅会送到这里集中,经过清理之后再加工成不同的产品,然后送进不同的房间里进行存储,等过些天就会有商人来村里交钱提货了。 因为劳动强度较采摘工作相对要低一些,在这里做事的人几乎都是妇女,她们将刚刚采摘下来的杨梅清理干净,然后根据不同的用途进行下一步的加工。 “我带你去看看杨梅罐头的制作吧!这可是专供京城的高级货!”王大贵很是骄傲地将秀念拉到了其中一处加工点,向他讲解制作过程。而秀念并不知道罐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当下也是十分好奇。 农户们将杨梅果上的枝叶除去,用清水洗净,然后放进淡盐水中浸泡一炷香的工夫。之后便是将杨梅装进蒸过的广口瓶里,加入煮开过的糖水,然后拧上铁皮盖子,再放入蒸锅中大火蒸上一炷香的时间,取出来之趁热垫着毛巾再次拧紧,就算成了。 “这些罐头做好之后就放在阴凉的地方晾着,等铁皮盖子自行瘪下去了,就说明封死了。不过我们一般还会倒过来扣着看看是不是有漏水,只要不漏气,盖子不鼓起来,这罐头就至少能放个大半年,足够从舟山送去京城售卖了。”王大贵很是详细地介绍了制作过程。 皋泄村目前的杨梅果林比种植水稻的农田还多,而杨梅的种植和采摘也不再是本地农业生产的“余兴节目”,慢慢变成了皋泄村乃至整个白泉镇的创收大项。 皋泄村种植规模逐年增大,本地的劳动力在每年夏天的采摘季节已经不够用了。毕竟这些杨梅果摘下之后,必须得在短暂的保鲜期内完成加工,否则就很容易腐坏变质失去价值,所以需要在采摘期集中大量人力来完成工作。 这几天除了发动全村老少齐上阵之外,王大贵还从临近村子请来不少帮工,以完成技术含量不高的采摘工作。至于秀念这样的“免费帮工”,王大贵逮着机会自然也是不用白不用了。 秀念对杨梅的深加工也有些好奇,便主动向王大贵提出,想去看看加工的地方。王大贵觉得秀念是镇公所派来的官差,倒也不觉得这种要求有什么不对,三两下忙完手头的事情,便带着他去了村里。 秀念注意到皋泄村的民房几乎都是瓦房,甚至还有一些是农村并不多见的砖瓦房,可见这里的经济状况的确不差。他便向王大贵问起,是否新移民今后也能有这样的居住条件。 “按照上头的规定,村里要给新移民提供基本住房,我们白泉镇的标准是统一的茅草房。地方都已经挑好了,等这几天忙完了就盖。他们只要好好干活,一两年之后就能自己花点钱翻修成瓦房了。至于砖瓦房、大院子,修建的成本高,那大概就得多干几年才行了。”王大贵也没有遮遮掩掩,很爽快地把实际情况告诉了秀念。 实际上根本不用王大贵带路,只要跟着运送杨梅的板车,就会找到加工杨梅的场所。这地方是一排大瓦房,采摘下来的杨梅会送到这里集中,经过清理之后再加工成不同的产品,然后送进不同的房间里进行存储,等过些天就会有商人来村里交钱提货了。 因为劳动强度较采摘工作相对要低一些,在这里做事的人几乎都是妇女,她们将刚刚采摘下来的杨梅清理干净,然后根据不同的用途进行下一步的加工。 “我带你去看看杨梅罐头的制作吧!这可是专供京城的高级货!”王大贵很是骄傲地将秀念拉到了其中一处加工点,向他讲解制作过程。而秀念并不知道罐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当下也是十分好奇。 农户们将杨梅果上的枝叶除去,用清水洗净,然后放进淡盐水中浸泡一炷香的工夫。之后便是将杨梅装进蒸过的广口瓶里,加入煮开过的糖水,然后拧上铁皮盖子,再放入蒸锅中大火蒸上一炷香的时间,取出来之趁热垫着毛巾再次拧紧,就算成了。 正文 第2163章 “和尚你看,村外这条官道,是从定海港通到白泉镇,有了这条路,就能很方便地把我们这里的产出运到港口去,然后从那里再装船运到千百里外的地方卖个好价钱。不管是修港口还是修路,对我们来说都有实际的好处,对吧?既然有好处,那大家干就完事了,是不是徭役又有什么打紧?再说了,这么大的工程,除了官府还有谁能组织这么多人手来干活?” 不管是定海港这种大型工程,还是岛上各处村子最基本的农田灌溉、道路交通这些基础设施,历来都是由舟山当局组织民众进行修建,跟传统意义上的徭役也并无太大区别。 但这些工程给舟山带来的好处立竿见影,即便是普通民众也能直接受益,因此民间对于官府摊派的这种徭役并不反感,倒是在官府的不断宣传之下会坚定地认为实施这些工程的目的都是为了百姓自身的利益。既然是为自己做事,那自然不会出现什么抵触情绪了。 秀念虽然还不太理解舟山当局对基础设施工程的操作模式,但也能从王大贵的描述中感受到这些百姓对官府的拥护。他在来皋泄村之前觉得自己可能会因为官差身份而遭到地方上的排斥,但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多虑了,王大贵显然对他并无隔阂和提防,问到什么都很坦率地作答,甚至还留他在皋泄村吃了一顿饭。看来这种态度其实是出于对官府的信任,所以才会对自己这个官差给予充分的配合。 回想昨天刚到白泉镇,江子安便安排自己独自走访辖区内的十个村庄,秀念当时认为这是江子安有意要考验自己的能力,而现在看来或许也是江子安对白泉镇的民情了然于心,认为秀念去各处村庄办差并不会遇到太大阻力,根本没有必要再另行派人协助他去完成这项任务。 简单吃过午饭之后,王大贵便带着秀念去了村口的祠堂,查看日裔移民的生活环境。 白泉镇接到舟山当局的移民分配指令,也就比皋泄村早了那么两三天而已,所以也没来得及制定比较详细的移民安置方案,只是大致定下了给每个村分配二十人。而皋泄村近几天正处于一年中最为繁忙的杨梅采摘加工期,同样也没法抽出人力来为这些新移民准备住处,于是村里的祠堂就派上了用场。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和尚你看,村外这条官道,是从定海港通到白泉镇,有了这条路,就能很方便地把我们这里的产出运到港口去,然后从那里再装船运到千百里外的地方卖个好价钱。不管是修港口还是修路,对我们来说都有实际的好处,对吧?既然有好处,那大家干就完事了,是不是徭役又有什么打紧?再说了,这么大的工程,除了官府还有谁能组织这么多人手来干活?” 不管是定海港这种大型工程,还是岛上各处村子最基本的农田灌溉、道路交通这些基础设施,历来都是由舟山当局组织民众进行修建,跟传统意义上的徭役也并无太大区别。 但这些工程给舟山带来的好处立竿见影,即便是普通民众也能直接受益,因此民间对于官府摊派的这种徭役并不反感,倒是在官府的不断宣传之下会坚定地认为实施这些工程的目的都是为了百姓自身的利益。既然是为自己做事,那自然不会出现什么抵触情绪了。 秀念虽然还不太理解舟山当局对基础设施工程的操作模式,但也能从王大贵的描述中感受到这些百姓对官府的拥护。他在来皋泄村之前觉得自己可能会因为官差身份而遭到地方上的排斥,但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多虑了,王大贵显然对他并无隔阂和提防,问到什么都很坦率地作答,甚至还留他在皋泄村吃了一顿饭。看来这种态度其实是出于对官府的信任,所以才会对自己这个官差给予充分的配合。 回想昨天刚到白泉镇,江子安便安排自己独自走访辖区内的十个村庄,秀念当时认为这是江子安有意要考验自己的能力,而现在看来或许也是江子安对白泉镇的民情了然于心,认为秀念去各处村庄办差并不会遇到太大阻力,根本没有必要再另行派人协助他去完成这项任务。 简单吃过午饭之后,王大贵便带着秀念去了村口的祠堂,查看日裔移民的生活环境。 白泉镇接到舟山当局的移民分配指令,也就比皋泄村早了那么两三天而已,所以也没来得及制定比较详细的移民安置方案,只是大致定下了给每个村分配二十人。而皋泄村近几天正处于一年中最为繁忙的杨梅采摘加工期,同样也没法抽出人力来为这些新移民准备住处,于是村里的祠堂就派上了用场。 “和尚你看,村外这条官道,是从定海港通到白泉镇,有了这条路,就能很方便地把我们这里的产出运到港口去,然后从那里再装船运到千百里外的地方卖个好价钱。不管是修港口还是修路,对我们来说都有实际的好处,对吧?既然有好处,那大家干就完事了,是不是徭役又有什么打紧?再说了,这么大的工程,除了官府还有谁能组织这么多人手来干活?” 不管是定海港这种大型工程,还是岛上各处村子最基本的农田灌溉、道路交通这些基础设施,历来都是由舟山当局组织民众进行修建,跟传统意义上的徭役也并无太大区别。 但这些工程给舟山带来的好处立竿见影,即便是普通民众也能直接受益,因此民间对于官府摊派的这种徭役并不反感,倒是在官府的不断宣传之下会坚定地认为实施这些工程的目的都是为了百姓自身的利益。既然是为自己做事,那自然不会出现什么抵触情绪了。 秀念虽然还不太理解舟山当局对基础设施工程的操作模式,但也能从王大贵的描述中感受到这些百姓对官府的拥护。他在来皋泄村之前觉得自己可能会因为官差身份而遭到地方上的排斥,但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多虑了,王大贵显然对他并无隔阂和提防,问到什么都很坦率地作答,甚至还留他在皋泄村吃了一顿饭。看来这种态度其实是出于对官府的信任,所以才会对自己这个官差给予充分的配合。 回想昨天刚到白泉镇,江子安便安排自己独自走访辖区内的十个村庄,秀念当时认为这是江子安有意要考验自己的能力,而现在看来或许也是江子安对白泉镇的民情了然于心,认为秀念去各处村庄办差并不会遇到太大阻力,根本没有必要再另行派人协助他去完成这项任务。 简单吃过午饭之后,王大贵便带着秀念去了村口的祠堂,查看日裔移民的生活环境。 白泉镇接到舟山当局的移民分配指令,也就比皋泄村早了那么两三天而已,所以也没来得及制定比较详细的移民安置方案,只是大致定下了给每个村分配二十人。而皋泄村近几天正处于一年中最为繁忙的杨梅采摘加工期,同样也没法抽出人力来为这些新移民准备住处,于是村里的祠堂就派上了用场。 “和尚你看,村外这条官道,是从定海港通到白泉镇,有了这条路,就能很方便地把我们这里的产出运到港口去,然后从那里再装船运到千百里外的地方卖个好价钱。不管是修港口还是修路,对我们来说都有实际的好处,对吧?既然有好处,那大家干就完事了,是不是徭役又有什么打紧?再说了,这么大的工程,除了官府还有谁能组织这么多人手来干活?” 不管是定海港这种大型工程,还是岛上各处村子最基本的农田灌溉、道路交通这些基础设施,历来都是由舟山当局组织民众进行修建,跟传统意义上的徭役也并无太大区别。 但这些工程给舟山带来的好处立竿见影,即便是普通民众也能直接受益,因此民间对于官府摊派的这种徭役并不反感,倒是在官府的不断宣传之下会坚定地认为实施这些工程的目的都是为了百姓自身的利益。既然是为自己做事,那自然不会出现什么抵触情绪了。 秀念虽然还不太理解舟山当局对基础设施工程的操作模式,但也能从王大贵的描述中感受到这些百姓对官府的拥护。他在来皋泄村之前觉得自己可能会因为官差身份而遭到地方上的排斥,但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多虑了,王大贵显然对他并无隔阂和提防,问到什么都很坦率地作答,甚至还留他在皋泄村吃了一顿饭。看来这种态度其实是出于对官府的信任,所以才会对自己这个官差给予充分的配合。 回想昨天刚到白泉镇,江子安便安排自己独自走访辖区内的十个村庄,秀念当时认为这是江子安有意要考验自己的能力,而现在看来或许也是江子安对白泉镇的民情了然于心,认为秀念去各处村庄办差并不会遇到太大阻力,根本没有必要再另行派人协助他去完成这项任务。 简单吃过午饭之后,王大贵便带着秀念去了村口的祠堂,查看日裔移民的生活环境。 白泉镇接到舟山当局的移民分配指令,也就比皋泄村早了那么两三天而已,所以也没来得及制定比较详细的移民安置方案,只是大致定下了给每个村分配二十人。而皋泄村近几天正处于一年中最为繁忙的杨梅采摘加工期,同样也没法抽出人力来为这些新移民准备住处,于是村里的祠堂就派上了用场。 “和尚你看,村外这条官道,是从定海港通到白泉镇,有了这条路,就能很方便地把我们这里的产出运到港口去,然后从那里再装船运到千百里外的地方卖个好价钱。不管是修港口还是修路,对我们来说都有实际的好处,对吧?既然有好处,那大家干就完事了,是不是徭役又有什么打紧?再说了,这么大的工程,除了官府还有谁能组织这么多人手来干活?” 不管是定海港这种大型工程,还是岛上各处村子最基本的农田灌溉、道路交通这些基础设施,历来都是由舟山当局组织民众进行修建,跟传统意义上的徭役也并无太大区别。 但这些工程给舟山带来的好处立竿见影,即便是普通民众也能直接受益,因此民间对于官府摊派的这种徭役并不反感,倒是在官府的不断宣传之下会坚定地认为实施这些工程的目的都是为了百姓自身的利益。既然是为自己做事,那自然不会出现什么抵触情绪了。 秀念虽然还不太理解舟山当局对基础设施工程的操作模式,但也能从王大贵的描述中感受到这些百姓对官府的拥护。他在来皋泄村之前觉得自己可能会因为官差身份而遭到地方上的排斥,但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多虑了,王大贵显然对他并无隔阂和提防,问到什么都很坦率地作答,甚至还留他在皋泄村吃了一顿饭。看来这种态度其实是出于对官府的信任,所以才会对自己这个官差给予充分的配合。 回想昨天刚到白泉镇,江子安便安排自己独自走访辖区内的十个村庄,秀念当时认为这是江子安有意要考验自己的能力,而现在看来或许也是江子安对白泉镇的民情了然于心,认为秀念去各处村庄办差并不会遇到太大阻力,根本没有必要再另行派人协助他去完成这项任务。 简单吃过午饭之后,王大贵便带着秀念去了村口的祠堂,查看日裔移民的生活环境。 白泉镇接到舟山当局的移民分配指令,也就比皋泄村早了那么两三天而已,所以也没来得及制定比较详细的移民安置方案,只是大致定下了给每个村分配二十人。而皋泄村近几天正处于一年中最为繁忙的杨梅采摘加工期,同样也没法抽出人力来为这些新移民准备住处,于是村里的祠堂就派上了用场。 正文 第2164章 能得到安定的生活环境和稳定的收入,是绝大部分来自大明的移民在海汉定居后最直观的感受。对于任松这种因为战乱才来到海汉的难民来说,安定更是重中之重,哪怕海汉国对民众设置的条条框框甚多,但生活在这个国家起码不用时时担心自己的生计和安全问题了。 虽然秀念也是因为被战火波及才会辗转来到海汉,不过他抵达舟山的时间尚短,还无法完全对任松的说法感同身受。但秀念也从任松的话中获得了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海汉国的生活环境要比别国更为安全,甚至可能还在大明之上。 秀念并不清楚此时的大明所面临的内忧外患,也不知道大明有多少地区在近几年一直处于战乱之中,几乎每年都会有数以十万计的百姓因为战乱而背井离乡成为难民。任松声称海汉比大明更安全,这个论点还是让他颇有一点惊讶,毕竟在他的印象中,大明地域辽阔,国力强盛,一直以来都是东亚地区的第一强国,怎么可能在安全方面不如海汉。 不过秀念也知道自己对大明和海汉知之不多,问多了反而会让任松看破自己的实力,所以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转而询问对方有关富强村经验副业的情况。 任松道:“这制陶器烧砖瓦的手艺,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如今能在富强村发扬光大,老夫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至于今后这买卖能做到多大规模,那还得看村子里这些年轻人的本事了,老夫怕是看不到咯!” 秀念道:“任村长老当益壮,过谦了!” 任松摆摆手道:“真不是老夫谦虚,论手艺,老夫起码在附近十里八乡不会落于人后,但论经营买卖的本事,那还是得识文断字,脑子灵活的后生们厉害。和尚你可知道,定海港那边有衙门开的书院,其中便有课程专门教人如何做买卖,老夫若是年轻二三十岁,定然也去学上一学了。” 秀念应道:“在下到舟山时日不长,此事倒是头一回听说。” 任松口中所说的官办书院,其实是舟山管委会下属商务部门办的培训班,挑选本地有一定文化基础的年轻人作为培训对象,让他们学习如何利用舟山所特有的贸易环境来开发本地的各种资源和特色商品。 类似陶器、砖瓦这些制品虽然很难谈得上有什么特色,其价值似乎也不算高,但因其在日常所使用的数量极大,的确是一项可以长期经营的产业。而舟山的人口仍处于持续增长阶段,对这些制品的需求也是水涨船高。生产规模的不断扩大也就产生了对专业经营者的要求,像任松这样的手艺人并不具备足够的经营能力,所以也推荐了人选去定海港接受培训,以运营富强村现在的特色产业。 这中间的门门道道,不管是任松还是秀念其实都没有很明确的认识,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意识到这种把专业工作交给专业人士来做的必要性。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编辑 能得到安定的生活环境和稳定的收入,是绝大部分来自大明的移民在海汉定居后最直观的感受。对于任松这种因为战乱才来到海汉的难民来说,安定更是重中之重,哪怕海汉国对民众设置的条条框框甚多,但生活在这个国家起码不用时时担心自己的生计和安全问题了。 虽然秀念也是因为被战火波及才会辗转来到海汉,不过他抵达舟山的时间尚短,还无法完全对任松的说法感同身受。但秀念也从任松的话中获得了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海汉国的生活环境要比别国更为安全,甚至可能还在大明之上。 秀念并不清楚此时的大明所面临的内忧外患,也不知道大明有多少地区在近几年一直处于战乱之中,几乎每年都会有数以十万计的百姓因为战乱而背井离乡成为难民。任松声称海汉比大明更安全,这个论点还是让他颇有一点惊讶,毕竟在他的印象中,大明地域辽阔,国力强盛,一直以来都是东亚地区的第一强国,怎么可能在安全方面不如海汉。 不过秀念也知道自己对大明和海汉知之不多,问多了反而会让任松看破自己的实力,所以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转而询问对方有关富强村经验副业的情况。 任松道:“这制陶器烧砖瓦的手艺,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如今能在富强村发扬光大,老夫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至于今后这买卖能做到多大规模,那还得看村子里这些年轻人的本事了,老夫怕是看不到咯!” 秀念道:“任村长老当益壮,过谦了!” 任松摆摆手道:“真不是老夫谦虚,论手艺,老夫起码在附近十里八乡不会落于人后,但论经营买卖的本事,那还是得识文断字,脑子灵活的后生们厉害。和尚你可知道,定海港那边有衙门开的书院,其中便有课程专门教人如何做买卖,老夫若是年轻二三十岁,定然也去学上一学了。” 秀念应道:“在下到舟山时日不长,此事倒是头一回听说。” 任松口中所说的官办书院,其实是舟山管委会下属商务部门办的培训班,挑选本地有一定文化基础的年轻人作为培训对象,让他们学习如何利用舟山所特有的贸易环境来开发本地的各种资源和特色商品。 类似陶器、砖瓦这些制品虽然很难谈得上有什么特色,其价值似乎也不算高,但因其在日常所使用的数量极大,的确是一项可以长期经营的产业。而舟山的人口仍处于持续增长阶段,对这些制品的需求也是水涨船高。生产规模的不断扩大也就产生了对专业经营者的要求,像任松这样的手艺人并不具备足够的经营能力,所以也推荐了人选去定海港接受培训,以运营富强村现在的特色产业。 这中间的门门道道,不管是任松还是秀念其实都没有很明确的认识,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意识到这种把专业工作交给专业人士来做的必要性。 能得到安定的生活环境和稳定的收入,是绝大部分来自大明的移民在海汉定居后最直观的感受。对于任松这种因为战乱才来到海汉的难民来说,安定更是重中之重,哪怕海汉国对民众设置的条条框框甚多,但生活在这个国家起码不用时时担心自己的生计和安全问题了。 虽然秀念也是因为被战火波及才会辗转来到海汉,不过他抵达舟山的时间尚短,还无法完全对任松的说法感同身受。但秀念也从任松的话中获得了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海汉国的生活环境要比别国更为安全,甚至可能还在大明之上。 秀念并不清楚此时的大明所面临的内忧外患,也不知道大明有多少地区在近几年一直处于战乱之中,几乎每年都会有数以十万计的百姓因为战乱而背井离乡成为难民。任松声称海汉比大明更安全,这个论点还是让他颇有一点惊讶,毕竟在他的印象中,大明地域辽阔,国力强盛,一直以来都是东亚地区的第一强国,怎么可能在安全方面不如海汉。 不过秀念也知道自己对大明和海汉知之不多,问多了反而会让任松看破自己的实力,所以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转而询问对方有关富强村经验副业的情况。 任松道:“这制陶器烧砖瓦的手艺,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如今能在富强村发扬光大,老夫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至于今后这买卖能做到多大规模,那还得看村子里这些年轻人的本事了,老夫怕是看不到咯!” 秀念道:“任村长老当益壮,过谦了!” 任松摆摆手道:“真不是老夫谦虚,论手艺,老夫起码在附近十里八乡不会落于人后,但论经营买卖的本事,那还是得识文断字,脑子灵活的后生们厉害。和尚你可知道,定海港那边有衙门开的书院,其中便有课程专门教人如何做买卖,老夫若是年轻二三十岁,定然也去学上一学了。” 秀念应道:“在下到舟山时日不长,此事倒是头一回听说。” 任松口中所说的官办书院,其实是舟山管委会下属商务部门办的培训班,挑选本地有一定文化基础的年轻人作为培训对象,让他们学习如何利用舟山所特有的贸易环境来开发本地的各种资源和特色商品。 类似陶器、砖瓦这些制品虽然很难谈得上有什么特色,其价值似乎也不算高,但因其在日常所使用的数量极大,的确是一项可以长期经营的产业。而舟山的人口仍处于持续增长阶段,对这些制品的需求也是水涨船高。生产规模的不断扩大也就产生了对专业经营者的要求,像任松这样的手艺人并不具备足够的经营能力,所以也推荐了人选去定海港接受培训,以运营富强村现在的特色产业。 这中间的门门道道,不管是任松还是秀念其实都没有很明确的认识,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意识到这种把专业工作交给专业人士来做的必要性。 能得到安定的生活环境和稳定的收入,是绝大部分来自大明的移民在海汉定居后最直观的感受。对于任松这种因为战乱才来到海汉的难民来说,安定更是重中之重,哪怕海汉国对民众设置的条条框框甚多,但生活在这个国家起码不用时时担心自己的生计和安全问题了。 虽然秀念也是因为被战火波及才会辗转来到海汉,不过他抵达舟山的时间尚短,还无法完全对任松的说法感同身受。但秀念也从任松的话中获得了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海汉国的生活环境要比别国更为安全,甚至可能还在大明之上。 秀念并不清楚此时的大明所面临的内忧外患,也不知道大明有多少地区在近几年一直处于战乱之中,几乎每年都会有数以十万计的百姓因为战乱而背井离乡成为难民。任松声称海汉比大明更安全,这个论点还是让他颇有一点惊讶,毕竟在他的印象中,大明地域辽阔,国力强盛,一直以来都是东亚地区的第一强国,怎么可能在安全方面不如海汉。 不过秀念也知道自己对大明和海汉知之不多,问多了反而会让任松看破自己的实力,所以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转而询问对方有关富强村经验副业的情况。 任松道:“这制陶器烧砖瓦的手艺,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如今能在富强村发扬光大,老夫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至于今后这买卖能做到多大规模,那还得看村子里这些年轻人的本事了,老夫怕是看不到咯!” 秀念道:“任村长老当益壮,过谦了!” 任松摆摆手道:“真不是老夫谦虚,论手艺,老夫起码在附近十里八乡不会落于人后,但论经营买卖的本事,那还是得识文断字,脑子灵活的后生们厉害。和尚你可知道,定海港那边有衙门开的书院,其中便有课程专门教人如何做买卖,老夫若是年轻二三十岁,定然也去学上一学了。” 秀念应道:“在下到舟山时日不长,此事倒是头一回听说。” 任松口中所说的官办书院,其实是舟山管委会下属商务部门办的培训班,挑选本地有一定文化基础的年轻人作为培训对象,让他们学习如何利用舟山所特有的贸易环境来开发本地的各种资源和特色商品。 类似陶器、砖瓦这些制品虽然很难谈得上有什么特色,其价值似乎也不算高,但因其在日常所使用的数量极大,的确是一项可以长期经营的产业。而舟山的人口仍处于持续增长阶段,对这些制品的需求也是水涨船高。生产规模的不断扩大也就产生了对专业经营者的要求,像任松这样的手艺人并不具备足够的经营能力,所以也推荐了人选去定海港接受培训,以运营富强村现在的特色产业。 正文 第2165章 秀念拎着陶罐气喘吁吁回到镇上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了。他去镇公所途中碰到镇学堂的王秀才,对方看他行色匆匆手里还拎着个陶罐,便问他这罐子是不是从富强村带回来的。 秀念吃了一惊,反问王秀才道:“莫非秀才也收到过这东西?” 王秀才点点头道:“凡是去富强村办差的人,任村长都会赠送他亲手做的陶制品。在下之前去他们村上的学堂讲了几天课,临走的时候不光是送陶罐,还硬要送两口水缸给我。” 秀念笑道:“秀才一人怎能扛走两个水缸,这任村长也是爱开玩笑!” 王秀才道:“那倒不用亲自动手,让他们在赶集日用马车送到镇上来就是了,如今那两口缸就放置在学堂里,一个放在厨房装饮水,一个放在天井作蓄水防火之用……对了你怎么自己拎回来了,这陶罐也挺沉的,为何不让他们改日送过来?” 秀念不好意思说自己脸皮太薄没好意思向任松提这种要求,只能强笑敷衍过去。不过从王秀才所说来看,任松倒也不是对自己存着什么别样心思,而且别人都收过这种东西,秀念也不需再担心自己收了会有什么问题。 这个时间镇上的公共食堂已经关门了,秀念也不敢去让厨子再专门给自己弄一顿饭。好在他早上临走的时候从食堂打包了几个馒头,出去走了一大圈又背回来了,这个时候倒是派上了用场。秀念回到镇公所的住处,倒了一碗凉水,然后馒头就着王大贵送的杨梅干,胡乱对付了这顿饭。 吃完饭之后秀念也没歇着,他还记着要去给江子安复命,汇报今天走访两处村庄的收获。 这个时候江子安也没歇着,秀念到他办公室的时候,江子安正与几名手下在开会。秀念本想退到外面去等着,江子安却让他进屋坐下旁听,似乎并不打算避讳。秀念正想要多了解一些白泉镇的政务情况,这下也是求之不得,便依言搬了个凳子坐下来。 会议讨论的内容其实都是一些很日常的工作,比如东海舰队远征归来,近期白泉镇也要组织劳军活动和相关的民间宣传工作;夏季已到,白泉镇今年的夏粮丰收在望,但也要提前安排好各个村的收割日程以保证效率,以及后续的交粮入仓工作。 这些工作需要镇公所的人到各个村庄去组织实施,内容大多都很繁琐,有些项目在秀念看来甚至有点不能理解,比如为什么还要专门到乡间去宣传东海舰队打了胜仗的事情,这战争八法在千里之外的平户,跟埋头种地的农户们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吗? 不过众人讨论的项目基本都与秀念所负责的事情无关,他作为一个旁听者,而且又是这里资历最浅的人,自然也不敢插嘴发问,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旁边听其他人讨论这些工作的实施方案,打算有机会再向江子安请教其中奥妙。 秀念还没等到向江子安请教的机会,江子安倒是先向他发问了。在会议告一段落之后,江子安便主动将话题转到了秀念身上:“各位昨天应该都跟秀念见过面了,这是我们的新同事,虽然他暂时还没有入籍,但能够在移民营得到乙级上等评定的人,想必很快就会真正加入我们了。” 秀念听他这么一说,才知道自己在移民营接受培训期间还经历了秘密评定,虽然不清楚这个评定的分级标准到底是什么,但听江子安的口气,自己的“乙级上等”似乎已经相当不错,甚至可以在短时间内争取到入籍的机会。 秀念转念一想,自己在分配到白泉镇之前的表现得到了官方比较高的评价,所以甫到白泉镇就得到了江子安的信任,被吸纳进了镇公所当差,这样的破格待遇应该就是跟这个评定有关了。 便听江子安接着说道:“大家也知道,秀念是日本出身,听说在这次舰队远征平户的作战中有立功表现,所以才会分配到我们白泉镇。不过其中的细节涉及军事机密,我们就不多问细节了……” 秀念听得心跳加速,自己不过是帮忙在海汉军迁离民众期间帮忙维持秩序,充当翻译,这怎么听起来已经是被江子安当作了“自己人”看待。看样子军方、移民营和白泉镇之间的信息传递,肯定是出现了某种程度的错位,以至于江子安误认为自己是为海汉军效力的日本人。 秀念也知道海汉军中的确有日裔军官,他在撤离平户的时候便见过会讲流利九州方言的海汉军官,因此自己被误会为是一直在为海汉军效力,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秀念有些哭笑不得,偏偏这种事还没法跟这些同僚解释清楚。江子安已经将他在平户期间所做的事情定义为“军事机密”,那就算他愿意说,这些人也未必敢听。 既然秀念帮军方做过事,那被分配到白泉镇负责管理这一批日裔移民,江子安还能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所以秀念一到白泉镇,江子安便让他留在了镇公所,而且上工第一天便派他独自外出办差,完全不担心秀念会出什么岔子。 当然了,信任归信任,秀念的能力到底如何,到底能不能胜任这个工作,江子安其实也没底,所以必须要通过实践来验证一下移民营对其评价是否准确。江子安派秀念去走访白泉镇的各个移民安置点,便是要验一验他的成色了。 “秀念,今天去了哪两个村子,有些什么收获,不妨跟我们分享一下吧!” 秀念听到江子安再次点到自己名字,连忙起身应道:“小人今天去了皋泄村与富强村两处地方,查看了他们给新移民准备的临时住处,也跟村长和移民们谈过了,确认这些新移民在当地都已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江子安点点头道:“如果我没料错,这些新移民今天应该就已经开始工作了。” 秀念应道:“镇长明鉴,正是如此。当地王村长和任村长都说要尽快安排他们开工,以节省安置费用。” 江子安笑道:“王大贵跟任松都是精明的人,他们肯定不会让新移民吃闲饭,这也是为什么那里能成为白泉镇最富庶的两个村……对了,你怎么会选中了这两个地方?” 秀念也没隐瞒,就明说了自己是为了能够搭镇上派去皋泄村的顺风车,而这两个村子相隔不远,就一并纳入今天的行程了。 江子安道:“那你去过这趟之后,对这两个村子有什么看法?” 江子安看秀念似乎有些犹豫,便鼓励他道:“在座的都是自己人,你尽管说说你的想法就是了,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也可以提出来。” 秀念这才应道:“这两处村庄与小人过去待过的地方有很大不同,他们不完全依靠耕种农田为生,村庄自行经营的产业会带给他们额外的收入,小人印象中的农户可不是这样生活。” 江子安点点头道:“那你觉得这些农户与你以前接触过的日本农户相比,谁的生活更好?” 这次秀念不假思索地应道:“自然是白泉镇这些农户过得更好,他们好多人都住在砖瓦搭建的房子里,吃住不愁,孩童能上学识字……最要紧的是,他们觉得自己生活的地方非常安全,不用担心会发生什么天灾人祸。” “舟山有石将军和东海舰队镇守,自然安全无比。”说到这个话题,江子安和众人脸上都浮现出了自信的微笑:“别说海盗山贼,就连这舟山附近的大明州府,也绝对不敢出兵骚扰我舟山岛!” 江子安等人的自信当然是有充分的倚仗,自海汉占领舟山群岛以来,东海舰队几乎每一两年时间就会在杭州湾和长江口举行大规模的军事演习,以提醒江浙官府不要忘记当年海汉舰队封锁杭州湾,兵临扬州城下的教训。 去年年底前由舟山派出的武装人员大闹扬州城,将当地山陕盐商的私人武装一夜屠光,虽然海汉事后并未承认与这起事件有关,但明眼人却都知道这是海汉因为盐业生意在扬州受阻而使出的狠辣手段。扬州本来是有不少人试图挑战海汉的权威,但经此一役之后便都哑火了。 不管是有权的还是有势的,只要跟舟山当局做对,都不免会吃到极大的苦头。而时间一长,周边区域有胆跟海汉为敌的势力就越来越少了。本地百姓虽然不清楚东海舰队在外作战的实际状况,但只要去到定海港,都能看到停靠在军用码头那些隶属东海舰队的武装战舰,对官府的信任自然极为坚定。 “是啊,有东海舰队镇守,还能有什么好怕的!”秀念此时也很认同这样的观点。平户藩最为出名的便是水军,但平户水军在海汉舰队面前似乎连正面决战的勇气都没有,而且在撤到西归浦之后,秀念便听海汉军官提到过,平户水军舰队已经被全歼了。 当然秀念有所不知的是,消灭平户水军主力的却并非东海舰队,而是来自福建的许家军,货真价实的大明水师部队。不过许家军的身份太过敏感,未经朝廷和兵部批准便私自出战,所以在行动中一直没有亮明身份,这份战绩自然也是被不明真相的人算在了海汉军头上。 不管是大明还是日本,在这个时期都是战乱不断。就在海汉发兵攻打平户之前数月,日本九州就爆发了由天主教徒发动的武装运动岛原之乱,兵力最高时曾达三万七千人,多次挫败了前来平乱的幕府军,同时也将九州相当一部分地区卷入了战火之中。不过平户藩因为距离战乱地区较远,倒是没有受到太多的直接影响,反倒是趁乱接收了不少逃难而来的难民。 当时光明寺用信徒的香火钱办了几次施粥活动赈济这些逃难来平户的难民,秀念便是那时候学会了如何组织实施这种活动,后来居然阴差阳错在西归浦的移民营里派上了用场。而对于刚刚经历了战乱的平户民众来说,舟山的安定环境无疑是极为重要的一点,这也有助于他们尽快安下心来融入到本地的社会当中。 既然江子安说了可以提问,秀念也就不客气地问出了自己不明白的一些地方,比如白泉镇的这些村庄是否都有自己的特色副业?镇公所就这么几个人,又如何能管理和组织如此复杂的生产活动?究竟哪些事情是归镇公所管辖,哪些事情是由各个村庄自行负责? 江子安道:“你问的这些问题倒是有心了,看得出你的确是动了脑子在做事。那我就简单说一说我们舟山的情况,但有些东西还是要你今后自行体会。” 按照舟山殖民区现有的行政结构,分为管委会、镇、村三级,镇公所分管的事务的确非常繁琐,但好在海汉早就有比较成熟的行政管理体系,所以相关的管理工作基本都是照着现成的制度套就行了。 各个村的农副产品都是因地制宜,根据当地情况来选择经营项目。当然由于各个村的具体情况不同,经营状况也不见得都能像秀念今天去走访的两个村庄那么顺利。毕竟在本地自产自销是没法让农户赚到什么钱的,只有打开销路把农副产品卖给真正的商家,才能让这些产业获得真正的收益。 简而言之,除了替各个村庄寻找合适的经营项目之外,镇公所还要设法建立起销售渠道。这是一项很不容易的工作,但好在定海港设有专门交易各种商品的贸易中心,各种农产品都可以在那里挂牌预售,这使得镇公所为村庄寻找销售对象的难度要减小了许多。 “有健全的制度,所有的事情就会变得有条理了,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这里有一本《镇公所工作守则》,你先拿去熟读,有不懂的,再随时来问我。” 秀念从江子安手里接过那本厚厚的工作守则,心道就凭这份量,这制度肯定是相当健全了。 正文 第2166章 相较于这个时代的其他国家,海汉在各级行政机构的投入要高出许多,特别是对各级官员提供分阶段的进修培训,这是其他国家所不具备的手段。除此之外,各级行政机构的管理职能制度化,也是大大领先于同时代的国家。 虽然官僚体系的一些弊端仍旧不可避免,但相较于其他国家,海汉的行政机构运转效率已经算得上是相当高了,而且各级官员的执政观念也不只是求个“天下太平”,而是要在任上尽可能地发展治下地区的经济水平。类似“保民生、促增长”这样的执政风格,可以说已经是执委会对每一名基层官员基本要求。 所以哪怕是舟山这种产业基础薄弱,多数时间只能依靠转口贸易来带动经济的海岛殖民区,各级官员也还是在使出浑身解数为各个地区发掘和组织特色产业,以提振本地的经济发展水平。 像皋泄村、富强村这些小村庄,乃至整个白泉镇,相对舟山殖民区的经济规模,其产出和对外贸易也只是一个很小的数目,但如果与近邻大明相比,那状况就不止好了一个等级了。 镇一级的官员们不见得能完全明白上头为什么会要求他们这样做,更不会懂得诸如“土地所有制”、“生产关系”、“集体经济”之类的概念,但他们知道执行这些制度的确能以可见的速度改变地方上的经济状况和百姓的生活水平,知道自己是在做对的事情。 而作为一个新加入到这个体系中的菜鸟,秀念显然在短期内还难以理解这些制度的目的和意义,但通过实地走访舟山本地的村庄,却可以让他很直观地感受到海汉的制度优势。再回头来阅读这本工作守则,对于其中的一些内容便更容易理解了。 当然了,如果所有村庄都能像皋泄村和富强村这样运营,那镇公所的确就会轻松得多,或许就算是秀念来当这个镇长也能凑合着过。但实际状况并不会这么简单,秀念所走访的这两个村子是在水平线以上,大部分村子的经营管理状况其实是比不上它们的。 有王大贵、任松这种素质的村长毕竟至是少数,而能力有限、思想守旧、家族把持村庄等等现象才是现实中的常态。海汉所推动的集体经济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支持,民间还是有很多人会认为这样的制度是穿肠毒药,只是在海汉的强力统治之下无力反抗而已。但这样的人往往也不愿老老实实地跟官府合作,甚至会凭借其在乡间的影响力暗中与官府对抗,而镇公所就不得不直面这些来自民间的阻力。 写在工作守则里的内容不仅有如何发展经济,还有该怎样去应对那些因循守旧,甚至是不听指挥的人。秀念在白泉镇有一个极好的开局,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在这里的工作就能一帆风顺,或许等他走访完白泉镇的十个村子之后,就会对此有一个更为明确的认识。 与秀念同一天抵达舟山的朝鲜人尹长兴,在本地的经历就不如秀念那么平顺了。 由于在舟山人生地不熟,尹长兴很克制地没有急于自立门户,而是继续给大明商人俞成礼跑腿打杂,借这个差事来慢慢熟悉本地的情况,再慢慢找适合自己的买卖。 这个思路倒是没什么问题,俞成礼也很赞同他的做法,并且也愿意给他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比如暂时留用他,让他无需在吃住方面有大的额外支出。 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既然是给人打工,尹长兴也不可能把自己的事情置于工作之上。这些天俞成礼忙得脚不沾地,尹长兴自然也就没时间去顾自己的事情了。 俞成礼的主业是纺织品,但他商栈里的货物几乎都是在江浙进货然后通过海运送到平户港,而这次平户港遭遇灭顶之灾,虽说海汉军允许他将名下的货物从平户运出来,但这么折腾了一个来回之后,这些货物的成本也随之水涨船高,在舟山市面上没有任何优势可言了。 俞成礼在走访了本地的几家布行之后,便意识到了这种不利处境。因为本地的纺织品商人的货源几乎都在附近的苏杭地区,仅运输成本一项就有很大优势,而且部分商家本身就是生产者,其经营成本还能拉到更低。俞成礼跟这些商家相比,他从平户运回来的货物就算亏本出售,也很难跟人家拼价格。 但这些货放在库房,就意味着俞成礼的大笔资金将要遭到积压,这对于一个生意人来说绝非好消息。 俞成礼随东海舰队撤到舟山的时候,还是有心要在这里开设商栈长期经营,但如果投入大笔钱财修建商栈,而在此期间自己手里的资金无法流动起来产生效益,那还是会出现比较大的经济压力。 对俞成礼来说,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尽快将自己的货物折价变现,哪怕稍微亏损一部分,但换成现钱拿在手上好处更多,一是便于保管,不用担心虫鼠啃咬或者水火灾害之类的风险,二是可以省下长期租用仓库的费用,三是能灵活使用这部分资金来进行新的投资,有机会在短期内就把折价变卖货物的损失给赚回来。 但把这些货物卖给谁,怎么个卖法,这具体操作起来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俞成礼对舟山的市场状况并不熟悉,只能通过不断的走访来了解市场行情,判断要如何进行才对自己最为有利。 而作为俞成礼的跟班之一,尹长兴也只能跟着到处跑。俞成礼可以坐在软轿里悠哉游哉,但他就只能靠自己两条腿跟上了。 几天下来,尹长兴累得够呛,不过也还是有些收获,起码对舟山地区的纺织品市场行情有所了解了,同时还学会了辨识几十种江浙地区出产的织物。 尹长兴回想以前在西归浦当渔民的时候,连粗布衣服都是三五年穿下来磨得没法补了才舍得做一套新的,完全无法想像自己居然有朝一日会在异国他乡研究这些高级织物,听老板们在自己身边谈论价值成千上万两白银的大买卖,这让他不禁有一种恍若梦境的错觉。 但尹长兴也很有自知之明,以他存在海汉银行里的那点本钱,肯定没法在舟山这地方做高级纺织品的生意。这一匹上等织物的价格从几两到几十两,上百两不等,他那点本钱根本没法进这个圈子玩,市场上稍微有点价格波动就能赔得他吐血。 所以尽管了解了不少关于纺织品生意的信息,但对于既无足够本钱又无运作经验的尹长兴来说,这更像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屠龙之技,以他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入行。 尹长兴唯恐自己见识不够,还特地又找机会请教了俞成礼,但俞成礼的回答也同样让他失望,认为以他的情况并不适合经营纺织品这类大宗货物,就算想要入行,那最好也要等俞成礼在舟山开设了商行之后,先在店里干个一年半载,真正熟悉了这一行的运作之后,再考虑自立门户的事情。 俞成礼所给出的意见可算是十分仁义了,明知尹长兴来舟山的目的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自立,也还是愿意拉他一把。 “这种大宗买卖门槛极高,又需要有人脉和渠道,一时半会急不来的。不然你换个行当,先从小买卖入手,做力所能及的事。”俞成礼好心提醒,让他不要过于激进。 尹长兴谢过俞成礼,但对“小买卖”该从何着手,也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他这几日在定海港附近的城区所见,市面上大部分生意都是开门坐店的大买卖,所谓小买卖大多就是支个摊子卖点吃的喝的,但尹长兴又并无烹饪手艺,干这行怕是更要赔本。 这其实也是舟山特殊的贸易环境,来这里做买卖的生意人,八成以上都是从事跨国贸易,经营规模自然不会太小。话说回来,主要依靠零售的买卖,也很难在定海港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长期维持下去。 舟山定海港虽然比尹长兴想象中的景象更为繁荣,但要找到一门能够入行的生意却并不容易,甚至比他预计的还要困难得多。 除此之外,像尹长兴这样的外国人,在本地的生活状态也不免会有一些不适应。这里的社会充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规则,有很多都是尹长兴所不能理解的,比如为什么马车饺子人力车在路上都默认靠右行进,为什么大额交易都要使用海汉银行发行的纸钞来结算,为什么加入海汉国籍要设立门槛等等。 有一些问题他能自行找到答案,但有更多的问题却是困扰着他,而他在本地无亲无故,也难以找到能给他解答这些疑问的人。 尹长兴不禁想到了在西归浦结识的僧人秀念,他在定海港下船的时候没能来得及跟秀念道别,所以并不清楚其具体去向。但他知道运来舟山日裔难民都被送进了移民营,日后肯定是要入籍海汉,如果有机会能见到秀念,或许会从他那里得到某些问题的答案。 虽然尹长兴只是放空的时候想到了秀念这个朋友,但再次见到秀念的机会比尹长兴想象的来得更快。 俞成礼在城区转了几天之后,基本已经放弃了自行出售存货的打算,放了一些样品在几家店铺寄售,如果卖出再给店家提成。这样店家不用动用大量资金吃进俞成礼的货,但如果帮他卖出去也还是会获得一份收益,也算是双赢的操作。 当然了,店家只负责帮俞成礼谈成买卖,但交货结算仍是由俞成礼自行完成。这天有一家布行通知俞成礼,卖了十二匹绸布出去,让他自己去交货收钱。 虽然不算是什么大买卖,但对于俞成礼目前的状况来说,能尽快回血就已经很不错了。而且店家告诉他,买家是岛上某个镇公所,相当于是跟官府做买卖,这桩生意很稳当。 俞成礼却不敢因此而大意,以他在平户做生意的经验,官府的钱岂会那么好收,搞不好就变成给某位官员上贡了。不过这买家订的绸布也不算什么高级货,这笔钱他也不是承担不起,俞成礼左右无事,便决定自己亲自跑一趟,送货结账顺便结识一下买家。 俞成礼让人雇了一辆大车,从仓库里取了货,临走的时候也带上了尹长兴。 目的地离城区仅有几里之遥,而且还有官道相连,他们很快就抵达了交货地点。 尹长兴跳下马车,一眼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开口招呼道:“秀念师傅?” 秀念也没想到居然能在镇公所门口碰到老熟人,连忙过来与尹长兴和俞成礼相见。 “秀念师傅怎么会在这里?”尹长兴惊讶地问道。 “在下便在此处当差。”秀念指了指镇公所的大门,然后反问道:“二位为何会来这里?” “你在这里当差?那可是太好了。”俞成礼听秀念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轻松不少,指了指马车道:“白泉镇定了一批绸布,我这就给运过来了。” “原来是这事!”秀念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那就把货先暂时放在车上,两位随我进去办理手续。” 这批绸布的确是镇公所定的,不过倒并非私人用途,而是镇公所劳军方案的一部分。白泉镇有十二户人家有子弟在东海舰队中服役并参与了这次出征,江子安与众人商议之后,便决定给这十二户军属发放一些实物奖励。从城区订购的这批绸布,也是实物奖励的其中一部分。 当时开会讨论的时候,秀念便在一边旁听,所以也知道镇公所的这个安排,只是没想到接下这笔生意的居然是认识的故人,而且还能在镇公所见到他们。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想不到秀念师傅几天没见,就已经在官府当差了!”俞成礼连连感叹,认为秀念真是遇到了极好的机缘。 正文 第2167章 能在白泉镇的官衙碰到老熟人,这让俞成礼和尹长兴都是暗自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们也能想到初来乍到的秀念在肯定不会是镇公所里的实权人物,但至少能从秀念这里了解到更多的信息,或许能有助于接下来与本地官员打交道。 秀念倒是没想那么多,这种采购工作并非由他负责,他顶多也就是把这买卖的内情给二人简单说明一下。至于验货、结算,他基本上都没有资格插手其中,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过既然是熟人,秀念还是很仗义地给俞成礼引见了镇长江子安,让他得以省去不必要的中间环节。 俞成礼在平户的时候便是以善于跟官府打交道而著称,当下自然不会错过了这样的机会。虽然对方只是一个镇长,但俞成礼本来就是抱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想法来做这笔买卖,倒也不会觉得江子安的官职级别太低。 话说回来,像舟山本地主管商务的杨运这种级别的官员,平日往来的都是真正的大商家,以俞成礼的实力也很难找到贴上去的机会,反倒是像江子安这种基层官员还比较容易打交道一些。就算白泉镇这种小地方购买力有限,但说不定江子安有什么其他的社会关系,日后可以照顾自己的生意。总之是先把这层关系维持着,不要太计较眼下这百十来两银子的小买卖。 俞成礼先邀请江子安到镇公所门口验收了货物,这十二匹绸布是他得知买家是官府之后亲手挑选,质量方面自然不会有什么瑕疵。 因为这些绸布是他请了别的商家代售,虽然标价是按市价来,但实际上成交价还是要比市价略低一些。如果再扣除给代售商家的分成,俞成礼基本上已经不会从这笔买卖里赚到钱了。但买家既然是官府,那他也不可能对经办此事的官员毫无表示,必须得主动给出回扣好处。所以这样算下来,这买卖其实铁定会亏钱了。 不过俞成礼倒不认为这是单纯的亏损,而是将其视作一种投资,至于未来能在什么时候以何种形式收到回报,这就要看自己的经营手段了。 “东西不错,还挺便宜,俞老板还亲自送货上门,真是有心了!”验完货物之后,江子安也对此表示很满意。 俞成礼道:“刚才听秀念师傅说,这些绸布是慰劳本地军属的礼物,在下虽是明人,但此前在平户也多得海汉军照顾,能为此出一份力聊表敬意,在下也是十分荣幸。” 江子安道:“这笔货款,我写一张支票给你,由你自行到海汉银行提款如何?” 俞成礼躬身应道:“江镇长觉得方便就好。” 本地很多商家都是以海汉银行发行的纸钞和支票来作为结算手段,官方的采购项目自然也不会例外。俞成礼到舟山这么多天了,也早就在海汉银行开办了帐户,存了一部分财产进去,以便于生意上的结算。 货物交割很快就顺利完成了,不过俞成礼却不打算就此告辞,比如给回扣这种事,那就不好当着其他人进行了。尹长兴秀念之流,肯定得先打发出去才方便。 俞成礼本来的打算是用自己最熟悉的手段,请江子安吃个便饭,毕竟饭桌上拉交情总比在这衙门里容易一些。不过他来镇公所的途中便注意观察了这周围的环境,这个极小的镇子上似乎并无什么酒馆饭店之类的消费场所,刚才在门口问过秀念果然如此,这个手段在白泉镇肯定行不通了。 不过这也难不倒俞成礼,他向随从们下令,让他们先到外面等着。秀念虽然不明其理,但察言观色的本事可一点都不比尹长兴差,当下也主动告辞退下,让俞成礼能有单独跟江子安谈话的机会。 从镇公所出来之后,秀念也没有马上离开,多日不见的尹长兴叫住了他,互相交流了一下近况。 相较于目前没有取得什么实际进展的尹长兴,秀念的境况可就要好得多了,已经基本坐实了官差身份,卡住绝大部分移民的入籍问题,对他来说也指日可待了。虽说个人待遇比正式编制还尚有差距,但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今后会得到在仕途上发展的机会。 “还是秀念师傅厉害啊!这么短短数日,就已经进到官府做事,日后再见面,估计要尊一声秀念大人了!”尹长兴不无羡慕地说道。 秀念摆摆手道:“哪有你说的那么风光!我这也就只是给官府跑腿办事而已,比以前当和尚可要辛苦多了!” 秀念这话倒也不是谦虚,他被分配到白泉镇后,虽然很顺利就被江子安点将,留在了镇公所当差,但却并不是什么享清福的差事。他接到的第一件任务便是走访白泉镇辖区内的十个村庄,了解并协助日裔移民在本地的安置工作。 每天要走访两个村庄,五天之内完成,这对甫到白泉镇的秀念可不是一件容易事,更何况他还是个外国人。这期间有遇到主动配合的村庄,也有一些地方根本不把他当回事。 而分配到各个地方的日裔移民,境遇也高低有别。既有像富强村这种连新移民的住房都坚持要建砖瓦房的好地方,也有一些经济不太好的村子只能保证新移民有稳定的口粮,至于住房,只能先住帐篷里慢慢熬着,等新移民在日常劳动之余自行设法解决。 秀念的任务既然是查看移民们的安置情况,自然也想尽量为自己的同胞争取好一点的生活条件,但各个村庄的客观条件有差别,他的这种愿望往往也只能是一厢情愿的想法。而秀念又只是镇公所派到乡间了解情况的差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实权,更不能指挥各个村庄做事,所以也难以改变这样的现状。 尹长兴会认为他的身份很风光,但这其中不足为外人道的为难之处,也只有秀念自己才明白。 而且秀念的工作中也有一些事情是需要遵守制度,不能对外人过多谈及,所以他很快就将话题转移到尹长兴身上,询问他的近况。 “还能怎么样?还不是跟之前一样,继续给俞老板跑腿打杂。”尹长兴苦笑着应道:“或许这个差事就适合我这种笨人来做。” 秀念道:“你当初不是打算要在舟山做点小买卖吗?” 尹长兴摇摇头道:“谈何容易……这些天在定海港各处看过,也没什么适合入行的小本生意。我那点本钱,哪里经得起大折腾,只能边干边看了。好在俞老板仗义,愿意拉我一把,不然我大概也只能去码头扛包混口饭吃了。” 尹长兴说这番话的时候不免有些沮丧,他当初鼓起勇气离开家乡出来闯荡,是对自己在舟山的前途抱有很大的憧憬,但来到舟山之后的处境却与他的设想有些不太一样。这地方比他想象的更为繁荣,是每个生意人都会喜欢的自由港,但入行的门槛也相对较高,以他积累的那点本钱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行当自立门户。 尹长兴自知实力有限,也不敢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舟山冒太大的风险去经营自己不熟悉的行当,只能老老实实地先给俞成礼当差保住基本的生计。 不过也正是因为见识到了舟山定海港的繁华,尹长兴并不后悔自己当初背井离乡的决定,也不打算因为开局不顺就考虑返回西归浦。他虽然也羡慕秀念的机遇,但也明白自己可干不了秀念的差事,毕竟秀念还能识文断字,而自己却是到了舟山之后才慢慢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这文化程度哪能进得了海汉的官府当差。 秀念道:“你只盯着那些能赚大钱的买卖,门槛自然不会低。不妨把眼界放宽一些,先从力所能及的事情开始做。” 尹长兴苦笑到:“力所能及……我也就会出海打渔,难道如今还要重操旧业?那还不如给俞老板打杂,好歹平时还能学到点东西。” 秀念道:“既然你本钱有限,但又想经营小买卖,那何必挤在城区跟那些大门大户竞争。你可知道,这舟山岛上除了定海港和附近的城区,还有好多像白泉镇一样的乡镇,若是能吃苦,其实乡间也能经营小买卖。” 尹长兴听得眼睛一亮,感觉秀念所说的确很有道理,自己之前的执念太重,一心只想在舟山做番事业,反而限制了自己的眼界。他想起先前来时看这镇子上的商业设施极少,似乎的确是有秀念所说的机会。 尹长兴唯恐隔墙有耳,特地又将秀念拉到远一些的地方才继续问道:“秀念师傅,可否给我详细说说,这边有什么适合我的好营生?” 秀念随口应道:“可以做的营生很多啊!比如你可以买辆马车,平时就给附近村庄运货跑腿,帮他们把村里的物产运到城区去,把各种物资运回村里。” “那没生意的时候怎么办?这些村子总不会天天都有货物要运去城区吧?再说养一匹驮马,日常也是要花钱的。”尹长兴立刻就开始盘算起秀念出这主意的利弊。 秀念道:“没有货运买卖的时候,你就运自己的货到处卖啊!这白泉镇有两三千号人,日常所用的油盐酱醋、针头线脑、锅碗瓢盆,大部分不都得从外边买吗?你自己备一些货,平时便用车拉着在各个村子贩卖。白泉镇有十个村,你一天走一个村好了,终归会有生意,还愁养不起一匹马?” 秀念这主意倒也不是随口一说,他这些天在白泉镇各处村庄走访,多少也了解到了本地民众的生活状况。 舟山岛虽然是大明东海岸最主要的贸易港之一,但繁华区域主要就集中于岛南侧的定海港周边区域,而像白泉镇这样的乡镇背靠大树好乘凉,结合本地情况发展了一些特色副业,但终归只是乡村环境,并没有定海港那么浓重的商业氛围和便利的物资供应渠道。 虽然白泉镇物产不少,但也有很多生活物资是乡间无法自行生产,或是生产的成本过高,远不如直接购买划算。这类采购需求往往要通过每月初一十五在镇上举办的集市来解决,会有一些商贩在这两天贩运一些生活物资到镇上出售,同时他们也会接下乡民的订单,替乡民从定海港订购一些物品,从中赚个差价。 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乡村都会有这样的商贸形式存在,对于经营者来说,每月固定时间的集市意味着他们可以用最少的时间投入来维持某个地区的客户群体,其他时间就前往另外的乡镇集市做同样的买卖。只要时间规划得好,那经营者就可以在多个乡镇间维持这套贸易体系,利润还是相当可观的。 这种商贸形式运营起来并不算太复杂,而赚钱的前景很好,只要有人尝到甜头,自然会有大把聪明人扎堆跟进。不过做的人多了以后,竞争加剧利润摊薄,慢慢就会淘汰掉一些实力不济的经营者,最后也只剩一些本钱够多,能通过采购量来压低成本,拼得起价格战的大户,最终也就形成了市场平衡,由最有实力的几个大商户瓜分了绝大部分的市场份额。 这些大户虽然还是使用这种经营方式,但经营规模却已经不是小打小闹了,以尹长兴的本钱想挤进这个圈子还很难。不过传统的经营方式已经逐渐无法满足富裕起来的乡民们对物资的需求。 秀念去走访这些村庄的时候,也不止一次听到村民们抱怨生活物资采购不便,要嘛等到赶集那天去镇上买,要嘛就得穿过舟山岛去南边的定海港买。南边城区大多都是做批发生意,而村民们的需求量又很小,所以有些东西反而比集市上还贵,跑这么远去采购也不见得划算。 所以秀念认为,在集市商贩和村民需求之间,其实还有一层空间,只是愿意在这个夹缝中操作的人太少,至少白泉镇这边暂时还没有。对于本钱有限的尹长兴来说,或许这会是一个不错的小买卖。 正文 第2168章 如果秀念以前只是个普通僧人,没有操办光明寺生活物资日常采购的经验,那估计也很难意识到舟山乡间所存在的这种消费需求和经营空间。单以做买卖的经验而论,他其实还要胜过渔民出身的尹长兴几分,如今又进了地方官府做事,看待问题的角度自然也提高了不少,随便指点尹长兴几句,便能替他找到一个不错的生计了。 而尹长兴到了舟山这些日子一直跟着俞成礼在定海港城区打转,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触到白泉镇这样的环境,在考虑出路的时候当然也不会想到本地还会有秀念所说的这种特殊小买卖。 从秀念的描述来看,尹长兴觉得这种经营方式的确有很强的可行性,不但入行门槛低,而且经营难度也不大,最重要的是还能有机会得到秀念这个公门中人的照拂,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尹长兴虽然是渔民出身,但他的头脑的确要比绝大多数的西归浦乡民更聪明灵活,在结识了俞成礼之后的这段时间,他一路边看边学,倒也掌握了一些基本的经营手段,虽说离做大买卖所需的本事还相差甚远,但要尝试一下小本生意倒也不至于摸不着方向。 尹长兴试探道:“秀念师傅可有兴趣一起合作?” 秀念知道他什么意思,摇摇头道:“我如今是公门中人,就得遵守公门的规矩,要是跟你合伙做这买卖,那怕是保不住这饭碗了!” 尹长兴也是个人精,立刻便听出了秀念这话的弦外之音——不是不想跟你合伙,而是现在身份所限,不便公开合作。 尹长兴眼珠一转道:“秀念师傅,我不需要你出本钱,只要平日能给我行一些方便,让我能在白泉镇把买卖做起来,赚到的钱我分你两成如何?” 秀念闻言先左右环视一圈,确定周围没有第三人,这才回应道:“你今后生意做大了,那又怎么算?” 尹长兴心道这买卖能不能赚钱都还不确定,你就想着做大了,对我倒真是有信心,当下便道:“秀念师傅,那日后真要是把生意做大了,你守着这白泉镇,也没法参与其他地方的买卖啊?” 尹长兴言下之意,便是指出秀念的职权范围仅限于白泉镇一地,但如果今后把这门生意做大了,肯定就会扩展到白泉镇以外的其他地区,到时候秀念也帮不上忙,那凭什么还要拿两成的好处? 秀念笑了笑到:“我对你有信心,你对我却没有信心,那你我如何能放心大胆地合作?” 言下之意,显然是不认为自己会一直待在这白泉镇,今后还会往更高的地方走。到时候手里有了更大的权力,那自然会有办法继续照顾尹长兴的买卖。 尹长兴闻弦歌而知意,当下便盘算了一番得失,觉得自己先答应下这个条件也不会有直接的损失。日后如果自己做大了而秀念却没能爬到更高的地方提供更好的条件,那再踢开他又有何妨。 “好!那便照你的意思,今后若是买卖做大,也仍会有你一份!”尹长兴很快就作出决定,向秀念表明态度。 秀念听他说得含含糊糊,又何尝不知对方心里的小算盘,但却并不点破尹长兴的这点心思。他所图的本就不是尹长兴回馈的钱财多少,而是在官府衙门之外能有一个相对靠得住的人替自己出面办事。 相较于在西归浦靠倒卖海产尝到甜头,想通过从商来改变人生的渔民尹长兴,已经成功进入到海汉官僚体系中的秀念则认为走仕途才是真正的出路。 这当然是与他抵达舟山之后的境遇有直接关系,同样都是没入籍的新移民,他的待遇可比同时抵达舟山的其他日裔人员强太多了,而这仅仅只是因为一个小小的镇公所衙门将他作为临时公差录用了。 其他日裔移民还住在临时安置点,每天需要通过劳动来换取口粮的时候,秀念已经在代表镇公所巡视各个村子安置新移民的情况了。在他看到那些脸上满是疲惫和不安的同胞时,他就已经清楚自己跟这些人不再是同一个阶层了。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今后就只能在白泉镇当个普通农户,而自己还有机会去到更高的地方。 秀念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因为他现在的差事就是协助镇公所管理日裔移民,作为官府与日裔移民的沟通渠道。但如果海汉今后没有继续大量引入日裔移民,又或是这批人在一年半载之后适应了本地的生活环境,那他这个差事也就不再有存在的必要了。 秀念不知道到那时候江子安是不是还会留用自己,说不定在失去利用价值之后就会被踢到某个村子去务农,所以他必须在此之前为自己谋划好其他出路,至少得证明自己对镇公所的作用远远不止当个翻译这么简单,否则短暂的仕途可能会在未来一段时期随时结束。 秀念的想法固然有些悲观,但也算是防患于未然,但他在海汉无亲无故,没有任何靠山,也没有能信得过的帮手,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显得势单力孤。所以秀念最近也在考虑,要设法找那么一两个靠得住且能办事的人,以备不时之需。 秀念原本的打算是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看看是否能在日裔移民中找到合适的人选。但问题是他与白泉镇的日裔移民进行单独接触的机会还是太少,很难对这些人做到知根知底,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信任合作了。而且这些移民在短期内都要接受严格的管控,不能随便离开所住的村庄,所以也很难替他去做什么事。 但尹长兴的出现让秀念找到了另一种可能,他与尹长兴在西归浦时期就认识了,勉强也算是比较了解对方的情况,知道此人头脑比较灵活,而且是个敢想敢干之人,单枪匹马就跑到海汉国来搏一把。当然最重要的是,秀念知道尹长兴来海汉的目的是为了求财,跟自己不会出现利益冲突。 秀念一开始并没有考虑要跟尹长兴合作做买卖的事情,他只是比较认同尹长兴的办事能力,觉得或许会有用得上对方的时候,小买卖的事也只是顺口指点几句罢了。但没想到尹长兴比自己还着急,主动就提出了要跟自己合作,这倒是省去了秀念构想措辞的工夫。 这种合作能不能赚到钱,能赚到多少钱,并不是秀念所考虑的第一条件。不过既然尹长兴主动提出要给利润的两成作为回报,那秀念也不是什么高风亮节之人,想当初在光明寺就没少从日常采购中截留油水,有送上门来的好处自然不会拒绝了。 两人各自心里都有小算盘,这个临时达成的合作关系虽然说不上有多稳固,但对他们都有显而易见的好处,而且他们也很难在本地找到其他可信的合作对象了,可以说是唯一的选择。 两人简单议定了合作意向不久,俞成礼便从镇公所出来了,召集了随从准备返回城区。临走之时,俞成礼还塞了两张一元的纸钞到秀念手里,以感谢他的居中介绍和引见。 尹长兴当然还是跟着俞成礼走,虽然他已经跟秀念达成了初步协议,但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立刻便向俞成礼辞行。 俞成礼倒是没有太注意到尹长兴和秀念之间的猫腻,他还在回想刚才与江子安会谈的结果。与往常跟官府打交道一样,俞成礼很顺利地让江子安签收了这批货物,并且答应下次再采购布料时会优先考虑从他这里购入。 而且江子安还向他透露了一个很重要的商业信息,最近舟山殖民区的各个村镇都会有劳军活动,像白泉镇这样由镇公所采购生活物资发放给军属作为奖励的做法,在其他镇也有可能会出现。所以江子安建议俞成礼,可以多跑几处地方,主动上门推销,或许会有所收获。 “官方采购的物资,其实对价格也不是那么敏感,俞老板没有必要用主动压价的手段去争取订单,只要保证你供应的货品质没问题,尽可能满足官方的需求,就能有生意做了。” 俞成礼坐在轿子里,回想起江子安先前给自己的提点,嘴角也不觉浮现出了微笑。白泉镇这笔订单虽然是亏了点钱进去,但能够得到这样的提示,那也就意味着还有机会从别的地方赚回来。而这样的操作模式,他也并不陌生,只是先前摸不准跟海汉官府做买卖能不能这么操作,现在看来是没有问题了。 当然了,江子安也没好心到主动给初次见面的俞成礼提供这种建议的程度,这也是俞成礼拿真金白银换回来的待遇。跟江子安这类官员做交易是比较愉快的事情,给了好处马上就能得到回馈,俞成礼花这钱也不会觉得心疼。 有了已经成交的白泉镇作为参考对象,主动到其他镇公所上门推销也会更为容易一些,而且此举不用再让代销的商家参与其中,俞成礼所能获得的利润也会更多一点。 只是俞成礼也能想到,自己可以获得的商业情报,舟山本地的同行当然也能获得,说不定比自己从江子安这里得到消息的时间还要早得多。这看起来似乎很容易得手的商业机会,由自己独享的可能性并不大,如果动作迟缓,别说吃肉了,搞不好连汤都喝不上一口。 这次拣了白泉镇的买卖已经算是十分幸运了,想要把握住更多的机会,那就只能比其他人动作更快才行。 回到住处之后,俞成礼便要求手下们立刻去准备样品,接下来就要走访岛上各个镇公所,去尝试一下主动推销。 眼见雇主正是开始忙碌起来的时候,尹长兴当然不能在这个节骨眼提出辞职了,也只能先完成俞成礼发布的任务。至于筹备自己的小买卖,那也只能先往后稍稍,等俞成礼的生意不那么忙了再说。 正如江子安所说的那样,东海舰队凯旋归来之后,除了舟山管委会和驻军司令部的嘉奖之外,各个村镇也都安排了劳军活动,重点自然便是舟山本地出身的军人。 海汉占领舟山已经有几年时间,不管是本地的原住民还是后来引入的移民,都有不少青壮参军入伍。白泉镇全镇有十二人参与了此次出征作战,其实已经算是数目比较少的乡镇了。但也正是如此,几乎没人来抢这个买卖,才会让俞成礼捡漏成功。 尽管俞成礼对可能会遇到的情况有所预料,但接下来的走访也还是让他有些感慨本地的商业竞争实在激烈,接连去到的几处镇公所,都被很客气地告知已经完成了劳军物资的采购,暂时不会有纺织品的采购需求了。 不过俞成礼倒也没有因为这种挫折而气馁,仍是按照自己的所惯用的方式,买卖不成就先经营人脉,跟各个镇公所的官员搞好关系,也不急着卖货了。 俞成礼的好心态也影响到了给他打工的尹长兴,他也正好趁此机会,慢慢了解舟山岛上各个乡镇的日用品供应状况。这些信息如果是从别人口中得来,那远远不及自己实地收集来得准确可信。 有了这些确实的信息,尹长兴也可以自行验证,秀念所说的操作方式是否可行,能否在将来扩展到白泉镇以外的地区。 在跟着俞成礼走访了几处乡镇之后,尹长兴发现其实秀念所说的小买卖也有人在做了,一些走村串户的货郎就是在以这样的方式经营。不过这些货郎的经营规模都非常有限,大多数就是自己挑着两筐货物到处吆喝叫卖,在尹长兴看来这顶多也就能挣个糊口的钱,想作为产业来经营是没什么油水可言了。 尹长兴认为自己完全有机会挤占这些货郎的经营空间,但前提是能在一定程度上得到官府的照顾,比如由秀念通知他,白泉镇近期的物资需求情况,然后有针对性的调整供应给当地的货物。 正文 第2169章 利用官方渠道来获取商业信息和其他便利条件,对普通人来说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操作,不过尹长兴在西归浦的时候曾经在俞成礼的指示下倒卖海产品给海汉军的后勤部门,最近又跟在俞成礼身边到处拜访地方官府,倒是已经比较清楚如何通过与官方人员合作来谋取商业利益。 如果秀念能在白泉镇给他提供一些方便,尹长兴觉得要挤占这些乡间货郎的市场份额并不困难——或许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或许更短。而这种生意相对于那些门槛过高的大买卖,又或是利润微薄的小本买卖,似乎也更适合尹长兴自身的条件, 在把舟山岛上的乡镇跑完一圈之后,俞成礼也只推销出去了十几匹绸布,这比他预期的成绩还是有一定的差距。不过俞成礼倒是没有因此而气馁,毕竟在这个过程中又成功结识了不少地方官员,有的甚至已经称兄道弟起来,就算这次没谈成买卖,日后也还有别的合作机会。 俞成礼没有就此作罢,而是将下一步目标定为了舟山岛附近其他处于海汉控制下的岛屿,像衢山岛、六横岛、岱山岛、朱家尖岛、金塘岛这些面积较大的岛屿上,也同样设立有镇公所一级的管理机构,人口密度也与舟山岛上的乡镇相差不大。俞成礼认为这些岛屿因为离舟山商业中心的更远,所以或许竞争不会像舟山岛上这么激烈,自己应该能在当地找到更大的操作空间。 俞成礼要扩大业务活动的范围,尹长兴也只能先继续跟着干。他虽然是有自己的私心,但也的确感激俞成礼能把自己从西归浦带出来,并传授了自己不少的经营手段和社会知识,而这些东西可都是就算花钱也找不到地方学的本领。 尹长兴最终选择了先报恩,再做自己的事情。他专门抽了半天时间又跑了一趟白泉镇,把自己的情况告知秀念,表示创业的事情还得往后再延一延,让秀念不要以为是自己放弃了这个打算。 秀念对此倒也不急,他如今也正在学习和熟悉各种基层政务,其实也很难再分神来顾尹长兴这头的事情,既然尹长兴最近要随俞成礼离开舟山岛出外游历,那他也正好集中精神先忙自己的工作。至于合作做买卖的事,等水到渠成的时候再顺势为之也不迟。 而这些小人物们的命运,汇集到舟山最高长官石迪文案头上的时候,便只是一串抽象的数字而已了。 由民政部门最新汇总统计的数据显示,在战后被分配至舟山殖民区的一千余名日裔移民,已经完成移民营阶段的隔离和教导环节,全部分配到了区内各镇所属的村级安置点。在此期间仅有两人因为突发疾病不治身亡,并且已经妥善处理了后事。 而随同东海舰队一起撤至舟山的一批外国商人及其家人随从,目前也有超过一半已经在岛上挑好了地方,准备留下常驻,继续经营跨国贸易。 舟山殖民区商务主官杨运给这批外国商人们准备了一些优惠条件,比如税赋减免、低息贷款、置地优惠等等,加上舟山本地优越的贸易环境,对商人们的确是具有很强的吸引力。 但同时杨运也在报告中指出了一些潜在的问题,比如这些商人之前在平户所经营的项目,大多与舟山本地一些竞争最为激烈的行业相重合,如瓷器、绸缎、茶叶等等,甚至还包括了海汉出产的一些工业品在内。 能从大明跨海运到平户出售的商品毕竟数量有限,所以这些产业在平户所面临的竞争并不算太激烈,有些商品的经营根本就是由个别商户一家垄断了,从当地市场赚钱不要太容易。但换到舟山这个环境下,他们的经营可能就不会再那么容易了,抛开经营规模先不论,本地商家经营时间更长,对市场更为了解,也有比较成熟的进货和销售渠道,后来者很难在短时间内缩小这些领域的差距。 纺织品商人俞成礼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在平户的经营状况比较稳定,是当地权贵的指定供货商,只要每年能从大明运去几批货物,销路和利润都不用担心。但来到舟山之后,他就得面对岛上大大小小二十多家经营各种纺织品的商户所形成的竞争局面了。 虽然俞成礼善于经营上层路线,但毕竟他是后来者,想从其他同行手里抢走客户并不容易,因此他才会在舟山岛待了大半个月之后,选择了找地方寄售手头的货物,而不是急于开设自己的店面。 遇到类似问题的商家远远不止俞成礼一人,所以在从平户撤到舟山之后,一部分外国商人意识到自己在这里长期经营的前景不容乐观,只能把本地当作一个交易市场去使用,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就算是俞成礼本人,目前也还没决定要留在舟山慢慢深耕细作,如果走访完舟山殖民区之后依然还是没有太大的起色,那他大概也会放弃在舟山扎根的打算。 杨运在报告中指出,这一批从平户引入的外国商人对本地贸易环境的适应能力平平,因此目前留存率并不高,近半商人已经离开舟山,而剩下的人也不见得全都会留下来。 这种局面与石迪文从平户带人回来的初衷显然大相径庭,他费了不少气力在平户集中这些外国商人,并劝说他们跟随东海舰队撤到舟山,当然不是单纯为了保护这些商人的利益,而是希望这些商人能带着他们的财富和生意来为舟山的贸易环境锦上添花,同时还可以看看是否能趁此机会打开对日贸易的大门。 当然了,在这场战事之后,海汉跟日本已经处于交战状态,短期内要跟日本官方建立贸易关系大概是很困难了,所以石迪文的想法是利用这些曾常年在平户做买卖的外国商人,由他们充当中间商,把海汉所产的工业品大举输入到日本市场去。在石迪文看来,如果能够打通这条商路,那或许将会给舟山带来一个稳定的长期贸易对象。 但想要成为海汉官方的代理商,那自然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到这个资格,起码要先得到官方的信任才行。而是否在海汉治下地区拥有经营中的产业,以及其产业的规模大小,就是官方会进行考量的条件。那些出于各种原因,不愿留在舟山经营产业的商人,也就是相当于自动放弃了成为代理商的机会。 但作为本地的最高长官,石迪文当然希望能有更多的商人留在舟山繁荣本地的市场,这样在挑选对日贸易代理商的时候,可供选择的样本也要多一点。 “如果这些商人看不到希望,最后全跑完了,那对我们来说就是白忙活一场了……杨运,你觉得我们有没有必要提示一下这些外国商人,可以考虑重操旧业?” 石迪文看完报告之后,便将杨运找来,当面向他问策。 杨运应道:“将军,提示他们不难,但我们并不清楚他们以前在平户的经营状况,也无从判断他们是否能够配合我们运作对日贸易……换句话说,我们不清楚这些商人的实力和人品,只能通过观察他们到舟山之后的经营活动,来慢慢确认他们的能力。如果全跑了,卑职认为这只能说明这批人当中没有合适的人选,虽然我们会白忙一场,但至少不会有什么直接的损失。” 石迪文不得不承认下属的看法很有道理,如果现在给出明确的提示,那就相当于是改成了开卷考试,只要不是傻子,自然都会竭力争取代理商的资格,这对官方挑选合作商家其实是弊大于利。石迪文虽然有心想要打通对日贸易的商路,但也要尽力避免所托非人的情况出现,所以对这些备选对象进行一段时间的秘密考察还是很有必要的手段。 但就这么拖下去,拖到最后可能是所有人都失去耐心选择放弃,石迪文对这样的结果也很难接受,毕竟近期也不会有第二次对日军事行动来获得新的人选了。所以他还是希望杨运能拿出一个更好的解决方案,以保证官方能够从这批商人里找到合适的人选,哪怕是资质稍差一点的,也可以通过后期的培训和支持来提升其实力,充当海汉在日本的利益代言人。 “那目前留下来的商人当中,有没有比较出众的,做事积极主动的,可以作为备选的对象?”石迪文继续问道。 杨运在石迪文手下做事的时间已经不短,一听便明白了上司的意思,略微犹豫了一下之后应道:“也有那么两三个人,私底下已经找我问过可否继续跟日本做买卖,不过我还暂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只说这事还要再观察一下形势变化,确认日本幕府在战后的态度。” “主动找你打听消息还行……那这些人都是汉人吧?”石迪文追问道。 “都是大明的商人。”杨运知道石迪文真正想确认的是什么,赶紧回答道:“而且家室都在大明境内,跟平户的田川氏和十八芝余党没有过多的瓜葛。” 海汉这次出兵的主要原因就是为了消灭藏身在平户藩的敌对势力,石迪文自然不希望日后的合作商家也是其中一员。另外西方商人全员都是排除对象,哪怕是盟友葡萄牙也不例外。毕竟这些西方商人不可能对海汉效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石迪文看来也远远不如同祖同宗的汉人靠得住。 “那这段时间你就多花点心思在这个事情上,早些筛选出合适的人选,实施后续的措施。”石迪文没有再细问杨运挑中对象的具体情况,他作为指挥官只要指明进攻方向就行了,要是具体怎么打还得亲自指点,那可就太累了。 杨运连忙应下,对日贸易一事,其实早在开战之前数月就已经在筹备了。但因为这次军事行动,彻底打乱了原本的计划,只能再次从头做起。 在开战之前,经由舟山定海港运往日本的货物就已经不少了。舟山当局无意去跟民间商人们抢夺传统商品的贸易份额,但却有心要将海汉工业制品输出到日本,将其作为一个新的销售市场来进行开发。 民间商人们虽然也会运送一些海汉出产的商品去日本贩卖,但在舟山当局眼里这点贸易量实在太少,而日本市场应该是有更大的潜力可挖,所以石迪文也有心要通过海汉的运作方式去打开日本市场,并将此事交给了杨运负责。 杨运本来的计划还是以平户港为贸易目的地,并为此做了不少准备工作,但没想到今年形势突变,这平户港竟然说没就没了。于是杨运只能根据军方的建议修改了计划,将日本仅存的外贸港口长崎作为了新的贸易目的地,然后再从平户迁至舟山的商人中挑选条件适合的人员来执行这个计划。 如果计划能够得以实施,通过中间商建立起舟山至长崎的贸易航线,将海汉出产的各种商品销往日本,那杨运肯定是头功,而且以他的身份,也不难从这条贸易航线的运营中为自己捞取一些实际的好处。所以对杨运来说,就算石迪文不催,他也有十二分的动力要尽快促成此事的实施。 但杨运为了避嫌也不能表现得太急切,石迪文过问此事的时候,他还要表明操作过程中所存在的各种困难,以尽可能争取石迪文的支持。目前看来一切都很顺利,接下来便是对他所选定的几个对象作进一步的筛选,确认这些人的可靠程度。 石迪文给他的权力虽大,但责任也不小,如果日后出了什么纰漏,那背锅的人也是他,所以尽管目前这个计划是由他来全权负责,但他倒也没有得意忘形,依然是在按部就班地实施计划。 正文 第2170章 舟山殖民区管委会下辖的商务管理处是一栋灰色外墙的二层小楼,整个建筑呈凹字形,上下两层共有十余间办公室和一间会议室。这处办公地在去年才建成投入使用,如今每天从一大早到太阳落山,商务处外面的空地上总是停满了各种马车、轿子、人力车,全是为了接送来此办理各种官方手续的各国商人。 在此之前商务处是跟管委会挤在一处地方办公,但每天络绎不绝的来访者不免会影响到其他部门的正常办公,后来石迪文也觉得有些麻烦,大笔一挥批了新建办公楼给业务繁忙的商务处使用。 俞成礼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办事了,他抵达舟山后不久,便根据官方的指示来商务处办理了相关登记手续,以便在岛上进行购地置产之类的活动。但他发现只要是工作时间来这里办事,似乎就无法避免要排队等候,今天也没有例外。 看着办公楼外墙上“招商引资真抓实干”的显眼标语,俞成礼也不禁有些佩服海汉官府的这种直白,而且能将商人的社会地位提升到专门成立一个衙门来处理相关事务的程度,他过去在大明和日本期间都是闻所未闻的。 不过这种使用醒目标语对民众进行宣传的手法,似乎在海汉治下地区十分常见,俞成礼先前在走访舟山岛上乡镇的时候,便也见过村头土墙上涂写有“抓生产促发展”,“多养猪多种树要想富先修路”之类的标语。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 舟山殖民区管委会下辖的商务管理处是一栋灰色外墙的二层小楼,整个建筑呈凹字形,上下两层共有十余间办公室和一间会议室。这处办公地在去年才建成投入使用,如今每天从一大早到太阳落山,商务处外面的空地上总是停满了各种马车、轿子、人力车,全是为了接送来此办理各种官方手续的各国商人。 在此之前商务处是跟管委会挤在一处地方办公,但每天络绎不绝的来访者不免会影响到其他部门的正常办公,后来石迪文也觉得有些麻烦,大笔一挥批了新建办公楼给业务繁忙的商务处使用。 俞成礼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办事了,他抵达舟山后不久,便根据官方的指示来商务处办理了相关登记手续,以便在岛上进行购地置产之类的活动。但他发现只要是工作时间来这里办事,似乎就无法避免要排队等候,今天也没有例外。 看着办公楼外墙上“招商引资真抓实干”的显眼标语,俞成礼也不禁有些佩服海汉官府的这种直白,而且能将商人的社会地位提升到专门成立一个衙门来处理相关事务的程度,他过去在大明和日本期间都是闻所未闻的。 不过这种使用醒目标语对民众进行宣传的手法,似乎在海汉治下地区十分常见,俞成礼先前在走访舟山岛上乡镇的时候,便也见过村头土墙上涂写有“抓生产促发展”,“多养猪多种树要想富先修路”之类的标语。舟山殖民区管委会下辖的商务管理处是一栋灰色外墙的二层小楼,整个建筑呈凹字形,上下两层共有十余间办公室和一间会议室。这处办公地在去年才建成投入使用,如今每天从一大早到太阳落山,商务处外面的空地上总是停满了各种马车、轿子、人力车,全是为了接送来此办理各种官方手续的各国商人。 在此之前商务处是跟管委会挤在一处地方办公,但每天络绎不绝的来访者不免会影响到其他部门的正常办公,后来石迪文也觉得有些麻烦,大笔一挥批了新建办公楼给业务繁忙的商务处使用。 俞成礼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办事了,他抵达舟山后不久,便根据官方的指示来商务处办理了相关登记手续,以便在岛上进行购地置产之类的活动。但他发现只要是工作时间来这里办事,似乎就无法避免要排队等候,今天也没有例外。 看着办公楼外墙上“招商引资真抓实干”的显眼标语,俞成礼也不禁有些佩服海汉官府的这种直白,而且能将商人的社会地位提升到专门成立一个衙门来处理相关事务的程度,他过去在大明和日本期间都是闻所未闻的。 不过这种使用醒目标语对民众进行宣传的手法,似乎在海汉治下地区十分常见,俞成礼先前在走访舟山岛上乡镇的时候,便也见过村头土墙上涂写有“抓生产促发展”,“多养猪多种树要想富先修路”之类的标语。舟山殖民区管委会下辖的商务管理处是一栋灰色外墙的二层小楼,整个建筑呈凹字形,上下两层共有十余间办公室和一间会议室。这处办公地在去年才建成投入使用,如今每天从一大早到太阳落山,商务处外面的空地上总是停满了各种马车、轿子、人力车,全是为了接送来此办理各种官方手续的各国商人。 在此之前商务处是跟管委会挤在一处地方办公,但每天络绎不绝的来访者不免会影响到其他部门的正常办公,后来石迪文也觉得有些麻烦,大笔一挥批了新建办公楼给业务繁忙的商务处使用。 俞成礼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办事了,他抵达舟山后不久,便根据官方的指示来商务处办理了相关登记手续,以便在岛上进行购地置产之类的活动。但他发现只要是工作时间来这里办事,似乎就无法避免要排队等候,今天也没有例外。 看着办公楼外墙上“招商引资真抓实干”的显眼标语,俞成礼也不禁有些佩服海汉官府的这种直白,而且能将商人的社会地位提升到专门成立一个衙门来处理相关事务的程度,他过去在大明和日本期间都是闻所未闻的。 不过这种使用醒目标语对民众进行宣传的手法,似乎在海汉治下地区十分常见,俞成礼先前在走访舟山岛上乡镇的时候,便也见过村头土墙上涂写有“抓生产促发展”,“多养猪多种树要想富先修路”之类的标语。舟山殖民区管委会下辖的商务管理处是一栋灰色外墙的二层小楼,整个建筑呈凹字形,上下两层共有十余间办公室和一间会议室。这处办公地在去年才建成投入使用,如今每天从一大早到太阳落山,商务处外面的空地上总是停满了各种马车、轿子、人力车,全是为了接送来此办理各种官方手续的各国商人。 在此之前商务处是跟管委会挤在一处地方办公,但每天络绎不绝的来访者不免会影响到其他部门的正常办公,后来石迪文也觉得有些麻烦,大笔一挥批了新建办公楼给业务繁忙的商务处使用。 俞成礼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办事了,他抵达舟山后不久,便根据官方的指示来商务处办理了相关登记手续,以便在岛上进行购地置产之类的活动。但他发现只要是工作时间来这里办事,似乎就无法避免要排队等候,今天也没有例外。 看着办公楼外墙上“招商引资真抓实干”的显眼标语,俞成礼也不禁有些佩服海汉官府的这种直白,而且能将商人的社会地位提升到专门成立一个衙门来处理相关事务的程度,他过去在大明和日本期间都是闻所未闻的。 不过这种使用醒目标语对民众进行宣传的手法,似乎在海汉治下地区十分常见,俞成礼先前在走访舟山岛上乡镇的时候,便也见过村头土墙上涂写有“抓生产促发展”,“多养猪多种树要想富先修路”之类的标语。舟山殖民区管委会下辖的商务管理处是一栋灰色外墙的二层小楼,整个建筑呈凹字形,上下两层共有十余间办公室和一间会议室。这处办公地在去年才建成投入使用,如今每天从一大早到太阳落山,商务处外面的空地上总是停满了各种马车、轿子、人力车,全是为了接送来此办理各种官方手续的各国商人。 在此之前商务处是跟管委会挤在一处地方办公,但每天络绎不绝的来访者不免会影响到其他部门的正常办公,后来石迪文也觉得有些麻烦,大笔一挥批了新建办公楼给业务繁忙的商务处使用。 俞成礼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办事了,他抵达舟山后不久,便根据官方的指示来商务处办理了相关登记手续,以便在岛上进行购地置产之类的活动。但他发现只要是工作时间来这里办事,似乎就无法避免要排队等候,今天也没有例外。 看着办公楼外墙上“招商引资真抓实干”的显眼标语,俞成礼也不禁有些佩服海汉官府的这种直白,而且能将商人的社会地位提升到专门成立一个衙门来处理相关事务的程度,他过去在大明和日本期间都是闻所未闻的。 不过这种使用醒目标语对民众进行宣传的手法,似乎在海汉治下地区十分常见,俞成礼先前在走访舟山岛上乡镇的时候,便也见过村头土墙上涂写有“抓生产促发展”,“多养猪多种树要想富先修路”之类的标语。舟山殖民区管委会下辖的商务管理处是一栋灰色外墙的二层小楼,整个建筑呈凹字形,上下两层共有十余间办公室和一间会议室。这处办公地在去年才建成投入使用,如今每天从一大早到太阳落山,商务处外面的空地上总是停满了各种马车、轿子、人力车,全是为了接送来此办理各种官方手续的各国商人。 在此之前商务处是跟管委会挤在一处地方办公,但每天络绎不绝的来访者不免会影响到其他部门的正常办公,后来石迪文也觉得有些麻烦,大笔一挥批了新建办公楼给业务繁忙的商务处使用。 俞成礼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办事了,他抵达舟山后不久,便根据官方的指示来商务处办理了相关登记手续,以便在岛上进行购地置产之类的活动。但他发现只要是工作时间来这里办事,似乎就无法避免要排队等候,今天也没有例外。 看着办公楼外墙上“招商引资真抓实干”的显眼标语,俞成礼也不禁有些佩服海汉官府的这种直白,而且能将商人的社会地位提升到专门成立一个衙门来处理相关事务的程度,他过去在大明和日本期间都是闻所未闻的。 不过这种使用醒目标语对民众进行宣传的手法,似乎在海汉治下地区十分常见,俞成礼先前在走访舟山岛上乡镇的时候,便也见过村头土墙上涂写有“抓生产促发展”,“多养猪多种树要想富先修路”之类的标语。舟山殖民区管委会下辖的商务管理处是一栋灰色外墙的二层小楼,整个建筑呈凹字形,上下两层共有十余间办公室和一间会议室。这处办公地在去年才建成投入使用,如今每天从一大早到太阳落山,商务处外面的空地上总是停满了各种马车、轿子、人力车,全是为了接送来此办理各种官方手续的各国商人。 在此之前商务处是跟管委会挤在一处地方办公,但每天络绎不绝的来访者不免会影响到其他部门的正常办公,后来石迪文也觉得有些麻烦,大笔一挥批了新建办公楼给业务繁忙的商务处使用。 俞成礼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办事了,他抵达舟山后不久,便根据官方的指示来商务处办理了相关登记手续,以便在岛上进行购地置产之类的活动。但他发现只要是工作时间来这里办事,似乎就无法避免要排队等候,今天也没有例外。 看着办公楼外墙上“招商引资真抓实干”的显眼标语,俞成礼也不禁有些佩服海汉官府的这种直白,而且能将商人的社会地位提升到专门成立一个衙门来处理相关事务的程度,他过去在大明和日本期间都是闻所未闻的。 正文 第2171章 俞成礼久居平户,自然比外界更为清楚平户藩与幕府之间的利益冲突。长久以来幕府试图想要控制日本的对外贸易,让这些商业活动的税收直接纳入幕府的银库中。但怎奈日本的航海业并不发达,所以跨国贸易基本都集中在日本列岛最西端比较靠近东亚大陆的地区,如平户藩、对马藩、萨摩藩等地,幕府对这些地区的控制力有限,只能一点一点地慢慢进行调整。 长崎便是在这种背景下由幕府推出的贸易港,除了要设法将日本的跨国贸易逐步收拢到长崎,也要顺便借此手段将幕府一直不欢迎的外国传教士挡在国门之外。 而海汉在此之前一直没有往日本方向派驻情报人员,所以对长崎的了解也不多,只能通过一些碎片化的信息来拼凑出长崎的状况。像俞成礼这种曾经去过当地的商人,那肯定能比之前派到当地执行秘密侦查任务的天草四郎提供更多的情报。而且商人看待当地社会的角度肯定跟军方有所不同,给出的意见对杨运来说可能更具参考价值。 杨运要了解长崎的情报,那军方从平户带回来的这批外国商人无疑是最好的询问对象。不过这些商人也不是人人都去过长崎,所以他还得花时间对谈话对象进行筛选,而这个时候俞成礼主动登门拜访,杨运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一问还真就问对人了。 在杨运的仔细询问之下,俞成礼也慢慢放下心防,向杨运告知了自己所掌握的一些情况。 他也想得很明白,自己再次返回日本经营生意的可能性已经不大,所以海汉接下来是不是要攻打长崎,也不会对自己今后的生活产生直接的影响了。当下跟海汉官方好好合作,或许还能在杨大人面前留个好印象,这对今后自己在海汉治下地区做生意肯定是有益的。 杨运问得仔细,俞成礼答得详细,这可就苦了排在俞成礼后面的几人,从晌午吃过饭之后便坐在二楼会议室里等待杨运接见,全都等得昏昏欲睡。 俞成礼不想错过这种能在杨运面前刷好感的难得机会,一个多时辰下来说得口干舌燥,几乎把脑子里跟长崎有关的信息都掏空了。不过随着杨运的发问逐渐深入,他也渐渐明白过来,如果海汉真要发兵攻打长崎,那找自己了解情况的官员应该就不会是杨运了。所以这番谈话的目的,可能并不是出于军事方面的考虑,而是海汉人在考虑打通长崎贸易航线的可能性。 俞成礼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前脚刚打完平户,后脚又要跟日本人开始做生意,难道海汉就真不考虑对方的面子挂不挂得住? 杨运当然也不会给他详细解释海汉发兵攻打平户的真正原因,除了高层下达的保密命令之外,这中间的利益考量实在太复杂,甚至就连杨运也不是完全清楚执委会作出开战决定的全部理由。 贸易!杨运很清楚自己需要关注的方向是什么,只要能把舟山殖民区的贸易活动经营好,那么自己的前途就是一片光明。日本为什么会挨打,完事之后为什么上司又要设法与日本建立贸易关系,那些都不重要,杨运知道自己必须要完成这个任务,以证明自己的专业能力。 俞成礼所提供的这些信息毫无疑问很有参考价值,至少是让杨运能够站在一个外国商人的角度去审视长崎港的经营状况。从俞成礼的描述来看,杨运可以基本认定长崎港的贸易规模跟定海港相比还有着比较大的差距,甚至比平户港都还稍微逊色一筹。 在此次海汉发兵攻打平户之前,外国商人在日本的首选贸易港仍是贸易环境比较成熟的平户,但随着1635年幕府修改了贸易规定,葡萄牙和荷兰的商人开始被要求只能前往长崎交易。后来葡萄牙人甚至被禁止进入日本贸易,只能偷偷摸摸地去监管不严的平户落脚。 俞成礼认为,平户港的毁灭,不但会让日本的外贸规模在短期内大幅缩减,而且会导致已经被幕府禁止入境的葡萄牙海商直接退出日本市场。当然了,关于这方面的损失,海汉已经提前向葡萄牙提供了朝鲜这个新兴市场作为交换,所以葡萄牙人到目前为止暂时还没有太多的怨言。 而并不知道这些内情的俞成礼认为,葡萄牙人退出日本市场之后,他们所腾出来的这部分市场份额就将会由汉人海商和荷兰人瓜分了。不过俞成礼心里还有一个没有说出来的想法,如果海汉要在这个时候介入日本的外贸市场,那不管是汉人还是荷兰人,估计都很难跟实力强劲的海汉同场竞技。 不过俞成礼所未曾想到的是,海汉虽然有心要开辟长崎的贸易航线,但却并不打算在现阶段就亲自下场操作,而是想找靠得住的代理商来负责实施,以尽可能规避攻打平户所造成的负面影响。 杨运的考察对象名单里一开始并没有将俞成礼列入其中,因为俞成礼在平户的经营规模并不算大,与他所拟定的门槛还尚有差距。当然最关键的是,杨运了解到由俞成礼在平户的主要贸易对象就是新旧两任藩主的家族,虽然未必跟十八芝余党有瓜葛,但终究是个隐患。 不过在今天这番谈话之后,杨运对俞成礼的看法已经有所改观,他发展这个商人不但知情识趣,而且做事也很有想法,的确是个聪明人,也难怪能在平户经营高端路线。 但这也顶多就是让杨运将俞成礼暂时列入考察对象名单,并不会立刻就把俞成礼作为实施计划的候选人。既然俞成礼声称近期还不打算离开舟山,杨运便打算再考察他一段时间,再决定要不要送给他这场大富贵。 杨运结束谈话之后,起身将杨运送到办公室门口,并且告诉他如果后续有什么需要,可以再到商务处来找自己,当下也是让俞成礼颇感受宠若惊,千恩万谢才离开了。 俞成礼经过会议室的时候,发现排在自己后面的几位老兄全都在打瞌睡了,当下也是有点庆幸自己的好运气,如果不是大着胆子来求见杨运,那也就不可能得到跟杨运单独会谈这么久的机会了。 只是这次谈话能够对自己今后的事业发展起到多大的作用,俞成礼暂时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他并不了解海汉的代理商制度,否则应该就能从这次的会谈中品出一些味道了。 但不管怎样,他至少已经达成了来时的目的,得到了杨运亲笔签发的许可证明。有了这玩意儿,舟山殖民区内绝大部分岛屿都可放心去了。 尹长兴就坐在商务处小楼外的墙根下,看到俞成礼终于出现,连忙拍拍屁股起身迎上来。 “走吧,事情办妥了,晚上加菜!”俞成礼不无自得地炫耀道。 尹长兴恭喜两句,忙去旁边叫了一顶软轿过来,接了俞成礼上轿,然后打道回府。 晚间俞成礼召集了自己的手下,向他们说明了自己近期的打算。 如果留在舟山经营以前的老行当,就得直面与本地实力强劲的商人们进行竞争,而这对他来说劣势十分明显。考虑到开设商铺的费用,俞成礼觉得短期内很难在舟山打开局面,所以他希望先尝试找到稳定的销售渠道,再考虑在舟山购地置产的安排。而接下来前往舟山各岛考察,便是为了达成这样的目的。 俞成礼手下这些人除了尹长兴之外,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人,就连平户战乱都是跟着他一路撤到西归浦再到舟山,自然是唯他马首是瞻,不会质疑他所作出的决定。 而尹长兴则是一直心存报恩的想法,如今俞成礼明示困难,他要是在这个节骨眼走了,那就太不讲义气了。何况他在此之前就已经跟秀念打了招呼,还会追随俞成礼一段时间,当然得说到做到才行。 俞成礼见属下没有人表示异议,当下也很欣慰。在生意场上打滚这么多年,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之后树倒猢狲散的事例,他以前可是见得不少。在被迫从平户撤到舟山后,自己的生意正处于十分艰难的时期,这个时候还能够不离不弃,仍然完全相信自己的属下,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定下了大致方略,俞成礼便让众人收拾行装,准备离开舟山之后的活动。俞成礼点了一名老成持重的手下,让他留在舟山处理代销商家的订单。虽然未必能有什么订单,但现在对俞成礼来说虾米也是肉,能卖一点算一点,尽早把资金回笼才是硬道理。 第二天一早,俞成礼便亲自去了定海港,要租条合适的船离开舟山,在港口居然碰到了多日不见的葡萄牙商人冈萨雷斯。 两人到了舟山之后,便各自忙自己的事情了,俞成礼最近太忙,也没来得及去联系冈萨雷斯,不曾想居然在港口碰面了。 俞成礼拱手道:“好久不见,冈老板近况如何?” 冈萨雷斯应道:“这地方不好混啊!竞争可太激烈了,看了大半个月,还是没定要做哪一行才好。俞老板怎么样?” “彼此彼此!”俞成礼叹口气道:“舟山的确繁华,但像我们这种不上不下的商人要在这里做买卖,的确是有点困难。” 在舟山开门坐店的商家大多实力不俗,很多都是以批发生意为主,有些本身就是生产商,其相对较低的经营成本是俞成礼、冈萨雷斯这些外来户完全无法做到的。 他们以前在平户的经营规模虽然也不算小,但放到舟山的环境下跟其他商家一比,差距立刻就出来了。俞成礼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去开辟乡镇市场,虽然这个市场的空间要比定海港的贸易市场小得多,但好歹是他可以去争取一下的目标了。 而冈萨雷斯没有条件选择俞成礼这样的做法,他作为一个葡萄牙人,很难深入海汉乡镇去做这种面向普通人的生意。哪怕他会说汉语,但也还是不免会被乡民视为异类,很难像俞成礼一样快速融入本地的社会。 “我打算离开舟山,去朝鲜看看。”冈萨雷斯说道:“听说我国已经跟朝鲜国谈妥了通商条件,可以前往朝鲜国的京城做买卖了。” 俞成礼对朝鲜没有多少了解,所以也无法评价冈萨雷斯的这个选择是好是坏,但他还是有点怀疑这个目的地是否适合像他们这一档的商人。 “朝鲜国跟海汉十分亲近,连西归浦都能借给海汉当临时军营用,那朝鲜国的京城,恐怕早就有海汉商人蜂拥而至了吧?” 对于俞成礼提出的合理质疑,冈萨雷斯也只能报以苦笑:“到底是什么状况,也得先去看过才知道。也许说不定当地会有什么值钱的特产,跑一趟赚的钱就能管大半年那种。” 俞成礼不太认同冈萨雷斯的乐观,但也没有开口反驳对方。在西归浦逗留的时候,俞成礼便已经仔细问过尹长兴,朝鲜国是否有什么特别值钱的物产,但或许是尹长兴见识有限,或许是朝鲜真没什么特别的物产,总之他并没有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当然了,西归浦毕竟是朝鲜国的偏远地区,肯定比不了京城,或许冈萨雷斯会在那里找到某些适合倒卖回葡萄牙的好东西。 不过冈萨雷斯的船在平户战争期间也已经被平户藩军征用,没有能再拿回来,所以他现在连自己的船都没有,只能在定海港找前往汉城的船搭乘。 两人现在都只能搭船离开舟山,也算是难兄难弟了。只是定海港一别,下次就不知道会在何时何地再碰面了。 “希望下次再会的时候,我们都已经发了大财,能安安心心坐下来好好喝一次酒!” “会有那一天的,我相信不会太久。” 两人在码头惜别,各自踏上了未知的征程。 正文 第2172章 作为大明东部沿海地区目前最为繁忙的港口之一,定海港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到港或离埠,有人怀着不甘离开这个竞争激烈的港口另谋出路,但同时也有更多的人带着发财致富的期望来到这里,确信自己可以在这个遍地黄金的地方闯荡出一番天地。 就在俞成礼和冈萨雷斯话别的时候,他们旁边的码头有一艘福船缓缓靠岸,船上伸出跳板搭到码头上,然后一名身着黑色绸袍的五旬老者在数名随从的簇拥之下缓步上岸。老者虽然貌不惊人,但他身边这些随从都身着统一的服饰,一看便是大户人家了。 不过进出舟山的权贵实在太多,身边带着一群家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所以这群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旁人的关注,就连离此不远的俞成礼和冈萨雷斯也没有过多关注这些人的到来。 码头上已经有这名黑衣老者的手下等候,并提前备好了马车,老者下船之后也没有在码头多做停留,登车之后一行人便很快离开港口向城区去了。 “舟山的海汉大军归营之后可有什么新的动向?他们之前出征作战,可有了确切的战果消息?”老者在途中便开始迫不及待地向驻留舟山的手下询问岛上的近况。 这名老者便是在东海舰队出征之前造访过舟山的扬州盐商马正平。他当时是代表扬州的徽籍盐商来向海汉求和,顺便寻求今后的合作机会。而那时在舟山接待他的是商务主官杨运,双方谈得还算比较顺利,也就扬州地区的盐业发展达成了合作意向,甚至已经谈妥了让马正平在舟山设立商栈从事长期经营。 不过当时海汉高层已经确定会出兵攻打平户,石迪文为求后方安稳,让杨运暂停审批外来商人在舟山岛购地置产的计划,扬州盐商的进驻也因此而暂时受阻。马正平在舟山岛看完阅兵式之后,便又回了扬州,只留了两个手下在舟山这边跟进。 东海舰队回来之后,处于战时军事管制状态下的舟山逐渐恢复了正常的社会秩序,各种暂时停止的商业活动也开始重启。马正平的手下打听到针对外国商人的临时限制已经取消,便赶紧送了消息回扬州。马正平接到消息之后,便尽快赶到舟山,希望能够趁热打铁,按照之前所谈妥的条件来跟海汉官方开展合作。 在去求见杨运之前,马正平还得先确认一下海汉的东海舰队在海外作战的结果究竟如何。如果打了胜仗自然一切好说,但如果海汉军吃了败仗,那或许就还得再观望一下子了。 这些消息在送回扬州的信件中并没有详尽的描述,所以马正平下船之后便急于先落实相关的信息,以判断自己接下来该采取何种措施。 当然了,站在马正平的立场上,他肯定希望海汉军能够击败日本人,彻底切断扬州山陕盐商的武器来源,这样徽籍盐商才能有击败竞争对手的机会。 留在舟山的手下向他汇报了近期的消息,舟山军方已经官宣了此次海外征战的胜利,而且有可靠消息称日本平户港被海汉军彻底夷为平地。 “什么?平户港没了?”马正平听到这个消息简直有些不敢置信。他虽然没去过平户,但也知道海对面的日本国主要就依靠这个平户港从事跨国贸易。从大明运往日本的各种商品,几乎都是通过平户港流入日本国内各地。 然而海汉此次出兵竟然彻底摧毁了平户港,马正平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太匮乏,完全没想到海汉出兵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动作。 “他们……是把平户屠城了?”马正平想来想去,似乎觉得这大概是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否则他很难想象海汉要如何把一个港口城市夷为平地。 “据小人在本地所探得的消息,海汉军在战后将当地民众全部掳走,然后一把火把平户城烧了个干干净净!” 马正平闻言不禁一惊,要把当地人全部运走,这可比屠城困难多了,海汉人真肯费这么多的工夫去扫尾? “消息属实?”马正平觉得这事还是要落实一下,说不定海汉人只是夸大其词,故意扩大战果。 “东海舰队回来的时候装了好多船日本人,而且有不少当地商人也随舰队一起撤到了舟山。小人特地去结识了一些从平户来舟山的汉人,他们的说法都是一致的,海汉人的确是将平户搬空了。有很多日本人被运去了别的地方安置,舟山这边也至少有上千人被分配到了各个乡镇。” 马正平还是对海汉不够了解,否则他应该很清楚海汉对人力的需求有多大,在战后把当地民众全部掳走,对海汉来说可不是什么麻烦,而是战利品的一部分。从长远角度来说,这些人口甚至要比海汉军在当地搜刮所得的财物更有价值。 虽然海汉军在开始行动的时候还没有将平户当地的人口列入作战计划,但到战争后期发现这么大的果子就摆在自己眼前,不摘都对不起自己,这才临时修改了计划,将当地民众全部带走。期间虽然移民群体中难免出现对抗和抵触的情况,但在海汉军的强力控制之下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花。 这些日本人被运到舟山,然后分配到各处乡镇安置,都是公开进行,所以这在本地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更何况像俞成礼这样的商人能在本地不受限制地到处走动,随意与人接触,那平户的实际状况自然很快就在民间传开了。马正平的手下要收集相关的信息,很容易就能找到许多亲历者,可信度也已得到了充分的验证。 手下讲完自己获取消息的经过,马车已经到了落脚的旅馆。马正平却没有休息,继续详细询问本地的状况。 据马正平所知的情况,山陕盐商所拥有的火枪便是由平户的日本人提供,而海汉人的行动是否完全杜绝了山陕盐商的武器来源,对他来说是必须要落实的重要信息。 但有关平户兵工作坊的消息,已经是属于军事机密的范围,就连海汉从当地俘获的武器匠人也全部另行安置,所以几乎没有相关的信息流出到外界。虽然马正平的手下在舟山用心打探,但没有能够接触军中高官的渠道,也就完全没办法了解到这些关键信息。 这不禁让马正平略感失望,如果要设法找官员通关系打探消息,那不免又得大费周章。他现在认识的官员也就杨运一个,而杨运并非军官,管的是商贸活动,马正平觉得即便找上杨运也很难打听到确切的消息。 不过马正平这次来舟山要办理后续的事务,本来就得去拜访杨运,他寻思或许能让杨运居中介绍几个军官给自己认识,当然如果能接触到杨运的上司石大将军,那就最好不过了。说干便干,马正平便让手下去准备礼单和拜帖,等天黑之后便去求见杨运。 之所以要等到天黑再去,那当然是因为马正平并不想去杨运办公的地方抛头露面,而是准备直接去他家里作私人性质的拜访。这样双方讨论的时候可以更直白一些,也不用将话题都局限于工作范围。 “马老板,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当天晚些时候,马正平总算是见到了杨运,眼见对方的态度还是挺热络,马正平也放心不少,拱手应道:“多谢杨大人关心,在下最近回了一趟扬州,今天才到舟山。” 寒暄落座之后,杨运便开门见山地问道:“马老板这次到舟山马上就来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马正平道:“一来是带了一些扬州特产过来,顺便给杨大人请安。二来是想请示一下,如今是否可以在舟山购置地皮修建商栈了。三来是之前与大人所议定的合作事宜,是否还需要做什么改动。” 马正平见杨运直奔主题,也就不兜圈子了,向对方表明了自己的来意。他送的土特产当然值不了几个钱,不过那也只是掩人耳目的东西,真正的礼品其实是五百元的海汉纸钞。杨运既然收了礼,马正平也能安下心来跟他讨论这些话题了。 但关于火枪交易的事情,马正平并没有立刻提出来,打算稍后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问出来。 杨运应道:“马老板如果没改主意,那我们当然很欢迎马老板在舟山开设商栈长期经营,抽时间到商务处来办理相关的手续就行了。至于我们之间的合作,我记得马老板当时是表示要回扬州与其他盐商再作商量,不知道是否有了结果?” 两人上次会面的时候,便大致谈定了盐业方面的合作事宜,主要的内容便是扬州盐商今后的进货渠道要以舟山殖民区下属的盐场为主,海汉盐在在扬州盐商销售量中所占的比例要维持在七成以上。 当然协议中所指的“扬州盐商”并不包括扬州的山陕盐商集团,而是特指以马正平为代表的徽籍盐商。毕竟海汉与山陕盐商之间的关系已经基本不可调和,而徽籍盐商则是一个相对较好的合作对象,海汉也需要有这种渠道分销商来打开海汉盐在长江以北地区的销路。 马正平道:“在下回到扬州后召集熟识的盐商们一起商议了杨大人所提的方案,大的合作方向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一开始就要从舟山购入大量海盐来维持这七成的售**例,会让我们不好向官盐盐场那边交差啊!” 杨运笑道:“马老板不会以为我对扬州那边的盐业一点都不了解吧?这又不会影响你们从官盐盐场进货的数量,怎么会有人为难你们!” 马老板被杨运当面点破,好在他脸皮够厚,倒也毫不慌张,又给出了另一个理由:“扬州同行们担心舟山这边供应不稳,所以觉得还是需要维持原本的供货渠道。” 杨运脸色微沉道:“我们提议先以七成的比例开展合作,就是给你们留了退路,让你们继续维持跟官盐盐场的关系,免得完全脱节了会害你们不好操作。要说供货,就算再多几个扬州,我们也能一并供应,哪来的供应不稳之说!” 扬州盐商过去所卖的盐,一多半是用盐引从官盐盐场进货。盐商交钱给官府取得盐引,再凭盐引到盐场支盐,然后再把盐运往指定的地区进行销售。真正值钱的其实不是盐,而是作为贩卖食盐资格凭证的盐引。 一份盐引折盐三百斤,但真正经盐商卖出去的盐往往就不止这个数了,而多出来的数目,便是利润极高的私盐了。盐商如此富庶,其财富的相当一部分其实是来自这一买一卖之间的猫腻操作。 双方之前所谈的合作方案,便是扬州盐商从官府购买盐引的同时,也要按比例从海汉购盐,每一份盐引要从海汉购入七百斤盐。这样一来,每一份盐引背后便是三百斤官盐和七百斤私盐。善于操作的盐商,一份盐引卖出去上千斤食盐也不足为怪,但也不是每一个盐商都有胆识能力敢这样操作。 如果这些盐都能销出去,那自然是利润丰厚的买卖,但盐商也必须要考虑其中的风险成分。如果自觉难以出货,那就只能减少私盐部分的进货量。所以马正平的意思,是希望海汉能够降低这个进货比例,最好是能让扬州盐商自行决定进货量。但他又不太敢直接提出这样的条件,只能用宛转的方式来表达。 马正平见杨运面露不豫之色,只好解释道:“杨大人,扬州是天下盐都,无数双眼睛都盯着我们这些大盐商,这要是坏了规矩,我们的日子也会不好过的。不如……调为五成如何?” 杨运没有答复他的提议,而是反问道:“马老板是不是担心,扬州的对头知道了你们的货源,会向官府告发你们?” 马正平尴尬地笑了笑道:“杨大人明见,的确是有此可能。” 正文 第2173章 扬州作为大明的盐业中心,其市场却是早就被山陕盐商和徽籍盐商这两大外来盐商集团瓜分殆尽。而这两派围绕食盐产业所展开的利益争斗,也已经是当地尽人皆知的事情。 在海汉盐出现在江浙地区的市场上之前,山陕盐商已经在这场竞争中占据了优势地位,这种优势不单单是指市场份额,而是全方位的压制,包括过去曾让徽籍盐商引以为傲的官府后台,也已经慢慢转变立场,变成了山陕盐商的保护伞。 马正平这些徽籍盐商当然也在努力抗争,但山陕盐商一手捧钱一手持枪,背后还有官府里的大人物撑腰,不管文斗还是武斗,徽籍盐商都已十分吃力。如果不是海汉强势介入扬州盐业市场,让山陕盐商不得不调头去应付这个强敌,那可能徽籍盐商在不久之后就真的会被彻底排挤出去了。 海汉派人在扬州出手除掉了山陕盐商麾下的火枪队,这让马正平等人终于看到了翻盘的希望,联手海汉对抗老冤家似乎也成为了一种可行性较高的选择。马正平两度来舟山商议合作事宜,也正是为了能把海汉拉入己方的阵营——当然实际上是谁进入谁的阵营,或许并非如他所想的那样。 海汉的合作前提就是要让海汉盐进入以扬州为中心的盐业市场,并通过扬州盐商的分销渠道进入大明内地,所以才会提出了让徽籍盐商按比例从海汉购入食盐的合作方案。 但徽籍盐商担心这种操作会被竞争对手举报,毕竟贩售私盐这种事做得说不得,以前私盐是在大明境内制作,牵涉的利益方甚多,也没人会去捅破这层窗户纸。但如果货源地换作了海汉,那对手可就没有什么忌惮了,一旦被揭露出来就给了官府动手的由头,到时候徽籍盐商不免就将会陷于被动境地。 马正平没敢直说,但杨运显然已经想到了这一层,直接点明了他所顾忌的状况。 “官府站哪边,无非是看哪边能出更多的钱,有我海汉国给你们当后盾,何须担心财力问题?”杨运缓缓说道:“再说了,谁为难你们,谁就是在为难我海汉国,如果有人想试试后果,那我们也不会客气!” 马正平听得心中一颤,他知道海汉人的确是说得出做得到,要是此事实施不顺,恐怕扬州城又得有一番血雨腥风。当然了,马正平首先得确保倒霉的人不会是自己。 如果站在海汉的立场上,杨运的发言自然是霸气十足,无可挑剔,但马正平作为当事人,却不得不去考虑更多的因素。毕竟顶在扬州做事的是他们这帮徽籍盐商,而不是可以凭借武力解决问题的海汉人。 答应杨运的条件也就一句话的事,但马正平知道由此可能会造成的麻烦,解决起来却不会像杨运说的这么轻松。 要论财力,徽籍盐商其实也不差,但官府人脉的经营,有时候不仅仅只是靠花钱就行的。对头除了花钱之外,更是从天启年间就开始想法设法地与上层人物联姻,资助那些有功名的文人,花了一二十年时间,慢慢打造出了一张官场人脉网络。徽籍盐商虽然也有类似的做法,但却不如对头做得用心,取得的效果自然也就差了很多。 所以一来二去,山陕盐商靠着悉心经营人脉,逐渐在地方官场上获得了更多的支持,而徽籍盐商想改变这样的局面,却并不是多送些银子出去就行的。海汉人可以不计后果地使用武力手段解决眼前的冲突,但待在扬州面对当地的官府并要为此承担责任的却是徽籍盐商。 “杨大人,非在下不肯与贵国合作,实在是我们尚有为难之处……”马正平知道这事中间的利害关系靠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只能先向杨运表明自己有难处。 杨运道:“有问题就要想办法将其解决,你口口声声说有难处,那我问你,你有解决方案吗?想和我国合作,那就得拿出足够的诚意来,如果一点风险都没有,你觉得这个合作伙伴的位置还轮到你们徽籍盐商吗?” 杨运这番话就说得相当不客气了,饶是马正平老成持重,被这么近乎训斥的语气数落一番,也不禁有些脸皮发烫。若不是如今徽籍盐商处境不利,有求于海汉人,他大概已经拂袖而去了。 但马正平又不能拉下脸跟杨运争个输赢,只能喃喃辩解道:“杨大人,我等盐商终究是要在扬州讨生活,得罪同行还好,但若是得罪官府,那日子就不好过了!” 听完他的辩解,杨运的态度稍稍缓和了一些:“马老板,我们能够体谅你所面临的困难,也准备通过各种方式来支持你解决这些困难。关键是在于你们自己有没有信心,去打败你们的竞争对手,以及他们背后的靠山!我国过去在南方曾经遇到过很多不愿合作的官员和商人,但那又怎么样,螳臂当车者,都被碾为了齑粉,最终这些人也只能在大势面前让出一条路来。” 杨运并非吹嘘,海汉在这方面有太多的操作实例可供参考,特别是在两广和浙江沿海,几乎每个州府都会有一些顽固不化者试图与海汉对抗,但不管是财力还是武力,这些地方势力都跟海汉相差太远,所以也只能一一败下阵来。 扬州盐商虽然财力出众,但在海汉官员眼里,也仅仅就是一群比较有钱的商人罢了。虽然有一些人从海外弄到一些火枪并组建了私人武装,给海汉的盐业生意制造了一点麻烦,但也不可能阻止海汉将销售渠道延伸至扬州盐商的传统势力范围。 杨运大致知道前次军方和安全局联手派人到扬州采取武力行动的内幕,虽然己方在行动中也出现了一些死伤,但结果无疑是海汉大获全胜。所以杨运认为如果扬州两个盐商阵营之间的冲突变得激烈了,那海汉军方也可以择机再次介入,帮助徽籍盐商打击竞争对手。 但如果徽籍盐商连半点风险都不能承受,那是否值得与其合作就要重新商榷了。杨运虽然很重视盐业发展,但并没有打算对大明盐商做出任何的让步,如果徽籍盐商做不到他所要求的条件,那这合作似乎也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杨运已经察觉到马正平的态度依然有些摇摆不定,便不愿再浪费时间,主动结束了谈话,让马正平先回去考虑清楚。不过可开设商栈的事倒是无关尚未谈成的合作事宜,杨运仍然应承马正平可以继续照章办理,只是马正平自己心里不免有些犹豫,要是合作谈不拢,那在这舟山岛上设立一个商栈,似乎也就没有太大的必要了。 马正平回到住处之后,也觉得自己对分歧的处理方式有些问题,海汉人无疑是希望能够尽快促成合作,然后让海汉盐通过徽籍盐商的销售渠道进入扬州市场。如果失去这个合作伙伴,那徽籍盐商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要等到迫不得已的时候再放手一搏,到时候身后也未必还有海汉这个大靠山了。 可是以海汉人所要求的交易量,徽籍盐商的经营就得面临比较大的风险,除非在买下足量海汉盐之后,自行减少投放到市场上的食盐量,尽量避免引发对手的怀疑。 这样做势必会增加大量的私盐库存,从而降低徽籍盐商的经营利润,但这似乎也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了。只要能早日击败竞争对手,那么这些库存迟早也还能变成银子回到口袋里。 只是究竟要如何才能快速击败扬州的对手,好像杨运并没有给出一个具体的方案,只表明了会对徽籍盐商给予支持的态度。 而马正平最为担心的正是这一点,如果仅仅只是商业方面的支持,那顶多也就是进货价格能够拉到比较低的水平而已,远远不足以用来击败竞争对手。而杨运口头所称的狠辣手段,到底会在什么情况下才出手,却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条件。 马正平当然巴不得海汉直接出兵扬州把山陕盐商抄个一干二净,但这种可能会引发两国之间战争的行为,恐怕海汉也不会就为了拉拢自己而轻易为之。而且动武这种大事,大概也不是杨运这种主管贸易的文官能说了算的。 虽然马正平对于海汉的官僚机构和权力体系不是特别了解,但他至少知道舟山这地方是带兵的石大将军说了算,海汉要在大明境内用兵,那肯定也得这位大将军点头才行。但马正平只是上次来舟山时在阅兵式上见过这位石大将军,根本谈不上有任何的交情,当下也没有合适的渠道能向对方反应自己的利益诉求。 马正平觉得自己应该想办法去找一下海汉军方的武官,就算见不着石迪文本人,至少也得找个有实权的军官,了解一下杨运夸下的海口是真的可行还是说说而已。不然自己硬着头皮当了海汉的分销商,到时候在扬州出了事海汉却帮不上忙,那可就麻烦大了。 马正平将之前留在舟山的手下唤到房中,询问他们这段时日是否结识到军中高官。但手下却没有他所期望的交际能力,未能在此期间建立起军方的人脉。 马正平又回想了半天,想起自己上次来舟山的时候,在阅兵观礼台上结识了一个叫宣向明的浙江商人,当时相谈甚欢,对方似乎在舟山岛上有商铺经营,或许可以去拜访一下。 这大概是马正平在舟山岛除了杨运之外仅有的人脉了,虽然宣向明所从事的纺织品生意跟自己的盐业买卖没有直接联系,但他记得宣向明是个十分健谈的人,或许能够从他那里获取一些有用的消息,说不定还能通过他结识到其他海汉官员。 反正在舟山岛上左右无事,马正平决定姑且一试,翌日一早,便派了手下出去打探关于宣向明的消息,没过多久果然便有了回音,找到了宣向明在岛上开设的绸缎行。 马正平也不耽搁,立刻就主动前往对方商铺拜访。宣向明倒也记得曾经有一面之缘的这个扬州盐商,很是高兴地接待了他。 两人落座寒暄一番之后,马正平便主动将话题引到了正事上:“宣老板,在下今日贸然来访,其实是有事要请教,还望宣老板不吝赐教。” 宣向明应道:“马老板客气了,不知宣某有什么可以帮到马老板的地方?” 马正平道:“听说海汉军不久前出兵日本,此事可是真的?” 宣向明点点头道:“石大将军亲率东海舰队远征日本平户,确有此事无误,而且听说此次出兵不止舟山一处,海汉在北方的驻军也出动了大量兵力。想那平户港不过弹丸之地,岂能经受得起海汉大军进攻,所以海汉军大获全胜,而且还从当地俘获数千百姓,将平户港夷为平地。此战之后,世间再无平户港矣!” 其实宣向明所说的这些,与马正平昨天听自己手下汇报的情况相差无几,但他还是作出很有兴趣的样子继续问道:“那海汉军对平户港下此狠手,不知原因为何?” 宣向明道:“这个可就说来话长了,据说海汉以前在南方的仇家,战败之后就逃去了平户躲藏,而且还得到当地官府的庇护。重新起势之后,暗中给海汉制造了不少麻烦,估计也是把海汉人逼急了,索性便出兵将平户直接灭掉,也算是斩草除根了!” 马正平只知山陕盐商购入的火枪是与日本人有关,倒是没想到这背后跟海汉还有这么深的瓜葛,如此说来,海汉先前派人到扬州剿了山陕盐商的火枪队,还不止是因为盐业经营中的利益冲突,很有可能是冲着山陕盐商背后的日本势力去的。 马正平又追问了一番,宣向明说得兴起,便将自己所知的一些作战经过也告知了他。这些战况虽然不算是军事机密,但市面上知道的人也不多,起码马正平的手下就没能打听到这些消息。 正文 第2174章 马正平的来意本来只是想试探一下宣向明的口风,看对方是否能帮到自己,但没想到宣向明所知的信息远比自己要多,一时间也是听得入迷,毕竟这两国交战而且没有涉及大明,可以放心大胆看热闹听八卦的机会,在当下的这个时代并不多见。 当然他也注意到,宣向明所掌握的信息中有不少细节应该是来自亲历者的讲述,很显然对方有更直接的消息来源,而并非完全来自于市面上各种传闻的道听途说。 普通人只知道海汉军在平户的作战大获全胜,但具体经过如何,那就只有参战部队的军人才知道了。这倒也正合了马正平的心意,他本来就是打算尝试通过宣向明找到结识海汉军中人物的机会,这下似乎还真有了成事的可能了。 “宣老板对此次战事如此了解,想必是在海汉军中有知交好友吧?”待宣向明说得差不多了,马正平才开口试探着问道。 宣向明笑了笑道:“倒也不是什么知交好友……我有一个远房亲戚,正好便在海汉军中服役,此次也参与了征讨平户的行动,所以会知道得多一些。” 马正平听得眼神一亮,连忙追问道:“想不到宣老板还有这种关系,那可否让在下作个东,当面听这位军爷讲讲打仗的故事?” “倒是没看出来,马老板居然对这行军打仗的事情如此有兴趣。” 宣向明虽然话多,但脑子也不笨,自然能察觉到马正平对此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而早前两人在定海港观赏阅兵式的时候,这位马老板对海汉军的兴趣似乎并没有现在这么大,很显然是在最近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马正平的思想发生了某些奇妙的转变。 马正平不动声色道:“在下这次过来,就是准备在舟山岛购置地皮兴建商栈,今后将会在此长期经营。舟山这地方是海汉国驻军之地,那当然要设法结识一些军中人物才行。宣老板如能代为介绍,日后在下定有回报!” 马正平的话听起来也算比较合理,宣向明也想不到马正平是另有所图,在他看来其实帮马正平居中介绍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既然对方表示会记下这个人情,宣向明觉得顺手帮上一帮倒也划算。说不定日后在扬州那边有什么需求,这马正平也能给自己帮上忙。 扬州盐商要在舟山设立商栈,即便宣向明不是做这一行的,也能品出其中有些不寻常的味道。毕竟几个月之前扬州所发生的那场半公开的血战,明眼人都知道是海汉出手教训了当地盐商,两者之间的矛盾之深,已经不仅仅只存在于生意上了。 海汉当时并未对扬州盐商公开宣战,所以即便当地官府知道下手的人极有可能是来自舟山,也只能装聋作哑把这死伤甚多的一场恶斗定义为民间冲突,摆平各方之后就草草结案了。而吃了大亏的山陕盐商虽然不甘,但也知道跟海汉公开叫板殊为不智,只能把打掉的牙往肚子里咽。 而宣向明因为有远房亲戚在海汉军中,所以恰好便对其中内幕知晓得更多一些。比如扬州两派盐商的内斗,他就略知一二。如今马正平二访舟山,而且表示要在这里建立商栈长期经营,看样子是海汉官方已经与包括马正平在内的一部分扬州盐商达成了协议,今后扬州的盐业生意,或许就将会有海汉参与其中了。 以宣向明的学识,当然不足以从这种碎片化的信息推断出大明盐业将会朝什么方向发生改变,而这种改变又将给大明的经济带来何种影响,他只下意识地认为,扬州盐商跟海汉人的合作是一种强强联手,要钱有钱,要枪有枪,恐怕很难再有谁能够阻挡他们在盐业领域称霸一方了。 至于说扬州当地的盐商斗争是否已经结束,马正平是否仍会面临巨大的竞争压力,在宣向明这个局外人看来完全不是问题,毕竟都已经抱上海汉这条大腿了,难道还需要担心这买卖赚不到钱吗? 基于这样的判断,宣向明觉得趁这个机会给马正平引见一下自己的远房亲戚也不错。马正平能在舟山开商栈就说明他已经得到了官方的认可,只要交往间不涉及那些军中机密,应该也没有什么大碍。 “马老板既然有心,那我回头帮你联系一下,另行安排时间碰面,你觉得如何?” 马正平自然一口应承下来,并表示届时会在城区内找一家环境好点的酒楼,请宣向明和他的远房亲戚边吃边聊。当然了,时间是越快越好,他希望能在获得更多的信息之后,再决定是不是要马上砸钱在舟山修建商栈。 毕竟这商栈一建,就相当于是公开了与海汉的合作关系,而山陕盐商也一直都悄悄关注着舟山的风吹草动,自己在舟山的大动作看肯定瞒不过他们的耳目,届时会让双方的争斗进一步加剧,对徽籍盐商来说可能会出现更多的麻烦。那自然是先确定海汉军方的态度再建商栈,这样安全系数会更高一点。 不过唯一的问题就是马正平尚不清楚宣向明这远房亲戚在海汉军中到底是什么职位。宣向明只肯透露是一名军官,就没有更多的信息了,马正平也只能祈祷这位老兄不要是那种最基层的小军官,那样的话别说指望对方关键时刻帮忙了,说不定人家根本就不清楚上头跟徽籍盐商商议合作的事情。 马正平怀着惴惴不安向宣向明告辞离开,不料刚从宣向明的店铺出来,便听到有人招呼自己,转头一看这人自己倒也认得,是上次来舟山时见过的包工头穆建。 马正平记得当时穆建还带着自己去办购地手续,只是因为官方临时设置了限制,停止办理外国商人在舟山岛的购地手续,所以设立商栈一事就暂时搁浅下来。先前回忆在舟山的人脉关系,马正平只想到宣向明,却忘了自己还曾与这穆建打过一番交道。 当然话说回来,这穆建只是个指挥盖房的包工头,在马正平眼中的重要性肯定是不如同行宣向明了。 两人寒暄几句之后,穆建便主动问他是否已经在舟山购买好了地皮,言下之意是如果要修建商栈,希望马正平还是能把这业务交给他来做。 马正平心想这修建商栈之事的确可以开始准备了,否则等到自己把海汉官方的事情理顺之后再来顾这一头,到时候又要多耽搁许多时间。于是他便让穆建先替自己留意一下城区内合适的地皮,届时办完相关手续之后,便将这修建商栈的工程交给对方来做。 穆建见马正平如此爽快便给了自己一笔大买卖,当下也是欣喜不已,连忙表示会尽快选好地皮请马正平去实地查看。 马正平对地皮的要求也很简单——面积够大、靠近港区。大面积可以在修建商栈之余,顺便给自己也建一个可居住的宅院;靠近港区,则是为了方便从海路进出货物,毕竟今后要从舟山这边大量购入食盐和其他商品,找个港区近的地方,不但可以提高转运效率,长期来看也能省下不少运费。 当然了,能满足他这两点要求的地皮,那肯定代价也不会便宜,穆建如果操作得好,还能从中再拿一笔提成,这种买卖可不是随时都能遇上的,穆建肯定会对此格外上心。 宣向明没有让马正平等待太久,第二天便派人来马正平所住的旅馆,告知他已经安排好了会面时间。 马正平也不含糊,当晚在城区的一家高级酒楼包下套间,宴请宣向明和其军官亲戚。 马正平做东自然要先到为敬,不过他也没有等上太久,宣向明和他要介绍给马正平的人比约定的时间还提前了片刻到达。 见面之后,宣向明便主动居中介绍:“马老板,这位是我远房表弟段天成,如今便在海汉国东海舰队带兵,官封少校。天成,这便是我昨天跟你提到的扬州盐商马正平马老板了!” 马正平见这段天成身高体壮,肤色黝黑,剪了一个海汉式的寸许短发,看样貌还颇为年轻,虽然身着便装,但身上的那股子军人所特有的肃杀之气却是十分明显,当下连忙上前见礼道:“早就听闻段少校大名,乃是海汉军中一等一的猛将,今日一见,果然威武不凡,马某真是幸会啊!” 段天成也笑着抱拳应道:“马老板过誉了,段某只是海汉军中普通一兵,当不起这样的夸奖!” 马正平事前已经做了一些功课,听宣向明报出对方的军衔,便知这位身份可着实不低了,而且大明出身的汉人能在如此年轻的时候就在海汉军中升到少校一职,要嘛是能力出众战功显赫,要嘛是得到了上司的青睐,要嘛两者兼而有之,总之绝非寻常角色了。基于这样的看法,马正平也是先送几顶高帽子给对方,以表明自己的敬意。 马正平眼光老辣,的确没有看走眼。如果要在东海舰队选出最有前途的年轻军官,段天成大概是可以排进前几名的。 段天成年少时便到了舟山谋生,当时这地方还是鱼龙混杂之地,段天成跟着一伙武装海商干了几年海上走私买卖。后来海汉军攻占舟山,段天成的雇主散了伙,他为了谋生便干脆投奔了海汉军。因为熟悉本地海况,很快就被提拔到海汉舰队的旗舰上当临时领航员,协助舰队清剿舟山群岛的民间武装势力。 一来二去,段天成很快就靠着积累的军功得到了进修机会。在当时刚刚成立的东海舰队中,他是第一批被石迪文送到三亚海军学院进修的预备军官,回到舟山之后的几年中参与了东海舰队的各项军事行动,一路平步青云升为少校自然也就不稀奇了。 几个月之前,舟山当局与宁波府联手在宁波城抓捕十八芝余党孙飞舟的行动,便是由段天成代表海汉出马,与宁波定海卫指挥使崔弘方联手实施。 那次行动虽然最后未能活捉孙飞舟,让其赶在被捕之前服毒自杀,但也成功捣毁了十八芝余党在宁波城的据点,并且缴获了私藏的火枪及弹药,基本算是完成了预定的目标。 实际上那次任务因为在宁波城内实施抓捕,不便由海汉军来动手,全程都是由崔弘方的人在执行抓捕,段天成只是以一个军事观察员的角色在现场督战,可谓是轻松又愉快。让他负责这个任务,多少也有石迪文安排他刷战绩的成分在其中。 当然这种安排也是出于对段天成能力的信任,石迪文手底下可不会养着酒囊饭袋。之后出征平户作战,段天成当然也在舰队之中,回来之后给表兄宣向明描述了一些作战经历,再经由宣向明传播到了马正平这里。 段天成本就是出身大明,所以对跟大明人士结识交往也没有什么抵触隔阂,宣向明说要介绍一位仰慕他的商人认识认识,段天成问明对方身份之后便应下了。 扬州来的盐商为什么要主动结识自己,段天成当然不会忽略这样的问题。扬州所发生的事情,他大概比马正平这个当事人还要清楚得多。当时与龚十七一起带队去扬州的姬元青,跟段天成就是关系不错的朋友。舟山当局对于扬州盐商打一派拉一派的态度,段天成也是有所了解的。 能来舟山岛的扬州盐商,那不用说肯定是属于被舟山当局拉拢的一派。这些盐商到了舟山之后,想方设法结识官员走上层路线,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他们今后在扬州的经营前景,很大程度上就要看舟山当局会给他们多大的支持力度了。这拐弯抹角地找到自己头上来,段天成认为对方多半也是带有某种特殊的目的。 不过段天成并不介意这一点,既然有求于己,那肯定会提供某些好处来换取自己的合作。扬州盐商富甲天下,想必出手也不会寒酸,倒是可以小小地期待一下。 正文 第2175章 在不泄漏军事机密的前提下,段天成并不介意从外界收受一些好处。早前在宁波城抓捕十八芝头目孙飞舟的行动中,崔弘方就把从孙飞舟据点中搜出的钱财分了一部分给段天成。 这种知情识趣的安排自然也赢得了段天成的好感,在后来崔弘方向舟山当局订购武器的过程中,段天成便给崔弘方提供了一些有价值的意见,帮助这位指挥使在众多的军火订单中插队买到了一百支海汉所产的火枪。 这样的举措看起来很像是收受贿赂之后的回报,但事情也并非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段天成帮助崔弘方弄到的这批火枪,实际上石迪文不但知道内情,而且就是他点头认可了订单插队的安排。 这当然不是段天成把自己的收益又分了一份给自己的上司,而是他主动向上司汇报情况之后,石迪文有意作出了这样的安排,让崔弘方认为自己成功收买到了一名海汉高级军官,以降低其对段天成的戒心。 虽说宁波府的卫所驻军大多早没了跟海汉作对的心思,但舟山当局的防备心可并没有因此而降低多少,该使心眼的地方依然毫不放松。而且建立起这种利益关系之后,舟山当局要对崔弘方所辖的定海卫施加影响就会更为容易了。 段天成实际上就是石迪文布在明处的一颗棋子,崔弘方这事情之后,托请段天成办事的人肯定也会慢慢增加,这些事情往往难以经由正常途径办理,其中必然会有一些见不得光的内容,而段天成便可通过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接触到这些有特殊要求的人,获知他们的目的,再判断是否需要上报给军情局和石迪文。 段天成这差事有钱收,有功拿,风险也说不上太大,而且只需在闲时守株待兔,不用主动出击,的确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美差。所以他听宣向明说有扬州盐商想结识自己,便根本没有打算推脱,很爽快就答应下来了。 当然了,在与马正平见面之前,段天成已经按照工作规程向军情局作了报备,以免后续出了状况说不清楚。 马正平哪里能料到对方会有这么多的门道,只当是自己无意间争取到了一个结识贵人的好机会。自己想要找军方的人打听口风,这位段少校显然就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了。 当然以马正平的经验,也不会急着暴露自己的真正目的,先好酒好菜伺候着,把气氛搞起来再说。而且他也的确对海汉军征战平户的经过十分好奇,难得能结识这么一位全程参与行动的当事人,当然要设法听一听这第一人称视角的描述。 东海舰队在此次行动中主要负责从海上攻打平户港,以及对付平户水军的武装舰队。不过因为平户水军的主力一直避而不战,东海舰队仅仅只消灭了一支充当炮灰的分舰队。而且当时由于两军实力相差悬殊,东海舰队仅出动旗舰就解决了对手,可以说并没有费太大的工夫。 当然段天成并不是宣传部门的人,但他见过世面,又是战事亲历者,所以描述战争场景倒也能做到绘声绘色,颇为生动。而马正平站在局外人的立场,听段天成讲述东海舰队怎样以两艘旗舰击败对手的武装舰队,怎样从海上包围当地港口,连续炮轰几天时间,将港口的建筑悉数轰成齑粉,还是会忍不住血脉贲张,大呼过瘾。 这当事人亲口讲出来的东西,虽然不像茶楼里说书先生讲得那么花里胡哨跌宕起伏,但却更为真实有力,哪怕是马正平这种从未踏入过战场的普通人,也能从段天成的描述中感受到战争的破坏力。 东海舰队跨海远征,还能有余力包围对方的港口,轻松收拾了对方的武装舰队,这如果不是段天成的有意夸张,那可想而知东海舰队的实力是何等可怕。结合前几年东海舰队在杭州湾耀武扬威的各种传闻,马正平很自然地认为,如果将东海舰队的对手换作大明东海沿海的某个州府,其结果也未必能比海对面的平户好多少。 “段大人,若是拿平户的军队与我明军相比,又当如何?”马正平实在好奇,还是忍不住想听一下段天成的见解。 段天成笑道:“我国与大明如今乃是盟友关系,当然不会爆发这样的战事,马老板不用担心。不过硬要比一下的话,那当然还是明军要更强一些。” 马正平听了他的评价,心里这才稍稍踏实了一些。 其实海汉与大明的所谓盟友关系,也是近一两年才开始建立起来,远远说不上有多牢靠。海汉治下的领土,包括舟山在内,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从大明手中巧取豪夺而来,而大明自知不敌,只能对此忍气吞声。要不是北边有清国这个强敌,大明大概也不会低下骄傲的头颅,跟海汉议和结盟。 而大明沿海州府驻军是什么实力,段天成也比较清楚,这些地方驻军中吃空饷喝兵血的状况实在太普遍,很多地方只能靠屯田兵制来勉强维持。真要上战场的话,这些地方的驻军估计也不比日本人好到哪里去。 段天成说几句漂亮话,目的也是为了马正平继续对自己保持好感,这种审时度势的话术技巧,也是海汉军官的进修内容之一。 不过马正平转念一想,对方称明军比那日本军队稍好一点,那说明实力还是跟海汉差得远啊! 段天成继续说道:“不过大明倒也无需担心海岸线的安全,从南到北,大明海岸都有我国海军协助守护,应该也不会有人敢于挑战我们,从海上对大明发动攻势。” 段天成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完全就是将大明海岸线视作了囊中之物。宣向明大概是已经习惯了他的这种论调,所以也没什么反应,但马正平不禁心头一惊,暗道这究竟是大明的海岸线,还是你海汉国的海岸线。 海汉所谓的协防,当然不是征得大明同意之后的措施,而是单纯为自己在大明海岸线附近的大量驻军制造一个借口而已。大明海岸线上的几个关键节点和出海口,比如渤海口、杭州湾、福建海峡、珠江口……都已在海汉的实际控制之下,将大明海岸视作自家领地。如果有外来势力想要入侵大明,那的确是得先过了海汉这一关才行。 当然了,也不会有多少脑子正常的大明人士会感激海汉所提供的这种“协防保护”,哪怕海汉的确是在东北方向替大明拖住了清国的攻势,绝大多数人也还是会认为海汉在大明沿海的种种动作实际上是一种变相入侵。 马正平的思想虽然没那么激进,但也觉得段天成的说法难以接受,只是眼下有求于人,他也不便表现得太强硬,只能把反驳的话都先压回肚子里。 段天成话锋一转,将话题转到了马正平身上:“听说马老板是扬州盐商,你们扬州可是个好地方啊!” 马正平应道:“其实老夫是徽州人士,不过在扬州待了大半辈子,也可以算是半个扬州人了!” 段天成微微点头道:“我也听说过徽籍盐商在扬州颇有影响力,日后若是有机会去扬州游玩,还望马老板多多照应!” 马正平道:“段大人若想去扬州游玩,只需打声招呼,马某便派船从扬州过来,包接包送,段大人在扬州期间的一切花销用度、吃穿住行,也都由马某承担,保证让段大人在扬州玩得舒心。” 马正平这下就尽显盐商的土豪之气,听得段天成连连点头,夸赞马正平热情好客,表示等自己闲下来之后,一定要找机会去一趟扬州。 马正平见这一下马屁拍得到位,觉得机不可失,便主动说道:“不过目前扬州暂时还不是很太平,段大人如果要来游玩,最好早些打招呼,在下好提前安排护卫。” 果然段天成皱眉道:“怎么回事?难道当地有人对我海汉国不满?” 马正平道:“或许段大人也听说过,去年年底在扬州所发生的武斗事件?” 段天成点点头道:“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件事了,怎么你们的对家吃了这么大的苦头,还不肯服输吗?” 马正平苦笑道:“谁认输谁就会输得彻彻底底,这关系到每年百万两雪花银的大买卖,谁又肯甘心放手呢?” 扬州两大盐商集团之间的利益冲突早就已经摆在了明处,这种层级的冲突没有妥协一说,只有赢家通吃,输家退市的结果。山陕盐商虽然在去年那次武斗中遭受重创,但尚未伤及根本,事情过去之后发现海汉人没有直接在扬州露面,便慢慢又恢复了往日的行事风格。 当然了,如今从舟山运至扬州周边的食盐,山陕盐商是不敢再去打主意了,否则万一又把那帮煞星招到扬州,搞不好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斗不过海汉人,我还斗不过你?山陕盐商重新将矛头对准了老对手,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对手不会对形势的变化毫无察觉。如果海汉有意要拉拢徽籍盐商,那必然会导致己方陷入被动,最好的处理办法便是在局势失控之前,尽可能地打击徽籍盐商,将其赶出扬州。 也正是因为形势吃紧,马正平才会在接到东海舰队归来的消息后便急匆匆地赶来舟山,希望能以合作的姿态来换取海汉的支持。不过他所能搭上的官府人脉只有杨运,而杨运所能提供给他支持仅限于商业领域,这对徽籍盐商所面临的局面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马正平不认为海汉提供的商业支持能让己方在短期内击败竞争对手,仅仅只是向扬州市场输入更多的私盐,不可能让山陕盐商就此投降。他需要的是海汉提供更加强力的支持,包括且不限于武力手段。 段天成道:“看样子马老板没能利用去年的那个契机,来改变你和对手之间的竞争局面。” 马正平道:“斗了几代人了,其实已经形成了某种平衡。如果没有外力介入,就算斗得再狠,也不会很快就分出胜负的。” 段天成听出他话中意有所指,有能力介入扬州盐业市场的外力,除了海汉还能有谁呢? 段天成没有急于表态,而是招呼马正平喝酒吃菜。马正平也心知此事急不来,更不敢催促段天成,当下只能耐着性子先当好陪客。他也明白要是连这吃喝都没尽兴,那也别想着谈什么正事了。 段天成让宣向明说了一些纺织品行业里的竞争状况,时不时地点评两句。马正平听得认真,但却认为这纺织品的经营状况与盐业大不一样,不能简单地进行类比。有些在纺织品行业里可以使用的措施,在盐业经营领域却是行不通的,毕竟盐业是受到官府监管的特殊行业,不论买还是卖,其实都会有诸多限制,哪怕是盐商贩卖私盐这种尽人皆知的手段,那也不能无限制地使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段天成又把话题转回到马正平这边:“马老板,你看以我表兄为例,在舟山开设商栈跟我国做买卖,不管是生意还是人身安全,都会得到很好的保障。所以我觉得你也不用过于担心扬州的行业竞争,只要你和你的同伴跟我国合作,你的竞争对手是动不了你们的,我国会为你们提供必要的支持和帮助。” 马正平满怀期望地应道:“那也包括动用武力在内?” 段天成道:“那要看有没有这个必要了。我必须要声明的是,我国与大明是关系友好的盟国,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我国不方便在大明境内使用武力手段,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马正平一边应着一边却觉得不以为然,难道海汉国这几年在江浙地区动武的时候还少了吗?连杭州城在前几年都被海汉军兵临城下,这还好意思说不方便? 正文 第2176章 马正平认为段天成这义正辞严的模样只不过是表面文章,海汉前几年在江浙沿海的种种霸道事迹在民间流传甚广,马正平虽然未曾亲历,但相关的传闻已经听过太多,根本不信段天成所说的什么不方便。 虽然上次舟山派人到扬州动武的确没有公开行事,但包括马正平在内的扬州盐商都认为这并不是舟山当局忌惮大明才有所收敛,而是因为海汉人觉得处理扬州这点小事还没有派出正规军的必要罢了。 如果当时舟山派来的人未能处理掉山陕盐商手下的火枪队,那说不定某天醒来,就会发现海汉军兵临扬州城下了。而这也正是山陕盐商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在事后根本不敢寻求报复的主要原因——要是把海汉人惹急了,就算是官府出面也庇护不了他们。 但山陕盐商所畏惧的,正是马正平一方期盼出现的局面。马正平宴请段天成,就是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到一个针对山陕盐商的强硬表态,这样才能安下心来与海汉进行深度合作。 只是段天成绕来绕去,就是一直不肯给个痛快话,这让马正平也是十分无奈。他觉得对方其实已经明白自己的目的,或许是在故意拿捏自己。 当然了,马正平也知道段天成所说的话并不能完全代表舟山当局的官方态度,自己所期望的表态,其实也只是想寻求一种心理上的安定罢了。 虽然未能完全达成目的,但能有机会接触到舟山的高级武官,对马正平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突破了,就算眼下派不上什么用场,但说不定日后就会有大用处。 光是吃这一段显然并不足以充分表达马正平结交贵人的诚意,眼见吃得差不多了,马正平便叫手下送上一份礼单,毕恭毕敬地递给了段天成:“段大人,初次见面,略备薄礼,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段天成微笑着推辞几句,最后还是在马正平的执意坚持之下接过了礼单。他打开来看了看,除了写明的几种扬州土特产之外,礼单里还夹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段天成心领神会,当下也没有再打开信封,便将礼单合起来手下,谢过了马正平的好意。 作为中间人的宣向明当然也有一份礼物,不过相较于送给段天成的好处,份量方面就会稍微逊色一些了。 “在下今天还有公务,就不多叨扰了,改日另找时间,再邀马老板聚一聚。”段天成收完好处之后,便主动起身告辞了。 马正平心道这不就是在等着老子送礼嘛,收完礼物就走人,还真是一点时间都不耽搁。至于段天成的客气话,他也没敢全当真,根据他过去和官场中人打交道的经验,要是官员主动邀约私下聚会,那多半是要找借口向盐商们化缘了。 段天成是不是这个路数,马正平现在还不清楚,他只希望自己给予对方实际好处之后,能够得到一些更有力的承诺。 段天成从酒楼出来之后,脸上的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在路边叫了一辆人力车,立刻返回了定海军港的东海舰队司令部。虽然此时天色已晚,不过司令部可不是做买卖的商铺,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守,段天成觉得有必要尽快将刚才所获的这些信息进行报备。 从刚才与马正平的这番谈话中,段天成其实已经意识到扬州的徽籍盐商可能处境不是太好,马正平虽然与自己谈笑风生,但言语间却透露出了难掩的焦虑情绪,而且反复暗示,希望海汉能够使用强硬手段来对付扬州的竞争对手。 段天成当然能听懂马正平的暗示,但他确实不能给对方作出任何有效的承诺。 如今海汉与大明的外交关系较前几年有所改变,舟山驻军除了守卫殖民区及周边海域的安全之外,不能再随意向大明发起攻击性的军事行动,至少也得由石迪文亲自下达的命令才行。如果是规模较大的行动,那还得先向三亚报批。 基于这样的制度,段天成即便给出一些对方所期望的承诺,其实也不具实际效力,而他也不可能因为马正平的恳求,自己点上一营兵然后就开拔去扬州抄盐商的家。所以来来回回兜了半天的圈子,最后连对方的礼都收下了,段天成也还是没有松口。 段天成并不是对此事不上心,他认为既然这马正平都慌不择路地求到自己门下了,那很可能是徽籍盐商已经开始扛不住了。但他限于职务不方便直接介入此事,只能先把这个情况汇报上去,由司令部和军情局来定夺如何应对。 段天成一进司令部的大院便看到了熟人,连忙招呼道:“姬兄,正好有事找你!” 段天成所招呼的人便是军情局的姬元青,去年扬州行动的指挥官之一,对于扬州盐商的景况,舟山当局大概没几个人能比他更清楚了。 段天成叫住姬元青,当下也不啰嗦,三言两语便将马正平的情况描述了一遍。 姬元青听完之后笑道:“这马正平倒是会想办法,居然能拐弯抹角找到你这里来求助,他是指望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内幕消息吧。” 段天成正色道:“姬兄,我可是石将军特批的编外情报人员,这保密条例我也是会背的,哪能轻易泄漏消息给外人!” 姬元青摆摆手道:“只是开个玩笑,段兄不要介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我办公室谈吧!” 军情局的办公室其实就在司令部的大院里,倒也走不了几步路。进了办公室坐下之后,姬元青先泡了一杯热茶给段天成:“一股酒味,晚饭喝了不少吧?” “那不是得应付扬州盐商嘛!”段天成双手接过茶杯,放到身边的桌上,意犹未尽地说道:“这盐商是真有钱,刚才三个人吃这一顿饭,估计能抵我两个月的军饷了!” 姬元青笑道:“那你可得自己把控住分寸,别着了他的道!” 段天成道:“这些商人出手大方,又善于阿谀奉承,的确很容易不知不觉就被他们收买了。我要不是以前在三亚进修的时候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说不定还真会吃这套。” 海汉由于人口构成的特殊性,现有官员三分之二以上都是出身大明,所以根本不可能禁绝官员与大明人士之间的来往,因此大明商人带有目的性地结交海汉官员,并通过贿赂等方式收买拉拢海汉官员以谋取私利,在当前这个时期并不鲜见。 身处上层的规则制定者们也很清楚,不管是现在这个时代还是几百年之后,这种事如果要靠法令条例来做到完全禁止,基本是不可能实现的。依靠制度所能做到的程度,也就只是划下红线,让官员们知道哪些行为是绝对禁止,触犯必死。 至于不在禁止之列的事情,虽然不见得合法合规,但要打打擦边球,给自己捞一些好处,倒也不会轻易招来麻烦。 当然如果有人把持不住分寸,为了收受好处就做下一些违规的事情,那只要被逮着了,后果也将会十分惨烈。丢官去职都是轻的,一般都会被发配到辽东或南洋的苦役营里度过余生。 段天成在三亚培训期间,便有保密条例方面的内容,而他身在军中,更是会被三令五申强调军事机密的重要性,早就形成了思想烙印,倒是不会轻易被初次见面的大明商人给套路进去。 好处可以收,但事情办不办,那就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了。段天成知道姬元青在负责跟进扬州的事情,所以直接向他请教,应该就能得到自己所需的答案。 “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以七大姓为代表的徽籍盐商在近几个月的经营状况的确不是太好,受到竞争对手的打压越来越多,盈利已经处在严重下滑当中。”姬元青向段天成介绍道:“如果任其发展下去,我们认为徽籍盐商可能会在一到两年之内就会失去现有市场份额的八成以上,届时他们将很难凭借剩下的那点生意来维持在扬州盐业市场上的影响力。简单来说,他们被竞争对手逐出市场只是时间问题了。” 段天成不解道:“姬兄,你们去年年底在扬州的行动给山陕盐商造成了重创,为何徽籍盐商没能利用这个时机发动反扑?就这么白白给对手留下了养伤的机会,到如今又陷于被动。” 姬元青道:“马正平他们也不是没有尝试反击,但他们这群人前怕狼后怕虎,内部意见又不统一,很难在反击中形成真正的合力。有的人想打,有的人想和,他们就没想过,自己的对手有没有想讲和的打算。” 段天成叹口气道:“既是如此,山陕盐商那边缓过劲来,肯定就会变本加厉地打击他们了!” “情况正是这样。”姬元青点点头承认了段天成的推测:“虽然他们的火枪队被我们打掉了,但这恰恰证明了这种武装形式的威力。从去年年底到今年我们出兵平户之间这段时间里,他们应该又设法从海外买到了一批火枪。只不过有了去年的教训,他们不敢再把枪口对准跟我们有关的运盐队伍了,一直在集中火力打击没多少还手之力的竞争对手。” 相较于有海外武器供应商的竞争对手,徽籍盐商的处境无疑十分尴尬。他们不缺钱,但没有地方能买到同等威力的武器。徽籍盐商甚至托过关系找舟山当局求购武器弹药,但最终还是因为种种原因未能达成交易。 徽籍盐商本就在竞争中处于弱势一方,而对手已开始使用武力,定点打击徽籍盐商的运盐商队,很快就让徽籍盐商名下的盐业销售渠道大受影响。 姬元青道:“他们如今在扬州已经快要变成落水狗的角色,很难再找到愿意出力帮助他们摆脱困境的人了。病急乱投医,就算知道我们有吞并扬州盐业的野心,也还是只能硬着头皮来找我们寻求合作了。” 听了姬元青的介绍,段天成也就明白了为何马正平在言谈之间总是透露出一种焦虑的感觉,估计这趟来舟山谈合作,对扬州的徽籍盐商已经是生死存亡之举,也难怪他会急了。 “那我们的态度到底是什么?袖手旁观,还是择机插手干涉?”段天成好奇地问道。 姬元青道:“采取什么样的应对措施,跟我们所要达成的目的有关。你说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那当然是控制以扬州为中心的江浙盐业市场。”段天成毫不迟疑地给出了答案。 “没错。从这个角度来说,不管是山陕盐商还是马正平的阵营,其实都是我们的竞争对手。但他们全部消失会有利于我们接管盐业市场吗?那也不见得。” 姬元青继续分析道:“我跟杨运谈过,他认为最好的局面是我们利用扬州盐商现有的分销渠道来运作,我们出盐,盐商出渠道,这样才能以最高的效率接管和控制盐业市场。要达成这个目的,就得拉一伙人站在我们这边才行。扬州盐商一共就两伙人,互相还是死对头,那我们该拉谁入伙就不用多说了。” 听姬元青这么一分析,段天成已经大致理清了思路,点点头道:“那扶持徽籍盐商就是最佳选择了,但如果我们不直接介入,感觉他们始终斗不过对方啊!” 姬元青道:“是的,他们自己也是这么认为,所以马正平会想方设法试探你的态度,希望你能代表军方作出一个表态。” 段天成苦笑道:“可我不能表这个态。就算要表态也轮不到我来说。” 姬元青道:“你也不用妄自菲薄,我知道石将军还是很看重你。另外这个问题的关键并不是有谁来表态,而是我们要给予徽籍盐商什么样的支持,才能帮他们战胜竞争对手。” “光靠卖盐给他们肯定是不够的。”段天成挠挠头道:“但如果再来一次去年年底的行动,那风险系数也太大了,而且效果也不见得理想。” 正文 第2177章 去年在扬州针对盐商武装展开的秘密行动,姬元青就是带队指挥官之一,亲历了整个行动过程,所以谈及这个话题,他毫无疑问最具发表看法的资格。 虽然海汉武装人员所具备战斗力远远胜过扬州的民间武装组织,但小队人马在陌生环境作战时所能发挥出的战斗力会大打折扣,这一缺陷已经在去年的行动中暴露无遗。尽管当时参加行动的人员都是从军中和安全部挑选的好手,但仍然在战斗中死伤了不少人,所以在战后的复盘中,军方和安全部都认为这种行动方式的危险系数太高,不宜再次采用。 而关于复盘的内容,段天成也是知情者之一,所以他其实也不看好再次使用去年的手段去打击扬州的山陕盐商。 但直接出兵,也绝非当下的最佳选项。不管是出于外交需要,还是为了稳定舟山周边地区的贸易环境,舟山当局都必须需尽力避免公开出动军队前往扬州。这一点不需要姬元青来解释,段天成本来就很清楚这样做的必要性。 舟山的繁荣是建立在安全稳定的贸易环境之上,定海港只是一个贸易港,靠着优惠的政策和健全的市场制度吸引各国商人前来交易,而主要的货源地和销售市场,其实是附近隶属于大明的江浙地区。 江浙地区太平,则舟山的繁荣局面便会持续发展,如果社会出现动荡,则直接会影响到各国商人,特别是大明商人前往舟山的意愿,这已经在过去的几年中得到了实践验证。所以对舟山当局来说,维持地区稳定非常重要,不能再轻易像早几年那样派出军队去胁迫地方官府了。 虽然舟山当局还是不定期地会举行阅兵式或者海上军演这类炫耀武力的活动,但其宣传方向早就从制造威胁转向了为贸易环境保驾护航,而假想敌也从早年间的大明,变成了真的只存在于假想中的武装海盗团伙。 作出这样的改变,当然也是为了保证贸易环境的安定。这个策略是石迪文亲自拍板,包括东海舰队和安全部在内的各个部门都得遵照执行,段天成虽然不是宣传部门的人,但也知道其中内情,所以直接出兵扬州也并非上策。 姬元青道:“不管是向扬州出动特勤小队还是成建制的大部队,我认为石将军都不会同意。虽然我们有控制扬州盐业的长远打算,但如果舟山的贸易环境要因此而受到影响,那恐怕还是后者更重要一些。” 姬元青言下之意,就是认为当前应该以大局为重,不能为了拉徽籍盐商一把而采用激进的武力手段解决问题。 段天成当然也同意他的观点,但问题是先前已经收过了马正平的好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可是两样都占齐了。虽说还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好处就为马正平卖命,但起码还是得帮人家争取一下。 “或许我们可以采取一些折衷的方式来帮助他们。”段天成道:“如果徽籍盐商能全心全意地投靠我们,那日后应该也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好处。” 姬元青看着段天成,没有急于回应他的建议。段天成见状又道:“姬兄,你是搞情报安全工作的,这方面你是专家,我想你一定会有其他办法来解决马正平的问题,对不对?” 姬元青终于笑了笑道:“看来马正平在你这儿下了不少工夫。” 段天成被姬元青识破,倒也没什么尴尬,坦然应道:“马正平的确给了好处,不管事情成不成,我肯定也得给人家回个话过去。姬兄,我不求你做任何于法令不合的事情,但你若愿意帮这个忙,我想马正平也不会介意再多奉上一份好处。” 姬元青听他说得直白,摇摇头道:“该办的事,收不收好处都得办,不该办的事,天大的好处摆在面前也不能办。好处是拿不完的,但切不可为了眼前这点好处误了国家大事,那样也会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段天成闻言抱拳躬身应道:“多谢姬兄提点,我一定谨记于心。” 姬元青见段天成态度端正,这才继续说道:“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效果不可能像我们亲自动手那么立竿见影。” 段天成连忙应道:“愿闻其详。” “很简单,放开禁令,向马正平他们提供军事援助,卖武器给他们,帮助他们训练武装人员,让他们自己去解决问题。” 姬元青的语气十分平静,听起来没有参杂任何情绪。但段天成听到这个主意,却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海汉的武器外销有着极其严格的规定,并不是任何人拿着银子上门就能成交。哪怕是许心素这种超级vip用户,那也得照着海汉提供的销售清单来订货,并不是想买什么就能买到什么。扬州盐商虽然富可敌国,甚至可以用高价在黑市收购从海汉国流出的武器装备,但如果想要直接向海汉下订单,至少在目前仍未获得相应的资格。 段天成道:“这……恐怕得石将军亲自拍板才行吧?” “那是当然了。”姬元青点点头道:“江浙地区的武器装备外销,每一笔都得由石将军亲自审批。之前你介绍定海卫指挥使崔弘方来买的火枪,军情局和安全部作了双重审核,然后再提交给石将军审批。如果要卖给盐商武器,大抵也是要走这个流程。此外军事援助的审批还会更复杂一些,原因相信你也明白。” 段天成点点头,表示理解姬元青所指的原因。 海汉的军事援助是打包输出,出售武器装备只是其中一部分内容,而提供有针对性的军事培训则属于更高级的项目,通常来说只有与海汉关系极为密切的极少数合作伙伴才能有此殊荣。 比如南方的福广地区,便有不少权贵富商曾向海汉订购过零散的火绳枪,以作看家护院或者押运贵重货物所用,但其中能得到军事培训资格的买家,可以说是屈指可数。绝大多数买家也就只是照着使用说明学会开枪完事,真正跟军事沾边的技战术,海汉是半点都不教的。 而马正平这些徽籍盐商目前所面临的情况,的确已经不是卖一批武器给他们就能解决问题了,他们就算有了火枪,也未必干得过更早掌握了火枪战术的竞争对手。 除非,海汉能为他们提供基本的军事培训,教给他们的人一些基础战术,让其能够自行组织起来与对手进行武装对抗。 而这又将会涉及到更多的细节问题,比如是派人去扬州组织培训,还是让盐商把队伍拉到舟山来接受训练,如何能保证这些人可靠,不会在日后倒打一耙给海汉制造麻烦。这些人员的存在,是否会让大明对形势走向产生误判,甚至是影响到两国之间的外交关系。这些都是海汉在采取措施之前必须要去考虑的问题,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岔子,都有可能会给舟山造成很大的麻烦。 如果涉及到军事培训的部分,那就不可能像单纯的军火交易那样一锤子买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完事,整个交易周期会被拉长,而相应的风险也会随之增加。就算石迪文有心要拉徽籍盐商一把,恐怕也得先慎重考虑可能会造成的影响。 “依我之见,这件事还是明天先上报,看石将军是什么意思。”姬元青说明其中利害关系之后,便建议段天成不要擅自主张,还是照着正常的办事流程走。 段天成这时候也已经明白了自己不可能独力操办此事,只能同意了姬元青的建议。 “对了,你最好提前写一份书面材料,石将军这几天公务繁忙,未必能有时间听你慢慢汇报。”姬元青好意提醒道。 “多谢姬兄提醒。”段天成心知姬元青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当下便起身告辞。 翌日,顶着黑眼圈的段天成一早又来到司令部,前去求见石迪文。他特地赶了个大早,在石迪文工作时间之前便到司令部候着,以确保自己能得到接见。就算没有详细汇报的机会,那至少也能把自己连夜赶出的这份报告当面递交上去。 “做到这个份上,我也算是对得起昨天这顿饭了!”段天成抬手捂住嘴,挡住自己打哈欠的动作。为了赶这份报告,他昨晚只睡了一小会儿,这个时候不免有些疲乏。 石迪文到办公室的时候见段天成站在门口朝自己敬礼,便问了一句:“有事?” “卑职有事要向将军报告!” “那进屋说吧。”石迪文道:“待会儿我还要出门办事……我给你五分钟时间。” 石迪文倒也不是真忙到了脚不沾地的程度,但限定部下的汇报时间,可以有效地过滤掉一些没营养的口水话和阿谀奉承,让自己宝贵的时间能得到更好的利用。 段天成却不敢怠慢,进屋之后便将自己昨天如何与马正平会面商谈的过程大致说了一遍,就连最后马正平送礼的细节也没漏过,然后把晚上回到司令部找军情局报备的情况也说了。 “扬州盐商这个事,军情局是什么态度?”石迪文好奇地问道。 段天成不敢隐瞒,便将昨晚姬元青的意见转述了一遍。 石迪文听完之后缓缓点头道:“姬元青办事还是谨慎,不错!那马正平有提出什么具体的要求吗?” 段天成应道:“具体的要求倒是没有,只说了希望我们能够采取措施压制他们的竞争对手,否则他们可能会面临越来越艰难的局面。” 石迪文道:“那马正平有没有说明,他们愿意为此做点什么,或者用什么条件来换取我们的帮助?” 段天成道:“据他自己所说,在与我会面之前已经去见过了杨运,商务处要求他们今后从我国购买食盐的数目要占到其销量的七成以上,马正平大概认为这就是我们所要求的合作条件。但卑职已经告诉他,这只是合作的基础条件,并不包括军事援助的部分在内。” 石迪文笑道:“这盐商倒是算得精,想拿这个来换我们的军事援助,那怎么可能。他要是这种榆木脑袋,那就早点打发他回扬州吧,没什么好谈的了。” 段天成道:“将军说的是,那马正平后来又说,可以出钱,价钱好商量。但卑职自知无权代表舟山殖民区与其谈判具体条件,所以也没有给他肯定的答复。” 石迪文缓缓说道:“跟他们合作生意,是帮他们赚钱,搞得好像是我们单方面占了便宜一样……想从我国获得军事援助的人多了去了,哪有不肯付出就想收获的道理!拿钱买……我海汉国能差他这点银子吗?” 段天成听到这儿,其实已经大致明白石迪文的态度了——军事援助的事可以谈,但必须要对方拿出更有诚意的条件,仅仅只是花钱可没法换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但段天成同时也有些迷惑,盐商之所以能入石迪文的法眼,难道不是他们富可敌国的财力吗?既然对方已经表示愿意在价钱方面遵循海汉的意愿,那还需有什么条件才能打动石迪文呢? 石迪文自己揭示了这个答案:“我知道你可能不明白盐商除了他们的生意和财富,还有什么能够为我们所用。其实除了这些条件,还有一些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比如他们的社会影响力。你试想一下,如果连这些最有权势的商人都投靠了我们,成为了我摸的利益代言人,那会在当地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段天成道:“卑职愚钝,还请将军指点迷津。” 石迪文叹口气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这些上层人物可以有效带动社会风气,让我国的商品、文化、生活方式、价值观,都慢慢渗透到当地的社会中去。当社会风气趋向于模仿我国,那不管是做生意也好,招揽移民也好,推广我国的各种制度也好,难度都会相应小得多。关于这种变化,你应该能从邻近的宁波府观察到吧!” 正文 第2178章 对大明沿海地区应该采取何种态度,是使用简单粗暴的武力手段,将其强行占领并纳入海汉统治区,还是通过贸易渠道逐步实施政治、军事、文化等方面的渗透和同化,用平缓怀柔的手段将其演变为稳定的原材料产地和商品销售市场,一直是在海汉内部存在争议的路线问题。而其中后一种观点在近几年越来越得到更多人的认同,就连军方也不例外。 长远来看,逐鹿中原并建立以东亚大陆为根基的庞大帝国,当然是穿越者们早就认可的共同目标。但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们很快就发现,并不是掌握了超越时代的黑科技就能迅速实现目标。 建立政权或许不难,毕竟这事也不需要得到别国的许可,但如何去治理一个国家并使其快速发展壮大,却并不是一项容易办好的事情。以军事手段攻占大明沿海地区在现阶段已经不是最困难的任务,但攻占之后的治理问题,以及与大明的外交关系问题,却是统治者不得不提前去考虑的问题。 大明立国已有两百余年,有着成熟且庞大的官僚体系来管理和维持整个国家的运转,这是建国仅仅几年的海汉根本无法比拟的条件。海汉自身的官僚体系在这个时代所培养出来的归化籍官员数量远远跟不上殖民地的扩张速度,而由此所带来的弊端也是显而易见。 由于合格的官员数量长期不足,很多官职不得不在用人问题上凑合着过,这就导致执委会制定的大多数政策都在执行过程中会出现或大或小的偏差,效果自然也就会大打折扣了。 在这方面唯一进展比较显著的部门,也就只有军方了。军中绝大部分人都得依靠战功的不断累积和军事素质的提高来获得升迁机会,军衔较高的归化籍军官一般都有比较强的能力。而退伍转业的军人,因为有着较强的纪律性和执行力,相当一部分人会转入到其他部门去担任基层官员。 虽说海汉军方对外的态度是比较偏向鹰派,主张以武力手段来解决各种国际争端,用战争为海汉争取更多的海外殖民区,但关于对大明的态度,军方近年来却是越发慎重,原因无他,也是利益使然罢了。 海汉在大明沿海所占领的地区,大多因为性质特殊而常年处于军事管制之下,如浙江舟山岛、山东芝罘岛、辽东金州等地,都是由军方将领担任着最高长官。而这些殖民区所产生的收益,按照现行的制度是有相当一部分要充作军费。至于当地驻军人员的灰色收益,那自然更是不必多说了。 执委会处于政治和经济方面的综合考虑,不愿再轻易对大明发起以侵占为目的军事行动,而大明在明里暗里吃了不少亏之后,沿海各地官府也早就接到朝廷密令,让他们尽可能避免招惹海汉,给对方留下任何动用武力的借口。 打仗虽然也会有收益,但毕竟是一锤子买卖,收益不可持续,而且后续还会招致各种麻烦,很可能会导致得不偿失。相较之下军方自然也更愿意维持当下的局面,以温水煮青蛙的手段来慢慢渗透大明沿海地区。 石迪文治下的舟山地区,目前已经是大明东部沿海交易规模第一的自由贸易港,对他来说维持周边地区的稳定局面,才是对舟山殖民区今后发展最为有利的条件,所以他也是和平共处论的支持者之一。 而与舟山毗邻的宁波府,无疑是大明东部沿海被海汉渗透得最为彻底的地区之一,上至知府曲余同,地方上各级文武官员,下至普通平民百姓,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几乎每个人都跟海汉之间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利益关系。 段天成常驻舟山,这宁波府自然也没少去,对当地的了解还算比较深刻,否则上次去宁波城抓捕十八芝头目孙飞舟的差事也不会轮到他了。海汉目前对宁波地区的影响有多大,段天成当然也是有切身的体会。 从人员流动方面来看,目前海汉国民进入宁波府基本不会有任何阻碍,公职人员在宁波甚至还会享有一定的特权,比如万一在当地犯了什么事被官府给拿住了,如果有这一层身份,一般都会私下把当事人移交给舟山当局自行处理——当然“手续费”肯定也不是小数目了。 至于海汉商人到宁波做买卖更是毫不稀奇,为了便于进出货而在宁波城内购买房产的海汉富商大有人在,甚至还一度拉高了城内的房价。 相较舟山岛,宁波的生活环境无疑更为完善,在舟山赚钱,到宁波花钱,也是近两年舟山岛上的新兴权贵们最热衷的活动,甚至连段天成也不例外。在他看来,宁波城里的餐饮娱乐行业无疑要比岛上更为发达,休假时前往宁波城享受一下花天酒地的生活,实在是颇为惬意的安排。 两地间密集的人员流动和贸易往来,对宁波所产生的影响远远不止房价波动而已。从某个时候开始,海汉银行所发行的纸币已经慢慢在宁波市面上流通开来了,而其兑换白银的汇率,也是以舟山岛上的海汉银行所发布的数目为准。 海汉的纸币在最开始时是以海汉国库中的金银为担保物来确定发行量,不过施耐德可不是什么老实人,在海汉国内推行了两年纸币流通之后,便开始增大了纸币的实际发行量。靠着强大的经济和军事实力作为保障,这些纸币已经可以在大明沿海地区当真金白银使用,甚至有些善于经营的店家为了吸引海汉来的豪客,还会特地在门口挑出招牌,表明该店欢迎使用海汉纸币。 虽然大明早就发行过类似功能的“宝钞”,但由于当时纸质较差,且只发不收,数量又无限制,导致市面上纸币泛滥成灾,发行之后很快就会出现通货膨胀,贬值的速度甚至胜过流通速度,因此购买力和金融信用远不及海汉纸币这种发行体制相对成熟的货币。 纸币的流通不仅仅意味着金融制度的渗透,同时也体现了海汉的生活方式和价值观正在慢慢影响到这些地区。加上海汉一直在对此进行有意识的引导和宣传,这就逐渐在社会上层人士中形成了使用海汉纸币象征着高贵、文明的意识,甚至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 在各种手段的慢慢带动之下,海汉的影响力从贸易延伸到金融,又从金融拓展到其他更广的领域中。类似玻璃镜、火柴、香皂等海汉所产的各种工业制品,也开始成为了“上等人生活”的一部分。 而由此所产生的“到海汉求学深造便可学会各种价值连城生产秘笈”这类传闻,也不断吸引着充满好奇心和发财梦想的人选择通过舟山进入海汉。虽然海汉招募移民的宣传是声称“来去自由”,但实际上要学这些技术就得先入籍海汉,所以很多人来了之后也就没有再回大明,而是成为了海汉的一份子。 当然了,舟山当局为了吸引移民所设计的宣传策略可远不止于此,比如为了招揽大明读书人移民海汉,那都是真枪实弹用官职虚位以待,提供给想进仕途而不得其门而入的穷读书人一个实现梦想的机会。虽然这些读书人也未必都适合培养成官员,但到海汉筛过一遍之后,最不济也可以安排去做一个乡镇上官办学堂的教书先生,一样也能有公职身份保底。 段天成虽然不完全能懂得海汉针对大明实施的种种举措都有什么样的具体作用,但他也的确能够感受到宁波的社会环境在慢慢地起着变化,风气跟海汉治下地区越来越像。 石迪文先前提及希望扬州盐商能完全投靠到海汉阵营当中,段天成还不太理解这需要怎么去实现,但石迪文提及宁波的变化和当地权贵在其中所起的作用,段天成便醒悟过来了,敢情上司是希望能通过收服扬州盐商,把扬州府也按照宁波模式进行改造。 “将军,卑职觉得那马正平也是个极为精明之人,如果要他全身心地投靠到我们这边来,一切听从我们的指示行事,恐怕暂时还难以达成。” 段天成虽然收了马正平的好处,但在石迪文面前可不敢偏向外人说话,而是老老实实地说明了自己的观感。 石迪文点点头道:“这些扬州盐商都是做生意的世家出身,个个都精得跟鬼似的,跟我们打交道的时候,肯定心里也一直在盘算着得失利弊。这都不打紧,他们爱算就让他们慢慢算,反正现在局面一边倒,眼看着要完蛋的又不是我们,拖到最后是谁倒霉,他们自己应该会很清楚。” 段天成应道:“那卑职要不要答复马正平?” “你回头可以把我的意思转达给马正平,但也不用说得太直白。选哪条路,我们不会去逼迫他做决定。” 石迪文对这个问题似乎看得很开,但或许也是吃定了扬州盐商,并不急于要在这个回合的交锋中取胜。段天正见状便留下了自己的书面报告,告辞离开。 段天成没有急于回营区休息,而是径直去了港区,找到表兄宣向明,让他代为约见马正平。 “马老板托你办的事,这就成了?那他可得好好谢谢你才行!”宣向明以为段天成要见马正平,是要赶着给对方一个肯定的答复。 段天成却摇摇头道:“他的事太大,没那么容易办,我是要给他说明一下当前的情况。对了,这次会面就不必吃饭了,找个清静的地方谈一谈好了。” 宣向明道:“那我还要去吗?” “不用了。”段天成稍一犹豫,便作出了决定:“我跟他单独会面比较方便。” 当天傍晚,段天成在悦来客栈再次见到了马正平。 “段大人要找清静地方说话,在下想了想去,倒是这里最清静,也没外人走动。这闲杂人等,在下都让他们候在外边了。” 马正平将段天成约在他所住的客栈见面,他入住的时候就直接将这里最大最豪华的一个院子包了下来,因此除了每天端茶送水收拾房间的伙计,不会有其他外人进出这里,说清静也的确够清静了。 虽说段天成提前点明了不吃饭,但马正平还是命人精心准备了品种丰富的茶点。段天成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暗暗佩服这人的确善于经营人脉。 “马老板,大家都很忙,我就不说废话了。今日一早,我便去了司令部,把你的意思转达给石将军了。” 马正平连忙拱手谢道:“多谢段大人费心!那不知石将军是否肯行这个方便?” 马正平心知段天成这么积极,应该还是自己所给的好处够份量,否则有意拖上几天,等着自己主动去送第二趟礼也是有可能的。他当然知道舟山当局对扬州盐商的态度需要石迪文拍板,但问题是他够不着这位大人物,只能通过结识段天成这样的高级军官来搭桥铺路,倒是没想到对方十分识相,居然主动将自己的要求转告了石迪文。 段天成道:“昨天我就说过,我国不便在大明境内妄动刀兵,以免影响到两国的正常关系。今日请示了石将军,将军大人也是这个意思,我国不可能直接出兵扬州干涉盐商之间的纷争。” 马正平顿时大感失望道:“段大人难道没有替在下恳求几句?若是石将军也不肯出手相助,那日后扬州哪还有人能跟贵国合作?” 段天成道:“马老板别急,这事也不是没有其他化解办法。依我之见,主要还是看你们的合作诚意有多大了。” 马正平急道:“在下诚意十足,段大人难道还没感受到吗?” 段天成道:“我当然是感受到了,不然也不会连夜准备,一早便去石将军那边替你说合。但这么大的事,光是我感受到了马老板的诚意,那也还差得远啊!” 正文 第2179章 马正平听他这口气,心急之下不免对其意图有所误会,连忙应道:“在下早就为石将军准备了一份厚礼,还望段大人能代为引见!” 段天成道:“马老板误会了,石将军这样的大人物,又岂会在乎你能给出的那点好处?” 段天成的语气虽然有些盛气凌人,马正平却丝毫不敢反驳,连忙应道:“是是是,是在下唐突了,万万不敢冒犯石将军……还望段大人明示,在下该怎么做才好?” 其实站在马正平的角度,如果石迪文的意思是伸手要钱,那事情反而好办得多。盐商在平时的经营中就不免要跟方方面面大大小小的官员打交道,其中也会有一些官员狮子大开口,索要不菲的酬劳,但只要开价,就能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而且开价本身就表明了一种态度,意即这事办肯定能办,无非就是价格高低而已了。 马正平这趟过来之前,便与七大姓的另外几家商议过了,如果能说动舟山的石将军出手介入与山陕盐商之间的纷争,那么不管石迪文最终开价多少,徽籍盐商都要一起平摊这笔费用。如果后续还要涉及到海汉出兵所需的军费,也是照此办理。 只是石迪文地位尊崇,像马正平这种先前在舟山没什么人脉的外来商人根本没有求见的资格,只能用迂回的方式来获取与石迪文进行沟通的机会。虽然机会不大,但他还是希望段天成能够帮自己牵线搭桥,让石迪文接见自己一次。 但听段天成的口气,石迪文似乎并不在意扬州盐商能进贡给他个人多少好处,而是另有所求,这就让马正平有些不懂了。 马正平认为主动奉上的钱财就代表了自己的诚意,之前也在段天成这里奏效了,但段天成的上司所需要的诚意好像有些不同,还得有钱财之外的其他东西,那到底是什么呢? 段天成揭晓了答案:“将军想要的不只是帮我们卖盐的代理商,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合作伙伴。将军认为如果你们达不到相应的条件,那也没有必要再拉你们一把,就算以后是由你们的对手控制了扬州盐业,对我们来说也就只是换了一个代理商的人选而已。不管是谁上位,肯定都不会拒绝由我们提供的低价精盐。你可以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马正平不需要慢慢细想,他现在就可以得出答案。如果徽籍盐商在竞争中最终失势,被逐出扬州盐业市场,那么山陕盐商肯定会回头跟海汉合作,用海汉提供的低价精盐来替代之前的私盐货源。 至于先前的那些过节冲突,哪能有真金白银的收益来得重要,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商人们肯定会选择更实际的收益,而不是所谓的气节。更何况海汉人明显更为强势,想必山陕盐商到那时候也不会真的傻到要跟海汉人作对到底。 但石迪文口中所称的“真正合作伙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标准,马正平还是不明白,或者说,他不愿意主动朝着那个方向去想。 如果能站着就把钱赚了,谁又会乐意主动跪下去呢? “石将军所言极是,在下深表认同,也很想成为贵国的合作伙伴。只是……具体要如何做才能让石将军认可呢?” 既然对方不是简单地伸手要钱,那马正平就得慎重一些,不能主动开价了。他要等段天成先亮出条件,这样自己或许还能有那么一点讨价还价的操作空间。 段天成道:“那要先问问你自己,除了卖盐之外,你还能为海汉做什么。所谓合作,就得建立在互利的基础之上,盐业经营的合作,我们双方都能从中赚到不少钱,这便是互利。你想要我们介入扬州盐商之间的竞争,帮助你们打败同行,这是更深层次的合作,我国要承担更大的风险,当然得有更多的收益才行。直说了吧,你和你的盐商朋友,今后要听从安排为我国效力。” 马正平双腿一软,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忙不迭地应道:“段大人莫要说笑,在下是大明子民,岂敢造反生事!” “你慌什么,不是叫你们造反!”段天成不屑道:“你们连扬州的同行都打不过,难道还能指望你们在扬州起兵不成?” “是是是,段大人说得有理。”马正平赶紧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讨论这种话题在大明就是绝对的禁忌,要是隔墙有耳被人偷听了去,那搞不好就得被冠以勾结外国谋反的大罪,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马正平暗自庆幸在段天成来的时候就屏退了手下,否则段天成倒是百无禁忌,自己谈完话之后就得考虑怎么把手下灭口了。 只要不是造反,那似乎想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马正平再一想海汉甚至都不肯直接出兵,那的确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便听段天成接着说道:“听从安排的意思是,我们安排你们卖盐,你们就好好卖盐,安排你们去做别的事,比如招募移民、收买官员、控制商路,那也要跟卖盐一样,尽心尽力去完成。做得好,你们今后就是扬州一霸,做得不好,那也自然会有人替代你们的位置。” 马正平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开口。段天成所提出的要求也不算太离谱,甚至有些本来就是自己一直在做的事情,但为自己做事,跟为别人卖命,那可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了。 马正平觉得不舒服,主要还是因为段天成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作为扬州最有权势的阶层,除了少数地方高官之外,像他这样的大盐商是不会将其他人放在眼中的。如果不是畏惧海汉的武力,他大概连石迪文、段天成这些人也同样瞧不上眼,但现在海汉人要自己放低身段去听从他们的吩咐,为他们做事卖命,马正平一时间的确很难将心态调整过来。 给钱可以,给多少都行,那在马正平看来至少是某种程度的等价交换,用钱去换取海汉的支持,这很公平,毕竟徽籍盐商现在欠缺自保的能力,而海汉所拥有的强大武装正好可以弥补这个缺陷。 但现在海汉人不要钱,只要自己给他们当差办事,以此来换取他们的庇护,这不免让马正平产生了一种屈辱感,就算是扬州府的文武官员,又何曾能对自己呼来喝去当作下人使唤? “这……恐怕不太妥当吧?”马正平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强笑着应道:“段大人所提的要求,着实有点让人为难啊!” 段天成看了看马正平的表情,冷笑着应道:“我也没有要强迫马老板答应的意思,只是提出合作方案而已。如果马老板确实觉得为难,那也不必勉强,我们买卖不成仁义在,就算不合作,我们也不会害你。你可以慢慢考虑我的建议,一天不够就两天,一个月不够就两个月,什么时候想清楚了,都可以再来找我们谈,合作的大门会一直开着的。” 段天成说罢站起身道:“但我要提醒马老板一句,下次再来找到我,事情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好商量了。有些条件,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马正平见他作势要走,连忙起身劝道:“段大人莫急,在下只说有为难之处,也没说不答应啊!还请段大人坐下来,我们慢慢商议便是。” 段天成道:“段某还有公务在身,恐怕没时间陪马老板慢慢商量了。对了,我昨晚得到一个消息,就当是对马老板先前招待的答谢,这个消息免费赠送。” 段天成压低了声音道:“据我们在平户所获的情报,在今年至少还有百八十支火枪从平户港销往了扬州,至于这些火枪落在了什么人手里,那就不太清楚了,总之马老板回去之后,日常出入务必小心才是。” 马正平听得一激灵,去年扬州局势朝着对徽籍盐商不利的方向急转直下,便是因为对头组建了一支火枪队,在暗中多次破坏徽籍盐商的运盐计划。后来年底的时候海汉派人到扬州灭掉了这支火枪队,徽籍盐商也是欢欣鼓舞,认为局面或许会因此而有了转机。 但段天成所给出的消息却是验证了他们最为担心的情况,对手很可能已经组织起了一支新的火枪队,徽籍盐商的经营也会随之而再次陷于被动之中。 如果海汉不插手,那接下来扬州的局势很可能便会按照去年的脉络再走一遍。山陕盐商依然强势,而徽籍盐商则会再次沦为挨打对象。 马正平没有去怀疑段天成的消息是否真实可靠,因为在他这趟来舟山之前,扬州那边就已经出现了某些征兆,恰恰能和段天成的“警告”相符。所以现在他不得不考虑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如果海汉不向己方提供支持,那己方能在扬州撑多久? 按照去年他们在海汉出手之前所作的推算,山陕盐商可能会用一到两年的时间来破坏他们的运输路线和货源供应,到时候徽籍盐商只出不进,不但要承受损失,而且没办法继续通过经营盐业来获得收益,那就只能灰溜溜地退出扬州了。 但去年山陕盐商在海汉手底下吃过一次大亏之后,应该不会再有之前那么好的耐心慢慢折腾了,很可能一动手便是雷霆出击,不给徽籍盐商留下喘息的余地,以免让海汉再次坏了好事。 现在还能坐在一起商谈合作的可能性,仅仅只是因为扬州的局势尚未明朗,海汉认为徽籍盐商更值得拉拢而已。但如果徽籍盐商彻底败了,海汉当然不可能出手去拯救一个失败者,而山陕盐商就会成为那时海汉唯一能选择的合作对象。 这其中的利弊得失,实在太过复杂,并不是马正平一个脑袋能在片刻之间就计算清楚。但有一点是马正平现在就可以确定的,那就是不能放手让海汉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从身边溜走。 “段大人,在下肯定是愿意跟贵国合作的,诚意不用怀疑了吧?段大人刚才所说的这些条件,在下都可以答应下来,但要实施到位,也得考虑到对手会给我们使绊子,所以还是得想办法先解决掉可能会碍事的人。” 马正平决定不想那么多了,先以自己的个人名义应承下段天成所提的条件,顺便看看海汉是否能够给予足够力度的支持。如果海汉的支持只是停留在口头上,那这合作关系不要也罢。 段天成看着马正平的神情,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这才缓缓点点头,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我就知道马老板是个明事理的人,所以才会特地又约了你面谈。只要你们肯好好合作,那就无需担心竞争对手能把你们赶出扬州。” 马正平道:“但段大人先前说了贵国不能直接出兵,这要如何才能打击到山陕盐商的嚣张气焰?” 段天成道:“不出兵,也有很多其他的办法。既然你们的对手能组建火枪队,那你们当然可以依葫芦画瓢照着做。有我们提供军事培训和武器装备,你还担心干不过他们那些土包子火枪手?” 马正平大喜道:“真能如此?那可要多谢段大人成全了。” 段天成道:“我只是个办事的人,不用谢我。” 马正平心领神会,连忙又补充道:“对对对,还是得多谢石将军才行!请段大人转告石将军,若是能够促成此事,在下愿每年向石将军捐献白银万两充作军资!” 这钱究竟会成为军资,还是流入石将军私人腰包,马正平一点都不在乎,不过是找个捐钱的理由罢了。虽说石将军似乎不是一个贪财的人,但谁又会嫌弃流进自己口袋的银子太多呢? 至于说这个训练过程和购买武器装备会花费多少钱,马正平现在根本就不打算问详细数目,反正使劲花钱就完事,盐商什么时候缺过钱了? 正文 第2180章 所有的问题到最后其实还是要用钱来解决,但只要能保住自己在扬州的市场地位,即便明知由此所产生的费用极有可能会是一个天文数字,马正平仍是毫不犹豫就应承下来。 马正平并不担心会被海汉人敲竹杠,他担心的是自己连被敲竹杠的资格都拿不到。虽然海汉人盛气凌人的样子让他很不舒服,但他也知道这极有可能是唯一能够拯救徽籍盐商的外部力量,务必要把握住机会才行。 马正平最期望出现的局面是海汉直接出手清理扬州的山陕盐商,但他也清楚海汉人不太可能冒着与大明翻脸的危险采取这种举措,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海汉能够给予一些有效的支持手段,由徽籍盐商自己动手搞定这个麻烦,这对海汉大概也是风险最小的援助方式了。 通过段天成的表态,马正平基本上确认了海汉将会采取这种方式来对徽籍盐商提供支持,这也是让他大大地舒了一口气。只要海汉人不再袖手旁观,那么扬州的局势就还有转机。 当然马正平也没有得意忘形,他知道就算海汉人肯帮忙,但也还存在着极大的变数。比如这火枪,其实徽籍盐商手里也有一些,甚至还特地花费重金从海外零散收购了一些产自海汉的火枪,但这些武器在他们手上却并未能形成真正的战斗力,仍然拼不过他们的对手。 究其原因,主要还是对手的火枪队接受过更好的专业训练,掌握了一些军中所用的战术,已经算是某种程度的准军事化组织,自然是要比他们手下从未有过相关战斗经验的这些人强了不少。 如今海汉人承诺了提供军事培训,那当然是解决了这个困扰徽籍盐商许久的问题。不过就算马正平对军事是门外汉,也能想到这练兵之事肯定无法在短期内速成,而在此期间要如何应对山陕盐商可能会发动的袭击,依然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趁着现在段天成心情好,马正平赶紧向他表明了自己的顾虑之处。 段天成道:“马老板是担心兵还没练成,营地先被对手给端了?这倒也不难办,我国虽然不便出兵扬州,但如果是派出非军事人员,那倒是没有这种顾忌。” 马正平不解道:“这是何意?” 段天成道:“不知道马老板有没有听说过金盾护运这家镖行?” 马正平道:“在下孤陋寡闻,只知这家镖行是由贵国经营,具体状况却不太清楚,还请段大人说明一二。” 段天成道:“金盾护运承接各种护卫和押运业务,其成员有一半左右都是来自海汉军的退伍军人,而且大部分都是汉人。自成立以来,一直都得到大明客商的青睐,在南方福广地区拥有极好的口碑。马老板如果有福广地区的熟人,大可向他们打听一下金盾护运的名声如何。” 马正平听到他说金盾护运的成员有很多海汉的退伍军人,当下便觉眼前一亮。这名义上是镖局,实际上就是一个披着镖局外表的准军事组织,或许雇佣他们来对付山陕盐商的确是一个好办法。 但段天成立刻便打消了他的这种意图:“虽然金盾护运有武装作战的能力,但原则上他们只担任护卫工作,不会主动出击消灭目标,所以马老板也不要指望靠他们来消灭竞争对手。我们可以派金盾护运去扬州保护你们的安全,但你们和山陕盐商之间的恩怨,还是要留待你们自行解决。” 马正平虽然心里不免失望,但还是脸上堆笑地感谢了段天成的提醒。他不太明白海汉为什么要故意在这里设置一个门槛,就让这个金盾护运的人马直接出手解决问题不是更简单吗? 这其实是因为现在海汉高层对海外用兵持慎重态度,像金盾这种专门干脏活累活的民间武装组织,官方可以对其行为睁只眼闭只眼,但给予的权限也是有边界的。 段天成所说的情况并非是要搪塞马正平,而是目前执行中的规定,这样做也是为了避免金盾护运的人员被外国权贵收买,在海外干出一些难以收场的蠢事。毕竟金盾护运旗下有人有枪,而且很多成员具有实战经验,大明普通的卫所驻军都未必能打得过他们,海汉高层当然不能让这支特殊的武装力量变成了有钱便可随意差遣的雇佣军。 所以相关部门给金盾护运定了规矩,在异国执行雇佣任务时只能以防御为主,而不能主动出击——除非是得到了来自海汉军方的明确指令。 金盾护运可以接受马正平的雇佣,前往扬州保护徽籍盐商的人身安全,但其职能也仅此而已,舟山当局并不希望这支武装力量变成了盐商用来打击同行的雇佣军。 海汉虽然会为徽籍盐商提供一些特别的支持,但扬州的盐商纷争最终还是要由盐商们自己去解决。这一潭浑水,石迪文可不想直接踩进去。 马正平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之后与贵国的合作事宜,是不是便由段大人负责了?” 这个问题段天成还真答不上来,虽然石迪文授权他负责与扬州盐商谈判合作事宜,但却并没有决定是否要让他负责后续的跟进,他当然也不敢擅自替上司作出定论。 “马老板不用这么心急,后续的合作,石将军自有安排。对了,你这几天先不要离开舟山,安心等着吧!”段天成当下也只能先打马虎眼唬弄过去再说。 马正平虽然对此很是急切,但也没法催促段天成,只能先答应下来。 段天成眼见谈得七七八八了,便再次起身告辞,马正平躬着身子将段天成送到院子门口,又塞了一个信封到段天成手中,以答谢他居中奔波联络的辛苦。 段天成收下好处,第二天一早便又赶去向石迪文汇报了这次与盐商会面的进展。 “答应得这么快……看来他们日子是真的不好过了啊!”石迪文对于马正平如此之快就答应了合作条件还是稍稍有些吃惊,他原本以为对方无论如何都得先纠结一段时间,然后再讨价还价一番,这样才像是商人的作派。 段天成道:“卑职看那马正平态度不似伪作,应该便是将军所推测的那样,扬州的局势已经不容他们再慢慢吞吞拖下去了。而且卑职说了军事援助之事,他连价钱都没有问过,便一口答应下来,迫切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石迪文道:“这件事既然是你出面在跟盐商谈,那后续你就继续跟进一下。不过接下来要动用金盾的人,我会让姬元青也加入进来,由你们二人共同负责扬州的事情,你觉得如何?” 段天成连忙应道:“卑职谨遵将军指令!” 金盾护运除了正常的生意之外,同时也兼具有在他国境内收集各种政治经济军事情报的职能,所以平时与金盾对接的军方部门便是负责情报搜集工作的军情局了。 向扬州的徽籍盐商提供军事援助这个方案,本来就是姬元青给段天成出的主意,要论对扬州局势的了解,军情局显然也是不可或缺的参与者,后续对金盾的使用也得由军情局发号施令。因此对于石迪文的安排,段天成是毫无异议。 石迪文当下便草拟了一份手令,任命段天成和姬元青共同负责对扬州盐商的军事支援计划,其中人员培训部分由段天成负责,而军火交易和金盾人员在大明境内的行动部分则由姬元青指挥。 片刻之后,段天成将石迪文的手令交到了姬元青手上:“接下来时间要跟姬兄共事了!” 姬元青很快就读完了手令的内容,笑着应道:“金盾的人之前还跟我抱怨说今年没什么事可做,这下就来任务了!” “他们怎么会没事做,之前舰队东征平户,不是把金盾的人都调回岛上充当临时守备力量了吗?”段天成反驳道。 金盾护运对外是镖行性质的存在,但对内却可以在非常时期充当民兵组织。东海舰队开拔海外期间,金盾便暂时停止了岛外的所有行动,将人手全部收回舟山岛,作为一支编外的武装防御力量,负责监控岛上城区的治安状况。 姬元青道:“你也知道,金盾里好些人都是从一线部队退下来的老兵,对他们来说不打仗就手痒得紧,光是执勤哪里能满足得了他们。” “这倒也是……都是些闲不下来的人啊!”段天成听完姬元青的话,也不禁点头赞同道:“话说回来,要是想吃太平饭的人,退伍之后也都安置回地方上做事了,不会出现在金盾的编制里。” 海汉军对退伍人员的安置标准极高,愿意回乡间务农的,官府会发放耕地田产,愿意去衙门里做事的,大多也能安排差事。当然还是会有一些人在退伍之后仍然怀念军中生活,而这类人就有相当一部分会进入类似金盾这样的民间武装组织,继续过着军事化的生活。偶尔还能有机会参与到一些小规模的武装行动当中,过一过打仗的瘾。 金盾护运的总部设在三亚,但实际上每处海外殖民地,特别是海汉控制下的贸易港,都有金盾护运的分支机构。而这些分支机构并不是完全听命于三亚总部的指挥,军情局就有权限指挥调用其人员。 越是靠近大明的地方,金盾分支机构的人员编制就越大,以便于承接各种押运任务。比如舟山定海港的金盾护运,旗下便有两百余人的编制,而其中大部分外勤人员都有在海汉军中服役的经历,可谓是一支潜伏在民间的生力军,所以石迪文才会在出征期间将本地的一部分防务交给了金盾来负责。 “正好这会儿有空,那我们就去一趟金盾吧!”姬元青看了手令也知此事耽搁不得,当下便先放下手头的事情,与段天成一同前去拜访定海港的金盾护运。 像定海港这么繁荣的贸易港,金盾一向都是不缺生意做的。东海舰队凯旋归来之后,金盾很快就交接了防务,恢复了正常经营。 金盾护运在舟山的分支机构就设在港区,一口气圈下了几十亩地,修建了一处规模颇大的基地。 基地内建有宿舍、马棚、仓库、集体食堂、训练场等基础设施,基本上就是一个小号的军营营区。基地大门处便是对外营业的店堂,外来人员一般不会被允许进入基地,只能在店堂内接洽业务。 大门外用于客商停放车马的坝子上还立着一根四五丈高的旗杆,顶端挑着一面长条旗幡,从海上来的船甚至还没靠岸,就能看到这上面的“金盾护运”四个大字。 对商人们来说,金盾护运的服务费用并不便宜,比起市面上的普通镖行要高了至少三成。但这贵当然是有贵的道理,金盾护运的名声就值这个价钱。凡是由金盾承接押运的货物,都会在出发之前就进行估价,途中出了任何差错,金盾护运都全额包赔。所以还是会有一些商家为求安稳,愿意花重金聘请金盾的人马执行押运。 但碍于客观条件,金盾的业务区域还是只限于沿海州府,不会过于深入大明内陆地区。而沿海州府的官府大多知道海汉厉害,也不会去为难金盾在辖区内的押运业务,地方上的官差看到金盾的镖旗,也都会自觉回避,不去招惹这帮煞星。 金盾在舟山开展业务以来,最大挫折便是曾在押运私盐前往扬州方向时遭遇了火枪袭击,并且产生了人员伤亡。当然舟山当局也很快对此实施了严酷的报复,不但跟盐商武装真刀真枪拼了几次,而且后来还派出精干武装人员到扬州城灭掉了盐商的火枪队。不过这个过节,可就一直被金盾这边记下了。 金盾护运与海汉军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在市面上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所以身着军服的姬元青和段天成来到金盾,倒也没有引起旁人的过多关注。 正文 第2181章 在店堂里负责接待客商的伙计看到两名海汉军官联袂而至,连忙上前招呼,问明来意之后,便将他们带到后堂的雅间就座。 “两位请稍等片刻,小人这便去通知大掌柜。” 像金盾护运这种准军事组织,其每一处分支机构的掌柜基本上都是曾在军中担任过军官职务的退伍军人,具备一定的军事指挥能力,能够与地方驻军衔接合作,执行各种特殊任务。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对海汉国具备比较高的忠诚度,才可以放心让他们掌控金盾这支特殊力量。 虽然每处分支机构的人员编制可能也就一两百号人,但掌柜要负责的事情着实不少,除了明面上的经营项目之外,掌柜还要跟方方面面的人物打交道,并从中筛选出对海汉有用的信息。海汉的两大情报机关安全部和军情局,也时常都会派人在金盾里当差,借助执行押运任务的机会来搜集大明境内的各种情报。 也正因为如此,在海外殖民地负责经营的掌柜们虽然身份是平民,但大多会还是会享有官员待遇,以便于跟军方和情报部门交接工作。段天成和姬元青虽然是武官,但也没有自恃身份坐在衙门里召见本地的金盾掌柜,而是主动上门拜访。 “二位久候了!”一名肤色黝黑的中年汉子推门而入,向二人拱手抱拳招呼道。 段天成和姬元青一见来者,便也都起身回礼道:“见过元掌柜!” 元涛是执掌金盾护运舟山分号的大掌柜,金盾在江浙地区的所有公开经营活动,以及跟舟山当局之间的各种秘密合作,全部都是由元涛负责协调指挥。石迪文拍板要拉扬州的徽籍盐商一把,金盾护运就得顶在前面帮徽籍盐商争取时间,那这差事当然要跟元涛这边交代清楚才行。 元涛入伍的时间要比这两人更早,在海汉尚未统一海南岛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海军部队中的一员了。不过在当年海汉攻打琼州府城的战斗中,元涛因为没有严格遵守军令,一时冲动干掉了本来高层打算要招安的几个大明官员,事后遭到了处分,早早便从军中退役了。 虽然退役的原因不是特别光彩,但也不能掩盖元涛在服役期间所立下的战功,高层认为他是个可用之才,所以退役之后,元涛便立刻转业进了金盾护运,被派到了海外工作。 相较于纪律严明的军队,金盾护运的工作氛围显然要宽松许多,而在外行动的风险也小得多,毕竟对手不再是全副武装的职业军队,只是偶尔会出现的小股山贼水匪而已。以金盾的人员构成和装备水平,要对付这类散兵游勇自然不在话下。 元涛在金盾待了两年之后,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慢慢展现出了出众的能力,圆满完成了几桩比较麻烦的买卖,然后便得到了进修培训的机会,回到三亚学习了业务经营和情报搜集方面的专业知识。 有能力有资历有学历,接下来的晋升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元涛从副队、队长、管事一路慢慢爬上来,到前几年调任舟山的时候,他已经当上了分号掌柜。 在海汉进驻舟山群岛,清理了这一海域的各路海上武装势力之后,江浙沿海已经极少再有大股盗匪活动,但因为金盾护运是与海汉官方绑定的武装押运商,加之元涛经营有方,所以舟山分号依然生意不错,平均下来每个月都能接到几桩生意。虽然不见得有多丰厚的收益,但至少能把舟山分号的基本费用做起来,不至于需要国库补贴。 当然了,官方弄出金盾护运这么一个机构的目的本来也不是为了赚钱,而是要借助这个机构去完成一些官方不便直接出手的任务,所以对金盾的盈利能力也一向没有什么要求,经费不足的时候还会有来自国库的专项补贴,以保证其日常经营能够正常运转。 不过元涛把舟山分号经营到略有盈利的程度,那就已经证明了他的专业能力的确是当得起分号大掌柜这个职位。象山盐场投产之后,运往杭州湾以北地区的私盐几乎都是交给了金盾负责押运,也是充分体现出了石迪文对元涛的信任。 只是当时元涛对来自扬州传统盐商势力的风险有些估计不足,一开始在运盐过程中被盐商的火枪队在野外偷袭了几次,损失货物事小,折损了人手却是让元涛难以忍受。虽然后来是报了仇,但这结下的梁子在元涛心里却是有了一个消不掉的疙瘩。 姬元青简明扼要地说清来意之后,元涛毫不犹豫地一口应承下来:“去扬州?好啊!上次你们军情局去扬州的时候我就想跟着去,可惜姬大人你不肯带我一起玩啊!” 姬元青入伍的时间比元涛要晚得多,虽然元涛已经退伍,但姬元青在他面前还是只能执后辈之礼,赶紧解释道:“元兄错怪我啊,当时的行动计划是石将军亲自指定,参与行动的人员也是石将军定的名单,在下只是带队军官,可无权决定带谁不带谁!” 元涛两眼一瞪道:“那你这是要甩锅给石将军咯?” 姬元青赶紧否认:“我哪有甩锅之意,只是陈述事实而已……也罢,元兄要怪便怪我吧,的确是我列人员名单的时候考虑不周了。” 相较于得罪元涛,那当然是甩锅给上司的后果更严重,姬元青也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认了元涛硬栽给自己的“罪名”。 段天成在边上听得暗暗发笑,这时候才开口劝道:“元大哥不要为难姬兄了,还是抓紧时间商量正事吧!” 元涛已经在舟山待了几年,实际上跟这两人都挺熟了,刚才的抱怨其实也只是半开玩笑而已。他何尝不知道去年年底那次去扬州的秘密行动凶险异常,虽然去的全是安全部和舟山驻军中的精英,但还是在与盐商武装的交手中折损了一些人手。而像他这样的退伍老兵,当然不太可能直接参加军方组织的特别作战行动,只能借着姬元青主动登门的时候发发牢骚了。 但如今居然有机会带队去扬州执行任务,这就让元涛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感觉。虽然按照姬元青的说法,金盾的任务只是保护当地徽籍盐商的人身安全,而非直接参与盐商团伙之间的争斗,更不是让他寻仇的,但元涛下意识地认为,只要去到当地之后,说不得就会出现自己已经等待很久的报仇机会。 姬元青当下需要跟元涛确认几件事,一是此次行动的目的,二是与当地盐商之间的接洽和合作事宜,三是金盾需要调动的人员和物资。 “如今徽籍盐商找上门来要跟我们合作,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们在竞争中处境艰难,必须要寻找外部支援才能保住在扬州的地位,另一方面他们也是存了借刀杀人的念头,想鼓动我们出手去灭掉他们的竞争对手。” 姬元青分析道:“但我国现今不便大举出兵深入大明境内,这个情况你也清楚,所以保护徽籍盐商的任务只能交给金盾来负责。但如果他们想利用金盾来达成别的目的,元兄切记不可上当!” 谈及正事的时候,元涛也是收起了嬉笑怒骂的一面,认认真真地听取姬元青的分析。去年就是因为准备不够充分而在盐商武装手里吃过亏,这次再与扬州盐商交手,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了。接下来的行动顺利与否,很大程度就要依赖军情局所提供的情报了。 元涛道:“虽说要防着他们借刀杀人,但如果对方欺上门来了,那我可不会留手!” “你只要别杀到兴起停不下手就行!”姬元青也知道这位前辈当年为何会在立功之后黯然退役,赶紧提醒他一句。 元涛面色凝重地点点头道:“这是当然,要是再犯错,元某已经退无可退,只能引咎辞职回南方种地去了。” 当年因为犯错被迫退伍,这是让元涛一直无法释怀的一件事,如果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断然不会再主动违反军令。 上边为什么要安排这么复杂的计划,而不是直接出兵端了那帮盐商的老窝,元涛可能无法完全理解,但既然这是命令,那就必须坚决执行。虽然他已经脱下军服好几年了,但却一直是以军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并且时时提醒自己,不可再犯当年的错误。 姬元青接着说道:“这次来岛上与我们谈判的是一个叫马正平的盐商,稍后会安排你们见面,到扬州之后的具体安排就由他跟你接洽。” 段天成补充道:“此人出手豪阔,应该不会亏待金盾的兄弟,如果元大哥有什么要求,相信他也会尽力给予满足。” 元涛笑道:“你是不是在提示我,能敲的竹杠就不要放过?” 段天成一本正经地应道:“小弟绝无此意,元大哥理解出了岔子,不能怪到小弟头上。” 金盾执行这个任务当然不可能自费,而是接受马正平的雇佣,以这样一种合情合理的方式前往扬州。至于具体的费用,那当然也是由元涛去跟马正平谈,有段天成给他这个提示,元涛便能大致掌握出价的高低了。 关于此次行动所要出动的人员和调用的物资,这便要由元涛来提出具体要求了。 “金盾舟山分号现有雇员二百二十七人,除去勤杂、文书等内务人员三十三人,剩下包括我在内的一百九十四人都可参与外勤行动。不过现有两支队伍分别在宁波府和绍兴府执行任务,还有十余人调去了山东支援当地分号,所以目前能出任务的人手,大概有……一百三十来人。”元涛首先扳着指头计算了一下目前可以调动的人手。 “应该够了,毕竟你们不是去打仗,只是向当地盐商表明我们的态度。一百多号人,一个步兵连的编制,想必当地的民间武装还不至于能挑战你们。”段天成对金盾的实力颇有信心。 元涛也点点头表示赞同:“这要是还镇不住邪,那也只能出动正规军了。” “装备物资方面有什么要求吗?”段天成问道。 元涛道:“人手一支步枪是必须有的,另外得多带一成数目的备用枪支,毕竟这一趟过去不知道会驻扎多久,要是枪支出了问题会很麻烦,多带一点以防万一。还有陆军装备的手雷,能不能申请一点,我上次去训练场看过,那玩意儿好像杀伤力不错。” 段天成微微摇头道:“用手雷要接受专门的训练,否则在战斗中使用会有很大的风险,搞不好给自家造成的杀伤更大……金盾的兄弟们都没有受训经历和实战使用的经验,还是不要勉强了。” 元涛被拒绝之后也不气馁,转而又打起了别的主意:“那转轮手枪给多配几支吧!说不定会有在公众场合贴身保护重要人物的需要,带短枪比较方便。” 段天成跟姬元青交换了一下眼神,点点头道:“这个可以有,回头你写在装备清单上,我带回去找石将军审批。” “其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需求了,反正到了扬州吃穿住行都是雇主包干,生活物资方面应该不愁了,带一点方便存放的行军口粮就是了。”元涛想了想,觉得应该没什么物资方面的要求了。 “军需库房里好像还有一批闲置的陆军装备,有背包、鞋、皮带、匕首之类的东西,要不也替你申请一下?” “好啊!”元涛可不会拒绝这种好事,一口便答应下来。 “那就这么说了,你这边先作准备吧,回头安排你跟马正平见个面。”段天成觉得事情谈得差不多了,便示意姬元青起身告辞。 元涛将他们送到大门外,抱拳道:“这趟差事要是能立功,等从扬州回来,元某做东请二位去宁波城里玩个痛快!” “好,那就等你凯旋归来了!” 正文 第2182章 马正平觉得自己应该是时来运转了,原本以为这趟来舟山搬救兵的差事会颇费周折,但进展却要远比预计更为顺利。虽然还是没能见到舟山的最高执政官石迪文,但军方已经给出了明确的信号,会对徽籍盐商提供军事援助,支持他们用必要的手段在扬州继续与竞争对手进行抗争。 而马正平事前准备用来打通关节的资金,到目前甚至连十分之一都还没用到。当然他并不认为这是因为海汉官员有多么清廉无私,而是海汉需要真正打开扬州盐业市场的大门,又因为种种原因不便动用武力手段,就只能利用徽籍盐商来充当棋子了。 而当下扬州两派盐商间的争斗越发激烈,海汉选择这个时候介入,从徽籍盐商这边所能获得的合作条件也会对其更为有利。不然等到扬州分出胜负,山陕盐商一家独大,海汉就算能与其达成合作,恐怕到那时候也争取不到比较理想的条件了。 所以海汉这么快就同意了自己的请求,起到关键作用的应该不是给段天成的那点好处费,而是因为正好时机契合,海汉人认为这样做最符合他们的利益而已。 马正平已经接到段天成的通知,让他先自行与金盾护运舟山分号的大掌柜元涛联系,安排好金盾人员前往扬州驻扎的事宜。至于舟山当局给徽籍盐商提供的军事培训,也是要马正平去与元涛磋商具体的实施方案。 照马正平的理解,这也就意味着这位元大掌柜已经接管了后续的合作事宜,也是自己接下来需要打交道的主要对象了。 相较于手握特权的官员,马正平更喜欢跟商人洽谈合作,一因为只要有利可图,商人就完全可以忽略立场、风险、恩怨之类的因素,只讲利益,不谈其他,可以把复杂的局面简单化处理。而官员的顾忌就太多了,就连收个好处也要遮遮掩掩,着实会让人觉得不痛快。 之前与段天成会面之后,马正平也特意去了解了一下金盾护运的情况,才明白这个特殊机构的厉害之处。海汉人称其为镖行,但其实与大明民间的镖行是有着极大的区别。 首先这金盾护运背后的经营者就不是民间人士,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金盾的后台是海汉官府,而这所谓的镖行其实就是一支编外武装部队,里边的带队镖头和管事,几乎都是从军中退下来的老兵。武器装备更是了得,标准的制式武器便是燧发枪,比普通明军还要厉害。 此外这金盾护运每次在外遇敌都是下手极狠,根本不会顾忌对方的身份,所以江湖传闻中有不少不长眼的流匪山贼撞上金盾之后的悲惨故事。 但这些故事反而是让马正平对金盾护运的加入更加充满期待,因为这正好证明了这支武装力量所具备的实力,如无意外应该足以应付山陕盐商手底下的火枪队了。 马正平可不希望海汉派一堆酒囊饭袋去扬州敷衍自己,越是狠角色就越能证明海汉对合作的诚意。至于能不能跟这些狠人好好相处,马正平倒是觉得没什么问题,毕竟这金盾护运是拿钱做事,自己给得起价钱,官方也打过招呼,相信金盾这边也会给予应有的配合。 马正平写了拜帖,准备了礼单,然后派手下送到金盾护运这边,邀请元涛会面。 马正平做足了礼数,金盾那边也很快回话应承下来,于是当晚马正平包下的这处院子又来了新访客。 马正平接到手下通知,到院子门口迎接的时候,正好看到元涛从马车上下来。这种黑色箱式马车,马正平在舟山已经见过几次,据说只有一定级别的海汉高官才能享用,而这元涛居然就有这待遇,果然外界传闻不假,金盾护运其实是就是海汉官营的机构。 两人见礼之后,马正平便将元涛迎入院中。他已经在花厅内设下宴席,就等着宾客一到便上菜了。 考虑到今天可能会与元涛谈及一些机密信息,他就没有再邀请别的陪客,不过宴席倒是毫不含糊,这一大桌菜是从岛上最高档的酒楼订制的,还有专门雇来的丝竹班子就坐在院子里,演奏着一些舒缓的乐曲。虽然在客栈这种环境下不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也足见马正平的用心了。 元涛在舟山待了几年,平时应酬也不少,岛上大大小小的酒楼饭馆都很熟悉,落座之后便夸奖道:“马老板应该是从大风楼订的这桌宴席吧?的确有眼光,这岛上最擅做海鲜的饭馆,大概就数他家了。不过据我所知,大风楼的宴席价格颇高,马老板真是破费了!” 马正平道:“元掌柜客气了,在下也是听岛上的朋友介绍说这家饭馆做的宴席不错,元掌柜评价这么高,看来这钱倒是没白花。” 相较隔海相望的宁波,舟山岛上的消费水平的确要高出不少,像这样一桌酒席的定价,几乎是宁波的两倍了。就算是放在消费水平更高的扬州城,这桌酒菜的价钱也是很昂贵了。 当下马正平也没急于谈正事,先招呼元涛喝酒吃菜,随意聊些地方上的奇闻轶事。元涛走南闯北多年,接触的人也是覆盖各个阶层各种职业,可谓见识颇丰,跟马正平侃侃而谈,什么话题都能聊上几句。 马正平本意也是想借着闲聊试探一下元涛的成色,看对方是一介武夫还是跟自己一样的生意人,这样才好在之后的接触中看人下菜,对症下药。不过元涛的实力显然要比他预计的更强,聊了一阵下来,马正平不由觉得自己的见识比对方明显是差了一截。 马正平却越发有了聊下去的兴趣,他想看看在自己所熟悉的领域里,是否会找到对方的短板。 “听说金盾之前也曾揽下了在大明境内运送海盐的任务,不知元掌柜对如今江浙地区的盐业走势有什么看法?” 马正平的这个问题所给出的范围就很大了,也没有什么所谓的标准答案。 元涛见马正平终于慢慢将话题引到了正事上,便放下了筷子,认真回应道:“在我国开始向江浙地区供应海盐之前,本地的盐业生意有大部分都是被扬州盐商掌控。不过大明治下的官盐盐场大多产能有限,就算能给盐商们提供一些私盐,其产量和质量也不见得能让你们满意吧?” 马正平微微颔首,对此表示赞同。对盐商来说,贩卖私盐的利润其实是占到了经营收益的大部分,否则如何能靠盐业生意积蓄起庞大的家业。但官盐盐场的产能有限,的确并不能满足众多盐商的需求量。而海汉在这方面的优势就很大了,光是象山盐场一处的产能,就已经将原本属于大明官盐的市场挤占了不少,而且还有继续扩大的趋势。 至于质量上的差异,如果没有比较倒也罢了,但马正平亲眼看过海汉所产的海盐,的确是要比官盐精细得多,盐里的杂质也少得多,这绝对是制盐工艺更为领先的体现。他也听说过海汉生产海盐是通过若干大大小小的盐池来完成,但具体是如何操作,其中有哪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却一直没有机会去作实地考察。 最要命的是,海汉精盐产量大,价格还更低,这就让大明盐场所产的官盐很难与其形成有效竞争。如果不是盐商们需要通过从官府购买盐引来获得贩售食盐的资格,而这些盐引必须要在官盐盐场才能兑现拿货,那可能官盐盐场很快就会被海汉精盐挤出盐业市场了。 元涛继续说道:“长期来看,也只有我国所提供的精盐,才有可能满足盐商们的需求。你们用盐引从官盐盐场购得的海盐作为保底部分,从我们手里买到的私盐作为利润部分,这样才能最有效地保证你们通过经营获得稳定的高收益。” 马正平道:“但理论上这样的做法不合大明律法,如果被官府查到,那有可能会影响到我们从事盐业经营的资格。” 元涛笑道:“你们扬州盐商在地方上的影响力那么大,哪会怕官府干涉,再说那些地方官员,不也都是被你们养着的?查了你们的私盐,那不就是跟自己口袋里的银子过不去吗?” 马正平听他这么一说,显然是早就对盐业经营中的猫腻手法了然于胸,看样子想在对方面前打马虎眼是行不通的。 元涛接着说道:“我听说马老板已经跟商务处的杨大人谈妥了,今后由你们承销的精盐数目会相当大,可以提前跟马老板说一声恭喜发财了!” 跟舟山商务处谈定的食盐销售协议,是海汉向徽籍盐商提供军事援助的前提,所以不管马正平承认与否,徽籍盐商接下来都会成为海汉食盐的重要分销商。 马正平见对方直接点明,便也只好苦笑着应道:“发不发财,如今还很难说,希望能借元掌柜吉言,把这事情顺顺利利地办下来吧!” 如果没有死对头作梗,那这种合作自然是发财的大好良机,但扬州局势未稳,马正平也拿不准之后的经营会不会遇到新的麻烦,所以就算知道这买卖利润颇丰,当下也实在高兴不起来。 既然已经谈到盐业经营上了,马正平便索性引入到正题上:“此次要仰仗元掌柜出动人马前往扬州,不知元掌柜和兄弟们可有什么需要?只要是在下力所能及之事,必当尽力办到。” 元涛就等着这个话头,当下便应道:“马老板是爽快人,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金盾出动武装护卫,一向在行动之前就讲明价钱、待遇这些事情,以免执行任务过程中为这些小事情发生纠纷,影响到正事。” 马正平道:“这个是应该的,请元掌柜报价吧!” 元涛道:“我们金盾的护卫人员分为甲乙丙三等,外出执行任务的饷钱都是按日头来算,如果以白银结算,每天的饷钱分别是五两、二两、一两。此外雇佣方需包揽执行任务过程中的食宿及交通费用,如需长驻,则还要提供稳定的居所。” “如果行动期间护卫人员因公出现死伤,那么雇主还需承担一部分后事抚恤费用。另外任务开始之前,需先向我方缴纳一笔押金,以备不时之需。待任务结束之后再做结算,多退少补。” “任务期间,如护卫人员需进入战斗状态,则指挥权自动归于我方,并且可据形势变化,自行调整应对战术。在此状态下护卫人员不会接受雇主指挥,但仍会尽力保证雇主的人身安全。另外战斗过程中的武器弹药等物资的消耗,其费用也将全部计入最终的结算中。马老板可明白了?” “明白,明白。”马正平应道:“在下对此没有什么异议,照金盾的规矩执行便是。” 马正平其实不是没有异议,而是他明白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如今是捧着银子上门求着人家出手相助,这个时候哪有资格挑三拣四,嫌弃人家提的条件太苛刻。如果自己一提出异议,对方见自己不肯配合,直接一拍两散,那岂不是前功尽弃。所以他干脆就一口答应下来,反正这方面对方才是专家,自己作为门外汉还是不要乱发言比较好。 元涛对马正平的知情识趣也比较满意,当下便又问道:“那马老板觉得这次需要我们出动多少人手?” 马正平道:“若是方便的话,当然越多越好,就算有千八百人也行。至于食宿交通,我方可全部承担。” 马正平巴不得海汉能以金盾的名义派一支军队去扬州,哪怕是要为此付出比较大的金钱代价,只要能一举荡平对手,日后也能靠着独霸盐业买卖把这些钱再赚回来。 元涛笑着摇了摇头道:“马老板说笑了,我们的目的只是去保护马老板和其他重要人物,并不是去扬州打仗,所以也不会派出那么多的人手。” 正文 第2183章 元涛的这个回答让马正平不免略感失望,他当然希望海汉这边采取措施的力度越大越好,最好就是能派出军队直接平推了扬州的竞争对手。 当然这种极端情况出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海汉人已经明说了不会直接出兵,肯定不会这么快就出尔反尔。由金盾派出少量非官方的武装人员前往扬州驻扎,这当然不是为了开战,而是要向当地盐商以及盐商背后的官府中人表明态度,即海汉已经决意要支持徽籍盐商。 不过海汉的支持手段也不会轻易越界,以免影响两国的外交关系,真正出手打败山陕盐商这个过程,仍然需要徽籍盐商自行完成。 元涛解释道:“在我们派出人员去扬州的同时,也希望你们能尽快组织一批人到舟山接受训练。如果你们希望用武力手段击败对手,那这批受训人员才是你们真正的希望。” 海汉不肯亲自动手,对马正平一方来说倒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他们因此得到了人员培训的机会,而这些受训人员肯定都将是从“七大姓”的核心圈子里进行选拔,今后也总算是有一支战斗力较强的私人武装力量可用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元涛的这个回答让马正平不免略感失望,他当然希望海汉这边采取措施的力度越大越好,最好就是能派出军队直接平推了扬州的竞争对手。 当然这种极端情况出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海汉人已经明说了不会直接出兵,肯定不会这么快就出尔反尔。由金盾派出少量非官方的武装人员前往扬州驻扎,这当然不是为了开战,而是要向当地盐商以及盐商背后的官府中人表明态度,即海汉已经决意要支持徽籍盐商。 不过海汉的支持手段也不会轻易越界,以免影响两国的外交关系,真正出手打败山陕盐商这个过程,仍然需要徽籍盐商自行完成。 元涛解释道:“在我们派出人员去扬州的同时,也希望你们能尽快组织一批人到舟山接受训练。如果你们希望用武力手段击败对手,那这批受训人员才是你们真正的希望。” 海汉不肯亲自动手,对马正平一方来说倒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他们因此得到了人员培训的机会,而这些受训人员肯定都将是从“七大姓”的核心圈子里进行选拔,今后也总算是有一支战斗力较强的私人武装力量可用了。元涛的这个回答让马正平不免略感失望,他当然希望海汉这边采取措施的力度越大越好,最好就是能派出军队直接平推了扬州的竞争对手。 当然这种极端情况出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海汉人已经明说了不会直接出兵,肯定不会这么快就出尔反尔。由金盾派出少量非官方的武装人员前往扬州驻扎,这当然不是为了开战,而是要向当地盐商以及盐商背后的官府中人表明态度,即海汉已经决意要支持徽籍盐商。 不过海汉的支持手段也不会轻易越界,以免影响两国的外交关系,真正出手打败山陕盐商这个过程,仍然需要徽籍盐商自行完成。 元涛解释道:“在我们派出人员去扬州的同时,也希望你们能尽快组织一批人到舟山接受训练。如果你们希望用武力手段击败对手,那这批受训人员才是你们真正的希望。” 海汉不肯亲自动手,对马正平一方来说倒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他们因此得到了人员培训的机会,而这些受训人员肯定都将是从“七大姓”的核心圈子里进行选拔,今后也总算是有一支战斗力较强的私人武装力量可用了。元涛的这个回答让马正平不免略感失望,他当然希望海汉这边采取措施的力度越大越好,最好就是能派出军队直接平推了扬州的竞争对手。 当然这种极端情况出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海汉人已经明说了不会直接出兵,肯定不会这么快就出尔反尔。由金盾派出少量非官方的武装人员前往扬州驻扎,这当然不是为了开战,而是要向当地盐商以及盐商背后的官府中人表明态度,即海汉已经决意要支持徽籍盐商。 不过海汉的支持手段也不会轻易越界,以免影响两国的外交关系,真正出手打败山陕盐商这个过程,仍然需要徽籍盐商自行完成。 元涛解释道:“在我们派出人员去扬州的同时,也希望你们能尽快组织一批人到舟山接受训练。如果你们希望用武力手段击败对手,那这批受训人员才是你们真正的希望。” 海汉不肯亲自动手,对马正平一方来说倒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他们因此得到了人员培训的机会,而这些受训人员肯定都将是从“七大姓”的核心圈子里进行选拔,今后也总算是有一支战斗力较强的私人武装力量可用了。元涛的这个回答让马正平不免略感失望,他当然希望海汉这边采取措施的力度越大越好,最好就是能派出军队直接平推了扬州的竞争对手。 当然这种极端情况出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海汉人已经明说了不会直接出兵,肯定不会这么快就出尔反尔。由金盾派出少量非官方的武装人员前往扬州驻扎,这当然不是为了开战,而是要向当地盐商以及盐商背后的官府中人表明态度,即海汉已经决意要支持徽籍盐商。 不过海汉的支持手段也不会轻易越界,以免影响两国的外交关系,真正出手打败山陕盐商这个过程,仍然需要徽籍盐商自行完成。 元涛解释道:“在我们派出人员去扬州的同时,也希望你们能尽快组织一批人到舟山接受训练。如果你们希望用武力手段击败对手,那这批受训人员才是你们真正的希望。” 海汉不肯亲自动手,对马正平一方来说倒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他们因此得到了人员培训的机会,而这些受训人员肯定都将是从“七大姓”的核心圈子里进行选拔,今后也总算是有一支战斗力较强的私人武装力量可用了。元涛的这个回答让马正平不免略感失望,他当然希望海汉这边采取措施的力度越大越好,最好就是能派出军队直接平推了扬州的竞争对手。 当然这种极端情况出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海汉人已经明说了不会直接出兵,肯定不会这么快就出尔反尔。由金盾派出少量非官方的武装人员前往扬州驻扎,这当然不是为了开战,而是要向当地盐商以及盐商背后的官府中人表明态度,即海汉已经决意要支持徽籍盐商。 不过海汉的支持手段也不会轻易越界,以免影响两国的外交关系,真正出手打败山陕盐商这个过程,仍然需要徽籍盐商自行完成。 元涛解释道:“在我们派出人员去扬州的同时,也希望你们能尽快组织一批人到舟山接受训练。如果你们希望用武力手段击败对手,那这批受训人员才是你们真正的希望。” 海汉不肯亲自动手,对马正平一方来说倒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他们因此得到了人员培训的机会,而这些受训人员肯定都将是从“七大姓”的核心圈子里进行选拔,今后也总算是有一支战斗力较强的私人武装力量可用了。元涛的这个回答让马正平不免略感失望,他当然希望海汉这边采取措施的力度越大越好,最好就是能派出军队直接平推了扬州的竞争对手。 当然这种极端情况出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海汉人已经明说了不会直接出兵,肯定不会这么快就出尔反尔。由金盾派出少量非官方的武装人员前往扬州驻扎,这当然不是为了开战,而是要向当地盐商以及盐商背后的官府中人表明态度,即海汉已经决意要支持徽籍盐商。 不过海汉的支持手段也不会轻易越界,以免影响两国的外交关系,真正出手打败山陕盐商这个过程,仍然需要徽籍盐商自行完成。 元涛解释道:“在我们派出人员去扬州的同时,也希望你们能尽快组织一批人到舟山接受训练。如果你们希望用武力手段击败对手,那这批受训人员才是你们真正的希望。” 海汉不肯亲自动手,对马正平一方来说倒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他们因此得到了人员培训的机会,而这些受训人员肯定都将是从“七大姓”的核心圈子里进行选拔,今后也总算是有一支战斗力较强的私人武装力量可用了。元涛的这个回答让马正平不免略感失望,他当然希望海汉这边采取措施的力度越大越好,最好就是能派出军队直接平推了扬州的竞争对手。 当然这种极端情况出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海汉人已经明说了不会直接出兵,肯定不会这么快就出尔反尔。由金盾派出少量非官方的武装人员前往扬州驻扎,这当然不是为了开战,而是要向当地盐商以及盐商背后的官府中人表明态度,即海汉已经决意要支持徽籍盐商。 不过海汉的支持手段也不会轻易越界,以免影响两国的外交关系,真正出手打败山陕盐商这个过程,仍然需要徽籍盐商自行完成。 元涛解释道:“在我们派出人员去扬州的同时,也希望你们能尽快组织一批人到舟山接受训练。如果你们希望用武力手段击败对手,那这批受训人员才是你们真正的希望。” 海汉不肯亲自动手,对马正平一方来说倒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他们因此得到了人员培训的机会,而这些受训人员肯定都将是从“七大姓”的核心圈子里进行选拔,今后也总算是有一支战斗力较强的私人武装力量可用了。元涛的这个回答让马正平不免略感失望,他当然希望海汉这边采取措施的力度越大越好,最好就是能派出军队直接平推了扬州的竞争对手。 当然这种极端情况出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海汉人已经明说了不会直接出兵,肯定不会这么快就出尔反尔。由金盾派出少量非官方的武装人员前往扬州驻扎,这当然不是为了开战,而是要向当地盐商以及盐商背后的官府中人表明态度,即海汉已经决意要支持徽籍盐商。 不过海汉的支持手段也不会轻易越界,以免影响两国的外交关系,真正出手打败山陕盐商这个过程,仍然需要徽籍盐商自行完成。 元涛解释道:“在我们派出人员去扬州的同时,也希望你们能尽快组织一批人到舟山接受训练。如果你们希望用武力手段击败对手,那这批受训人员才是你们真正的希望。” 海汉不肯亲自动手,对马正平一方来说倒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他们因此得到了人员培训的机会,而这些受训人员肯定都将是从“七大姓”的核心圈子里进行选拔,今后也总算是有一支战斗力较强的私人武装力量可用了。元涛的这个回答让马正平不免略感失望,他当然希望海汉这边采取措施的力度越大越好,最好就是能派出军队直接平推了扬州的竞争对手。 当然这种极端情况出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海汉人已经明说了不会直接出兵,肯定不会这么快就出尔反尔。由金盾派出少量非官方的武装人员前往扬州驻扎,这当然不是为了开战,而是要向当地盐商以及盐商背后的官府中人表明态度,即海汉已经决意要支持徽籍盐商。 不过海汉的支持手段也不会轻易越界,以免影响两国的外交关系,真正出手打败山陕盐商这个过程,仍然需要徽籍盐商自行完成。 元涛解释道:“在我们派出人员去扬州的同时,也希望你们能尽快组织一批人到舟山接受训练。如果你们希望用武力手段击败对手,那这批受训人员才是你们真正的希望。” 正文 第2184章 这次金盾出动了本地几乎所有在岗的外勤人员,而且是由大掌柜元涛亲自带队,行动规模可以算是舟山分号成立以来最大的一次,其中还有数名假扮成员参与行动的现役军人,也足见海汉方面对此的重视程度。 马正平虽然对金盾出动的人员数量不甚满意,但无论是元涛还是段天成,都表示这已经是舟山当局目前所能提供支持的上限了,要是再增加人手,恐怕会让大明官方对此感到不满,到时候倒霉的可不是舟山当局,而是有引狼入室之嫌的马正平一伙。 马正平也知道此事的确勉强不得,扬州官府肯定拿海汉人没辙,但要是让官府抓到把柄,徽籍盐商可没法享受同等待遇。如今扬州官府中站对家的人不少,被逮着机会肯定又会大做文章。 好在马正平也受邀查看了金盾护运此次所带的武器装备,的确全是货真价实的,带着这些家伙去扬州肯定不是为了旅游。他知道这是海汉人给自己吃的定心丸,但即便海汉人不做这种表明态度的举措,他也只能选择相信对方,毕竟这已经是徽籍盐商目前唯一能拉到的外部支援,不相信海汉人还能相信谁呢? 马正平现在所能做的事情,就是赶紧把舟山这边的商栈先建起来,同时要开始从海汉购入精盐,以此来向海汉表明合作态度。 至于海汉要求徽籍盐商今后要听从指挥一事,马正平也在送回扬州的信件中进行了说明,并特意强调了海汉对这个条件的重视程度。哪怕连他自己也对这个条件不是太认同,但他希望扬州的其他人能够以大局为重,至少在目前这个阶段先尽量配合海汉人的要求,把要命的难关度过去再说。 元涛对于舟山至长江口的水路并不陌生,舟山分号在两年前开辟松江府的业务时,便也是元涛亲自带队勘定了这条航线。 不过元涛之前走这个方向大多只是为了完成普通的押运任务,而这一趟去扬州所要完成的任务却着实有些特殊。他在升为分号掌柜之后,就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在一线指挥战斗了,这倒不是他很少出来走动,而是江浙地区着实也没什么贼人敢打金盾的主意了,看到金盾的旌旗就会自行远远避开,很难有真正会发生战斗的状况出现。 金盾这趟出动也跟往常一样,在桅杆上挂出了描绘着硕大金盾标志的旌旗。虽然金盾的活动范围一般只在长江以南地区,但识得他们这面旗帜的人可远不限于此,金盾的名号在长江以北的扬州、淮安等地也同样有着不小的名气,就连官府也知道这个隶属于海汉的特殊机构。 在抵达长江口的苏州府水域时,金盾的两条船便遇到了当地镇海卫的一艘巡逻船。这艘船在辨识出金盾这两条船的身份后,丝毫没有要靠近盘查的意图,而是主动回避这两条船的航道,并不想与之发生任何关系。毕竟他们也知道金盾不好惹,去年扬州一夜之间搞出了百条人命的大案,据说便是因为当地盐商得罪了金盾所致。 好在这些人也都知道金盾一般不会主动惹事,所以也不需担心会遭到对方的攻击,只要自行保持安全距离就不会有风险。 一路顺风顺水到了扬州运河入口的瓜洲,这里河道收窄,进出运河的船都必须排成单列通行,有条小船慢慢靠近金盾的船,船头上有人大声招呼道:“可是从舟山来的朋友?我家主人特命小人来此接应诸位!” 元涛听到喊话,便下令放下舷梯,让那人上来。出发前马正平告诉过他,届时金盾的队伍抵达瓜洲就会有人接应,以便于带他们去安排好的地方落脚。马正平还特地说明了如何确认对方身份,以免金盾初到扬州就被人算计。 虽然徽籍盐商与舟山当局之间的协议是高度机密,但金盾派人来杭州却是公开的行动,马正平早前就派人回扬州报信,让这边提前准备安置金盾的人马,但他也不太确定这个消息会不会传入对手耳朵里,让对手那边生出什么歹毒心思,所以也是格外小心,特地安排人到瓜洲接应。 那人上船之后,先主动出示了一纸文书,由船员将其呈送到元涛手上。元涛看了一下内容,这其实是马正平在舟山的时候当着他的面写的一张内容并无实际意义的便条,约定以此确认身份,然后先行派人送回了扬州。 这便条内容并不涉及金盾,就算有人截到了也不明其意,所以元涛一看的确是之前马正平写的内容,当即便确认了来者身份可靠。 “小人是戴英达戴爷手下戴安,来此恭迎元掌柜和各位大爷!”来者见到元涛之后,便立刻自报了身份。 戴英达的名号,元涛是知道的,出发之前姬元青专门给他恶补了扬州盐商的相关情报,其中便包括了徽籍盐商七大姓的信息。而这戴英达,便是这几家大盐商所结成的同盟里拿主意的人物,让马正平到舟山寻求海汉帮助,应该也是他的决定。 但七大姓的家主一个都没出现在瓜洲,仅仅只戴家派了个手下过来当代表,这样的安排也是让元涛稍稍有些不满,认为对方对于金盾的到来似乎并不是那么重视。 元涛道:“那我们当下是继续往扬州城去,还是怎么着?” 戴安应道:“我家主人已经在运河南岸为各位备好住所,请先沿运河向北航行,到了地方小人会提醒靠岸。” 元涛出发前就研究过军情局提供的扬州地图,知道扬州城是位于运河以北,而运河以南就相对没那么繁华了。元涛心道这是要把我们安排在城外了,也不知徽籍盐商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只能等到了地方之后再随机应变了。 金盾的两艘船沿着运河一路北行,又航行了四十来里地,过了文峰塔之后,戴安才示意他们靠岸。在这个位置上,已经隐隐能看到北岸的扬州城墙轮廓了,在城墙之内,便是江浙地区最奢靡的花花世界之一。 元涛这趟任务并不是为了体会这个销金窟而来,但他知道山陕盐商的头面人物几乎都是住在运河北岸,其中一部分人就住在扬州城内。他相信徽籍盐商在城内肯定也有不少房产,如果要把金盾的人安置到城内,应该不至于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而对方没有作出这样的安排,元涛认为这大概是徽籍盐商不想让金盾高调地出现在扬州城。 金盾的两艘船停靠之处是一个小码头,不过码头虽小,基础设施倒很是不错,不但有专门用于吊装货物的塔式吊臂,而且码头上便有一条开阔平坦的道路通往内陆。从候在码头上的二十多辆马车来看,这条路的通行条件应该丝毫不逊色于官道。 “你们安排的地方离这里很远吗?还需要换乘马车?”元涛看到码头上停靠的众多马车,便向戴安发问道。 戴安应道:“元掌柜误会了,这些马车不是用来搭载金盾的人马,而是来拉货的。你们带的各种物资,需要带上岸的,就用这些马车来装运。至于住的地方,离码头很近,不需要再换乘马车了。” 戴安说罢指向了远处,元涛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大约半里地开外的地方就有庄园,全是碧瓦白墙,外形十分规整,应该便是戴安所说的地方了。 “那里就是你家主人的产业?”元涛一边问一边在心里估算了一下那片庄园的面积,别说这次来这一百多号人了,估计再多个几倍也能全住进去。 戴安笑了笑,不无炫耀地应道:“不只是那片庄园,这个码头和附近这几里地,全都是我家主人的产业。元掌柜所看到的这一片地方,就叫戴家庄。” 元涛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知道扬州这些大盐商都很有钱,说是富可敌国大概也不算太夸张,但真正把巨大的财富就这么直观地展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情绪也还是不免会受到冲击。 “看起来不错啊!”元涛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受,只能生硬地回应了一句。 “元掌柜,请吧?”戴安见跳板已经搭好,便请元涛先行上岸。 元涛上岸之后,岸边候着的几个人也立刻便迎了上来。戴安居中介绍道:“元掌柜,这位是我家主人,这位是季清季爷,这位杨成业杨爷......” 戴英达虽然没有赶去瓜洲迎接,但能在这里出迎,也算是有诚意了,何况跟他一起的还有七大姓的另外几位家主,这让元涛先前的那点不满总算是化解了大半。 “贵客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元掌柜莫要见怪!今日实在是有要事在身,我们几人都走不开,见谅见谅!”戴英达倒是很直接,一上来便先跟元涛道歉,让元涛即便有什么不满也不好发作了。 元涛这下只能表示自己没有怪罪主人的想法,不过他着实有点好奇,是什么事绊住了这些日进斗金的盐商,让他们无暇到瓜洲去迎接自己。当然了,这也不排除只是戴英达的客气话,人家根本就没打算要以那么高的规格来进行接待。 戴英达道:“元掌柜一路劳顿,实在辛苦,在下已经备好接风宴,款待金盾的弟兄们。至于住处,在接到马爷送回来的消息后已经准备停当,元掌柜稍后可以亲自查看。” 元涛客气几句,心道这还算是有点待客的样子。要是这帮盐商在自己面前装腔作势摆架子,那后面可有得他们的苦头吃了。好在从目前戴英达等人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元涛感觉他们应该是很在意海汉这次所提供的军事援助。 这次从舟山运来的装备和物资甚多,一时半会还卸不完,戴英达便邀元涛先行前往庄园查看环境,稍晚一点再开宴款待金盾的人马。 “戴家到我这一辈,已经是在扬州的第四代人了,这戴家庄的产业,也是一辈一辈慢慢积攒起来的。不过这附近大多都是农田,远不如河对岸的扬州城那么繁华,倒是让元掌柜见笑了!” 戴英达带着元涛一路步行前往庄园,边走边向他介绍戴家庄的概况。元涛一边听一边却在琢磨,如果运河边上这方圆几里地都是戴家的产业,那光是这地皮恐怕就得值几十万两银子了。不过看样子戴英达对于如何把这些田产变成商业地产缺乏有针对性的经营手段,不然这些地皮的价值还会更高才是。 这条宽有丈余的道路两旁多是农田,而这个时候正是到了夏收的时节,田间有不少农人正在弯腰收割庄稼。看到戴英达等人,这些农人大多会暂时停下手里的活,向这边深鞠一躬以示恭敬,然后再接着忙活。 “戴家庄养着大约两千余名佃农,本地的粮食产出除了满足戴家庄上下的需要,还能略有盈余。所以除了盐业之外,我戴家还经营有米行生意。” 元涛心想如果只是“略有盈余”,那肯定还不至于专门为此开一家米行,看来这戴家庄名下的田产着实不少。或许这也是戴英达让这些地皮保留农田的原因之一,毕竟只要耕种就能有稳定的收益,而如果要开发成商业地产,前期的投入可绝非小数目——据元涛所知,舟山定海港开发初期,海汉官方在当地的基建投入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这些盐商就算有足够的资金,也未必愿意花在前景不明的项目上,相较于投资巨大的地产开发,耕种农田大概是风险最低的经营方式了。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盐商的利润大头都在盐业经营上,那就没必要再去经营其他风险巨大的项目了。买地种粮保底,也算是这个时代让自己财产增值的最常见做法了。元涛觉得自己若是有了这么多的财富,多半也是跟这些盐商一样,拼命买地种粮当大地主。 正文 第2185章 第2185章 戴英达继续介绍道:“盐业生意算是我们经营的主业,但除此之外,我们也同时还经营有很多别的产业。” 实际上像戴英达这样的大盐商,在非主营领域中所涉及的产业远不止粮食买卖一项,与盐业经营相关的运输、仓储、基建等行业也都有涉足。盐商不仅可以依靠这些长期产业来获取比较稳定的利润,同时也能以此来有效降低主业的经营成本。 元涛对盐业经营方面只能算是一知半解,但他好歹在舟山这个大贸易港待了几年,对于这种跨行业的经营方式并不陌生。其实就连金盾也有类似的经营模式,虽然是以武装押运为主业,但同时名下也经营有车马行、船行甚至商栈这类的配套机构。 便听戴英达继续介绍道:“戴家庄这个地方,虽然不如运河对岸的扬州城繁华,但基本上扬州城里有什么,我们这里也都有,如果元掌柜有什么需要,只要招呼一声,我们都会尽力给予满足。” 元涛道:“多谢戴爷照顾!如果能尽快向我们提供有关你们对手的详细情报信息,那就最好不过了!” 元涛在出发前所得到的情报,大多是来自军情局,虽然内容比较有针对性,但由于舟山距离扬州较远,这些情报的时效性就难免较差。 而马正平到舟山后虽然也提供了一些信息,但由于他并非专业人士,导致所提供的信息也比较杂乱,真正有价值的部分还需作进一步的筛选。 元涛现在所需的“详细情报”并不是指对手有哪几家,大概有多少受过训练的人手这种粗浅的报告,而是更为详尽的内容,比如对手目前还有多少火枪,由何人指挥,大致活动范围,行事风格等等。 掌握具体而详细的情报,才便于元涛在一线调整应对策略,否则以他带到扬州这百多号人要应付本地最有钱有势的地头蛇,将很难做到万无一失。 戴英达应道:“元掌柜放心,待你们安顿下来,便会有专人与你们接洽,届时还望元掌柜能多多指点迷津。” 说话间便已经到了戴家庄的庄口,元涛有些惊讶地注意到这通往村庄内的路口两侧竟然像模像样地修了两座一丈五六高的碉楼,全由大块青石砌成,上面甚至还筑有射击用的垛口,与寻常的村庄大相径庭。 本书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戴英达继续介绍道:“盐业生意算是我们经营的主业,但除此之外,我们也同时还经营有很多别的产业。” 实际上像戴英达这样的大盐商,在非主营领域中所涉及的产业远不止粮食买卖一项,与盐业经营相关的运输、仓储、基建等行业也都有涉足。盐商不仅可以依靠这些长期产业来获取比较稳定的利润,同时也能以此来有效降低主业的经营成本。 元涛对盐业经营方面只能算是一知半解,但他好歹在舟山这个大贸易港待了几年,对于这种跨行业的经营方式并不陌生。其实就连金盾也有类似的经营模式,虽然是以武装押运为主业,但同时名下也经营有车马行、船行甚至商栈这类的配套机构。 便听戴英达继续介绍道:“戴家庄这个地方,虽然不如运河对岸的扬州城繁华,但基本上扬州城里有什么,我们这里也都有,如果元掌柜有什么需要,只要招呼一声,我们都会尽力给予满足。” 元涛道:“多谢戴爷照顾!如果能尽快向我们提供有关你们对手的详细情报信息,那就最好不过了!” 元涛在出发前所得到的情报,大多是来自军情局,虽然内容比较有针对性,但由于舟山距离扬州较远,这些情报的时效性就难免较差。 而马正平到舟山后虽然也提供了一些信息,但由于他并非专业人士,导致所提供的信息也比较杂乱,真正有价值的部分还需作进一步的筛选。 元涛现在所需的“详细情报”并不是指对手有哪几家,大概有多少受过训练的人手这种粗浅的报告,而是更为详尽的内容,比如对手目前还有多少火枪,由何人指挥,大致活动范围,行事风格等等。 掌握具体而详细的情报,才便于元涛在一线调整应对策略,否则以他带到扬州这百多号人要应付本地最有钱有势的地头蛇,将很难做到万无一失。 戴英达应道:“元掌柜放心,待你们安顿下来,便会有专人与你们接洽,届时还望元掌柜能多多指点迷津。” 说话间便已经到了戴家庄的庄口,元涛有些惊讶地注意到这通往村庄内的路口两侧竟然像模像样地修了两座一丈五六高的碉楼,全由大块青石砌成,上面甚至还筑有射击用的垛口,与寻常的村庄大相径庭。戴英达继续介绍道:“盐业生意算是我们经营的主业,但除此之外,我们也同时还经营有很多别的产业。” 实际上像戴英达这样的大盐商,在非主营领域中所涉及的产业远不止粮食买卖一项,与盐业经营相关的运输、仓储、基建等行业也都有涉足。盐商不仅可以依靠这些长期产业来获取比较稳定的利润,同时也能以此来有效降低主业的经营成本。 元涛对盐业经营方面只能算是一知半解,但他好歹在舟山这个大贸易港待了几年,对于这种跨行业的经营方式并不陌生。其实就连金盾也有类似的经营模式,虽然是以武装押运为主业,但同时名下也经营有车马行、船行甚至商栈这类的配套机构。 便听戴英达继续介绍道:“戴家庄这个地方,虽然不如运河对岸的扬州城繁华,但基本上扬州城里有什么,我们这里也都有,如果元掌柜有什么需要,只要招呼一声,我们都会尽力给予满足。” 元涛道:“多谢戴爷照顾!如果能尽快向我们提供有关你们对手的详细情报信息,那就最好不过了!” 元涛在出发前所得到的情报,大多是来自军情局,虽然内容比较有针对性,但由于舟山距离扬州较远,这些情报的时效性就难免较差。 而马正平到舟山后虽然也提供了一些信息,但由于他并非专业人士,导致所提供的信息也比较杂乱,真正有价值的部分还需作进一步的筛选。 元涛现在所需的“详细情报”并不是指对手有哪几家,大概有多少受过训练的人手这种粗浅的报告,而是更为详尽的内容,比如对手目前还有多少火枪,由何人指挥,大致活动范围,行事风格等等。 掌握具体而详细的情报,才便于元涛在一线调整应对策略,否则以他带到扬州这百多号人要应付本地最有钱有势的地头蛇,将很难做到万无一失。 戴英达应道:“元掌柜放心,待你们安顿下来,便会有专人与你们接洽,届时还望元掌柜能多多指点迷津。” 说话间便已经到了戴家庄的庄口,元涛有些惊讶地注意到这通往村庄内的路口两侧竟然像模像样地修了两座一丈五六高的碉楼,全由大块青石砌成,上面甚至还筑有射击用的垛口,与寻常的村庄大相径庭。戴英达继续介绍道:“盐业生意算是我们经营的主业,但除此之外,我们也同时还经营有很多别的产业。” 实际上像戴英达这样的大盐商,在非主营领域中所涉及的产业远不止粮食买卖一项,与盐业经营相关的运输、仓储、基建等行业也都有涉足。盐商不仅可以依靠这些长期产业来获取比较稳定的利润,同时也能以此来有效降低主业的经营成本。 元涛对盐业经营方面只能算是一知半解,但他好歹在舟山这个大贸易港待了几年,对于这种跨行业的经营方式并不陌生。其实就连金盾也有类似的经营模式,虽然是以武装押运为主业,但同时名下也经营有车马行、船行甚至商栈这类的配套机构。 便听戴英达继续介绍道:“戴家庄这个地方,虽然不如运河对岸的扬州城繁华,但基本上扬州城里有什么,我们这里也都有,如果元掌柜有什么需要,只要招呼一声,我们都会尽力给予满足。” 元涛道:“多谢戴爷照顾!如果能尽快向我们提供有关你们对手的详细情报信息,那就最好不过了!” 元涛在出发前所得到的情报,大多是来自军情局,虽然内容比较有针对性,但由于舟山距离扬州较远,这些情报的时效性就难免较差。 而马正平到舟山后虽然也提供了一些信息,但由于他并非专业人士,导致所提供的信息也比较杂乱,真正有价值的部分还需作进一步的筛选。 元涛现在所需的“详细情报”并不是指对手有哪几家,大概有多少受过训练的人手这种粗浅的报告,而是更为详尽的内容,比如对手目前还有多少火枪,由何人指挥,大致活动范围,行事风格等等。 掌握具体而详细的情报,才便于元涛在一线调整应对策略,否则以他带到扬州这百多号人要应付本地最有钱有势的地头蛇,将很难做到万无一失。 戴英达应道:“元掌柜放心,待你们安顿下来,便会有专人与你们接洽,届时还望元掌柜能多多指点迷津。” 说话间便已经到了戴家庄的庄口,元涛有些惊讶地注意到这通往村庄内的路口两侧竟然像模像样地修了两座一丈五六高的碉楼,全由大块青石砌成,上面甚至还筑有射击用的垛口,与寻常的村庄大相径庭。戴英达继续介绍道:“盐业生意算是我们经营的主业,但除此之外,我们也同时还经营有很多别的产业。” 实际上像戴英达这样的大盐商,在非主营领域中所涉及的产业远不止粮食买卖一项,与盐业经营相关的运输、仓储、基建等行业也都有涉足。盐商不仅可以依靠这些长期产业来获取比较稳定的利润,同时也能以此来有效降低主业的经营成本。 元涛对盐业经营方面只能算是一知半解,但他好歹在舟山这个大贸易港待了几年,对于这种跨行业的经营方式并不陌生。其实就连金盾也有类似的经营模式,虽然是以武装押运为主业,但同时名下也经营有车马行、船行甚至商栈这类的配套机构。 便听戴英达继续介绍道:“戴家庄这个地方,虽然不如运河对岸的扬州城繁华,但基本上扬州城里有什么,我们这里也都有,如果元掌柜有什么需要,只要招呼一声,我们都会尽力给予满足。” 元涛道:“多谢戴爷照顾!如果能尽快向我们提供有关你们对手的详细情报信息,那就最好不过了!” 元涛在出发前所得到的情报,大多是来自军情局,虽然内容比较有针对性,但由于舟山距离扬州较远,这些情报的时效性就难免较差。 而马正平到舟山后虽然也提供了一些信息,但由于他并非专业人士,导致所提供的信息也比较杂乱,真正有价值的部分还需作进一步的筛选。 元涛现在所需的“详细情报”并不是指对手有哪几家,大概有多少受过训练的人手这种粗浅的报告,而是更为详尽的内容,比如对手目前还有多少火枪,由何人指挥,大致活动范围,行事风格等等。 掌握具体而详细的情报,才便于元涛在一线调整应对策略,否则以他带到扬州这百多号人要应付本地最有钱有势的地头蛇,将很难做到万无一失。 戴英达应道:“元掌柜放心,待你们安顿下来,便会有专人与你们接洽,届时还望元掌柜能多多指点迷津。” 说话间便已经到了戴家庄的庄口,元涛有些惊讶地注意到这通往村庄内的路口两侧竟然像模像样地修了两座一丈五六高的碉楼,全由大块青石砌成,上面甚至还筑有射击用的垛口,与寻常的村庄大相径庭。 (本章完) 正文 第2186章 徽籍盐商虽然是在应天府有些人脉,能够暂时让扬州官府不敢把小动作做得太明显,但这些高高在上的人脉终究是要拿大量银子去不断供养才行,而银子这东西,他们能给,对手当然也能给,无法是看谁更舍得在这个节骨眼上花钱而已。 由于扬州这边的争斗越发激烈,徽籍盐商的主业经营已经大受影响,收入也因此大打折扣,当下跟对手比拼财力实在有些吃力。考虑到对手同样有可能出钱收买自己的保护伞,所以戴英达等人也不敢完全指望来自应天府的庇护。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是否能得到来自舟山的军事援助就显得越发重要了。尽管徽籍盐商内部仍对合作细节存在一些争议,但所有人都认同当下必须要争取到海汉的支援,为此可以暂时作出一定程度的妥协让步。 出钱出人,这对徽籍盐商来说问题不大,毕竟是快到生死存亡的时候了,此时不搏还更待何时。而且海汉人的信誉要比那些只认钱不认人的官员可靠得多,不用担心这个合作对象的立场出现摇摆。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去求官府中人,那边只是出一张嘴而已,顶多只能缓和局势,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但求到海汉这里就有所不同了,海汉人可不会只是虚张声势,只要涉及到其切身利益就绝不会含糊。他们动手会是什么架势,扬州这边在去年就已经有先例了。 哪怕海汉人强调了所谓的援助并不包括出兵这种极端措施在内,但在戴英达等人看来也远远胜过了地方官员们的无用嘴炮。更何况海汉方面已经明确表示,可以向他们放开高等武器的出售,并且还将向盐商选送的人员提供短期军事训练,帮助他们组建梦寐以求的火枪队。 徽籍盐商一直认为己方最吃亏的地方就是武力手段不够强硬,缺乏一支能打硬仗的队伍,而跟海汉的合作正好可以解决这个困扰他们许久的问题。如果眼光放得长远一些,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显然要比花钱雇佣海汉出兵更为划算。有了自己的火枪队之后,很多事情就不用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了。 但火枪队当然不是说有就马上能有,海汉所建议的训练时间可能会长达百日左右,在此期间徽籍盐商仍然需要海汉提供武力保护。 “金盾的弟兄们到了扬州,老夫顿时就觉得安全多了!相信有元掌柜带队坐镇此地,扬州城内那些宵小之徒应该就会有所收敛了!”戴英达毫不掩饰自己对元涛的感激之情。 其他盐商也不含糊,纷纷开启了新一轮的花式吹捧。元涛如果不是这几年走南闯北接触过不少大明富商,大概还真会被他们这一连串的马屁给拍晕了。 但元涛很清楚,商人就是商人,哪怕拍马屁也是会盘算回报的,何况这些能在竞争激烈的盐商群体中脱颖而出的家伙,肯定个个都精得鬼一样。现在吹捧自己,大概也是为了之后向自己提要求的时候顺利一些,说不定还会鼓动自己主动出击,替他们去解决扬州城里的对手。 元涛不动声色地应道:“各位客气了!元某这趟来扬州,主要还是为了完成上面交予的任务,保护各位的人身安全。如果有人不长眼,上门找各位的麻烦,那元某手下的弟兄自然会教他们做人。” 元涛有意再次强调了自己的任务内容,金盾只是来扬州保护徽籍盐商的人身安全,而没有其他的行动内容。 戴英达闻言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依然十分沉稳地应道:“扬州局势复杂,接下来就有劳元掌柜了!” 元涛觉得当下已经谈得差不多,还有一些比较敏感的话题,他更希望私下与戴英达单独交流,而眼下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环境。元涛便提出,想去看看自己手下们落脚的地方。 去年戴家庄为了接纳可能要过来避险的其他盐商,所以新建了几个院子,不过后来形势好转,所以这几个院子也一直空着没有真正派上用场。这次金盾来扬州被安排入住戴家庄,戴英达正好就让这空着的几处院子派上了用场。 不过金盾来的人太多,已经超出了这几处院子的正常接待能力,所以也只能把所有的房间全部都腾空当作卧房来用了。 戴家庄一时之间凑不出这么多床,为了避免引起对手关注,也不能去扬州城大举采购,所以这住是都安排住下了,但多数人还只能暂时打地铺。 “时间仓促,着实来不及给金盾的弟兄们准备足够的床,但老夫在这里向元掌柜保证,五日之内,一定全部解决!”陪同元涛参观金盾驻地的戴英达注意到对方脸色有些不虞,便立刻解释原因。 元涛点点头道:“若是三五日,我手下的弟兄们扛一扛也就过去了,但要在这边长期驻扎,就需要保持一个好的状态以应对突发情况,所以这驻地环境还是劳烦戴爷多费些精神,让弟兄们住得稍微舒适一些。” 对于戴英达的解释,元涛倒也能够理解,毕竟留给他们的准备时间有限,能在戴家庄内安排这种大院住下也算不错了。不过这驻地会使用多久,元涛估计还要看本地的形势变化而定,如果对手要避开戴家庄对其他盐商的庄园动手,那说不得金盾的人还得再拆分出去一部分,以保护其他盐商。 这个时候吃完接风宴的金盾成员也陆续回来了,虽然是住在戴家庄内,环境相对比较安全,但这些成员还是如平时在外执行任务一样,自行安排了值夜人员,守在了院子前后门、堂屋房顶等关键位置。 “果然是专业人士,做事就是仔细。”戴英达看到这些成员回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先布防,当下也是十分佩服。 元涛对此早就习以为常,闻言应道:“今天时间有些晚了,接管贵庄的防务有些来不及了,等明天我会亲自带队,对贵庄重新进行布防。” 元涛这话说得理所当然,似乎并没有打算再征求戴英达的意见。戴英达苦笑一下,点点头道:“那就有劳元掌柜了!” 两人走到天井中,元涛屏退左右,对戴英达问道:“戴爷,你们要送去舟山接受训练的人员,是否已经挑选完毕了?” 戴英达不敢怠慢,详细回应道:“接到马老板从舟山送回的消息后,我们几家盐商已经从各家初步选出了七十多人。说到此事,正好也想请教一下元掌柜,应该送多少人去舟山为宜?对受训者具体还有些什么要求?” 元涛应道:“只需身体健康无残疾的青壮男子皆可,当然最好是脑子好用的,这样学东西的时候也能快一点。至于人数嘛……可以适当再找一些人,控制在一百二到一百五吧!” 元涛报的这个数目,就是大致按照一个连的编制来的,这也是军情局的意思,这样一是控制火枪队的规模,二是便于训练期间进行编队。姬元青甚至希望元涛能在扬州先对盐商选送的人员筛选一遍,把一些条件明显不适合的人员先剔除掉。 海汉这边都认为扬州盐商可能会准备选送一大批人,以满足他们想要以武力手段解决对手的构想,但没想到盐商们居然还挺克制,到目前只挑了七十多个人,这样一来甚至都还达到海汉预计理想数字的底线,元涛不得不建议戴英达增加选送的人员数目。 戴英达脸色平静,但心中却是一喜,他原本还担心海汉会有意藏私,将能去舟山学得“真传”的人数限制在一个极小的数目,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想多了。如果能有一百多人的编制,那相比对手的那支火枪队,己方在编制规模上也不吃亏了。如果再加上武器、战术等方面的优势,妥妥能胜过对手一筹了。 不过欣喜之余,戴英达也不免会有些隐忧,他们几家目前选出的七十多号青壮几乎都是各家打小培养起来的精锐,不但能识文断字而且大多练过一点技击之术,可谓是文武双全的人才。再要扩选倒是不难,毕竟七大姓也都是大家族,后辈子弟多的是,只是再挑出来的人可能就不如这几十号人靠得住了,而且个人能力也肯定会有差距。 此外戴英达还有一个根本不敢对元涛提及的顾虑,那就是他担心这些精锐送去舟山训练期间会被海汉人洗脑,一来二去就变成了海汉人的属下,白白给人做了嫁衣。 这并不是戴英达杞人忧天,他在此之前专门了解过海汉这几年在江浙吸纳移民的手段。一部分人是各地的穷苦百姓为了求个生计而主动前去投奔,此外海汉人会委托各地的牙行等中介机构,高薪雇佣掌握某种生产技能的匠人前往海汉定居。 除此之外,海汉会不定期地举办一些完全免费的活动,邀请各地有功名的年轻文人,有一定家底的商人,前往舟山等地参观游玩。而经过这种看似游山玩水的活动之后,往往便会有一些人选择迁去海汉定居,甚至很快便入了海汉籍,抛弃现有的身份去当海汉人了。 据戴英达所打听到的信息,海汉在这个过程中会对这些人不断地灌输各种意识,让他们认为海汉国才是能够实现他们梦想的人间理想国,从而放弃现有的身份加入海汉。 海汉如此不遗余力地吸纳这些人,自然是因为这些人所具备的特殊社会价值。戴英达虽然很希望海汉能够拯救徽籍盐商目前的不利局面,但他也不想让七大姓晚辈中的精英都被海汉所蛊惑,成为他们的棋子,甚至是改换身份成了海汉人。 这一去,受训时间可能长达百日,试想在军中那种封闭环境之中待如此之长的时间,很难保证他们会不会被海汉人给洗了脑。要是自家花了大价钱练出来的兵,最后却听命于海汉,说不定还会反过来监控自己,那岂不是就亏大了? 担心归担心,戴英达却没有办法预防这种情况的发生,为了七大姓的自保,他必须得将这些后辈交到海汉人手上,让他们去接受全方位的训练。最后会练成什么样子,这些人学成归来还能不能继续忠于七大姓,戴英达大概就只能祈祷老天爷保佑了。 便听元涛继续说道:“戴爷,你们所挑选的这些人,如果有外姓子弟,务必记得要查清楚他们的家世背景,谨防对家派人混进来,那可就后患无穷了!还有,这些人今后由谁指挥,最好是早点定下来,不然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指挥官的位置恐怕是要抢破头。” 戴英达这才明白元涛为什么要特意选个一对一的场合跟自己谈及此事,这支人马今后必定会成为徽籍盐商手下的利器,而想要掌握这把利器的人肯定不会少,要是弄得不好,很可能会让这支队伍在组建之初就变得四分五裂,元涛的提醒的确是很有必要。 “多谢元掌柜提点!对于指挥官的人选,我们几家已经初步达成了一致意见,由犬子戴成荣出任。至于这些人选的家世背景,我们也会好好查证,确保万无一失。” 戴英达觉得元涛还是挺厚道,如果海汉人肚子里有鬼,这些问题他完全可以不提出来,现在看来似乎是自己有些多虑了。 元涛却是在回想先前在接风宴上见过的那个年轻人,似乎与他没有太多的交谈内容。毕竟当时同桌的几乎全都是他的叔伯长辈,也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发言的机会。 这么重要的位置,戴英达能举贤不避亲,得到众人的认可,也足可见他在七大姓中的威信的确很高了。元涛决定等明天就找这个年轻人谈谈,看看其成色究竟如何。 不过在那之前,元涛得好好睡上一觉,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在船上连续过夜好几天了,休息得并不算好,现在必须先把这几天的睡眠补回来才行。 正文 第2187章 元涛休息之前,还是忍着疲倦,将手下几个带队的小头目召集起来开了个碰头会,再次强调了一下需要注意的地方。 虽说金盾这次是应邀来到扬州,理论上跟徽籍盐商是同一阵营的合作伙伴,需要合力对付共同的对手,但徽籍盐商是不是真的靠得住,那也不可不防。 虽然舟山当局已经决定对徽籍盐商开放指定武器的购买,但外销的火枪与金盾所装备的型号还是会有些许性能上的差别,说不得这些盐商也会打金盾的主意。 元涛叮嘱众人,在扬州驻扎期间不可放松了戒备,尤其要注意对武器装备的保管,各队必须每天对所持有的武器进行清点。毕竟这些盐商实在太有钱了,如不施加严管,搞不好陆陆续续就会出现武器丢失之类的突发情况。 “这些盐商个个都是人精,跟他们打交道,大伙儿都得多个心眼才行,切莫被他们摆布。若是有拿不稳的地方,也莫自作主张,先来向我请示。”元涛担心手下掌握不住分寸,索性便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叮嘱完之后,这才遣散了手下,让众人各自回去休息。 元涛身份地位不凡,住宿条件自然不会差,戴家专门给他安排了一间宽敞的卧房,床上枕头被子也全是新的,屋内还提前点了安神的檀香,泡好了一壶热茶,接待工作还是比较周到。如果不是元涛主动拒绝,起码还会有两名贴身丫鬟服侍他的起居。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元涛休息之前,还是忍着疲倦,将手下几个带队的小头目召集起来开了个碰头会,再次强调了一下需要注意的地方。 虽说金盾这次是应邀来到扬州,理论上跟徽籍盐商是同一阵营的合作伙伴,需要合力对付共同的对手,但徽籍盐商是不是真的靠得住,那也不可不防。 虽然舟山当局已经决定对徽籍盐商开放指定武器的购买,但外销的火枪与金盾所装备的型号还是会有些许性能上的差别,说不得这些盐商也会打金盾的主意。 元涛叮嘱众人,在扬州驻扎期间不可放松了戒备,尤其要注意对武器装备的保管,各队必须每天对所持有的武器进行清点。毕竟这些盐商实在太有钱了,如不施加严管,搞不好陆陆续续就会出现武器丢失之类的突发情况。 “这些盐商个个都是人精,跟他们打交道,大伙儿都得多个心眼才行,切莫被他们摆布。若是有拿不稳的地方,也莫自作主张,先来向我请示。”元涛担心手下掌握不住分寸,索性便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叮嘱完之后,这才遣散了手下,让众人各自回去休息。 元涛身份地位不凡,住宿条件自然不会差,戴家专门给他安排了一间宽敞的卧房,床上枕头被子也全是新的,屋内还提前点了安神的檀香,泡好了一壶热茶,接待工作还是比较周到。如果不是元涛主动拒绝,起码还会有两名贴身丫鬟服侍他的起居。 元涛休息之前,还是忍着疲倦,将手下几个带队的小头目召集起来开了个碰头会,再次强调了一下需要注意的地方。 虽说金盾这次是应邀来到扬州,理论上跟徽籍盐商是同一阵营的合作伙伴,需要合力对付共同的对手,但徽籍盐商是不是真的靠得住,那也不可不防。 虽然舟山当局已经决定对徽籍盐商开放指定武器的购买,但外销的火枪与金盾所装备的型号还是会有些许性能上的差别,说不得这些盐商也会打金盾的主意。 元涛叮嘱众人,在扬州驻扎期间不可放松了戒备,尤其要注意对武器装备的保管,各队必须每天对所持有的武器进行清点。毕竟这些盐商实在太有钱了,如不施加严管,搞不好陆陆续续就会出现武器丢失之类的突发情况。 “这些盐商个个都是人精,跟他们打交道,大伙儿都得多个心眼才行,切莫被他们摆布。若是有拿不稳的地方,也莫自作主张,先来向我请示。”元涛担心手下掌握不住分寸,索性便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叮嘱完之后,这才遣散了手下,让众人各自回去休息。 元涛身份地位不凡,住宿条件自然不会差,戴家专门给他安排了一间宽敞的卧房,床上枕头被子也全是新的,屋内还提前点了安神的檀香,泡好了一壶热茶,接待工作还是比较周到。如果不是元涛主动拒绝,起码还会有两名贴身丫鬟服侍他的起居。 元涛休息之前,还是忍着疲倦,将手下几个带队的小头目召集起来开了个碰头会,再次强调了一下需要注意的地方。 虽说金盾这次是应邀来到扬州,理论上跟徽籍盐商是同一阵营的合作伙伴,需要合力对付共同的对手,但徽籍盐商是不是真的靠得住,那也不可不防。 虽然舟山当局已经决定对徽籍盐商开放指定武器的购买,但外销的火枪与金盾所装备的型号还是会有些许性能上的差别,说不得这些盐商也会打金盾的主意。 元涛叮嘱众人,在扬州驻扎期间不可放松了戒备,尤其要注意对武器装备的保管,各队必须每天对所持有的武器进行清点。毕竟这些盐商实在太有钱了,如不施加严管,搞不好陆陆续续就会出现武器丢失之类的突发情况。 “这些盐商个个都是人精,跟他们打交道,大伙儿都得多个心眼才行,切莫被他们摆布。若是有拿不稳的地方,也莫自作主张,先来向我请示。”元涛担心手下掌握不住分寸,索性便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叮嘱完之后,这才遣散了手下,让众人各自回去休息。 元涛身份地位不凡,住宿条件自然不会差,戴家专门给他安排了一间宽敞的卧房,床上枕头被子也全是新的,屋内还提前点了安神的檀香,泡好了一壶热茶,接待工作还是比较周到。如果不是元涛主动拒绝,起码还会有两名贴身丫鬟服侍他的起居。 元涛休息之前,还是忍着疲倦,将手下几个带队的小头目召集起来开了个碰头会,再次强调了一下需要注意的地方。 虽说金盾这次是应邀来到扬州,理论上跟徽籍盐商是同一阵营的合作伙伴,需要合力对付共同的对手,但徽籍盐商是不是真的靠得住,那也不可不防。 虽然舟山当局已经决定对徽籍盐商开放指定武器的购买,但外销的火枪与金盾所装备的型号还是会有些许性能上的差别,说不得这些盐商也会打金盾的主意。 元涛叮嘱众人,在扬州驻扎期间不可放松了戒备,尤其要注意对武器装备的保管,各队必须每天对所持有的武器进行清点。毕竟这些盐商实在太有钱了,如不施加严管,搞不好陆陆续续就会出现武器丢失之类的突发情况。 “这些盐商个个都是人精,跟他们打交道,大伙儿都得多个心眼才行,切莫被他们摆布。若是有拿不稳的地方,也莫自作主张,先来向我请示。”元涛担心手下掌握不住分寸,索性便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叮嘱完之后,这才遣散了手下,让众人各自回去休息。 元涛身份地位不凡,住宿条件自然不会差,戴家专门给他安排了一间宽敞的卧房,床上枕头被子也全是新的,屋内还提前点了安神的檀香,泡好了一壶热茶,接待工作还是比较周到。如果不是元涛主动拒绝,起码还会有两名贴身丫鬟服侍他的起居。 元涛休息之前,还是忍着疲倦,将手下几个带队的小头目召集起来开了个碰头会,再次强调了一下需要注意的地方。 虽说金盾这次是应邀来到扬州,理论上跟徽籍盐商是同一阵营的合作伙伴,需要合力对付共同的对手,但徽籍盐商是不是真的靠得住,那也不可不防。 虽然舟山当局已经决定对徽籍盐商开放指定武器的购买,但外销的火枪与金盾所装备的型号还是会有些许性能上的差别,说不得这些盐商也会打金盾的主意。 元涛叮嘱众人,在扬州驻扎期间不可放松了戒备,尤其要注意对武器装备的保管,各队必须每天对所持有的武器进行清点。毕竟这些盐商实在太有钱了,如不施加严管,搞不好陆陆续续就会出现武器丢失之类的突发情况。 “这些盐商个个都是人精,跟他们打交道,大伙儿都得多个心眼才行,切莫被他们摆布。若是有拿不稳的地方,也莫自作主张,先来向我请示。”元涛担心手下掌握不住分寸,索性便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叮嘱完之后,这才遣散了手下,让众人各自回去休息。 元涛身份地位不凡,住宿条件自然不会差,戴家专门给他安排了一间宽敞的卧房,床上枕头被子也全是新的,屋内还提前点了安神的檀香,泡好了一壶热茶,接待工作还是比较周到。如果不是元涛主动拒绝,起码还会有两名贴身丫鬟服侍他的起居。 元涛休息之前,还是忍着疲倦,将手下几个带队的小头目召集起来开了个碰头会,再次强调了一下需要注意的地方。 虽说金盾这次是应邀来到扬州,理论上跟徽籍盐商是同一阵营的合作伙伴,需要合力对付共同的对手,但徽籍盐商是不是真的靠得住,那也不可不防。 虽然舟山当局已经决定对徽籍盐商开放指定武器的购买,但外销的火枪与金盾所装备的型号还是会有些许性能上的差别,说不得这些盐商也会打金盾的主意。 元涛叮嘱众人,在扬州驻扎期间不可放松了戒备,尤其要注意对武器装备的保管,各队必须每天对所持有的武器进行清点。毕竟这些盐商实在太有钱了,如不施加严管,搞不好陆陆续续就会出现武器丢失之类的突发情况。 “这些盐商个个都是人精,跟他们打交道,大伙儿都得多个心眼才行,切莫被他们摆布。若是有拿不稳的地方,也莫自作主张,先来向我请示。”元涛担心手下掌握不住分寸,索性便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叮嘱完之后,这才遣散了手下,让众人各自回去休息。 元涛身份地位不凡,住宿条件自然不会差,戴家专门给他安排了一间宽敞的卧房,床上枕头被子也全是新的,屋内还提前点了安神的檀香,泡好了一壶热茶,接待工作还是比较周到。如果不是元涛主动拒绝,起码还会有两名贴身丫鬟服侍他的起居。 元涛休息之前,还是忍着疲倦,将手下几个带队的小头目召集起来开了个碰头会,再次强调了一下需要注意的地方。 虽说金盾这次是应邀来到扬州,理论上跟徽籍盐商是同一阵营的合作伙伴,需要合力对付共同的对手,但徽籍盐商是不是真的靠得住,那也不可不防。 虽然舟山当局已经决定对徽籍盐商开放指定武器的购买,但外销的火枪与金盾所装备的型号还是会有些许性能上的差别,说不得这些盐商也会打金盾的主意。 元涛叮嘱众人,在扬州驻扎期间不可放松了戒备,尤其要注意对武器装备的保管,各队必须每天对所持有的武器进行清点。毕竟这些盐商实在太有钱了,如不施加严管,搞不好陆陆续续就会出现武器丢失之类的突发情况。 “这些盐商个个都是人精,跟他们打交道,大伙儿都得多个心眼才行,切莫被他们摆布。若是有拿不稳的地方,也莫自作主张,先来向我请示。”元涛担心手下掌握不住分寸,索性便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叮嘱完之后,这才遣散了手下,让众人各自回去休息。 元涛身份地位不凡,住宿条件自然不会差,戴家专门给他安排了一间宽敞的卧房,床上枕头被子也全是新的,屋内还提前点了安神的檀香,泡好了一壶热茶,接待工作还是比较周到。 正文 第2188章 徽籍盐商想要凭自己的力量在武斗方面压倒对手,组建火枪队大概就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了。但在得到海汉的协助之前,他们也只能凭借极为有限的信息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尝试从零开始去组建一支装备火枪的战斗部队。以他们所掌握的军事知识和人员储备,这样做的难度可想而知。 而对手的情况显然要好过他们,由日本平户藩向其提供源自西班牙的火枪和相关战术,足以让其在这场争斗中占得上风了。 徽籍盐商手底下肯定也有懂行的人,知道这其中的问题所在,只是一直未能寻求到有效的解决方法,直到海汉去年在扬州出手,他们才发现强中自有强中手。本着一物降一物的道理,找海汉人拜师学本事,就成了徽籍盐商中一部分人眼中的救命稻草。 戴成荣也是其中之一。他早在数月前就跟负责戴家民团防务的三伯戴英凡商量过,是否有可能通过某种渠道学习海汉人的战术。但因为当时条件并不成熟,加之徽籍盐商内部意见也不统一,并没有决定要争取海汉的支援,因此这样的打算也只能不了了之。 在经过漫长的等待之后,戴成荣总算是等到了他所期望的机会,七大姓家主通过议事之后终于决定要向海汉寻求合作和援助,其中也包括向海汉学习军事技能的内容。 本来去舟山“留学”的人选应该是由他三伯戴英凡,但因为近期徽籍盐商所处的环境越发吃紧,戴英达认为本地面临较大的风险,还是需要戴英凡留在扬州坐镇指挥,所以临时将人选更换成了戴成荣。 年轻,有专业基础,家族下一代核心成员,戴成荣身上的这些标签让他立刻成为了七大姓寄予厚望的对象。徽籍盐商是否能够通过海汉的援助建立起一支具备较强战斗力的私人武装,很大程度就要看戴成荣这一批人去到舟山之后的学习成果了。 在出发去舟山之前,戴成荣也希望能够从元涛这里获得更多的信息,特别是有关于他将在舟山接受的训练内容。如果能在此之前做一些有针对性的准备,他认为自己或许能够在短短两三个月的训练期中获得更好的成效。 “昨天听元掌柜提到训练周期是百日左右,那是否可以透露一点,这期间是要训练一些什么样的内容?”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徽籍盐商想要凭自己的力量在武斗方面压倒对手,组建火枪队大概就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了。但在得到海汉的协助之前,他们也只能凭借极为有限的信息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尝试从零开始去组建一支装备火枪的战斗部队。以他们所掌握的军事知识和人员储备,这样做的难度可想而知。 而对手的情况显然要好过他们,由日本平户藩向其提供源自西班牙的火枪和相关战术,足以让其在这场争斗中占得上风了。 徽籍盐商手底下肯定也有懂行的人,知道这其中的问题所在,只是一直未能寻求到有效的解决方法,直到海汉去年在扬州出手,他们才发现强中自有强中手。本着一物降一物的道理,找海汉人拜师学本事,就成了徽籍盐商中一部分人眼中的救命稻草。 戴成荣也是其中之一。他早在数月前就跟负责戴家民团防务的三伯戴英凡商量过,是否有可能通过某种渠道学习海汉人的战术。但因为当时条件并不成熟,加之徽籍盐商内部意见也不统一,并没有决定要争取海汉的支援,因此这样的打算也只能不了了之。 在经过漫长的等待之后,戴成荣总算是等到了他所期望的机会,七大姓家主通过议事之后终于决定要向海汉寻求合作和援助,其中也包括向海汉学习军事技能的内容。 本来去舟山“留学”的人选应该是由他三伯戴英凡,但因为近期徽籍盐商所处的环境越发吃紧,戴英达认为本地面临较大的风险,还是需要戴英凡留在扬州坐镇指挥,所以临时将人选更换成了戴成荣。 年轻,有专业基础,家族下一代核心成员,戴成荣身上的这些标签让他立刻成为了七大姓寄予厚望的对象。徽籍盐商是否能够通过海汉的援助建立起一支具备较强战斗力的私人武装,很大程度就要看戴成荣这一批人去到舟山之后的学习成果了。 在出发去舟山之前,戴成荣也希望能够从元涛这里获得更多的信息,特别是有关于他将在舟山接受的训练内容。如果能在此之前做一些有针对性的准备,他认为自己或许能够在短短两三个月的训练期中获得更好的成效。 “昨天听元掌柜提到训练周期是百日左右,那是否可以透露一点,这期间是要训练一些什么样的内容?” 徽籍盐商想要凭自己的力量在武斗方面压倒对手,组建火枪队大概就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了。但在得到海汉的协助之前,他们也只能凭借极为有限的信息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尝试从零开始去组建一支装备火枪的战斗部队。以他们所掌握的军事知识和人员储备,这样做的难度可想而知。 而对手的情况显然要好过他们,由日本平户藩向其提供源自西班牙的火枪和相关战术,足以让其在这场争斗中占得上风了。 徽籍盐商手底下肯定也有懂行的人,知道这其中的问题所在,只是一直未能寻求到有效的解决方法,直到海汉去年在扬州出手,他们才发现强中自有强中手。本着一物降一物的道理,找海汉人拜师学本事,就成了徽籍盐商中一部分人眼中的救命稻草。 戴成荣也是其中之一。他早在数月前就跟负责戴家民团防务的三伯戴英凡商量过,是否有可能通过某种渠道学习海汉人的战术。但因为当时条件并不成熟,加之徽籍盐商内部意见也不统一,并没有决定要争取海汉的支援,因此这样的打算也只能不了了之。 在经过漫长的等待之后,戴成荣总算是等到了他所期望的机会,七大姓家主通过议事之后终于决定要向海汉寻求合作和援助,其中也包括向海汉学习军事技能的内容。 本来去舟山“留学”的人选应该是由他三伯戴英凡,但因为近期徽籍盐商所处的环境越发吃紧,戴英达认为本地面临较大的风险,还是需要戴英凡留在扬州坐镇指挥,所以临时将人选更换成了戴成荣。 年轻,有专业基础,家族下一代核心成员,戴成荣身上的这些标签让他立刻成为了七大姓寄予厚望的对象。徽籍盐商是否能够通过海汉的援助建立起一支具备较强战斗力的私人武装,很大程度就要看戴成荣这一批人去到舟山之后的学习成果了。 在出发去舟山之前,戴成荣也希望能够从元涛这里获得更多的信息,特别是有关于他将在舟山接受的训练内容。如果能在此之前做一些有针对性的准备,他认为自己或许能够在短短两三个月的训练期中获得更好的成效。 “昨天听元掌柜提到训练周期是百日左右,那是否可以透露一点,这期间是要训练一些什么样的内容?” 徽籍盐商想要凭自己的力量在武斗方面压倒对手,组建火枪队大概就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了。但在得到海汉的协助之前,他们也只能凭借极为有限的信息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尝试从零开始去组建一支装备火枪的战斗部队。以他们所掌握的军事知识和人员储备,这样做的难度可想而知。 而对手的情况显然要好过他们,由日本平户藩向其提供源自西班牙的火枪和相关战术,足以让其在这场争斗中占得上风了。 徽籍盐商手底下肯定也有懂行的人,知道这其中的问题所在,只是一直未能寻求到有效的解决方法,直到海汉去年在扬州出手,他们才发现强中自有强中手。本着一物降一物的道理,找海汉人拜师学本事,就成了徽籍盐商中一部分人眼中的救命稻草。 戴成荣也是其中之一。他早在数月前就跟负责戴家民团防务的三伯戴英凡商量过,是否有可能通过某种渠道学习海汉人的战术。但因为当时条件并不成熟,加之徽籍盐商内部意见也不统一,并没有决定要争取海汉的支援,因此这样的打算也只能不了了之。 在经过漫长的等待之后,戴成荣总算是等到了他所期望的机会,七大姓家主通过议事之后终于决定要向海汉寻求合作和援助,其中也包括向海汉学习军事技能的内容。 本来去舟山“留学”的人选应该是由他三伯戴英凡,但因为近期徽籍盐商所处的环境越发吃紧,戴英达认为本地面临较大的风险,还是需要戴英凡留在扬州坐镇指挥,所以临时将人选更换成了戴成荣。 年轻,有专业基础,家族下一代核心成员,戴成荣身上的这些标签让他立刻成为了七大姓寄予厚望的对象。徽籍盐商是否能够通过海汉的援助建立起一支具备较强战斗力的私人武装,很大程度就要看戴成荣这一批人去到舟山之后的学习成果了。 在出发去舟山之前,戴成荣也希望能够从元涛这里获得更多的信息,特别是有关于他将在舟山接受的训练内容。如果能在此之前做一些有针对性的准备,他认为自己或许能够在短短两三个月的训练期中获得更好的成效。 “昨天听元掌柜提到训练周期是百日左右,那是否可以透露一点,这期间是要训练一些什么样的内容?” 徽籍盐商想要凭自己的力量在武斗方面压倒对手,组建火枪队大概就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了。但在得到海汉的协助之前,他们也只能凭借极为有限的信息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尝试从零开始去组建一支装备火枪的战斗部队。以他们所掌握的军事知识和人员储备,这样做的难度可想而知。 而对手的情况显然要好过他们,由日本平户藩向其提供源自西班牙的火枪和相关战术,足以让其在这场争斗中占得上风了。 徽籍盐商手底下肯定也有懂行的人,知道这其中的问题所在,只是一直未能寻求到有效的解决方法,直到海汉去年在扬州出手,他们才发现强中自有强中手。本着一物降一物的道理,找海汉人拜师学本事,就成了徽籍盐商中一部分人眼中的救命稻草。 戴成荣也是其中之一。他早在数月前就跟负责戴家民团防务的三伯戴英凡商量过,是否有可能通过某种渠道学习海汉人的战术。但因为当时条件并不成熟,加之徽籍盐商内部意见也不统一,并没有决定要争取海汉的支援,因此这样的打算也只能不了了之。 在经过漫长的等待之后,戴成荣总算是等到了他所期望的机会,七大姓家主通过议事之后终于决定要向海汉寻求合作和援助,其中也包括向海汉学习军事技能的内容。 本来去舟山“留学”的人选应该是由他三伯戴英凡,但因为近期徽籍盐商所处的环境越发吃紧,戴英达认为本地面临较大的风险,还是需要戴英凡留在扬州坐镇指挥,所以临时将人选更换成了戴成荣。。 年轻,有专业基础,家族下一代核心成员,戴成荣身上的这些标签让他立刻成为了七大姓寄予厚望的对象。徽籍盐商是否能够通过海汉的援助建立起一支具备较强战斗力的私人武装,很大程度就要看戴成荣这一批人去到舟山之后的学习成果了。 在出发去舟山之前,戴成荣也希望能够从元涛这里获得更多的信息,特别是有关于他将在舟山接受的训练内容。如果能在此之前做一些有针对性的准备,他认为自己或许能够在短短两三个月的训练期中获得更好的成效。 正文 第2189章 这当过兵吃过军粮的人,对防御工事的理解当然是与普通人不同,戴英凡一心想要把戴家庄改造成类似三亚胜利堡那样武装堡垒,以抵抗对手可能会发动的袭击,这样的策略自然很难获得盐商群体的赞同。 不管是从公众形象还是工程消耗方面来考虑,把自家居住的庄园改造成以屯兵打仗为目的的大型堡垒,对盐商们来说显然是一个性价比极低的解决方案,更何况他们还得长期在里面生活。盐商们都是长期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哪受得了这堡垒里的军事管制状态。 徽籍盐商需要的是解决竞争对手的方案,而不是一味地龟缩在家里被动防御。要是真在运河河畔修了这么一个堡垒出来,那岂不是在变相向对手示弱了?这可不在盐商们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而且这样的大型工程,扬州本地官府恐怕也不会对此视而不见,搞不好逮着机会就会给戴家庄冠上“私藏军械”、“暗蓄私兵”这类的罪名。到时候哪怕戴英凡身上还有个百户军职,也很难洗白他们在戴家庄采取的这些非常规措施。 所以戴英凡虽然努力想实施自己的方案,但因为种种客观原因,这戴家庄的外围防线只建了两座碉楼就被叫停了。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村庄外围修建一些经过精心伪装的工事,虽然防护能力会较他原本的方案大打折扣,但总要好过什么都没有。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这当过兵吃过军粮的人,对防御工事的理解当然是与普通人不同,戴英凡一心想要把戴家庄改造成类似三亚胜利堡那样武装堡垒,以抵抗对手可能会发动的袭击,这样的策略自然很难获得盐商群体的赞同。 不管是从公众形象还是工程消耗方面来考虑,把自家居住的庄园改造成以屯兵打仗为目的的大型堡垒,对盐商们来说显然是一个性价比极低的解决方案,更何况他们还得长期在里面生活。盐商们都是长期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哪受得了这堡垒里的军事管制状态。 徽籍盐商需要的是解决竞争对手的方案,而不是一味地龟缩在家里被动防御。要是真在运河河畔修了这么一个堡垒出来,那岂不是在变相向对手示弱了?这可不在盐商们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而且这样的大型工程,扬州本地官府恐怕也不会对此视而不见,搞不好逮着机会就会给戴家庄冠上“私藏军械”、“暗蓄私兵”这类的罪名。到时候哪怕戴英凡身上还有个百户军职,也很难洗白他们在戴家庄采取的这些非常规措施。 所以戴英凡虽然努力想实施自己的方案,但因为种种客观原因,这戴家庄的外围防线只建了两座碉楼就被叫停了。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村庄外围修建一些经过精心伪装的工事,虽然防护能力会较他原本的方案大打折扣,但总要好过什么都没有。 这当过兵吃过军粮的人,对防御工事的理解当然是与普通人不同,戴英凡一心想要把戴家庄改造成类似三亚胜利堡那样武装堡垒,以抵抗对手可能会发动的袭击,这样的策略自然很难获得盐商群体的赞同。 不管是从公众形象还是工程消耗方面来考虑,把自家居住的庄园改造成以屯兵打仗为目的的大型堡垒,对盐商们来说显然是一个性价比极低的解决方案,更何况他们还得长期在里面生活。盐商们都是长期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哪受得了这堡垒里的军事管制状态。 徽籍盐商需要的是解决竞争对手的方案,而不是一味地龟缩在家里被动防御。要是真在运河河畔修了这么一个堡垒出来,那岂不是在变相向对手示弱了?这可不在盐商们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而且这样的大型工程,扬州本地官府恐怕也不会对此视而不见,搞不好逮着机会就会给戴家庄冠上“私藏军械”、“暗蓄私兵”这类的罪名。到时候哪怕戴英凡身上还有个百户军职,也很难洗白他们在戴家庄采取的这些非常规措施。 所以戴英凡虽然努力想实施自己的方案,但因为种种客观原因,这戴家庄的外围防线只建了两座碉楼就被叫停了。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村庄外围修建一些经过精心伪装的工事,虽然防护能力会较他原本的方案大打折扣,但总要好过什么都没有。 这当过兵吃过军粮的人,对防御工事的理解当然是与普通人不同,戴英凡一心想要把戴家庄改造成类似三亚胜利堡那样武装堡垒,以抵抗对手可能会发动的袭击,这样的策略自然很难获得盐商群体的赞同。 不管是从公众形象还是工程消耗方面来考虑,把自家居住的庄园改造成以屯兵打仗为目的的大型堡垒,对盐商们来说显然是一个性价比极低的解决方案,更何况他们还得长期在里面生活。盐商们都是长期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哪受得了这堡垒里的军事管制状态。 徽籍盐商需要的是解决竞争对手的方案,而不是一味地龟缩在家里被动防御。要是真在运河河畔修了这么一个堡垒出来,那岂不是在变相向对手示弱了?这可不在盐商们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而且这样的大型工程,扬州本地官府恐怕也不会对此视而不见,搞不好逮着机会就会给戴家庄冠上“私藏军械”、“暗蓄私兵”这类的罪名。到时候哪怕戴英凡身上还有个百户军职,也很难洗白他们在戴家庄采取的这些非常规措施。 所以戴英凡虽然努力想实施自己的方案,但因为种种客观原因,这戴家庄的外围防线只建了两座碉楼就被叫停了。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村庄外围修建一些经过精心伪装的工事,虽然防护能力会较他原本的方案大打折扣,但总要好过什么都没有。 这当过兵吃过军粮的人,对防御工事的理解当然是与普通人不同,戴英凡一心想要把戴家庄改造成类似三亚胜利堡那样武装堡垒,以抵抗对手可能会发动的袭击,这样的策略自然很难获得盐商群体的赞同。 不管是从公众形象还是工程消耗方面来考虑,把自家居住的庄园改造成以屯兵打仗为目的的大型堡垒,对盐商们来说显然是一个性价比极低的解决方案,更何况他们还得长期在里面生活。盐商们都是长期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哪受得了这堡垒里的军事管制状态。 徽籍盐商需要的是解决竞争对手的方案,而不是一味地龟缩在家里被动防御。要是真在运河河畔修了这么一个堡垒出来,那岂不是在变相向对手示弱了?这可不在盐商们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而且这样的大型工程,扬州本地官府恐怕也不会对此视而不见,搞不好逮着机会就会给戴家庄冠上“私藏军械”、“暗蓄私兵”这类的罪名。到时候哪怕戴英凡身上还有个百户军职,也很难洗白他们在戴家庄采取的这些非常规措施。 所以戴英凡虽然努力想实施自己的方案,但因为种种客观原因,这戴家庄的外围防线只建了两座碉楼就被叫停了。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村庄外围修建一些经过精心伪装的工事,虽然防护能力会较他原本的方案大打折扣,但总要好过什么都没有。 这当过兵吃过军粮的人,对防御工事的理解当然是与普通人不同,戴英凡一心想要把戴家庄改造成类似三亚胜利堡那样武装堡垒,以抵抗对手可能会发动的袭击,这样的策略自然很难获得盐商群体的赞同。 不管是从公众形象还是工程消耗方面来考虑,把自家居住的庄园改造成以屯兵打仗为目的的大型堡垒,对盐商们来说显然是一个性价比极低的解决方案,更何况他们还得长期在里面生活。盐商们都是长期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哪受得了这堡垒里的军事管制状态。 徽籍盐商需要的是解决竞争对手的方案,而不是一味地龟缩在家里被动防御。要是真在运河河畔修了这么一个堡垒出来,那岂不是在变相向对手示弱了?这可不在盐商们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而且这样的大型工程,扬州本地官府恐怕也不会对此视而不见,搞不好逮着机会就会给戴家庄冠上“私藏军械”、“暗蓄私兵”这类的罪名。到时候哪怕戴英凡身上还有个百户军职,也很难洗白他们在戴家庄采取的这些非常规措施。 所以戴英凡虽然努力想实施自己的方案,但因为种种客观原因,这戴家庄的外围防线只建了两座碉楼就被叫停了。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村庄外围修建一些经过精心伪装的工事,虽然防护能力会较他原本的方案大打折扣,但总要好过什么都没有。 这当过兵吃过军粮的人,对防御工事的理解当然是与普通人不同,戴英凡一心想要把戴家庄改造成类似三亚胜利堡那样武装堡垒,以抵抗对手可能会发动的袭击,这样的策略自然很难获得盐商群体的赞同。 不管是从公众形象还是工程消耗方面来考虑,把自家居住的庄园改造成以屯兵打仗为目的的大型堡垒,对盐商们来说显然是一个性价比极低的解决方案,更何况他们还得长期在里面生活。盐商们都是长期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哪受得了这堡垒里的军事管制状态。 徽籍盐商需要的是解决竞争对手的方案,而不是一味地龟缩在家里被动防御。要是真在运河河畔修了这么一个堡垒出来,那岂不是在变相向对手示弱了?这可不在盐商们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而且这样的大型工程,扬州本地官府恐怕也不会对此视而不见,搞不好逮着机会就会给戴家庄冠上“私藏军械”、“暗蓄私兵”这类的罪名。到时候哪怕戴英凡身上还有个百户军职,也很难洗白他们在戴家庄采取的这些非常规措施。 所以戴英凡虽然努力想实施自己的方案,但因为种种客观原因,这戴家庄的外围防线只建了两座碉楼就被叫停了。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村庄外围修建一些经过精心伪装的工事,虽然防护能力会较他原本的方案大打折扣,但总要好过什么都没有。 这当过兵吃过军粮的人,对防御工事的理解当然是与普通人不同,戴英凡一心想要把戴家庄改造成类似三亚胜利堡那样武装堡垒,以抵抗对手可能会发动的袭击,这样的策略自然很难获得盐商群体的赞同。 不管是从公众形象还是工程消耗方面来考虑,把自家居住的庄园改造成以屯兵打仗为目的的大型堡垒,对盐商们来说显然是一个性价比极低的解决方案,更何况他们还得长期在里面生活。盐商们都是长期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哪受得了这堡垒里的军事管制状态。 徽籍盐商需要的是解决竞争对手的方案,而不是一味地龟缩在家里被动防御。要是真在运河河畔修了这么一个堡垒出来,那岂不是在变相向对手示弱了?这可不在盐商们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而且这样的大型工程,扬州本地官府恐怕也不会对此视而不见,搞不好逮着机会就会给戴家庄冠上“私藏军械”、“暗蓄私兵”这类的罪名。到时候哪怕戴英凡身上还有个百户军职,也很难洗白他们在戴家庄采取的这些非常规措施。 所以戴英凡虽然努力想实施自己的方案,但因为种种客观原因,这戴家庄的外围防线只建了两座碉楼就被叫停了。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村庄外围修建一些经过精心伪装的工事,虽然防护能力会较他原本的方案大打折扣,但总要好过什么都没有。 正文 第2190章 对于如何依托建筑物构筑防御工事,只要是曾在海汉军中服役的人,放到外面都可以算是半个专家了。 相关的内容在新兵训练项目中便被设为了必修课之一,几乎每个海汉军人都不会忘记当初在新兵营里挥汗如雨地挖壕沟、筑胸墙、修街垒、制作拒马的日子,即便他们在这之后并未经历过防御战,但也不会忘了这些已经深深刻入到骨子里的技能。 金盾的人马里几乎有近半的人都曾在海汉军中服役,而相较于他们过去所遇到的那些作战环境,戴家庄的条件已经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这里不但有好吃好喝供着,有足够的劳力随时听从调遣,有构筑防御体系所需的工具和材料,甚至还有详细精准的地形图可供参考,大家处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里慢慢策划完善庄子的外围防线,可以说很难会有比这条件更好的备战环境了。 作为戴家庄统管民团武装和防御设施的负责人,戴英凡也受到邀请,以旁听的方式参与金盾的备战会议,以便于协调沟通双方的意见和需求。 戴英凡因为要再次确认选送舟山接受培训的人员,不免就耽搁了一些时间,赶过来的时候这边已经开始了。但他恰巧跳过了元涛介绍戴家庄情况的部分,正好是赶上了众人讨论如何完善防御结构的这一节。他坐在旁边安静地听了一阵,不禁也暗暗惊讶于金盾这些人的专业度。 戴英凡本以为雇来金盾这帮人只是因为他们具备常人所欠缺的作战经验,在必要的时候可以顶在一线与对手展开真刀真枪的战斗,但他确实没想到这些人的专业程度远不止于此,虽然初来乍到,但对于如何完善戴家庄的防御措施却已经有了深刻的见解,而且全部都是针对了现有防御手段的漏洞。 他也是吃过军粮的人,一听之下自然明白这些意见并非虚言,而是实实在在能够改善戴家庄的防御力度。而且这些措施也并不复杂,实施起来难度不大,无非是要投入一些人力来干活罢了,不过这对戴家庄来说都是小事,等开完会之后立刻就可以召集人手开干。 “戴老板,你觉得弟兄们提的这些意见如何?是否可在戴家庄实施?” 元涛的问话将戴英凡从沉思中唤醒,他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应道:“在下觉得各位的见解都很高明,的确应该尽快实施才是。不过筹备所需的人力和材料,恐怕还得花一点时间才行。” 戴英凡本想一口答应下来,但突然想起戴英达之前叮嘱过他,对于金盾所提出的与调整防务有关的要求,切记不要立刻就应下,适当缓一下留出讨价还价的空间,不能让海汉人认为可以在戴家庄予取予求。于是他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按照戴英达所指点的策略,先把节奏缓一缓。 元涛却没有立刻意识到戴英凡话里的玄机,只认为他可能是需要向戴英达申请权限,进而调配资源来实施这些改造措施,当下倒也没有再催促戴英凡。 等元涛这边的备战会开得七七八八,已经到了晚饭时分,剩下的都是人员分配之类的杂事,戴英凡倒也不用再花时间去听这些无关紧要的内容了,便主动告辞离开,径直去到了戴英达家中,将自己与元涛沟通的内容告知他。 “照你看来,金盾这帮人的实力竟然比本地的卫所军还要强?”戴英达听完陈述,也不禁对戴英凡所作的判断稍感惊讶。 戴英凡肃然道:“可能还不止是强一点而已反正当年我待的卫所,应该是没有他们这么厉害。” 戴英凡从金盾驻地那边出来,越想越是觉得元涛这帮人的实力超乎预计,他甚至有点怀疑,这海汉人是不是有意让金盾背个名,而实际派过来的人其实就是来自海汉军中的现役军人。这样似乎就能完美地解释,为何明明是民间机构的金盾护运,这些成员却有着如此之高的军事素质。 戴英凡将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戴英达听了之后也有些愕然,但旋即摇头道:“如果他们真要这么做,又何必对老马百般推辞,表明自己绝对不会向扬州派出军队。” 戴英凡道:“海汉人担心出兵扬州会开罪我国,所以才会对老马的游说进行推脱,但他们如果让士兵换个身份,那或许就能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他们不愿将实情告诉我们,或许也是担心走漏了风声。” 戴英达来回踱步,思考了片刻,才抬起头对戴英凡道:“不管他们是不是真派了军人过来,我们都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你就算发现了什么,也不必向他们求证,免得海汉人觉得合作可能会出现问题,半途打退堂鼓把人给撤走,那我们可就被晾起来了。” 戴英凡应了一声之后,戴英达接着说道:“说实话,海汉人如果派来的真是军人,那对我们来说或许还更好一些。但这种可能,只能想想,不可为外人道。” 戴英达这话也只能对自己人说说了,要是隔墙有耳被传出去,那可就是徽籍盐商勾结外队秘密入侵大明的大事,说得严重点那就是叛国大罪了。 戴英凡当然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小心一些,不会让手下人随意议论此事,以免惹祸上身。 对于徽籍盐商来说,寻求自保的紧迫已经远远超过了引狼入室的风险,哪怕海汉此番真是安排了军人过来执行这个特殊任务,戴英达等人当下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对此装聋作哑故作不知。 马正平从舟山发回的消息中特地说明,海汉人为了灭掉威胁到自己安全的敌对势力,不惜大举出兵跨海远征日本平户,那么作为平户藩的合作者,山陕盐商在海汉人心目中的形象也是可想而知,所以戴英达并不担心海汉在对付山陕盐商的态度上会有所保留,反而是有点怕扬州官府在这个过程中强行介入,坏了自己的好事。 “那金盾那边提出的建议?” “你若觉得合理,回头按他们的意思办就行了,这方面你才是内行人,需要什么资源,自行安排就是了。”戴英达对于加强戴家庄防务的安排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既然请了海汉人来帮忙,本就是看中了对方的专业能力,何况还有戴英凡监督执行,他并不担心这中间会出什么差错。 送走戴英凡之后,戴英达回到书房,去会见一位已经等待许久的访客。 “成业,劳你久候了!”戴英达见到访客,便主动拱手招呼道。 来访者也是“七大姓”的家主之一,杨成业。这位以前在徽籍盐商圈子里不太受待见的年轻家主,最近几个月的待遇却是好了很多,已经成了戴英达的座上客。 这种变化的原因也很简单,去年海汉人在扬州出手之后,山陕盐商麾下的武装力量遭受重创,而当时负责指挥那场战斗的山陕盐商卢康泰也不得不承担相应的责任,从市面上消失了很长时间。山陕盐商并不认为那次的失利是因为海汉人锐不可当,而是觉得有人向海汉人出卖了火枪队的相关信息。 作为与卢康泰私交甚笃,却属于徽籍盐商阵营的杨成业,自然很快就成为了对方首选的怀疑对象。 杨成业并不知道卢康泰有没有把那场惨败的责任推卸到他头上,因为他也跟卢康泰失联了。但在接连在两次刺杀行动中侥幸逃生后,他知道自己必须设法自保,否则迟早要死在冲着黑市赏金而源源不断找上门来的刺客手上。 黑市上杨成业的这条命从一百两黄金开始,随着刺客的陆续殒命,价格却是一路飙升,在短短半个月之内就涨了十倍之多,在普通人眼中无疑已经是一笔天文数字了。至于能出得起这么多赏金的幕后主使会是谁,那基本上是毫无悬念可言了。 杨成业的性格本就与世无争,一直以来都不愿主动参与到两派盐商的争斗当中,而他与卢康泰之间的交往,也是长期被七大姓的其他成员强烈反对。 但不争不等于就可以置身事外,斗来斗去,他最后还是被牵扯进来,而且这麻烦已经不是在水边打湿了鞋的程度,踩进去这一滩浑水直接就是要没过脖子淹死人了。 如今大难临头,杨成业自知手段有限,如果还不依靠自己背后的徽籍盐商集团撑腰庇护,那就算有万贯家产,就算再怎么佛系,死了可就什么都享受不到了。当下便主动求到戴英达这里,对过去的种种表示悔过,今后要坚定不移地站在自己人这边。 口头上的承诺当然远远不够,要让盐商同伴们相信自己的诚意,那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拿钱出来证明。 杨成业便以杨家的名义捐出了一千两黄金,供给七大姓联合组建的民团武装,作为武力对抗山陕盐商的活动经费。这笔钱正好与黑市上对头悬赏他性命的数目相当,杨成业也是借此来表明自己的决心,毕竟这笔钱捐出来之后,就不可能再延续他的中立人设了,山陕盐商对他的恨意只会变本加厉,不死不休。哪怕是卢康泰再出面,也化解不了这一份仇恨了。 但问题在于对头的悬赏很可能是山陕盐商凑的份子,一家出一份也就行了,而他却是自己独立操作,硬生生割肉捐了这一大笔钱出去,杨成业即便再怎么富有,也不免很是肉疼了。 但好在这笔诚意十足的捐助也获得了七大姓的谅解和认可,戴英达等人当然不可能坐视刚刚掏了一大笔银子的杨成业被对头给干掉,当即便给他提供了最为严密的护卫措施。 戴英达甚至连自己手下的死士都派了一半给杨成业,一天十二个时辰守着他,连洗澡方便睡觉都不敢有丝毫大意。 但饶是如此,山陕盐商给的钱实在太多了,还是会有一些亡命徒为了那笔几近天文数字的财富而铤而走险。在又挫败了几次刺杀之后,戴英达干脆就让杨成业连同其家人一起迁到了戴家庄定居。这戴家庄里几乎都是戴氏家族的核心人员,风险显然要比已经被刺客渗透成蜂窝的杨成业家里小得多。 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杨成业也明白自己如果想要回到以前的生活状态是很难了,想要重获自由,那就只能寄希望于己方阵营能够将对头赶出扬州,而这可不是一个容易达成的目标。 两派盐商在扬州已经斗了几代人,谁都没有能够彻底占得上风,如今山陕盐商的优势虽然已经因为海汉的意外介入而被抹去大半,但要将其连根拔起又谈何容易。 杨成业也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捐出了一千两黄金,就足够练出一支强军把对手揍个稀烂,他过去跟卢康泰关系交好的时候,也曾听过对方评点双方阵营在武力方面的差距。卢康泰当时很直白地说过,如果不是顾忌王法,他手下那支火枪队全力出击,十天之内就可以把扬州府境内的徽籍盐商全部铲平。 杨成业知道卢康泰虽然为人狂妄,却不会乱吹牛皮,敢这么说也肯定是对双方的实力对比有比较确切的认识。虽说卢康泰手下那支火枪队据说已经被海汉人一夜灭门,但杨成业觉得山陕盐商既不缺钱,也不缺人,假以时日肯定还会出现第二支火枪队。而这个猜测,没过几个月就变成了现实。 因此对于向海汉寻求帮助的做法,杨成业是举双手双脚同意的。原因也很简单,徽籍盐商如今已经没有其他能够翻盘的办法了,拖下去只会对己方越来越不利,除了海汉,没有人能够给他们提供足够的援助。 而海汉人就是一帮生意人,他们的意图很明确,徽籍盐商也完全可以协助他们达成目的,大不了今后扬州的盐业市场要分润一部分给海汉人,但那也总比被山陕盐商彻底逐出这个市场要好得多。 正文 第2191章 当然了,海汉人毕竟是外人,而且明确表示了提供给他们的援助将是有限度的,徽籍盐商肯定也不敢把所有筹码都押在这一头。要稳妥解决跟山陕盐商之间的宿怨,最终还是要靠徽籍盐商自己的力量。 如果不是形势已经火烧眉毛了,徽籍盐商肯定更愿意派人前往舟山受训然后组建自家的火枪队,而不是花重金请海汉派出人手到扬州来稳定局面。如今迫于形势只能双管齐下,把自家的防卫重任也交到海汉人手上。 而杨成业是少数支持雇佣金盾来担任护卫的人之一。他认为金盾虽然是民间机构,但其实力远远超出了普通的镖行,在海汉不愿直接出兵的前提下,这大概就是目前最好的选项了。相较于七大姓拼拼凑凑弄出来的民团,他当然更愿意相信在江浙地区已经颇有口碑的金盾护运能够更好地护得自己周全。 不过负责跟金盾对接工作的是戴英凡,杨成业本来就处于寄人篱下寻求庇护的状态,当然也不便主动出面跟金盾接触。所以他也就只是在前一天的接风宴上露了一下脸,暂时还没有机会跟元涛单独进行接触。 杨成业的处境虽然很不妙,但在戴家庄里住着,一时半会倒也不用再担心会出现性命之忧。而且对于徽籍盐商这个群体来说,他也并没有变成毫无用处的累赘,除了出钱资助自卫措施之外,杨成业其实也还有特殊的情报来源,能够为徽籍盐商的决策提供参考。 “今天家人收到一封没有具名的便条,我觉得戴爷有必要看一看。”杨成业说罢,便掏出一张纸笺递给戴英达。 戴英达接过手来,发现这是一张扬州府素雅阁制作的上等描金纸笺,这种高级货并不会在市面上销售,几乎全都是使用者花钱订制,当然其价格也远远超出了用于书写的普通纸张。舍得花钱买这种限量货的人,身份往往非富即贵。 杨成业主动对此作出了解释:“卢康泰一直很喜欢用这种纸笺写便条。” 戴英达哦了一声,打开纸笺翻看里边的内容,大意便是警告杨成业,要他在十天之内自行离开扬州府,不要寄希望于任何人的庇护,否则生死难料。纸笺上的内容并没有落款,但以杨成业的说法,这显然是卢康泰特地送来的最后警告。 戴英达看完之后,将纸笺递还给杨成业,口中叹道:“如果是站在朋友的立场来看,这卢康泰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双方处于敌对阵营之中,卢康泰这种做法说得严重点已经算是泄漏军情了,由此可见他还真是挺重视杨成业这个至交好友。 但问题是如今想要杨成业死的可能并不是卢康泰,而是与他同一阵营的其他盐商,杨成业对这个警告不敢不信,更不敢全信。他认为即便自己悄悄离开扬州府,也还是阻止不了那些冲着高额赏金而来的亡命徒,只有击败对手,让市面上的赏金失去了金主,针对自己的刺杀行动才有可能终结。 所以即便卢康泰在纸笺上提出的警告是真的,杨成业还是必须依托于自己的阵营来处理问题,而不是按照卢康泰的建议,自行偷偷开溜。 杨成业主动把这张便条拿出来,便已经是向戴英达表明了心迹,所以戴英达倒也不用怀疑杨成业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反倒是觉得这卢康泰虽然可恨,倒也不失为一个性情中人。 杨成业道:“他在这便条里并没有说明十日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我觉得这或许是对家要采取某种行动的一个信号,所以特地赶来告知戴爷。” 戴英达点点头道:“那卢康泰知道你如今住在戴家庄里吗?” 杨成业道:“此事虽然我曾向他透露过,但如果他有心打听,估计也不难获知。” 杨成业当时从自家庄园搬出来虽然是趁夜偷偷摸摸进行的,但毕竟不可能做到毫无动静,有心人肯定能察觉到这庄园一下子少了百十来号人。卢康泰何等精明,不用登门拜访,只要派人到杨家庄附近打听一下风声,自然就能会觉察到其中猫腻。 戴英达点点头道:“那也就是说再过十天左右,对手可能会对我们发动突袭?” “有此可能。”杨成业补充道:“卢康泰这个人,遇到大事情是不会拿来开玩笑的,我觉得他的警告是事出有因。” 戴英达道:“那想必卢康泰写这个东西的时候,还没收到金盾到来的消息,如果他们知道海汉人已经介入此事,就未必有胆子敢玩下去了。” 对戴英达这个大胆的判断,杨成业却不太赞同:“对家做事一向很激进,虽然他们之前在海汉人手里吃过亏,但也未必会就此变得杯弓蛇影,不敢出手。我倒是觉得他们有可能会把这当做一次报仇的机会,万一赌赢了,那可不就是毕其功于一役了吗?” 戴英达考虑一番,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会安排人在扬州城盯紧对手动向,同时跟金盾这边提前招呼,让他们有所准备。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老三已经跟海汉人开了会,他说这次来的都是内行高手,对家要是敢对戴家庄动手,那多半是踢到铁板上了。” 戴英达口中的老三便是负责防务的戴英凡,如今已经快要变成了海汉的拥趸,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他大概恨不得能亲自去一趟舟山受训了。 戴英达也不打算让金盾的人马分散到各个庄园布防,那样做就是主动给对手留下分而击之的机会,就算金盾再怎么能打,以少打多也绝非良策。 他所要采取的措施,便是将七大姓的主要人物全部集中到戴家庄,熬过这这困难的一段时间。如果对家真的不顾一切动手来袭,那戴家庄已经集中了手头的绝大部分力量,还有海汉这个强力外援,要是还打不过对家,那就真的只能认命了。 如果能抵挡住对家可能会在十日后发动的攻势,那自然就妥当了。即便是不能一击得手,但只要慢慢拖着对手,等着百日之后自家的受训部队从舟山归来,一样可以跟海汉金盾的人马合力出击,剿灭对家剩下的武装。 无论怎么看,戴英达都认为此时的处境要远远好于金盾来到戴家庄之前的日子。当然具体要如何应战对家可能会发动的大型攻势,那也还得跟金盾这边进行密切的磋商才行。 戴英达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关键之处,便向杨成业又问道:“你是否了解卢康泰是如何指挥他的火枪队作战的?” 戴英达死死盯着杨成业的表情,不管答案是肯定还是否定,如果杨成业要是显出了丝毫的迟疑,那戴英达恐怕就会怀疑他的可信度了。 杨成业其实早就料到戴英达迟早会由此一问了。这个问题以前就问过,但那时候杨成业和卢康泰交情尚好,两边的矛盾也还没有真正到达你死我活的程度,所以杨成业并未给予戴英达肯定的答案,而那时候戴英达也拿他这个通敌的家伙没有什么好办法。 但如今的形势不同了,杨成业已经没有退路或其他选择,如果戴英达不肯救他,也不用下什么狠手,只要和和气气地将他逐出戴家庄,说不定根本就无需再等上十日,冲着赏金而来的刺客杀手就会打上门来取他性命了。 杨成业这次搬进戴家庄落脚开始,就在等戴英达再次问出这个问题,如今终于等来这一刻,自然是毫不犹豫地给予了肯定的答案:“是的,我对此略知一二。” 杨成业顿了顿又道:“但这些内容涉及军事,我不太懂行,戴爷你估计也是半吊子水平,所以我就一直没有说出来,免得万一过早暴露了我们掌握这种关键情报,反而会打草惊蛇,适得其反。” 戴英达笑了笑道:“成业说得有理,还是你们年轻人考虑得周全!” 其实戴英达又何尝猜不到杨成业打的什么算盘,但站在他的立场上又必须想方设法争取这个同伴站在自己一边,否则一旦还没开打,徽籍盐商内部就出了立场纷争,甚至把七大姓之一的家主踢出去,那可就是自断臂膀之举了。 两人心中各自都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小算盘,这番对话虽然未见烟火气,但他们已经试探清楚了对方的立场,接下来才敢放心大胆地与其合作部署后面的应对之策。 戴英达道:“今天时间已经不早,这个时候再去拜访元掌柜未免有些失礼,我们看不如等明天,我与你一起,再叫上老三和成荣,一同前去拜访元掌柜,问问他是否有什么策略能够针对卢康泰的战术。” 杨成业见对方有送客之意,便主动起身告辞,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又听戴英达在背后开口叫住了自己:“成业,若是最后害了卢康泰,你不会把这笔帐记在我们七大姓的叔伯兄弟头上吧?” 杨成业笑着应道:“戴爷多虑了,如今我只想尽可能争取到活下去的机会,哪里还顾得上别人死活。戴爷你看我刚才可说过半句替卢康泰向你求过情的话?” 戴英达这才点点头道:“你能明白这中间的轻重缓急最好,他卢康泰是一条命,我们七大姓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往少了说也得几百条性命,孰轻孰重,我就不再啰嗦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待明日再接着谈。” 杨成业走出书房,却见屋檐下七尺外,一左一右站着两名仿佛没了呼吸的黑衣人。杨成业并未吃惊,他知道这是戴英达手下的死士,是护卫戴英达的最后一道屏障,也是替戴英达出手剪除对手的煞星。 如果不是徽籍盐商的局面处于绝对劣势,需要这些人就近护卫,杨成业毫不怀疑这些死士此时可能就潜伏在扬州城内某些盐商大宅之内,等着用冰冷的匕首去割开目标的喉咙。 杨成业从戴英达府上出来,回到自己在戴家庄的临时住处,简单洗漱之后坐在床上,反复回想自己刚才与戴英达的对谈,确定并未出现什么明显的遗漏之处,这才放松倒头睡去。 住进戴家庄的这些时日虽然表面上的威胁得到了有效缓解,但杨成业也清楚戴英达不会一直白白养着自己,如果某一天戴英达发现留着自己并不符合他的利益,那恐怕朝自己下手的时候也会毫不迟疑。 对杨成业来说,如今唯一能够信任的对象,不是他的至交好友卢康泰,也不是七大姓的同伴,而是开了明码实价,把保住自己这帮人在扬州的安全当成作战任务来执行的金盾护运。 据杨成业在接风宴那短短时间内对元涛的观察,他认为此人至少不会是海汉派来应付这项差事的酒囊饭袋,而是有真本事和丰富作战经验的高级指挥。或许自己所知道的那些关于对手火枪队的信息,会争取到这位指挥官的好感,从而能在危险的时刻给予自己更多的庇护。 只要能证明自己的价值,那得到的庇护就会越多。杨成业在捐出了一千两黄金之后深深体会到了这个很现实的道理。 没有人能在这场战斗中真正做到袖手旁观,戴英达也不会允许有这样的情况存在。出钱、出人、出力,总得要占到其中之一,戴英达觉得自己做到了三者居其二,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变成了吸引对手主动来攻的诱饵,做到这种地步,理应不会再被七大姓排斥了。 第二天一早,杨成业还没吃完早饭,戴英达的手下人便登门来请他去跟海汉人开会。杨成业也不敢怠慢,放下才吃到一半的早饭,简单收拾一下仪容,便急急忙忙跟着戴英达的手下赴会去了。 杨成业到的时候,见戴英达、戴英凡、戴成荣都已经到了,当下赶紧告罪,心中却暗道你们戴家人是不是全都晚上不睡觉的,这么早就跑过来候着了。 正文 第2192章 “形势紧迫,留给我们备战的时间已不多了,所以从当下开始,戴家庄上下全部进入紧急状态,由老三和元掌柜一同指挥备战事宜。” 戴英达简明扼要地给当下的局面定了调,正式将武装力量的指挥权交给这二人。他并没有试图把这份特权攥在自己手上,因为他也知道那样做只会让备战的效果适得其反。 戴英达转头对元涛道:“元掌柜,关于对手火枪队的情况,成业有一些消息,或许能够帮上忙,不如我们一起听一听。” “哦?那就请杨老板指教了!”元涛虽然不知道杨成业的消息从何而来,但关于对手的情报信息自然是掌握得越多越好。 杨成业应道:“指教万万不敢当,在下能得到这些消息,是因为以前跟山陕盐商中专司训练指挥火枪队的卢康泰有私交,他偶尔会谈及这方面的事情。” 元涛道:“卢康泰对此竟然毫不避讳?那想必他是觉得杨老板对这武斗之事全然不懂了。” 杨成业苦笑道:“正是如此。因为在下对此是门外汉,他若是加入一些吹嘘夸大的成分,在下也无法分辨真伪。所以一直以来只是将此作为笑谈,并未向戴爷提及此事,以免伤了自家的士气。” 元涛道:“杨老板但说无妨,是真是假,我自有分辨之法。” 海汉去年年底派了精锐部队来扬州行动,而当时的对手便是卢康泰。对于其手下火枪队的实力,海汉方面其实早就有了评估,杨成业提供的消息是真是假,有多大的可信度,元涛相信只要对照自家所做的评估就不难分辨出来。 杨成业见戴英达朝自己微微点头示意,便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把尚还记得的部分告知各位……” 卢康泰以前谈及相关话题,其实多数时候都有向杨成业炫耀武力的意图,他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潜移默化地影响杨成业对徽籍盐商的信心,从而将他慢慢拉入到山陕盐商的阵营中来。但偏偏杨成业对这个领域全无兴趣,多数时候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并没有把卢康泰的炫耀太当回事。 不过听的次数多了,杨成业对卢康泰反复提及多次的某些信息还是有了一定的印象。比如卢康泰提到过之前为他们训练火枪手的是来自西班牙的教官,而他们的火枪也都是自海外采购而来,光这两条徽籍盐商无法复制的渠道,就足以在战斗力方面甩开竞争对手老远了。 徽籍盐商手下虽然也曾训练过一些火枪手,但他们的战术是来自明军的退伍老兵,而火枪的来源更是五花八门,武器制式根本无法做到统一,这样拼拼凑凑起来的队伍,对上卢康泰的火枪队当然毫不占优。 关于这些信息,元涛倒是已经有所了解,特别是对手的武器来源,已经在攻破平户之后得到了验证,的确是平户藩的兵工作坊所产。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 “形势紧迫,留给我们备战的时间已不多了,所以从当下开始,戴家庄上下全部进入紧急状态,由老三和元掌柜一同指挥备战事宜。” 戴英达简明扼要地给当下的局面定了调,正式将武装力量的指挥权交给这二人。他并没有试图把这份特权攥在自己手上,因为他也知道那样做只会让备战的效果适得其反。 戴英达转头对元涛道:“元掌柜,关于对手火枪队的情况,成业有一些消息,或许能够帮上忙,不如我们一起听一听。” “哦?那就请杨老板指教了!”元涛虽然不知道杨成业的消息从何而来,但关于对手的情报信息自然是掌握得越多越好。 杨成业应道:“指教万万不敢当,在下能得到这些消息,是因为以前跟山陕盐商中专司训练指挥火枪队的卢康泰有私交,他偶尔会谈及这方面的事情。” 元涛道:“卢康泰对此竟然毫不避讳?那想必他是觉得杨老板对这武斗之事全然不懂了。” 杨成业苦笑道:“正是如此。因为在下对此是门外汉,他若是加入一些吹嘘夸大的成分,在下也无法分辨真伪。所以一直以来只是将此作为笑谈,并未向戴爷提及此事,以免伤了自家的士气。” 元涛道:“杨老板但说无妨,是真是假,我自有分辨之法。” 海汉去年年底派了精锐部队来扬州行动,而当时的对手便是卢康泰。对于其手下火枪队的实力,海汉方面其实早就有了评估,杨成业提供的消息是真是假,有多大的可信度,元涛相信只要对照自家所做的评估就不难分辨出来。 杨成业见戴英达朝自己微微点头示意,便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把尚还记得的部分告知各位……” 卢康泰以前谈及相关话题,其实多数时候都有向杨成业炫耀武力的意图,他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潜移默化地影响杨成业对徽籍盐商的信心,从而将他慢慢拉入到山陕盐商的阵营中来。但偏偏杨成业对这个领域全无兴趣,多数时候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并没有把卢康泰的炫耀太当回事。 不过听的次数多了,杨成业对卢康泰反复提及多次的某些信息还是有了一定的印象。比如卢康泰提到过之前为他们训练火枪手的是来自西班牙的教官,而他们的火枪也都是自海外采购而来,光这两条徽籍盐商无法复制的渠道,就足以在战斗力方面甩开竞争对手老远了。 徽籍盐商手下虽然也曾训练过一些火枪手,但他们的战术是来自明军的退伍老兵,而火枪的来源更是五花八门,武器制式根本无法做到统一,这样拼拼凑凑起来的队伍,对上卢康泰的火枪队当然毫不占优。 关于这些信息,元涛倒是已经有所了解,特别是对手的武器来源,已经在攻破平户之后得到了验证,的确是平户藩的兵工作坊所产。“形势紧迫,留给我们备战的时间已不多了,所以从当下开始,戴家庄上下全部进入紧急状态,由老三和元掌柜一同指挥备战事宜。” 戴英达简明扼要地给当下的局面定了调,正式将武装力量的指挥权交给这二人。他并没有试图把这份特权攥在自己手上,因为他也知道那样做只会让备战的效果适得其反。 戴英达转头对元涛道:“元掌柜,关于对手火枪队的情况,成业有一些消息,或许能够帮上忙,不如我们一起听一听。” “哦?那就请杨老板指教了!”元涛虽然不知道杨成业的消息从何而来,但关于对手的情报信息自然是掌握得越多越好。 杨成业应道:“指教万万不敢当,在下能得到这些消息,是因为以前跟山陕盐商中专司训练指挥火枪队的卢康泰有私交,他偶尔会谈及这方面的事情。” 元涛道:“卢康泰对此竟然毫不避讳?那想必他是觉得杨老板对这武斗之事全然不懂了。” 杨成业苦笑道:“正是如此。因为在下对此是门外汉,他若是加入一些吹嘘夸大的成分,在下也无法分辨真伪。所以一直以来只是将此作为笑谈,并未向戴爷提及此事,以免伤了自家的士气。” 元涛道:“杨老板但说无妨,是真是假,我自有分辨之法。” 海汉去年年底派了精锐部队来扬州行动,而当时的对手便是卢康泰。对于其手下火枪队的实力,海汉方面其实早就有了评估,杨成业提供的消息是真是假,有多大的可信度,元涛相信只要对照自家所做的评估就不难分辨出来。 杨成业见戴英达朝自己微微点头示意,便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把尚还记得的部分告知各位……” 卢康泰以前谈及相关话题,其实多数时候都有向杨成业炫耀武力的意图,他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潜移默化地影响杨成业对徽籍盐商的信心,从而将他慢慢拉入到山陕盐商的阵营中来。但偏偏杨成业对这个领域全无兴趣,多数时候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并没有把卢康泰的炫耀太当回事。 不过听的次数多了,杨成业对卢康泰反复提及多次的某些信息还是有了一定的印象。比如卢康泰提到过之前为他们训练火枪手的是来自西班牙的教官,而他们的火枪也都是自海外采购而来,光这两条徽籍盐商无法复制的渠道,就足以在战斗力方面甩开竞争对手老远了。 徽籍盐商手下虽然也曾训练过一些火枪手,但他们的战术是来自明军的退伍老兵,而火枪的来源更是五花八门,武器制式根本无法做到统一,这样拼拼凑凑起来的队伍,对上卢康泰的火枪队当然毫不占优。 关于这些信息,元涛倒是已经有所了解,特别是对手的武器来源,已经在攻破平户之后得到了验证,的确是平户藩的兵工作坊所产。“形势紧迫,留给我们备战的时间已不多了,所以从当下开始,戴家庄上下全部进入紧急状态,由老三和元掌柜一同指挥备战事宜。” 戴英达简明扼要地给当下的局面定了调,正式将武装力量的指挥权交给这二人。他并没有试图把这份特权攥在自己手上,因为他也知道那样做只会让备战的效果适得其反。 戴英达转头对元涛道:“元掌柜,关于对手火枪队的情况,成业有一些消息,或许能够帮上忙,不如我们一起听一听。” “哦?那就请杨老板指教了!”元涛虽然不知道杨成业的消息从何而来,但关于对手的情报信息自然是掌握得越多越好。 杨成业应道:“指教万万不敢当,在下能得到这些消息,是因为以前跟山陕盐商中专司训练指挥火枪队的卢康泰有私交,他偶尔会谈及这方面的事情。” 元涛道:“卢康泰对此竟然毫不避讳?那想必他是觉得杨老板对这武斗之事全然不懂了。” 杨成业苦笑道:“正是如此。因为在下对此是门外汉,他若是加入一些吹嘘夸大的成分,在下也无法分辨真伪。所以一直以来只是将此作为笑谈,并未向戴爷提及此事,以免伤了自家的士气。” 元涛道:“杨老板但说无妨,是真是假,我自有分辨之法。” 海汉去年年底派了精锐部队来扬州行动,而当时的对手便是卢康泰。对于其手下火枪队的实力,海汉方面其实早就有了评估,杨成业提供的消息是真是假,有多大的可信度,元涛相信只要对照自家所做的评估就不难分辨出来。 杨成业见戴英达朝自己微微点头示意,便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把尚还记得的部分告知各位……” 卢康泰以前谈及相关话题,其实多数时候都有向杨成业炫耀武力的意图,他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潜移默化地影响杨成业对徽籍盐商的信心,从而将他慢慢拉入到山陕盐商的阵营中来。但偏偏杨成业对这个领域全无兴趣,多数时候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并没有把卢康泰的炫耀太当回事。 不过听的次数多了,杨成业对卢康泰反复提及多次的某些信息还是有了一定的印象。比如卢康泰提到过之前为他们训练火枪手的是来自西班牙的教官,而他们的火枪也都是自海外采购而来,光这两条徽籍盐商无法复制的渠道,就足以在战斗力方面甩开竞争对手老远了。 徽籍盐商手下虽然也曾训练过一些火枪手,但他们的战术是来自明军的退伍老兵,而火枪的来源更是五花八门,武器制式根本无法做到统一,这样拼拼凑凑起来的队伍,对上卢康泰的火枪队当然毫不占优。 关于这些信息,元涛倒是已经有所了解,特别是对手的武器来源,已经在攻破平户之后得到了验证,的确是平户藩的兵工作坊所产。 正文 第2193章 虽然海汉近几年对于人口的需求依然不减,但对移民入籍的控制却较早年要稍微严格了一些,设置了多种标准来保证国民人口结构维持在一个便于统治的状态。简单来说就是控制非汉裔移民的入籍比例,尽量以来自大明的移民为优先入籍对象,以保证政令畅通。 当然了,不管如今的入籍门槛有多高,那也主要是针对普通民众而言。如果是已经脱离了这个阶层的人员,比如有功名的文人,家产丰厚的富商,卸任官员等等,那基本上只要主动提出申请,都能很快获得海汉国籍。 类似戴成荣这样的身份,如果真的有心入籍,那其实就没什么门槛可言了,基本上只需核实身份,就能很快获得批准。不过戴成荣会不会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学习机会就放弃自己的大明国民身份转投海汉,这其中变数太多,当下不管是元涛还是他自己,都不可能对此提前做出定论。 对于戴成荣来说,海汉统治下的地区就是一个新奇的世界,等他到了舟山之后,会发现很多类似“科学”这样引起他兴趣的存在,届时他会有更多的参考依据,去决定自己是否应该移民到海汉。 不过他目前所能接触到的海汉相关信息,主要还是来自金盾成员所展现出来的一些小小的片段。为了便于行事,金盾派到扬州的这些人几乎都是汉人,所以看起来也跟明人没有什么隔阂,等去到舟山之后,戴成荣大概才会真正体会到异国的环境,那时候才会认真去考虑改换国籍的利弊。 元涛也知道上面对扬州盐商送去培训的这批人比较重视,毕竟吸纳留学人员是海汉对外进行意识形态输出的重要手段,如果这些人在舟山受训期间在一定程度上接受了海汉所灌输的内容,那么他们回到扬州之后所能起到的作用,甚至会远超将海汉精盐卖到扬州市场的效果。 所以对于戴成荣的种种提问,他还是不厌其烦地给予里解答和说明,以尽量降低对方去到舟山之后可能会出现的不适应感。 当然这其中最需要提醒戴成荣注意的,自然就是他们去到舟山之后所要长时间面对的生活环境了。 “小少爷,你们去到舟山受训,那边对接的是我海汉国驻舟山的军队,他们是才远征平户归来的一线部队,上过战场杀过敌,干的都是真刀真枪的活,在他们手底下训练,可没有轻松二字。而且你们的训练任务时间非常紧,所以也别指望训练期间还能有假期走出军营四处散心,去之前先做好吃苦头的准备吧!” 元涛的告诫让戴成荣微微动容,连忙抱拳躬身谢过。他自己自幼习武,吃苦训练倒是家常便饭了,不过这七大姓总共选了一百多号人出来,虽说各家都是尽量调选族内后辈中的精英,但毕竟个人条件各有不同,他能吃的苦,别人就未必扛得住了,的确需要先给这些人打好预防针,免得去到舟山之后这里不对那里不适应。 戴、杨、季、马、徐、崔、郭,七大姓作为徽籍盐商中最有实力的七个大家族,讲究同气连枝,不仅顺风的时候共富贵,逆风的时候也得抱团共患难,因此这次派去舟山受训的人员,也是以七大姓族人为主进行挑选。 虽然大家的目标一致,都是为了组建一支有战斗力的武装队伍来对抗山陕盐商的武力打压,但具体到实施的过程,其实仍不免会有各自的小算盘。 比如戴英达目前是七大姓的领军人物,他自然希望这支队伍出师之后,戴家就算不能直接控制,起码也要对其拥有足够的影响力,所以想方设法推举自己的小儿子戴成荣出任了这支队伍的头目。这样日后这支队伍的指挥权就掌握在了自己人手上,不用担心会被反噬,而且如果运用得当还可以进一步巩固戴家在七大姓当中的地位。 戴成荣未必完全明白老父亲的盘算,但他早就知道自己是被指定的下一代家族武装负责人,所以对于自己被推选为这支受训队伍的负责人倒也不算太意外。只是面对各家挑选出来的这些精英,大家都是身世优越,各有特长的青年才俊,他要如何在这个职位上做到服众,这才是接下来所需面对的问题。 向元涛辞别之后,戴成荣出了戴家庄,来到西边离码头不远的一个大院。这里原本是用来存放由运河运至此地的各种货物,不过近期由于徽籍盐商的经营环境不太顺畅,这样的库房已经腾空了大半,而七大姓所推选的受训人员,如今便在这里集中整备,等待出发去舟山。 受训的计划是马正平前些日子在舟山跟海汉官方谈妥之后立刻派人加急送回的消息,留给各家做准备的时间不算太长,但也基本够用了,所以到元涛一行人抵达扬州的时候,人选已经定了一半下来,后来得到元涛的指点后,这两天各家又凑了七八十号人送来戴家庄集合。 戴成荣到这里的时候,见门口还有几辆马车正在卸货,这个时候已经没有货物会运来这地方,大包小包的显然是受训人员的行李了。 戴成荣见状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第一批选出来的人,他大多都认识,其中有不少人都与他经历相似,是各个家族从小培养的金牌打手、护卫头目、未来武官,这些人多有习武经历,所以大多也没什么娇生惯养的毛病,带着几套换洗衣物和日常用品,顶多两三个木箱子就来了。 不过这两天由各家临时又增加的人选,就不免有了一些水分。倒也不是这些人个人条件有多差,起码身体方面是按照海汉给出的要求,基本的身高体重、无残疾这类的条件是合格的,但其中一些人并非习武出身,大概也不太明白这种特训的内容和意义,就简单地将其理解为出国游学,甚至可能有人把这当作一次旅游也难说,来的时候便是大包小包坛坛罐罐,犹如搬家一般,一人便带一车行李来的都不少。 能带来整车行李的,那当然都是各家有身份有地位的少爷们。戴成荣虽然是这批人的指挥,但毕竟权威有限,也无法劝阻他们不要携带这么多无用的行李,只能对此睁只眼闭只眼。 其实七大姓各家都有百年积累,要说能胜任这个差事的人选不在少数,旁系分支乃至下人,还是有很多人具备了比较强的专业基础,本不至于需要把这些真正的少爷人物推到一线吃苦。 但各家家主的想法肯定不会这么简单,这些人学成归来之后,回到各家多半都是能当教官的资质了,而具有这样资质的人,那当然是要家族的核心成员才比较放心。所以即便这后一批选派人员的专业基础不足,各个家族也还是会偏向于挑选核心成员。 而戴家在这方面反而要做得更好一点,毕竟大权在握,倒也不用考虑争权的问题了,可以现实一点,选择多派些有实力的人去舟山,这样今后要壮大戴家自己的武装力量也会更有底气。 加之这两天利用地主优势,戴家上下从元涛这里也套路了一些消息,知道去舟山受训的日子不会轻松,带太多行李反而是累赘,所以大多选择了轻装简行,只带上必要的生活物品。 戴成荣进到院内,见新来的几位少爷正对着仓库内的大通铺指指点点,显然对这个临时驻地的条件并不满意。 戴成荣走过去朝这几人抱了抱拳道:“各位,这里原本是用来装盐的仓库,如今庄子里住房紧张,只能临时把这里清理出来作为营房使用,条件简陋,还请多多包涵!但其实也只需在这里住上一夜,各位稍稍克服一下,明天便要乘船出发了。” “原来是戴少爷!这就是戴家庄一直标榜的好客之道吗?虽说只住一晚,但这是我等身份该住的地方吗?”当下便有人向戴成荣表示了异议。 戴成荣虽然遭到反驳,却也不着恼,依然平静地说道:“庄子里的住处有限,要用来接纳各位的家人长辈,还有这次从舟山请来的金盾人马,非常时期只能行非常手段,所以只能委屈各位暂住此地。还有,本人这几天也都在这里,跟所有人同吃同住,几位若是不信,左右问问便知真假。” 戴成荣把自己拿出来挡枪,这就让对方很难再攻击戴家了,毕竟戴家少爷也睡在这库房里,那就说不上轻慢客人了。不满归不满,但戴家只提供了这样的条件,那又能怎么办,难不成脾气上来扭头就走,回去给家里告状说戴家安排的住宿太简陋?那只怕是要被家主骂个狗血淋头了。 又有人问道:“戴少爷,明天出发会不会太急了一些?在下还与扬州城里的朋友有约,要不过在下过两天再从这边出发,到舟山再与大家会合,这样可否?” 类似这样的问题,戴成荣近几天也遇到不少了,摇摇头道:“出发的日子定了就不能再改,也不准延迟,谁不按时出发就等于自动放弃资格,就算日后赶去舟山也进不去训练营了。另外,这不是我定的规矩,而是七大姓各家家主一起议定的章程,各位如果想违反,那最好先回去问问自家家主的意见。” 但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并不是每个人都清楚这次培训计划的具体安排,也不是每个人都会默认遵守这些安排,所以五花八门的问题接踵而至,比如是否可以搭乘自家的船前往舟山,到了当地之后是否可以自行在外租房居住,是否可以携带家仆甚至家人,是否能中途告假,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有。 戴成荣知道这群人暂时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自己还要设法争取他们的支持和配合才行,所以也只能耐着性子,慢慢解答这些问题,同时说服他们尽量服从现有的安排,不要想着要搞什么特殊待遇。 “出发之前我一定要再次提醒各位,我们此行去舟山,并非是去游山玩水,或是普通的游学,而是去接受严苛的军事训练。若各位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那我简单说吧,这就意味着各位要在军营里连续操练百日左右,以求在最短时间内习得海汉军的先进战法。这绝非易事,更与安逸沾不上边,各位最好都先做好吃苦头的准备。” “还有,各位不要以为这次去舟山就是镀金,海汉人已经说了,训练过程中肯定会淘汰掉一部分人,最终的合格者能有一半就不错了。各位如果不想被灰溜溜地赶回来,那就请好好努力才是,把精力都放到训练上,而不是在生活细节上挑三拣四。如果有谁自认吃不下这种苦的,我建议就此止步,不用浪费时间去舟山了,回家好好当个不问世事的少爷也挺不错。” 戴成荣大声将这番话说完,院子里顿时安静了许多,围在他左右的几乎都是昨晚今晨才赶到戴家庄的第二批入选人员,戴成荣的话对他们的冲击显然不小。他们当中的很多人从这一刻才开始意识到,这趟差事可能并不像长辈们描述的那么轻松愉快,而是一趟实实在在的苦差事。 但要因为戴成荣的这番话就被吓到劝退,那倒也不至于。当下便有人嘴硬道:“戴少爷说这种狠话,是看不起谁呢?去就去,本少爷还怕了不成!那海汉号称富甲天下,在其军中受训,饭总是能吃饱的吧?” 这人前半截话还算硬气,到了后面却又暴露了真面目,戴成荣忍住笑意应道:“饮食问题我已问过金盾的元掌柜,他说军中伙食一向管饱,而且顿顿有荤腥,各位无需担心去了之后会饿肚子,也不用再问需不需要自带厨子这类问题了。” 正文 第2194章 对于陌生环境缺乏足够的认知,让这些富家子弟大多会对受训环境感到不安,但这是他们必须要担负的家族使命,就算明知去舟山是项苦差事,他们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接受。 舟山是什么样,海汉国是什么样,传说中凶狠又狡诈的海汉人是什么样,包括戴成荣在内的这些预备学员大多也只有一些碎片化的信息,难以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印象。 虽然现在戴家庄里就驻扎着一百多海汉人,但戴成荣在与其接触之后也明白他们只是广义上的海汉人,这些人实际上全都出身大明,顶多也就算是给真正海汉人效力的汉人罢了。一群执行高层命令的工具人,其表现远远不能代表海汉国的真正态度,而海汉国的真实状况,也只有去到目的地之后才能真正体会。 虽然补充人员的名单是昨天才紧急拟定出来,但这次七大姓的运转效率非常高,各家几乎用尽一切手段,将自家的入选者以最快的方式送到了戴家庄报到。 有一部分人甚至到了地方之后,都还不清楚自己来到这边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还有不少人认为这次军训就在戴家庄附近进行,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去往数百里之外的异国他乡。 直到戴成荣从戴家庄回到这个临时驻地,向所有人宣布了明天出发的消息,这些人才知道原来这个军训计划如此庞大,竟然是要安排他们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期内出国受训。 不过来都来了,也只能先服从安排,毕竟这次的任务可不仅仅只是家族的命令,同时也是七大姓这个庞然大物的意志体现。哪怕这个富可敌国的商业集团当下正在处于生死存亡的危机时刻,但其对内的权威却依然不容有丝毫的质疑,活在这个体系内的成员也只能遵循高层的意志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这些预备学员当中虽然有不少人平时都是飞扬跋扈的公子哥儿,但也都知道自己那点小脾气跟外人耍耍威风还行,却绝不可能跟自己所在的这个集体相抗衡,否则自己的家族很可能会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 所以尽管有很多人对于戴家庄提供的这处暂住地的环境十分不满,但在戴成荣的软硬兼施之下,这些人也只能骂骂咧咧地先住下来了。不过仍有很多人难掩对未知目的地的担心,三五成群地商量着去到舟山之后的应对之法。 戴成荣已经从元涛那里大致了解了去到舟山之后的安排,心知当下这些拉帮结派的临时举措都是无用功,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多说无益,这个节骨眼上也没几个人能听得进他的话,所以他干脆闭口不言,等这些人在舟山碰壁之后自行去体会。 当晚七大姓的家主和元涛联袂而至,给这帮即将出发的青壮精英践行打气。原本少数还在吊儿郎当的家伙,这下也终于收敛了,毕竟这些大人物同时出动的时候几年难得一见,可想而知这次任务的重要性了。 各家家主发言的内容大同小异,无非都是说当下需要徽籍子弟放下隔阂共克时艰,如此次能在舟山学得真本事,当可救局势于水火之中云云。 最后元涛在戴英达的邀请之下,也上前讲了几句:“各位此次赴舟山留学,乃是徽籍盐商与我海汉国展开长期深入合作的项目之一,目的是为大明和徽籍盐商培养专业军事人才,帮助大明维持地方长治久安,当然了,也是为了各位的家族能继续保持平安富贵。” “你们将在舟山所学到的本领,基本都是跟行军打仗有关,我国会委派精锐军官担任你们的教官,传授你们所有必要的军事技能,但最终你们能学到多少,那就得看你们的天赋和努力程度了!” “但你们要记住一点,到了舟山之后,你们就不再是某某公子,某某少爷了,全部都是新兵学员,不会有人给你们提供任何特殊待遇,也没有人会替你们去完成任何事情,你们将要接受的训练会非常严酷,会是你们人生中从未有过体验!” “你们当中的一部分人可能会在受训过程中被淘汰掉,但能坚持到最后并获得考核合格的人,毫无疑问会被记录到你们的家谱、地方志,甚至是史书当中,成为后人敬仰的对象!是的,你们有机会靠着自己的真本事,而不是兜里的银子,去获得别人的尊重和敬畏!” “祝愿各位,此去舟山,一路顺风,马到成功!” 不管众人在听完了这番宣讲之后对自己接下的这个任务是感到欣喜、激动,还是不满甚至愤怒,他们都没有选择拒绝的机会了。如果谁现在敢当着家主的面表示反悔不想干了,那后果可能只有一个,就是被恼羞成怒的家主当场处置,搞不好就是直接从族谱上除名的重罚。 晚上的践行宴还算丰盛,但酒水却非敞开供应,据说这是为了避免影响第二天上路出发。也只有各家家主轮流到各桌敬酒的时候,每人才会分到半杯酒,而且还是度数较低的米酒。对于部分习惯了顿顿有酒相伴的人来说,这着实有些痛苦。 但他们这时候还没意识到,等从扬州出发之后才是真正痛苦的开始,在接下来的训练期之内,他们基本就不会再有饮酒的机会了。 戴成荣自幼习武,对于酒色都算是比较节制,所以即便知道接下来几个月可能沾不到酒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也不打算在临走之前放纵一把过足瘾。 第二天天色未明,众人便从睡梦中被人唤醒,让他们立刻起身收拾登船。 之所以要安排在五更天就出发,主要也是考虑到保密需要,避免让对手掌握到自家动向。毕竟外界能打听到的消息顶多就只是徽籍盐商各家向戴家庄调派了一批青壮,但这些人到了戴家庄之后是作何安排,外界就很难打探到了。大概也没人能想到这批人到了戴家庄之后根本没待多久,就已经离开了扬州范围。 虽然知道凌晨出发的原因,但睡眠不足的这些人还是难免会生出不少抱怨。甚至有人看到横眉冷目在门口监督集合的戴成荣,还会忿忿地朝地上啐一口唾沫以示不服。 戴成荣早就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倒也不着恼,只当是没有看到。反正只要这些人别在这里闹事,乖乖上船就行。 各家家主昨晚已经露过面,所以今天就没有再起个大早跑来这里送行了。不过负责戴家庄防务的戴英凡倒是专门来了一趟,除了送行之外还带了一封元涛的介绍信,以便戴成荣一行人抵达目的地之后与舟山当局联络沟通。 负责将这一百多人运至舟山的是戴家名下的六艘客货两用帆船,每艘船除了船员之外要装三十来号人。平时坐船只坐画舫的公子哥们,这下也只能纡尊降贵,挤在低矮逼仄的船舱里度过这段行程,而这样的条件甚至还不如戴家庄这个临时驻地。 “非常时期,只能行非常手段,各位多包涵。”戴成荣面无表情地向不断抱怨的登船者们拱手致歉。他知道家族安排这些船也是为了要尽量减少来自外界的关注,像这样的船在长江下游的江面上随处可见,也不会有人在意它们驶往何处。 而这个时候那些携带了大量行李来到戴家庄的人士就很麻烦了,船上连装货的空间都已经腾出来住人了,他们的行李如果要全部带上船就不免要挤占一部分居住空间,而且还将会大大延缓出发时间。有少数固执己见坚持要将东西全部装船的人,不免就与旁人起了争执。 戴成荣有指挥任务在身,自然不会待在旁边看热闹,便上前劝解,让那些行李太多的人自行选择放弃行李还是放弃参与此次行动。但还是不免有性子犟的人坚持,并且声称可以自己弄条船把东西运过去。 “就算在这里让你顶着骂搬上船了,到了那边你也用不上的,我们停靠的是军港,没有人会帮你把东西搬下船,所有东西都得你自己搬下船然后搬进军营,你如果觉得自己能做到,那你大可试试看。对了,海汉人可不会像我这么好脾气,跟你慢慢讲道理,他们觉得不行就直接赶人了。一到舟山就被退货回来,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你自己想想清楚。” 戴成荣也不争辩,也不拿自己身份压人,依然是耐着性子劝解,都是接下来还要共事的人,他也不想在训练开始之前就先撕破了脸皮。实在听不进自己劝告的人,那就等着到舟山之后撞到铁板上吧。 在比预计的出发时间晚了大概半个时辰之后,这支队伍终于是完成了登船,然后悄无声息地驶离了这处码头,向南边的长江水道驶去。 为了尽可能地隐蔽行迹,在船队出海之前,这些乘员都被禁止在白天成批到甲板上活动,所以天亮之后他们就只能呆在阴暗的船舱里,静静等待轮到自己出舱放风的一炷香时间。 船队甚至还没到瓜洲,便已经有人开始憋不住了,闹着要上甲板透气。但船上的守卫却丝毫不给面子,表示只认戴成荣的手令,其他人的要求一律不认。 这些船上的人全是戴家的人,自然是以戴成荣马首是瞻。而其他人就算骂破了嗓子,威逼利诱,对他们来说也全无压力可言。戴英达在出发之前就告知了他们,要是途中出了任何岔子导致暴露行迹,那就不用再回扬州了。 所以无论哪一条船,只要有人在舱里闹事,就自动终止轮换到甲板放风,以保安全。 当然戴成荣作为指挥就不用受到这些限制了,他就在领头的那艘船上,与带队的船老大一同制定航程。至于在此期间各艘船上可能出现的骚动,他已经吩咐下去,可以适当使用武力对不服从安排者进行镇压。 这个节骨眼了还在不知轻重缓急,为了一己之私折腾闹事的人,在戴成荣看来也没有多大的受训必要了,连最基本的约束都不能服从,难道还能指望这些人今后在自己指挥下做到令行禁止,一条命令下去就能慷慨赴死?早些淘汰了,或许日后还能少些麻烦。 所以抱着这样的心态,戴成荣在出发前便向各船船长放了权,让他们酌情处理船上的状况,只要保持不要生出大乱即可。 实际上船舱里的人想上到甲板,就只能顺着陡峭的船梯通过甲板上单向打开的翻盖舱门出去,这就注定了船舱里的人处于被动地位,想闹事又没工具和武器,想趁轮换的时候往甲板冲,那舱门打开的时候,上边可是站了一圈人围着,还没等冲上去就被乱脚给踹回去了,根本就没生事的机会,也只能在舱里骂骂了事。 而每次出来放风的就两三人,只能在远离舱门的指定区域活动,想要里应外合也基本上做不到。这些人大概也想不到,自己上船之后的待遇居然比在戴家庄又降了好几档,简直与囚徒无异。不少人将此归罪于戴成荣,在阴暗的船舱里把戴家上上下下骂了个狗血淋头。 戴成荣此时可没心思在意那些被关在船舱里的家伙做何感想,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尽快完成从扬州到舟山定海港这近千里的航程。 以这几艘帆船的正常航速,顺风顺水大概也得四天左右才能到舟山,但如果航线计算得精准一些,途中不再靠岸补给,或许还能省下一点时间。 而如今对徽籍盐商来说,哪怕半天时间也很紧要,能早一点完成在舟山的训练,或许就能早一天改变不利的局面。 戴成荣想起前两天在给金盾接风的宴席上,曾听元涛说起海汉国有“日行八百里水路”的快船,不知这次去到舟山,是否能有缘得见这样厉害的存在。 正文 第2195章 戴成荣指挥的这几条船都只是平时用来拉货,偶尔顺路捎带几个乘客的普通帆船,别说日行八百里水路,一天能顺顺利利跑个两百里水路就算不错了。 戴成荣想尽量压缩航程时间,那就必须昼夜兼程赶路,这对驾船的人来说并不轻松,而且夜间行船视野有限,更需精神高度集中,丝毫大意不得。不过这对船员来说是苦差事,对别人却未必了。 入夜之后,江上的能见度降了下来,各条船上的乘客终于得到了到甲板上放风的机会,骂骂咧咧的声音总算是消停了下来。白天憋了一肚子气的各家子弟终于能够坐在甲板上,一边吹着凉爽的河风一边吃晚饭了。 当然酒是肯定没有的,为了确保行程安全,这几条船上都没有装酒上船,也明令禁止任何人在行李中夹带,哪怕是米酒也不行。由于违者会被判失去受训资格,所以这些盐商子弟虽然有不少桀骜不驯之人,但也还是不敢违反这条禁令,免得还没到舟山就被退货,回去之后无法交代。 在船舱里关了一天,众人能骂的话早就翻来覆去骂过好几遍了,这个时候反倒是没了继续叫骂的心思。填饱肚子之后,有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小声议论,有人大字躺在甲板上,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发呆,还有人跑去找船员聊天,询问此时到了什么地段,倒是没有人再拿白天被关在船舱里出不来的事情闹腾了。 这些盐商子弟其实有不少人都打小跟着长辈在外跑过买卖,对于乘船出远门其实也不太陌生,有很多人都不止一次跑过长江下游这段水路。但以前出门做事,可不会像这么偷偷摸摸跟做贼一样,而且在船上还要被限制行动,这多少是让他们感到有些不适。 但也正是这种严格的限制,让他们开始真正感受到了这次任务的特殊性质。这些人对于此次任务所知的信息多少各有不同,直到这时候才开始互相沟通,共享自己所了解的部分。 戴家、马家因为参与程度较深,所以这两家的子弟掌握的情况其实已经跟戴成荣相差无几,也是对行程安排最为配合的一部分人。而另外几家的子弟所掌握的信息就参差不齐了,白天的时候怨言最多的几乎也都是来自这个群体。 海汉治下的社会是什么样子?去了舟山真就能学到海汉军的真本事吗?除了军事训练,跟海汉人的合作项目到底还有哪些?今后七大姓的私人武装是不是都得听从戴家的指挥?如果戴家小少爷在训练中没能合格,那谁有资格取代他的位置? 每个人都有很多问题需要寻求答案,但当下在船上并没有人能够回答所有的这些问题,甚至包括当事人之一的戴成荣也是一样。只不过戴成荣已经大致知道舟山那边的安排,所以并不太担心进入未知环境之后的境遇。 天明之前,所有人逗留在甲板上的人都被赶回了船舱,尽管还是有人对此表示不满,但相较前一天已经少了许多。越来越多的人已经开始意识到,在这个时候硬要去争取一些无谓的待遇其实没有什么实际意义,闹大了之后只会阻碍航行速度,让船队在途中耽搁更久,而他们自己也会因此被困在船上更久。 戴成荣熬到天明的时候也撑不住了,啃了两个肉包子,然后就囫囵睡过去了。等他再次醒来已经到了午间,驾船的水手也换过一班了。 “这是到哪里了?”戴成荣一时间分辨不出眼前的江段到底是什么地方,便开口询问身边的水手。 “回禀小少爷,这到江阴了,前面便是江阴卫的水师炮台了!” 戴成荣闻言向南岸望去,果然隐隐约约能看到江岸上的炮台工事。明朝初年,便在江阴设立卫所,驻扎了水军。不过真正修建炮台以扼守长江江面,其实是在崇祯八年了。在修建炮台之前不久,海汉出兵杭州湾,逼迫浙江官府给予通商权,搞得大明很是脸上无光。所以这个措施是为了提防着谁顺江而上,其意不言自明。 当然了,只凭这仅有十来门火炮的岸防炮台,要在战时完全封锁住足有三里宽的长江江面,自然是远远不够,但如果加上本地驻扎的水师部队,要拖一拖敌方的时间还是能办到的。舟山当局不想直接出兵扬州的原因之一,也是考虑到长江下游江段有大明部署的一些防卫措施,海军舰队进入这些地区多有不便。 而扬州到长江口的这段航程,走到江阴差不多正好是一半的航程。戴成荣算了算时间,用了差不多一天半,这个速度其实不算慢,但肯定是达不到他所要求的水平。不过船队的六艘船无一脱节,目前都还稳定保持着不到百丈的间隔,这一点倒是让他比较满意,船虽然都挺普通,但配备的水手却全是经验丰富之人,才能保持如此稳定的行进队形。 “就保持这样的航速吧!”戴成荣考虑到水手们的状态,也不打算再下令突进了,时间虽然要紧,但也得保证平安抵达目的地才行。途中要是出了安全事故,在扬州等消息的叔伯长辈们怕是受不住这个刺激。 当然如果一开始就安排几艘大船,每艘船多装些人,那么船队保持一致航速的难度肯定要小得多,但戴家做出这样的安排,主要是考虑到途中要对这些人在船上的行动加以严格限制,可能会让乘客与水手之间出现矛盾。如果单艘船上装载的人太多,一旦有人不服从安排,可能就会导致船上的局面失控。所以权衡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多安排几条船,减少每条船上的载人数量,以此来增强途中的安全系数。 不过实际上到了第二天,船上的乘客便基本上适应了这种特殊安排,知道抗议无效,便老老实实在船舱里等放风的轮次。但时值盛夏,船舱内的通风条件再好,也还是无法抵抗炎热的空气,众人就算躺着不动也会很快汗流浃背,着实有些难熬。 到第三天晚间,船队已经到了松江府,接下来出海了就不用再忌惮行踪暴露了。戴成荣命人打出信号,解除所有船上的活动限制。接下来再往南航行一天时间,便能抵达目的地了。 天明之后,船上众人发现已经到了海上,问过水手之后才知道,已经驶入了杭州湾水域,而这里其实已经是海汉的势力范围了。在往南一百多里地,就是此行目的地舟山岛了。 尽管对舟山岛的状况还一无所知,但得知快要抵达终点,绝大多数人还是忍不住发出了欢呼。对他们来说在船上这几天着实难过,哪怕明知上岸之后的日子可能会更苦,那也还是希望早点结束这船上的半监禁生活。 在日暮前,他们看到了远处海面上舟山岛的轮廓,但实际上直到天色黑尽,船队才堪堪驶抵岛北海域。等船队从舟山岛西侧绕到定海港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了。戴成荣来之前特地请教过元涛,所以他知道这个时间是不能下令驶入军港区域,否则很容易会被当作擅闯者对待。只能先在附近找地方停泊半个晚上,待天明再挪到军港码头去。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戴成荣也没让船队进入民用港,而是就在军港对面的盘峙岛停靠,并下令禁止任何人下船。 之所以到这里了还要如此严格限制,这并不是戴成荣不通人情,或者故意使用手中权力恶心人,而是因为他们这批人来舟山的目的本就特殊,不宜暴露行迹。最理想的状态,就是无声无息地来,学成之后无声无息地离开,不要让任何不相干的人注意到他们这支队伍的存在,这样才有可能在日后成为改变扬州盐商势力比拼的一支奇兵。 在船上已经过了四天,这又是半夜三更,其实也没有坚持要这个时候下船出去浪一圈的人了,所以这道禁令倒是没有招来什么埋怨,很顺利就执行下去了。等到五更天,船队便鱼贯驶离盘峙岛,去往北边的军港。 包括戴成荣在内的这些盐商子弟,终于亲眼目睹了传说中的海汉海军舰队是何等壮观,他们所乘的帆船与停在码头的那些风帆战舰相比,简直就是不起眼的小舢板了。很多人张大了嘴,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所见到的景象才是。 虽然他们在来之前就已经或多或少地听说过关于海汉海军如何了解的传闻,但大多在心里还是会默认将其形象与自己较为熟悉的大明水师联想到一起,但如今亲眼一见,才知道这海汉战船外形跟大明水师的战船完全不一样,而且这港口自东向西看过去,一溜停泊着大大小小数十艘战船,其规模远超他们人生中所见过的任何一支水师舰队。 戴成荣一见之下,才明白有消息说舟山驻扎的海汉军刚刚东征了日本平户不是说着玩的,这样一支庞大的舰队,天下哪里去不得? 受到震撼的同时,也让这些盐商子弟对海汉的信心大增。俗话说眼见为实,这样强大的一支武装舰队摆在他们面前,作用已经胜过千言万语的吹嘘。 以前听说海汉人控制了浙江沿海水域,他们心里大多会有三个字,凭什么?直到今天来到舟山,看到了驻扎在这里的海汉东海舰队,这个困扰他们许久的疑问终于是有了答案。 “难怪那元掌柜到了扬州之后还能如此有底气,若换作是我,只怕比他还要狂妄十倍!”戴成荣想起元涛言行中所显露的那种自信从容,终于是明白了对方的底气所在。 这时候已经有引导船迎上前来,问明这支船队的身份来意之后,将他们引往一处空着的码头。而这个时候船上的盐商子弟已经完全不急着要上岸了,他们甚至希望能在这地方多逗留一会儿,让他们能够再欣赏一下这些海汉战船。 马正平昨天便已经托了关系,跑到军港这边来等着了,但却扑了一个空。按照海汉人所提供的时间,从扬州来的受训人员预计这两天就该到了,而他作为七大姓唯一一名身在舟山的家主,自然要担负起迎接这些子弟的任务。所以他连刚刚开始动工的商栈工地都先扔到了一边,特地来港口等着船队到来。 实际上昨晚船队抵达这里的时候,海军哨所就已经注意到了这支船队,并且大致猜到了其身份。但军港夜间一般都不会接纳非海军船只入港停靠,所以只是进行了上报,并未派船接引他们入港。这样一来,官方也有一晚的时间做一点必要的准备工作,该出面的官员也来得及安排好时间。 从元涛发回的报告来看,徽籍盐商在扬州给予了高度的配合,并且合作的意愿也比较强烈,所以舟山当局也提高了对此事的重视程度,今天石迪文将亲自到场,迎接这批特殊学员的到来。 不过石迪文身份尊贵,肯定不可能提前到港口来等着,所以目前在这里陪同马正平等候船队靠岸的,是将要负责训练这批学员的海军少校段天成。 “马老板,你们送来这些子弟在迎接仪式之后就会被拉进营区了,所以如果你跟他们有什么要说的话,待会儿仪式结束之后记得抓紧时间。”段天成这些天里跟马正平见了好几次面,也收了对方以各种名目送上的不少好处,所以该提点马正平的地方,他现在也会主动说几句。 马正平连忙谢过,又问道:“这些人从扬州风尘仆仆地赶到舟山,想来仪容不免会有些脏乱,还望段大人在将军面前美言几句,莫让将军以为我们送来的人都是些不修边幅之徒。” 段天成笑道:“这个大可放心,石将军得知他们是昼夜不停地从扬州赶来,已经提前让我安排好了营区的澡堂,等仪式之后就带他们去好好洗个干净。” 正文 第2196章 马正平所担心的问题,其实戴成荣已经想到了,早上提前便将船上剩余的淡水全部分发,让几天没洗澡的盐商子弟们能够就着这点水洗个脸擦擦身子,然后换一身干净衣服,扎好发髻,免得在海汉高官面前失了礼数。虽然身上不免还是一股汗臭味,但起码观感不至于太差了。 “正如各位所见,海汉国船坚炮利,军力强盛,这也正是我为何要来此受训的原因,但各位记住,我们与海汉是合作关系,双方各取所需,所以也不用妄自菲薄。须记住我们在舟山的一言一行都是代表了徽籍盐商的颜面,切不可在海汉人面前乱了方寸!” 戴成荣虽然同样也被军港内的众多海汉战船震撼得心神澎湃,但他毕竟是此次受训任务的负责人,还是没忘了在下船之前,再提醒一下身边的同伴,莫要因此而在海汉高官面前表现得太卑微了。 但自信终究要源自实力,盐商子弟的实力大多仅限于经济方面,在大明肯定算是顶级富商阶层,可到了海汉就未必了。这个新兴国家的飞快崛起带动了一大批人以暴发户的速度迅速致富,资产巨万的富商比比皆是,加之舟山这地方还汇聚了各国海商,盐商子弟在这里可就没有什么明显的财力优势了。 当然关于这一点,他们大概暂时还没有机会去深切体会,毕竟下船之后就会被送进军营受训,连他们的学费都已经由马正平代为预缴,这期间倒也不会有展示财力的机会了。 在引导船和岸上旗号的指挥之下,这支来自扬州的船队总算是陆续停靠到了岸边码头。不过降帆栓缆之后,船上的人并未被立刻获准下船,码头上有人举着铁皮喇叭大声喊话,让他们先放下跳板,由军方的人登船进行登记和检查。 这地方是军港,作为军事区施行这些手续也是应有之义,而且今天石迪文会到场迎接这批特殊学员,那安保工作就更是大意不得。除了海军自己的人马之外,军情局和安全部也都派了人过来,协助完成现场的安保工作。 码头上全是自己人,要提防的对象当然就是船上这些外来户了。军方首先要对船上的人进行初步清查,核对人员名单,然后才会将学员放上岸,至于其他船员水手则不在此列,他们只能在船上待着等待后续安排。 “马老板,我们先一起上船看看吧?”段天成见船上已经放下了跳板,便邀马正平一同前往。 马正平正有此意,连忙应下。他知道这趟带队的后辈是戴家的戴成荣,对于这个后辈的成熟稳重,他还是颇为欣赏的,不过戴成荣从未与海汉人打过交道,所以马正平必须要在场,以保证这批学员与军方之间的衔接不会出现问题。 戴成荣看到马正平陪着一位海汉军官登船,心知这大概便是来迎接自己这批人的海汉高官了,连忙主动上前见礼。 “段大人,这位是戴成荣,戴家家主戴英达的小儿子。”马正平忙不迭地向段天成引见戴成荣。他特地点明戴成荣的身份,也是为了提醒段天成,这个年轻人可不是随随便便挑出来的头目,而是在徽籍盐商内部有一定地位的年轻人物。 “草民戴成荣参见段大人!” 戴成荣说着便往地上跪,马正平连忙拦住了他:“贤侄莫跪,海汉国不兴这个!” 戴成荣愣了愣,心说你送回来的信上怎么没有提及此节?不过他反应也是非常快,立刻便改成了拱手深躬。 “不妨事,戴少爷初来乍到,不了解我海汉国的民情,也是情有可原,多待些时日自然就会习惯了。今后在军中受训,日常用我海汉军军礼即可。”段天成见过不少初到舟山的移民都会有此表现,倒也不会觉得奇怪。 马正平连忙接道:“贤侄,你们接下来这几个月的训练,便是由段大人负责了,须得好好配合段大人的指挥。” 戴成荣闻言立刻转头示意手下,很快递上了一本簿子:“此乃本次赴舟山受训人员之花名册,还请段大人过目!” 段天成接过手随意翻看两页,便递给了自己的手下拿着,口中说道:“这个不急,待会下船之后,再集合点名。我先说说你们下船的安排。” 段天成简明扼要地向戴成荣说明了流程,受训人员下船时不能携带个人物品,并且要接受基本的搜身检查,以确保没有人私自暗藏武器。上岸之后集合并对照花名册进行清点,确认登陆人员没有错漏。在完成这些准备工作之后,舟山最高长官石迪文便会亲自现身,迎接戴成荣等学员的到来。 戴成荣毕竟还是对海汉的社会状况了解不够,并不能真正体会到石迪文这种高官在海汉国的社会地位,更想象不出要得到石迪文的接见是何等不易的一件事。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能有海汉高官出面接见,那也是扬州盐商有面子,倒是没把这待遇看得特别重要。 段天成觉得这年轻人还挺沉得住气,当下便让戴成荣组织各条船上的学员下船集合,顺便也看看他的指挥能力如何。 戴成荣倒也知道这是自己表现的机会,当下便先组织自己所在的这条船上的人接受海汉兵的检查然后下船集合,同时派出人员去通知另外几条船,让他们照章办理。 尽管对于需要搜身才能登岸这一条不太满意,但看到码头上荷枪实弹的海汉兵,倒也没人硬要在这个环节上充好汉。他们本来也没有什么不轨的目的,既然海汉人一定要确认没有人私藏武器,那配合一下倒也无妨。 虽然因为搜身环节整个登陆上岸的过程而导致比较缓慢,但基本还算顺利,并没有出现戴成荣担心的冲突。其实也是因为这些盐商子弟看到了定海港里停泊的东海舰队,已经意识到了海汉的强大军事实力,自知对于海汉军的安排无力反抗,所以才会安然接受。 要是换作在扬州城有谁要搜他们的身,哪怕是官军衙役公门中人,那大概也很难让他们如此服服帖帖地配合,说不得还会当场就干起来。毕竟这些盐商子弟都不是怕事的人,大不了拿银子了断便是,不过这种手法在海汉国显然不见得管用,所以初来乍到还是老实一点好。 当然也有不少人在趁着这个机会观察海汉士兵,看看自己接下来所要学习的对象究竟是不是那么厉害。 其实海汉兵第一眼的观感并不威风,全都是穿着素色的棉布军服,一眼看去一个身着盔甲的都没有,就连段天成这样军中高官所穿的也只是一套料子稍好一些的军服而已。这在盐帮子弟们看来简直是有些穷酸,哪里像是一个富庶强国的军队。要知道就算是扬州府最偏远的卫所,练兵的时候起码也能整出几十套像样的盔甲。 不过要说这海汉军穷,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除了港口里停泊的众多战船之外,码头上这些海汉兵各个手里都有一杆制式火枪,明显是标配的单兵武器。而戴成荣更是注意到段天成腰间系有一个皮套,里面装着的便是一支体积短小的火铳,这显然是高级武官才能配备的武器了。 大明官军中虽然有火器营的编制,但实际规模很有限,毕竟火枪的采购和使用费用都较冷兵器高得多。以扬州盐商的财力,要想悄悄组建一支使用火枪的私人武装,尚且会有很多困难,而海汉军中使用火枪的步兵却似乎是标准兵种,这显然是不差钱的表现。 而且到了比较近的距离之后,众人便能看到这些海汉兵个个都是精神抖擞、面色红润、目光有神、健壮有力,全然不似平日看到那些卫所兵,要么脸色灰败,要么干瘦无力,身体状况和精神头简直是天壤之别。 不过这种差别的原因,盐商子弟并不陌生,他们自家养的看家护院的武师死士,大概便是海汉兵这样的状态。只要日日好吃好喝地养着,衣食无忧再勤加锻炼,自然就能保持比较好的状态。海汉军的生活条件显然相当不错,才能有他们所见的模样。 但养少数护卫跟养成千上万的士兵所需的费用显然是比不了的,所以戴成荣很快便想到,海汉兵不着盔甲,应该并不是经济方面的原因,而是故意为之。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海汉军根本不打算与对手近身搏杀,所以彻底舍弃了防护能力强但十分沉重的盔甲。 戴成荣的推断几近事实,只不过他并不知道海汉军其实也有用于护住躯干要害的简易盔甲,但一般只会在特殊作战状态下穿着,而不会作为炫耀家底的工具向外人进行展示。 段天成倒是不知道这年轻人心里如此之多的想法,他就站在不愿的地方,与马正平一起观看戴成荣跑前跑后地整队集合。 马正平还是有些担心戴成荣达的表现不到段天成的要求,一边察言观色一边替戴成荣说些好话,希望戴成荣能够顺利通过这第一关的考验。 段天成实际上对其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这年轻人能够带着这支船队从数百里外的扬州赶来舟山,而且途中没有出现任何耽搁行程的岔子。到了舟山之后没有冒然进港,而是在附近岛屿逗留一晚,收拾妥当了才靠岸停船。不管行程计划是谁制定的,但但能够一路顺利执行下来,都足见指挥者具有比较强的能力。 先前跟戴成荣简单交谈了几句,段天成甚至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刚入伍时的影子,谨慎、充满好奇、责任心…… 至少从第一观感来讲,段天成认为徽籍盐商选出的这个领导者的素质还算不错,假以时日慢慢磨练,或许真能培养成一名出色的指挥官。 当然了,关于这些评价,段天成是不会在当下就说出来的。他作为这支特殊队伍的教官,深知目前给这些学员作评价还为时过早,至少得先训练个十天八天之后,才能慢慢看到这些学员的真实一面。 至于这支队伍的指挥官人选,虽然盐商方面是推举了戴成荣,但他却未必就是唯一人选,段天成还是会根据训练过程中的表现,来决定是否需要更换人选。 在所有人都上岸之后,戴成荣又花了一些时间完成整队,然后向段天成进行报告。 “那就开始点名吧!”段天成将手一伸,已经有手下将那本花名册递到他的手上。 马正平在旁边却有些着急,这都开始点花名册了,怎地石迪文还没有出现,难不成是临时有事不来了? 实际上戴成荣开始组织下船的时候,段天成便示意手下去指挥部向石迪文禀报这边的进程。如果石迪文另有安排,这样也来得及再做调整。而传令兵从指挥部回来之后没有带回别的指令,显然就是照原计划进行了。所以段天成根本不慌,只有不明其中奥妙的马正平,还在猜测石迪文到底会不会出现。 点名点到一半,远处便来了一队骑兵,拱卫着一辆四轮黑色马车。正在接受点名的盐帮子弟当然也注意到了这支显眼的队伍,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那辆车身巨大的马车。 看到这辆车,马正平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了下去。他已经见过石迪文几次,自然认得这辆马车是石迪文的专属座驾。而这位舟山最高长官的出面,象征了海汉官方对这批盐商子弟的重视,这也是马正平最为在意的关键之一。 舟山当局所报出的培训价和武器出售价简直就是天价,马正平又何尝不知道这是海汉人有意敲竹杠,但他还是掏了这笔钱,除了考虑到徽籍盐商的确需要训练一支私人武装来自保,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借此寻求海汉的庇护。 交了价格高昂的保护费,马正平也要确认自己的钱没有白花,这件事能因此得到海汉官方的足够重视,而石迪文的态度就是极为重要的象征了。 正文 第2197章 徽籍盐商的态度很明确,出钱不是问题,但这钱一定要花得物有所值。如今要用钱向海汉换取的不仅仅是短期的军事援助,而是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尽管要让双方做到完全的平等是一种奢望,但至少海汉方面得对这种合作关系保持足够的重视才行。 在马正平看来,最能够体现海汉官方对此重视程度的,莫过于石迪文亲自出面过问此事。据他这些天在舟山了解所知,石迪文虽然只是海汉国委派到舟山的执政官,但其自主权限极大,远远超过地方官的定义。 石迪文的言行态度,某种程度上就可以等同于海汉国的态度,而石迪文能给予这个训练计划多大的重视,或许也就意味着盐商子弟是否能从舟山学到真本事。所以马正平对于石迪文今天是否会在盐商子弟到埠时露面非常在意,直到此刻看到石迪文的马车和卫队到场,悬在心口的一块大石才终于放了下来。 段天成点完名之后注意到马正平的脸色变化,当下也很快就猜到了他的心中所想,笑着问道:“马老板先前是在担心石将军不来?” 马正平并不否认,点点头道:“石将军公务繁忙,日理万机,要是真来不了,那从扬州来的这些孩子可就太没福分了!” 段天成心说你早点开口问我,我不就给你吃个定心丸了吗?何至于提心吊胆这么久。 两人上前参见了石迪文,告知了这批学员的大致情况,然后请石迪文检阅这批学员。 关于接受海汉高官检阅一事,马正平在送回扬州的消息中特地强调了此事,所以戴成荣事前对此还是有所准备,第一批被挑出来的学员甚至还在戴家庄练习了几次。不过后来因为人数不够海汉的要求,临时又加了一批人进来,然后就立刻从扬州出发了,所以准备工作也就没那么周全了。 戴成荣看到马车来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这大概便是马正平所提及的石将军了,当即便集合整队,等待检阅。 与戴成荣见到的其他海汉军人一样,这位石将军也同样没有穿戴盔甲,但个头又高又壮,肤色黝黑,两眼炯炯有神,头发剪得极短,看起来的确颇有威势。戴成荣被他眼神从脸上扫过,犹如被一面刀锋在面前掠过一般,立刻感觉到一股寒气从后脊梁冒起来。 戴成荣以前听戴英凡说过,在军中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往往都是杀伐果断,心性极为坚定之人,这种人资质自然是千里挑一甚至万里挑一,但还得通过大大小小的战事磨练,靠着无数条人命累积军功,才能慢慢爬到人人敬畏的那把交椅上去。 马正平送回的消息中称,这位石将军是正宗的海汉人,戴成荣对于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还不是太明白,但他现在已经从石迪文这里感受到了上位者的气势。而这种特殊的感觉,他从未在以前打过交道的那些大明武官身上感受过。 检阅这百多号人自然不会花费太长的时间,石迪文很快便将这次扬州选派来接受培训的人员大致看了一遍。仅从身体素质方面看,这些盐商子弟的身体条件的确不错,作为兵源要远好于移民群体,看得出扬州盐商在挑选人员方面的确是下了工夫。 当然了,石迪文的出面本来就只是为了给徽籍盐商吃一颗定心丸,他能用到这支队伍上的精力和时间都极为有限,训练过程肯定是由手下人来完成。他现在要发表一个简短的讲话,然后就把这帮盐商子弟交给段天成去打理了。 石迪文接了手下递来的铁皮话筒,开始了自己的临时讲话:“我是海汉国舟山特别殖民区执政官石迪文,在此欢迎各位的到来。各位为了学习我国的先进军事技术,特地从扬州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在开始这段学习生活之前,我希望各位都能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你们的受训机会得来不易,而这对你们当中的很多人来说,是一次可以改变人生命运的机会,不管是为了你们的家族,还是为了你们自己的个人前途,我建议你们都要在训练期间拼尽全力,不留遗憾!” “你们要在这里学习的,不仅仅是怎么使用武器去杀死敌人,更重要的是学会服从、执行、思考。为什么我要把思考排到最后?这是因为作为一名合格的军人,你们首先要学会服从命令,坚决地执行命令,然后再去思考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命令,怎样才能更高效地执行命令。我希望你们在这里学到的是处理问题的方法,这样即便今后遇到再大的困难,你们也会知道该如何去应对。” “这位是接下来三个月要给你们吃很多苦头的教官,段天成少校。他亲手干掉的人可能比我更多,所以我建议你们最好不要惹他生气,否则你们一定会相当后悔!” 在讲话的最后,石迪文很适时地向学员们介绍了段天成,并且暗示众人这位可是有着丰富实战经验的狠角色,如果要招惹他那就先自取多福吧。 段天成很是感激上司自降身段给自己铺路顺便塑造角色,当下上前一步,先朝石迪文敬了一个军礼,然后才黑着脸对众人说道:“记住你们来舟山的目的是什么,尽你们的全力训练!吃不了苦的,不服从命令的,贪生怕死的,达不到训练标准的,统统给我滚!我海汉军没有孬种!” 段天成本来还准备了其他的训话内容,但他突然意识到在上司面前话太多似乎也不太好,当下便果断放弃了,三两句讲完之后,便请示石迪文下一步的安排。 “后续的事情就由你看着办吧!”石迪文抬手看了看时间,对段天成吩咐道:“尽管安排他们入住,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再来找我。” 石迪文带着卫队风风火火地走了,段天成倒是很给马正平面子,还特地问了一下他要不要也讲几句。马正平哪敢托大,这里是海汉人的地盘,自己一个外国商人还是该低调一些,连忙表示自己配合安排这些盐商子弟入住就好。 然后问题便来了,军方给这些学员安排的驻地当然是在驻军营区里,而这些盐商子弟带来了大量的个人行李,远远超出了入住标准。戴成荣虽然有些羞愧,但还是只能将这个状况老老实实地反映给刚上任的教官。 段天成倒是没觉得这个问题有多难解决,当即便宣布了标准:“每人行李不得超过二十斤,不得携带食物入营,多余的物品自行处理,中午之前处理妥当。如果有谁觉得接受不了,正好趁着船还没走,赶紧搭船回扬州享福得了!” 段天成并不打算给这些家伙留下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所以立刻便命人去找了一杆秤来,若是个人行李看着比较有争议的,便用秤称过为准。 马正平唯恐这帮盐商子弟里有刺头儿不知道好歹,连忙也是帮着戴成荣向那些个人行李过多的家伙施压,劝他们自行放弃一些并非必需品的行李。这些多余的物品装箱打包,由马正平代为保管,也可按照他们的需求先送回扬州去。 这样的安排也算是很仁至义尽了,毕竟还留给了他们处理多余行李的退路。当然他们也有选择不接受这种安排的权力,只不过那样一来就得立刻失去受训资格,而马正平此时就在现场,想回到扬州之后编个被退货的借口都是不可能的。 这样一来,就算有一些人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服从军方的安排了。只是心怀侥幸者甚多,行李过秤的时候揪出来的超重者几乎占到了总人数的一半,气得马正平一个个地揪着耳朵开骂。他在七大姓的家主里辈分算高的,所以这些后辈也根本不敢还嘴,只能暗暗在心里抱怨段天成定的这个规矩太严苛了。 段天成冷眼旁观戴成荣和马正平处理这些麻烦,心里却是已经在按照先前点过的花名册,把那些刺头儿一一先记下来。他在军中也有训练新兵的经验,自然明白要如何打磨这些家伙。 驻军的后勤部门已经调来了十辆大车,这些马车并不是为了拉人,而是装他们的行李而已。本来段天成甚至想让这些新人菜鸟背着自己的行李徒步去营区,但他现场看了一下,这些人的行李的确太多,而且考虑到他们严重缺乏组织性,一来就要安排负重行军的话,恐怕这一整天都得折腾过去。 这个特殊任务时间紧,段天成也不敢玩太大,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地调了马车过来替他们运行李。至于这些人嘛,两条腿也不是白长的,正好在船上待了好几天了,是时候让他们多走一段路活动一下腿脚了。 不过舟山驻军的营区本就是跟港口连成一片,所以就算徒步走到给这些学员安排的地方,也就两里多地而已,实在说不上远。 好不容易把行李清理得七七八八了,戴成荣再次整队,跟着段天成前往驻地。 途中他们也见到了不少海汉军人,戴成荣很明显地感觉到这些人除了身上的军服之外,连走路的姿势、节奏都是一模一样,而且走在路上两人成排三人成列,基本队形都极为整齐。偶尔有喊着号子整队跑过的士兵,那更是连步点都完全一致。 再反观盐商子弟的队伍,虽然是有队列的样子,但却是稀稀拉拉歪歪扭扭,根本就没有统一的行进速度可言。戴成荣忍不住在心中暗想,难道短短三个月,我们也得练成海汉军这般的军容不成?若是连生活中的基本动作都能做到如此整齐划一,那回到扬州之后肯定会让各家家主赞叹不已。 途中路过一块面积颇大的校场,众人都看到这里有不少海汉士兵正集结成阵,训练队列行进,都是颇觉新奇,原来海汉军还真要训练这行进列阵之术,难怪连两三个人走在一起都能做到同步率极高。 “你们也不用觉得这有什么很稀奇的,他们练的,你们以后也都要练,他们会的,你们也都得掌握。当兵打仗,这些都是基本功,如果连这都练不好,上了战场只会死得比别人快!” 段天成一边走,一边已经在给戴成荣上课了。他知道这些新人对于军训的内容会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但类似队列训练这类基础项目,那肯定是要让这些新人练到对指令产生条件反射才行。否则到了战场上,敌人可不会给他们留出慢慢反应的时间。 戴成荣对此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他知道在明军中同样要练习队列,这是执行作战命令的基本技能,只是自己所知的明军练法,跟海汉军这操练之法似乎略有差异。不过他也很快想到这或许与海汉军的作战方式有关,毕竟海汉军全员列装火枪,其战法肯定是与冷兵器为主的明军大不一样。 戴成荣担心自己见识浅薄,也没敢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但实际上他如果能坦率一点,或许段天成当下就会对他高看几分。 给这批盐商子弟准备的营房是去年才投入使用的砖房,之前是石迪文亲卫队的营房,因为配套设施都比较新,所以这次专门给他们腾出了近二十间作为训练期间居住,这样的待遇也算是对得起盐商缴纳的高额学费了。 “每间营房入住十二人,名单就按先前的点名顺序。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整备,完成之后立刻出来在门口集合。最后完成集合的房间……”段天成顿了顿才宣布道:“今天训练结束后负责打扫这片营区的公共地带。开始吧!” 段天成一声令下之后,所有人不敢怠慢立刻行动起来。他们要先将自己的行李搬入营房内放好,然后再出来集合。虽然看似时间很充裕,但考虑到运过来的行李都是随机装载在某辆马车上,这一百多号人要找到自己的东西并将其从行李堆里翻出来搬走,那也是有得忙活的。 当然最困难的部分,还是他们要记得起先前的点名顺序,不然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和哪些人一起住。 正文 第2198章 花名册的姓名排序其实是有规律的,上面的人名是按照海汉提出的要求,以姓氏笔画由少到多的顺序进行排列,但即便是戴成荣这个指挥,在此之前也没有用心去记这花名册上的顺序。毕竟谁能想得到,段天成竟然会突然出了这么一道考题来刁难他们。 戴成荣不得不重新整队,试图让学员们集中之后再根据顺序来分配宿舍,但这时候众人都忙于先找到自己的行李,要重整队伍又谈何容易。于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之后,场面仍是一片混乱,没有任何一间宿舍能完成段天成提出的入住要求。 戴成荣也不傻,当然已经想到了这大概是段天成有意为难,然后借此给自己这帮人一个下马威。 “既然如此,那就照定好的规矩,下午的训练结束之后,全员参加打扫营区的劳动。”段天成轻描淡写地宣布了惩罚,倒是没有斥责盐商子弟们一团糟的表现,看来这结果应该也是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实际上段天成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只安排他们打扫营区卫生而已,如果真是自家招的新兵,那惩罚可不会这么轻松,多半还得安排加练,把这些家伙的体力折腾干净才算完事。 戴成荣虽然对这种故意找茬的安排也感到不满,但如今有求于人,那可真是半句怨言都不敢发,只能老老实实地认罚。 接下来分配宿舍,众人安顿好之后,情绪也平复了不少。虽然十二人一间的宿舍对这些盐商子弟来说不免稍显拥挤,但相较于前几天挤在闷热船舱里漂泊的日子,这砖房宿舍的条件已经相当不错,起码每人都有一张床可以好好躺着了。 不过这里是军营,可不会让他们在大白天躺着,安顿好之后便立刻让他们去澡堂洗个干净,顺便换上由海汉军的作训服。 “受训期间,所有学员在营区内只能穿作训服装,违规者将被视为违反军纪!” 虽然绝大多数人并不喜欢海汉军发放的这种蓝布作训服,但在段天成宣布了这条规矩之后,众人也只能打消了别的念头。不少人暗暗后悔,早知道有此安排,自己何必要带这么多用不上的衣物来在舟山。 实际上这作训服也并非免费发放,他们在训练期间所要用到的一切日用物品,包括作训服、鞋袜、寝具、吃饭喝水的器具,那可都是以远高于市价的标准计入到训练费用当中的,而且不买还不行。 到澡堂洗完澡,换上崭新的作训服,众人互相打量,虽然仅仅只是在着装方面进行了统一,但已经有了先前所不具备的整体感。这也让他们进一步意识到,自己不但身在军中,而且已经成为了其中一员。 当然了,这只是他们自己的念头而已,段天成可不会认为他们已经成为军中一员。海汉军的身份,并不是穿上这身作训服就能自动获得,何况他们还只是一帮外国学员。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花名册的姓名排序其实是有规律的,上面的人名是按照海汉提出的要求,以姓氏笔画由少到多的顺序进行排列,但即便是戴成荣这个指挥,在此之前也没有用心去记这花名册上的顺序。毕竟谁能想得到,段天成竟然会突然出了这么一道考题来刁难他们。 戴成荣不得不重新整队,试图让学员们集中之后再根据顺序来分配宿舍,但这时候众人都忙于先找到自己的行李,要重整队伍又谈何容易。于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之后,场面仍是一片混乱,没有任何一间宿舍能完成段天成提出的入住要求。 戴成荣也不傻,当然已经想到了这大概是段天成有意为难,然后借此给自己这帮人一个下马威。 “既然如此,那就照定好的规矩,下午的训练结束之后,全员参加打扫营区的劳动。”段天成轻描淡写地宣布了惩罚,倒是没有斥责盐商子弟们一团糟的表现,看来这结果应该也是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实际上段天成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只安排他们打扫营区卫生而已,如果真是自家招的新兵,那惩罚可不会这么轻松,多半还得安排加练,把这些家伙的体力折腾干净才算完事。 戴成荣虽然对这种故意找茬的安排也感到不满,但如今有求于人,那可真是半句怨言都不敢发,只能老老实实地认罚。 接下来分配宿舍,众人安顿好之后,情绪也平复了不少。虽然十二人一间的宿舍对这些盐商子弟来说不免稍显拥挤,但相较于前几天挤在闷热船舱里漂泊的日子,这砖房宿舍的条件已经相当不错,起码每人都有一张床可以好好躺着了。 不过这里是军营,可不会让他们在大白天躺着,安顿好之后便立刻让他们去澡堂洗个干净,顺便换上由海汉军的作训服。 “受训期间,所有学员在营区内只能穿作训服装,违规者将被视为违反军纪!” 虽然绝大多数人并不喜欢海汉军发放的这种蓝布作训服,但在段天成宣布了这条规矩之后,众人也只能打消了别的念头。不少人暗暗后悔,早知道有此安排,自己何必要带这么多用不上的衣物来在舟山。 实际上这作训服也并非免费发放,他们在训练期间所要用到的一切日用物品,包括作训服、鞋袜、寝具、吃饭喝水的器具,那可都是以远高于市价的标准计入到训练费用当中的,而且不买还不行。 到澡堂洗完澡,换上崭新的作训服,众人互相打量,虽然仅仅只是在着装方面进行了统一,但已经有了先前所不具备的整体感。这也让他们进一步意识到,自己不但身在军中,而且已经成为了其中一员。 当然了,这只是他们自己的念头而已,段天成可不会认为他们已经成为军中一员。海汉军的身份,并不是穿上这身作训服就能自动获得,何况他们还只是一帮外国学员。 花名册的姓名排序其实是有规律的,上面的人名是按照海汉提出的要求,以姓氏笔画由少到多的顺序进行排列,但即便是戴成荣这个指挥,在此之前也没有用心去记这花名册上的顺序。毕竟谁能想得到,段天成竟然会突然出了这么一道考题来刁难他们。 戴成荣不得不重新整队,试图让学员们集中之后再根据顺序来分配宿舍,但这时候众人都忙于先找到自己的行李,要重整队伍又谈何容易。于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之后,场面仍是一片混乱,没有任何一间宿舍能完成段天成提出的入住要求。 戴成荣也不傻,当然已经想到了这大概是段天成有意为难,然后借此给自己这帮人一个下马威。 “既然如此,那就照定好的规矩,下午的训练结束之后,全员参加打扫营区的劳动。”段天成轻描淡写地宣布了惩罚,倒是没有斥责盐商子弟们一团糟的表现,看来这结果应该也是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实际上段天成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只安排他们打扫营区卫生而已,如果真是自家招的新兵,那惩罚可不会这么轻松,多半还得安排加练,把这些家伙的体力折腾干净才算完事。 戴成荣虽然对这种故意找茬的安排也感到不满,但如今有求于人,那可真是半句怨言都不敢发,只能老老实实地认罚。 接下来分配宿舍,众人安顿好之后,情绪也平复了不少。虽然十二人一间的宿舍对这些盐商子弟来说不免稍显拥挤,但相较于前几天挤在闷热船舱里漂泊的日子,这砖房宿舍的条件已经相当不错,起码每人都有一张床可以好好躺着了。 不过这里是军营,可不会让他们在大白天躺着,安顿好之后便立刻让他们去澡堂洗个干净,顺便换上由海汉军的作训服。 “受训期间,所有学员在营区内只能穿作训服装,违规者将被视为违反军纪!” 虽然绝大多数人并不喜欢海汉军发放的这种蓝布作训服,但在段天成宣布了这条规矩之后,众人也只能打消了别的念头。不少人暗暗后悔,早知道有此安排,自己何必要带这么多用不上的衣物来在舟山。 实际上这作训服也并非免费发放,他们在训练期间所要用到的一切日用物品,包括作训服、鞋袜、寝具、吃饭喝水的器具,那可都是以远高于市价的标准计入到训练费用当中的,而且不买还不行。 到澡堂洗完澡,换上崭新的作训服,众人互相打量,虽然仅仅只是在着装方面进行了统一,但已经有了先前所不具备的整体感。这也让他们进一步意识到,自己不但身在军中,而且已经成为了其中一员。 当然了,这只是他们自己的念头而已,段天成可不会认为他们已经成为军中一员。海汉军的身份,并不是穿上这身作训服就能自动获得,何况他们还只是一帮外国学员。 花名册的姓名排序其实是有规律的,上面的人名是按照海汉提出的要求,以姓氏笔画由少到多的顺序进行排列,但即便是戴成荣这个指挥,在此之前也没有用心去记这花名册上的顺序。毕竟谁能想得到,段天成竟然会突然出了这么一道考题来刁难他们。 戴成荣不得不重新整队,试图让学员们集中之后再根据顺序来分配宿舍,但这时候众人都忙于先找到自己的行李,要重整队伍又谈何容易。于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之后,场面仍是一片混乱,没有任何一间宿舍能完成段天成提出的入住要求。 戴成荣也不傻,当然已经想到了这大概是段天成有意为难,然后借此给自己这帮人一个下马威。 “既然如此,那就照定好的规矩,下午的训练结束之后,全员参加打扫营区的劳动。”段天成轻描淡写地宣布了惩罚,倒是没有斥责盐商子弟们一团糟的表现,看来这结果应该也是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实际上段天成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只安排他们打扫营区卫生而已,如果真是自家招的新兵,那惩罚可不会这么轻松,多半还得安排加练,把这些家伙的体力折腾干净才算完事。 戴成荣虽然对这种故意找茬的安排也感到不满,但如今有求于人,那可真是半句怨言都不敢发,只能老老实实地认罚。 接下来分配宿舍,众人安顿好之后,情绪也平复了不少。虽然十二人一间的宿舍对这些盐商子弟来说不免稍显拥挤,但相较于前几天挤在闷热船舱里漂泊的日子,这砖房宿舍的条件已经相当不错,起码每人都有一张床可以好好躺着了。 不过这里是军营,可不会让他们在大白天躺着,安顿好之后便立刻让他们去澡堂洗个干净,顺便换上由海汉军的作训服。 “受训期间,所有学员在营区内只能穿作训服装,违规者将被视为违反军纪!” 虽然绝大多数人并不喜欢海汉军发放的这种蓝布作训服,但在段天成宣布了这条规矩之后,众人也只能打消了别的念头。不少人暗暗后悔,早知道有此安排,自己何必要带这么多用不上的衣物来在舟山。 实际上这作训服也并非免费发放,他们在训练期间所要用到的一切日用物品,包括作训服、鞋袜、寝具、吃饭喝水的器具,那可都是以远高于市价的标准计入到训练费用当中的,而且不买还不行。。 到澡堂洗完澡,换上崭新的作训服,众人互相打量,虽然仅仅只是在着装方面进行了统一,但已经有了先前所不具备的整体感。这也让他们进一步意识到,自己不但身在军中,而且已经成为了其中一员。 当然了,这只是他们自己的念头而已,段天成可不会认为他们已经成为军中一员。海汉军的身份,并不是穿上这身作训服就能自动获得,何况他们还只是一帮外国学员。 正文 第2199章 马正平作为扬州的顶级大盐商之一,跟地方官员打交道的时候着实不少,在吃过亏之后也深知官场保护伞对于经营的重要性,过去徽籍盐商在扬州陷于被动,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过去对这方面的经营缺乏足够的重视。而如今终于抱上了海汉的大腿,就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七大姓的议事会甚至专门讨论过相关的话题,商量要如何经营好与海汉官方的合作关系。 送钱当然是最为简洁有效的手段,无论在哪一国,利益输送都是获得官员好感的最佳方案,海汉自然也不例外。徽籍盐商认为海汉向扬州扩展盐业贸易,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因为其中的丰厚收益,既然海汉人喜欢钱,那就送钱上门好了。所以这次马正平造访舟山,上上下下都是打点了不少银子,终于是促成了徽籍盐商所期盼的合作。 不过马正平隐隐感觉到这种合作关系依然不够牢靠,海汉人虽然出手了,但完全是当作了一桩价格分明的交易来执行,花多少钱办多少事,这与徽籍盐商把交易变成交情的设想是有着明显的差距。 所以马正平认为要拉近双方之间的关系,仅仅只靠单方面的利益输送是行不通的,必须要在更多的领域中构建起共同利益才行。至于该怎么去实现这种构想,他之前其实没有一个明确的想法,但近日在吸收了各方面的信息之后,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办法。 通过向海汉输送人才来实现利益共同化,对徽籍盐商来说算是门槛极低的一种方案,而且相较于把这些人送入大明官场的难度,去海汉发展似乎是一条更好走的路。 毕竟大明已经建国两百余年,阶级早就固化,平民阶级想往上爬并不容易,而海汉却是一个刚刚建国才几年的新兴国家,不用想就知道这样的国家肯定充满了大把的上位机会。盐商子弟中不乏有见识,有本事的年轻才俊,还有足够的身家本钱支撑,只要愿意移民海汉,出头的机会肯定非常大。 而且关于海汉国的情况,马正平要较其他的扬州盐商了解得更多,如果能赶在其他盐商之前采取一些措施,提前一步在海汉进行布局,那么这或许是让马家迅速提升实力的绝佳机会。或许今后的若干年,马家都将会受益于这个大胆的决定。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马正平作为扬州的顶级大盐商之一,跟地方官员打交道的时候着实不少,在吃过亏之后也深知官场保护伞对于经营的重要性,过去徽籍盐商在扬州陷于被动,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过去对这方面的经营缺乏足够的重视。而如今终于抱上了海汉的大腿,就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七大姓的议事会甚至专门讨论过相关的话题,商量要如何经营好与海汉官方的合作关系。 送钱当然是最为简洁有效的手段,无论在哪一国,利益输送都是获得官员好感的最佳方案,海汉自然也不例外。徽籍盐商认为海汉向扬州扩展盐业贸易,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因为其中的丰厚收益,既然海汉人喜欢钱,那就送钱上门好了。所以这次马正平造访舟山,上上下下都是打点了不少银子,终于是促成了徽籍盐商所期盼的合作。 不过马正平隐隐感觉到这种合作关系依然不够牢靠,海汉人虽然出手了,但完全是当作了一桩价格分明的交易来执行,花多少钱办多少事,这与徽籍盐商把交易变成交情的设想是有着明显的差距。 所以马正平认为要拉近双方之间的关系,仅仅只靠单方面的利益输送是行不通的,必须要在更多的领域中构建起共同利益才行。至于该怎么去实现这种构想,他之前其实没有一个明确的想法,但近日在吸收了各方面的信息之后,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办法。 通过向海汉输送人才来实现利益共同化,对徽籍盐商来说算是门槛极低的一种方案,而且相较于把这些人送入大明官场的难度,去海汉发展似乎是一条更好走的路。 毕竟大明已经建国两百余年,阶级早就固化,平民阶级想往上爬并不容易,而海汉却是一个刚刚建国才几年的新兴国家,不用想就知道这样的国家肯定充满了大把的上位机会。盐商子弟中不乏有见识,有本事的年轻才俊,还有足够的身家本钱支撑,只要愿意移民海汉,出头的机会肯定非常大。 而且关于海汉国的情况,马正平要较其他的扬州盐商了解得更多,如果能赶在其他盐商之前采取一些措施,提前一步在海汉进行布局,那么这或许是让马家迅速提升实力的绝佳机会。或许今后的若干年,马家都将会受益于这个大胆的决定。 马正平作为扬州的顶级大盐商之一,跟地方官员打交道的时候着实不少,在吃过亏之后也深知官场保护伞对于经营的重要性,过去徽籍盐商在扬州陷于被动,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过去对这方面的经营缺乏足够的重视。而如今终于抱上了海汉的大腿,就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七大姓的议事会甚至专门讨论过相关的话题,商量要如何经营好与海汉官方的合作关系。 送钱当然是最为简洁有效的手段,无论在哪一国,利益输送都是获得官员好感的最佳方案,海汉自然也不例外。徽籍盐商认为海汉向扬州扩展盐业贸易,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因为其中的丰厚收益,既然海汉人喜欢钱,那就送钱上门好了。所以这次马正平造访舟山,上上下下都是打点了不少银子,终于是促成了徽籍盐商所期盼的合作。 不过马正平隐隐感觉到这种合作关系依然不够牢靠,海汉人虽然出手了,但完全是当作了一桩价格分明的交易来执行,花多少钱办多少事,这与徽籍盐商把交易变成交情的设想是有着明显的差距。 所以马正平认为要拉近双方之间的关系,仅仅只靠单方面的利益输送是行不通的,必须要在更多的领域中构建起共同利益才行。至于该怎么去实现这种构想,他之前其实没有一个明确的想法,但近日在吸收了各方面的信息之后,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办法。 通过向海汉输送人才来实现利益共同化,对徽籍盐商来说算是门槛极低的一种方案,而且相较于把这些人送入大明官场的难度,去海汉发展似乎是一条更好走的路。 毕竟大明已经建国两百余年,阶级早就固化,平民阶级想往上爬并不容易,而海汉却是一个刚刚建国才几年的新兴国家,不用想就知道这样的国家肯定充满了大把的上位机会。盐商子弟中不乏有见识,有本事的年轻才俊,还有足够的身家本钱支撑,只要愿意移民海汉,出头的机会肯定非常大。 而且关于海汉国的情况,马正平要较其他的扬州盐商了解得更多,如果能赶在其他盐商之前采取一些措施,提前一步在海汉进行布局,那么这或许是让马家迅速提升实力的绝佳机会。或许今后的若干年,马家都将会受益于这个大胆的决定。 马正平作为扬州的顶级大盐商之一,跟地方官员打交道的时候着实不少,在吃过亏之后也深知官场保护伞对于经营的重要性,过去徽籍盐商在扬州陷于被动,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过去对这方面的经营缺乏足够的重视。而如今终于抱上了海汉的大腿,就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七大姓的议事会甚至专门讨论过相关的话题,商量要如何经营好与海汉官方的合作关系。 送钱当然是最为简洁有效的手段,无论在哪一国,利益输送都是获得官员好感的最佳方案,海汉自然也不例外。徽籍盐商认为海汉向扬州扩展盐业贸易,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因为其中的丰厚收益,既然海汉人喜欢钱,那就送钱上门好了。所以这次马正平造访舟山,上上下下都是打点了不少银子,终于是促成了徽籍盐商所期盼的合作。 不过马正平隐隐感觉到这种合作关系依然不够牢靠,海汉人虽然出手了,但完全是当作了一桩价格分明的交易来执行,花多少钱办多少事,这与徽籍盐商把交易变成交情的设想是有着明显的差距。 所以马正平认为要拉近双方之间的关系,仅仅只靠单方面的利益输送是行不通的,必须要在更多的领域中构建起共同利益才行。至于该怎么去实现这种构想,他之前其实没有一个明确的想法,但近日在吸收了各方面的信息之后,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办法。 通过向海汉输送人才来实现利益共同化,对徽籍盐商来说算是门槛极低的一种方案,而且相较于把这些人送入大明官场的难度,去海汉发展似乎是一条更好走的路。 毕竟大明已经建国两百余年,阶级早就固化,平民阶级想往上爬并不容易,而海汉却是一个刚刚建国才几年的新兴国家,不用想就知道这样的国家肯定充满了大把的上位机会。盐商子弟中不乏有见识,有本事的年轻才俊,还有足够的身家本钱支撑,只要愿意移民海汉,出头的机会肯定非常大。 而且关于海汉国的情况,马正平要较其他的扬州盐商了解得更多,如果能赶在其他盐商之前采取一些措施,提前一步在海汉进行布局,那么这或许是让马家迅速提升实力的绝佳机会。或许今后的若干年,马家都将会受益于这个大胆的决定。 马正平作为扬州的顶级大盐商之一,跟地方官员打交道的时候着实不少,在吃过亏之后也深知官场保护伞对于经营的重要性,过去徽籍盐商在扬州陷于被动,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过去对这方面的经营缺乏足够的重视。而如今终于抱上了海汉的大腿,就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了,七大姓的议事会甚至专门讨论过相关的话题,商量要如何经营好与海汉官方的合作关系。 送钱当然是最为简洁有效的手段,无论在哪一国,利益输送都是获得官员好感的最佳方案,海汉自然也不例外。徽籍盐商认为海汉向扬州扩展盐业贸易,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因为其中的丰厚收益,既然海汉人喜欢钱,那就送钱上门好了。所以这次马正平造访舟山,上上下下都是打点了不少银子,终于是促成了徽籍盐商所期盼的合作。 不过马正平隐隐感觉到这种合作关系依然不够牢靠,海汉人虽然出手了,但完全是当作了一桩价格分明的交易来执行,花多少钱办多少事,这与徽籍盐商把交易变成交情的设想是有着明显的差距。 所以马正平认为要拉近双方之间的关系,仅仅只靠单方面的利益输送是行不通的,必须要在更多的领域中构建起共同利益才行。至于该怎么去实现这种构想,他之前其实没有一个明确的想法,但近日在吸收了各方面的信息之后,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办法。 通过向海汉输送人才来实现利益共同化,对徽籍盐商来说算是门槛极低的一种方案,而且相较于把这些人送入大明官场的难度,去海汉发展似乎是一条更好走的路。 毕竟大明已经建国两百余年,阶级早就固化,平民阶级想往上爬并不容易,而海汉却是一个刚刚建国才几年的新兴国家,不用想就知道这样的国家肯定充满了大把的上位机会。盐商子弟中不乏有见识,有本事的年轻才俊,还有足够的身家本钱支撑,只要愿意移民海汉,出头的机会肯定非常大。 而且关于海汉国的情况,马正平要较其他的扬州盐商了解得更多,如果能赶在其他盐商之前采取一些措施,提前一步在海汉进行布局,那么这或许是让马家迅速提升实力的绝佳机会。 正文 第2200章 1627崛起南海! 戴成荣的这种想法,实际上在他之前早就已经有很多人琢磨过了,但往往在意识到海汉拥有强大军事力量的深层原因之后,便会放弃了进行全盘效仿的想法。 大多数人对海汉军的印象只是停留在坚船利炮的表面,至于批量建造这些先进武器所需的技术和工业体系,却是外界很难直接看到的部分。而海汉对于武器的外销一直保持着极为严格的控制,想单纯通过购买武器来实现军事实力的提升,其效果不但极其有限,而且武装规模将完全处在海汉的控制之下,并不是一种可靠的手段。 而想要引进海汉的军工技术,其难度要比购买武器还大得多,迄今为止也就只有安南和福建许氏两家能够享有这种特权。而解决不了武器来源问题,就根本不可能完全效仿海汉的军事制度,建立起编制规模比较大的武装部队。 不过戴成荣目前所了解的情况还没有这么深入,自然难以考虑周全,他想来想去,也只觉得自己手中所能调动的资源实在太少。转念再一想,集七大姓之力才组织了这一百多号人到舟山留学,可想而知要建立一支常备武装力量得投入多少资源了。 集体学习结束之后,便已经快到军中的熄灯时间了,众人抓紧时间洗漱完毕然后躺下休息。他们刚才已经得到了教官的通知,从明早开始都要出早操,而训练将会持续整个白天,所以他们必须得抓紧时间休息,以确保明天能够足够的体力完成训练。 但包括戴成荣在内的很多人都没能立刻入睡,这一天下来所接触到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他们一时半会还难以消化。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戴成荣的这种想法,实际上在他之前早就已经有很多人琢磨过了,但往往在意识到海汉拥有强大军事力量的深层原因之后,便会放弃了进行全盘效仿的想法。 大多数人对海汉军的印象只是停留在坚船利炮的表面,至于批量建造这些先进武器所需的技术和工业体系,却是外界很难直接看到的部分。而海汉对于武器的外销一直保持着极为严格的控制,想单纯通过购买武器来实现军事实力的提升,其效果不但极其有限,而且武装规模将完全处在海汉的控制之下,并不是一种可靠的手段。 而想要引进海汉的军工技术,其难度要比购买武器还大得多,迄今为止也就只有安南和福建许氏两家能够享有这种特权。而解决不了武器来源问题,就根本不可能完全效仿海汉的军事制度,建立起编制规模比较大的武装部队。 不过戴成荣目前所了解的情况还没有这么深入,自然难以考虑周全,他想来想去,也只觉得自己手中所能调动的资源实在太少。转念再一想,集七大姓之力才组织了这一百多号人到舟山留学,可想而知要建立一支常备武装力量得投入多少资源了。 集体学习结束之后,便已经快到军中的熄灯时间了,众人抓紧时间洗漱完毕然后躺下休息。他们刚才已经得到了教官的通知,从明早开始都要出早操,而训练将会持续整个白天,所以他们必须得抓紧时间休息,以确保明天能够足够的体力完成训练。 但包括戴成荣在内的很多人都没能立刻入睡,这一天下来所接触到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他们一时半会还难以消化。 戴成荣的这种想法,实际上在他之前早就已经有很多人琢磨过了,但往往在意识到海汉拥有强大军事力量的深层原因之后,便会放弃了进行全盘效仿的想法。 大多数人对海汉军的印象只是停留在坚船利炮的表面,至于批量建造这些先进武器所需的技术和工业体系,却是外界很难直接看到的部分。而海汉对于武器的外销一直保持着极为严格的控制,想单纯通过购买武器来实现军事实力的提升,其效果不但极其有限,而且武装规模将完全处在海汉的控制之下,并不是一种可靠的手段。 而想要引进海汉的军工技术,其难度要比购买武器还大得多,迄今为止也就只有安南和福建许氏两家能够享有这种特权。而解决不了武器来源问题,就根本不可能完全效仿海汉的军事制度,建立起编制规模比较大的武装部队。 不过戴成荣目前所了解的情况还没有这么深入,自然难以考虑周全,他想来想去,也只觉得自己手中所能调动的资源实在太少。转念再一想,集七大姓之力才组织了这一百多号人到舟山留学,可想而知要建立一支常备武装力量得投入多少资源了。 集体学习结束之后,便已经快到军中的熄灯时间了,众人抓紧时间洗漱完毕然后躺下休息。他们刚才已经得到了教官的通知,从明早开始都要出早操,而训练将会持续整个白天,所以他们必须得抓紧时间休息,以确保明天能够足够的体力完成训练。 但包括戴成荣在内的很多人都没能立刻入睡,这一天下来所接触到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他们一时半会还难以消化。 戴成荣的这种想法,实际上在他之前早就已经有很多人琢磨过了,但往往在意识到海汉拥有强大军事力量的深层原因之后,便会放弃了进行全盘效仿的想法。 大多数人对海汉军的印象只是停留在坚船利炮的表面,至于批量建造这些先进武器所需的技术和工业体系,却是外界很难直接看到的部分。而海汉对于武器的外销一直保持着极为严格的控制,想单纯通过购买武器来实现军事实力的提升,其效果不但极其有限,而且武装规模将完全处在海汉的控制之下,并不是一种可靠的手段。 而想要引进海汉的军工技术,其难度要比购买武器还大得多,迄今为止也就只有安南和福建许氏两家能够享有这种特权。而解决不了武器来源问题,就根本不可能完全效仿海汉的军事制度,建立起编制规模比较大的武装部队。 不过戴成荣目前所了解的情况还没有这么深入,自然难以考虑周全,他想来想去,也只觉得自己手中所能调动的资源实在太少。转念再一想,集七大姓之力才组织了这一百多号人到舟山留学,可想而知要建立一支常备武装力量得投入多少资源了。 集体学习结束之后,便已经快到军中的熄灯时间了,众人抓紧时间洗漱完毕然后躺下休息。他们刚才已经得到了教官的通知,从明早开始都要出早操,而训练将会持续整个白天,所以他们必须得抓紧时间休息,以确保明天能够足够的体力完成训练。 但包括戴成荣在内的很多人都没能立刻入睡,这一天下来所接触到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他们一时半会还难以消化。 戴成荣的这种想法,实际上在他之前早就已经有很多人琢磨过了,但往往在意识到海汉拥有强大军事力量的深层原因之后,便会放弃了进行全盘效仿的想法。 大多数人对海汉军的印象只是停留在坚船利炮的表面,至于批量建造这些先进武器所需的技术和工业体系,却是外界很难直接看到的部分。而海汉对于武器的外销一直保持着极为严格的控制,想单纯通过购买武器来实现军事实力的提升,其效果不但极其有限,而且武装规模将完全处在海汉的控制之下,并不是一种可靠的手段。 而想要引进海汉的军工技术,其难度要比购买武器还大得多,迄今为止也就只有安南和福建许氏两家能够享有这种特权。而解决不了武器来源问题,就根本不可能完全效仿海汉的军事制度,建立起编制规模比较大的武装部队。 不过戴成荣目前所了解的情况还没有这么深入,自然难以考虑周全,他想来想去,也只觉得自己手中所能调动的资源实在太少。转念再一想,集七大姓之力才组织了这一百多号人到舟山留学,可想而知要建立一支常备武装力量得投入多少资源了。 集体学习结束之后,便已经快到军中的熄灯时间了,众人抓紧时间洗漱完毕然后躺下休息。他们刚才已经得到了教官的通知,从明早开始都要出早操,而训练将会持续整个白天,所以他们必须得抓紧时间休息,以确保明天能够足够的体力完成训练。 但包括戴成荣在内的很多人都没能立刻入睡,这一天下来所接触到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他们一时半会还难以消化。 戴成荣的这种想法,实际上在他之前早就已经有很多人琢磨过了,但往往在意识到海汉拥有强大军事力量的深层原因之后,便会放弃了进行全盘效仿的想法。 大多数人对海汉军的印象只是停留在坚船利炮的表面,至于批量建造这些先进武器所需的技术和工业体系,却是外界很难直接看到的部分。而海汉对于武器的外销一直保持着极为严格的控制,想单纯通过购买武器来实现军事实力的提升,其效果不但极其有限,而且武装规模将完全处在海汉的控制之下,并不是一种可靠的手段。 而想要引进海汉的军工技术,其难度要比购买武器还大得多,迄今为止也就只有安南和福建许氏两家能够享有这种特权。而解决不了武器来源问题,就根本不可能完全效仿海汉的军事制度,建立起编制规模比较大的武装部队。 不过戴成荣目前所了解的情况还没有这么深入,自然难以考虑周全,他想来想去,也只觉得自己手中所能调动的资源实在太少。转念再一想,集七大姓之力才组织了这一百多号人到舟山留学,可想而知要建立一支常备武装力量得投入多少资源了。 集体学习结束之后,便已经快到军中的熄灯时间了,众人抓紧时间洗漱完毕然后躺下休息。他们刚才已经得到了教官的通知,从明早开始都要出早操,而训练将会持续整个白天,所以他们必须得抓紧时间休息,以确保明天能够足够的体力完成训练。 但包括戴成荣在内的很多人都没能立刻入睡,这一天下来所接触到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他们一时半会还难以消化。 戴成荣的这种想法,实际上在他之前早就已经有很多人琢磨过了,但往往在意识到海汉拥有强大军事力量的深层原因之后,便会放弃了进行全盘效仿的想法。 大多数人对海汉军的印象只是停留在坚船利炮的表面,至于批量建造这些先进武器所需的技术和工业体系,却是外界很难直接看到的部分。而海汉对于武器的外销一直保持着极为严格的控制,想单纯通过购买武器来实现军事实力的提升,其效果不但极其有限,而且武装规模将完全处在海汉的控制之下,并不是一种可靠的手段。 而想要引进海汉的军工技术,其难度要比购买武器还大得多,迄今为止也就只有安南和福建许氏两家能够享有这种特权。而解决不了武器来源问题,就根本不可能完全效仿海汉的军事制度,建立起编制规模比较大的武装部队。 不过戴成荣目前所了解的情况还没有这么深入,自然难以考虑周全,他想来想去,也只觉得自己手中所能调动的资源实在太少。转念再一想,集七大姓之力才组织了这一百多号人到舟山留学,可想而知要建立一支常备武装力量得投入多少资源了。 集体学习结束之后,便已经快到军中的熄灯时间了,众人抓紧时间洗漱完毕然后躺下休息。他们刚才已经得到了教官的通知,从明早开始都要出早操,而训练将会持续整个白天,所以他们必须得抓紧时间休息,以确保明天能够足够的体力完成训练。 正文 第2201章 从去年开始,扬州两大盐商集团之间的争斗日趋激烈,局面也由过去的文斗为主逐渐发展到了半公开的武斗,甚至连一些外部势力也被牵扯进去,比如运送海汉精盐的商队就曾在长江北岸数次遭到武装人员的袭击。 当然背后策划指使这些袭击行动的山陕盐商也为此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他们苦心训练出来的火枪队在一夜之间就被海汉派来的武装小队剿灭,而将徽籍盐商逐出扬州的进程也被打断,大好形势就此毁于一旦。 但那一晚在运河上所发生的激战,也彻底让盐商集团之间的矛盾激化,双方都意识到了自身实力的短板所在,不再将竞争限制在商业范围,而是各自开始秣马厉兵,准备用武力手段来解决持续了几代人的恩怨。 山陕盐商依然是重复之前的路数,通过从外部购买制式武器来建立私人武装组织。而徽籍盐商也认为这是唯一能在短期内大幅提升武装实力的有效手段,所不同的是他们选择的合作对象是原本被其视为竞争对手的海汉。 对徽籍盐商来说,一开始选择海汉作为合作对象是出于无奈,但随着对海汉的了解增多,他们也发现这可能是近年来所作出的最为明智的选择了。海汉能为他们提供的不仅仅是先进的武器,甚至还有帮助他们解决竞争对手的全套方案,这种援助力度其实已经大大地超乎了徽籍盐商的预计。 当然了,这都是拿真金白银换回来的援助,甚至很可能比对手从日本寻得的援助花了更多的钱。徽籍盐商如果不想血本无归,那就只能按照海汉安排的方案,一步一步地照着实施。 海汉不愿冒着开罪大明的风险直接出兵,派了金盾这么一支准军事组织到扬州主持大局,元涛也只能随机应变,在了解了徽籍盐商的状况后制定了以戴家庄为中心的防御方案。 对元涛来说,最理想的状况当然是金盾的到来能够震慑住对方不敢动手,太太平平地度过三个月,拖到送去舟山的受训人员回来接手防务,金盾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但从现在所掌握的情报来看,对方大概没有耐心再等上几个月,而且他们如果知道了海汉与徽籍盐商联手的情况,那肯定不难作出一个明确的判断,即徽籍盐商的武装实力将会越来越强,拖下去只会夜长梦多。 所以元涛判断在金盾驻守期间,对方必定会按捺不住主动发起攻势,如今所要采取的备战措施除了紧急修筑防御工事之外,情报信息的掌控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方面。 为了尽可能减少关于金盾的情报外泄,从他们抵达戴家庄的当天开始,出入庄子的人员便已经受到了比较严格的限制。第二天开始,金盾的人便已分散部署到庄子各处,这些人本就是大明出身,融入本地环境也没有太大问题。 而庄子里的人虽然都已得知戴英达从海汉请了一批人过来帮手,但这些人到底什么身份,有哪些武器装备,来戴家庄的目的是什么,却只有极少数核心人员才清楚。 这也就意味着外界可能会得到海汉派人到扬州支援徽籍盐商的消息,但却很难接触到更多的内情。而元涛认为按兵不动就是最好的诱敌之计,但在此同时,有目的地向外放一些亦真亦假的消息,也会加重对方的猜疑,让他们加速动手。 扬州城当前生意最好的酒楼公认是清风楼,据说其背后的靠山便是现任的扬州知府,所以得益于这个特殊的背景,本地的达官显贵都乐于去清风楼消费,尤其以不差钱的盐商为最,几乎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盐商在清风楼宴客,而对象十之七八都是衙门里的人。 但实际上通过这种方式给知府大人送钱还是太麻烦了,有门路的盐商自然不屑走这种路子,他们不过是看中清风楼的环境安稳,在这里不管是跟官员谈合作,还是跟对立阵营的盐商谈判,都不用担心会出事。 但最近这几天,清风楼的生意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萧条了不少。平时到饭点至少能有六七成的上座率,这几天却是连一半都坐不满了。 “段三,看看今晚预定了几个雅间!” 生意不好,最着急的当然是掌柜了。清风楼的葛掌柜执掌了这家酒楼已经有三年多时间,然而还从未见过这种一天比一天生意差的状况。虽然他在一个时辰之前才问过同样的问题,但眼看饭点将至,他还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掌柜,今天一共就预定了两个雅间,一个是来扬州城办差的泰兴县章知县定的,他是宴请同僚,人已经到了。还有一个雅间是卢康泰卢爷定的,没说请了哪位贵客,人也还没到。” 段三的回答让葛掌柜有些沮丧,平时酒楼的几个雅间预定情况一直都很不错,生意好的时候甚至要提前好几天才能定到,然而最近这几天状况下滑得很厉害,今天竟然就只有两拨定雅间的客人,其中也就卢康泰算是酒楼熟客。 “平时这些熟客,最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葛掌柜沉着脸道:“是不是城里的同行搞了什么古怪,把我们的熟客都拉走了?” 段三压低了声音应道:“掌柜,不是熟客被别人截了,是是外面要出大事了啊!” “什么大事?”葛掌柜每日就守在清风楼,倒是没有听说本地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发生。 段三道:“小的听说,七大姓花重金从宁波那边请了海汉人过来,要跟卢爷他们决一死战!” 葛掌柜听得眼睛都瞪出眼眶了:“海汉人?决一死战?怎么这又有海汉人来扬州了?他们不是跟本地盐商有过节吗?” 段三解释道:“跟海汉人有过节的那是卢爷他们总之海汉人一来,很多人就没有再露面了,掌柜你看七大姓的人,这几天是不是都消失了?” 葛掌柜摸了摸自己肉乎乎的下巴,缓缓点头道:“你这么一说,好像最近几天的确是没有看到七大姓的人来我们酒楼吃饭了那也不对啊,又没人敢在清风楼闹事,他们也没什么好怕的吧?” 段三故作神秘道:“掌柜,你这又有所不知了,七大姓跟城东这些山陕盐商开战是迟早的事了,七大姓的人也怕进了城就出不去啊!” 葛掌柜一想也是有理,七大姓的地盘是在运河南边的城郊地区,而扬州城内则是山陕盐商说了算,既然双方要开打,那七大姓的人主动规避山陕盐商的势力范围倒也是明智之举。 葛掌柜并不在意本地盐商之间的争斗,这些盐商就算斗得再厉害,肯定也不敢在清风楼闹事,毕竟他们还要在扬州府混饭吃,无论如何不敢得罪知府大人。再说盐商之间的争斗又不是最近才开始出现,而是斗了好几辈人了,过了这一波,还不是一切照旧。 只是这些家伙斗得太厉害,以至于影响到了清风楼的生意,这就让葛掌柜很是不爽了。他知道卢康泰是山陕盐商中的大人物,决定待会儿找机会去跟卢康泰聊一聊,打听一下这一通得闹腾多久才能消停下来。 不过对于段三提供的这些信息,葛掌柜也没有完全采信,而且还特地叮嘱了段三几句:“你这些道听途说来的消息,可不要到处乱传了,要是被衙门里的大人们听到,你小子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段三连忙应道:“小的记得了!” 实际上段三所知的这些消息,最近几天已经慢慢在扬州城内外传开了。一开始很少有人相信这些传闻的真实性,但七大姓几乎是一夜之间便从扬州城消失了,这就变相坐实了这些传闻的真实性。 当然了,盐商斗得再凶,那也不敢在官府的眼皮子底下搞事,所以扬州城里的社会秩序并未因此而受到明显的影响,倒是清风楼这样的高档消费场所有比较大的波动,最有消费能力的群体直接便消失了一半,往常葛掌柜最喜闻乐见的盐商比拼财力,花式炫富的场景,这几天都完全看不到了。 这种时候,像卢康泰这样有消费力的客人就显得尤为重要了。所以卢康泰的马车抵达清风楼的时候,葛掌柜很是热情地到大门外迎接他的到来,并且亲自将卢康泰引到雅间。 “不知卢爷今天请的是哪路贵客?酒楼昨天刚到了几十坛北方送来的高粱酒,若是喜欢喝白酒的朋友,倒是可以尝试一下。”葛掌柜找了个由头,便顺理成章地试探卢康泰。 卢康泰何等精明,一听便知对方的弦外之音,当下笑着应道:“在下今天请的是高参将,他喜欢喝什么酒,想必葛掌柜比我清楚吧?” 葛掌柜连忙应道:“高参将是绍兴人,喜欢喝绍兴黄酒,正好店里还有两坛上等黄酒,待会儿我便着人送过来。卢爷可需要找人来唱几支小曲助兴?” 卢康泰口中所说的“高参将”,是扬州城防军的头领高永寿,同样也是清风楼的常客,所以葛掌柜才会如此熟悉。 卢康泰摆摆手道:“我与高参将有公事要谈,不能有生人在旁,唱曲就不必了。” 葛掌柜应了声,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卢康泰见状闻道:“葛掌柜还有话要说?” 葛掌柜道:“在下听说近日有海汉人到了扬州,意欲对卢爷不利,卢爷出入可得小心一些才是。” 葛掌柜假意关心,实则是想从卢康泰这里套一点口风,至于海汉人来扬州是要跟卢康泰做对,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其实并不会真的在意。就算海汉人是来扬州开酒楼,葛掌柜也不会担心自家的生意会被抢走。 卢康泰道:“葛掌柜的消息倒是很灵通啊!连海汉人来扬州这种事都知道不过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海汉人要是真打算对卢某不利,那也得做好走不出扬州的准备!” 葛掌柜听卢康泰的语气,似乎并未否认传闻,当下便又追问道:“那不知卢爷是否会出手,把他们逐出扬州?” 卢康泰笑了笑道:“葛掌柜好奇心未免太重了一些,这些事情大概不是阁下应该打听的了。” 葛掌柜尴尬地笑道:“在下纯属好奇,既然卢爷不便透露,那就当在下没有问过好了。在下先去厨房催催菜,待会儿高参将到了,卢爷吩咐一声便可开席。” 葛掌柜在卢康泰这里没打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倒也不以为意,他本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卢康泰不肯透露,回头他再找别的路子打听便是。这清风楼每天都有不少本地的头面人物进出,真要安心打听某件事,其实消息来源着实不少。 没过多久,高永寿骑着马带着两名亲卫也到了清风楼。葛掌柜知道这是卢康泰的客人,便径直将他领去了雅间。 两人在雅间见礼之后,便屏退了各自的随从。他们安排这次会面,当然不只是为了一起吃顿饭而已。 “高大人,我们是老朋友了,所以我就直说了。最近有一伙海汉人到了扬州,这些人私藏军械,意图不轨,我就想问一问高大人,城防军对此事管是不管?” 卢康泰一开口便点明了自己的意图,他希望官方能够干涉徽籍盐商搬来的这支救兵,最好是能将其驱逐出境,这样便可省下许多麻烦。 “海汉人这事可不太好办。”高永寿摇摇头道:“如今朝廷就指望海汉人在辽东拖着建奴,所以对海汉人在我国的各种动向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你说的这事,我也听说了,是七大姓那边请了海汉的镖行来看家护院,官府如果直接插手此事,那海汉人闹起来,谁能担此责任?” “知府大人难道就对此视而不见?”卢康泰心中暗道不妙,但还是追问了一句。 高永寿道:“莫说知府大人,就算这事捅到应天府去,也不会有哪位大人愿意出头的。” 正文 第2202章 目前大明官方对待海汉的态度多跟所在地域有关,福广两地沿海州府自是不用多说,早就被海汉渗透得七七八八了,地方官员大多与海汉有着密切的利益往来,甚至让家中后辈秘密入籍海汉者也不在少数。 江浙地区以长江为界,南边的州府在前几年已经见证过海汉的强大武力,所以如今也多是闷声发大财,不愿再与海汉进行明面上的对抗。长江以北的州府因为距离舟山稍远一些,与海汉的直接接触没有那么密切,所以防备心仍然较重,但只要海汉不兴兵来攻,那也不会傻到主动去找麻烦。 民间多以为海汉人只是一群实力雄厚的武装海商,但朝廷却已经很清楚海汉的军事实力,如今更是需要海汉军在辽东半岛拖住清军的部分主力,所以早有密令,对海汉人在沿海地区的行动减少限制和干涉,且尽量避免与海汉发生武装冲突,以免影响北疆局势。甚至就连海汉在山东登州所控制的地区,朝廷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予以了默认,权当做“借”给海汉暂用。 如今的形势无过便是功,地方官员谁都不愿意多事去招惹海汉这个大麻烦,高永寿虽与卢康泰有些交情,但也还远不至于要为这份交情而把自己置于险地。 不过他平时也没少从卢康泰这边拿好处,所以把话说得很明白,不管是扬州府,还是更上一级的应天府,都不太可能主动去找海汉人的麻烦。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目前大明官方对待海汉的态度多跟所在地域有关,福广两地沿海州府自是不用多说,早就被海汉渗透得七七八八了,地方官员大多与海汉有着密切的利益往来,甚至让家中后辈秘密入籍海汉者也不在少数。 江浙地区以长江为界,南边的州府在前几年已经见证过海汉的强大武力,所以如今也多是闷声发大财,不愿再与海汉进行明面上的对抗。长江以北的州府因为距离舟山稍远一些,与海汉的直接接触没有那么密切,所以防备心仍然较重,但只要海汉不兴兵来攻,那也不会傻到主动去找麻烦。 民间多以为海汉人只是一群实力雄厚的武装海商,但朝廷却已经很清楚海汉的军事实力,如今更是需要海汉军在辽东半岛拖住清军的部分主力,所以早有密令,对海汉人在沿海地区的行动减少限制和干涉,且尽量避免与海汉发生武装冲突,以免影响北疆局势。甚至就连海汉在山东登州所控制的地区,朝廷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予以了默认,权当做“借”给海汉暂用。 如今的形势无过便是功,地方官员谁都不愿意多事去招惹海汉这个大麻烦,高永寿虽与卢康泰有些交情,但也还远不至于要为这份交情而把自己置于险地。 不过他平时也没少从卢康泰这边拿好处,所以把话说得很明白,不管是扬州府,还是更上一级的应天府,都不太可能主动去找海汉人的麻烦。 目前大明官方对待海汉的态度多跟所在地域有关,福广两地沿海州府自是不用多说,早就被海汉渗透得七七八八了,地方官员大多与海汉有着密切的利益往来,甚至让家中后辈秘密入籍海汉者也不在少数。 江浙地区以长江为界,南边的州府在前几年已经见证过海汉的强大武力,所以如今也多是闷声发大财,不愿再与海汉进行明面上的对抗。长江以北的州府因为距离舟山稍远一些,与海汉的直接接触没有那么密切,所以防备心仍然较重,但只要海汉不兴兵来攻,那也不会傻到主动去找麻烦。 民间多以为海汉人只是一群实力雄厚的武装海商,但朝廷却已经很清楚海汉的军事实力,如今更是需要海汉军在辽东半岛拖住清军的部分主力,所以早有密令,对海汉人在沿海地区的行动减少限制和干涉,且尽量避免与海汉发生武装冲突,以免影响北疆局势。甚至就连海汉在山东登州所控制的地区,朝廷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予以了默认,权当做“借”给海汉暂用。 如今的形势无过便是功,地方官员谁都不愿意多事去招惹海汉这个大麻烦,高永寿虽与卢康泰有些交情,但也还远不至于要为这份交情而把自己置于险地。 不过他平时也没少从卢康泰这边拿好处,所以把话说得很明白,不管是扬州府,还是更上一级的应天府,都不太可能主动去找海汉人的麻烦。 目前大明官方对待海汉的态度多跟所在地域有关,福广两地沿海州府自是不用多说,早就被海汉渗透得七七八八了,地方官员大多与海汉有着密切的利益往来,甚至让家中后辈秘密入籍海汉者也不在少数。 江浙地区以长江为界,南边的州府在前几年已经见证过海汉的强大武力,所以如今也多是闷声发大财,不愿再与海汉进行明面上的对抗。长江以北的州府因为距离舟山稍远一些,与海汉的直接接触没有那么密切,所以防备心仍然较重,但只要海汉不兴兵来攻,那也不会傻到主动去找麻烦。 民间多以为海汉人只是一群实力雄厚的武装海商,但朝廷却已经很清楚海汉的军事实力,如今更是需要海汉军在辽东半岛拖住清军的部分主力,所以早有密令,对海汉人在沿海地区的行动减少限制和干涉,且尽量避免与海汉发生武装冲突,以免影响北疆局势。甚至就连海汉在山东登州所控制的地区,朝廷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予以了默认,权当做“借”给海汉暂用。 如今的形势无过便是功,地方官员谁都不愿意多事去招惹海汉这个大麻烦,高永寿虽与卢康泰有些交情,但也还远不至于要为这份交情而把自己置于险地。 不过他平时也没少从卢康泰这边拿好处,所以把话说得很明白,不管是扬州府,还是更上一级的应天府,都不太可能主动去找海汉人的麻烦。 目前大明官方对待海汉的态度多跟所在地域有关,福广两地沿海州府自是不用多说,早就被海汉渗透得七七八八了,地方官员大多与海汉有着密切的利益往来,甚至让家中后辈秘密入籍海汉者也不在少数。 江浙地区以长江为界,南边的州府在前几年已经见证过海汉的强大武力,所以如今也多是闷声发大财,不愿再与海汉进行明面上的对抗。长江以北的州府因为距离舟山稍远一些,与海汉的直接接触没有那么密切,所以防备心仍然较重,但只要海汉不兴兵来攻,那也不会傻到主动去找麻烦。 民间多以为海汉人只是一群实力雄厚的武装海商,但朝廷却已经很清楚海汉的军事实力,如今更是需要海汉军在辽东半岛拖住清军的部分主力,所以早有密令,对海汉人在沿海地区的行动减少限制和干涉,且尽量避免与海汉发生武装冲突,以免影响北疆局势。甚至就连海汉在山东登州所控制的地区,朝廷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予以了默认,权当做“借”给海汉暂用。 如今的形势无过便是功,地方官员谁都不愿意多事去招惹海汉这个大麻烦,高永寿虽与卢康泰有些交情,但也还远不至于要为这份交情而把自己置于险地。 不过他平时也没少从卢康泰这边拿好处,所以把话说得很明白,不管是扬州府,还是更上一级的应天府,都不太可能主动去找海汉人的麻烦。 目前大明官方对待海汉的态度多跟所在地域有关,福广两地沿海州府自是不用多说,早就被海汉渗透得七七八八了,地方官员大多与海汉有着密切的利益往来,甚至让家中后辈秘密入籍海汉者也不在少数。 江浙地区以长江为界,南边的州府在前几年已经见证过海汉的强大武力,所以如今也多是闷声发大财,不愿再与海汉进行明面上的对抗。长江以北的州府因为距离舟山稍远一些,与海汉的直接接触没有那么密切,所以防备心仍然较重,但只要海汉不兴兵来攻,那也不会傻到主动去找麻烦。 民间多以为海汉人只是一群实力雄厚的武装海商,但朝廷却已经很清楚海汉的军事实力,如今更是需要海汉军在辽东半岛拖住清军的部分主力,所以早有密令,对海汉人在沿海地区的行动减少限制和干涉,且尽量避免与海汉发生武装冲突,以免影响北疆局势。甚至就连海汉在山东登州所控制的地区,朝廷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予以了默认,权当做“借”给海汉暂用。 如今的形势无过便是功,地方官员谁都不愿意多事去招惹海汉这个大麻烦,高永寿虽与卢康泰有些交情,但也还远不至于要为这份交情而把自己置于险地。 不过他平时也没少从卢康泰这边拿好处,所以把话说得很明白,不管是扬州府,还是更上一级的应天府,都不太可能主动去找海汉人的麻烦。 目前大明官方对待海汉的态度多跟所在地域有关,福广两地沿海州府自是不用多说,早就被海汉渗透得七七八八了,地方官员大多与海汉有着密切的利益往来,甚至让家中后辈秘密入籍海汉者也不在少数。 江浙地区以长江为界,南边的州府在前几年已经见证过海汉的强大武力,所以如今也多是闷声发大财,不愿再与海汉进行明面上的对抗。长江以北的州府因为距离舟山稍远一些,与海汉的直接接触没有那么密切,所以防备心仍然较重,但只要海汉不兴兵来攻,那也不会傻到主动去找麻烦。 民间多以为海汉人只是一群实力雄厚的武装海商,但朝廷却已经很清楚海汉的军事实力,如今更是需要海汉军在辽东半岛拖住清军的部分主力,所以早有密令,对海汉人在沿海地区的行动减少限制和干涉,且尽量避免与海汉发生武装冲突,以免影响北疆局势。甚至就连海汉在山东登州所控制的地区,朝廷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予以了默认,权当做“借”给海汉暂用。 如今的形势无过便是功,地方官员谁都不愿意多事去招惹海汉这个大麻烦,高永寿虽与卢康泰有些交情,但也还远不至于要为这份交情而把自己置于险地。 不过他平时也没少从卢康泰这边拿好处,所以把话说得很明白,不管是扬州府,还是更上一级的应天府,都不太可能主动去找海汉人的麻烦。 目前大明官方对待海汉的态度多跟所在地域有关,福广两地沿海州府自是不用多说,早就被海汉渗透得七七八八了,地方官员大多与海汉有着密切的利益往来,甚至让家中后辈秘密入籍海汉者也不在少数。 江浙地区以长江为界,南边的州府在前几年已经见证过海汉的强大武力,所以如今也多是闷声发大财,不愿再与海汉进行明面上的对抗。长江以北的州府因为距离舟山稍远一些,与海汉的直接接触没有那么密切,所以防备心仍然较重,但只要海汉不兴兵来攻,那也不会傻到主动去找麻烦。 民间多以为海汉人只是一群实力雄厚的武装海商,但朝廷却已经很清楚海汉的军事实力,如今更是需要海汉军在辽东半岛拖住清军的部分主力,所以早有密令,对海汉人在沿海地区的行动减少限制和干涉,且尽量避免与海汉发生武装冲突,以免影响北疆局势。甚至就连海汉在山东登州所控制的地区,朝廷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予以了默认,权当做“借”给海汉暂用。 如今的形势无过便是功,地方官员谁都不愿意多事去招惹海汉这个大麻烦,高永寿虽与卢康泰有些交情,但也还远不至于要为这份交情而把自己置于险地。 正文 第2203章 不得不说卢康泰对于己方的处境还是有着比较明确的认知,他在收到关于海汉出征平户的消息后,便敏锐地意识到留给自己的行动时间不多了。 己方从海外获得援助的渠道已经被切断,而对手却此在此时获得了海汉的支持,此消彼长之下,卢康泰确信对手绝不可能就此息事宁人,假以时日他们委托海汉人代为训练的武装力量成型了,那山陕盐商恐怕就扛不住对手的攻击了。 所以卢康泰的态度很坚决,那就是要赶在形势逆转之前抢先动手,先打掉徽籍盐商的领军人物。 “你们试想一下,如果海汉人失去了他们在扬州的扶持对象,他们会怎么做?”卢康泰提出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会兴兵为七大姓报仇吗?不!以海汉人的精明,不会去做这种只有风险没有回报的事情,我认为他们会放弃原有的计划,重新寻找一个新的合作对象。” “那也不一定会是我们吧?毕竟之前和我们有不小的过节,他们没这么容易放下这段恩怨吧?”何桓对卢康泰的看法还是有不小的疑虑。 卢康泰道“去年那事,吃了大亏的是我们,海汉人可没多大的直接损失,顶多也就是交手的时候丢了几条人命而已。他们如今想要把盐卖到长江以北,那肯定得在扬州找到合作伙伴帮他们分销,如果七大姓做不了这件事,那他们唯一的选择就只剩我们了。”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不得不说卢康泰对于己方的处境还是有着比较明确的认知,他在收到关于海汉出征平户的消息后,便敏锐地意识到留给自己的行动时间不多了。 己方从海外获得援助的渠道已经被切断,而对手却此在此时获得了海汉的支持,此消彼长之下,卢康泰确信对手绝不可能就此息事宁人,假以时日他们委托海汉人代为训练的武装力量成型了,那山陕盐商恐怕就扛不住对手的攻击了。 所以卢康泰的态度很坚决,那就是要赶在形势逆转之前抢先动手,先打掉徽籍盐商的领军人物。 “你们试想一下,如果海汉人失去了他们在扬州的扶持对象,他们会怎么做?”卢康泰提出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会兴兵为七大姓报仇吗?不!以海汉人的精明,不会去做这种只有风险没有回报的事情,我认为他们会放弃原有的计划,重新寻找一个新的合作对象。” “那也不一定会是我们吧?毕竟之前和我们有不小的过节,他们没这么容易放下这段恩怨吧?”何桓对卢康泰的看法还是有不小的疑虑。 卢康泰道“去年那事,吃了大亏的是我们,海汉人可没多大的直接损失,顶多也就是交手的时候丢了几条人命而已。他们如今想要把盐卖到长江以北,那肯定得在扬州找到合作伙伴帮他们分销,如果七大姓做不了这件事,那他们唯一的选择就只剩我们了。” 不得不说卢康泰对于己方的处境还是有着比较明确的认知,他在收到关于海汉出征平户的消息后,便敏锐地意识到留给自己的行动时间不多了。 己方从海外获得援助的渠道已经被切断,而对手却此在此时获得了海汉的支持,此消彼长之下,卢康泰确信对手绝不可能就此息事宁人,假以时日他们委托海汉人代为训练的武装力量成型了,那山陕盐商恐怕就扛不住对手的攻击了。 所以卢康泰的态度很坚决,那就是要赶在形势逆转之前抢先动手,先打掉徽籍盐商的领军人物。 “你们试想一下,如果海汉人失去了他们在扬州的扶持对象,他们会怎么做?”卢康泰提出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会兴兵为七大姓报仇吗?不!以海汉人的精明,不会去做这种只有风险没有回报的事情,我认为他们会放弃原有的计划,重新寻找一个新的合作对象。” “那也不一定会是我们吧?毕竟之前和我们有不小的过节,他们没这么容易放下这段恩怨吧?”何桓对卢康泰的看法还是有不小的疑虑。 卢康泰道“去年那事,吃了大亏的是我们,海汉人可没多大的直接损失,顶多也就是交手的时候丢了几条人命而已。他们如今想要把盐卖到长江以北,那肯定得在扬州找到合作伙伴帮他们分销,如果七大姓做不了这件事,那他们唯一的选择就只剩我们了。” 不得不说卢康泰对于己方的处境还是有着比较明确的认知,他在收到关于海汉出征平户的消息后,便敏锐地意识到留给自己的行动时间不多了。 己方从海外获得援助的渠道已经被切断,而对手却此在此时获得了海汉的支持,此消彼长之下,卢康泰确信对手绝不可能就此息事宁人,假以时日他们委托海汉人代为训练的武装力量成型了,那山陕盐商恐怕就扛不住对手的攻击了。 所以卢康泰的态度很坚决,那就是要赶在形势逆转之前抢先动手,先打掉徽籍盐商的领军人物。 “你们试想一下,如果海汉人失去了他们在扬州的扶持对象,他们会怎么做?”卢康泰提出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会兴兵为七大姓报仇吗?不!以海汉人的精明,不会去做这种只有风险没有回报的事情,我认为他们会放弃原有的计划,重新寻找一个新的合作对象。” “那也不一定会是我们吧?毕竟之前和我们有不小的过节,他们没这么容易放下这段恩怨吧?”何桓对卢康泰的看法还是有不小的疑虑。 卢康泰道“去年那事,吃了大亏的是我们,海汉人可没多大的直接损失,顶多也就是交手的时候丢了几条人命而已。他们如今想要把盐卖到长江以北,那肯定得在扬州找到合作伙伴帮他们分销,如果七大姓做不了这件事,那他们唯一的选择就只剩我们了。” 不得不说卢康泰对于己方的处境还是有着比较明确的认知,他在收到关于海汉出征平户的消息后,便敏锐地意识到留给自己的行动时间不多了。 己方从海外获得援助的渠道已经被切断,而对手却此在此时获得了海汉的支持,此消彼长之下,卢康泰确信对手绝不可能就此息事宁人,假以时日他们委托海汉人代为训练的武装力量成型了,那山陕盐商恐怕就扛不住对手的攻击了。 所以卢康泰的态度很坚决,那就是要赶在形势逆转之前抢先动手,先打掉徽籍盐商的领军人物。 “你们试想一下,如果海汉人失去了他们在扬州的扶持对象,他们会怎么做?”卢康泰提出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会兴兵为七大姓报仇吗?不!以海汉人的精明,不会去做这种只有风险没有回报的事情,我认为他们会放弃原有的计划,重新寻找一个新的合作对象。” “那也不一定会是我们吧?毕竟之前和我们有不小的过节,他们没这么容易放下这段恩怨吧?”何桓对卢康泰的看法还是有不小的疑虑。 卢康泰道“去年那事,吃了大亏的是我们,海汉人可没多大的直接损失,顶多也就是交手的时候丢了几条人命而已。他们如今想要把盐卖到长江以北,那肯定得在扬州找到合作伙伴帮他们分销,如果七大姓做不了这件事,那他们唯一的选择就只剩我们了。” 不得不说卢康泰对于己方的处境还是有着比较明确的认知,他在收到关于海汉出征平户的消息后,便敏锐地意识到留给自己的行动时间不多了。 己方从海外获得援助的渠道已经被切断,而对手却此在此时获得了海汉的支持,此消彼长之下,卢康泰确信对手绝不可能就此息事宁人,假以时日他们委托海汉人代为训练的武装力量成型了,那山陕盐商恐怕就扛不住对手的攻击了。 所以卢康泰的态度很坚决,那就是要赶在形势逆转之前抢先动手,先打掉徽籍盐商的领军人物。 “你们试想一下,如果海汉人失去了他们在扬州的扶持对象,他们会怎么做?”卢康泰提出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会兴兵为七大姓报仇吗?不!以海汉人的精明,不会去做这种只有风险没有回报的事情,我认为他们会放弃原有的计划,重新寻找一个新的合作对象。” “那也不一定会是我们吧?毕竟之前和我们有不小的过节,他们没这么容易放下这段恩怨吧?”何桓对卢康泰的看法还是有不小的疑虑。 卢康泰道“去年那事,吃了大亏的是我们,海汉人可没多大的直接损失,顶多也就是交手的时候丢了几条人命而已。他们如今想要把盐卖到长江以北,那肯定得在扬州找到合作伙伴帮他们分销,如果七大姓做不了这件事,那他们唯一的选择就只剩我们了。” 不得不说卢康泰对于己方的处境还是有着比较明确的认知,他在收到关于海汉出征平户的消息后,便敏锐地意识到留给自己的行动时间不多了。 己方从海外获得援助的渠道已经被切断,而对手却此在此时获得了海汉的支持,此消彼长之下,卢康泰确信对手绝不可能就此息事宁人,假以时日他们委托海汉人代为训练的武装力量成型了,那山陕盐商恐怕就扛不住对手的攻击了。 所以卢康泰的态度很坚决,那就是要赶在形势逆转之前抢先动手,先打掉徽籍盐商的领军人物。 “你们试想一下,如果海汉人失去了他们在扬州的扶持对象,他们会怎么做?”卢康泰提出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会兴兵为七大姓报仇吗?不!以海汉人的精明,不会去做这种只有风险没有回报的事情,我认为他们会放弃原有的计划,重新寻找一个新的合作对象。” “那也不一定会是我们吧?毕竟之前和我们有不小的过节,他们没这么容易放下这段恩怨吧?”何桓对卢康泰的看法还是有不小的疑虑。 卢康泰道“去年那事,吃了大亏的是我们,海汉人可没多大的直接损失,顶多也就是交手的时候丢了几条人命而已。他们如今想要把盐卖到长江以北,那肯定得在扬州找到合作伙伴帮他们分销,如果七大姓做不了这件事,那他们唯一的选择就只剩我们了。” 不得不说卢康泰对于己方的处境还是有着比较明确的认知,他在收到关于海汉出征平户的消息后,便敏锐地意识到留给自己的行动时间不多了。 己方从海外获得援助的渠道已经被切断,而对手却此在此时获得了海汉的支持,此消彼长之下,卢康泰确信对手绝不可能就此息事宁人,假以时日他们委托海汉人代为训练的武装力量成型了,那山陕盐商恐怕就扛不住对手的攻击了。 所以卢康泰的态度很坚决,那就是要赶在形势逆转之前抢先动手,先打掉徽籍盐商的领军人物。 “你们试想一下,如果海汉人失去了他们在扬州的扶持对象,他们会怎么做?”卢康泰提出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会兴兵为七大姓报仇吗?不!以海汉人的精明,不会去做这种只有风险没有回报的事情,我认为他们会放弃原有的计划,重新寻找一个新的合作对象。” “那也不一定会是我们吧?毕竟之前和我们有不小的过节,他们没这么容易放下这段恩怨吧?”何桓对卢康泰的看法还是有不小的疑虑。 卢康泰道“去年那事,吃了大亏的是我们,海汉人可没多大的直接损失,顶多也就是交手的时候丢了几条人命而已。他们如今想要把盐卖到长江以北,那肯定得在扬州找到合作伙伴帮他们分销,如果七大姓做不了这件事,那他们唯一的选择就只剩我们了。” 正文 第2204章 七月初三,阴,诸事不宜。 入夜之后,扬州城外某处已经封闭数日的运河码头,突然便有大批黑衣人集结至此。与此同时有数艘帆船从北边驶来,悄无声息地停靠到了这处码头。 一辆马车驶入码头,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肥硕的男子,正是山陕盐商的代表人物卢康泰。如今预定的行动时间已到,虽然还有一些关键信息未能得到查证,但卢康泰担心夜长梦多,已经不愿再拖下去了。 尽管未能争取到高参将公开表态支持自己,但卢康泰最终还是设法让高参将在今晚暂停了城防军在运河沿岸的巡逻,以此来为渡河袭击戴家庄的行动方便。当然这种特殊照顾并不是单凭交情就能拿到的,卢康泰为此又给高永寿送上了一笔数目不小的好处。 解良和荀分见卢康泰到了,连忙上前见礼。卢康泰询问了一下集合情况,得知参与行动的人员都已到齐,当下便命人去将自己带来的几箱银子拿出来。 卢康泰很清楚像这种需要手下人去拼命的时候,战前动员说什么漂亮话都不如真金白银的赏赐来得有用。毕竟这些人肯为自己卖命,归根结底其实都是为了钱。 卢康泰站到高处,大声宣布道“今晚所有参加行动者,每人领白银五十两壮行!等此间事了,每人再领白银百两作为酬劳!若在行动中受伤或是殒命,另有丰厚抚恤,保证各位弟兄的家人今后生活无忧!”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七月初三,阴,诸事不宜。 入夜之后,扬州城外某处已经封闭数日的运河码头,突然便有大批黑衣人集结至此。与此同时有数艘帆船从北边驶来,悄无声息地停靠到了这处码头。 一辆马车驶入码头,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肥硕的男子,正是山陕盐商的代表人物卢康泰。如今预定的行动时间已到,虽然还有一些关键信息未能得到查证,但卢康泰担心夜长梦多,已经不愿再拖下去了。 尽管未能争取到高参将公开表态支持自己,但卢康泰最终还是设法让高参将在今晚暂停了城防军在运河沿岸的巡逻,以此来为渡河袭击戴家庄的行动方便。当然这种特殊照顾并不是单凭交情就能拿到的,卢康泰为此又给高永寿送上了一笔数目不小的好处。 解良和荀分见卢康泰到了,连忙上前见礼。卢康泰询问了一下集合情况,得知参与行动的人员都已到齐,当下便命人去将自己带来的几箱银子拿出来。 卢康泰很清楚像这种需要手下人去拼命的时候,战前动员说什么漂亮话都不如真金白银的赏赐来得有用。毕竟这些人肯为自己卖命,归根结底其实都是为了钱。 卢康泰站到高处,大声宣布道“今晚所有参加行动者,每人领白银五十两壮行!等此间事了,每人再领白银百两作为酬劳!若在行动中受伤或是殒命,另有丰厚抚恤,保证各位弟兄的家人今后生活无忧!” 七月初三,阴,诸事不宜。 入夜之后,扬州城外某处已经封闭数日的运河码头,突然便有大批黑衣人集结至此。与此同时有数艘帆船从北边驶来,悄无声息地停靠到了这处码头。 一辆马车驶入码头,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肥硕的男子,正是山陕盐商的代表人物卢康泰。如今预定的行动时间已到,虽然还有一些关键信息未能得到查证,但卢康泰担心夜长梦多,已经不愿再拖下去了。 尽管未能争取到高参将公开表态支持自己,但卢康泰最终还是设法让高参将在今晚暂停了城防军在运河沿岸的巡逻,以此来为渡河袭击戴家庄的行动方便。当然这种特殊照顾并不是单凭交情就能拿到的,卢康泰为此又给高永寿送上了一笔数目不小的好处。 解良和荀分见卢康泰到了,连忙上前见礼。卢康泰询问了一下集合情况,得知参与行动的人员都已到齐,当下便命人去将自己带来的几箱银子拿出来。 卢康泰很清楚像这种需要手下人去拼命的时候,战前动员说什么漂亮话都不如真金白银的赏赐来得有用。毕竟这些人肯为自己卖命,归根结底其实都是为了钱。 卢康泰站到高处,大声宣布道“今晚所有参加行动者,每人领白银五十两壮行!等此间事了,每人再领白银百两作为酬劳!若在行动中受伤或是殒命,另有丰厚抚恤,保证各位弟兄的家人今后生活无忧!” 七月初三,阴,诸事不宜。 入夜之后,扬州城外某处已经封闭数日的运河码头,突然便有大批黑衣人集结至此。与此同时有数艘帆船从北边驶来,悄无声息地停靠到了这处码头。 一辆马车驶入码头,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肥硕的男子,正是山陕盐商的代表人物卢康泰。如今预定的行动时间已到,虽然还有一些关键信息未能得到查证,但卢康泰担心夜长梦多,已经不愿再拖下去了。 尽管未能争取到高参将公开表态支持自己,但卢康泰最终还是设法让高参将在今晚暂停了城防军在运河沿岸的巡逻,以此来为渡河袭击戴家庄的行动方便。当然这种特殊照顾并不是单凭交情就能拿到的,卢康泰为此又给高永寿送上了一笔数目不小的好处。 解良和荀分见卢康泰到了,连忙上前见礼。卢康泰询问了一下集合情况,得知参与行动的人员都已到齐,当下便命人去将自己带来的几箱银子拿出来。 卢康泰很清楚像这种需要手下人去拼命的时候,战前动员说什么漂亮话都不如真金白银的赏赐来得有用。毕竟这些人肯为自己卖命,归根结底其实都是为了钱。 卢康泰站到高处,大声宣布道“今晚所有参加行动者,每人领白银五十两壮行!等此间事了,每人再领白银百两作为酬劳!若在行动中受伤或是殒命,另有丰厚抚恤,保证各位弟兄的家人今后生活无忧!” 七月初三,阴,诸事不宜。 入夜之后,扬州城外某处已经封闭数日的运河码头,突然便有大批黑衣人集结至此。与此同时有数艘帆船从北边驶来,悄无声息地停靠到了这处码头。 一辆马车驶入码头,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肥硕的男子,正是山陕盐商的代表人物卢康泰。如今预定的行动时间已到,虽然还有一些关键信息未能得到查证,但卢康泰担心夜长梦多,已经不愿再拖下去了。 尽管未能争取到高参将公开表态支持自己,但卢康泰最终还是设法让高参将在今晚暂停了城防军在运河沿岸的巡逻,以此来为渡河袭击戴家庄的行动方便。当然这种特殊照顾并不是单凭交情就能拿到的,卢康泰为此又给高永寿送上了一笔数目不小的好处。 解良和荀分见卢康泰到了,连忙上前见礼。卢康泰询问了一下集合情况,得知参与行动的人员都已到齐,当下便命人去将自己带来的几箱银子拿出来。 卢康泰很清楚像这种需要手下人去拼命的时候,战前动员说什么漂亮话都不如真金白银的赏赐来得有用。毕竟这些人肯为自己卖命,归根结底其实都是为了钱。 卢康泰站到高处,大声宣布道“今晚所有参加行动者,每人领白银五十两壮行!等此间事了,每人再领白银百两作为酬劳!若在行动中受伤或是殒命,另有丰厚抚恤,保证各位弟兄的家人今后生活无忧!” 七月初三,阴,诸事不宜。 入夜之后,扬州城外某处已经封闭数日的运河码头,突然便有大批黑衣人集结至此。与此同时有数艘帆船从北边驶来,悄无声息地停靠到了这处码头。 一辆马车驶入码头,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肥硕的男子,正是山陕盐商的代表人物卢康泰。如今预定的行动时间已到,虽然还有一些关键信息未能得到查证,但卢康泰担心夜长梦多,已经不愿再拖下去了。 尽管未能争取到高参将公开表态支持自己,但卢康泰最终还是设法让高参将在今晚暂停了城防军在运河沿岸的巡逻,以此来为渡河袭击戴家庄的行动方便。当然这种特殊照顾并不是单凭交情就能拿到的,卢康泰为此又给高永寿送上了一笔数目不小的好处。 解良和荀分见卢康泰到了,连忙上前见礼。卢康泰询问了一下集合情况,得知参与行动的人员都已到齐,当下便命人去将自己带来的几箱银子拿出来。 卢康泰很清楚像这种需要手下人去拼命的时候,战前动员说什么漂亮话都不如真金白银的赏赐来得有用。毕竟这些人肯为自己卖命,归根结底其实都是为了钱。 卢康泰站到高处,大声宣布道“今晚所有参加行动者,每人领白银五十两壮行!等此间事了,每人再领白银百两作为酬劳!若在行动中受伤或是殒命,另有丰厚抚恤,保证各位弟兄的家人今后生活无忧!” 七月初三,阴,诸事不宜。 入夜之后,扬州城外某处已经封闭数日的运河码头,突然便有大批黑衣人集结至此。与此同时有数艘帆船从北边驶来,悄无声息地停靠到了这处码头。 一辆马车驶入码头,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肥硕的男子,正是山陕盐商的代表人物卢康泰。如今预定的行动时间已到,虽然还有一些关键信息未能得到查证,但卢康泰担心夜长梦多,已经不愿再拖下去了。 尽管未能争取到高参将公开表态支持自己,但卢康泰最终还是设法让高参将在今晚暂停了城防军在运河沿岸的巡逻,以此来为渡河袭击戴家庄的行动方便。当然这种特殊照顾并不是单凭交情就能拿到的,卢康泰为此又给高永寿送上了一笔数目不小的好处。 解良和荀分见卢康泰到了,连忙上前见礼。卢康泰询问了一下集合情况,得知参与行动的人员都已到齐,当下便命人去将自己带来的几箱银子拿出来。 卢康泰很清楚像这种需要手下人去拼命的时候,战前动员说什么漂亮话都不如真金白银的赏赐来得有用。毕竟这些人肯为自己卖命,归根结底其实都是为了钱。 卢康泰站到高处,大声宣布道“今晚所有参加行动者,每人领白银五十两壮行!等此间事了,每人再领白银百两作为酬劳!若在行动中受伤或是殒命,另有丰厚抚恤,保证各位弟兄的家人今后生活无忧!” 七月初三,阴,诸事不宜。 入夜之后,扬州城外某处已经封闭数日的运河码头,突然便有大批黑衣人集结至此。与此同时有数艘帆船从北边驶来,悄无声息地停靠到了这处码头。 一辆马车驶入码头,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肥硕的男子,正是山陕盐商的代表人物卢康泰。如今预定的行动时间已到,虽然还有一些关键信息未能得到查证,但卢康泰担心夜长梦多,已经不愿再拖下去了。 尽管未能争取到高参将公开表态支持自己,但卢康泰最终还是设法让高参将在今晚暂停了城防军在运河沿岸的巡逻,以此来为渡河袭击戴家庄的行动方便。当然这种特殊照顾并不是单凭交情就能拿到的,卢康泰为此又给高永寿送上了一笔数目不小的好处。 解良和荀分见卢康泰到了,连忙上前见礼。卢康泰询问了一下集合情况,得知参与行动的人员都已到齐,当下便命人去将自己带来的几箱银子拿出来。 卢康泰很清楚像这种需要手下人去拼命的时候,战前动员说什么漂亮话都不如真金白银的赏赐来得有用。毕竟这些人肯为自己卖命,归根结底其实都是为了钱。 卢康泰站到高处,大声宣布道“今晚所有参加行动者,每人领白银五十两壮行!等此间事了,每人再领白银百两作为酬劳!若在行动中受伤或是殒命,另有丰厚抚恤,保证各位弟兄的家人今后生活无忧!” 正文 第2205章 元涛当然不是什么胆小怕事之人,但也绝不会让手下兄弟为了这些唯利是图的扬州盐商去拼命。要是在这种漆黑的夜里离开掩体主动出击,那就是完全放弃了好不容易才构建起来的环境优势,反而有可能会被对手趁机暗算。 戴家兄弟其实也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但他们当然希望花费重金雇佣的海汉武装人员不仅仅只是在戴家庄担任护卫,还能顺势给予对手沉重的打击。如果是要出手攻击对方的地盘倒也罢了,他们也知道花的那点钱还使唤不动海汉人,但如今对方已经打上门来,要是坐视这么大好的机会从眼前溜走,那对他们来说实在是有些不甘。 戴英达道:“元掌柜,但如果就此放他们离开,终究是一大隐患,说不定明天、后天,他们还会再来。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总得让他们吃疼才能记住教训!今日对方尚不清楚我们的底细,机会难得,该出手时须出手啊!” 元涛应道:“他们若是白天来攻,那我召集弟兄到庄外与其一战倒也无妨,但这个时候要攻出去跟他们交手,十丈之外就是一片漆黑,如何能保证能对他们实现有效攻击?再说我们若要主动出击,这出庄的路口便成了明确的目标,到时候对手只需藏身黑暗之中,对准路口开火,我们可就成了任人宰割的对象了!” 相较于这些民间人士,曾经有过从军经历和战斗经验的元涛显然对局势的判断更为准确。当下这个环境谁先动手,谁就会陷入被动,元涛对此看得十分清楚,如果不是考虑到这些盐商的金主身份,他甚至都不太想解释这种粗浅的军事常识。 当然了,这些盐商也很有可能并不是考虑到他所提到的问题,纯粹只是想让金盾的人马替他们出手多干掉几个敌人而已。再联想到戴英凡也曾在明军中服役的经历,元涛越发能断定他们是故意装糊涂想逼自己出手而已。 但元涛可不会受到他们的影响,他很清楚自己的使命,也知道今晚来夜袭戴家庄的这批人绝非庸手,贸然出击不但会将自己的人马置于险地,更有可能会因此而导致戴家庄防御体系的溃散。所以他坚持固守不动,绝不给对手制造出任何可趁之机。 说话间已经有元涛的手下来报,对方派出几名入户的探子已经全部被拿下。不过为了确保这些人不会向外发出示警信号,动手的时候也没留任何余地,全都是被直接抹了脖子,根本来不及发声就死了。 元涛在戴家庄构建防御体系的思路便是尽可能地减少入庄通道,确保每一条通道都处在守方的严密控制之下。所以他也料想到对方在觉察到入庄通道的凶险之后另辟蹊径,提前调了几名好手在路口左右的宅子里候着,就等对方派人进来查探。 这几人各自进去,落地之后甚至还没看清楚院子里的陈设,便被人从身后拿住,一把割断了喉咙。 解良在外面等了半晌回音,心知不妙,便再次联系荀分,让他指挥的队掩护自己后撤。但荀分却拒绝了他的要求,坚持要让解良指挥人马冲一冲这处入庄通道。 “解兄,都到了这里了,我们不可能一枪不放就回去!”荀分赶过来与他碰面之后,仍然是继续催促他行动:“不弄出些动静,我们回去也没法给老板交代!先派些兄弟往里面摸,要是实在攻不进去,我们再撤不迟!” 解良知道荀分所说的确也是实情,卢康泰给出这么高的报酬,那肯定是要看结果的,总得要死一些人才算是跟对手过了招。 于是当下解良调了五十人,让他们从这处路口往庄子里摸,剩下的人仍是在路口集结等候。为了避免暴露行迹,他们也不能点亮任何照明物,只能顺着墙根摸黑往庄子深处走,看看途中是否能找到其他能够进入的门户或者岔路。 这些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庄子里走了一段,发现道路两侧依然是被封闭得严严实实,根本就其他行进路线可供选择。 在他们行进到某个特定的位置后,前方的黑暗中突然便是一阵火光闪动,嘈杂的枪声同时响起,接着便是数人应声倒地。当他们明白过来这是前方有若干在朝着自己开火,已经有大约一半的人倒在了密集的弹雨中。 这么窄的一条通道,左右几乎都闪避躲藏的空间,加上前方连续不断的射击,只有极少数在第一时间选择趴下的人侥幸躲过了弹雨的打击。而试图调头或是奋勇向前冲杀的人,统统无一幸免,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枪声来得突然,停得也很快,在路口等候的这些人才刚刚意识到前方发生了交火,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是否要对通道内的同伴进行增援,交战便已告一段落了。 通道的另一头仍然是黑漆漆地看不到任何动静,但刚才进入通道的五十人却已经死伤大半,在庄外等候的人能清晰地听到收伤同伴的惨呼和,以及空气中飘散出来的血腥味,却没人再敢贸然冲进这通道救援同伴。 “戴家庄的狗贼还真是早有准备啊!”解良恨恨地说道,心里却在暗暗庆幸自己判断准确,因而亲自带队去打这个头阵,否则这个时候很可能已经倒在里面,连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 “是海汉人!”荀分却已经从刚才开火的枪声中听出了一些端倪。 刚才的枪声密集却不杂乱,每一轮枪声之间都有短暂的间隔,据他所知这显然是训练有素的队才能达到的水平,自己手下这些手都未必能在实战中做到这样整齐的开火,很显然埋伏在这条通道另外一头的应该便是那些海汉人了。 派手进入通道跟对方正面硬杠吗?荀分不会选择这种做法,他并不清楚通道另一头的情况,很可能对方早就提前修筑好了掩体,这样冲进通道对准看不见的地方一通乱轰,非但起不到杀敌的效果,反而会让己方暴露无遗,成为对方手的活靶子。 他们事前拟定的作战计划是要以潜行状态摸进戴家庄,控制住庄内几处要害地点之后再一起动手。虽然也做了海汉人会参与抵抗的预案,但眼下这种情况显然是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计。 事前对戴家庄的侦察情报严重不足,导致他们在试图进入戴家庄这第一个环节就遇到了极大的困难,而庄子里的海汉人任何征兆地直接出手,更是让他们一上来就踢到了铁板。 刚才荀分一力坚持要试探一下这条通道里的虚实,但这下真把里边的埋伏引出来了,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荀兄,事情已经败露,我们应速速此地,莫要被对方给截在这里!”解良见荀分判断出里面有海汉人设伏却又拿不出一个应对之策,当下也急了。 荀分道:“就此放弃是否操之过急?或许我们应该再探探附近是否还有其他入庄通道?” 解良急道:“荀兄糊涂啊!他们既然提前在这里设伏,便是拿稳了我们会由此入庄,哪会再留给你别的路走,即便是有,那也肯定和这里一样,是早就设好的陷阱!” 若不是有多交情,解良大概早就对荀分失去耐心了。怎奈此次行动的主角是荀分指挥的队,他又不能抛下荀分自行宣布收兵。 解良认为戴家庄设好埋伏请君入瓮,必定还有后着,要是不赶紧,说不定就走不了了。而荀分却还是记挂着要如何完成此次任务,哪怕明知对手已经有所提防,也还是不甘就此放弃。 “解兄,要是能拿下戴家庄,你我后半生便能衣食无忧,真的不再尝试一把?” “荀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依我看要是再不赶紧撤,你我可能连后半生都没了!” 解良再三催促,才终于让荀分改了主意,可是要就此丢下通道里折损的同伴,还是让不少人对此感到不满。这队人在庄子外面又磨蹭了许久,才慢慢沿原路撤向他们登陆的那处江岸。 在庄子里督战的元涛等人很快也得到了报告,戴家兄弟虽然满心希望元涛能够下令对中的敌人实施追击,但元涛所下达的命令还是非常保守,只是让人加紧监视对手的动向,确保他们运河南岸,而不会再杀一个回马枪。 “元掌柜,不如让我戴家庄的人马出庄追击,也好给那些贼人一点教训!”戴英凡已经按捺不住了,主动向元涛请求出战。 元涛道:“把握好尺度,须知穷寇莫追,别让他们反咬一口!” 戴英凡见元涛松口,立刻便召集人马去了。他已经看出来了,这帮海汉人虽然是拿钱做事,但不会真的给戴家庄卖命,跟山陕盐商之间的要彻底了结,最终还是得靠自己才行。 一个时辰之前,对方还在渡河的时候,戴家庄这边便已察觉,并且提前做好了迎战准备,庄子里的青壮也早就集合。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得到了出击的命令。不过此时这条通道尚未清理,还有不少入侵者在其中,所以出击的队伍便走了另外一条路,从北边的戴家庄大门出去,再绕行去追击中的敌人。 元涛下令让人点起灯火,先将这通道里的敌人清理掉。先前侥幸中枪的几人,都已经趁着停火后的短暂时间溜出去了,此时还在通道里的人非死即伤,基本上都已失去了抵抗能力,很快就全部控制住了。 “戴老板,这些人打算如何处理?”元涛见局势已定,便主动征求戴英达的意见。 戴英达道:“若是报官,想必对家又会掏银子平息事态,终究告不倒他们,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好处。我打算等天明之后召集各家家主,一同查看今晚的这些战果,然后便将活口全部处决,元掌柜觉得如何?” 元涛点点头道:“这样一来,七大姓都有份参与,就再无人敢左右摇摆了!” 戴英达见元涛识破自己的目的,便索性也直说了:“这些人即便交给官府也会很快被灭口,我们也不可能养着他们,那倒不如用来杀鸡儆猴,让我们徽籍盐商能从此团结一心,共克时艰。” 戴英达话说得漂亮,但实际上也就是要拿这些人来当祭品了。一方面如元涛所说的那样,可以让七大姓团结一致,不再在战与和之间摇摆不定;另一方面也能借此进一步巩固戴英达在徽籍盐商群体中的地位。 至于这几十条人命,他知道对方肯定不会主动报官,所以无论自己怎么处置,都不会有来自衙门的麻烦。 当然了,在动手之前,该问的口供还是得问,尽可能地从这些人身上多榨出一点有用的情报。而这件工作便又是由金盾来负责完成,他们要在天明之前完成对抓获的十多个活口的审讯。 不过这些俘虏大多受过专门的反审讯训练,加之已经有伤在身,心理状况已经十分脆弱,所以审讯起来倒是不会有太大的困难。 由戴英凡带队出击的人马在运河边与中的对手发生了短暂的交战,一心想要截住对手的戴英凡反而吃了一点小亏,在交战中折损了七个人,最终还是没能拦下对手,眼睁睁看着他们登船渡河而去。 当然戴英凡也不是全无战绩,在追击过程中干掉了对手五个人,另外还活捉了五人,也算是小有成绩,只是离他所预计的目标大概差得比较远了。 这样的成绩对比金盾在庄内伏击所造成的二十余死十几伤的战果,就实在有些寒酸了,戴英凡回来的时候只能声称用刀弓伤了不少敌人,只是最后没能截住,让这些伤者逃上了船,否则战果应该会更亮眼一些才对。 正文 第2206章 扬州两大盐商之间的争斗已经持续了几代人,以往出现武斗的状况其实也并不少见,只是极少会像现阶段这样激烈,甚至出现了其中一方集结大队武装人员直接偷袭对方老窝的情况。 如今双方都已经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要置对方于死地,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自然下手也就不会再留任何余地。戴英达要将俘虏全部处死,的确也是下了狠心,不给己方留下任何后路,一定要跟对方干到底了。 目前住在戴家庄里的另外几家盐商也早就被外面的动静惊醒,知道有外敌来袭,后半夜根本就没敢入睡,直到戴英凡带队回来,确认了对方已经乘船逃走,庄子里的人们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到了五更,对俘虏的审讯也告一段落,元涛强打精神又去了戴英达家,在那里几家盐商的家主都已到齐,等着他和戴英凡对今晚的交战情况进行明。 这些盐商见他到场,倒也都很客气,纷纷起身向他拱手道一声辛苦。今晚在戴家庄的这场交战其实耗时极短,元涛指挥着金盾火枪手,只用片刻工夫便将来犯之敌击退,也充分证明了他们高昂的身价的确是物有所值。 盐商们个个身价巨万,为了自保当然舍得花钱,不过这支并非军队的海汉武装组织到底成色如何,他们在此之前也没有绝对的信心。但经过今晚这一战之后,大家便对这支队伍的实力再无怀疑了。 而这个时候元涛所的话,自然也就具有了更高的权威。即便是对他先前所采取的保守战术不那么认同的人,这个时候也不敢随便提出质疑了,毕竟金盾的人马毫发无损就取得了这样的战果,这可不是盐商们手下的家丁护院所能办到的事情。 “各位,我先简单一下昨晚所发生的状况。”元涛急急忙忙灌了一杯茶水下肚,润了一下嗓子,便开始给在场的盐商汇报战况。 “根据我们对俘虏的审讯,昨晚偷袭庄子的贼人,的确是受山陕盐商驱使而来,幕后的组织者便是卢康泰。这个名字想必在座各位都不陌生了,但此人昨晚并未渡过运河亲临一线,而是将这次行动交给了他手下的两名头目来指挥。” “因为我们的备战措施做得足够完善,所以在昨晚的交手中几乎没有给对手留下任何的反抗机会。不过从他们所作出的反应来看,应该也是意识到了事不可为,所以吃了苦头之后立刻就选择了撤离战场。虽然后续进行了追击,但效果并不是很理想。” “在清场过程中我们发现,被打死打赡这些缺中几乎没有火枪手,这也就是对方的火枪队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甚至很可能跟我们金盾一样,人员方面没有出现伤亡。我想各位应该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们的主力并没有在昨晚的交战中折损人手,所以我们依然不能放松警惕”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扬州两大盐商之间的争斗已经持续了几代人,以往出现武斗的状况其实也并不少见,只是极少会像现阶段这样激烈,甚至出现了其中一方集结大队武装人员直接偷袭对方老窝的情况。 如今双方都已经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要置对方于死地,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自然下手也就不会再留任何余地。戴英达要将俘虏全部处死,的确也是下了狠心,不给己方留下任何后路,一定要跟对方干到底了。 目前住在戴家庄里的另外几家盐商也早就被外面的动静惊醒,知道有外敌来袭,后半夜根本就没敢入睡,直到戴英凡带队回来,确认了对方已经乘船逃走,庄子里的人们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到了五更,对俘虏的审讯也告一段落,元涛强打精神又去了戴英达家,在那里几家盐商的家主都已到齐,等着他和戴英凡对今晚的交战情况进行明。 这些盐商见他到场,倒也都很客气,纷纷起身向他拱手道一声辛苦。今晚在戴家庄的这场交战其实耗时极短,元涛指挥着金盾火枪手,只用片刻工夫便将来犯之敌击退,也充分证明了他们高昂的身价的确是物有所值。 盐商们个个身价巨万,为了自保当然舍得花钱,不过这支并非军队的海汉武装组织到底成色如何,他们在此之前也没有绝对的信心。但经过今晚这一战之后,大家便对这支队伍的实力再无怀疑了。 而这个时候元涛所的话,自然也就具有了更高的权威。即便是对他先前所采取的保守战术不那么认同的人,这个时候也不敢随便提出质疑了,毕竟金盾的人马毫发无损就取得了这样的战果,这可不是盐商们手下的家丁护院所能办到的事情。 “各位,我先简单一下昨晚所发生的状况。”元涛急急忙忙灌了一杯茶水下肚,润了一下嗓子,便开始给在场的盐商汇报战况。 “根据我们对俘虏的审讯,昨晚偷袭庄子的贼人,的确是受山陕盐商驱使而来,幕后的组织者便是卢康泰。这个名字想必在座各位都不陌生了,但此人昨晚并未渡过运河亲临一线,而是将这次行动交给了他手下的两名头目来指挥。” “因为我们的备战措施做得足够完善,所以在昨晚的交手中几乎没有给对手留下任何的反抗机会。不过从他们所作出的反应来看,应该也是意识到了事不可为,所以吃了苦头之后立刻就选择了撤离战场。虽然后续进行了追击,但效果并不是很理想。” “在清场过程中我们发现,被打死打赡这些缺中几乎没有火枪手,这也就是对方的火枪队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甚至很可能跟我们金盾一样,人员方面没有出现伤亡。我想各位应该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们的主力并没有在昨晚的交战中折损人手,所以我们依然不能放松警惕” 扬州两大盐商之间的争斗已经持续了几代人,以往出现武斗的状况其实也并不少见,只是极少会像现阶段这样激烈,甚至出现了其中一方集结大队武装人员直接偷袭对方老窝的情况。 如今双方都已经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要置对方于死地,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自然下手也就不会再留任何余地。戴英达要将俘虏全部处死,的确也是下了狠心,不给己方留下任何后路,一定要跟对方干到底了。 目前住在戴家庄里的另外几家盐商也早就被外面的动静惊醒,知道有外敌来袭,后半夜根本就没敢入睡,直到戴英凡带队回来,确认了对方已经乘船逃走,庄子里的人们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到了五更,对俘虏的审讯也告一段落,元涛强打精神又去了戴英达家,在那里几家盐商的家主都已到齐,等着他和戴英凡对今晚的交战情况进行明。 这些盐商见他到场,倒也都很客气,纷纷起身向他拱手道一声辛苦。今晚在戴家庄的这场交战其实耗时极短,元涛指挥着金盾火枪手,只用片刻工夫便将来犯之敌击退,也充分证明了他们高昂的身价的确是物有所值。 盐商们个个身价巨万,为了自保当然舍得花钱,不过这支并非军队的海汉武装组织到底成色如何,他们在此之前也没有绝对的信心。但经过今晚这一战之后,大家便对这支队伍的实力再无怀疑了。 而这个时候元涛所的话,自然也就具有了更高的权威。即便是对他先前所采取的保守战术不那么认同的人,这个时候也不敢随便提出质疑了,毕竟金盾的人马毫发无损就取得了这样的战果,这可不是盐商们手下的家丁护院所能办到的事情。 “各位,我先简单一下昨晚所发生的状况。”元涛急急忙忙灌了一杯茶水下肚,润了一下嗓子,便开始给在场的盐商汇报战况。 “根据我们对俘虏的审讯,昨晚偷袭庄子的贼人,的确是受山陕盐商驱使而来,幕后的组织者便是卢康泰。这个名字想必在座各位都不陌生了,但此人昨晚并未渡过运河亲临一线,而是将这次行动交给了他手下的两名头目来指挥。” “因为我们的备战措施做得足够完善,所以在昨晚的交手中几乎没有给对手留下任何的反抗机会。不过从他们所作出的反应来看,应该也是意识到了事不可为,所以吃了苦头之后立刻就选择了撤离战场。虽然后续进行了追击,但效果并不是很理想。” “在清场过程中我们发现,被打死打赡这些缺中几乎没有火枪手,这也就是对方的火枪队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甚至很可能跟我们金盾一样,人员方面没有出现伤亡。我想各位应该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们的主力并没有在昨晚的交战中折损人手,所以我们依然不能放松警惕” 扬州两大盐商之间的争斗已经持续了几代人,以往出现武斗的状况其实也并不少见,只是极少会像现阶段这样激烈,甚至出现了其中一方集结大队武装人员直接偷袭对方老窝的情况。 如今双方都已经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要置对方于死地,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自然下手也就不会再留任何余地。戴英达要将俘虏全部处死,的确也是下了狠心,不给己方留下任何后路,一定要跟对方干到底了。 目前住在戴家庄里的另外几家盐商也早就被外面的动静惊醒,知道有外敌来袭,后半夜根本就没敢入睡,直到戴英凡带队回来,确认了对方已经乘船逃走,庄子里的人们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到了五更,对俘虏的审讯也告一段落,元涛强打精神又去了戴英达家,在那里几家盐商的家主都已到齐,等着他和戴英凡对今晚的交战情况进行明。 这些盐商见他到场,倒也都很客气,纷纷起身向他拱手道一声辛苦。今晚在戴家庄的这场交战其实耗时极短,元涛指挥着金盾火枪手,只用片刻工夫便将来犯之敌击退,也充分证明了他们高昂的身价的确是物有所值。 盐商们个个身价巨万,为了自保当然舍得花钱,不过这支并非军队的海汉武装组织到底成色如何,他们在此之前也没有绝对的信心。但经过今晚这一战之后,大家便对这支队伍的实力再无怀疑了。 而这个时候元涛所的话,自然也就具有了更高的权威。即便是对他先前所采取的保守战术不那么认同的人,这个时候也不敢随便提出质疑了,毕竟金盾的人马毫发无损就取得了这样的战果,这可不是盐商们手下的家丁护院所能办到的事情。 “各位,我先简单一下昨晚所发生的状况。”元涛急急忙忙灌了一杯茶水下肚,润了一下嗓子,便开始给在场的盐商汇报战况。 “根据我们对俘虏的审讯,昨晚偷袭庄子的贼人,的确是受山陕盐商驱使而来,幕后的组织者便是卢康泰。这个名字想必在座各位都不陌生了,但此人昨晚并未渡过运河亲临一线,而是将这次行动交给了他手下的两名头目来指挥。” “因为我们的备战措施做得足够完善,所以在昨晚的交手中几乎没有给对手留下任何的反抗机会。不过从他们所作出的反应来看,应该也是意识到了事不可为,所以吃了苦头之后立刻就选择了撤离战场。虽然后续进行了追击,但效果并不是很理想。” “在清场过程中我们发现,被打死打赡这些缺中几乎没有火枪手,这也就是对方的火枪队并没有受到什么损失,甚至很可能跟我们金盾一样,人员方面没有出现伤亡。我想各位应该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们的主力并没有在昨晚的交战中折损人手,所以我们依然不能放松警惕” 正文 第2207章 对这些养尊处优的盐商来说,与同行之间的争斗再怎么激烈,那也只是反映在账目上的收支数字变化,哪怕是偶有死伤,对他们而言也只是可能连姓名都叫不上来的手下人,多发些抚恤银子把事情摆平即可,并没有太多切身的危机感。 但今天在戴家庄外以这样的方式处决了十几名俘虏,对这些在场旁观的盐商就触动很大了,他们也真正意识到这场争斗可不仅仅是生意上的胜败之争,而是你死我活的生死存亡之争。如果不是从海汉国请来了金盾的人马担当护卫,或许他们已经殒命于对手的袭击行动之中了。 有人也暗暗庆幸自己听从了戴英达的建议,举家迁来了戴家庄暂住,要是留在自己家里,恐怕是经不起昨晚这么大的折腾。钱没了还可以再赚,这命没了可就什么都输了,当即便决定要在戴家庄待到事态平息之后再说。 元涛已经熬了一整晚,忙完这一摊子事,他也要抓紧时间去休息了。虽然昨晚是己方占到了便宜,但他也知道对方元气未伤,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必须养好精神继续备战才行。距离盐商子弟学成归来至少还有三个月左右,如无意外,在此期间他所率领的人马就得肩负起徽籍盐商的护卫责任,这项工作可并不轻松。 戴英达倒是没有忽视元涛的这份功劳,元涛刚回到自己房间,便有戴家仆人送来了一壶参茶和几样精致糕点,茶盘里还压着一叠海汉纸钞,元涛点了点数目,竟然有一千元之多,显然是戴英达给他私人的额外奖励,当下也不禁感叹这盐商出手的确豪阔。 这点钱对戴英达来说不算什么大数目,要请扬州衙门里有地位的官员办事,花销千两白银往往只是起步价而已。戴英达通过昨晚这一战已经意识到元涛的本事,那么与其建立私交在他看来就是很有必要的措施了,即便日后七大姓的子弟学成归来,不需要再让金盾的人马在扬州长期驻扎,但也说不定还会有需要海汉出手相助的时候,而元涛的身份显然会比海汉官员容易打交道得多,有些事情或许就不用再通过官方渠道来沟通了。 元涛拟好了一封简短的战报,交给队伍中的通信兵用电报发回舟山,这才安下心来休息。他这一夜太过劳神,一躺下去就睡了一整个白天,直到晚饭时分才醒过来。 元涛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叫来亲随询问舟山是否已经回电,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元涛便立刻让人去把电文取来。 送来的电文装在信封里,外面还有通信兵盖上的火漆封印,以表明电文内容未被他人看过。这种涉及军事的电文内容都是绝密等级,只能由元涛亲自拆阅。 回电的内容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大意便是舟山司令部已知悉战况,让元涛在扬州务必谨慎对待,不可冒进。不过电文中提到战况已经呈报石迪文知悉,这还是让元涛有些开心,他知道石迪文对于手下的实战战绩一向十分重视,自己在扬州的表现或许也会得到石迪文的关注。 虽然元涛已经不在军中,但他知道石迪文在海汉高层的地位足以影响自己今后在金盾内部的晋升。金盾这个机构本就是听命于军方的外延部门,跟军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能往上走的几乎都是海汉军的退役军人,而晋升机制也几乎跟军中一样,都是靠战绩加资历的积累来作为往上走的资本。 元涛是金盾舟山分号的大掌柜,头已经顶到了天花板,在舟山殖民区没有更高的职位让他晋升了,要想再往上爬,那就是进入到金盾总部的管理高层了。但要完成这关键一步,已经不是累积资历就行了,必须得在目前的职位上做出亮眼的成绩才行,这也是他为何要冒险亲自带队来扬州的原因之一。 如果金盾能够圆满完成在扬州的任务,那么就相当于是为海汉打开了扬州这个大明盐业中心的市场。 但扬州对海汉来说可不仅仅只是食盐生意而已,这里是大明的财富中心之一,打开了扬州的大门,就相当于是给海汉的众多工业品找到了一个新的出口市场,而且这个市场的消费力相当可观,所能辐射的区域几乎都是富庶地区,执委会也很在意这个方向能够带给海汉的长期收益。 元涛未必知道执委会的打算,但他知道完成这次任务会对自己今后的前途有极大的帮助,所以盐商付给他的报酬还是其次,就算为了前途着想,他也会尽心竭力去完成这次任务。 元涛一起来,不一会儿热饭热菜便送到了他房中,显然是早就为他准备好了。元涛囫囵吃完,便让人去请戴英凡过来议事。 金盾所负责的部分主要是戴家庄的防务,而对于外部情报信息的侦察和搜集,则是由戴英凡手下的人负责。毕竟有些工作只能依靠地头蛇来完成,金盾就算再怎么专业也无法全都承包下来。 而元涛现在所需掌握的情报,便是昨晚交手之后,对方是否对此有所反应。 “昨晚我率人追到运河边,见对方分乘五艘船往北离开,虽然后来我也调了船去追,但还是失去了对方的踪迹。今日我派了几人进城打听消息,正好刚回来,据报昨晚的事目前还没在城里传开,官府这边也没有什么动静。” 戴英凡带来的消息波澜不惊,也算是在情理之中的状况。不过这并未让元涛就此放心,他追问道:“官府如果知道了昨晚的事,会不会插手调查?” 戴英凡应道:“昨晚这么大的动静,对方应该提前就打点过官府了,真要查起来,也没谁屁股是干净的。卢康泰不是傻子,这种自找麻烦的事情肯定不会做。” 元涛笑了笑道:“这样当然最好,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不过昨晚吃了这么一个闷亏,想必这卢康泰的心情也不会太好。你们设法盯紧对方的动向,说不定他们情急之下还会暴露出别的破绽。” 卢康泰此时岂止是心情不好,简直是肺都要气炸了。早在一两个月之前,他便开始策划攻打戴家庄的行动,设法绘制戴家庄的平面图,用沙盘推演行动细节,安排手下人马预演行动,做了许多的准备工作。不夸张地说,这大概是他生而为人这几十年以来倾注心血最多的一件事情,他也寄希望于能够毕其功于一役,拿下戴家庄,然后击垮徽籍盐商的抵抗。 但这么多的准备工作,他所有的雄心壮志,在海汉人插手之后全都变成了泡影。派去攻打戴家庄的几百号人,甚至连对手长什么样都没见着,就被一通火枪攒射打得落花流水,所有的行动计划全部被抛诸脑后,急急忙忙地从运河南岸撤了出来。 除了失陷在戴家庄里的数十人之外,在撤退途中与追击而来的戴家庄民团交手,又折损了数人。最后因为摸黑登船撤离的时候太过慌乱,还有好几人落水,迄今下落不明。回来之后清点人数,失踪人员竟然多达六十余人。 折了这么多人不打紧,卢康泰原本也做好了会在行动中损失上百人的思想准备,但问题是付出了这样的代价之后,他们根本就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也没有给对方制造出任何麻烦,只是一场纯粹的失败罢了。 卢康泰不是没有设想过失败的结果,但他无法接受这样一边倒的失败。重新组建火枪队,并且精心准备了这么长的时间,满心希望可以一举拿下对手,但最终结果的落差实在太大了。 卢康泰甚至有些后悔昨天不该过于求稳,应该亲自渡河指挥行动,或许结果就会有所不同了。他已经仔细盘问过昨晚指挥行动的解良和荀分二人,确认了后来在他们撤退过程中出庄追击的民团中并无成建制的火枪手。 他认为这个细节表明当时出庄追击的这些武装人员并非海汉派来扬州的人马,解良和荀分如果不是慌不择路,完全可以在运河边依托那几艘帆船构建防线,让火枪队发挥一下应有的作用。就算要撤,也应该抓住战机给对方吃点苦头,然后再撤回运河北岸。 他手下这两名头目给出的解释是在戴家庄的交手过程中对方使用了极为密集的火力,他们判断如果动用火枪队与对方交手,可能会遭受极为惨重的人员伤亡,因此才决定放弃原本的行动计划,主动撤离戴家庄。至于为何没有与追击而来的敌人展开交战,是因为他们认为对方的目的是要拖住他们,然后派船截断他们渡河的退路,所以才会几乎不作抵抗地选择以最快速度撤走。 虽然这样的说法也有些道理,但卢康泰还是无法对行动结果释怀,认为这两名头目的临场指挥和应变并未达到自己所期望的水平。唯一让他稍感庆幸的是,投入了巨大资源重新组建的这支火枪队因为基本没有直接参战,所以倒是没有出现人员损失,完完整整地撤了回来,也算是保住了一口元气。 一大早就赶到卢康泰家来听取战报的何桓和汪裕,也不免对这样的结果大失所望。而且昨晚折损的人手之中,有不少都是由他们从自家子弟和护卫中选拔出来的好手,如今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甚至没法报官寻人,这实在是让他们难以接受。 “依我看不如我们再给高参将送些银子,让他寻个由头,出面去戴家庄讨人?”汪裕有个亲侄子便在失踪人员之列,情急之下也是提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主意。 但这个提议立刻就被阴沉着脸的卢康泰给否决了:“此法不可。且不说高参将本就不愿插手我们与七大姓之间的争斗,就算他收了银子愿意帮这个忙,去到戴家庄讨人,要是对方不肯合作,你们觉得高参将还能用强吗?” 高永寿是个不会轻易下场的观望派,这事他们都清楚,卢康泰事前去打点了不少银子,也就只是换了对方睁只眼闭只眼而已,连一句支持他们的表态都没有说过。如今想要让高永寿替他们出面讨人,那将会何其困难,其实不难想象,更别说让高永寿去得罪七大姓了。 汪裕仍是不肯放弃这根救命稻草:“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若是我们出的价码高一些,高参将未尝不会动心……” “汪兄,高参将可没你想的那么蠢!”卢康泰摇摇头道:“我之前找他谈的时候,他就明确表示过不愿跟海汉作对。戴英达雇了海汉护卫这事在扬州已经不是什么秘密,高参将肯定也早就收到风声了,我看他多半是唯恐避之不及,哪会替我们出这个头!” 汪裕急道:“如此说来,难道我们就放弃了那些失陷在戴家庄的人?那可都是我们各家的精英啊!” 卢康泰道:“汪兄,上门讨人就会落了口实,陷自己于被动。你觉得戴老儿会无条件把人还给我们吗?到时候不管对方开出什么样的条件,必定会苛刻无比,我们还能有什么资本跟对方讨价还价?若是要你退出扬州,你肯应吗?” 汪裕默然,他不得不承认卢康泰所说的的确有道理,打输了仗再去上门讨人,实际上就等于是把自己的脸伸到对方面前任凭处置了。而山陕盐商跟徽籍盐商之间的斗争正是最激烈的时候,这样做不但会挫了自己的锐气,更是会让对方占据了道义上的主动。要是真如卢康泰所说的那样,对方开出一堆难以达成的条件,那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一直没有开口的何桓这时候才出了声:“你们也不用争论这个事了,依我之见,就算上门讨要,戴英达也不会放人了。如果是以前或许还有得谈,如今他背后有海汉人撑腰了,你们觉得他还能有心跟我们议和吗?” 正文 第2208章 何桓说出自己的看法之后,汪裕和卢康泰都陷入了沉默。他们其实不是没有想到何桓所说的这种状况,只是下意识地不愿意朝这个方向去想而已。 在海汉介入扬州局势之前,山陕盐商已经在盐商争斗中占据了明显上风,击溃徽籍盐商只是手段和时间的问题。如果在那个时候给戴英达等人提供议和的机会,或许对方会为了自保而接受他们提出的某些苛刻条件。 但今时不同往日,扬州的时局已经发生了变化,徽籍盐商找到了海汉这个大靠山,而己方辛辛苦苦所取得的优势,却在一夜之间就化为泡影。在这种情况之下,对方会见好就收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有了海汉人撑腰之后,他们想再通过武力手段来打击徽籍盐商可就不容易了,昨晚的交手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而徽籍盐商在确认了这个靠山的实力之后,自然也会转变态度,至少会比以前强硬得多。这个时候想上门去讨回被俘的人员,显然不会得到什么好脸色了。 何桓对此十分悲观,甚至不抱有任何期望,他认为这些失陷在戴家庄的人员已经很难再有重获自由的可能。或许这些人被卖到海外给海汉人当奴隶,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即便何桓作出了最坏的估计,也还是没有料到戴英达的决定比他的预想的手段还要狠得多,根本就没想过要将这些人放生,在战斗中幸存的十多名俘虏也仅仅只是活到了天明而已。对戴英达来说,这些俘虏只不过是稳定军心,整合七大姓内部意见的工具而已,而绝非与山陕盐商讨价还价的条件,汪裕等人再怎么盘算,也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 最终还是卢康泰开口打破了沉默:“虽然昨晚人手有所折损,但好在火枪队都安然撤回来了,我们仍有一战之力,可以再找机会出击。” 何桓点头道:“他们就算把戴家庄守得严严实实,难道七大姓的每一家都能做到如此程度?我们只要收拾掉几家,应该也会让他们阵脚大乱。” 卢康泰却摇头道:“恐怕没那么容易。我昨天便在想,为何最近几天七大姓的人几乎都从扬州消失了,如今看来应该是提前就在防备我们发动的突袭了。如果我所料不差,七大姓另外几家人应该已经躲到了某处安全的所在,比如戴家庄,又或是扬州府以外的地方,以防我们各个击破。我们就算打上门去,也多半只是扑个空,顶多也就是把他们房子烧了泄愤,却动不了他们的根基。” 虽然卢康泰这时候才做出的判断不免有一点马后炮的味道,但也还算是比较贴近事实真相了。 汪裕道:“他们全躲起来,让戴英达一人硬抗?这戴英达也不是会吃亏的人啊!” 卢康泰道:“海汉的人来扬州直接就住进了戴家庄,分明是要坐镇戴家庄来进行后续的行动,估计戴英达对七大姓另外几家也早有安排,否则海汉人只护着戴家,另外几家岂肯服气?” 汪裕皱眉道:“既是如此,康泰你先前没有摸清情况,就不应该硬着头皮去打这戴家庄啊!” 卢康泰盯了汪裕一眼,冷冷应道:“海汉人都已经进了扬州府,你还有耐心慢慢等下去吗?是等着他们把戴家庄修成戴家堡,还是等他们帮七大姓练出一支火枪队?若不抓紧时间动手,实力此消彼长,对我们是不利的,这个道理我也早就跟汪兄说过,莫非汪兄已经忘了?” 行动失利本就让卢康泰十分不快,现在汪裕又将指挥失误的责任归结到他头上,自然更是让他心头不爽,忍不住便出声反驳了几句。 卢康泰并不觉得自己的决策有太大的问题,在当时的处境下,他认为主动出击才是最好的选择。只是没有料想到海汉人进驻戴家庄不过才几天时间,便已经在庄子里设下了坚固的防线,而且提前部署好了陷阱等着自己的人踩进去。 卢康泰在制定行动计划的时候便已经集结了手下的人马,禁止他们外出,直到行动前一天才公布了具体的动手时间,所以他并不认为是自己的人泄漏了消息,导致对方提前准备了陷阱。如此推算,更有可能是对方在运河附近部署了比较严密的监控措施,在己方趁着夜色渡河的时候就暴露了行迹,让戴家庄得以有时间采取了针对性的措施。 卢康泰并不想向汪裕和何桓详细解释自己的想法和推论,他知道别人很难设身处地的理解自己的感受,越是解释,就越有可能会被人家当作是失败后的掩饰。但他也不想因为对方的误解而莫名其妙地背锅,所以反驳了几句之后,便也没有再就此展开。 何桓倒是知他性子,也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出现内讧,当下便劝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我们昨晚只是遭受小挫,并未伤及根本,我们仍可择日再战……只是下次行动须得更加小心谨慎,切莫再重蹈覆辙,中了对方的埋伏!” 何桓一边说,一边向汪裕使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跟卢康泰争执。汪裕也知道己方要想使用武力手段打击对手,就离不开卢康泰的指挥,哪怕自己认为卢康泰先前的判断有问题,但也的确找不出更合适的人选来取代他。要是惹恼了卢康泰,让他对接下来的事情撒手不管,那可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汪裕拱手致歉道:“康泰,适才是我着急,说的话的确有些不妥,你可莫忘心里去!” 卢康泰见状也只能应道:“无妨,在下知道汪兄也是关心则乱,并非针对卢某。” 何桓见两人说和,连忙便将话题回到了正事上:“康泰,如今戴家庄有海汉人驻扎,而七大姓另外几家似乎都没了踪影,那接下来我们要如何行事才好?” 卢康泰这次沉默了片刻才应道:“说实话很不好办,如果我们再用同样的方式去攻打戴家庄,只要那些海汉人还在,那我们几乎会百分百吃瘪。根据我手下的报告,戴家庄内部已经作了很大的改造,他们在庄子里修了不少用于封路的工事,所以我们之前花钱买来的戴家庄平面图大概也不太顶用了。” “那引他们出庄一战如何?”汪裕试探着问道。 虽然这问题有些外行,卢康泰还是耐着性子给予了回答:“如果对手是那些海汉人,恐怕我们的火枪队没法在正面战场上战胜他们。他们的武器性能、作战经验、指挥体系都要优于我们,要拉出来打,吃亏的只会是我们。” “打不了戴家庄,又没了其他目标,那我们岂不是无从下手了?”何桓摇头道:“但要继续拖下去,形势只会变得越来越艰难!” 卢康泰道:“为今之计,我们只能想办法多跑跑衙门里的关系,看能否让衙门出面,清查徽籍盐商的库存食盐来源,就算断不了他们的财路,也要给他们多制造些麻烦。” 何桓皱眉道:“这样做挡不了他们太久啊!最后无非就是拿钱消灾罢了!” 卢康泰的意思是让官府出面去查徽籍盐商的库存,通常盐商都会夹带贩售私盐,库存肯定比通过盐引获得的官盐数量多得多,这要查的话基本是一查一个准。但这种套路一般也就只能对付一下那些根基浅薄,没什么官场人脉的小盐商,像七大姓这种在扬州扎根几代人的老牌大盐商,很难被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所撼动。就算官府派人去查,最后肯定也是从当事人这边收一笔钱就了事。 事实上这种手段在盐商之间的争斗中屡见不鲜,但何桓知道这对七大姓来说肯定没什么效果,甚至都不能称其为麻烦,只要戴英达之流出面跟官府打声招呼,事情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 卢康泰道:“这样做当然没法整垮他们,但却有可能会逼迫戴英达离开他的乌龟壳,到时候我们就有动手的机会了!” 何桓闻言顿觉眼前一亮,连连点头道:“妙啊!如此一来,看那戴老儿是不是还能缩在壳里!” 卢康泰的真正目的便在于制造出不大不小的麻烦,要戴英达亲自出面拜访地方官员才能解决,而只要戴英达离开戴家庄进了扬州城,那动手的机会自然就会出现了。不管刺杀也好,绑架也好,只要能够得手,那戴家庄就不再是啃不动的硬骨头了。 汪裕却仍是有些忧心:“即便他出了戴家庄,要是海汉人担当他的护卫,也不是那么容易得手吧?” 卢康泰道:“难不成要等十成把握的机会才动手吗?等到你我入土那天都未必能有这样的机会了!我们先将戴英达逼出来,能不能得手那也要动了手才知道!” “康泰说得有道理!等机会不如自己创造机会,只要戴英达进城,那就是给我们提供了动手的机会。海汉人会不会护着他,那也得到时候才知道,老夫觉得大可一试!”何桓这次态度明确地站在了卢康泰一边,因为他也知道时不我待,拖得越久对方的优势只会越来越大,倒不如抓住一切有可能的机会尽力一搏,或许还能有转机。 卢康泰得到何桓的支持,信心也是增加了不少,当下便道:“那我们先尽快分头去拜访各位大人,说服他们暂时查封七大姓的盐仓!只要封了仓库,戴英达得到消息,自然要设法进城打点关节。到时我们便在城门附近设伏,一举收了他!” 卢康泰的计划说来容易,做起来却并不简单。虽然山陕盐商在本地官场上的经营要胜过对手,但徽籍盐商也同样是官员们不可忽视的大金主,特别是与盐业息息相关的衙门,每年从各家盐商手里收取的银子都是极大的数目。 这些官员都是人精,很清楚骑墙就能收取两边的好处,所以轻易不会倒向任何一方,顶多也就是在日常给进贡更多的山陕盐商一些偏袒而已,但也极少会故意去为难他们的竞争对手。 除了扬州府衙之外,能管到这事的衙门主要便是都转运盐使司和盐课司、官盐仓、官盐场等机构,而涉及的官员又有都转运使、巡盐御史、盐课司大使等等。 能够说动的官员越多,能给七大姓制造的麻烦自然也就越大,当然在这个说服过程当中,他们肯定又得送出去不少银子了。不过局势紧迫,已经不容他们心疼银子了,三人议定事后一起均摊费用,然后便各自去拜访与自己关系较好的官员,争取能尽快让衙门发文查封七大姓的库存。 戴英达此时却无法料想到对手的计谋,他现在需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七大姓都将家眷迁来戴家庄,加上金盾的一百多号人,庄子里一下多了几百口人生活,需要设法安置和协调的杂务实在太多了。 光是每天多了几百口人吃饭,对戴家庄就是一个不小的负担,不但每天要派人外出采购大量食物,而且还得专门组织一批厨子来负责给他们烹调一日三餐才行。而有些人又比较讲究,只吃自家厨子做的食物,还得给他们单独提供厨房和相应的食材。虽说相关费用是各家一起出,但这组织工作却只能由戴英达这个地主来完成。 诸如此类生活上的琐事非常之多,尽管戴英达将大部分工作分配给了一些族人去负责,但仍是有无穷无尽的事情需要向他请示,由他指挥协调,反而是没多少时间去顾及当下的正事了,只能把防务相关的事情交给戴英凡全权处理。 戴英凡在亲眼见识过金盾的作战过程之后,已经飞快地成为了海汉拥趸,对金盾的编制和训练方式都充满了好奇,一有时间便会主动找元涛探讨相关的问题,希望能够从元涛这里学到一些比较实用的战术。 正文 第2209章 戴英凡与金盾这帮人接触几日之后便发现,他们其实并非拥有三头六臂的天兵天将,而是与自己一样的汉人罢了,所不同的是他们都受过极为系统的军事训练,并且其中不少人拥有不同程度的实战经验,再加上先进的武器装备,其战斗力的确远非寻常的武师保镖可比。 这些人是如何训练出来的,戴英凡当然不指望能从元涛这里偷到师,否则也不用花重金送人去舟山接受培训了。不过能近距离观摩元涛如何分配任务,部署防御,指挥行动,他觉得自己也从中学到了一些东西,对元涛的敬佩也是与日俱增。 “元掌柜,待此间事了,你可愿继续留在扬州?我与兄长商量过了,愿每年出白银两万两,聘请元掌柜为七大姓团练总教头。此外还可附赠扬州城外一处宅院,作为元掌柜在本地的居所。”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空子,戴英凡便主动提及了继续雇请元涛的打算。这与目前的雇佣方式有所不同,戴英凡希望雇佣元涛个人为己所用,而不是简单延续与金盾之间的交易,不但待遇丰厚的职位,而且连住房也一并赠送,提出的条件不可谓不好。 戴家之所以愿意给出这么高的条件,主要还是看中了元涛的能力,戴氏兄弟确信以元涛的能力,足以为七大姓训练一支强力武装,这样今后也就不用再花费重金送人去舟山受训,自己想训练多少人都行,开给元涛的条件看似代价高昂,但考虑到实际成效,其实是很划算的买卖。 当然了,戴氏兄弟也知道元涛在金盾的身份本就不低,也是深受海汉高层重视的人物,岂肯轻易离开海汉,所以一上来就开出了高价,希望能以此打动元涛。 元涛先是一愣,然后便笑道“承蒙戴老板抬爱,元某可没这么大的本事,只是尽力完成任务而已。这团练总教头之位,元某受不起,还是另请高明吧!” 元涛的反应倒是没有出乎戴英凡的预料,他本就不认为这种事能一拍即合,元涛若是如此轻率之人,恐怕也坐不到现在的职位上了。 戴英凡继续劝道“元掌柜不用立刻便作出答复,不妨再慢慢考虑考虑。若是有什么条件,也可提出来商议,请元掌柜相信,我们对此事有十足的诚意。”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戴英凡与金盾这帮人接触几日之后便发现,他们其实并非拥有三头六臂的天兵天将,而是与自己一样的汉人罢了,所不同的是他们都受过极为系统的军事训练,并且其中不少人拥有不同程度的实战经验,再加上先进的武器装备,其战斗力的确远非寻常的武师保镖可比。 这些人是如何训练出来的,戴英凡当然不指望能从元涛这里偷到师,否则也不用花重金送人去舟山接受培训了。不过能近距离观摩元涛如何分配任务,部署防御,指挥行动,他觉得自己也从中学到了一些东西,对元涛的敬佩也是与日俱增。 “元掌柜,待此间事了,你可愿继续留在扬州?我与兄长商量过了,愿每年出白银两万两,聘请元掌柜为七大姓团练总教头。此外还可附赠扬州城外一处宅院,作为元掌柜在本地的居所。”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空子,戴英凡便主动提及了继续雇请元涛的打算。这与目前的雇佣方式有所不同,戴英凡希望雇佣元涛个人为己所用,而不是简单延续与金盾之间的交易,不但待遇丰厚的职位,而且连住房也一并赠送,提出的条件不可谓不好。 戴家之所以愿意给出这么高的条件,主要还是看中了元涛的能力,戴氏兄弟确信以元涛的能力,足以为七大姓训练一支强力武装,这样今后也就不用再花费重金送人去舟山受训,自己想训练多少人都行,开给元涛的条件看似代价高昂,但考虑到实际成效,其实是很划算的买卖。 当然了,戴氏兄弟也知道元涛在金盾的身份本就不低,也是深受海汉高层重视的人物,岂肯轻易离开海汉,所以一上来就开出了高价,希望能以此打动元涛。 元涛先是一愣,然后便笑道“承蒙戴老板抬爱,元某可没这么大的本事,只是尽力完成任务而已。这团练总教头之位,元某受不起,还是另请高明吧!” 元涛的反应倒是没有出乎戴英凡的预料,他本就不认为这种事能一拍即合,元涛若是如此轻率之人,恐怕也坐不到现在的职位上了。 戴英凡继续劝道“元掌柜不用立刻便作出答复,不妨再慢慢考虑考虑。若是有什么条件,也可提出来商议,请元掌柜相信,我们对此事有十足的诚意。” 戴英凡与金盾这帮人接触几日之后便发现,他们其实并非拥有三头六臂的天兵天将,而是与自己一样的汉人罢了,所不同的是他们都受过极为系统的军事训练,并且其中不少人拥有不同程度的实战经验,再加上先进的武器装备,其战斗力的确远非寻常的武师保镖可比。 这些人是如何训练出来的,戴英凡当然不指望能从元涛这里偷到师,否则也不用花重金送人去舟山接受培训了。不过能近距离观摩元涛如何分配任务,部署防御,指挥行动,他觉得自己也从中学到了一些东西,对元涛的敬佩也是与日俱增。 “元掌柜,待此间事了,你可愿继续留在扬州?我与兄长商量过了,愿每年出白银两万两,聘请元掌柜为七大姓团练总教头。此外还可附赠扬州城外一处宅院,作为元掌柜在本地的居所。”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空子,戴英凡便主动提及了继续雇请元涛的打算。这与目前的雇佣方式有所不同,戴英凡希望雇佣元涛个人为己所用,而不是简单延续与金盾之间的交易,不但待遇丰厚的职位,而且连住房也一并赠送,提出的条件不可谓不好。 戴家之所以愿意给出这么高的条件,主要还是看中了元涛的能力,戴氏兄弟确信以元涛的能力,足以为七大姓训练一支强力武装,这样今后也就不用再花费重金送人去舟山受训,自己想训练多少人都行,开给元涛的条件看似代价高昂,但考虑到实际成效,其实是很划算的买卖。 当然了,戴氏兄弟也知道元涛在金盾的身份本就不低,也是深受海汉高层重视的人物,岂肯轻易离开海汉,所以一上来就开出了高价,希望能以此打动元涛。 元涛先是一愣,然后便笑道“承蒙戴老板抬爱,元某可没这么大的本事,只是尽力完成任务而已。这团练总教头之位,元某受不起,还是另请高明吧!” 元涛的反应倒是没有出乎戴英凡的预料,他本就不认为这种事能一拍即合,元涛若是如此轻率之人,恐怕也坐不到现在的职位上了。 戴英凡继续劝道“元掌柜不用立刻便作出答复,不妨再慢慢考虑考虑。若是有什么条件,也可提出来商议,请元掌柜相信,我们对此事有十足的诚意。” 戴英凡与金盾这帮人接触几日之后便发现,他们其实并非拥有三头六臂的天兵天将,而是与自己一样的汉人罢了,所不同的是他们都受过极为系统的军事训练,并且其中不少人拥有不同程度的实战经验,再加上先进的武器装备,其战斗力的确远非寻常的武师保镖可比。 这些人是如何训练出来的,戴英凡当然不指望能从元涛这里偷到师,否则也不用花重金送人去舟山接受培训了。不过能近距离观摩元涛如何分配任务,部署防御,指挥行动,他觉得自己也从中学到了一些东西,对元涛的敬佩也是与日俱增。 “元掌柜,待此间事了,你可愿继续留在扬州?我与兄长商量过了,愿每年出白银两万两,聘请元掌柜为七大姓团练总教头。此外还可附赠扬州城外一处宅院,作为元掌柜在本地的居所。”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空子,戴英凡便主动提及了继续雇请元涛的打算。这与目前的雇佣方式有所不同,戴英凡希望雇佣元涛个人为己所用,而不是简单延续与金盾之间的交易,不但待遇丰厚的职位,而且连住房也一并赠送,提出的条件不可谓不好。 戴家之所以愿意给出这么高的条件,主要还是看中了元涛的能力,戴氏兄弟确信以元涛的能力,足以为七大姓训练一支强力武装,这样今后也就不用再花费重金送人去舟山受训,自己想训练多少人都行,开给元涛的条件看似代价高昂,但考虑到实际成效,其实是很划算的买卖。 当然了,戴氏兄弟也知道元涛在金盾的身份本就不低,也是深受海汉高层重视的人物,岂肯轻易离开海汉,所以一上来就开出了高价,希望能以此打动元涛。 元涛先是一愣,然后便笑道“承蒙戴老板抬爱,元某可没这么大的本事,只是尽力完成任务而已。这团练总教头之位,元某受不起,还是另请高明吧!” 元涛的反应倒是没有出乎戴英凡的预料,他本就不认为这种事能一拍即合,元涛若是如此轻率之人,恐怕也坐不到现在的职位上了。 戴英凡继续劝道“元掌柜不用立刻便作出答复,不妨再慢慢考虑考虑。若是有什么条件,也可提出来商议,请元掌柜相信,我们对此事有十足的诚意。” 戴英凡与金盾这帮人接触几日之后便发现,他们其实并非拥有三头六臂的天兵天将,而是与自己一样的汉人罢了,所不同的是他们都受过极为系统的军事训练,并且其中不少人拥有不同程度的实战经验,再加上先进的武器装备,其战斗力的确远非寻常的武师保镖可比。 这些人是如何训练出来的,戴英凡当然不指望能从元涛这里偷到师,否则也不用花重金送人去舟山接受培训了。不过能近距离观摩元涛如何分配任务,部署防御,指挥行动,他觉得自己也从中学到了一些东西,对元涛的敬佩也是与日俱增。 “元掌柜,待此间事了,你可愿继续留在扬州?我与兄长商量过了,愿每年出白银两万两,聘请元掌柜为七大姓团练总教头。此外还可附赠扬州城外一处宅院,作为元掌柜在本地的居所。”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空子,戴英凡便主动提及了继续雇请元涛的打算。这与目前的雇佣方式有所不同,戴英凡希望雇佣元涛个人为己所用,而不是简单延续与金盾之间的交易,不但待遇丰厚的职位,而且连住房也一并赠送,提出的条件不可谓不好。 戴家之所以愿意给出这么高的条件,主要还是看中了元涛的能力,戴氏兄弟确信以元涛的能力,足以为七大姓训练一支强力武装,这样今后也就不用再花费重金送人去舟山受训,自己想训练多少人都行,开给元涛的条件看似代价高昂,但考虑到实际成效,其实是很划算的买卖。 当然了,戴氏兄弟也知道元涛在金盾的身份本就不低,也是深受海汉高层重视的人物,岂肯轻易离开海汉,所以一上来就开出了高价,希望能以此打动元涛。 元涛先是一愣,然后便笑道“承蒙戴老板抬爱,元某可没这么大的本事,只是尽力完成任务而已。这团练总教头之位,元某受不起,还是另请高明吧!”。 元涛的反应倒是没有出乎戴英凡的预料,他本就不认为这种事能一拍即合,元涛若是如此轻率之人,恐怕也坐不到现在的职位上了。 戴英凡继续劝道“元掌柜不用立刻便作出答复,不妨再慢慢考虑考虑。若是有什么条件,也可提出来商议,请元掌柜相信,我们对此事有十足的诚意。” 正文 第2210章 山陕盐商的这次出招极为狠辣,盯准了徽籍盐商的必救之处作为攻击目标。盐业衙门的公文一出,其名下的相关生意便就此中断,每天所蒙受的损失将是一个极为可观的数目。即便徽籍盐商家底殷实,但也承受不住长时间的停业。 七大姓可以跟山陕盐商死斗到底,但却不可能跟官府做对,这封条一帖上,所有的生意都立刻陷入停滞,而他们所能采取的应对措施就只能是设法让盐业衙门取消这些制裁手段,尽快让生意重新回到正轨上。 除了目前仍在舟山的马正平之外,七大姓的其他六家家主都已到场。如果说不需亲自参与的武斗还难以让他们有真正的参与感,那么当下所遭遇的危机就真的让他们感受到了切肤之痛。 “类似这样的情况,以前可曾出现过?”元涛听到这个消息也略感惊讶,他不太清楚这两伙盐商过往的争斗史,便向戴英达提出了问题。 戴英达沉着脸摇了摇头道:“虽然过往动用官场人脉打压对方的时候不少,但却未曾有过当下这样的状况。对方做到这种程度,就相当于是撕破脸皮,要跟我们斗个鱼死网破了!” 元涛微微点头道:“我明白了。看来他们也没什么其他手段了,只能把压箱底的手段也掏出来了!不过他们能让衙门出面,估计也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戴英达道:“无非是银子开路罢了!只要能够把我们挤出扬州,那花出去的银子都能成倍再挣回来,但利用官场人脉打压对方,最后也都是拿银子解决,谁也奈何不了对方,白白肥了那些两头收钱的官员而已。慢慢的大伙儿都意识到了这个套路奈何不了对方,所以就不太会再用到这种手段了。” 元涛道:“既是如此,那便花银子解决便是,戴老板又何须紧张至此?” 戴英达道:“元掌柜有所不知,这两淮都转盐运使司可是个大衙门,除了掌印的盐运使之外,还下设有运判、提举等官职,加上底下办事的人,需要打点的起码有百人之多!” 元涛却误会了戴英达的意思,皱眉问道:“莫非你们账目周转有问题?那倒也无妨,若是需要急用银子,我国也可以提供低息外借,多少都能借!从舟山运过来,也只用几天时间就行。” 戴英达连忙解释道:“在下所指并非此事,别的不敢说,但七大姓还不至于会缺了银子!” “既然如此,那处理此事的难点何在?”元涛觉得戴英达召集各家家主商议此事,还特地把自己请过来,应该不单单只是了为集资筹款而已,必定是还有什么自己所没有意识到的难处。 戴英达沉声公布了答案:“这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衙门就座落在扬州城内,我们若要想尽快了结此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必须亲自进城走一趟才行……嗯,也可能得去好几趟!”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山陕盐商的这次出招极为狠辣,盯准了徽籍盐商的必救之处作为攻击目标。盐业衙门的公文一出,其名下的相关生意便就此中断,每天所蒙受的损失将是一个极为可观的数目。即便徽籍盐商家底殷实,但也承受不住长时间的停业。 七大姓可以跟山陕盐商死斗到底,但却不可能跟官府做对,这封条一帖上,所有的生意都立刻陷入停滞,而他们所能采取的应对措施就只能是设法让盐业衙门取消这些制裁手段,尽快让生意重新回到正轨上。 除了目前仍在舟山的马正平之外,七大姓的其他六家家主都已到场。如果说不需亲自参与的武斗还难以让他们有真正的参与感,那么当下所遭遇的危机就真的让他们感受到了切肤之痛。 “类似这样的情况,以前可曾出现过?”元涛听到这个消息也略感惊讶,他不太清楚这两伙盐商过往的争斗史,便向戴英达提出了问题。 戴英达沉着脸摇了摇头道:“虽然过往动用官场人脉打压对方的时候不少,但却未曾有过当下这样的状况。对方做到这种程度,就相当于是撕破脸皮,要跟我们斗个鱼死网破了!” 元涛微微点头道:“我明白了。看来他们也没什么其他手段了,只能把压箱底的手段也掏出来了!不过他们能让衙门出面,估计也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戴英达道:“无非是银子开路罢了!只要能够把我们挤出扬州,那花出去的银子都能成倍再挣回来,但利用官场人脉打压对方,最后也都是拿银子解决,谁也奈何不了对方,白白肥了那些两头收钱的官员而已。慢慢的大伙儿都意识到了这个套路奈何不了对方,所以就不太会再用到这种手段了。” 元涛道:“既是如此,那便花银子解决便是,戴老板又何须紧张至此?” 戴英达道:“元掌柜有所不知,这两淮都转盐运使司可是个大衙门,除了掌印的盐运使之外,还下设有运判、提举等官职,加上底下办事的人,需要打点的起码有百人之多!” 元涛却误会了戴英达的意思,皱眉问道:“莫非你们账目周转有问题?那倒也无妨,若是需要急用银子,我国也可以提供低息外借,多少都能借!从舟山运过来,也只用几天时间就行。” 戴英达连忙解释道:“在下所指并非此事,别的不敢说,但七大姓还不至于会缺了银子!” “既然如此,那处理此事的难点何在?”元涛觉得戴英达召集各家家主商议此事,还特地把自己请过来,应该不单单只是了为集资筹款而已,必定是还有什么自己所没有意识到的难处。 戴英达沉声公布了答案:“这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衙门就座落在扬州城内,我们若要想尽快了结此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必须亲自进城走一趟才行……嗯,也可能得去好几趟!” 山陕盐商的这次出招极为狠辣,盯准了徽籍盐商的必救之处作为攻击目标。盐业衙门的公文一出,其名下的相关生意便就此中断,每天所蒙受的损失将是一个极为可观的数目。即便徽籍盐商家底殷实,但也承受不住长时间的停业。 七大姓可以跟山陕盐商死斗到底,但却不可能跟官府做对,这封条一帖上,所有的生意都立刻陷入停滞,而他们所能采取的应对措施就只能是设法让盐业衙门取消这些制裁手段,尽快让生意重新回到正轨上。 除了目前仍在舟山的马正平之外,七大姓的其他六家家主都已到场。如果说不需亲自参与的武斗还难以让他们有真正的参与感,那么当下所遭遇的危机就真的让他们感受到了切肤之痛。 “类似这样的情况,以前可曾出现过?”元涛听到这个消息也略感惊讶,他不太清楚这两伙盐商过往的争斗史,便向戴英达提出了问题。 戴英达沉着脸摇了摇头道:“虽然过往动用官场人脉打压对方的时候不少,但却未曾有过当下这样的状况。对方做到这种程度,就相当于是撕破脸皮,要跟我们斗个鱼死网破了!” 元涛微微点头道:“我明白了。看来他们也没什么其他手段了,只能把压箱底的手段也掏出来了!不过他们能让衙门出面,估计也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戴英达道:“无非是银子开路罢了!只要能够把我们挤出扬州,那花出去的银子都能成倍再挣回来,但利用官场人脉打压对方,最后也都是拿银子解决,谁也奈何不了对方,白白肥了那些两头收钱的官员而已。慢慢的大伙儿都意识到了这个套路奈何不了对方,所以就不太会再用到这种手段了。” 元涛道:“既是如此,那便花银子解决便是,戴老板又何须紧张至此?” 戴英达道:“元掌柜有所不知,这两淮都转盐运使司可是个大衙门,除了掌印的盐运使之外,还下设有运判、提举等官职,加上底下办事的人,需要打点的起码有百人之多!” 元涛却误会了戴英达的意思,皱眉问道:“莫非你们账目周转有问题?那倒也无妨,若是需要急用银子,我国也可以提供低息外借,多少都能借!从舟山运过来,也只用几天时间就行。” 戴英达连忙解释道:“在下所指并非此事,别的不敢说,但七大姓还不至于会缺了银子!” “既然如此,那处理此事的难点何在?”元涛觉得戴英达召集各家家主商议此事,还特地把自己请过来,应该不单单只是了为集资筹款而已,必定是还有什么自己所没有意识到的难处。 戴英达沉声公布了答案:“这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衙门就座落在扬州城内,我们若要想尽快了结此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必须亲自进城走一趟才行……嗯,也可能得去好几趟!” 山陕盐商的这次出招极为狠辣,盯准了徽籍盐商的必救之处作为攻击目标。盐业衙门的公文一出,其名下的相关生意便就此中断,每天所蒙受的损失将是一个极为可观的数目。即便徽籍盐商家底殷实,但也承受不住长时间的停业。 七大姓可以跟山陕盐商死斗到底,但却不可能跟官府做对,这封条一帖上,所有的生意都立刻陷入停滞,而他们所能采取的应对措施就只能是设法让盐业衙门取消这些制裁手段,尽快让生意重新回到正轨上。 除了目前仍在舟山的马正平之外,七大姓的其他六家家主都已到场。如果说不需亲自参与的武斗还难以让他们有真正的参与感,那么当下所遭遇的危机就真的让他们感受到了切肤之痛。 “类似这样的情况,以前可曾出现过?”元涛听到这个消息也略感惊讶,他不太清楚这两伙盐商过往的争斗史,便向戴英达提出了问题。 戴英达沉着脸摇了摇头道:“虽然过往动用官场人脉打压对方的时候不少,但却未曾有过当下这样的状况。对方做到这种程度,就相当于是撕破脸皮,要跟我们斗个鱼死网破了!” 元涛微微点头道:“我明白了。看来他们也没什么其他手段了,只能把压箱底的手段也掏出来了!不过他们能让衙门出面,估计也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戴英达道:“无非是银子开路罢了!只要能够把我们挤出扬州,那花出去的银子都能成倍再挣回来,但利用官场人脉打压对方,最后也都是拿银子解决,谁也奈何不了对方,白白肥了那些两头收钱的官员而已。慢慢的大伙儿都意识到了这个套路奈何不了对方,所以就不太会再用到这种手段了。” 元涛道:“既是如此,那便花银子解决便是,戴老板又何须紧张至此?” 戴英达道:“元掌柜有所不知,这两淮都转盐运使司可是个大衙门,除了掌印的盐运使之外,还下设有运判、提举等官职,加上底下办事的人,需要打点的起码有百人之多!” 元涛却误会了戴英达的意思,皱眉问道:“莫非你们账目周转有问题?那倒也无妨,若是需要急用银子,我国也可以提供低息外借,多少都能借!从舟山运过来,也只用几天时间就行。” 戴英达连忙解释道:“在下所指并非此事,别的不敢说,但七大姓还不至于会缺了银子!” “既然如此,那处理此事的难点何在?”元涛觉得戴英达召集各家家主商议此事,还特地把自己请过来,应该不单单只是了为集资筹款而已,必定是还有什么自己所没有意识到的难处。 戴英达沉声公布了答案:“这两淮都转盐运使司衙门就座落在扬州城内,我们若要想尽快了结此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必须亲自进城走一趟才行……嗯,也可能得去好几趟!” 正文 第2211章 对于扬州城内外的具体环境,元涛所知甚少,为数不多的情报几乎都是来自去年军情局和安全部的那次联合行动所获,但当时他们并未进入扬州城开展行动,所以对城内的情况其实也不太了解。金盾在当下这个时期要护送戴英达进出扬州城,制定行动计划就必须得依托于盐商们所的情报信息了。 但问题就在于哪怕是七大姓这种有钱有势的盐商集团,手里也没有扬州城内的详细地图,毕竟私绘这种极为敏感的军事资料是被官府严格禁止的,要是让官府发现了就是大麻烦,更何况向外国武装人员这些信息。 “扬州城十二道城门,四道水关,六座吊桥,进出城的通道其实不少。就算对手在城内外有所署,也很难同时有效监控如此之多的进出通道。我们只要谋划得当,选好相对安全的进出城路线,做好掩护,快进快出,便可省去许多麻烦。” 在与戴英达等人召开的准备会上,元涛主动先说明了自己的打算。他的思路是进出城期间尽量掩盖行迹,让对手无从提前做出有针对性的部署,必要的话甚至可以采取乔装打扮的方式潜入城内,避开对手的耳目。 戴英达应道“进城的时候的确可以如元掌柜所说的这般操作,但对家只需盯紧都转盐运使司衙门,就不难发现我们的行动踪迹。” 元涛点头表示了赞同“所以关键之处不在入城,而在出城。”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扬州城内外的具体环境,元涛所知甚少,为数不多的情报几乎都是来自去年军情局和安全部的那次联合行动所获,但当时他们并未进入扬州城开展行动,所以对城内的情况其实也不太了解。金盾在当下这个时期要护送戴英达进出扬州城,制定行动计划就必须得依托于盐商们所的情报信息了。 但问题就在于哪怕是七大姓这种有钱有势的盐商集团,手里也没有扬州城内的详细地图,毕竟私绘这种极为敏感的军事资料是被官府严格禁止的,要是让官府发现了就是大麻烦,更何况向外国武装人员这些信息。 “扬州城十二道城门,四道水关,六座吊桥,进出城的通道其实不少。就算对手在城内外有所署,也很难同时有效监控如此之多的进出通道。我们只要谋划得当,选好相对安全的进出城路线,做好掩护,快进快出,便可省去许多麻烦。” 在与戴英达等人召开的准备会上,元涛主动先说明了自己的打算。他的思路是进出城期间尽量掩盖行迹,让对手无从提前做出有针对性的部署,必要的话甚至可以采取乔装打扮的方式潜入城内,避开对手的耳目。 戴英达应道“进城的时候的确可以如元掌柜所说的这般操作,但对家只需盯紧都转盐运使司衙门,就不难发现我们的行动踪迹。” 元涛点头表示了赞同“所以关键之处不在入城,而在出城。” 对于扬州城内外的具体环境,元涛所知甚少,为数不多的情报几乎都是来自去年军情局和安全部的那次联合行动所获,但当时他们并未进入扬州城开展行动,所以对城内的情况其实也不太了解。金盾在当下这个时期要护送戴英达进出扬州城,制定行动计划就必须得依托于盐商们所的情报信息了。 但问题就在于哪怕是七大姓这种有钱有势的盐商集团,手里也没有扬州城内的详细地图,毕竟私绘这种极为敏感的军事资料是被官府严格禁止的,要是让官府发现了就是大麻烦,更何况向外国武装人员这些信息。 “扬州城十二道城门,四道水关,六座吊桥,进出城的通道其实不少。就算对手在城内外有所署,也很难同时有效监控如此之多的进出通道。我们只要谋划得当,选好相对安全的进出城路线,做好掩护,快进快出,便可省去许多麻烦。” 在与戴英达等人召开的准备会上,元涛主动先说明了自己的打算。他的思路是进出城期间尽量掩盖行迹,让对手无从提前做出有针对性的部署,必要的话甚至可以采取乔装打扮的方式潜入城内,避开对手的耳目。 戴英达应道“进城的时候的确可以如元掌柜所说的这般操作,但对家只需盯紧都转盐运使司衙门,就不难发现我们的行动踪迹。” 元涛点头表示了赞同“所以关键之处不在入城,而在出城。” 对于扬州城内外的具体环境,元涛所知甚少,为数不多的情报几乎都是来自去年军情局和安全部的那次联合行动所获,但当时他们并未进入扬州城开展行动,所以对城内的情况其实也不太了解。金盾在当下这个时期要护送戴英达进出扬州城,制定行动计划就必须得依托于盐商们所的情报信息了。 但问题就在于哪怕是七大姓这种有钱有势的盐商集团,手里也没有扬州城内的详细地图,毕竟私绘这种极为敏感的军事资料是被官府严格禁止的,要是让官府发现了就是大麻烦,更何况向外国武装人员这些信息。 “扬州城十二道城门,四道水关,六座吊桥,进出城的通道其实不少。就算对手在城内外有所署,也很难同时有效监控如此之多的进出通道。我们只要谋划得当,选好相对安全的进出城路线,做好掩护,快进快出,便可省去许多麻烦。” 在与戴英达等人召开的准备会上,元涛主动先说明了自己的打算。他的思路是进出城期间尽量掩盖行迹,让对手无从提前做出有针对性的部署,必要的话甚至可以采取乔装打扮的方式潜入城内,避开对手的耳目。 戴英达应道“进城的时候的确可以如元掌柜所说的这般操作,但对家只需盯紧都转盐运使司衙门,就不难发现我们的行动踪迹。” 元涛点头表示了赞同“所以关键之处不在入城,而在出城。” 对于扬州城内外的具体环境,元涛所知甚少,为数不多的情报几乎都是来自去年军情局和安全部的那次联合行动所获,但当时他们并未进入扬州城开展行动,所以对城内的情况其实也不太了解。金盾在当下这个时期要护送戴英达进出扬州城,制定行动计划就必须得依托于盐商们所的情报信息了。 但问题就在于哪怕是七大姓这种有钱有势的盐商集团,手里也没有扬州城内的详细地图,毕竟私绘这种极为敏感的军事资料是被官府严格禁止的,要是让官府发现了就是大麻烦,更何况向外国武装人员这些信息。 “扬州城十二道城门,四道水关,六座吊桥,进出城的通道其实不少。就算对手在城内外有所署,也很难同时有效监控如此之多的进出通道。我们只要谋划得当,选好相对安全的进出城路线,做好掩护,快进快出,便可省去许多麻烦。” 在与戴英达等人召开的准备会上,元涛主动先说明了自己的打算。他的思路是进出城期间尽量掩盖行迹,让对手无从提前做出有针对性的部署,必要的话甚至可以采取乔装打扮的方式潜入城内,避开对手的耳目。 戴英达应道“进城的时候的确可以如元掌柜所说的这般操作,但对家只需盯紧都转盐运使司衙门,就不难发现我们的行动踪迹。” 元涛点头表示了赞同“所以关键之处不在入城,而在出城。” 对于扬州城内外的具体环境,元涛所知甚少,为数不多的情报几乎都是来自去年军情局和安全部的那次联合行动所获,但当时他们并未进入扬州城开展行动,所以对城内的情况其实也不太了解。金盾在当下这个时期要护送戴英达进出扬州城,制定行动计划就必须得依托于盐商们所的情报信息了。 但问题就在于哪怕是七大姓这种有钱有势的盐商集团,手里也没有扬州城内的详细地图,毕竟私绘这种极为敏感的军事资料是被官府严格禁止的,要是让官府发现了就是大麻烦,更何况向外国武装人员这些信息。 “扬州城十二道城门,四道水关,六座吊桥,进出城的通道其实不少。就算对手在城内外有所署,也很难同时有效监控如此之多的进出通道。我们只要谋划得当,选好相对安全的进出城路线,做好掩护,快进快出,便可省去许多麻烦。” 在与戴英达等人召开的准备会上,元涛主动先说明了自己的打算。他的思路是进出城期间尽量掩盖行迹,让对手无从提前做出有针对性的部署,必要的话甚至可以采取乔装打扮的方式潜入城内,避开对手的耳目。 戴英达应道“进城的时候的确可以如元掌柜所说的这般操作,但对家只需盯紧都转盐运使司衙门,就不难发现我们的行动踪迹。” 元涛点头表示了赞同“所以关键之处不在入城,而在出城。” 对于扬州城内外的具体环境,元涛所知甚少,为数不多的情报几乎都是来自去年军情局和安全部的那次联合行动所获,但当时他们并未进入扬州城开展行动,所以对城内的情况其实也不太了解。金盾在当下这个时期要护送戴英达进出扬州城,制定行动计划就必须得依托于盐商们所的情报信息了。 但问题就在于哪怕是七大姓这种有钱有势的盐商集团,手里也没有扬州城内的详细地图,毕竟私绘这种极为敏感的军事资料是被官府严格禁止的,要是让官府发现了就是大麻烦,更何况向外国武装人员这些信息。 “扬州城十二道城门,四道水关,六座吊桥,进出城的通道其实不少。就算对手在城内外有所署,也很难同时有效监控如此之多的进出通道。我们只要谋划得当,选好相对安全的进出城路线,做好掩护,快进快出,便可省去许多麻烦。” 在与戴英达等人召开的准备会上,元涛主动先说明了自己的打算。他的思路是进出城期间尽量掩盖行迹,让对手无从提前做出有针对性的部署,必要的话甚至可以采取乔装打扮的方式潜入城内,避开对手的耳目。 戴英达应道“进城的时候的确可以如元掌柜所说的这般操作,但对家只需盯紧都转盐运使司衙门,就不难发现我们的行动踪迹。” 元涛点头表示了赞同“所以关键之处不在入城,而在出城。” 对于扬州城内外的具体环境,元涛所知甚少,为数不多的情报几乎都是来自去年军情局和安全部的那次联合行动所获,但当时他们并未进入扬州城开展行动,所以对城内的情况其实也不太了解。金盾在当下这个时期要护送戴英达进出扬州城,制定行动计划就必须得依托于盐商们所的情报信息了。 但问题就在于哪怕是七大姓这种有钱有势的盐商集团,手里也没有扬州城内的详细地图,毕竟私绘这种极为敏感的军事资料是被官府严格禁止的,要是让官府发现了就是大麻烦,更何况向外国武装人员这些信息。 “扬州城十二道城门,四道水关,六座吊桥,进出城的通道其实不少。就算对手在城内外有所署,也很难同时有效监控如此之多的进出通道。我们只要谋划得当,选好相对安全的进出城路线,做好掩护,快进快出,便可省去许多麻烦。” 在与戴英达等人召开的准备会上,元涛主动先说明了自己的打算。他的思路是进出城期间尽量掩盖行迹,让对手无从提前做出有针对性的部署,必要的话甚至可以采取乔装打扮的方式潜入城内,避开对手的耳目。 正文 第2212章 尽管扬州盐商之间的争斗已经快要撕破脸皮,甚至连主管盐业的官府衙门也被拖进了这潭浑水,但扬州市面倒还没有因此生乱,每日依然是有大量的人口和货物从扬州城的多个关卡和城门进出。对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因此而发生显著的变化,该怎么过日子还是一切照旧。 真正会受到影响的人,基本上都是这场争斗的直接参与者。比如以货郎身份在扬州城里生活了二十年的林仲,从昨晚接到信使传来的命令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再是走街串巷的货郎,而是效命于大盐商戴英达的死士。 既然戴家连当年的卖身契都送来了,林仲认为这已表明了此次任务的风险非常大,可能会需要自己以性命相拼。但他也明白自己没有退路可选,只有先完成了这项任务,才能顺利退休享受安乐日子。更何况自己儿子今后的前途命运,是跟戴家牢牢绑定在一起的,如果戴家和徽籍盐商在这场竞争中败给了对手,那他儿子今后也未必有好日子可过了。 推着杂货车在城内外走动是个非常耗费体力的活计,所以通常林仲会睡到天色微明的时候才会起来,但今天他却刚到五更天就起来了,洗漱收拾停当,然后从床底下翻出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包。 林仲将这油纸包放到桌面上,拂去上面的灰尘,然后将包裹的油纸慢慢一层层展开,里边是一把带鞘匕首。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尽管扬州盐商之间的争斗已经快要撕破脸皮,甚至连主管盐业的官府衙门也被拖进了这潭浑水,但扬州市面倒还没有因此生乱,每日依然是有大量的人口和货物从扬州城的多个关卡和城门进出。对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因此而发生显著的变化,该怎么过日子还是一切照旧。 真正会受到影响的人,基本上都是这场争斗的直接参与者。比如以货郎身份在扬州城里生活了二十年的林仲,从昨晚接到信使传来的命令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再是走街串巷的货郎,而是效命于大盐商戴英达的死士。 既然戴家连当年的卖身契都送来了,林仲认为这已表明了此次任务的风险非常大,可能会需要自己以性命相拼。但他也明白自己没有退路可选,只有先完成了这项任务,才能顺利退休享受安乐日子。更何况自己儿子今后的前途命运,是跟戴家牢牢绑定在一起的,如果戴家和徽籍盐商在这场竞争中败给了对手,那他儿子今后也未必有好日子可过了。 推着杂货车在城内外走动是个非常耗费体力的活计,所以通常林仲会睡到天色微明的时候才会起来,但今天他却刚到五更天就起来了,洗漱收拾停当,然后从床底下翻出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包。 林仲将这油纸包放到桌面上,拂去上面的灰尘,然后将包裹的油纸慢慢一层层展开,里边是一把带鞘匕首。 尽管扬州盐商之间的争斗已经快要撕破脸皮,甚至连主管盐业的官府衙门也被拖进了这潭浑水,但扬州市面倒还没有因此生乱,每日依然是有大量的人口和货物从扬州城的多个关卡和城门进出。对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因此而发生显著的变化,该怎么过日子还是一切照旧。 真正会受到影响的人,基本上都是这场争斗的直接参与者。比如以货郎身份在扬州城里生活了二十年的林仲,从昨晚接到信使传来的命令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再是走街串巷的货郎,而是效命于大盐商戴英达的死士。 既然戴家连当年的卖身契都送来了,林仲认为这已表明了此次任务的风险非常大,可能会需要自己以性命相拼。但他也明白自己没有退路可选,只有先完成了这项任务,才能顺利退休享受安乐日子。更何况自己儿子今后的前途命运,是跟戴家牢牢绑定在一起的,如果戴家和徽籍盐商在这场竞争中败给了对手,那他儿子今后也未必有好日子可过了。 推着杂货车在城内外走动是个非常耗费体力的活计,所以通常林仲会睡到天色微明的时候才会起来,但今天他却刚到五更天就起来了,洗漱收拾停当,然后从床底下翻出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包。 林仲将这油纸包放到桌面上,拂去上面的灰尘,然后将包裹的油纸慢慢一层层展开,里边是一把带鞘匕首。 尽管扬州盐商之间的争斗已经快要撕破脸皮,甚至连主管盐业的官府衙门也被拖进了这潭浑水,但扬州市面倒还没有因此生乱,每日依然是有大量的人口和货物从扬州城的多个关卡和城门进出。对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因此而发生显著的变化,该怎么过日子还是一切照旧。 真正会受到影响的人,基本上都是这场争斗的直接参与者。比如以货郎身份在扬州城里生活了二十年的林仲,从昨晚接到信使传来的命令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再是走街串巷的货郎,而是效命于大盐商戴英达的死士。 既然戴家连当年的卖身契都送来了,林仲认为这已表明了此次任务的风险非常大,可能会需要自己以性命相拼。但他也明白自己没有退路可选,只有先完成了这项任务,才能顺利退休享受安乐日子。更何况自己儿子今后的前途命运,是跟戴家牢牢绑定在一起的,如果戴家和徽籍盐商在这场竞争中败给了对手,那他儿子今后也未必有好日子可过了。 推着杂货车在城内外走动是个非常耗费体力的活计,所以通常林仲会睡到天色微明的时候才会起来,但今天他却刚到五更天就起来了,洗漱收拾停当,然后从床底下翻出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包。 林仲将这油纸包放到桌面上,拂去上面的灰尘,然后将包裹的油纸慢慢一层层展开,里边是一把带鞘匕首。 尽管扬州盐商之间的争斗已经快要撕破脸皮,甚至连主管盐业的官府衙门也被拖进了这潭浑水,但扬州市面倒还没有因此生乱,每日依然是有大量的人口和货物从扬州城的多个关卡和城门进出。对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因此而发生显著的变化,该怎么过日子还是一切照旧。 真正会受到影响的人,基本上都是这场争斗的直接参与者。比如以货郎身份在扬州城里生活了二十年的林仲,从昨晚接到信使传来的命令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再是走街串巷的货郎,而是效命于大盐商戴英达的死士。 既然戴家连当年的卖身契都送来了,林仲认为这已表明了此次任务的风险非常大,可能会需要自己以性命相拼。但他也明白自己没有退路可选,只有先完成了这项任务,才能顺利退休享受安乐日子。更何况自己儿子今后的前途命运,是跟戴家牢牢绑定在一起的,如果戴家和徽籍盐商在这场竞争中败给了对手,那他儿子今后也未必有好日子可过了。 推着杂货车在城内外走动是个非常耗费体力的活计,所以通常林仲会睡到天色微明的时候才会起来,但今天他却刚到五更天就起来了,洗漱收拾停当,然后从床底下翻出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包。 林仲将这油纸包放到桌面上,拂去上面的灰尘,然后将包裹的油纸慢慢一层层展开,里边是一把带鞘匕首。 尽管扬州盐商之间的争斗已经快要撕破脸皮,甚至连主管盐业的官府衙门也被拖进了这潭浑水,但扬州市面倒还没有因此生乱,每日依然是有大量的人口和货物从扬州城的多个关卡和城门进出。对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因此而发生显著的变化,该怎么过日子还是一切照旧。 真正会受到影响的人,基本上都是这场争斗的直接参与者。比如以货郎身份在扬州城里生活了二十年的林仲,从昨晚接到信使传来的命令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再是走街串巷的货郎,而是效命于大盐商戴英达的死士。 既然戴家连当年的卖身契都送来了,林仲认为这已表明了此次任务的风险非常大,可能会需要自己以性命相拼。但他也明白自己没有退路可选,只有先完成了这项任务,才能顺利退休享受安乐日子。更何况自己儿子今后的前途命运,是跟戴家牢牢绑定在一起的,如果戴家和徽籍盐商在这场竞争中败给了对手,那他儿子今后也未必有好日子可过了。 推着杂货车在城内外走动是个非常耗费体力的活计,所以通常林仲会睡到天色微明的时候才会起来,但今天他却刚到五更天就起来了,洗漱收拾停当,然后从床底下翻出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包。 林仲将这油纸包放到桌面上,拂去上面的灰尘,然后将包裹的油纸慢慢一层层展开,里边是一把带鞘匕首。 尽管扬州盐商之间的争斗已经快要撕破脸皮,甚至连主管盐业的官府衙门也被拖进了这潭浑水,但扬州市面倒还没有因此生乱,每日依然是有大量的人口和货物从扬州城的多个关卡和城门进出。对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因此而发生显著的变化,该怎么过日子还是一切照旧。 真正会受到影响的人,基本上都是这场争斗的直接参与者。比如以货郎身份在扬州城里生活了二十年的林仲,从昨晚接到信使传来的命令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再是走街串巷的货郎,而是效命于大盐商戴英达的死士。 既然戴家连当年的卖身契都送来了,林仲认为这已表明了此次任务的风险非常大,可能会需要自己以性命相拼。但他也明白自己没有退路可选,只有先完成了这项任务,才能顺利退休享受安乐日子。更何况自己儿子今后的前途命运,是跟戴家牢牢绑定在一起的,如果戴家和徽籍盐商在这场竞争中败给了对手,那他儿子今后也未必有好日子可过了。 推着杂货车在城内外走动是个非常耗费体力的活计,所以通常林仲会睡到天色微明的时候才会起来,但今天他却刚到五更天就起来了,洗漱收拾停当,然后从床底下翻出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包。 林仲将这油纸包放到桌面上,拂去上面的灰尘,然后将包裹的油纸慢慢一层层展开,里边是一把带鞘匕首。 尽管扬州盐商之间的争斗已经快要撕破脸皮,甚至连主管盐业的官府衙门也被拖进了这潭浑水,但扬州市面倒还没有因此生乱,每日依然是有大量的人口和货物从扬州城的多个关卡和城门进出。对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因此而发生显著的变化,该怎么过日子还是一切照旧。 真正会受到影响的人,基本上都是这场争斗的直接参与者。比如以货郎身份在扬州城里生活了二十年的林仲,从昨晚接到信使传来的命令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再是走街串巷的货郎,而是效命于大盐商戴英达的死士。。 既然戴家连当年的卖身契都送来了,林仲认为这已表明了此次任务的风险非常大,可能会需要自己以性命相拼。但他也明白自己没有退路可选,只有先完成了这项任务,才能顺利退休享受安乐日子。更何况自己儿子今后的前途命运,是跟戴家牢牢绑定在一起的,如果戴家和徽籍盐商在这场竞争中败给了对手,那他儿子今后也未必有好日子可过了。 推着杂货车在城内外走动是个非常耗费体力的活计,所以通常林仲会睡到天色微明的时候才会起来,但今天他却刚到五更天就起来了,洗漱收拾停当,然后从床底下翻出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包。 正文 第2213章 在扬州城内的某处宅院内,双眼通红的卢康泰正在处理来自城内外各处回报的信息。 考虑到对家很可能会在早上城门刚开的时候就趁着人多混入城内,卢康泰已提前在扬州城各处城门水关都部署了人手进行监视,而他自己也是五更天就起了个大早,以便能尽快调派人手对可疑对象采取行动。 但扬州城十二道城门四座水关,早上开启之后进城的车船行人实在太多,卢康泰的人又不可能参与盘查,只能在附近监视,发现可疑对象之后再分出人手进行追踪,这个差事做起来可并不容易。 卢康泰手下当然没有这么多的专业人手,分配到各处入城通道的人,素质也是参差不齐,很多人并不知道该如何去分辨可疑目标,而他们又无法即时向卢康泰请示,这就使得汇总到卢康泰这里的信息凌乱而纷杂,让他很难筛选出真正有价值的信息。 各处城门水关开启之后的半个时辰之内,便有十几支车队,七支船队进入城内,而零散入城的各色人等,更是多达千人以上。 卢康泰事前断定,如果七大姓的头面人物要进城,最妥当的办法便是藏身于车队或船队,这样可以携带大批护卫入城而又不会太过招摇。但即便他对此有所预料,所做的准备工作仍然不够充分,部署在各处关卡的人手根本不足以同时跟进如此之多的追踪对象,而信息的反馈迟滞更是让他无法及时作出调整。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扬州城内的某处宅院内,双眼通红的卢康泰正在处理来自城内外各处回报的信息。 考虑到对家很可能会在早上城门刚开的时候就趁着人多混入城内,卢康泰已提前在扬州城各处城门水关都部署了人手进行监视,而他自己也是五更天就起了个大早,以便能尽快调派人手对可疑对象采取行动。 但扬州城十二道城门四座水关,早上开启之后进城的车船行人实在太多,卢康泰的人又不可能参与盘查,只能在附近监视,发现可疑对象之后再分出人手进行追踪,这个差事做起来可并不容易。 卢康泰手下当然没有这么多的专业人手,分配到各处入城通道的人,素质也是参差不齐,很多人并不知道该如何去分辨可疑目标,而他们又无法即时向卢康泰请示,这就使得汇总到卢康泰这里的信息凌乱而纷杂,让他很难筛选出真正有价值的信息。 各处城门水关开启之后的半个时辰之内,便有十几支车队,七支船队进入城内,而零散入城的各色人等,更是多达千人以上。 卢康泰事前断定,如果七大姓的头面人物要进城,最妥当的办法便是藏身于车队或船队,这样可以携带大批护卫入城而又不会太过招摇。但即便他对此有所预料,所做的准备工作仍然不够充分,部署在各处关卡的人手根本不足以同时跟进如此之多的追踪对象,而信息的反馈迟滞更是让他无法及时作出调整。 在扬州城内的某处宅院内,双眼通红的卢康泰正在处理来自城内外各处回报的信息。 考虑到对家很可能会在早上城门刚开的时候就趁着人多混入城内,卢康泰已提前在扬州城各处城门水关都部署了人手进行监视,而他自己也是五更天就起了个大早,以便能尽快调派人手对可疑对象采取行动。 但扬州城十二道城门四座水关,早上开启之后进城的车船行人实在太多,卢康泰的人又不可能参与盘查,只能在附近监视,发现可疑对象之后再分出人手进行追踪,这个差事做起来可并不容易。 卢康泰手下当然没有这么多的专业人手,分配到各处入城通道的人,素质也是参差不齐,很多人并不知道该如何去分辨可疑目标,而他们又无法即时向卢康泰请示,这就使得汇总到卢康泰这里的信息凌乱而纷杂,让他很难筛选出真正有价值的信息。 各处城门水关开启之后的半个时辰之内,便有十几支车队,七支船队进入城内,而零散入城的各色人等,更是多达千人以上。 卢康泰事前断定,如果七大姓的头面人物要进城,最妥当的办法便是藏身于车队或船队,这样可以携带大批护卫入城而又不会太过招摇。但即便他对此有所预料,所做的准备工作仍然不够充分,部署在各处关卡的人手根本不足以同时跟进如此之多的追踪对象,而信息的反馈迟滞更是让他无法及时作出调整。 在扬州城内的某处宅院内,双眼通红的卢康泰正在处理来自城内外各处回报的信息。 考虑到对家很可能会在早上城门刚开的时候就趁着人多混入城内,卢康泰已提前在扬州城各处城门水关都部署了人手进行监视,而他自己也是五更天就起了个大早,以便能尽快调派人手对可疑对象采取行动。 但扬州城十二道城门四座水关,早上开启之后进城的车船行人实在太多,卢康泰的人又不可能参与盘查,只能在附近监视,发现可疑对象之后再分出人手进行追踪,这个差事做起来可并不容易。 卢康泰手下当然没有这么多的专业人手,分配到各处入城通道的人,素质也是参差不齐,很多人并不知道该如何去分辨可疑目标,而他们又无法即时向卢康泰请示,这就使得汇总到卢康泰这里的信息凌乱而纷杂,让他很难筛选出真正有价值的信息。 各处城门水关开启之后的半个时辰之内,便有十几支车队,七支船队进入城内,而零散入城的各色人等,更是多达千人以上。 卢康泰事前断定,如果七大姓的头面人物要进城,最妥当的办法便是藏身于车队或船队,这样可以携带大批护卫入城而又不会太过招摇。但即便他对此有所预料,所做的准备工作仍然不够充分,部署在各处关卡的人手根本不足以同时跟进如此之多的追踪对象,而信息的反馈迟滞更是让他无法及时作出调整。 在扬州城内的某处宅院内,双眼通红的卢康泰正在处理来自城内外各处回报的信息。 考虑到对家很可能会在早上城门刚开的时候就趁着人多混入城内,卢康泰已提前在扬州城各处城门水关都部署了人手进行监视,而他自己也是五更天就起了个大早,以便能尽快调派人手对可疑对象采取行动。 但扬州城十二道城门四座水关,早上开启之后进城的车船行人实在太多,卢康泰的人又不可能参与盘查,只能在附近监视,发现可疑对象之后再分出人手进行追踪,这个差事做起来可并不容易。 卢康泰手下当然没有这么多的专业人手,分配到各处入城通道的人,素质也是参差不齐,很多人并不知道该如何去分辨可疑目标,而他们又无法即时向卢康泰请示,这就使得汇总到卢康泰这里的信息凌乱而纷杂,让他很难筛选出真正有价值的信息。 各处城门水关开启之后的半个时辰之内,便有十几支车队,七支船队进入城内,而零散入城的各色人等,更是多达千人以上。 卢康泰事前断定,如果七大姓的头面人物要进城,最妥当的办法便是藏身于车队或船队,这样可以携带大批护卫入城而又不会太过招摇。但即便他对此有所预料,所做的准备工作仍然不够充分,部署在各处关卡的人手根本不足以同时跟进如此之多的追踪对象,而信息的反馈迟滞更是让他无法及时作出调整。 在扬州城内的某处宅院内,双眼通红的卢康泰正在处理来自城内外各处回报的信息。 考虑到对家很可能会在早上城门刚开的时候就趁着人多混入城内,卢康泰已提前在扬州城各处城门水关都部署了人手进行监视,而他自己也是五更天就起了个大早,以便能尽快调派人手对可疑对象采取行动。 但扬州城十二道城门四座水关,早上开启之后进城的车船行人实在太多,卢康泰的人又不可能参与盘查,只能在附近监视,发现可疑对象之后再分出人手进行追踪,这个差事做起来可并不容易。 卢康泰手下当然没有这么多的专业人手,分配到各处入城通道的人,素质也是参差不齐,很多人并不知道该如何去分辨可疑目标,而他们又无法即时向卢康泰请示,这就使得汇总到卢康泰这里的信息凌乱而纷杂,让他很难筛选出真正有价值的信息。 各处城门水关开启之后的半个时辰之内,便有十几支车队,七支船队进入城内,而零散入城的各色人等,更是多达千人以上。 卢康泰事前断定,如果七大姓的头面人物要进城,最妥当的办法便是藏身于车队或船队,这样可以携带大批护卫入城而又不会太过招摇。但即便他对此有所预料,所做的准备工作仍然不够充分,部署在各处关卡的人手根本不足以同时跟进如此之多的追踪对象,而信息的反馈迟滞更是让他无法及时作出调整。 在扬州城内的某处宅院内,双眼通红的卢康泰正在处理来自城内外各处回报的信息。 考虑到对家很可能会在早上城门刚开的时候就趁着人多混入城内,卢康泰已提前在扬州城各处城门水关都部署了人手进行监视,而他自己也是五更天就起了个大早,以便能尽快调派人手对可疑对象采取行动。 但扬州城十二道城门四座水关,早上开启之后进城的车船行人实在太多,卢康泰的人又不可能参与盘查,只能在附近监视,发现可疑对象之后再分出人手进行追踪,这个差事做起来可并不容易。 卢康泰手下当然没有这么多的专业人手,分配到各处入城通道的人,素质也是参差不齐,很多人并不知道该如何去分辨可疑目标,而他们又无法即时向卢康泰请示,这就使得汇总到卢康泰这里的信息凌乱而纷杂,让他很难筛选出真正有价值的信息。 各处城门水关开启之后的半个时辰之内,便有十几支车队,七支船队进入城内,而零散入城的各色人等,更是多达千人以上。 卢康泰事前断定,如果七大姓的头面人物要进城,最妥当的办法便是藏身于车队或船队,这样可以携带大批护卫入城而又不会太过招摇。但即便他对此有所预料,所做的准备工作仍然不够充分,部署在各处关卡的人手根本不足以同时跟进如此之多的追踪对象,而信息的反馈迟滞更是让他无法及时作出调整。 在扬州城内的某处宅院内,双眼通红的卢康泰正在处理来自城内外各处回报的信息。 考虑到对家很可能会在早上城门刚开的时候就趁着人多混入城内,卢康泰已提前在扬州城各处城门水关都部署了人手进行监视,而他自己也是五更天就起了个大早,以便能尽快调派人手对可疑对象采取行动。 但扬州城十二道城门四座水关,早上开启之后进城的车船行人实在太多,卢康泰的人又不可能参与盘查,只能在附近监视,发现可疑对象之后再分出人手进行追踪,这个差事做起来可并不容易。 卢康泰手下当然没有这么多的专业人手,分配到各处入城通道的人,素质也是参差不齐,很多人并不知道该如何去分辨可疑目标,而他们又无法即时向卢康泰请示,这就使得汇总到卢康泰这里的信息凌乱而纷杂,让他很难筛选出真正有价值的信息。。 各处城门水关开启之后的半个时辰之内,便有十几支车队,七支船队进入城内,而零散入城的各色人等,更是多达千人以上。 卢康泰事前断定,如果七大姓的头面人物要进城,最妥当的办法便是藏身于车队或船队,这样可以携带大批护卫入城而又不会太过招摇。 正文 第2214章 要在城内公然动手,这其实就等同于公开挑战官府的权威,所需承担的风险也会相当大。如果场面闹到无法收拾的程度,那卢康泰作为主使者,事后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但考虑到目前局势的走向已经对山陕盐商越来越不利,卢康泰不愿也不能再错失这次动用了大量资源才换来的机会,还是决定要冒险在城内动手。 卢康泰知道对方进出城期间肯定会小心提防,所带的护卫人员也少不了,多半还会有海汉人参与其中,但官府衙门附近区域应该会是对方的一个心理盲区,或许对方会认为这个区域相对比较安全,防备也会稍稍放松一点。如果抓住这个机会发动突袭,得手的机会也会相对更大一些。 但他必须要做到速战速决,赶在官府介入之前就达成目的,否则拖到官府出面,事态就会超出他所能掌控的范围了。官府的态度虽然暂时是倾向于他这边,但肯定也不会容忍他在扬州城内大打出手,这件事后果有多严重,很大程度上就要取决于他能在多短的时间内解决对手了。 值得庆幸的是,卢康泰知道戴英达拜访盐运司衙门的目的,但哪怕是他准备好了足够的银子和决心,要想将盐运司上上下下都打点到位,那也不是一时半会所能完成的目标。所以卢康泰现在还有时间将部署在城内各处的人手尽快集结到盐运司衙门附近,做好突袭对方的准备。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要在城内公然动手,这其实就等同于公开挑战官府的权威,所需承担的风险也会相当大。如果场面闹到无法收拾的程度,那卢康泰作为主使者,事后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但考虑到目前局势的走向已经对山陕盐商越来越不利,卢康泰不愿也不能再错失这次动用了大量资源才换来的机会,还是决定要冒险在城内动手。 卢康泰知道对方进出城期间肯定会小心提防,所带的护卫人员也少不了,多半还会有海汉人参与其中,但官府衙门附近区域应该会是对方的一个心理盲区,或许对方会认为这个区域相对比较安全,防备也会稍稍放松一点。如果抓住这个机会发动突袭,得手的机会也会相对更大一些。 但他必须要做到速战速决,赶在官府介入之前就达成目的,否则拖到官府出面,事态就会超出他所能掌控的范围了。官府的态度虽然暂时是倾向于他这边,但肯定也不会容忍他在扬州城内大打出手,这件事后果有多严重,很大程度上就要取决于他能在多短的时间内解决对手了。 值得庆幸的是,卢康泰知道戴英达拜访盐运司衙门的目的,但哪怕是他准备好了足够的银子和决心,要想将盐运司上上下下都打点到位,那也不是一时半会所能完成的目标。所以卢康泰现在还有时间将部署在城内各处的人手尽快集结到盐运司衙门附近,做好突袭对方的准备。 要在城内公然动手,这其实就等同于公开挑战官府的权威,所需承担的风险也会相当大。如果场面闹到无法收拾的程度,那卢康泰作为主使者,事后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但考虑到目前局势的走向已经对山陕盐商越来越不利,卢康泰不愿也不能再错失这次动用了大量资源才换来的机会,还是决定要冒险在城内动手。 卢康泰知道对方进出城期间肯定会小心提防,所带的护卫人员也少不了,多半还会有海汉人参与其中,但官府衙门附近区域应该会是对方的一个心理盲区,或许对方会认为这个区域相对比较安全,防备也会稍稍放松一点。如果抓住这个机会发动突袭,得手的机会也会相对更大一些。 但他必须要做到速战速决,赶在官府介入之前就达成目的,否则拖到官府出面,事态就会超出他所能掌控的范围了。官府的态度虽然暂时是倾向于他这边,但肯定也不会容忍他在扬州城内大打出手,这件事后果有多严重,很大程度上就要取决于他能在多短的时间内解决对手了。 值得庆幸的是,卢康泰知道戴英达拜访盐运司衙门的目的,但哪怕是他准备好了足够的银子和决心,要想将盐运司上上下下都打点到位,那也不是一时半会所能完成的目标。所以卢康泰现在还有时间将部署在城内各处的人手尽快集结到盐运司衙门附近,做好突袭对方的准备。 要在城内公然动手,这其实就等同于公开挑战官府的权威,所需承担的风险也会相当大。如果场面闹到无法收拾的程度,那卢康泰作为主使者,事后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但考虑到目前局势的走向已经对山陕盐商越来越不利,卢康泰不愿也不能再错失这次动用了大量资源才换来的机会,还是决定要冒险在城内动手。 卢康泰知道对方进出城期间肯定会小心提防,所带的护卫人员也少不了,多半还会有海汉人参与其中,但官府衙门附近区域应该会是对方的一个心理盲区,或许对方会认为这个区域相对比较安全,防备也会稍稍放松一点。如果抓住这个机会发动突袭,得手的机会也会相对更大一些。 但他必须要做到速战速决,赶在官府介入之前就达成目的,否则拖到官府出面,事态就会超出他所能掌控的范围了。官府的态度虽然暂时是倾向于他这边,但肯定也不会容忍他在扬州城内大打出手,这件事后果有多严重,很大程度上就要取决于他能在多短的时间内解决对手了。 值得庆幸的是,卢康泰知道戴英达拜访盐运司衙门的目的,但哪怕是他准备好了足够的银子和决心,要想将盐运司上上下下都打点到位,那也不是一时半会所能完成的目标。所以卢康泰现在还有时间将部署在城内各处的人手尽快集结到盐运司衙门附近,做好突袭对方的准备。 要在城内公然动手,这其实就等同于公开挑战官府的权威,所需承担的风险也会相当大。如果场面闹到无法收拾的程度,那卢康泰作为主使者,事后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但考虑到目前局势的走向已经对山陕盐商越来越不利,卢康泰不愿也不能再错失这次动用了大量资源才换来的机会,还是决定要冒险在城内动手。 卢康泰知道对方进出城期间肯定会小心提防,所带的护卫人员也少不了,多半还会有海汉人参与其中,但官府衙门附近区域应该会是对方的一个心理盲区,或许对方会认为这个区域相对比较安全,防备也会稍稍放松一点。如果抓住这个机会发动突袭,得手的机会也会相对更大一些。 但他必须要做到速战速决,赶在官府介入之前就达成目的,否则拖到官府出面,事态就会超出他所能掌控的范围了。官府的态度虽然暂时是倾向于他这边,但肯定也不会容忍他在扬州城内大打出手,这件事后果有多严重,很大程度上就要取决于他能在多短的时间内解决对手了。 值得庆幸的是,卢康泰知道戴英达拜访盐运司衙门的目的,但哪怕是他准备好了足够的银子和决心,要想将盐运司上上下下都打点到位,那也不是一时半会所能完成的目标。所以卢康泰现在还有时间将部署在城内各处的人手尽快集结到盐运司衙门附近,做好突袭对方的准备。 要在城内公然动手,这其实就等同于公开挑战官府的权威,所需承担的风险也会相当大。如果场面闹到无法收拾的程度,那卢康泰作为主使者,事后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但考虑到目前局势的走向已经对山陕盐商越来越不利,卢康泰不愿也不能再错失这次动用了大量资源才换来的机会,还是决定要冒险在城内动手。 卢康泰知道对方进出城期间肯定会小心提防,所带的护卫人员也少不了,多半还会有海汉人参与其中,但官府衙门附近区域应该会是对方的一个心理盲区,或许对方会认为这个区域相对比较安全,防备也会稍稍放松一点。如果抓住这个机会发动突袭,得手的机会也会相对更大一些。 但他必须要做到速战速决,赶在官府介入之前就达成目的,否则拖到官府出面,事态就会超出他所能掌控的范围了。官府的态度虽然暂时是倾向于他这边,但肯定也不会容忍他在扬州城内大打出手,这件事后果有多严重,很大程度上就要取决于他能在多短的时间内解决对手了。 值得庆幸的是,卢康泰知道戴英达拜访盐运司衙门的目的,但哪怕是他准备好了足够的银子和决心,要想将盐运司上上下下都打点到位,那也不是一时半会所能完成的目标。所以卢康泰现在还有时间将部署在城内各处的人手尽快集结到盐运司衙门附近,做好突袭对方的准备。 要在城内公然动手,这其实就等同于公开挑战官府的权威,所需承担的风险也会相当大。如果场面闹到无法收拾的程度,那卢康泰作为主使者,事后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但考虑到目前局势的走向已经对山陕盐商越来越不利,卢康泰不愿也不能再错失这次动用了大量资源才换来的机会,还是决定要冒险在城内动手。 卢康泰知道对方进出城期间肯定会小心提防,所带的护卫人员也少不了,多半还会有海汉人参与其中,但官府衙门附近区域应该会是对方的一个心理盲区,或许对方会认为这个区域相对比较安全,防备也会稍稍放松一点。如果抓住这个机会发动突袭,得手的机会也会相对更大一些。 但他必须要做到速战速决,赶在官府介入之前就达成目的,否则拖到官府出面,事态就会超出他所能掌控的范围了。官府的态度虽然暂时是倾向于他这边,但肯定也不会容忍他在扬州城内大打出手,这件事后果有多严重,很大程度上就要取决于他能在多短的时间内解决对手了。 值得庆幸的是,卢康泰知道戴英达拜访盐运司衙门的目的,但哪怕是他准备好了足够的银子和决心,要想将盐运司上上下下都打点到位,那也不是一时半会所能完成的目标。所以卢康泰现在还有时间将部署在城内各处的人手尽快集结到盐运司衙门附近,做好突袭对方的准备。 要在城内公然动手,这其实就等同于公开挑战官府的权威,所需承担的风险也会相当大。如果场面闹到无法收拾的程度,那卢康泰作为主使者,事后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但考虑到目前局势的走向已经对山陕盐商越来越不利,卢康泰不愿也不能再错失这次动用了大量资源才换来的机会,还是决定要冒险在城内动手。 卢康泰知道对方进出城期间肯定会小心提防,所带的护卫人员也少不了,多半还会有海汉人参与其中,但官府衙门附近区域应该会是对方的一个心理盲区,或许对方会认为这个区域相对比较安全,防备也会稍稍放松一点。如果抓住这个机会发动突袭,得手的机会也会相对更大一些。 但他必须要做到速战速决,赶在官府介入之前就达成目的,否则拖到官府出面,事态就会超出他所能掌控的范围了。官府的态度虽然暂时是倾向于他这边,但肯定也不会容忍他在扬州城内大打出手,这件事后果有多严重,很大程度上就要取决于他能在多短的时间内解决对手了。 值得庆幸的是,卢康泰知道戴英达拜访盐运司衙门的目的,但哪怕是他准备好了足够的银子和决心,要想将盐运司上上下下都打点到位,那也不是一时半会所能完成的目标。所以卢康泰现在还有时间将部署在城内各处的人手尽快集结到盐运司衙门附近,做好突袭对方的准备。 正文 第2215章 这世上没什么人会嫌自己口袋里的钱太多,高永寿当然也不例外。他先前的确是收受过卢康泰奉上的好处,但按照他的理解,当时卢康泰送钱是为了让他手底下的城防军不要在袭击戴家庄的行动中碍事,而这桩买卖事实上已经结束了。 更何况他们当时达成的合作内容另有条件限制,如今这条件已失,他行事就不受当初承诺的限制了。 当然站在卢康泰的立场上,对此的理解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忍痛送了那么多银子给高永寿,当然不会认为所起到的效果就只有那一晚,理应要持续到自己斗垮七大姓为止才对。而高永寿此时突然钻出来搅局,这样的做法显然有悖于先前与之达成的默契,这对他来说是难以容忍的背叛行为。 但大庭广众之下,卢康泰当然没法把这些幕后交易的内情拿出来跟高永寿进行辩论,更不能对其恶语相向,当下只能强忍着怒气对高永寿道:“高大人,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当日给在下的承诺吧?出尔反尔,岂是大丈夫行事?” 高永寿道:“正因为与你有约在前,本官才客客气气与你说话!你可还记得,当日你也给本官承诺过,绝不会乱了扬州城内的治安,否则约定的条件便全部作废。如今出尔反尔的人,好像是你才对吧?” 卢康泰闻言大惊,才想起当日似乎的确给高永寿做过类似的保证。但那时候他一心想着要毕其功于一役,认为自己攻打戴家庄的计划有很大的把握,根本还没考虑到后续会被迫要在城内动手的这种可能,为了能让高永寿松口,才会对其提出了这样的保证。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这世上没什么人会嫌自己口袋里的钱太多,高永寿当然也不例外。他先前的确是收受过卢康泰奉上的好处,但按照他的理解,当时卢康泰送钱是为了让他手底下的城防军不要在袭击戴家庄的行动中碍事,而这桩买卖事实上已经结束了。 更何况他们当时达成的合作内容另有条件限制,如今这条件已失,他行事就不受当初承诺的限制了。 当然站在卢康泰的立场上,对此的理解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忍痛送了那么多银子给高永寿,当然不会认为所起到的效果就只有那一晚,理应要持续到自己斗垮七大姓为止才对。而高永寿此时突然钻出来搅局,这样的做法显然有悖于先前与之达成的默契,这对他来说是难以容忍的背叛行为。 但大庭广众之下,卢康泰当然没法把这些幕后交易的内情拿出来跟高永寿进行辩论,更不能对其恶语相向,当下只能强忍着怒气对高永寿道:“高大人,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当日给在下的承诺吧?出尔反尔,岂是大丈夫行事?” 高永寿道:“正因为与你有约在前,本官才客客气气与你说话!你可还记得,当日你也给本官承诺过,绝不会乱了扬州城内的治安,否则约定的条件便全部作废。如今出尔反尔的人,好像是你才对吧?” 卢康泰闻言大惊,才想起当日似乎的确给高永寿做过类似的保证。但那时候他一心想着要毕其功于一役,认为自己攻打戴家庄的计划有很大的把握,根本还没考虑到后续会被迫要在城内动手的这种可能,为了能让高永寿松口,才会对其提出了这样的保证。 这世上没什么人会嫌自己口袋里的钱太多,高永寿当然也不例外。他先前的确是收受过卢康泰奉上的好处,但按照他的理解,当时卢康泰送钱是为了让他手底下的城防军不要在袭击戴家庄的行动中碍事,而这桩买卖事实上已经结束了。 更何况他们当时达成的合作内容另有条件限制,如今这条件已失,他行事就不受当初承诺的限制了。 当然站在卢康泰的立场上,对此的理解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忍痛送了那么多银子给高永寿,当然不会认为所起到的效果就只有那一晚,理应要持续到自己斗垮七大姓为止才对。而高永寿此时突然钻出来搅局,这样的做法显然有悖于先前与之达成的默契,这对他来说是难以容忍的背叛行为。 但大庭广众之下,卢康泰当然没法把这些幕后交易的内情拿出来跟高永寿进行辩论,更不能对其恶语相向,当下只能强忍着怒气对高永寿道:“高大人,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当日给在下的承诺吧?出尔反尔,岂是大丈夫行事?” 高永寿道:“正因为与你有约在前,本官才客客气气与你说话!你可还记得,当日你也给本官承诺过,绝不会乱了扬州城内的治安,否则约定的条件便全部作废。如今出尔反尔的人,好像是你才对吧?” 卢康泰闻言大惊,才想起当日似乎的确给高永寿做过类似的保证。但那时候他一心想着要毕其功于一役,认为自己攻打戴家庄的计划有很大的把握,根本还没考虑到后续会被迫要在城内动手的这种可能,为了能让高永寿松口,才会对其提出了这样的保证。 这世上没什么人会嫌自己口袋里的钱太多,高永寿当然也不例外。他先前的确是收受过卢康泰奉上的好处,但按照他的理解,当时卢康泰送钱是为了让他手底下的城防军不要在袭击戴家庄的行动中碍事,而这桩买卖事实上已经结束了。 更何况他们当时达成的合作内容另有条件限制,如今这条件已失,他行事就不受当初承诺的限制了。 当然站在卢康泰的立场上,对此的理解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忍痛送了那么多银子给高永寿,当然不会认为所起到的效果就只有那一晚,理应要持续到自己斗垮七大姓为止才对。而高永寿此时突然钻出来搅局,这样的做法显然有悖于先前与之达成的默契,这对他来说是难以容忍的背叛行为。 但大庭广众之下,卢康泰当然没法把这些幕后交易的内情拿出来跟高永寿进行辩论,更不能对其恶语相向,当下只能强忍着怒气对高永寿道:“高大人,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当日给在下的承诺吧?出尔反尔,岂是大丈夫行事?” 高永寿道:“正因为与你有约在前,本官才客客气气与你说话!你可还记得,当日你也给本官承诺过,绝不会乱了扬州城内的治安,否则约定的条件便全部作废。如今出尔反尔的人,好像是你才对吧?” 卢康泰闻言大惊,才想起当日似乎的确给高永寿做过类似的保证。但那时候他一心想着要毕其功于一役,认为自己攻打戴家庄的计划有很大的把握,根本还没考虑到后续会被迫要在城内动手的这种可能,为了能让高永寿松口,才会对其提出了这样的保证。 这世上没什么人会嫌自己口袋里的钱太多,高永寿当然也不例外。他先前的确是收受过卢康泰奉上的好处,但按照他的理解,当时卢康泰送钱是为了让他手底下的城防军不要在袭击戴家庄的行动中碍事,而这桩买卖事实上已经结束了。 更何况他们当时达成的合作内容另有条件限制,如今这条件已失,他行事就不受当初承诺的限制了。 当然站在卢康泰的立场上,对此的理解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忍痛送了那么多银子给高永寿,当然不会认为所起到的效果就只有那一晚,理应要持续到自己斗垮七大姓为止才对。而高永寿此时突然钻出来搅局,这样的做法显然有悖于先前与之达成的默契,这对他来说是难以容忍的背叛行为。 但大庭广众之下,卢康泰当然没法把这些幕后交易的内情拿出来跟高永寿进行辩论,更不能对其恶语相向,当下只能强忍着怒气对高永寿道:“高大人,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当日给在下的承诺吧?出尔反尔,岂是大丈夫行事?” 高永寿道:“正因为与你有约在前,本官才客客气气与你说话!你可还记得,当日你也给本官承诺过,绝不会乱了扬州城内的治安,否则约定的条件便全部作废。如今出尔反尔的人,好像是你才对吧?” 卢康泰闻言大惊,才想起当日似乎的确给高永寿做过类似的保证。但那时候他一心想着要毕其功于一役,认为自己攻打戴家庄的计划有很大的把握,根本还没考虑到后续会被迫要在城内动手的这种可能,为了能让高永寿松口,才会对其提出了这样的保证。 这世上没什么人会嫌自己口袋里的钱太多,高永寿当然也不例外。他先前的确是收受过卢康泰奉上的好处,但按照他的理解,当时卢康泰送钱是为了让他手底下的城防军不要在袭击戴家庄的行动中碍事,而这桩买卖事实上已经结束了。 更何况他们当时达成的合作内容另有条件限制,如今这条件已失,他行事就不受当初承诺的限制了。 当然站在卢康泰的立场上,对此的理解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忍痛送了那么多银子给高永寿,当然不会认为所起到的效果就只有那一晚,理应要持续到自己斗垮七大姓为止才对。而高永寿此时突然钻出来搅局,这样的做法显然有悖于先前与之达成的默契,这对他来说是难以容忍的背叛行为。 但大庭广众之下,卢康泰当然没法把这些幕后交易的内情拿出来跟高永寿进行辩论,更不能对其恶语相向,当下只能强忍着怒气对高永寿道:“高大人,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当日给在下的承诺吧?出尔反尔,岂是大丈夫行事?” 高永寿道:“正因为与你有约在前,本官才客客气气与你说话!你可还记得,当日你也给本官承诺过,绝不会乱了扬州城内的治安,否则约定的条件便全部作废。如今出尔反尔的人,好像是你才对吧?” 卢康泰闻言大惊,才想起当日似乎的确给高永寿做过类似的保证。但那时候他一心想着要毕其功于一役,认为自己攻打戴家庄的计划有很大的把握,根本还没考虑到后续会被迫要在城内动手的这种可能,为了能让高永寿松口,才会对其提出了这样的保证。 这世上没什么人会嫌自己口袋里的钱太多,高永寿当然也不例外。他先前的确是收受过卢康泰奉上的好处,但按照他的理解,当时卢康泰送钱是为了让他手底下的城防军不要在袭击戴家庄的行动中碍事,而这桩买卖事实上已经结束了。 更何况他们当时达成的合作内容另有条件限制,如今这条件已失,他行事就不受当初承诺的限制了。 当然站在卢康泰的立场上,对此的理解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忍痛送了那么多银子给高永寿,当然不会认为所起到的效果就只有那一晚,理应要持续到自己斗垮七大姓为止才对。而高永寿此时突然钻出来搅局,这样的做法显然有悖于先前与之达成的默契,这对他来说是难以容忍的背叛行为。 但大庭广众之下,卢康泰当然没法把这些幕后交易的内情拿出来跟高永寿进行辩论,更不能对其恶语相向,当下只能强忍着怒气对高永寿道:“高大人,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当日给在下的承诺吧?出尔反尔,岂是大丈夫行事?” 高永寿道:“正因为与你有约在前,本官才客客气气与你说话!你可还记得,当日你也给本官承诺过,绝不会乱了扬州城内的治安,否则约定的条件便全部作废。如今出尔反尔的人,好像是你才对吧?” 卢康泰闻言大惊,才想起当日似乎的确给高永寿做过类似的保证。但那时候他一心想着要毕其功于一役,认为自己攻打戴家庄的计划有很大的把握,根本还没考虑到后续会被迫要在城内动手的这种可能,为了能让高永寿松口,才会对其提出了这样的保证。 正文 第2216章 万商落日船交尾,一市春风酒并垆。地理位置正好处在长江与大运河交汇处的扬州,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南北物资流通的周转中心,再加之后来这里成为天下盐业中心,无数财富从各地汇集至此,造就了这座城市的长期繁荣。 扬州城内的商铺多达上千家,每日进出城池的流动人口也是一个极大的数字,由多辆马车所组成的商队在这座城市里并不鲜见,因此戴英达的车队穿行在街道上也没有太多引人注目的地方。 当然卢康泰的手下仍然死死地咬在后面不肯放弃,但此时主动权已失,他们无法预判这支车队的前进路线,也没办法提前清场,要在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动手,势必会在城中造成大乱,到时候民众四散奔逃,火枪队很难得到良好的射击视野,反倒可能会给对手的脱身提供极好的掩护。 卢康泰兜了个圈子,待高永寿离开之后,便也上了一辆马车,追踪戴英达的车队。而前方所有的信息反馈,也都源源不断地送到了这个移动指挥部。 “车队驶进了文昌路,去往府衙方向!” “车队在府衙附近调转方向,改向南方行进!” “车队拐进了旌忠巷,向仙鹤寺方向行进!” “车队已过仙鹤寺大门,又拐入赞化巷往东去了!” 前方的目标不断改变行进方向,而卢康泰预估对方行进路线所提前做出的几次部署,竟然全被对方巧妙避过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万商落日船交尾,一市春风酒并垆。地理位置正好处在长江与大运河交汇处的扬州,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南北物资流通的周转中心,再加之后来这里成为天下盐业中心,无数财富从各地汇集至此,造就了这座城市的长期繁荣。 扬州城内的商铺多达上千家,每日进出城池的流动人口也是一个极大的数字,由多辆马车所组成的商队在这座城市里并不鲜见,因此戴英达的车队穿行在街道上也没有太多引人注目的地方。 当然卢康泰的手下仍然死死地咬在后面不肯放弃,但此时主动权已失,他们无法预判这支车队的前进路线,也没办法提前清场,要在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动手,势必会在城中造成大乱,到时候民众四散奔逃,火枪队很难得到良好的射击视野,反倒可能会给对手的脱身提供极好的掩护。 卢康泰兜了个圈子,待高永寿离开之后,便也上了一辆马车,追踪戴英达的车队。而前方所有的信息反馈,也都源源不断地送到了这个移动指挥部。 “车队驶进了文昌路,去往府衙方向!” “车队在府衙附近调转方向,改向南方行进!” “车队拐进了旌忠巷,向仙鹤寺方向行进!” “车队已过仙鹤寺大门,又拐入赞化巷往东去了!” 前方的目标不断改变行进方向,而卢康泰预估对方行进路线所提前做出的几次部署,竟然全被对方巧妙避过了。 万商落日船交尾,一市春风酒并垆。地理位置正好处在长江与大运河交汇处的扬州,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南北物资流通的周转中心,再加之后来这里成为天下盐业中心,无数财富从各地汇集至此,造就了这座城市的长期繁荣。 扬州城内的商铺多达上千家,每日进出城池的流动人口也是一个极大的数字,由多辆马车所组成的商队在这座城市里并不鲜见,因此戴英达的车队穿行在街道上也没有太多引人注目的地方。 当然卢康泰的手下仍然死死地咬在后面不肯放弃,但此时主动权已失,他们无法预判这支车队的前进路线,也没办法提前清场,要在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动手,势必会在城中造成大乱,到时候民众四散奔逃,火枪队很难得到良好的射击视野,反倒可能会给对手的脱身提供极好的掩护。 卢康泰兜了个圈子,待高永寿离开之后,便也上了一辆马车,追踪戴英达的车队。而前方所有的信息反馈,也都源源不断地送到了这个移动指挥部。 “车队驶进了文昌路,去往府衙方向!” “车队在府衙附近调转方向,改向南方行进!” “车队拐进了旌忠巷,向仙鹤寺方向行进!” “车队已过仙鹤寺大门,又拐入赞化巷往东去了!” 前方的目标不断改变行进方向,而卢康泰预估对方行进路线所提前做出的几次部署,竟然全被对方巧妙避过了。 万商落日船交尾,一市春风酒并垆。地理位置正好处在长江与大运河交汇处的扬州,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南北物资流通的周转中心,再加之后来这里成为天下盐业中心,无数财富从各地汇集至此,造就了这座城市的长期繁荣。 扬州城内的商铺多达上千家,每日进出城池的流动人口也是一个极大的数字,由多辆马车所组成的商队在这座城市里并不鲜见,因此戴英达的车队穿行在街道上也没有太多引人注目的地方。 当然卢康泰的手下仍然死死地咬在后面不肯放弃,但此时主动权已失,他们无法预判这支车队的前进路线,也没办法提前清场,要在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动手,势必会在城中造成大乱,到时候民众四散奔逃,火枪队很难得到良好的射击视野,反倒可能会给对手的脱身提供极好的掩护。 卢康泰兜了个圈子,待高永寿离开之后,便也上了一辆马车,追踪戴英达的车队。而前方所有的信息反馈,也都源源不断地送到了这个移动指挥部。 “车队驶进了文昌路,去往府衙方向!” “车队在府衙附近调转方向,改向南方行进!” “车队拐进了旌忠巷,向仙鹤寺方向行进!” “车队已过仙鹤寺大门,又拐入赞化巷往东去了!” 前方的目标不断改变行进方向,而卢康泰预估对方行进路线所提前做出的几次部署,竟然全被对方巧妙避过了。 万商落日船交尾,一市春风酒并垆。地理位置正好处在长江与大运河交汇处的扬州,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南北物资流通的周转中心,再加之后来这里成为天下盐业中心,无数财富从各地汇集至此,造就了这座城市的长期繁荣。 扬州城内的商铺多达上千家,每日进出城池的流动人口也是一个极大的数字,由多辆马车所组成的商队在这座城市里并不鲜见,因此戴英达的车队穿行在街道上也没有太多引人注目的地方。 当然卢康泰的手下仍然死死地咬在后面不肯放弃,但此时主动权已失,他们无法预判这支车队的前进路线,也没办法提前清场,要在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动手,势必会在城中造成大乱,到时候民众四散奔逃,火枪队很难得到良好的射击视野,反倒可能会给对手的脱身提供极好的掩护。 卢康泰兜了个圈子,待高永寿离开之后,便也上了一辆马车,追踪戴英达的车队。而前方所有的信息反馈,也都源源不断地送到了这个移动指挥部。 “车队驶进了文昌路,去往府衙方向!” “车队在府衙附近调转方向,改向南方行进!” “车队拐进了旌忠巷,向仙鹤寺方向行进!” “车队已过仙鹤寺大门,又拐入赞化巷往东去了!” 前方的目标不断改变行进方向,而卢康泰预估对方行进路线所提前做出的几次部署,竟然全被对方巧妙避过了。 万商落日船交尾,一市春风酒并垆。地理位置正好处在长江与大运河交汇处的扬州,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南北物资流通的周转中心,再加之后来这里成为天下盐业中心,无数财富从各地汇集至此,造就了这座城市的长期繁荣。 扬州城内的商铺多达上千家,每日进出城池的流动人口也是一个极大的数字,由多辆马车所组成的商队在这座城市里并不鲜见,因此戴英达的车队穿行在街道上也没有太多引人注目的地方。 当然卢康泰的手下仍然死死地咬在后面不肯放弃,但此时主动权已失,他们无法预判这支车队的前进路线,也没办法提前清场,要在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动手,势必会在城中造成大乱,到时候民众四散奔逃,火枪队很难得到良好的射击视野,反倒可能会给对手的脱身提供极好的掩护。 卢康泰兜了个圈子,待高永寿离开之后,便也上了一辆马车,追踪戴英达的车队。而前方所有的信息反馈,也都源源不断地送到了这个移动指挥部。 “车队驶进了文昌路,去往府衙方向!” “车队在府衙附近调转方向,改向南方行进!” “车队拐进了旌忠巷,向仙鹤寺方向行进!” “车队已过仙鹤寺大门,又拐入赞化巷往东去了!” 前方的目标不断改变行进方向,而卢康泰预估对方行进路线所提前做出的几次部署,竟然全被对方巧妙避过了。 万商落日船交尾,一市春风酒并垆。地理位置正好处在长江与大运河交汇处的扬州,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南北物资流通的周转中心,再加之后来这里成为天下盐业中心,无数财富从各地汇集至此,造就了这座城市的长期繁荣。 扬州城内的商铺多达上千家,每日进出城池的流动人口也是一个极大的数字,由多辆马车所组成的商队在这座城市里并不鲜见,因此戴英达的车队穿行在街道上也没有太多引人注目的地方。 当然卢康泰的手下仍然死死地咬在后面不肯放弃,但此时主动权已失,他们无法预判这支车队的前进路线,也没办法提前清场,要在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动手,势必会在城中造成大乱,到时候民众四散奔逃,火枪队很难得到良好的射击视野,反倒可能会给对手的脱身提供极好的掩护。 卢康泰兜了个圈子,待高永寿离开之后,便也上了一辆马车,追踪戴英达的车队。而前方所有的信息反馈,也都源源不断地送到了这个移动指挥部。 “车队驶进了文昌路,去往府衙方向!” “车队在府衙附近调转方向,改向南方行进!” “车队拐进了旌忠巷,向仙鹤寺方向行进!” “车队已过仙鹤寺大门,又拐入赞化巷往东去了!” 前方的目标不断改变行进方向,而卢康泰预估对方行进路线所提前做出的几次部署,竟然全被对方巧妙避过了。 万商落日船交尾,一市春风酒并垆。地理位置正好处在长江与大运河交汇处的扬州,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南北物资流通的周转中心,再加之后来这里成为天下盐业中心,无数财富从各地汇集至此,造就了这座城市的长期繁荣。 扬州城内的商铺多达上千家,每日进出城池的流动人口也是一个极大的数字,由多辆马车所组成的商队在这座城市里并不鲜见,因此戴英达的车队穿行在街道上也没有太多引人注目的地方。 当然卢康泰的手下仍然死死地咬在后面不肯放弃,但此时主动权已失,他们无法预判这支车队的前进路线,也没办法提前清场,要在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动手,势必会在城中造成大乱,到时候民众四散奔逃,火枪队很难得到良好的射击视野,反倒可能会给对手的脱身提供极好的掩护。 卢康泰兜了个圈子,待高永寿离开之后,便也上了一辆马车,追踪戴英达的车队。而前方所有的信息反馈,也都源源不断地送到了这个移动指挥部。 “车队驶进了文昌路,去往府衙方向!” “车队在府衙附近调转方向,改向南方行进!” “车队拐进了旌忠巷,向仙鹤寺方向行进!”。 “车队已过仙鹤寺大门,又拐入赞化巷往东去了!” 前方的目标不断改变行进方向,而卢康泰预估对方行进路线所提前做出的几次部署,竟然全被对方巧妙避过了。 正文 第2217章 卢康泰手底下的武装力量之所以能在过去这段时期压制住徽籍盐商,主要便是因为他们装备了从日本平户藩够得的制式火枪。而卢康泰所指挥过的作战行动,也多半只是率领火枪队在半道设伏截杀竞争对手的运盐商队,几乎没有遇到多少像样的抵抗,这也让他对自己和手下的武装力量产生了错误的自我认知,认为凭借这套东西就可以在江湖上横着走了。 海汉去年在扬州城的出手给了卢康泰重重一击,他麾下的火枪队几乎损失殆尽,但这个教训仍然没有让卢康泰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实力,还寄希望于重新组建火枪队来重整声望,却未曾考虑到自己并未化解与海汉之间所存在的利益冲突。 等到徽籍盐商与海汉合作的消息传来,卢康泰和他背后的山陕盐商团体已经是骑虎难下了。继续对徽籍盐商动手,有可能会招来海汉的打击,而主动停止对抗,竞争对手却未必肯放过自己,可能过一年半载之后就会被缓过劲来的徽籍盐商给按在地上捶了。 拖下去劣势只会越来越大,所以尽管局势不妙,卢康泰也只能选择硬着头皮动手,而这样仓促的行动对海汉的直接介入显然准备不足。卢康泰以为攻打戴家庄受挫只是因为己在明而敌在暗,如果堂堂正正地正面对决,己方应该能有一战之力,但现在跟对方交手,他才意识到事情可没那么简单。 卢康泰甚至都没来得及让他麾下的火枪手们组成作战队形,战斗便突然打响了,从指挥官到战斗人员全都在顷刻间暴露出了经验不足的缺陷,完全没能做出合理的应对便已经被打了个七零八落。 虽然金盾也仅仅只是准军事组织,武器装备和作战方式都仍与海汉正规军有着一定的差距,但这下率先动手将战场主动权抓在了手里,顿时就在场面上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而卢康泰的临场指挥却陷入了混乱,除了强调高额赏金,却拿不出有效的手段来组织反击。 直到看到对方的车队已经绕出了拥堵区域,正继续向运河边行进,卢康泰才重新想起了这次阻击战的目的,赶紧下令道“射马让所有人先开枪射马,把车截下来” 如果让戴英达登船渡河,那么在此之前所做的一切部署都将前功尽弃,而对方已经有了海汉撑腰,再想使用武力来降服对方会越来越困难,卢康泰不能坐视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在自己眼前溜走,他必须要使用一切手段截住戴英达才行。 射杀拉车前进的驮马,无疑是当下最有效的截击手段。驮马目标大又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只要集火射击还是比较容易命中。 果然在调整了作战策略之后,卢康泰手下的火枪手很快便击中了领头那辆马车的驮马,导致车队再次被迫停下来。但这辆马车立刻就被放弃,后面的车只稍稍滞留片刻便绕过去继续前进。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卢康泰手底下的武装力量之所以能在过去这段时期压制住徽籍盐商,主要便是因为他们装备了从日本平户藩够得的制式火枪。而卢康泰所指挥过的作战行动,也多半只是率领火枪队在半道设伏截杀竞争对手的运盐商队,几乎没有遇到多少像样的抵抗,这也让他对自己和手下的武装力量产生了错误的自我认知,认为凭借这套东西就可以在江湖上横着走了。 海汉去年在扬州城的出手给了卢康泰重重一击,他麾下的火枪队几乎损失殆尽,但这个教训仍然没有让卢康泰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实力,还寄希望于重新组建火枪队来重整声望,却未曾考虑到自己并未化解与海汉之间所存在的利益冲突。 等到徽籍盐商与海汉合作的消息传来,卢康泰和他背后的山陕盐商团体已经是骑虎难下了。继续对徽籍盐商动手,有可能会招来海汉的打击,而主动停止对抗,竞争对手却未必肯放过自己,可能过一年半载之后就会被缓过劲来的徽籍盐商给按在地上捶了。 拖下去劣势只会越来越大,所以尽管局势不妙,卢康泰也只能选择硬着头皮动手,而这样仓促的行动对海汉的直接介入显然准备不足。卢康泰以为攻打戴家庄受挫只是因为己在明而敌在暗,如果堂堂正正地正面对决,己方应该能有一战之力,但现在跟对方交手,他才意识到事情可没那么简单。 卢康泰甚至都没来得及让他麾下的火枪手们组成作战队形,战斗便突然打响了,从指挥官到战斗人员全都在顷刻间暴露出了经验不足的缺陷,完全没能做出合理的应对便已经被打了个七零八落。 虽然金盾也仅仅只是准军事组织,武器装备和作战方式都仍与海汉正规军有着一定的差距,但这下率先动手将战场主动权抓在了手里,顿时就在场面上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而卢康泰的临场指挥却陷入了混乱,除了强调高额赏金,却拿不出有效的手段来组织反击。 直到看到对方的车队已经绕出了拥堵区域,正继续向运河边行进,卢康泰才重新想起了这次阻击战的目的,赶紧下令道“射马让所有人先开枪射马,把车截下来” 如果让戴英达登船渡河,那么在此之前所做的一切部署都将前功尽弃,而对方已经有了海汉撑腰,再想使用武力来降服对方会越来越困难,卢康泰不能坐视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在自己眼前溜走,他必须要使用一切手段截住戴英达才行。 射杀拉车前进的驮马,无疑是当下最有效的截击手段。驮马目标大又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只要集火射击还是比较容易命中。 果然在调整了作战策略之后,卢康泰手下的火枪手很快便击中了领头那辆马车的驮马,导致车队再次被迫停下来。但这辆马车立刻就被放弃,后面的车只稍稍滞留片刻便绕过去继续前进。 卢康泰手底下的武装力量之所以能在过去这段时期压制住徽籍盐商,主要便是因为他们装备了从日本平户藩够得的制式火枪。而卢康泰所指挥过的作战行动,也多半只是率领火枪队在半道设伏截杀竞争对手的运盐商队,几乎没有遇到多少像样的抵抗,这也让他对自己和手下的武装力量产生了错误的自我认知,认为凭借这套东西就可以在江湖上横着走了。 海汉去年在扬州城的出手给了卢康泰重重一击,他麾下的火枪队几乎损失殆尽,但这个教训仍然没有让卢康泰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实力,还寄希望于重新组建火枪队来重整声望,却未曾考虑到自己并未化解与海汉之间所存在的利益冲突。 等到徽籍盐商与海汉合作的消息传来,卢康泰和他背后的山陕盐商团体已经是骑虎难下了。继续对徽籍盐商动手,有可能会招来海汉的打击,而主动停止对抗,竞争对手却未必肯放过自己,可能过一年半载之后就会被缓过劲来的徽籍盐商给按在地上捶了。 拖下去劣势只会越来越大,所以尽管局势不妙,卢康泰也只能选择硬着头皮动手,而这样仓促的行动对海汉的直接介入显然准备不足。卢康泰以为攻打戴家庄受挫只是因为己在明而敌在暗,如果堂堂正正地正面对决,己方应该能有一战之力,但现在跟对方交手,他才意识到事情可没那么简单。 卢康泰甚至都没来得及让他麾下的火枪手们组成作战队形,战斗便突然打响了,从指挥官到战斗人员全都在顷刻间暴露出了经验不足的缺陷,完全没能做出合理的应对便已经被打了个七零八落。 虽然金盾也仅仅只是准军事组织,武器装备和作战方式都仍与海汉正规军有着一定的差距,但这下率先动手将战场主动权抓在了手里,顿时就在场面上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而卢康泰的临场指挥却陷入了混乱,除了强调高额赏金,却拿不出有效的手段来组织反击。 直到看到对方的车队已经绕出了拥堵区域,正继续向运河边行进,卢康泰才重新想起了这次阻击战的目的,赶紧下令道“射马让所有人先开枪射马,把车截下来” 如果让戴英达登船渡河,那么在此之前所做的一切部署都将前功尽弃,而对方已经有了海汉撑腰,再想使用武力来降服对方会越来越困难,卢康泰不能坐视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在自己眼前溜走,他必须要使用一切手段截住戴英达才行。 射杀拉车前进的驮马,无疑是当下最有效的截击手段。驮马目标大又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只要集火射击还是比较容易命中。 果然在调整了作战策略之后,卢康泰手下的火枪手很快便击中了领头那辆马车的驮马,导致车队再次被迫停下来。但这辆马车立刻就被放弃,后面的车只稍稍滞留片刻便绕过去继续前进。 卢康泰手底下的武装力量之所以能在过去这段时期压制住徽籍盐商,主要便是因为他们装备了从日本平户藩够得的制式火枪。而卢康泰所指挥过的作战行动,也多半只是率领火枪队在半道设伏截杀竞争对手的运盐商队,几乎没有遇到多少像样的抵抗,这也让他对自己和手下的武装力量产生了错误的自我认知,认为凭借这套东西就可以在江湖上横着走了。 海汉去年在扬州城的出手给了卢康泰重重一击,他麾下的火枪队几乎损失殆尽,但这个教训仍然没有让卢康泰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实力,还寄希望于重新组建火枪队来重整声望,却未曾考虑到自己并未化解与海汉之间所存在的利益冲突。 等到徽籍盐商与海汉合作的消息传来,卢康泰和他背后的山陕盐商团体已经是骑虎难下了。继续对徽籍盐商动手,有可能会招来海汉的打击,而主动停止对抗,竞争对手却未必肯放过自己,可能过一年半载之后就会被缓过劲来的徽籍盐商给按在地上捶了。 拖下去劣势只会越来越大,所以尽管局势不妙,卢康泰也只能选择硬着头皮动手,而这样仓促的行动对海汉的直接介入显然准备不足。卢康泰以为攻打戴家庄受挫只是因为己在明而敌在暗,如果堂堂正正地正面对决,己方应该能有一战之力,但现在跟对方交手,他才意识到事情可没那么简单。 卢康泰甚至都没来得及让他麾下的火枪手们组成作战队形,战斗便突然打响了,从指挥官到战斗人员全都在顷刻间暴露出了经验不足的缺陷,完全没能做出合理的应对便已经被打了个七零八落。 虽然金盾也仅仅只是准军事组织,武器装备和作战方式都仍与海汉正规军有着一定的差距,但这下率先动手将战场主动权抓在了手里,顿时就在场面上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而卢康泰的临场指挥却陷入了混乱,除了强调高额赏金,却拿不出有效的手段来组织反击。 直到看到对方的车队已经绕出了拥堵区域,正继续向运河边行进,卢康泰才重新想起了这次阻击战的目的,赶紧下令道“射马让所有人先开枪射马,把车截下来” 如果让戴英达登船渡河,那么在此之前所做的一切部署都将前功尽弃,而对方已经有了海汉撑腰,再想使用武力来降服对方会越来越困难,卢康泰不能坐视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在自己眼前溜走,他必须要使用一切手段截住戴英达才行。 射杀拉车前进的驮马,无疑是当下最有效的截击手段。驮马目标大又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只要集火射击还是比较容易命中。 果然在调整了作战策略之后,卢康泰手下的火枪手很快便击中了领头那辆马车的驮马,导致车队再次被迫停下来。 正文 第2218章 “这些家伙简直是胡作非为” 赶到挹江门的高永寿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他到城墙上查看战况的时候,城外的战斗已经宣告结束,只剩下满地狼藉表明了这里刚才曾有过一番恶斗。 至于在城外制造了这场混乱的双方到底是谁,高永寿虽然未曾亲见,但听部下汇报战况之后,心里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了。而开战双方竟然毫不避讳地在城门口展开战斗,显然是没把他这个城防参将的警告听进耳朵里了,这种无视也让他感到十分愤怒。 城外有一些人正在将战斗中的死伤者搬到马车上运走,但这显然是有点掩耳盗铃的意味,刚才城内外至少有数百人亲眼目睹了这场战斗,又岂是靠着打扫战场就能掩饰过去。不过只要事后无人向官府举告,那官府倒也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如果高永寿这个时候下令开门出城缉拿凶徒,那多半还能抓到一些参与者,要顺藤摸瓜揪出幕后黑手倒也不难。但高永寿所需考虑的问题远不止于此,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不要急于介入此事。 “今日挹江门先别开了,好好盯着城外,如有状况,立刻向本官报告”高永寿下达完命令之后,也不等下属再作请示,便脸色铁青地离开了。 城外的交战使用了什么武器,造成了多少死伤,高永寿对此都不关心,他知道会有人负责收拾残局处理善后,慢慢消除这场乱子的影响。而自己如果要下令抓捕参与者,那就相当于是要把事情闹大,这恐怕会对扬州最有钱的商人群体造成冲击,进而影响到与他们有利益瓜葛的方方面面,由此所将带来的后果,高永寿也未必能够承担得起。 高永寿现在所要立刻着手处理的,不是追究城外的这场争斗,而是要确保这种程度的武斗不会在城内爆发,如果连城内也乱起来了,那他这个城防参将可就没法推卸责任了。所以他必须要立刻确认,不管是山陕盐商还是徽籍盐商,他们手下的武装人员都已经离开了杭州城。 高永寿先前听手下汇报称突围离开的一方几乎人手一支火枪,而且作战颇有章法,看起来更像是军队而非民团,心中便已经料定这是七大姓雇请的海汉人,对他来说这可是比本地盐商更难对付的存在。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这些家伙简直是胡作非为” 赶到挹江门的高永寿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他到城墙上查看战况的时候,城外的战斗已经宣告结束,只剩下满地狼藉表明了这里刚才曾有过一番恶斗。 至于在城外制造了这场混乱的双方到底是谁,高永寿虽然未曾亲见,但听部下汇报战况之后,心里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了。而开战双方竟然毫不避讳地在城门口展开战斗,显然是没把他这个城防参将的警告听进耳朵里了,这种无视也让他感到十分愤怒。 城外有一些人正在将战斗中的死伤者搬到马车上运走,但这显然是有点掩耳盗铃的意味,刚才城内外至少有数百人亲眼目睹了这场战斗,又岂是靠着打扫战场就能掩饰过去。不过只要事后无人向官府举告,那官府倒也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如果高永寿这个时候下令开门出城缉拿凶徒,那多半还能抓到一些参与者,要顺藤摸瓜揪出幕后黑手倒也不难。但高永寿所需考虑的问题远不止于此,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不要急于介入此事。 “今日挹江门先别开了,好好盯着城外,如有状况,立刻向本官报告”高永寿下达完命令之后,也不等下属再作请示,便脸色铁青地离开了。 城外的交战使用了什么武器,造成了多少死伤,高永寿对此都不关心,他知道会有人负责收拾残局处理善后,慢慢消除这场乱子的影响。而自己如果要下令抓捕参与者,那就相当于是要把事情闹大,这恐怕会对扬州最有钱的商人群体造成冲击,进而影响到与他们有利益瓜葛的方方面面,由此所将带来的后果,高永寿也未必能够承担得起。 高永寿现在所要立刻着手处理的,不是追究城外的这场争斗,而是要确保这种程度的武斗不会在城内爆发,如果连城内也乱起来了,那他这个城防参将可就没法推卸责任了。所以他必须要立刻确认,不管是山陕盐商还是徽籍盐商,他们手下的武装人员都已经离开了杭州城。 高永寿先前听手下汇报称突围离开的一方几乎人手一支火枪,而且作战颇有章法,看起来更像是军队而非民团,心中便已经料定这是七大姓雇请的海汉人,对他来说这可是比本地盐商更难对付的存在。 “这些家伙简直是胡作非为” 赶到挹江门的高永寿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他到城墙上查看战况的时候,城外的战斗已经宣告结束,只剩下满地狼藉表明了这里刚才曾有过一番恶斗。 至于在城外制造了这场混乱的双方到底是谁,高永寿虽然未曾亲见,但听部下汇报战况之后,心里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了。而开战双方竟然毫不避讳地在城门口展开战斗,显然是没把他这个城防参将的警告听进耳朵里了,这种无视也让他感到十分愤怒。 城外有一些人正在将战斗中的死伤者搬到马车上运走,但这显然是有点掩耳盗铃的意味,刚才城内外至少有数百人亲眼目睹了这场战斗,又岂是靠着打扫战场就能掩饰过去。不过只要事后无人向官府举告,那官府倒也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如果高永寿这个时候下令开门出城缉拿凶徒,那多半还能抓到一些参与者,要顺藤摸瓜揪出幕后黑手倒也不难。但高永寿所需考虑的问题远不止于此,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不要急于介入此事。 “今日挹江门先别开了,好好盯着城外,如有状况,立刻向本官报告”高永寿下达完命令之后,也不等下属再作请示,便脸色铁青地离开了。 城外的交战使用了什么武器,造成了多少死伤,高永寿对此都不关心,他知道会有人负责收拾残局处理善后,慢慢消除这场乱子的影响。而自己如果要下令抓捕参与者,那就相当于是要把事情闹大,这恐怕会对扬州最有钱的商人群体造成冲击,进而影响到与他们有利益瓜葛的方方面面,由此所将带来的后果,高永寿也未必能够承担得起。 高永寿现在所要立刻着手处理的,不是追究城外的这场争斗,而是要确保这种程度的武斗不会在城内爆发,如果连城内也乱起来了,那他这个城防参将可就没法推卸责任了。所以他必须要立刻确认,不管是山陕盐商还是徽籍盐商,他们手下的武装人员都已经离开了杭州城。 高永寿先前听手下汇报称突围离开的一方几乎人手一支火枪,而且作战颇有章法,看起来更像是军队而非民团,心中便已经料定这是七大姓雇请的海汉人,对他来说这可是比本地盐商更难对付的存在。 “这些家伙简直是胡作非为” 赶到挹江门的高永寿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他到城墙上查看战况的时候,城外的战斗已经宣告结束,只剩下满地狼藉表明了这里刚才曾有过一番恶斗。 至于在城外制造了这场混乱的双方到底是谁,高永寿虽然未曾亲见,但听部下汇报战况之后,心里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了。而开战双方竟然毫不避讳地在城门口展开战斗,显然是没把他这个城防参将的警告听进耳朵里了,这种无视也让他感到十分愤怒。 城外有一些人正在将战斗中的死伤者搬到马车上运走,但这显然是有点掩耳盗铃的意味,刚才城内外至少有数百人亲眼目睹了这场战斗,又岂是靠着打扫战场就能掩饰过去。不过只要事后无人向官府举告,那官府倒也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如果高永寿这个时候下令开门出城缉拿凶徒,那多半还能抓到一些参与者,要顺藤摸瓜揪出幕后黑手倒也不难。但高永寿所需考虑的问题远不止于此,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不要急于介入此事。 “今日挹江门先别开了,好好盯着城外,如有状况,立刻向本官报告”高永寿下达完命令之后,也不等下属再作请示,便脸色铁青地离开了。 城外的交战使用了什么武器,造成了多少死伤,高永寿对此都不关心,他知道会有人负责收拾残局处理善后,慢慢消除这场乱子的影响。而自己如果要下令抓捕参与者,那就相当于是要把事情闹大,这恐怕会对扬州最有钱的商人群体造成冲击,进而影响到与他们有利益瓜葛的方方面面,由此所将带来的后果,高永寿也未必能够承担得起。 高永寿现在所要立刻着手处理的,不是追究城外的这场争斗,而是要确保这种程度的武斗不会在城内爆发,如果连城内也乱起来了,那他这个城防参将可就没法推卸责任了。所以他必须要立刻确认,不管是山陕盐商还是徽籍盐商,他们手下的武装人员都已经离开了杭州城。 高永寿先前听手下汇报称突围离开的一方几乎人手一支火枪,而且作战颇有章法,看起来更像是军队而非民团,心中便已经料定这是七大姓雇请的海汉人,对他来说这可是比本地盐商更难对付的存在。 “这些家伙简直是胡作非为” 赶到挹江门的高永寿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他到城墙上查看战况的时候,城外的战斗已经宣告结束,只剩下满地狼藉表明了这里刚才曾有过一番恶斗。 至于在城外制造了这场混乱的双方到底是谁,高永寿虽然未曾亲见,但听部下汇报战况之后,心里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了。而开战双方竟然毫不避讳地在城门口展开战斗,显然是没把他这个城防参将的警告听进耳朵里了,这种无视也让他感到十分愤怒。 城外有一些人正在将战斗中的死伤者搬到马车上运走,但这显然是有点掩耳盗铃的意味,刚才城内外至少有数百人亲眼目睹了这场战斗,又岂是靠着打扫战场就能掩饰过去。不过只要事后无人向官府举告,那官府倒也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如果高永寿这个时候下令开门出城缉拿凶徒,那多半还能抓到一些参与者,要顺藤摸瓜揪出幕后黑手倒也不难。但高永寿所需考虑的问题远不止于此,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不要急于介入此事。 “今日挹江门先别开了,好好盯着城外,如有状况,立刻向本官报告”高永寿下达完命令之后,也不等下属再作请示,便脸色铁青地离开了。 城外的交战使用了什么武器,造成了多少死伤,高永寿对此都不关心,他知道会有人负责收拾残局处理善后,慢慢消除这场乱子的影响。而自己如果要下令抓捕参与者,那就相当于是要把事情闹大,这恐怕会对扬州最有钱的商人群体造成冲击,进而影响到与他们有利益瓜葛的方方面面,由此所将带来的后果,高永寿也未必能够承担得起。。 高永寿现在所要立刻着手处理的,不是追究城外的这场争斗,而是要确保这种程度的武斗不会在城内爆发,如果连城内也乱起来了,那他这个城防参将可就没法推卸责任了。所以他必须要立刻确认,不管是山陕盐商还是徽籍盐商,他们手下的武装人员都已经离开了杭州城。 高永寿先前听手下汇报称突围离开的一方几乎人手一支火枪,而且作战颇有章法,看起来更像是军队而非民团,心中便已经料定这是七大姓雇请的海汉人,对他来说这可是比本地盐商更难对付的存在。 正文 第2219章 戴英达何等精明,听出元涛口气有所松动,便知对方应该是被在自己说动了,当下赶紧趁热打铁道:“戴某要是能多了元掌柜这样的兄弟,高兴还来不及,能有什么不便?元掌柜若不嫌弃,在下这便叫人去准备香烛和三牲祭品,看看日子合适,当下就把这仪式办了!七大姓各家家主除了马老之外都在戴家庄,正好可以作个见证!” 元涛见戴英达说得认真,甚至要把七大姓全部拉来观礼见证,显然是对此已经考虑周全,不是在开玩笑了。 “既然如此,那在下也恭敬不如从命了!就有劳戴老板代为安排!”元涛也是杀伐果断之人,觉得这事对自己今后的发展会有好处,也有利于海汉今后对扬州地区施加影响,当即便答应下来。 戴英达闻言大喜,能够办成这件事,在他看来作用丝毫不亚于从舟山请来了金盾。长远来看经营这种人脉所能起到的作用,可能远远不止是为七大姓争取到武力支持而已。 戴英达本来一开始考虑的是联姻,在族中寻个条件好点的年轻女子嫁给元涛,但后来听说元涛早已成家立业,家庭和睦,而且来到戴家庄之后似乎对主人家安排的某些特殊服务也不感兴趣,看起来不像是贪恋女色之人,戴英达便果断放弃了联姻的计划。 到后来戴英达逐渐意识到元涛的才能,索性便决定亲自出马,而这次在元涛的帮助下平安从扬州城撤出,正好就是提出此事的好时机。能够一鼓作气顺利拿下,之前为此所投入的资源也算是有了一项极好的回报。 戴英达当即便传了手下进来,让人去操办相关事务。这事说简单也简单,撮土为香,斩鸡头烧黄纸,说几句同年同月同日生死的义气话就行,但戴英达身份显赫,而且这事并不完全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私事,更是象征着扬州盐商与海汉之间的长期合作,那自然不能随随便便了事,好好操办一番,今后对双方的阵营也都会有诸多好处。 在回到戴家庄作了短暂的休息之后,当天晚间,戴英达便邀请各家家主一同出席晚宴,并在席间向他们通报了这次入城活动的成果。由于此事直接关系到众盐商名下的产业是否还能继续经营,所以众人对此都是格外关心,。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戴英达何等精明,听出元涛口气有所松动,便知对方应该是被在自己说动了,当下赶紧趁热打铁道:“戴某要是能多了元掌柜这样的兄弟,高兴还来不及,能有什么不便?元掌柜若不嫌弃,在下这便叫人去准备香烛和三牲祭品,看看日子合适,当下就把这仪式办了!七大姓各家家主除了马老之外都在戴家庄,正好可以作个见证!” 元涛见戴英达说得认真,甚至要把七大姓全部拉来观礼见证,显然是对此已经考虑周全,不是在开玩笑了。 “既然如此,那在下也恭敬不如从命了!就有劳戴老板代为安排!”元涛也是杀伐果断之人,觉得这事对自己今后的发展会有好处,也有利于海汉今后对扬州地区施加影响,当即便答应下来。 戴英达闻言大喜,能够办成这件事,在他看来作用丝毫不亚于从舟山请来了金盾。长远来看经营这种人脉所能起到的作用,可能远远不止是为七大姓争取到武力支持而已。 戴英达本来一开始考虑的是联姻,在族中寻个条件好点的年轻女子嫁给元涛,但后来听说元涛早已成家立业,家庭和睦,而且来到戴家庄之后似乎对主人家安排的某些特殊服务也不感兴趣,看起来不像是贪恋女色之人,戴英达便果断放弃了联姻的计划。 到后来戴英达逐渐意识到元涛的才能,索性便决定亲自出马,而这次在元涛的帮助下平安从扬州城撤出,正好就是提出此事的好时机。能够一鼓作气顺利拿下,之前为此所投入的资源也算是有了一项极好的回报。 戴英达当即便传了手下进来,让人去操办相关事务。这事说简单也简单,撮土为香,斩鸡头烧黄纸,说几句同年同月同日生死的义气话就行,但戴英达身份显赫,而且这事并不完全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私事,更是象征着扬州盐商与海汉之间的长期合作,那自然不能随随便便了事,好好操办一番,今后对双方的阵营也都会有诸多好处。 在回到戴家庄作了短暂的休息之后,当天晚间,戴英达便邀请各家家主一同出席晚宴,并在席间向他们通报了这次入城活动的成果。由于此事直接关系到众盐商名下的产业是否还能继续经营,所以众人对此都是格外关心,。 戴英达何等精明,听出元涛口气有所松动,便知对方应该是被在自己说动了,当下赶紧趁热打铁道:“戴某要是能多了元掌柜这样的兄弟,高兴还来不及,能有什么不便?元掌柜若不嫌弃,在下这便叫人去准备香烛和三牲祭品,看看日子合适,当下就把这仪式办了!七大姓各家家主除了马老之外都在戴家庄,正好可以作个见证!” 元涛见戴英达说得认真,甚至要把七大姓全部拉来观礼见证,显然是对此已经考虑周全,不是在开玩笑了。 “既然如此,那在下也恭敬不如从命了!就有劳戴老板代为安排!”元涛也是杀伐果断之人,觉得这事对自己今后的发展会有好处,也有利于海汉今后对扬州地区施加影响,当即便答应下来。 戴英达闻言大喜,能够办成这件事,在他看来作用丝毫不亚于从舟山请来了金盾。长远来看经营这种人脉所能起到的作用,可能远远不止是为七大姓争取到武力支持而已。 戴英达本来一开始考虑的是联姻,在族中寻个条件好点的年轻女子嫁给元涛,但后来听说元涛早已成家立业,家庭和睦,而且来到戴家庄之后似乎对主人家安排的某些特殊服务也不感兴趣,看起来不像是贪恋女色之人,戴英达便果断放弃了联姻的计划。 到后来戴英达逐渐意识到元涛的才能,索性便决定亲自出马,而这次在元涛的帮助下平安从扬州城撤出,正好就是提出此事的好时机。能够一鼓作气顺利拿下,之前为此所投入的资源也算是有了一项极好的回报。 戴英达当即便传了手下进来,让人去操办相关事务。这事说简单也简单,撮土为香,斩鸡头烧黄纸,说几句同年同月同日生死的义气话就行,但戴英达身份显赫,而且这事并不完全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私事,更是象征着扬州盐商与海汉之间的长期合作,那自然不能随随便便了事,好好操办一番,今后对双方的阵营也都会有诸多好处。 在回到戴家庄作了短暂的休息之后,当天晚间,戴英达便邀请各家家主一同出席晚宴,并在席间向他们通报了这次入城活动的成果。由于此事直接关系到众盐商名下的产业是否还能继续经营,所以众人对此都是格外关心,。 戴英达何等精明,听出元涛口气有所松动,便知对方应该是被在自己说动了,当下赶紧趁热打铁道:“戴某要是能多了元掌柜这样的兄弟,高兴还来不及,能有什么不便?元掌柜若不嫌弃,在下这便叫人去准备香烛和三牲祭品,看看日子合适,当下就把这仪式办了!七大姓各家家主除了马老之外都在戴家庄,正好可以作个见证!” 元涛见戴英达说得认真,甚至要把七大姓全部拉来观礼见证,显然是对此已经考虑周全,不是在开玩笑了。 “既然如此,那在下也恭敬不如从命了!就有劳戴老板代为安排!”元涛也是杀伐果断之人,觉得这事对自己今后的发展会有好处,也有利于海汉今后对扬州地区施加影响,当即便答应下来。 戴英达闻言大喜,能够办成这件事,在他看来作用丝毫不亚于从舟山请来了金盾。长远来看经营这种人脉所能起到的作用,可能远远不止是为七大姓争取到武力支持而已。 戴英达本来一开始考虑的是联姻,在族中寻个条件好点的年轻女子嫁给元涛,但后来听说元涛早已成家立业,家庭和睦,而且来到戴家庄之后似乎对主人家安排的某些特殊服务也不感兴趣,看起来不像是贪恋女色之人,戴英达便果断放弃了联姻的计划。 到后来戴英达逐渐意识到元涛的才能,索性便决定亲自出马,而这次在元涛的帮助下平安从扬州城撤出,正好就是提出此事的好时机。能够一鼓作气顺利拿下,之前为此所投入的资源也算是有了一项极好的回报。 戴英达当即便传了手下进来,让人去操办相关事务。这事说简单也简单,撮土为香,斩鸡头烧黄纸,说几句同年同月同日生死的义气话就行,但戴英达身份显赫,而且这事并不完全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私事,更是象征着扬州盐商与海汉之间的长期合作,那自然不能随随便便了事,好好操办一番,今后对双方的阵营也都会有诸多好处。 在回到戴家庄作了短暂的休息之后,当天晚间,戴英达便邀请各家家主一同出席晚宴,并在席间向他们通报了这次入城活动的成果。由于此事直接关系到众盐商名下的产业是否还能继续经营,所以众人对此都是格外关心,。 戴英达何等精明,听出元涛口气有所松动,便知对方应该是被在自己说动了,当下赶紧趁热打铁道:“戴某要是能多了元掌柜这样的兄弟,高兴还来不及,能有什么不便?元掌柜若不嫌弃,在下这便叫人去准备香烛和三牲祭品,看看日子合适,当下就把这仪式办了!七大姓各家家主除了马老之外都在戴家庄,正好可以作个见证!” 元涛见戴英达说得认真,甚至要把七大姓全部拉来观礼见证,显然是对此已经考虑周全,不是在开玩笑了。 “既然如此,那在下也恭敬不如从命了!就有劳戴老板代为安排!”元涛也是杀伐果断之人,觉得这事对自己今后的发展会有好处,也有利于海汉今后对扬州地区施加影响,当即便答应下来。 戴英达闻言大喜,能够办成这件事,在他看来作用丝毫不亚于从舟山请来了金盾。长远来看经营这种人脉所能起到的作用,可能远远不止是为七大姓争取到武力支持而已。 戴英达本来一开始考虑的是联姻,在族中寻个条件好点的年轻女子嫁给元涛,但后来听说元涛早已成家立业,家庭和睦,而且来到戴家庄之后似乎对主人家安排的某些特殊服务也不感兴趣,看起来不像是贪恋女色之人,戴英达便果断放弃了联姻的计划。 到后来戴英达逐渐意识到元涛的才能,索性便决定亲自出马,而这次在元涛的帮助下平安从扬州城撤出,正好就是提出此事的好时机。能够一鼓作气顺利拿下,之前为此所投入的资源也算是有了一项极好的回报。 戴英达当即便传了手下进来,让人去操办相关事务。这事说简单也简单,撮土为香,斩鸡头烧黄纸,说几句同年同月同日生死的义气话就行,但戴英达身份显赫,而且这事并不完全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私事,更是象征着扬州盐商与海汉之间的长期合作,那自然不能随随便便了事,好好操办一番,今后对双方的阵营也都会有诸多好处。 在回到戴家庄作了短暂的休息之后,当天晚间,戴英达便邀请各家家主一同出席晚宴,并在席间向他们通报了这次入城活动的成果。由于此事直接关系到众盐商名下的产业是否还能继续经营,所以众人对此都是格外关心,。 正文 第2220章 随着海汉国力和影响力的逐年增强,来自大明的商人最后选择在海汉入籍,这样的事情在过去几年中并不鲜见。但顾虑到自己在大明的根基和利益,入籍的方式倒不一定是这些大商人本人放弃大明国民的身份加入海汉,有很多都是让自己的家人后辈入籍。 这样他们在海汉投资的各种资产和生意,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由“海汉国民”来经营管理,日常会少了许多因为国籍问题而产生的麻烦。 利益上的考量会让这些与海汉有着深度合作关系的富商权贵在大明和海汉两头下注,这样无论哪头出事,他们都能有退路可走。海汉高层对此心知肚明,也不会干涉他们的这种操作,只要这些人能为海汉的发展提供资源,那他们的立场有所摇摆也无关紧要。 而像扬州盐商这种经营特殊行业的商人群体,海汉高层一直都有将其拉拢的意愿,毕竟他们所经营的行业关系到大明的国计民生,如果海汉能够以某种秘密方式介入,那么今后也就能在这个领域对大明社会施加影响,这是依靠传统的军事手段所难以达到的效果。 本书首发创世,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随着海汉国力和影响力的逐年增强,来自大明的商人最后选择在海汉入籍,这样的事情在过去几年中并不鲜见。但顾虑到自己在大明的根基和利益,入籍的方式倒不一定是这些大商人本人放弃大明国民的身份加入海汉,有很多都是让自己的家人后辈入籍。 这样他们在海汉投资的各种资产和生意,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由“海汉国民”来经营管理,日常会少了许多因为国籍问题而产生的麻烦。 利益上的考量会让这些与海汉有着深度合作关系的富商权贵在大明和海汉两头下注,这样无论哪头出事,他们都能有退路可走。海汉高层对此心知肚明,也不会干涉他们的这种操作,只要这些人能为海汉的发展提供资源,那他们的立场有所摇摆也无关紧要。 而像扬州盐商这种经营特殊行业的商人群体,海汉高层一直都有将其拉拢的意愿,毕竟他们所经营的行业关系到大明的国计民生,如果海汉能够以某种秘密方式介入,那么今后也就能在这个领域对大明社会施加影响,这是依靠传统的军事手段所难以达到的效果。 随着海汉国力和影响力的逐年增强,来自大明的商人最后选择在海汉入籍,这样的事情在过去几年中并不鲜见。但顾虑到自己在大明的根基和利益,入籍的方式倒不一定是这些大商人本人放弃大明国民的身份加入海汉,有很多都是让自己的家人后辈入籍。 这样他们在海汉投资的各种资产和生意,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由“海汉国民”来经营管理,日常会少了许多因为国籍问题而产生的麻烦。 利益上的考量会让这些与海汉有着深度合作关系的富商权贵在大明和海汉两头下注,这样无论哪头出事,他们都能有退路可走。海汉高层对此心知肚明,也不会干涉他们的这种操作,只要这些人能为海汉的发展提供资源,那他们的立场有所摇摆也无关紧要。 而像扬州盐商这种经营特殊行业的商人群体,海汉高层一直都有将其拉拢的意愿,毕竟他们所经营的行业关系到大明的国计民生,如果海汉能够以某种秘密方式介入,那么今后也就能在这个领域对大明社会施加影响,这是依靠传统的军事手段所难以达到的效果。 随着海汉国力和影响力的逐年增强,来自大明的商人最后选择在海汉入籍,这样的事情在过去几年中并不鲜见。但顾虑到自己在大明的根基和利益,入籍的方式倒不一定是这些大商人本人放弃大明国民的身份加入海汉,有很多都是让自己的家人后辈入籍。 这样他们在海汉投资的各种资产和生意,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由“海汉国民”来经营管理,日常会少了许多因为国籍问题而产生的麻烦。 利益上的考量会让这些与海汉有着深度合作关系的富商权贵在大明和海汉两头下注,这样无论哪头出事,他们都能有退路可走。海汉高层对此心知肚明,也不会干涉他们的这种操作,只要这些人能为海汉的发展提供资源,那他们的立场有所摇摆也无关紧要。 而像扬州盐商这种经营特殊行业的商人群体,海汉高层一直都有将其拉拢的意愿,毕竟他们所经营的行业关系到大明的国计民生,如果海汉能够以某种秘密方式介入,那么今后也就能在这个领域对大明社会施加影响,这是依靠传统的军事手段所难以达到的效果。 随着海汉国力和影响力的逐年增强,来自大明的商人最后选择在海汉入籍,这样的事情在过去几年中并不鲜见。但顾虑到自己在大明的根基和利益,入籍的方式倒不一定是这些大商人本人放弃大明国民的身份加入海汉,有很多都是让自己的家人后辈入籍。 这样他们在海汉投资的各种资产和生意,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由“海汉国民”来经营管理,日常会少了许多因为国籍问题而产生的麻烦。 利益上的考量会让这些与海汉有着深度合作关系的富商权贵在大明和海汉两头下注,这样无论哪头出事,他们都能有退路可走。海汉高层对此心知肚明,也不会干涉他们的这种操作,只要这些人能为海汉的发展提供资源,那他们的立场有所摇摆也无关紧要。 而像扬州盐商这种经营特殊行业的商人群体,海汉高层一直都有将其拉拢的意愿,毕竟他们所经营的行业关系到大明的国计民生,如果海汉能够以某种秘密方式介入,那么今后也就能在这个领域对大明社会施加影响,这是依靠传统的军事手段所难以达到的效果。 随着海汉国力和影响力的逐年增强,来自大明的商人最后选择在海汉入籍,这样的事情在过去几年中并不鲜见。但顾虑到自己在大明的根基和利益,入籍的方式倒不一定是这些大商人本人放弃大明国民的身份加入海汉,有很多都是让自己的家人后辈入籍。 这样他们在海汉投资的各种资产和生意,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由“海汉国民”来经营管理,日常会少了许多因为国籍问题而产生的麻烦。 利益上的考量会让这些与海汉有着深度合作关系的富商权贵在大明和海汉两头下注,这样无论哪头出事,他们都能有退路可走。海汉高层对此心知肚明,也不会干涉他们的这种操作,只要这些人能为海汉的发展提供资源,那他们的立场有所摇摆也无关紧要。 而像扬州盐商这种经营特殊行业的商人群体,海汉高层一直都有将其拉拢的意愿,毕竟他们所经营的行业关系到大明的国计民生,如果海汉能够以某种秘密方式介入,那么今后也就能在这个领域对大明社会施加影响,这是依靠传统的军事手段所难以达到的效果。 随着海汉国力和影响力的逐年增强,来自大明的商人最后选择在海汉入籍,这样的事情在过去几年中并不鲜见。但顾虑到自己在大明的根基和利益,入籍的方式倒不一定是这些大商人本人放弃大明国民的身份加入海汉,有很多都是让自己的家人后辈入籍。 这样他们在海汉投资的各种资产和生意,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由“海汉国民”来经营管理,日常会少了许多因为国籍问题而产生的麻烦。 利益上的考量会让这些与海汉有着深度合作关系的富商权贵在大明和海汉两头下注,这样无论哪头出事,他们都能有退路可走。海汉高层对此心知肚明,也不会干涉他们的这种操作,只要这些人能为海汉的发展提供资源,那他们的立场有所摇摆也无关紧要。 而像扬州盐商这种经营特殊行业的商人群体,海汉高层一直都有将其拉拢的意愿,毕竟他们所经营的行业关系到大明的国计民生,如果海汉能够以某种秘密方式介入,那么今后也就能在这个领域对大明社会施加影响,这是依靠传统的军事手段所难以达到的效果。 随着海汉国力和影响力的逐年增强,来自大明的商人最后选择在海汉入籍,这样的事情在过去几年中并不鲜见。但顾虑到自己在大明的根基和利益,入籍的方式倒不一定是这些大商人本人放弃大明国民的身份加入海汉,有很多都是让自己的家人后辈入籍。 这样他们在海汉投资的各种资产和生意,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由“海汉国民”来经营管理,日常会少了许多因为国籍问题而产生的麻烦。 利益上的考量会让这些与海汉有着深度合作关系的富商权贵在大明和海汉两头下注,这样无论哪头出事,他们都能有退路可走。海汉高层对此心知肚明,也不会干涉他们的这种操作,只要这些人能为海汉的发展提供资源,那他们的立场有所摇摆也无关紧要。 而像扬州盐商这种经营特殊行业的商人群体,海汉高层一直都有将其拉拢的意愿,毕竟他们所经营的行业关系到大明的国计民生,如果海汉能够以某种秘密方式介入,那么今后也就能在这个领域对大明社会施加影响,这是依靠传统的军事手段所难以达到的效果。 随着海汉国力和影响力的逐年增强,来自大明的商人最后选择在海汉入籍,这样的事情在过去几年中并不鲜见。但顾虑到自己在大明的根基和利益,入籍的方式倒不一定是这些大商人本人放弃大明国民的身份加入海汉,有很多都是让自己的家人后辈入籍。 这样他们在海汉投资的各种资产和生意,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由“海汉国民”来经营管理,日常会少了许多因为国籍问题而产生的麻烦。 利益上的考量会让这些与海汉有着深度合作关系的富商权贵在大明和海汉两头下注,这样无论哪头出事,他们都能有退路可走。海汉高层对此心知肚明,也不会干涉他们的这种操作,只要这些人能为海汉的发展提供资源,那他们的立场有所摇摆也无关紧要。 而像扬州盐商这种经营特殊行业的商人群体,海汉高层一直都有将其拉拢的意愿,毕竟他们所经营的行业关系到大明的国计民生,如果海汉能够以某种秘密方式介入,那么今后也就能在这个领域对大明社会施加影响,这是依靠传统的军事手段所难以达到的效果。 随着海汉国力和影响力的逐年增强,来自大明的商人最后选择在海汉入籍,这样的事情在过去几年中并不鲜见。但顾虑到自己在大明的根基和利益,入籍的方式倒不一定是这些大商人本人放弃大明国民的身份加入海汉,有很多都是让自己的家人后辈入籍。 这样他们在海汉投资的各种资产和生意,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由“海汉国民”来经营管理,日常会少了许多因为国籍问题而产生的麻烦。 利益上的考量会让这些与海汉有着深度合作关系的富商权贵在大明和海汉两头下注,这样无论哪头出事,他们都能有退路可走。海汉高层对此心知肚明,也不会干涉他们的这种操作,只要这些人能为海汉的发展提供资源,那他们的立场有所摇摆也无关紧要。 而像扬州盐商这种经营特殊行业的商人群体,海汉高层一直都有将其拉拢的意愿,毕竟他们所经营的行业关系到大明的国计民生,如果海汉能够以某种秘密方式介入,那么今后也就能在这个领域对大明社会施加影响,这是依靠传统的军事手段所难以达到的效果。 正文 第2221章 对舟山这样的海外殖民地来说,地方文武官员的培养没办法完全依靠三亚的输送,大部分基层职位还是得设法自行解决。舟山当局有一套发掘培养相关人才的成熟机制,不过治下地区人口规模有限,长期来看还是得从来自大明的新移民当中寻求合适的人员,所以如何吸引资质好、有本事的人来舟山发展,便成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石迪文对此也制定了许多特别的政策。 根据海汉所提出的要求,扬州盐商选送到舟山来接受军事训练的这些青壮大多有着不错的个人条件,甚至比舟山当局以前从移民中筛选人才的要求还更好一些,军方自然就顺理成章地把这些人列入到特殊考察对象当中,并且将此情况上报给了石迪文。 通常来说,舟山当局会用经济上的收益来吸引那些期望在海汉找到一个稳定生计的贫苦移民,不过要用这套法子来对待这些家境殷实的盐商子弟,显然不会有太好的效果。而且他们来海汉的目的性很强,就是要学到本事回去拯救自己的家族,学成之后也未必愿意留在舟山。 所以针对这些学员的特殊情况,石迪文也给出了相应的方案,一方面利用这些学员的求知欲,不断向他们展示海汉的强大军力,让他们意识到只有继续待在海汉,才能有机会接触到更高级的军事技能和武器装备;另一方面通过现役军官们的言传身教,向他们表明民团教头不是唯一的出路,他们完全可以像前辈那样成为海汉国的一名武官,今后一样能做到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舟山这样的海外殖民地来说,地方文武官员的培养没办法完全依靠三亚的输送,大部分基层职位还是得设法自行解决。舟山当局有一套发掘培养相关人才的成熟机制,不过治下地区人口规模有限,长期来看还是得从来自大明的新移民当中寻求合适的人员,所以如何吸引资质好、有本事的人来舟山发展,便成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石迪文对此也制定了许多特别的政策。 根据海汉所提出的要求,扬州盐商选送到舟山来接受军事训练的这些青壮大多有着不错的个人条件,甚至比舟山当局以前从移民中筛选人才的要求还更好一些,军方自然就顺理成章地把这些人列入到特殊考察对象当中,并且将此情况上报给了石迪文。 通常来说,舟山当局会用经济上的收益来吸引那些期望在海汉找到一个稳定生计的贫苦移民,不过要用这套法子来对待这些家境殷实的盐商子弟,显然不会有太好的效果。而且他们来海汉的目的性很强,就是要学到本事回去拯救自己的家族,学成之后也未必愿意留在舟山。 所以针对这些学员的特殊情况,石迪文也给出了相应的方案,一方面利用这些学员的求知欲,不断向他们展示海汉的强大军力,让他们意识到只有继续待在海汉,才能有机会接触到更高级的军事技能和武器装备;另一方面通过现役军官们的言传身教,向他们表明民团教头不是唯一的出路,他们完全可以像前辈那样成为海汉国的一名武官,今后一样能做到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对舟山这样的海外殖民地来说,地方文武官员的培养没办法完全依靠三亚的输送,大部分基层职位还是得设法自行解决。舟山当局有一套发掘培养相关人才的成熟机制,不过治下地区人口规模有限,长期来看还是得从来自大明的新移民当中寻求合适的人员,所以如何吸引资质好、有本事的人来舟山发展,便成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石迪文对此也制定了许多特别的政策。 根据海汉所提出的要求,扬州盐商选送到舟山来接受军事训练的这些青壮大多有着不错的个人条件,甚至比舟山当局以前从移民中筛选人才的要求还更好一些,军方自然就顺理成章地把这些人列入到特殊考察对象当中,并且将此情况上报给了石迪文。 通常来说,舟山当局会用经济上的收益来吸引那些期望在海汉找到一个稳定生计的贫苦移民,不过要用这套法子来对待这些家境殷实的盐商子弟,显然不会有太好的效果。而且他们来海汉的目的性很强,就是要学到本事回去拯救自己的家族,学成之后也未必愿意留在舟山。 所以针对这些学员的特殊情况,石迪文也给出了相应的方案,一方面利用这些学员的求知欲,不断向他们展示海汉的强大军力,让他们意识到只有继续待在海汉,才能有机会接触到更高级的军事技能和武器装备;另一方面通过现役军官们的言传身教,向他们表明民团教头不是唯一的出路,他们完全可以像前辈那样成为海汉国的一名武官,今后一样能做到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对舟山这样的海外殖民地来说,地方文武官员的培养没办法完全依靠三亚的输送,大部分基层职位还是得设法自行解决。舟山当局有一套发掘培养相关人才的成熟机制,不过治下地区人口规模有限,长期来看还是得从来自大明的新移民当中寻求合适的人员,所以如何吸引资质好、有本事的人来舟山发展,便成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石迪文对此也制定了许多特别的政策。 根据海汉所提出的要求,扬州盐商选送到舟山来接受军事训练的这些青壮大多有着不错的个人条件,甚至比舟山当局以前从移民中筛选人才的要求还更好一些,军方自然就顺理成章地把这些人列入到特殊考察对象当中,并且将此情况上报给了石迪文。 通常来说,舟山当局会用经济上的收益来吸引那些期望在海汉找到一个稳定生计的贫苦移民,不过要用这套法子来对待这些家境殷实的盐商子弟,显然不会有太好的效果。而且他们来海汉的目的性很强,就是要学到本事回去拯救自己的家族,学成之后也未必愿意留在舟山。 所以针对这些学员的特殊情况,石迪文也给出了相应的方案,一方面利用这些学员的求知欲,不断向他们展示海汉的强大军力,让他们意识到只有继续待在海汉,才能有机会接触到更高级的军事技能和武器装备;另一方面通过现役军官们的言传身教,向他们表明民团教头不是唯一的出路,他们完全可以像前辈那样成为海汉国的一名武官,今后一样能做到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对舟山这样的海外殖民地来说,地方文武官员的培养没办法完全依靠三亚的输送,大部分基层职位还是得设法自行解决。舟山当局有一套发掘培养相关人才的成熟机制,不过治下地区人口规模有限,长期来看还是得从来自大明的新移民当中寻求合适的人员,所以如何吸引资质好、有本事的人来舟山发展,便成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石迪文对此也制定了许多特别的政策。 根据海汉所提出的要求,扬州盐商选送到舟山来接受军事训练的这些青壮大多有着不错的个人条件,甚至比舟山当局以前从移民中筛选人才的要求还更好一些,军方自然就顺理成章地把这些人列入到特殊考察对象当中,并且将此情况上报给了石迪文。 通常来说,舟山当局会用经济上的收益来吸引那些期望在海汉找到一个稳定生计的贫苦移民,不过要用这套法子来对待这些家境殷实的盐商子弟,显然不会有太好的效果。而且他们来海汉的目的性很强,就是要学到本事回去拯救自己的家族,学成之后也未必愿意留在舟山。 所以针对这些学员的特殊情况,石迪文也给出了相应的方案,一方面利用这些学员的求知欲,不断向他们展示海汉的强大军力,让他们意识到只有继续待在海汉,才能有机会接触到更高级的军事技能和武器装备;另一方面通过现役军官们的言传身教,向他们表明民团教头不是唯一的出路,他们完全可以像前辈那样成为海汉国的一名武官,今后一样能做到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对舟山这样的海外殖民地来说,地方文武官员的培养没办法完全依靠三亚的输送,大部分基层职位还是得设法自行解决。舟山当局有一套发掘培养相关人才的成熟机制,不过治下地区人口规模有限,长期来看还是得从来自大明的新移民当中寻求合适的人员,所以如何吸引资质好、有本事的人来舟山发展,便成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石迪文对此也制定了许多特别的政策。 根据海汉所提出的要求,扬州盐商选送到舟山来接受军事训练的这些青壮大多有着不错的个人条件,甚至比舟山当局以前从移民中筛选人才的要求还更好一些,军方自然就顺理成章地把这些人列入到特殊考察对象当中,并且将此情况上报给了石迪文。 通常来说,舟山当局会用经济上的收益来吸引那些期望在海汉找到一个稳定生计的贫苦移民,不过要用这套法子来对待这些家境殷实的盐商子弟,显然不会有太好的效果。而且他们来海汉的目的性很强,就是要学到本事回去拯救自己的家族,学成之后也未必愿意留在舟山。 所以针对这些学员的特殊情况,石迪文也给出了相应的方案,一方面利用这些学员的求知欲,不断向他们展示海汉的强大军力,让他们意识到只有继续待在海汉,才能有机会接触到更高级的军事技能和武器装备;另一方面通过现役军官们的言传身教,向他们表明民团教头不是唯一的出路,他们完全可以像前辈那样成为海汉国的一名武官,今后一样能做到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对舟山这样的海外殖民地来说,地方文武官员的培养没办法完全依靠三亚的输送,大部分基层职位还是得设法自行解决。舟山当局有一套发掘培养相关人才的成熟机制,不过治下地区人口规模有限,长期来看还是得从来自大明的新移民当中寻求合适的人员,所以如何吸引资质好、有本事的人来舟山发展,便成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石迪文对此也制定了许多特别的政策。 根据海汉所提出的要求,扬州盐商选送到舟山来接受军事训练的这些青壮大多有着不错的个人条件,甚至比舟山当局以前从移民中筛选人才的要求还更好一些,军方自然就顺理成章地把这些人列入到特殊考察对象当中,并且将此情况上报给了石迪文。 通常来说,舟山当局会用经济上的收益来吸引那些期望在海汉找到一个稳定生计的贫苦移民,不过要用这套法子来对待这些家境殷实的盐商子弟,显然不会有太好的效果。而且他们来海汉的目的性很强,就是要学到本事回去拯救自己的家族,学成之后也未必愿意留在舟山。。 所以针对这些学员的特殊情况,石迪文也给出了相应的方案,一方面利用这些学员的求知欲,不断向他们展示海汉的强大军力,让他们意识到只有继续待在海汉,才能有机会接触到更高级的军事技能和武器装备;另一方面通过现役军官们的言传身教,向他们表明民团教头不是唯一的出路,他们完全可以像前辈那样成为海汉国的一名武官,今后一样能做到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对舟山这样的海外殖民地来说,地方文武官员的培养没办法完全依靠三亚的输送,大部分基层职位还是得设法自行解决。 正文 第2222章 陈小鱼给出的这个答案无疑会让绝大多数的明人感到不太舒服,毕竟大明一向以天朝上国自居,视周边国家为弱鸡。国民很难接受旁边突然冒出一个军力在大明之上的新兴国家,竟会让大明连采取军事对抗态度的勇气都欠奉。 北边关外的蛮子就够让人头疼了,而从南边海上冒出来的海汉似乎还要更胜一筹,其领地竟然有大部分都是侵占大明的国土,其中也包括了这舟山群岛在内。 这地方到底是怎么落入海汉人之手,戴成荣以前也听过一些传闻,大意便是盘踞在舟山群岛的武装海盗劫掠了海汉的商船,结果被惹怒的海汉大举出击,派出武装舰队剿灭了这里的海盗,然后便顺势将此地据为己有了。 至于为何大明会默认了海汉在舟山的所作所为,外界对此并没有得到过来自官方的说法,但普遍认为这是海汉武力占优,大明在不得已之下所作出的妥协。 不过戴成荣因为家里的关系,倒是能够接触到一些未经公开的官方信息,知道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并不只是武力差异那么简单。大明不肯撕破脸皮,更多还是顾忌到自身的处境比较艰难,内忧外患之下,只能尽可能地避免在东南沿海再开辟一个新战场,何况这个对手比起中原的农民军和北方的蛮子还要厉害得多。 此外海汉对舟山群岛的占领也并不是以入侵大明为目的,虽然时常有炫耀武力的举动,倒也没有再对沿海州府大打出手,反而是在舟山开埠建港做起了跨国贸易。如果大明在这种情况下采取军事措施,那反而会让已经平息下来的战火重燃,而且客观来看,大明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为了舟山群岛这么一个鸡肋之地发动一场战争,站在大明的角度来看,冒这种风险显然并不划算。 当然了,在海汉这种善于经营海上贸易的势力掌管下,舟山可就不是什么鸡肋了,而是可以辐射杭州湾和长江下游这一片富庶地区的贸易港,不管是发展前景还是战略地位都十分重要,早就已经在执委会的长远规划中了。 虽然陈小鱼的理由听起来有些偏颇,但戴成荣听了之后,偏偏也拿不出什么证据能反驳他的观点。毕竟以他的个人见识,的确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战船。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陈小鱼给出的这个答案无疑会让绝大多数的明人感到不太舒服,毕竟大明一向以天朝上国自居,视周边国家为弱鸡。国民很难接受旁边突然冒出一个军力在大明之上的新兴国家,竟会让大明连采取军事对抗态度的勇气都欠奉。 北边关外的蛮子就够让人头疼了,而从南边海上冒出来的海汉似乎还要更胜一筹,其领地竟然有大部分都是侵占大明的国土,其中也包括了这舟山群岛在内。 这地方到底是怎么落入海汉人之手,戴成荣以前也听过一些传闻,大意便是盘踞在舟山群岛的武装海盗劫掠了海汉的商船,结果被惹怒的海汉大举出击,派出武装舰队剿灭了这里的海盗,然后便顺势将此地据为己有了。 至于为何大明会默认了海汉在舟山的所作所为,外界对此并没有得到过来自官方的说法,但普遍认为这是海汉武力占优,大明在不得已之下所作出的妥协。 不过戴成荣因为家里的关系,倒是能够接触到一些未经公开的官方信息,知道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并不只是武力差异那么简单。大明不肯撕破脸皮,更多还是顾忌到自身的处境比较艰难,内忧外患之下,只能尽可能地避免在东南沿海再开辟一个新战场,何况这个对手比起中原的农民军和北方的蛮子还要厉害得多。 此外海汉对舟山群岛的占领也并不是以入侵大明为目的,虽然时常有炫耀武力的举动,倒也没有再对沿海州府大打出手,反而是在舟山开埠建港做起了跨国贸易。如果大明在这种情况下采取军事措施,那反而会让已经平息下来的战火重燃,而且客观来看,大明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为了舟山群岛这么一个鸡肋之地发动一场战争,站在大明的角度来看,冒这种风险显然并不划算。 当然了,在海汉这种善于经营海上贸易的势力掌管下,舟山可就不是什么鸡肋了,而是可以辐射杭州湾和长江下游这一片富庶地区的贸易港,不管是发展前景还是战略地位都十分重要,早就已经在执委会的长远规划中了。 虽然陈小鱼的理由听起来有些偏颇,但戴成荣听了之后,偏偏也拿不出什么证据能反驳他的观点。毕竟以他的个人见识,的确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战船。 陈小鱼给出的这个答案无疑会让绝大多数的明人感到不太舒服,毕竟大明一向以天朝上国自居,视周边国家为弱鸡。国民很难接受旁边突然冒出一个军力在大明之上的新兴国家,竟会让大明连采取军事对抗态度的勇气都欠奉。 北边关外的蛮子就够让人头疼了,而从南边海上冒出来的海汉似乎还要更胜一筹,其领地竟然有大部分都是侵占大明的国土,其中也包括了这舟山群岛在内。 这地方到底是怎么落入海汉人之手,戴成荣以前也听过一些传闻,大意便是盘踞在舟山群岛的武装海盗劫掠了海汉的商船,结果被惹怒的海汉大举出击,派出武装舰队剿灭了这里的海盗,然后便顺势将此地据为己有了。 至于为何大明会默认了海汉在舟山的所作所为,外界对此并没有得到过来自官方的说法,但普遍认为这是海汉武力占优,大明在不得已之下所作出的妥协。 不过戴成荣因为家里的关系,倒是能够接触到一些未经公开的官方信息,知道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并不只是武力差异那么简单。大明不肯撕破脸皮,更多还是顾忌到自身的处境比较艰难,内忧外患之下,只能尽可能地避免在东南沿海再开辟一个新战场,何况这个对手比起中原的农民军和北方的蛮子还要厉害得多。 此外海汉对舟山群岛的占领也并不是以入侵大明为目的,虽然时常有炫耀武力的举动,倒也没有再对沿海州府大打出手,反而是在舟山开埠建港做起了跨国贸易。如果大明在这种情况下采取军事措施,那反而会让已经平息下来的战火重燃,而且客观来看,大明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为了舟山群岛这么一个鸡肋之地发动一场战争,站在大明的角度来看,冒这种风险显然并不划算。 当然了,在海汉这种善于经营海上贸易的势力掌管下,舟山可就不是什么鸡肋了,而是可以辐射杭州湾和长江下游这一片富庶地区的贸易港,不管是发展前景还是战略地位都十分重要,早就已经在执委会的长远规划中了。 虽然陈小鱼的理由听起来有些偏颇,但戴成荣听了之后,偏偏也拿不出什么证据能反驳他的观点。毕竟以他的个人见识,的确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战船。 陈小鱼给出的这个答案无疑会让绝大多数的明人感到不太舒服,毕竟大明一向以天朝上国自居,视周边国家为弱鸡。国民很难接受旁边突然冒出一个军力在大明之上的新兴国家,竟会让大明连采取军事对抗态度的勇气都欠奉。 北边关外的蛮子就够让人头疼了,而从南边海上冒出来的海汉似乎还要更胜一筹,其领地竟然有大部分都是侵占大明的国土,其中也包括了这舟山群岛在内。 这地方到底是怎么落入海汉人之手,戴成荣以前也听过一些传闻,大意便是盘踞在舟山群岛的武装海盗劫掠了海汉的商船,结果被惹怒的海汉大举出击,派出武装舰队剿灭了这里的海盗,然后便顺势将此地据为己有了。 至于为何大明会默认了海汉在舟山的所作所为,外界对此并没有得到过来自官方的说法,但普遍认为这是海汉武力占优,大明在不得已之下所作出的妥协。 不过戴成荣因为家里的关系,倒是能够接触到一些未经公开的官方信息,知道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并不只是武力差异那么简单。大明不肯撕破脸皮,更多还是顾忌到自身的处境比较艰难,内忧外患之下,只能尽可能地避免在东南沿海再开辟一个新战场,何况这个对手比起中原的农民军和北方的蛮子还要厉害得多。 此外海汉对舟山群岛的占领也并不是以入侵大明为目的,虽然时常有炫耀武力的举动,倒也没有再对沿海州府大打出手,反而是在舟山开埠建港做起了跨国贸易。如果大明在这种情况下采取军事措施,那反而会让已经平息下来的战火重燃,而且客观来看,大明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为了舟山群岛这么一个鸡肋之地发动一场战争,站在大明的角度来看,冒这种风险显然并不划算。 当然了,在海汉这种善于经营海上贸易的势力掌管下,舟山可就不是什么鸡肋了,而是可以辐射杭州湾和长江下游这一片富庶地区的贸易港,不管是发展前景还是战略地位都十分重要,早就已经在执委会的长远规划中了。 虽然陈小鱼的理由听起来有些偏颇,但戴成荣听了之后,偏偏也拿不出什么证据能反驳他的观点。毕竟以他的个人见识,的确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战船。 陈小鱼给出的这个答案无疑会让绝大多数的明人感到不太舒服,毕竟大明一向以天朝上国自居,视周边国家为弱鸡。国民很难接受旁边突然冒出一个军力在大明之上的新兴国家,竟会让大明连采取军事对抗态度的勇气都欠奉。 北边关外的蛮子就够让人头疼了,而从南边海上冒出来的海汉似乎还要更胜一筹,其领地竟然有大部分都是侵占大明的国土,其中也包括了这舟山群岛在内。 这地方到底是怎么落入海汉人之手,戴成荣以前也听过一些传闻,大意便是盘踞在舟山群岛的武装海盗劫掠了海汉的商船,结果被惹怒的海汉大举出击,派出武装舰队剿灭了这里的海盗,然后便顺势将此地据为己有了。 至于为何大明会默认了海汉在舟山的所作所为,外界对此并没有得到过来自官方的说法,但普遍认为这是海汉武力占优,大明在不得已之下所作出的妥协。 不过戴成荣因为家里的关系,倒是能够接触到一些未经公开的官方信息,知道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并不只是武力差异那么简单。大明不肯撕破脸皮,更多还是顾忌到自身的处境比较艰难,内忧外患之下,只能尽可能地避免在东南沿海再开辟一个新战场,何况这个对手比起中原的农民军和北方的蛮子还要厉害得多。 此外海汉对舟山群岛的占领也并不是以入侵大明为目的,虽然时常有炫耀武力的举动,倒也没有再对沿海州府大打出手,反而是在舟山开埠建港做起了跨国贸易。如果大明在这种情况下采取军事措施,那反而会让已经平息下来的战火重燃,而且客观来看,大明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为了舟山群岛这么一个鸡肋之地发动一场战争,站在大明的角度来看,冒这种风险显然并不划算。。 当然了,在海汉这种善于经营海上贸易的势力掌管下,舟山可就不是什么鸡肋了,而是可以辐射杭州湾和长江下游这一片富庶地区的贸易港,不管是发展前景还是战略地位都十分重要,早就已经在执委会的长远规划中了。 虽然陈小鱼的理由听起来有些偏颇,但戴成荣听了之后,偏偏也拿不出什么证据能反驳他的观点。毕竟以他的个人见识,的确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战船。 正文 第2223章 那小二见戴成荣对自家酒楼如此熟悉,便接话道:“军爷看来是老主顾了,这长江三鲜,我们舟山分号也是有的,不过因为运输不易,这价钱肯定要比在扬州贵上一些。” 戴成荣闻言喜道:“你们二分楼倒是真是会做生意!贵些便贵些,新鲜就行!” 小二道:“军爷若不放心,可以去后厨看看,全是活鱼,若有半句不实,军爷拿小人是问!” 戴成荣摆摆手道:“那倒不必,你家在扬州城的总号我是常去的,与王、吴两位掌柜也都相熟,食材肯定放心。对了,你家自酿的那种玉琼浆,给打一壶来……我没记错应该是八两银子一壶吧?” 小二讪笑道:“军爷,那玉琼浆也得从扬州运过来,所以这边分号要稍微卖得贵些,得十两银子一壶。” “十两就十两,速速操办上来!”戴成荣手一翻,一小锭碎银子丢在桌上:“喏,打赏你的,手脚利索些!” 小二收了打赏,谢过戴成荣欢天喜地的去了。二分楼虽然时常会有一顿饭消费几十两银子的豪客,但愿意给端菜小二高额打赏的却并不多,戴成荣这一出手,就差不多是他半个月的收入了,自然十分欣喜。 戴成荣回过头道:“教官是扬州人,应该也吃过长江三鲜吧?” 陈小鱼笑着应道:“我便是渔民出身,你说我吃没吃过?不过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季,居然还能吃到这几种鱼,这二分楼的确是有些手段!” 驰名扬州的长江三鲜,是指该水域特有的鲥鱼、刀鱼、鮰鱼三种鱼类,陈小鱼自小就跟着家人在长江上打渔为生,自然是吃过。不过多数时候还是会将这几种市价较高的鱼类卖到扬州城的各家酒楼换钱——二分楼也是其中之一。 舟山附近当然不产这几种鱼,只能在扬州捕捞,再连同江水一并装船运到舟山,这样折腾下来成本可就非常高了,而且数量十分有限。物以稀为贵,大概也只有不差钱的富豪才能享受这些特殊的食材,戴成荣却是连价都不问,直接点了再说,这爽快态度也是让陈小鱼感受到了他的诚意。 不多时小二便端着几个冷盘凉菜和戴成荣点的玉琼浆上来了,不过他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还跟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小二向他们介绍道:“两位军爷,这位本酒楼的王掌柜。” 那王掌柜拱手招呼道:“听闻两位军爷都是本酒楼的老主顾,小人来打个招呼,这几个凉菜便送与二位下酒。” 戴成荣点点头道:“王掌柜面相与扬州总号那位王掌柜有些相似,不知二位是怎么称呼?” “扬州那位是小人族兄……小人斗胆请教军爷名讳是?”王掌柜一听戴成荣这问话,确定了对方的确是酒楼老主顾,身份应该非富即贵,当下更是恭敬。至于这扬州来的贵人怎么会穿着海汉军的制服,他其实是觉得有些奇怪。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那小二见戴成荣对自家酒楼如此熟悉,便接话道:“军爷看来是老主顾了,这长江三鲜,我们舟山分号也是有的,不过因为运输不易,这价钱肯定要比在扬州贵上一些。” 戴成荣闻言喜道:“你们二分楼倒是真是会做生意!贵些便贵些,新鲜就行!” 小二道:“军爷若不放心,可以去后厨看看,全是活鱼,若有半句不实,军爷拿小人是问!” 戴成荣摆摆手道:“那倒不必,你家在扬州城的总号我是常去的,与王、吴两位掌柜也都相熟,食材肯定放心。对了,你家自酿的那种玉琼浆,给打一壶来……我没记错应该是八两银子一壶吧?” 小二讪笑道:“军爷,那玉琼浆也得从扬州运过来,所以这边分号要稍微卖得贵些,得十两银子一壶。” “十两就十两,速速操办上来!”戴成荣手一翻,一小锭碎银子丢在桌上:“喏,打赏你的,手脚利索些!” 小二收了打赏,谢过戴成荣欢天喜地的去了。二分楼虽然时常会有一顿饭消费几十两银子的豪客,但愿意给端菜小二高额打赏的却并不多,戴成荣这一出手,就差不多是他半个月的收入了,自然十分欣喜。 戴成荣回过头道:“教官是扬州人,应该也吃过长江三鲜吧?” 陈小鱼笑着应道:“我便是渔民出身,你说我吃没吃过?不过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季,居然还能吃到这几种鱼,这二分楼的确是有些手段!” 驰名扬州的长江三鲜,是指该水域特有的鲥鱼、刀鱼、鮰鱼三种鱼类,陈小鱼自小就跟着家人在长江上打渔为生,自然是吃过。不过多数时候还是会将这几种市价较高的鱼类卖到扬州城的各家酒楼换钱——二分楼也是其中之一。 舟山附近当然不产这几种鱼,只能在扬州捕捞,再连同江水一并装船运到舟山,这样折腾下来成本可就非常高了,而且数量十分有限。物以稀为贵,大概也只有不差钱的富豪才能享受这些特殊的食材,戴成荣却是连价都不问,直接点了再说,这爽快态度也是让陈小鱼感受到了他的诚意。 不多时小二便端着几个冷盘凉菜和戴成荣点的玉琼浆上来了,不过他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还跟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小二向他们介绍道:“两位军爷,这位本酒楼的王掌柜。” 那王掌柜拱手招呼道:“听闻两位军爷都是本酒楼的老主顾,小人来打个招呼,这几个凉菜便送与二位下酒。” 戴成荣点点头道:“王掌柜面相与扬州总号那位王掌柜有些相似,不知二位是怎么称呼?” “扬州那位是小人族兄……小人斗胆请教军爷名讳是?”王掌柜一听戴成荣这问话,确定了对方的确是酒楼老主顾,身份应该非富即贵,当下更是恭敬。至于这扬州来的贵人怎么会穿着海汉军的制服,他其实是觉得有些奇怪。 那小二见戴成荣对自家酒楼如此熟悉,便接话道:“军爷看来是老主顾了,这长江三鲜,我们舟山分号也是有的,不过因为运输不易,这价钱肯定要比在扬州贵上一些。” 戴成荣闻言喜道:“你们二分楼倒是真是会做生意!贵些便贵些,新鲜就行!” 小二道:“军爷若不放心,可以去后厨看看,全是活鱼,若有半句不实,军爷拿小人是问!” 戴成荣摆摆手道:“那倒不必,你家在扬州城的总号我是常去的,与王、吴两位掌柜也都相熟,食材肯定放心。对了,你家自酿的那种玉琼浆,给打一壶来……我没记错应该是八两银子一壶吧?” 小二讪笑道:“军爷,那玉琼浆也得从扬州运过来,所以这边分号要稍微卖得贵些,得十两银子一壶。” “十两就十两,速速操办上来!”戴成荣手一翻,一小锭碎银子丢在桌上:“喏,打赏你的,手脚利索些!” 小二收了打赏,谢过戴成荣欢天喜地的去了。二分楼虽然时常会有一顿饭消费几十两银子的豪客,但愿意给端菜小二高额打赏的却并不多,戴成荣这一出手,就差不多是他半个月的收入了,自然十分欣喜。 戴成荣回过头道:“教官是扬州人,应该也吃过长江三鲜吧?” 陈小鱼笑着应道:“我便是渔民出身,你说我吃没吃过?不过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季,居然还能吃到这几种鱼,这二分楼的确是有些手段!” 驰名扬州的长江三鲜,是指该水域特有的鲥鱼、刀鱼、鮰鱼三种鱼类,陈小鱼自小就跟着家人在长江上打渔为生,自然是吃过。不过多数时候还是会将这几种市价较高的鱼类卖到扬州城的各家酒楼换钱——二分楼也是其中之一。 舟山附近当然不产这几种鱼,只能在扬州捕捞,再连同江水一并装船运到舟山,这样折腾下来成本可就非常高了,而且数量十分有限。物以稀为贵,大概也只有不差钱的富豪才能享受这些特殊的食材,戴成荣却是连价都不问,直接点了再说,这爽快态度也是让陈小鱼感受到了他的诚意。 不多时小二便端着几个冷盘凉菜和戴成荣点的玉琼浆上来了,不过他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还跟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小二向他们介绍道:“两位军爷,这位本酒楼的王掌柜。” 那王掌柜拱手招呼道:“听闻两位军爷都是本酒楼的老主顾,小人来打个招呼,这几个凉菜便送与二位下酒。” 戴成荣点点头道:“王掌柜面相与扬州总号那位王掌柜有些相似,不知二位是怎么称呼?” “扬州那位是小人族兄……小人斗胆请教军爷名讳是?”王掌柜一听戴成荣这问话,确定了对方的确是酒楼老主顾,身份应该非富即贵,当下更是恭敬。至于这扬州来的贵人怎么会穿着海汉军的制服,他其实是觉得有些奇怪。 那小二见戴成荣对自家酒楼如此熟悉,便接话道:“军爷看来是老主顾了,这长江三鲜,我们舟山分号也是有的,不过因为运输不易,这价钱肯定要比在扬州贵上一些。” 戴成荣闻言喜道:“你们二分楼倒是真是会做生意!贵些便贵些,新鲜就行!” 小二道:“军爷若不放心,可以去后厨看看,全是活鱼,若有半句不实,军爷拿小人是问!” 戴成荣摆摆手道:“那倒不必,你家在扬州城的总号我是常去的,与王、吴两位掌柜也都相熟,食材肯定放心。对了,你家自酿的那种玉琼浆,给打一壶来……我没记错应该是八两银子一壶吧?” 小二讪笑道:“军爷,那玉琼浆也得从扬州运过来,所以这边分号要稍微卖得贵些,得十两银子一壶。” “十两就十两,速速操办上来!”戴成荣手一翻,一小锭碎银子丢在桌上:“喏,打赏你的,手脚利索些!” 小二收了打赏,谢过戴成荣欢天喜地的去了。二分楼虽然时常会有一顿饭消费几十两银子的豪客,但愿意给端菜小二高额打赏的却并不多,戴成荣这一出手,就差不多是他半个月的收入了,自然十分欣喜。 戴成荣回过头道:“教官是扬州人,应该也吃过长江三鲜吧?” 陈小鱼笑着应道:“我便是渔民出身,你说我吃没吃过?不过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季,居然还能吃到这几种鱼,这二分楼的确是有些手段!” 驰名扬州的长江三鲜,是指该水域特有的鲥鱼、刀鱼、鮰鱼三种鱼类,陈小鱼自小就跟着家人在长江上打渔为生,自然是吃过。不过多数时候还是会将这几种市价较高的鱼类卖到扬州城的各家酒楼换钱——二分楼也是其中之一。 舟山附近当然不产这几种鱼,只能在扬州捕捞,再连同江水一并装船运到舟山,这样折腾下来成本可就非常高了,而且数量十分有限。物以稀为贵,大概也只有不差钱的富豪才能享受这些特殊的食材,戴成荣却是连价都不问,直接点了再说,这爽快态度也是让陈小鱼感受到了他的诚意。 不多时小二便端着几个冷盘凉菜和戴成荣点的玉琼浆上来了,不过他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还跟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小二向他们介绍道:“两位军爷,这位本酒楼的王掌柜。” 那王掌柜拱手招呼道:“听闻两位军爷都是本酒楼的老主顾,小人来打个招呼,这几个凉菜便送与二位下酒。”。 戴成荣点点头道:“王掌柜面相与扬州总号那位王掌柜有些相似,不知二位是怎么称呼?” “扬州那位是小人族兄……小人斗胆请教军爷名讳是?”王掌柜一听戴成荣这问话,确定了对方的确是酒楼老主顾,身份应该非富即贵,当下更是恭敬。至于这扬州来的贵人怎么会穿着海汉军的制服,他其实是觉得有些奇怪。 正文 第2224章 历年来在海汉军中升迁最快的归化籍军官,一般分为两种情况。一是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的普通人,那就只能如高桥南这般,靠着不断在一线作战拼杀积累战功,以此来换得军衔的提升。这类军官一般都是在早期就加入海汉军,在军中有着牢固的基础,而且也深得高级将领们的信任。 第二类是家世好加上有出众的个人条件,对海汉所倡导的军事制度和作战方式都有更好的理解,能够贯彻执行军方高层的意图。这类军官因为有一定的文化基础,所以在接受培训的阶段就会被安排学习更多的高级战术理论知识,在被分配到军中之后大多是去了作战参谋这类的岗位任职。 后一种类型在近几年海汉起势之后才逐渐增多,但因其综合能力更强,而且其中有一些人参军入伍的原因本就有别的意味,可以理解为海汉与这些人背后势力的一种政治交换,所以他们的升迁速度也毫不亚于他们的前辈。 陈小鱼虽然不清楚其中那些灰色操作的部分,但也知道像戴成荣这样的人在军中的发展前景多半会比自己更好。既然戴成荣对自己敬重有加,那他也愿意多给对方一些参考意见,更何况上司段天成已经给过他指示,要他在平时多多关注这些学员的思想状态,有愿意投效海汉军的更需重点关注。 戴成荣听了之后默然半晌没有作声。来舟山真正接触到海汉军之后,的确是让他眼界大开,逐渐意识到大明之前这几年为何会容忍海汉的诸多冒犯,可不是因为大明气量大不与这番邦小国计较,而是忌惮海汉军的战力,不想招惹这个大麻烦罢了。 入营没几天,他们这批学员便已经被安排了好几堂专门讲军史的课程,虽然其中可能会有海汉自我吹嘘的成分,但他们也算是从侧面了解到了这支军队的光辉战绩。 海汉军在南海的诸多战绩无法验证,但在江浙及北方的山东、辽东等地的战绩却是在大明传播甚广,但因为官方一向对此保持缄默态度,所以多是来自道听途说的民间传闻。而从海汉角度所描述的这些战事,简直就是给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他们了解到原来过去这几年中大明海岸线附近竟然发生过如此之多的战事。 而这些战事的主角几乎全是海汉军,大明在其中的戏份极为有限,官军偶有出场也几乎都是在海汉军的对立面,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胜绩,着实说不上有多光彩。戴成荣对此是倾向于相信海汉军给出的说法,毕竟若是大明在这些武装冲突中占了上风,又岂会不把战绩拿出来大肆宣扬一番? 海汉军从南打到北罕有对手,戴成荣从小就被家族规划好今后要走习武从军的路线,在了解了海汉军的事迹后自然难免心生仰慕,甚至也想幻想过自己身为其中一员征战四海的景象。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历年来在海汉军中升迁最快的归化籍军官,一般分为两种情况。一是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的普通人,那就只能如高桥南这般,靠着不断在一线作战拼杀积累战功,以此来换得军衔的提升。这类军官一般都是在早期就加入海汉军,在军中有着牢固的基础,而且也深得高级将领们的信任。 第二类是家世好加上有出众的个人条件,对海汉所倡导的军事制度和作战方式都有更好的理解,能够贯彻执行军方高层的意图。这类军官因为有一定的文化基础,所以在接受培训的阶段就会被安排学习更多的高级战术理论知识,在被分配到军中之后大多是去了作战参谋这类的岗位任职。 后一种类型在近几年海汉起势之后才逐渐增多,但因其综合能力更强,而且其中有一些人参军入伍的原因本就有别的意味,可以理解为海汉与这些人背后势力的一种政治交换,所以他们的升迁速度也毫不亚于他们的前辈。 陈小鱼虽然不清楚其中那些灰色操作的部分,但也知道像戴成荣这样的人在军中的发展前景多半会比自己更好。既然戴成荣对自己敬重有加,那他也愿意多给对方一些参考意见,更何况上司段天成已经给过他指示,要他在平时多多关注这些学员的思想状态,有愿意投效海汉军的更需重点关注。 戴成荣听了之后默然半晌没有作声。来舟山真正接触到海汉军之后,的确是让他眼界大开,逐渐意识到大明之前这几年为何会容忍海汉的诸多冒犯,可不是因为大明气量大不与这番邦小国计较,而是忌惮海汉军的战力,不想招惹这个大麻烦罢了。 入营没几天,他们这批学员便已经被安排了好几堂专门讲军史的课程,虽然其中可能会有海汉自我吹嘘的成分,但他们也算是从侧面了解到了这支军队的光辉战绩。 海汉军在南海的诸多战绩无法验证,但在江浙及北方的山东、辽东等地的战绩却是在大明传播甚广,但因为官方一向对此保持缄默态度,所以多是来自道听途说的民间传闻。而从海汉角度所描述的这些战事,简直就是给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他们了解到原来过去这几年中大明海岸线附近竟然发生过如此之多的战事。 而这些战事的主角几乎全是海汉军,大明在其中的戏份极为有限,官军偶有出场也几乎都是在海汉军的对立面,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胜绩,着实说不上有多光彩。戴成荣对此是倾向于相信海汉军给出的说法,毕竟若是大明在这些武装冲突中占了上风,又岂会不把战绩拿出来大肆宣扬一番? 海汉军从南打到北罕有对手,戴成荣从小就被家族规划好今后要走习武从军的路线,在了解了海汉军的事迹后自然难免心生仰慕,甚至也想幻想过自己身为其中一员征战四海的景象。 历年来在海汉军中升迁最快的归化籍军官,一般分为两种情况。一是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的普通人,那就只能如高桥南这般,靠着不断在一线作战拼杀积累战功,以此来换得军衔的提升。这类军官一般都是在早期就加入海汉军,在军中有着牢固的基础,而且也深得高级将领们的信任。 第二类是家世好加上有出众的个人条件,对海汉所倡导的军事制度和作战方式都有更好的理解,能够贯彻执行军方高层的意图。这类军官因为有一定的文化基础,所以在接受培训的阶段就会被安排学习更多的高级战术理论知识,在被分配到军中之后大多是去了作战参谋这类的岗位任职。 后一种类型在近几年海汉起势之后才逐渐增多,但因其综合能力更强,而且其中有一些人参军入伍的原因本就有别的意味,可以理解为海汉与这些人背后势力的一种政治交换,所以他们的升迁速度也毫不亚于他们的前辈。 陈小鱼虽然不清楚其中那些灰色操作的部分,但也知道像戴成荣这样的人在军中的发展前景多半会比自己更好。既然戴成荣对自己敬重有加,那他也愿意多给对方一些参考意见,更何况上司段天成已经给过他指示,要他在平时多多关注这些学员的思想状态,有愿意投效海汉军的更需重点关注。 戴成荣听了之后默然半晌没有作声。来舟山真正接触到海汉军之后,的确是让他眼界大开,逐渐意识到大明之前这几年为何会容忍海汉的诸多冒犯,可不是因为大明气量大不与这番邦小国计较,而是忌惮海汉军的战力,不想招惹这个大麻烦罢了。 入营没几天,他们这批学员便已经被安排了好几堂专门讲军史的课程,虽然其中可能会有海汉自我吹嘘的成分,但他们也算是从侧面了解到了这支军队的光辉战绩。 海汉军在南海的诸多战绩无法验证,但在江浙及北方的山东、辽东等地的战绩却是在大明传播甚广,但因为官方一向对此保持缄默态度,所以多是来自道听途说的民间传闻。而从海汉角度所描述的这些战事,简直就是给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他们了解到原来过去这几年中大明海岸线附近竟然发生过如此之多的战事。 而这些战事的主角几乎全是海汉军,大明在其中的戏份极为有限,官军偶有出场也几乎都是在海汉军的对立面,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胜绩,着实说不上有多光彩。戴成荣对此是倾向于相信海汉军给出的说法,毕竟若是大明在这些武装冲突中占了上风,又岂会不把战绩拿出来大肆宣扬一番? 海汉军从南打到北罕有对手,戴成荣从小就被家族规划好今后要走习武从军的路线,在了解了海汉军的事迹后自然难免心生仰慕,甚至也想幻想过自己身为其中一员征战四海的景象。 历年来在海汉军中升迁最快的归化籍军官,一般分为两种情况。一是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的普通人,那就只能如高桥南这般,靠着不断在一线作战拼杀积累战功,以此来换得军衔的提升。这类军官一般都是在早期就加入海汉军,在军中有着牢固的基础,而且也深得高级将领们的信任。 第二类是家世好加上有出众的个人条件,对海汉所倡导的军事制度和作战方式都有更好的理解,能够贯彻执行军方高层的意图。这类军官因为有一定的文化基础,所以在接受培训的阶段就会被安排学习更多的高级战术理论知识,在被分配到军中之后大多是去了作战参谋这类的岗位任职。 后一种类型在近几年海汉起势之后才逐渐增多,但因其综合能力更强,而且其中有一些人参军入伍的原因本就有别的意味,可以理解为海汉与这些人背后势力的一种政治交换,所以他们的升迁速度也毫不亚于他们的前辈。 陈小鱼虽然不清楚其中那些灰色操作的部分,但也知道像戴成荣这样的人在军中的发展前景多半会比自己更好。既然戴成荣对自己敬重有加,那他也愿意多给对方一些参考意见,更何况上司段天成已经给过他指示,要他在平时多多关注这些学员的思想状态,有愿意投效海汉军的更需重点关注。 戴成荣听了之后默然半晌没有作声。来舟山真正接触到海汉军之后,的确是让他眼界大开,逐渐意识到大明之前这几年为何会容忍海汉的诸多冒犯,可不是因为大明气量大不与这番邦小国计较,而是忌惮海汉军的战力,不想招惹这个大麻烦罢了。 入营没几天,他们这批学员便已经被安排了好几堂专门讲军史的课程,虽然其中可能会有海汉自我吹嘘的成分,但他们也算是从侧面了解到了这支军队的光辉战绩。 海汉军在南海的诸多战绩无法验证,但在江浙及北方的山东、辽东等地的战绩却是在大明传播甚广,但因为官方一向对此保持缄默态度,所以多是来自道听途说的民间传闻。而从海汉角度所描述的这些战事,简直就是给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他们了解到原来过去这几年中大明海岸线附近竟然发生过如此之多的战事。。 而这些战事的主角几乎全是海汉军,大明在其中的戏份极为有限,官军偶有出场也几乎都是在海汉军的对立面,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胜绩,着实说不上有多光彩。戴成荣对此是倾向于相信海汉军给出的说法,毕竟若是大明在这些武装冲突中占了上风,又岂会不把战绩拿出来大肆宣扬一番? 海汉军从南打到北罕有对手,戴成荣从小就被家族规划好今后要走习武从军的路线,在了解了海汉军的事迹后自然难免心生仰慕,甚至也想幻想过自己身为其中一员征战四海的景象。 正文 第2225章 陈小鱼这话倒也不是自吹自擂,毕竟当时交战双方的实力存在着较为明显的差距,而海汉军在掌握对手的武器性能和作战方式之后,迅速制定出了更具针对性的战术,因此平户藩苦心经营的火枪部队在交战中并未能给海汉军造成真正的麻烦。 但海汉军在平户所使用的战术真能照搬给徽籍盐商将要组建的民团武装吗?那就未必了。虽然舟山驻军目前传授给这些盐商子弟的基础军事技能并未藏私,但到后期学习战略战术的时候,他们将会接触到的内容就跟海汉军有明显差异了。 就算今后练得再好,盐商民团的上限充其量也就是一个低配版的金盾,基本不太可能达到他们所预期那样接近海汉军的水平。扬州盐商虽然舍得在这件事情上花钱,但从人员训练到武器装备都受制于人,想把“民团”升级成“民团军”,除非是得到海汉的全力支持才有可能实现。 但以目前双方合作的状况而言,尚处于初期磨合阶段,徽籍盐商还不可能获得这样的特殊待遇,他们还须用更多的表现来赢得海汉的信任和支持。 比如像南方的许心素那样,不但将海汉人恭为座上宾,而且在其势力范围内给予了海汉各种特权,按照海汉的建议行事,主动将自身利益与海汉彻底捆绑到一起,才由此得到了海汉的高度信任,并协助他组建了堪称大明最强的水师舰队。 本书首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陈小鱼这话倒也不是自吹自擂,毕竟当时交战双方的实力存在着较为明显的差距,而海汉军在掌握对手的武器性能和作战方式之后,迅速制定出了更具针对性的战术,因此平户藩苦心经营的火枪部队在交战中并未能给海汉军造成真正的麻烦。 但海汉军在平户所使用的战术真能照搬给徽籍盐商将要组建的民团武装吗?那就未必了。虽然舟山驻军目前传授给这些盐商子弟的基础军事技能并未藏私,但到后期学习战略战术的时候,他们将会接触到的内容就跟海汉军有明显差异了。 就算今后练得再好,盐商民团的上限充其量也就是一个低配版的金盾,基本不太可能达到他们所预期那样接近海汉军的水平。扬州盐商虽然舍得在这件事情上花钱,但从人员训练到武器装备都受制于人,想把“民团”升级成“民团军”,除非是得到海汉的全力支持才有可能实现。 但以目前双方合作的状况而言,尚处于初期磨合阶段,徽籍盐商还不可能获得这样的特殊待遇,他们还须用更多的表现来赢得海汉的信任和支持。 比如像南方的许心素那样,不但将海汉人恭为座上宾,而且在其势力范围内给予了海汉各种特权,按照海汉的建议行事,主动将自身利益与海汉彻底捆绑到一起,才由此得到了海汉的高度信任,并协助他组建了堪称大明最强的水师舰队。 陈小鱼这话倒也不是自吹自擂,毕竟当时交战双方的实力存在着较为明显的差距,而海汉军在掌握对手的武器性能和作战方式之后,迅速制定出了更具针对性的战术,因此平户藩苦心经营的火枪部队在交战中并未能给海汉军造成真正的麻烦。 但海汉军在平户所使用的战术真能照搬给徽籍盐商将要组建的民团武装吗?那就未必了。虽然舟山驻军目前传授给这些盐商子弟的基础军事技能并未藏私,但到后期学习战略战术的时候,他们将会接触到的内容就跟海汉军有明显差异了。 就算今后练得再好,盐商民团的上限充其量也就是一个低配版的金盾,基本不太可能达到他们所预期那样接近海汉军的水平。扬州盐商虽然舍得在这件事情上花钱,但从人员训练到武器装备都受制于人,想把“民团”升级成“民团军”,除非是得到海汉的全力支持才有可能实现。 但以目前双方合作的状况而言,尚处于初期磨合阶段,徽籍盐商还不可能获得这样的特殊待遇,他们还须用更多的表现来赢得海汉的信任和支持。 比如像南方的许心素那样,不但将海汉人恭为座上宾,而且在其势力范围内给予了海汉各种特权,按照海汉的建议行事,主动将自身利益与海汉彻底捆绑到一起,才由此得到了海汉的高度信任,并协助他组建了堪称大明最强的水师舰队。 陈小鱼这话倒也不是自吹自擂,毕竟当时交战双方的实力存在着较为明显的差距,而海汉军在掌握对手的武器性能和作战方式之后,迅速制定出了更具针对性的战术,因此平户藩苦心经营的火枪部队在交战中并未能给海汉军造成真正的麻烦。 但海汉军在平户所使用的战术真能照搬给徽籍盐商将要组建的民团武装吗?那就未必了。虽然舟山驻军目前传授给这些盐商子弟的基础军事技能并未藏私,但到后期学习战略战术的时候,他们将会接触到的内容就跟海汉军有明显差异了。 就算今后练得再好,盐商民团的上限充其量也就是一个低配版的金盾,基本不太可能达到他们所预期那样接近海汉军的水平。扬州盐商虽然舍得在这件事情上花钱,但从人员训练到武器装备都受制于人,想把“民团”升级成“民团军”,除非是得到海汉的全力支持才有可能实现。 但以目前双方合作的状况而言,尚处于初期磨合阶段,徽籍盐商还不可能获得这样的特殊待遇,他们还须用更多的表现来赢得海汉的信任和支持。 比如像南方的许心素那样,不但将海汉人恭为座上宾,而且在其势力范围内给予了海汉各种特权,按照海汉的建议行事,主动将自身利益与海汉彻底捆绑到一起,才由此得到了海汉的高度信任,并协助他组建了堪称大明最强的水师舰队。 陈小鱼这话倒也不是自吹自擂,毕竟当时交战双方的实力存在着较为明显的差距,而海汉军在掌握对手的武器性能和作战方式之后,迅速制定出了更具针对性的战术,因此平户藩苦心经营的火枪部队在交战中并未能给海汉军造成真正的麻烦。 但海汉军在平户所使用的战术真能照搬给徽籍盐商将要组建的民团武装吗?那就未必了。虽然舟山驻军目前传授给这些盐商子弟的基础军事技能并未藏私,但到后期学习战略战术的时候,他们将会接触到的内容就跟海汉军有明显差异了。 就算今后练得再好,盐商民团的上限充其量也就是一个低配版的金盾,基本不太可能达到他们所预期那样接近海汉军的水平。扬州盐商虽然舍得在这件事情上花钱,但从人员训练到武器装备都受制于人,想把“民团”升级成“民团军”,除非是得到海汉的全力支持才有可能实现。 但以目前双方合作的状况而言,尚处于初期磨合阶段,徽籍盐商还不可能获得这样的特殊待遇,他们还须用更多的表现来赢得海汉的信任和支持。 比如像南方的许心素那样,不但将海汉人恭为座上宾,而且在其势力范围内给予了海汉各种特权,按照海汉的建议行事,主动将自身利益与海汉彻底捆绑到一起,才由此得到了海汉的高度信任,并协助他组建了堪称大明最强的水师舰队。 陈小鱼这话倒也不是自吹自擂,毕竟当时交战双方的实力存在着较为明显的差距,而海汉军在掌握对手的武器性能和作战方式之后,迅速制定出了更具针对性的战术,因此平户藩苦心经营的火枪部队在交战中并未能给海汉军造成真正的麻烦。 但海汉军在平户所使用的战术真能照搬给徽籍盐商将要组建的民团武装吗?那就未必了。虽然舟山驻军目前传授给这些盐商子弟的基础军事技能并未藏私,但到后期学习战略战术的时候,他们将会接触到的内容就跟海汉军有明显差异了。 就算今后练得再好,盐商民团的上限充其量也就是一个低配版的金盾,基本不太可能达到他们所预期那样接近海汉军的水平。扬州盐商虽然舍得在这件事情上花钱,但从人员训练到武器装备都受制于人,想把“民团”升级成“民团军”,除非是得到海汉的全力支持才有可能实现。 但以目前双方合作的状况而言,尚处于初期磨合阶段,徽籍盐商还不可能获得这样的特殊待遇,他们还须用更多的表现来赢得海汉的信任和支持。 比如像南方的许心素那样,不但将海汉人恭为座上宾,而且在其势力范围内给予了海汉各种特权,按照海汉的建议行事,主动将自身利益与海汉彻底捆绑到一起,才由此得到了海汉的高度信任,并协助他组建了堪称大明最强的水师舰队。 陈小鱼这话倒也不是自吹自擂,毕竟当时交战双方的实力存在着较为明显的差距,而海汉军在掌握对手的武器性能和作战方式之后,迅速制定出了更具针对性的战术,因此平户藩苦心经营的火枪部队在交战中并未能给海汉军造成真正的麻烦。 但海汉军在平户所使用的战术真能照搬给徽籍盐商将要组建的民团武装吗?那就未必了。虽然舟山驻军目前传授给这些盐商子弟的基础军事技能并未藏私,但到后期学习战略战术的时候,他们将会接触到的内容就跟海汉军有明显差异了。 就算今后练得再好,盐商民团的上限充其量也就是一个低配版的金盾,基本不太可能达到他们所预期那样接近海汉军的水平。扬州盐商虽然舍得在这件事情上花钱,但从人员训练到武器装备都受制于人,想把“民团”升级成“民团军”,除非是得到海汉的全力支持才有可能实现。 但以目前双方合作的状况而言,尚处于初期磨合阶段,徽籍盐商还不可能获得这样的特殊待遇,他们还须用更多的表现来赢得海汉的信任和支持。 比如像南方的许心素那样,不但将海汉人恭为座上宾,而且在其势力范围内给予了海汉各种特权,按照海汉的建议行事,主动将自身利益与海汉彻底捆绑到一起,才由此得到了海汉的高度信任,并协助他组建了堪称大明最强的水师舰队。 陈小鱼这话倒也不是自吹自擂,毕竟当时交战双方的实力存在着较为明显的差距,而海汉军在掌握对手的武器性能和作战方式之后,迅速制定出了更具针对性的战术,因此平户藩苦心经营的火枪部队在交战中并未能给海汉军造成真正的麻烦。 但海汉军在平户所使用的战术真能照搬给徽籍盐商将要组建的民团武装吗?那就未必了。虽然舟山驻军目前传授给这些盐商子弟的基础军事技能并未藏私,但到后期学习战略战术的时候,他们将会接触到的内容就跟海汉军有明显差异了。 就算今后练得再好,盐商民团的上限充其量也就是一个低配版的金盾,基本不太可能达到他们所预期那样接近海汉军的水平。扬州盐商虽然舍得在这件事情上花钱,但从人员训练到武器装备都受制于人,想把“民团”升级成“民团军”,除非是得到海汉的全力支持才有可能实现。 但以目前双方合作的状况而言,尚处于初期磨合阶段,徽籍盐商还不可能获得这样的特殊待遇,他们还须用更多的表现来赢得海汉的信任和支持。 比如像南方的许心素那样,不但将海汉人恭为座上宾,而且在其势力范围内给予了海汉各种特权,按照海汉的建议行事,主动将自身利益与海汉彻底捆绑到一起,才由此得到了海汉的高度信任,并协助他组建了堪称大明最强的水师舰队。 正文 第2226章 七大姓花费重金将这些子弟送来舟山接受军事培训,一方面是要让他们掌握正宗的海汉军事技能,力求能在舟山形成一支有战斗力的武装,回到扬州后便可立刻投入部署;另一方面也要求他们在学成之后能将海汉军训的整个体系都搬回扬州,以便今后自行组建和训练私人武装。 所以盐商子弟在这里所接受的每一项训练,今后也都将照搬到自家民团的训练过程中。为了保证这个搬运过程中不会出现走样,他们现在就得老老实实地完成所有的训练项目,亲身体会其中的各种细节,这样日后他们训练新人的时候,才能像眼前这些教官们一样自如。 但以海汉军的训练标准来对付这些养尊处优的盐商子弟,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还是难免有些吃不消。不过这样一来,倒也让戴成荣这样基础较好的人有了更多的表现机会。在其他人已经体力不支的时候,戴成荣依然还能较好地完成教官所下达的各种指令。 段天成作为这批人的总教官,倒也不需事事都亲历亲为。他制定训练计划,然后交给手下陈小鱼等人按部就班地实施就行。不过在训练期间他还是要到场观看,以便根据学员们的进展对训练项目作出即时调整。 段天成虽然是海军军官,不过这些包含基础军事技能的新兵训练项目,陆海两军其实都是一样,所以由他来掌管盐商子弟的训练内容,倒也不会存在专业不对口的问题。 来舟山受训的盐商子弟都清楚这趟差事的终极目标就是成立火枪队,所以对于在训练中开始使用火枪这件事,他们会认为这是进入正式训练阶段的标志。不过在最初的兴奋迅速褪去之后,他们已经发现配枪训练只是看起来威风,但强度却比之前增加了太多。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七大姓花费重金将这些子弟送来舟山接受军事培训,一方面是要让他们掌握正宗的海汉军事技能,力求能在舟山形成一支有战斗力的武装,回到扬州后便可立刻投入部署;另一方面也要求他们在学成之后能将海汉军训的整个体系都搬回扬州,以便今后自行组建和训练私人武装。 所以盐商子弟在这里所接受的每一项训练,今后也都将照搬到自家民团的训练过程中。为了保证这个搬运过程中不会出现走样,他们现在就得老老实实地完成所有的训练项目,亲身体会其中的各种细节,这样日后他们训练新人的时候,才能像眼前这些教官们一样自如。 但以海汉军的训练标准来对付这些养尊处优的盐商子弟,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还是难免有些吃不消。不过这样一来,倒也让戴成荣这样基础较好的人有了更多的表现机会。在其他人已经体力不支的时候,戴成荣依然还能较好地完成教官所下达的各种指令。 段天成作为这批人的总教官,倒也不需事事都亲历亲为。他制定训练计划,然后交给手下陈小鱼等人按部就班地实施就行。不过在训练期间他还是要到场观看,以便根据学员们的进展对训练项目作出即时调整。 段天成虽然是海军军官,不过这些包含基础军事技能的新兵训练项目,陆海两军其实都是一样,所以由他来掌管盐商子弟的训练内容,倒也不会存在专业不对口的问题。 来舟山受训的盐商子弟都清楚这趟差事的终极目标就是成立火枪队,所以对于在训练中开始使用火枪这件事,他们会认为这是进入正式训练阶段的标志。不过在最初的兴奋迅速褪去之后,他们已经发现配枪训练只是看起来威风,但强度却比之前增加了太多。 七大姓花费重金将这些子弟送来舟山接受军事培训,一方面是要让他们掌握正宗的海汉军事技能,力求能在舟山形成一支有战斗力的武装,回到扬州后便可立刻投入部署;另一方面也要求他们在学成之后能将海汉军训的整个体系都搬回扬州,以便今后自行组建和训练私人武装。 所以盐商子弟在这里所接受的每一项训练,今后也都将照搬到自家民团的训练过程中。为了保证这个搬运过程中不会出现走样,他们现在就得老老实实地完成所有的训练项目,亲身体会其中的各种细节,这样日后他们训练新人的时候,才能像眼前这些教官们一样自如。 但以海汉军的训练标准来对付这些养尊处优的盐商子弟,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还是难免有些吃不消。不过这样一来,倒也让戴成荣这样基础较好的人有了更多的表现机会。在其他人已经体力不支的时候,戴成荣依然还能较好地完成教官所下达的各种指令。 段天成作为这批人的总教官,倒也不需事事都亲历亲为。他制定训练计划,然后交给手下陈小鱼等人按部就班地实施就行。不过在训练期间他还是要到场观看,以便根据学员们的进展对训练项目作出即时调整。 段天成虽然是海军军官,不过这些包含基础军事技能的新兵训练项目,陆海两军其实都是一样,所以由他来掌管盐商子弟的训练内容,倒也不会存在专业不对口的问题。 来舟山受训的盐商子弟都清楚这趟差事的终极目标就是成立火枪队,所以对于在训练中开始使用火枪这件事,他们会认为这是进入正式训练阶段的标志。不过在最初的兴奋迅速褪去之后,他们已经发现配枪训练只是看起来威风,但强度却比之前增加了太多。 七大姓花费重金将这些子弟送来舟山接受军事培训,一方面是要让他们掌握正宗的海汉军事技能,力求能在舟山形成一支有战斗力的武装,回到扬州后便可立刻投入部署;另一方面也要求他们在学成之后能将海汉军训的整个体系都搬回扬州,以便今后自行组建和训练私人武装。 所以盐商子弟在这里所接受的每一项训练,今后也都将照搬到自家民团的训练过程中。为了保证这个搬运过程中不会出现走样,他们现在就得老老实实地完成所有的训练项目,亲身体会其中的各种细节,这样日后他们训练新人的时候,才能像眼前这些教官们一样自如。 但以海汉军的训练标准来对付这些养尊处优的盐商子弟,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还是难免有些吃不消。不过这样一来,倒也让戴成荣这样基础较好的人有了更多的表现机会。在其他人已经体力不支的时候,戴成荣依然还能较好地完成教官所下达的各种指令。 段天成作为这批人的总教官,倒也不需事事都亲历亲为。他制定训练计划,然后交给手下陈小鱼等人按部就班地实施就行。不过在训练期间他还是要到场观看,以便根据学员们的进展对训练项目作出即时调整。 段天成虽然是海军军官,不过这些包含基础军事技能的新兵训练项目,陆海两军其实都是一样,所以由他来掌管盐商子弟的训练内容,倒也不会存在专业不对口的问题。 来舟山受训的盐商子弟都清楚这趟差事的终极目标就是成立火枪队,所以对于在训练中开始使用火枪这件事,他们会认为这是进入正式训练阶段的标志。不过在最初的兴奋迅速褪去之后,他们已经发现配枪训练只是看起来威风,但强度却比之前增加了太多。 七大姓花费重金将这些子弟送来舟山接受军事培训,一方面是要让他们掌握正宗的海汉军事技能,力求能在舟山形成一支有战斗力的武装,回到扬州后便可立刻投入部署;另一方面也要求他们在学成之后能将海汉军训的整个体系都搬回扬州,以便今后自行组建和训练私人武装。 所以盐商子弟在这里所接受的每一项训练,今后也都将照搬到自家民团的训练过程中。为了保证这个搬运过程中不会出现走样,他们现在就得老老实实地完成所有的训练项目,亲身体会其中的各种细节,这样日后他们训练新人的时候,才能像眼前这些教官们一样自如。 但以海汉军的训练标准来对付这些养尊处优的盐商子弟,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还是难免有些吃不消。不过这样一来,倒也让戴成荣这样基础较好的人有了更多的表现机会。在其他人已经体力不支的时候,戴成荣依然还能较好地完成教官所下达的各种指令。 段天成作为这批人的总教官,倒也不需事事都亲历亲为。他制定训练计划,然后交给手下陈小鱼等人按部就班地实施就行。不过在训练期间他还是要到场观看,以便根据学员们的进展对训练项目作出即时调整。 段天成虽然是海军军官,不过这些包含基础军事技能的新兵训练项目,陆海两军其实都是一样,所以由他来掌管盐商子弟的训练内容,倒也不会存在专业不对口的问题。 来舟山受训的盐商子弟都清楚这趟差事的终极目标就是成立火枪队,所以对于在训练中开始使用火枪这件事,他们会认为这是进入正式训练阶段的标志。不过在最初的兴奋迅速褪去之后,他们已经发现配枪训练只是看起来威风,但强度却比之前增加了太多。 七大姓花费重金将这些子弟送来舟山接受军事培训,一方面是要让他们掌握正宗的海汉军事技能,力求能在舟山形成一支有战斗力的武装,回到扬州后便可立刻投入部署;另一方面也要求他们在学成之后能将海汉军训的整个体系都搬回扬州,以便今后自行组建和训练私人武装。 所以盐商子弟在这里所接受的每一项训练,今后也都将照搬到自家民团的训练过程中。为了保证这个搬运过程中不会出现走样,他们现在就得老老实实地完成所有的训练项目,亲身体会其中的各种细节,这样日后他们训练新人的时候,才能像眼前这些教官们一样自如。 但以海汉军的训练标准来对付这些养尊处优的盐商子弟,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还是难免有些吃不消。不过这样一来,倒也让戴成荣这样基础较好的人有了更多的表现机会。在其他人已经体力不支的时候,戴成荣依然还能较好地完成教官所下达的各种指令。 段天成作为这批人的总教官,倒也不需事事都亲历亲为。他制定训练计划,然后交给手下陈小鱼等人按部就班地实施就行。不过在训练期间他还是要到场观看,以便根据学员们的进展对训练项目作出即时调整。 段天成虽然是海军军官,不过这些包含基础军事技能的新兵训练项目,陆海两军其实都是一样,所以由他来掌管盐商子弟的训练内容,倒也不会存在专业不对口的问题。 来舟山受训的盐商子弟都清楚这趟差事的终极目标就是成立火枪队,所以对于在训练中开始使用火枪这件事,他们会认为这是进入正式训练阶段的标志。不过在最初的兴奋迅速褪去之后,他们已经发现配枪训练只是看起来威风,但强度却比之前增加了太多。 七大姓花费重金将这些子弟送来舟山接受军事培训,一方面是要让他们掌握正宗的海汉军事技能,力求能在舟山形成一支有战斗力的武装,回到扬州后便可立刻投入部署;另一方面也要求他们在学成之后能将海汉军训的整个体系都搬回扬州,以便今后自行组建和训练私人武装。 所以盐商子弟在这里所接受的每一项训练,今后也都将照搬到自家民团的训练过程中。为了保证这个搬运过程中不会出现走样,他们现在就得老老实实地完成所有的训练项目,亲身体会其中的各种细节,这样日后他们训练新人的时候,才能像眼前这些教官们一样自如。 正文 第2227章 海汉在今年联合福建方面发动针对平户藩的跨海远征,最主要的目的其实还是为了要剿灭躲藏在该地区的十八芝残余势力。 平户藩再怎么能折腾,终究也只是偏居日本一隅的地方豪强罢了,而一直阴魂不散给海汉制造麻烦的十八芝余党,才是让海汉忌惮到必须要对该地区实施军事打击的真正原因。 十八芝与海汉国以及福建许氏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根本不可能得到化解,而被迫远走日本的十八芝余党一直没有放弃对海汉实施报复的打算,发生在各地的一系列涉枪事件就已经充分证明,十八芝试图在平户东山再起,并且串通了各地的反海汉势力制造麻烦,海汉当然不可能坐视这种于己不利的局面继续发展下去。 今年海汉对平户发起的征伐行动除掉了高洪福、卢元龙、韦志、温建义等藏身当地的十八芝头目,收获可谓颇丰。只是其中的关键人物,田川介及其义子田川七左卫门却都侥幸脱逃,还是让这次行动留下了后患。 而田川介再次现身平户,必然会让距离平户最近的海汉统治区舟山受到影响。石迪文不可能对这么重要的消息装聋作哑,但目前除了尽快派出人手前往当地搜集更多的信息,似乎暂时也没有其他手段可用了。 石迪文身为地方大员,虽然军政大权在握,但遇到这种事也没有独立决定出兵的权力,必须要先将情况上报到三亚,由执委会和国防部共同决议是否需要动用军事手段来应对。 在舟山的参谋部会议结束之后,石迪文便向三亚发回电报,详细告知了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并向执委会请示下一步的应对措施。 “石迪文的关注点不对啊!” 在三亚胜利堡内,陶东来在看过了石迪文发回的电文内容之后,对坐在自己对面的颜楚杰说道:“舟山跟平户之间隔着一千六百里,有东海舰队和一个步兵营长期驻扎,哪里用得着担心平户那帮人还能翻得起什么浪花!难不成我们为了一个田川介,还要再搞一次跨海东征?” 颜楚杰道:“从军事实力上来说,平户藩目前的确已经不值得让我们大动干戈了。老陶你认为这件事目前需要关注的是什么?” “平户藩的兵工厂,以及他们手中所掌握的兵工技术。”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在今年联合福建方面发动针对平户藩的跨海远征,最主要的目的其实还是为了要剿灭躲藏在该地区的十八芝残余势力。 平户藩再怎么能折腾,终究也只是偏居日本一隅的地方豪强罢了,而一直阴魂不散给海汉制造麻烦的十八芝余党,才是让海汉忌惮到必须要对该地区实施军事打击的真正原因。 十八芝与海汉国以及福建许氏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根本不可能得到化解,而被迫远走日本的十八芝余党一直没有放弃对海汉实施报复的打算,发生在各地的一系列涉枪事件就已经充分证明,十八芝试图在平户东山再起,并且串通了各地的反海汉势力制造麻烦,海汉当然不可能坐视这种于己不利的局面继续发展下去。 今年海汉对平户发起的征伐行动除掉了高洪福、卢元龙、韦志、温建义等藏身当地的十八芝头目,收获可谓颇丰。只是其中的关键人物,田川介及其义子田川七左卫门却都侥幸脱逃,还是让这次行动留下了后患。 而田川介再次现身平户,必然会让距离平户最近的海汉统治区舟山受到影响。石迪文不可能对这么重要的消息装聋作哑,但目前除了尽快派出人手前往当地搜集更多的信息,似乎暂时也没有其他手段可用了。 石迪文身为地方大员,虽然军政大权在握,但遇到这种事也没有独立决定出兵的权力,必须要先将情况上报到三亚,由执委会和国防部共同决议是否需要动用军事手段来应对。 在舟山的参谋部会议结束之后,石迪文便向三亚发回电报,详细告知了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并向执委会请示下一步的应对措施。 “石迪文的关注点不对啊!” 在三亚胜利堡内,陶东来在看过了石迪文发回的电文内容之后,对坐在自己对面的颜楚杰说道:“舟山跟平户之间隔着一千六百里,有东海舰队和一个步兵营长期驻扎,哪里用得着担心平户那帮人还能翻得起什么浪花!难不成我们为了一个田川介,还要再搞一次跨海东征?” 颜楚杰道:“从军事实力上来说,平户藩目前的确已经不值得让我们大动干戈了。老陶你认为这件事目前需要关注的是什么?” “平户藩的兵工厂,以及他们手中所掌握的兵工技术。” 海汉在今年联合福建方面发动针对平户藩的跨海远征,最主要的目的其实还是为了要剿灭躲藏在该地区的十八芝残余势力。 平户藩再怎么能折腾,终究也只是偏居日本一隅的地方豪强罢了,而一直阴魂不散给海汉制造麻烦的十八芝余党,才是让海汉忌惮到必须要对该地区实施军事打击的真正原因。 十八芝与海汉国以及福建许氏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根本不可能得到化解,而被迫远走日本的十八芝余党一直没有放弃对海汉实施报复的打算,发生在各地的一系列涉枪事件就已经充分证明,十八芝试图在平户东山再起,并且串通了各地的反海汉势力制造麻烦,海汉当然不可能坐视这种于己不利的局面继续发展下去。 今年海汉对平户发起的征伐行动除掉了高洪福、卢元龙、韦志、温建义等藏身当地的十八芝头目,收获可谓颇丰。只是其中的关键人物,田川介及其义子田川七左卫门却都侥幸脱逃,还是让这次行动留下了后患。 而田川介再次现身平户,必然会让距离平户最近的海汉统治区舟山受到影响。石迪文不可能对这么重要的消息装聋作哑,但目前除了尽快派出人手前往当地搜集更多的信息,似乎暂时也没有其他手段可用了。 石迪文身为地方大员,虽然军政大权在握,但遇到这种事也没有独立决定出兵的权力,必须要先将情况上报到三亚,由执委会和国防部共同决议是否需要动用军事手段来应对。 在舟山的参谋部会议结束之后,石迪文便向三亚发回电报,详细告知了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并向执委会请示下一步的应对措施。 “石迪文的关注点不对啊!” 在三亚胜利堡内,陶东来在看过了石迪文发回的电文内容之后,对坐在自己对面的颜楚杰说道:“舟山跟平户之间隔着一千六百里,有东海舰队和一个步兵营长期驻扎,哪里用得着担心平户那帮人还能翻得起什么浪花!难不成我们为了一个田川介,还要再搞一次跨海东征?” 颜楚杰道:“从军事实力上来说,平户藩目前的确已经不值得让我们大动干戈了。老陶你认为这件事目前需要关注的是什么?” “平户藩的兵工厂,以及他们手中所掌握的兵工技术。” 海汉在今年联合福建方面发动针对平户藩的跨海远征,最主要的目的其实还是为了要剿灭躲藏在该地区的十八芝残余势力。 平户藩再怎么能折腾,终究也只是偏居日本一隅的地方豪强罢了,而一直阴魂不散给海汉制造麻烦的十八芝余党,才是让海汉忌惮到必须要对该地区实施军事打击的真正原因。 十八芝与海汉国以及福建许氏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根本不可能得到化解,而被迫远走日本的十八芝余党一直没有放弃对海汉实施报复的打算,发生在各地的一系列涉枪事件就已经充分证明,十八芝试图在平户东山再起,并且串通了各地的反海汉势力制造麻烦,海汉当然不可能坐视这种于己不利的局面继续发展下去。 今年海汉对平户发起的征伐行动除掉了高洪福、卢元龙、韦志、温建义等藏身当地的十八芝头目,收获可谓颇丰。只是其中的关键人物,田川介及其义子田川七左卫门却都侥幸脱逃,还是让这次行动留下了后患。 而田川介再次现身平户,必然会让距离平户最近的海汉统治区舟山受到影响。石迪文不可能对这么重要的消息装聋作哑,但目前除了尽快派出人手前往当地搜集更多的信息,似乎暂时也没有其他手段可用了。 石迪文身为地方大员,虽然军政大权在握,但遇到这种事也没有独立决定出兵的权力,必须要先将情况上报到三亚,由执委会和国防部共同决议是否需要动用军事手段来应对。 在舟山的参谋部会议结束之后,石迪文便向三亚发回电报,详细告知了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并向执委会请示下一步的应对措施。 “石迪文的关注点不对啊!” 在三亚胜利堡内,陶东来在看过了石迪文发回的电文内容之后,对坐在自己对面的颜楚杰说道:“舟山跟平户之间隔着一千六百里,有东海舰队和一个步兵营长期驻扎,哪里用得着担心平户那帮人还能翻得起什么浪花!难不成我们为了一个田川介,还要再搞一次跨海东征?” 颜楚杰道:“从军事实力上来说,平户藩目前的确已经不值得让我们大动干戈了。老陶你认为这件事目前需要关注的是什么?” “平户藩的兵工厂,以及他们手中所掌握的兵工技术。” 海汉在今年联合福建方面发动针对平户藩的跨海远征,最主要的目的其实还是为了要剿灭躲藏在该地区的十八芝残余势力。 平户藩再怎么能折腾,终究也只是偏居日本一隅的地方豪强罢了,而一直阴魂不散给海汉制造麻烦的十八芝余党,才是让海汉忌惮到必须要对该地区实施军事打击的真正原因。 十八芝与海汉国以及福建许氏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根本不可能得到化解,而被迫远走日本的十八芝余党一直没有放弃对海汉实施报复的打算,发生在各地的一系列涉枪事件就已经充分证明,十八芝试图在平户东山再起,并且串通了各地的反海汉势力制造麻烦,海汉当然不可能坐视这种于己不利的局面继续发展下去。 今年海汉对平户发起的征伐行动除掉了高洪福、卢元龙、韦志、温建义等藏身当地的十八芝头目,收获可谓颇丰。只是其中的关键人物,田川介及其义子田川七左卫门却都侥幸脱逃,还是让这次行动留下了后患。 而田川介再次现身平户,必然会让距离平户最近的海汉统治区舟山受到影响。石迪文不可能对这么重要的消息装聋作哑,但目前除了尽快派出人手前往当地搜集更多的信息,似乎暂时也没有其他手段可用了。 石迪文身为地方大员,虽然军政大权在握,但遇到这种事也没有独立决定出兵的权力,必须要先将情况上报到三亚,由执委会和国防部共同决议是否需要动用军事手段来应对。 在舟山的参谋部会议结束之后,石迪文便向三亚发回电报,详细告知了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并向执委会请示下一步的应对措施。 “石迪文的关注点不对啊!” 在三亚胜利堡内,陶东来在看过了石迪文发回的电文内容之后,对坐在自己对面的颜楚杰说道:“舟山跟平户之间隔着一千六百里,有东海舰队和一个步兵营长期驻扎,哪里用得着担心平户那帮人还能翻得起什么浪花!难不成我们为了一个田川介,还要再搞一次跨海东征?” 颜楚杰道:“从军事实力上来说,平户藩目前的确已经不值得让我们大动干戈了。老陶你认为这件事目前需要关注的是什么?” “平户藩的兵工厂,以及他们手中所掌握的兵工技术。” 正文 第2228章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很骨感。费策贤的这些想法,也仅仅只是他作为一名文职外交官的愿望而已,真要想从海汉手中夺回失地,单靠他这些一厢情愿的方案是肯定行不通的。 就算现在大明朝廷要下旨禁止跟海汉的贸易往来,也难在沿海各地州府得到彻底的贯彻执行了。特别是在长江口以南的沿海地区,几乎每个州府的执政者都不同程度地参与到了海汉构建的贸易网当中,成为巨大利益链条中的一环,地方上以此为收入来源的人更是成千上万,贸易关系可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当然费策贤也不是睁眼瞎,他身在三亚,有很多机会接触到本地的各个阶层,自然也能大致了解到有多少明人在海汉治下地区置产购地,甚至是改换身份成了海汉国民。而且这些人与迫于生计投奔海汉的难民不同,他们大多在大明都是有头有脸的地方士绅,甚至是官员亲属。 这些人移居海汉图的是什么?费策贤认为一是利益,二是安全。相较于近些年内忧外患不断的大明,海汉治下地区的确相对太平得多,虽然海汉几乎年年开战,但全是对外开疆拓土之举,且战事几乎都是以大胜告终,跟大明所面临的战乱处境完全不同。 这些从事海贸的商人将交易地点搬到海汉治下地区的自由港,一方面能够获得更多的商业机会,顺便逃脱大明的商业税赋,另一方面顺理成章地得到海汉提供的军事庇护和便捷的金融服务,无需担心钱货在交易过程中的安全问题。 这些在大明无法获得的条件,正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富豪阶层来到海汉,随之而来的是从大明转移过来的巨额财富,以及被这些财富吸引到海汉来的淘金者。而最终这样的连带效应所起到的效果,便是财富和劳动力不断涌入海汉,从而让海汉的国力得以不断壮大。 费策贤注意到了这样的状况,但以他的见识和能力,却拿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能够改变现状。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很骨感。费策贤的这些想法,也仅仅只是他作为一名文职外交官的愿望而已,真要想从海汉手中夺回失地,单靠他这些一厢情愿的方案是肯定行不通的。 就算现在大明朝廷要下旨禁止跟海汉的贸易往来,也难在沿海各地州府得到彻底的贯彻执行了。特别是在长江口以南的沿海地区,几乎每个州府的执政者都不同程度地参与到了海汉构建的贸易网当中,成为巨大利益链条中的一环,地方上以此为收入来源的人更是成千上万,贸易关系可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当然费策贤也不是睁眼瞎,他身在三亚,有很多机会接触到本地的各个阶层,自然也能大致了解到有多少明人在海汉治下地区置产购地,甚至是改换身份成了海汉国民。而且这些人与迫于生计投奔海汉的难民不同,他们大多在大明都是有头有脸的地方士绅,甚至是官员亲属。 这些人移居海汉图的是什么?费策贤认为一是利益,二是安全。相较于近些年内忧外患不断的大明,海汉治下地区的确相对太平得多,虽然海汉几乎年年开战,但全是对外开疆拓土之举,且战事几乎都是以大胜告终,跟大明所面临的战乱处境完全不同。 这些从事海贸的商人将交易地点搬到海汉治下地区的自由港,一方面能够获得更多的商业机会,顺便逃脱大明的商业税赋,另一方面顺理成章地得到海汉提供的军事庇护和便捷的金融服务,无需担心钱货在交易过程中的安全问题。 这些在大明无法获得的条件,正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富豪阶层来到海汉,随之而来的是从大明转移过来的巨额财富,以及被这些财富吸引到海汉来的淘金者。而最终这样的连带效应所起到的效果,便是财富和劳动力不断涌入海汉,从而让海汉的国力得以不断壮大。 费策贤注意到了这样的状况,但以他的见识和能力,却拿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能够改变现状。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很骨感。费策贤的这些想法,也仅仅只是他作为一名文职外交官的愿望而已,真要想从海汉手中夺回失地,单靠他这些一厢情愿的方案是肯定行不通的。 就算现在大明朝廷要下旨禁止跟海汉的贸易往来,也难在沿海各地州府得到彻底的贯彻执行了。特别是在长江口以南的沿海地区,几乎每个州府的执政者都不同程度地参与到了海汉构建的贸易网当中,成为巨大利益链条中的一环,地方上以此为收入来源的人更是成千上万,贸易关系可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当然费策贤也不是睁眼瞎,他身在三亚,有很多机会接触到本地的各个阶层,自然也能大致了解到有多少明人在海汉治下地区置产购地,甚至是改换身份成了海汉国民。而且这些人与迫于生计投奔海汉的难民不同,他们大多在大明都是有头有脸的地方士绅,甚至是官员亲属。 这些人移居海汉图的是什么?费策贤认为一是利益,二是安全。相较于近些年内忧外患不断的大明,海汉治下地区的确相对太平得多,虽然海汉几乎年年开战,但全是对外开疆拓土之举,且战事几乎都是以大胜告终,跟大明所面临的战乱处境完全不同。 这些从事海贸的商人将交易地点搬到海汉治下地区的自由港,一方面能够获得更多的商业机会,顺便逃脱大明的商业税赋,另一方面顺理成章地得到海汉提供的军事庇护和便捷的金融服务,无需担心钱货在交易过程中的安全问题。 这些在大明无法获得的条件,正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富豪阶层来到海汉,随之而来的是从大明转移过来的巨额财富,以及被这些财富吸引到海汉来的淘金者。而最终这样的连带效应所起到的效果,便是财富和劳动力不断涌入海汉,从而让海汉的国力得以不断壮大。 费策贤注意到了这样的状况,但以他的见识和能力,却拿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能够改变现状。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很骨感。费策贤的这些想法,也仅仅只是他作为一名文职外交官的愿望而已,真要想从海汉手中夺回失地,单靠他这些一厢情愿的方案是肯定行不通的。 就算现在大明朝廷要下旨禁止跟海汉的贸易往来,也难在沿海各地州府得到彻底的贯彻执行了。特别是在长江口以南的沿海地区,几乎每个州府的执政者都不同程度地参与到了海汉构建的贸易网当中,成为巨大利益链条中的一环,地方上以此为收入来源的人更是成千上万,贸易关系可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当然费策贤也不是睁眼瞎,他身在三亚,有很多机会接触到本地的各个阶层,自然也能大致了解到有多少明人在海汉治下地区置产购地,甚至是改换身份成了海汉国民。而且这些人与迫于生计投奔海汉的难民不同,他们大多在大明都是有头有脸的地方士绅,甚至是官员亲属。 这些人移居海汉图的是什么?费策贤认为一是利益,二是安全。相较于近些年内忧外患不断的大明,海汉治下地区的确相对太平得多,虽然海汉几乎年年开战,但全是对外开疆拓土之举,且战事几乎都是以大胜告终,跟大明所面临的战乱处境完全不同。 这些从事海贸的商人将交易地点搬到海汉治下地区的自由港,一方面能够获得更多的商业机会,顺便逃脱大明的商业税赋,另一方面顺理成章地得到海汉提供的军事庇护和便捷的金融服务,无需担心钱货在交易过程中的安全问题。 这些在大明无法获得的条件,正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富豪阶层来到海汉,随之而来的是从大明转移过来的巨额财富,以及被这些财富吸引到海汉来的淘金者。而最终这样的连带效应所起到的效果,便是财富和劳动力不断涌入海汉,从而让海汉的国力得以不断壮大。 费策贤注意到了这样的状况,但以他的见识和能力,却拿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能够改变现状。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很骨感。费策贤的这些想法,也仅仅只是他作为一名文职外交官的愿望而已,真要想从海汉手中夺回失地,单靠他这些一厢情愿的方案是肯定行不通的。 就算现在大明朝廷要下旨禁止跟海汉的贸易往来,也难在沿海各地州府得到彻底的贯彻执行了。特别是在长江口以南的沿海地区,几乎每个州府的执政者都不同程度地参与到了海汉构建的贸易网当中,成为巨大利益链条中的一环,地方上以此为收入来源的人更是成千上万,贸易关系可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当然费策贤也不是睁眼瞎,他身在三亚,有很多机会接触到本地的各个阶层,自然也能大致了解到有多少明人在海汉治下地区置产购地,甚至是改换身份成了海汉国民。而且这些人与迫于生计投奔海汉的难民不同,他们大多在大明都是有头有脸的地方士绅,甚至是官员亲属。 这些人移居海汉图的是什么?费策贤认为一是利益,二是安全。相较于近些年内忧外患不断的大明,海汉治下地区的确相对太平得多,虽然海汉几乎年年开战,但全是对外开疆拓土之举,且战事几乎都是以大胜告终,跟大明所面临的战乱处境完全不同。 这些从事海贸的商人将交易地点搬到海汉治下地区的自由港,一方面能够获得更多的商业机会,顺便逃脱大明的商业税赋,另一方面顺理成章地得到海汉提供的军事庇护和便捷的金融服务,无需担心钱货在交易过程中的安全问题。 这些在大明无法获得的条件,正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富豪阶层来到海汉,随之而来的是从大明转移过来的巨额财富,以及被这些财富吸引到海汉来的淘金者。而最终这样的连带效应所起到的效果,便是财富和劳动力不断涌入海汉,从而让海汉的国力得以不断壮大。 费策贤注意到了这样的状况,但以他的见识和能力,却拿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能够改变现状。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很骨感。费策贤的这些想法,也仅仅只是他作为一名文职外交官的愿望而已,真要想从海汉手中夺回失地,单靠他这些一厢情愿的方案是肯定行不通的。 就算现在大明朝廷要下旨禁止跟海汉的贸易往来,也难在沿海各地州府得到彻底的贯彻执行了。特别是在长江口以南的沿海地区,几乎每个州府的执政者都不同程度地参与到了海汉构建的贸易网当中,成为巨大利益链条中的一环,地方上以此为收入来源的人更是成千上万,贸易关系可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当然费策贤也不是睁眼瞎,他身在三亚,有很多机会接触到本地的各个阶层,自然也能大致了解到有多少明人在海汉治下地区置产购地,甚至是改换身份成了海汉国民。而且这些人与迫于生计投奔海汉的难民不同,他们大多在大明都是有头有脸的地方士绅,甚至是官员亲属。 这些人移居海汉图的是什么?费策贤认为一是利益,二是安全。相较于近些年内忧外患不断的大明,海汉治下地区的确相对太平得多,虽然海汉几乎年年开战,但全是对外开疆拓土之举,且战事几乎都是以大胜告终,跟大明所面临的战乱处境完全不同。 这些从事海贸的商人将交易地点搬到海汉治下地区的自由港,一方面能够获得更多的商业机会,顺便逃脱大明的商业税赋,另一方面顺理成章地得到海汉提供的军事庇护和便捷的金融服务,无需担心钱货在交易过程中的安全问题。 正文 第2229章 这也正是费策贤出使海汉的为难之处,如果将自己在三亚的所见所闻全部都上报朝廷,那非但得不到朝廷的重视,反而有可能会被视作故弄玄虚博取关注。因为三亚这地方的确有太多超出常识的东西,若不是在此亲见,费策贤肯定也不会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奇异的地方。 而朝廷上的那些大人物无从验证这些信息,恐怕很难完全采信费策贤的一家之言,甚至有可能会认为他是收了好处替海汉人鼓吹,以便能让海汉在两国关系中占得更多好处。 费策贤自己也意识到所处环境的不同有可能会造成的认知差异,因此在上奏朝廷的奏折中,一般都是以普通的民情民事为主要内容,而少于涉及军事、海贸、金融、外交等海汉远远强于大明的领域,以免朝廷误解了自己上报的目的。 但今天陶东来和颜楚杰这两人一同出面召见自己,足以说明海汉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非常高,而且明确提出了要让自己向朝廷上报,费策贤即便心知此事未必能让朝廷信服,但也不敢主动隐瞒,只是这奏折该如何措辞,就得好好再斟酌一番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这也正是费策贤出使海汉的为难之处,如果将自己在三亚的所见所闻全部都上报朝廷,那非但得不到朝廷的重视,反而有可能会被视作故弄玄虚博取关注。因为三亚这地方的确有太多超出常识的东西,若不是在此亲见,费策贤肯定也不会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奇异的地方。 而朝廷上的那些大人物无从验证这些信息,恐怕很难完全采信费策贤的一家之言,甚至有可能会认为他是收了好处替海汉人鼓吹,以便能让海汉在两国关系中占得更多好处。 费策贤自己也意识到所处环境的不同有可能会造成的认知差异,因此在上奏朝廷的奏折中,一般都是以普通的民情民事为主要内容,而少于涉及军事、海贸、金融、外交等海汉远远强于大明的领域,以免朝廷误解了自己上报的目的。 但今天陶东来和颜楚杰这两人一同出面召见自己,足以说明海汉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非常高,而且明确提出了要让自己向朝廷上报,费策贤即便心知此事未必能让朝廷信服,但也不敢主动隐瞒,只是这奏折该如何措辞,就得好好再斟酌一番了。 这也正是费策贤出使海汉的为难之处,如果将自己在三亚的所见所闻全部都上报朝廷,那非但得不到朝廷的重视,反而有可能会被视作故弄玄虚博取关注。因为三亚这地方的确有太多超出常识的东西,若不是在此亲见,费策贤肯定也不会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奇异的地方。 而朝廷上的那些大人物无从验证这些信息,恐怕很难完全采信费策贤的一家之言,甚至有可能会认为他是收了好处替海汉人鼓吹,以便能让海汉在两国关系中占得更多好处。 费策贤自己也意识到所处环境的不同有可能会造成的认知差异,因此在上奏朝廷的奏折中,一般都是以普通的民情民事为主要内容,而少于涉及军事、海贸、金融、外交等海汉远远强于大明的领域,以免朝廷误解了自己上报的目的。 但今天陶东来和颜楚杰这两人一同出面召见自己,足以说明海汉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非常高,而且明确提出了要让自己向朝廷上报,费策贤即便心知此事未必能让朝廷信服,但也不敢主动隐瞒,只是这奏折该如何措辞,就得好好再斟酌一番了。 这也正是费策贤出使海汉的为难之处,如果将自己在三亚的所见所闻全部都上报朝廷,那非但得不到朝廷的重视,反而有可能会被视作故弄玄虚博取关注。因为三亚这地方的确有太多超出常识的东西,若不是在此亲见,费策贤肯定也不会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奇异的地方。 而朝廷上的那些大人物无从验证这些信息,恐怕很难完全采信费策贤的一家之言,甚至有可能会认为他是收了好处替海汉人鼓吹,以便能让海汉在两国关系中占得更多好处。 费策贤自己也意识到所处环境的不同有可能会造成的认知差异,因此在上奏朝廷的奏折中,一般都是以普通的民情民事为主要内容,而少于涉及军事、海贸、金融、外交等海汉远远强于大明的领域,以免朝廷误解了自己上报的目的。 但今天陶东来和颜楚杰这两人一同出面召见自己,足以说明海汉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非常高,而且明确提出了要让自己向朝廷上报,费策贤即便心知此事未必能让朝廷信服,但也不敢主动隐瞒,只是这奏折该如何措辞,就得好好再斟酌一番了。 这也正是费策贤出使海汉的为难之处,如果将自己在三亚的所见所闻全部都上报朝廷,那非但得不到朝廷的重视,反而有可能会被视作故弄玄虚博取关注。因为三亚这地方的确有太多超出常识的东西,若不是在此亲见,费策贤肯定也不会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奇异的地方。 而朝廷上的那些大人物无从验证这些信息,恐怕很难完全采信费策贤的一家之言,甚至有可能会认为他是收了好处替海汉人鼓吹,以便能让海汉在两国关系中占得更多好处。 费策贤自己也意识到所处环境的不同有可能会造成的认知差异,因此在上奏朝廷的奏折中,一般都是以普通的民情民事为主要内容,而少于涉及军事、海贸、金融、外交等海汉远远强于大明的领域,以免朝廷误解了自己上报的目的。 但今天陶东来和颜楚杰这两人一同出面召见自己,足以说明海汉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非常高,而且明确提出了要让自己向朝廷上报,费策贤即便心知此事未必能让朝廷信服,但也不敢主动隐瞒,只是这奏折该如何措辞,就得好好再斟酌一番了。 这也正是费策贤出使海汉的为难之处,如果将自己在三亚的所见所闻全部都上报朝廷,那非但得不到朝廷的重视,反而有可能会被视作故弄玄虚博取关注。因为三亚这地方的确有太多超出常识的东西,若不是在此亲见,费策贤肯定也不会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奇异的地方。 而朝廷上的那些大人物无从验证这些信息,恐怕很难完全采信费策贤的一家之言,甚至有可能会认为他是收了好处替海汉人鼓吹,以便能让海汉在两国关系中占得更多好处。 费策贤自己也意识到所处环境的不同有可能会造成的认知差异,因此在上奏朝廷的奏折中,一般都是以普通的民情民事为主要内容,而少于涉及军事、海贸、金融、外交等海汉远远强于大明的领域,以免朝廷误解了自己上报的目的。 但今天陶东来和颜楚杰这两人一同出面召见自己,足以说明海汉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非常高,而且明确提出了要让自己向朝廷上报,费策贤即便心知此事未必能让朝廷信服,但也不敢主动隐瞒,只是这奏折该如何措辞,就得好好再斟酌一番了。 这也正是费策贤出使海汉的为难之处,如果将自己在三亚的所见所闻全部都上报朝廷,那非但得不到朝廷的重视,反而有可能会被视作故弄玄虚博取关注。因为三亚这地方的确有太多超出常识的东西,若不是在此亲见,费策贤肯定也不会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奇异的地方。 而朝廷上的那些大人物无从验证这些信息,恐怕很难完全采信费策贤的一家之言,甚至有可能会认为他是收了好处替海汉人鼓吹,以便能让海汉在两国关系中占得更多好处。 费策贤自己也意识到所处环境的不同有可能会造成的认知差异,因此在上奏朝廷的奏折中,一般都是以普通的民情民事为主要内容,而少于涉及军事、海贸、金融、外交等海汉远远强于大明的领域,以免朝廷误解了自己上报的目的。 但今天陶东来和颜楚杰这两人一同出面召见自己,足以说明海汉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非常高,而且明确提出了要让自己向朝廷上报,费策贤即便心知此事未必能让朝廷信服,但也不敢主动隐瞒,只是这奏折该如何措辞,就得好好再斟酌一番了。 这也正是费策贤出使海汉的为难之处,如果将自己在三亚的所见所闻全部都上报朝廷,那非但得不到朝廷的重视,反而有可能会被视作故弄玄虚博取关注。因为三亚这地方的确有太多超出常识的东西,若不是在此亲见,费策贤肯定也不会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奇异的地方。 而朝廷上的那些大人物无从验证这些信息,恐怕很难完全采信费策贤的一家之言,甚至有可能会认为他是收了好处替海汉人鼓吹,以便能让海汉在两国关系中占得更多好处。 费策贤自己也意识到所处环境的不同有可能会造成的认知差异,因此在上奏朝廷的奏折中,一般都是以普通的民情民事为主要内容,而少于涉及军事、海贸、金融、外交等海汉远远强于大明的领域,以免朝廷误解了自己上报的目的。 但今天陶东来和颜楚杰这两人一同出面召见自己,足以说明海汉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非常高,而且明确提出了要让自己向朝廷上报,费策贤即便心知此事未必能让朝廷信服,但也不敢主动隐瞒,只是这奏折该如何措辞,就得好好再斟酌一番了。 这也正是费策贤出使海汉的为难之处,如果将自己在三亚的所见所闻全部都上报朝廷,那非但得不到朝廷的重视,反而有可能会被视作故弄玄虚博取关注。因为三亚这地方的确有太多超出常识的东西,若不是在此亲见,费策贤肯定也不会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奇异的地方。 而朝廷上的那些大人物无从验证这些信息,恐怕很难完全采信费策贤的一家之言,甚至有可能会认为他是收了好处替海汉人鼓吹,以便能让海汉在两国关系中占得更多好处。 费策贤自己也意识到所处环境的不同有可能会造成的认知差异,因此在上奏朝廷的奏折中,一般都是以普通的民情民事为主要内容,而少于涉及军事、海贸、金融、外交等海汉远远强于大明的领域,以免朝廷误解了自己上报的目的。 但今天陶东来和颜楚杰这两人一同出面召见自己,足以说明海汉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非常高,而且明确提出了要让自己向朝廷上报,费策贤即便心知此事未必能让朝廷信服,但也不敢主动隐瞒,只是这奏折该如何措辞,就得好好再斟酌一番了。 这也正是费策贤出使海汉的为难之处,如果将自己在三亚的所见所闻全部都上报朝廷,那非但得不到朝廷的重视,反而有可能会被视作故弄玄虚博取关注。因为三亚这地方的确有太多超出常识的东西,若不是在此亲见,费策贤肯定也不会相信世间竟有如此奇异的地方。 而朝廷上的那些大人物无从验证这些信息,恐怕很难完全采信费策贤的一家之言,甚至有可能会认为他是收了好处替海汉人鼓吹,以便能让海汉在两国关系中占得更多好处。 费策贤自己也意识到所处环境的不同有可能会造成的认知差异,因此在上奏朝廷的奏折中,一般都是以普通的民情民事为主要内容,而少于涉及军事、海贸、金融、外交等海汉远远强于大明的领域,以免朝廷误解了自己上报的目的。 但今天陶东来和颜楚杰这两人一同出面召见自己,足以说明海汉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非常高,而且明确提出了要让自己向朝廷上报,费策贤即便心知此事未必能让朝廷信服,但也不敢主动隐瞒,只是这奏折该如何措辞,就得好好再斟酌一番了。 正文 第2230章 费策贤这话一语双关,一方面表明自己是有节操的人,另一方面则是暗讽朝鲜世子向海汉卑躬屈膝以换取特殊待遇。 放在平时的外交场合,费策贤肯定不会将这种阴阳怪气的话说出口,不过此时正好没有第三人在场,难得遇到这样能跟朝鲜世子一对一过招的机会,费策贤索性便将心中积郁已久的怨气一吐为快。 李凒平时养尊处优,何曾被人以这样犀利的话语当面嘲讽过,当下也不免被激怒,厉声回呛道:“费大人既然这么有气节,那为何不据理强争,让海汉将这琼州岛,还有其他那些从大明占去的地方,都统统还给大明?” 如果说费策贤的出招算是嘲讽,那李凒的反击可就是直接撕伤疤了。 对大明来说,海汉的崛起过程其实就是踩在自己头上,强占了大明的资源用于发展,而大明出于种种原因,已经错过了将其剿灭在萌芽状态的最佳时机,如今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吞,默认了海汉对这些占领区的实际控制权。 这对一向标榜自己不议和不割地的大明来说,的确是一个奇耻大辱,何况提及此事的人还是藩属国的世子。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费策贤这话一语双关,一方面表明自己是有节操的人,另一方面则是暗讽朝鲜世子向海汉卑躬屈膝以换取特殊待遇。 放在平时的外交场合,费策贤肯定不会将这种阴阳怪气的话说出口,不过此时正好没有第三人在场,难得遇到这样能跟朝鲜世子一对一过招的机会,费策贤索性便将心中积郁已久的怨气一吐为快。 李凒平时养尊处优,何曾被人以这样犀利的话语当面嘲讽过,当下也不免被激怒,厉声回呛道:“费大人既然这么有气节,那为何不据理强争,让海汉将这琼州岛,还有其他那些从大明占去的地方,都统统还给大明?” 如果说费策贤的出招算是嘲讽,那李凒的反击可就是直接撕伤疤了。 对大明来说,海汉的崛起过程其实就是踩在自己头上,强占了大明的资源用于发展,而大明出于种种原因,已经错过了将其剿灭在萌芽状态的最佳时机,如今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吞,默认了海汉对这些占领区的实际控制权。 这对一向标榜自己不议和不割地的大明来说,的确是一个奇耻大辱,何况提及此事的人还是藩属国的世子。 费策贤这话一语双关,一方面表明自己是有节操的人,另一方面则是暗讽朝鲜世子向海汉卑躬屈膝以换取特殊待遇。 放在平时的外交场合,费策贤肯定不会将这种阴阳怪气的话说出口,不过此时正好没有第三人在场,难得遇到这样能跟朝鲜世子一对一过招的机会,费策贤索性便将心中积郁已久的怨气一吐为快。 李凒平时养尊处优,何曾被人以这样犀利的话语当面嘲讽过,当下也不免被激怒,厉声回呛道:“费大人既然这么有气节,那为何不据理强争,让海汉将这琼州岛,还有其他那些从大明占去的地方,都统统还给大明?” 如果说费策贤的出招算是嘲讽,那李凒的反击可就是直接撕伤疤了。 对大明来说,海汉的崛起过程其实就是踩在自己头上,强占了大明的资源用于发展,而大明出于种种原因,已经错过了将其剿灭在萌芽状态的最佳时机,如今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吞,默认了海汉对这些占领区的实际控制权。 这对一向标榜自己不议和不割地的大明来说,的确是一个奇耻大辱,何况提及此事的人还是藩属国的世子。 费策贤这话一语双关,一方面表明自己是有节操的人,另一方面则是暗讽朝鲜世子向海汉卑躬屈膝以换取特殊待遇。 放在平时的外交场合,费策贤肯定不会将这种阴阳怪气的话说出口,不过此时正好没有第三人在场,难得遇到这样能跟朝鲜世子一对一过招的机会,费策贤索性便将心中积郁已久的怨气一吐为快。 李凒平时养尊处优,何曾被人以这样犀利的话语当面嘲讽过,当下也不免被激怒,厉声回呛道:“费大人既然这么有气节,那为何不据理强争,让海汉将这琼州岛,还有其他那些从大明占去的地方,都统统还给大明?” 如果说费策贤的出招算是嘲讽,那李凒的反击可就是直接撕伤疤了。 对大明来说,海汉的崛起过程其实就是踩在自己头上,强占了大明的资源用于发展,而大明出于种种原因,已经错过了将其剿灭在萌芽状态的最佳时机,如今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吞,默认了海汉对这些占领区的实际控制权。 这对一向标榜自己不议和不割地的大明来说,的确是一个奇耻大辱,何况提及此事的人还是藩属国的世子。 费策贤这话一语双关,一方面表明自己是有节操的人,另一方面则是暗讽朝鲜世子向海汉卑躬屈膝以换取特殊待遇。 放在平时的外交场合,费策贤肯定不会将这种阴阳怪气的话说出口,不过此时正好没有第三人在场,难得遇到这样能跟朝鲜世子一对一过招的机会,费策贤索性便将心中积郁已久的怨气一吐为快。 李凒平时养尊处优,何曾被人以这样犀利的话语当面嘲讽过,当下也不免被激怒,厉声回呛道:“费大人既然这么有气节,那为何不据理强争,让海汉将这琼州岛,还有其他那些从大明占去的地方,都统统还给大明?” 如果说费策贤的出招算是嘲讽,那李凒的反击可就是直接撕伤疤了。 对大明来说,海汉的崛起过程其实就是踩在自己头上,强占了大明的资源用于发展,而大明出于种种原因,已经错过了将其剿灭在萌芽状态的最佳时机,如今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吞,默认了海汉对这些占领区的实际控制权。 这对一向标榜自己不议和不割地的大明来说,的确是一个奇耻大辱,何况提及此事的人还是藩属国的世子。 费策贤这话一语双关,一方面表明自己是有节操的人,另一方面则是暗讽朝鲜世子向海汉卑躬屈膝以换取特殊待遇。 放在平时的外交场合,费策贤肯定不会将这种阴阳怪气的话说出口,不过此时正好没有第三人在场,难得遇到这样能跟朝鲜世子一对一过招的机会,费策贤索性便将心中积郁已久的怨气一吐为快。 李凒平时养尊处优,何曾被人以这样犀利的话语当面嘲讽过,当下也不免被激怒,厉声回呛道:“费大人既然这么有气节,那为何不据理强争,让海汉将这琼州岛,还有其他那些从大明占去的地方,都统统还给大明?” 如果说费策贤的出招算是嘲讽,那李凒的反击可就是直接撕伤疤了。 对大明来说,海汉的崛起过程其实就是踩在自己头上,强占了大明的资源用于发展,而大明出于种种原因,已经错过了将其剿灭在萌芽状态的最佳时机,如今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吞,默认了海汉对这些占领区的实际控制权。 这对一向标榜自己不议和不割地的大明来说,的确是一个奇耻大辱,何况提及此事的人还是藩属国的世子。 费策贤这话一语双关,一方面表明自己是有节操的人,另一方面则是暗讽朝鲜世子向海汉卑躬屈膝以换取特殊待遇。 放在平时的外交场合,费策贤肯定不会将这种阴阳怪气的话说出口,不过此时正好没有第三人在场,难得遇到这样能跟朝鲜世子一对一过招的机会,费策贤索性便将心中积郁已久的怨气一吐为快。 李凒平时养尊处优,何曾被人以这样犀利的话语当面嘲讽过,当下也不免被激怒,厉声回呛道:“费大人既然这么有气节,那为何不据理强争,让海汉将这琼州岛,还有其他那些从大明占去的地方,都统统还给大明?” 如果说费策贤的出招算是嘲讽,那李凒的反击可就是直接撕伤疤了。 对大明来说,海汉的崛起过程其实就是踩在自己头上,强占了大明的资源用于发展,而大明出于种种原因,已经错过了将其剿灭在萌芽状态的最佳时机,如今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吞,默认了海汉对这些占领区的实际控制权。 这对一向标榜自己不议和不割地的大明来说,的确是一个奇耻大辱,何况提及此事的人还是藩属国的世子。 费策贤这话一语双关,一方面表明自己是有节操的人,另一方面则是暗讽朝鲜世子向海汉卑躬屈膝以换取特殊待遇。 放在平时的外交场合,费策贤肯定不会将这种阴阳怪气的话说出口,不过此时正好没有第三人在场,难得遇到这样能跟朝鲜世子一对一过招的机会,费策贤索性便将心中积郁已久的怨气一吐为快。 李凒平时养尊处优,何曾被人以这样犀利的话语当面嘲讽过,当下也不免被激怒,厉声回呛道:“费大人既然这么有气节,那为何不据理强争,让海汉将这琼州岛,还有其他那些从大明占去的地方,都统统还给大明?” 如果说费策贤的出招算是嘲讽,那李凒的反击可就是直接撕伤疤了。 对大明来说,海汉的崛起过程其实就是踩在自己头上,强占了大明的资源用于发展,而大明出于种种原因,已经错过了将其剿灭在萌芽状态的最佳时机,如今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吞,默认了海汉对这些占领区的实际控制权。 这对一向标榜自己不议和不割地的大明来说,的确是一个奇耻大辱,何况提及此事的人还是藩属国的世子。 费策贤这话一语双关,一方面表明自己是有节操的人,另一方面则是暗讽朝鲜世子向海汉卑躬屈膝以换取特殊待遇。 放在平时的外交场合,费策贤肯定不会将这种阴阳怪气的话说出口,不过此时正好没有第三人在场,难得遇到这样能跟朝鲜世子一对一过招的机会,费策贤索性便将心中积郁已久的怨气一吐为快。 李凒平时养尊处优,何曾被人以这样犀利的话语当面嘲讽过,当下也不免被激怒,厉声回呛道:“费大人既然这么有气节,那为何不据理强争,让海汉将这琼州岛,还有其他那些从大明占去的地方,都统统还给大明?” 如果说费策贤的出招算是嘲讽,那李凒的反击可就是直接撕伤疤了。 对大明来说,海汉的崛起过程其实就是踩在自己头上,强占了大明的资源用于发展,而大明出于种种原因,已经错过了将其剿灭在萌芽状态的最佳时机,如今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吞,默认了海汉对这些占领区的实际控制权。 这对一向标榜自己不议和不割地的大明来说,的确是一个奇耻大辱,何况提及此事的人还是藩属国的世子。 费策贤这话一语双关,一方面表明自己是有节操的人,另一方面则是暗讽朝鲜世子向海汉卑躬屈膝以换取特殊待遇。 放在平时的外交场合,费策贤肯定不会将这种阴阳怪气的话说出口,不过此时正好没有第三人在场,难得遇到这样能跟朝鲜世子一对一过招的机会,费策贤索性便将心中积郁已久的怨气一吐为快。 李凒平时养尊处优,何曾被人以这样犀利的话语当面嘲讽过,当下也不免被激怒,厉声回呛道:“费大人既然这么有气节,那为何不据理强争,让海汉将这琼州岛,还有其他那些从大明占去的地方,都统统还给大明?” 如果说费策贤的出招算是嘲讽,那李凒的反击可就是直接撕伤疤了。 对大明来说,海汉的崛起过程其实就是踩在自己头上,强占了大明的资源用于发展,而大明出于种种原因,已经错过了将其剿灭在萌芽状态的最佳时机,如今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吞,默认了海汉对这些占领区的实际控制权。 正文 第2231章 虽然李凒对朝鲜未来发展壮大之后的国际地位充满期待,但什么才是国与国之间的正常邦交,他对此或许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 自1392年李成桂取代王氏高丽建国以来,李氏执政朝鲜已有两百余年,而在此期间的历任统治者一直都是奉行事大主义,尊大明为宗主国。从统治阶层到普通平民,早就习惯了对宗主国称臣纳贡以获得庇护,在朝鲜人的意识中,或许这种依附于强者的生态便是正常的邦交了。 李凒在来到三亚之后,眼界的确开阔了不少,也开始对朝鲜过去采取的外交策略有了一些反思。特别是长久以来将本国的对外防卫寄希望于来自大明的庇护,这样的做法是否为朝鲜赢得了真正的安全,实在值得考究一番。 早年日本入侵朝鲜的时候,大明尚有余力出兵救朝鲜一把,但近年来清国在辽东迅速崛起,大明和朝鲜都面临着极大的军事压力,这段时期大明就顾不上再对朝鲜提供武力保护了,只能任由其在清军铁蹄下自生自灭。这样的宗主国,对朝鲜来说的确跟其他不相干的国家没什么区别了。 虽然不管是李凒还是他父亲现任国王李倧,都认为朝鲜与大明之间的关系是时候该做出一些改变了,但却不认为朝鲜应该完全脱离宗主国的庇护,既然大明已经逐渐无法完成作为宗主国的义务,那么朝鲜就应该另外寻找一个更合适的替代对象。 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个替代者是由清国来扮演在丙子胡乱之后,两国确立了所谓的兄弟之国关系,但实际上清国便是取代了大明的地位,成为朝鲜的新宗主国。不过在这个时空中由于海汉的直接介入,清军在1637年所发动的征讨朝鲜行动并未取得成功,因此取代大明的这一个历史使命,自然也就轮不到它头上了。 而在这个时期唯一能够向朝鲜提供武力庇护的国家,也就非海汉莫属了。李倧看得很明白,不管是清国、日本这些周边宿敌,还是大明这个曾经的宗主国,军事实力方面显然都不如海汉强大。 最关键的是,海汉在战前战后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完全没有入侵朝鲜的意图,对朝鲜来说是一个极为可靠的保护神。如果朝鲜需要找一棵新的大树乘凉,那海汉应该就是最合适的选择。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虽然李凒对朝鲜未来发展壮大之后的国际地位充满期待,但什么才是国与国之间的正常邦交,他对此或许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 自1392年李成桂取代王氏高丽建国以来,李氏执政朝鲜已有两百余年,而在此期间的历任统治者一直都是奉行事大主义,尊大明为宗主国。从统治阶层到普通平民,早就习惯了对宗主国称臣纳贡以获得庇护,在朝鲜人的意识中,或许这种依附于强者的生态便是正常的邦交了。 李凒在来到三亚之后,眼界的确开阔了不少,也开始对朝鲜过去采取的外交策略有了一些反思。特别是长久以来将本国的对外防卫寄希望于来自大明的庇护,这样的做法是否为朝鲜赢得了真正的安全,实在值得考究一番。 早年日本入侵朝鲜的时候,大明尚有余力出兵救朝鲜一把,但近年来清国在辽东迅速崛起,大明和朝鲜都面临着极大的军事压力,这段时期大明就顾不上再对朝鲜提供武力保护了,只能任由其在清军铁蹄下自生自灭。这样的宗主国,对朝鲜来说的确跟其他不相干的国家没什么区别了。 虽然不管是李凒还是他父亲现任国王李倧,都认为朝鲜与大明之间的关系是时候该做出一些改变了,但却不认为朝鲜应该完全脱离宗主国的庇护,既然大明已经逐渐无法完成作为宗主国的义务,那么朝鲜就应该另外寻找一个更合适的替代对象。 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个替代者是由清国来扮演在丙子胡乱之后,两国确立了所谓的兄弟之国关系,但实际上清国便是取代了大明的地位,成为朝鲜的新宗主国。不过在这个时空中由于海汉的直接介入,清军在1637年所发动的征讨朝鲜行动并未取得成功,因此取代大明的这一个历史使命,自然也就轮不到它头上了。 而在这个时期唯一能够向朝鲜提供武力庇护的国家,也就非海汉莫属了。李倧看得很明白,不管是清国、日本这些周边宿敌,还是大明这个曾经的宗主国,军事实力方面显然都不如海汉强大。 最关键的是,海汉在战前战后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完全没有入侵朝鲜的意图,对朝鲜来说是一个极为可靠的保护神。如果朝鲜需要找一棵新的大树乘凉,那海汉应该就是最合适的选择。 虽然李凒对朝鲜未来发展壮大之后的国际地位充满期待,但什么才是国与国之间的正常邦交,他对此或许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 自1392年李成桂取代王氏高丽建国以来,李氏执政朝鲜已有两百余年,而在此期间的历任统治者一直都是奉行事大主义,尊大明为宗主国。从统治阶层到普通平民,早就习惯了对宗主国称臣纳贡以获得庇护,在朝鲜人的意识中,或许这种依附于强者的生态便是正常的邦交了。 李凒在来到三亚之后,眼界的确开阔了不少,也开始对朝鲜过去采取的外交策略有了一些反思。特别是长久以来将本国的对外防卫寄希望于来自大明的庇护,这样的做法是否为朝鲜赢得了真正的安全,实在值得考究一番。 早年日本入侵朝鲜的时候,大明尚有余力出兵救朝鲜一把,但近年来清国在辽东迅速崛起,大明和朝鲜都面临着极大的军事压力,这段时期大明就顾不上再对朝鲜提供武力保护了,只能任由其在清军铁蹄下自生自灭。这样的宗主国,对朝鲜来说的确跟其他不相干的国家没什么区别了。 虽然不管是李凒还是他父亲现任国王李倧,都认为朝鲜与大明之间的关系是时候该做出一些改变了,但却不认为朝鲜应该完全脱离宗主国的庇护,既然大明已经逐渐无法完成作为宗主国的义务,那么朝鲜就应该另外寻找一个更合适的替代对象。 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个替代者是由清国来扮演在丙子胡乱之后,两国确立了所谓的兄弟之国关系,但实际上清国便是取代了大明的地位,成为朝鲜的新宗主国。不过在这个时空中由于海汉的直接介入,清军在1637年所发动的征讨朝鲜行动并未取得成功,因此取代大明的这一个历史使命,自然也就轮不到它头上了。 而在这个时期唯一能够向朝鲜提供武力庇护的国家,也就非海汉莫属了。李倧看得很明白,不管是清国、日本这些周边宿敌,还是大明这个曾经的宗主国,军事实力方面显然都不如海汉强大。 最关键的是,海汉在战前战后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完全没有入侵朝鲜的意图,对朝鲜来说是一个极为可靠的保护神。如果朝鲜需要找一棵新的大树乘凉,那海汉应该就是最合适的选择。 虽然李凒对朝鲜未来发展壮大之后的国际地位充满期待,但什么才是国与国之间的正常邦交,他对此或许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 自1392年李成桂取代王氏高丽建国以来,李氏执政朝鲜已有两百余年,而在此期间的历任统治者一直都是奉行事大主义,尊大明为宗主国。从统治阶层到普通平民,早就习惯了对宗主国称臣纳贡以获得庇护,在朝鲜人的意识中,或许这种依附于强者的生态便是正常的邦交了。 李凒在来到三亚之后,眼界的确开阔了不少,也开始对朝鲜过去采取的外交策略有了一些反思。特别是长久以来将本国的对外防卫寄希望于来自大明的庇护,这样的做法是否为朝鲜赢得了真正的安全,实在值得考究一番。 早年日本入侵朝鲜的时候,大明尚有余力出兵救朝鲜一把,但近年来清国在辽东迅速崛起,大明和朝鲜都面临着极大的军事压力,这段时期大明就顾不上再对朝鲜提供武力保护了,只能任由其在清军铁蹄下自生自灭。这样的宗主国,对朝鲜来说的确跟其他不相干的国家没什么区别了。 虽然不管是李凒还是他父亲现任国王李倧,都认为朝鲜与大明之间的关系是时候该做出一些改变了,但却不认为朝鲜应该完全脱离宗主国的庇护,既然大明已经逐渐无法完成作为宗主国的义务,那么朝鲜就应该另外寻找一个更合适的替代对象。 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个替代者是由清国来扮演在丙子胡乱之后,两国确立了所谓的兄弟之国关系,但实际上清国便是取代了大明的地位,成为朝鲜的新宗主国。不过在这个时空中由于海汉的直接介入,清军在1637年所发动的征讨朝鲜行动并未取得成功,因此取代大明的这一个历史使命,自然也就轮不到它头上了。 而在这个时期唯一能够向朝鲜提供武力庇护的国家,也就非海汉莫属了。李倧看得很明白,不管是清国、日本这些周边宿敌,还是大明这个曾经的宗主国,军事实力方面显然都不如海汉强大。 最关键的是,海汉在战前战后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完全没有入侵朝鲜的意图,对朝鲜来说是一个极为可靠的保护神。如果朝鲜需要找一棵新的大树乘凉,那海汉应该就是最合适的选择。 虽然李凒对朝鲜未来发展壮大之后的国际地位充满期待,但什么才是国与国之间的正常邦交,他对此或许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认识。 自1392年李成桂取代王氏高丽建国以来,李氏执政朝鲜已有两百余年,而在此期间的历任统治者一直都是奉行事大主义,尊大明为宗主国。从统治阶层到普通平民,早就习惯了对宗主国称臣纳贡以获得庇护,在朝鲜人的意识中,或许这种依附于强者的生态便是正常的邦交了。 李凒在来到三亚之后,眼界的确开阔了不少,也开始对朝鲜过去采取的外交策略有了一些反思。特别是长久以来将本国的对外防卫寄希望于来自大明的庇护,这样的做法是否为朝鲜赢得了真正的安全,实在值得考究一番。 早年日本入侵朝鲜的时候,大明尚有余力出兵救朝鲜一把,但近年来清国在辽东迅速崛起,大明和朝鲜都面临着极大的军事压力,这段时期大明就顾不上再对朝鲜提供武力保护了,只能任由其在清军铁蹄下自生自灭。这样的宗主国,对朝鲜来说的确跟其他不相干的国家没什么区别了。 虽然不管是李凒还是他父亲现任国王李倧,都认为朝鲜与大明之间的关系是时候该做出一些改变了,但却不认为朝鲜应该完全脱离宗主国的庇护,既然大明已经逐渐无法完成作为宗主国的义务,那么朝鲜就应该另外寻找一个更合适的替代对象。 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个替代者是由清国来扮演在丙子胡乱之后,两国确立了所谓的兄弟之国关系,但实际上清国便是取代了大明的地位,成为朝鲜的新宗主国。不过在这个时空中由于海汉的直接介入,清军在1637年所发动的征讨朝鲜行动并未取得成功,因此取代大明的这一个历史使命,自然也就轮不到它头上了。 而在这个时期唯一能够向朝鲜提供武力庇护的国家,也就非海汉莫属了。李倧看得很明白,不管是清国、日本这些周边宿敌,还是大明这个曾经的宗主国,军事实力方面显然都不如海汉强大。 最关键的是,海汉在战前战后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完全没有入侵朝鲜的意图,对朝鲜来说是一个极为可靠的保护神。 正文 第2232章 如果要按照获利多少的程度来为海汉历年来的商业合作对象排出一个名单,那广州福瑞丰商号的经营者李氏家族大概率会名列前茅。 作为在大明国内最早与海汉展开商业合作的大商家,福瑞丰多年来到底从中收获了多少益处,恐怕就连李氏家族族长李继峰自己都说不清楚,而其所经营的产业规模在此期间一直在飞快地发展。 如今福瑞丰名下的商业地盘早就不止广州一地,不但遍及两广沿海州府,而且早就随着海汉的扩张脚步将产业扩展到了海外,只要是插着海汉双色旗的地方,几乎都会有李家的产业。 海汉在海外新占领的地区,第一批抵达当地承接基建项目的商家中肯定会有福瑞丰在内,一些诸如农场、航运、交通等殖民地基建配套设施,大多会有福瑞丰参与建设和经营。也正因为如此,虽然福瑞丰是大明的商号,但在大明之外的地方,很多人都认为福瑞丰是带有海汉官方背景。 这样的形象可以为福瑞丰在海外的经营带来许多便利,所以李家也从不否认这些传闻,默认了自家在大众眼中的属性。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如果要按照获利多少的程度来为海汉历年来的商业合作对象排出一个名单,那广州福瑞丰商号的经营者李氏家族大概率会名列前茅。 作为在大明国内最早与海汉展开商业合作的大商家,福瑞丰多年来到底从中收获了多少益处,恐怕就连李氏家族族长李继峰自己都说不清楚,而其所经营的产业规模在此期间一直在飞快地发展。 如今福瑞丰名下的商业地盘早就不止广州一地,不但遍及两广沿海州府,而且早就随着海汉的扩张脚步将产业扩展到了海外,只要是插着海汉双色旗的地方,几乎都会有李家的产业。 海汉在海外新占领的地区,第一批抵达当地承接基建项目的商家中肯定会有福瑞丰在内,一些诸如农场、航运、交通等殖民地基建配套设施,大多会有福瑞丰参与建设和经营。也正因为如此,虽然福瑞丰是大明的商号,但在大明之外的地方,很多人都认为福瑞丰是带有海汉官方背景。 这样的形象可以为福瑞丰在海外的经营带来许多便利,所以李家也从不否认这些传闻,默认了自家在大众眼中的属性。 如果要按照获利多少的程度来为海汉历年来的商业合作对象排出一个名单,那广州福瑞丰商号的经营者李氏家族大概率会名列前茅。 作为在大明国内最早与海汉展开商业合作的大商家,福瑞丰多年来到底从中收获了多少益处,恐怕就连李氏家族族长李继峰自己都说不清楚,而其所经营的产业规模在此期间一直在飞快地发展。 如今福瑞丰名下的商业地盘早就不止广州一地,不但遍及两广沿海州府,而且早就随着海汉的扩张脚步将产业扩展到了海外,只要是插着海汉双色旗的地方,几乎都会有李家的产业。 海汉在海外新占领的地区,第一批抵达当地承接基建项目的商家中肯定会有福瑞丰在内,一些诸如农场、航运、交通等殖民地基建配套设施,大多会有福瑞丰参与建设和经营。也正因为如此,虽然福瑞丰是大明的商号,但在大明之外的地方,很多人都认为福瑞丰是带有海汉官方背景。 这样的形象可以为福瑞丰在海外的经营带来许多便利,所以李家也从不否认这些传闻,默认了自家在大众眼中的属性。 如果要按照获利多少的程度来为海汉历年来的商业合作对象排出一个名单,那广州福瑞丰商号的经营者李氏家族大概率会名列前茅。 作为在大明国内最早与海汉展开商业合作的大商家,福瑞丰多年来到底从中收获了多少益处,恐怕就连李氏家族族长李继峰自己都说不清楚,而其所经营的产业规模在此期间一直在飞快地发展。 如今福瑞丰名下的商业地盘早就不止广州一地,不但遍及两广沿海州府,而且早就随着海汉的扩张脚步将产业扩展到了海外,只要是插着海汉双色旗的地方,几乎都会有李家的产业。 海汉在海外新占领的地区,第一批抵达当地承接基建项目的商家中肯定会有福瑞丰在内,一些诸如农场、航运、交通等殖民地基建配套设施,大多会有福瑞丰参与建设和经营。也正因为如此,虽然福瑞丰是大明的商号,但在大明之外的地方,很多人都认为福瑞丰是带有海汉官方背景。 这样的形象可以为福瑞丰在海外的经营带来许多便利,所以李家也从不否认这些传闻,默认了自家在大众眼中的属性。 如果要按照获利多少的程度来为海汉历年来的商业合作对象排出一个名单,那广州福瑞丰商号的经营者李氏家族大概率会名列前茅。 作为在大明国内最早与海汉展开商业合作的大商家,福瑞丰多年来到底从中收获了多少益处,恐怕就连李氏家族族长李继峰自己都说不清楚,而其所经营的产业规模在此期间一直在飞快地发展。 如今福瑞丰名下的商业地盘早就不止广州一地,不但遍及两广沿海州府,而且早就随着海汉的扩张脚步将产业扩展到了海外,只要是插着海汉双色旗的地方,几乎都会有李家的产业。 海汉在海外新占领的地区,第一批抵达当地承接基建项目的商家中肯定会有福瑞丰在内,一些诸如农场、航运、交通等殖民地基建配套设施,大多会有福瑞丰参与建设和经营。也正因为如此,虽然福瑞丰是大明的商号,但在大明之外的地方,很多人都认为福瑞丰是带有海汉官方背景。 这样的形象可以为福瑞丰在海外的经营带来许多便利,所以李家也从不否认这些传闻,默认了自家在大众眼中的属性。 如果要按照获利多少的程度来为海汉历年来的商业合作对象排出一个名单,那广州福瑞丰商号的经营者李氏家族大概率会名列前茅。 作为在大明国内最早与海汉展开商业合作的大商家,福瑞丰多年来到底从中收获了多少益处,恐怕就连李氏家族族长李继峰自己都说不清楚,而其所经营的产业规模在此期间一直在飞快地发展。 如今福瑞丰名下的商业地盘早就不止广州一地,不但遍及两广沿海州府,而且早就随着海汉的扩张脚步将产业扩展到了海外,只要是插着海汉双色旗的地方,几乎都会有李家的产业。 海汉在海外新占领的地区,第一批抵达当地承接基建项目的商家中肯定会有福瑞丰在内,一些诸如农场、航运、交通等殖民地基建配套设施,大多会有福瑞丰参与建设和经营。也正因为如此,虽然福瑞丰是大明的商号,但在大明之外的地方,很多人都认为福瑞丰是带有海汉官方背景。 这样的形象可以为福瑞丰在海外的经营带来许多便利,所以李家也从不否认这些传闻,默认了自家在大众眼中的属性。 如果要按照获利多少的程度来为海汉历年来的商业合作对象排出一个名单,那广州福瑞丰商号的经营者李氏家族大概率会名列前茅。 作为在大明国内最早与海汉展开商业合作的大商家,福瑞丰多年来到底从中收获了多少益处,恐怕就连李氏家族族长李继峰自己都说不清楚,而其所经营的产业规模在此期间一直在飞快地发展。 如今福瑞丰名下的商业地盘早就不止广州一地,不但遍及两广沿海州府,而且早就随着海汉的扩张脚步将产业扩展到了海外,只要是插着海汉双色旗的地方,几乎都会有李家的产业。 海汉在海外新占领的地区,第一批抵达当地承接基建项目的商家中肯定会有福瑞丰在内,一些诸如农场、航运、交通等殖民地基建配套设施,大多会有福瑞丰参与建设和经营。也正因为如此,虽然福瑞丰是大明的商号,但在大明之外的地方,很多人都认为福瑞丰是带有海汉官方背景。 这样的形象可以为福瑞丰在海外的经营带来许多便利,所以李家也从不否认这些传闻,默认了自家在大众眼中的属性。 如果要按照获利多少的程度来为海汉历年来的商业合作对象排出一个名单,那广州福瑞丰商号的经营者李氏家族大概率会名列前茅。 作为在大明国内最早与海汉展开商业合作的大商家,福瑞丰多年来到底从中收获了多少益处,恐怕就连李氏家族族长李继峰自己都说不清楚,而其所经营的产业规模在此期间一直在飞快地发展。 如今福瑞丰名下的商业地盘早就不止广州一地,不但遍及两广沿海州府,而且早就随着海汉的扩张脚步将产业扩展到了海外,只要是插着海汉双色旗的地方,几乎都会有李家的产业。 海汉在海外新占领的地区,第一批抵达当地承接基建项目的商家中肯定会有福瑞丰在内,一些诸如农场、航运、交通等殖民地基建配套设施,大多会有福瑞丰参与建设和经营。也正因为如此,虽然福瑞丰是大明的商号,但在大明之外的地方,很多人都认为福瑞丰是带有海汉官方背景。 这样的形象可以为福瑞丰在海外的经营带来许多便利,所以李家也从不否认这些传闻,默认了自家在大众眼中的属性。 如果要按照获利多少的程度来为海汉历年来的商业合作对象排出一个名单,那广州福瑞丰商号的经营者李氏家族大概率会名列前茅。 作为在大明国内最早与海汉展开商业合作的大商家,福瑞丰多年来到底从中收获了多少益处,恐怕就连李氏家族族长李继峰自己都说不清楚,而其所经营的产业规模在此期间一直在飞快地发展。 如今福瑞丰名下的商业地盘早就不止广州一地,不但遍及两广沿海州府,而且早就随着海汉的扩张脚步将产业扩展到了海外,只要是插着海汉双色旗的地方,几乎都会有李家的产业。 海汉在海外新占领的地区,第一批抵达当地承接基建项目的商家中肯定会有福瑞丰在内,一些诸如农场、航运、交通等殖民地基建配套设施,大多会有福瑞丰参与建设和经营。也正因为如此,虽然福瑞丰是大明的商号,但在大明之外的地方,很多人都认为福瑞丰是带有海汉官方背景。 这样的形象可以为福瑞丰在海外的经营带来许多便利,所以李家也从不否认这些传闻,默认了自家在大众眼中的属性。 如果要按照获利多少的程度来为海汉历年来的商业合作对象排出一个名单,那广州福瑞丰商号的经营者李氏家族大概率会名列前茅。 作为在大明国内最早与海汉展开商业合作的大商家,福瑞丰多年来到底从中收获了多少益处,恐怕就连李氏家族族长李继峰自己都说不清楚,而其所经营的产业规模在此期间一直在飞快地发展。 如今福瑞丰名下的商业地盘早就不止广州一地,不但遍及两广沿海州府,而且早就随着海汉的扩张脚步将产业扩展到了海外,只要是插着海汉双色旗的地方,几乎都会有李家的产业。 海汉在海外新占领的地区,第一批抵达当地承接基建项目的商家中肯定会有福瑞丰在内,一些诸如农场、航运、交通等殖民地基建配套设施,大多会有福瑞丰参与建设和经营。也正因为如此,虽然福瑞丰是大明的商号,但在大明之外的地方,很多人都认为福瑞丰是带有海汉官方背景。 这样的形象可以为福瑞丰在海外的经营带来许多便利,所以李家也从不否认这些传闻,默认了自家在大众眼中的属性。 正文 第2233章 不过根据李凒所了解到的信息,这些荷兰人的国家远在数万里之外,来到东方的不过是由一群武装商人所组成的机构,就相当于是一个大型的商号,要跟海汉这样的区域强国对抗自然会很吃力。 但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海汉起家的时候似乎也是类似的情况,海汉人宣称自己是来自大洋彼岸的海汉国,而他们初到大明的时候也是以贸易起家,逐步发展壮大之后才在三亚建立了政权。 同样都是以武装海商的身份在陌生环境中发展,荷兰人没能做到的事,海汉人却都很好地完成了。但海汉显然也没有放松警惕,对于同样是以海上跨国贸易为主业的荷兰人,设置了诸多门槛限制其发展。 李凒再拿本国一作对比,海汉对朝鲜明显是采取了扶持的政策,还帮助朝鲜在大同江下游完成了铁矿的勘探和开采准备工作,而不会像对付荷兰人这样,想方设法地控制其获取钢铁的途径。 这大概才是盟友的待遇吧!李凒想到此节,心里不禁感到有些温暖,若是海汉对朝鲜的盐铁等关键行业进行控制,那处于弱势的朝鲜大概也很难抗拒。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不过根据李凒所了解到的信息,这些荷兰人的国家远在数万里之外,来到东方的不过是由一群武装商人所组成的机构,就相当于是一个大型的商号,要跟海汉这样的区域强国对抗自然会很吃力。 但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海汉起家的时候似乎也是类似的情况,海汉人宣称自己是来自大洋彼岸的海汉国,而他们初到大明的时候也是以贸易起家,逐步发展壮大之后才在三亚建立了政权。 同样都是以武装海商的身份在陌生环境中发展,荷兰人没能做到的事,海汉人却都很好地完成了。但海汉显然也没有放松警惕,对于同样是以海上跨国贸易为主业的荷兰人,设置了诸多门槛限制其发展。 李凒再拿本国一作对比,海汉对朝鲜明显是采取了扶持的政策,还帮助朝鲜在大同江下游完成了铁矿的勘探和开采准备工作,而不会像对付荷兰人这样,想方设法地控制其获取钢铁的途径。 这大概才是盟友的待遇吧!李凒想到此节,心里不禁感到有些温暖,若是海汉对朝鲜的盐铁等关键行业进行控制,那处于弱势的朝鲜大概也很难抗拒。 不过根据李凒所了解到的信息,这些荷兰人的国家远在数万里之外,来到东方的不过是由一群武装商人所组成的机构,就相当于是一个大型的商号,要跟海汉这样的区域强国对抗自然会很吃力。 但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海汉起家的时候似乎也是类似的情况,海汉人宣称自己是来自大洋彼岸的海汉国,而他们初到大明的时候也是以贸易起家,逐步发展壮大之后才在三亚建立了政权。 同样都是以武装海商的身份在陌生环境中发展,荷兰人没能做到的事,海汉人却都很好地完成了。但海汉显然也没有放松警惕,对于同样是以海上跨国贸易为主业的荷兰人,设置了诸多门槛限制其发展。 李凒再拿本国一作对比,海汉对朝鲜明显是采取了扶持的政策,还帮助朝鲜在大同江下游完成了铁矿的勘探和开采准备工作,而不会像对付荷兰人这样,想方设法地控制其获取钢铁的途径。 这大概才是盟友的待遇吧!李凒想到此节,心里不禁感到有些温暖,若是海汉对朝鲜的盐铁等关键行业进行控制,那处于弱势的朝鲜大概也很难抗拒。 不过根据李凒所了解到的信息,这些荷兰人的国家远在数万里之外,来到东方的不过是由一群武装商人所组成的机构,就相当于是一个大型的商号,要跟海汉这样的区域强国对抗自然会很吃力。 但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海汉起家的时候似乎也是类似的情况,海汉人宣称自己是来自大洋彼岸的海汉国,而他们初到大明的时候也是以贸易起家,逐步发展壮大之后才在三亚建立了政权。 同样都是以武装海商的身份在陌生环境中发展,荷兰人没能做到的事,海汉人却都很好地完成了。但海汉显然也没有放松警惕,对于同样是以海上跨国贸易为主业的荷兰人,设置了诸多门槛限制其发展。 李凒再拿本国一作对比,海汉对朝鲜明显是采取了扶持的政策,还帮助朝鲜在大同江下游完成了铁矿的勘探和开采准备工作,而不会像对付荷兰人这样,想方设法地控制其获取钢铁的途径。 这大概才是盟友的待遇吧!李凒想到此节,心里不禁感到有些温暖,若是海汉对朝鲜的盐铁等关键行业进行控制,那处于弱势的朝鲜大概也很难抗拒。 不过根据李凒所了解到的信息,这些荷兰人的国家远在数万里之外,来到东方的不过是由一群武装商人所组成的机构,就相当于是一个大型的商号,要跟海汉这样的区域强国对抗自然会很吃力。 但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海汉起家的时候似乎也是类似的情况,海汉人宣称自己是来自大洋彼岸的海汉国,而他们初到大明的时候也是以贸易起家,逐步发展壮大之后才在三亚建立了政权。 同样都是以武装海商的身份在陌生环境中发展,荷兰人没能做到的事,海汉人却都很好地完成了。但海汉显然也没有放松警惕,对于同样是以海上跨国贸易为主业的荷兰人,设置了诸多门槛限制其发展。 李凒再拿本国一作对比,海汉对朝鲜明显是采取了扶持的政策,还帮助朝鲜在大同江下游完成了铁矿的勘探和开采准备工作,而不会像对付荷兰人这样,想方设法地控制其获取钢铁的途径。 这大概才是盟友的待遇吧!李凒想到此节,心里不禁感到有些温暖,若是海汉对朝鲜的盐铁等关键行业进行控制,那处于弱势的朝鲜大概也很难抗拒。 不过根据李凒所了解到的信息,这些荷兰人的国家远在数万里之外,来到东方的不过是由一群武装商人所组成的机构,就相当于是一个大型的商号,要跟海汉这样的区域强国对抗自然会很吃力。 但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海汉起家的时候似乎也是类似的情况,海汉人宣称自己是来自大洋彼岸的海汉国,而他们初到大明的时候也是以贸易起家,逐步发展壮大之后才在三亚建立了政权。 同样都是以武装海商的身份在陌生环境中发展,荷兰人没能做到的事,海汉人却都很好地完成了。但海汉显然也没有放松警惕,对于同样是以海上跨国贸易为主业的荷兰人,设置了诸多门槛限制其发展。 李凒再拿本国一作对比,海汉对朝鲜明显是采取了扶持的政策,还帮助朝鲜在大同江下游完成了铁矿的勘探和开采准备工作,而不会像对付荷兰人这样,想方设法地控制其获取钢铁的途径。 这大概才是盟友的待遇吧!李凒想到此节,心里不禁感到有些温暖,若是海汉对朝鲜的盐铁等关键行业进行控制,那处于弱势的朝鲜大概也很难抗拒。 不过根据李凒所了解到的信息,这些荷兰人的国家远在数万里之外,来到东方的不过是由一群武装商人所组成的机构,就相当于是一个大型的商号,要跟海汉这样的区域强国对抗自然会很吃力。 但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海汉起家的时候似乎也是类似的情况,海汉人宣称自己是来自大洋彼岸的海汉国,而他们初到大明的时候也是以贸易起家,逐步发展壮大之后才在三亚建立了政权。 同样都是以武装海商的身份在陌生环境中发展,荷兰人没能做到的事,海汉人却都很好地完成了。但海汉显然也没有放松警惕,对于同样是以海上跨国贸易为主业的荷兰人,设置了诸多门槛限制其发展。 李凒再拿本国一作对比,海汉对朝鲜明显是采取了扶持的政策,还帮助朝鲜在大同江下游完成了铁矿的勘探和开采准备工作,而不会像对付荷兰人这样,想方设法地控制其获取钢铁的途径。 这大概才是盟友的待遇吧!李凒想到此节,心里不禁感到有些温暖,若是海汉对朝鲜的盐铁等关键行业进行控制,那处于弱势的朝鲜大概也很难抗拒。 不过根据李凒所了解到的信息,这些荷兰人的国家远在数万里之外,来到东方的不过是由一群武装商人所组成的机构,就相当于是一个大型的商号,要跟海汉这样的区域强国对抗自然会很吃力。 但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海汉起家的时候似乎也是类似的情况,海汉人宣称自己是来自大洋彼岸的海汉国,而他们初到大明的时候也是以贸易起家,逐步发展壮大之后才在三亚建立了政权。 同样都是以武装海商的身份在陌生环境中发展,荷兰人没能做到的事,海汉人却都很好地完成了。但海汉显然也没有放松警惕,对于同样是以海上跨国贸易为主业的荷兰人,设置了诸多门槛限制其发展。 李凒再拿本国一作对比,海汉对朝鲜明显是采取了扶持的政策,还帮助朝鲜在大同江下游完成了铁矿的勘探和开采准备工作,而不会像对付荷兰人这样,想方设法地控制其获取钢铁的途径。 这大概才是盟友的待遇吧!李凒想到此节,心里不禁感到有些温暖,若是海汉对朝鲜的盐铁等关键行业进行控制,那处于弱势的朝鲜大概也很难抗拒。 不过根据李凒所了解到的信息,这些荷兰人的国家远在数万里之外,来到东方的不过是由一群武装商人所组成的机构,就相当于是一个大型的商号,要跟海汉这样的区域强国对抗自然会很吃力。 但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海汉起家的时候似乎也是类似的情况,海汉人宣称自己是来自大洋彼岸的海汉国,而他们初到大明的时候也是以贸易起家,逐步发展壮大之后才在三亚建立了政权。 同样都是以武装海商的身份在陌生环境中发展,荷兰人没能做到的事,海汉人却都很好地完成了。但海汉显然也没有放松警惕,对于同样是以海上跨国贸易为主业的荷兰人,设置了诸多门槛限制其发展。 李凒再拿本国一作对比,海汉对朝鲜明显是采取了扶持的政策,还帮助朝鲜在大同江下游完成了铁矿的勘探和开采准备工作,而不会像对付荷兰人这样,想方设法地控制其获取钢铁的途径。 这大概才是盟友的待遇吧!李凒想到此节,心里不禁感到有些温暖,若是海汉对朝鲜的盐铁等关键行业进行控制,那处于弱势的朝鲜大概也很难抗拒。 不过根据李凒所了解到的信息,这些荷兰人的国家远在数万里之外,来到东方的不过是由一群武装商人所组成的机构,就相当于是一个大型的商号,要跟海汉这样的区域强国对抗自然会很吃力。 但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海汉起家的时候似乎也是类似的情况,海汉人宣称自己是来自大洋彼岸的海汉国,而他们初到大明的时候也是以贸易起家,逐步发展壮大之后才在三亚建立了政权。 同样都是以武装海商的身份在陌生环境中发展,荷兰人没能做到的事,海汉人却都很好地完成了。但海汉显然也没有放松警惕,对于同样是以海上跨国贸易为主业的荷兰人,设置了诸多门槛限制其发展。 李凒再拿本国一作对比,海汉对朝鲜明显是采取了扶持的政策,还帮助朝鲜在大同江下游完成了铁矿的勘探和开采准备工作,而不会像对付荷兰人这样,想方设法地控制其获取钢铁的途径。 正文 第2234章 作为胜利堡的座上宾,在三亚逗留期间频繁接触各国政商要人,对李奈来说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毫不费力地猜到想要通过外交部安排一次会面的人是谁。 只是对于朝鲜世子为何会有此要求,就算李奈再怎么聪明,也难以猜到具体的情形了。 李奈问道:“这位世子到底是有什么急事,还要劳烦田大人特地在码头守候?” 田征道:“倒也没什么急事,只是在下担心三公子到三亚之后公务繁忙,没有时间与朝鲜世子会面,所以先来赶个早,也好让三公子安排时间。看三公子这边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便饭,我便去告知世子,确定会面的地方。” 李奈笑着应道:“那田大人倒是有心了!我想想……今天还得跟荷兰人见面,让他们查验从广州运来货物,还得去衙门里办理转运手续,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办完,要不就明天吧?明天中午,清风楼,我做东,到时候田大人若是有空,也请一起过来坐一坐。” 田征道:“三公子,那时间就这么说了,至于做东这事,你就不用争了,朝鲜世子说了这顿饭由他请客。”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奈倒也不会计较吃饭谁结账这种小事情,不过对方主动请客,那或许是有什么事要相求于自己了。 李奈上次来三亚之后,便已知道海汉高层对朝鲜世子的留学十分重视,不仅给他安排了环岛考察,而且在学习方向上也给予了朝鲜世子极大的自主权,这在过去可是不多见的现象。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作为胜利堡的座上宾,在三亚逗留期间频繁接触各国政商要人,对李奈来说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毫不费力地猜到想要通过外交部安排一次会面的人是谁。 只是对于朝鲜世子为何会有此要求,就算李奈再怎么聪明,也难以猜到具体的情形了。 李奈问道:“这位世子到底是有什么急事,还要劳烦田大人特地在码头守候?” 田征道:“倒也没什么急事,只是在下担心三公子到三亚之后公务繁忙,没有时间与朝鲜世子会面,所以先来赶个早,也好让三公子安排时间。看三公子这边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便饭,我便去告知世子,确定会面的地方。” 李奈笑着应道:“那田大人倒是有心了!我想想……今天还得跟荷兰人见面,让他们查验从广州运来货物,还得去衙门里办理转运手续,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办完,要不就明天吧?明天中午,清风楼,我做东,到时候田大人若是有空,也请一起过来坐一坐。” 田征道:“三公子,那时间就这么说了,至于做东这事,你就不用争了,朝鲜世子说了这顿饭由他请客。”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奈倒也不会计较吃饭谁结账这种小事情,不过对方主动请客,那或许是有什么事要相求于自己了。 李奈上次来三亚之后,便已知道海汉高层对朝鲜世子的留学十分重视,不仅给他安排了环岛考察,而且在学习方向上也给予了朝鲜世子极大的自主权,这在过去可是不多见的现象。 作为胜利堡的座上宾,在三亚逗留期间频繁接触各国政商要人,对李奈来说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毫不费力地猜到想要通过外交部安排一次会面的人是谁。 只是对于朝鲜世子为何会有此要求,就算李奈再怎么聪明,也难以猜到具体的情形了。 李奈问道:“这位世子到底是有什么急事,还要劳烦田大人特地在码头守候?” 田征道:“倒也没什么急事,只是在下担心三公子到三亚之后公务繁忙,没有时间与朝鲜世子会面,所以先来赶个早,也好让三公子安排时间。看三公子这边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便饭,我便去告知世子,确定会面的地方。” 李奈笑着应道:“那田大人倒是有心了!我想想……今天还得跟荷兰人见面,让他们查验从广州运来货物,还得去衙门里办理转运手续,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办完,要不就明天吧?明天中午,清风楼,我做东,到时候田大人若是有空,也请一起过来坐一坐。” 田征道:“三公子,那时间就这么说了,至于做东这事,你就不用争了,朝鲜世子说了这顿饭由他请客。”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奈倒也不会计较吃饭谁结账这种小事情,不过对方主动请客,那或许是有什么事要相求于自己了。 李奈上次来三亚之后,便已知道海汉高层对朝鲜世子的留学十分重视,不仅给他安排了环岛考察,而且在学习方向上也给予了朝鲜世子极大的自主权,这在过去可是不多见的现象。 作为胜利堡的座上宾,在三亚逗留期间频繁接触各国政商要人,对李奈来说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毫不费力地猜到想要通过外交部安排一次会面的人是谁。 只是对于朝鲜世子为何会有此要求,就算李奈再怎么聪明,也难以猜到具体的情形了。 李奈问道:“这位世子到底是有什么急事,还要劳烦田大人特地在码头守候?” 田征道:“倒也没什么急事,只是在下担心三公子到三亚之后公务繁忙,没有时间与朝鲜世子会面,所以先来赶个早,也好让三公子安排时间。看三公子这边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便饭,我便去告知世子,确定会面的地方。” 李奈笑着应道:“那田大人倒是有心了!我想想……今天还得跟荷兰人见面,让他们查验从广州运来货物,还得去衙门里办理转运手续,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办完,要不就明天吧?明天中午,清风楼,我做东,到时候田大人若是有空,也请一起过来坐一坐。” 田征道:“三公子,那时间就这么说了,至于做东这事,你就不用争了,朝鲜世子说了这顿饭由他请客。”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奈倒也不会计较吃饭谁结账这种小事情,不过对方主动请客,那或许是有什么事要相求于自己了。 李奈上次来三亚之后,便已知道海汉高层对朝鲜世子的留学十分重视,不仅给他安排了环岛考察,而且在学习方向上也给予了朝鲜世子极大的自主权,这在过去可是不多见的现象。 作为胜利堡的座上宾,在三亚逗留期间频繁接触各国政商要人,对李奈来说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毫不费力地猜到想要通过外交部安排一次会面的人是谁。 只是对于朝鲜世子为何会有此要求,就算李奈再怎么聪明,也难以猜到具体的情形了。 李奈问道:“这位世子到底是有什么急事,还要劳烦田大人特地在码头守候?” 田征道:“倒也没什么急事,只是在下担心三公子到三亚之后公务繁忙,没有时间与朝鲜世子会面,所以先来赶个早,也好让三公子安排时间。看三公子这边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便饭,我便去告知世子,确定会面的地方。” 李奈笑着应道:“那田大人倒是有心了!我想想……今天还得跟荷兰人见面,让他们查验从广州运来货物,还得去衙门里办理转运手续,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办完,要不就明天吧?明天中午,清风楼,我做东,到时候田大人若是有空,也请一起过来坐一坐。” 田征道:“三公子,那时间就这么说了,至于做东这事,你就不用争了,朝鲜世子说了这顿饭由他请客。”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奈倒也不会计较吃饭谁结账这种小事情,不过对方主动请客,那或许是有什么事要相求于自己了。 李奈上次来三亚之后,便已知道海汉高层对朝鲜世子的留学十分重视,不仅给他安排了环岛考察,而且在学习方向上也给予了朝鲜世子极大的自主权,这在过去可是不多见的现象。 作为胜利堡的座上宾,在三亚逗留期间频繁接触各国政商要人,对李奈来说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毫不费力地猜到想要通过外交部安排一次会面的人是谁。 只是对于朝鲜世子为何会有此要求,就算李奈再怎么聪明,也难以猜到具体的情形了。 李奈问道:“这位世子到底是有什么急事,还要劳烦田大人特地在码头守候?” 田征道:“倒也没什么急事,只是在下担心三公子到三亚之后公务繁忙,没有时间与朝鲜世子会面,所以先来赶个早,也好让三公子安排时间。看三公子这边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便饭,我便去告知世子,确定会面的地方。” 李奈笑着应道:“那田大人倒是有心了!我想想……今天还得跟荷兰人见面,让他们查验从广州运来货物,还得去衙门里办理转运手续,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办完,要不就明天吧?明天中午,清风楼,我做东,到时候田大人若是有空,也请一起过来坐一坐。” 田征道:“三公子,那时间就这么说了,至于做东这事,你就不用争了,朝鲜世子说了这顿饭由他请客。”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奈倒也不会计较吃饭谁结账这种小事情,不过对方主动请客,那或许是有什么事要相求于自己了。 李奈上次来三亚之后,便已知道海汉高层对朝鲜世子的留学十分重视,不仅给他安排了环岛考察,而且在学习方向上也给予了朝鲜世子极大的自主权,这在过去可是不多见的现象。 作为胜利堡的座上宾,在三亚逗留期间频繁接触各国政商要人,对李奈来说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毫不费力地猜到想要通过外交部安排一次会面的人是谁。 只是对于朝鲜世子为何会有此要求,就算李奈再怎么聪明,也难以猜到具体的情形了。 李奈问道:“这位世子到底是有什么急事,还要劳烦田大人特地在码头守候?” 田征道:“倒也没什么急事,只是在下担心三公子到三亚之后公务繁忙,没有时间与朝鲜世子会面,所以先来赶个早,也好让三公子安排时间。看三公子这边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便饭,我便去告知世子,确定会面的地方。” 李奈笑着应道:“那田大人倒是有心了!我想想……今天还得跟荷兰人见面,让他们查验从广州运来货物,还得去衙门里办理转运手续,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办完,要不就明天吧?明天中午,清风楼,我做东,到时候田大人若是有空,也请一起过来坐一坐。” 田征道:“三公子,那时间就这么说了,至于做东这事,你就不用争了,朝鲜世子说了这顿饭由他请客。”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奈倒也不会计较吃饭谁结账这种小事情,不过对方主动请客,那或许是有什么事要相求于自己了。 李奈上次来三亚之后,便已知道海汉高层对朝鲜世子的留学十分重视,不仅给他安排了环岛考察,而且在学习方向上也给予了朝鲜世子极大的自主权,这在过去可是不多见的现象。 作为胜利堡的座上宾,在三亚逗留期间频繁接触各国政商要人,对李奈来说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毫不费力地猜到想要通过外交部安排一次会面的人是谁。 只是对于朝鲜世子为何会有此要求,就算李奈再怎么聪明,也难以猜到具体的情形了。 李奈问道:“这位世子到底是有什么急事,还要劳烦田大人特地在码头守候?” 正文 第2235章 “李奈,你今天有口福啊!樊大厨听说你来了,还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大菜,说来说去,结果蹭饭的人不是你,是我们才对啊!”稍晚一些时候,宁崎在宴席上对李奈打趣道。 李奈笑着应道:“那在下待会儿可得多敬樊大厨几杯酒才行了!” 当年掌管穿越集团后勤炊事工作的樊伟,如今已经是拥有好几家连锁酒楼的大老板了,手底下的徒子徒孙有好几百人。这胜利堡一干人等的日常伙食,自然也早就不需他亲自动手了,也只有极少数特殊场合,樊伟才会破例亲自下厨操作。 李奈之所以能得到这样的特殊待遇,主要便是因为他在早年间曾应樊伟的要求,从广州这边组织了一批有帮厨经验的年轻人,送到三亚给他当徒弟和帮工,可谓是帮了樊伟的大忙。樊伟后来发展自家的产业,也都是依托了李奈提供给他的这些人手,因此对李奈也是怀有特别的感激之情。 实际上像樊伟这样与李奈有私下往来的穿越者为数不少,当时福瑞丰作为海汉在广东地区最主要的商业伙伴,在为海汉提供各种资源的同时,也顺便处理了不少为这些穿越者私下帮忙的事情。而这些人情,自然都被记在了来三亚频率最高的李奈头上。 因此李奈每次到了三亚,所得到的待遇的确远非普通外国商人可比,毕竟海汉高层有很多人都是早就将李奈当作了自己人看待。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李奈,你今天有口福啊!樊大厨听说你来了,还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大菜,说来说去,结果蹭饭的人不是你,是我们才对啊!”稍晚一些时候,宁崎在宴席上对李奈打趣道。 李奈笑着应道:“那在下待会儿可得多敬樊大厨几杯酒才行了!” 当年掌管穿越集团后勤炊事工作的樊伟,如今已经是拥有好几家连锁酒楼的大老板了,手底下的徒子徒孙有好几百人。这胜利堡一干人等的日常伙食,自然也早就不需他亲自动手了,也只有极少数特殊场合,樊伟才会破例亲自下厨操作。 李奈之所以能得到这样的特殊待遇,主要便是因为他在早年间曾应樊伟的要求,从广州这边组织了一批有帮厨经验的年轻人,送到三亚给他当徒弟和帮工,可谓是帮了樊伟的大忙。樊伟后来发展自家的产业,也都是依托了李奈提供给他的这些人手,因此对李奈也是怀有特别的感激之情。 实际上像樊伟这样与李奈有私下往来的穿越者为数不少,当时福瑞丰作为海汉在广东地区最主要的商业伙伴,在为海汉提供各种资源的同时,也顺便处理了不少为这些穿越者私下帮忙的事情。而这些人情,自然都被记在了来三亚频率最高的李奈头上。 因此李奈每次到了三亚,所得到的待遇的确远非普通外国商人可比,毕竟海汉高层有很多人都是早就将李奈当作了自己人看待。 “李奈,你今天有口福啊!樊大厨听说你来了,还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大菜,说来说去,结果蹭饭的人不是你,是我们才对啊!”稍晚一些时候,宁崎在宴席上对李奈打趣道。 李奈笑着应道:“那在下待会儿可得多敬樊大厨几杯酒才行了!” 当年掌管穿越集团后勤炊事工作的樊伟,如今已经是拥有好几家连锁酒楼的大老板了,手底下的徒子徒孙有好几百人。这胜利堡一干人等的日常伙食,自然也早就不需他亲自动手了,也只有极少数特殊场合,樊伟才会破例亲自下厨操作。 李奈之所以能得到这样的特殊待遇,主要便是因为他在早年间曾应樊伟的要求,从广州这边组织了一批有帮厨经验的年轻人,送到三亚给他当徒弟和帮工,可谓是帮了樊伟的大忙。樊伟后来发展自家的产业,也都是依托了李奈提供给他的这些人手,因此对李奈也是怀有特别的感激之情。 实际上像樊伟这样与李奈有私下往来的穿越者为数不少,当时福瑞丰作为海汉在广东地区最主要的商业伙伴,在为海汉提供各种资源的同时,也顺便处理了不少为这些穿越者私下帮忙的事情。而这些人情,自然都被记在了来三亚频率最高的李奈头上。 因此李奈每次到了三亚,所得到的待遇的确远非普通外国商人可比,毕竟海汉高层有很多人都是早就将李奈当作了自己人看待。 “李奈,你今天有口福啊!樊大厨听说你来了,还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大菜,说来说去,结果蹭饭的人不是你,是我们才对啊!”稍晚一些时候,宁崎在宴席上对李奈打趣道。 李奈笑着应道:“那在下待会儿可得多敬樊大厨几杯酒才行了!” 当年掌管穿越集团后勤炊事工作的樊伟,如今已经是拥有好几家连锁酒楼的大老板了,手底下的徒子徒孙有好几百人。这胜利堡一干人等的日常伙食,自然也早就不需他亲自动手了,也只有极少数特殊场合,樊伟才会破例亲自下厨操作。 李奈之所以能得到这样的特殊待遇,主要便是因为他在早年间曾应樊伟的要求,从广州这边组织了一批有帮厨经验的年轻人,送到三亚给他当徒弟和帮工,可谓是帮了樊伟的大忙。樊伟后来发展自家的产业,也都是依托了李奈提供给他的这些人手,因此对李奈也是怀有特别的感激之情。 实际上像樊伟这样与李奈有私下往来的穿越者为数不少,当时福瑞丰作为海汉在广东地区最主要的商业伙伴,在为海汉提供各种资源的同时,也顺便处理了不少为这些穿越者私下帮忙的事情。而这些人情,自然都被记在了来三亚频率最高的李奈头上。 因此李奈每次到了三亚,所得到的待遇的确远非普通外国商人可比,毕竟海汉高层有很多人都是早就将李奈当作了自己人看待。 “李奈,你今天有口福啊!樊大厨听说你来了,还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大菜,说来说去,结果蹭饭的人不是你,是我们才对啊!”稍晚一些时候,宁崎在宴席上对李奈打趣道。 李奈笑着应道:“那在下待会儿可得多敬樊大厨几杯酒才行了!” 当年掌管穿越集团后勤炊事工作的樊伟,如今已经是拥有好几家连锁酒楼的大老板了,手底下的徒子徒孙有好几百人。这胜利堡一干人等的日常伙食,自然也早就不需他亲自动手了,也只有极少数特殊场合,樊伟才会破例亲自下厨操作。 李奈之所以能得到这样的特殊待遇,主要便是因为他在早年间曾应樊伟的要求,从广州这边组织了一批有帮厨经验的年轻人,送到三亚给他当徒弟和帮工,可谓是帮了樊伟的大忙。樊伟后来发展自家的产业,也都是依托了李奈提供给他的这些人手,因此对李奈也是怀有特别的感激之情。 实际上像樊伟这样与李奈有私下往来的穿越者为数不少,当时福瑞丰作为海汉在广东地区最主要的商业伙伴,在为海汉提供各种资源的同时,也顺便处理了不少为这些穿越者私下帮忙的事情。而这些人情,自然都被记在了来三亚频率最高的李奈头上。 因此李奈每次到了三亚,所得到的待遇的确远非普通外国商人可比,毕竟海汉高层有很多人都是早就将李奈当作了自己人看待。 “李奈,你今天有口福啊!樊大厨听说你来了,还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大菜,说来说去,结果蹭饭的人不是你,是我们才对啊!”稍晚一些时候,宁崎在宴席上对李奈打趣道。 李奈笑着应道:“那在下待会儿可得多敬樊大厨几杯酒才行了!” 当年掌管穿越集团后勤炊事工作的樊伟,如今已经是拥有好几家连锁酒楼的大老板了,手底下的徒子徒孙有好几百人。这胜利堡一干人等的日常伙食,自然也早就不需他亲自动手了,也只有极少数特殊场合,樊伟才会破例亲自下厨操作。 李奈之所以能得到这样的特殊待遇,主要便是因为他在早年间曾应樊伟的要求,从广州这边组织了一批有帮厨经验的年轻人,送到三亚给他当徒弟和帮工,可谓是帮了樊伟的大忙。樊伟后来发展自家的产业,也都是依托了李奈提供给他的这些人手,因此对李奈也是怀有特别的感激之情。 实际上像樊伟这样与李奈有私下往来的穿越者为数不少,当时福瑞丰作为海汉在广东地区最主要的商业伙伴,在为海汉提供各种资源的同时,也顺便处理了不少为这些穿越者私下帮忙的事情。而这些人情,自然都被记在了来三亚频率最高的李奈头上。 因此李奈每次到了三亚,所得到的待遇的确远非普通外国商人可比,毕竟海汉高层有很多人都是早就将李奈当作了自己人看待。 “李奈,你今天有口福啊!樊大厨听说你来了,还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大菜,说来说去,结果蹭饭的人不是你,是我们才对啊!”稍晚一些时候,宁崎在宴席上对李奈打趣道。 李奈笑着应道:“那在下待会儿可得多敬樊大厨几杯酒才行了!” 当年掌管穿越集团后勤炊事工作的樊伟,如今已经是拥有好几家连锁酒楼的大老板了,手底下的徒子徒孙有好几百人。这胜利堡一干人等的日常伙食,自然也早就不需他亲自动手了,也只有极少数特殊场合,樊伟才会破例亲自下厨操作。 李奈之所以能得到这样的特殊待遇,主要便是因为他在早年间曾应樊伟的要求,从广州这边组织了一批有帮厨经验的年轻人,送到三亚给他当徒弟和帮工,可谓是帮了樊伟的大忙。樊伟后来发展自家的产业,也都是依托了李奈提供给他的这些人手,因此对李奈也是怀有特别的感激之情。 实际上像樊伟这样与李奈有私下往来的穿越者为数不少,当时福瑞丰作为海汉在广东地区最主要的商业伙伴,在为海汉提供各种资源的同时,也顺便处理了不少为这些穿越者私下帮忙的事情。而这些人情,自然都被记在了来三亚频率最高的李奈头上。 因此李奈每次到了三亚,所得到的待遇的确远非普通外国商人可比,毕竟海汉高层有很多人都是早就将李奈当作了自己人看待。 “李奈,你今天有口福啊!樊大厨听说你来了,还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大菜,说来说去,结果蹭饭的人不是你,是我们才对啊!”稍晚一些时候,宁崎在宴席上对李奈打趣道。 李奈笑着应道:“那在下待会儿可得多敬樊大厨几杯酒才行了!” 当年掌管穿越集团后勤炊事工作的樊伟,如今已经是拥有好几家连锁酒楼的大老板了,手底下的徒子徒孙有好几百人。这胜利堡一干人等的日常伙食,自然也早就不需他亲自动手了,也只有极少数特殊场合,樊伟才会破例亲自下厨操作。 李奈之所以能得到这样的特殊待遇,主要便是因为他在早年间曾应樊伟的要求,从广州这边组织了一批有帮厨经验的年轻人,送到三亚给他当徒弟和帮工,可谓是帮了樊伟的大忙。樊伟后来发展自家的产业,也都是依托了李奈提供给他的这些人手,因此对李奈也是怀有特别的感激之情。 实际上像樊伟这样与李奈有私下往来的穿越者为数不少,当时福瑞丰作为海汉在广东地区最主要的商业伙伴,在为海汉提供各种资源的同时,也顺便处理了不少为这些穿越者私下帮忙的事情。而这些人情,自然都被记在了来三亚频率最高的李奈头上。 因此李奈每次到了三亚,所得到的待遇的确远非普通外国商人可比,毕竟海汉高层有很多人都是早就将李奈当作了自己人看待。 正文 第2236章 请教学问这种理由,李奈听在耳中,却并未立刻采信。他知道这位朝鲜世子是由执委会拍板,专门邀请来海汉留学,以促进两国高层的交流来往。不管他想学什么,官方肯定都会有妥善的安排。即便世子在学习上出现问题,那也会有专门的教师给他讲解,哪会需要专门来向自己这个半吊子请教学问。 不过他观察旁边田征的表情,似乎并未觉得李凒所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当下便笑着应道:“世子过誉了!在下就是个商人,哪有什么过人的才华,可当不起这请教二字。” 田征插话道:“请教这说法好像是太严肃了一点,探讨或许更合适一点。” 李凒就坡下驴,笑着应道:“田大人言之有理,是在下的说法欠妥了。” 李凒想从李奈这里获得意见的问题,是如何能在较短的时间内学习海汉五花八门的各种知识。他认为李奈已经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希望能从李奈这里学到这种方法。 李奈听对方说明了情况之后,也不免有些诧异,他认为自己的确是从海汉学到了很多东西,但却并非通过留学这种系统性的学习方式,而是与海汉高官们相处的时间够长,通过言传身教慢慢学过来,与李凒目前的环境条件完全不一样,就算坦然告之,李凒也很难进行效仿。 “世子如此好学,在下十分佩服,但在下其实资质平平,远没有世子所认为的那么厉害啊!”李奈想想觉得这事并不好操作,当下便先谦虚了几句,希望对方不要在这个问题上刨根问底。 田征在旁边听得有些急了,他知道这是李凒提问没提在点子上,而李奈也没有完全理解对方的意图,更没有明白自己安排这次会面的目的。 田征之前以李奈为例鼓励李凒,便是想让他能够打消学习过程中的疑虑,安心留学,不用担心自己在海汉学不到真本事。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请教学问这种理由,李奈听在耳中,却并未立刻采信。他知道这位朝鲜世子是由执委会拍板,专门邀请来海汉留学,以促进两国高层的交流来往。不管他想学什么,官方肯定都会有妥善的安排。即便世子在学习上出现问题,那也会有专门的教师给他讲解,哪会需要专门来向自己这个半吊子请教学问。 不过他观察旁边田征的表情,似乎并未觉得李凒所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当下便笑着应道:“世子过誉了!在下就是个商人,哪有什么过人的才华,可当不起这请教二字。” 田征插话道:“请教这说法好像是太严肃了一点,探讨或许更合适一点。” 李凒就坡下驴,笑着应道:“田大人言之有理,是在下的说法欠妥了。” 李凒想从李奈这里获得意见的问题,是如何能在较短的时间内学习海汉五花八门的各种知识。他认为李奈已经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希望能从李奈这里学到这种方法。 李奈听对方说明了情况之后,也不免有些诧异,他认为自己的确是从海汉学到了很多东西,但却并非通过留学这种系统性的学习方式,而是与海汉高官们相处的时间够长,通过言传身教慢慢学过来,与李凒目前的环境条件完全不一样,就算坦然告之,李凒也很难进行效仿。 “世子如此好学,在下十分佩服,但在下其实资质平平,远没有世子所认为的那么厉害啊!”李奈想想觉得这事并不好操作,当下便先谦虚了几句,希望对方不要在这个问题上刨根问底。 田征在旁边听得有些急了,他知道这是李凒提问没提在点子上,而李奈也没有完全理解对方的意图,更没有明白自己安排这次会面的目的。 田征之前以李奈为例鼓励李凒,便是想让他能够打消学习过程中的疑虑,安心留学,不用担心自己在海汉学不到真本事。 请教学问这种理由,李奈听在耳中,却并未立刻采信。他知道这位朝鲜世子是由执委会拍板,专门邀请来海汉留学,以促进两国高层的交流来往。不管他想学什么,官方肯定都会有妥善的安排。即便世子在学习上出现问题,那也会有专门的教师给他讲解,哪会需要专门来向自己这个半吊子请教学问。 不过他观察旁边田征的表情,似乎并未觉得李凒所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当下便笑着应道:“世子过誉了!在下就是个商人,哪有什么过人的才华,可当不起这请教二字。” 田征插话道:“请教这说法好像是太严肃了一点,探讨或许更合适一点。” 李凒就坡下驴,笑着应道:“田大人言之有理,是在下的说法欠妥了。” 李凒想从李奈这里获得意见的问题,是如何能在较短的时间内学习海汉五花八门的各种知识。他认为李奈已经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希望能从李奈这里学到这种方法。 李奈听对方说明了情况之后,也不免有些诧异,他认为自己的确是从海汉学到了很多东西,但却并非通过留学这种系统性的学习方式,而是与海汉高官们相处的时间够长,通过言传身教慢慢学过来,与李凒目前的环境条件完全不一样,就算坦然告之,李凒也很难进行效仿。 “世子如此好学,在下十分佩服,但在下其实资质平平,远没有世子所认为的那么厉害啊!”李奈想想觉得这事并不好操作,当下便先谦虚了几句,希望对方不要在这个问题上刨根问底。 田征在旁边听得有些急了,他知道这是李凒提问没提在点子上,而李奈也没有完全理解对方的意图,更没有明白自己安排这次会面的目的。 田征之前以李奈为例鼓励李凒,便是想让他能够打消学习过程中的疑虑,安心留学,不用担心自己在海汉学不到真本事。 请教学问这种理由,李奈听在耳中,却并未立刻采信。他知道这位朝鲜世子是由执委会拍板,专门邀请来海汉留学,以促进两国高层的交流来往。不管他想学什么,官方肯定都会有妥善的安排。即便世子在学习上出现问题,那也会有专门的教师给他讲解,哪会需要专门来向自己这个半吊子请教学问。 不过他观察旁边田征的表情,似乎并未觉得李凒所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当下便笑着应道:“世子过誉了!在下就是个商人,哪有什么过人的才华,可当不起这请教二字。” 田征插话道:“请教这说法好像是太严肃了一点,探讨或许更合适一点。” 李凒就坡下驴,笑着应道:“田大人言之有理,是在下的说法欠妥了。” 李凒想从李奈这里获得意见的问题,是如何能在较短的时间内学习海汉五花八门的各种知识。他认为李奈已经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希望能从李奈这里学到这种方法。 李奈听对方说明了情况之后,也不免有些诧异,他认为自己的确是从海汉学到了很多东西,但却并非通过留学这种系统性的学习方式,而是与海汉高官们相处的时间够长,通过言传身教慢慢学过来,与李凒目前的环境条件完全不一样,就算坦然告之,李凒也很难进行效仿。 “世子如此好学,在下十分佩服,但在下其实资质平平,远没有世子所认为的那么厉害啊!”李奈想想觉得这事并不好操作,当下便先谦虚了几句,希望对方不要在这个问题上刨根问底。 田征在旁边听得有些急了,他知道这是李凒提问没提在点子上,而李奈也没有完全理解对方的意图,更没有明白自己安排这次会面的目的。 田征之前以李奈为例鼓励李凒,便是想让他能够打消学习过程中的疑虑,安心留学,不用担心自己在海汉学不到真本事。 请教学问这种理由,李奈听在耳中,却并未立刻采信。他知道这位朝鲜世子是由执委会拍板,专门邀请来海汉留学,以促进两国高层的交流来往。不管他想学什么,官方肯定都会有妥善的安排。即便世子在学习上出现问题,那也会有专门的教师给他讲解,哪会需要专门来向自己这个半吊子请教学问。 不过他观察旁边田征的表情,似乎并未觉得李凒所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当下便笑着应道:“世子过誉了!在下就是个商人,哪有什么过人的才华,可当不起这请教二字。” 田征插话道:“请教这说法好像是太严肃了一点,探讨或许更合适一点。” 李凒就坡下驴,笑着应道:“田大人言之有理,是在下的说法欠妥了。” 李凒想从李奈这里获得意见的问题,是如何能在较短的时间内学习海汉五花八门的各种知识。他认为李奈已经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希望能从李奈这里学到这种方法。 李奈听对方说明了情况之后,也不免有些诧异,他认为自己的确是从海汉学到了很多东西,但却并非通过留学这种系统性的学习方式,而是与海汉高官们相处的时间够长,通过言传身教慢慢学过来,与李凒目前的环境条件完全不一样,就算坦然告之,李凒也很难进行效仿。 “世子如此好学,在下十分佩服,但在下其实资质平平,远没有世子所认为的那么厉害啊!”李奈想想觉得这事并不好操作,当下便先谦虚了几句,希望对方不要在这个问题上刨根问底。 田征在旁边听得有些急了,他知道这是李凒提问没提在点子上,而李奈也没有完全理解对方的意图,更没有明白自己安排这次会面的目的。 田征之前以李奈为例鼓励李凒,便是想让他能够打消学习过程中的疑虑,安心留学,不用担心自己在海汉学不到真本事。 请教学问这种理由,李奈听在耳中,却并未立刻采信。他知道这位朝鲜世子是由执委会拍板,专门邀请来海汉留学,以促进两国高层的交流来往。不管他想学什么,官方肯定都会有妥善的安排。即便世子在学习上出现问题,那也会有专门的教师给他讲解,哪会需要专门来向自己这个半吊子请教学问。 不过他观察旁边田征的表情,似乎并未觉得李凒所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当下便笑着应道:“世子过誉了!在下就是个商人,哪有什么过人的才华,可当不起这请教二字。” 田征插话道:“请教这说法好像是太严肃了一点,探讨或许更合适一点。” 李凒就坡下驴,笑着应道:“田大人言之有理,是在下的说法欠妥了。” 李凒想从李奈这里获得意见的问题,是如何能在较短的时间内学习海汉五花八门的各种知识。他认为李奈已经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希望能从李奈这里学到这种方法。 李奈听对方说明了情况之后,也不免有些诧异,他认为自己的确是从海汉学到了很多东西,但却并非通过留学这种系统性的学习方式,而是与海汉高官们相处的时间够长,通过言传身教慢慢学过来,与李凒目前的环境条件完全不一样,就算坦然告之,李凒也很难进行效仿。 “世子如此好学,在下十分佩服,但在下其实资质平平,远没有世子所认为的那么厉害啊!”李奈想想觉得这事并不好操作,当下便先谦虚了几句,希望对方不要在这个问题上刨根问底。 田征在旁边听得有些急了,他知道这是李凒提问没提在点子上,而李奈也没有完全理解对方的意图,更没有明白自己安排这次会面的目的。 田征之前以李奈为例鼓励李凒,便是想让他能够打消学习过程中的疑虑,安心留学,不用担心自己在海汉学不到真本事。 请教学问这种理由,李奈听在耳中,却并未立刻采信。他知道这位朝鲜世子是由执委会拍板,专门邀请来海汉留学,以促进两国高层的交流来往。 正文 第2237章 对从朝鲜远道而来的李凒来说,能够在三亚结交到李奈这样的朋友,算得上是一份意外的收获。毕竟到了三亚之后,他平日所接触的外界对象也多是海汉官员,而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与这些人成为真正的朋友——这也是出国之前父亲曾对他特别强调过的一件事。 虽然朝鲜已经在事实上认可了海汉这个盟国在两国关系中的主导地位,但作为朝鲜统治者的李倧也不是半点戒心都没有。李倧认为像海汉这样的强国,如果要慢慢侵吞李氏朝鲜的江山,那或许并不需要像北方恶邻那样发动战争,而作为王位继承者的李凒,必须要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他告诉李凒,在留学期间要注意与海汉官员保持距离,以免被人影响和利用。 但这个尺度其实极难掌握,一方面李凒需要经营和维持人脉,来确保海汉对朝鲜的支持态度不会改变,另一方面他又不能跟海汉官方的人建立太深的私人关系,以免所谓的友情因为国与国之间的利益冲突变了味。 李凒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反感,他从小就没有朋友,成年之后虽然还是会觉得孤独,但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与人接触也会先评估一下是否与对方有利益瓜葛。而李奈的身份可以说是一个例外,他是明人,又并非官府中人,虽然与海汉高层的关系密切,但又并非完全听命于海汉行事,与朝鲜也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从朝鲜远道而来的李凒来说,能够在三亚结交到李奈这样的朋友,算得上是一份意外的收获。毕竟到了三亚之后,他平日所接触的外界对象也多是海汉官员,而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与这些人成为真正的朋友——这也是出国之前父亲曾对他特别强调过的一件事。 虽然朝鲜已经在事实上认可了海汉这个盟国在两国关系中的主导地位,但作为朝鲜统治者的李倧也不是半点戒心都没有。李倧认为像海汉这样的强国,如果要慢慢侵吞李氏朝鲜的江山,那或许并不需要像北方恶邻那样发动战争,而作为王位继承者的李凒,必须要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他告诉李凒,在留学期间要注意与海汉官员保持距离,以免被人影响和利用。 但这个尺度其实极难掌握,一方面李凒需要经营和维持人脉,来确保海汉对朝鲜的支持态度不会改变,另一方面他又不能跟海汉官方的人建立太深的私人关系,以免所谓的友情因为国与国之间的利益冲突变了味。 李凒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反感,他从小就没有朋友,成年之后虽然还是会觉得孤独,但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与人接触也会先评估一下是否与对方有利益瓜葛。而李奈的身份可以说是一个例外,他是明人,又并非官府中人,虽然与海汉高层的关系密切,但又并非完全听命于海汉行事,与朝鲜也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对从朝鲜远道而来的李凒来说,能够在三亚结交到李奈这样的朋友,算得上是一份意外的收获。毕竟到了三亚之后,他平日所接触的外界对象也多是海汉官员,而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与这些人成为真正的朋友——这也是出国之前父亲曾对他特别强调过的一件事。 虽然朝鲜已经在事实上认可了海汉这个盟国在两国关系中的主导地位,但作为朝鲜统治者的李倧也不是半点戒心都没有。李倧认为像海汉这样的强国,如果要慢慢侵吞李氏朝鲜的江山,那或许并不需要像北方恶邻那样发动战争,而作为王位继承者的李凒,必须要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他告诉李凒,在留学期间要注意与海汉官员保持距离,以免被人影响和利用。 但这个尺度其实极难掌握,一方面李凒需要经营和维持人脉,来确保海汉对朝鲜的支持态度不会改变,另一方面他又不能跟海汉官方的人建立太深的私人关系,以免所谓的友情因为国与国之间的利益冲突变了味。 李凒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反感,他从小就没有朋友,成年之后虽然还是会觉得孤独,但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与人接触也会先评估一下是否与对方有利益瓜葛。而李奈的身份可以说是一个例外,他是明人,又并非官府中人,虽然与海汉高层的关系密切,但又并非完全听命于海汉行事,与朝鲜也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对从朝鲜远道而来的李凒来说,能够在三亚结交到李奈这样的朋友,算得上是一份意外的收获。毕竟到了三亚之后,他平日所接触的外界对象也多是海汉官员,而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与这些人成为真正的朋友——这也是出国之前父亲曾对他特别强调过的一件事。 虽然朝鲜已经在事实上认可了海汉这个盟国在两国关系中的主导地位,但作为朝鲜统治者的李倧也不是半点戒心都没有。李倧认为像海汉这样的强国,如果要慢慢侵吞李氏朝鲜的江山,那或许并不需要像北方恶邻那样发动战争,而作为王位继承者的李凒,必须要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他告诉李凒,在留学期间要注意与海汉官员保持距离,以免被人影响和利用。 但这个尺度其实极难掌握,一方面李凒需要经营和维持人脉,来确保海汉对朝鲜的支持态度不会改变,另一方面他又不能跟海汉官方的人建立太深的私人关系,以免所谓的友情因为国与国之间的利益冲突变了味。 李凒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反感,他从小就没有朋友,成年之后虽然还是会觉得孤独,但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与人接触也会先评估一下是否与对方有利益瓜葛。而李奈的身份可以说是一个例外,他是明人,又并非官府中人,虽然与海汉高层的关系密切,但又并非完全听命于海汉行事,与朝鲜也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对从朝鲜远道而来的李凒来说,能够在三亚结交到李奈这样的朋友,算得上是一份意外的收获。毕竟到了三亚之后,他平日所接触的外界对象也多是海汉官员,而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与这些人成为真正的朋友——这也是出国之前父亲曾对他特别强调过的一件事。 虽然朝鲜已经在事实上认可了海汉这个盟国在两国关系中的主导地位,但作为朝鲜统治者的李倧也不是半点戒心都没有。李倧认为像海汉这样的强国,如果要慢慢侵吞李氏朝鲜的江山,那或许并不需要像北方恶邻那样发动战争,而作为王位继承者的李凒,必须要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他告诉李凒,在留学期间要注意与海汉官员保持距离,以免被人影响和利用。 但这个尺度其实极难掌握,一方面李凒需要经营和维持人脉,来确保海汉对朝鲜的支持态度不会改变,另一方面他又不能跟海汉官方的人建立太深的私人关系,以免所谓的友情因为国与国之间的利益冲突变了味。 李凒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反感,他从小就没有朋友,成年之后虽然还是会觉得孤独,但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与人接触也会先评估一下是否与对方有利益瓜葛。而李奈的身份可以说是一个例外,他是明人,又并非官府中人,虽然与海汉高层的关系密切,但又并非完全听命于海汉行事,与朝鲜也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对从朝鲜远道而来的李凒来说,能够在三亚结交到李奈这样的朋友,算得上是一份意外的收获。毕竟到了三亚之后,他平日所接触的外界对象也多是海汉官员,而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与这些人成为真正的朋友——这也是出国之前父亲曾对他特别强调过的一件事。 虽然朝鲜已经在事实上认可了海汉这个盟国在两国关系中的主导地位,但作为朝鲜统治者的李倧也不是半点戒心都没有。李倧认为像海汉这样的强国,如果要慢慢侵吞李氏朝鲜的江山,那或许并不需要像北方恶邻那样发动战争,而作为王位继承者的李凒,必须要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他告诉李凒,在留学期间要注意与海汉官员保持距离,以免被人影响和利用。 但这个尺度其实极难掌握,一方面李凒需要经营和维持人脉,来确保海汉对朝鲜的支持态度不会改变,另一方面他又不能跟海汉官方的人建立太深的私人关系,以免所谓的友情因为国与国之间的利益冲突变了味。 李凒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反感,他从小就没有朋友,成年之后虽然还是会觉得孤独,但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与人接触也会先评估一下是否与对方有利益瓜葛。而李奈的身份可以说是一个例外,他是明人,又并非官府中人,虽然与海汉高层的关系密切,但又并非完全听命于海汉行事,与朝鲜也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对从朝鲜远道而来的李凒来说,能够在三亚结交到李奈这样的朋友,算得上是一份意外的收获。毕竟到了三亚之后,他平日所接触的外界对象也多是海汉官员,而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与这些人成为真正的朋友——这也是出国之前父亲曾对他特别强调过的一件事。 虽然朝鲜已经在事实上认可了海汉这个盟国在两国关系中的主导地位,但作为朝鲜统治者的李倧也不是半点戒心都没有。李倧认为像海汉这样的强国,如果要慢慢侵吞李氏朝鲜的江山,那或许并不需要像北方恶邻那样发动战争,而作为王位继承者的李凒,必须要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他告诉李凒,在留学期间要注意与海汉官员保持距离,以免被人影响和利用。 但这个尺度其实极难掌握,一方面李凒需要经营和维持人脉,来确保海汉对朝鲜的支持态度不会改变,另一方面他又不能跟海汉官方的人建立太深的私人关系,以免所谓的友情因为国与国之间的利益冲突变了味。 李凒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反感,他从小就没有朋友,成年之后虽然还是会觉得孤独,但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与人接触也会先评估一下是否与对方有利益瓜葛。而李奈的身份可以说是一个例外,他是明人,又并非官府中人,虽然与海汉高层的关系密切,但又并非完全听命于海汉行事,与朝鲜也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对从朝鲜远道而来的李凒来说,能够在三亚结交到李奈这样的朋友,算得上是一份意外的收获。毕竟到了三亚之后,他平日所接触的外界对象也多是海汉官员,而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与这些人成为真正的朋友——这也是出国之前父亲曾对他特别强调过的一件事。 虽然朝鲜已经在事实上认可了海汉这个盟国在两国关系中的主导地位,但作为朝鲜统治者的李倧也不是半点戒心都没有。李倧认为像海汉这样的强国,如果要慢慢侵吞李氏朝鲜的江山,那或许并不需要像北方恶邻那样发动战争,而作为王位继承者的李凒,必须要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他告诉李凒,在留学期间要注意与海汉官员保持距离,以免被人影响和利用。 但这个尺度其实极难掌握,一方面李凒需要经营和维持人脉,来确保海汉对朝鲜的支持态度不会改变,另一方面他又不能跟海汉官方的人建立太深的私人关系,以免所谓的友情因为国与国之间的利益冲突变了味。 李凒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反感,他从小就没有朋友,成年之后虽然还是会觉得孤独,但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与人接触也会先评估一下是否与对方有利益瓜葛。而李奈的身份可以说是一个例外,他是明人,又并非官府中人,虽然与海汉高层的关系密切,但又并非完全听命于海汉行事,与朝鲜也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正文 第2238章 论军事实力强弱排名,朝鲜似乎从来都不在强国的范围之内,无论是曾经军事入侵过朝鲜的日本、清国,还是先后被朝鲜视为保护伞的大明和海汉,这些国家任意挑一个出来,其军队都不是朝鲜所能匹敌的对手。 而朝鲜的统治者当然不会对这样的现状满意,长期以来都在尝试各种方法来壮大本国的军事实力,只是一直都不得其门而入,直到海汉表示可以为朝鲜代为培训军事人员,并协助朝鲜组建战斗力更强的新式军队,这才让其看到了改变现状的一丝希望。 但这种来自海汉的军事援助到底能够起到多大的成效,朝鲜人对此也并无确信的把握,加之派遣军事人员到海汉留学的相关费用十分昂贵,所以首批来三亚受训的朝鲜军人也只有十几人。 倒是李凒到了三亚之后,了解到了更多有关海汉为盟友培训军事人员的情况,才对这种操作模式有了更多的信心。毕竟在朝鲜之前已经有了许多的成功范例,既然别国能够从这种军事合作模式中获益,那么朝鲜当然也可以借助这种手段来壮大自身的军事实力。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论军事实力强弱排名,朝鲜似乎从来都不在强国的范围之内,无论是曾经军事入侵过朝鲜的日本、清国,还是先后被朝鲜视为保护伞的大明和海汉,这些国家任意挑一个出来,其军队都不是朝鲜所能匹敌的对手。 而朝鲜的统治者当然不会对这样的现状满意,长期以来都在尝试各种方法来壮大本国的军事实力,只是一直都不得其门而入,直到海汉表示可以为朝鲜代为培训军事人员,并协助朝鲜组建战斗力更强的新式军队,这才让其看到了改变现状的一丝希望。 但这种来自海汉的军事援助到底能够起到多大的成效,朝鲜人对此也并无确信的把握,加之派遣军事人员到海汉留学的相关费用十分昂贵,所以首批来三亚受训的朝鲜军人也只有十几人。 倒是李凒到了三亚之后,了解到了更多有关海汉为盟友培训军事人员的情况,才对这种操作模式有了更多的信心。毕竟在朝鲜之前已经有了许多的成功范例,既然别国能够从这种军事合作模式中获益,那么朝鲜当然也可以借助这种手段来壮大自身的军事实力。 论军事实力强弱排名,朝鲜似乎从来都不在强国的范围之内,无论是曾经军事入侵过朝鲜的日本、清国,还是先后被朝鲜视为保护伞的大明和海汉,这些国家任意挑一个出来,其军队都不是朝鲜所能匹敌的对手。 而朝鲜的统治者当然不会对这样的现状满意,长期以来都在尝试各种方法来壮大本国的军事实力,只是一直都不得其门而入,直到海汉表示可以为朝鲜代为培训军事人员,并协助朝鲜组建战斗力更强的新式军队,这才让其看到了改变现状的一丝希望。 但这种来自海汉的军事援助到底能够起到多大的成效,朝鲜人对此也并无确信的把握,加之派遣军事人员到海汉留学的相关费用十分昂贵,所以首批来三亚受训的朝鲜军人也只有十几人。 倒是李凒到了三亚之后,了解到了更多有关海汉为盟友培训军事人员的情况,才对这种操作模式有了更多的信心。毕竟在朝鲜之前已经有了许多的成功范例,既然别国能够从这种军事合作模式中获益,那么朝鲜当然也可以借助这种手段来壮大自身的军事实力。 论军事实力强弱排名,朝鲜似乎从来都不在强国的范围之内,无论是曾经军事入侵过朝鲜的日本、清国,还是先后被朝鲜视为保护伞的大明和海汉,这些国家任意挑一个出来,其军队都不是朝鲜所能匹敌的对手。 而朝鲜的统治者当然不会对这样的现状满意,长期以来都在尝试各种方法来壮大本国的军事实力,只是一直都不得其门而入,直到海汉表示可以为朝鲜代为培训军事人员,并协助朝鲜组建战斗力更强的新式军队,这才让其看到了改变现状的一丝希望。 但这种来自海汉的军事援助到底能够起到多大的成效,朝鲜人对此也并无确信的把握,加之派遣军事人员到海汉留学的相关费用十分昂贵,所以首批来三亚受训的朝鲜军人也只有十几人。 倒是李凒到了三亚之后,了解到了更多有关海汉为盟友培训军事人员的情况,才对这种操作模式有了更多的信心。毕竟在朝鲜之前已经有了许多的成功范例,既然别国能够从这种军事合作模式中获益,那么朝鲜当然也可以借助这种手段来壮大自身的军事实力。 论军事实力强弱排名,朝鲜似乎从来都不在强国的范围之内,无论是曾经军事入侵过朝鲜的日本、清国,还是先后被朝鲜视为保护伞的大明和海汉,这些国家任意挑一个出来,其军队都不是朝鲜所能匹敌的对手。 而朝鲜的统治者当然不会对这样的现状满意,长期以来都在尝试各种方法来壮大本国的军事实力,只是一直都不得其门而入,直到海汉表示可以为朝鲜代为培训军事人员,并协助朝鲜组建战斗力更强的新式军队,这才让其看到了改变现状的一丝希望。 但这种来自海汉的军事援助到底能够起到多大的成效,朝鲜人对此也并无确信的把握,加之派遣军事人员到海汉留学的相关费用十分昂贵,所以首批来三亚受训的朝鲜军人也只有十几人。 倒是李凒到了三亚之后,了解到了更多有关海汉为盟友培训军事人员的情况,才对这种操作模式有了更多的信心。毕竟在朝鲜之前已经有了许多的成功范例,既然别国能够从这种军事合作模式中获益,那么朝鲜当然也可以借助这种手段来壮大自身的军事实力。 论军事实力强弱排名,朝鲜似乎从来都不在强国的范围之内,无论是曾经军事入侵过朝鲜的日本、清国,还是先后被朝鲜视为保护伞的大明和海汉,这些国家任意挑一个出来,其军队都不是朝鲜所能匹敌的对手。 而朝鲜的统治者当然不会对这样的现状满意,长期以来都在尝试各种方法来壮大本国的军事实力,只是一直都不得其门而入,直到海汉表示可以为朝鲜代为培训军事人员,并协助朝鲜组建战斗力更强的新式军队,这才让其看到了改变现状的一丝希望。 但这种来自海汉的军事援助到底能够起到多大的成效,朝鲜人对此也并无确信的把握,加之派遣军事人员到海汉留学的相关费用十分昂贵,所以首批来三亚受训的朝鲜军人也只有十几人。 倒是李凒到了三亚之后,了解到了更多有关海汉为盟友培训军事人员的情况,才对这种操作模式有了更多的信心。毕竟在朝鲜之前已经有了许多的成功范例,既然别国能够从这种军事合作模式中获益,那么朝鲜当然也可以借助这种手段来壮大自身的军事实力。 论军事实力强弱排名,朝鲜似乎从来都不在强国的范围之内,无论是曾经军事入侵过朝鲜的日本、清国,还是先后被朝鲜视为保护伞的大明和海汉,这些国家任意挑一个出来,其军队都不是朝鲜所能匹敌的对手。 而朝鲜的统治者当然不会对这样的现状满意,长期以来都在尝试各种方法来壮大本国的军事实力,只是一直都不得其门而入,直到海汉表示可以为朝鲜代为培训军事人员,并协助朝鲜组建战斗力更强的新式军队,这才让其看到了改变现状的一丝希望。 但这种来自海汉的军事援助到底能够起到多大的成效,朝鲜人对此也并无确信的把握,加之派遣军事人员到海汉留学的相关费用十分昂贵,所以首批来三亚受训的朝鲜军人也只有十几人。 倒是李凒到了三亚之后,了解到了更多有关海汉为盟友培训军事人员的情况,才对这种操作模式有了更多的信心。毕竟在朝鲜之前已经有了许多的成功范例,既然别国能够从这种军事合作模式中获益,那么朝鲜当然也可以借助这种手段来壮大自身的军事实力。 论军事实力强弱排名,朝鲜似乎从来都不在强国的范围之内,无论是曾经军事入侵过朝鲜的日本、清国,还是先后被朝鲜视为保护伞的大明和海汉,这些国家任意挑一个出来,其军队都不是朝鲜所能匹敌的对手。 而朝鲜的统治者当然不会对这样的现状满意,长期以来都在尝试各种方法来壮大本国的军事实力,只是一直都不得其门而入,直到海汉表示可以为朝鲜代为培训军事人员,并协助朝鲜组建战斗力更强的新式军队,这才让其看到了改变现状的一丝希望。 但这种来自海汉的军事援助到底能够起到多大的成效,朝鲜人对此也并无确信的把握,加之派遣军事人员到海汉留学的相关费用十分昂贵,所以首批来三亚受训的朝鲜军人也只有十几人。 倒是李凒到了三亚之后,了解到了更多有关海汉为盟友培训军事人员的情况,才对这种操作模式有了更多的信心。毕竟在朝鲜之前已经有了许多的成功范例,既然别国能够从这种军事合作模式中获益,那么朝鲜当然也可以借助这种手段来壮大自身的军事实力。 论军事实力强弱排名,朝鲜似乎从来都不在强国的范围之内,无论是曾经军事入侵过朝鲜的日本、清国,还是先后被朝鲜视为保护伞的大明和海汉,这些国家任意挑一个出来,其军队都不是朝鲜所能匹敌的对手。 而朝鲜的统治者当然不会对这样的现状满意,长期以来都在尝试各种方法来壮大本国的军事实力,只是一直都不得其门而入,直到海汉表示可以为朝鲜代为培训军事人员,并协助朝鲜组建战斗力更强的新式军队,这才让其看到了改变现状的一丝希望。 但这种来自海汉的军事援助到底能够起到多大的成效,朝鲜人对此也并无确信的把握,加之派遣军事人员到海汉留学的相关费用十分昂贵,所以首批来三亚受训的朝鲜军人也只有十几人。 倒是李凒到了三亚之后,了解到了更多有关海汉为盟友培训军事人员的情况,才对这种操作模式有了更多的信心。毕竟在朝鲜之前已经有了许多的成功范例,既然别国能够从这种军事合作模式中获益,那么朝鲜当然也可以借助这种手段来壮大自身的军事实力。 论军事实力强弱排名,朝鲜似乎从来都不在强国的范围之内,无论是曾经军事入侵过朝鲜的日本、清国,还是先后被朝鲜视为保护伞的大明和海汉,这些国家任意挑一个出来,其军队都不是朝鲜所能匹敌的对手。 而朝鲜的统治者当然不会对这样的现状满意,长期以来都在尝试各种方法来壮大本国的军事实力,只是一直都不得其门而入,直到海汉表示可以为朝鲜代为培训军事人员,并协助朝鲜组建战斗力更强的新式军队,这才让其看到了改变现状的一丝希望。 但这种来自海汉的军事援助到底能够起到多大的成效,朝鲜人对此也并无确信的把握,加之派遣军事人员到海汉留学的相关费用十分昂贵,所以首批来三亚受训的朝鲜军人也只有十几人。 倒是李凒到了三亚之后,了解到了更多有关海汉为盟友培训军事人员的情况,才对这种操作模式有了更多的信心。毕竟在朝鲜之前已经有了许多的成功范例,既然别国能够从这种军事合作模式中获益,那么朝鲜当然也可以借助这种手段来壮大自身的军事实力。 正文 第2239章 李奈对安南国的这种看法并非无的放矢,作为最早与海汉合作的外国军队,安南国在内战结束后一直都在效仿海汉的军事制度,不仅大量购入海汉产的武器装备,而且整个军队的编制、训练方式、指挥体系,也都不断在向海汉靠拢。 安南国近年来投入了大量的资源进行军队建设,所取得的效果也是十分显著,如今安南军在中南半岛地区已经算是首屈一指的强军,而且数次出兵随同海汉军征战海外,积累了不少的战斗经验。 安南国从这样的军事合作中尝到甜头,现在每年都会从军中选拔年轻军官,送到三亚这边接受军事培训。这些受训人员在国内时便已接触到海汉相关军事体制,有的人甚至还能说一口海汉官话,因此到了三亚之后的适应情况普遍要胜于其他地方来的学员,训练效果往往也是最好的。 据李奈所知,在过去几次类似的比武活动中,安南学员的表现一直不错,虽然没到包揽所有项目头名的程度,但的确是各国学员中最具实力的群体。因此对于苏克易的提问,李奈下意识的首选便是安南。 苏克易听完李奈所陈述的理由之后也是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安南国如今水陆两军都已成型,执政的清都王又崇尚海汉,安南军的确算得上是海汉的得意门生。有时候在外面碰到那些安南来的留学人员,我都有点分辨不清他们到底是安南人还是海汉人。”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李奈对安南国的这种看法并非无的放矢,作为最早与海汉合作的外国军队,安南国在内战结束后一直都在效仿海汉的军事制度,不仅大量购入海汉产的武器装备,而且整个军队的编制、训练方式、指挥体系,也都不断在向海汉靠拢。 安南国近年来投入了大量的资源进行军队建设,所取得的效果也是十分显著,如今安南军在中南半岛地区已经算是首屈一指的强军,而且数次出兵随同海汉军征战海外,积累了不少的战斗经验。 安南国从这样的军事合作中尝到甜头,现在每年都会从军中选拔年轻军官,送到三亚这边接受军事培训。这些受训人员在国内时便已接触到海汉相关军事体制,有的人甚至还能说一口海汉官话,因此到了三亚之后的适应情况普遍要胜于其他地方来的学员,训练效果往往也是最好的。 据李奈所知,在过去几次类似的比武活动中,安南学员的表现一直不错,虽然没到包揽所有项目头名的程度,但的确是各国学员中最具实力的群体。因此对于苏克易的提问,李奈下意识的首选便是安南。 苏克易听完李奈所陈述的理由之后也是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安南国如今水陆两军都已成型,执政的清都王又崇尚海汉,安南军的确算得上是海汉的得意门生。有时候在外面碰到那些安南来的留学人员,我都有点分辨不清他们到底是安南人还是海汉人。” 李奈对安南国的这种看法并非无的放矢,作为最早与海汉合作的外国军队,安南国在内战结束后一直都在效仿海汉的军事制度,不仅大量购入海汉产的武器装备,而且整个军队的编制、训练方式、指挥体系,也都不断在向海汉靠拢。 安南国近年来投入了大量的资源进行军队建设,所取得的效果也是十分显著,如今安南军在中南半岛地区已经算是首屈一指的强军,而且数次出兵随同海汉军征战海外,积累了不少的战斗经验。 安南国从这样的军事合作中尝到甜头,现在每年都会从军中选拔年轻军官,送到三亚这边接受军事培训。这些受训人员在国内时便已接触到海汉相关军事体制,有的人甚至还能说一口海汉官话,因此到了三亚之后的适应情况普遍要胜于其他地方来的学员,训练效果往往也是最好的。 据李奈所知,在过去几次类似的比武活动中,安南学员的表现一直不错,虽然没到包揽所有项目头名的程度,但的确是各国学员中最具实力的群体。因此对于苏克易的提问,李奈下意识的首选便是安南。 苏克易听完李奈所陈述的理由之后也是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安南国如今水陆两军都已成型,执政的清都王又崇尚海汉,安南军的确算得上是海汉的得意门生。有时候在外面碰到那些安南来的留学人员,我都有点分辨不清他们到底是安南人还是海汉人。” 李奈对安南国的这种看法并非无的放矢,作为最早与海汉合作的外国军队,安南国在内战结束后一直都在效仿海汉的军事制度,不仅大量购入海汉产的武器装备,而且整个军队的编制、训练方式、指挥体系,也都不断在向海汉靠拢。 安南国近年来投入了大量的资源进行军队建设,所取得的效果也是十分显著,如今安南军在中南半岛地区已经算是首屈一指的强军,而且数次出兵随同海汉军征战海外,积累了不少的战斗经验。 安南国从这样的军事合作中尝到甜头,现在每年都会从军中选拔年轻军官,送到三亚这边接受军事培训。这些受训人员在国内时便已接触到海汉相关军事体制,有的人甚至还能说一口海汉官话,因此到了三亚之后的适应情况普遍要胜于其他地方来的学员,训练效果往往也是最好的。 据李奈所知,在过去几次类似的比武活动中,安南学员的表现一直不错,虽然没到包揽所有项目头名的程度,但的确是各国学员中最具实力的群体。因此对于苏克易的提问,李奈下意识的首选便是安南。 苏克易听完李奈所陈述的理由之后也是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安南国如今水陆两军都已成型,执政的清都王又崇尚海汉,安南军的确算得上是海汉的得意门生。有时候在外面碰到那些安南来的留学人员,我都有点分辨不清他们到底是安南人还是海汉人。” 李奈对安南国的这种看法并非无的放矢,作为最早与海汉合作的外国军队,安南国在内战结束后一直都在效仿海汉的军事制度,不仅大量购入海汉产的武器装备,而且整个军队的编制、训练方式、指挥体系,也都不断在向海汉靠拢。 安南国近年来投入了大量的资源进行军队建设,所取得的效果也是十分显著,如今安南军在中南半岛地区已经算是首屈一指的强军,而且数次出兵随同海汉军征战海外,积累了不少的战斗经验。 安南国从这样的军事合作中尝到甜头,现在每年都会从军中选拔年轻军官,送到三亚这边接受军事培训。这些受训人员在国内时便已接触到海汉相关军事体制,有的人甚至还能说一口海汉官话,因此到了三亚之后的适应情况普遍要胜于其他地方来的学员,训练效果往往也是最好的。 据李奈所知,在过去几次类似的比武活动中,安南学员的表现一直不错,虽然没到包揽所有项目头名的程度,但的确是各国学员中最具实力的群体。因此对于苏克易的提问,李奈下意识的首选便是安南。 苏克易听完李奈所陈述的理由之后也是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安南国如今水陆两军都已成型,执政的清都王又崇尚海汉,安南军的确算得上是海汉的得意门生。有时候在外面碰到那些安南来的留学人员,我都有点分辨不清他们到底是安南人还是海汉人。” 李奈对安南国的这种看法并非无的放矢,作为最早与海汉合作的外国军队,安南国在内战结束后一直都在效仿海汉的军事制度,不仅大量购入海汉产的武器装备,而且整个军队的编制、训练方式、指挥体系,也都不断在向海汉靠拢。 安南国近年来投入了大量的资源进行军队建设,所取得的效果也是十分显著,如今安南军在中南半岛地区已经算是首屈一指的强军,而且数次出兵随同海汉军征战海外,积累了不少的战斗经验。 安南国从这样的军事合作中尝到甜头,现在每年都会从军中选拔年轻军官,送到三亚这边接受军事培训。这些受训人员在国内时便已接触到海汉相关军事体制,有的人甚至还能说一口海汉官话,因此到了三亚之后的适应情况普遍要胜于其他地方来的学员,训练效果往往也是最好的。 据李奈所知,在过去几次类似的比武活动中,安南学员的表现一直不错,虽然没到包揽所有项目头名的程度,但的确是各国学员中最具实力的群体。因此对于苏克易的提问,李奈下意识的首选便是安南。 苏克易听完李奈所陈述的理由之后也是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安南国如今水陆两军都已成型,执政的清都王又崇尚海汉,安南军的确算得上是海汉的得意门生。有时候在外面碰到那些安南来的留学人员,我都有点分辨不清他们到底是安南人还是海汉人。” 李奈对安南国的这种看法并非无的放矢,作为最早与海汉合作的外国军队,安南国在内战结束后一直都在效仿海汉的军事制度,不仅大量购入海汉产的武器装备,而且整个军队的编制、训练方式、指挥体系,也都不断在向海汉靠拢。 安南国近年来投入了大量的资源进行军队建设,所取得的效果也是十分显著,如今安南军在中南半岛地区已经算是首屈一指的强军,而且数次出兵随同海汉军征战海外,积累了不少的战斗经验。 安南国从这样的军事合作中尝到甜头,现在每年都会从军中选拔年轻军官,送到三亚这边接受军事培训。这些受训人员在国内时便已接触到海汉相关军事体制,有的人甚至还能说一口海汉官话,因此到了三亚之后的适应情况普遍要胜于其他地方来的学员,训练效果往往也是最好的。 据李奈所知,在过去几次类似的比武活动中,安南学员的表现一直不错,虽然没到包揽所有项目头名的程度,但的确是各国学员中最具实力的群体。因此对于苏克易的提问,李奈下意识的首选便是安南。 苏克易听完李奈所陈述的理由之后也是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安南国如今水陆两军都已成型,执政的清都王又崇尚海汉,安南军的确算得上是海汉的得意门生。有时候在外面碰到那些安南来的留学人员,我都有点分辨不清他们到底是安南人还是海汉人。” 李奈对安南国的这种看法并非无的放矢,作为最早与海汉合作的外国军队,安南国在内战结束后一直都在效仿海汉的军事制度,不仅大量购入海汉产的武器装备,而且整个军队的编制、训练方式、指挥体系,也都不断在向海汉靠拢。 安南国近年来投入了大量的资源进行军队建设,所取得的效果也是十分显著,如今安南军在中南半岛地区已经算是首屈一指的强军,而且数次出兵随同海汉军征战海外,积累了不少的战斗经验。 安南国从这样的军事合作中尝到甜头,现在每年都会从军中选拔年轻军官,送到三亚这边接受军事培训。这些受训人员在国内时便已接触到海汉相关军事体制,有的人甚至还能说一口海汉官话,因此到了三亚之后的适应情况普遍要胜于其他地方来的学员,训练效果往往也是最好的。 据李奈所知,在过去几次类似的比武活动中,安南学员的表现一直不错,虽然没到包揽所有项目头名的程度,但的确是各国学员中最具实力的群体。因此对于苏克易的提问,李奈下意识的首选便是安南。 正文 第2240章 要想收买一个人,当然首先就得开出能令对方心动的价码,而在这个环节上,苏克易似乎的确拿不出什么能让李奈放弃原则的优厚条件。 福瑞丰作为整个两广地区经营规模最大的外贸商家,可并不缺少东印度公司这么一个客户。哪怕是如苏克易所说的那样,将东印度公司在两广地区的贸易都交给福瑞丰来代理,这部分的利润对福瑞丰而言也仍然缺乏足够的吸引力。 何况福瑞丰最主要的贸易对象就是海汉,要是私下破坏禁令跟东印度公司合作,那就意味着对海汉的背叛,除非是东印度公司所提供的贸易规模能完全取代海汉,让福瑞丰真能有利可图,或许还能有一丝实现的机会,但这显然是不可能出现的状况——三亚距离广东可要比巴达维亚近了太多太多,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东印度公司都不可能取代海汉的贸易地位。 以东印度公司惯用的手段,利诱不成当然便是威逼了,当年在澎湖与大明武力对峙便是走的这个路线。不过这一招对武力水平逊于东印度公司的对手还好说,但福瑞丰的后台可是海汉,而且其手下还掌管着大明东南沿海地区武力最强的民间武装组织,想靠武力威胁的法子让福瑞丰就范,那最终很可能只会自讨没趣。 苏克易深知这一点,自然不会对李奈使出这样的手段,威逼利诱都行不通,苏克易当下也的确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以李奈的眼光见识,岂能看不穿苏克易的目的,若不是看苏克易是个汉人,李奈大概也不会有耐性跟他在这种话题上慢慢周旋。 李奈道:“贵方迫切希望扩大贸易规模的意图,在下也明白,但既然如今有相应的规矩,那我们还是照规矩办事比较好。”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要想收买一个人,当然首先就得开出能令对方心动的价码,而在这个环节上,苏克易似乎的确拿不出什么能让李奈放弃原则的优厚条件。 福瑞丰作为整个两广地区经营规模最大的外贸商家,可并不缺少东印度公司这么一个客户。哪怕是如苏克易所说的那样,将东印度公司在两广地区的贸易都交给福瑞丰来代理,这部分的利润对福瑞丰而言也仍然缺乏足够的吸引力。 何况福瑞丰最主要的贸易对象就是海汉,要是私下破坏禁令跟东印度公司合作,那就意味着对海汉的背叛,除非是东印度公司所提供的贸易规模能完全取代海汉,让福瑞丰真能有利可图,或许还能有一丝实现的机会,但这显然是不可能出现的状况——三亚距离广东可要比巴达维亚近了太多太多,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东印度公司都不可能取代海汉的贸易地位。 以东印度公司惯用的手段,利诱不成当然便是威逼了,当年在澎湖与大明武力对峙便是走的这个路线。不过这一招对武力水平逊于东印度公司的对手还好说,但福瑞丰的后台可是海汉,而且其手下还掌管着大明东南沿海地区武力最强的民间武装组织,想靠武力威胁的法子让福瑞丰就范,那最终很可能只会自讨没趣。 苏克易深知这一点,自然不会对李奈使出这样的手段,威逼利诱都行不通,苏克易当下也的确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以李奈的眼光见识,岂能看不穿苏克易的目的,若不是看苏克易是个汉人,李奈大概也不会有耐性跟他在这种话题上慢慢周旋。 李奈道:“贵方迫切希望扩大贸易规模的意图,在下也明白,但既然如今有相应的规矩,那我们还是照规矩办事比较好。” 要想收买一个人,当然首先就得开出能令对方心动的价码,而在这个环节上,苏克易似乎的确拿不出什么能让李奈放弃原则的优厚条件。 福瑞丰作为整个两广地区经营规模最大的外贸商家,可并不缺少东印度公司这么一个客户。哪怕是如苏克易所说的那样,将东印度公司在两广地区的贸易都交给福瑞丰来代理,这部分的利润对福瑞丰而言也仍然缺乏足够的吸引力。 何况福瑞丰最主要的贸易对象就是海汉,要是私下破坏禁令跟东印度公司合作,那就意味着对海汉的背叛,除非是东印度公司所提供的贸易规模能完全取代海汉,让福瑞丰真能有利可图,或许还能有一丝实现的机会,但这显然是不可能出现的状况——三亚距离广东可要比巴达维亚近了太多太多,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东印度公司都不可能取代海汉的贸易地位。 以东印度公司惯用的手段,利诱不成当然便是威逼了,当年在澎湖与大明武力对峙便是走的这个路线。不过这一招对武力水平逊于东印度公司的对手还好说,但福瑞丰的后台可是海汉,而且其手下还掌管着大明东南沿海地区武力最强的民间武装组织,想靠武力威胁的法子让福瑞丰就范,那最终很可能只会自讨没趣。 苏克易深知这一点,自然不会对李奈使出这样的手段,威逼利诱都行不通,苏克易当下也的确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以李奈的眼光见识,岂能看不穿苏克易的目的,若不是看苏克易是个汉人,李奈大概也不会有耐性跟他在这种话题上慢慢周旋。 李奈道:“贵方迫切希望扩大贸易规模的意图,在下也明白,但既然如今有相应的规矩,那我们还是照规矩办事比较好。” 要想收买一个人,当然首先就得开出能令对方心动的价码,而在这个环节上,苏克易似乎的确拿不出什么能让李奈放弃原则的优厚条件。 福瑞丰作为整个两广地区经营规模最大的外贸商家,可并不缺少东印度公司这么一个客户。哪怕是如苏克易所说的那样,将东印度公司在两广地区的贸易都交给福瑞丰来代理,这部分的利润对福瑞丰而言也仍然缺乏足够的吸引力。 何况福瑞丰最主要的贸易对象就是海汉,要是私下破坏禁令跟东印度公司合作,那就意味着对海汉的背叛,除非是东印度公司所提供的贸易规模能完全取代海汉,让福瑞丰真能有利可图,或许还能有一丝实现的机会,但这显然是不可能出现的状况——三亚距离广东可要比巴达维亚近了太多太多,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东印度公司都不可能取代海汉的贸易地位。 以东印度公司惯用的手段,利诱不成当然便是威逼了,当年在澎湖与大明武力对峙便是走的这个路线。不过这一招对武力水平逊于东印度公司的对手还好说,但福瑞丰的后台可是海汉,而且其手下还掌管着大明东南沿海地区武力最强的民间武装组织,想靠武力威胁的法子让福瑞丰就范,那最终很可能只会自讨没趣。 苏克易深知这一点,自然不会对李奈使出这样的手段,威逼利诱都行不通,苏克易当下也的确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以李奈的眼光见识,岂能看不穿苏克易的目的,若不是看苏克易是个汉人,李奈大概也不会有耐性跟他在这种话题上慢慢周旋。 李奈道:“贵方迫切希望扩大贸易规模的意图,在下也明白,但既然如今有相应的规矩,那我们还是照规矩办事比较好。” 要想收买一个人,当然首先就得开出能令对方心动的价码,而在这个环节上,苏克易似乎的确拿不出什么能让李奈放弃原则的优厚条件。 福瑞丰作为整个两广地区经营规模最大的外贸商家,可并不缺少东印度公司这么一个客户。哪怕是如苏克易所说的那样,将东印度公司在两广地区的贸易都交给福瑞丰来代理,这部分的利润对福瑞丰而言也仍然缺乏足够的吸引力。 何况福瑞丰最主要的贸易对象就是海汉,要是私下破坏禁令跟东印度公司合作,那就意味着对海汉的背叛,除非是东印度公司所提供的贸易规模能完全取代海汉,让福瑞丰真能有利可图,或许还能有一丝实现的机会,但这显然是不可能出现的状况——三亚距离广东可要比巴达维亚近了太多太多,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东印度公司都不可能取代海汉的贸易地位。 以东印度公司惯用的手段,利诱不成当然便是威逼了,当年在澎湖与大明武力对峙便是走的这个路线。不过这一招对武力水平逊于东印度公司的对手还好说,但福瑞丰的后台可是海汉,而且其手下还掌管着大明东南沿海地区武力最强的民间武装组织,想靠武力威胁的法子让福瑞丰就范,那最终很可能只会自讨没趣。 苏克易深知这一点,自然不会对李奈使出这样的手段,威逼利诱都行不通,苏克易当下也的确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以李奈的眼光见识,岂能看不穿苏克易的目的,若不是看苏克易是个汉人,李奈大概也不会有耐性跟他在这种话题上慢慢周旋。 李奈道:“贵方迫切希望扩大贸易规模的意图,在下也明白,但既然如今有相应的规矩,那我们还是照规矩办事比较好。” 要想收买一个人,当然首先就得开出能令对方心动的价码,而在这个环节上,苏克易似乎的确拿不出什么能让李奈放弃原则的优厚条件。 福瑞丰作为整个两广地区经营规模最大的外贸商家,可并不缺少东印度公司这么一个客户。哪怕是如苏克易所说的那样,将东印度公司在两广地区的贸易都交给福瑞丰来代理,这部分的利润对福瑞丰而言也仍然缺乏足够的吸引力。 何况福瑞丰最主要的贸易对象就是海汉,要是私下破坏禁令跟东印度公司合作,那就意味着对海汉的背叛,除非是东印度公司所提供的贸易规模能完全取代海汉,让福瑞丰真能有利可图,或许还能有一丝实现的机会,但这显然是不可能出现的状况——三亚距离广东可要比巴达维亚近了太多太多,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东印度公司都不可能取代海汉的贸易地位。 以东印度公司惯用的手段,利诱不成当然便是威逼了,当年在澎湖与大明武力对峙便是走的这个路线。不过这一招对武力水平逊于东印度公司的对手还好说,但福瑞丰的后台可是海汉,而且其手下还掌管着大明东南沿海地区武力最强的民间武装组织,想靠武力威胁的法子让福瑞丰就范,那最终很可能只会自讨没趣。 苏克易深知这一点,自然不会对李奈使出这样的手段,威逼利诱都行不通,苏克易当下也的确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以李奈的眼光见识,岂能看不穿苏克易的目的,若不是看苏克易是个汉人,李奈大概也不会有耐性跟他在这种话题上慢慢周旋。 李奈道:“贵方迫切希望扩大贸易规模的意图,在下也明白,但既然如今有相应的规矩,那我们还是照规矩办事比较好。” 要想收买一个人,当然首先就得开出能令对方心动的价码,而在这个环节上,苏克易似乎的确拿不出什么能让李奈放弃原则的优厚条件。 福瑞丰作为整个两广地区经营规模最大的外贸商家,可并不缺少东印度公司这么一个客户。哪怕是如苏克易所说的那样,将东印度公司在两广地区的贸易都交给福瑞丰来代理,这部分的利润对福瑞丰而言也仍然缺乏足够的吸引力。 何况福瑞丰最主要的贸易对象就是海汉,要是私下破坏禁令跟东印度公司合作,那就意味着对海汉的背叛,除非是东印度公司所提供的贸易规模能完全取代海汉,让福瑞丰真能有利可图,或许还能有一丝实现的机会,但这显然是不可能出现的状况——三亚距离广东可要比巴达维亚近了太多太多,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东印度公司都不可能取代海汉的贸易地位。 正文 第2241章 作为这个时代的海洋殖民强国,荷兰和西班牙通过海路从东方获得了巨大的经济收益,而这其中的相当一部分将会充作他们的军费开支,变成枪炮和战舰去消灭对方的军队。 站在海汉的立场上,那当然是希望这两个海上强国能在欧洲战场上斗个两败俱伤,为自己今后向西扩张创造出更宽松的外部环境。但如果海汉要对荷兰人采取强硬措施,完全切断他们在东方通过国际贸易所获得的经济收益,那么很可能会影响到未来荷兰与西班牙之间的战争走向。 此外海汉在削弱和打击这两个国家的同时,其实也没有完全放松对葡萄牙的警惕,毕竟葡萄牙此时虽然仍处在西班牙的统治之下,但同样也是一个海洋强国。那两家要是在东方被海汉踩得太狠,葡萄牙肯定会趁势做大,这对海汉来说也未必就是好事。 所以执委会的构想,还是打算让这些西方国家在东亚地区的殖民势力形成相互牵制,保持一个动态平衡的形势。敌对的西班牙受到的敲打最多,与海汉保持亲近的葡萄牙则得到了诸多的扶持和优待,而迫于形势勉强保持中立的荷兰,则不得不面对海汉有意设置的诸多限制措施。 但葡萄牙人现在想要打破这样的平衡,完全取代荷兰在东亚地区的贸易地位,这就并不符合海汉执委会的构想了。鸡蛋不能全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国际贸易也是如此。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作为这个时代的海洋殖民强国,荷兰和西班牙通过海路从东方获得了巨大的经济收益,而这其中的相当一部分将会充作他们的军费开支,变成枪炮和战舰去消灭对方的军队。 站在海汉的立场上,那当然是希望这两个海上强国能在欧洲战场上斗个两败俱伤,为自己今后向西扩张创造出更宽松的外部环境。但如果海汉要对荷兰人采取强硬措施,完全切断他们在东方通过国际贸易所获得的经济收益,那么很可能会影响到未来荷兰与西班牙之间的战争走向。 此外海汉在削弱和打击这两个国家的同时,其实也没有完全放松对葡萄牙的警惕,毕竟葡萄牙此时虽然仍处在西班牙的统治之下,但同样也是一个海洋强国。那两家要是在东方被海汉踩得太狠,葡萄牙肯定会趁势做大,这对海汉来说也未必就是好事。 所以执委会的构想,还是打算让这些西方国家在东亚地区的殖民势力形成相互牵制,保持一个动态平衡的形势。敌对的西班牙受到的敲打最多,与海汉保持亲近的葡萄牙则得到了诸多的扶持和优待,而迫于形势勉强保持中立的荷兰,则不得不面对海汉有意设置的诸多限制措施。 但葡萄牙人现在想要打破这样的平衡,完全取代荷兰在东亚地区的贸易地位,这就并不符合海汉执委会的构想了。鸡蛋不能全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国际贸易也是如此。 作为这个时代的海洋殖民强国,荷兰和西班牙通过海路从东方获得了巨大的经济收益,而这其中的相当一部分将会充作他们的军费开支,变成枪炮和战舰去消灭对方的军队。 站在海汉的立场上,那当然是希望这两个海上强国能在欧洲战场上斗个两败俱伤,为自己今后向西扩张创造出更宽松的外部环境。但如果海汉要对荷兰人采取强硬措施,完全切断他们在东方通过国际贸易所获得的经济收益,那么很可能会影响到未来荷兰与西班牙之间的战争走向。 此外海汉在削弱和打击这两个国家的同时,其实也没有完全放松对葡萄牙的警惕,毕竟葡萄牙此时虽然仍处在西班牙的统治之下,但同样也是一个海洋强国。那两家要是在东方被海汉踩得太狠,葡萄牙肯定会趁势做大,这对海汉来说也未必就是好事。 所以执委会的构想,还是打算让这些西方国家在东亚地区的殖民势力形成相互牵制,保持一个动态平衡的形势。敌对的西班牙受到的敲打最多,与海汉保持亲近的葡萄牙则得到了诸多的扶持和优待,而迫于形势勉强保持中立的荷兰,则不得不面对海汉有意设置的诸多限制措施。 但葡萄牙人现在想要打破这样的平衡,完全取代荷兰在东亚地区的贸易地位,这就并不符合海汉执委会的构想了。鸡蛋不能全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国际贸易也是如此。 作为这个时代的海洋殖民强国,荷兰和西班牙通过海路从东方获得了巨大的经济收益,而这其中的相当一部分将会充作他们的军费开支,变成枪炮和战舰去消灭对方的军队。 站在海汉的立场上,那当然是希望这两个海上强国能在欧洲战场上斗个两败俱伤,为自己今后向西扩张创造出更宽松的外部环境。但如果海汉要对荷兰人采取强硬措施,完全切断他们在东方通过国际贸易所获得的经济收益,那么很可能会影响到未来荷兰与西班牙之间的战争走向。 此外海汉在削弱和打击这两个国家的同时,其实也没有完全放松对葡萄牙的警惕,毕竟葡萄牙此时虽然仍处在西班牙的统治之下,但同样也是一个海洋强国。那两家要是在东方被海汉踩得太狠,葡萄牙肯定会趁势做大,这对海汉来说也未必就是好事。 所以执委会的构想,还是打算让这些西方国家在东亚地区的殖民势力形成相互牵制,保持一个动态平衡的形势。敌对的西班牙受到的敲打最多,与海汉保持亲近的葡萄牙则得到了诸多的扶持和优待,而迫于形势勉强保持中立的荷兰,则不得不面对海汉有意设置的诸多限制措施。 但葡萄牙人现在想要打破这样的平衡,完全取代荷兰在东亚地区的贸易地位,这就并不符合海汉执委会的构想了。鸡蛋不能全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国际贸易也是如此。 作为这个时代的海洋殖民强国,荷兰和西班牙通过海路从东方获得了巨大的经济收益,而这其中的相当一部分将会充作他们的军费开支,变成枪炮和战舰去消灭对方的军队。 站在海汉的立场上,那当然是希望这两个海上强国能在欧洲战场上斗个两败俱伤,为自己今后向西扩张创造出更宽松的外部环境。但如果海汉要对荷兰人采取强硬措施,完全切断他们在东方通过国际贸易所获得的经济收益,那么很可能会影响到未来荷兰与西班牙之间的战争走向。 此外海汉在削弱和打击这两个国家的同时,其实也没有完全放松对葡萄牙的警惕,毕竟葡萄牙此时虽然仍处在西班牙的统治之下,但同样也是一个海洋强国。那两家要是在东方被海汉踩得太狠,葡萄牙肯定会趁势做大,这对海汉来说也未必就是好事。 所以执委会的构想,还是打算让这些西方国家在东亚地区的殖民势力形成相互牵制,保持一个动态平衡的形势。敌对的西班牙受到的敲打最多,与海汉保持亲近的葡萄牙则得到了诸多的扶持和优待,而迫于形势勉强保持中立的荷兰,则不得不面对海汉有意设置的诸多限制措施。 但葡萄牙人现在想要打破这样的平衡,完全取代荷兰在东亚地区的贸易地位,这就并不符合海汉执委会的构想了。鸡蛋不能全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国际贸易也是如此。 作为这个时代的海洋殖民强国,荷兰和西班牙通过海路从东方获得了巨大的经济收益,而这其中的相当一部分将会充作他们的军费开支,变成枪炮和战舰去消灭对方的军队。 站在海汉的立场上,那当然是希望这两个海上强国能在欧洲战场上斗个两败俱伤,为自己今后向西扩张创造出更宽松的外部环境。但如果海汉要对荷兰人采取强硬措施,完全切断他们在东方通过国际贸易所获得的经济收益,那么很可能会影响到未来荷兰与西班牙之间的战争走向。 此外海汉在削弱和打击这两个国家的同时,其实也没有完全放松对葡萄牙的警惕,毕竟葡萄牙此时虽然仍处在西班牙的统治之下,但同样也是一个海洋强国。那两家要是在东方被海汉踩得太狠,葡萄牙肯定会趁势做大,这对海汉来说也未必就是好事。 所以执委会的构想,还是打算让这些西方国家在东亚地区的殖民势力形成相互牵制,保持一个动态平衡的形势。敌对的西班牙受到的敲打最多,与海汉保持亲近的葡萄牙则得到了诸多的扶持和优待,而迫于形势勉强保持中立的荷兰,则不得不面对海汉有意设置的诸多限制措施。 但葡萄牙人现在想要打破这样的平衡,完全取代荷兰在东亚地区的贸易地位,这就并不符合海汉执委会的构想了。鸡蛋不能全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国际贸易也是如此。 作为这个时代的海洋殖民强国,荷兰和西班牙通过海路从东方获得了巨大的经济收益,而这其中的相当一部分将会充作他们的军费开支,变成枪炮和战舰去消灭对方的军队。 站在海汉的立场上,那当然是希望这两个海上强国能在欧洲战场上斗个两败俱伤,为自己今后向西扩张创造出更宽松的外部环境。但如果海汉要对荷兰人采取强硬措施,完全切断他们在东方通过国际贸易所获得的经济收益,那么很可能会影响到未来荷兰与西班牙之间的战争走向。 此外海汉在削弱和打击这两个国家的同时,其实也没有完全放松对葡萄牙的警惕,毕竟葡萄牙此时虽然仍处在西班牙的统治之下,但同样也是一个海洋强国。那两家要是在东方被海汉踩得太狠,葡萄牙肯定会趁势做大,这对海汉来说也未必就是好事。 所以执委会的构想,还是打算让这些西方国家在东亚地区的殖民势力形成相互牵制,保持一个动态平衡的形势。敌对的西班牙受到的敲打最多,与海汉保持亲近的葡萄牙则得到了诸多的扶持和优待,而迫于形势勉强保持中立的荷兰,则不得不面对海汉有意设置的诸多限制措施。 但葡萄牙人现在想要打破这样的平衡,完全取代荷兰在东亚地区的贸易地位,这就并不符合海汉执委会的构想了。鸡蛋不能全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国际贸易也是如此。 作为这个时代的海洋殖民强国,荷兰和西班牙通过海路从东方获得了巨大的经济收益,而这其中的相当一部分将会充作他们的军费开支,变成枪炮和战舰去消灭对方的军队。 站在海汉的立场上,那当然是希望这两个海上强国能在欧洲战场上斗个两败俱伤,为自己今后向西扩张创造出更宽松的外部环境。但如果海汉要对荷兰人采取强硬措施,完全切断他们在东方通过国际贸易所获得的经济收益,那么很可能会影响到未来荷兰与西班牙之间的战争走向。 此外海汉在削弱和打击这两个国家的同时,其实也没有完全放松对葡萄牙的警惕,毕竟葡萄牙此时虽然仍处在西班牙的统治之下,但同样也是一个海洋强国。那两家要是在东方被海汉踩得太狠,葡萄牙肯定会趁势做大,这对海汉来说也未必就是好事。 所以执委会的构想,还是打算让这些西方国家在东亚地区的殖民势力形成相互牵制,保持一个动态平衡的形势。敌对的西班牙受到的敲打最多,与海汉保持亲近的葡萄牙则得到了诸多的扶持和优待,而迫于形势勉强保持中立的荷兰,则不得不面对海汉有意设置的诸多限制措施。 但葡萄牙人现在想要打破这样的平衡,完全取代荷兰在东亚地区的贸易地位,这就并不符合海汉执委会的构想了。 正文 第2242章 关于针对清国的军事行动,施耐德所说的基本是实情,朝鲜的确是有反攻清国报仇雪恨的打算,不过考虑到实际情况,这种打算并不会在近期付诸行动。 在去年的大战之后,朝鲜人对于自身的军事实力已有了比较清楚的认识,自知相较对手差距太大,在正面战场上很难有一战之力。而且去年的战事让朝鲜近半国土被卷入战火,北方多个城镇变成了废墟,国力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迄今仍有大片地区处于战后重建状态,用于维持国家运转的物资和经费都很吃紧,基本不可能在短期内发动一场大规模的对外战争。 按照正常的规划,朝鲜至少要等到新军组建并通过小规模武装行动积累了一定的实战经验之后,再考虑向清国复仇的打算。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样的行动必须要先争取到海汉的全力支持,否则仅凭朝鲜自己的军事力量,就算有了新军也还是难以挑战清国。 真正有意愿要在近期对满清发动军事打击的,其实并非朝鲜,而是海汉。 在得知平户藩的军工技术有可能会流入满清后,海汉便已经动了要先发制人的念头,只是目前尚未确认这种可能性,以及后续将会造成的影响。 虽说海汉的军事实力要明显高于对方,但要在辽东地区主动发起大规模的战事,仅靠当地驻军的兵力依然会显得捉襟见肘,必须要设法对作战部队进行补充。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关于针对清国的军事行动,施耐德所说的基本是实情,朝鲜的确是有反攻清国报仇雪恨的打算,不过考虑到实际情况,这种打算并不会在近期付诸行动。 在去年的大战之后,朝鲜人对于自身的军事实力已有了比较清楚的认识,自知相较对手差距太大,在正面战场上很难有一战之力。而且去年的战事让朝鲜近半国土被卷入战火,北方多个城镇变成了废墟,国力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迄今仍有大片地区处于战后重建状态,用于维持国家运转的物资和经费都很吃紧,基本不可能在短期内发动一场大规模的对外战争。 按照正常的规划,朝鲜至少要等到新军组建并通过小规模武装行动积累了一定的实战经验之后,再考虑向清国复仇的打算。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样的行动必须要先争取到海汉的全力支持,否则仅凭朝鲜自己的军事力量,就算有了新军也还是难以挑战清国。 真正有意愿要在近期对满清发动军事打击的,其实并非朝鲜,而是海汉。 在得知平户藩的军工技术有可能会流入满清后,海汉便已经动了要先发制人的念头,只是目前尚未确认这种可能性,以及后续将会造成的影响。 虽说海汉的军事实力要明显高于对方,但要在辽东地区主动发起大规模的战事,仅靠当地驻军的兵力依然会显得捉襟见肘,必须要设法对作战部队进行补充。 关于针对清国的军事行动,施耐德所说的基本是实情,朝鲜的确是有反攻清国报仇雪恨的打算,不过考虑到实际情况,这种打算并不会在近期付诸行动。 在去年的大战之后,朝鲜人对于自身的军事实力已有了比较清楚的认识,自知相较对手差距太大,在正面战场上很难有一战之力。而且去年的战事让朝鲜近半国土被卷入战火,北方多个城镇变成了废墟,国力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迄今仍有大片地区处于战后重建状态,用于维持国家运转的物资和经费都很吃紧,基本不可能在短期内发动一场大规模的对外战争。 按照正常的规划,朝鲜至少要等到新军组建并通过小规模武装行动积累了一定的实战经验之后,再考虑向清国复仇的打算。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样的行动必须要先争取到海汉的全力支持,否则仅凭朝鲜自己的军事力量,就算有了新军也还是难以挑战清国。 真正有意愿要在近期对满清发动军事打击的,其实并非朝鲜,而是海汉。 在得知平户藩的军工技术有可能会流入满清后,海汉便已经动了要先发制人的念头,只是目前尚未确认这种可能性,以及后续将会造成的影响。 虽说海汉的军事实力要明显高于对方,但要在辽东地区主动发起大规模的战事,仅靠当地驻军的兵力依然会显得捉襟见肘,必须要设法对作战部队进行补充。 关于针对清国的军事行动,施耐德所说的基本是实情,朝鲜的确是有反攻清国报仇雪恨的打算,不过考虑到实际情况,这种打算并不会在近期付诸行动。 在去年的大战之后,朝鲜人对于自身的军事实力已有了比较清楚的认识,自知相较对手差距太大,在正面战场上很难有一战之力。而且去年的战事让朝鲜近半国土被卷入战火,北方多个城镇变成了废墟,国力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迄今仍有大片地区处于战后重建状态,用于维持国家运转的物资和经费都很吃紧,基本不可能在短期内发动一场大规模的对外战争。 按照正常的规划,朝鲜至少要等到新军组建并通过小规模武装行动积累了一定的实战经验之后,再考虑向清国复仇的打算。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样的行动必须要先争取到海汉的全力支持,否则仅凭朝鲜自己的军事力量,就算有了新军也还是难以挑战清国。 真正有意愿要在近期对满清发动军事打击的,其实并非朝鲜,而是海汉。 在得知平户藩的军工技术有可能会流入满清后,海汉便已经动了要先发制人的念头,只是目前尚未确认这种可能性,以及后续将会造成的影响。 虽说海汉的军事实力要明显高于对方,但要在辽东地区主动发起大规模的战事,仅靠当地驻军的兵力依然会显得捉襟见肘,必须要设法对作战部队进行补充。 关于针对清国的军事行动,施耐德所说的基本是实情,朝鲜的确是有反攻清国报仇雪恨的打算,不过考虑到实际情况,这种打算并不会在近期付诸行动。 在去年的大战之后,朝鲜人对于自身的军事实力已有了比较清楚的认识,自知相较对手差距太大,在正面战场上很难有一战之力。而且去年的战事让朝鲜近半国土被卷入战火,北方多个城镇变成了废墟,国力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迄今仍有大片地区处于战后重建状态,用于维持国家运转的物资和经费都很吃紧,基本不可能在短期内发动一场大规模的对外战争。 按照正常的规划,朝鲜至少要等到新军组建并通过小规模武装行动积累了一定的实战经验之后,再考虑向清国复仇的打算。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样的行动必须要先争取到海汉的全力支持,否则仅凭朝鲜自己的军事力量,就算有了新军也还是难以挑战清国。 真正有意愿要在近期对满清发动军事打击的,其实并非朝鲜,而是海汉。 在得知平户藩的军工技术有可能会流入满清后,海汉便已经动了要先发制人的念头,只是目前尚未确认这种可能性,以及后续将会造成的影响。 虽说海汉的军事实力要明显高于对方,但要在辽东地区主动发起大规模的战事,仅靠当地驻军的兵力依然会显得捉襟见肘,必须要设法对作战部队进行补充。 关于针对清国的军事行动,施耐德所说的基本是实情,朝鲜的确是有反攻清国报仇雪恨的打算,不过考虑到实际情况,这种打算并不会在近期付诸行动。 在去年的大战之后,朝鲜人对于自身的军事实力已有了比较清楚的认识,自知相较对手差距太大,在正面战场上很难有一战之力。而且去年的战事让朝鲜近半国土被卷入战火,北方多个城镇变成了废墟,国力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迄今仍有大片地区处于战后重建状态,用于维持国家运转的物资和经费都很吃紧,基本不可能在短期内发动一场大规模的对外战争。 按照正常的规划,朝鲜至少要等到新军组建并通过小规模武装行动积累了一定的实战经验之后,再考虑向清国复仇的打算。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样的行动必须要先争取到海汉的全力支持,否则仅凭朝鲜自己的军事力量,就算有了新军也还是难以挑战清国。 真正有意愿要在近期对满清发动军事打击的,其实并非朝鲜,而是海汉。 在得知平户藩的军工技术有可能会流入满清后,海汉便已经动了要先发制人的念头,只是目前尚未确认这种可能性,以及后续将会造成的影响。 虽说海汉的军事实力要明显高于对方,但要在辽东地区主动发起大规模的战事,仅靠当地驻军的兵力依然会显得捉襟见肘,必须要设法对作战部队进行补充。 关于针对清国的军事行动,施耐德所说的基本是实情,朝鲜的确是有反攻清国报仇雪恨的打算,不过考虑到实际情况,这种打算并不会在近期付诸行动。 在去年的大战之后,朝鲜人对于自身的军事实力已有了比较清楚的认识,自知相较对手差距太大,在正面战场上很难有一战之力。而且去年的战事让朝鲜近半国土被卷入战火,北方多个城镇变成了废墟,国力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迄今仍有大片地区处于战后重建状态,用于维持国家运转的物资和经费都很吃紧,基本不可能在短期内发动一场大规模的对外战争。 按照正常的规划,朝鲜至少要等到新军组建并通过小规模武装行动积累了一定的实战经验之后,再考虑向清国复仇的打算。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样的行动必须要先争取到海汉的全力支持,否则仅凭朝鲜自己的军事力量,就算有了新军也还是难以挑战清国。 真正有意愿要在近期对满清发动军事打击的,其实并非朝鲜,而是海汉。 在得知平户藩的军工技术有可能会流入满清后,海汉便已经动了要先发制人的念头,只是目前尚未确认这种可能性,以及后续将会造成的影响。 虽说海汉的军事实力要明显高于对方,但要在辽东地区主动发起大规模的战事,仅靠当地驻军的兵力依然会显得捉襟见肘,必须要设法对作战部队进行补充。 关于针对清国的军事行动,施耐德所说的基本是实情,朝鲜的确是有反攻清国报仇雪恨的打算,不过考虑到实际情况,这种打算并不会在近期付诸行动。 在去年的大战之后,朝鲜人对于自身的军事实力已有了比较清楚的认识,自知相较对手差距太大,在正面战场上很难有一战之力。而且去年的战事让朝鲜近半国土被卷入战火,北方多个城镇变成了废墟,国力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迄今仍有大片地区处于战后重建状态,用于维持国家运转的物资和经费都很吃紧,基本不可能在短期内发动一场大规模的对外战争。 按照正常的规划,朝鲜至少要等到新军组建并通过小规模武装行动积累了一定的实战经验之后,再考虑向清国复仇的打算。当然了,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样的行动必须要先争取到海汉的全力支持,否则仅凭朝鲜自己的军事力量,就算有了新军也还是难以挑战清国。 真正有意愿要在近期对满清发动军事打击的,其实并非朝鲜,而是海汉。 在得知平户藩的军工技术有可能会流入满清后,海汉便已经动了要先发制人的念头,只是目前尚未确认这种可能性,以及后续将会造成的影响。 虽说海汉的军事实力要明显高于对方,但要在辽东地区主动发起大规模的战事,仅靠当地驻军的兵力依然会显得捉襟见肘,必须要设法对作战部队进行补充。 正文 第2243章 一连几个话题讨论下来都未能取得共识,这也让托马斯略感受挫,虽然他也料到要说服施耐德并不容易,但双方在这些问题上所存在的分歧如此之大,的确是有些超乎了他的预计。 不过托马斯倒也不会认为这些意见分歧会影响到两国的关系,毕竟双方目前的合作是处于互惠互利的状态,如非必要,谁也不会主动去破坏这种状态。只要共同利益大于分歧,两国的合作关系就不会恶化。 为了挽回这次会谈的气氛,托马斯决定在结束谈话之前,还是再聊几句双方能够达成共识的话题。 “施耐德先生,我今天出门之前看了报纸,贵国这次要举办的外军留学人员大比武活动,似乎跟往年有些不一样了。” 施耐德闻言点点头道:“执委会和国防部都很重视今年的活动,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的比武来展示我国对盟友提供的军事援助成效,让更多的国家了解军事联盟的作用和必要性。” “那看来今年的比武活动,到场观战的嘉宾会比往年多出不少了……”托马斯若有所思地应道。如果海汉扩大了邀请嘉宾的范围,那不知道荷兰人是否也会被列入受邀之列。 仿佛是看穿了托马斯的想法,施耐德主动说道:“是的,这次我们打算邀请一些过去没有参加过这个活动的嘉宾,比如说东印度公司驻三亚的代表……他们应该会很有兴趣参与这样的活动。”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一连几个话题讨论下来都未能取得共识,这也让托马斯略感受挫,虽然他也料到要说服施耐德并不容易,但双方在这些问题上所存在的分歧如此之大,的确是有些超乎了他的预计。 不过托马斯倒也不会认为这些意见分歧会影响到两国的关系,毕竟双方目前的合作是处于互惠互利的状态,如非必要,谁也不会主动去破坏这种状态。只要共同利益大于分歧,两国的合作关系就不会恶化。 为了挽回这次会谈的气氛,托马斯决定在结束谈话之前,还是再聊几句双方能够达成共识的话题。 “施耐德先生,我今天出门之前看了报纸,贵国这次要举办的外军留学人员大比武活动,似乎跟往年有些不一样了。” 施耐德闻言点点头道:“执委会和国防部都很重视今年的活动,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的比武来展示我国对盟友提供的军事援助成效,让更多的国家了解军事联盟的作用和必要性。” “那看来今年的比武活动,到场观战的嘉宾会比往年多出不少了……”托马斯若有所思地应道。如果海汉扩大了邀请嘉宾的范围,那不知道荷兰人是否也会被列入受邀之列。 仿佛是看穿了托马斯的想法,施耐德主动说道:“是的,这次我们打算邀请一些过去没有参加过这个活动的嘉宾,比如说东印度公司驻三亚的代表……他们应该会很有兴趣参与这样的活动。” 一连几个话题讨论下来都未能取得共识,这也让托马斯略感受挫,虽然他也料到要说服施耐德并不容易,但双方在这些问题上所存在的分歧如此之大,的确是有些超乎了他的预计。 不过托马斯倒也不会认为这些意见分歧会影响到两国的关系,毕竟双方目前的合作是处于互惠互利的状态,如非必要,谁也不会主动去破坏这种状态。只要共同利益大于分歧,两国的合作关系就不会恶化。 为了挽回这次会谈的气氛,托马斯决定在结束谈话之前,还是再聊几句双方能够达成共识的话题。 “施耐德先生,我今天出门之前看了报纸,贵国这次要举办的外军留学人员大比武活动,似乎跟往年有些不一样了。” 施耐德闻言点点头道:“执委会和国防部都很重视今年的活动,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的比武来展示我国对盟友提供的军事援助成效,让更多的国家了解军事联盟的作用和必要性。” “那看来今年的比武活动,到场观战的嘉宾会比往年多出不少了……”托马斯若有所思地应道。如果海汉扩大了邀请嘉宾的范围,那不知道荷兰人是否也会被列入受邀之列。 仿佛是看穿了托马斯的想法,施耐德主动说道:“是的,这次我们打算邀请一些过去没有参加过这个活动的嘉宾,比如说东印度公司驻三亚的代表……他们应该会很有兴趣参与这样的活动。” 一连几个话题讨论下来都未能取得共识,这也让托马斯略感受挫,虽然他也料到要说服施耐德并不容易,但双方在这些问题上所存在的分歧如此之大,的确是有些超乎了他的预计。 不过托马斯倒也不会认为这些意见分歧会影响到两国的关系,毕竟双方目前的合作是处于互惠互利的状态,如非必要,谁也不会主动去破坏这种状态。只要共同利益大于分歧,两国的合作关系就不会恶化。 为了挽回这次会谈的气氛,托马斯决定在结束谈话之前,还是再聊几句双方能够达成共识的话题。 “施耐德先生,我今天出门之前看了报纸,贵国这次要举办的外军留学人员大比武活动,似乎跟往年有些不一样了。” 施耐德闻言点点头道:“执委会和国防部都很重视今年的活动,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的比武来展示我国对盟友提供的军事援助成效,让更多的国家了解军事联盟的作用和必要性。” “那看来今年的比武活动,到场观战的嘉宾会比往年多出不少了……”托马斯若有所思地应道。如果海汉扩大了邀请嘉宾的范围,那不知道荷兰人是否也会被列入受邀之列。 仿佛是看穿了托马斯的想法,施耐德主动说道:“是的,这次我们打算邀请一些过去没有参加过这个活动的嘉宾,比如说东印度公司驻三亚的代表……他们应该会很有兴趣参与这样的活动。” 一连几个话题讨论下来都未能取得共识,这也让托马斯略感受挫,虽然他也料到要说服施耐德并不容易,但双方在这些问题上所存在的分歧如此之大,的确是有些超乎了他的预计。 不过托马斯倒也不会认为这些意见分歧会影响到两国的关系,毕竟双方目前的合作是处于互惠互利的状态,如非必要,谁也不会主动去破坏这种状态。只要共同利益大于分歧,两国的合作关系就不会恶化。 为了挽回这次会谈的气氛,托马斯决定在结束谈话之前,还是再聊几句双方能够达成共识的话题。 “施耐德先生,我今天出门之前看了报纸,贵国这次要举办的外军留学人员大比武活动,似乎跟往年有些不一样了。” 施耐德闻言点点头道:“执委会和国防部都很重视今年的活动,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的比武来展示我国对盟友提供的军事援助成效,让更多的国家了解军事联盟的作用和必要性。” “那看来今年的比武活动,到场观战的嘉宾会比往年多出不少了……”托马斯若有所思地应道。如果海汉扩大了邀请嘉宾的范围,那不知道荷兰人是否也会被列入受邀之列。 仿佛是看穿了托马斯的想法,施耐德主动说道:“是的,这次我们打算邀请一些过去没有参加过这个活动的嘉宾,比如说东印度公司驻三亚的代表……他们应该会很有兴趣参与这样的活动。” 一连几个话题讨论下来都未能取得共识,这也让托马斯略感受挫,虽然他也料到要说服施耐德并不容易,但双方在这些问题上所存在的分歧如此之大,的确是有些超乎了他的预计。 不过托马斯倒也不会认为这些意见分歧会影响到两国的关系,毕竟双方目前的合作是处于互惠互利的状态,如非必要,谁也不会主动去破坏这种状态。只要共同利益大于分歧,两国的合作关系就不会恶化。 为了挽回这次会谈的气氛,托马斯决定在结束谈话之前,还是再聊几句双方能够达成共识的话题。 “施耐德先生,我今天出门之前看了报纸,贵国这次要举办的外军留学人员大比武活动,似乎跟往年有些不一样了。” 施耐德闻言点点头道:“执委会和国防部都很重视今年的活动,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的比武来展示我国对盟友提供的军事援助成效,让更多的国家了解军事联盟的作用和必要性。” “那看来今年的比武活动,到场观战的嘉宾会比往年多出不少了……”托马斯若有所思地应道。如果海汉扩大了邀请嘉宾的范围,那不知道荷兰人是否也会被列入受邀之列。 仿佛是看穿了托马斯的想法,施耐德主动说道:“是的,这次我们打算邀请一些过去没有参加过这个活动的嘉宾,比如说东印度公司驻三亚的代表……他们应该会很有兴趣参与这样的活动。” 一连几个话题讨论下来都未能取得共识,这也让托马斯略感受挫,虽然他也料到要说服施耐德并不容易,但双方在这些问题上所存在的分歧如此之大,的确是有些超乎了他的预计。 不过托马斯倒也不会认为这些意见分歧会影响到两国的关系,毕竟双方目前的合作是处于互惠互利的状态,如非必要,谁也不会主动去破坏这种状态。只要共同利益大于分歧,两国的合作关系就不会恶化。 为了挽回这次会谈的气氛,托马斯决定在结束谈话之前,还是再聊几句双方能够达成共识的话题。 “施耐德先生,我今天出门之前看了报纸,贵国这次要举办的外军留学人员大比武活动,似乎跟往年有些不一样了。” 施耐德闻言点点头道:“执委会和国防部都很重视今年的活动,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的比武来展示我国对盟友提供的军事援助成效,让更多的国家了解军事联盟的作用和必要性。” “那看来今年的比武活动,到场观战的嘉宾会比往年多出不少了……”托马斯若有所思地应道。如果海汉扩大了邀请嘉宾的范围,那不知道荷兰人是否也会被列入受邀之列。 仿佛是看穿了托马斯的想法,施耐德主动说道:“是的,这次我们打算邀请一些过去没有参加过这个活动的嘉宾,比如说东印度公司驻三亚的代表……他们应该会很有兴趣参与这样的活动。” 一连几个话题讨论下来都未能取得共识,这也让托马斯略感受挫,虽然他也料到要说服施耐德并不容易,但双方在这些问题上所存在的分歧如此之大,的确是有些超乎了他的预计。 不过托马斯倒也不会认为这些意见分歧会影响到两国的关系,毕竟双方目前的合作是处于互惠互利的状态,如非必要,谁也不会主动去破坏这种状态。只要共同利益大于分歧,两国的合作关系就不会恶化。 为了挽回这次会谈的气氛,托马斯决定在结束谈话之前,还是再聊几句双方能够达成共识的话题。 “施耐德先生,我今天出门之前看了报纸,贵国这次要举办的外军留学人员大比武活动,似乎跟往年有些不一样了。” 施耐德闻言点点头道:“执委会和国防部都很重视今年的活动,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的比武来展示我国对盟友提供的军事援助成效,让更多的国家了解军事联盟的作用和必要性。” “那看来今年的比武活动,到场观战的嘉宾会比往年多出不少了……”托马斯若有所思地应道。如果海汉扩大了邀请嘉宾的范围,那不知道荷兰人是否也会被列入受邀之列。 仿佛是看穿了托马斯的想法,施耐德主动说道:“是的,这次我们打算邀请一些过去没有参加过这个活动的嘉宾,比如说东印度公司驻三亚的代表……他们应该会很有兴趣参与这样的活动。” 正文 第2244章 扩大邀请对象的范围,到底是怎么个扩大法,范围要拉到多大,这正是田征所不明的地方。由于过去外军学员比武活动一直是由军方操办,所以关于这个尺度,那肯定还是军方把握得更准确一些。 便听陆挺继续说道:“除了像往年一样,邀请盟友的军政要员,今年大概会把这个范围从官方扩展到民间,也就是说有一些商人、文人,也有机会得到邀请。此外上头还在考虑,要不要把嘉宾范围进一步扩大,对非结盟国家也发出邀请。” “你是说……像荷兰东印度公司,也有可能会得到邀请?”听到这个消息,田征微微有些吃惊。他知道执委会一向对荷兰人十分警惕,在军事和贸易方面都对其有诸多限制措施,类似外军学员比武这种涉及军事机密的活动,过去肯定不会让荷兰人参与观摩。 陆挺点了点头道:“没错。不过这还得等上头有明确的指示了才能操作,我们目前所需拟定的名单,主要还是在盟友范围内筛选。” 拟定这种名单,可要比办红白喜事拟定宴客名单复杂多了,方方面面所需考虑的因素实在太多。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扩大邀请对象的范围,到底是怎么个扩大法,范围要拉到多大,这正是田征所不明的地方。由于过去外军学员比武活动一直是由军方操办,所以关于这个尺度,那肯定还是军方把握得更准确一些。 便听陆挺继续说道:“除了像往年一样,邀请盟友的军政要员,今年大概会把这个范围从官方扩展到民间,也就是说有一些商人、文人,也有机会得到邀请。此外上头还在考虑,要不要把嘉宾范围进一步扩大,对非结盟国家也发出邀请。” “你是说……像荷兰东印度公司,也有可能会得到邀请?”听到这个消息,田征微微有些吃惊。他知道执委会一向对荷兰人十分警惕,在军事和贸易方面都对其有诸多限制措施,类似外军学员比武这种涉及军事机密的活动,过去肯定不会让荷兰人参与观摩。 陆挺点了点头道:“没错。不过这还得等上头有明确的指示了才能操作,我们目前所需拟定的名单,主要还是在盟友范围内筛选。” 拟定这种名单,可要比办红白喜事拟定宴客名单复杂多了,方方面面所需考虑的因素实在太多。 扩大邀请对象的范围,到底是怎么个扩大法,范围要拉到多大,这正是田征所不明的地方。由于过去外军学员比武活动一直是由军方操办,所以关于这个尺度,那肯定还是军方把握得更准确一些。 便听陆挺继续说道:“除了像往年一样,邀请盟友的军政要员,今年大概会把这个范围从官方扩展到民间,也就是说有一些商人、文人,也有机会得到邀请。此外上头还在考虑,要不要把嘉宾范围进一步扩大,对非结盟国家也发出邀请。” “你是说……像荷兰东印度公司,也有可能会得到邀请?”听到这个消息,田征微微有些吃惊。他知道执委会一向对荷兰人十分警惕,在军事和贸易方面都对其有诸多限制措施,类似外军学员比武这种涉及军事机密的活动,过去肯定不会让荷兰人参与观摩。 陆挺点了点头道:“没错。不过这还得等上头有明确的指示了才能操作,我们目前所需拟定的名单,主要还是在盟友范围内筛选。” 拟定这种名单,可要比办红白喜事拟定宴客名单复杂多了,方方面面所需考虑的因素实在太多。 扩大邀请对象的范围,到底是怎么个扩大法,范围要拉到多大,这正是田征所不明的地方。由于过去外军学员比武活动一直是由军方操办,所以关于这个尺度,那肯定还是军方把握得更准确一些。 便听陆挺继续说道:“除了像往年一样,邀请盟友的军政要员,今年大概会把这个范围从官方扩展到民间,也就是说有一些商人、文人,也有机会得到邀请。此外上头还在考虑,要不要把嘉宾范围进一步扩大,对非结盟国家也发出邀请。” “你是说……像荷兰东印度公司,也有可能会得到邀请?”听到这个消息,田征微微有些吃惊。他知道执委会一向对荷兰人十分警惕,在军事和贸易方面都对其有诸多限制措施,类似外军学员比武这种涉及军事机密的活动,过去肯定不会让荷兰人参与观摩。 陆挺点了点头道:“没错。不过这还得等上头有明确的指示了才能操作,我们目前所需拟定的名单,主要还是在盟友范围内筛选。” 拟定这种名单,可要比办红白喜事拟定宴客名单复杂多了,方方面面所需考虑的因素实在太多。 扩大邀请对象的范围,到底是怎么个扩大法,范围要拉到多大,这正是田征所不明的地方。由于过去外军学员比武活动一直是由军方操办,所以关于这个尺度,那肯定还是军方把握得更准确一些。 便听陆挺继续说道:“除了像往年一样,邀请盟友的军政要员,今年大概会把这个范围从官方扩展到民间,也就是说有一些商人、文人,也有机会得到邀请。此外上头还在考虑,要不要把嘉宾范围进一步扩大,对非结盟国家也发出邀请。” “你是说……像荷兰东印度公司,也有可能会得到邀请?”听到这个消息,田征微微有些吃惊。他知道执委会一向对荷兰人十分警惕,在军事和贸易方面都对其有诸多限制措施,类似外军学员比武这种涉及军事机密的活动,过去肯定不会让荷兰人参与观摩。 陆挺点了点头道:“没错。不过这还得等上头有明确的指示了才能操作,我们目前所需拟定的名单,主要还是在盟友范围内筛选。” 拟定这种名单,可要比办红白喜事拟定宴客名单复杂多了,方方面面所需考虑的因素实在太多。 扩大邀请对象的范围,到底是怎么个扩大法,范围要拉到多大,这正是田征所不明的地方。由于过去外军学员比武活动一直是由军方操办,所以关于这个尺度,那肯定还是军方把握得更准确一些。 便听陆挺继续说道:“除了像往年一样,邀请盟友的军政要员,今年大概会把这个范围从官方扩展到民间,也就是说有一些商人、文人,也有机会得到邀请。此外上头还在考虑,要不要把嘉宾范围进一步扩大,对非结盟国家也发出邀请。” “你是说……像荷兰东印度公司,也有可能会得到邀请?”听到这个消息,田征微微有些吃惊。他知道执委会一向对荷兰人十分警惕,在军事和贸易方面都对其有诸多限制措施,类似外军学员比武这种涉及军事机密的活动,过去肯定不会让荷兰人参与观摩。 陆挺点了点头道:“没错。不过这还得等上头有明确的指示了才能操作,我们目前所需拟定的名单,主要还是在盟友范围内筛选。” 拟定这种名单,可要比办红白喜事拟定宴客名单复杂多了,方方面面所需考虑的因素实在太多。 扩大邀请对象的范围,到底是怎么个扩大法,范围要拉到多大,这正是田征所不明的地方。由于过去外军学员比武活动一直是由军方操办,所以关于这个尺度,那肯定还是军方把握得更准确一些。 便听陆挺继续说道:“除了像往年一样,邀请盟友的军政要员,今年大概会把这个范围从官方扩展到民间,也就是说有一些商人、文人,也有机会得到邀请。此外上头还在考虑,要不要把嘉宾范围进一步扩大,对非结盟国家也发出邀请。” “你是说……像荷兰东印度公司,也有可能会得到邀请?”听到这个消息,田征微微有些吃惊。他知道执委会一向对荷兰人十分警惕,在军事和贸易方面都对其有诸多限制措施,类似外军学员比武这种涉及军事机密的活动,过去肯定不会让荷兰人参与观摩。 陆挺点了点头道:“没错。不过这还得等上头有明确的指示了才能操作,我们目前所需拟定的名单,主要还是在盟友范围内筛选。” 拟定这种名单,可要比办红白喜事拟定宴客名单复杂多了,方方面面所需考虑的因素实在太多。 扩大邀请对象的范围,到底是怎么个扩大法,范围要拉到多大,这正是田征所不明的地方。由于过去外军学员比武活动一直是由军方操办,所以关于这个尺度,那肯定还是军方把握得更准确一些。 便听陆挺继续说道:“除了像往年一样,邀请盟友的军政要员,今年大概会把这个范围从官方扩展到民间,也就是说有一些商人、文人,也有机会得到邀请。此外上头还在考虑,要不要把嘉宾范围进一步扩大,对非结盟国家也发出邀请。” “你是说……像荷兰东印度公司,也有可能会得到邀请?”听到这个消息,田征微微有些吃惊。他知道执委会一向对荷兰人十分警惕,在军事和贸易方面都对其有诸多限制措施,类似外军学员比武这种涉及军事机密的活动,过去肯定不会让荷兰人参与观摩。 陆挺点了点头道:“没错。不过这还得等上头有明确的指示了才能操作,我们目前所需拟定的名单,主要还是在盟友范围内筛选。” 拟定这种名单,可要比办红白喜事拟定宴客名单复杂多了,方方面面所需考虑的因素实在太多。 扩大邀请对象的范围,到底是怎么个扩大法,范围要拉到多大,这正是田征所不明的地方。由于过去外军学员比武活动一直是由军方操办,所以关于这个尺度,那肯定还是军方把握得更准确一些。 便听陆挺继续说道:“除了像往年一样,邀请盟友的军政要员,今年大概会把这个范围从官方扩展到民间,也就是说有一些商人、文人,也有机会得到邀请。此外上头还在考虑,要不要把嘉宾范围进一步扩大,对非结盟国家也发出邀请。” “你是说……像荷兰东印度公司,也有可能会得到邀请?”听到这个消息,田征微微有些吃惊。他知道执委会一向对荷兰人十分警惕,在军事和贸易方面都对其有诸多限制措施,类似外军学员比武这种涉及军事机密的活动,过去肯定不会让荷兰人参与观摩。 陆挺点了点头道:“没错。不过这还得等上头有明确的指示了才能操作,我们目前所需拟定的名单,主要还是在盟友范围内筛选。” 拟定这种名单,可要比办红白喜事拟定宴客名单复杂多了,方方面面所需考虑的因素实在太多。 扩大邀请对象的范围,到底是怎么个扩大法,范围要拉到多大,这正是田征所不明的地方。由于过去外军学员比武活动一直是由军方操办,所以关于这个尺度,那肯定还是军方把握得更准确一些。 便听陆挺继续说道:“除了像往年一样,邀请盟友的军政要员,今年大概会把这个范围从官方扩展到民间,也就是说有一些商人、文人,也有机会得到邀请。此外上头还在考虑,要不要把嘉宾范围进一步扩大,对非结盟国家也发出邀请。” “你是说……像荷兰东印度公司,也有可能会得到邀请?”听到这个消息,田征微微有些吃惊。他知道执委会一向对荷兰人十分警惕,在军事和贸易方面都对其有诸多限制措施,类似外军学员比武这种涉及军事机密的活动,过去肯定不会让荷兰人参与观摩。 陆挺点了点头道:“没错。不过这还得等上头有明确的指示了才能操作,我们目前所需拟定的名单,主要还是在盟友范围内筛选。” 正文 第2245章 尽管执委会和军方扩大比武活动规模的初衷就是要增加这项特殊活动的国际影响力,但在没有安排其他宣传手段的情况下就出现了目前的热度,这的确是大大出乎了海汉高官们的预计。 原本的活动方案,包括宣传手段在内,基本都是参照往年的操作方式来制定的,如果其中某一个环节要临时做出大的改动,那势必会影响到其他环节的实施。临时加大宣传力度,的确只是高官们一句话的事,下面的人接到命令自然会照办,但随后要为之所作出的调整,可能就不仅仅只是宣传环节了。 “与其仓促调整,不如先静观其变。”陶东来沉声道:“急着把宣传力度加大,反而有可能会让事态走向变得不可控。我们现在要做的,还是先观察舆论走向,正确的就进行引导,错误的再出手纠正。” 海汉所掌握的宣传机器要比同时代的国家强得多,不管是宣传手段还是相关经验都遥遥领先于这个时代,因此陶东来有充分的信心选择静观其变,确认形势走向之后再采取措施。就算接下来舆论走向不对,官方也有足够的手段进行纠错。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尽管执委会和军方扩大比武活动规模的初衷就是要增加这项特殊活动的国际影响力,但在没有安排其他宣传手段的情况下就出现了目前的热度,这的确是大大出乎了海汉高官们的预计。 原本的活动方案,包括宣传手段在内,基本都是参照往年的操作方式来制定的,如果其中某一个环节要临时做出大的改动,那势必会影响到其他环节的实施。临时加大宣传力度,的确只是高官们一句话的事,下面的人接到命令自然会照办,但随后要为之所作出的调整,可能就不仅仅只是宣传环节了。 “与其仓促调整,不如先静观其变。”陶东来沉声道:“急着把宣传力度加大,反而有可能会让事态走向变得不可控。我们现在要做的,还是先观察舆论走向,正确的就进行引导,错误的再出手纠正。” 海汉所掌握的宣传机器要比同时代的国家强得多,不管是宣传手段还是相关经验都遥遥领先于这个时代,因此陶东来有充分的信心选择静观其变,确认形势走向之后再采取措施。就算接下来舆论走向不对,官方也有足够的手段进行纠错。 尽管执委会和军方扩大比武活动规模的初衷就是要增加这项特殊活动的国际影响力,但在没有安排其他宣传手段的情况下就出现了目前的热度,这的确是大大出乎了海汉高官们的预计。 原本的活动方案,包括宣传手段在内,基本都是参照往年的操作方式来制定的,如果其中某一个环节要临时做出大的改动,那势必会影响到其他环节的实施。临时加大宣传力度,的确只是高官们一句话的事,下面的人接到命令自然会照办,但随后要为之所作出的调整,可能就不仅仅只是宣传环节了。 “与其仓促调整,不如先静观其变。”陶东来沉声道:“急着把宣传力度加大,反而有可能会让事态走向变得不可控。我们现在要做的,还是先观察舆论走向,正确的就进行引导,错误的再出手纠正。” 海汉所掌握的宣传机器要比同时代的国家强得多,不管是宣传手段还是相关经验都遥遥领先于这个时代,因此陶东来有充分的信心选择静观其变,确认形势走向之后再采取措施。就算接下来舆论走向不对,官方也有足够的手段进行纠错。 尽管执委会和军方扩大比武活动规模的初衷就是要增加这项特殊活动的国际影响力,但在没有安排其他宣传手段的情况下就出现了目前的热度,这的确是大大出乎了海汉高官们的预计。 原本的活动方案,包括宣传手段在内,基本都是参照往年的操作方式来制定的,如果其中某一个环节要临时做出大的改动,那势必会影响到其他环节的实施。临时加大宣传力度,的确只是高官们一句话的事,下面的人接到命令自然会照办,但随后要为之所作出的调整,可能就不仅仅只是宣传环节了。 “与其仓促调整,不如先静观其变。”陶东来沉声道:“急着把宣传力度加大,反而有可能会让事态走向变得不可控。我们现在要做的,还是先观察舆论走向,正确的就进行引导,错误的再出手纠正。” 海汉所掌握的宣传机器要比同时代的国家强得多,不管是宣传手段还是相关经验都遥遥领先于这个时代,因此陶东来有充分的信心选择静观其变,确认形势走向之后再采取措施。就算接下来舆论走向不对,官方也有足够的手段进行纠错。 尽管执委会和军方扩大比武活动规模的初衷就是要增加这项特殊活动的国际影响力,但在没有安排其他宣传手段的情况下就出现了目前的热度,这的确是大大出乎了海汉高官们的预计。 原本的活动方案,包括宣传手段在内,基本都是参照往年的操作方式来制定的,如果其中某一个环节要临时做出大的改动,那势必会影响到其他环节的实施。临时加大宣传力度,的确只是高官们一句话的事,下面的人接到命令自然会照办,但随后要为之所作出的调整,可能就不仅仅只是宣传环节了。 “与其仓促调整,不如先静观其变。”陶东来沉声道:“急着把宣传力度加大,反而有可能会让事态走向变得不可控。我们现在要做的,还是先观察舆论走向,正确的就进行引导,错误的再出手纠正。” 海汉所掌握的宣传机器要比同时代的国家强得多,不管是宣传手段还是相关经验都遥遥领先于这个时代,因此陶东来有充分的信心选择静观其变,确认形势走向之后再采取措施。就算接下来舆论走向不对,官方也有足够的手段进行纠错。 尽管执委会和军方扩大比武活动规模的初衷就是要增加这项特殊活动的国际影响力,但在没有安排其他宣传手段的情况下就出现了目前的热度,这的确是大大出乎了海汉高官们的预计。 原本的活动方案,包括宣传手段在内,基本都是参照往年的操作方式来制定的,如果其中某一个环节要临时做出大的改动,那势必会影响到其他环节的实施。临时加大宣传力度,的确只是高官们一句话的事,下面的人接到命令自然会照办,但随后要为之所作出的调整,可能就不仅仅只是宣传环节了。 “与其仓促调整,不如先静观其变。”陶东来沉声道:“急着把宣传力度加大,反而有可能会让事态走向变得不可控。我们现在要做的,还是先观察舆论走向,正确的就进行引导,错误的再出手纠正。” 海汉所掌握的宣传机器要比同时代的国家强得多,不管是宣传手段还是相关经验都遥遥领先于这个时代,因此陶东来有充分的信心选择静观其变,确认形势走向之后再采取措施。就算接下来舆论走向不对,官方也有足够的手段进行纠错。 尽管执委会和军方扩大比武活动规模的初衷就是要增加这项特殊活动的国际影响力,但在没有安排其他宣传手段的情况下就出现了目前的热度,这的确是大大出乎了海汉高官们的预计。 原本的活动方案,包括宣传手段在内,基本都是参照往年的操作方式来制定的,如果其中某一个环节要临时做出大的改动,那势必会影响到其他环节的实施。临时加大宣传力度,的确只是高官们一句话的事,下面的人接到命令自然会照办,但随后要为之所作出的调整,可能就不仅仅只是宣传环节了。 “与其仓促调整,不如先静观其变。”陶东来沉声道:“急着把宣传力度加大,反而有可能会让事态走向变得不可控。我们现在要做的,还是先观察舆论走向,正确的就进行引导,错误的再出手纠正。” 海汉所掌握的宣传机器要比同时代的国家强得多,不管是宣传手段还是相关经验都遥遥领先于这个时代,因此陶东来有充分的信心选择静观其变,确认形势走向之后再采取措施。就算接下来舆论走向不对,官方也有足够的手段进行纠错。 尽管执委会和军方扩大比武活动规模的初衷就是要增加这项特殊活动的国际影响力,但在没有安排其他宣传手段的情况下就出现了目前的热度,这的确是大大出乎了海汉高官们的预计。 原本的活动方案,包括宣传手段在内,基本都是参照往年的操作方式来制定的,如果其中某一个环节要临时做出大的改动,那势必会影响到其他环节的实施。临时加大宣传力度,的确只是高官们一句话的事,下面的人接到命令自然会照办,但随后要为之所作出的调整,可能就不仅仅只是宣传环节了。 “与其仓促调整,不如先静观其变。”陶东来沉声道:“急着把宣传力度加大,反而有可能会让事态走向变得不可控。我们现在要做的,还是先观察舆论走向,正确的就进行引导,错误的再出手纠正。” 海汉所掌握的宣传机器要比同时代的国家强得多,不管是宣传手段还是相关经验都遥遥领先于这个时代,因此陶东来有充分的信心选择静观其变,确认形势走向之后再采取措施。就算接下来舆论走向不对,官方也有足够的手段进行纠错。 尽管执委会和军方扩大比武活动规模的初衷就是要增加这项特殊活动的国际影响力,但在没有安排其他宣传手段的情况下就出现了目前的热度,这的确是大大出乎了海汉高官们的预计。 原本的活动方案,包括宣传手段在内,基本都是参照往年的操作方式来制定的,如果其中某一个环节要临时做出大的改动,那势必会影响到其他环节的实施。临时加大宣传力度,的确只是高官们一句话的事,下面的人接到命令自然会照办,但随后要为之所作出的调整,可能就不仅仅只是宣传环节了。 “与其仓促调整,不如先静观其变。”陶东来沉声道:“急着把宣传力度加大,反而有可能会让事态走向变得不可控。我们现在要做的,还是先观察舆论走向,正确的就进行引导,错误的再出手纠正。” 海汉所掌握的宣传机器要比同时代的国家强得多,不管是宣传手段还是相关经验都遥遥领先于这个时代,因此陶东来有充分的信心选择静观其变,确认形势走向之后再采取措施。就算接下来舆论走向不对,官方也有足够的手段进行纠错。 尽管执委会和军方扩大比武活动规模的初衷就是要增加这项特殊活动的国际影响力,但在没有安排其他宣传手段的情况下就出现了目前的热度,这的确是大大出乎了海汉高官们的预计。 原本的活动方案,包括宣传手段在内,基本都是参照往年的操作方式来制定的,如果其中某一个环节要临时做出大的改动,那势必会影响到其他环节的实施。临时加大宣传力度,的确只是高官们一句话的事,下面的人接到命令自然会照办,但随后要为之所作出的调整,可能就不仅仅只是宣传环节了。 “与其仓促调整,不如先静观其变。”陶东来沉声道:“急着把宣传力度加大,反而有可能会让事态走向变得不可控。我们现在要做的,还是先观察舆论走向,正确的就进行引导,错误的再出手纠正。” 海汉所掌握的宣传机器要比同时代的国家强得多,不管是宣传手段还是相关经验都遥遥领先于这个时代,因此陶东来有充分的信心选择静观其变,确认形势走向之后再采取措施。 正文 第2246章 “脚步加快,别停下来!调整呼吸,掌握节奏!” 伴随着教官的大声叱喝,安道石用尽全力翻过了一道圆木路障,继续踉踉跄跄奔向下一个目标。他身后还有气喘吁吁的另外十几名军人,虽然都已疲惫不堪,但没人敢在教官的眼皮底下松懈,只能硬撑着去完成当下的训练任务。 这种长距离负重障碍跑需要以战斗负重进行训练,对受训人员的体能要求非常高,很多新学员在前期根本就无法完成教官的训练要求。安道石虽然是猎人出身,最擅长的便是越野行军一类,但最初开始这种训练时也还是吃不消。但同样的训练项目,海汉军却能一口气完成,这也让他们更真切地意识到实力上的差距。 就算是已经在军中训练了大半年时间,这个项目也依然会让很多外军学员叫苦不迭。安道石虽然能较为顺利地完成,但成绩却一直算不上特别优异。而且据他所知,从安南和福建来的学员,便有好几个人在这个项目上的表现比自己厉害得多。 而偏偏这个项目便是此次学员大比武所要比赛的项目之一,尽管世子在此之前已经向受训的朝鲜学员们承诺了丰厚的封赏,称只要能在此次大比武中夺得单项的头名便可得到奖励,但安道石很清楚,要在强手如林的大比武中拔得头筹会是何等的困难,哪怕是他最为擅长的项目,也不敢说有夺魁的把握。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脚步加快,别停下来!调整呼吸,掌握节奏!” 伴随着教官的大声叱喝,安道石用尽全力翻过了一道圆木路障,继续踉踉跄跄奔向下一个目标。他身后还有气喘吁吁的另外十几名军人,虽然都已疲惫不堪,但没人敢在教官的眼皮底下松懈,只能硬撑着去完成当下的训练任务。 这种长距离负重障碍跑需要以战斗负重进行训练,对受训人员的体能要求非常高,很多新学员在前期根本就无法完成教官的训练要求。安道石虽然是猎人出身,最擅长的便是越野行军一类,但最初开始这种训练时也还是吃不消。但同样的训练项目,海汉军却能一口气完成,这也让他们更真切地意识到实力上的差距。 就算是已经在军中训练了大半年时间,这个项目也依然会让很多外军学员叫苦不迭。安道石虽然能较为顺利地完成,但成绩却一直算不上特别优异。而且据他所知,从安南和福建来的学员,便有好几个人在这个项目上的表现比自己厉害得多。 而偏偏这个项目便是此次学员大比武所要比赛的项目之一,尽管世子在此之前已经向受训的朝鲜学员们承诺了丰厚的封赏,称只要能在此次大比武中夺得单项的头名便可得到奖励,但安道石很清楚,要在强手如林的大比武中拔得头筹会是何等的困难,哪怕是他最为擅长的项目,也不敢说有夺魁的把握。 “脚步加快,别停下来!调整呼吸,掌握节奏!” 伴随着教官的大声叱喝,安道石用尽全力翻过了一道圆木路障,继续踉踉跄跄奔向下一个目标。他身后还有气喘吁吁的另外十几名军人,虽然都已疲惫不堪,但没人敢在教官的眼皮底下松懈,只能硬撑着去完成当下的训练任务。 这种长距离负重障碍跑需要以战斗负重进行训练,对受训人员的体能要求非常高,很多新学员在前期根本就无法完成教官的训练要求。安道石虽然是猎人出身,最擅长的便是越野行军一类,但最初开始这种训练时也还是吃不消。但同样的训练项目,海汉军却能一口气完成,这也让他们更真切地意识到实力上的差距。 就算是已经在军中训练了大半年时间,这个项目也依然会让很多外军学员叫苦不迭。安道石虽然能较为顺利地完成,但成绩却一直算不上特别优异。而且据他所知,从安南和福建来的学员,便有好几个人在这个项目上的表现比自己厉害得多。 而偏偏这个项目便是此次学员大比武所要比赛的项目之一,尽管世子在此之前已经向受训的朝鲜学员们承诺了丰厚的封赏,称只要能在此次大比武中夺得单项的头名便可得到奖励,但安道石很清楚,要在强手如林的大比武中拔得头筹会是何等的困难,哪怕是他最为擅长的项目,也不敢说有夺魁的把握。 “脚步加快,别停下来!调整呼吸,掌握节奏!” 伴随着教官的大声叱喝,安道石用尽全力翻过了一道圆木路障,继续踉踉跄跄奔向下一个目标。他身后还有气喘吁吁的另外十几名军人,虽然都已疲惫不堪,但没人敢在教官的眼皮底下松懈,只能硬撑着去完成当下的训练任务。 这种长距离负重障碍跑需要以战斗负重进行训练,对受训人员的体能要求非常高,很多新学员在前期根本就无法完成教官的训练要求。安道石虽然是猎人出身,最擅长的便是越野行军一类,但最初开始这种训练时也还是吃不消。但同样的训练项目,海汉军却能一口气完成,这也让他们更真切地意识到实力上的差距。 就算是已经在军中训练了大半年时间,这个项目也依然会让很多外军学员叫苦不迭。安道石虽然能较为顺利地完成,但成绩却一直算不上特别优异。而且据他所知,从安南和福建来的学员,便有好几个人在这个项目上的表现比自己厉害得多。 而偏偏这个项目便是此次学员大比武所要比赛的项目之一,尽管世子在此之前已经向受训的朝鲜学员们承诺了丰厚的封赏,称只要能在此次大比武中夺得单项的头名便可得到奖励,但安道石很清楚,要在强手如林的大比武中拔得头筹会是何等的困难,哪怕是他最为擅长的项目,也不敢说有夺魁的把握。 “脚步加快,别停下来!调整呼吸,掌握节奏!” 伴随着教官的大声叱喝,安道石用尽全力翻过了一道圆木路障,继续踉踉跄跄奔向下一个目标。他身后还有气喘吁吁的另外十几名军人,虽然都已疲惫不堪,但没人敢在教官的眼皮底下松懈,只能硬撑着去完成当下的训练任务。 这种长距离负重障碍跑需要以战斗负重进行训练,对受训人员的体能要求非常高,很多新学员在前期根本就无法完成教官的训练要求。安道石虽然是猎人出身,最擅长的便是越野行军一类,但最初开始这种训练时也还是吃不消。但同样的训练项目,海汉军却能一口气完成,这也让他们更真切地意识到实力上的差距。 就算是已经在军中训练了大半年时间,这个项目也依然会让很多外军学员叫苦不迭。安道石虽然能较为顺利地完成,但成绩却一直算不上特别优异。而且据他所知,从安南和福建来的学员,便有好几个人在这个项目上的表现比自己厉害得多。 而偏偏这个项目便是此次学员大比武所要比赛的项目之一,尽管世子在此之前已经向受训的朝鲜学员们承诺了丰厚的封赏,称只要能在此次大比武中夺得单项的头名便可得到奖励,但安道石很清楚,要在强手如林的大比武中拔得头筹会是何等的困难,哪怕是他最为擅长的项目,也不敢说有夺魁的把握。 “脚步加快,别停下来!调整呼吸,掌握节奏!” 伴随着教官的大声叱喝,安道石用尽全力翻过了一道圆木路障,继续踉踉跄跄奔向下一个目标。他身后还有气喘吁吁的另外十几名军人,虽然都已疲惫不堪,但没人敢在教官的眼皮底下松懈,只能硬撑着去完成当下的训练任务。 这种长距离负重障碍跑需要以战斗负重进行训练,对受训人员的体能要求非常高,很多新学员在前期根本就无法完成教官的训练要求。安道石虽然是猎人出身,最擅长的便是越野行军一类,但最初开始这种训练时也还是吃不消。但同样的训练项目,海汉军却能一口气完成,这也让他们更真切地意识到实力上的差距。 就算是已经在军中训练了大半年时间,这个项目也依然会让很多外军学员叫苦不迭。安道石虽然能较为顺利地完成,但成绩却一直算不上特别优异。而且据他所知,从安南和福建来的学员,便有好几个人在这个项目上的表现比自己厉害得多。 而偏偏这个项目便是此次学员大比武所要比赛的项目之一,尽管世子在此之前已经向受训的朝鲜学员们承诺了丰厚的封赏,称只要能在此次大比武中夺得单项的头名便可得到奖励,但安道石很清楚,要在强手如林的大比武中拔得头筹会是何等的困难,哪怕是他最为擅长的项目,也不敢说有夺魁的把握。 “脚步加快,别停下来!调整呼吸,掌握节奏!” 伴随着教官的大声叱喝,安道石用尽全力翻过了一道圆木路障,继续踉踉跄跄奔向下一个目标。他身后还有气喘吁吁的另外十几名军人,虽然都已疲惫不堪,但没人敢在教官的眼皮底下松懈,只能硬撑着去完成当下的训练任务。 这种长距离负重障碍跑需要以战斗负重进行训练,对受训人员的体能要求非常高,很多新学员在前期根本就无法完成教官的训练要求。安道石虽然是猎人出身,最擅长的便是越野行军一类,但最初开始这种训练时也还是吃不消。但同样的训练项目,海汉军却能一口气完成,这也让他们更真切地意识到实力上的差距。 就算是已经在军中训练了大半年时间,这个项目也依然会让很多外军学员叫苦不迭。安道石虽然能较为顺利地完成,但成绩却一直算不上特别优异。而且据他所知,从安南和福建来的学员,便有好几个人在这个项目上的表现比自己厉害得多。 而偏偏这个项目便是此次学员大比武所要比赛的项目之一,尽管世子在此之前已经向受训的朝鲜学员们承诺了丰厚的封赏,称只要能在此次大比武中夺得单项的头名便可得到奖励,但安道石很清楚,要在强手如林的大比武中拔得头筹会是何等的困难,哪怕是他最为擅长的项目,也不敢说有夺魁的把握。 “脚步加快,别停下来!调整呼吸,掌握节奏!” 伴随着教官的大声叱喝,安道石用尽全力翻过了一道圆木路障,继续踉踉跄跄奔向下一个目标。他身后还有气喘吁吁的另外十几名军人,虽然都已疲惫不堪,但没人敢在教官的眼皮底下松懈,只能硬撑着去完成当下的训练任务。 这种长距离负重障碍跑需要以战斗负重进行训练,对受训人员的体能要求非常高,很多新学员在前期根本就无法完成教官的训练要求。安道石虽然是猎人出身,最擅长的便是越野行军一类,但最初开始这种训练时也还是吃不消。但同样的训练项目,海汉军却能一口气完成,这也让他们更真切地意识到实力上的差距。 就算是已经在军中训练了大半年时间,这个项目也依然会让很多外军学员叫苦不迭。安道石虽然能较为顺利地完成,但成绩却一直算不上特别优异。而且据他所知,从安南和福建来的学员,便有好几个人在这个项目上的表现比自己厉害得多。 而偏偏这个项目便是此次学员大比武所要比赛的项目之一,尽管世子在此之前已经向受训的朝鲜学员们承诺了丰厚的封赏,称只要能在此次大比武中夺得单项的头名便可得到奖励,但安道石很清楚,要在强手如林的大比武中拔得头筹会是何等的困难,哪怕是他最为擅长的项目,也不敢说有夺魁的把握。 正文 第2247章 两百多年来,大明在东亚地区一直都维持着天国上朝的权威形象。不管是政治、文化、军事,还是向来不被大明朝廷正视的国际贸易,大明在这些领域中都是处于被别国仰视的地位。 而类似朝鲜这样的藩属国,在政治上完全倒向大明一方,国王登基需要大明的册封才算是名正言顺,除此之外更是将本国完全置于大明的军事庇护之下,遇到强大外敌的应对之策便是向大明请求援兵。 倒回去十几年,朝鲜人恐怕根本不能想象主动与自己的宗主国大明割裂,更不会认为自己效仿学习的对象,换作了一个立国时间还不到十年的南海岛国。如果有人向安道石说出这种可能,那安道石肯定会认为这个人得了失心疯,怎么可能会有国家取代得了大明的地位和作用。 但现在安道石明白了一个道理,一切皆有可能。十年前还根本不存在的一个国家,如今却已经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强国。有很多大明做不到的事情,海汉却能做到而且还做得更为出色,这至少说明在某些方面,特别是军事领域,海汉已经可以取代大明的地位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两百多年来,大明在东亚地区一直都维持着天国上朝的权威形象。不管是政治、文化、军事,还是向来不被大明朝廷正视的国际贸易,大明在这些领域中都是处于被别国仰视的地位。 而类似朝鲜这样的藩属国,在政治上完全倒向大明一方,国王登基需要大明的册封才算是名正言顺,除此之外更是将本国完全置于大明的军事庇护之下,遇到强大外敌的应对之策便是向大明请求援兵。 倒回去十几年,朝鲜人恐怕根本不能想象主动与自己的宗主国大明割裂,更不会认为自己效仿学习的对象,换作了一个立国时间还不到十年的南海岛国。如果有人向安道石说出这种可能,那安道石肯定会认为这个人得了失心疯,怎么可能会有国家取代得了大明的地位和作用。 但现在安道石明白了一个道理,一切皆有可能。十年前还根本不存在的一个国家,如今却已经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强国。有很多大明做不到的事情,海汉却能做到而且还做得更为出色,这至少说明在某些方面,特别是军事领域,海汉已经可以取代大明的地位了。 两百多年来,大明在东亚地区一直都维持着天国上朝的权威形象。不管是政治、文化、军事,还是向来不被大明朝廷正视的国际贸易,大明在这些领域中都是处于被别国仰视的地位。 而类似朝鲜这样的藩属国,在政治上完全倒向大明一方,国王登基需要大明的册封才算是名正言顺,除此之外更是将本国完全置于大明的军事庇护之下,遇到强大外敌的应对之策便是向大明请求援兵。 倒回去十几年,朝鲜人恐怕根本不能想象主动与自己的宗主国大明割裂,更不会认为自己效仿学习的对象,换作了一个立国时间还不到十年的南海岛国。如果有人向安道石说出这种可能,那安道石肯定会认为这个人得了失心疯,怎么可能会有国家取代得了大明的地位和作用。 但现在安道石明白了一个道理,一切皆有可能。十年前还根本不存在的一个国家,如今却已经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强国。有很多大明做不到的事情,海汉却能做到而且还做得更为出色,这至少说明在某些方面,特别是军事领域,海汉已经可以取代大明的地位了。 两百多年来,大明在东亚地区一直都维持着天国上朝的权威形象。不管是政治、文化、军事,还是向来不被大明朝廷正视的国际贸易,大明在这些领域中都是处于被别国仰视的地位。 而类似朝鲜这样的藩属国,在政治上完全倒向大明一方,国王登基需要大明的册封才算是名正言顺,除此之外更是将本国完全置于大明的军事庇护之下,遇到强大外敌的应对之策便是向大明请求援兵。 倒回去十几年,朝鲜人恐怕根本不能想象主动与自己的宗主国大明割裂,更不会认为自己效仿学习的对象,换作了一个立国时间还不到十年的南海岛国。如果有人向安道石说出这种可能,那安道石肯定会认为这个人得了失心疯,怎么可能会有国家取代得了大明的地位和作用。 但现在安道石明白了一个道理,一切皆有可能。十年前还根本不存在的一个国家,如今却已经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强国。有很多大明做不到的事情,海汉却能做到而且还做得更为出色,这至少说明在某些方面,特别是军事领域,海汉已经可以取代大明的地位了。 两百多年来,大明在东亚地区一直都维持着天国上朝的权威形象。不管是政治、文化、军事,还是向来不被大明朝廷正视的国际贸易,大明在这些领域中都是处于被别国仰视的地位。 而类似朝鲜这样的藩属国,在政治上完全倒向大明一方,国王登基需要大明的册封才算是名正言顺,除此之外更是将本国完全置于大明的军事庇护之下,遇到强大外敌的应对之策便是向大明请求援兵。 倒回去十几年,朝鲜人恐怕根本不能想象主动与自己的宗主国大明割裂,更不会认为自己效仿学习的对象,换作了一个立国时间还不到十年的南海岛国。如果有人向安道石说出这种可能,那安道石肯定会认为这个人得了失心疯,怎么可能会有国家取代得了大明的地位和作用。 但现在安道石明白了一个道理,一切皆有可能。十年前还根本不存在的一个国家,如今却已经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强国。有很多大明做不到的事情,海汉却能做到而且还做得更为出色,这至少说明在某些方面,特别是军事领域,海汉已经可以取代大明的地位了。 两百多年来,大明在东亚地区一直都维持着天国上朝的权威形象。不管是政治、文化、军事,还是向来不被大明朝廷正视的国际贸易,大明在这些领域中都是处于被别国仰视的地位。 而类似朝鲜这样的藩属国,在政治上完全倒向大明一方,国王登基需要大明的册封才算是名正言顺,除此之外更是将本国完全置于大明的军事庇护之下,遇到强大外敌的应对之策便是向大明请求援兵。 倒回去十几年,朝鲜人恐怕根本不能想象主动与自己的宗主国大明割裂,更不会认为自己效仿学习的对象,换作了一个立国时间还不到十年的南海岛国。如果有人向安道石说出这种可能,那安道石肯定会认为这个人得了失心疯,怎么可能会有国家取代得了大明的地位和作用。 但现在安道石明白了一个道理,一切皆有可能。十年前还根本不存在的一个国家,如今却已经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强国。有很多大明做不到的事情,海汉却能做到而且还做得更为出色,这至少说明在某些方面,特别是军事领域,海汉已经可以取代大明的地位了。 两百多年来,大明在东亚地区一直都维持着天国上朝的权威形象。不管是政治、文化、军事,还是向来不被大明朝廷正视的国际贸易,大明在这些领域中都是处于被别国仰视的地位。 而类似朝鲜这样的藩属国,在政治上完全倒向大明一方,国王登基需要大明的册封才算是名正言顺,除此之外更是将本国完全置于大明的军事庇护之下,遇到强大外敌的应对之策便是向大明请求援兵。 倒回去十几年,朝鲜人恐怕根本不能想象主动与自己的宗主国大明割裂,更不会认为自己效仿学习的对象,换作了一个立国时间还不到十年的南海岛国。如果有人向安道石说出这种可能,那安道石肯定会认为这个人得了失心疯,怎么可能会有国家取代得了大明的地位和作用。 但现在安道石明白了一个道理,一切皆有可能。十年前还根本不存在的一个国家,如今却已经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强国。有很多大明做不到的事情,海汉却能做到而且还做得更为出色,这至少说明在某些方面,特别是军事领域,海汉已经可以取代大明的地位了。 两百多年来,大明在东亚地区一直都维持着天国上朝的权威形象。不管是政治、文化、军事,还是向来不被大明朝廷正视的国际贸易,大明在这些领域中都是处于被别国仰视的地位。 而类似朝鲜这样的藩属国,在政治上完全倒向大明一方,国王登基需要大明的册封才算是名正言顺,除此之外更是将本国完全置于大明的军事庇护之下,遇到强大外敌的应对之策便是向大明请求援兵。 倒回去十几年,朝鲜人恐怕根本不能想象主动与自己的宗主国大明割裂,更不会认为自己效仿学习的对象,换作了一个立国时间还不到十年的南海岛国。如果有人向安道石说出这种可能,那安道石肯定会认为这个人得了失心疯,怎么可能会有国家取代得了大明的地位和作用。 但现在安道石明白了一个道理,一切皆有可能。十年前还根本不存在的一个国家,如今却已经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强国。有很多大明做不到的事情,海汉却能做到而且还做得更为出色,这至少说明在某些方面,特别是军事领域,海汉已经可以取代大明的地位了。 两百多年来,大明在东亚地区一直都维持着天国上朝的权威形象。不管是政治、文化、军事,还是向来不被大明朝廷正视的国际贸易,大明在这些领域中都是处于被别国仰视的地位。 而类似朝鲜这样的藩属国,在政治上完全倒向大明一方,国王登基需要大明的册封才算是名正言顺,除此之外更是将本国完全置于大明的军事庇护之下,遇到强大外敌的应对之策便是向大明请求援兵。 倒回去十几年,朝鲜人恐怕根本不能想象主动与自己的宗主国大明割裂,更不会认为自己效仿学习的对象,换作了一个立国时间还不到十年的南海岛国。如果有人向安道石说出这种可能,那安道石肯定会认为这个人得了失心疯,怎么可能会有国家取代得了大明的地位和作用。 但现在安道石明白了一个道理,一切皆有可能。十年前还根本不存在的一个国家,如今却已经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强国。有很多大明做不到的事情,海汉却能做到而且还做得更为出色,这至少说明在某些方面,特别是军事领域,海汉已经可以取代大明的地位了。 两百多年来,大明在东亚地区一直都维持着天国上朝的权威形象。不管是政治、文化、军事,还是向来不被大明朝廷正视的国际贸易,大明在这些领域中都是处于被别国仰视的地位。 而类似朝鲜这样的藩属国,在政治上完全倒向大明一方,国王登基需要大明的册封才算是名正言顺,除此之外更是将本国完全置于大明的军事庇护之下,遇到强大外敌的应对之策便是向大明请求援兵。 倒回去十几年,朝鲜人恐怕根本不能想象主动与自己的宗主国大明割裂,更不会认为自己效仿学习的对象,换作了一个立国时间还不到十年的南海岛国。如果有人向安道石说出这种可能,那安道石肯定会认为这个人得了失心疯,怎么可能会有国家取代得了大明的地位和作用。 但现在安道石明白了一个道理,一切皆有可能。十年前还根本不存在的一个国家,如今却已经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强国。有很多大明做不到的事情,海汉却能做到而且还做得更为出色,这至少说明在某些方面,特别是军事领域,海汉已经可以取代大明的地位了。 正文 第2248章 张金宝虽然在儋州算得上是当地的社会名流,但他来三亚的次数其实也不太多,平均下来大概两年左右才有一次,而且来三亚一般都是办理公务,基本没多少在这边长期驻留的机会,所以对于这里的社会状况其实也说不上特别熟悉。不过在自家书院的学生们面前,那当然还是要拿出十足的派头才行。 “我跟你们说,京城这地方,每一次来都会发现有很多新变化,城区越来越大,房子越来越多,市面上也越来越繁华。为什么会这样?那是因为全国的有钱人和有才华的人,都在想方设法扎堆往这里钻!你们以后要想做人上人,就得把这里作为自己努力的目标!” 张金宝倒背着手踱步缓行,身后是提着大包小包行李的学生们。从三亚港码头到近处的火车站并不算太远,张金宝为了省钱,也就没有再雇佣力工来搬运自己这一行人的行李,直接交给学生们代办了。 省下来的费用,正好可以带学生们坐一个站的火车去胜利港那边的城区,让他们也能趁此机会开开眼界,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火车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条铁路贯通整个城区,从三亚港一直通往内陆田独工业区,几乎串连起了三亚所有的重要地区,实现了货运客运的高效运输,是三亚最为重要的基建设施之一。当然对于非本地人士来说,这条铁路单纯就是一项让他们瞠目结舌的工程奇迹。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张金宝虽然在儋州算得上是当地的社会名流,但他来三亚的次数其实也不太多,平均下来大概两年左右才有一次,而且来三亚一般都是办理公务,基本没多少在这边长期驻留的机会,所以对于这里的社会状况其实也说不上特别熟悉。不过在自家书院的学生们面前,那当然还是要拿出十足的派头才行。 “我跟你们说,京城这地方,每一次来都会发现有很多新变化,城区越来越大,房子越来越多,市面上也越来越繁华。为什么会这样?那是因为全国的有钱人和有才华的人,都在想方设法扎堆往这里钻!你们以后要想做人上人,就得把这里作为自己努力的目标!” 张金宝倒背着手踱步缓行,身后是提着大包小包行李的学生们。从三亚港码头到近处的火车站并不算太远,张金宝为了省钱,也就没有再雇佣力工来搬运自己这一行人的行李,直接交给学生们代办了。 省下来的费用,正好可以带学生们坐一个站的火车去胜利港那边的城区,让他们也能趁此机会开开眼界,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火车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条铁路贯通整个城区,从三亚港一直通往内陆田独工业区,几乎串连起了三亚所有的重要地区,实现了货运客运的高效运输,是三亚最为重要的基建设施之一。当然对于非本地人士来说,这条铁路单纯就是一项让他们瞠目结舌的工程奇迹。 张金宝虽然在儋州算得上是当地的社会名流,但他来三亚的次数其实也不太多,平均下来大概两年左右才有一次,而且来三亚一般都是办理公务,基本没多少在这边长期驻留的机会,所以对于这里的社会状况其实也说不上特别熟悉。不过在自家书院的学生们面前,那当然还是要拿出十足的派头才行。 “我跟你们说,京城这地方,每一次来都会发现有很多新变化,城区越来越大,房子越来越多,市面上也越来越繁华。为什么会这样?那是因为全国的有钱人和有才华的人,都在想方设法扎堆往这里钻!你们以后要想做人上人,就得把这里作为自己努力的目标!” 张金宝倒背着手踱步缓行,身后是提着大包小包行李的学生们。从三亚港码头到近处的火车站并不算太远,张金宝为了省钱,也就没有再雇佣力工来搬运自己这一行人的行李,直接交给学生们代办了。 省下来的费用,正好可以带学生们坐一个站的火车去胜利港那边的城区,让他们也能趁此机会开开眼界,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火车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条铁路贯通整个城区,从三亚港一直通往内陆田独工业区,几乎串连起了三亚所有的重要地区,实现了货运客运的高效运输,是三亚最为重要的基建设施之一。当然对于非本地人士来说,这条铁路单纯就是一项让他们瞠目结舌的工程奇迹。 张金宝虽然在儋州算得上是当地的社会名流,但他来三亚的次数其实也不太多,平均下来大概两年左右才有一次,而且来三亚一般都是办理公务,基本没多少在这边长期驻留的机会,所以对于这里的社会状况其实也说不上特别熟悉。不过在自家书院的学生们面前,那当然还是要拿出十足的派头才行。 “我跟你们说,京城这地方,每一次来都会发现有很多新变化,城区越来越大,房子越来越多,市面上也越来越繁华。为什么会这样?那是因为全国的有钱人和有才华的人,都在想方设法扎堆往这里钻!你们以后要想做人上人,就得把这里作为自己努力的目标!” 张金宝倒背着手踱步缓行,身后是提着大包小包行李的学生们。从三亚港码头到近处的火车站并不算太远,张金宝为了省钱,也就没有再雇佣力工来搬运自己这一行人的行李,直接交给学生们代办了。 省下来的费用,正好可以带学生们坐一个站的火车去胜利港那边的城区,让他们也能趁此机会开开眼界,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火车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条铁路贯通整个城区,从三亚港一直通往内陆田独工业区,几乎串连起了三亚所有的重要地区,实现了货运客运的高效运输,是三亚最为重要的基建设施之一。当然对于非本地人士来说,这条铁路单纯就是一项让他们瞠目结舌的工程奇迹。 张金宝虽然在儋州算得上是当地的社会名流,但他来三亚的次数其实也不太多,平均下来大概两年左右才有一次,而且来三亚一般都是办理公务,基本没多少在这边长期驻留的机会,所以对于这里的社会状况其实也说不上特别熟悉。不过在自家书院的学生们面前,那当然还是要拿出十足的派头才行。 “我跟你们说,京城这地方,每一次来都会发现有很多新变化,城区越来越大,房子越来越多,市面上也越来越繁华。为什么会这样?那是因为全国的有钱人和有才华的人,都在想方设法扎堆往这里钻!你们以后要想做人上人,就得把这里作为自己努力的目标!” 张金宝倒背着手踱步缓行,身后是提着大包小包行李的学生们。从三亚港码头到近处的火车站并不算太远,张金宝为了省钱,也就没有再雇佣力工来搬运自己这一行人的行李,直接交给学生们代办了。 省下来的费用,正好可以带学生们坐一个站的火车去胜利港那边的城区,让他们也能趁此机会开开眼界,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火车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条铁路贯通整个城区,从三亚港一直通往内陆田独工业区,几乎串连起了三亚所有的重要地区,实现了货运客运的高效运输,是三亚最为重要的基建设施之一。当然对于非本地人士来说,这条铁路单纯就是一项让他们瞠目结舌的工程奇迹。 张金宝虽然在儋州算得上是当地的社会名流,但他来三亚的次数其实也不太多,平均下来大概两年左右才有一次,而且来三亚一般都是办理公务,基本没多少在这边长期驻留的机会,所以对于这里的社会状况其实也说不上特别熟悉。不过在自家书院的学生们面前,那当然还是要拿出十足的派头才行。 “我跟你们说,京城这地方,每一次来都会发现有很多新变化,城区越来越大,房子越来越多,市面上也越来越繁华。为什么会这样?那是因为全国的有钱人和有才华的人,都在想方设法扎堆往这里钻!你们以后要想做人上人,就得把这里作为自己努力的目标!” 张金宝倒背着手踱步缓行,身后是提着大包小包行李的学生们。从三亚港码头到近处的火车站并不算太远,张金宝为了省钱,也就没有再雇佣力工来搬运自己这一行人的行李,直接交给学生们代办了。 省下来的费用,正好可以带学生们坐一个站的火车去胜利港那边的城区,让他们也能趁此机会开开眼界,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火车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条铁路贯通整个城区,从三亚港一直通往内陆田独工业区,几乎串连起了三亚所有的重要地区,实现了货运客运的高效运输,是三亚最为重要的基建设施之一。当然对于非本地人士来说,这条铁路单纯就是一项让他们瞠目结舌的工程奇迹。 张金宝虽然在儋州算得上是当地的社会名流,但他来三亚的次数其实也不太多,平均下来大概两年左右才有一次,而且来三亚一般都是办理公务,基本没多少在这边长期驻留的机会,所以对于这里的社会状况其实也说不上特别熟悉。不过在自家书院的学生们面前,那当然还是要拿出十足的派头才行。 “我跟你们说,京城这地方,每一次来都会发现有很多新变化,城区越来越大,房子越来越多,市面上也越来越繁华。为什么会这样?那是因为全国的有钱人和有才华的人,都在想方设法扎堆往这里钻!你们以后要想做人上人,就得把这里作为自己努力的目标!” 张金宝倒背着手踱步缓行,身后是提着大包小包行李的学生们。从三亚港码头到近处的火车站并不算太远,张金宝为了省钱,也就没有再雇佣力工来搬运自己这一行人的行李,直接交给学生们代办了。 省下来的费用,正好可以带学生们坐一个站的火车去胜利港那边的城区,让他们也能趁此机会开开眼界,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火车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条铁路贯通整个城区,从三亚港一直通往内陆田独工业区,几乎串连起了三亚所有的重要地区,实现了货运客运的高效运输,是三亚最为重要的基建设施之一。当然对于非本地人士来说,这条铁路单纯就是一项让他们瞠目结舌的工程奇迹。 张金宝虽然在儋州算得上是当地的社会名流,但他来三亚的次数其实也不太多,平均下来大概两年左右才有一次,而且来三亚一般都是办理公务,基本没多少在这边长期驻留的机会,所以对于这里的社会状况其实也说不上特别熟悉。不过在自家书院的学生们面前,那当然还是要拿出十足的派头才行。 “我跟你们说,京城这地方,每一次来都会发现有很多新变化,城区越来越大,房子越来越多,市面上也越来越繁华。为什么会这样?那是因为全国的有钱人和有才华的人,都在想方设法扎堆往这里钻!你们以后要想做人上人,就得把这里作为自己努力的目标!” 张金宝倒背着手踱步缓行,身后是提着大包小包行李的学生们。从三亚港码头到近处的火车站并不算太远,张金宝为了省钱,也就没有再雇佣力工来搬运自己这一行人的行李,直接交给学生们代办了。 省下来的费用,正好可以带学生们坐一个站的火车去胜利港那边的城区,让他们也能趁此机会开开眼界,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火车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条铁路贯通整个城区,从三亚港一直通往内陆田独工业区,几乎串连起了三亚所有的重要地区,实现了货运客运的高效运输,是三亚最为重要的基建设施之一。 正文 第2249章 张金宝从来不以正统教育家自居,所以他对学生的教育也比较另类,不主张学生花太多时间去钻研抒发个人情感和粉饰太平的文学技能,而是希望他们能够认识这个世界的真实模样。对于社会的阴暗面,他同样也会告知学生,让他们能提前避开一些没必要踩进去的坑。 所以琼西书院的这些学生与别家有些不同,并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张金宝所倡导的教育方式更注重社会实践部分,这让学生们能有机会在就读期间更多地接触到社会的方方面面。在这个时代这样的教育方式似乎并非主流,不过在海汉却正好契合了官方对教育行业的政策。 因此历年来琼西书院毕业的学生一直有着不错的就业前景,很多人都在官办机构中找到了差事,进入官府衙门当差的也不少。 对于三亚所存在的一些社会乱象,张金宝的认识其实也只是流于表面,毕竟在这边待的时间还是太少。但他大致能够想到这些乱象的背后会牵扯到许多的人的利益,否则不可能长期存在于此。自己可能惹不起,但至少躲得起,只要不去搭理这些人就是了。 胜利堡火车站的得名便是因为这里离国家的权力中心胜利堡非常近,出站不远便是胜利广场,在这里就可以看到胜利堡的正面全貌了。张金宝也不失时机地让学生们多留意一下,自己已经站在了海汉国的中心。 “你们看,广场那头有城墙和城楼的地方,就是胜利堡了。执委会的大人们,平时便在里面办公,我海汉国的各种政令,都是出自此地!” 其实无需张金宝说明,学生们也早就注意到了胜利堡的存在,他们可是从一出火车站开始便在东张西望地寻找胜利堡了。 尽管胜利堡的外观看起来并不雄壮,丝毫没有海汉国权力中心应有的那种视觉冲击力,但作为此次三亚行的重要目标,学生们对自己能够亲见胜利堡的真容仍然感到十分兴奋。毕竟这要是过去在大明治下时期,那就相当于进了京师站在皇城面前了。 胜利堡是早期穿越集团在这个时空的主要武装据点,设计修建的初衷只是将其作为临时过渡,防御功能也只是确保能够抵御小规模的围城战,所以并没有这个时代的大城所具备的坚固城防体系,只能算是一个大型武装堡垒而已。 在海汉正式建国之后,胜利堡就没有再进行大规模的改扩建了,只是定期对已有的建筑部分进行维护和休憩。以海汉现阶段所拥有的国力,也不需要再在三亚修建一座坚城了。所以胜利堡的功能从武装据点,也就很快过渡到了处理国家政务的办公中心。 当然为了安全起见,时至今日胜利堡依然不会对普通民众开放,而且内外都有专门的安全部队驻守。但官方允许包括外国人在内的普通人可以在胜利广场上就近观看这个权力中心的象征,前提是保持待在官方划定的警戒区之外。 胜利广场上每天都会有成百上千像这帮琼西书院学生一样的外来观光客,所以尽管他们对着胜利堡几乎要手舞足蹈的兴奋模样有些土气,但本地人早已对此习以为常,也不会觉得他们这样的反应有什么不妥。 有学生便问道:“院长,您去过胜利堡里边吗?” 张金宝有些不太自然地应道:“老夫……当然……是去过的!” 学生便追问道:“院长,那里边什么样子?是有很多宫殿吗?” 张金宝当然从未进过胜利堡,只是想在学生们面前充充面子,不过关于胜利堡里边的情形,他以前还真在饭局闲谈中听张新提到过一点,当下便以很肯定的语气告诉他们:“执委会的各位大人都是不愿以帝王自居的圣人,因此胜利堡内并未修建任何宫殿,各位大人们在里边办公的地方,也皆是普通砖瓦房而已。” 众人听了,心道掌握国家大权却毫无私心,这大概真的只有圣人才能做到了,有这么一群圣贤人士治理国家,也难怪海汉能在短短数年内就从无到有,成为了南海地区的第一强国,顿时让他们对执委会的敬仰又增加了几分。 当然了,执委会的高官们并非什么圣人,恰恰相反的是,他们正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私人愿望,才会选择冒着极大风险来到这个时空建立一个新兴国家。他们要是对权势没兴趣,那就不会在执委会担任要职了。 此外胜利堡内也不是张金宝所形容的那么寒酸,里边的房子的确是砖瓦房为主没错,但此房非彼房,这胜利堡里的房子,跟民间的砖瓦房不太一样,可以算是这个时代科技含量最高的建筑了。 穿越者带到这里的各种先进玩意儿,有相当一部分都安置在胜利堡内。建国之后执委会等主要机构依然在胜利堡内办公,便是因为这里面有布置了多台服务器的核心机房,很多政务都仍需动用服务器的资料和计算能力来进行处理。 搬迁机房不仅牵涉到供电、网络等线路改造工程,而且会连带影响各个部门的日常工作,时间可能会长达一年半载,期间变数太多,这对海汉来说是没有必要承担的风险,所以虽然海汉已经是事实上的区域强国,但主要的统治机构依然部署在这个近十年前建成的胜利堡内。 虽然这地方从外面看起来比较质朴,如果要以皇城的标准而论,甚至是有点寒酸。不过海汉的威信倒也不是依靠胜利堡的外观撑起来的,既然能有实力将三亚从几乎荒无人烟的穷山恶水变成南海第一大城,不管是财力还是工程营建能力,谁又会认为海汉没有在这里兴建一座皇宫建筑的能力呢? 所以民众宁可相信,这是执委会有意要以此来表明国家不会采取传统的帝王统治制度,所以才会让胜利堡一直保持着如此朴素的模样。 至于这样做对国家,对普通民众是好事吗?那当然还是得看官方如何宣传,怎么去引导舆论了。张金宝所说的这种解释,便是民间最为通行的说法,将执掌国家大权的这群海汉高官比作圣人,而胜利堡也就成为了他们以大义治国的象征。 虽然这听起来有些荒谬,但民众却很吃这一套,他们愿意相信自己的国家的确是由一帮能力、才干和道德都极为出色的圣人在进行治理,这样正好能说明为何海汉能在短短十余年间迅速崛起,也让他们对海汉的未来前景更加充满信心。 这种宣传作用极好地体现在了这些初次来到三亚的学生身上,纷纷停下脚步,对着胜利堡的方向深深一揖,以示敬仰。 “走吧,天色不早了,得找地方落脚了!”张金宝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当然不会像学生们这么激动,他现在只想尽快去到客栈,坐下来好好享用一顿晚餐,洗个热水澡,然后倒头便睡,以解除这一路舟车劳顿所造成的疲乏。 张金宝上次来三亚的时候,经人介绍找了一家距离胜利广场不算太远的客栈,住过之后还算比较满意。这次带学生来三亚公干,张金宝便已经想好了要去那家客栈落脚。待休息一晚,明天去文教部衙门跑一跑,看看能不能求见到实权高官,把琼西书院的一些企划报上去。 张金宝带着学生们赶去客栈的时候,与他同一班车抵达胜利堡站的郑柞已经坐在了胜利堡里的会客室中。 “小王爷这么快就从安南赶过来,一路辛苦了!”随着这大嗓门出现在郑柞面前的,是海汉国防部长颜楚杰。 郑柞起身与颜楚杰见礼,两人落座之后,郑柞才回应道:“其实接到你们发来的邀请函就想立刻动身的,不过正好遇到国内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耽搁了几日,不然来得还会更早一些。” 颜楚杰笑道:“小王爷这么着急赶来,看来是要赶在比武活动之前,对贵国的学员做战前动员啊!” 郑柞道:“我若不提前过来表个态,怕这些家伙不会竭尽全力……颜部长也知道,这每次大比武,都被许家军压着一头,虽说差距不大,但终究让人觉得不舒服,这批送来三亚培训的人都有不错的资质,要是加把劲,应该能跟许家军拼一拼的!” 虽然外军学员比武活动在过去一直比较低调,但其实参与活动的各方对此倒是很重视。各家也会将最终的成绩暗自做比较,估量与别家所存在的实力差距。 安南军和福建许家军一直都是海汉最主要的两个军事盟友,而他们所送到三亚接受培训的学员,相对也具备了更好的基础,培训效果要较其他地方送来的人更好一些。因此每次外军学员比武,成绩最为出色的往往就是这两家,而其中又以许家军略胜一筹。 对于这样的成绩,长期位居次席的安南人肯定不会满意。虽说安南与许心素之间也同样是盟友关系,但毕竟实力差距不像跟海汉之间这么大,因此双方多少还是会明里暗里较着劲,都想在海汉主导的这个军事联盟中坐稳第二把交椅的位置。 除了作战部队在战场上的表现之外,派送到三亚的留学人员在这里的学习成效,也同样是他们比拼的项目之一。而且大比武是由海汉军方举办的活动,这其实也就相当于是向海汉官方展示自家的潜力,如果能以优异的表现来得到海汉的认可,那么对于未来的军事合作肯定有益无害。 距离大比武开始的时间已经时日不多,郑柞跨海赶来,自然是希望能够赶在比武前给要参加这一活动的安南军人再打打气,顺便督战以示对此活动的重视,这样可以更好地刺激他们在比武中拼尽全力去争取更好的成绩。 当然了,这样做的效果会有多大,也没有确切的定论,郑柞以前不是没来观摩过大比武,但也并未让自家的受训人员胜过许家军。但站在郑柞的立场,似乎也没什么更好的举措了,何况他如果不来而别家来了重要人物,这气势上可就先输了一截了。 郑柞主动问道:“今年许家是谁过来督战?许甲齐还是许裕拙?” 颜楚杰摇摇头道:“你说这两位,他们今年都没来。” 郑柞皱眉道:“不可能是许老爷子亲自从福建过来了吧?” 颜楚杰应道:“要让许老爷子来三亚,那肯定是有大事发生,这比武活动份量还差点。” 郑柞道:“这么说来,那我可就猜不到了,总不会今年福建那边没派人过来吧?” 颜楚杰道:“小王爷不要高兴太早,许家还是来了人的,只不过不是专程为比武这事而来,只是过来公干,适逢其会就顺便留下来当观战嘉宾了。” “哦?不知是哪位仁兄?”郑柞一听又起了好奇心,一定要打听清楚才肯罢休。 “是许老爷子的三子,许裕兴。这位你应该不太熟吧?”颜楚杰也没打算瞒着他,反正早晚都会在公开场合碰面。 郑柞道:“以前没照过面,但我倒是听许裕拙提起过他这位极少离开福建的三哥,据说也是个厉害人物,掌管着许家军的军情部门。只是他不在外领军打仗,所以也不怎么出名。” “小王爷居然这么了解,那看来到时候你们见面,就不用再多费唇舌替你们慢慢介绍了。”颜楚杰打趣道。 郑柞笑道:“我这都是道听途说来的消息,颜部长可别拿我说笑了。倒是那位许老三,既然是掌管军情事务,那想必他对我的了解,要远远超过我对他的了解了。” 郑柞嘴上说笑,心里却已经在琢磨,这许裕兴既然不是专程来看比武的,那他千里迢迢跑到三亚来,究竟又是意欲何为。莫不是有什么重要军情,需要他亲自护送过来,又或是要与海汉高层当面讨论才行。 正文 第2250章 安南国与福建许心素控制的地盘之间相隔两千多里,中间区域的大段海岸线又几乎都被海汉和大明瓜分,所以双方在势力范围的划分上其实并不存在直接冲突。 但无论是安南还是许心素,对于通过海路来实现对外扩张一事,都抱有同样强烈的执念。毕竟他们各自的地盘都有着漫长的海岸线,而且最主要的合作伙伴海汉,就是通过海路发家致富的最好榜样。 有海汉的成功范例摆在面前,两家自然都想进行效仿,所以他们在作为盟友进行合作的同时,也会存在同行之间的天然竞争。 商业方面自然不消多说,许心素的地盘背靠大明,治下又有漳州泉州这样的老牌贸易港,在经营规模方面远远胜过了安南这样的后起之秀。如今安南虽然也在大力发展海贸,但因其起步较晚,贸易对象的数量和通航范围都还是比不了发展时间更长的福建。 不过相较于商业领域,双方在军事领域的差距可就没那么大了。他们接触到海汉的时间段相近,而且都是在尝到甜头之后,便将海汉军视作了自家军队的发展目标,从军事制度到武器装备,全面采用海汉标准,军中的高级指挥官都接受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完全按照海汉军所提供的标准来打造自己麾下的新式军队。 正因为所采取的成军方式和标准都相差无几,所以双方的军队也有着诸多相似之处,并且实际战力也处在同一水平。不过因为互为盟友,双方显然不可能通过大打出手来分出胜负。双方军队要想在某种环境中一较高下,除了与海汉协同出兵的各种战事外,便只有军事演习和外军学员比武这样的活动了。 但许家军派到三亚留学的军事人员,在往年大比武中的表现一直要略好于安南学员,而这种看得见却撵不上的差距,更是让安南国感到不满。郑柞这次亲自赶来三亚督战,便也是想扭转前几年安南在这项活动中的不利局面。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安南国与福建许心素控制的地盘之间相隔两千多里,中间区域的大段海岸线又几乎都被海汉和大明瓜分,所以双方在势力范围的划分上其实并不存在直接冲突。 但无论是安南还是许心素,对于通过海路来实现对外扩张一事,都抱有同样强烈的执念。毕竟他们各自的地盘都有着漫长的海岸线,而且最主要的合作伙伴海汉,就是通过海路发家致富的最好榜样。 有海汉的成功范例摆在面前,两家自然都想进行效仿,所以他们在作为盟友进行合作的同时,也会存在同行之间的天然竞争。 商业方面自然不消多说,许心素的地盘背靠大明,治下又有漳州泉州这样的老牌贸易港,在经营规模方面远远胜过了安南这样的后起之秀。如今安南虽然也在大力发展海贸,但因其起步较晚,贸易对象的数量和通航范围都还是比不了发展时间更长的福建。 不过相较于商业领域,双方在军事领域的差距可就没那么大了。他们接触到海汉的时间段相近,而且都是在尝到甜头之后,便将海汉军视作了自家军队的发展目标,从军事制度到武器装备,全面采用海汉标准,军中的高级指挥官都接受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完全按照海汉军所提供的标准来打造自己麾下的新式军队。 正因为所采取的成军方式和标准都相差无几,所以双方的军队也有着诸多相似之处,并且实际战力也处在同一水平。不过因为互为盟友,双方显然不可能通过大打出手来分出胜负。双方军队要想在某种环境中一较高下,除了与海汉协同出兵的各种战事外,便只有军事演习和外军学员比武这样的活动了。 但许家军派到三亚留学的军事人员,在往年大比武中的表现一直要略好于安南学员,而这种看得见却撵不上的差距,更是让安南国感到不满。郑柞这次亲自赶来三亚督战,便也是想扭转前几年安南在这项活动中的不利局面。 安南国与福建许心素控制的地盘之间相隔两千多里,中间区域的大段海岸线又几乎都被海汉和大明瓜分,所以双方在势力范围的划分上其实并不存在直接冲突。 但无论是安南还是许心素,对于通过海路来实现对外扩张一事,都抱有同样强烈的执念。毕竟他们各自的地盘都有着漫长的海岸线,而且最主要的合作伙伴海汉,就是通过海路发家致富的最好榜样。 有海汉的成功范例摆在面前,两家自然都想进行效仿,所以他们在作为盟友进行合作的同时,也会存在同行之间的天然竞争。 商业方面自然不消多说,许心素的地盘背靠大明,治下又有漳州泉州这样的老牌贸易港,在经营规模方面远远胜过了安南这样的后起之秀。如今安南虽然也在大力发展海贸,但因其起步较晚,贸易对象的数量和通航范围都还是比不了发展时间更长的福建。 不过相较于商业领域,双方在军事领域的差距可就没那么大了。他们接触到海汉的时间段相近,而且都是在尝到甜头之后,便将海汉军视作了自家军队的发展目标,从军事制度到武器装备,全面采用海汉标准,军中的高级指挥官都接受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完全按照海汉军所提供的标准来打造自己麾下的新式军队。 正因为所采取的成军方式和标准都相差无几,所以双方的军队也有着诸多相似之处,并且实际战力也处在同一水平。不过因为互为盟友,双方显然不可能通过大打出手来分出胜负。双方军队要想在某种环境中一较高下,除了与海汉协同出兵的各种战事外,便只有军事演习和外军学员比武这样的活动了。 但许家军派到三亚留学的军事人员,在往年大比武中的表现一直要略好于安南学员,而这种看得见却撵不上的差距,更是让安南国感到不满。郑柞这次亲自赶来三亚督战,便也是想扭转前几年安南在这项活动中的不利局面。 安南国与福建许心素控制的地盘之间相隔两千多里,中间区域的大段海岸线又几乎都被海汉和大明瓜分,所以双方在势力范围的划分上其实并不存在直接冲突。 但无论是安南还是许心素,对于通过海路来实现对外扩张一事,都抱有同样强烈的执念。毕竟他们各自的地盘都有着漫长的海岸线,而且最主要的合作伙伴海汉,就是通过海路发家致富的最好榜样。 有海汉的成功范例摆在面前,两家自然都想进行效仿,所以他们在作为盟友进行合作的同时,也会存在同行之间的天然竞争。 商业方面自然不消多说,许心素的地盘背靠大明,治下又有漳州泉州这样的老牌贸易港,在经营规模方面远远胜过了安南这样的后起之秀。如今安南虽然也在大力发展海贸,但因其起步较晚,贸易对象的数量和通航范围都还是比不了发展时间更长的福建。 不过相较于商业领域,双方在军事领域的差距可就没那么大了。他们接触到海汉的时间段相近,而且都是在尝到甜头之后,便将海汉军视作了自家军队的发展目标,从军事制度到武器装备,全面采用海汉标准,军中的高级指挥官都接受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完全按照海汉军所提供的标准来打造自己麾下的新式军队。 正因为所采取的成军方式和标准都相差无几,所以双方的军队也有着诸多相似之处,并且实际战力也处在同一水平。不过因为互为盟友,双方显然不可能通过大打出手来分出胜负。双方军队要想在某种环境中一较高下,除了与海汉协同出兵的各种战事外,便只有军事演习和外军学员比武这样的活动了。 但许家军派到三亚留学的军事人员,在往年大比武中的表现一直要略好于安南学员,而这种看得见却撵不上的差距,更是让安南国感到不满。郑柞这次亲自赶来三亚督战,便也是想扭转前几年安南在这项活动中的不利局面。 安南国与福建许心素控制的地盘之间相隔两千多里,中间区域的大段海岸线又几乎都被海汉和大明瓜分,所以双方在势力范围的划分上其实并不存在直接冲突。 但无论是安南还是许心素,对于通过海路来实现对外扩张一事,都抱有同样强烈的执念。毕竟他们各自的地盘都有着漫长的海岸线,而且最主要的合作伙伴海汉,就是通过海路发家致富的最好榜样。 有海汉的成功范例摆在面前,两家自然都想进行效仿,所以他们在作为盟友进行合作的同时,也会存在同行之间的天然竞争。 商业方面自然不消多说,许心素的地盘背靠大明,治下又有漳州泉州这样的老牌贸易港,在经营规模方面远远胜过了安南这样的后起之秀。如今安南虽然也在大力发展海贸,但因其起步较晚,贸易对象的数量和通航范围都还是比不了发展时间更长的福建。 不过相较于商业领域,双方在军事领域的差距可就没那么大了。他们接触到海汉的时间段相近,而且都是在尝到甜头之后,便将海汉军视作了自家军队的发展目标,从军事制度到武器装备,全面采用海汉标准,军中的高级指挥官都接受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完全按照海汉军所提供的标准来打造自己麾下的新式军队。 正因为所采取的成军方式和标准都相差无几,所以双方的军队也有着诸多相似之处,并且实际战力也处在同一水平。不过因为互为盟友,双方显然不可能通过大打出手来分出胜负。双方军队要想在某种环境中一较高下,除了与海汉协同出兵的各种战事外,便只有军事演习和外军学员比武这样的活动了。 但许家军派到三亚留学的军事人员,在往年大比武中的表现一直要略好于安南学员,而这种看得见却撵不上的差距,更是让安南国感到不满。郑柞这次亲自赶来三亚督战,便也是想扭转前几年安南在这项活动中的不利局面。 安南国与福建许心素控制的地盘之间相隔两千多里,中间区域的大段海岸线又几乎都被海汉和大明瓜分,所以双方在势力范围的划分上其实并不存在直接冲突。 但无论是安南还是许心素,对于通过海路来实现对外扩张一事,都抱有同样强烈的执念。毕竟他们各自的地盘都有着漫长的海岸线,而且最主要的合作伙伴海汉,就是通过海路发家致富的最好榜样。 有海汉的成功范例摆在面前,两家自然都想进行效仿,所以他们在作为盟友进行合作的同时,也会存在同行之间的天然竞争。 商业方面自然不消多说,许心素的地盘背靠大明,治下又有漳州泉州这样的老牌贸易港,在经营规模方面远远胜过了安南这样的后起之秀。如今安南虽然也在大力发展海贸,但因其起步较晚,贸易对象的数量和通航范围都还是比不了发展时间更长的福建。 不过相较于商业领域,双方在军事领域的差距可就没那么大了。他们接触到海汉的时间段相近,而且都是在尝到甜头之后,便将海汉军视作了自家军队的发展目标,从军事制度到武器装备,全面采用海汉标准,军中的高级指挥官都接受海汉提供的军事培训,完全按照海汉军所提供的标准来打造自己麾下的新式军队。 正因为所采取的成军方式和标准都相差无几,所以双方的军队也有着诸多相似之处,并且实际战力也处在同一水平。不过因为互为盟友,双方显然不可能通过大打出手来分出胜负。 正文 第2251章 “在下愿闻其详,还请颜部长不吝赐教!”郑柞一听有办法解决这个困扰安南兵工制造业已久的问题,便立刻打起了精神。 颜楚杰道:“办法其实也简单,放慢加工速度,确保工匠造出的每一个部件都能达到和我国的原产品一样的品质,每一个装配环节都能原封不动地照搬我国的工艺,达到这样的要求才算合格品,到时候你们可以再看看交付给军队的武器装备,是不是会有所改善。” 郑柞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颜楚杰所说的道理很简单,他不是没听明白,但要将其付诸实施,却还是会有一些实际的困难。 首先安南是付出了很高的价钱才获得了海汉转让的这些兵工技术,短期内的生产成本其实并会不比从海汉直接购买便宜多少。而安南之所以要不惜代价地得到这些技术,一是为了确保本国所需的武器装备不会因为某些不可抗力而突然被海汉中断供应,二则是因为从海汉购买武器的交货期非常长,且每次购买的数量也会受到限制,这都大大延缓了本国军队更换装备的速度。 安南认为在实现这些武器装备的自产之后,这些问题便可迎刃而解。但颜楚杰现在建议安南放缓武器装备的制造速度,提高工艺水平来保证产品的质量,这就意味着产能将会明显下降。 安南目前掌握的生产工艺,所拥有的生产设施,和参与制造的工匠,都无法与海汉达到同一水平,因此引入这些兵工技术后的产能本就与海汉有着一定的差距,如果现在按照颜楚杰的建议再降低一些,那产能还未必能赶得上直接从海汉购买,肯定难以满足本国军队的装备更换需求。 颜楚杰见郑柞沉默不语,也能猜到几分对方的心思,当下继续劝说道:“小王爷,兵工制造技术本来就非一朝一夕之功,我国能够掌握并熟练运用这些高深技术,那是因为在此之前已经有了一两百年时间的积累。说实话贵国目前只是学了几个月的皮毛本事,很难一口就吃成个胖子,要想达到我国的兵工水平,还是得慢慢积累经验才行。” 郑柞这才应道:“颜部长言之有理,只是从贵国引入这些技术已有一年多时间,产能和品质都一直不够水准,不免让人有些失望。”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下愿闻其详,还请颜部长不吝赐教!”郑柞一听有办法解决这个困扰安南兵工制造业已久的问题,便立刻打起了精神。 颜楚杰道:“办法其实也简单,放慢加工速度,确保工匠造出的每一个部件都能达到和我国的原产品一样的品质,每一个装配环节都能原封不动地照搬我国的工艺,达到这样的要求才算合格品,到时候你们可以再看看交付给军队的武器装备,是不是会有所改善。” 郑柞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颜楚杰所说的道理很简单,他不是没听明白,但要将其付诸实施,却还是会有一些实际的困难。 首先安南是付出了很高的价钱才获得了海汉转让的这些兵工技术,短期内的生产成本其实并会不比从海汉直接购买便宜多少。而安南之所以要不惜代价地得到这些技术,一是为了确保本国所需的武器装备不会因为某些不可抗力而突然被海汉中断供应,二则是因为从海汉购买武器的交货期非常长,且每次购买的数量也会受到限制,这都大大延缓了本国军队更换装备的速度。 安南认为在实现这些武器装备的自产之后,这些问题便可迎刃而解。但颜楚杰现在建议安南放缓武器装备的制造速度,提高工艺水平来保证产品的质量,这就意味着产能将会明显下降。 安南目前掌握的生产工艺,所拥有的生产设施,和参与制造的工匠,都无法与海汉达到同一水平,因此引入这些兵工技术后的产能本就与海汉有着一定的差距,如果现在按照颜楚杰的建议再降低一些,那产能还未必能赶得上直接从海汉购买,肯定难以满足本国军队的装备更换需求。 颜楚杰见郑柞沉默不语,也能猜到几分对方的心思,当下继续劝说道:“小王爷,兵工制造技术本来就非一朝一夕之功,我国能够掌握并熟练运用这些高深技术,那是因为在此之前已经有了一两百年时间的积累。说实话贵国目前只是学了几个月的皮毛本事,很难一口就吃成个胖子,要想达到我国的兵工水平,还是得慢慢积累经验才行。” 郑柞这才应道:“颜部长言之有理,只是从贵国引入这些技术已有一年多时间,产能和品质都一直不够水准,不免让人有些失望。” “在下愿闻其详,还请颜部长不吝赐教!”郑柞一听有办法解决这个困扰安南兵工制造业已久的问题,便立刻打起了精神。 颜楚杰道:“办法其实也简单,放慢加工速度,确保工匠造出的每一个部件都能达到和我国的原产品一样的品质,每一个装配环节都能原封不动地照搬我国的工艺,达到这样的要求才算合格品,到时候你们可以再看看交付给军队的武器装备,是不是会有所改善。” 郑柞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颜楚杰所说的道理很简单,他不是没听明白,但要将其付诸实施,却还是会有一些实际的困难。 首先安南是付出了很高的价钱才获得了海汉转让的这些兵工技术,短期内的生产成本其实并会不比从海汉直接购买便宜多少。而安南之所以要不惜代价地得到这些技术,一是为了确保本国所需的武器装备不会因为某些不可抗力而突然被海汉中断供应,二则是因为从海汉购买武器的交货期非常长,且每次购买的数量也会受到限制,这都大大延缓了本国军队更换装备的速度。 安南认为在实现这些武器装备的自产之后,这些问题便可迎刃而解。但颜楚杰现在建议安南放缓武器装备的制造速度,提高工艺水平来保证产品的质量,这就意味着产能将会明显下降。 安南目前掌握的生产工艺,所拥有的生产设施,和参与制造的工匠,都无法与海汉达到同一水平,因此引入这些兵工技术后的产能本就与海汉有着一定的差距,如果现在按照颜楚杰的建议再降低一些,那产能还未必能赶得上直接从海汉购买,肯定难以满足本国军队的装备更换需求。 颜楚杰见郑柞沉默不语,也能猜到几分对方的心思,当下继续劝说道:“小王爷,兵工制造技术本来就非一朝一夕之功,我国能够掌握并熟练运用这些高深技术,那是因为在此之前已经有了一两百年时间的积累。说实话贵国目前只是学了几个月的皮毛本事,很难一口就吃成个胖子,要想达到我国的兵工水平,还是得慢慢积累经验才行。” 郑柞这才应道:“颜部长言之有理,只是从贵国引入这些技术已有一年多时间,产能和品质都一直不够水准,不免让人有些失望。” “在下愿闻其详,还请颜部长不吝赐教!”郑柞一听有办法解决这个困扰安南兵工制造业已久的问题,便立刻打起了精神。 颜楚杰道:“办法其实也简单,放慢加工速度,确保工匠造出的每一个部件都能达到和我国的原产品一样的品质,每一个装配环节都能原封不动地照搬我国的工艺,达到这样的要求才算合格品,到时候你们可以再看看交付给军队的武器装备,是不是会有所改善。” 郑柞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颜楚杰所说的道理很简单,他不是没听明白,但要将其付诸实施,却还是会有一些实际的困难。 首先安南是付出了很高的价钱才获得了海汉转让的这些兵工技术,短期内的生产成本其实并会不比从海汉直接购买便宜多少。而安南之所以要不惜代价地得到这些技术,一是为了确保本国所需的武器装备不会因为某些不可抗力而突然被海汉中断供应,二则是因为从海汉购买武器的交货期非常长,且每次购买的数量也会受到限制,这都大大延缓了本国军队更换装备的速度。 安南认为在实现这些武器装备的自产之后,这些问题便可迎刃而解。但颜楚杰现在建议安南放缓武器装备的制造速度,提高工艺水平来保证产品的质量,这就意味着产能将会明显下降。 安南目前掌握的生产工艺,所拥有的生产设施,和参与制造的工匠,都无法与海汉达到同一水平,因此引入这些兵工技术后的产能本就与海汉有着一定的差距,如果现在按照颜楚杰的建议再降低一些,那产能还未必能赶得上直接从海汉购买,肯定难以满足本国军队的装备更换需求。 颜楚杰见郑柞沉默不语,也能猜到几分对方的心思,当下继续劝说道:“小王爷,兵工制造技术本来就非一朝一夕之功,我国能够掌握并熟练运用这些高深技术,那是因为在此之前已经有了一两百年时间的积累。说实话贵国目前只是学了几个月的皮毛本事,很难一口就吃成个胖子,要想达到我国的兵工水平,还是得慢慢积累经验才行。” 郑柞这才应道:“颜部长言之有理,只是从贵国引入这些技术已有一年多时间,产能和品质都一直不够水准,不免让人有些失望。” “在下愿闻其详,还请颜部长不吝赐教!”郑柞一听有办法解决这个困扰安南兵工制造业已久的问题,便立刻打起了精神。 颜楚杰道:“办法其实也简单,放慢加工速度,确保工匠造出的每一个部件都能达到和我国的原产品一样的品质,每一个装配环节都能原封不动地照搬我国的工艺,达到这样的要求才算合格品,到时候你们可以再看看交付给军队的武器装备,是不是会有所改善。” 郑柞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颜楚杰所说的道理很简单,他不是没听明白,但要将其付诸实施,却还是会有一些实际的困难。 首先安南是付出了很高的价钱才获得了海汉转让的这些兵工技术,短期内的生产成本其实并会不比从海汉直接购买便宜多少。而安南之所以要不惜代价地得到这些技术,一是为了确保本国所需的武器装备不会因为某些不可抗力而突然被海汉中断供应,二则是因为从海汉购买武器的交货期非常长,且每次购买的数量也会受到限制,这都大大延缓了本国军队更换装备的速度。 安南认为在实现这些武器装备的自产之后,这些问题便可迎刃而解。但颜楚杰现在建议安南放缓武器装备的制造速度,提高工艺水平来保证产品的质量,这就意味着产能将会明显下降。 安南目前掌握的生产工艺,所拥有的生产设施,和参与制造的工匠,都无法与海汉达到同一水平,因此引入这些兵工技术后的产能本就与海汉有着一定的差距,如果现在按照颜楚杰的建议再降低一些,那产能还未必能赶得上直接从海汉购买,肯定难以满足本国军队的装备更换需求。 颜楚杰见郑柞沉默不语,也能猜到几分对方的心思,当下继续劝说道:“小王爷,兵工制造技术本来就非一朝一夕之功,我国能够掌握并熟练运用这些高深技术,那是因为在此之前已经有了一两百年时间的积累。说实话贵国目前只是学了几个月的皮毛本事,很难一口就吃成个胖子,要想达到我国的兵工水平,还是得慢慢积累经验才行。” 郑柞这才应道:“颜部长言之有理,只是从贵国引入这些技术已有一年多时间,产能和品质都一直不够水准,不免让人有些失望。” 正文 第2252章 八月廿八,执委会举办了一次招待宴会,参加者便是此次受邀观摩比武活动的各方嘉宾。除了个别因为客观原因未能及时赶来三亚的嘉宾,绝大部分的受邀嘉宾都出席了这个宴会。 这次宴会之所以能让各方嘉宾如此重视,当然不是因为执委会要招呼大家坐在一起吃顿饭这么简单,而是海汉官方要借着这个场合宣布一些与此次比武活动有关的细则,利益相关的嘉宾们肯定都不会错过。 此外据说海汉兵工也会借此机会宣布可能将在明年增加到外销名单上的武器装备信息,这对常年向海汉订购军火的各方势力来说,其重要性甚至不亚于比武活动本身。 当然了,嘉宾中也还有很多人并不会成为军火买家,甚至对比武活动的兴趣也不是太大,他们来参加这个宴会主要目的,只是想通过这个社交场合结识更多的上层人士,从而为自己获取某些资源和人脉。 比如儋州琼西书院院长张金宝,便是抱着这样的心思而来。相较于各国军人之间的比武活动,张金宝更感兴趣的是能否有机会在这期间替自家书院做做宣传。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八月廿八,执委会举办了一次招待宴会,参加者便是此次受邀观摩比武活动的各方嘉宾。除了个别因为客观原因未能及时赶来三亚的嘉宾,绝大部分的受邀嘉宾都出席了这个宴会。 这次宴会之所以能让各方嘉宾如此重视,当然不是因为执委会要招呼大家坐在一起吃顿饭这么简单,而是海汉官方要借着这个场合宣布一些与此次比武活动有关的细则,利益相关的嘉宾们肯定都不会错过。 此外据说海汉兵工也会借此机会宣布可能将在明年增加到外销名单上的武器装备信息,这对常年向海汉订购军火的各方势力来说,其重要性甚至不亚于比武活动本身。 当然了,嘉宾中也还有很多人并不会成为军火买家,甚至对比武活动的兴趣也不是太大,他们来参加这个宴会主要目的,只是想通过这个社交场合结识更多的上层人士,从而为自己获取某些资源和人脉。 比如儋州琼西书院院长张金宝,便是抱着这样的心思而来。相较于各国军人之间的比武活动,张金宝更感兴趣的是能否有机会在这期间替自家书院做做宣传。 八月廿八,执委会举办了一次招待宴会,参加者便是此次受邀观摩比武活动的各方嘉宾。除了个别因为客观原因未能及时赶来三亚的嘉宾,绝大部分的受邀嘉宾都出席了这个宴会。 这次宴会之所以能让各方嘉宾如此重视,当然不是因为执委会要招呼大家坐在一起吃顿饭这么简单,而是海汉官方要借着这个场合宣布一些与此次比武活动有关的细则,利益相关的嘉宾们肯定都不会错过。 此外据说海汉兵工也会借此机会宣布可能将在明年增加到外销名单上的武器装备信息,这对常年向海汉订购军火的各方势力来说,其重要性甚至不亚于比武活动本身。 当然了,嘉宾中也还有很多人并不会成为军火买家,甚至对比武活动的兴趣也不是太大,他们来参加这个宴会主要目的,只是想通过这个社交场合结识更多的上层人士,从而为自己获取某些资源和人脉。 比如儋州琼西书院院长张金宝,便是抱着这样的心思而来。相较于各国军人之间的比武活动,张金宝更感兴趣的是能否有机会在这期间替自家书院做做宣传。 八月廿八,执委会举办了一次招待宴会,参加者便是此次受邀观摩比武活动的各方嘉宾。除了个别因为客观原因未能及时赶来三亚的嘉宾,绝大部分的受邀嘉宾都出席了这个宴会。 这次宴会之所以能让各方嘉宾如此重视,当然不是因为执委会要招呼大家坐在一起吃顿饭这么简单,而是海汉官方要借着这个场合宣布一些与此次比武活动有关的细则,利益相关的嘉宾们肯定都不会错过。 此外据说海汉兵工也会借此机会宣布可能将在明年增加到外销名单上的武器装备信息,这对常年向海汉订购军火的各方势力来说,其重要性甚至不亚于比武活动本身。 当然了,嘉宾中也还有很多人并不会成为军火买家,甚至对比武活动的兴趣也不是太大,他们来参加这个宴会主要目的,只是想通过这个社交场合结识更多的上层人士,从而为自己获取某些资源和人脉。 比如儋州琼西书院院长张金宝,便是抱着这样的心思而来。相较于各国军人之间的比武活动,张金宝更感兴趣的是能否有机会在这期间替自家书院做做宣传。 八月廿八,执委会举办了一次招待宴会,参加者便是此次受邀观摩比武活动的各方嘉宾。除了个别因为客观原因未能及时赶来三亚的嘉宾,绝大部分的受邀嘉宾都出席了这个宴会。 这次宴会之所以能让各方嘉宾如此重视,当然不是因为执委会要招呼大家坐在一起吃顿饭这么简单,而是海汉官方要借着这个场合宣布一些与此次比武活动有关的细则,利益相关的嘉宾们肯定都不会错过。 此外据说海汉兵工也会借此机会宣布可能将在明年增加到外销名单上的武器装备信息,这对常年向海汉订购军火的各方势力来说,其重要性甚至不亚于比武活动本身。 当然了,嘉宾中也还有很多人并不会成为军火买家,甚至对比武活动的兴趣也不是太大,他们来参加这个宴会主要目的,只是想通过这个社交场合结识更多的上层人士,从而为自己获取某些资源和人脉。 比如儋州琼西书院院长张金宝,便是抱着这样的心思而来。相较于各国军人之间的比武活动,张金宝更感兴趣的是能否有机会在这期间替自家书院做做宣传。 八月廿八,执委会举办了一次招待宴会,参加者便是此次受邀观摩比武活动的各方嘉宾。除了个别因为客观原因未能及时赶来三亚的嘉宾,绝大部分的受邀嘉宾都出席了这个宴会。 这次宴会之所以能让各方嘉宾如此重视,当然不是因为执委会要招呼大家坐在一起吃顿饭这么简单,而是海汉官方要借着这个场合宣布一些与此次比武活动有关的细则,利益相关的嘉宾们肯定都不会错过。 此外据说海汉兵工也会借此机会宣布可能将在明年增加到外销名单上的武器装备信息,这对常年向海汉订购军火的各方势力来说,其重要性甚至不亚于比武活动本身。 当然了,嘉宾中也还有很多人并不会成为军火买家,甚至对比武活动的兴趣也不是太大,他们来参加这个宴会主要目的,只是想通过这个社交场合结识更多的上层人士,从而为自己获取某些资源和人脉。 比如儋州琼西书院院长张金宝,便是抱着这样的心思而来。相较于各国军人之间的比武活动,张金宝更感兴趣的是能否有机会在这期间替自家书院做做宣传。 八月廿八,执委会举办了一次招待宴会,参加者便是此次受邀观摩比武活动的各方嘉宾。除了个别因为客观原因未能及时赶来三亚的嘉宾,绝大部分的受邀嘉宾都出席了这个宴会。 这次宴会之所以能让各方嘉宾如此重视,当然不是因为执委会要招呼大家坐在一起吃顿饭这么简单,而是海汉官方要借着这个场合宣布一些与此次比武活动有关的细则,利益相关的嘉宾们肯定都不会错过。 此外据说海汉兵工也会借此机会宣布可能将在明年增加到外销名单上的武器装备信息,这对常年向海汉订购军火的各方势力来说,其重要性甚至不亚于比武活动本身。 当然了,嘉宾中也还有很多人并不会成为军火买家,甚至对比武活动的兴趣也不是太大,他们来参加这个宴会主要目的,只是想通过这个社交场合结识更多的上层人士,从而为自己获取某些资源和人脉。 比如儋州琼西书院院长张金宝,便是抱着这样的心思而来。相较于各国军人之间的比武活动,张金宝更感兴趣的是能否有机会在这期间替自家书院做做宣传。 八月廿八,执委会举办了一次招待宴会,参加者便是此次受邀观摩比武活动的各方嘉宾。除了个别因为客观原因未能及时赶来三亚的嘉宾,绝大部分的受邀嘉宾都出席了这个宴会。 这次宴会之所以能让各方嘉宾如此重视,当然不是因为执委会要招呼大家坐在一起吃顿饭这么简单,而是海汉官方要借着这个场合宣布一些与此次比武活动有关的细则,利益相关的嘉宾们肯定都不会错过。 此外据说海汉兵工也会借此机会宣布可能将在明年增加到外销名单上的武器装备信息,这对常年向海汉订购军火的各方势力来说,其重要性甚至不亚于比武活动本身。 当然了,嘉宾中也还有很多人并不会成为军火买家,甚至对比武活动的兴趣也不是太大,他们来参加这个宴会主要目的,只是想通过这个社交场合结识更多的上层人士,从而为自己获取某些资源和人脉。 比如儋州琼西书院院长张金宝,便是抱着这样的心思而来。相较于各国军人之间的比武活动,张金宝更感兴趣的是能否有机会在这期间替自家书院做做宣传。 八月廿八,执委会举办了一次招待宴会,参加者便是此次受邀观摩比武活动的各方嘉宾。除了个别因为客观原因未能及时赶来三亚的嘉宾,绝大部分的受邀嘉宾都出席了这个宴会。 这次宴会之所以能让各方嘉宾如此重视,当然不是因为执委会要招呼大家坐在一起吃顿饭这么简单,而是海汉官方要借着这个场合宣布一些与此次比武活动有关的细则,利益相关的嘉宾们肯定都不会错过。 此外据说海汉兵工也会借此机会宣布可能将在明年增加到外销名单上的武器装备信息,这对常年向海汉订购军火的各方势力来说,其重要性甚至不亚于比武活动本身。 当然了,嘉宾中也还有很多人并不会成为军火买家,甚至对比武活动的兴趣也不是太大,他们来参加这个宴会主要目的,只是想通过这个社交场合结识更多的上层人士,从而为自己获取某些资源和人脉。 比如儋州琼西书院院长张金宝,便是抱着这样的心思而来。相较于各国军人之间的比武活动,张金宝更感兴趣的是能否有机会在这期间替自家书院做做宣传。 八月廿八,执委会举办了一次招待宴会,参加者便是此次受邀观摩比武活动的各方嘉宾。除了个别因为客观原因未能及时赶来三亚的嘉宾,绝大部分的受邀嘉宾都出席了这个宴会。 这次宴会之所以能让各方嘉宾如此重视,当然不是因为执委会要招呼大家坐在一起吃顿饭这么简单,而是海汉官方要借着这个场合宣布一些与此次比武活动有关的细则,利益相关的嘉宾们肯定都不会错过。 此外据说海汉兵工也会借此机会宣布可能将在明年增加到外销名单上的武器装备信息,这对常年向海汉订购军火的各方势力来说,其重要性甚至不亚于比武活动本身。 当然了,嘉宾中也还有很多人并不会成为军火买家,甚至对比武活动的兴趣也不是太大,他们来参加这个宴会主要目的,只是想通过这个社交场合结识更多的上层人士,从而为自己获取某些资源和人脉。 比如儋州琼西书院院长张金宝,便是抱着这样的心思而来。相较于各国军人之间的比武活动,张金宝更感兴趣的是能否有机会在这期间替自家书院做做宣传。 正文 第2253章 琼西书院编撰这本书,前前后后的投入不过才几千元,其中大部分是付给几个主笔文人的撰稿费用,剩下的便是誊写、装订、笔墨纸张及送交文教部审阅的花销了。 张金宝自己虽然是署名主编,但其实只是负责审核文稿,提出一些意见,并未亲自参加内容的撰写,占着这名头主要还是为了方便后续的操作。毕竟要把这本书送到三亚申请文教部的审阅,甚至是争取后续的官方出版机会,就只有靠张金宝才能做到。这本书如今能得到官方出版发行的待遇,张金宝的确是居功至伟,也算对得起这“主编”的头衔。 如今官方要发行这本书,又有各地的大商人分头包销,那前期的编撰费用应该能够顺利收回,或许后续还能有一些盈利。不过张金宝当初组织编写这本书本来也不是为了赚钱,甚至早就做好了亏本的准备,能保本便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了。 相较于通过这本书赚钱,张金宝更为看重的是借此得到文教部高层的重视,并以此来为琼西书院争取更多的资源。而当下看来,从中所将获得的好处还不止于此,张金宝还能借此机会与在场这些商人建立关系。这些人所能提供的资源,或许并不比官府差多少。 比如李奈背后的福瑞丰,那可是两广地区的顶级大商家,要是能与其搞好关系,那张金宝或许就真有机会将自己的教育产业扩展到儋州之外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琼西书院编撰这本书,前前后后的投入不过才几千元,其中大部分是付给几个主笔文人的撰稿费用,剩下的便是誊写、装订、笔墨纸张及送交文教部审阅的花销了。 张金宝自己虽然是署名主编,但其实只是负责审核文稿,提出一些意见,并未亲自参加内容的撰写,占着这名头主要还是为了方便后续的操作。毕竟要把这本书送到三亚申请文教部的审阅,甚至是争取后续的官方出版机会,就只有靠张金宝才能做到。这本书如今能得到官方出版发行的待遇,张金宝的确是居功至伟,也算对得起这“主编”的头衔。 如今官方要发行这本书,又有各地的大商人分头包销,那前期的编撰费用应该能够顺利收回,或许后续还能有一些盈利。不过张金宝当初组织编写这本书本来也不是为了赚钱,甚至早就做好了亏本的准备,能保本便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了。 相较于通过这本书赚钱,张金宝更为看重的是借此得到文教部高层的重视,并以此来为琼西书院争取更多的资源。而当下看来,从中所将获得的好处还不止于此,张金宝还能借此机会与在场这些商人建立关系。这些人所能提供的资源,或许并不比官府差多少。 比如李奈背后的福瑞丰,那可是两广地区的顶级大商家,要是能与其搞好关系,那张金宝或许就真有机会将自己的教育产业扩展到儋州之外了。 琼西书院编撰这本书,前前后后的投入不过才几千元,其中大部分是付给几个主笔文人的撰稿费用,剩下的便是誊写、装订、笔墨纸张及送交文教部审阅的花销了。 张金宝自己虽然是署名主编,但其实只是负责审核文稿,提出一些意见,并未亲自参加内容的撰写,占着这名头主要还是为了方便后续的操作。毕竟要把这本书送到三亚申请文教部的审阅,甚至是争取后续的官方出版机会,就只有靠张金宝才能做到。这本书如今能得到官方出版发行的待遇,张金宝的确是居功至伟,也算对得起这“主编”的头衔。 如今官方要发行这本书,又有各地的大商人分头包销,那前期的编撰费用应该能够顺利收回,或许后续还能有一些盈利。不过张金宝当初组织编写这本书本来也不是为了赚钱,甚至早就做好了亏本的准备,能保本便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了。 相较于通过这本书赚钱,张金宝更为看重的是借此得到文教部高层的重视,并以此来为琼西书院争取更多的资源。而当下看来,从中所将获得的好处还不止于此,张金宝还能借此机会与在场这些商人建立关系。这些人所能提供的资源,或许并不比官府差多少。 比如李奈背后的福瑞丰,那可是两广地区的顶级大商家,要是能与其搞好关系,那张金宝或许就真有机会将自己的教育产业扩展到儋州之外了。 琼西书院编撰这本书,前前后后的投入不过才几千元,其中大部分是付给几个主笔文人的撰稿费用,剩下的便是誊写、装订、笔墨纸张及送交文教部审阅的花销了。 张金宝自己虽然是署名主编,但其实只是负责审核文稿,提出一些意见,并未亲自参加内容的撰写,占着这名头主要还是为了方便后续的操作。毕竟要把这本书送到三亚申请文教部的审阅,甚至是争取后续的官方出版机会,就只有靠张金宝才能做到。这本书如今能得到官方出版发行的待遇,张金宝的确是居功至伟,也算对得起这“主编”的头衔。 如今官方要发行这本书,又有各地的大商人分头包销,那前期的编撰费用应该能够顺利收回,或许后续还能有一些盈利。不过张金宝当初组织编写这本书本来也不是为了赚钱,甚至早就做好了亏本的准备,能保本便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了。 相较于通过这本书赚钱,张金宝更为看重的是借此得到文教部高层的重视,并以此来为琼西书院争取更多的资源。而当下看来,从中所将获得的好处还不止于此,张金宝还能借此机会与在场这些商人建立关系。这些人所能提供的资源,或许并不比官府差多少。 比如李奈背后的福瑞丰,那可是两广地区的顶级大商家,要是能与其搞好关系,那张金宝或许就真有机会将自己的教育产业扩展到儋州之外了。 琼西书院编撰这本书,前前后后的投入不过才几千元,其中大部分是付给几个主笔文人的撰稿费用,剩下的便是誊写、装订、笔墨纸张及送交文教部审阅的花销了。 张金宝自己虽然是署名主编,但其实只是负责审核文稿,提出一些意见,并未亲自参加内容的撰写,占着这名头主要还是为了方便后续的操作。毕竟要把这本书送到三亚申请文教部的审阅,甚至是争取后续的官方出版机会,就只有靠张金宝才能做到。这本书如今能得到官方出版发行的待遇,张金宝的确是居功至伟,也算对得起这“主编”的头衔。 如今官方要发行这本书,又有各地的大商人分头包销,那前期的编撰费用应该能够顺利收回,或许后续还能有一些盈利。不过张金宝当初组织编写这本书本来也不是为了赚钱,甚至早就做好了亏本的准备,能保本便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了。 相较于通过这本书赚钱,张金宝更为看重的是借此得到文教部高层的重视,并以此来为琼西书院争取更多的资源。而当下看来,从中所将获得的好处还不止于此,张金宝还能借此机会与在场这些商人建立关系。这些人所能提供的资源,或许并不比官府差多少。 比如李奈背后的福瑞丰,那可是两广地区的顶级大商家,要是能与其搞好关系,那张金宝或许就真有机会将自己的教育产业扩展到儋州之外了。 琼西书院编撰这本书,前前后后的投入不过才几千元,其中大部分是付给几个主笔文人的撰稿费用,剩下的便是誊写、装订、笔墨纸张及送交文教部审阅的花销了。 张金宝自己虽然是署名主编,但其实只是负责审核文稿,提出一些意见,并未亲自参加内容的撰写,占着这名头主要还是为了方便后续的操作。毕竟要把这本书送到三亚申请文教部的审阅,甚至是争取后续的官方出版机会,就只有靠张金宝才能做到。这本书如今能得到官方出版发行的待遇,张金宝的确是居功至伟,也算对得起这“主编”的头衔。 如今官方要发行这本书,又有各地的大商人分头包销,那前期的编撰费用应该能够顺利收回,或许后续还能有一些盈利。不过张金宝当初组织编写这本书本来也不是为了赚钱,甚至早就做好了亏本的准备,能保本便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了。 相较于通过这本书赚钱,张金宝更为看重的是借此得到文教部高层的重视,并以此来为琼西书院争取更多的资源。而当下看来,从中所将获得的好处还不止于此,张金宝还能借此机会与在场这些商人建立关系。这些人所能提供的资源,或许并不比官府差多少。 比如李奈背后的福瑞丰,那可是两广地区的顶级大商家,要是能与其搞好关系,那张金宝或许就真有机会将自己的教育产业扩展到儋州之外了。 琼西书院编撰这本书,前前后后的投入不过才几千元,其中大部分是付给几个主笔文人的撰稿费用,剩下的便是誊写、装订、笔墨纸张及送交文教部审阅的花销了。 张金宝自己虽然是署名主编,但其实只是负责审核文稿,提出一些意见,并未亲自参加内容的撰写,占着这名头主要还是为了方便后续的操作。毕竟要把这本书送到三亚申请文教部的审阅,甚至是争取后续的官方出版机会,就只有靠张金宝才能做到。这本书如今能得到官方出版发行的待遇,张金宝的确是居功至伟,也算对得起这“主编”的头衔。 如今官方要发行这本书,又有各地的大商人分头包销,那前期的编撰费用应该能够顺利收回,或许后续还能有一些盈利。不过张金宝当初组织编写这本书本来也不是为了赚钱,甚至早就做好了亏本的准备,能保本便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了。 相较于通过这本书赚钱,张金宝更为看重的是借此得到文教部高层的重视,并以此来为琼西书院争取更多的资源。而当下看来,从中所将获得的好处还不止于此,张金宝还能借此机会与在场这些商人建立关系。这些人所能提供的资源,或许并不比官府差多少。 比如李奈背后的福瑞丰,那可是两广地区的顶级大商家,要是能与其搞好关系,那张金宝或许就真有机会将自己的教育产业扩展到儋州之外了。 琼西书院编撰这本书,前前后后的投入不过才几千元,其中大部分是付给几个主笔文人的撰稿费用,剩下的便是誊写、装订、笔墨纸张及送交文教部审阅的花销了。 张金宝自己虽然是署名主编,但其实只是负责审核文稿,提出一些意见,并未亲自参加内容的撰写,占着这名头主要还是为了方便后续的操作。毕竟要把这本书送到三亚申请文教部的审阅,甚至是争取后续的官方出版机会,就只有靠张金宝才能做到。这本书如今能得到官方出版发行的待遇,张金宝的确是居功至伟,也算对得起这“主编”的头衔。 如今官方要发行这本书,又有各地的大商人分头包销,那前期的编撰费用应该能够顺利收回,或许后续还能有一些盈利。不过张金宝当初组织编写这本书本来也不是为了赚钱,甚至早就做好了亏本的准备,能保本便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了。 相较于通过这本书赚钱,张金宝更为看重的是借此得到文教部高层的重视,并以此来为琼西书院争取更多的资源。而当下看来,从中所将获得的好处还不止于此,张金宝还能借此机会与在场这些商人建立关系。这些人所能提供的资源,或许并不比官府差多少。 正文 第2254章 要说海汉情报部门最为关注的对象,其实并非武力强横的西方竞争对手,而是近在咫尺的大明。 这其中道理也很简单,西方殖民者虽然拥有强大的武力,但终究在东亚地区没有根基可言,对海汉来说短期内也不会构成太大的威胁。 而大明的情况则要相对复杂得多,海汉领土和国民的绝大部分都是从大明手中巧取豪夺而来,如今还是海汉主要的原料产地、销售市场和人口来源之一。海汉一方面要不断从大明获取各种资源,另一方面也要设法协助大明维持其政局稳定,以保证自身的利益不受损害。 大明所面临的内忧外患会对海汉的利益产生显著的影响,因此收集大明的军政情报一直都是海汉安全部和军情局的重要使命之一。但由于海汉所能够得着的地方仅限于沿海地区,且情报部门人手极为有限,很难在大明内陆铺开网络,因此一部分情报还需要通过许心素这样的合作对象来提供。 大明朝廷向地方颁布的各种旨意、通报,以及一些高级官员的更替,都是海汉感兴趣的情报。许裕兴所主管的机构在对这些情报进行搜集整理之后,也会向海汉进行通报。而海汉也会向福建方面提供一些他们所需的情报,比如其死对头十八芝余孽的信息。 双方的这种情报交流已经持续数年,相互之间也算是比较熟悉了,许裕兴与何夕见面的时候不多,但互相了解的程度却一点都不低。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要说海汉情报部门最为关注的对象,其实并非武力强横的西方竞争对手,而是近在咫尺的大明。 这其中道理也很简单,西方殖民者虽然拥有强大的武力,但终究在东亚地区没有根基可言,对海汉来说短期内也不会构成太大的威胁。 而大明的情况则要相对复杂得多,海汉领土和国民的绝大部分都是从大明手中巧取豪夺而来,如今还是海汉主要的原料产地、销售市场和人口来源之一。海汉一方面要不断从大明获取各种资源,另一方面也要设法协助大明维持其政局稳定,以保证自身的利益不受损害。 大明所面临的内忧外患会对海汉的利益产生显著的影响,因此收集大明的军政情报一直都是海汉安全部和军情局的重要使命之一。但由于海汉所能够得着的地方仅限于沿海地区,且情报部门人手极为有限,很难在大明内陆铺开网络,因此一部分情报还需要通过许心素这样的合作对象来提供。 大明朝廷向地方颁布的各种旨意、通报,以及一些高级官员的更替,都是海汉感兴趣的情报。许裕兴所主管的机构在对这些情报进行搜集整理之后,也会向海汉进行通报。而海汉也会向福建方面提供一些他们所需的情报,比如其死对头十八芝余孽的信息。 双方的这种情报交流已经持续数年,相互之间也算是比较熟悉了,许裕兴与何夕见面的时候不多,但互相了解的程度却一点都不低。 要说海汉情报部门最为关注的对象,其实并非武力强横的西方竞争对手,而是近在咫尺的大明。 这其中道理也很简单,西方殖民者虽然拥有强大的武力,但终究在东亚地区没有根基可言,对海汉来说短期内也不会构成太大的威胁。 而大明的情况则要相对复杂得多,海汉领土和国民的绝大部分都是从大明手中巧取豪夺而来,如今还是海汉主要的原料产地、销售市场和人口来源之一。海汉一方面要不断从大明获取各种资源,另一方面也要设法协助大明维持其政局稳定,以保证自身的利益不受损害。 大明所面临的内忧外患会对海汉的利益产生显著的影响,因此收集大明的军政情报一直都是海汉安全部和军情局的重要使命之一。但由于海汉所能够得着的地方仅限于沿海地区,且情报部门人手极为有限,很难在大明内陆铺开网络,因此一部分情报还需要通过许心素这样的合作对象来提供。 大明朝廷向地方颁布的各种旨意、通报,以及一些高级官员的更替,都是海汉感兴趣的情报。许裕兴所主管的机构在对这些情报进行搜集整理之后,也会向海汉进行通报。而海汉也会向福建方面提供一些他们所需的情报,比如其死对头十八芝余孽的信息。 双方的这种情报交流已经持续数年,相互之间也算是比较熟悉了,许裕兴与何夕见面的时候不多,但互相了解的程度却一点都不低。 要说海汉情报部门最为关注的对象,其实并非武力强横的西方竞争对手,而是近在咫尺的大明。 这其中道理也很简单,西方殖民者虽然拥有强大的武力,但终究在东亚地区没有根基可言,对海汉来说短期内也不会构成太大的威胁。 而大明的情况则要相对复杂得多,海汉领土和国民的绝大部分都是从大明手中巧取豪夺而来,如今还是海汉主要的原料产地、销售市场和人口来源之一。海汉一方面要不断从大明获取各种资源,另一方面也要设法协助大明维持其政局稳定,以保证自身的利益不受损害。 大明所面临的内忧外患会对海汉的利益产生显著的影响,因此收集大明的军政情报一直都是海汉安全部和军情局的重要使命之一。但由于海汉所能够得着的地方仅限于沿海地区,且情报部门人手极为有限,很难在大明内陆铺开网络,因此一部分情报还需要通过许心素这样的合作对象来提供。 大明朝廷向地方颁布的各种旨意、通报,以及一些高级官员的更替,都是海汉感兴趣的情报。许裕兴所主管的机构在对这些情报进行搜集整理之后,也会向海汉进行通报。而海汉也会向福建方面提供一些他们所需的情报,比如其死对头十八芝余孽的信息。 双方的这种情报交流已经持续数年,相互之间也算是比较熟悉了,许裕兴与何夕见面的时候不多,但互相了解的程度却一点都不低。 要说海汉情报部门最为关注的对象,其实并非武力强横的西方竞争对手,而是近在咫尺的大明。 这其中道理也很简单,西方殖民者虽然拥有强大的武力,但终究在东亚地区没有根基可言,对海汉来说短期内也不会构成太大的威胁。 而大明的情况则要相对复杂得多,海汉领土和国民的绝大部分都是从大明手中巧取豪夺而来,如今还是海汉主要的原料产地、销售市场和人口来源之一。海汉一方面要不断从大明获取各种资源,另一方面也要设法协助大明维持其政局稳定,以保证自身的利益不受损害。 大明所面临的内忧外患会对海汉的利益产生显著的影响,因此收集大明的军政情报一直都是海汉安全部和军情局的重要使命之一。但由于海汉所能够得着的地方仅限于沿海地区,且情报部门人手极为有限,很难在大明内陆铺开网络,因此一部分情报还需要通过许心素这样的合作对象来提供。 大明朝廷向地方颁布的各种旨意、通报,以及一些高级官员的更替,都是海汉感兴趣的情报。许裕兴所主管的机构在对这些情报进行搜集整理之后,也会向海汉进行通报。而海汉也会向福建方面提供一些他们所需的情报,比如其死对头十八芝余孽的信息。 双方的这种情报交流已经持续数年,相互之间也算是比较熟悉了,许裕兴与何夕见面的时候不多,但互相了解的程度却一点都不低。 要说海汉情报部门最为关注的对象,其实并非武力强横的西方竞争对手,而是近在咫尺的大明。 这其中道理也很简单,西方殖民者虽然拥有强大的武力,但终究在东亚地区没有根基可言,对海汉来说短期内也不会构成太大的威胁。 而大明的情况则要相对复杂得多,海汉领土和国民的绝大部分都是从大明手中巧取豪夺而来,如今还是海汉主要的原料产地、销售市场和人口来源之一。海汉一方面要不断从大明获取各种资源,另一方面也要设法协助大明维持其政局稳定,以保证自身的利益不受损害。 大明所面临的内忧外患会对海汉的利益产生显著的影响,因此收集大明的军政情报一直都是海汉安全部和军情局的重要使命之一。但由于海汉所能够得着的地方仅限于沿海地区,且情报部门人手极为有限,很难在大明内陆铺开网络,因此一部分情报还需要通过许心素这样的合作对象来提供。 大明朝廷向地方颁布的各种旨意、通报,以及一些高级官员的更替,都是海汉感兴趣的情报。许裕兴所主管的机构在对这些情报进行搜集整理之后,也会向海汉进行通报。而海汉也会向福建方面提供一些他们所需的情报,比如其死对头十八芝余孽的信息。 双方的这种情报交流已经持续数年,相互之间也算是比较熟悉了,许裕兴与何夕见面的时候不多,但互相了解的程度却一点都不低。 要说海汉情报部门最为关注的对象,其实并非武力强横的西方竞争对手,而是近在咫尺的大明。 这其中道理也很简单,西方殖民者虽然拥有强大的武力,但终究在东亚地区没有根基可言,对海汉来说短期内也不会构成太大的威胁。 而大明的情况则要相对复杂得多,海汉领土和国民的绝大部分都是从大明手中巧取豪夺而来,如今还是海汉主要的原料产地、销售市场和人口来源之一。海汉一方面要不断从大明获取各种资源,另一方面也要设法协助大明维持其政局稳定,以保证自身的利益不受损害。 大明所面临的内忧外患会对海汉的利益产生显著的影响,因此收集大明的军政情报一直都是海汉安全部和军情局的重要使命之一。但由于海汉所能够得着的地方仅限于沿海地区,且情报部门人手极为有限,很难在大明内陆铺开网络,因此一部分情报还需要通过许心素这样的合作对象来提供。 大明朝廷向地方颁布的各种旨意、通报,以及一些高级官员的更替,都是海汉感兴趣的情报。许裕兴所主管的机构在对这些情报进行搜集整理之后,也会向海汉进行通报。而海汉也会向福建方面提供一些他们所需的情报,比如其死对头十八芝余孽的信息。 双方的这种情报交流已经持续数年,相互之间也算是比较熟悉了,许裕兴与何夕见面的时候不多,但互相了解的程度却一点都不低。 要说海汉情报部门最为关注的对象,其实并非武力强横的西方竞争对手,而是近在咫尺的大明。 这其中道理也很简单,西方殖民者虽然拥有强大的武力,但终究在东亚地区没有根基可言,对海汉来说短期内也不会构成太大的威胁。 而大明的情况则要相对复杂得多,海汉领土和国民的绝大部分都是从大明手中巧取豪夺而来,如今还是海汉主要的原料产地、销售市场和人口来源之一。海汉一方面要不断从大明获取各种资源,另一方面也要设法协助大明维持其政局稳定,以保证自身的利益不受损害。 大明所面临的内忧外患会对海汉的利益产生显著的影响,因此收集大明的军政情报一直都是海汉安全部和军情局的重要使命之一。但由于海汉所能够得着的地方仅限于沿海地区,且情报部门人手极为有限,很难在大明内陆铺开网络,因此一部分情报还需要通过许心素这样的合作对象来提供。 大明朝廷向地方颁布的各种旨意、通报,以及一些高级官员的更替,都是海汉感兴趣的情报。许裕兴所主管的机构在对这些情报进行搜集整理之后,也会向海汉进行通报。 正文 第2255章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何夕也明白,当许心素的实力壮大到一定程度之后,就未必能一直维持现状了。就算许心素能耐得住寂寞,他的家人部下却不见得能抑制住野心。 关于福建这个区域的历史走向,早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轨道,海汉也无从预判其与大明的关系今后将如何变化。所以这些年海汉也采取了一些预防措施,比如增加与许家关键人物的往来,用潜移默化的方式去影响他们的选择,尽可能避免未来在东南沿海出现一个“闽国”与大明并立的情形。 许裕拙和许甲齐二人是许心素最为器重和信赖的两个后辈,两人分别执掌着许心素麾下的水军和陆军,按照许心素的发家史来看,他极有可能在日后将大权传给掌握兵权的后人。因此海汉在这两人身上所下的工夫也是最多,以求今后若是他们其中之一接掌福建的军政大权,也还能继续保持目前的安定局面。 当然了,许裕兴也被视为了许心素集团的关键人物之一,只是他极少离开福建,海汉与其接触的机会比较有限,也只有趁着对方到访三亚的难得机会,由何夕亲自出马进行接待,顺便也试探对方对一些重要事务的观点和态度。 不过许裕兴显然也是有些城府的人物,与何夕接触数日下来,基本上没有露过什么破绽。直到刚才谈及大明朝廷给许心素封王的可能性,许裕兴的情绪才稍稍出现了波动。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何夕也明白,当许心素的实力壮大到一定程度之后,就未必能一直维持现状了。就算许心素能耐得住寂寞,他的家人部下却不见得能抑制住野心。 关于福建这个区域的历史走向,早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轨道,海汉也无从预判其与大明的关系今后将如何变化。所以这些年海汉也采取了一些预防措施,比如增加与许家关键人物的往来,用潜移默化的方式去影响他们的选择,尽可能避免未来在东南沿海出现一个“闽国”与大明并立的情形。 许裕拙和许甲齐二人是许心素最为器重和信赖的两个后辈,两人分别执掌着许心素麾下的水军和陆军,按照许心素的发家史来看,他极有可能在日后将大权传给掌握兵权的后人。因此海汉在这两人身上所下的工夫也是最多,以求今后若是他们其中之一接掌福建的军政大权,也还能继续保持目前的安定局面。 当然了,许裕兴也被视为了许心素集团的关键人物之一,只是他极少离开福建,海汉与其接触的机会比较有限,也只有趁着对方到访三亚的难得机会,由何夕亲自出马进行接待,顺便也试探对方对一些重要事务的观点和态度。 不过许裕兴显然也是有些城府的人物,与何夕接触数日下来,基本上没有露过什么破绽。直到刚才谈及大明朝廷给许心素封王的可能性,许裕兴的情绪才稍稍出现了波动。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何夕也明白,当许心素的实力壮大到一定程度之后,就未必能一直维持现状了。就算许心素能耐得住寂寞,他的家人部下却不见得能抑制住野心。 关于福建这个区域的历史走向,早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轨道,海汉也无从预判其与大明的关系今后将如何变化。所以这些年海汉也采取了一些预防措施,比如增加与许家关键人物的往来,用潜移默化的方式去影响他们的选择,尽可能避免未来在东南沿海出现一个“闽国”与大明并立的情形。 许裕拙和许甲齐二人是许心素最为器重和信赖的两个后辈,两人分别执掌着许心素麾下的水军和陆军,按照许心素的发家史来看,他极有可能在日后将大权传给掌握兵权的后人。因此海汉在这两人身上所下的工夫也是最多,以求今后若是他们其中之一接掌福建的军政大权,也还能继续保持目前的安定局面。 当然了,许裕兴也被视为了许心素集团的关键人物之一,只是他极少离开福建,海汉与其接触的机会比较有限,也只有趁着对方到访三亚的难得机会,由何夕亲自出马进行接待,顺便也试探对方对一些重要事务的观点和态度。 不过许裕兴显然也是有些城府的人物,与何夕接触数日下来,基本上没有露过什么破绽。直到刚才谈及大明朝廷给许心素封王的可能性,许裕兴的情绪才稍稍出现了波动。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何夕也明白,当许心素的实力壮大到一定程度之后,就未必能一直维持现状了。就算许心素能耐得住寂寞,他的家人部下却不见得能抑制住野心。 关于福建这个区域的历史走向,早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轨道,海汉也无从预判其与大明的关系今后将如何变化。所以这些年海汉也采取了一些预防措施,比如增加与许家关键人物的往来,用潜移默化的方式去影响他们的选择,尽可能避免未来在东南沿海出现一个“闽国”与大明并立的情形。 许裕拙和许甲齐二人是许心素最为器重和信赖的两个后辈,两人分别执掌着许心素麾下的水军和陆军,按照许心素的发家史来看,他极有可能在日后将大权传给掌握兵权的后人。因此海汉在这两人身上所下的工夫也是最多,以求今后若是他们其中之一接掌福建的军政大权,也还能继续保持目前的安定局面。 当然了,许裕兴也被视为了许心素集团的关键人物之一,只是他极少离开福建,海汉与其接触的机会比较有限,也只有趁着对方到访三亚的难得机会,由何夕亲自出马进行接待,顺便也试探对方对一些重要事务的观点和态度。 不过许裕兴显然也是有些城府的人物,与何夕接触数日下来,基本上没有露过什么破绽。直到刚才谈及大明朝廷给许心素封王的可能性,许裕兴的情绪才稍稍出现了波动。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何夕也明白,当许心素的实力壮大到一定程度之后,就未必能一直维持现状了。就算许心素能耐得住寂寞,他的家人部下却不见得能抑制住野心。 关于福建这个区域的历史走向,早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轨道,海汉也无从预判其与大明的关系今后将如何变化。所以这些年海汉也采取了一些预防措施,比如增加与许家关键人物的往来,用潜移默化的方式去影响他们的选择,尽可能避免未来在东南沿海出现一个“闽国”与大明并立的情形。 许裕拙和许甲齐二人是许心素最为器重和信赖的两个后辈,两人分别执掌着许心素麾下的水军和陆军,按照许心素的发家史来看,他极有可能在日后将大权传给掌握兵权的后人。因此海汉在这两人身上所下的工夫也是最多,以求今后若是他们其中之一接掌福建的军政大权,也还能继续保持目前的安定局面。 当然了,许裕兴也被视为了许心素集团的关键人物之一,只是他极少离开福建,海汉与其接触的机会比较有限,也只有趁着对方到访三亚的难得机会,由何夕亲自出马进行接待,顺便也试探对方对一些重要事务的观点和态度。 不过许裕兴显然也是有些城府的人物,与何夕接触数日下来,基本上没有露过什么破绽。直到刚才谈及大明朝廷给许心素封王的可能性,许裕兴的情绪才稍稍出现了波动。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何夕也明白,当许心素的实力壮大到一定程度之后,就未必能一直维持现状了。就算许心素能耐得住寂寞,他的家人部下却不见得能抑制住野心。 关于福建这个区域的历史走向,早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轨道,海汉也无从预判其与大明的关系今后将如何变化。所以这些年海汉也采取了一些预防措施,比如增加与许家关键人物的往来,用潜移默化的方式去影响他们的选择,尽可能避免未来在东南沿海出现一个“闽国”与大明并立的情形。 许裕拙和许甲齐二人是许心素最为器重和信赖的两个后辈,两人分别执掌着许心素麾下的水军和陆军,按照许心素的发家史来看,他极有可能在日后将大权传给掌握兵权的后人。因此海汉在这两人身上所下的工夫也是最多,以求今后若是他们其中之一接掌福建的军政大权,也还能继续保持目前的安定局面。 当然了,许裕兴也被视为了许心素集团的关键人物之一,只是他极少离开福建,海汉与其接触的机会比较有限,也只有趁着对方到访三亚的难得机会,由何夕亲自出马进行接待,顺便也试探对方对一些重要事务的观点和态度。 不过许裕兴显然也是有些城府的人物,与何夕接触数日下来,基本上没有露过什么破绽。直到刚才谈及大明朝廷给许心素封王的可能性,许裕兴的情绪才稍稍出现了波动。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何夕也明白,当许心素的实力壮大到一定程度之后,就未必能一直维持现状了。就算许心素能耐得住寂寞,他的家人部下却不见得能抑制住野心。 关于福建这个区域的历史走向,早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轨道,海汉也无从预判其与大明的关系今后将如何变化。所以这些年海汉也采取了一些预防措施,比如增加与许家关键人物的往来,用潜移默化的方式去影响他们的选择,尽可能避免未来在东南沿海出现一个“闽国”与大明并立的情形。 许裕拙和许甲齐二人是许心素最为器重和信赖的两个后辈,两人分别执掌着许心素麾下的水军和陆军,按照许心素的发家史来看,他极有可能在日后将大权传给掌握兵权的后人。因此海汉在这两人身上所下的工夫也是最多,以求今后若是他们其中之一接掌福建的军政大权,也还能继续保持目前的安定局面。 当然了,许裕兴也被视为了许心素集团的关键人物之一,只是他极少离开福建,海汉与其接触的机会比较有限,也只有趁着对方到访三亚的难得机会,由何夕亲自出马进行接待,顺便也试探对方对一些重要事务的观点和态度。 不过许裕兴显然也是有些城府的人物,与何夕接触数日下来,基本上没有露过什么破绽。直到刚才谈及大明朝廷给许心素封王的可能性,许裕兴的情绪才稍稍出现了波动。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何夕也明白,当许心素的实力壮大到一定程度之后,就未必能一直维持现状了。就算许心素能耐得住寂寞,他的家人部下却不见得能抑制住野心。 关于福建这个区域的历史走向,早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轨道,海汉也无从预判其与大明的关系今后将如何变化。所以这些年海汉也采取了一些预防措施,比如增加与许家关键人物的往来,用潜移默化的方式去影响他们的选择,尽可能避免未来在东南沿海出现一个“闽国”与大明并立的情形。 许裕拙和许甲齐二人是许心素最为器重和信赖的两个后辈,两人分别执掌着许心素麾下的水军和陆军,按照许心素的发家史来看,他极有可能在日后将大权传给掌握兵权的后人。因此海汉在这两人身上所下的工夫也是最多,以求今后若是他们其中之一接掌福建的军政大权,也还能继续保持目前的安定局面。 当然了,许裕兴也被视为了许心素集团的关键人物之一,只是他极少离开福建,海汉与其接触的机会比较有限,也只有趁着对方到访三亚的难得机会,由何夕亲自出马进行接待,顺便也试探对方对一些重要事务的观点和态度。 正文 第2256章 和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权贵一样,在通过经营福瑞丰积累了大量财富之后,广州的李氏家族也是选择了大量购买地皮和田产来变现,特别是广州府所辖的十几个县,近年来有大量土地被李氏家族以各种方式收拢到自己名下,如今已经算得上是两广地区首屈一指的大地主。 不过因为搭上了海汉这个海外合作伙伴,福瑞丰对不动产的投资早就不限于大明境内,就连在海汉统治下的各个地区,也几乎都有福瑞丰名下的农场和种植园。 在广州城附近给安南小王爷弄块地皮建会馆,这对李奈来说大概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如果能够以此来促进与郑柞的私人关系,李奈也不介意给出一个远低于市价的友情价。 当然了,他其实更感兴趣的是郑柞为什么想要去广州,仅仅只是为了开阔眼界增长见识?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像郑柞这样的大忙人,愿意花这么多的时间出国转一大圈,必然是有某些比会馆更重要的目的才合理。 “诸位,请听我说几句。”陶东来站在宴会厅的中间提高嗓门喊了一声,很快宴会厅里便慢慢安静下来。 宾客们都转头望向陶东来,心知接下来应该是要由他代表海汉官方发布某些关键信息了,而这也正是绝大部分人今天来到这里的主要理由。 “众所周知,今年的国际军事比武大会将于后天在三亚的鹿回头基地举办,这也是由我国举办这一活动以来规模最大,参加人数最多的一次,并且我国也将在今后继续举办这项活动,以促进国际间的军事交流。根据我们的统计,今年将有十支队伍参与竞争,来自各国的勇士会在赛场上用成绩来证明他们的真本领!” “考虑到一些客观原因,今年的比武内容和形式会较往年有一些小小的改动,比如今年的比武项目会有所增加,而每个项目的优胜者,将会得到进入海汉军中进修一年的机会。顺便说一句,这期间的所有费用由我国承担,并享受我国军人同等待遇。” 这个奖励顿时便调动起了在场嘉宾们的情绪。送人到三亚接受军事培训的花费一向很高,而且这种培训仅限于在三亚的军事基地里,基本没有参与到实战中的机会,但仍是让各方趋之若鹜。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和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权贵一样,在通过经营福瑞丰积累了大量财富之后,广州的李氏家族也是选择了大量购买地皮和田产来变现,特别是广州府所辖的十几个县,近年来有大量土地被李氏家族以各种方式收拢到自己名下,如今已经算得上是两广地区首屈一指的大地主。 不过因为搭上了海汉这个海外合作伙伴,福瑞丰对不动产的投资早就不限于大明境内,就连在海汉统治下的各个地区,也几乎都有福瑞丰名下的农场和种植园。 在广州城附近给安南小王爷弄块地皮建会馆,这对李奈来说大概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如果能够以此来促进与郑柞的私人关系,李奈也不介意给出一个远低于市价的友情价。 当然了,他其实更感兴趣的是郑柞为什么想要去广州,仅仅只是为了开阔眼界增长见识?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像郑柞这样的大忙人,愿意花这么多的时间出国转一大圈,必然是有某些比会馆更重要的目的才合理。 “诸位,请听我说几句。”陶东来站在宴会厅的中间提高嗓门喊了一声,很快宴会厅里便慢慢安静下来。 宾客们都转头望向陶东来,心知接下来应该是要由他代表海汉官方发布某些关键信息了,而这也正是绝大部分人今天来到这里的主要理由。 “众所周知,今年的国际军事比武大会将于后天在三亚的鹿回头基地举办,这也是由我国举办这一活动以来规模最大,参加人数最多的一次,并且我国也将在今后继续举办这项活动,以促进国际间的军事交流。根据我们的统计,今年将有十支队伍参与竞争,来自各国的勇士会在赛场上用成绩来证明他们的真本领!” “考虑到一些客观原因,今年的比武内容和形式会较往年有一些小小的改动,比如今年的比武项目会有所增加,而每个项目的优胜者,将会得到进入海汉军中进修一年的机会。顺便说一句,这期间的所有费用由我国承担,并享受我国军人同等待遇。” 这个奖励顿时便调动起了在场嘉宾们的情绪。送人到三亚接受军事培训的花费一向很高,而且这种培训仅限于在三亚的军事基地里,基本没有参与到实战中的机会,但仍是让各方趋之若鹜。 和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权贵一样,在通过经营福瑞丰积累了大量财富之后,广州的李氏家族也是选择了大量购买地皮和田产来变现,特别是广州府所辖的十几个县,近年来有大量土地被李氏家族以各种方式收拢到自己名下,如今已经算得上是两广地区首屈一指的大地主。 不过因为搭上了海汉这个海外合作伙伴,福瑞丰对不动产的投资早就不限于大明境内,就连在海汉统治下的各个地区,也几乎都有福瑞丰名下的农场和种植园。 在广州城附近给安南小王爷弄块地皮建会馆,这对李奈来说大概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如果能够以此来促进与郑柞的私人关系,李奈也不介意给出一个远低于市价的友情价。 当然了,他其实更感兴趣的是郑柞为什么想要去广州,仅仅只是为了开阔眼界增长见识?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像郑柞这样的大忙人,愿意花这么多的时间出国转一大圈,必然是有某些比会馆更重要的目的才合理。 “诸位,请听我说几句。”陶东来站在宴会厅的中间提高嗓门喊了一声,很快宴会厅里便慢慢安静下来。 宾客们都转头望向陶东来,心知接下来应该是要由他代表海汉官方发布某些关键信息了,而这也正是绝大部分人今天来到这里的主要理由。 “众所周知,今年的国际军事比武大会将于后天在三亚的鹿回头基地举办,这也是由我国举办这一活动以来规模最大,参加人数最多的一次,并且我国也将在今后继续举办这项活动,以促进国际间的军事交流。根据我们的统计,今年将有十支队伍参与竞争,来自各国的勇士会在赛场上用成绩来证明他们的真本领!” “考虑到一些客观原因,今年的比武内容和形式会较往年有一些小小的改动,比如今年的比武项目会有所增加,而每个项目的优胜者,将会得到进入海汉军中进修一年的机会。顺便说一句,这期间的所有费用由我国承担,并享受我国军人同等待遇。” 这个奖励顿时便调动起了在场嘉宾们的情绪。送人到三亚接受军事培训的花费一向很高,而且这种培训仅限于在三亚的军事基地里,基本没有参与到实战中的机会,但仍是让各方趋之若鹜。 和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权贵一样,在通过经营福瑞丰积累了大量财富之后,广州的李氏家族也是选择了大量购买地皮和田产来变现,特别是广州府所辖的十几个县,近年来有大量土地被李氏家族以各种方式收拢到自己名下,如今已经算得上是两广地区首屈一指的大地主。 不过因为搭上了海汉这个海外合作伙伴,福瑞丰对不动产的投资早就不限于大明境内,就连在海汉统治下的各个地区,也几乎都有福瑞丰名下的农场和种植园。 在广州城附近给安南小王爷弄块地皮建会馆,这对李奈来说大概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如果能够以此来促进与郑柞的私人关系,李奈也不介意给出一个远低于市价的友情价。 当然了,他其实更感兴趣的是郑柞为什么想要去广州,仅仅只是为了开阔眼界增长见识?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像郑柞这样的大忙人,愿意花这么多的时间出国转一大圈,必然是有某些比会馆更重要的目的才合理。 “诸位,请听我说几句。”陶东来站在宴会厅的中间提高嗓门喊了一声,很快宴会厅里便慢慢安静下来。 宾客们都转头望向陶东来,心知接下来应该是要由他代表海汉官方发布某些关键信息了,而这也正是绝大部分人今天来到这里的主要理由。 “众所周知,今年的国际军事比武大会将于后天在三亚的鹿回头基地举办,这也是由我国举办这一活动以来规模最大,参加人数最多的一次,并且我国也将在今后继续举办这项活动,以促进国际间的军事交流。根据我们的统计,今年将有十支队伍参与竞争,来自各国的勇士会在赛场上用成绩来证明他们的真本领!” “考虑到一些客观原因,今年的比武内容和形式会较往年有一些小小的改动,比如今年的比武项目会有所增加,而每个项目的优胜者,将会得到进入海汉军中进修一年的机会。顺便说一句,这期间的所有费用由我国承担,并享受我国军人同等待遇。” 这个奖励顿时便调动起了在场嘉宾们的情绪。送人到三亚接受军事培训的花费一向很高,而且这种培训仅限于在三亚的军事基地里,基本没有参与到实战中的机会,但仍是让各方趋之若鹜。 和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权贵一样,在通过经营福瑞丰积累了大量财富之后,广州的李氏家族也是选择了大量购买地皮和田产来变现,特别是广州府所辖的十几个县,近年来有大量土地被李氏家族以各种方式收拢到自己名下,如今已经算得上是两广地区首屈一指的大地主。 不过因为搭上了海汉这个海外合作伙伴,福瑞丰对不动产的投资早就不限于大明境内,就连在海汉统治下的各个地区,也几乎都有福瑞丰名下的农场和种植园。 在广州城附近给安南小王爷弄块地皮建会馆,这对李奈来说大概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如果能够以此来促进与郑柞的私人关系,李奈也不介意给出一个远低于市价的友情价。 当然了,他其实更感兴趣的是郑柞为什么想要去广州,仅仅只是为了开阔眼界增长见识?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像郑柞这样的大忙人,愿意花这么多的时间出国转一大圈,必然是有某些比会馆更重要的目的才合理。 “诸位,请听我说几句。”陶东来站在宴会厅的中间提高嗓门喊了一声,很快宴会厅里便慢慢安静下来。 宾客们都转头望向陶东来,心知接下来应该是要由他代表海汉官方发布某些关键信息了,而这也正是绝大部分人今天来到这里的主要理由。 “众所周知,今年的国际军事比武大会将于后天在三亚的鹿回头基地举办,这也是由我国举办这一活动以来规模最大,参加人数最多的一次,并且我国也将在今后继续举办这项活动,以促进国际间的军事交流。根据我们的统计,今年将有十支队伍参与竞争,来自各国的勇士会在赛场上用成绩来证明他们的真本领!” “考虑到一些客观原因,今年的比武内容和形式会较往年有一些小小的改动,比如今年的比武项目会有所增加,而每个项目的优胜者,将会得到进入海汉军中进修一年的机会。顺便说一句,这期间的所有费用由我国承担,并享受我国军人同等待遇。” 这个奖励顿时便调动起了在场嘉宾们的情绪。送人到三亚接受军事培训的花费一向很高,而且这种培训仅限于在三亚的军事基地里,基本没有参与到实战中的机会,但仍是让各方趋之若鹜。 正文 第2257章 从1636年与兵临城下的海汉舰队在汉江边缔结盟约开始,朝鲜便一直试图想要效仿海汉,建立起一支强大的武装部队,以便能摆脱长期以来处在强敌环伺下无力抵抗的困境。 海汉倒也没有藏私,把话说得很明白,只要朝鲜拿钱出来,不但可以买到武器装备,甚至还能代为训练军队。 而这就正是朝鲜的软肋,这个农业国本身的经济基础就很薄弱,最近几十年又连续遭受日本和满清的入侵掠夺,去年那一场战事更是让汉江以北的城镇几乎尽数被毁,导致战后重建工作所需的资金都极为拮据。 伤筋动骨之下,朝鲜不得不以两国在大同江畔联合开发的众多资产作为抵押,向海汉银行借款来维持朝廷主要机构的运转和北方地区的战后重建工作。 在这样的处境下,能从财政中挤出一点预算送一批精英人员到三亚留学已经实属不易,至于军事方面的预算,就只能压缩了再压缩,精简了再精简。 向海汉订购大宗军火装备,朝鲜目前肯定拿不出现钱,只能拿资源去换,或者用资产抵押换取海汉发放的专项借款。但无论是哪一种途径,对朝鲜来说都是极为艰难的决定。 李凒也深知本国的财政状况很是不妙,因此听到陶东来宣布的消息,情绪也不像其他人那么激动。人家是拿着真金白银等着海汉开卖,而朝鲜只能先看各家有没有置换下来的二手装备出售。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从1636年与兵临城下的海汉舰队在汉江边缔结盟约开始,朝鲜便一直试图想要效仿海汉,建立起一支强大的武装部队,以便能摆脱长期以来处在强敌环伺下无力抵抗的困境。 海汉倒也没有藏私,把话说得很明白,只要朝鲜拿钱出来,不但可以买到武器装备,甚至还能代为训练军队。 而这就正是朝鲜的软肋,这个农业国本身的经济基础就很薄弱,最近几十年又连续遭受日本和满清的入侵掠夺,去年那一场战事更是让汉江以北的城镇几乎尽数被毁,导致战后重建工作所需的资金都极为拮据。 伤筋动骨之下,朝鲜不得不以两国在大同江畔联合开发的众多资产作为抵押,向海汉银行借款来维持朝廷主要机构的运转和北方地区的战后重建工作。 在这样的处境下,能从财政中挤出一点预算送一批精英人员到三亚留学已经实属不易,至于军事方面的预算,就只能压缩了再压缩,精简了再精简。 向海汉订购大宗军火装备,朝鲜目前肯定拿不出现钱,只能拿资源去换,或者用资产抵押换取海汉发放的专项借款。但无论是哪一种途径,对朝鲜来说都是极为艰难的决定。 李凒也深知本国的财政状况很是不妙,因此听到陶东来宣布的消息,情绪也不像其他人那么激动。人家是拿着真金白银等着海汉开卖,而朝鲜只能先看各家有没有置换下来的二手装备出售。 从1636年与兵临城下的海汉舰队在汉江边缔结盟约开始,朝鲜便一直试图想要效仿海汉,建立起一支强大的武装部队,以便能摆脱长期以来处在强敌环伺下无力抵抗的困境。 海汉倒也没有藏私,把话说得很明白,只要朝鲜拿钱出来,不但可以买到武器装备,甚至还能代为训练军队。 而这就正是朝鲜的软肋,这个农业国本身的经济基础就很薄弱,最近几十年又连续遭受日本和满清的入侵掠夺,去年那一场战事更是让汉江以北的城镇几乎尽数被毁,导致战后重建工作所需的资金都极为拮据。 伤筋动骨之下,朝鲜不得不以两国在大同江畔联合开发的众多资产作为抵押,向海汉银行借款来维持朝廷主要机构的运转和北方地区的战后重建工作。 在这样的处境下,能从财政中挤出一点预算送一批精英人员到三亚留学已经实属不易,至于军事方面的预算,就只能压缩了再压缩,精简了再精简。 向海汉订购大宗军火装备,朝鲜目前肯定拿不出现钱,只能拿资源去换,或者用资产抵押换取海汉发放的专项借款。但无论是哪一种途径,对朝鲜来说都是极为艰难的决定。 李凒也深知本国的财政状况很是不妙,因此听到陶东来宣布的消息,情绪也不像其他人那么激动。人家是拿着真金白银等着海汉开卖,而朝鲜只能先看各家有没有置换下来的二手装备出售。 从1636年与兵临城下的海汉舰队在汉江边缔结盟约开始,朝鲜便一直试图想要效仿海汉,建立起一支强大的武装部队,以便能摆脱长期以来处在强敌环伺下无力抵抗的困境。 海汉倒也没有藏私,把话说得很明白,只要朝鲜拿钱出来,不但可以买到武器装备,甚至还能代为训练军队。 而这就正是朝鲜的软肋,这个农业国本身的经济基础就很薄弱,最近几十年又连续遭受日本和满清的入侵掠夺,去年那一场战事更是让汉江以北的城镇几乎尽数被毁,导致战后重建工作所需的资金都极为拮据。 伤筋动骨之下,朝鲜不得不以两国在大同江畔联合开发的众多资产作为抵押,向海汉银行借款来维持朝廷主要机构的运转和北方地区的战后重建工作。 在这样的处境下,能从财政中挤出一点预算送一批精英人员到三亚留学已经实属不易,至于军事方面的预算,就只能压缩了再压缩,精简了再精简。 向海汉订购大宗军火装备,朝鲜目前肯定拿不出现钱,只能拿资源去换,或者用资产抵押换取海汉发放的专项借款。但无论是哪一种途径,对朝鲜来说都是极为艰难的决定。 李凒也深知本国的财政状况很是不妙,因此听到陶东来宣布的消息,情绪也不像其他人那么激动。人家是拿着真金白银等着海汉开卖,而朝鲜只能先看各家有没有置换下来的二手装备出售。 从1636年与兵临城下的海汉舰队在汉江边缔结盟约开始,朝鲜便一直试图想要效仿海汉,建立起一支强大的武装部队,以便能摆脱长期以来处在强敌环伺下无力抵抗的困境。 海汉倒也没有藏私,把话说得很明白,只要朝鲜拿钱出来,不但可以买到武器装备,甚至还能代为训练军队。 而这就正是朝鲜的软肋,这个农业国本身的经济基础就很薄弱,最近几十年又连续遭受日本和满清的入侵掠夺,去年那一场战事更是让汉江以北的城镇几乎尽数被毁,导致战后重建工作所需的资金都极为拮据。 伤筋动骨之下,朝鲜不得不以两国在大同江畔联合开发的众多资产作为抵押,向海汉银行借款来维持朝廷主要机构的运转和北方地区的战后重建工作。 在这样的处境下,能从财政中挤出一点预算送一批精英人员到三亚留学已经实属不易,至于军事方面的预算,就只能压缩了再压缩,精简了再精简。 向海汉订购大宗军火装备,朝鲜目前肯定拿不出现钱,只能拿资源去换,或者用资产抵押换取海汉发放的专项借款。但无论是哪一种途径,对朝鲜来说都是极为艰难的决定。 李凒也深知本国的财政状况很是不妙,因此听到陶东来宣布的消息,情绪也不像其他人那么激动。人家是拿着真金白银等着海汉开卖,而朝鲜只能先看各家有没有置换下来的二手装备出售。 从1636年与兵临城下的海汉舰队在汉江边缔结盟约开始,朝鲜便一直试图想要效仿海汉,建立起一支强大的武装部队,以便能摆脱长期以来处在强敌环伺下无力抵抗的困境。 海汉倒也没有藏私,把话说得很明白,只要朝鲜拿钱出来,不但可以买到武器装备,甚至还能代为训练军队。 而这就正是朝鲜的软肋,这个农业国本身的经济基础就很薄弱,最近几十年又连续遭受日本和满清的入侵掠夺,去年那一场战事更是让汉江以北的城镇几乎尽数被毁,导致战后重建工作所需的资金都极为拮据。 伤筋动骨之下,朝鲜不得不以两国在大同江畔联合开发的众多资产作为抵押,向海汉银行借款来维持朝廷主要机构的运转和北方地区的战后重建工作。 在这样的处境下,能从财政中挤出一点预算送一批精英人员到三亚留学已经实属不易,至于军事方面的预算,就只能压缩了再压缩,精简了再精简。 向海汉订购大宗军火装备,朝鲜目前肯定拿不出现钱,只能拿资源去换,或者用资产抵押换取海汉发放的专项借款。但无论是哪一种途径,对朝鲜来说都是极为艰难的决定。 李凒也深知本国的财政状况很是不妙,因此听到陶东来宣布的消息,情绪也不像其他人那么激动。人家是拿着真金白银等着海汉开卖,而朝鲜只能先看各家有没有置换下来的二手装备出售。 从1636年与兵临城下的海汉舰队在汉江边缔结盟约开始,朝鲜便一直试图想要效仿海汉,建立起一支强大的武装部队,以便能摆脱长期以来处在强敌环伺下无力抵抗的困境。 海汉倒也没有藏私,把话说得很明白,只要朝鲜拿钱出来,不但可以买到武器装备,甚至还能代为训练军队。 而这就正是朝鲜的软肋,这个农业国本身的经济基础就很薄弱,最近几十年又连续遭受日本和满清的入侵掠夺,去年那一场战事更是让汉江以北的城镇几乎尽数被毁,导致战后重建工作所需的资金都极为拮据。 伤筋动骨之下,朝鲜不得不以两国在大同江畔联合开发的众多资产作为抵押,向海汉银行借款来维持朝廷主要机构的运转和北方地区的战后重建工作。 在这样的处境下,能从财政中挤出一点预算送一批精英人员到三亚留学已经实属不易,至于军事方面的预算,就只能压缩了再压缩,精简了再精简。 向海汉订购大宗军火装备,朝鲜目前肯定拿不出现钱,只能拿资源去换,或者用资产抵押换取海汉发放的专项借款。但无论是哪一种途径,对朝鲜来说都是极为艰难的决定。 李凒也深知本国的财政状况很是不妙,因此听到陶东来宣布的消息,情绪也不像其他人那么激动。人家是拿着真金白银等着海汉开卖,而朝鲜只能先看各家有没有置换下来的二手装备出售。 从1636年与兵临城下的海汉舰队在汉江边缔结盟约开始,朝鲜便一直试图想要效仿海汉,建立起一支强大的武装部队,以便能摆脱长期以来处在强敌环伺下无力抵抗的困境。 海汉倒也没有藏私,把话说得很明白,只要朝鲜拿钱出来,不但可以买到武器装备,甚至还能代为训练军队。 而这就正是朝鲜的软肋,这个农业国本身的经济基础就很薄弱,最近几十年又连续遭受日本和满清的入侵掠夺,去年那一场战事更是让汉江以北的城镇几乎尽数被毁,导致战后重建工作所需的资金都极为拮据。 伤筋动骨之下,朝鲜不得不以两国在大同江畔联合开发的众多资产作为抵押,向海汉银行借款来维持朝廷主要机构的运转和北方地区的战后重建工作。 在这样的处境下,能从财政中挤出一点预算送一批精英人员到三亚留学已经实属不易,至于军事方面的预算,就只能压缩了再压缩,精简了再精简。 向海汉订购大宗军火装备,朝鲜目前肯定拿不出现钱,只能拿资源去换,或者用资产抵押换取海汉发放的专项借款。但无论是哪一种途径,对朝鲜来说都是极为艰难的决定。 李凒也深知本国的财政状况很是不妙,因此听到陶东来宣布的消息,情绪也不像其他人那么激动。 正文 第2258章 对于朝鲜相较其他国家所存在的国力差距有了比较明确的认知,也是李凒在三亚留学期间的收获之一。他在出国之前虽然对此有一些模糊的认识,但那时候他只是认为差距主要存在于军队的战斗力上,却没有意识到政治结构、社会制度、经济基础这些深层原因才是造成战斗力差异的根本所在。 换言之,朝鲜在抵御外敌入侵的战事中屡战屡败,并不只是军队的问题,而是因为综合国力与其他国家有着较大的差距,体现在军事上就是自身无力抵抗入侵,只能依靠盟国出兵救援。 这样的差距能靠培训一批高级指挥官就迅速消弥吗?如今的李凒明白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即便安道石等人能以优异水平完成在三亚的培训深造,等这批军官回到朝鲜之后,他们所能指挥的新军大概也就只有几百人的编制而已。 原因很简单,朝鲜要对一支编制规模更大的新式军队完成装备和训练,就得从海汉购买大量枪炮制式武器,而这笔开销在朝鲜的财政预算中并没有优先实施的待遇。鉴于这样的现状,李凒也只能观望别人大买特买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朝鲜相较其他国家所存在的国力差距有了比较明确的认知,也是李凒在三亚留学期间的收获之一。他在出国之前虽然对此有一些模糊的认识,但那时候他只是认为差距主要存在于军队的战斗力上,却没有意识到政治结构、社会制度、经济基础这些深层原因才是造成战斗力差异的根本所在。 换言之,朝鲜在抵御外敌入侵的战事中屡战屡败,并不只是军队的问题,而是因为综合国力与其他国家有着较大的差距,体现在军事上就是自身无力抵抗入侵,只能依靠盟国出兵救援。 这样的差距能靠培训一批高级指挥官就迅速消弥吗?如今的李凒明白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即便安道石等人能以优异水平完成在三亚的培训深造,等这批军官回到朝鲜之后,他们所能指挥的新军大概也就只有几百人的编制而已。 原因很简单,朝鲜要对一支编制规模更大的新式军队完成装备和训练,就得从海汉购买大量枪炮制式武器,而这笔开销在朝鲜的财政预算中并没有优先实施的待遇。鉴于这样的现状,李凒也只能观望别人大买特买了。 对于朝鲜相较其他国家所存在的国力差距有了比较明确的认知,也是李凒在三亚留学期间的收获之一。他在出国之前虽然对此有一些模糊的认识,但那时候他只是认为差距主要存在于军队的战斗力上,却没有意识到政治结构、社会制度、经济基础这些深层原因才是造成战斗力差异的根本所在。 换言之,朝鲜在抵御外敌入侵的战事中屡战屡败,并不只是军队的问题,而是因为综合国力与其他国家有着较大的差距,体现在军事上就是自身无力抵抗入侵,只能依靠盟国出兵救援。 这样的差距能靠培训一批高级指挥官就迅速消弥吗?如今的李凒明白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即便安道石等人能以优异水平完成在三亚的培训深造,等这批军官回到朝鲜之后,他们所能指挥的新军大概也就只有几百人的编制而已。 原因很简单,朝鲜要对一支编制规模更大的新式军队完成装备和训练,就得从海汉购买大量枪炮制式武器,而这笔开销在朝鲜的财政预算中并没有优先实施的待遇。鉴于这样的现状,李凒也只能观望别人大买特买了。 对于朝鲜相较其他国家所存在的国力差距有了比较明确的认知,也是李凒在三亚留学期间的收获之一。他在出国之前虽然对此有一些模糊的认识,但那时候他只是认为差距主要存在于军队的战斗力上,却没有意识到政治结构、社会制度、经济基础这些深层原因才是造成战斗力差异的根本所在。 换言之,朝鲜在抵御外敌入侵的战事中屡战屡败,并不只是军队的问题,而是因为综合国力与其他国家有着较大的差距,体现在军事上就是自身无力抵抗入侵,只能依靠盟国出兵救援。 这样的差距能靠培训一批高级指挥官就迅速消弥吗?如今的李凒明白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即便安道石等人能以优异水平完成在三亚的培训深造,等这批军官回到朝鲜之后,他们所能指挥的新军大概也就只有几百人的编制而已。 原因很简单,朝鲜要对一支编制规模更大的新式军队完成装备和训练,就得从海汉购买大量枪炮制式武器,而这笔开销在朝鲜的财政预算中并没有优先实施的待遇。鉴于这样的现状,李凒也只能观望别人大买特买了。 对于朝鲜相较其他国家所存在的国力差距有了比较明确的认知,也是李凒在三亚留学期间的收获之一。他在出国之前虽然对此有一些模糊的认识,但那时候他只是认为差距主要存在于军队的战斗力上,却没有意识到政治结构、社会制度、经济基础这些深层原因才是造成战斗力差异的根本所在。 换言之,朝鲜在抵御外敌入侵的战事中屡战屡败,并不只是军队的问题,而是因为综合国力与其他国家有着较大的差距,体现在军事上就是自身无力抵抗入侵,只能依靠盟国出兵救援。 这样的差距能靠培训一批高级指挥官就迅速消弥吗?如今的李凒明白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即便安道石等人能以优异水平完成在三亚的培训深造,等这批军官回到朝鲜之后,他们所能指挥的新军大概也就只有几百人的编制而已。 原因很简单,朝鲜要对一支编制规模更大的新式军队完成装备和训练,就得从海汉购买大量枪炮制式武器,而这笔开销在朝鲜的财政预算中并没有优先实施的待遇。鉴于这样的现状,李凒也只能观望别人大买特买了。 对于朝鲜相较其他国家所存在的国力差距有了比较明确的认知,也是李凒在三亚留学期间的收获之一。他在出国之前虽然对此有一些模糊的认识,但那时候他只是认为差距主要存在于军队的战斗力上,却没有意识到政治结构、社会制度、经济基础这些深层原因才是造成战斗力差异的根本所在。 换言之,朝鲜在抵御外敌入侵的战事中屡战屡败,并不只是军队的问题,而是因为综合国力与其他国家有着较大的差距,体现在军事上就是自身无力抵抗入侵,只能依靠盟国出兵救援。 这样的差距能靠培训一批高级指挥官就迅速消弥吗?如今的李凒明白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即便安道石等人能以优异水平完成在三亚的培训深造,等这批军官回到朝鲜之后,他们所能指挥的新军大概也就只有几百人的编制而已。 原因很简单,朝鲜要对一支编制规模更大的新式军队完成装备和训练,就得从海汉购买大量枪炮制式武器,而这笔开销在朝鲜的财政预算中并没有优先实施的待遇。鉴于这样的现状,李凒也只能观望别人大买特买了。 对于朝鲜相较其他国家所存在的国力差距有了比较明确的认知,也是李凒在三亚留学期间的收获之一。他在出国之前虽然对此有一些模糊的认识,但那时候他只是认为差距主要存在于军队的战斗力上,却没有意识到政治结构、社会制度、经济基础这些深层原因才是造成战斗力差异的根本所在。 换言之,朝鲜在抵御外敌入侵的战事中屡战屡败,并不只是军队的问题,而是因为综合国力与其他国家有着较大的差距,体现在军事上就是自身无力抵抗入侵,只能依靠盟国出兵救援。 这样的差距能靠培训一批高级指挥官就迅速消弥吗?如今的李凒明白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即便安道石等人能以优异水平完成在三亚的培训深造,等这批军官回到朝鲜之后,他们所能指挥的新军大概也就只有几百人的编制而已。 原因很简单,朝鲜要对一支编制规模更大的新式军队完成装备和训练,就得从海汉购买大量枪炮制式武器,而这笔开销在朝鲜的财政预算中并没有优先实施的待遇。鉴于这样的现状,李凒也只能观望别人大买特买了。 对于朝鲜相较其他国家所存在的国力差距有了比较明确的认知,也是李凒在三亚留学期间的收获之一。他在出国之前虽然对此有一些模糊的认识,但那时候他只是认为差距主要存在于军队的战斗力上,却没有意识到政治结构、社会制度、经济基础这些深层原因才是造成战斗力差异的根本所在。 换言之,朝鲜在抵御外敌入侵的战事中屡战屡败,并不只是军队的问题,而是因为综合国力与其他国家有着较大的差距,体现在军事上就是自身无力抵抗入侵,只能依靠盟国出兵救援。 这样的差距能靠培训一批高级指挥官就迅速消弥吗?如今的李凒明白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即便安道石等人能以优异水平完成在三亚的培训深造,等这批军官回到朝鲜之后,他们所能指挥的新军大概也就只有几百人的编制而已。 原因很简单,朝鲜要对一支编制规模更大的新式军队完成装备和训练,就得从海汉购买大量枪炮制式武器,而这笔开销在朝鲜的财政预算中并没有优先实施的待遇。鉴于这样的现状,李凒也只能观望别人大买特买了。 对于朝鲜相较其他国家所存在的国力差距有了比较明确的认知,也是李凒在三亚留学期间的收获之一。他在出国之前虽然对此有一些模糊的认识,但那时候他只是认为差距主要存在于军队的战斗力上,却没有意识到政治结构、社会制度、经济基础这些深层原因才是造成战斗力差异的根本所在。 换言之,朝鲜在抵御外敌入侵的战事中屡战屡败,并不只是军队的问题,而是因为综合国力与其他国家有着较大的差距,体现在军事上就是自身无力抵抗入侵,只能依靠盟国出兵救援。 这样的差距能靠培训一批高级指挥官就迅速消弥吗?如今的李凒明白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即便安道石等人能以优异水平完成在三亚的培训深造,等这批军官回到朝鲜之后,他们所能指挥的新军大概也就只有几百人的编制而已。 原因很简单,朝鲜要对一支编制规模更大的新式军队完成装备和训练,就得从海汉购买大量枪炮制式武器,而这笔开销在朝鲜的财政预算中并没有优先实施的待遇。鉴于这样的现状,李凒也只能观望别人大买特买了。 对于朝鲜相较其他国家所存在的国力差距有了比较明确的认知,也是李凒在三亚留学期间的收获之一。他在出国之前虽然对此有一些模糊的认识,但那时候他只是认为差距主要存在于军队的战斗力上,却没有意识到政治结构、社会制度、经济基础这些深层原因才是造成战斗力差异的根本所在。 换言之,朝鲜在抵御外敌入侵的战事中屡战屡败,并不只是军队的问题,而是因为综合国力与其他国家有着较大的差距,体现在军事上就是自身无力抵抗入侵,只能依靠盟国出兵救援。 这样的差距能靠培训一批高级指挥官就迅速消弥吗?如今的李凒明白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即便安道石等人能以优异水平完成在三亚的培训深造,等这批军官回到朝鲜之后,他们所能指挥的新军大概也就只有几百人的编制而已。 原因很简单,朝鲜要对一支编制规模更大的新式军队完成装备和训练,就得从海汉购买大量枪炮制式武器,而这笔开销在朝鲜的财政预算中并没有优先实施的待遇。 正文 第2259章 张金宝此时刚回到自己落脚的客栈,他并不知道在自己完全没有参与的情况下,竟然又有一桩好事要落到琼西书院头上了。 张金宝先让学生去找店家叫了一些吃食,刚才宴会上的菜品虽然都很不错,但他忙于跟各界人士交流,根本没来得及吃上几口,这个时候早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当然了,张金宝也不忘一边吃东西,一边给学生们炫耀一下今天的收获。特别是请动了李奈在近期前往儋州考察,顺便商议在广州设立书院分院的约定,更是他必须拿出来自夸一番的成绩。 “这次要是能拉到福瑞丰跟我们书院合作,那今后就能把琼西书院这个招牌慢慢推广出去,很可能有机会成为我国第一民办书院。你们从书院毕业以后,也可以选择去分院当老师,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张金宝自夸之余,也不忘给学生们画大饼鼓舞人心,让他们认识到书院的光明未来。 有学生问道:“院长,福瑞丰财雄势大,要是他们想参与到书院的日常事务中来,岂不是会破坏了书院的秩序?” 张金宝慢慢放下筷子,正色应道:“关于这一点,我到时候会与李奈仔细磋商。联合办学,并不意味着福瑞丰可以插手书院的日常事务,我们会议定一个界限,哪些是福瑞丰可以过问的,哪些是他们无权过问的……总之,不能让他们干扰到书院的正常运作。” 关于如何让书院在联合办学的模式中保持原有的独立性,张金宝也有过一些考虑。他要在广州开设分院,就需要福瑞丰这个地头蛇在当地提供地皮、资金,以及其他社会资源的支持,而福瑞丰是商家,会愿意与琼西书院合作的唯一理由就是利益。书院可以为福瑞丰代为培训专业人才,但仅仅只是这一个条件,恐怕还不足以让福瑞丰心动。 张金宝比较顾忌的便是福瑞丰会要求直接参与书院的经营,他自己就是一个戴着教育家面具的商人,很清楚如果有另一个比自己更强大的商业势力介入书院的经营之后会发生什么情况。派个人过来当副院长制衡他估计都算轻的,搞不好就会设法将他慢慢架空,然后在某个时刻把琼西书院变成福瑞丰名下的财产。 是的,张金宝很清楚自己寻求与福瑞丰的合作蕴含着不小的商业风险,弄得不好就是与虎谋皮。但他又不肯放弃自己的奋斗目标,而在大明境内开办书院分院这件事,海汉官方帮不了他太多的忙,只能找具备一定实力的人合作。 所以他必须得在合作之初就把一些规则确定下来,以保证书院能够像在儋州一样正常经营,而且不会受到来自合作方的过多干涉。当然如果合作方只是三不五时弄几个关系户要求免试入学,或者给予其他某些特殊照顾,那张金宝倒也不介意在这些小事上配合一下。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张金宝此时刚回到自己落脚的客栈,他并不知道在自己完全没有参与的情况下,竟然又有一桩好事要落到琼西书院头上了。 张金宝先让学生去找店家叫了一些吃食,刚才宴会上的菜品虽然都很不错,但他忙于跟各界人士交流,根本没来得及吃上几口,这个时候早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当然了,张金宝也不忘一边吃东西,一边给学生们炫耀一下今天的收获。特别是请动了李奈在近期前往儋州考察,顺便商议在广州设立书院分院的约定,更是他必须拿出来自夸一番的成绩。 “这次要是能拉到福瑞丰跟我们书院合作,那今后就能把琼西书院这个招牌慢慢推广出去,很可能有机会成为我国第一民办书院。你们从书院毕业以后,也可以选择去分院当老师,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张金宝自夸之余,也不忘给学生们画大饼鼓舞人心,让他们认识到书院的光明未来。 有学生问道:“院长,福瑞丰财雄势大,要是他们想参与到书院的日常事务中来,岂不是会破坏了书院的秩序?” 张金宝慢慢放下筷子,正色应道:“关于这一点,我到时候会与李奈仔细磋商。联合办学,并不意味着福瑞丰可以插手书院的日常事务,我们会议定一个界限,哪些是福瑞丰可以过问的,哪些是他们无权过问的……总之,不能让他们干扰到书院的正常运作。” 关于如何让书院在联合办学的模式中保持原有的独立性,张金宝也有过一些考虑。他要在广州开设分院,就需要福瑞丰这个地头蛇在当地提供地皮、资金,以及其他社会资源的支持,而福瑞丰是商家,会愿意与琼西书院合作的唯一理由就是利益。书院可以为福瑞丰代为培训专业人才,但仅仅只是这一个条件,恐怕还不足以让福瑞丰心动。 张金宝比较顾忌的便是福瑞丰会要求直接参与书院的经营,他自己就是一个戴着教育家面具的商人,很清楚如果有另一个比自己更强大的商业势力介入书院的经营之后会发生什么情况。派个人过来当副院长制衡他估计都算轻的,搞不好就会设法将他慢慢架空,然后在某个时刻把琼西书院变成福瑞丰名下的财产。 是的,张金宝很清楚自己寻求与福瑞丰的合作蕴含着不小的商业风险,弄得不好就是与虎谋皮。但他又不肯放弃自己的奋斗目标,而在大明境内开办书院分院这件事,海汉官方帮不了他太多的忙,只能找具备一定实力的人合作。 所以他必须得在合作之初就把一些规则确定下来,以保证书院能够像在儋州一样正常经营,而且不会受到来自合作方的过多干涉。当然如果合作方只是三不五时弄几个关系户要求免试入学,或者给予其他某些特殊照顾,那张金宝倒也不介意在这些小事上配合一下。 张金宝此时刚回到自己落脚的客栈,他并不知道在自己完全没有参与的情况下,竟然又有一桩好事要落到琼西书院头上了。 张金宝先让学生去找店家叫了一些吃食,刚才宴会上的菜品虽然都很不错,但他忙于跟各界人士交流,根本没来得及吃上几口,这个时候早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当然了,张金宝也不忘一边吃东西,一边给学生们炫耀一下今天的收获。特别是请动了李奈在近期前往儋州考察,顺便商议在广州设立书院分院的约定,更是他必须拿出来自夸一番的成绩。 “这次要是能拉到福瑞丰跟我们书院合作,那今后就能把琼西书院这个招牌慢慢推广出去,很可能有机会成为我国第一民办书院。你们从书院毕业以后,也可以选择去分院当老师,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张金宝自夸之余,也不忘给学生们画大饼鼓舞人心,让他们认识到书院的光明未来。 有学生问道:“院长,福瑞丰财雄势大,要是他们想参与到书院的日常事务中来,岂不是会破坏了书院的秩序?” 张金宝慢慢放下筷子,正色应道:“关于这一点,我到时候会与李奈仔细磋商。联合办学,并不意味着福瑞丰可以插手书院的日常事务,我们会议定一个界限,哪些是福瑞丰可以过问的,哪些是他们无权过问的……总之,不能让他们干扰到书院的正常运作。” 关于如何让书院在联合办学的模式中保持原有的独立性,张金宝也有过一些考虑。他要在广州开设分院,就需要福瑞丰这个地头蛇在当地提供地皮、资金,以及其他社会资源的支持,而福瑞丰是商家,会愿意与琼西书院合作的唯一理由就是利益。书院可以为福瑞丰代为培训专业人才,但仅仅只是这一个条件,恐怕还不足以让福瑞丰心动。 张金宝比较顾忌的便是福瑞丰会要求直接参与书院的经营,他自己就是一个戴着教育家面具的商人,很清楚如果有另一个比自己更强大的商业势力介入书院的经营之后会发生什么情况。派个人过来当副院长制衡他估计都算轻的,搞不好就会设法将他慢慢架空,然后在某个时刻把琼西书院变成福瑞丰名下的财产。 是的,张金宝很清楚自己寻求与福瑞丰的合作蕴含着不小的商业风险,弄得不好就是与虎谋皮。但他又不肯放弃自己的奋斗目标,而在大明境内开办书院分院这件事,海汉官方帮不了他太多的忙,只能找具备一定实力的人合作。 所以他必须得在合作之初就把一些规则确定下来,以保证书院能够像在儋州一样正常经营,而且不会受到来自合作方的过多干涉。当然如果合作方只是三不五时弄几个关系户要求免试入学,或者给予其他某些特殊照顾,那张金宝倒也不介意在这些小事上配合一下。 张金宝此时刚回到自己落脚的客栈,他并不知道在自己完全没有参与的情况下,竟然又有一桩好事要落到琼西书院头上了。 张金宝先让学生去找店家叫了一些吃食,刚才宴会上的菜品虽然都很不错,但他忙于跟各界人士交流,根本没来得及吃上几口,这个时候早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当然了,张金宝也不忘一边吃东西,一边给学生们炫耀一下今天的收获。特别是请动了李奈在近期前往儋州考察,顺便商议在广州设立书院分院的约定,更是他必须拿出来自夸一番的成绩。 “这次要是能拉到福瑞丰跟我们书院合作,那今后就能把琼西书院这个招牌慢慢推广出去,很可能有机会成为我国第一民办书院。你们从书院毕业以后,也可以选择去分院当老师,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张金宝自夸之余,也不忘给学生们画大饼鼓舞人心,让他们认识到书院的光明未来。 有学生问道:“院长,福瑞丰财雄势大,要是他们想参与到书院的日常事务中来,岂不是会破坏了书院的秩序?” 张金宝慢慢放下筷子,正色应道:“关于这一点,我到时候会与李奈仔细磋商。联合办学,并不意味着福瑞丰可以插手书院的日常事务,我们会议定一个界限,哪些是福瑞丰可以过问的,哪些是他们无权过问的……总之,不能让他们干扰到书院的正常运作。” 关于如何让书院在联合办学的模式中保持原有的独立性,张金宝也有过一些考虑。他要在广州开设分院,就需要福瑞丰这个地头蛇在当地提供地皮、资金,以及其他社会资源的支持,而福瑞丰是商家,会愿意与琼西书院合作的唯一理由就是利益。书院可以为福瑞丰代为培训专业人才,但仅仅只是这一个条件,恐怕还不足以让福瑞丰心动。 张金宝比较顾忌的便是福瑞丰会要求直接参与书院的经营,他自己就是一个戴着教育家面具的商人,很清楚如果有另一个比自己更强大的商业势力介入书院的经营之后会发生什么情况。派个人过来当副院长制衡他估计都算轻的,搞不好就会设法将他慢慢架空,然后在某个时刻把琼西书院变成福瑞丰名下的财产。 是的,张金宝很清楚自己寻求与福瑞丰的合作蕴含着不小的商业风险,弄得不好就是与虎谋皮。但他又不肯放弃自己的奋斗目标,而在大明境内开办书院分院这件事,海汉官方帮不了他太多的忙,只能找具备一定实力的人合作。 所以他必须得在合作之初就把一些规则确定下来,以保证书院能够像在儋州一样正常经营,而且不会受到来自合作方的过多干涉。当然如果合作方只是三不五时弄几个关系户要求免试入学,或者给予其他某些特殊照顾,那张金宝倒也不介意在这些小事上配合一下。 正文 第2260章 随着大明王朝近年来因为内忧外患而导致逐渐衰落,已经越来越难以对周边国家保持足够的震慑,对其怀有野心的邻国已不止北方的满清,国力迅速增长中的安南也开始打起了大明南方地区的主意。 两广地区远离大明的权力中心,而广东的廉州府,广西的思明府、太平府、镇安府、归顺州、凭祥州、思陵州等地与安南国北方边境接壤。这些地方若不是地势复杂,交通不便,安南国可能早几年就已经按捺不住向北扩张的野心了。 当然了,如果只是安南自己动手,那多少还是有些忌惮大明两百多年来的积威,所以安南人动了这个心思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不是筹措兵马粮草,而是要设法说服自己的盟友一同出兵瓜分这块蛋糕。 海汉这些年在广东沿海地区的经营,安南人都看在眼里,沿海各州府的上层几乎都被海汉打通收买,民间更是有大量与海汉相关的产业。这些地方虽然仍是大明所属,没有被直接纳入到海汉治下,但假如有朝一日海汉想要动手吞并这些地区,那所将遇到的抵抗大概会极为有限。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随着大明王朝近年来因为内忧外患而导致逐渐衰落,已经越来越难以对周边国家保持足够的震慑,对其怀有野心的邻国已不止北方的满清,国力迅速增长中的安南也开始打起了大明南方地区的主意。 两广地区远离大明的权力中心,而广东的廉州府,广西的思明府、太平府、镇安府、归顺州、凭祥州、思陵州等地与安南国北方边境接壤。这些地方若不是地势复杂,交通不便,安南国可能早几年就已经按捺不住向北扩张的野心了。 当然了,如果只是安南自己动手,那多少还是有些忌惮大明两百多年来的积威,所以安南人动了这个心思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不是筹措兵马粮草,而是要设法说服自己的盟友一同出兵瓜分这块蛋糕。 海汉这些年在广东沿海地区的经营,安南人都看在眼里,沿海各州府的上层几乎都被海汉打通收买,民间更是有大量与海汉相关的产业。这些地方虽然仍是大明所属,没有被直接纳入到海汉治下,但假如有朝一日海汉想要动手吞并这些地区,那所将遇到的抵抗大概会极为有限。 随着大明王朝近年来因为内忧外患而导致逐渐衰落,已经越来越难以对周边国家保持足够的震慑,对其怀有野心的邻国已不止北方的满清,国力迅速增长中的安南也开始打起了大明南方地区的主意。 两广地区远离大明的权力中心,而广东的廉州府,广西的思明府、太平府、镇安府、归顺州、凭祥州、思陵州等地与安南国北方边境接壤。这些地方若不是地势复杂,交通不便,安南国可能早几年就已经按捺不住向北扩张的野心了。 当然了,如果只是安南自己动手,那多少还是有些忌惮大明两百多年来的积威,所以安南人动了这个心思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不是筹措兵马粮草,而是要设法说服自己的盟友一同出兵瓜分这块蛋糕。 海汉这些年在广东沿海地区的经营,安南人都看在眼里,沿海各州府的上层几乎都被海汉打通收买,民间更是有大量与海汉相关的产业。这些地方虽然仍是大明所属,没有被直接纳入到海汉治下,但假如有朝一日海汉想要动手吞并这些地区,那所将遇到的抵抗大概会极为有限。 随着大明王朝近年来因为内忧外患而导致逐渐衰落,已经越来越难以对周边国家保持足够的震慑,对其怀有野心的邻国已不止北方的满清,国力迅速增长中的安南也开始打起了大明南方地区的主意。 两广地区远离大明的权力中心,而广东的廉州府,广西的思明府、太平府、镇安府、归顺州、凭祥州、思陵州等地与安南国北方边境接壤。这些地方若不是地势复杂,交通不便,安南国可能早几年就已经按捺不住向北扩张的野心了。 当然了,如果只是安南自己动手,那多少还是有些忌惮大明两百多年来的积威,所以安南人动了这个心思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不是筹措兵马粮草,而是要设法说服自己的盟友一同出兵瓜分这块蛋糕。 海汉这些年在广东沿海地区的经营,安南人都看在眼里,沿海各州府的上层几乎都被海汉打通收买,民间更是有大量与海汉相关的产业。这些地方虽然仍是大明所属,没有被直接纳入到海汉治下,但假如有朝一日海汉想要动手吞并这些地区,那所将遇到的抵抗大概会极为有限。 随着大明王朝近年来因为内忧外患而导致逐渐衰落,已经越来越难以对周边国家保持足够的震慑,对其怀有野心的邻国已不止北方的满清,国力迅速增长中的安南也开始打起了大明南方地区的主意。 两广地区远离大明的权力中心,而广东的廉州府,广西的思明府、太平府、镇安府、归顺州、凭祥州、思陵州等地与安南国北方边境接壤。这些地方若不是地势复杂,交通不便,安南国可能早几年就已经按捺不住向北扩张的野心了。 当然了,如果只是安南自己动手,那多少还是有些忌惮大明两百多年来的积威,所以安南人动了这个心思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不是筹措兵马粮草,而是要设法说服自己的盟友一同出兵瓜分这块蛋糕。 海汉这些年在广东沿海地区的经营,安南人都看在眼里,沿海各州府的上层几乎都被海汉打通收买,民间更是有大量与海汉相关的产业。这些地方虽然仍是大明所属,没有被直接纳入到海汉治下,但假如有朝一日海汉想要动手吞并这些地区,那所将遇到的抵抗大概会极为有限。 随着大明王朝近年来因为内忧外患而导致逐渐衰落,已经越来越难以对周边国家保持足够的震慑,对其怀有野心的邻国已不止北方的满清,国力迅速增长中的安南也开始打起了大明南方地区的主意。 两广地区远离大明的权力中心,而广东的廉州府,广西的思明府、太平府、镇安府、归顺州、凭祥州、思陵州等地与安南国北方边境接壤。这些地方若不是地势复杂,交通不便,安南国可能早几年就已经按捺不住向北扩张的野心了。 当然了,如果只是安南自己动手,那多少还是有些忌惮大明两百多年来的积威,所以安南人动了这个心思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不是筹措兵马粮草,而是要设法说服自己的盟友一同出兵瓜分这块蛋糕。 海汉这些年在广东沿海地区的经营,安南人都看在眼里,沿海各州府的上层几乎都被海汉打通收买,民间更是有大量与海汉相关的产业。这些地方虽然仍是大明所属,没有被直接纳入到海汉治下,但假如有朝一日海汉想要动手吞并这些地区,那所将遇到的抵抗大概会极为有限。 随着大明王朝近年来因为内忧外患而导致逐渐衰落,已经越来越难以对周边国家保持足够的震慑,对其怀有野心的邻国已不止北方的满清,国力迅速增长中的安南也开始打起了大明南方地区的主意。 两广地区远离大明的权力中心,而广东的廉州府,广西的思明府、太平府、镇安府、归顺州、凭祥州、思陵州等地与安南国北方边境接壤。这些地方若不是地势复杂,交通不便,安南国可能早几年就已经按捺不住向北扩张的野心了。 当然了,如果只是安南自己动手,那多少还是有些忌惮大明两百多年来的积威,所以安南人动了这个心思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不是筹措兵马粮草,而是要设法说服自己的盟友一同出兵瓜分这块蛋糕。 海汉这些年在广东沿海地区的经营,安南人都看在眼里,沿海各州府的上层几乎都被海汉打通收买,民间更是有大量与海汉相关的产业。这些地方虽然仍是大明所属,没有被直接纳入到海汉治下,但假如有朝一日海汉想要动手吞并这些地区,那所将遇到的抵抗大概会极为有限。 随着大明王朝近年来因为内忧外患而导致逐渐衰落,已经越来越难以对周边国家保持足够的震慑,对其怀有野心的邻国已不止北方的满清,国力迅速增长中的安南也开始打起了大明南方地区的主意。 两广地区远离大明的权力中心,而广东的廉州府,广西的思明府、太平府、镇安府、归顺州、凭祥州、思陵州等地与安南国北方边境接壤。这些地方若不是地势复杂,交通不便,安南国可能早几年就已经按捺不住向北扩张的野心了。 当然了,如果只是安南自己动手,那多少还是有些忌惮大明两百多年来的积威,所以安南人动了这个心思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不是筹措兵马粮草,而是要设法说服自己的盟友一同出兵瓜分这块蛋糕。 海汉这些年在广东沿海地区的经营,安南人都看在眼里,沿海各州府的上层几乎都被海汉打通收买,民间更是有大量与海汉相关的产业。这些地方虽然仍是大明所属,没有被直接纳入到海汉治下,但假如有朝一日海汉想要动手吞并这些地区,那所将遇到的抵抗大概会极为有限。 随着大明王朝近年来因为内忧外患而导致逐渐衰落,已经越来越难以对周边国家保持足够的震慑,对其怀有野心的邻国已不止北方的满清,国力迅速增长中的安南也开始打起了大明南方地区的主意。 两广地区远离大明的权力中心,而广东的廉州府,广西的思明府、太平府、镇安府、归顺州、凭祥州、思陵州等地与安南国北方边境接壤。这些地方若不是地势复杂,交通不便,安南国可能早几年就已经按捺不住向北扩张的野心了。 当然了,如果只是安南自己动手,那多少还是有些忌惮大明两百多年来的积威,所以安南人动了这个心思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不是筹措兵马粮草,而是要设法说服自己的盟友一同出兵瓜分这块蛋糕。 海汉这些年在广东沿海地区的经营,安南人都看在眼里,沿海各州府的上层几乎都被海汉打通收买,民间更是有大量与海汉相关的产业。这些地方虽然仍是大明所属,没有被直接纳入到海汉治下,但假如有朝一日海汉想要动手吞并这些地区,那所将遇到的抵抗大概会极为有限。 随着大明王朝近年来因为内忧外患而导致逐渐衰落,已经越来越难以对周边国家保持足够的震慑,对其怀有野心的邻国已不止北方的满清,国力迅速增长中的安南也开始打起了大明南方地区的主意。 两广地区远离大明的权力中心,而广东的廉州府,广西的思明府、太平府、镇安府、归顺州、凭祥州、思陵州等地与安南国北方边境接壤。这些地方若不是地势复杂,交通不便,安南国可能早几年就已经按捺不住向北扩张的野心了。 当然了,如果只是安南自己动手,那多少还是有些忌惮大明两百多年来的积威,所以安南人动了这个心思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不是筹措兵马粮草,而是要设法说服自己的盟友一同出兵瓜分这块蛋糕。 海汉这些年在广东沿海地区的经营,安南人都看在眼里,沿海各州府的上层几乎都被海汉打通收买,民间更是有大量与海汉相关的产业。这些地方虽然仍是大明所属,没有被直接纳入到海汉治下,但假如有朝一日海汉想要动手吞并这些地区,那所将遇到的抵抗大概会极为有限。 正文 第2261章 如果要以海汉的标准来审视朝鲜水师舰队的实力,大概很难达到及格的标准。何夕曾看过军情局档案里某些海军将领所作出的评价,认为其实力甚至还不如十年前十八芝麾下的武装船队。 要在这样的基础上兴建一支海汉式的武装舰队,难度可想而知,从水手到指挥官,从战船到军港,统统都得从头开始筹备。人还好说,毕竟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可多得是,多花点时间从以前的水师部队中筛选精干人员即可,不够的再从其他部队里调人补足。 但组建新舰队所需的巨额费用,却是让朝鲜捉襟见肘。一艘从海汉订制的初级战船就得上万两银子,再配齐船上的各种武器和装备,以及必要的零备件,价格差不多就要翻倍了。按照海汉军的编制,八艘战船才能编为一队,再建一个专用军港,没二三十万两银子肯定办不下来。 当然了,这部分还仅仅只是装备的费用,等人员和装备都到位了,那就必须要开始进行作战训练,这相关的费用也绝非小数目。再加上舰队的日常运转和船只维护费用,就算没有拉出去打仗,维持这样一支舰队,一年下来大概也得小十万两银子。在舰队形成战斗力之前,就得先砸进去几十万两银子。 而朝鲜国国库一年的正常收入不过才几十万两银子,遇到去年这种战乱,财政收入更是大打折扣。如今国库已经被彻底掏空,哪里还承担得起这么大的开支。 如果考虑到海汉完成国外战船采购订单的速度,就算朝鲜给足钱款,基本上也不可能在一年之内就完成八艘战船的建造和交付。所以即便是在预算很充足的前提下,朝鲜起码也需要两年才能拥有一支齐装满编的武装舰队。至于形成战斗力,所需的时间必然就得更长了。 而对朝鲜人来说,军事领域的当务之急便是要守住鸭绿江天堑,不让清军有再次南下入侵的机会。而成军速度太慢的武装舰队显然不太适合这个战略目标,因此战力提升效果更快更明显的陆军就成为了朝鲜此时的首选发展目标。 从海汉买一些枪炮,训练三五个月,就能在边境线上筑起一道有威慑力的防线。等送去三亚受训的军官归国,便可开始操练更高级的战术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如果要以海汉的标准来审视朝鲜水师舰队的实力,大概很难达到及格的标准。何夕曾看过军情局档案里某些海军将领所作出的评价,认为其实力甚至还不如十年前十八芝麾下的武装船队。 要在这样的基础上兴建一支海汉式的武装舰队,难度可想而知,从水手到指挥官,从战船到军港,统统都得从头开始筹备。人还好说,毕竟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可多得是,多花点时间从以前的水师部队中筛选精干人员即可,不够的再从其他部队里调人补足。 但组建新舰队所需的巨额费用,却是让朝鲜捉襟见肘。一艘从海汉订制的初级战船就得上万两银子,再配齐船上的各种武器和装备,以及必要的零备件,价格差不多就要翻倍了。按照海汉军的编制,八艘战船才能编为一队,再建一个专用军港,没二三十万两银子肯定办不下来。 当然了,这部分还仅仅只是装备的费用,等人员和装备都到位了,那就必须要开始进行作战训练,这相关的费用也绝非小数目。再加上舰队的日常运转和船只维护费用,就算没有拉出去打仗,维持这样一支舰队,一年下来大概也得小十万两银子。在舰队形成战斗力之前,就得先砸进去几十万两银子。 而朝鲜国国库一年的正常收入不过才几十万两银子,遇到去年这种战乱,财政收入更是大打折扣。如今国库已经被彻底掏空,哪里还承担得起这么大的开支。 如果考虑到海汉完成国外战船采购订单的速度,就算朝鲜给足钱款,基本上也不可能在一年之内就完成八艘战船的建造和交付。所以即便是在预算很充足的前提下,朝鲜起码也需要两年才能拥有一支齐装满编的武装舰队。至于形成战斗力,所需的时间必然就得更长了。 而对朝鲜人来说,军事领域的当务之急便是要守住鸭绿江天堑,不让清军有再次南下入侵的机会。而成军速度太慢的武装舰队显然不太适合这个战略目标,因此战力提升效果更快更明显的陆军就成为了朝鲜此时的首选发展目标。 从海汉买一些枪炮,训练三五个月,就能在边境线上筑起一道有威慑力的防线。等送去三亚受训的军官归国,便可开始操练更高级的战术了。 如果要以海汉的标准来审视朝鲜水师舰队的实力,大概很难达到及格的标准。何夕曾看过军情局档案里某些海军将领所作出的评价,认为其实力甚至还不如十年前十八芝麾下的武装船队。 要在这样的基础上兴建一支海汉式的武装舰队,难度可想而知,从水手到指挥官,从战船到军港,统统都得从头开始筹备。人还好说,毕竟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可多得是,多花点时间从以前的水师部队中筛选精干人员即可,不够的再从其他部队里调人补足。 但组建新舰队所需的巨额费用,却是让朝鲜捉襟见肘。一艘从海汉订制的初级战船就得上万两银子,再配齐船上的各种武器和装备,以及必要的零备件,价格差不多就要翻倍了。按照海汉军的编制,八艘战船才能编为一队,再建一个专用军港,没二三十万两银子肯定办不下来。 当然了,这部分还仅仅只是装备的费用,等人员和装备都到位了,那就必须要开始进行作战训练,这相关的费用也绝非小数目。再加上舰队的日常运转和船只维护费用,就算没有拉出去打仗,维持这样一支舰队,一年下来大概也得小十万两银子。在舰队形成战斗力之前,就得先砸进去几十万两银子。 而朝鲜国国库一年的正常收入不过才几十万两银子,遇到去年这种战乱,财政收入更是大打折扣。如今国库已经被彻底掏空,哪里还承担得起这么大的开支。 如果考虑到海汉完成国外战船采购订单的速度,就算朝鲜给足钱款,基本上也不可能在一年之内就完成八艘战船的建造和交付。所以即便是在预算很充足的前提下,朝鲜起码也需要两年才能拥有一支齐装满编的武装舰队。至于形成战斗力,所需的时间必然就得更长了。 而对朝鲜人来说,军事领域的当务之急便是要守住鸭绿江天堑,不让清军有再次南下入侵的机会。而成军速度太慢的武装舰队显然不太适合这个战略目标,因此战力提升效果更快更明显的陆军就成为了朝鲜此时的首选发展目标。 从海汉买一些枪炮,训练三五个月,就能在边境线上筑起一道有威慑力的防线。等送去三亚受训的军官归国,便可开始操练更高级的战术了。 如果要以海汉的标准来审视朝鲜水师舰队的实力,大概很难达到及格的标准。何夕曾看过军情局档案里某些海军将领所作出的评价,认为其实力甚至还不如十年前十八芝麾下的武装船队。 要在这样的基础上兴建一支海汉式的武装舰队,难度可想而知,从水手到指挥官,从战船到军港,统统都得从头开始筹备。人还好说,毕竟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可多得是,多花点时间从以前的水师部队中筛选精干人员即可,不够的再从其他部队里调人补足。 但组建新舰队所需的巨额费用,却是让朝鲜捉襟见肘。一艘从海汉订制的初级战船就得上万两银子,再配齐船上的各种武器和装备,以及必要的零备件,价格差不多就要翻倍了。按照海汉军的编制,八艘战船才能编为一队,再建一个专用军港,没二三十万两银子肯定办不下来。 当然了,这部分还仅仅只是装备的费用,等人员和装备都到位了,那就必须要开始进行作战训练,这相关的费用也绝非小数目。再加上舰队的日常运转和船只维护费用,就算没有拉出去打仗,维持这样一支舰队,一年下来大概也得小十万两银子。在舰队形成战斗力之前,就得先砸进去几十万两银子。 而朝鲜国国库一年的正常收入不过才几十万两银子,遇到去年这种战乱,财政收入更是大打折扣。如今国库已经被彻底掏空,哪里还承担得起这么大的开支。 如果考虑到海汉完成国外战船采购订单的速度,就算朝鲜给足钱款,基本上也不可能在一年之内就完成八艘战船的建造和交付。所以即便是在预算很充足的前提下,朝鲜起码也需要两年才能拥有一支齐装满编的武装舰队。至于形成战斗力,所需的时间必然就得更长了。 而对朝鲜人来说,军事领域的当务之急便是要守住鸭绿江天堑,不让清军有再次南下入侵的机会。而成军速度太慢的武装舰队显然不太适合这个战略目标,因此战力提升效果更快更明显的陆军就成为了朝鲜此时的首选发展目标。 从海汉买一些枪炮,训练三五个月,就能在边境线上筑起一道有威慑力的防线。等送去三亚受训的军官归国,便可开始操练更高级的战术了。 如果要以海汉的标准来审视朝鲜水师舰队的实力,大概很难达到及格的标准。何夕曾看过军情局档案里某些海军将领所作出的评价,认为其实力甚至还不如十年前十八芝麾下的武装船队。 要在这样的基础上兴建一支海汉式的武装舰队,难度可想而知,从水手到指挥官,从战船到军港,统统都得从头开始筹备。人还好说,毕竟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可多得是,多花点时间从以前的水师部队中筛选精干人员即可,不够的再从其他部队里调人补足。 但组建新舰队所需的巨额费用,却是让朝鲜捉襟见肘。一艘从海汉订制的初级战船就得上万两银子,再配齐船上的各种武器和装备,以及必要的零备件,价格差不多就要翻倍了。按照海汉军的编制,八艘战船才能编为一队,再建一个专用军港,没二三十万两银子肯定办不下来。 当然了,这部分还仅仅只是装备的费用,等人员和装备都到位了,那就必须要开始进行作战训练,这相关的费用也绝非小数目。再加上舰队的日常运转和船只维护费用,就算没有拉出去打仗,维持这样一支舰队,一年下来大概也得小十万两银子。在舰队形成战斗力之前,就得先砸进去几十万两银子。 而朝鲜国国库一年的正常收入不过才几十万两银子,遇到去年这种战乱,财政收入更是大打折扣。如今国库已经被彻底掏空,哪里还承担得起这么大的开支。 如果考虑到海汉完成国外战船采购订单的速度,就算朝鲜给足钱款,基本上也不可能在一年之内就完成八艘战船的建造和交付。所以即便是在预算很充足的前提下,朝鲜起码也需要两年才能拥有一支齐装满编的武装舰队。至于形成战斗力,所需的时间必然就得更长了。 而对朝鲜人来说,军事领域的当务之急便是要守住鸭绿江天堑,不让清军有再次南下入侵的机会。而成军速度太慢的武装舰队显然不太适合这个战略目标,因此战力提升效果更快更明显的陆军就成为了朝鲜此时的首选发展目标。 从海汉买一些枪炮,训练三五个月,就能在边境线上筑起一道有威慑力的防线。 正文 第2262章 张金宝只是个生意人而非文人,所以即便是诗兴大发,他一时半会也还是憋不出像样的文字,心里暗暗后悔应该在昨晚便让学生们先赋几首诗,自己今天便可找合适的机会拿出来卖弄一下,说不定还能以此来拍下在场大人物的马屁。 不过张金宝知道自己肚子里墨水有限,要是真把这个当作吸引关注的手段迟早会露馅,到时候就难免自取其辱,所以也只是想想这个念头就罢了。 翻过这道坡顶之后,道路旁边每隔一段距离便有指路的标识,引导来宾前往比赛场地。但刚才张金宝站在坡顶就已经看清楚,在营地中有一处彩旗招展的校场,不问可知那便是比武活动的场地了。 营区的道路上还不时有结队疾行的海汉军人,张金宝都会主动避到路边,让对方先行。 比武的校场距离营区大门不远,片刻便到了,不过这里还设置了第二道岗哨,依然是要出示邀请函核对身份之后才能通过。张金宝不敢怠慢,遵照吩咐拿出邀请函供哨兵查验。只是他不太明白,对方并不认得自己,又如何能核实自己是否就是邀请函上的人。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张金宝只是个生意人而非文人,所以即便是诗兴大发,他一时半会也还是憋不出像样的文字,心里暗暗后悔应该在昨晚便让学生们先赋几首诗,自己今天便可找合适的机会拿出来卖弄一下,说不定还能以此来拍下在场大人物的马屁。 不过张金宝知道自己肚子里墨水有限,要是真把这个当作吸引关注的手段迟早会露馅,到时候就难免自取其辱,所以也只是想想这个念头就罢了。 翻过这道坡顶之后,道路旁边每隔一段距离便有指路的标识,引导来宾前往比赛场地。但刚才张金宝站在坡顶就已经看清楚,在营地中有一处彩旗招展的校场,不问可知那便是比武活动的场地了。 营区的道路上还不时有结队疾行的海汉军人,张金宝都会主动避到路边,让对方先行。 比武的校场距离营区大门不远,片刻便到了,不过这里还设置了第二道岗哨,依然是要出示邀请函核对身份之后才能通过。张金宝不敢怠慢,遵照吩咐拿出邀请函供哨兵查验。只是他不太明白,对方并不认得自己,又如何能核实自己是否就是邀请函上的人。 张金宝只是个生意人而非文人,所以即便是诗兴大发,他一时半会也还是憋不出像样的文字,心里暗暗后悔应该在昨晚便让学生们先赋几首诗,自己今天便可找合适的机会拿出来卖弄一下,说不定还能以此来拍下在场大人物的马屁。 不过张金宝知道自己肚子里墨水有限,要是真把这个当作吸引关注的手段迟早会露馅,到时候就难免自取其辱,所以也只是想想这个念头就罢了。 翻过这道坡顶之后,道路旁边每隔一段距离便有指路的标识,引导来宾前往比赛场地。但刚才张金宝站在坡顶就已经看清楚,在营地中有一处彩旗招展的校场,不问可知那便是比武活动的场地了。 营区的道路上还不时有结队疾行的海汉军人,张金宝都会主动避到路边,让对方先行。 比武的校场距离营区大门不远,片刻便到了,不过这里还设置了第二道岗哨,依然是要出示邀请函核对身份之后才能通过。张金宝不敢怠慢,遵照吩咐拿出邀请函供哨兵查验。只是他不太明白,对方并不认得自己,又如何能核实自己是否就是邀请函上的人。 张金宝只是个生意人而非文人,所以即便是诗兴大发,他一时半会也还是憋不出像样的文字,心里暗暗后悔应该在昨晚便让学生们先赋几首诗,自己今天便可找合适的机会拿出来卖弄一下,说不定还能以此来拍下在场大人物的马屁。 不过张金宝知道自己肚子里墨水有限,要是真把这个当作吸引关注的手段迟早会露馅,到时候就难免自取其辱,所以也只是想想这个念头就罢了。 翻过这道坡顶之后,道路旁边每隔一段距离便有指路的标识,引导来宾前往比赛场地。但刚才张金宝站在坡顶就已经看清楚,在营地中有一处彩旗招展的校场,不问可知那便是比武活动的场地了。 营区的道路上还不时有结队疾行的海汉军人,张金宝都会主动避到路边,让对方先行。 比武的校场距离营区大门不远,片刻便到了,不过这里还设置了第二道岗哨,依然是要出示邀请函核对身份之后才能通过。张金宝不敢怠慢,遵照吩咐拿出邀请函供哨兵查验。只是他不太明白,对方并不认得自己,又如何能核实自己是否就是邀请函上的人。 张金宝只是个生意人而非文人,所以即便是诗兴大发,他一时半会也还是憋不出像样的文字,心里暗暗后悔应该在昨晚便让学生们先赋几首诗,自己今天便可找合适的机会拿出来卖弄一下,说不定还能以此来拍下在场大人物的马屁。 不过张金宝知道自己肚子里墨水有限,要是真把这个当作吸引关注的手段迟早会露馅,到时候就难免自取其辱,所以也只是想想这个念头就罢了。 翻过这道坡顶之后,道路旁边每隔一段距离便有指路的标识,引导来宾前往比赛场地。但刚才张金宝站在坡顶就已经看清楚,在营地中有一处彩旗招展的校场,不问可知那便是比武活动的场地了。 营区的道路上还不时有结队疾行的海汉军人,张金宝都会主动避到路边,让对方先行。 比武的校场距离营区大门不远,片刻便到了,不过这里还设置了第二道岗哨,依然是要出示邀请函核对身份之后才能通过。张金宝不敢怠慢,遵照吩咐拿出邀请函供哨兵查验。只是他不太明白,对方并不认得自己,又如何能核实自己是否就是邀请函上的人。 张金宝只是个生意人而非文人,所以即便是诗兴大发,他一时半会也还是憋不出像样的文字,心里暗暗后悔应该在昨晚便让学生们先赋几首诗,自己今天便可找合适的机会拿出来卖弄一下,说不定还能以此来拍下在场大人物的马屁。 不过张金宝知道自己肚子里墨水有限,要是真把这个当作吸引关注的手段迟早会露馅,到时候就难免自取其辱,所以也只是想想这个念头就罢了。 翻过这道坡顶之后,道路旁边每隔一段距离便有指路的标识,引导来宾前往比赛场地。但刚才张金宝站在坡顶就已经看清楚,在营地中有一处彩旗招展的校场,不问可知那便是比武活动的场地了。 营区的道路上还不时有结队疾行的海汉军人,张金宝都会主动避到路边,让对方先行。 比武的校场距离营区大门不远,片刻便到了,不过这里还设置了第二道岗哨,依然是要出示邀请函核对身份之后才能通过。张金宝不敢怠慢,遵照吩咐拿出邀请函供哨兵查验。只是他不太明白,对方并不认得自己,又如何能核实自己是否就是邀请函上的人。 张金宝只是个生意人而非文人,所以即便是诗兴大发,他一时半会也还是憋不出像样的文字,心里暗暗后悔应该在昨晚便让学生们先赋几首诗,自己今天便可找合适的机会拿出来卖弄一下,说不定还能以此来拍下在场大人物的马屁。 不过张金宝知道自己肚子里墨水有限,要是真把这个当作吸引关注的手段迟早会露馅,到时候就难免自取其辱,所以也只是想想这个念头就罢了。 翻过这道坡顶之后,道路旁边每隔一段距离便有指路的标识,引导来宾前往比赛场地。但刚才张金宝站在坡顶就已经看清楚,在营地中有一处彩旗招展的校场,不问可知那便是比武活动的场地了。 营区的道路上还不时有结队疾行的海汉军人,张金宝都会主动避到路边,让对方先行。 比武的校场距离营区大门不远,片刻便到了,不过这里还设置了第二道岗哨,依然是要出示邀请函核对身份之后才能通过。张金宝不敢怠慢,遵照吩咐拿出邀请函供哨兵查验。只是他不太明白,对方并不认得自己,又如何能核实自己是否就是邀请函上的人。 张金宝只是个生意人而非文人,所以即便是诗兴大发,他一时半会也还是憋不出像样的文字,心里暗暗后悔应该在昨晚便让学生们先赋几首诗,自己今天便可找合适的机会拿出来卖弄一下,说不定还能以此来拍下在场大人物的马屁。 不过张金宝知道自己肚子里墨水有限,要是真把这个当作吸引关注的手段迟早会露馅,到时候就难免自取其辱,所以也只是想想这个念头就罢了。 翻过这道坡顶之后,道路旁边每隔一段距离便有指路的标识,引导来宾前往比赛场地。但刚才张金宝站在坡顶就已经看清楚,在营地中有一处彩旗招展的校场,不问可知那便是比武活动的场地了。 营区的道路上还不时有结队疾行的海汉军人,张金宝都会主动避到路边,让对方先行。 比武的校场距离营区大门不远,片刻便到了,不过这里还设置了第二道岗哨,依然是要出示邀请函核对身份之后才能通过。张金宝不敢怠慢,遵照吩咐拿出邀请函供哨兵查验。只是他不太明白,对方并不认得自己,又如何能核实自己是否就是邀请函上的人。 张金宝只是个生意人而非文人,所以即便是诗兴大发,他一时半会也还是憋不出像样的文字,心里暗暗后悔应该在昨晚便让学生们先赋几首诗,自己今天便可找合适的机会拿出来卖弄一下,说不定还能以此来拍下在场大人物的马屁。 不过张金宝知道自己肚子里墨水有限,要是真把这个当作吸引关注的手段迟早会露馅,到时候就难免自取其辱,所以也只是想想这个念头就罢了。 翻过这道坡顶之后,道路旁边每隔一段距离便有指路的标识,引导来宾前往比赛场地。但刚才张金宝站在坡顶就已经看清楚,在营地中有一处彩旗招展的校场,不问可知那便是比武活动的场地了。 营区的道路上还不时有结队疾行的海汉军人,张金宝都会主动避到路边,让对方先行。 比武的校场距离营区大门不远,片刻便到了,不过这里还设置了第二道岗哨,依然是要出示邀请函核对身份之后才能通过。张金宝不敢怠慢,遵照吩咐拿出邀请函供哨兵查验。只是他不太明白,对方并不认得自己,又如何能核实自己是否就是邀请函上的人。 张金宝只是个生意人而非文人,所以即便是诗兴大发,他一时半会也还是憋不出像样的文字,心里暗暗后悔应该在昨晚便让学生们先赋几首诗,自己今天便可找合适的机会拿出来卖弄一下,说不定还能以此来拍下在场大人物的马屁。 不过张金宝知道自己肚子里墨水有限,要是真把这个当作吸引关注的手段迟早会露馅,到时候就难免自取其辱,所以也只是想想这个念头就罢了。 翻过这道坡顶之后,道路旁边每隔一段距离便有指路的标识,引导来宾前往比赛场地。但刚才张金宝站在坡顶就已经看清楚,在营地中有一处彩旗招展的校场,不问可知那便是比武活动的场地了。 营区的道路上还不时有结队疾行的海汉军人,张金宝都会主动避到路边,让对方先行。 比武的校场距离营区大门不远,片刻便到了,不过这里还设置了第二道岗哨,依然是要出示邀请函核对身份之后才能通过。张金宝不敢怠慢,遵照吩咐拿出邀请函供哨兵查验。 正文 第2263章 对于极少有机会见识到军中训练场景的大部分观战嘉宾来说,这些军人在校场上飞沟过堑,迅速穿越各种障碍的矫健身手的确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场上的军人每通过一个障碍物,都会惊起看台上的一片感叹声,不管是一丈多高的木墙,还是低至膝盖附近的铁丝网,这些军中高手都能以常人无法完成的动作快速通过,即便是没有什么军事知识的人,也能明白这样灵活有力的动作在战场上的生死搏杀中所将起到的重要作用。 张金宝看得大呼过瘾,心想如此厉害的比试,过去这些年却一直都不开放给民众观看,实在有些可惜。这即便是要购买高价门票入场观看,想必也会有很多人像自己一样愿意掏腰包见识一下。 但让他觉得有些遗憾的是,海汉军只在这个比武活动中担任举办和仲裁,却没有派员直接参与这些项目的比试,没法借此机会见识到海汉军的实力了。 而有着类似这样想法的远不止张金宝一人,例如苏克易就很想立刻建议官方让海汉军也派几个人下场参与比试,以便了解海汉军与这些学员之间的真实差距。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极少有机会见识到军中训练场景的大部分观战嘉宾来说,这些军人在校场上飞沟过堑,迅速穿越各种障碍的矫健身手的确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场上的军人每通过一个障碍物,都会惊起看台上的一片感叹声,不管是一丈多高的木墙,还是低至膝盖附近的铁丝网,这些军中高手都能以常人无法完成的动作快速通过,即便是没有什么军事知识的人,也能明白这样灵活有力的动作在战场上的生死搏杀中所将起到的重要作用。 张金宝看得大呼过瘾,心想如此厉害的比试,过去这些年却一直都不开放给民众观看,实在有些可惜。这即便是要购买高价门票入场观看,想必也会有很多人像自己一样愿意掏腰包见识一下。 但让他觉得有些遗憾的是,海汉军只在这个比武活动中担任举办和仲裁,却没有派员直接参与这些项目的比试,没法借此机会见识到海汉军的实力了。 而有着类似这样想法的远不止张金宝一人,例如苏克易就很想立刻建议官方让海汉军也派几个人下场参与比试,以便了解海汉军与这些学员之间的真实差距。 对于极少有机会见识到军中训练场景的大部分观战嘉宾来说,这些军人在校场上飞沟过堑,迅速穿越各种障碍的矫健身手的确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场上的军人每通过一个障碍物,都会惊起看台上的一片感叹声,不管是一丈多高的木墙,还是低至膝盖附近的铁丝网,这些军中高手都能以常人无法完成的动作快速通过,即便是没有什么军事知识的人,也能明白这样灵活有力的动作在战场上的生死搏杀中所将起到的重要作用。 张金宝看得大呼过瘾,心想如此厉害的比试,过去这些年却一直都不开放给民众观看,实在有些可惜。这即便是要购买高价门票入场观看,想必也会有很多人像自己一样愿意掏腰包见识一下。 但让他觉得有些遗憾的是,海汉军只在这个比武活动中担任举办和仲裁,却没有派员直接参与这些项目的比试,没法借此机会见识到海汉军的实力了。 而有着类似这样想法的远不止张金宝一人,例如苏克易就很想立刻建议官方让海汉军也派几个人下场参与比试,以便了解海汉军与这些学员之间的真实差距。 对于极少有机会见识到军中训练场景的大部分观战嘉宾来说,这些军人在校场上飞沟过堑,迅速穿越各种障碍的矫健身手的确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场上的军人每通过一个障碍物,都会惊起看台上的一片感叹声,不管是一丈多高的木墙,还是低至膝盖附近的铁丝网,这些军中高手都能以常人无法完成的动作快速通过,即便是没有什么军事知识的人,也能明白这样灵活有力的动作在战场上的生死搏杀中所将起到的重要作用。 张金宝看得大呼过瘾,心想如此厉害的比试,过去这些年却一直都不开放给民众观看,实在有些可惜。这即便是要购买高价门票入场观看,想必也会有很多人像自己一样愿意掏腰包见识一下。 但让他觉得有些遗憾的是,海汉军只在这个比武活动中担任举办和仲裁,却没有派员直接参与这些项目的比试,没法借此机会见识到海汉军的实力了。 而有着类似这样想法的远不止张金宝一人,例如苏克易就很想立刻建议官方让海汉军也派几个人下场参与比试,以便了解海汉军与这些学员之间的真实差距。 对于极少有机会见识到军中训练场景的大部分观战嘉宾来说,这些军人在校场上飞沟过堑,迅速穿越各种障碍的矫健身手的确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场上的军人每通过一个障碍物,都会惊起看台上的一片感叹声,不管是一丈多高的木墙,还是低至膝盖附近的铁丝网,这些军中高手都能以常人无法完成的动作快速通过,即便是没有什么军事知识的人,也能明白这样灵活有力的动作在战场上的生死搏杀中所将起到的重要作用。 张金宝看得大呼过瘾,心想如此厉害的比试,过去这些年却一直都不开放给民众观看,实在有些可惜。这即便是要购买高价门票入场观看,想必也会有很多人像自己一样愿意掏腰包见识一下。 但让他觉得有些遗憾的是,海汉军只在这个比武活动中担任举办和仲裁,却没有派员直接参与这些项目的比试,没法借此机会见识到海汉军的实力了。 而有着类似这样想法的远不止张金宝一人,例如苏克易就很想立刻建议官方让海汉军也派几个人下场参与比试,以便了解海汉军与这些学员之间的真实差距。 对于极少有机会见识到军中训练场景的大部分观战嘉宾来说,这些军人在校场上飞沟过堑,迅速穿越各种障碍的矫健身手的确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场上的军人每通过一个障碍物,都会惊起看台上的一片感叹声,不管是一丈多高的木墙,还是低至膝盖附近的铁丝网,这些军中高手都能以常人无法完成的动作快速通过,即便是没有什么军事知识的人,也能明白这样灵活有力的动作在战场上的生死搏杀中所将起到的重要作用。 张金宝看得大呼过瘾,心想如此厉害的比试,过去这些年却一直都不开放给民众观看,实在有些可惜。这即便是要购买高价门票入场观看,想必也会有很多人像自己一样愿意掏腰包见识一下。 但让他觉得有些遗憾的是,海汉军只在这个比武活动中担任举办和仲裁,却没有派员直接参与这些项目的比试,没法借此机会见识到海汉军的实力了。 而有着类似这样想法的远不止张金宝一人,例如苏克易就很想立刻建议官方让海汉军也派几个人下场参与比试,以便了解海汉军与这些学员之间的真实差距。 对于极少有机会见识到军中训练场景的大部分观战嘉宾来说,这些军人在校场上飞沟过堑,迅速穿越各种障碍的矫健身手的确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场上的军人每通过一个障碍物,都会惊起看台上的一片感叹声,不管是一丈多高的木墙,还是低至膝盖附近的铁丝网,这些军中高手都能以常人无法完成的动作快速通过,即便是没有什么军事知识的人,也能明白这样灵活有力的动作在战场上的生死搏杀中所将起到的重要作用。 张金宝看得大呼过瘾,心想如此厉害的比试,过去这些年却一直都不开放给民众观看,实在有些可惜。这即便是要购买高价门票入场观看,想必也会有很多人像自己一样愿意掏腰包见识一下。 但让他觉得有些遗憾的是,海汉军只在这个比武活动中担任举办和仲裁,却没有派员直接参与这些项目的比试,没法借此机会见识到海汉军的实力了。 而有着类似这样想法的远不止张金宝一人,例如苏克易就很想立刻建议官方让海汉军也派几个人下场参与比试,以便了解海汉军与这些学员之间的真实差距。 对于极少有机会见识到军中训练场景的大部分观战嘉宾来说,这些军人在校场上飞沟过堑,迅速穿越各种障碍的矫健身手的确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场上的军人每通过一个障碍物,都会惊起看台上的一片感叹声,不管是一丈多高的木墙,还是低至膝盖附近的铁丝网,这些军中高手都能以常人无法完成的动作快速通过,即便是没有什么军事知识的人,也能明白这样灵活有力的动作在战场上的生死搏杀中所将起到的重要作用。 张金宝看得大呼过瘾,心想如此厉害的比试,过去这些年却一直都不开放给民众观看,实在有些可惜。这即便是要购买高价门票入场观看,想必也会有很多人像自己一样愿意掏腰包见识一下。 但让他觉得有些遗憾的是,海汉军只在这个比武活动中担任举办和仲裁,却没有派员直接参与这些项目的比试,没法借此机会见识到海汉军的实力了。 而有着类似这样想法的远不止张金宝一人,例如苏克易就很想立刻建议官方让海汉军也派几个人下场参与比试,以便了解海汉军与这些学员之间的真实差距。 对于极少有机会见识到军中训练场景的大部分观战嘉宾来说,这些军人在校场上飞沟过堑,迅速穿越各种障碍的矫健身手的确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场上的军人每通过一个障碍物,都会惊起看台上的一片感叹声,不管是一丈多高的木墙,还是低至膝盖附近的铁丝网,这些军中高手都能以常人无法完成的动作快速通过,即便是没有什么军事知识的人,也能明白这样灵活有力的动作在战场上的生死搏杀中所将起到的重要作用。 张金宝看得大呼过瘾,心想如此厉害的比试,过去这些年却一直都不开放给民众观看,实在有些可惜。这即便是要购买高价门票入场观看,想必也会有很多人像自己一样愿意掏腰包见识一下。 但让他觉得有些遗憾的是,海汉军只在这个比武活动中担任举办和仲裁,却没有派员直接参与这些项目的比试,没法借此机会见识到海汉军的实力了。 而有着类似这样想法的远不止张金宝一人,例如苏克易就很想立刻建议官方让海汉军也派几个人下场参与比试,以便了解海汉军与这些学员之间的真实差距。 对于极少有机会见识到军中训练场景的大部分观战嘉宾来说,这些军人在校场上飞沟过堑,迅速穿越各种障碍的矫健身手的确是让他们大开眼界。 场上的军人每通过一个障碍物,都会惊起看台上的一片感叹声,不管是一丈多高的木墙,还是低至膝盖附近的铁丝网,这些军中高手都能以常人无法完成的动作快速通过,即便是没有什么军事知识的人,也能明白这样灵活有力的动作在战场上的生死搏杀中所将起到的重要作用。 张金宝看得大呼过瘾,心想如此厉害的比试,过去这些年却一直都不开放给民众观看,实在有些可惜。这即便是要购买高价门票入场观看,想必也会有很多人像自己一样愿意掏腰包见识一下。 但让他觉得有些遗憾的是,海汉军只在这个比武活动中担任举办和仲裁,却没有派员直接参与这些项目的比试,没法借此机会见识到海汉军的实力了。 而有着类似这样想法的远不止张金宝一人,例如苏克易就很想立刻建议官方让海汉军也派几个人下场参与比试,以便了解海汉军与这些学员之间的真实差距。 正文 第2264章 当年参与穿越的人员之中,在作战部队待过的退伍军人数量极为有限,尽管如今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仍在海汉军中担任高级将领,但长期驻扎海外带兵打仗的人选还是极为稀缺,总共也就十来号人而已。 而这样的状况也导致了这些驻外将领难以得到轮换调整,往往在一个地方一待就是数年,其结果便是让这些人在当地逐渐变成了割据一方的军阀。 不过由于海汉在兵工制造方面的管控,倒是不用担心这些将领会主动割裂与海汉国的关系,甚至是出现叛国的风险。毕竟他们麾下部队所使用的武器弹药和军事装备,绝大部分仍需由国内的兵工厂生产制造,一旦脱钩就很难长久维持部队的战斗力。 陈一鑫参加穿越的时候才高中毕业,严格说来并不具备带兵资格。不过他是从1628年就开始被派驻到海南岛之外执行军事任务,几乎参加了海汉在琼州海峡以北地区的所有大规模作战行动,在山东辽东两地更是多次担任作战指挥,所以目前在资历上已经不存在任何问题。 而陈一鑫在山东芝罘岛基地建立之后,迎娶了当地大地主马东强的女儿,也算是在福山县有了自己的根基。随着海汉在福山县经营的产业规模越来越大,仅靠当地兵力有限的驻军部队来维持安全已经有些捉襟见肘,而出于种种原因,海汉又难以向当地派驻更多的部队,所以这也给陈一鑫留出了操作空间,让马家出面组建民团,以此来辅助维持福山县境内的社会秩序。 有了这个由头,陈一鑫打个报告申请送人到三亚学习军事知识,也就顺理成章了。虽然以民团的名义操办此事略微有点超规格待遇的嫌疑,但这中间的所有费用都是由马家承担,国防部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跟陈一鑫过不去,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了这个操作。 虽然培训期间的费用颇高,但这些接受了军方正规军事训练的人员,今后报名入伍投身海汉军,就有很大的机会可以得到直接任用,而不是从底层的普通士兵开始干起。对于背后的金主马家来说,这样的投资将会具有很高的回报,因此也是毫不犹豫就掏了这笔钱。 而马家选送的人员也绝非庸才,已经先由陈一鑫审核了一遍。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当年参与穿越的人员之中,在作战部队待过的退伍军人数量极为有限,尽管如今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仍在海汉军中担任高级将领,但长期驻扎海外带兵打仗的人选还是极为稀缺,总共也就十来号人而已。 而这样的状况也导致了这些驻外将领难以得到轮换调整,往往在一个地方一待就是数年,其结果便是让这些人在当地逐渐变成了割据一方的军阀。 不过由于海汉在兵工制造方面的管控,倒是不用担心这些将领会主动割裂与海汉国的关系,甚至是出现叛国的风险。毕竟他们麾下部队所使用的武器弹药和军事装备,绝大部分仍需由国内的兵工厂生产制造,一旦脱钩就很难长久维持部队的战斗力。 陈一鑫参加穿越的时候才高中毕业,严格说来并不具备带兵资格。不过他是从1628年就开始被派驻到海南岛之外执行军事任务,几乎参加了海汉在琼州海峡以北地区的所有大规模作战行动,在山东辽东两地更是多次担任作战指挥,所以目前在资历上已经不存在任何问题。 而陈一鑫在山东芝罘岛基地建立之后,迎娶了当地大地主马东强的女儿,也算是在福山县有了自己的根基。随着海汉在福山县经营的产业规模越来越大,仅靠当地兵力有限的驻军部队来维持安全已经有些捉襟见肘,而出于种种原因,海汉又难以向当地派驻更多的部队,所以这也给陈一鑫留出了操作空间,让马家出面组建民团,以此来辅助维持福山县境内的社会秩序。 有了这个由头,陈一鑫打个报告申请送人到三亚学习军事知识,也就顺理成章了。虽然以民团的名义操办此事略微有点超规格待遇的嫌疑,但这中间的所有费用都是由马家承担,国防部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跟陈一鑫过不去,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了这个操作。 虽然培训期间的费用颇高,但这些接受了军方正规军事训练的人员,今后报名入伍投身海汉军,就有很大的机会可以得到直接任用,而不是从底层的普通士兵开始干起。对于背后的金主马家来说,这样的投资将会具有很高的回报,因此也是毫不犹豫就掏了这笔钱。 而马家选送的人员也绝非庸才,已经先由陈一鑫审核了一遍。 当年参与穿越的人员之中,在作战部队待过的退伍军人数量极为有限,尽管如今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仍在海汉军中担任高级将领,但长期驻扎海外带兵打仗的人选还是极为稀缺,总共也就十来号人而已。 而这样的状况也导致了这些驻外将领难以得到轮换调整,往往在一个地方一待就是数年,其结果便是让这些人在当地逐渐变成了割据一方的军阀。 不过由于海汉在兵工制造方面的管控,倒是不用担心这些将领会主动割裂与海汉国的关系,甚至是出现叛国的风险。毕竟他们麾下部队所使用的武器弹药和军事装备,绝大部分仍需由国内的兵工厂生产制造,一旦脱钩就很难长久维持部队的战斗力。 陈一鑫参加穿越的时候才高中毕业,严格说来并不具备带兵资格。不过他是从1628年就开始被派驻到海南岛之外执行军事任务,几乎参加了海汉在琼州海峡以北地区的所有大规模作战行动,在山东辽东两地更是多次担任作战指挥,所以目前在资历上已经不存在任何问题。 而陈一鑫在山东芝罘岛基地建立之后,迎娶了当地大地主马东强的女儿,也算是在福山县有了自己的根基。随着海汉在福山县经营的产业规模越来越大,仅靠当地兵力有限的驻军部队来维持安全已经有些捉襟见肘,而出于种种原因,海汉又难以向当地派驻更多的部队,所以这也给陈一鑫留出了操作空间,让马家出面组建民团,以此来辅助维持福山县境内的社会秩序。 有了这个由头,陈一鑫打个报告申请送人到三亚学习军事知识,也就顺理成章了。虽然以民团的名义操办此事略微有点超规格待遇的嫌疑,但这中间的所有费用都是由马家承担,国防部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跟陈一鑫过不去,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了这个操作。 虽然培训期间的费用颇高,但这些接受了军方正规军事训练的人员,今后报名入伍投身海汉军,就有很大的机会可以得到直接任用,而不是从底层的普通士兵开始干起。对于背后的金主马家来说,这样的投资将会具有很高的回报,因此也是毫不犹豫就掏了这笔钱。 而马家选送的人员也绝非庸才,已经先由陈一鑫审核了一遍。 当年参与穿越的人员之中,在作战部队待过的退伍军人数量极为有限,尽管如今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仍在海汉军中担任高级将领,但长期驻扎海外带兵打仗的人选还是极为稀缺,总共也就十来号人而已。 而这样的状况也导致了这些驻外将领难以得到轮换调整,往往在一个地方一待就是数年,其结果便是让这些人在当地逐渐变成了割据一方的军阀。 不过由于海汉在兵工制造方面的管控,倒是不用担心这些将领会主动割裂与海汉国的关系,甚至是出现叛国的风险。毕竟他们麾下部队所使用的武器弹药和军事装备,绝大部分仍需由国内的兵工厂生产制造,一旦脱钩就很难长久维持部队的战斗力。 陈一鑫参加穿越的时候才高中毕业,严格说来并不具备带兵资格。不过他是从1628年就开始被派驻到海南岛之外执行军事任务,几乎参加了海汉在琼州海峡以北地区的所有大规模作战行动,在山东辽东两地更是多次担任作战指挥,所以目前在资历上已经不存在任何问题。 而陈一鑫在山东芝罘岛基地建立之后,迎娶了当地大地主马东强的女儿,也算是在福山县有了自己的根基。随着海汉在福山县经营的产业规模越来越大,仅靠当地兵力有限的驻军部队来维持安全已经有些捉襟见肘,而出于种种原因,海汉又难以向当地派驻更多的部队,所以这也给陈一鑫留出了操作空间,让马家出面组建民团,以此来辅助维持福山县境内的社会秩序。 有了这个由头,陈一鑫打个报告申请送人到三亚学习军事知识,也就顺理成章了。虽然以民团的名义操办此事略微有点超规格待遇的嫌疑,但这中间的所有费用都是由马家承担,国防部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跟陈一鑫过不去,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了这个操作。 虽然培训期间的费用颇高,但这些接受了军方正规军事训练的人员,今后报名入伍投身海汉军,就有很大的机会可以得到直接任用,而不是从底层的普通士兵开始干起。对于背后的金主马家来说,这样的投资将会具有很高的回报,因此也是毫不犹豫就掏了这笔钱。 而马家选送的人员也绝非庸才,已经先由陈一鑫审核了一遍。 当年参与穿越的人员之中,在作战部队待过的退伍军人数量极为有限,尽管如今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仍在海汉军中担任高级将领,但长期驻扎海外带兵打仗的人选还是极为稀缺,总共也就十来号人而已。 而这样的状况也导致了这些驻外将领难以得到轮换调整,往往在一个地方一待就是数年,其结果便是让这些人在当地逐渐变成了割据一方的军阀。 不过由于海汉在兵工制造方面的管控,倒是不用担心这些将领会主动割裂与海汉国的关系,甚至是出现叛国的风险。毕竟他们麾下部队所使用的武器弹药和军事装备,绝大部分仍需由国内的兵工厂生产制造,一旦脱钩就很难长久维持部队的战斗力。 陈一鑫参加穿越的时候才高中毕业,严格说来并不具备带兵资格。不过他是从1628年就开始被派驻到海南岛之外执行军事任务,几乎参加了海汉在琼州海峡以北地区的所有大规模作战行动,在山东辽东两地更是多次担任作战指挥,所以目前在资历上已经不存在任何问题。 而陈一鑫在山东芝罘岛基地建立之后,迎娶了当地大地主马东强的女儿,也算是在福山县有了自己的根基。随着海汉在福山县经营的产业规模越来越大,仅靠当地兵力有限的驻军部队来维持安全已经有些捉襟见肘,而出于种种原因,海汉又难以向当地派驻更多的部队,所以这也给陈一鑫留出了操作空间,让马家出面组建民团,以此来辅助维持福山县境内的社会秩序。 有了这个由头,陈一鑫打个报告申请送人到三亚学习军事知识,也就顺理成章了。虽然以民团的名义操办此事略微有点超规格待遇的嫌疑,但这中间的所有费用都是由马家承担,国防部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跟陈一鑫过不去,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了这个操作。 虽然培训期间的费用颇高,但这些接受了军方正规军事训练的人员,今后报名入伍投身海汉军,就有很大的机会可以得到直接任用,而不是从底层的普通士兵开始干起。对于背后的金主马家来说,这样的投资将会具有很高的回报,因此也是毫不犹豫就掏了这笔钱。 而马家选送的人员也绝非庸才,已经先由陈一鑫审核了一遍。 正文 第2265章 唯一让李凒感到庆幸的是,不管是海汉还是其他国家,都没有因为朝鲜目前的处境而对他表现出轻视的态度。至少各种在外交场合,他的待遇也一直都是跟其他国家的政要人物平起平坐,并没有因为国力差异而遭受区别对待。 当然李凒也明白,这样的待遇并不是其他国家真就是那么友善,主要还是因为朝鲜加入了海汉领导的国际联盟,如今被海汉等国视为盟友对待,他才会得到这样的尊重。而没有加入这个联盟的国家,如荷兰之流,其使者在三亚的境遇显然就要较自己差了许多。 但这样的礼遇是否能够长久,今后会不会有变化,李凒知道这还得取决于朝鲜的发展速度,如果自身不具备让人尊重的资本,那仅仅只靠联盟成员这个身份也很难服众。但就目前这次活动而言,朝鲜恐怕很难有出彩的表现,既不能在比武项目中获得优胜,也没法在之后的军火预购期间展示财力,李凒只能做一名看客,近距离欣赏别人的表现。 至于当下马上要进行比试的射击项目,李凒对本国参赛人员的表现更是不抱希望。这些军人在此次出国留学之前,大多没有使用过火枪,到了三亚之后才真正开始学习使用这种新式武器,练习时长远远无法与别家相比。要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练成神枪手,李凒认为这显然不可能发生的奇迹,他只希望自家选手不要在这个项目中垫底就好。 但事实上李凒是有些高估了别家的实力,虽然这些势力接触火枪的时间要比朝鲜早得多,但海汉出售给他们的火枪都是滑膛枪,百步距离上的半身靶命中率仅有五成上下。战时倒可以凭借作战阵形来获得密集的火力,以弥补射击精准度的不足,但这种单人打靶的比试能有多高的命中率,一定程度上还真得看运气了。 而且为了公平起见,比试所用的火枪和弹药都由海汉军方统一提供,选手们在现场抽签选枪。虽然这些比赛用枪都已经经过兵工部门的调校,确保其精准度高于平均水平,但对于参赛者来说,几乎没有熟悉武器的时间,这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影响到他们的临场发挥。即便是在平日训练中精于此技的人,现在也不敢打包票能够发挥出百分百的水平。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唯一让李凒感到庆幸的是,不管是海汉还是其他国家,都没有因为朝鲜目前的处境而对他表现出轻视的态度。至少各种在外交场合,他的待遇也一直都是跟其他国家的政要人物平起平坐,并没有因为国力差异而遭受区别对待。 当然李凒也明白,这样的待遇并不是其他国家真就是那么友善,主要还是因为朝鲜加入了海汉领导的国际联盟,如今被海汉等国视为盟友对待,他才会得到这样的尊重。而没有加入这个联盟的国家,如荷兰之流,其使者在三亚的境遇显然就要较自己差了许多。 但这样的礼遇是否能够长久,今后会不会有变化,李凒知道这还得取决于朝鲜的发展速度,如果自身不具备让人尊重的资本,那仅仅只靠联盟成员这个身份也很难服众。但就目前这次活动而言,朝鲜恐怕很难有出彩的表现,既不能在比武项目中获得优胜,也没法在之后的军火预购期间展示财力,李凒只能做一名看客,近距离欣赏别人的表现。 至于当下马上要进行比试的射击项目,李凒对本国参赛人员的表现更是不抱希望。这些军人在此次出国留学之前,大多没有使用过火枪,到了三亚之后才真正开始学习使用这种新式武器,练习时长远远无法与别家相比。要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练成神枪手,李凒认为这显然不可能发生的奇迹,他只希望自家选手不要在这个项目中垫底就好。 但事实上李凒是有些高估了别家的实力,虽然这些势力接触火枪的时间要比朝鲜早得多,但海汉出售给他们的火枪都是滑膛枪,百步距离上的半身靶命中率仅有五成上下。战时倒可以凭借作战阵形来获得密集的火力,以弥补射击精准度的不足,但这种单人打靶的比试能有多高的命中率,一定程度上还真得看运气了。 而且为了公平起见,比试所用的火枪和弹药都由海汉军方统一提供,选手们在现场抽签选枪。虽然这些比赛用枪都已经经过兵工部门的调校,确保其精准度高于平均水平,但对于参赛者来说,几乎没有熟悉武器的时间,这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影响到他们的临场发挥。即便是在平日训练中精于此技的人,现在也不敢打包票能够发挥出百分百的水平。 唯一让李凒感到庆幸的是,不管是海汉还是其他国家,都没有因为朝鲜目前的处境而对他表现出轻视的态度。至少各种在外交场合,他的待遇也一直都是跟其他国家的政要人物平起平坐,并没有因为国力差异而遭受区别对待。 当然李凒也明白,这样的待遇并不是其他国家真就是那么友善,主要还是因为朝鲜加入了海汉领导的国际联盟,如今被海汉等国视为盟友对待,他才会得到这样的尊重。而没有加入这个联盟的国家,如荷兰之流,其使者在三亚的境遇显然就要较自己差了许多。 但这样的礼遇是否能够长久,今后会不会有变化,李凒知道这还得取决于朝鲜的发展速度,如果自身不具备让人尊重的资本,那仅仅只靠联盟成员这个身份也很难服众。但就目前这次活动而言,朝鲜恐怕很难有出彩的表现,既不能在比武项目中获得优胜,也没法在之后的军火预购期间展示财力,李凒只能做一名看客,近距离欣赏别人的表现。 至于当下马上要进行比试的射击项目,李凒对本国参赛人员的表现更是不抱希望。这些军人在此次出国留学之前,大多没有使用过火枪,到了三亚之后才真正开始学习使用这种新式武器,练习时长远远无法与别家相比。要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练成神枪手,李凒认为这显然不可能发生的奇迹,他只希望自家选手不要在这个项目中垫底就好。 但事实上李凒是有些高估了别家的实力,虽然这些势力接触火枪的时间要比朝鲜早得多,但海汉出售给他们的火枪都是滑膛枪,百步距离上的半身靶命中率仅有五成上下。战时倒可以凭借作战阵形来获得密集的火力,以弥补射击精准度的不足,但这种单人打靶的比试能有多高的命中率,一定程度上还真得看运气了。 而且为了公平起见,比试所用的火枪和弹药都由海汉军方统一提供,选手们在现场抽签选枪。虽然这些比赛用枪都已经经过兵工部门的调校,确保其精准度高于平均水平,但对于参赛者来说,几乎没有熟悉武器的时间,这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影响到他们的临场发挥。即便是在平日训练中精于此技的人,现在也不敢打包票能够发挥出百分百的水平。 唯一让李凒感到庆幸的是,不管是海汉还是其他国家,都没有因为朝鲜目前的处境而对他表现出轻视的态度。至少各种在外交场合,他的待遇也一直都是跟其他国家的政要人物平起平坐,并没有因为国力差异而遭受区别对待。 当然李凒也明白,这样的待遇并不是其他国家真就是那么友善,主要还是因为朝鲜加入了海汉领导的国际联盟,如今被海汉等国视为盟友对待,他才会得到这样的尊重。而没有加入这个联盟的国家,如荷兰之流,其使者在三亚的境遇显然就要较自己差了许多。 但这样的礼遇是否能够长久,今后会不会有变化,李凒知道这还得取决于朝鲜的发展速度,如果自身不具备让人尊重的资本,那仅仅只靠联盟成员这个身份也很难服众。但就目前这次活动而言,朝鲜恐怕很难有出彩的表现,既不能在比武项目中获得优胜,也没法在之后的军火预购期间展示财力,李凒只能做一名看客,近距离欣赏别人的表现。 至于当下马上要进行比试的射击项目,李凒对本国参赛人员的表现更是不抱希望。这些军人在此次出国留学之前,大多没有使用过火枪,到了三亚之后才真正开始学习使用这种新式武器,练习时长远远无法与别家相比。要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练成神枪手,李凒认为这显然不可能发生的奇迹,他只希望自家选手不要在这个项目中垫底就好。 但事实上李凒是有些高估了别家的实力,虽然这些势力接触火枪的时间要比朝鲜早得多,但海汉出售给他们的火枪都是滑膛枪,百步距离上的半身靶命中率仅有五成上下。战时倒可以凭借作战阵形来获得密集的火力,以弥补射击精准度的不足,但这种单人打靶的比试能有多高的命中率,一定程度上还真得看运气了。 而且为了公平起见,比试所用的火枪和弹药都由海汉军方统一提供,选手们在现场抽签选枪。虽然这些比赛用枪都已经经过兵工部门的调校,确保其精准度高于平均水平,但对于参赛者来说,几乎没有熟悉武器的时间,这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影响到他们的临场发挥。即便是在平日训练中精于此技的人,现在也不敢打包票能够发挥出百分百的水平。 唯一让李凒感到庆幸的是,不管是海汉还是其他国家,都没有因为朝鲜目前的处境而对他表现出轻视的态度。至少各种在外交场合,他的待遇也一直都是跟其他国家的政要人物平起平坐,并没有因为国力差异而遭受区别对待。 当然李凒也明白,这样的待遇并不是其他国家真就是那么友善,主要还是因为朝鲜加入了海汉领导的国际联盟,如今被海汉等国视为盟友对待,他才会得到这样的尊重。而没有加入这个联盟的国家,如荷兰之流,其使者在三亚的境遇显然就要较自己差了许多。 但这样的礼遇是否能够长久,今后会不会有变化,李凒知道这还得取决于朝鲜的发展速度,如果自身不具备让人尊重的资本,那仅仅只靠联盟成员这个身份也很难服众。但就目前这次活动而言,朝鲜恐怕很难有出彩的表现,既不能在比武项目中获得优胜,也没法在之后的军火预购期间展示财力,李凒只能做一名看客,近距离欣赏别人的表现。 至于当下马上要进行比试的射击项目,李凒对本国参赛人员的表现更是不抱希望。这些军人在此次出国留学之前,大多没有使用过火枪,到了三亚之后才真正开始学习使用这种新式武器,练习时长远远无法与别家相比。要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练成神枪手,李凒认为这显然不可能发生的奇迹,他只希望自家选手不要在这个项目中垫底就好。 但事实上李凒是有些高估了别家的实力,虽然这些势力接触火枪的时间要比朝鲜早得多,但海汉出售给他们的火枪都是滑膛枪,百步距离上的半身靶命中率仅有五成上下。战时倒可以凭借作战阵形来获得密集的火力,以弥补射击精准度的不足,但这种单人打靶的比试能有多高的命中率,一定程度上还真得看运气了。 而且为了公平起见,比试所用的火枪和弹药都由海汉军方统一提供,选手们在现场抽签选枪。虽然这些比赛用枪都已经经过兵工部门的调校,确保其精准度高于平均水平,但对于参赛者来说,几乎没有熟悉武器的时间,这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影响到他们的临场发挥。 正文 第2266章 即便是作为海汉的长期盟友,各国政要也很难有机会如此直观真切地感受到与海汉军的实力差距。像狙击兵这样的特殊兵种,只要部署在战场上就是令敌方统帅闻风丧胆的顶级刺客,没人知道他们手中那种威力强大的步枪能在多远的距离上狙杀目标,但这种特殊作战方式对指挥体系的打击效果必然会改变战场态势。 海汉的这个特殊兵种的作战方式显然是倚重于他们所装备的那件独特武器,但这么厉害的玩意儿不管是想仿制还是出钱购买,大概都不太可能实现。更何况按照以前的经验,产自海汉的武器都有相应的一套专门战术,如果没有得到海汉亲传,就算拿到这武器也发挥不出其应有的威力,很可能只有当作烧火棍来用。 既然这本事惹不起也学不到,那最好的万全之策就是敬而远之,避免在战场上成为海汉的对手。 当下还是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心,希望能够摸一摸这种先进武器,不过都被颜楚杰婉转地回绝掉了。这狙击枪是机械结构极为精密的枪械,算是穿越者们在这个时空里制造的技术含量最高,加工工艺最为复杂,造价也最为昂贵的一种单兵武器。截止目前,也不过才生产出了十多支而已。 有资格装备这种步枪的军人都在领到装备时发下了“枪在人在,枪亡人亡”的誓言,把这件装备视作性命一般宝贵,岂能轻易让别人触碰。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即便是作为海汉的长期盟友,各国政要也很难有机会如此直观真切地感受到与海汉军的实力差距。像狙击兵这样的特殊兵种,只要部署在战场上就是令敌方统帅闻风丧胆的顶级刺客,没人知道他们手中那种威力强大的步枪能在多远的距离上狙杀目标,但这种特殊作战方式对指挥体系的打击效果必然会改变战场态势。 海汉的这个特殊兵种的作战方式显然是倚重于他们所装备的那件独特武器,但这么厉害的玩意儿不管是想仿制还是出钱购买,大概都不太可能实现。更何况按照以前的经验,产自海汉的武器都有相应的一套专门战术,如果没有得到海汉亲传,就算拿到这武器也发挥不出其应有的威力,很可能只有当作烧火棍来用。 既然这本事惹不起也学不到,那最好的万全之策就是敬而远之,避免在战场上成为海汉的对手。 当下还是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心,希望能够摸一摸这种先进武器,不过都被颜楚杰婉转地回绝掉了。这狙击枪是机械结构极为精密的枪械,算是穿越者们在这个时空里制造的技术含量最高,加工工艺最为复杂,造价也最为昂贵的一种单兵武器。截止目前,也不过才生产出了十多支而已。 有资格装备这种步枪的军人都在领到装备时发下了“枪在人在,枪亡人亡”的誓言,把这件装备视作性命一般宝贵,岂能轻易让别人触碰。 即便是作为海汉的长期盟友,各国政要也很难有机会如此直观真切地感受到与海汉军的实力差距。像狙击兵这样的特殊兵种,只要部署在战场上就是令敌方统帅闻风丧胆的顶级刺客,没人知道他们手中那种威力强大的步枪能在多远的距离上狙杀目标,但这种特殊作战方式对指挥体系的打击效果必然会改变战场态势。 海汉的这个特殊兵种的作战方式显然是倚重于他们所装备的那件独特武器,但这么厉害的玩意儿不管是想仿制还是出钱购买,大概都不太可能实现。更何况按照以前的经验,产自海汉的武器都有相应的一套专门战术,如果没有得到海汉亲传,就算拿到这武器也发挥不出其应有的威力,很可能只有当作烧火棍来用。 既然这本事惹不起也学不到,那最好的万全之策就是敬而远之,避免在战场上成为海汉的对手。 当下还是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心,希望能够摸一摸这种先进武器,不过都被颜楚杰婉转地回绝掉了。这狙击枪是机械结构极为精密的枪械,算是穿越者们在这个时空里制造的技术含量最高,加工工艺最为复杂,造价也最为昂贵的一种单兵武器。截止目前,也不过才生产出了十多支而已。 有资格装备这种步枪的军人都在领到装备时发下了“枪在人在,枪亡人亡”的誓言,把这件装备视作性命一般宝贵,岂能轻易让别人触碰。 即便是作为海汉的长期盟友,各国政要也很难有机会如此直观真切地感受到与海汉军的实力差距。像狙击兵这样的特殊兵种,只要部署在战场上就是令敌方统帅闻风丧胆的顶级刺客,没人知道他们手中那种威力强大的步枪能在多远的距离上狙杀目标,但这种特殊作战方式对指挥体系的打击效果必然会改变战场态势。 海汉的这个特殊兵种的作战方式显然是倚重于他们所装备的那件独特武器,但这么厉害的玩意儿不管是想仿制还是出钱购买,大概都不太可能实现。更何况按照以前的经验,产自海汉的武器都有相应的一套专门战术,如果没有得到海汉亲传,就算拿到这武器也发挥不出其应有的威力,很可能只有当作烧火棍来用。 既然这本事惹不起也学不到,那最好的万全之策就是敬而远之,避免在战场上成为海汉的对手。 当下还是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心,希望能够摸一摸这种先进武器,不过都被颜楚杰婉转地回绝掉了。这狙击枪是机械结构极为精密的枪械,算是穿越者们在这个时空里制造的技术含量最高,加工工艺最为复杂,造价也最为昂贵的一种单兵武器。截止目前,也不过才生产出了十多支而已。 有资格装备这种步枪的军人都在领到装备时发下了“枪在人在,枪亡人亡”的誓言,把这件装备视作性命一般宝贵,岂能轻易让别人触碰。 即便是作为海汉的长期盟友,各国政要也很难有机会如此直观真切地感受到与海汉军的实力差距。像狙击兵这样的特殊兵种,只要部署在战场上就是令敌方统帅闻风丧胆的顶级刺客,没人知道他们手中那种威力强大的步枪能在多远的距离上狙杀目标,但这种特殊作战方式对指挥体系的打击效果必然会改变战场态势。 海汉的这个特殊兵种的作战方式显然是倚重于他们所装备的那件独特武器,但这么厉害的玩意儿不管是想仿制还是出钱购买,大概都不太可能实现。更何况按照以前的经验,产自海汉的武器都有相应的一套专门战术,如果没有得到海汉亲传,就算拿到这武器也发挥不出其应有的威力,很可能只有当作烧火棍来用。 既然这本事惹不起也学不到,那最好的万全之策就是敬而远之,避免在战场上成为海汉的对手。 当下还是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心,希望能够摸一摸这种先进武器,不过都被颜楚杰婉转地回绝掉了。这狙击枪是机械结构极为精密的枪械,算是穿越者们在这个时空里制造的技术含量最高,加工工艺最为复杂,造价也最为昂贵的一种单兵武器。截止目前,也不过才生产出了十多支而已。 有资格装备这种步枪的军人都在领到装备时发下了“枪在人在,枪亡人亡”的誓言,把这件装备视作性命一般宝贵,岂能轻易让别人触碰。 即便是作为海汉的长期盟友,各国政要也很难有机会如此直观真切地感受到与海汉军的实力差距。像狙击兵这样的特殊兵种,只要部署在战场上就是令敌方统帅闻风丧胆的顶级刺客,没人知道他们手中那种威力强大的步枪能在多远的距离上狙杀目标,但这种特殊作战方式对指挥体系的打击效果必然会改变战场态势。 海汉的这个特殊兵种的作战方式显然是倚重于他们所装备的那件独特武器,但这么厉害的玩意儿不管是想仿制还是出钱购买,大概都不太可能实现。更何况按照以前的经验,产自海汉的武器都有相应的一套专门战术,如果没有得到海汉亲传,就算拿到这武器也发挥不出其应有的威力,很可能只有当作烧火棍来用。 既然这本事惹不起也学不到,那最好的万全之策就是敬而远之,避免在战场上成为海汉的对手。 当下还是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心,希望能够摸一摸这种先进武器,不过都被颜楚杰婉转地回绝掉了。这狙击枪是机械结构极为精密的枪械,算是穿越者们在这个时空里制造的技术含量最高,加工工艺最为复杂,造价也最为昂贵的一种单兵武器。截止目前,也不过才生产出了十多支而已。 有资格装备这种步枪的军人都在领到装备时发下了“枪在人在,枪亡人亡”的誓言,把这件装备视作性命一般宝贵,岂能轻易让别人触碰。 即便是作为海汉的长期盟友,各国政要也很难有机会如此直观真切地感受到与海汉军的实力差距。像狙击兵这样的特殊兵种,只要部署在战场上就是令敌方统帅闻风丧胆的顶级刺客,没人知道他们手中那种威力强大的步枪能在多远的距离上狙杀目标,但这种特殊作战方式对指挥体系的打击效果必然会改变战场态势。 海汉的这个特殊兵种的作战方式显然是倚重于他们所装备的那件独特武器,但这么厉害的玩意儿不管是想仿制还是出钱购买,大概都不太可能实现。更何况按照以前的经验,产自海汉的武器都有相应的一套专门战术,如果没有得到海汉亲传,就算拿到这武器也发挥不出其应有的威力,很可能只有当作烧火棍来用。 既然这本事惹不起也学不到,那最好的万全之策就是敬而远之,避免在战场上成为海汉的对手。 当下还是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心,希望能够摸一摸这种先进武器,不过都被颜楚杰婉转地回绝掉了。这狙击枪是机械结构极为精密的枪械,算是穿越者们在这个时空里制造的技术含量最高,加工工艺最为复杂,造价也最为昂贵的一种单兵武器。截止目前,也不过才生产出了十多支而已。 有资格装备这种步枪的军人都在领到装备时发下了“枪在人在,枪亡人亡”的誓言,把这件装备视作性命一般宝贵,岂能轻易让别人触碰。 即便是作为海汉的长期盟友,各国政要也很难有机会如此直观真切地感受到与海汉军的实力差距。像狙击兵这样的特殊兵种,只要部署在战场上就是令敌方统帅闻风丧胆的顶级刺客,没人知道他们手中那种威力强大的步枪能在多远的距离上狙杀目标,但这种特殊作战方式对指挥体系的打击效果必然会改变战场态势。 海汉的这个特殊兵种的作战方式显然是倚重于他们所装备的那件独特武器,但这么厉害的玩意儿不管是想仿制还是出钱购买,大概都不太可能实现。更何况按照以前的经验,产自海汉的武器都有相应的一套专门战术,如果没有得到海汉亲传,就算拿到这武器也发挥不出其应有的威力,很可能只有当作烧火棍来用。 既然这本事惹不起也学不到,那最好的万全之策就是敬而远之,避免在战场上成为海汉的对手。 当下还是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心,希望能够摸一摸这种先进武器,不过都被颜楚杰婉转地回绝掉了。这狙击枪是机械结构极为精密的枪械,算是穿越者们在这个时空里制造的技术含量最高,加工工艺最为复杂,造价也最为昂贵的一种单兵武器。截止目前,也不过才生产出了十多支而已。 正文 第2267章 对东印度公司来说,海汉国和马打蓝国都是竞争对手,但一个远隔重洋,另一个近在咫尺,那自然是近处的威胁更大。何况距离双方上一次打得你死我活,也才过去了几年时间而已,巴达维亚城新筑的城墙时时都在提醒荷兰人,一刻不可放松对马打蓝国的提防。 因为海汉军并不在这次的比武活动中直接出战,因此苏克易的注意力便主要放在了马打蓝国这几名军人身上。不过从他们的表现来看,这几人只能算是资质平平,倒还没有什么让苏克易觉得忌惮的地方。 但苏克易也听说马打蓝国前段时间已经有一批军官学成回国了,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便又会有下一批来自马打蓝国的留学人员抵达三亚。如此往复持续下去,终究会在未来某个时候出现几个厉害人物,成为东印度公司的劲敌。 苏克易当然也想设法终止马打蓝与海汉的军事合作,但这又谈何容易。东印度公司本就被海汉处处提防,而海汉与马打蓝国的军事合作也明显不只是为了卖军火赚钱,还有借此牵制东印度公司的目的在其中,岂肯轻易改弦易辙。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东印度公司来说,海汉国和马打蓝国都是竞争对手,但一个远隔重洋,另一个近在咫尺,那自然是近处的威胁更大。何况距离双方上一次打得你死我活,也才过去了几年时间而已,巴达维亚城新筑的城墙时时都在提醒荷兰人,一刻不可放松对马打蓝国的提防。 因为海汉军并不在这次的比武活动中直接出战,因此苏克易的注意力便主要放在了马打蓝国这几名军人身上。不过从他们的表现来看,这几人只能算是资质平平,倒还没有什么让苏克易觉得忌惮的地方。 但苏克易也听说马打蓝国前段时间已经有一批军官学成回国了,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便又会有下一批来自马打蓝国的留学人员抵达三亚。如此往复持续下去,终究会在未来某个时候出现几个厉害人物,成为东印度公司的劲敌。 苏克易当然也想设法终止马打蓝与海汉的军事合作,但这又谈何容易。东印度公司本就被海汉处处提防,而海汉与马打蓝国的军事合作也明显不只是为了卖军火赚钱,还有借此牵制东印度公司的目的在其中,岂肯轻易改弦易辙。 对东印度公司来说,海汉国和马打蓝国都是竞争对手,但一个远隔重洋,另一个近在咫尺,那自然是近处的威胁更大。何况距离双方上一次打得你死我活,也才过去了几年时间而已,巴达维亚城新筑的城墙时时都在提醒荷兰人,一刻不可放松对马打蓝国的提防。 因为海汉军并不在这次的比武活动中直接出战,因此苏克易的注意力便主要放在了马打蓝国这几名军人身上。不过从他们的表现来看,这几人只能算是资质平平,倒还没有什么让苏克易觉得忌惮的地方。 但苏克易也听说马打蓝国前段时间已经有一批军官学成回国了,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便又会有下一批来自马打蓝国的留学人员抵达三亚。如此往复持续下去,终究会在未来某个时候出现几个厉害人物,成为东印度公司的劲敌。 苏克易当然也想设法终止马打蓝与海汉的军事合作,但这又谈何容易。东印度公司本就被海汉处处提防,而海汉与马打蓝国的军事合作也明显不只是为了卖军火赚钱,还有借此牵制东印度公司的目的在其中,岂肯轻易改弦易辙。 对东印度公司来说,海汉国和马打蓝国都是竞争对手,但一个远隔重洋,另一个近在咫尺,那自然是近处的威胁更大。何况距离双方上一次打得你死我活,也才过去了几年时间而已,巴达维亚城新筑的城墙时时都在提醒荷兰人,一刻不可放松对马打蓝国的提防。 因为海汉军并不在这次的比武活动中直接出战,因此苏克易的注意力便主要放在了马打蓝国这几名军人身上。不过从他们的表现来看,这几人只能算是资质平平,倒还没有什么让苏克易觉得忌惮的地方。 但苏克易也听说马打蓝国前段时间已经有一批军官学成回国了,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便又会有下一批来自马打蓝国的留学人员抵达三亚。如此往复持续下去,终究会在未来某个时候出现几个厉害人物,成为东印度公司的劲敌。 苏克易当然也想设法终止马打蓝与海汉的军事合作,但这又谈何容易。东印度公司本就被海汉处处提防,而海汉与马打蓝国的军事合作也明显不只是为了卖军火赚钱,还有借此牵制东印度公司的目的在其中,岂肯轻易改弦易辙。 对东印度公司来说,海汉国和马打蓝国都是竞争对手,但一个远隔重洋,另一个近在咫尺,那自然是近处的威胁更大。何况距离双方上一次打得你死我活,也才过去了几年时间而已,巴达维亚城新筑的城墙时时都在提醒荷兰人,一刻不可放松对马打蓝国的提防。 因为海汉军并不在这次的比武活动中直接出战,因此苏克易的注意力便主要放在了马打蓝国这几名军人身上。不过从他们的表现来看,这几人只能算是资质平平,倒还没有什么让苏克易觉得忌惮的地方。 但苏克易也听说马打蓝国前段时间已经有一批军官学成回国了,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便又会有下一批来自马打蓝国的留学人员抵达三亚。如此往复持续下去,终究会在未来某个时候出现几个厉害人物,成为东印度公司的劲敌。 苏克易当然也想设法终止马打蓝与海汉的军事合作,但这又谈何容易。东印度公司本就被海汉处处提防,而海汉与马打蓝国的军事合作也明显不只是为了卖军火赚钱,还有借此牵制东印度公司的目的在其中,岂肯轻易改弦易辙。 对东印度公司来说,海汉国和马打蓝国都是竞争对手,但一个远隔重洋,另一个近在咫尺,那自然是近处的威胁更大。何况距离双方上一次打得你死我活,也才过去了几年时间而已,巴达维亚城新筑的城墙时时都在提醒荷兰人,一刻不可放松对马打蓝国的提防。 因为海汉军并不在这次的比武活动中直接出战,因此苏克易的注意力便主要放在了马打蓝国这几名军人身上。不过从他们的表现来看,这几人只能算是资质平平,倒还没有什么让苏克易觉得忌惮的地方。 但苏克易也听说马打蓝国前段时间已经有一批军官学成回国了,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便又会有下一批来自马打蓝国的留学人员抵达三亚。如此往复持续下去,终究会在未来某个时候出现几个厉害人物,成为东印度公司的劲敌。 苏克易当然也想设法终止马打蓝与海汉的军事合作,但这又谈何容易。东印度公司本就被海汉处处提防,而海汉与马打蓝国的军事合作也明显不只是为了卖军火赚钱,还有借此牵制东印度公司的目的在其中,岂肯轻易改弦易辙。 对东印度公司来说,海汉国和马打蓝国都是竞争对手,但一个远隔重洋,另一个近在咫尺,那自然是近处的威胁更大。何况距离双方上一次打得你死我活,也才过去了几年时间而已,巴达维亚城新筑的城墙时时都在提醒荷兰人,一刻不可放松对马打蓝国的提防。 因为海汉军并不在这次的比武活动中直接出战,因此苏克易的注意力便主要放在了马打蓝国这几名军人身上。不过从他们的表现来看,这几人只能算是资质平平,倒还没有什么让苏克易觉得忌惮的地方。 但苏克易也听说马打蓝国前段时间已经有一批军官学成回国了,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便又会有下一批来自马打蓝国的留学人员抵达三亚。如此往复持续下去,终究会在未来某个时候出现几个厉害人物,成为东印度公司的劲敌。 苏克易当然也想设法终止马打蓝与海汉的军事合作,但这又谈何容易。东印度公司本就被海汉处处提防,而海汉与马打蓝国的军事合作也明显不只是为了卖军火赚钱,还有借此牵制东印度公司的目的在其中,岂肯轻易改弦易辙。 对东印度公司来说,海汉国和马打蓝国都是竞争对手,但一个远隔重洋,另一个近在咫尺,那自然是近处的威胁更大。何况距离双方上一次打得你死我活,也才过去了几年时间而已,巴达维亚城新筑的城墙时时都在提醒荷兰人,一刻不可放松对马打蓝国的提防。 因为海汉军并不在这次的比武活动中直接出战,因此苏克易的注意力便主要放在了马打蓝国这几名军人身上。不过从他们的表现来看,这几人只能算是资质平平,倒还没有什么让苏克易觉得忌惮的地方。 但苏克易也听说马打蓝国前段时间已经有一批军官学成回国了,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便又会有下一批来自马打蓝国的留学人员抵达三亚。如此往复持续下去,终究会在未来某个时候出现几个厉害人物,成为东印度公司的劲敌。 苏克易当然也想设法终止马打蓝与海汉的军事合作,但这又谈何容易。东印度公司本就被海汉处处提防,而海汉与马打蓝国的军事合作也明显不只是为了卖军火赚钱,还有借此牵制东印度公司的目的在其中,岂肯轻易改弦易辙。 对东印度公司来说,海汉国和马打蓝国都是竞争对手,但一个远隔重洋,另一个近在咫尺,那自然是近处的威胁更大。何况距离双方上一次打得你死我活,也才过去了几年时间而已,巴达维亚城新筑的城墙时时都在提醒荷兰人,一刻不可放松对马打蓝国的提防。 因为海汉军并不在这次的比武活动中直接出战,因此苏克易的注意力便主要放在了马打蓝国这几名军人身上。不过从他们的表现来看,这几人只能算是资质平平,倒还没有什么让苏克易觉得忌惮的地方。 但苏克易也听说马打蓝国前段时间已经有一批军官学成回国了,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便又会有下一批来自马打蓝国的留学人员抵达三亚。如此往复持续下去,终究会在未来某个时候出现几个厉害人物,成为东印度公司的劲敌。 苏克易当然也想设法终止马打蓝与海汉的军事合作,但这又谈何容易。东印度公司本就被海汉处处提防,而海汉与马打蓝国的军事合作也明显不只是为了卖军火赚钱,还有借此牵制东印度公司的目的在其中,岂肯轻易改弦易辙。 对东印度公司来说,海汉国和马打蓝国都是竞争对手,但一个远隔重洋,另一个近在咫尺,那自然是近处的威胁更大。何况距离双方上一次打得你死我活,也才过去了几年时间而已,巴达维亚城新筑的城墙时时都在提醒荷兰人,一刻不可放松对马打蓝国的提防。 因为海汉军并不在这次的比武活动中直接出战,因此苏克易的注意力便主要放在了马打蓝国这几名军人身上。不过从他们的表现来看,这几人只能算是资质平平,倒还没有什么让苏克易觉得忌惮的地方。 但苏克易也听说马打蓝国前段时间已经有一批军官学成回国了,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便又会有下一批来自马打蓝国的留学人员抵达三亚。如此往复持续下去,终究会在未来某个时候出现几个厉害人物,成为东印度公司的劲敌。 苏克易当然也想设法终止马打蓝与海汉的军事合作,但这又谈何容易。东印度公司本就被海汉处处提防,而海汉与马打蓝国的军事合作也明显不只是为了卖军火赚钱,还有借此牵制东印度公司的目的在其中,岂肯轻易改弦易辙。 正文 第2268章 安道石一心想在赛程中抢时间,却不知道几乎每个队的赛程中都有类似这样需要绕行马场的路线,但其他人可不敢违规闯入平时被列为禁区的马场,都是选择老老实实地从外面绕行,以免节外生枝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只有安道石这个二愣子,认为既然这项赛事没有特别说明不允许进入的区域,法无禁止即可为,那在赛程覆盖的区域内就没有禁区一说,抄近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认为看守马场的骑兵大概并不清楚相关的安排,所以才会在发现自己闯入后立刻策马追赶,好在自己反应够快及时脱身,否则真要是被人在马场里拿下,那只怕就难以完成接下来的赛程了。到时候朝鲜军免不了拿个倒数第一,他必然就成了罪魁祸首。 安道石赶紧把这种分心的念头赶出脑海,将注意力集中到眼下的赛程中来。由于各支队伍的行进路线并不相同,他也无法在途中通过其他人出现的位置来判断当下的实时排名,只能拼命地抢时间完成自己的赛程,希望能够在抵达终点之前多追上那么一两个人,让本队的排位再提升一些。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安道石一心想在赛程中抢时间,却不知道几乎每个队的赛程中都有类似这样需要绕行马场的路线,但其他人可不敢违规闯入平时被列为禁区的马场,都是选择老老实实地从外面绕行,以免节外生枝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只有安道石这个二愣子,认为既然这项赛事没有特别说明不允许进入的区域,法无禁止即可为,那在赛程覆盖的区域内就没有禁区一说,抄近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认为看守马场的骑兵大概并不清楚相关的安排,所以才会在发现自己闯入后立刻策马追赶,好在自己反应够快及时脱身,否则真要是被人在马场里拿下,那只怕就难以完成接下来的赛程了。到时候朝鲜军免不了拿个倒数第一,他必然就成了罪魁祸首。 安道石赶紧把这种分心的念头赶出脑海,将注意力集中到眼下的赛程中来。由于各支队伍的行进路线并不相同,他也无法在途中通过其他人出现的位置来判断当下的实时排名,只能拼命地抢时间完成自己的赛程,希望能够在抵达终点之前多追上那么一两个人,让本队的排位再提升一些。 安道石一心想在赛程中抢时间,却不知道几乎每个队的赛程中都有类似这样需要绕行马场的路线,但其他人可不敢违规闯入平时被列为禁区的马场,都是选择老老实实地从外面绕行,以免节外生枝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只有安道石这个二愣子,认为既然这项赛事没有特别说明不允许进入的区域,法无禁止即可为,那在赛程覆盖的区域内就没有禁区一说,抄近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认为看守马场的骑兵大概并不清楚相关的安排,所以才会在发现自己闯入后立刻策马追赶,好在自己反应够快及时脱身,否则真要是被人在马场里拿下,那只怕就难以完成接下来的赛程了。到时候朝鲜军免不了拿个倒数第一,他必然就成了罪魁祸首。 安道石赶紧把这种分心的念头赶出脑海,将注意力集中到眼下的赛程中来。由于各支队伍的行进路线并不相同,他也无法在途中通过其他人出现的位置来判断当下的实时排名,只能拼命地抢时间完成自己的赛程,希望能够在抵达终点之前多追上那么一两个人,让本队的排位再提升一些。 安道石一心想在赛程中抢时间,却不知道几乎每个队的赛程中都有类似这样需要绕行马场的路线,但其他人可不敢违规闯入平时被列为禁区的马场,都是选择老老实实地从外面绕行,以免节外生枝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只有安道石这个二愣子,认为既然这项赛事没有特别说明不允许进入的区域,法无禁止即可为,那在赛程覆盖的区域内就没有禁区一说,抄近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认为看守马场的骑兵大概并不清楚相关的安排,所以才会在发现自己闯入后立刻策马追赶,好在自己反应够快及时脱身,否则真要是被人在马场里拿下,那只怕就难以完成接下来的赛程了。到时候朝鲜军免不了拿个倒数第一,他必然就成了罪魁祸首。 安道石赶紧把这种分心的念头赶出脑海,将注意力集中到眼下的赛程中来。由于各支队伍的行进路线并不相同,他也无法在途中通过其他人出现的位置来判断当下的实时排名,只能拼命地抢时间完成自己的赛程,希望能够在抵达终点之前多追上那么一两个人,让本队的排位再提升一些。 安道石一心想在赛程中抢时间,却不知道几乎每个队的赛程中都有类似这样需要绕行马场的路线,但其他人可不敢违规闯入平时被列为禁区的马场,都是选择老老实实地从外面绕行,以免节外生枝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只有安道石这个二愣子,认为既然这项赛事没有特别说明不允许进入的区域,法无禁止即可为,那在赛程覆盖的区域内就没有禁区一说,抄近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认为看守马场的骑兵大概并不清楚相关的安排,所以才会在发现自己闯入后立刻策马追赶,好在自己反应够快及时脱身,否则真要是被人在马场里拿下,那只怕就难以完成接下来的赛程了。到时候朝鲜军免不了拿个倒数第一,他必然就成了罪魁祸首。 安道石赶紧把这种分心的念头赶出脑海,将注意力集中到眼下的赛程中来。由于各支队伍的行进路线并不相同,他也无法在途中通过其他人出现的位置来判断当下的实时排名,只能拼命地抢时间完成自己的赛程,希望能够在抵达终点之前多追上那么一两个人,让本队的排位再提升一些。 安道石一心想在赛程中抢时间,却不知道几乎每个队的赛程中都有类似这样需要绕行马场的路线,但其他人可不敢违规闯入平时被列为禁区的马场,都是选择老老实实地从外面绕行,以免节外生枝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只有安道石这个二愣子,认为既然这项赛事没有特别说明不允许进入的区域,法无禁止即可为,那在赛程覆盖的区域内就没有禁区一说,抄近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认为看守马场的骑兵大概并不清楚相关的安排,所以才会在发现自己闯入后立刻策马追赶,好在自己反应够快及时脱身,否则真要是被人在马场里拿下,那只怕就难以完成接下来的赛程了。到时候朝鲜军免不了拿个倒数第一,他必然就成了罪魁祸首。 安道石赶紧把这种分心的念头赶出脑海,将注意力集中到眼下的赛程中来。由于各支队伍的行进路线并不相同,他也无法在途中通过其他人出现的位置来判断当下的实时排名,只能拼命地抢时间完成自己的赛程,希望能够在抵达终点之前多追上那么一两个人,让本队的排位再提升一些。 安道石一心想在赛程中抢时间,却不知道几乎每个队的赛程中都有类似这样需要绕行马场的路线,但其他人可不敢违规闯入平时被列为禁区的马场,都是选择老老实实地从外面绕行,以免节外生枝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只有安道石这个二愣子,认为既然这项赛事没有特别说明不允许进入的区域,法无禁止即可为,那在赛程覆盖的区域内就没有禁区一说,抄近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认为看守马场的骑兵大概并不清楚相关的安排,所以才会在发现自己闯入后立刻策马追赶,好在自己反应够快及时脱身,否则真要是被人在马场里拿下,那只怕就难以完成接下来的赛程了。到时候朝鲜军免不了拿个倒数第一,他必然就成了罪魁祸首。 安道石赶紧把这种分心的念头赶出脑海,将注意力集中到眼下的赛程中来。由于各支队伍的行进路线并不相同,他也无法在途中通过其他人出现的位置来判断当下的实时排名,只能拼命地抢时间完成自己的赛程,希望能够在抵达终点之前多追上那么一两个人,让本队的排位再提升一些。 安道石一心想在赛程中抢时间,却不知道几乎每个队的赛程中都有类似这样需要绕行马场的路线,但其他人可不敢违规闯入平时被列为禁区的马场,都是选择老老实实地从外面绕行,以免节外生枝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只有安道石这个二愣子,认为既然这项赛事没有特别说明不允许进入的区域,法无禁止即可为,那在赛程覆盖的区域内就没有禁区一说,抄近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认为看守马场的骑兵大概并不清楚相关的安排,所以才会在发现自己闯入后立刻策马追赶,好在自己反应够快及时脱身,否则真要是被人在马场里拿下,那只怕就难以完成接下来的赛程了。到时候朝鲜军免不了拿个倒数第一,他必然就成了罪魁祸首。 安道石赶紧把这种分心的念头赶出脑海,将注意力集中到眼下的赛程中来。由于各支队伍的行进路线并不相同,他也无法在途中通过其他人出现的位置来判断当下的实时排名,只能拼命地抢时间完成自己的赛程,希望能够在抵达终点之前多追上那么一两个人,让本队的排位再提升一些。 安道石一心想在赛程中抢时间,却不知道几乎每个队的赛程中都有类似这样需要绕行马场的路线,但其他人可不敢违规闯入平时被列为禁区的马场,都是选择老老实实地从外面绕行,以免节外生枝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只有安道石这个二愣子,认为既然这项赛事没有特别说明不允许进入的区域,法无禁止即可为,那在赛程覆盖的区域内就没有禁区一说,抄近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认为看守马场的骑兵大概并不清楚相关的安排,所以才会在发现自己闯入后立刻策马追赶,好在自己反应够快及时脱身,否则真要是被人在马场里拿下,那只怕就难以完成接下来的赛程了。到时候朝鲜军免不了拿个倒数第一,他必然就成了罪魁祸首。 安道石赶紧把这种分心的念头赶出脑海,将注意力集中到眼下的赛程中来。由于各支队伍的行进路线并不相同,他也无法在途中通过其他人出现的位置来判断当下的实时排名,只能拼命地抢时间完成自己的赛程,希望能够在抵达终点之前多追上那么一两个人,让本队的排位再提升一些。 安道石一心想在赛程中抢时间,却不知道几乎每个队的赛程中都有类似这样需要绕行马场的路线,但其他人可不敢违规闯入平时被列为禁区的马场,都是选择老老实实地从外面绕行,以免节外生枝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只有安道石这个二愣子,认为既然这项赛事没有特别说明不允许进入的区域,法无禁止即可为,那在赛程覆盖的区域内就没有禁区一说,抄近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认为看守马场的骑兵大概并不清楚相关的安排,所以才会在发现自己闯入后立刻策马追赶,好在自己反应够快及时脱身,否则真要是被人在马场里拿下,那只怕就难以完成接下来的赛程了。到时候朝鲜军免不了拿个倒数第一,他必然就成了罪魁祸首。 安道石赶紧把这种分心的念头赶出脑海,将注意力集中到眼下的赛程中来。由于各支队伍的行进路线并不相同,他也无法在途中通过其他人出现的位置来判断当下的实时排名,只能拼命地抢时间完成自己的赛程,希望能够在抵达终点之前多追上那么一两个人,让本队的排位再提升一些。 正文 第2269章 安道石憋着一口气冲过终点之后,心头一松脚下一软向前倒去,还好他虽然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但还是下意识地用手中的步枪撑了一下,勉强单腿跪地止住了摔倒的动作。他垂着头慢慢调匀紊乱的呼吸之后,神智才逐渐清醒过来,然后便听到了从看台上传来的鼓掌叫好声。 安道石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状况,一起参加这个项目的另外三名同伴已经飞奔过来,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用极为激动的语气告诉他已经拿下了这个项目的第三名。 “第三?”安道石听到这个成绩,自己也是吓了一跳,难道刚才奋力追赶的两个目标,竟然就是这项赛事的前两名?那这么说起来,刚才离夺魁机会的距离也就不过几丈而已,这个成绩可是大大出乎了他自己的预料。 不过安道石旋即便反应过来,他能取得这样的成绩,极有可能便是因为途中横穿马场节省了大量的时间所致。看来当时做出这个选择虽然极为冒险,但收效倒是很明显,一下子便反超了成绩排在前面的几支队伍,还险些就追上了原本已经拥有极大优势的前两名。 即便如此,他还是未能在最后时刻完成对领先者的反超,这让他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遗憾。如果能在这个项目上夺魁,那对朝鲜国来说也是一项极大的荣誉了。如今拿到了第三名,安道石却仍然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的上司对此是否会感到满意。 安道石却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看台上,正有多人在向朝鲜世子李凒道贺。本来所有人都以为结局就是两雄争冠,没想到前半程都远远落后的朝鲜队竟然在最后时刻天降奇兵,险些改变了大家所预计的结果。 虽说最终还是没能超过前两名,但也多少是给这个略显沉闷的项目增加了一些变数。许家军和安南军争冠是情理之中的事,而朝鲜军的表现则算是意外之喜,让人不能不竖起大拇指,对李凒道一声厉害,一时间甚至反而没人去关心前两名的成绩了。 李凒对于这个结果也很是诧异,他当然对自己手下的实力和前面赛程的表现很清楚,并没有想过会有与传统两强一争高下的机会,哪料到安道石在最后冲刺阶段险些就赶上了前两名,表现的确可圈可点。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安道石憋着一口气冲过终点之后,心头一松脚下一软向前倒去,还好他虽然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但还是下意识地用手中的步枪撑了一下,勉强单腿跪地止住了摔倒的动作。他垂着头慢慢调匀紊乱的呼吸之后,神智才逐渐清醒过来,然后便听到了从看台上传来的鼓掌叫好声。 安道石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状况,一起参加这个项目的另外三名同伴已经飞奔过来,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用极为激动的语气告诉他已经拿下了这个项目的第三名。 “第三?”安道石听到这个成绩,自己也是吓了一跳,难道刚才奋力追赶的两个目标,竟然就是这项赛事的前两名?那这么说起来,刚才离夺魁机会的距离也就不过几丈而已,这个成绩可是大大出乎了他自己的预料。 不过安道石旋即便反应过来,他能取得这样的成绩,极有可能便是因为途中横穿马场节省了大量的时间所致。看来当时做出这个选择虽然极为冒险,但收效倒是很明显,一下子便反超了成绩排在前面的几支队伍,还险些就追上了原本已经拥有极大优势的前两名。 即便如此,他还是未能在最后时刻完成对领先者的反超,这让他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遗憾。如果能在这个项目上夺魁,那对朝鲜国来说也是一项极大的荣誉了。如今拿到了第三名,安道石却仍然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的上司对此是否会感到满意。 安道石却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看台上,正有多人在向朝鲜世子李凒道贺。本来所有人都以为结局就是两雄争冠,没想到前半程都远远落后的朝鲜队竟然在最后时刻天降奇兵,险些改变了大家所预计的结果。 虽说最终还是没能超过前两名,但也多少是给这个略显沉闷的项目增加了一些变数。许家军和安南军争冠是情理之中的事,而朝鲜军的表现则算是意外之喜,让人不能不竖起大拇指,对李凒道一声厉害,一时间甚至反而没人去关心前两名的成绩了。 李凒对于这个结果也很是诧异,他当然对自己手下的实力和前面赛程的表现很清楚,并没有想过会有与传统两强一争高下的机会,哪料到安道石在最后冲刺阶段险些就赶上了前两名,表现的确可圈可点。 安道石憋着一口气冲过终点之后,心头一松脚下一软向前倒去,还好他虽然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但还是下意识地用手中的步枪撑了一下,勉强单腿跪地止住了摔倒的动作。他垂着头慢慢调匀紊乱的呼吸之后,神智才逐渐清醒过来,然后便听到了从看台上传来的鼓掌叫好声。 安道石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状况,一起参加这个项目的另外三名同伴已经飞奔过来,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用极为激动的语气告诉他已经拿下了这个项目的第三名。 “第三?”安道石听到这个成绩,自己也是吓了一跳,难道刚才奋力追赶的两个目标,竟然就是这项赛事的前两名?那这么说起来,刚才离夺魁机会的距离也就不过几丈而已,这个成绩可是大大出乎了他自己的预料。 不过安道石旋即便反应过来,他能取得这样的成绩,极有可能便是因为途中横穿马场节省了大量的时间所致。看来当时做出这个选择虽然极为冒险,但收效倒是很明显,一下子便反超了成绩排在前面的几支队伍,还险些就追上了原本已经拥有极大优势的前两名。 即便如此,他还是未能在最后时刻完成对领先者的反超,这让他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遗憾。如果能在这个项目上夺魁,那对朝鲜国来说也是一项极大的荣誉了。如今拿到了第三名,安道石却仍然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的上司对此是否会感到满意。 安道石却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看台上,正有多人在向朝鲜世子李凒道贺。本来所有人都以为结局就是两雄争冠,没想到前半程都远远落后的朝鲜队竟然在最后时刻天降奇兵,险些改变了大家所预计的结果。 虽说最终还是没能超过前两名,但也多少是给这个略显沉闷的项目增加了一些变数。许家军和安南军争冠是情理之中的事,而朝鲜军的表现则算是意外之喜,让人不能不竖起大拇指,对李凒道一声厉害,一时间甚至反而没人去关心前两名的成绩了。 李凒对于这个结果也很是诧异,他当然对自己手下的实力和前面赛程的表现很清楚,并没有想过会有与传统两强一争高下的机会,哪料到安道石在最后冲刺阶段险些就赶上了前两名,表现的确可圈可点。 安道石憋着一口气冲过终点之后,心头一松脚下一软向前倒去,还好他虽然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但还是下意识地用手中的步枪撑了一下,勉强单腿跪地止住了摔倒的动作。他垂着头慢慢调匀紊乱的呼吸之后,神智才逐渐清醒过来,然后便听到了从看台上传来的鼓掌叫好声。 安道石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状况,一起参加这个项目的另外三名同伴已经飞奔过来,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用极为激动的语气告诉他已经拿下了这个项目的第三名。 “第三?”安道石听到这个成绩,自己也是吓了一跳,难道刚才奋力追赶的两个目标,竟然就是这项赛事的前两名?那这么说起来,刚才离夺魁机会的距离也就不过几丈而已,这个成绩可是大大出乎了他自己的预料。 不过安道石旋即便反应过来,他能取得这样的成绩,极有可能便是因为途中横穿马场节省了大量的时间所致。看来当时做出这个选择虽然极为冒险,但收效倒是很明显,一下子便反超了成绩排在前面的几支队伍,还险些就追上了原本已经拥有极大优势的前两名。 即便如此,他还是未能在最后时刻完成对领先者的反超,这让他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遗憾。如果能在这个项目上夺魁,那对朝鲜国来说也是一项极大的荣誉了。如今拿到了第三名,安道石却仍然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的上司对此是否会感到满意。 安道石却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看台上,正有多人在向朝鲜世子李凒道贺。本来所有人都以为结局就是两雄争冠,没想到前半程都远远落后的朝鲜队竟然在最后时刻天降奇兵,险些改变了大家所预计的结果。 虽说最终还是没能超过前两名,但也多少是给这个略显沉闷的项目增加了一些变数。许家军和安南军争冠是情理之中的事,而朝鲜军的表现则算是意外之喜,让人不能不竖起大拇指,对李凒道一声厉害,一时间甚至反而没人去关心前两名的成绩了。 李凒对于这个结果也很是诧异,他当然对自己手下的实力和前面赛程的表现很清楚,并没有想过会有与传统两强一争高下的机会,哪料到安道石在最后冲刺阶段险些就赶上了前两名,表现的确可圈可点。 安道石憋着一口气冲过终点之后,心头一松脚下一软向前倒去,还好他虽然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但还是下意识地用手中的步枪撑了一下,勉强单腿跪地止住了摔倒的动作。他垂着头慢慢调匀紊乱的呼吸之后,神智才逐渐清醒过来,然后便听到了从看台上传来的鼓掌叫好声。 安道石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状况,一起参加这个项目的另外三名同伴已经飞奔过来,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用极为激动的语气告诉他已经拿下了这个项目的第三名。 “第三?”安道石听到这个成绩,自己也是吓了一跳,难道刚才奋力追赶的两个目标,竟然就是这项赛事的前两名?那这么说起来,刚才离夺魁机会的距离也就不过几丈而已,这个成绩可是大大出乎了他自己的预料。 不过安道石旋即便反应过来,他能取得这样的成绩,极有可能便是因为途中横穿马场节省了大量的时间所致。看来当时做出这个选择虽然极为冒险,但收效倒是很明显,一下子便反超了成绩排在前面的几支队伍,还险些就追上了原本已经拥有极大优势的前两名。 即便如此,他还是未能在最后时刻完成对领先者的反超,这让他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遗憾。如果能在这个项目上夺魁,那对朝鲜国来说也是一项极大的荣誉了。如今拿到了第三名,安道石却仍然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的上司对此是否会感到满意。 安道石却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看台上,正有多人在向朝鲜世子李凒道贺。本来所有人都以为结局就是两雄争冠,没想到前半程都远远落后的朝鲜队竟然在最后时刻天降奇兵,险些改变了大家所预计的结果。 虽说最终还是没能超过前两名,但也多少是给这个略显沉闷的项目增加了一些变数。许家军和安南军争冠是情理之中的事,而朝鲜军的表现则算是意外之喜,让人不能不竖起大拇指,对李凒道一声厉害,一时间甚至反而没人去关心前两名的成绩了。 李凒对于这个结果也很是诧异,他当然对自己手下的实力和前面赛程的表现很清楚,并没有想过会有与传统两强一争高下的机会,哪料到安道石在最后冲刺阶段险些就赶上了前两名,表现的确可圈可点。 正文 第2270章 费策贤拒绝苏克易的提议,其实也还有其他原因。大明与荷兰在十几年前曾围绕澎湖列岛的归属权爆发过激烈战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殖民者赶出澎湖。自那以后,大明与荷兰之间的关系就一直没有得到官方认可的缓解,据费策贤所知,朝廷也从未有过跟荷兰人和解的打算。 而且站在他个人的角度来说,堂堂天国上朝,怎么可能跟这些西方蛮夷合作,来对付一个由汉人统治的周边小国。海汉国跟大明之间的利益冲突,那终究是汉人内部的矛盾纷争,岂容荷兰人趁虚而入,渔翁得利。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因为费策贤根本就不相信荷兰人有挑战海汉的实力,他出使三亚这两年间,早就通过各种途径了解了海汉与荷兰东印度公司之间的恩怨,基本可以确定双方的实力差距悬殊。荷兰人为了保住他们通往北方的航线和唯一一个殖民地大员港,只能表现出恭顺的态度,避免给海汉提供找麻烦的理由。 费策贤认为苏克易来劝说自己,目的不过是想利用大明来对付海汉,而东印度公司为了避免引火烧身,到时候多半会作壁上观。为了验证这一点,他故意点出东印度公司所将面临的风险,果然苏克易立刻就表现出了退缩,很显然并没有对合作前景有长远全面的考虑。 费策贤心中暗暗冷笑,这苏克易想玩这种花样,未必也太小看了自己。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费策贤拒绝苏克易的提议,其实也还有其他原因。大明与荷兰在十几年前曾围绕澎湖列岛的归属权爆发过激烈战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殖民者赶出澎湖。自那以后,大明与荷兰之间的关系就一直没有得到官方认可的缓解,据费策贤所知,朝廷也从未有过跟荷兰人和解的打算。 而且站在他个人的角度来说,堂堂天国上朝,怎么可能跟这些西方蛮夷合作,来对付一个由汉人统治的周边小国。海汉国跟大明之间的利益冲突,那终究是汉人内部的矛盾纷争,岂容荷兰人趁虚而入,渔翁得利。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因为费策贤根本就不相信荷兰人有挑战海汉的实力,他出使三亚这两年间,早就通过各种途径了解了海汉与荷兰东印度公司之间的恩怨,基本可以确定双方的实力差距悬殊。荷兰人为了保住他们通往北方的航线和唯一一个殖民地大员港,只能表现出恭顺的态度,避免给海汉提供找麻烦的理由。 费策贤认为苏克易来劝说自己,目的不过是想利用大明来对付海汉,而东印度公司为了避免引火烧身,到时候多半会作壁上观。为了验证这一点,他故意点出东印度公司所将面临的风险,果然苏克易立刻就表现出了退缩,很显然并没有对合作前景有长远全面的考虑。 费策贤心中暗暗冷笑,这苏克易想玩这种花样,未必也太小看了自己。 费策贤拒绝苏克易的提议,其实也还有其他原因。大明与荷兰在十几年前曾围绕澎湖列岛的归属权爆发过激烈战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殖民者赶出澎湖。自那以后,大明与荷兰之间的关系就一直没有得到官方认可的缓解,据费策贤所知,朝廷也从未有过跟荷兰人和解的打算。 而且站在他个人的角度来说,堂堂天国上朝,怎么可能跟这些西方蛮夷合作,来对付一个由汉人统治的周边小国。海汉国跟大明之间的利益冲突,那终究是汉人内部的矛盾纷争,岂容荷兰人趁虚而入,渔翁得利。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因为费策贤根本就不相信荷兰人有挑战海汉的实力,他出使三亚这两年间,早就通过各种途径了解了海汉与荷兰东印度公司之间的恩怨,基本可以确定双方的实力差距悬殊。荷兰人为了保住他们通往北方的航线和唯一一个殖民地大员港,只能表现出恭顺的态度,避免给海汉提供找麻烦的理由。 费策贤认为苏克易来劝说自己,目的不过是想利用大明来对付海汉,而东印度公司为了避免引火烧身,到时候多半会作壁上观。为了验证这一点,他故意点出东印度公司所将面临的风险,果然苏克易立刻就表现出了退缩,很显然并没有对合作前景有长远全面的考虑。 费策贤心中暗暗冷笑,这苏克易想玩这种花样,未必也太小看了自己。 费策贤拒绝苏克易的提议,其实也还有其他原因。大明与荷兰在十几年前曾围绕澎湖列岛的归属权爆发过激烈战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殖民者赶出澎湖。自那以后,大明与荷兰之间的关系就一直没有得到官方认可的缓解,据费策贤所知,朝廷也从未有过跟荷兰人和解的打算。 而且站在他个人的角度来说,堂堂天国上朝,怎么可能跟这些西方蛮夷合作,来对付一个由汉人统治的周边小国。海汉国跟大明之间的利益冲突,那终究是汉人内部的矛盾纷争,岂容荷兰人趁虚而入,渔翁得利。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因为费策贤根本就不相信荷兰人有挑战海汉的实力,他出使三亚这两年间,早就通过各种途径了解了海汉与荷兰东印度公司之间的恩怨,基本可以确定双方的实力差距悬殊。荷兰人为了保住他们通往北方的航线和唯一一个殖民地大员港,只能表现出恭顺的态度,避免给海汉提供找麻烦的理由。 费策贤认为苏克易来劝说自己,目的不过是想利用大明来对付海汉,而东印度公司为了避免引火烧身,到时候多半会作壁上观。为了验证这一点,他故意点出东印度公司所将面临的风险,果然苏克易立刻就表现出了退缩,很显然并没有对合作前景有长远全面的考虑。 费策贤心中暗暗冷笑,这苏克易想玩这种花样,未必也太小看了自己。 费策贤拒绝苏克易的提议,其实也还有其他原因。大明与荷兰在十几年前曾围绕澎湖列岛的归属权爆发过激烈战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殖民者赶出澎湖。自那以后,大明与荷兰之间的关系就一直没有得到官方认可的缓解,据费策贤所知,朝廷也从未有过跟荷兰人和解的打算。 而且站在他个人的角度来说,堂堂天国上朝,怎么可能跟这些西方蛮夷合作,来对付一个由汉人统治的周边小国。海汉国跟大明之间的利益冲突,那终究是汉人内部的矛盾纷争,岂容荷兰人趁虚而入,渔翁得利。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因为费策贤根本就不相信荷兰人有挑战海汉的实力,他出使三亚这两年间,早就通过各种途径了解了海汉与荷兰东印度公司之间的恩怨,基本可以确定双方的实力差距悬殊。荷兰人为了保住他们通往北方的航线和唯一一个殖民地大员港,只能表现出恭顺的态度,避免给海汉提供找麻烦的理由。 费策贤认为苏克易来劝说自己,目的不过是想利用大明来对付海汉,而东印度公司为了避免引火烧身,到时候多半会作壁上观。为了验证这一点,他故意点出东印度公司所将面临的风险,果然苏克易立刻就表现出了退缩,很显然并没有对合作前景有长远全面的考虑。 费策贤心中暗暗冷笑,这苏克易想玩这种花样,未必也太小看了自己。 费策贤拒绝苏克易的提议,其实也还有其他原因。大明与荷兰在十几年前曾围绕澎湖列岛的归属权爆发过激烈战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殖民者赶出澎湖。自那以后,大明与荷兰之间的关系就一直没有得到官方认可的缓解,据费策贤所知,朝廷也从未有过跟荷兰人和解的打算。 而且站在他个人的角度来说,堂堂天国上朝,怎么可能跟这些西方蛮夷合作,来对付一个由汉人统治的周边小国。海汉国跟大明之间的利益冲突,那终究是汉人内部的矛盾纷争,岂容荷兰人趁虚而入,渔翁得利。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因为费策贤根本就不相信荷兰人有挑战海汉的实力,他出使三亚这两年间,早就通过各种途径了解了海汉与荷兰东印度公司之间的恩怨,基本可以确定双方的实力差距悬殊。荷兰人为了保住他们通往北方的航线和唯一一个殖民地大员港,只能表现出恭顺的态度,避免给海汉提供找麻烦的理由。 费策贤认为苏克易来劝说自己,目的不过是想利用大明来对付海汉,而东印度公司为了避免引火烧身,到时候多半会作壁上观。为了验证这一点,他故意点出东印度公司所将面临的风险,果然苏克易立刻就表现出了退缩,很显然并没有对合作前景有长远全面的考虑。 费策贤心中暗暗冷笑,这苏克易想玩这种花样,未必也太小看了自己。 费策贤拒绝苏克易的提议,其实也还有其他原因。大明与荷兰在十几年前曾围绕澎湖列岛的归属权爆发过激烈战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殖民者赶出澎湖。自那以后,大明与荷兰之间的关系就一直没有得到官方认可的缓解,据费策贤所知,朝廷也从未有过跟荷兰人和解的打算。 而且站在他个人的角度来说,堂堂天国上朝,怎么可能跟这些西方蛮夷合作,来对付一个由汉人统治的周边小国。海汉国跟大明之间的利益冲突,那终究是汉人内部的矛盾纷争,岂容荷兰人趁虚而入,渔翁得利。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因为费策贤根本就不相信荷兰人有挑战海汉的实力,他出使三亚这两年间,早就通过各种途径了解了海汉与荷兰东印度公司之间的恩怨,基本可以确定双方的实力差距悬殊。荷兰人为了保住他们通往北方的航线和唯一一个殖民地大员港,只能表现出恭顺的态度,避免给海汉提供找麻烦的理由。 费策贤认为苏克易来劝说自己,目的不过是想利用大明来对付海汉,而东印度公司为了避免引火烧身,到时候多半会作壁上观。为了验证这一点,他故意点出东印度公司所将面临的风险,果然苏克易立刻就表现出了退缩,很显然并没有对合作前景有长远全面的考虑。 费策贤心中暗暗冷笑,这苏克易想玩这种花样,未必也太小看了自己。 费策贤拒绝苏克易的提议,其实也还有其他原因。大明与荷兰在十几年前曾围绕澎湖列岛的归属权爆发过激烈战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殖民者赶出澎湖。自那以后,大明与荷兰之间的关系就一直没有得到官方认可的缓解,据费策贤所知,朝廷也从未有过跟荷兰人和解的打算。 而且站在他个人的角度来说,堂堂天国上朝,怎么可能跟这些西方蛮夷合作,来对付一个由汉人统治的周边小国。海汉国跟大明之间的利益冲突,那终究是汉人内部的矛盾纷争,岂容荷兰人趁虚而入,渔翁得利。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因为费策贤根本就不相信荷兰人有挑战海汉的实力,他出使三亚这两年间,早就通过各种途径了解了海汉与荷兰东印度公司之间的恩怨,基本可以确定双方的实力差距悬殊。荷兰人为了保住他们通往北方的航线和唯一一个殖民地大员港,只能表现出恭顺的态度,避免给海汉提供找麻烦的理由。 费策贤认为苏克易来劝说自己,目的不过是想利用大明来对付海汉,而东印度公司为了避免引火烧身,到时候多半会作壁上观。为了验证这一点,他故意点出东印度公司所将面临的风险,果然苏克易立刻就表现出了退缩,很显然并没有对合作前景有长远全面的考虑。 正文 第2271章 但在没有得到军方许可之前,可没人敢靠近这些被列为禁区的战船。海军基地的管理要较陆军基地更为严格,前来观看比武活动的嘉宾们下船之后,只能跟随带路的水兵前往指定地点等候,而不是像昨天在陆军基地内那样可以在较大的范围内随意走动。 当然这样的措施在张金宝看来也很正常,毕竟这些战船可全都是海汉军的宝贝,外国佬想买都买不到,自然不能让他们有机会获悉海军的各种技术机密。 既然是海军项目的比拼,那内容肯定是以水上项目为主了,比试的赛场就设在了基地的一个大泳池。对在场的绝大部分观众来说,大概都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之大的泳池。 海军基地内的大泳池是按标准比赛泳池建造,五十米长,八泳道,池内全部铺设了瓷砖。像这样的泳池,基地内一南一北建有两个。水兵们训练游泳能力,都是在泳池里起步,有一定基础之后才会慢慢过渡到自然水域。 出于安全考虑,军方没有将游泳类的项目直接放到海上进行,而是安排在基地的泳池中进行,不过这样对于观众来说倒是更便于观看,不需要伸长脖子在浪头间寻找目标了。 海军安排的比试项目简单粗暴,上午全是游泳,分为竞速游、水中障碍赛、武装泅渡几类。这样密集的赛程安排,对于各队安排出赛人员和体力分配都将是极大的考验,就算是强者也很难连续参加多个项目的比试。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但在没有得到军方许可之前,可没人敢靠近这些被列为禁区的战船。海军基地的管理要较陆军基地更为严格,前来观看比武活动的嘉宾们下船之后,只能跟随带路的水兵前往指定地点等候,而不是像昨天在陆军基地内那样可以在较大的范围内随意走动。 当然这样的措施在张金宝看来也很正常,毕竟这些战船可全都是海汉军的宝贝,外国佬想买都买不到,自然不能让他们有机会获悉海军的各种技术机密。 既然是海军项目的比拼,那内容肯定是以水上项目为主了,比试的赛场就设在了基地的一个大泳池。对在场的绝大部分观众来说,大概都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之大的泳池。 海军基地内的大泳池是按标准比赛泳池建造,五十米长,八泳道,池内全部铺设了瓷砖。像这样的泳池,基地内一南一北建有两个。水兵们训练游泳能力,都是在泳池里起步,有一定基础之后才会慢慢过渡到自然水域。 出于安全考虑,军方没有将游泳类的项目直接放到海上进行,而是安排在基地的泳池中进行,不过这样对于观众来说倒是更便于观看,不需要伸长脖子在浪头间寻找目标了。 海军安排的比试项目简单粗暴,上午全是游泳,分为竞速游、水中障碍赛、武装泅渡几类。这样密集的赛程安排,对于各队安排出赛人员和体力分配都将是极大的考验,就算是强者也很难连续参加多个项目的比试。 但在没有得到军方许可之前,可没人敢靠近这些被列为禁区的战船。海军基地的管理要较陆军基地更为严格,前来观看比武活动的嘉宾们下船之后,只能跟随带路的水兵前往指定地点等候,而不是像昨天在陆军基地内那样可以在较大的范围内随意走动。 当然这样的措施在张金宝看来也很正常,毕竟这些战船可全都是海汉军的宝贝,外国佬想买都买不到,自然不能让他们有机会获悉海军的各种技术机密。 既然是海军项目的比拼,那内容肯定是以水上项目为主了,比试的赛场就设在了基地的一个大泳池。对在场的绝大部分观众来说,大概都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之大的泳池。 海军基地内的大泳池是按标准比赛泳池建造,五十米长,八泳道,池内全部铺设了瓷砖。像这样的泳池,基地内一南一北建有两个。水兵们训练游泳能力,都是在泳池里起步,有一定基础之后才会慢慢过渡到自然水域。 出于安全考虑,军方没有将游泳类的项目直接放到海上进行,而是安排在基地的泳池中进行,不过这样对于观众来说倒是更便于观看,不需要伸长脖子在浪头间寻找目标了。 海军安排的比试项目简单粗暴,上午全是游泳,分为竞速游、水中障碍赛、武装泅渡几类。这样密集的赛程安排,对于各队安排出赛人员和体力分配都将是极大的考验,就算是强者也很难连续参加多个项目的比试。 但在没有得到军方许可之前,可没人敢靠近这些被列为禁区的战船。海军基地的管理要较陆军基地更为严格,前来观看比武活动的嘉宾们下船之后,只能跟随带路的水兵前往指定地点等候,而不是像昨天在陆军基地内那样可以在较大的范围内随意走动。 当然这样的措施在张金宝看来也很正常,毕竟这些战船可全都是海汉军的宝贝,外国佬想买都买不到,自然不能让他们有机会获悉海军的各种技术机密。 既然是海军项目的比拼,那内容肯定是以水上项目为主了,比试的赛场就设在了基地的一个大泳池。对在场的绝大部分观众来说,大概都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之大的泳池。 海军基地内的大泳池是按标准比赛泳池建造,五十米长,八泳道,池内全部铺设了瓷砖。像这样的泳池,基地内一南一北建有两个。水兵们训练游泳能力,都是在泳池里起步,有一定基础之后才会慢慢过渡到自然水域。 出于安全考虑,军方没有将游泳类的项目直接放到海上进行,而是安排在基地的泳池中进行,不过这样对于观众来说倒是更便于观看,不需要伸长脖子在浪头间寻找目标了。 海军安排的比试项目简单粗暴,上午全是游泳,分为竞速游、水中障碍赛、武装泅渡几类。这样密集的赛程安排,对于各队安排出赛人员和体力分配都将是极大的考验,就算是强者也很难连续参加多个项目的比试。 但在没有得到军方许可之前,可没人敢靠近这些被列为禁区的战船。海军基地的管理要较陆军基地更为严格,前来观看比武活动的嘉宾们下船之后,只能跟随带路的水兵前往指定地点等候,而不是像昨天在陆军基地内那样可以在较大的范围内随意走动。 当然这样的措施在张金宝看来也很正常,毕竟这些战船可全都是海汉军的宝贝,外国佬想买都买不到,自然不能让他们有机会获悉海军的各种技术机密。 既然是海军项目的比拼,那内容肯定是以水上项目为主了,比试的赛场就设在了基地的一个大泳池。对在场的绝大部分观众来说,大概都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之大的泳池。 海军基地内的大泳池是按标准比赛泳池建造,五十米长,八泳道,池内全部铺设了瓷砖。像这样的泳池,基地内一南一北建有两个。水兵们训练游泳能力,都是在泳池里起步,有一定基础之后才会慢慢过渡到自然水域。 出于安全考虑,军方没有将游泳类的项目直接放到海上进行,而是安排在基地的泳池中进行,不过这样对于观众来说倒是更便于观看,不需要伸长脖子在浪头间寻找目标了。 海军安排的比试项目简单粗暴,上午全是游泳,分为竞速游、水中障碍赛、武装泅渡几类。这样密集的赛程安排,对于各队安排出赛人员和体力分配都将是极大的考验,就算是强者也很难连续参加多个项目的比试。 但在没有得到军方许可之前,可没人敢靠近这些被列为禁区的战船。海军基地的管理要较陆军基地更为严格,前来观看比武活动的嘉宾们下船之后,只能跟随带路的水兵前往指定地点等候,而不是像昨天在陆军基地内那样可以在较大的范围内随意走动。 当然这样的措施在张金宝看来也很正常,毕竟这些战船可全都是海汉军的宝贝,外国佬想买都买不到,自然不能让他们有机会获悉海军的各种技术机密。 既然是海军项目的比拼,那内容肯定是以水上项目为主了,比试的赛场就设在了基地的一个大泳池。对在场的绝大部分观众来说,大概都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之大的泳池。 海军基地内的大泳池是按标准比赛泳池建造,五十米长,八泳道,池内全部铺设了瓷砖。像这样的泳池,基地内一南一北建有两个。水兵们训练游泳能力,都是在泳池里起步,有一定基础之后才会慢慢过渡到自然水域。 出于安全考虑,军方没有将游泳类的项目直接放到海上进行,而是安排在基地的泳池中进行,不过这样对于观众来说倒是更便于观看,不需要伸长脖子在浪头间寻找目标了。 海军安排的比试项目简单粗暴,上午全是游泳,分为竞速游、水中障碍赛、武装泅渡几类。这样密集的赛程安排,对于各队安排出赛人员和体力分配都将是极大的考验,就算是强者也很难连续参加多个项目的比试。 但在没有得到军方许可之前,可没人敢靠近这些被列为禁区的战船。海军基地的管理要较陆军基地更为严格,前来观看比武活动的嘉宾们下船之后,只能跟随带路的水兵前往指定地点等候,而不是像昨天在陆军基地内那样可以在较大的范围内随意走动。 当然这样的措施在张金宝看来也很正常,毕竟这些战船可全都是海汉军的宝贝,外国佬想买都买不到,自然不能让他们有机会获悉海军的各种技术机密。 既然是海军项目的比拼,那内容肯定是以水上项目为主了,比试的赛场就设在了基地的一个大泳池。对在场的绝大部分观众来说,大概都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之大的泳池。 海军基地内的大泳池是按标准比赛泳池建造,五十米长,八泳道,池内全部铺设了瓷砖。像这样的泳池,基地内一南一北建有两个。水兵们训练游泳能力,都是在泳池里起步,有一定基础之后才会慢慢过渡到自然水域。 出于安全考虑,军方没有将游泳类的项目直接放到海上进行,而是安排在基地的泳池中进行,不过这样对于观众来说倒是更便于观看,不需要伸长脖子在浪头间寻找目标了。 海军安排的比试项目简单粗暴,上午全是游泳,分为竞速游、水中障碍赛、武装泅渡几类。这样密集的赛程安排,对于各队安排出赛人员和体力分配都将是极大的考验,就算是强者也很难连续参加多个项目的比试。 但在没有得到军方许可之前,可没人敢靠近这些被列为禁区的战船。海军基地的管理要较陆军基地更为严格,前来观看比武活动的嘉宾们下船之后,只能跟随带路的水兵前往指定地点等候,而不是像昨天在陆军基地内那样可以在较大的范围内随意走动。 当然这样的措施在张金宝看来也很正常,毕竟这些战船可全都是海汉军的宝贝,外国佬想买都买不到,自然不能让他们有机会获悉海军的各种技术机密。 既然是海军项目的比拼,那内容肯定是以水上项目为主了,比试的赛场就设在了基地的一个大泳池。对在场的绝大部分观众来说,大概都是第一次看到如此之大的泳池。 海军基地内的大泳池是按标准比赛泳池建造,五十米长,八泳道,池内全部铺设了瓷砖。像这样的泳池,基地内一南一北建有两个。水兵们训练游泳能力,都是在泳池里起步,有一定基础之后才会慢慢过渡到自然水域。 出于安全考虑,军方没有将游泳类的项目直接放到海上进行,而是安排在基地的泳池中进行,不过这样对于观众来说倒是更便于观看,不需要伸长脖子在浪头间寻找目标了。 正文 第2272章 海汉在过去的十来年里到底参与了多少场战争,打败了多少对手,如果仅从史料记载中进行了解,或许还很难有直观的感受,但亲眼看到军事博物馆里这些琳琅满目的战利品陈设,就很容易理解海汉军为何会被各方视为战无不胜的强者了。 “各位可能也注意到了,在这里所见到的陈列品,实际上多数都是来自陆军。那么为什么关于海军的陈列品会相对较少呢?”颜楚杰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之后,才继续说道:“那是因为我们的海军舰队往往会在海上给予对手毁灭性的打击,船都被打沉了,自然也就没什么战利品了,总不能随便捞几块船板回来摆在这里,那样来参观的人肯定会以为我们是在吹牛皮!”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会意的笑声,这些受邀而来的嘉宾当然听得出颜楚杰这是在有意卖弄海军的战绩,但站在海汉国民或者盟友的角度,他们也很乐于为颜楚杰捧这个场。 海汉在海外地区的军事行动,基本都是在沿海地区或者岛屿上展开,所以几乎无一例外都有海军参与其中,而海军所取得的战绩也丝毫不比陆军逊色。不过可惜海军司令王汤姆目前还在北方,他要是在场,便可替自己麾下的部队好好做一做宣传了。 由于时间有限,官方并没有让嘉宾们悠闲地转完整个博物馆,只是大致参观了一下,便又去到码头,登船观看安排在下午的帆板比试。 这单人操作的帆板结构极为简单,只有一板一桅一帆,驾乘者需站在仅有一丈多长的船板上操作风帆,这个项目重点便是考验驾乘者对风向的判断和利用海风推动帆板前进的能力。参赛人员从近岸处的起点出发之后,需要在海面上绕行几个设置好的浮标以完成指定的航行路线,最终以速度最快者为优胜。 作为未来的舰船指挥官,当然必须掌握如何去驾驭帆船在海上按照制定好的路线行进,而这种小帆板便正是训练相关技能的初级道具。 海军训练所用的这种帆板自然没有后世用于体育比赛的单人帆板那样易于操作,所以驾乘者得花费更多的气力调整船帆,维持帆板在海浪间的平衡,这对于体力也是极大的考验,能顺利完成赛程就已颇为不易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在过去的十来年里到底参与了多少场战争,打败了多少对手,如果仅从史料记载中进行了解,或许还很难有直观的感受,但亲眼看到军事博物馆里这些琳琅满目的战利品陈设,就很容易理解海汉军为何会被各方视为战无不胜的强者了。 “各位可能也注意到了,在这里所见到的陈列品,实际上多数都是来自陆军。那么为什么关于海军的陈列品会相对较少呢?”颜楚杰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之后,才继续说道:“那是因为我们的海军舰队往往会在海上给予对手毁灭性的打击,船都被打沉了,自然也就没什么战利品了,总不能随便捞几块船板回来摆在这里,那样来参观的人肯定会以为我们是在吹牛皮!”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会意的笑声,这些受邀而来的嘉宾当然听得出颜楚杰这是在有意卖弄海军的战绩,但站在海汉国民或者盟友的角度,他们也很乐于为颜楚杰捧这个场。 海汉在海外地区的军事行动,基本都是在沿海地区或者岛屿上展开,所以几乎无一例外都有海军参与其中,而海军所取得的战绩也丝毫不比陆军逊色。不过可惜海军司令王汤姆目前还在北方,他要是在场,便可替自己麾下的部队好好做一做宣传了。 由于时间有限,官方并没有让嘉宾们悠闲地转完整个博物馆,只是大致参观了一下,便又去到码头,登船观看安排在下午的帆板比试。 这单人操作的帆板结构极为简单,只有一板一桅一帆,驾乘者需站在仅有一丈多长的船板上操作风帆,这个项目重点便是考验驾乘者对风向的判断和利用海风推动帆板前进的能力。参赛人员从近岸处的起点出发之后,需要在海面上绕行几个设置好的浮标以完成指定的航行路线,最终以速度最快者为优胜。 作为未来的舰船指挥官,当然必须掌握如何去驾驭帆船在海上按照制定好的路线行进,而这种小帆板便正是训练相关技能的初级道具。 海军训练所用的这种帆板自然没有后世用于体育比赛的单人帆板那样易于操作,所以驾乘者得花费更多的气力调整船帆,维持帆板在海浪间的平衡,这对于体力也是极大的考验,能顺利完成赛程就已颇为不易了。 海汉在过去的十来年里到底参与了多少场战争,打败了多少对手,如果仅从史料记载中进行了解,或许还很难有直观的感受,但亲眼看到军事博物馆里这些琳琅满目的战利品陈设,就很容易理解海汉军为何会被各方视为战无不胜的强者了。 “各位可能也注意到了,在这里所见到的陈列品,实际上多数都是来自陆军。那么为什么关于海军的陈列品会相对较少呢?”颜楚杰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之后,才继续说道:“那是因为我们的海军舰队往往会在海上给予对手毁灭性的打击,船都被打沉了,自然也就没什么战利品了,总不能随便捞几块船板回来摆在这里,那样来参观的人肯定会以为我们是在吹牛皮!”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会意的笑声,这些受邀而来的嘉宾当然听得出颜楚杰这是在有意卖弄海军的战绩,但站在海汉国民或者盟友的角度,他们也很乐于为颜楚杰捧这个场。 海汉在海外地区的军事行动,基本都是在沿海地区或者岛屿上展开,所以几乎无一例外都有海军参与其中,而海军所取得的战绩也丝毫不比陆军逊色。不过可惜海军司令王汤姆目前还在北方,他要是在场,便可替自己麾下的部队好好做一做宣传了。 由于时间有限,官方并没有让嘉宾们悠闲地转完整个博物馆,只是大致参观了一下,便又去到码头,登船观看安排在下午的帆板比试。 这单人操作的帆板结构极为简单,只有一板一桅一帆,驾乘者需站在仅有一丈多长的船板上操作风帆,这个项目重点便是考验驾乘者对风向的判断和利用海风推动帆板前进的能力。参赛人员从近岸处的起点出发之后,需要在海面上绕行几个设置好的浮标以完成指定的航行路线,最终以速度最快者为优胜。 作为未来的舰船指挥官,当然必须掌握如何去驾驭帆船在海上按照制定好的路线行进,而这种小帆板便正是训练相关技能的初级道具。 海军训练所用的这种帆板自然没有后世用于体育比赛的单人帆板那样易于操作,所以驾乘者得花费更多的气力调整船帆,维持帆板在海浪间的平衡,这对于体力也是极大的考验,能顺利完成赛程就已颇为不易了。 海汉在过去的十来年里到底参与了多少场战争,打败了多少对手,如果仅从史料记载中进行了解,或许还很难有直观的感受,但亲眼看到军事博物馆里这些琳琅满目的战利品陈设,就很容易理解海汉军为何会被各方视为战无不胜的强者了。 “各位可能也注意到了,在这里所见到的陈列品,实际上多数都是来自陆军。那么为什么关于海军的陈列品会相对较少呢?”颜楚杰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之后,才继续说道:“那是因为我们的海军舰队往往会在海上给予对手毁灭性的打击,船都被打沉了,自然也就没什么战利品了,总不能随便捞几块船板回来摆在这里,那样来参观的人肯定会以为我们是在吹牛皮!”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会意的笑声,这些受邀而来的嘉宾当然听得出颜楚杰这是在有意卖弄海军的战绩,但站在海汉国民或者盟友的角度,他们也很乐于为颜楚杰捧这个场。 海汉在海外地区的军事行动,基本都是在沿海地区或者岛屿上展开,所以几乎无一例外都有海军参与其中,而海军所取得的战绩也丝毫不比陆军逊色。不过可惜海军司令王汤姆目前还在北方,他要是在场,便可替自己麾下的部队好好做一做宣传了。 由于时间有限,官方并没有让嘉宾们悠闲地转完整个博物馆,只是大致参观了一下,便又去到码头,登船观看安排在下午的帆板比试。 这单人操作的帆板结构极为简单,只有一板一桅一帆,驾乘者需站在仅有一丈多长的船板上操作风帆,这个项目重点便是考验驾乘者对风向的判断和利用海风推动帆板前进的能力。参赛人员从近岸处的起点出发之后,需要在海面上绕行几个设置好的浮标以完成指定的航行路线,最终以速度最快者为优胜。 作为未来的舰船指挥官,当然必须掌握如何去驾驭帆船在海上按照制定好的路线行进,而这种小帆板便正是训练相关技能的初级道具。 海军训练所用的这种帆板自然没有后世用于体育比赛的单人帆板那样易于操作,所以驾乘者得花费更多的气力调整船帆,维持帆板在海浪间的平衡,这对于体力也是极大的考验,能顺利完成赛程就已颇为不易了。 海汉在过去的十来年里到底参与了多少场战争,打败了多少对手,如果仅从史料记载中进行了解,或许还很难有直观的感受,但亲眼看到军事博物馆里这些琳琅满目的战利品陈设,就很容易理解海汉军为何会被各方视为战无不胜的强者了。 “各位可能也注意到了,在这里所见到的陈列品,实际上多数都是来自陆军。那么为什么关于海军的陈列品会相对较少呢?”颜楚杰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之后,才继续说道:“那是因为我们的海军舰队往往会在海上给予对手毁灭性的打击,船都被打沉了,自然也就没什么战利品了,总不能随便捞几块船板回来摆在这里,那样来参观的人肯定会以为我们是在吹牛皮!”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会意的笑声,这些受邀而来的嘉宾当然听得出颜楚杰这是在有意卖弄海军的战绩,但站在海汉国民或者盟友的角度,他们也很乐于为颜楚杰捧这个场。 海汉在海外地区的军事行动,基本都是在沿海地区或者岛屿上展开,所以几乎无一例外都有海军参与其中,而海军所取得的战绩也丝毫不比陆军逊色。不过可惜海军司令王汤姆目前还在北方,他要是在场,便可替自己麾下的部队好好做一做宣传了。 由于时间有限,官方并没有让嘉宾们悠闲地转完整个博物馆,只是大致参观了一下,便又去到码头,登船观看安排在下午的帆板比试。 这单人操作的帆板结构极为简单,只有一板一桅一帆,驾乘者需站在仅有一丈多长的船板上操作风帆,这个项目重点便是考验驾乘者对风向的判断和利用海风推动帆板前进的能力。参赛人员从近岸处的起点出发之后,需要在海面上绕行几个设置好的浮标以完成指定的航行路线,最终以速度最快者为优胜。 作为未来的舰船指挥官,当然必须掌握如何去驾驭帆船在海上按照制定好的路线行进,而这种小帆板便正是训练相关技能的初级道具。 海军训练所用的这种帆板自然没有后世用于体育比赛的单人帆板那样易于操作,所以驾乘者得花费更多的气力调整船帆,维持帆板在海浪间的平衡,这对于体力也是极大的考验,能顺利完成赛程就已颇为不易了。 正文 第2273章 对海汉来说,先进的武器设计方案并不是问题,胜利堡存有今后几百年人类所能制造出来的各式武器装备资料,虽然这些武器的制造技术对目前的海汉而言仍然存在着诸多难题,但现阶段所能制造出来的武器装备就足以让海汉在很长一段时期内保持住对其他国家的军事优势。 当然了,能制造出来跟能列装到部队中还是两码事,比如今天用来展示的这一架仿马克沁机枪,所费的工时之长,投入的成本之高,都无法让其在现阶段成为军中的制式武器,顶多只算是用来验证制造工艺的样品。 炫耀武力的目的,终究还是为了尽量避免使用武力。海汉高层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尽管机枪这种武器远远超越了作战需求,而且限于制造工艺不成熟,短期内无法实现量产,兵工部门还是想方设法造出了这么一架用于展示作战性能的样品。 尽管有现成的设计方案,但由于在此之前没有制造这类自动武器的经验,兵工部门还是花了一年多时间一边造一边解决各种技术难题,装配完成后又经过了数月的调校,这架机枪的实战性能才总算是得到了颜楚杰和白克思的认可,正好能赶在这次比武活动期间对外亮相。 趁着布置枪靶的时间,白克思继续向观众们介绍这架机枪的性能参数:“这架机枪全重约有百斤,使用帆布弹带供弹,每条弹带上有三百发子弹,而且弹带还可以接续,所以理论上它可以一直不停地发射子弹,直到把弹带上的子弹全部打完为止。” “各位看到的这个粗筒,其实并非枪管,而是包在枪管外面的散热筒,里面注入了冷水,以免连续射击时枪管过热。我们把它设计在这个架子上,不论用人力或畜力都能比较方便地进行移动,这样也便于在战场上灵活调动和部署。” “它的实际有效射程,其实要比接下来所演示的射击距离更长,不过因为射击时震动较大,对远距离目标的打击就没有那么精准了,在比较近的距离上,射击精度会更好一些。但如果与海汉军目前装备的步枪相比,在同等距离上,这种机枪的杀伤力可要强得多。具体的杀伤效果如何,各位看完接下来的射击演示便能一目了然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海汉来说,先进的武器设计方案并不是问题,胜利堡存有今后几百年人类所能制造出来的各式武器装备资料,虽然这些武器的制造技术对目前的海汉而言仍然存在着诸多难题,但现阶段所能制造出来的武器装备就足以让海汉在很长一段时期内保持住对其他国家的军事优势。 当然了,能制造出来跟能列装到部队中还是两码事,比如今天用来展示的这一架仿马克沁机枪,所费的工时之长,投入的成本之高,都无法让其在现阶段成为军中的制式武器,顶多只算是用来验证制造工艺的样品。 炫耀武力的目的,终究还是为了尽量避免使用武力。海汉高层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尽管机枪这种武器远远超越了作战需求,而且限于制造工艺不成熟,短期内无法实现量产,兵工部门还是想方设法造出了这么一架用于展示作战性能的样品。 尽管有现成的设计方案,但由于在此之前没有制造这类自动武器的经验,兵工部门还是花了一年多时间一边造一边解决各种技术难题,装配完成后又经过了数月的调校,这架机枪的实战性能才总算是得到了颜楚杰和白克思的认可,正好能赶在这次比武活动期间对外亮相。 趁着布置枪靶的时间,白克思继续向观众们介绍这架机枪的性能参数:“这架机枪全重约有百斤,使用帆布弹带供弹,每条弹带上有三百发子弹,而且弹带还可以接续,所以理论上它可以一直不停地发射子弹,直到把弹带上的子弹全部打完为止。” “各位看到的这个粗筒,其实并非枪管,而是包在枪管外面的散热筒,里面注入了冷水,以免连续射击时枪管过热。我们把它设计在这个架子上,不论用人力或畜力都能比较方便地进行移动,这样也便于在战场上灵活调动和部署。” “它的实际有效射程,其实要比接下来所演示的射击距离更长,不过因为射击时震动较大,对远距离目标的打击就没有那么精准了,在比较近的距离上,射击精度会更好一些。但如果与海汉军目前装备的步枪相比,在同等距离上,这种机枪的杀伤力可要强得多。具体的杀伤效果如何,各位看完接下来的射击演示便能一目了然了。” 对海汉来说,先进的武器设计方案并不是问题,胜利堡存有今后几百年人类所能制造出来的各式武器装备资料,虽然这些武器的制造技术对目前的海汉而言仍然存在着诸多难题,但现阶段所能制造出来的武器装备就足以让海汉在很长一段时期内保持住对其他国家的军事优势。 当然了,能制造出来跟能列装到部队中还是两码事,比如今天用来展示的这一架仿马克沁机枪,所费的工时之长,投入的成本之高,都无法让其在现阶段成为军中的制式武器,顶多只算是用来验证制造工艺的样品。 炫耀武力的目的,终究还是为了尽量避免使用武力。海汉高层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尽管机枪这种武器远远超越了作战需求,而且限于制造工艺不成熟,短期内无法实现量产,兵工部门还是想方设法造出了这么一架用于展示作战性能的样品。 尽管有现成的设计方案,但由于在此之前没有制造这类自动武器的经验,兵工部门还是花了一年多时间一边造一边解决各种技术难题,装配完成后又经过了数月的调校,这架机枪的实战性能才总算是得到了颜楚杰和白克思的认可,正好能赶在这次比武活动期间对外亮相。 趁着布置枪靶的时间,白克思继续向观众们介绍这架机枪的性能参数:“这架机枪全重约有百斤,使用帆布弹带供弹,每条弹带上有三百发子弹,而且弹带还可以接续,所以理论上它可以一直不停地发射子弹,直到把弹带上的子弹全部打完为止。” “各位看到的这个粗筒,其实并非枪管,而是包在枪管外面的散热筒,里面注入了冷水,以免连续射击时枪管过热。我们把它设计在这个架子上,不论用人力或畜力都能比较方便地进行移动,这样也便于在战场上灵活调动和部署。” “它的实际有效射程,其实要比接下来所演示的射击距离更长,不过因为射击时震动较大,对远距离目标的打击就没有那么精准了,在比较近的距离上,射击精度会更好一些。但如果与海汉军目前装备的步枪相比,在同等距离上,这种机枪的杀伤力可要强得多。具体的杀伤效果如何,各位看完接下来的射击演示便能一目了然了。” 对海汉来说,先进的武器设计方案并不是问题,胜利堡存有今后几百年人类所能制造出来的各式武器装备资料,虽然这些武器的制造技术对目前的海汉而言仍然存在着诸多难题,但现阶段所能制造出来的武器装备就足以让海汉在很长一段时期内保持住对其他国家的军事优势。 当然了,能制造出来跟能列装到部队中还是两码事,比如今天用来展示的这一架仿马克沁机枪,所费的工时之长,投入的成本之高,都无法让其在现阶段成为军中的制式武器,顶多只算是用来验证制造工艺的样品。 炫耀武力的目的,终究还是为了尽量避免使用武力。海汉高层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尽管机枪这种武器远远超越了作战需求,而且限于制造工艺不成熟,短期内无法实现量产,兵工部门还是想方设法造出了这么一架用于展示作战性能的样品。 尽管有现成的设计方案,但由于在此之前没有制造这类自动武器的经验,兵工部门还是花了一年多时间一边造一边解决各种技术难题,装配完成后又经过了数月的调校,这架机枪的实战性能才总算是得到了颜楚杰和白克思的认可,正好能赶在这次比武活动期间对外亮相。 趁着布置枪靶的时间,白克思继续向观众们介绍这架机枪的性能参数:“这架机枪全重约有百斤,使用帆布弹带供弹,每条弹带上有三百发子弹,而且弹带还可以接续,所以理论上它可以一直不停地发射子弹,直到把弹带上的子弹全部打完为止。” “各位看到的这个粗筒,其实并非枪管,而是包在枪管外面的散热筒,里面注入了冷水,以免连续射击时枪管过热。我们把它设计在这个架子上,不论用人力或畜力都能比较方便地进行移动,这样也便于在战场上灵活调动和部署。” “它的实际有效射程,其实要比接下来所演示的射击距离更长,不过因为射击时震动较大,对远距离目标的打击就没有那么精准了,在比较近的距离上,射击精度会更好一些。但如果与海汉军目前装备的步枪相比,在同等距离上,这种机枪的杀伤力可要强得多。具体的杀伤效果如何,各位看完接下来的射击演示便能一目了然了。” 对海汉来说,先进的武器设计方案并不是问题,胜利堡存有今后几百年人类所能制造出来的各式武器装备资料,虽然这些武器的制造技术对目前的海汉而言仍然存在着诸多难题,但现阶段所能制造出来的武器装备就足以让海汉在很长一段时期内保持住对其他国家的军事优势。 当然了,能制造出来跟能列装到部队中还是两码事,比如今天用来展示的这一架仿马克沁机枪,所费的工时之长,投入的成本之高,都无法让其在现阶段成为军中的制式武器,顶多只算是用来验证制造工艺的样品。 炫耀武力的目的,终究还是为了尽量避免使用武力。海汉高层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尽管机枪这种武器远远超越了作战需求,而且限于制造工艺不成熟,短期内无法实现量产,兵工部门还是想方设法造出了这么一架用于展示作战性能的样品。 尽管有现成的设计方案,但由于在此之前没有制造这类自动武器的经验,兵工部门还是花了一年多时间一边造一边解决各种技术难题,装配完成后又经过了数月的调校,这架机枪的实战性能才总算是得到了颜楚杰和白克思的认可,正好能赶在这次比武活动期间对外亮相。 趁着布置枪靶的时间,白克思继续向观众们介绍这架机枪的性能参数:“这架机枪全重约有百斤,使用帆布弹带供弹,每条弹带上有三百发子弹,而且弹带还可以接续,所以理论上它可以一直不停地发射子弹,直到把弹带上的子弹全部打完为止。” “各位看到的这个粗筒,其实并非枪管,而是包在枪管外面的散热筒,里面注入了冷水,以免连续射击时枪管过热。我们把它设计在这个架子上,不论用人力或畜力都能比较方便地进行移动,这样也便于在战场上灵活调动和部署。” “它的实际有效射程,其实要比接下来所演示的射击距离更长,不过因为射击时震动较大,对远距离目标的打击就没有那么精准了,在比较近的距离上,射击精度会更好一些。但如果与海汉军目前装备的步枪相比,在同等距离上,这种机枪的杀伤力可要强得多。具体的杀伤效果如何,各位看完接下来的射击演示便能一目了然了。” 正文 第2274章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不具备李奈这种水平的眼光见识,也根本不会去考虑装备和使用这种武器需要海汉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们只是惊讶于这种武器的作战效力,并单纯地认为既然海汉已经能够制造出机枪,那么接下来将其装备到军队中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这也正是海汉官方安排展示活动的主要目的,便是要通过这种手段,让外界认为海汉军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所能抵御的程度,今后老老实实地服从海汉安排就行了,不要试图在军事方面挑战海汉的权威。 然而这还并非今天展示活动的终点,在枪械的展示结束后,白克思宣布还将向在场的嘉宾展示海汉在火炮研制方面的最新成就。 由一匹驮马拉着的一门火炮很快出现在众人面前,这门炮的口径看起来并不大,但炮管却较一般火炮更为细长。白克思向在场嘉宾们介绍,这是海汉兵工最新研制出的后膛装填线膛火炮,在有效射程及射击精度方面的作战性能都较旧式火炮有显著提高。 事实上后膛炮已经进行了很长时间的研发,在海军实验舰“黑鲨号”上装载的两门主舰炮,便已经用上了先进的后膛炮。不过相较于海军装备的舰炮,这次展示的这门炮在性能上又有所升级,算是一个才更新不久的版本。 将这种火炮向公众进行近距离展示和说明,这的确还是第一次。而敢于将这种秘密武器拿出来进行公开亮相,也是从侧面表明了海汉对相关兵工技术的充分自信,就算让外界看到了这种新式火炮的外形构造,也不可能有足够高的兵工制造技术来进行仿制。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不具备李奈这种水平的眼光见识,也根本不会去考虑装备和使用这种武器需要海汉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们只是惊讶于这种武器的作战效力,并单纯地认为既然海汉已经能够制造出机枪,那么接下来将其装备到军队中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这也正是海汉官方安排展示活动的主要目的,便是要通过这种手段,让外界认为海汉军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所能抵御的程度,今后老老实实地服从海汉安排就行了,不要试图在军事方面挑战海汉的权威。 然而这还并非今天展示活动的终点,在枪械的展示结束后,白克思宣布还将向在场的嘉宾展示海汉在火炮研制方面的最新成就。 由一匹驮马拉着的一门火炮很快出现在众人面前,这门炮的口径看起来并不大,但炮管却较一般火炮更为细长。白克思向在场嘉宾们介绍,这是海汉兵工最新研制出的后膛装填线膛火炮,在有效射程及射击精度方面的作战性能都较旧式火炮有显著提高。 事实上后膛炮已经进行了很长时间的研发,在海军实验舰“黑鲨号”上装载的两门主舰炮,便已经用上了先进的后膛炮。不过相较于海军装备的舰炮,这次展示的这门炮在性能上又有所升级,算是一个才更新不久的版本。 将这种火炮向公众进行近距离展示和说明,这的确还是第一次。而敢于将这种秘密武器拿出来进行公开亮相,也是从侧面表明了海汉对相关兵工技术的充分自信,就算让外界看到了这种新式火炮的外形构造,也不可能有足够高的兵工制造技术来进行仿制。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不具备李奈这种水平的眼光见识,也根本不会去考虑装备和使用这种武器需要海汉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们只是惊讶于这种武器的作战效力,并单纯地认为既然海汉已经能够制造出机枪,那么接下来将其装备到军队中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这也正是海汉官方安排展示活动的主要目的,便是要通过这种手段,让外界认为海汉军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所能抵御的程度,今后老老实实地服从海汉安排就行了,不要试图在军事方面挑战海汉的权威。 然而这还并非今天展示活动的终点,在枪械的展示结束后,白克思宣布还将向在场的嘉宾展示海汉在火炮研制方面的最新成就。 由一匹驮马拉着的一门火炮很快出现在众人面前,这门炮的口径看起来并不大,但炮管却较一般火炮更为细长。白克思向在场嘉宾们介绍,这是海汉兵工最新研制出的后膛装填线膛火炮,在有效射程及射击精度方面的作战性能都较旧式火炮有显著提高。 事实上后膛炮已经进行了很长时间的研发,在海军实验舰“黑鲨号”上装载的两门主舰炮,便已经用上了先进的后膛炮。不过相较于海军装备的舰炮,这次展示的这门炮在性能上又有所升级,算是一个才更新不久的版本。 将这种火炮向公众进行近距离展示和说明,这的确还是第一次。而敢于将这种秘密武器拿出来进行公开亮相,也是从侧面表明了海汉对相关兵工技术的充分自信,就算让外界看到了这种新式火炮的外形构造,也不可能有足够高的兵工制造技术来进行仿制。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不具备李奈这种水平的眼光见识,也根本不会去考虑装备和使用这种武器需要海汉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们只是惊讶于这种武器的作战效力,并单纯地认为既然海汉已经能够制造出机枪,那么接下来将其装备到军队中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这也正是海汉官方安排展示活动的主要目的,便是要通过这种手段,让外界认为海汉军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所能抵御的程度,今后老老实实地服从海汉安排就行了,不要试图在军事方面挑战海汉的权威。 然而这还并非今天展示活动的终点,在枪械的展示结束后,白克思宣布还将向在场的嘉宾展示海汉在火炮研制方面的最新成就。 由一匹驮马拉着的一门火炮很快出现在众人面前,这门炮的口径看起来并不大,但炮管却较一般火炮更为细长。白克思向在场嘉宾们介绍,这是海汉兵工最新研制出的后膛装填线膛火炮,在有效射程及射击精度方面的作战性能都较旧式火炮有显著提高。 事实上后膛炮已经进行了很长时间的研发,在海军实验舰“黑鲨号”上装载的两门主舰炮,便已经用上了先进的后膛炮。不过相较于海军装备的舰炮,这次展示的这门炮在性能上又有所升级,算是一个才更新不久的版本。 将这种火炮向公众进行近距离展示和说明,这的确还是第一次。而敢于将这种秘密武器拿出来进行公开亮相,也是从侧面表明了海汉对相关兵工技术的充分自信,就算让外界看到了这种新式火炮的外形构造,也不可能有足够高的兵工制造技术来进行仿制。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不具备李奈这种水平的眼光见识,也根本不会去考虑装备和使用这种武器需要海汉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们只是惊讶于这种武器的作战效力,并单纯地认为既然海汉已经能够制造出机枪,那么接下来将其装备到军队中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这也正是海汉官方安排展示活动的主要目的,便是要通过这种手段,让外界认为海汉军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所能抵御的程度,今后老老实实地服从海汉安排就行了,不要试图在军事方面挑战海汉的权威。 然而这还并非今天展示活动的终点,在枪械的展示结束后,白克思宣布还将向在场的嘉宾展示海汉在火炮研制方面的最新成就。 由一匹驮马拉着的一门火炮很快出现在众人面前,这门炮的口径看起来并不大,但炮管却较一般火炮更为细长。白克思向在场嘉宾们介绍,这是海汉兵工最新研制出的后膛装填线膛火炮,在有效射程及射击精度方面的作战性能都较旧式火炮有显著提高。 事实上后膛炮已经进行了很长时间的研发,在海军实验舰“黑鲨号”上装载的两门主舰炮,便已经用上了先进的后膛炮。不过相较于海军装备的舰炮,这次展示的这门炮在性能上又有所升级,算是一个才更新不久的版本。 将这种火炮向公众进行近距离展示和说明,这的确还是第一次。而敢于将这种秘密武器拿出来进行公开亮相,也是从侧面表明了海汉对相关兵工技术的充分自信,就算让外界看到了这种新式火炮的外形构造,也不可能有足够高的兵工制造技术来进行仿制。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不具备李奈这种水平的眼光见识,也根本不会去考虑装备和使用这种武器需要海汉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们只是惊讶于这种武器的作战效力,并单纯地认为既然海汉已经能够制造出机枪,那么接下来将其装备到军队中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这也正是海汉官方安排展示活动的主要目的,便是要通过这种手段,让外界认为海汉军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所能抵御的程度,今后老老实实地服从海汉安排就行了,不要试图在军事方面挑战海汉的权威。 然而这还并非今天展示活动的终点,在枪械的展示结束后,白克思宣布还将向在场的嘉宾展示海汉在火炮研制方面的最新成就。 由一匹驮马拉着的一门火炮很快出现在众人面前,这门炮的口径看起来并不大,但炮管却较一般火炮更为细长。白克思向在场嘉宾们介绍,这是海汉兵工最新研制出的后膛装填线膛火炮,在有效射程及射击精度方面的作战性能都较旧式火炮有显著提高。 事实上后膛炮已经进行了很长时间的研发,在海军实验舰“黑鲨号”上装载的两门主舰炮,便已经用上了先进的后膛炮。不过相较于海军装备的舰炮,这次展示的这门炮在性能上又有所升级,算是一个才更新不久的版本。 将这种火炮向公众进行近距离展示和说明,这的确还是第一次。而敢于将这种秘密武器拿出来进行公开亮相,也是从侧面表明了海汉对相关兵工技术的充分自信,就算让外界看到了这种新式火炮的外形构造,也不可能有足够高的兵工制造技术来进行仿制。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不具备李奈这种水平的眼光见识,也根本不会去考虑装备和使用这种武器需要海汉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们只是惊讶于这种武器的作战效力,并单纯地认为既然海汉已经能够制造出机枪,那么接下来将其装备到军队中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而这也正是海汉官方安排展示活动的主要目的,便是要通过这种手段,让外界认为海汉军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所能抵御的程度,今后老老实实地服从海汉安排就行了,不要试图在军事方面挑战海汉的权威。 然而这还并非今天展示活动的终点,在枪械的展示结束后,白克思宣布还将向在场的嘉宾展示海汉在火炮研制方面的最新成就。 由一匹驮马拉着的一门火炮很快出现在众人面前,这门炮的口径看起来并不大,但炮管却较一般火炮更为细长。白克思向在场嘉宾们介绍,这是海汉兵工最新研制出的后膛装填线膛火炮,在有效射程及射击精度方面的作战性能都较旧式火炮有显著提高。 事实上后膛炮已经进行了很长时间的研发,在海军实验舰“黑鲨号”上装载的两门主舰炮,便已经用上了先进的后膛炮。不过相较于海军装备的舰炮,这次展示的这门炮在性能上又有所升级,算是一个才更新不久的版本。 将这种火炮向公众进行近距离展示和说明,这的确还是第一次。 正文 第2275章 海汉的军火生意大概可以算是这个时代最暴利的买卖之一,即便这些武器装备的价格居高不下,交付周期极长,还经常会对购买数量进行限制,也仍然抵挡不住客户们的购买热情,外销清单范围内的各类武器装备都常年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有时候甚至不得不通过残酷的竞价方式来决定谁能获得购买资格。 当初马打蓝人推着一车金条到胜利堡外求购武器的行为虽然看起来像个笑话,但其实这类拿着钱上门求购的状况着实发生过不少次,只不过其他势力没有马打蓝人做得这么露骨而已。 销路,对海汉的军火贸易来说从来都不是问题。如何控制各国从海汉进口的军事装备规模,使其相互之间,以及跟海汉之间,形成一个动态的力量平衡,才是海汉相关部门最为操心的问题。 海汉故意安排向各国嘉宾展示最先进的武器装备,一方面是为了震慑各方,延续海汉在军备研制方面的权威地位,另一方面也是借此让各方确信,海汉利用先进兵工技术所制造出来的军火,在未来一段时期仍将是他们更新军备的最佳选择。 而且这种商品的特殊性就在于它并不会给留客户太多的选择空间,几乎不会有人在了解这些武器的性能之后还能安然地抱着“太贵不买”的念头,坐看别家大举采购。为了自身安全和国际地位考虑,最终都不得不加入这场国际军备竞赛。 在这方面最显著的事例莫过于马打蓝国和荷兰东印度公司了,双方都知道对方在实力壮大之后必然会出兵攻击自己,而快速提升军事实力的最佳捷径莫过于购买海汉军火来武装自己,于是双方都只能卯足了劲照着海汉供货的上限进行采购。谁先停下,谁就有可能会陷入被动,变成被欺负的一方。 即便没有这样的恶邻,在多年来见识了海汉是如何利用武力手段一步步开疆拓土之后,也有很多人想要复制海汉的发家模式,使用强大的武力来巩固统治并扩大势力范围——最起码保证自己不会在他日成为别人扩大势力范围的目标。 除此之外,作为海汉的军事盟友或者贸易伙伴,也必须要以军火订单来证明自己的合作诚意,当然如果将其理解为一种变相的保护费也不为过。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的军火生意大概可以算是这个时代最暴利的买卖之一,即便这些武器装备的价格居高不下,交付周期极长,还经常会对购买数量进行限制,也仍然抵挡不住客户们的购买热情,外销清单范围内的各类武器装备都常年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有时候甚至不得不通过残酷的竞价方式来决定谁能获得购买资格。 当初马打蓝人推着一车金条到胜利堡外求购武器的行为虽然看起来像个笑话,但其实这类拿着钱上门求购的状况着实发生过不少次,只不过其他势力没有马打蓝人做得这么露骨而已。 销路,对海汉的军火贸易来说从来都不是问题。如何控制各国从海汉进口的军事装备规模,使其相互之间,以及跟海汉之间,形成一个动态的力量平衡,才是海汉相关部门最为操心的问题。 海汉故意安排向各国嘉宾展示最先进的武器装备,一方面是为了震慑各方,延续海汉在军备研制方面的权威地位,另一方面也是借此让各方确信,海汉利用先进兵工技术所制造出来的军火,在未来一段时期仍将是他们更新军备的最佳选择。 而且这种商品的特殊性就在于它并不会给留客户太多的选择空间,几乎不会有人在了解这些武器的性能之后还能安然地抱着“太贵不买”的念头,坐看别家大举采购。为了自身安全和国际地位考虑,最终都不得不加入这场国际军备竞赛。 在这方面最显著的事例莫过于马打蓝国和荷兰东印度公司了,双方都知道对方在实力壮大之后必然会出兵攻击自己,而快速提升军事实力的最佳捷径莫过于购买海汉军火来武装自己,于是双方都只能卯足了劲照着海汉供货的上限进行采购。谁先停下,谁就有可能会陷入被动,变成被欺负的一方。 即便没有这样的恶邻,在多年来见识了海汉是如何利用武力手段一步步开疆拓土之后,也有很多人想要复制海汉的发家模式,使用强大的武力来巩固统治并扩大势力范围——最起码保证自己不会在他日成为别人扩大势力范围的目标。 除此之外,作为海汉的军事盟友或者贸易伙伴,也必须要以军火订单来证明自己的合作诚意,当然如果将其理解为一种变相的保护费也不为过。 海汉的军火生意大概可以算是这个时代最暴利的买卖之一,即便这些武器装备的价格居高不下,交付周期极长,还经常会对购买数量进行限制,也仍然抵挡不住客户们的购买热情,外销清单范围内的各类武器装备都常年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有时候甚至不得不通过残酷的竞价方式来决定谁能获得购买资格。 当初马打蓝人推着一车金条到胜利堡外求购武器的行为虽然看起来像个笑话,但其实这类拿着钱上门求购的状况着实发生过不少次,只不过其他势力没有马打蓝人做得这么露骨而已。 销路,对海汉的军火贸易来说从来都不是问题。如何控制各国从海汉进口的军事装备规模,使其相互之间,以及跟海汉之间,形成一个动态的力量平衡,才是海汉相关部门最为操心的问题。 海汉故意安排向各国嘉宾展示最先进的武器装备,一方面是为了震慑各方,延续海汉在军备研制方面的权威地位,另一方面也是借此让各方确信,海汉利用先进兵工技术所制造出来的军火,在未来一段时期仍将是他们更新军备的最佳选择。 而且这种商品的特殊性就在于它并不会给留客户太多的选择空间,几乎不会有人在了解这些武器的性能之后还能安然地抱着“太贵不买”的念头,坐看别家大举采购。为了自身安全和国际地位考虑,最终都不得不加入这场国际军备竞赛。 在这方面最显著的事例莫过于马打蓝国和荷兰东印度公司了,双方都知道对方在实力壮大之后必然会出兵攻击自己,而快速提升军事实力的最佳捷径莫过于购买海汉军火来武装自己,于是双方都只能卯足了劲照着海汉供货的上限进行采购。谁先停下,谁就有可能会陷入被动,变成被欺负的一方。 即便没有这样的恶邻,在多年来见识了海汉是如何利用武力手段一步步开疆拓土之后,也有很多人想要复制海汉的发家模式,使用强大的武力来巩固统治并扩大势力范围——最起码保证自己不会在他日成为别人扩大势力范围的目标。 除此之外,作为海汉的军事盟友或者贸易伙伴,也必须要以军火订单来证明自己的合作诚意,当然如果将其理解为一种变相的保护费也不为过。 海汉的军火生意大概可以算是这个时代最暴利的买卖之一,即便这些武器装备的价格居高不下,交付周期极长,还经常会对购买数量进行限制,也仍然抵挡不住客户们的购买热情,外销清单范围内的各类武器装备都常年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有时候甚至不得不通过残酷的竞价方式来决定谁能获得购买资格。 当初马打蓝人推着一车金条到胜利堡外求购武器的行为虽然看起来像个笑话,但其实这类拿着钱上门求购的状况着实发生过不少次,只不过其他势力没有马打蓝人做得这么露骨而已。 销路,对海汉的军火贸易来说从来都不是问题。如何控制各国从海汉进口的军事装备规模,使其相互之间,以及跟海汉之间,形成一个动态的力量平衡,才是海汉相关部门最为操心的问题。 海汉故意安排向各国嘉宾展示最先进的武器装备,一方面是为了震慑各方,延续海汉在军备研制方面的权威地位,另一方面也是借此让各方确信,海汉利用先进兵工技术所制造出来的军火,在未来一段时期仍将是他们更新军备的最佳选择。 而且这种商品的特殊性就在于它并不会给留客户太多的选择空间,几乎不会有人在了解这些武器的性能之后还能安然地抱着“太贵不买”的念头,坐看别家大举采购。为了自身安全和国际地位考虑,最终都不得不加入这场国际军备竞赛。 在这方面最显著的事例莫过于马打蓝国和荷兰东印度公司了,双方都知道对方在实力壮大之后必然会出兵攻击自己,而快速提升军事实力的最佳捷径莫过于购买海汉军火来武装自己,于是双方都只能卯足了劲照着海汉供货的上限进行采购。谁先停下,谁就有可能会陷入被动,变成被欺负的一方。 即便没有这样的恶邻,在多年来见识了海汉是如何利用武力手段一步步开疆拓土之后,也有很多人想要复制海汉的发家模式,使用强大的武力来巩固统治并扩大势力范围——最起码保证自己不会在他日成为别人扩大势力范围的目标。 除此之外,作为海汉的军事盟友或者贸易伙伴,也必须要以军火订单来证明自己的合作诚意,当然如果将其理解为一种变相的保护费也不为过。 海汉的军火生意大概可以算是这个时代最暴利的买卖之一,即便这些武器装备的价格居高不下,交付周期极长,还经常会对购买数量进行限制,也仍然抵挡不住客户们的购买热情,外销清单范围内的各类武器装备都常年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有时候甚至不得不通过残酷的竞价方式来决定谁能获得购买资格。 当初马打蓝人推着一车金条到胜利堡外求购武器的行为虽然看起来像个笑话,但其实这类拿着钱上门求购的状况着实发生过不少次,只不过其他势力没有马打蓝人做得这么露骨而已。 销路,对海汉的军火贸易来说从来都不是问题。如何控制各国从海汉进口的军事装备规模,使其相互之间,以及跟海汉之间,形成一个动态的力量平衡,才是海汉相关部门最为操心的问题。 海汉故意安排向各国嘉宾展示最先进的武器装备,一方面是为了震慑各方,延续海汉在军备研制方面的权威地位,另一方面也是借此让各方确信,海汉利用先进兵工技术所制造出来的军火,在未来一段时期仍将是他们更新军备的最佳选择。 而且这种商品的特殊性就在于它并不会给留客户太多的选择空间,几乎不会有人在了解这些武器的性能之后还能安然地抱着“太贵不买”的念头,坐看别家大举采购。为了自身安全和国际地位考虑,最终都不得不加入这场国际军备竞赛。 在这方面最显著的事例莫过于马打蓝国和荷兰东印度公司了,双方都知道对方在实力壮大之后必然会出兵攻击自己,而快速提升军事实力的最佳捷径莫过于购买海汉军火来武装自己,于是双方都只能卯足了劲照着海汉供货的上限进行采购。谁先停下,谁就有可能会陷入被动,变成被欺负的一方。 即便没有这样的恶邻,在多年来见识了海汉是如何利用武力手段一步步开疆拓土之后,也有很多人想要复制海汉的发家模式,使用强大的武力来巩固统治并扩大势力范围——最起码保证自己不会在他日成为别人扩大势力范围的目标。 除此之外,作为海汉的军事盟友或者贸易伙伴,也必须要以军火订单来证明自己的合作诚意,当然如果将其理解为一种变相的保护费也不为过。 正文 第2276章 “起来起来,都别睡了!”张金宝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嘟囔:“本该由你们伺候我,如今倒是反过来了!像话吗?一个个酒气熏天,还不快去洗漱干净!” 昨晚他回到客栈,发现学生们全都不在,只留了一封信笺在房中,说是有三亚本地学子邀他们夜游。三亚平时并无宵禁,因此夜间也有很多玩耍去处,张金宝虽然自己没怎么去过,但也知道年轻人的心性便是如此,也无需担心本地的治安,便没有等学生们回来就先歇了。 不过一早醒来,他发现学生们并没有像前些天一样把洗脸水端到房里来,便起身来学生们住的房间一看,一个个还睡得死沉,而身上的酒气表明这些家伙昨晚应该是醉得不轻。 学生们被惊醒之后,仓惶从床上爬起来,三两下穿好衣服,慌慌忙忙给张金宝道一声“院长早”,然后赶紧出去洗漱。张金宝摇摇头,心道这三亚果然是与儋州不一样的花花世界,这些学生在书院都是表现良好的老实人,没想到才来三亚几日,就已经学会晚上溜出去喝酒作乐了。 到了吃早饭的时候,张金宝才问起他们昨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这些学生前几天在三亚各处游历的时候,结识了几名本地学子。年轻人共同话题多,交朋友容易,一番攀谈下来便熟悉了,不过因为琼西书院这些人在三亚待不了几天,对方便约定在他们离开之前,作东招待他们夜游三亚。正好昨天张金宝要出席官方安排的比武活动,这些学生便来了个先斩后奏,在客栈留下一封书信便溜出去了。 作东的本地年轻人雇了一艘帆船,请儋州来客出海海钓,然后就着这新鲜收获的鱼虾,由请的厨子在船上现杀现做,然后吹着海风喝着小酒,谈论各种话题。 据说这种活动方式是一些海汉高官们的最爱,后来才慢慢流入民间被人效仿。不过有钱有身份的商人一般不喜欢这种社交方式,因为出海对商人们来说实在不算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倒是那些以海汉生活方式为傲的年轻人,很快就学会了这种社会上层人物的消遣活动。 当然了,这些几乎没有隔夜烦恼的年轻人并不会理解,海汉高官安排这种活动的目的是要暂时离开工作环境,以此来排遣压力。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起来起来,都别睡了!”张金宝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嘟囔:“本该由你们伺候我,如今倒是反过来了!像话吗?一个个酒气熏天,还不快去洗漱干净!” 昨晚他回到客栈,发现学生们全都不在,只留了一封信笺在房中,说是有三亚本地学子邀他们夜游。三亚平时并无宵禁,因此夜间也有很多玩耍去处,张金宝虽然自己没怎么去过,但也知道年轻人的心性便是如此,也无需担心本地的治安,便没有等学生们回来就先歇了。 不过一早醒来,他发现学生们并没有像前些天一样把洗脸水端到房里来,便起身来学生们住的房间一看,一个个还睡得死沉,而身上的酒气表明这些家伙昨晚应该是醉得不轻。 学生们被惊醒之后,仓惶从床上爬起来,三两下穿好衣服,慌慌忙忙给张金宝道一声“院长早”,然后赶紧出去洗漱。张金宝摇摇头,心道这三亚果然是与儋州不一样的花花世界,这些学生在书院都是表现良好的老实人,没想到才来三亚几日,就已经学会晚上溜出去喝酒作乐了。 到了吃早饭的时候,张金宝才问起他们昨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这些学生前几天在三亚各处游历的时候,结识了几名本地学子。年轻人共同话题多,交朋友容易,一番攀谈下来便熟悉了,不过因为琼西书院这些人在三亚待不了几天,对方便约定在他们离开之前,作东招待他们夜游三亚。正好昨天张金宝要出席官方安排的比武活动,这些学生便来了个先斩后奏,在客栈留下一封书信便溜出去了。 作东的本地年轻人雇了一艘帆船,请儋州来客出海海钓,然后就着这新鲜收获的鱼虾,由请的厨子在船上现杀现做,然后吹着海风喝着小酒,谈论各种话题。 据说这种活动方式是一些海汉高官们的最爱,后来才慢慢流入民间被人效仿。不过有钱有身份的商人一般不喜欢这种社交方式,因为出海对商人们来说实在不算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倒是那些以海汉生活方式为傲的年轻人,很快就学会了这种社会上层人物的消遣活动。 当然了,这些几乎没有隔夜烦恼的年轻人并不会理解,海汉高官安排这种活动的目的是要暂时离开工作环境,以此来排遣压力。 “起来起来,都别睡了!”张金宝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嘟囔:“本该由你们伺候我,如今倒是反过来了!像话吗?一个个酒气熏天,还不快去洗漱干净!” 昨晚他回到客栈,发现学生们全都不在,只留了一封信笺在房中,说是有三亚本地学子邀他们夜游。三亚平时并无宵禁,因此夜间也有很多玩耍去处,张金宝虽然自己没怎么去过,但也知道年轻人的心性便是如此,也无需担心本地的治安,便没有等学生们回来就先歇了。 不过一早醒来,他发现学生们并没有像前些天一样把洗脸水端到房里来,便起身来学生们住的房间一看,一个个还睡得死沉,而身上的酒气表明这些家伙昨晚应该是醉得不轻。 学生们被惊醒之后,仓惶从床上爬起来,三两下穿好衣服,慌慌忙忙给张金宝道一声“院长早”,然后赶紧出去洗漱。张金宝摇摇头,心道这三亚果然是与儋州不一样的花花世界,这些学生在书院都是表现良好的老实人,没想到才来三亚几日,就已经学会晚上溜出去喝酒作乐了。 到了吃早饭的时候,张金宝才问起他们昨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这些学生前几天在三亚各处游历的时候,结识了几名本地学子。年轻人共同话题多,交朋友容易,一番攀谈下来便熟悉了,不过因为琼西书院这些人在三亚待不了几天,对方便约定在他们离开之前,作东招待他们夜游三亚。正好昨天张金宝要出席官方安排的比武活动,这些学生便来了个先斩后奏,在客栈留下一封书信便溜出去了。 作东的本地年轻人雇了一艘帆船,请儋州来客出海海钓,然后就着这新鲜收获的鱼虾,由请的厨子在船上现杀现做,然后吹着海风喝着小酒,谈论各种话题。 据说这种活动方式是一些海汉高官们的最爱,后来才慢慢流入民间被人效仿。不过有钱有身份的商人一般不喜欢这种社交方式,因为出海对商人们来说实在不算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倒是那些以海汉生活方式为傲的年轻人,很快就学会了这种社会上层人物的消遣活动。 当然了,这些几乎没有隔夜烦恼的年轻人并不会理解,海汉高官安排这种活动的目的是要暂时离开工作环境,以此来排遣压力。 “起来起来,都别睡了!”张金宝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嘟囔:“本该由你们伺候我,如今倒是反过来了!像话吗?一个个酒气熏天,还不快去洗漱干净!” 昨晚他回到客栈,发现学生们全都不在,只留了一封信笺在房中,说是有三亚本地学子邀他们夜游。三亚平时并无宵禁,因此夜间也有很多玩耍去处,张金宝虽然自己没怎么去过,但也知道年轻人的心性便是如此,也无需担心本地的治安,便没有等学生们回来就先歇了。 不过一早醒来,他发现学生们并没有像前些天一样把洗脸水端到房里来,便起身来学生们住的房间一看,一个个还睡得死沉,而身上的酒气表明这些家伙昨晚应该是醉得不轻。 学生们被惊醒之后,仓惶从床上爬起来,三两下穿好衣服,慌慌忙忙给张金宝道一声“院长早”,然后赶紧出去洗漱。张金宝摇摇头,心道这三亚果然是与儋州不一样的花花世界,这些学生在书院都是表现良好的老实人,没想到才来三亚几日,就已经学会晚上溜出去喝酒作乐了。 到了吃早饭的时候,张金宝才问起他们昨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这些学生前几天在三亚各处游历的时候,结识了几名本地学子。年轻人共同话题多,交朋友容易,一番攀谈下来便熟悉了,不过因为琼西书院这些人在三亚待不了几天,对方便约定在他们离开之前,作东招待他们夜游三亚。正好昨天张金宝要出席官方安排的比武活动,这些学生便来了个先斩后奏,在客栈留下一封书信便溜出去了。 作东的本地年轻人雇了一艘帆船,请儋州来客出海海钓,然后就着这新鲜收获的鱼虾,由请的厨子在船上现杀现做,然后吹着海风喝着小酒,谈论各种话题。 据说这种活动方式是一些海汉高官们的最爱,后来才慢慢流入民间被人效仿。不过有钱有身份的商人一般不喜欢这种社交方式,因为出海对商人们来说实在不算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倒是那些以海汉生活方式为傲的年轻人,很快就学会了这种社会上层人物的消遣活动。 当然了,这些几乎没有隔夜烦恼的年轻人并不会理解,海汉高官安排这种活动的目的是要暂时离开工作环境,以此来排遣压力。 “起来起来,都别睡了!”张金宝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嘟囔:“本该由你们伺候我,如今倒是反过来了!像话吗?一个个酒气熏天,还不快去洗漱干净!” 昨晚他回到客栈,发现学生们全都不在,只留了一封信笺在房中,说是有三亚本地学子邀他们夜游。三亚平时并无宵禁,因此夜间也有很多玩耍去处,张金宝虽然自己没怎么去过,但也知道年轻人的心性便是如此,也无需担心本地的治安,便没有等学生们回来就先歇了。 不过一早醒来,他发现学生们并没有像前些天一样把洗脸水端到房里来,便起身来学生们住的房间一看,一个个还睡得死沉,而身上的酒气表明这些家伙昨晚应该是醉得不轻。 学生们被惊醒之后,仓惶从床上爬起来,三两下穿好衣服,慌慌忙忙给张金宝道一声“院长早”,然后赶紧出去洗漱。张金宝摇摇头,心道这三亚果然是与儋州不一样的花花世界,这些学生在书院都是表现良好的老实人,没想到才来三亚几日,就已经学会晚上溜出去喝酒作乐了。 到了吃早饭的时候,张金宝才问起他们昨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这些学生前几天在三亚各处游历的时候,结识了几名本地学子。年轻人共同话题多,交朋友容易,一番攀谈下来便熟悉了,不过因为琼西书院这些人在三亚待不了几天,对方便约定在他们离开之前,作东招待他们夜游三亚。正好昨天张金宝要出席官方安排的比武活动,这些学生便来了个先斩后奏,在客栈留下一封书信便溜出去了。 作东的本地年轻人雇了一艘帆船,请儋州来客出海海钓,然后就着这新鲜收获的鱼虾,由请的厨子在船上现杀现做,然后吹着海风喝着小酒,谈论各种话题。 据说这种活动方式是一些海汉高官们的最爱,后来才慢慢流入民间被人效仿。不过有钱有身份的商人一般不喜欢这种社交方式,因为出海对商人们来说实在不算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倒是那些以海汉生活方式为傲的年轻人,很快就学会了这种社会上层人物的消遣活动。 当然了,这些几乎没有隔夜烦恼的年轻人并不会理解,海汉高官安排这种活动的目的是要暂时离开工作环境,以此来排遣压力。 正文 第2277章 船上的水手虽然客气,但张金宝也有分寸,不能因为对方好吃好喝招呼自己,就真把这里当成了酒楼饭店一样,当下连道不必上酒。待会儿李奈回来,要是自己酒气熏天去打招呼,那未必也太不敬重对方。 按照李奈昨日所说,他在城里应酬完之后就会尽快赶来港口。不过张金宝等人用完午餐之后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李奈才乘马车来到了港口登船。 “抱歉让张院长久等了,我这便让人解缆升帆准备出发。”李奈见到张金宝之后,还是解释了一下自己比约定时间出现得更晚的原因:“那安南小王爷今日与我相商的事情十分要紧,得先商议出个眉目之后才能离开三亚,所以在城里多耽搁了一些时间。” “三少爷正事要紧,耽搁片刻不妨事。”张金宝本来就是搭顺风船,对方包揽了这一路上的费用,他又怎能因为这种小事情而抱怨。 李奈回来之前,船上的水手其实就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所以在他下令之后,很快就驶离了港口。不过这对李奈来说并不意味着他开始进入休假状态,事实上在去往儋州途中,他仍需抓紧时间处理手上的各种公务。 福瑞丰在经过了十来的高速发展之后,已经成长为了这个时代的大明所不多见的大型国际贸易机构,经营的产业规模和所涉及的行业领域,也都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的水平,称其是一种新的业态也不为过。 如果以在海外的经营规模而论,那福瑞丰很可能已经是排在大明第一位的商业机构。而其在海外的产业,又有超过六成是位于海汉治下的海南岛上。 李奈早间频繁来往于广州和三亚之间,并不只是来这边满足个人的求知欲而已,他同时也是在为福瑞丰操位于海南岛的投资项目。 福瑞丰早期在海南岛的经营领域以农业、商贸为主,例如种植园和商栈这种收益稳定的长期项目,就属于福瑞丰乐于投资的对象。迄今为止,福瑞丰在海南岛上所经营的种植园和农场,大大小小加起来有三四十个之多,所属的商栈也是遍及了岛上的每一个县城。 在海汉官方的引导下,福瑞丰后来也开始投资一些相对陌生的产业,比如农产品深加工、海运造船、矿业冶炼,以及基建设施等等。这些产业带给福瑞丰的收益,也并不比过去所经营的传统产业差多少,甚至还能产生更为丰厚的利润。 不过随着福瑞丰经营规模的迅速扩大,他们也不免遭遇了海汉在扩张过程中所遇到的同样问题,即足够的经营管理人员可用。专业能力已经无法作为选拔任用管理人员的标准,福瑞丰只能尽量往这些岗位派遣忠诚度比较高的人员,许多项目的实际经营者甚至只是从广州抽调过来的伙计,连算帐都未必能算得清楚。 即便福瑞丰愿意出高薪从其他地方挖人,也还是跟不上用人需求的增长速度。所以在这个问题得到有效的解决之前,仍然需要李奈频繁地来往于广州和三亚之间,由他来对海汉治下的经营项目进行监管和指导。 如果时间充裕的话,李奈甚至还会在来到海南岛期间对这些管理人员进行短期的集中培训,让他们能够掌握日常经营所需的各种技能,以及福瑞丰内部的各类运转机制。 此次来到三亚,李奈的日程也一如往常十分忙碌,而且因为中间需要出席比武活动和相关的各种应酬,他这次就基本没能抽出时间与三亚本地的掌柜、管事、工头们这些下属人员进行会谈,更谈不上技能培训了。而这些管理人员递交上来的各种财务报表、经营报告、项目计划,他也只能在乘船离开三亚之后才有时间慢慢进行审阅。 如果以这个时代的做事方式,李奈当然应该留在三亚把这些事情处理完再走,否则等他回到广州之后才根据这些文档提供的信息拿出处理意见,再写信送来三亚,中间所需的时间就会耽搁很多事了。 不过好在李奈已经学会了以海汉的方式来处理这些事务,他可以在儋州或者广州将自己的处理意见通过电文的方式发到三亚,由当地的管理人员进行实施。这样只需要付出一些小小的花销,但却可以节约下来大量的宝贵时间,对于李奈这种阶层的人物来说,时间要远比金钱更宝贵,在航程中处理这些工作才是最省事省时的做法。 所以在与张金宝简单攀谈几句之后,李奈便称自己还有公务要处理,就回到了他的专属舱室中闭门不出了。张金宝倒也不疑有他,毕竟人家能让自己师生一行人搭顺风船回儋州已经是莫大的人情,总不可能在途中还得一直跟自己应酬。张金宝还特地跟学生们打了招呼,让他们在船上不可大呼小叫,避免影响到李奈做事。 一直到了晚饭时分,李奈才从船舱出来,主动邀请张金宝一行共进晚餐。席间李奈还看似不经意地打听了一下这些学生们的专业,并主动表示如果有兴趣的话,今后可以到福瑞丰做事,薪酬待遇等条件统统可以谈。 张金宝连忙谢过李奈,他知道李奈并非客套话,事实上最近几琼西书院的毕业生的确是有一些人进了福瑞丰做事,而且数量有递增的趋势。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迹象,张金宝才会在三亚大着胆子向李奈推销自己的连锁办学计划。 在张金宝看来,福瑞丰对用人的需求显而易见,而目前并一个专门机构能够长期稳定地向福瑞丰提供所需的专业人员,这对于琼西书院来说便是一个极好的切入点。 当夜无话。翌日船到昌化港的时候,李奈提出要在这里逗留一日,处理一些公事,还邀请张金宝一同前往福瑞丰在这里经营的一家铁器作坊进行参观。 “在下以前一直以为昌化这里都是官办冶炼作坊,倒是不知福瑞丰居然在这里也有产业。”在去往目的地的马车上,张金宝对李奈说道。 福瑞丰在昌化的产业应该规模不小,因为这里竟然还专门有一辆高级箱式马车等在港口迎接李奈的到来。张金宝上车时还特地留意了车门,果然又看到了福瑞丰的铭牌标志,很显然这辆马车并非在本地临时雇佣,而是特地部署在这里,以备大人物到来时所需。 “这里除了我们这家,其他的作坊的确都是官办。”李奈否认张金宝的说法,因为福瑞丰在这里兴办作坊本就是执委会特别批准的项目,截止目前的确还第二家能够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盐铁这类关系到国计民生的特殊物资,在历朝历代都是由官方掌控,在海汉也不例外。私人经营者虽然也可以介入产业链,但顶多就是充当加工分销商的角色,原则上不会允许其直接介入生产环节。 而福瑞丰在这方面的待遇其实并例外,无权参与石碌铁矿的开采和后续的冶炼,只能从官办作坊购买钢铁半成品来进行加工,干的其实是铁匠铺的活。只不过福瑞丰有足够的资本,又有官方特许,其经营规模可比一般的铁匠铺要大了太多。 马车穿过昌化港附近的城镇,一路往北,走了大概三四里地,眼看都快离开昌化县了,才终于到了李奈所说的地方。 张金宝下车一看,这处作坊占地大约有十来亩面积,如果以铁匠铺的标准来衡量,那的确是大得惊人了。 路边有一个巨大的煤堆,足有两层楼高,张金宝估计这一堆怕不得有十几斤煤。有两辆重载马车正在卸货,这种马车专为载货而设计,最大可以装载两千多斤货物,在昌化这边随处都能见到。 张金宝见状说道:“从港口运煤过来,这路程倒是有点远了。” 张金宝对于昌化的情况并不算陌生,他知道这里所用的燃煤,基本上都是来自海对面的黑土港。而那些官办作坊的位置相较这里更靠近港口,从距离上来看,光是这燃煤运费估计就得差了有一倍。 李奈点点头道:“的确如此,所以考虑到长期经营需求,接下来会在附近海岸建一处货运码头,再修一条路通到此处,这样就可以安排从黑土港来的运煤船就近卸货,运费也就可以节省下来了。” 张金宝听了之后,只能感叹福瑞丰财大气粗,可以用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来解决经营中所遇到的问题。 但其实福瑞丰对此早就做过细致的成本核算,如果计算每额外投入的运费,那么在附近建造一个专用的货运码头对长期经营来说更为划算,因为这里需要运输的可不仅仅是燃煤而已,还有产出的大量铁制品需要从这里运往外地。进进出出算下来,每能够节省的运费是极为可观的。至于由此所节约下来的时间成本,那就很难用金钱价值来计算了。 当然了,福瑞丰所拥有的丰厚资本的确也是李奈选择这种解决办法的原因之一,可以一步到位解决问题根源。如果换做普通的经营者,很可能就这样的魄力,通过修建专用的货运码头和道路来解决问题。 作坊的大小管事们已经闻讯赶来,迎接李奈的视察。李奈很客气地向下属们介绍了张金宝的身份,并邀他一起进入作坊察看生产情况。 “原来是张院长,我们这里也有来自贵书院的人,说起来倒也不是外人了!”这里的管事一听张金宝的身份,立刻便与他套上了近乎。毕竟张金宝是随李奈一同前来视察,这或许是意味着与琼西书院有什么新的合作了,先与其搞好关系总是不会错的。 张金宝客气几句,心中其实也有类似的猜想:既然李奈带自己来参观这处作坊,那或许是打算今后从琼西书院固定招收这个行当的学徒。 “我们这里的原材料都是来自附近的官办冶炼厂,然后在我们这里加工成各种民用铁器,比如农具、厨具、锚链等等。这些东西早都是官办作坊在做,但售价便宜利润低,官办作坊的人力成本高,做这些东西不划算,所以慢慢就划一部分给了我们来做。” 李奈一边走,一边向张金宝介绍这里的生产情况:“......我们这里所产的铁器,一多半其实是在海南岛本地销售,剩下的部分再运往两广地区贩卖。” 张金宝道:“据在下所知,我国的民用铁器可都卖得相当便宜,三少爷做这买卖,只怕是赚不了太多钱吧?” 李奈笑道:“的确如此,不然官方怎肯把这生意分给我们来做?不过这也无妨,福瑞丰做这个买卖,本就不是为了从民用铁器上赚大钱,能有微薄利润维持这里的经营就行了。” 这生意不赚钱还做,那肯定是有别的好处了。不过李奈不主动提及,张金宝倒也不好冒失发问,只能在心里暗自琢磨。 很快张金宝就惊讶地发现,这处作坊里竟然有好几台用于加工铁器的蒸汽机,据他所知这玩意儿目前只能在官办机构中使用,琼西书院头两想自行研发蒸汽机相关的项目,后来都被官府给紧急叫停了。想不到这福瑞丰果然手眼通天,竟然能在这铁器作坊里安装了蒸汽机。 而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蒸汽机是怎样以飞快的速度将一根拇指粗细的铁条截成一节一节,然后将其卷曲串连成一串铁链。一名铁匠可能需要干上一整天的活,在这条拥有蒸汽机的生产线上就只需花费片刻工夫就完成了,效率只怕是要高出了不止百倍。 张金宝忽然想起李奈刚才说做民用铁器不怎么赚钱,但以这样的速度生产,只怕想不赚钱都难了。当下忍不住发问道:“三少爷,据在下所知,只要用上蒸汽机的地方,成本就远低于人力,为何你刚才却说这里的买卖不怎么赚钱?” 正文 第2278章 李奈苦笑道:“张院长,你所说的成本低,那是官办作坊的标准,但我这儿可是私人作坊,这些蒸汽机不是自己造的,全都是花高价从官方租用的,除了原本的人工、机器折旧、燃煤这些固定费用,我们还得另外负担高昂的租金,你觉得这成本能跟官办作坊一样吗?而且为了保证销路,我们的出货价还不能高于官方,相对而言从中获利的部分自然也就少了。” 张金宝听了李奈的解释便恍然大悟,这作坊的原材料和生产设备都是由官方提供,与其说是福瑞丰的私产,倒不如说更像是在给官方做代工。正如李奈所说的那样,算下来这里的生产成本肯定是要较官方作坊更高一些。 李奈继续说道:“不瞒张院长,福瑞丰在这个地方所投入的资金,到目前为止连一半都还没收回来,如果后续还要建港修路,那可能两三内都很难有真正的盈利。” 张金宝道:“既是如此,那想必是有什么特别的条件,才会让三少爷愿意投钱把这桩不怎么赚钱的买卖维持下去。” 李奈抬手指了指旁边的哐哐作响的蒸汽机道:“那当然就是为了这玩意儿了!执委会希望蒸汽机能够快速普及到更多的生产环境中去,但只靠官方的推广是不够的,在将来会慢慢从官办过渡到民用,我们这个地方,差不多就算是一个试验场,用来培训专门的操作人手......执委会将其称之为产业工人,相信张院长应该也听过这样的称谓。” 张金宝对于“产业工人”这个名词的确不陌生,虽然他来三亚这边觐见执委会高官的时候不多,但消息却并不闭塞。除了官方和非官方发行的各种报纸之外,他也时常从张新那里获取一些外界所不知的特殊信息。 张金宝曾不止一次听张新谈论过海汉高层对国家未来的展望,其中很重要的一条便是“培养大量产业工人”。什么是产业工人?按照张新的解释,就是脱离了农业耕种的传统生计,在矿场、冶炼作坊、造船厂等等生产机构中从事集体劳动,以此所获的酬劳作为生活来源的人们。 其实这样的从业者在目前的海汉已经相当普遍,比如儋州港的港口力工,盐场的盐业工人,也都可以划归到这个范畴当中。昌化这边规模庞大的官办冶炼作坊里,有数以千计的匠人和力工,这些当然也全都是官方所定义的产业工人。 不过张金宝敏锐地捕捉到李奈话里的一些细节,认为他所指的产业工人,并不是泛指官方定义范围内的从业人员,而是特指眼前这些懂得操作蒸汽机进行生产的高级工匠。 “这些人......都是福瑞丰的人?”张金宝试探着问道。 “不全是。”李奈摇摇头道:“这里负责技术的工头基本上都是官方派过来的,我的人基本上都还处在培训阶段。不过等再过一两,两三,福瑞丰大概也能有几十个懂得操作维护蒸汽机的工头了,到时候就不用再花高价请这么多官方的工匠在这里守着了。” 张金宝若有所悟道:“官府帮助福瑞丰培训这么多工匠,便是三少爷刚才所说的要将蒸汽机由官办过渡到民用了?” “没错!”李奈解释道:“执委会想在民间推广使用蒸汽机,那首先得有更多的人会用这东西才行。” “可是三少爷家的产业终究是大明的......看来执委会是真的对三少爷信任有加了!”张金宝听到这里多少有一点羡慕嫉妒,毕竟琼西书院当初想往这个方向走,就被官府给拦下来了,而如今官府却在不声不响地扶持福瑞丰这个大明商行从事蒸汽机相关的生产,这怎能不让他心里有些酸酸的味道。 当然了,张金宝也大致能想到海汉为何愿意选择福瑞丰而非琼西书院,除了李奈与执委会高官们的良好私人关系之外,福瑞丰的财力大概也是重要因素之一。虽然尚不清楚福瑞丰租用机器雇请匠人的详细花销,但哪怕是在这里兴建作坊和配套设施的费用,琼西书院就肯定掏不出来了。 张金宝想让自家书院开设与蒸汽机相关的课程,但又拿不出多少预算来向官府表明自己的诚意和决心,自然很难像福瑞丰这样一掷千金,即便中途出现一些问题,只要能用钱解决,那就阻挡不了李奈将其实现的决心。 李奈何等精明之人,也从张金宝的话里品出了一些味道,当下笑道:“其实海汉国也有一些民间机构已经在使用蒸汽机进行生产,只是为了不出现与国争利的状况,所制的成品基本不会对外销售,都是直接交货给官府。福瑞丰充其量也就算是海汉国之外的第一家吧!” 李奈所说的这种“民间机构”,张金宝倒也听说过。这些机构并非由普通国民经营,而是当渡海来到三亚的那批海汉人,其中一些不愿做官的,便自行创建了一些商业机构当老板。而这些机构所掌握的资源,自然是要远胜普通的商行商号,像蒸汽机这类被外界视作神奇之物的机器,对他们来说当然也就太多的技术机密可言了。 不过这些机构所生产的物品基本都不是民用品,产量不大,也不会对外出售,所以往往名声不显,甚至很多人都不太清楚这些机构的存在。 而福瑞丰的这间作坊,生产的东西就都是日常能用到的工具,制造技术上其实没什么秘密可言,关键就是靠蒸汽机的参与来缩短工时提高生产效率。铁匠需要费时费力才能完成的活,蒸汽机只需活塞连杆一个往复动作就完成了,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场景。 这里的管事瞅着空子,连忙见缝插针向李奈介绍了最近的正在生产的一些订单情况。 “你看,黑土港在我们这里定的一千把锄头,一千把铁锹,还有、锯子、铁链等工具若干,若是普通铁匠铺,一都做不了这么多,但在我们这里,不到一个月就能全部交付,而且价格可能还比市价稍低一些,这意味着什么?” 李奈顿了顿,接着侃侃而谈道:“虽然每一件货物的利润很薄,但产能已经比传统方式提高了无数倍,如果我们一直都有求购的订单,那么实现盈利或许就用不了我之前说的那么久了。以海汉对外扩张的速度,我觉得前景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张金宝暗想,果然先前的抱怨不过是故弄玄虚,像李奈这么精明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对不怎么赚钱的生意如此上心。再说了,这用上蒸汽机的地方要是都没法赚到钱,那官府又何必要花大力气推广这东西。 张金宝觉得这个时候也应该表现一下自己的见识,清清嗓子道:“在下以为,这蒸汽机的使用能帮助这个作坊提升生产效率只是其一,而由此所将带动其他地方的生产效率提升,创造出更多的价值,那大概才是官府真正所看重的目的。” “这些黑土港订购的生产工具,在交付之后肯定至少会有一部分很快投入到使用中,用它们挖出来的煤,或许在一两个月之后又会送到这个地方,成为生产下一批工具的原料。这些工具的生产速度提升之后,所能创造的后续价值也会大为增加,甚至远远超出了这些工具本身的价值,在下以为这才是引入蒸汽机提升生产效率的意义所在。” “张院长言之有理,在下受教了!”李奈大概也没想到这张金宝居然能说出这么一套理论来,当下连忙拱手作揖表示敬佩。 实际上李奈对这套理论也并不陌生,不过上次他听别人谈及这方面的学识,对方可是执委会的高官白克思,那理论水平非凡人所能及,他当时听了之后也有茅塞顿开的感觉。 当然了,张金宝的表述相较白克思实在太浅显,而且也没法像白克思一样由此延伸开去,谈及整个社会制度和生产力的进化发展,充其量只是摸着门边了而已。但即便如此,也还是让李奈十分佩服,毕竟能具备这样的眼光见识的普通人,在他的印象中是不多见的。 张金宝真这么厉害吗?那倒也不见得。他所说的这些理论,有不少都是来自以前从张新那里听来的一些言论,消化琢磨之后融入了自己的一些想法,的确要比普通人的眼界更高出一筹,但也还形成真正有条理的思想。 但对于李奈和张金宝而言,对此的理解大概暂时也只能到达这种程度,毕竟他们在此之前并不知道什么是工业化社会,只能凭借现阶段的信息来获得一些比较模糊的认识。 生产力的变革究竟会对社会制度和生产关系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哪怕是李奈这样的当事人也还看不太明白前方的道路。但他知道海汉高层对此充满了信心,因为这一切本来就是他们所谋划安排的发展方向。 李奈想起自己以前向白克思请教相关问题的时候,白克思曾经对自己说过:“我们知道时代将会怎样变化,我们会引领你和其他人去往正确的道路上。如果我们的效率够高,那么在我们离世之前,就可以观察到这个世界所起的变化。” 海汉人究竟想要观察到什么样的变化,要让这个世界去往何处,李奈其实不是太明白,但他能感觉到海汉人所做的安排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而海汉国的发展也是一日千里,或许几十之后,这个世界真的会变成自己在现阶段无法想像的样子。 而海汉实现这种目的的手段,似乎便是通过提升生产力来进行。以往要经累月才能完成的工作,海汉都会将其效率无限提升,不管是生产铁制工具还是传递信息都是如此。除了靠天吃饭的农作物似乎还是按照原本的自然规律在播种收获,其他的各种生产活动都在不断地加速发展之中。 在花了一个时辰参观完这里的生产状况之后,李奈不得不抽出一些时间与这里的管事和工头开会,解决一些生产经营方面的问题。而这种会议就不便让张金宝这个外人旁听了,李奈安排了马车,将他先送回昌化镇上住下来。 当晚一行人便在昌化过夜,翌日一早再次登船出发前往儋州。 李奈这艘船进港的时候,张金宝注意到又有那种外形熟悉的箱式马车等候在了码头上,很显然是李奈从胜利港出发的之后便作了安排,提前通知了儋州这边派人迎接。 “张院长可能会认为我这样安排马车提前来港口候着有些张扬吧?”李奈见张金宝盯着码头上的马车不语,便主动向他问道。 张金宝回过神笑了一下道:“三少爷何出此言?在下只是有些羡慕三少爷的派头罢了!” 李奈摆摆手道:“之所以做这样的安排,倒不是为了什么派头,而是因为在下日程繁忙,些许时间都很宝贵,即便从港口到儋州城这段路上做不了什么事,能够有一个相对舒适的环境休息一下也是好的。毕竟相比骑马坐轿,这大概是目前能找到的最舒服的陆上交通方式了。” 张金宝道:“三少爷的这种说法,倒是跟执委会的各位大人很像啊!” “我这就是跟他们学来的。”李奈毫不避讳地说道:“既然我拥有足够的财力,那出门在外,就要尽可能给自己提供最舒适的环境。这样无论我去到哪个地方办事,都能尽量保持最佳状态。” 张金宝口称受教,心里却在想,这大概便是上层人物的思维方式了,不用考虑费用问题,只要能让自己觉得舒适就行。 想想自己这次带着几个学生去三亚见世面,还得盘算交通、住宿、吃喝等费用,唯恐超支,实在不太畅快。今后若是真能发达了,当以李奈为效仿对象,出门在外得潇洒一些才是。 正文 第2279章 张金宝一行人这次从三亚回程不仅搭乘了顺风船,这一路过来吃的用的也全都是李奈主动提供,可以说欠下了对方一个不小的人情。不过张金宝倒不会认为这有什么不妥,李奈愿意提供这些帮助,正好能说明自己有让对方另眼相看的价值,接下来的合作事宜也就有了洽谈细节的可能。 这下到了儋州,也该轮到张金宝一尽地主之谊了。不过李奈暂时还忙不过来,他大老远来一趟儋州,当然不会只安排了参观琼西书院这一项活动,也会顺便处理一下福瑞丰在本地的经营事务。 所以在李奈抵达儋州的时候,福瑞丰在儋州各个常设机构的管事和掌柜都已经候着了。李奈打算先跟下属们开个碰头会,了解一下这边的经营状况和存在的问题,回头再去拜访张金宝的书院。 张金宝倒也不以为意,这一路过来他已经了解了李奈的办事风格,知道对方做事极有条理。既然对方要先处理福瑞丰的内部事务,那自己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时间,让书院先整理一下内务,待李奈来参观的时候给他留下一个好一点的印象,或许会有助于合作事宜的洽谈。 当下两拨人便在儋州城外作别,李奈先去福瑞丰的商栈处理自家事务,而张金宝则带着学生们赶回书院,为迎接李奈的参观做一些事前准备。琼西书院这些接待过不少海汉高官,对于相关流程倒也不会陌生。 李奈的办事效率无疑是大大出乎了张金宝的预料,他认为李奈应该要到第二天才会有空来书院跟自己会面,但没想到仅仅过了两个时辰,便有人来向张金宝报告,说李奈的马车已经到了书院大门外。 “这是故意来突然袭击啊!”张金宝闻讯也只能先放下手头的事情出去迎接李奈。 好在他回到书院之后便立刻组织了师生对书院内的卫生进行了初步打扫,起码看得到的地方都已经弄得比较干净了,倒也不用担心会在贵客面前出丑。 “还以为三少爷要明天才过来,也没来得及做什么准备,如有失礼之处,还请三少爷多多见谅了!”张金宝见到李奈之后,先是客气了两句。 李奈笑道:“在下想看的就是书院平时的模样,张院长可千别为此做什么准备。在下虽然没经营过书院,但也知道这地方其实与我们昨天在昌化看过的铁器作坊有相通之处,看看日常的运转状况,便可大致了解经营管理的水平如何了。” 张金宝道:“三少爷这个理论倒是有些新奇,但细细想来,还真是如三少爷所说,这教书育人,可不就是书院生产出的一个个产品。若要让其合格出产,那日常所施的教育,便是在不断地对其打磨加工了。” 李奈赞道:“张院长,你可知我最欣赏你哪一点?便是你身上毫无迂腐文人的作派,不会张口闭口仁义道德,注重务实而非夸夸其谈。” 张金宝道:“三少爷谬赞了。在下只是为人比较实际而已,如果把仁义道德整天挂在嘴边就能有助于书院经营,那我倒也不介意装一装老夫子的作派!” 两人相视大笑,心知对方跟自己可算作是一类人,即做事更注重实效而非虚名,这样接下来谈合作会更容易一些,至少可以免去无谓的兜圈子环节。 张金宝一边带着李奈在书院里逛,一边向他介绍了书院目前的经营状况。 琼西书院真正开始进入快速发展期,也是近些海汉占领儋州之后的事。张金宝自动略去了之前的历史不谈,重点介绍了近些书院在教育方面所取得的一些成就。 琼西书院现在走的就是职业教育的路子,文化方面只对学子提供基本的扫盲教育,而重点则是放在了能够让学子们在毕业之后有一份稳定生计的专业技能上。 也正是因为这个办学特点,琼西书院吸引和接收的学生,大多数是来自家庭条件一般的普通人家,而那些想要通过官府考试来获得入仕机会的人,大多会选择传统书院,而非琼西书院这种只传授生产技能的教育机构。 但琼西书院对需要一门手艺傍身糊口的普通民众来说,算得上是一个极佳的选择。不需要高昂的学费,还可通过半工半读的模式,就能在琼西书院里学到一门手艺,甚至还可以在学成之后得到书院的推荐就业。而学时最短的专业,类似厨师、水手之类,甚至只需接受几个月的培训就够了。 所以在儋州,甚至是更大的地域范围内,琼西书院都已经成为了相当一部分民众首选的教育机构。如果就生源数量来说,琼西书院甚至已经成为了这个地区的第一位,书院的招生数量接近饱和状态,需要扩大经营规模才能让更多的学子进入书院接受教育了。 “书院目前设有三十多个专业,有一百余名教师,至于学生数量,因为每个月都有入学和毕业,因此并一个非常准确的数字,在校人数大致保持在一千到一千五百人左右。前面这几栋建筑,都是书院的教学区域。”张金宝的介绍中有不少数据资料,他知道像李奈这样的商人,应该不会喜欢泛泛而谈,相对更准确更形象的数字会让他对书院的实力有一个明确的认识。 李奈一边点头一边看向张金宝所指的方向,那些建筑与其说是教室,倒不如说是工棚更合适一些。他曾多次去到三亚的田独工业区参观,那里有不少厂房便是类似这样的建筑结构。 张金宝带着李奈走入了其中一处棚屋,里面的师生见他到来都是停下了原本的教学。张金宝摆摆手道:“你们继续,我带客人随便看看。” 李奈注意到这里其实是一个木工作坊,而正在教学的显然是一个木工班,这师父就是个四五十岁的老木匠,学生大约有三十来人,都围在师父周围,看他演示如何使用刨子这种工具来加工木料。 那师父听了张金宝的话,朝他略一拱手作为回应,便又接着向学生们介绍起了手里的刨子:“这个工具传说是祖师爷鲁班所造,用来将木头表面处理得平直光滑,或是将其削薄。除了我手里的这种最常见的刨子之外,还有光刨、弯刨、线刨、槽口刨等很多种刨子,用于各种加工方法。” 李奈站着听了一会儿,对张金宝低声道:“这个木匠倒是挺会讲课的。” 张金宝道:“十个木匠里,都未必能找到这么一个说话有条理,又会带徒弟的人。我们将他请来书院教课,可真是花了不少钱。” 李奈道:“据我所知,木工这行当学起来慢,恐怕出师的时间也会很长吧?” 张金宝点点头道:“俗话说三学徒,五半足,七才能成师傅。传统的木匠,头一都是干粗活,帮师父担水扫地、拉锯、磨刨刃,干上一才开始学着推刨子、凿眼打下手,之后才能慢慢捉锛、抡斧、打线、开料,做得不好,受气挨骂,甚至挨打,那也是常事。三学满虽然可以出师,但也没几个人就能独当一面,这行当的确成才慢。” “我们书院已经尽可能地将那些不必要的繁文缛节都省去了,把三的学徒生涯压缩到了一半时间。而且学成之后,如果自立门户的能力,也可以由书院推荐,去家具作坊或者造船厂这类地方就业。有本事的人,出师两三之后就在外面当上了工头,这样的情况也有不少。” 李奈知道张金宝的这些介绍的确什么水分。当海汉在三亚落脚,当地百废待兴,各行各业的工匠都是奇缺,所以也曾拜托福瑞丰从广州高薪雇请工匠到三亚落户。那段时间李奈可是接触了不少的木匠,所以对这个行业也是略有所知。 一个木匠师傅,身边顶多带两三个徒弟,既是学徒也是仆人,出师一个就再收一个,一辈子带出来的徒弟还没眼前这木匠一次带的学徒多,教学效率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而海汉对木匠的需求量之大,基本是递增的状态,这些学徒出师之后,只要手艺不是太差,基本都不用担心生计问题,更何况还有官办的各种生产机构可以托底。 李奈问道:“那如果有官办机构,比如胜利港造船厂想要人,书院是否会劝说学徒选择接受分配,而不是自己出去自立门户?” 张金宝应道:“这何须劝说,要是能进胜利港造船厂这种捧金饭碗的地方,谁还会选自立门户?” 李奈哑然失笑道:“这是我举的例子不对了。” 张金宝道:“其实只要能进官办机构,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走这条稳妥的路。很多对木匠有需求的地方,都会定期派人来书院这边选人,所以实际上只有那些手艺不佳的学徒,才有必要担心出师之后的就业问题。” 李奈道:“既然就业前景这么好,想必有不少人都会选择书院的这个专业吧?” 张金宝点点头承认了李奈的猜测:“木工班一般每三个月就会开放一次招生,这个班就是最近才招进来的一批新学徒。” 在木工班停留观看了一会儿教学之后,张金宝又带着李奈继续巡视其他棚屋下的教学情况。 李奈发现这里每个棚屋下都是不同专业的教学场地,除了木匠铁匠泥水匠这些常见的行当之外,也还有一些近才慢慢出现的新兴行业。比如海船上的导航员,专司计算的算盘手,学习农业耕种技能的农技师等等。 这些新行当倒是让李奈颇感兴趣。他知道其中一些行当在三亚有专门的官办教育机构进行培训,但还是首次获知民办教育机构居然也在开设这样的专业。但不管是师资力量还是教育水平,像琼西书院这样的机构恐怕都无法与三亚的官办机构抗衡,那书院设置这些专业是否还有现实意义? 李奈将自己的疑问道出,张金宝应道:“不瞒三少爷,其实这些人在我们这里学成之后,基本都是去了三亚,在官办书院里继续深造。这些行当虽然有些冷门,但只要不是太蠢的人,能够完成学业,日后都能在官方所属的机构里捞个职位。” “例如这导航员,如果从琼西书院出去,那么多半就是去各家船行做事,或许三五七之后有了足够的跑船经验,就可以当个船长了。但如果选择去三亚深造,那学成出来之后就直接进海军服役,而且进去就是有军衔的,不用从大头兵一步一步做起。海军任务多,升迁快,就我所知,入伍两三升到中尉甚至上尉的人也是有的。” “还有您看这些埋头打算盘的少,如果是以前,学这个行当好像也就只有去商号、当铺、钱庄之类的地方当个帐房,但如今可不一样了,只要他们有本事,官府就会将其中的佼佼者选走,海汉银行、商务部、财政部,多的是衙门要人,这不比去当个帐房先生强上百倍?” 张金宝的这些介绍,也是让李奈有一种眼界大开的感觉。他并不是不知道这些岗位的存在,只是过往从未想过在教育机构和这些岗位之间会有如此不为人知的联系。琼西书院所教出来的人才虽然不算顶级,但却给官办教育机构和一些特殊岗位提供了更多的人选。而民办书院所起到的这样作用,李奈过去还真像当下这样有一个明确的认识。 李奈试探道:“琼西书院为国输送了这么多的人才,那想必官府也会介入书院的经营和日常教学吧?” “这个真!”张金宝连连摇头道:“鄙人倒是很想被官府收编,让琼西书院能早日挂上国字号的招牌,但官府好像并这样的打算......也就只有书院干了什么出格的举动,官府才会出面制止。” 张金宝说着说着便又想起了当初被官府叫停了蒸汽机的研究,这事对他来说可谓是一直耿耿于怀,压在心头放不下去的一块石头。 正文 第2280章 对琼西书院这样的民办教育机构来说,主要收入来源一般都是来自于学生们所缴纳的学费,这方面的收入能维持机构的日常运转就算不错了,极少有民办书院能够通过传统经营方式获得大量资金,然后利用这些资金来不断扩张办学规模。 所以很多传承百年的旧式书院,如儋州著名的东坡书院,迄今的办学方式也还是只能延续过去的做法,几乎没有什么显著的变化。办学规模虽然较以前有所扩大,但发展速度却远远不及琼西书院这样的后来者。 而琼西书院的办学规模能够在近年高速发展,只靠传统经营模式的收入肯定是不够的,除了教学机构之外,琼西书院这块招牌下面还经营有多间作坊,以给学生提供半工半读机会的名义,拥有了一批廉价劳动力。此外一些长期和琼西书院合作的商家,为了能从书院招收到资质较好的人才,也会不定期地给书院提供一些经济上的资助,或者拿一些钱出来搞冠名奖学金。 张金宝通过这些“另类”的经营方式赚取了不少收益,并将之陆续用于了扩充琼西书院的教育规模和师资力量。正是因为采取了这样的发展策略,琼西书院的现状才会大大优于了绝大部分同行。 不过张金宝并不打算满足现状,让书院继续停留在目前的水平,因为他已经未雨绸缪地感受到了未来可能将会遭遇的发展瓶颈。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琼西书院这样的民办教育机构来说,主要收入来源一般都是来自于学生们所缴纳的学费,这方面的收入能维持机构的日常运转就算不错了,极少有民办书院能够通过传统经营方式获得大量资金,然后利用这些资金来不断扩张办学规模。 所以很多传承百年的旧式书院,如儋州著名的东坡书院,迄今的办学方式也还是只能延续过去的做法,几乎没有什么显著的变化。办学规模虽然较以前有所扩大,但发展速度却远远不及琼西书院这样的后来者。 而琼西书院的办学规模能够在近年高速发展,只靠传统经营模式的收入肯定是不够的,除了教学机构之外,琼西书院这块招牌下面还经营有多间作坊,以给学生提供半工半读机会的名义,拥有了一批廉价劳动力。此外一些长期和琼西书院合作的商家,为了能从书院招收到资质较好的人才,也会不定期地给书院提供一些经济上的资助,或者拿一些钱出来搞冠名奖学金。 张金宝通过这些“另类”的经营方式赚取了不少收益,并将之陆续用于了扩充琼西书院的教育规模和师资力量。正是因为采取了这样的发展策略,琼西书院的现状才会大大优于了绝大部分同行。 不过张金宝并不打算满足现状,让书院继续停留在目前的水平,因为他已经未雨绸缪地感受到了未来可能将会遭遇的发展瓶颈。 对琼西书院这样的民办教育机构来说,主要收入来源一般都是来自于学生们所缴纳的学费,这方面的收入能维持机构的日常运转就算不错了,极少有民办书院能够通过传统经营方式获得大量资金,然后利用这些资金来不断扩张办学规模。 所以很多传承百年的旧式书院,如儋州著名的东坡书院,迄今的办学方式也还是只能延续过去的做法,几乎没有什么显著的变化。办学规模虽然较以前有所扩大,但发展速度却远远不及琼西书院这样的后来者。 而琼西书院的办学规模能够在近年高速发展,只靠传统经营模式的收入肯定是不够的,除了教学机构之外,琼西书院这块招牌下面还经营有多间作坊,以给学生提供半工半读机会的名义,拥有了一批廉价劳动力。此外一些长期和琼西书院合作的商家,为了能从书院招收到资质较好的人才,也会不定期地给书院提供一些经济上的资助,或者拿一些钱出来搞冠名奖学金。 张金宝通过这些“另类”的经营方式赚取了不少收益,并将之陆续用于了扩充琼西书院的教育规模和师资力量。正是因为采取了这样的发展策略,琼西书院的现状才会大大优于了绝大部分同行。 不过张金宝并不打算满足现状,让书院继续停留在目前的水平,因为他已经未雨绸缪地感受到了未来可能将会遭遇的发展瓶颈。 对琼西书院这样的民办教育机构来说,主要收入来源一般都是来自于学生们所缴纳的学费,这方面的收入能维持机构的日常运转就算不错了,极少有民办书院能够通过传统经营方式获得大量资金,然后利用这些资金来不断扩张办学规模。 所以很多传承百年的旧式书院,如儋州著名的东坡书院,迄今的办学方式也还是只能延续过去的做法,几乎没有什么显著的变化。办学规模虽然较以前有所扩大,但发展速度却远远不及琼西书院这样的后来者。 而琼西书院的办学规模能够在近年高速发展,只靠传统经营模式的收入肯定是不够的,除了教学机构之外,琼西书院这块招牌下面还经营有多间作坊,以给学生提供半工半读机会的名义,拥有了一批廉价劳动力。此外一些长期和琼西书院合作的商家,为了能从书院招收到资质较好的人才,也会不定期地给书院提供一些经济上的资助,或者拿一些钱出来搞冠名奖学金。 张金宝通过这些“另类”的经营方式赚取了不少收益,并将之陆续用于了扩充琼西书院的教育规模和师资力量。正是因为采取了这样的发展策略,琼西书院的现状才会大大优于了绝大部分同行。 不过张金宝并不打算满足现状,让书院继续停留在目前的水平,因为他已经未雨绸缪地感受到了未来可能将会遭遇的发展瓶颈。 对琼西书院这样的民办教育机构来说,主要收入来源一般都是来自于学生们所缴纳的学费,这方面的收入能维持机构的日常运转就算不错了,极少有民办书院能够通过传统经营方式获得大量资金,然后利用这些资金来不断扩张办学规模。 所以很多传承百年的旧式书院,如儋州著名的东坡书院,迄今的办学方式也还是只能延续过去的做法,几乎没有什么显著的变化。办学规模虽然较以前有所扩大,但发展速度却远远不及琼西书院这样的后来者。 而琼西书院的办学规模能够在近年高速发展,只靠传统经营模式的收入肯定是不够的,除了教学机构之外,琼西书院这块招牌下面还经营有多间作坊,以给学生提供半工半读机会的名义,拥有了一批廉价劳动力。此外一些长期和琼西书院合作的商家,为了能从书院招收到资质较好的人才,也会不定期地给书院提供一些经济上的资助,或者拿一些钱出来搞冠名奖学金。 张金宝通过这些“另类”的经营方式赚取了不少收益,并将之陆续用于了扩充琼西书院的教育规模和师资力量。正是因为采取了这样的发展策略,琼西书院的现状才会大大优于了绝大部分同行。 不过张金宝并不打算满足现状,让书院继续停留在目前的水平,因为他已经未雨绸缪地感受到了未来可能将会遭遇的发展瓶颈。 对琼西书院这样的民办教育机构来说,主要收入来源一般都是来自于学生们所缴纳的学费,这方面的收入能维持机构的日常运转就算不错了,极少有民办书院能够通过传统经营方式获得大量资金,然后利用这些资金来不断扩张办学规模。 所以很多传承百年的旧式书院,如儋州著名的东坡书院,迄今的办学方式也还是只能延续过去的做法,几乎没有什么显著的变化。办学规模虽然较以前有所扩大,但发展速度却远远不及琼西书院这样的后来者。 而琼西书院的办学规模能够在近年高速发展,只靠传统经营模式的收入肯定是不够的,除了教学机构之外,琼西书院这块招牌下面还经营有多间作坊,以给学生提供半工半读机会的名义,拥有了一批廉价劳动力。此外一些长期和琼西书院合作的商家,为了能从书院招收到资质较好的人才,也会不定期地给书院提供一些经济上的资助,或者拿一些钱出来搞冠名奖学金。 张金宝通过这些“另类”的经营方式赚取了不少收益,并将之陆续用于了扩充琼西书院的教育规模和师资力量。正是因为采取了这样的发展策略,琼西书院的现状才会大大优于了绝大部分同行。 不过张金宝并不打算满足现状,让书院继续停留在目前的水平,因为他已经未雨绸缪地感受到了未来可能将会遭遇的发展瓶颈。 对琼西书院这样的民办教育机构来说,主要收入来源一般都是来自于学生们所缴纳的学费,这方面的收入能维持机构的日常运转就算不错了,极少有民办书院能够通过传统经营方式获得大量资金,然后利用这些资金来不断扩张办学规模。 所以很多传承百年的旧式书院,如儋州著名的东坡书院,迄今的办学方式也还是只能延续过去的做法,几乎没有什么显著的变化。办学规模虽然较以前有所扩大,但发展速度却远远不及琼西书院这样的后来者。 而琼西书院的办学规模能够在近年高速发展,只靠传统经营模式的收入肯定是不够的,除了教学机构之外,琼西书院这块招牌下面还经营有多间作坊,以给学生提供半工半读机会的名义,拥有了一批廉价劳动力。此外一些长期和琼西书院合作的商家,为了能从书院招收到资质较好的人才,也会不定期地给书院提供一些经济上的资助,或者拿一些钱出来搞冠名奖学金。 张金宝通过这些“另类”的经营方式赚取了不少收益,并将之陆续用于了扩充琼西书院的教育规模和师资力量。正是因为采取了这样的发展策略,琼西书院的现状才会大大优于了绝大部分同行。 不过张金宝并不打算满足现状,让书院继续停留在目前的水平,因为他已经未雨绸缪地感受到了未来可能将会遭遇的发展瓶颈。 对琼西书院这样的民办教育机构来说,主要收入来源一般都是来自于学生们所缴纳的学费,这方面的收入能维持机构的日常运转就算不错了,极少有民办书院能够通过传统经营方式获得大量资金,然后利用这些资金来不断扩张办学规模。 所以很多传承百年的旧式书院,如儋州著名的东坡书院,迄今的办学方式也还是只能延续过去的做法,几乎没有什么显著的变化。办学规模虽然较以前有所扩大,但发展速度却远远不及琼西书院这样的后来者。 而琼西书院的办学规模能够在近年高速发展,只靠传统经营模式的收入肯定是不够的,除了教学机构之外,琼西书院这块招牌下面还经营有多间作坊,以给学生提供半工半读机会的名义,拥有了一批廉价劳动力。此外一些长期和琼西书院合作的商家,为了能从书院招收到资质较好的人才,也会不定期地给书院提供一些经济上的资助,或者拿一些钱出来搞冠名奖学金。 张金宝通过这些“另类”的经营方式赚取了不少收益,并将之陆续用于了扩充琼西书院的教育规模和师资力量。正是因为采取了这样的发展策略,琼西书院的现状才会大大优于了绝大部分同行。 不过张金宝并不打算满足现状,让书院继续停留在目前的水平,因为他已经未雨绸缪地感受到了未来可能将会遭遇的发展瓶颈。 正文 第2281章 从李奈的角度来看,琼西书院的日常运转似乎还做得不错,教学环境井然有序,他所见到的各个专业的讲师,似乎也没有那种混日子的南郭先生。毕竟这张院长似乎方方面面的学识都懂一点,在这里教学起码水平得先过了他这一关才行。 李奈过去也自诩见识广博,不过这次参观琼西书院,这个貌不惊人的书院院长所表现出来的博学也让他颇为惊讶,虽然其水平或许还尚不足以在某个领域内成为专家,但张金宝对书院所开设这些科目的了解程度已经远超常人。在李奈所接触过的人当中,有张金宝这种水平的人寥寥无几,有些偏门的学问甚至连那些无所不知的海汉高官也未必了解。 不过根据和张金宝这些天的接触,李奈可以确定对方并不是像海汉高官那样的“生而知之者”,而是通过不断的钻研和积累才掌握了这些学识。以张金宝这样的能力,就算不开书院,也必定可以在别的领域做出一些成绩。 当然了,人各有志,李奈并不会武断地认为从商或者入仕就要比办书院更上等,而且他能够明确地感受到,张金宝对于这项事业是真的倾注了极大的心血,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合作伙伴。 不过生意就是生意,有些需要厘清的问题,还是得在现阶段就一五一十地说个明白,这样不但是对自己的工作负责,也是对合作伙伴的尊重。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从李奈的角度来看,琼西书院的日常运转似乎还做得不错,教学环境井然有序,他所见到的各个专业的讲师,似乎也没有那种混日子的南郭先生。毕竟这张院长似乎方方面面的学识都懂一点,在这里教学起码水平得先过了他这一关才行。 李奈过去也自诩见识广博,不过这次参观琼西书院,这个貌不惊人的书院院长所表现出来的博学也让他颇为惊讶,虽然其水平或许还尚不足以在某个领域内成为专家,但张金宝对书院所开设这些科目的了解程度已经远超常人。在李奈所接触过的人当中,有张金宝这种水平的人寥寥无几,有些偏门的学问甚至连那些无所不知的海汉高官也未必了解。 不过根据和张金宝这些天的接触,李奈可以确定对方并不是像海汉高官那样的“生而知之者”,而是通过不断的钻研和积累才掌握了这些学识。以张金宝这样的能力,就算不开书院,也必定可以在别的领域做出一些成绩。 当然了,人各有志,李奈并不会武断地认为从商或者入仕就要比办书院更上等,而且他能够明确地感受到,张金宝对于这项事业是真的倾注了极大的心血,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合作伙伴。 不过生意就是生意,有些需要厘清的问题,还是得在现阶段就一五一十地说个明白,这样不但是对自己的工作负责,也是对合作伙伴的尊重。 从李奈的角度来看,琼西书院的日常运转似乎还做得不错,教学环境井然有序,他所见到的各个专业的讲师,似乎也没有那种混日子的南郭先生。毕竟这张院长似乎方方面面的学识都懂一点,在这里教学起码水平得先过了他这一关才行。 李奈过去也自诩见识广博,不过这次参观琼西书院,这个貌不惊人的书院院长所表现出来的博学也让他颇为惊讶,虽然其水平或许还尚不足以在某个领域内成为专家,但张金宝对书院所开设这些科目的了解程度已经远超常人。在李奈所接触过的人当中,有张金宝这种水平的人寥寥无几,有些偏门的学问甚至连那些无所不知的海汉高官也未必了解。 不过根据和张金宝这些天的接触,李奈可以确定对方并不是像海汉高官那样的“生而知之者”,而是通过不断的钻研和积累才掌握了这些学识。以张金宝这样的能力,就算不开书院,也必定可以在别的领域做出一些成绩。 当然了,人各有志,李奈并不会武断地认为从商或者入仕就要比办书院更上等,而且他能够明确地感受到,张金宝对于这项事业是真的倾注了极大的心血,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合作伙伴。 不过生意就是生意,有些需要厘清的问题,还是得在现阶段就一五一十地说个明白,这样不但是对自己的工作负责,也是对合作伙伴的尊重。 从李奈的角度来看,琼西书院的日常运转似乎还做得不错,教学环境井然有序,他所见到的各个专业的讲师,似乎也没有那种混日子的南郭先生。毕竟这张院长似乎方方面面的学识都懂一点,在这里教学起码水平得先过了他这一关才行。 李奈过去也自诩见识广博,不过这次参观琼西书院,这个貌不惊人的书院院长所表现出来的博学也让他颇为惊讶,虽然其水平或许还尚不足以在某个领域内成为专家,但张金宝对书院所开设这些科目的了解程度已经远超常人。在李奈所接触过的人当中,有张金宝这种水平的人寥寥无几,有些偏门的学问甚至连那些无所不知的海汉高官也未必了解。 不过根据和张金宝这些天的接触,李奈可以确定对方并不是像海汉高官那样的“生而知之者”,而是通过不断的钻研和积累才掌握了这些学识。以张金宝这样的能力,就算不开书院,也必定可以在别的领域做出一些成绩。 当然了,人各有志,李奈并不会武断地认为从商或者入仕就要比办书院更上等,而且他能够明确地感受到,张金宝对于这项事业是真的倾注了极大的心血,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合作伙伴。 不过生意就是生意,有些需要厘清的问题,还是得在现阶段就一五一十地说个明白,这样不但是对自己的工作负责,也是对合作伙伴的尊重。 从李奈的角度来看,琼西书院的日常运转似乎还做得不错,教学环境井然有序,他所见到的各个专业的讲师,似乎也没有那种混日子的南郭先生。毕竟这张院长似乎方方面面的学识都懂一点,在这里教学起码水平得先过了他这一关才行。 李奈过去也自诩见识广博,不过这次参观琼西书院,这个貌不惊人的书院院长所表现出来的博学也让他颇为惊讶,虽然其水平或许还尚不足以在某个领域内成为专家,但张金宝对书院所开设这些科目的了解程度已经远超常人。在李奈所接触过的人当中,有张金宝这种水平的人寥寥无几,有些偏门的学问甚至连那些无所不知的海汉高官也未必了解。 不过根据和张金宝这些天的接触,李奈可以确定对方并不是像海汉高官那样的“生而知之者”,而是通过不断的钻研和积累才掌握了这些学识。以张金宝这样的能力,就算不开书院,也必定可以在别的领域做出一些成绩。 当然了,人各有志,李奈并不会武断地认为从商或者入仕就要比办书院更上等,而且他能够明确地感受到,张金宝对于这项事业是真的倾注了极大的心血,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合作伙伴。 不过生意就是生意,有些需要厘清的问题,还是得在现阶段就一五一十地说个明白,这样不但是对自己的工作负责,也是对合作伙伴的尊重。 从李奈的角度来看,琼西书院的日常运转似乎还做得不错,教学环境井然有序,他所见到的各个专业的讲师,似乎也没有那种混日子的南郭先生。毕竟这张院长似乎方方面面的学识都懂一点,在这里教学起码水平得先过了他这一关才行。 李奈过去也自诩见识广博,不过这次参观琼西书院,这个貌不惊人的书院院长所表现出来的博学也让他颇为惊讶,虽然其水平或许还尚不足以在某个领域内成为专家,但张金宝对书院所开设这些科目的了解程度已经远超常人。在李奈所接触过的人当中,有张金宝这种水平的人寥寥无几,有些偏门的学问甚至连那些无所不知的海汉高官也未必了解。 不过根据和张金宝这些天的接触,李奈可以确定对方并不是像海汉高官那样的“生而知之者”,而是通过不断的钻研和积累才掌握了这些学识。以张金宝这样的能力,就算不开书院,也必定可以在别的领域做出一些成绩。 当然了,人各有志,李奈并不会武断地认为从商或者入仕就要比办书院更上等,而且他能够明确地感受到,张金宝对于这项事业是真的倾注了极大的心血,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合作伙伴。 不过生意就是生意,有些需要厘清的问题,还是得在现阶段就一五一十地说个明白,这样不但是对自己的工作负责,也是对合作伙伴的尊重。 从李奈的角度来看,琼西书院的日常运转似乎还做得不错,教学环境井然有序,他所见到的各个专业的讲师,似乎也没有那种混日子的南郭先生。毕竟这张院长似乎方方面面的学识都懂一点,在这里教学起码水平得先过了他这一关才行。 李奈过去也自诩见识广博,不过这次参观琼西书院,这个貌不惊人的书院院长所表现出来的博学也让他颇为惊讶,虽然其水平或许还尚不足以在某个领域内成为专家,但张金宝对书院所开设这些科目的了解程度已经远超常人。在李奈所接触过的人当中,有张金宝这种水平的人寥寥无几,有些偏门的学问甚至连那些无所不知的海汉高官也未必了解。 不过根据和张金宝这些天的接触,李奈可以确定对方并不是像海汉高官那样的“生而知之者”,而是通过不断的钻研和积累才掌握了这些学识。以张金宝这样的能力,就算不开书院,也必定可以在别的领域做出一些成绩。 当然了,人各有志,李奈并不会武断地认为从商或者入仕就要比办书院更上等,而且他能够明确地感受到,张金宝对于这项事业是真的倾注了极大的心血,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合作伙伴。 不过生意就是生意,有些需要厘清的问题,还是得在现阶段就一五一十地说个明白,这样不但是对自己的工作负责,也是对合作伙伴的尊重。 从李奈的角度来看,琼西书院的日常运转似乎还做得不错,教学环境井然有序,他所见到的各个专业的讲师,似乎也没有那种混日子的南郭先生。毕竟这张院长似乎方方面面的学识都懂一点,在这里教学起码水平得先过了他这一关才行。 李奈过去也自诩见识广博,不过这次参观琼西书院,这个貌不惊人的书院院长所表现出来的博学也让他颇为惊讶,虽然其水平或许还尚不足以在某个领域内成为专家,但张金宝对书院所开设这些科目的了解程度已经远超常人。在李奈所接触过的人当中,有张金宝这种水平的人寥寥无几,有些偏门的学问甚至连那些无所不知的海汉高官也未必了解。 不过根据和张金宝这些天的接触,李奈可以确定对方并不是像海汉高官那样的“生而知之者”,而是通过不断的钻研和积累才掌握了这些学识。以张金宝这样的能力,就算不开书院,也必定可以在别的领域做出一些成绩。 当然了,人各有志,李奈并不会武断地认为从商或者入仕就要比办书院更上等,而且他能够明确地感受到,张金宝对于这项事业是真的倾注了极大的心血,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合作伙伴。 不过生意就是生意,有些需要厘清的问题,还是得在现阶段就一五一十地说个明白,这样不但是对自己的工作负责,也是对合作伙伴的尊重。 正文 第2282章 张金宝与儋州市长张新并不陌生,平时也有不少打交道的时候,不过类似这样由张新主动发起的私人宴请,他可没有享受过同等待遇,说起来也算是沾了李奈的光。张金宝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自然不敢跟父母官争这做东宴客的资格,只是尽地主之谊这事看来又得往后再延一延了。 当晚在张新府邸,李奈和张金宝一起到场。张新也没有另请其他人,甚至连陪客都没安排,可算得上是货真价实的私宴。 李奈之所以能在儋州得到如此高的待遇,除了他本身与海汉高层的私人关系不错之外,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便是福瑞丰在海汉境内有许多经营项目,而儋州作为琼北地区最主要的经济中心,自然也少不了福瑞丰的产业。 这些年福瑞丰在儋州直接经营,以及通过琼联发等商业机构投资参与的项目早就超过了两位数,给儋州带来的就业岗位和产业发展前景都是达到了官方无法忽视的程度,说是儋州的大金主也不为过。 而李奈在福瑞丰的主要职责之一便是与海汉高层打交道,并负责经营在海汉境内的各项产业。福瑞丰在儋州经营的产业,过去便是由李奈跟张新进行接洽,所以两人也算得上是熟识了,加之这种合作关系中间还牵扯到诸多切身利益,自然也就有了私底下的交往。 “听说三少爷今天到了儋州就去琼西书院参观去了?你不会告诉我是突然想去张院长那里深造一下吧?”三人见礼落座之后,张新便打趣地问起了李奈今天的日程安排。 李奈笑着应道:“在下倒是很乐意去琼西书院这样的好地方深造,只是俗务缠身,怕是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实现这个愿望。” 张新闻言追问道:“听起来三少爷对琼西书院的印象很好啊!是不是打算要帮张院长扩大一下办学规模了?” 李奈点点头道:“不瞒市长,在下的确是有这样的意愿,不过具体的合作细节和实施方案,还要跟张院长继续磋商。” 听到李奈的回答,张新看向张金宝道:“张院长,看来你这趟三亚之行收获颇丰啊!” 张金宝笑道:“那是三少爷慧眼识珠,看好投资教育产业的长远前景,所以才会特地抽时间来儋州考察我家书院的经营情况。”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张金宝与儋州市长张新并不陌生,平时也有不少打交道的时候,不过类似这样由张新主动发起的私人宴请,他可没有享受过同等待遇,说起来也算是沾了李奈的光。张金宝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自然不敢跟父母官争这做东宴客的资格,只是尽地主之谊这事看来又得往后再延一延了。 当晚在张新府邸,李奈和张金宝一起到场。张新也没有另请其他人,甚至连陪客都没安排,可算得上是货真价实的私宴。 李奈之所以能在儋州得到如此高的待遇,除了他本身与海汉高层的私人关系不错之外,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便是福瑞丰在海汉境内有许多经营项目,而儋州作为琼北地区最主要的经济中心,自然也少不了福瑞丰的产业。 这些年福瑞丰在儋州直接经营,以及通过琼联发等商业机构投资参与的项目早就超过了两位数,给儋州带来的就业岗位和产业发展前景都是达到了官方无法忽视的程度,说是儋州的大金主也不为过。 而李奈在福瑞丰的主要职责之一便是与海汉高层打交道,并负责经营在海汉境内的各项产业。福瑞丰在儋州经营的产业,过去便是由李奈跟张新进行接洽,所以两人也算得上是熟识了,加之这种合作关系中间还牵扯到诸多切身利益,自然也就有了私底下的交往。 “听说三少爷今天到了儋州就去琼西书院参观去了?你不会告诉我是突然想去张院长那里深造一下吧?”三人见礼落座之后,张新便打趣地问起了李奈今天的日程安排。 李奈笑着应道:“在下倒是很乐意去琼西书院这样的好地方深造,只是俗务缠身,怕是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实现这个愿望。” 张新闻言追问道:“听起来三少爷对琼西书院的印象很好啊!是不是打算要帮张院长扩大一下办学规模了?” 李奈点点头道:“不瞒市长,在下的确是有这样的意愿,不过具体的合作细节和实施方案,还要跟张院长继续磋商。” 听到李奈的回答,张新看向张金宝道:“张院长,看来你这趟三亚之行收获颇丰啊!” 张金宝笑道:“那是三少爷慧眼识珠,看好投资教育产业的长远前景,所以才会特地抽时间来儋州考察我家书院的经营情况。” 张金宝与儋州市长张新并不陌生,平时也有不少打交道的时候,不过类似这样由张新主动发起的私人宴请,他可没有享受过同等待遇,说起来也算是沾了李奈的光。张金宝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自然不敢跟父母官争这做东宴客的资格,只是尽地主之谊这事看来又得往后再延一延了。 当晚在张新府邸,李奈和张金宝一起到场。张新也没有另请其他人,甚至连陪客都没安排,可算得上是货真价实的私宴。 李奈之所以能在儋州得到如此高的待遇,除了他本身与海汉高层的私人关系不错之外,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便是福瑞丰在海汉境内有许多经营项目,而儋州作为琼北地区最主要的经济中心,自然也少不了福瑞丰的产业。 这些年福瑞丰在儋州直接经营,以及通过琼联发等商业机构投资参与的项目早就超过了两位数,给儋州带来的就业岗位和产业发展前景都是达到了官方无法忽视的程度,说是儋州的大金主也不为过。 而李奈在福瑞丰的主要职责之一便是与海汉高层打交道,并负责经营在海汉境内的各项产业。福瑞丰在儋州经营的产业,过去便是由李奈跟张新进行接洽,所以两人也算得上是熟识了,加之这种合作关系中间还牵扯到诸多切身利益,自然也就有了私底下的交往。 “听说三少爷今天到了儋州就去琼西书院参观去了?你不会告诉我是突然想去张院长那里深造一下吧?”三人见礼落座之后,张新便打趣地问起了李奈今天的日程安排。 李奈笑着应道:“在下倒是很乐意去琼西书院这样的好地方深造,只是俗务缠身,怕是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实现这个愿望。” 张新闻言追问道:“听起来三少爷对琼西书院的印象很好啊!是不是打算要帮张院长扩大一下办学规模了?” 李奈点点头道:“不瞒市长,在下的确是有这样的意愿,不过具体的合作细节和实施方案,还要跟张院长继续磋商。” 听到李奈的回答,张新看向张金宝道:“张院长,看来你这趟三亚之行收获颇丰啊!” 张金宝笑道:“那是三少爷慧眼识珠,看好投资教育产业的长远前景,所以才会特地抽时间来儋州考察我家书院的经营情况。” 张金宝与儋州市长张新并不陌生,平时也有不少打交道的时候,不过类似这样由张新主动发起的私人宴请,他可没有享受过同等待遇,说起来也算是沾了李奈的光。张金宝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自然不敢跟父母官争这做东宴客的资格,只是尽地主之谊这事看来又得往后再延一延了。 当晚在张新府邸,李奈和张金宝一起到场。张新也没有另请其他人,甚至连陪客都没安排,可算得上是货真价实的私宴。 李奈之所以能在儋州得到如此高的待遇,除了他本身与海汉高层的私人关系不错之外,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便是福瑞丰在海汉境内有许多经营项目,而儋州作为琼北地区最主要的经济中心,自然也少不了福瑞丰的产业。 这些年福瑞丰在儋州直接经营,以及通过琼联发等商业机构投资参与的项目早就超过了两位数,给儋州带来的就业岗位和产业发展前景都是达到了官方无法忽视的程度,说是儋州的大金主也不为过。 而李奈在福瑞丰的主要职责之一便是与海汉高层打交道,并负责经营在海汉境内的各项产业。福瑞丰在儋州经营的产业,过去便是由李奈跟张新进行接洽,所以两人也算得上是熟识了,加之这种合作关系中间还牵扯到诸多切身利益,自然也就有了私底下的交往。 “听说三少爷今天到了儋州就去琼西书院参观去了?你不会告诉我是突然想去张院长那里深造一下吧?”三人见礼落座之后,张新便打趣地问起了李奈今天的日程安排。 李奈笑着应道:“在下倒是很乐意去琼西书院这样的好地方深造,只是俗务缠身,怕是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实现这个愿望。” 张新闻言追问道:“听起来三少爷对琼西书院的印象很好啊!是不是打算要帮张院长扩大一下办学规模了?” 李奈点点头道:“不瞒市长,在下的确是有这样的意愿,不过具体的合作细节和实施方案,还要跟张院长继续磋商。” 听到李奈的回答,张新看向张金宝道:“张院长,看来你这趟三亚之行收获颇丰啊!” 张金宝笑道:“那是三少爷慧眼识珠,看好投资教育产业的长远前景,所以才会特地抽时间来儋州考察我家书院的经营情况。” 张金宝与儋州市长张新并不陌生,平时也有不少打交道的时候,不过类似这样由张新主动发起的私人宴请,他可没有享受过同等待遇,说起来也算是沾了李奈的光。张金宝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自然不敢跟父母官争这做东宴客的资格,只是尽地主之谊这事看来又得往后再延一延了。 当晚在张新府邸,李奈和张金宝一起到场。张新也没有另请其他人,甚至连陪客都没安排,可算得上是货真价实的私宴。 李奈之所以能在儋州得到如此高的待遇,除了他本身与海汉高层的私人关系不错之外,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便是福瑞丰在海汉境内有许多经营项目,而儋州作为琼北地区最主要的经济中心,自然也少不了福瑞丰的产业。 这些年福瑞丰在儋州直接经营,以及通过琼联发等商业机构投资参与的项目早就超过了两位数,给儋州带来的就业岗位和产业发展前景都是达到了官方无法忽视的程度,说是儋州的大金主也不为过。 而李奈在福瑞丰的主要职责之一便是与海汉高层打交道,并负责经营在海汉境内的各项产业。福瑞丰在儋州经营的产业,过去便是由李奈跟张新进行接洽,所以两人也算得上是熟识了,加之这种合作关系中间还牵扯到诸多切身利益,自然也就有了私底下的交往。 “听说三少爷今天到了儋州就去琼西书院参观去了?你不会告诉我是突然想去张院长那里深造一下吧?”三人见礼落座之后,张新便打趣地问起了李奈今天的日程安排。 李奈笑着应道:“在下倒是很乐意去琼西书院这样的好地方深造,只是俗务缠身,怕是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实现这个愿望。” 张新闻言追问道:“听起来三少爷对琼西书院的印象很好啊!是不是打算要帮张院长扩大一下办学规模了?” 李奈点点头道:“不瞒市长,在下的确是有这样的意愿,不过具体的合作细节和实施方案,还要跟张院长继续磋商。” 听到李奈的回答,张新看向张金宝道:“张院长,看来你这趟三亚之行收获颇丰啊!” 张金宝笑道:“那是三少爷慧眼识珠,看好投资教育产业的长远前景,所以才会特地抽时间来儋州考察我家书院的经营情况。” 正文 第2283章 从客观的角度上来看,儋州官府的确对福瑞丰在本地的经营活动提供了许多便利,保障了福瑞丰在这里的产业都能有不错的收益。也正因为如此,张新认为可以对福瑞丰提出要求,让其出资参与改善儋州经营环境的基建工程,以此来换得日后的优惠条件,可以算是一种双赢的局面。 当然站在李奈的角度,对此其实会有一定的疑虑,他并不怀疑张新所承诺的条件是否会兑现,但给予福瑞丰的种种优惠条件是否能有足够长的执行期,这大概还得看张新能够执掌儋州多久。要是过几年海汉换个官员来接管儋州,那张新给出的条件还能不能延续下去就不好说了。 而这些优惠条件大多都是张新的口头承诺,不便白纸黑字写下来,到时候万一换了人产生什么分歧,福瑞丰可是连半点凭据都拿不出来。 不过这些事情当着张金宝这个外人的面,李奈也不便直说,只能先跳过这一节,心里盘算着等后面两天跟张新一起出去考察的时候,再与他面对面商议这些问题该如何得到妥善解决。 张新与李奈谈得热络,而张金宝的心思此时已经不在这酒桌上了,既然接下来要去广州考察,那他就得尽快将自己对分院的规划落实到细处了。分院要设立哪些专业,如何调配现有的师资人员,前期的启动资金和招生宣传工作的筹备,都得开始进入到实施阶段了。 当天宴席结束回到书院,张金宝便连夜召集了手下的骨干人员,向他们宣布启动开办广州分院的准备工作。 对于琼西书院来说,这大概要算是建院以来的头等大事了。毕竟书院在本地的办学规模再怎么扩张,名声再怎么大,那也只是一个地方教育机构而已,但如果将分院开到了国外,那书院的经营水平可就立刻提升了一个大台阶。 虽然书院目前也有一些来自其他国家的学生,但能将分院开到国外,在张金宝看来才是真正实现了“国际化”。而这种变化将会给琼西书院带来的好处,或许能改变书院目前单一的经营模式,让书院在更多的领域内具备可观的影响力。 “诸位,琼西书院这块招牌,今后必定会在越来越多地方被人提及,受人敬仰,而我们的分院,也会随着我国在海外的不断扩张,出现在异国他乡,成为海汉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我要提醒在场的各位,待广州分院落成之时,肯定要从你们之中挑选出合适的分院院长人选,所以希望各位从当下开始便能有这样的觉悟,积极参与分院的筹备工作。这个头衔虚位以待,有能者居之,各位都好好努力吧!” 张金宝在谈及创办海外分院的重大意义时,也不忘记给手下骨干们画大饼,提醒他们关注开办分院所带来的切身好处。能有机会独当一面,绝大多数人肯定都会尽力一试。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从客观的角度上来看,儋州官府的确对福瑞丰在本地的经营活动提供了许多便利,保障了福瑞丰在这里的产业都能有不错的收益。也正因为如此,张新认为可以对福瑞丰提出要求,让其出资参与改善儋州经营环境的基建工程,以此来换得日后的优惠条件,可以算是一种双赢的局面。 当然站在李奈的角度,对此其实会有一定的疑虑,他并不怀疑张新所承诺的条件是否会兑现,但给予福瑞丰的种种优惠条件是否能有足够长的执行期,这大概还得看张新能够执掌儋州多久。要是过几年海汉换个官员来接管儋州,那张新给出的条件还能不能延续下去就不好说了。 而这些优惠条件大多都是张新的口头承诺,不便白纸黑字写下来,到时候万一换了人产生什么分歧,福瑞丰可是连半点凭据都拿不出来。 不过这些事情当着张金宝这个外人的面,李奈也不便直说,只能先跳过这一节,心里盘算着等后面两天跟张新一起出去考察的时候,再与他面对面商议这些问题该如何得到妥善解决。 张新与李奈谈得热络,而张金宝的心思此时已经不在这酒桌上了,既然接下来要去广州考察,那他就得尽快将自己对分院的规划落实到细处了。分院要设立哪些专业,如何调配现有的师资人员,前期的启动资金和招生宣传工作的筹备,都得开始进入到实施阶段了。 当天宴席结束回到书院,张金宝便连夜召集了手下的骨干人员,向他们宣布启动开办广州分院的准备工作。 对于琼西书院来说,这大概要算是建院以来的头等大事了。毕竟书院在本地的办学规模再怎么扩张,名声再怎么大,那也只是一个地方教育机构而已,但如果将分院开到了国外,那书院的经营水平可就立刻提升了一个大台阶。 虽然书院目前也有一些来自其他国家的学生,但能将分院开到国外,在张金宝看来才是真正实现了“国际化”。而这种变化将会给琼西书院带来的好处,或许能改变书院目前单一的经营模式,让书院在更多的领域内具备可观的影响力。 “诸位,琼西书院这块招牌,今后必定会在越来越多地方被人提及,受人敬仰,而我们的分院,也会随着我国在海外的不断扩张,出现在异国他乡,成为海汉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我要提醒在场的各位,待广州分院落成之时,肯定要从你们之中挑选出合适的分院院长人选,所以希望各位从当下开始便能有这样的觉悟,积极参与分院的筹备工作。这个头衔虚位以待,有能者居之,各位都好好努力吧!” 张金宝在谈及创办海外分院的重大意义时,也不忘记给手下骨干们画大饼,提醒他们关注开办分院所带来的切身好处。能有机会独当一面,绝大多数人肯定都会尽力一试。 从客观的角度上来看,儋州官府的确对福瑞丰在本地的经营活动提供了许多便利,保障了福瑞丰在这里的产业都能有不错的收益。也正因为如此,张新认为可以对福瑞丰提出要求,让其出资参与改善儋州经营环境的基建工程,以此来换得日后的优惠条件,可以算是一种双赢的局面。 当然站在李奈的角度,对此其实会有一定的疑虑,他并不怀疑张新所承诺的条件是否会兑现,但给予福瑞丰的种种优惠条件是否能有足够长的执行期,这大概还得看张新能够执掌儋州多久。要是过几年海汉换个官员来接管儋州,那张新给出的条件还能不能延续下去就不好说了。 而这些优惠条件大多都是张新的口头承诺,不便白纸黑字写下来,到时候万一换了人产生什么分歧,福瑞丰可是连半点凭据都拿不出来。 不过这些事情当着张金宝这个外人的面,李奈也不便直说,只能先跳过这一节,心里盘算着等后面两天跟张新一起出去考察的时候,再与他面对面商议这些问题该如何得到妥善解决。 张新与李奈谈得热络,而张金宝的心思此时已经不在这酒桌上了,既然接下来要去广州考察,那他就得尽快将自己对分院的规划落实到细处了。分院要设立哪些专业,如何调配现有的师资人员,前期的启动资金和招生宣传工作的筹备,都得开始进入到实施阶段了。 当天宴席结束回到书院,张金宝便连夜召集了手下的骨干人员,向他们宣布启动开办广州分院的准备工作。 对于琼西书院来说,这大概要算是建院以来的头等大事了。毕竟书院在本地的办学规模再怎么扩张,名声再怎么大,那也只是一个地方教育机构而已,但如果将分院开到了国外,那书院的经营水平可就立刻提升了一个大台阶。 虽然书院目前也有一些来自其他国家的学生,但能将分院开到国外,在张金宝看来才是真正实现了“国际化”。而这种变化将会给琼西书院带来的好处,或许能改变书院目前单一的经营模式,让书院在更多的领域内具备可观的影响力。 “诸位,琼西书院这块招牌,今后必定会在越来越多地方被人提及,受人敬仰,而我们的分院,也会随着我国在海外的不断扩张,出现在异国他乡,成为海汉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我要提醒在场的各位,待广州分院落成之时,肯定要从你们之中挑选出合适的分院院长人选,所以希望各位从当下开始便能有这样的觉悟,积极参与分院的筹备工作。这个头衔虚位以待,有能者居之,各位都好好努力吧!” 张金宝在谈及创办海外分院的重大意义时,也不忘记给手下骨干们画大饼,提醒他们关注开办分院所带来的切身好处。能有机会独当一面,绝大多数人肯定都会尽力一试。 从客观的角度上来看,儋州官府的确对福瑞丰在本地的经营活动提供了许多便利,保障了福瑞丰在这里的产业都能有不错的收益。也正因为如此,张新认为可以对福瑞丰提出要求,让其出资参与改善儋州经营环境的基建工程,以此来换得日后的优惠条件,可以算是一种双赢的局面。 当然站在李奈的角度,对此其实会有一定的疑虑,他并不怀疑张新所承诺的条件是否会兑现,但给予福瑞丰的种种优惠条件是否能有足够长的执行期,这大概还得看张新能够执掌儋州多久。要是过几年海汉换个官员来接管儋州,那张新给出的条件还能不能延续下去就不好说了。 而这些优惠条件大多都是张新的口头承诺,不便白纸黑字写下来,到时候万一换了人产生什么分歧,福瑞丰可是连半点凭据都拿不出来。 不过这些事情当着张金宝这个外人的面,李奈也不便直说,只能先跳过这一节,心里盘算着等后面两天跟张新一起出去考察的时候,再与他面对面商议这些问题该如何得到妥善解决。 张新与李奈谈得热络,而张金宝的心思此时已经不在这酒桌上了,既然接下来要去广州考察,那他就得尽快将自己对分院的规划落实到细处了。分院要设立哪些专业,如何调配现有的师资人员,前期的启动资金和招生宣传工作的筹备,都得开始进入到实施阶段了。 当天宴席结束回到书院,张金宝便连夜召集了手下的骨干人员,向他们宣布启动开办广州分院的准备工作。 对于琼西书院来说,这大概要算是建院以来的头等大事了。毕竟书院在本地的办学规模再怎么扩张,名声再怎么大,那也只是一个地方教育机构而已,但如果将分院开到了国外,那书院的经营水平可就立刻提升了一个大台阶。 虽然书院目前也有一些来自其他国家的学生,但能将分院开到国外,在张金宝看来才是真正实现了“国际化”。而这种变化将会给琼西书院带来的好处,或许能改变书院目前单一的经营模式,让书院在更多的领域内具备可观的影响力。 “诸位,琼西书院这块招牌,今后必定会在越来越多地方被人提及,受人敬仰,而我们的分院,也会随着我国在海外的不断扩张,出现在异国他乡,成为海汉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我要提醒在场的各位,待广州分院落成之时,肯定要从你们之中挑选出合适的分院院长人选,所以希望各位从当下开始便能有这样的觉悟,积极参与分院的筹备工作。这个头衔虚位以待,有能者居之,各位都好好努力吧!” 张金宝在谈及创办海外分院的重大意义时,也不忘记给手下骨干们画大饼,提醒他们关注开办分院所带来的切身好处。能有机会独当一面,绝大多数人肯定都会尽力一试。 正文 第2284章 早在1629年,海汉所属的武装舰队便进入了香港附近水域,并在之后的数年里一步步蚕食了港岛的中西部地区。原本大明在港岛东侧海岸还有一个水军营寨,但海汉进驻港岛之后,这处营寨在不断的威逼利诱之下也慢慢偃旗息鼓,逐渐失去了原本的职能,如今早就名存实亡了。 海汉对港岛的规划,便是要在珠江口这个海上交通要冲建起一个不受大明管辖的贸易港,担当起闽粤琼三地的海运中转职能。这个规划在实施后的效果显而易见,各地海商只要将货物运至此地交易,往返于海上的航程就可以大大缩短,能够节约跨地区交易的时间成本。 再加之海汉对香港的贸易制度有诸多扶持和担保措施,增强了在当地交易的便利度和安全性,也让商人们更乐于前往该地区开展贸易活动。 虽然港岛当地没什么特别的物产,绝大部分交易货物都是从外地运来,但随着贸易量的不断增大,也在当地催生了许多的附属产业,如服务业、造船业、金融业等等,创造了大量就业机会来吸引移民迁入,而人口的快速增长又反过来起到了带动当地经济发展的作用。 时至今日,港岛的繁荣程度虽然尚比不了广州、漳州这些地方,但也绝对算得上是东南沿海排得上号的贸易港了。每天进出港的商船数量,都保持在百艘左右,这个数字甚至比海南岛的海口港和儋州港还要更高一些。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早在1629年,海汉所属的武装舰队便进入了香港附近水域,并在之后的数年里一步步蚕食了港岛的中西部地区。原本大明在港岛东侧海岸还有一个水军营寨,但海汉进驻港岛之后,这处营寨在不断的威逼利诱之下也慢慢偃旗息鼓,逐渐失去了原本的职能,如今早就名存实亡了。 海汉对港岛的规划,便是要在珠江口这个海上交通要冲建起一个不受大明管辖的贸易港,担当起闽粤琼三地的海运中转职能。这个规划在实施后的效果显而易见,各地海商只要将货物运至此地交易,往返于海上的航程就可以大大缩短,能够节约跨地区交易的时间成本。 再加之海汉对香港的贸易制度有诸多扶持和担保措施,增强了在当地交易的便利度和安全性,也让商人们更乐于前往该地区开展贸易活动。 虽然港岛当地没什么特别的物产,绝大部分交易货物都是从外地运来,但随着贸易量的不断增大,也在当地催生了许多的附属产业,如服务业、造船业、金融业等等,创造了大量就业机会来吸引移民迁入,而人口的快速增长又反过来起到了带动当地经济发展的作用。 时至今日,港岛的繁荣程度虽然尚比不了广州、漳州这些地方,但也绝对算得上是东南沿海排得上号的贸易港了。每天进出港的商船数量,都保持在百艘左右,这个数字甚至比海南岛的海口港和儋州港还要更高一些。 早在1629年,海汉所属的武装舰队便进入了香港附近水域,并在之后的数年里一步步蚕食了港岛的中西部地区。原本大明在港岛东侧海岸还有一个水军营寨,但海汉进驻港岛之后,这处营寨在不断的威逼利诱之下也慢慢偃旗息鼓,逐渐失去了原本的职能,如今早就名存实亡了。 海汉对港岛的规划,便是要在珠江口这个海上交通要冲建起一个不受大明管辖的贸易港,担当起闽粤琼三地的海运中转职能。这个规划在实施后的效果显而易见,各地海商只要将货物运至此地交易,往返于海上的航程就可以大大缩短,能够节约跨地区交易的时间成本。 再加之海汉对香港的贸易制度有诸多扶持和担保措施,增强了在当地交易的便利度和安全性,也让商人们更乐于前往该地区开展贸易活动。 虽然港岛当地没什么特别的物产,绝大部分交易货物都是从外地运来,但随着贸易量的不断增大,也在当地催生了许多的附属产业,如服务业、造船业、金融业等等,创造了大量就业机会来吸引移民迁入,而人口的快速增长又反过来起到了带动当地经济发展的作用。 时至今日,港岛的繁荣程度虽然尚比不了广州、漳州这些地方,但也绝对算得上是东南沿海排得上号的贸易港了。每天进出港的商船数量,都保持在百艘左右,这个数字甚至比海南岛的海口港和儋州港还要更高一些。 早在1629年,海汉所属的武装舰队便进入了香港附近水域,并在之后的数年里一步步蚕食了港岛的中西部地区。原本大明在港岛东侧海岸还有一个水军营寨,但海汉进驻港岛之后,这处营寨在不断的威逼利诱之下也慢慢偃旗息鼓,逐渐失去了原本的职能,如今早就名存实亡了。 海汉对港岛的规划,便是要在珠江口这个海上交通要冲建起一个不受大明管辖的贸易港,担当起闽粤琼三地的海运中转职能。这个规划在实施后的效果显而易见,各地海商只要将货物运至此地交易,往返于海上的航程就可以大大缩短,能够节约跨地区交易的时间成本。 再加之海汉对香港的贸易制度有诸多扶持和担保措施,增强了在当地交易的便利度和安全性,也让商人们更乐于前往该地区开展贸易活动。 虽然港岛当地没什么特别的物产,绝大部分交易货物都是从外地运来,但随着贸易量的不断增大,也在当地催生了许多的附属产业,如服务业、造船业、金融业等等,创造了大量就业机会来吸引移民迁入,而人口的快速增长又反过来起到了带动当地经济发展的作用。 时至今日,港岛的繁荣程度虽然尚比不了广州、漳州这些地方,但也绝对算得上是东南沿海排得上号的贸易港了。每天进出港的商船数量,都保持在百艘左右,这个数字甚至比海南岛的海口港和儋州港还要更高一些。 早在1629年,海汉所属的武装舰队便进入了香港附近水域,并在之后的数年里一步步蚕食了港岛的中西部地区。原本大明在港岛东侧海岸还有一个水军营寨,但海汉进驻港岛之后,这处营寨在不断的威逼利诱之下也慢慢偃旗息鼓,逐渐失去了原本的职能,如今早就名存实亡了。 海汉对港岛的规划,便是要在珠江口这个海上交通要冲建起一个不受大明管辖的贸易港,担当起闽粤琼三地的海运中转职能。这个规划在实施后的效果显而易见,各地海商只要将货物运至此地交易,往返于海上的航程就可以大大缩短,能够节约跨地区交易的时间成本。 再加之海汉对香港的贸易制度有诸多扶持和担保措施,增强了在当地交易的便利度和安全性,也让商人们更乐于前往该地区开展贸易活动。 虽然港岛当地没什么特别的物产,绝大部分交易货物都是从外地运来,但随着贸易量的不断增大,也在当地催生了许多的附属产业,如服务业、造船业、金融业等等,创造了大量就业机会来吸引移民迁入,而人口的快速增长又反过来起到了带动当地经济发展的作用。 时至今日,港岛的繁荣程度虽然尚比不了广州、漳州这些地方,但也绝对算得上是东南沿海排得上号的贸易港了。每天进出港的商船数量,都保持在百艘左右,这个数字甚至比海南岛的海口港和儋州港还要更高一些。 早在1629年,海汉所属的武装舰队便进入了香港附近水域,并在之后的数年里一步步蚕食了港岛的中西部地区。原本大明在港岛东侧海岸还有一个水军营寨,但海汉进驻港岛之后,这处营寨在不断的威逼利诱之下也慢慢偃旗息鼓,逐渐失去了原本的职能,如今早就名存实亡了。 海汉对港岛的规划,便是要在珠江口这个海上交通要冲建起一个不受大明管辖的贸易港,担当起闽粤琼三地的海运中转职能。这个规划在实施后的效果显而易见,各地海商只要将货物运至此地交易,往返于海上的航程就可以大大缩短,能够节约跨地区交易的时间成本。 再加之海汉对香港的贸易制度有诸多扶持和担保措施,增强了在当地交易的便利度和安全性,也让商人们更乐于前往该地区开展贸易活动。 虽然港岛当地没什么特别的物产,绝大部分交易货物都是从外地运来,但随着贸易量的不断增大,也在当地催生了许多的附属产业,如服务业、造船业、金融业等等,创造了大量就业机会来吸引移民迁入,而人口的快速增长又反过来起到了带动当地经济发展的作用。 时至今日,港岛的繁荣程度虽然尚比不了广州、漳州这些地方,但也绝对算得上是东南沿海排得上号的贸易港了。每天进出港的商船数量,都保持在百艘左右,这个数字甚至比海南岛的海口港和儋州港还要更高一些。 早在1629年,海汉所属的武装舰队便进入了香港附近水域,并在之后的数年里一步步蚕食了港岛的中西部地区。原本大明在港岛东侧海岸还有一个水军营寨,但海汉进驻港岛之后,这处营寨在不断的威逼利诱之下也慢慢偃旗息鼓,逐渐失去了原本的职能,如今早就名存实亡了。 海汉对港岛的规划,便是要在珠江口这个海上交通要冲建起一个不受大明管辖的贸易港,担当起闽粤琼三地的海运中转职能。这个规划在实施后的效果显而易见,各地海商只要将货物运至此地交易,往返于海上的航程就可以大大缩短,能够节约跨地区交易的时间成本。 再加之海汉对香港的贸易制度有诸多扶持和担保措施,增强了在当地交易的便利度和安全性,也让商人们更乐于前往该地区开展贸易活动。 虽然港岛当地没什么特别的物产,绝大部分交易货物都是从外地运来,但随着贸易量的不断增大,也在当地催生了许多的附属产业,如服务业、造船业、金融业等等,创造了大量就业机会来吸引移民迁入,而人口的快速增长又反过来起到了带动当地经济发展的作用。 时至今日,港岛的繁荣程度虽然尚比不了广州、漳州这些地方,但也绝对算得上是东南沿海排得上号的贸易港了。每天进出港的商船数量,都保持在百艘左右,这个数字甚至比海南岛的海口港和儋州港还要更高一些。 早在1629年,海汉所属的武装舰队便进入了香港附近水域,并在之后的数年里一步步蚕食了港岛的中西部地区。原本大明在港岛东侧海岸还有一个水军营寨,但海汉进驻港岛之后,这处营寨在不断的威逼利诱之下也慢慢偃旗息鼓,逐渐失去了原本的职能,如今早就名存实亡了。 海汉对港岛的规划,便是要在珠江口这个海上交通要冲建起一个不受大明管辖的贸易港,担当起闽粤琼三地的海运中转职能。这个规划在实施后的效果显而易见,各地海商只要将货物运至此地交易,往返于海上的航程就可以大大缩短,能够节约跨地区交易的时间成本。 再加之海汉对香港的贸易制度有诸多扶持和担保措施,增强了在当地交易的便利度和安全性,也让商人们更乐于前往该地区开展贸易活动。 虽然港岛当地没什么特别的物产,绝大部分交易货物都是从外地运来,但随着贸易量的不断增大,也在当地催生了许多的附属产业,如服务业、造船业、金融业等等,创造了大量就业机会来吸引移民迁入,而人口的快速增长又反过来起到了带动当地经济发展的作用。 正文 第2285章 几人在席间相谈甚欢,不过接下来的安排,他们却是有不同的想法。由于李奈需要在本地逗留一日,打理福瑞丰在港岛的产业,最快也要明天才出发,郑柞和张金宝接下来都是无事可做,便打算在岛上各处转转,去看看自己感兴趣的地方。 郑柞记挂着要去参观港岛的军事基地,了解一下海汉是如何在珠江口这种地形复杂的水域布置防御。而张金宝则对本地的日常运转更感兴趣,他想看看香港这样位于海汉本土之外的贸易港口,在用工需求方面会有什么特别之处。 游益汉倒也没有藏私的打算,对于他们的要求都一一应允下来,并且表示会亲自陪同郑柞前往岛南的军事基地。这样的待遇当然也毋庸置疑,毕竟这三人当中就数郑柞的身份最高,又是海汉重要盟友的代表人物,游益汉作为本地的一把手,自然也得尽到维护外交关系的职责。 李奈每年都来这里数次,在本地早就是熟门熟路,根本无需游益汉再另行派人陪同了。倒是张金宝首次造访港岛,游益汉为避免不便,就当场指派了一名亲信手下,让他陪同张金宝一行在本地转一转。 张金宝自知身份地位比不了另外这两位大爷,当下赶紧站起身来谢过了游益汉的安排。虽说让官方的人一路跟着可能会有些不太方便,但张金宝也知道这种措施可以保证自己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总的说来还是利大于弊。 这几人都是说干就干的人,宴席结束之后,游益汉便立刻带着郑柞去码头,乘船出海去南边的军港参观。李奈与他们告别之后,便登上了早就停在酒楼门口的私家马车,去视察本地的产业。 而张金宝和两名同行人员则是由游益汉派遣的这名叫邵强的官员陪同,准备去看看港区之外的地方。据游益汉的介绍,这个邵强主管的便是本地的民政事务,对本地的民情极为熟悉,有什么问题也都可向他提出咨询。 这邵强看样子不过二十多岁,瘦削身材,看起来颇为精干,操着广东口音颇重的海汉官话对张金宝道:“张院长,不知你们打算先去看什么地方?在下这便带你们前往。” 张金宝在席间便已经想好了这个问题,当下应道:“听说本地有两间私塾,这算是在下的本行,所以想去看看这私塾的状况,有劳邵主任带路。” 邵强一口便答应下来,朝着街角挥了挥手,那边巷子里驶出了一辆箱式四轮马车。 “这是本地管委会的公务接待用车,几位请吧!”待那马车驶近,邵强便邀请张金宝等人上车,加上他自己一共四人,刚好能坐进这马车里。 从他们上车的地方到附近的私塾其实并不远,张金宝估摸着也就坐了一里地多一点,便已经到了目的地。 几人下得车来,见路边一个院落的大门上挂着“书香舍”的牌匾,里面还传来琅琅读书声,不用问应该便是这里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几人在席间相谈甚欢,不过接下来的安排,他们却是有不同的想法。由于李奈需要在本地逗留一日,打理福瑞丰在港岛的产业,最快也要明天才出发,郑柞和张金宝接下来都是无事可做,便打算在岛上各处转转,去看看自己感兴趣的地方。 郑柞记挂着要去参观港岛的军事基地,了解一下海汉是如何在珠江口这种地形复杂的水域布置防御。而张金宝则对本地的日常运转更感兴趣,他想看看香港这样位于海汉本土之外的贸易港口,在用工需求方面会有什么特别之处。 游益汉倒也没有藏私的打算,对于他们的要求都一一应允下来,并且表示会亲自陪同郑柞前往岛南的军事基地。这样的待遇当然也毋庸置疑,毕竟这三人当中就数郑柞的身份最高,又是海汉重要盟友的代表人物,游益汉作为本地的一把手,自然也得尽到维护外交关系的职责。 李奈每年都来这里数次,在本地早就是熟门熟路,根本无需游益汉再另行派人陪同了。倒是张金宝首次造访港岛,游益汉为避免不便,就当场指派了一名亲信手下,让他陪同张金宝一行在本地转一转。 张金宝自知身份地位比不了另外这两位大爷,当下赶紧站起身来谢过了游益汉的安排。虽说让官方的人一路跟着可能会有些不太方便,但张金宝也知道这种措施可以保证自己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总的说来还是利大于弊。 这几人都是说干就干的人,宴席结束之后,游益汉便立刻带着郑柞去码头,乘船出海去南边的军港参观。李奈与他们告别之后,便登上了早就停在酒楼门口的私家马车,去视察本地的产业。 而张金宝和两名同行人员则是由游益汉派遣的这名叫邵强的官员陪同,准备去看看港区之外的地方。据游益汉的介绍,这个邵强主管的便是本地的民政事务,对本地的民情极为熟悉,有什么问题也都可向他提出咨询。 这邵强看样子不过二十多岁,瘦削身材,看起来颇为精干,操着广东口音颇重的海汉官话对张金宝道:“张院长,不知你们打算先去看什么地方?在下这便带你们前往。” 张金宝在席间便已经想好了这个问题,当下应道:“听说本地有两间私塾,这算是在下的本行,所以想去看看这私塾的状况,有劳邵主任带路。” 邵强一口便答应下来,朝着街角挥了挥手,那边巷子里驶出了一辆箱式四轮马车。 “这是本地管委会的公务接待用车,几位请吧!”待那马车驶近,邵强便邀请张金宝等人上车,加上他自己一共四人,刚好能坐进这马车里。 从他们上车的地方到附近的私塾其实并不远,张金宝估摸着也就坐了一里地多一点,便已经到了目的地。 几人下得车来,见路边一个院落的大门上挂着“书香舍”的牌匾,里面还传来琅琅读书声,不用问应该便是这里了。 几人在席间相谈甚欢,不过接下来的安排,他们却是有不同的想法。由于李奈需要在本地逗留一日,打理福瑞丰在港岛的产业,最快也要明天才出发,郑柞和张金宝接下来都是无事可做,便打算在岛上各处转转,去看看自己感兴趣的地方。 郑柞记挂着要去参观港岛的军事基地,了解一下海汉是如何在珠江口这种地形复杂的水域布置防御。而张金宝则对本地的日常运转更感兴趣,他想看看香港这样位于海汉本土之外的贸易港口,在用工需求方面会有什么特别之处。 游益汉倒也没有藏私的打算,对于他们的要求都一一应允下来,并且表示会亲自陪同郑柞前往岛南的军事基地。这样的待遇当然也毋庸置疑,毕竟这三人当中就数郑柞的身份最高,又是海汉重要盟友的代表人物,游益汉作为本地的一把手,自然也得尽到维护外交关系的职责。 李奈每年都来这里数次,在本地早就是熟门熟路,根本无需游益汉再另行派人陪同了。倒是张金宝首次造访港岛,游益汉为避免不便,就当场指派了一名亲信手下,让他陪同张金宝一行在本地转一转。 张金宝自知身份地位比不了另外这两位大爷,当下赶紧站起身来谢过了游益汉的安排。虽说让官方的人一路跟着可能会有些不太方便,但张金宝也知道这种措施可以保证自己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总的说来还是利大于弊。 这几人都是说干就干的人,宴席结束之后,游益汉便立刻带着郑柞去码头,乘船出海去南边的军港参观。李奈与他们告别之后,便登上了早就停在酒楼门口的私家马车,去视察本地的产业。 而张金宝和两名同行人员则是由游益汉派遣的这名叫邵强的官员陪同,准备去看看港区之外的地方。据游益汉的介绍,这个邵强主管的便是本地的民政事务,对本地的民情极为熟悉,有什么问题也都可向他提出咨询。 这邵强看样子不过二十多岁,瘦削身材,看起来颇为精干,操着广东口音颇重的海汉官话对张金宝道:“张院长,不知你们打算先去看什么地方?在下这便带你们前往。” 张金宝在席间便已经想好了这个问题,当下应道:“听说本地有两间私塾,这算是在下的本行,所以想去看看这私塾的状况,有劳邵主任带路。” 邵强一口便答应下来,朝着街角挥了挥手,那边巷子里驶出了一辆箱式四轮马车。 “这是本地管委会的公务接待用车,几位请吧!”待那马车驶近,邵强便邀请张金宝等人上车,加上他自己一共四人,刚好能坐进这马车里。 从他们上车的地方到附近的私塾其实并不远,张金宝估摸着也就坐了一里地多一点,便已经到了目的地。 几人下得车来,见路边一个院落的大门上挂着“书香舍”的牌匾,里面还传来琅琅读书声,不用问应该便是这里了。 几人在席间相谈甚欢,不过接下来的安排,他们却是有不同的想法。由于李奈需要在本地逗留一日,打理福瑞丰在港岛的产业,最快也要明天才出发,郑柞和张金宝接下来都是无事可做,便打算在岛上各处转转,去看看自己感兴趣的地方。 郑柞记挂着要去参观港岛的军事基地,了解一下海汉是如何在珠江口这种地形复杂的水域布置防御。而张金宝则对本地的日常运转更感兴趣,他想看看香港这样位于海汉本土之外的贸易港口,在用工需求方面会有什么特别之处。 游益汉倒也没有藏私的打算,对于他们的要求都一一应允下来,并且表示会亲自陪同郑柞前往岛南的军事基地。这样的待遇当然也毋庸置疑,毕竟这三人当中就数郑柞的身份最高,又是海汉重要盟友的代表人物,游益汉作为本地的一把手,自然也得尽到维护外交关系的职责。 李奈每年都来这里数次,在本地早就是熟门熟路,根本无需游益汉再另行派人陪同了。倒是张金宝首次造访港岛,游益汉为避免不便,就当场指派了一名亲信手下,让他陪同张金宝一行在本地转一转。 张金宝自知身份地位比不了另外这两位大爷,当下赶紧站起身来谢过了游益汉的安排。虽说让官方的人一路跟着可能会有些不太方便,但张金宝也知道这种措施可以保证自己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总的说来还是利大于弊。 这几人都是说干就干的人,宴席结束之后,游益汉便立刻带着郑柞去码头,乘船出海去南边的军港参观。李奈与他们告别之后,便登上了早就停在酒楼门口的私家马车,去视察本地的产业。 而张金宝和两名同行人员则是由游益汉派遣的这名叫邵强的官员陪同,准备去看看港区之外的地方。据游益汉的介绍,这个邵强主管的便是本地的民政事务,对本地的民情极为熟悉,有什么问题也都可向他提出咨询。 这邵强看样子不过二十多岁,瘦削身材,看起来颇为精干,操着广东口音颇重的海汉官话对张金宝道:“张院长,不知你们打算先去看什么地方?在下这便带你们前往。” 张金宝在席间便已经想好了这个问题,当下应道:“听说本地有两间私塾,这算是在下的本行,所以想去看看这私塾的状况,有劳邵主任带路。” 邵强一口便答应下来,朝着街角挥了挥手,那边巷子里驶出了一辆箱式四轮马车。 “这是本地管委会的公务接待用车,几位请吧!”待那马车驶近,邵强便邀请张金宝等人上车,加上他自己一共四人,刚好能坐进这马车里。 正文 第2286章 这个答案稍稍出乎了张金宝的意料,但听起来又很合理。毕竟以福瑞丰的经营规模,在这里的港区拥有几间仓库简直再正常不过。在自家仓库房顶上装大招牌,那当然是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了。 不过这倒是让张金宝产生了一个想法,他仔细打量了一下仓库上方的福瑞丰广告招牌,虽然个体颇大,但也仅仅只是占去了仓库房顶的一部分而已,仍有相当大的区域是空着的,完全容得下再设置另一个广告招牌。 如今琼西书院正与福瑞丰就开办广州分院的事情开展合作,那是否有可能将户外广告招牌这种宣传手段也列入到双方的合作内容当中,张金宝认为这值得一试。如果能说服李奈将这里仓库房顶的位置拿出来给琼西书院做一面大招牌,那或许这笔钱就能省下大半了。 李奈并不知道自己的合作伙伴正绞尽脑汁要打算白嫖福瑞丰的商业资源,他一边翻看着本地商栈的账目,一边听取下属的经营汇报。 从海汉开始开发港岛,福瑞丰便在第一时间进驻这里,建设商栈和码头仓库等设施,做好了长期经营的打算。这几年下来,福瑞丰在港岛的经营已经涉及到各个领域,做转口贸易的商行,做运输的船行,做服务业的中介、酒楼、客栈等等,各行各业都有福瑞丰下属的产业。在赚取丰厚收益的同时,也带动了本地的经济发展,所以李奈每次到访港岛,几乎都是由游益汉亲自出面接待。 福瑞丰虽然因为进入港岛的时间早而具备了先发优势,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商家开始意识到港岛的商业价值,加大了在这里的经营投入,福瑞丰的市场份额其实也正在被一点点地蚕食。 特别是从北方来的商人,有很多都有福建许氏或者舟山殖民大区的背景,这些商人不但资金充足,而且后台够硬,与其进行商业竞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福瑞丰在珠江口以北海域的经营条件,对这些同行而言并不具备多少竞争优势,所以业绩下滑自然也是难免了。 李奈作为福瑞丰的少东家,当然也很了解目前的状况,但他不可能放任这样的趋势继续发展下去,至少要让下属们意识到,港岛这边的业绩下滑,将会影响到他们个人今后的前途命运。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这个答案稍稍出乎了张金宝的意料,但听起来又很合理。毕竟以福瑞丰的经营规模,在这里的港区拥有几间仓库简直再正常不过。在自家仓库房顶上装大招牌,那当然是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了。 不过这倒是让张金宝产生了一个想法,他仔细打量了一下仓库上方的福瑞丰广告招牌,虽然个体颇大,但也仅仅只是占去了仓库房顶的一部分而已,仍有相当大的区域是空着的,完全容得下再设置另一个广告招牌。 如今琼西书院正与福瑞丰就开办广州分院的事情开展合作,那是否有可能将户外广告招牌这种宣传手段也列入到双方的合作内容当中,张金宝认为这值得一试。如果能说服李奈将这里仓库房顶的位置拿出来给琼西书院做一面大招牌,那或许这笔钱就能省下大半了。 李奈并不知道自己的合作伙伴正绞尽脑汁要打算白嫖福瑞丰的商业资源,他一边翻看着本地商栈的账目,一边听取下属的经营汇报。 从海汉开始开发港岛,福瑞丰便在第一时间进驻这里,建设商栈和码头仓库等设施,做好了长期经营的打算。这几年下来,福瑞丰在港岛的经营已经涉及到各个领域,做转口贸易的商行,做运输的船行,做服务业的中介、酒楼、客栈等等,各行各业都有福瑞丰下属的产业。在赚取丰厚收益的同时,也带动了本地的经济发展,所以李奈每次到访港岛,几乎都是由游益汉亲自出面接待。 福瑞丰虽然因为进入港岛的时间早而具备了先发优势,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商家开始意识到港岛的商业价值,加大了在这里的经营投入,福瑞丰的市场份额其实也正在被一点点地蚕食。 特别是从北方来的商人,有很多都有福建许氏或者舟山殖民大区的背景,这些商人不但资金充足,而且后台够硬,与其进行商业竞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福瑞丰在珠江口以北海域的经营条件,对这些同行而言并不具备多少竞争优势,所以业绩下滑自然也是难免了。 李奈作为福瑞丰的少东家,当然也很了解目前的状况,但他不可能放任这样的趋势继续发展下去,至少要让下属们意识到,港岛这边的业绩下滑,将会影响到他们个人今后的前途命运。 这个答案稍稍出乎了张金宝的意料,但听起来又很合理。毕竟以福瑞丰的经营规模,在这里的港区拥有几间仓库简直再正常不过。在自家仓库房顶上装大招牌,那当然是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了。 不过这倒是让张金宝产生了一个想法,他仔细打量了一下仓库上方的福瑞丰广告招牌,虽然个体颇大,但也仅仅只是占去了仓库房顶的一部分而已,仍有相当大的区域是空着的,完全容得下再设置另一个广告招牌。 如今琼西书院正与福瑞丰就开办广州分院的事情开展合作,那是否有可能将户外广告招牌这种宣传手段也列入到双方的合作内容当中,张金宝认为这值得一试。如果能说服李奈将这里仓库房顶的位置拿出来给琼西书院做一面大招牌,那或许这笔钱就能省下大半了。 李奈并不知道自己的合作伙伴正绞尽脑汁要打算白嫖福瑞丰的商业资源,他一边翻看着本地商栈的账目,一边听取下属的经营汇报。 从海汉开始开发港岛,福瑞丰便在第一时间进驻这里,建设商栈和码头仓库等设施,做好了长期经营的打算。这几年下来,福瑞丰在港岛的经营已经涉及到各个领域,做转口贸易的商行,做运输的船行,做服务业的中介、酒楼、客栈等等,各行各业都有福瑞丰下属的产业。在赚取丰厚收益的同时,也带动了本地的经济发展,所以李奈每次到访港岛,几乎都是由游益汉亲自出面接待。 福瑞丰虽然因为进入港岛的时间早而具备了先发优势,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商家开始意识到港岛的商业价值,加大了在这里的经营投入,福瑞丰的市场份额其实也正在被一点点地蚕食。 特别是从北方来的商人,有很多都有福建许氏或者舟山殖民大区的背景,这些商人不但资金充足,而且后台够硬,与其进行商业竞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福瑞丰在珠江口以北海域的经营条件,对这些同行而言并不具备多少竞争优势,所以业绩下滑自然也是难免了。 李奈作为福瑞丰的少东家,当然也很了解目前的状况,但他不可能放任这样的趋势继续发展下去,至少要让下属们意识到,港岛这边的业绩下滑,将会影响到他们个人今后的前途命运。 这个答案稍稍出乎了张金宝的意料,但听起来又很合理。毕竟以福瑞丰的经营规模,在这里的港区拥有几间仓库简直再正常不过。在自家仓库房顶上装大招牌,那当然是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了。 不过这倒是让张金宝产生了一个想法,他仔细打量了一下仓库上方的福瑞丰广告招牌,虽然个体颇大,但也仅仅只是占去了仓库房顶的一部分而已,仍有相当大的区域是空着的,完全容得下再设置另一个广告招牌。 如今琼西书院正与福瑞丰就开办广州分院的事情开展合作,那是否有可能将户外广告招牌这种宣传手段也列入到双方的合作内容当中,张金宝认为这值得一试。如果能说服李奈将这里仓库房顶的位置拿出来给琼西书院做一面大招牌,那或许这笔钱就能省下大半了。 李奈并不知道自己的合作伙伴正绞尽脑汁要打算白嫖福瑞丰的商业资源,他一边翻看着本地商栈的账目,一边听取下属的经营汇报。 从海汉开始开发港岛,福瑞丰便在第一时间进驻这里,建设商栈和码头仓库等设施,做好了长期经营的打算。这几年下来,福瑞丰在港岛的经营已经涉及到各个领域,做转口贸易的商行,做运输的船行,做服务业的中介、酒楼、客栈等等,各行各业都有福瑞丰下属的产业。在赚取丰厚收益的同时,也带动了本地的经济发展,所以李奈每次到访港岛,几乎都是由游益汉亲自出面接待。 福瑞丰虽然因为进入港岛的时间早而具备了先发优势,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商家开始意识到港岛的商业价值,加大了在这里的经营投入,福瑞丰的市场份额其实也正在被一点点地蚕食。 特别是从北方来的商人,有很多都有福建许氏或者舟山殖民大区的背景,这些商人不但资金充足,而且后台够硬,与其进行商业竞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福瑞丰在珠江口以北海域的经营条件,对这些同行而言并不具备多少竞争优势,所以业绩下滑自然也是难免了。 李奈作为福瑞丰的少东家,当然也很了解目前的状况,但他不可能放任这样的趋势继续发展下去,至少要让下属们意识到,港岛这边的业绩下滑,将会影响到他们个人今后的前途命运。 这个答案稍稍出乎了张金宝的意料,但听起来又很合理。毕竟以福瑞丰的经营规模,在这里的港区拥有几间仓库简直再正常不过。在自家仓库房顶上装大招牌,那当然是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了。 不过这倒是让张金宝产生了一个想法,他仔细打量了一下仓库上方的福瑞丰广告招牌,虽然个体颇大,但也仅仅只是占去了仓库房顶的一部分而已,仍有相当大的区域是空着的,完全容得下再设置另一个广告招牌。 如今琼西书院正与福瑞丰就开办广州分院的事情开展合作,那是否有可能将户外广告招牌这种宣传手段也列入到双方的合作内容当中,张金宝认为这值得一试。如果能说服李奈将这里仓库房顶的位置拿出来给琼西书院做一面大招牌,那或许这笔钱就能省下大半了。 李奈并不知道自己的合作伙伴正绞尽脑汁要打算白嫖福瑞丰的商业资源,他一边翻看着本地商栈的账目,一边听取下属的经营汇报。 从海汉开始开发港岛,福瑞丰便在第一时间进驻这里,建设商栈和码头仓库等设施,做好了长期经营的打算。这几年下来,福瑞丰在港岛的经营已经涉及到各个领域,做转口贸易的商行,做运输的船行,做服务业的中介、酒楼、客栈等等,各行各业都有福瑞丰下属的产业。在赚取丰厚收益的同时,也带动了本地的经济发展,所以李奈每次到访港岛,几乎都是由游益汉亲自出面接待。 福瑞丰虽然因为进入港岛的时间早而具备了先发优势,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商家开始意识到港岛的商业价值,加大了在这里的经营投入,福瑞丰的市场份额其实也正在被一点点地蚕食。 特别是从北方来的商人,有很多都有福建许氏或者舟山殖民大区的背景,这些商人不但资金充足,而且后台够硬,与其进行商业竞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福瑞丰在珠江口以北海域的经营条件,对这些同行而言并不具备多少竞争优势,所以业绩下滑自然也是难免了。 李奈作为福瑞丰的少东家,当然也很了解目前的状况,但他不可能放任这样的趋势继续发展下去,至少要让下属们意识到,港岛这边的业绩下滑,将会影响到他们个人今后的前途命运。 正文 第2287章 郑柞认为大明的崩塌其实已指日可待,如果海汉愿意出手,那么集海汉、安南、朝鲜、葡萄牙等国之力,加上福建许心素从内协助,至少瓜分大明东南地区不在话下。要是海汉愿意退让一步,与北方的满清约定一同出兵,那大明亡国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结局。而安南作为海汉的主要盟友,从这样的局面中势必也能分得一杯羹。 但海汉目前好像并没有这样的意图,甚至对安南向北蚕食大明云南广西地区领土的计划也是持反对态度。郑柞这次在三亚向海汉高层提出的瓜分两广地区计划,又是再一次遭到了反对,他其实不太明白,海汉一面在不断通过殖民手段占领大明沿海地区,从大明获取人口和财富,一面又要维护大明摇摇欲坠的统治,这样矛盾的做法到底是基于什么样的考虑。 郑柞昨天在游益汉的陪同之下,去参观了港岛南边的军事基地。海汉在港岛的驻军数量并不多,主要是以海军为主,据游益汉所说只有千人左右。郑柞虽然不确定游益汉报出的兵力是否打了埋伏,但想来应该也不会相差太大。 这支驻军的规模虽然不大,但其防区还包括了珠江口海域在内,以这么一点兵力就能控制住这么大一片海域,方圆几百里之内连海盗都没有,由此可见海汉在这里的积威之盛。 以郑柞的眼光来看,这支部队的性质与其说是作战部队,倒更像是一种武力象征,代表着海汉对这一地区的控制,而不是真打算要用这支部队去消灭谁。何况以今时今日的局势来看,这一地区应该也没有什么势力会主动与海汉作对了,那样做无异于是在自寻死路。 郑柞一门心思想的都是这珠江口和港岛的军事意义,而李奈和张金宝显然更倾向于关注这一地区的商业价值。船队进入珠江口之后,水面上的帆船明显增多了不少,除了一些打渔的舢舨之外,绝大部分都是往来于这一水域的商船和客船。 李奈向两人介绍道:“过去这沿河两岸多是荒地,不过近几年越来越多的人从内陆逃避战乱来到广州,一项生计便是到广州南边这些临河平原当佃农开荒。二位目力所及的地方,基本上都是最近几年才建设起来的种植园,其中大部分是海汉名下的产业。” 郑柞问道:“海汉国要在这里购地置产,只怕也得另寻掩护吧?” “那是当然。”李奈点点头承认了郑柞的猜测:“这些土地都是以私人名义购入,然后由海汉下属机构统一进行开发。其实地方官府也并不是不知道这些事,只是利益当先,谁也不肯主动戳破这把戏,就睁只眼闭只眼让海汉这般操作下去。等这类种植园和靠此为生的人多了,官府就更不敢管了,否则这成千上万的人失去生计变成流民,那广州地区势必大乱,到时候肯定会影响到官老爷们的乌纱帽。” 劳动力的缺口一直伴随着海汉的发家史,而岭南地区近几年越发太平,招募自愿到海外落脚的移民也越来越难了。不过相较海汉,大明境内的人力成本还是要低得多,所以海汉也开始反向投资,在珠江三角洲地区以私人名义搞了许多种植园和农庄,从本地雇人开垦农田。 海汉在珠江沿岸的这些种植园,与大明商人到海汉投资的种植园在种植项目上还是有着明显的差别。海汉自家境内的种植园多是以可做深加工的经济作物为主,产出回报较高,而在大明境内经营的这些农田,则基本都是种植最常见的粮食作物,经济价值相对就要低一些。 而且这些粮食在收获之后,大部分并不会运回海汉,而是就近供应给大明境内的粮商米行,以及满足佃农们的生存需求。这种做法在经济上能够获得的收益其实比较有限,海汉的目的也并不是要通过这些产业赚到多少钱,而是要设法以这样的方式来控制尽可能多的就业人口,然后再从这些人口中吸纳移民就会相对容易得多。 到海汉投资的大明商人们吃惯了大鱼大肉,自然不屑再回头喝这碗没什么油水的稀粥,所以对海汉在珠江平原屯田种粮一事,商人们并没有要与其竞争的念头。而地方上大大小小的地主,其经营规模还远不及海汉这种开发模式的零头,产粮成本也要较海汉下属的农庄高得多,只要海汉这边不要带头下杀粮价就谢天谢地了,哪还敢与其竞争。 郑柞和张金宝都是首次听说这些事情,李奈当下虽然说得不甚详细,但他们也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过去只知道大明商人在海汉投资开办了许许多多的种植园,但不曾想海汉居然不声不响地也在大明投资农业,而且这种差异化的经营模式,避免了与投资海汉农业的大明商人产生利益冲突,又达到了增加移民来源的目的,这样的操作大概也只有无所不能的海汉执委会才能干得出来。 当然了,这种操作方式并不是谁都能够效仿,除了需要投入大量资金,并拥有更为先进的农业技术之外,还得要有足以摆平方方面面的硬实力,否则就算经营的农田面积再大,那也只会成为有权有势者眼里的肥羊罢了。 所以即便广州官府知道海汉的这些小动作,那也只能对此装聋作哑,不敢公然插手干涉。至于由此所造成的隐形人口流失,官府其实不会太在意,毕竟如果没有海汉创造这些就业机会,那这些人很可能就会慢慢变成了治安隐患,官府反而得花更多的资源去化解。如果这些人日后愿意去投海汉,那也就由得他们去了,反正左右不过是一群泥腿子罢了。 郑柞忽然开口道:“如果今后有朝一日,整个广州,乃至更大范围内的地区,被海汉越来越多地控制了粮食供应,那左右广州民心岂不是易如反掌?” 李奈对这个大胆的假设并不避讳,依然平静地回应道:“海汉执委会如果想要左右广州地区的民心,或许根本无需等到那个时候,因为他们还有许多别的办法来收买人心。不过我认为他们未必想这么做,因为广州的动荡并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郑柞听到这个答复微微有些动容,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在找海汉高层沟通的时候,并没有真正考虑到对方在广东究竟有多少利益,而自己所建议的方式又是否真的符合海汉的利益。 对于广东这个地方,海汉并非没有兴趣,只是没有采取郑柞所提议的鲁莽手段,直接使用武力强占这一地区。海汉的做法显然更加平和,也更不容易刺激到地方官府采取抵抗措施,也就是所谓的温水煮青蛙。 海汉正在不动声色地逐步控制这一地区的关键资源,粮食可能只是其中之一,只要利用其在军事、商贸、金融等方面的优势,郑柞相信海汉要对付广州官府应该不在话下。但也正因为海汉在广东地区投入了大量资源进行经营,一旦目前的和平局面被打破,那海汉自身也可能会面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果,而这显然不是执委会愿意接受的状况。 郑柞原本的提议,可以说完全没有考虑到海汉的真正利益,他认为只要将两广地区最富庶的地区交给海汉,那就可以换得海汉的合作,殊不知海汉其实早就在向这个方向发展,只是所采用的办法有些特殊而已。 如果眼下所得的信息真如郑柞所推测的这样,那他也只能对海汉的高明手段道一声“服气”。这样的做法虽然看起来费时费事,但效果的确要比发动战争要好得多,再说如果不用发动战争便能达成目的,那就算是郑柞也愿意选择这种看起来有些复杂的方法。 越往珠江上游走,江面逐渐收窄,而江上来往帆船的密度也在不断增大,已经到了必须要放缓船速的程度。张金宝听说这里距离广州城还尚有二十余里,当下也是暗暗惊讶于广州的繁荣。 好不容易到了广州城外的江岸,只见这里的码头延绵数里,根本看不到上游的尽头在何处,岸边所停靠的船只大大小小足有逾千条之多,让郑柞和张金宝都是看得暗暗咋舌不已。 在郑柞的认知中,像儋州港、三亚港这样的地方就已经是极为繁荣了,可这些大港停靠的船只数量,似乎也还不及广州城外这珠江码头。 不过只要仔细观察一阵,也还是可以看出这里码头的硬件设施显然是无法与海汉治下的港口相比,而且船只大多体形偏小,多数并不是海船,而是以河流为活动区域的帆船。 “好热闹的地方,这一趟真是来对了!”张金宝看到眼前的景象大为兴奋,这广州城比他想象的还要繁华,而越是这种繁华的地方,用工需求应该也是越大,在这里开办分院,应该无需担心学生们的就业问题。 作为广州最大商家的福瑞丰,在这里自然也有专属的码头,停泊靠岸之后,郑柞和张金宝便看到岸边已经停有好几辆马车。张金宝已经不止一次乘坐过福瑞丰的专车,一看外形便能确定这几辆车也是从海汉订购的标准车型。 “我们从香港出发之前,我便命人在当地发了电报,告知抵达广州的大致时间,好让这边为两位分别备好住处。”李奈主动解释了为何有提前准备好的马车在此迎接。 两人连忙谢过李奈,他们来之前便已经知道,李奈会在考察期间代为安排他们的住宿问题,倒是不用他们抵达广州之后提着大包小包满街找旅馆了。 “我在城外为两位各准备了一处院子,作为两位在广州期间的暂住地。只是地方有些简陋,两位可不要太嫌弃。”李奈继续介绍自己的安排。 李奈说地方简陋,两人均是不信,这福瑞丰用来待客的地方,怎么可能会简陋,当下连道不会。 等到了地方一看,果然这李奈的话有水分。给张金宝一行安排的是一个精致小院,虽然只有两进,但却是按照江南园林的风格来布置,一步一景,十分漂亮。这边甚至已经备好了几名仆从,专门服侍他们起居。 而郑柞一行人比较多,幕僚、随从、护卫、厨子,加起来就有十几号人,安排的地方如果小了肯定就住不下。他们之前在香港逗留了一天,当时郑柞一行是包下了一间客栈的整层楼。 所以李奈为郑柞一行准备的院子就要大了许多,保证他们这些人能够全部住下来。同时还给他们准备好了大量食材,看样子是打算吃住行全包了。 对于这样周全的安排,张金宝和郑柞都很难有什么挑剔了,只能暗暗佩服福瑞丰做这些事情的细致,也难怪其能够成为广东地区的第一商号了。 他们有所不知的是,李奈早年间在三亚体验过迎宾馆的接待后,便建议李继峰在福瑞丰名下成立了一个专门的服务机构,负责日常接待外来宾客。为了达到更好的服务水平,李奈还特地把人送到三亚接受培训,以保证能够提供原汁原味的海汉式服务。 在广州修建三亚那种迎宾馆是不是太可能了,那样做实在太过招摇,但要在广州城外弄几处院子用来招待贵宾,对福瑞丰来说倒也不算难题。郑柞和张金宝入住这两处院子,便是专门用于接待贵宾的地方。 而李奈的接待工作并没有到此为止,晚间将由李继峰亲自设宴,为他们俩接风洗尘。 这放在本地来说,已经不是普通人能够享受到的待遇了。李继峰如今在广州的名望极高,要知道如今本地官员想跟他见面商谈事情,那也得提前预约时间才行了。至于能让李继峰设宴迎接的人物,那更是为数不多,一年都未必凑得出十个人。 正文 第2288章 郑柞所住的院子距离广州城大概只有一里多路,他站在门口便可看到不远处广州城高高的城楼和连绵的城墙。类似这样的城防工事,安南国内大概只有号称第一坚城的顺化才有同等规模。不过顺化城当年在海汉军的猛烈攻势之下也未能坚守太久,只消数日即被攻破,而那时候的海汉军成军还不到两年,如果那场战斗发生在今时今日,恐怕顺化城连三天都撑不过去。 “海汉军要攻破这广州城,又得花几天呢?”郑柞望着不远处的广州城,暗暗在心中推算。只是他对明军的战力和布防状况所知甚少,对此也很难有一个明确的结论。 “王爷,福瑞丰派来接您赴宴的马车到了。”有侍卫在旁边轻声报告,将郑柞从沉思中唤醒。 从李奈给郑柞一行人安排的住处到李继峰设宴的私宅倒也不太远,就算是步行过去其实也不需太长时间,不过派专车来接是代表了李家对郑柞的尊重,这种礼遇当然是万万不能少的。 李家在广州城外的这处庄园也是近年才修葺完成,占地达百余亩,庄园南边临江,设有专用码头。庄园内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一应俱全。虽然是传统中式建筑,但庄园里的各种日用品却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从海汉国进口而来的高级货,可以说是目前广州地区最奢华的私人庄园之一。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这处庄园就紧挨着海汉的驻广办,无时不刻都在提醒着路过这里的人,福瑞丰与海汉之间的密切关系。 郑柞抵达庄园外的时候,李继峰和他的三个儿子,以及主要家人,都已经来到大门外迎接,也算是给足了郑柞面子。张金宝比他早到片刻,此时也没有先进去,跟李家人一起留在门外等候郑柞的到来。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礼遇,郑柞认为这应该是因为自己的特殊身份,人家是将安南视作一国,将他作为了一国储君来对待,而这样的待遇,也正是安南人数百年来所追求的目标。 郑柞心存感激,下车之后也不摆架子,主动快步上前,与李继峰等人见礼。但郑柞却不知道,李家对他提供这种高级别的礼遇,原因并不完全是他所想的那样。 他的安南小王爷身份固然是其中之一,但上升到国家层面,认为李家是将安南视作一国才会如此重视自己的到访,那真是有点想多了。 安南自秦朝开始便被纳入到中国治下,到明朝的时候,明成祖出兵灭了安南的胡氏政权,并恢复了对该地区的统治。到明世宗时期,当时的安南统治者莫登庸向大明纳地请降,而安南也由此被作为大明的安南都统使司存在,直至明亡为止。虽然大明后期对安南的约束力仅仅只停留在纸面上,甚至安南人也不愿承认自己是大明的属地,但这层关系还是一直延续下来。 海汉在南海的崛起对安南的历史发展走向起到了极大的影响,南北内战结束之后,安南便停止了向大明称臣的做法,并且也没有像过去两百年那样,向大明申请更换统治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安南就是要趁着大明自顾不暇的时候,脱离大明这个宗主国寻求独立。 从这个角度来说,海汉的出现其实是在客观上起到了分裂大明的作用。只不过执委会大概不会选择主动背这口锅,在他们看来安南早就与大明貌合神离,分离出去只是早晚时间问题。而且海汉起家的时候正好遇到能够大量提供包括人力和能源的安南,以军事援助换取这些资源的合作方案一拍即合,所以后来才会让军事实力得到迅速提升的安南有了足够的底气脱离大明自立门户。 而在大明官方眼中,安南完全就是不服管教,叛出家门的逆贼。不过近些年安南与大明之间也没有再爆发武装冲突,因此民间对安南虽然说不上亲近,但也没多少反感的情绪了。至于安南人是不是要自行建国,与大明平起平坐,这些事情距离普通人生活实在太遥远,只要不爆发战争,也没什么人去关心安南会怎么做。 商人们的态度就更为实际一些,只要有钱赚,那不管是海汉还是安南,就是受欢迎的贸易伙伴。 福瑞丰进入安南市场的时间几乎是与海汉在当地经营那几个贸易港同步,迄今在安南已经设立了多个贸易机构,每年以白银结算的贸易额也早已在六位数了,对福瑞丰来说也算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贸易对象。 但碍于交通等客观原因,双方高层人物的往来并不密切,福瑞丰方面,只有李奈去过几次安南,主持在当地设立贸易机构的事务。而代表安南到广州造访福瑞丰的高层人物,郑柞还是第一人。 李继峰认为郑柞的来访标志着双方的合作进入到了一个新的阶段,安南国要在广州设立准官方性质的办事机构,并且请求福瑞丰在筹办阶段予以协助,这对于自家来说算是一个提升国际影响力的好机会。 如果把安南要求的事情操办好了,那么或许今后就会有更多的国家效仿安南,请福瑞丰为他们设立驻广州办事机构提供协助。而这样的人情,对于福瑞丰今后在海外开展贸易活动的好处也是不言而喻。 所以在接到了李奈提前通过海汉驻广办送回来的消息后,李继峰便认为接待郑柞必须要保持高规格,所以才会有了郑柞抵达广州之后的种种礼遇。 至于同样来广州考察的张金宝,如果他是单独前来,那势必享受不到与郑柞几乎平起平坐的待遇。虽然他在儋州算是社会名流,来广州考察的项目也不小,但终究还是差了点份量,顶多能让李奈出面陪同他的考察工作就不错了。就算能接到这种家宴邀请,估计至少也得是敲定了与李家合作开办广州分院的计划之后了。 不过张金宝见惯世面,也不觉得李家向郑柞提供的高规格待遇有什么不妥,毕竟他在三亚见到郑柞的时候,对方身边几乎一直都有海汉高官陪同,李奈这种聪明人看在眼里,肯定也会效仿海汉的接待规格。 作为目前广州最顶级的富豪,李继峰为郑柞和张金宝所设的接风宴自然是十分丰盛,就连桌上的杯碗碟筷都十分讲究,所用的瓷器光泽柔和,温润如玉,明显是市面上不多见的上等货色。 张金宝眼尖,认出这种瓷器曾在执委会举办的宴会上出现过,当时他想买几件同款回儋州自用,还特地找人打听过情况,得到的答案是这种被称为骨瓷的新式瓷器才刚刚在田独试产成功,产能极为有限,所以市面上根本就没有售卖。而今天居然在李家的家宴上又看到这种瓷器,不问可知这应该是李家凭借和海汉高层的良好关系搞来的内部货了。 骨瓷在原本的历史中是由英国人乔西亚斯波德发明,而其出现的时间是十八世纪末,距今还有一百多年的时间,不过海汉认为这种瓷器的市场前景极好,所以抢在前面完成了试制工作,已经在进行小批量的生产了。李家作为海汉最主要的贸易合作伙伴之一,也获赠了少量样品,李继峰将其视作宝物,若不是今天这种需要招待贵客的场合,那宴席上顶多也就是拿些海汉产的玻璃器出来应付一下了。 郑柞倒是没有注意到这样的细节,他更关注的是李继峰对安南准备广州设立办事机构一事的态度。虽然在此之前已经跟李奈谈得七七八八了,但毕竟李家的家主是李继峰而非李奈,最终拍板还是得等面前这位老爷子说了算。 郑柞来之前也做了一些准备工作,比如了解李继峰的为人喜好等等。按照他所掌握的信息,李继峰此人极为精明,但做出决断也非常大胆,只要能向他提供足够的利益,与其合作应当不是难事。 酒过三巡之后,席间气氛慢慢热络起来,李继峰便主动开口问道:“听说小王爷此次不远千里来到广州,是打算要在本地开设一处常驻机构,负责安南在广东地区的贸易事务?” 郑柞一听谈及正事,便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点点头道:“我安南与广东之间的贸易往来日渐增多,但广州这边却一直缺乏一个专门的机构来协助这些贸易活动,此举必将有助于今后双边贸易的规范,对双方商人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李继峰道:“小王爷也不是外人,老夫就直说了,不知这机构是否要公开以安南官方的身份对外经营?” 郑柞故作不懂问道:“请问李老板,这有什么差别吗?” 李继峰道:“相信小王爷也明白,我国与安南之间的关系嘛……并不算特别和谐,虽然这无碍于民间的贸易活动,但如果贵方要以官方性质来开设这处机构,那本地官府可能也不好视而不见,到时候不免会有些障碍。” “如果以安南官方的名义开设这处机构,那官府有可能会出面找麻烦,我没有理解错吧?”郑柞追问道。 李继峰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官府的态度,李某不敢妄作推测,不过如果能主动避开一些麻烦,那终归是有利于贵方。” 郑柞道:“在下想要请教一下,听闻当年海汉在广州设立办事处之时,也是蒙李老板在这边予以协助,当时他们又是如何处理与本地官府的关系?” 郑柞的这个问题很有针对性,李继峰一听,便知道对方也是有备而来。 当年海汉抵达三亚不过半年多时间,便派人前往广州设立办事处,以打通三亚与广州之间的贸易航道。而驻广办在海汉发展史上所起到的作用功不可没,可以说初期的大部分贸易活动都是通过这条渠道实现,为海汉在前期争取到了大量的重要资源。 郑柞对海汉的发家史也下过不少工夫去研究,自然不会忽视了驻广办这个特殊机构的存在。当时海汉是如何利用驻广办在广州获取了各种资源,一直都是他非常感兴趣的问题。 李继峰应道:“既然小王爷知道驻广办的存在,那就应该也知道当时海汉并未立国,而且在广州毫无名气,他们以海汉的名义在广州设立办事处,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只不过是一个商栈而已,不会联想到这处机构还有其他的特殊功能。官府该收的好处都收了,也就只是把海汉的驻广办当作了一只按时纳贡的肥羊而已,只要他们不在广州生事就行。等海汉在琼州起事的时候,局势也早就不一样了,广州好多人都要靠海汉发财,就算官府想动驻广办,也会受到太多的利益纠葛牵制。我这样说,小王爷可明白了?” 李继峰的意思,便是今时今日的安南与当初的海汉处境不一样,海汉在广州设立驻广办的时候尚未出名,没人对其有防备之心,更不会将其当做外国驻大明的官方机构来看待。而安南近些年一直在试图从大明形成事实脱离,自成一国,如果以安南官方的名义来设立驻广州机构,那本地官府就必然会对此有所反应了,毕竟名义上安南仍是大明属地,岂能擅自向大明其他地区派驻官方机构。 不过考虑到安南的颜面,李继峰没有把话说得太直白,他相信以郑柞的头脑,应该立刻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对于李继峰的这个解释,郑柞还算比较满意。他也并非坚持要以安南官府的名义来设立这个机构,只是在此之前听一听李继峰这地头蛇的意见作为参考,或许将会更有利于他作出相应的决定。 “李老板言之有理,在下受教了!”郑柞很客气地作出了回应:“在下还想再请教一下李老板,对于此事可还有什么其他的建议?” 正文 第2289章 安南将在广州设立的这个常驻机构应该以什么名义出现,需要承载哪些职能,如何进行运作,郑柞在来广州之前便已经有了打算。不过到具体的实施环节,他也必须要听取合作方福瑞丰的意见,毕竟自己对于广州的情况知之甚少,并没有多少第一手的信息。 福瑞丰与海汉合作多年,而且深得海汉信赖,郑柞从李奈在三亚所获得的种种礼遇便能看得出海汉执委会对福瑞丰的重视。他认为福瑞丰能够得到这样的待遇,可不仅仅只是跟海汉合作做买卖就能换来的,其综合能力肯定远超普通的商家。 这次郑柞随李奈一起来到广州,在途中也慢慢对福瑞丰的情况有了更多的了解,所谓富可敌国可不是吹牛的,福瑞丰在广东地区的影响力甚至还胜过海汉一筹。如果安南想要在广州设立办事机构,那么与福瑞丰合作应该算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 而作为福瑞丰的掌舵人,李继峰对于此事的态度和看法都非常重要,这或许能够让安南一方在此过程中少走很多弯路,避免他先前曾经提到过的那些可能会出现的麻烦。 “既然小王爷问起,那老夫倒是还有一点拙见供小王爷参考。”李继峰慢慢说道:“若是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还望小王爷多多包涵!” 郑柞点头道:“李老板但说无妨。” “老夫揣摩小王爷的意思,是想让这个机构效仿海汉国的驻广办,一方面管理两地间的贸易事务,另一方面也利用这个窗口来搜集各种信息,同时向外扩散影响力。” 李继峰一边说一边留意郑柞的反应,见他表情平静没有要提出反驳的意思,应该是自己所说八九不离十,便接着继续说道:“我建议小王爷在筹备阶段尽量低调一些,不用急于为了影响力造势,让官府过早注意到这个机构的存在。广州官府虽然不会去干涉海汉在这边的各种活动,但并不代表也会以同样的态度对待安南的机构。窃以为在建立起官场人脉之前,不宜让官府注意到机构的安南背景。” 郑柞一听,这意思就是要让自己偷偷摸摸地实施此事。他虽然不太认同李继峰的这种看法,但也没有急于提出反对意见,还是安安静静地继续听李继峰讲下去。 李继峰接着说道:“小王爷身份尊贵,日理万机,想必也没时间亲自在这边守着。那派来广州主持事务之人,最好能对这边的社会民情有所了解,也能独当一面,处理方方面面的事务。否则遇到什么突发情况,还要先设法请示上级,那可就太耽误事了。” 郑柞这次觉得李继峰说得有些道理,当即点头表示赞同。 李继峰问道:“小王爷可知,当初海汉派来广州主持事务的官员是谁?” 李继峰顿了一顿,不等郑柞回答,便自行公布了答案:“当时共有两人在这边主持事务,一个是现今海口地区的负责人马力科马大人,不知小王爷可认识?” 郑柞当下点了点头表示回应,他之前也去过海口考察,也与马力科见过几次面,印象中那是一名极为精明的中年男子,只是在外界不怎么出名。不过他之前研究有关历史,倒也知道马力科曾在早年间主持过驻广办的事务。但关于驻广办的另一名负责人是谁,他在海汉官方的资料上并没有见到过相关的信息,以至于他一直都认为驻广办的首任官员就是马力科,而不知道还有另一人存在。 李继峰继续说道:“当时的驻广办是由马力科负责贸易、民政方面的事务,而跟军事、情报相关的事务,则是由另外一名官员在负责处理。这个人的身份说出来,相信小王爷也不会陌生,他就是如今海汉国执掌安全事务的何夕何大人。” 郑柞微微一惊,但旋即便觉得这样的情况也很合理。他当然清楚何夕在海汉官方体系中的特殊职能,只是以前还不知道何夕曾在驻广办待过一段时间,这样看来海汉对这驻广办的重视程度,还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李继峰道:“何大人在海汉朝廷上的地位如何,老夫就不用多说了,想必小王爷比老夫更清楚。驻广办的设立并非一帆风顺,能够在广州安安稳稳地扎下根来,何大人在其中所发挥的作用不可忽视。小王爷若是想效仿海汉驻广办的行事,那派驻本地的人员中,最好也得有这方面的高人,专门负责处理各种特殊状况。” 李继峰的话还是说得比较隐晦,但郑柞已经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在提醒自己,即便是有福瑞丰在本地提供协助,也未必能保证安南的驻广机构一帆风顺地开办,中间仍然可能会出现一些不可控的变数,需要安南这边有镇得住场面的人物自行设法处理。 至于会是什么样的变数,李继峰没有再细说下去的意思,郑柞也很识趣地没有追问。 其实李继峰不说,郑柞多少也能猜到几分。安南的驻广机构需要在前期低调筹备,不能因为自身的特殊背景而召来地方官府的注意,但开设机构要在广州城附近大兴土木,又岂会不惹人瞩目,到时候很有可能就会被人当作了没什么背景的肥羊,方方面面的人物都来伸手索要好处,说不定其中还会有一些官方背景的地头蛇。 海汉的驻广办当初可能就遭遇过这些事情,不过应该是凭着何夕的本事,后来都不声不响地摆平了麻烦。如果安南驻广机构遇到这种事,是否要向福瑞丰求助,那就体现出其能力高下了,而这大概将会直接影响到他们对安南的评价。 郑柞认为李继峰这番话的意思有二,一方面是让自己意识到当初海汉驻广办的设立也并非一帆风顺,另一方面也有以此来考验自己的意图。驻广机构处理得好,或许双方今后的合作就能再上一个台阶,朝着类似福瑞丰与海汉间的关系发展下去。 张金宝对于海汉高层人物的事迹没有那么熟悉,因此在旁边也是听得一知半解,并没有完全听明白这两人对话的意图。不过他大致能确定,福瑞丰这边对于安南开设驻广机构的意图仍抱有一定的疑虑,而这种疑虑并不会因为郑柞亲自到广州主持筹备工作就得到完全化解。 不过张金宝认为李继峰的反应也很正常,郑柞自己先提起了海汉驻广办,那李继峰自然是要将他们拿出来做个比较了。而安南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实力跟海汉相比都是有差距的。如果安南驻广机构出了什么状况,那也很有可能会将合作方福瑞丰牵扯进去。 相较于安南驻广机构这种带有政治色彩的项目,张金宝认为自己的项目可就要单纯多了,至少海汉官方目前还没有直接介入其中的打算。 所以当李奈主动向李继峰提及琼西书院的分院计划时,张金宝很有底气地向对方详细介绍了自己的办学打算,并且重点说明了福瑞丰能够从中获得的实际好处。 “张院长的意思是,贵书院的广州分院今后可以为福瑞丰在专门设立一些培训课目?”李继峰听完之后,便向张金宝再次确认。 张金宝连连点头应道:“没错,书院可以根据福瑞丰的用工需求,培训专业人员。比如说船行的导航员,专门算帐的帐房先生,甚至是管理店铺的掌柜,我们书院也可以代为培训。” 李继峰微微颔首道:“这件事其实老夫前几年就想做了,但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时机和合作伙伴,张院长的计划,倒是很具有可行性。” 张金宝道:“具体的实施方案,我与三少爷在来时路上便已反复推敲,基本已经确定下来,待李老板方便的时候,在下可作详细的说明。” 李继峰对这个项目的重视程度就显然不如安南驻广机构那么高了,听了张金宝的自荐之后也并未表现出太浓厚的兴趣,而转向李奈问道:“老三,你觉得张院长的计划如何?” 李奈应道:“如果能按计划实施,那么一两年之内,我们应该就能解决大部分特殊岗位的用工需求。至于其他问题,也就只是启动经费方面还有一些变数,孩儿已做过大致核算,应当不会有什么困难。” 李继峰道:“好,既然老三也觉得没问题,那就尽快投入实施。张院长在广州期间有什么需求,尽管向老三提出来便是,他会酌情处理。待书院开门之日,老夫会广邀广州本地名流出席,替书院把名头打响。” 以李继峰的影响力,他说要广邀本地名流,那到时候大概就不会是小场面了,这种宣传手段是张金宝自己绝对无法实现的,其价值也难以用金钱来衡量。 张金宝连忙举杯谢过了李继峰的照顾,他能看出李继峰并不打算亲自操办此事,但只要对方能够在书院开门的时候兑现承诺,这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而李继峰将这个合作项目交给李奈全权负责,这倒是正中张金宝的下怀,毕竟相比李继峰这种精明的老狐狸,那当然还是跟年轻好说话的李奈打交道比较舒服。 吃完饭之后,李继峰招呼客人到花厅饮茶,坐着闲聊一阵之后,李继峰便称体乏要先行告退去休息了。郑柞和张金宝见状也就不再逗留,很知趣地一同起身告辞。 李奈将二人送出庄园,让他们先回到住处安心休息,稍后自会有人与他们联系,安排后续的事宜。 张金宝回到住处之后仍然颇为兴奋,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办学计划会在李继峰这里受到严格的审查,还特地为此准备了好几套应对的方案,但没想到对方仅仅只是简单询问了两三句,便敲定了这个合作项目。 张金宝当然也明白这并非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让对方挑不出毛病,而是李继峰大概根本就没把开办书院这种项目当作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来处理,而且他对李奈极其信任,听到李奈已经认可此事,便没有再过问细节了。由此看来这么顺利过关,也是沾了李奈的光。 而此时在李家庄园里,原本该去休息的李继峰却正在书房里与李奈商谈刚才宴席上谈及的事情。 “办书院这种小事情,今后你自己拿主意就是了,不用再专门向我请示。倒是安南小王爷那事,最好不要牵涉过深。这个郑柞看起来客客气气,但看得出他自视甚高,未必能把我先前所说的话都听进耳朵里去。对安南人的行事风格,我们所知不多,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李奈听到这里,忍不住插话道:“父亲是觉得安南人这事还有隐患?” 李继峰道:“安南人想跟我们合作做生意可以,大家开开心心赚钱便是。但如果想拉我们福瑞丰做别的事,你可得把脚站稳了,不要轻易动摇立场!” 李奈道:“难道安南人设立办事机构另有目的?” “他们想做第二个海汉啊!”李继峰一语道破郑柞的目的:“以贸易为名设立一个常驻办事机构,然后照猫画虎,学海汉的办法从大明吸取各种资源。如果今后有合适的时机出现,安南人派出军队在珠江沿岸占去一块地也毫不稀奇。” 李奈道:“照父亲的意思,郑柞的想法应该便是海汉做得,我安南自然也做得。” “海汉人做事有分寸,安南人可就未必了。”李继峰微微摇头道:“你看这几年与安南人做买卖,哪一笔不是层层盘剥,是人是鬼都要伸出手来抓一把好处,比起海汉那边,真是半点规矩都没有!跟安南人打交道,就不能指望他们会完全照规矩来,得多留几个心眼才行。” 李奈对父亲的话虽然有一点不以为然,但也知道这的确是实情,安南官场上上下下几乎所有人都有吃拿卡要的恶习,外国客商到安南做买卖,下船第一件事便是先向港口守军交纳入境金,否则就会被百般刁难,甚至可能会被勒令原路离开。 正文 第2290章 安南官府的这种恶疾自上而下,极少有例外,所以外国商人即便想要告状也是投诉无门。时间一长,商人们便慢慢放弃了自行进入安南做买卖的打算,而是前往由海汉经营管理的几处港口从事贸易活动。这些港口名义上属于安南,但实际却是处于海汉控制之下,营商环境要比安南自行经营的港口好得多,商人们的利益也比较有保障。 至于像郑柞这样的大人物是否知道下面的人如此胡作非为?李继峰认为大概率是知情的,但当地风气一贯如此,郑柞如果要下狠手处理,不免就会触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估计最后也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事。 李继峰自然不会当着郑柞的面提及这些事情,但他心里对安南官方的印象却不免受此影响,始终是对郑柞来广州的真正目的抱有疑虑。但他又不想放弃这个扩大福瑞丰在海外影响力的机会,只能吩咐李奈要小心应对,留意安南人接下来的动作。 李奈觉得父亲的看法有一点大题小作,毕竟向商人吃拿卡要这种事情并非安南独有,大明各地也都大同小异,顶多也就是吃相没那么难看而已。不过他也知道父亲的看法一向很准确,谨慎一些总无大错,当下也就没有表示异议。 李继峰的直觉其实是对的,不仅是郑柞,而是整个安南高层都对大明南方的土地心存贪念,只是没有得到海汉的支持之前,安南也不敢对大明妄动刀兵。但由郑柞主持的设立驻广机构一事,本来也的确是有借此机会搜集大明情报的目的。李继峰先前故意在谈到海汉驻广办的话题时提及何夕,也是想看看郑柞对此有何反应。 李继峰今天原本还邀请了现任的驻广办负责人陈天齐,但不巧陈天齐这两天去了外地办事,正好不在广州。李继峰打算等他回来之后,还是要碰个面说一说安南的举动。 翌日一早,李奈的手下便登门拜会张金宝,给出了两种安排让他自行选择。一是张金宝一行可先在广州自由活动几日,了解本地的房产地产交易行情,顺便看看是否能自行找到合适的地方开办书院。另一种选择则是直接去看李奈为他提供的那处地方,如果合适就可以开始进入正式的实施阶段。 关于书院选址的问题,张金宝也已经做过考量,李奈主动提供的地方,不管环境合不合适,于情于理都是要去走一趟的。而考察市场状况的这个安排,更是不可缺少,张金宝想了解的不只是本地的房地产行情,还有广州这边的用人需求,这样他才能在后续的书院运营中选择开设合适本地状况的学科。 张金宝便选择了先自行考察市场,待收集到了所需的信息之后,再去看李奈所提供的地方。若是李奈提供的地方合意,再跟他商量合作条件的时候,也好有讨价还价的分寸。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安南官府的这种恶疾自上而下,极少有例外,所以外国商人即便想要告状也是投诉无门。时间一长,商人们便慢慢放弃了自行进入安南做买卖的打算,而是前往由海汉经营管理的几处港口从事贸易活动。这些港口名义上属于安南,但实际却是处于海汉控制之下,营商环境要比安南自行经营的港口好得多,商人们的利益也比较有保障。 至于像郑柞这样的大人物是否知道下面的人如此胡作非为?李继峰认为大概率是知情的,但当地风气一贯如此,郑柞如果要下狠手处理,不免就会触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估计最后也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事。 李继峰自然不会当着郑柞的面提及这些事情,但他心里对安南官方的印象却不免受此影响,始终是对郑柞来广州的真正目的抱有疑虑。但他又不想放弃这个扩大福瑞丰在海外影响力的机会,只能吩咐李奈要小心应对,留意安南人接下来的动作。 李奈觉得父亲的看法有一点大题小作,毕竟向商人吃拿卡要这种事情并非安南独有,大明各地也都大同小异,顶多也就是吃相没那么难看而已。不过他也知道父亲的看法一向很准确,谨慎一些总无大错,当下也就没有表示异议。 李继峰的直觉其实是对的,不仅是郑柞,而是整个安南高层都对大明南方的土地心存贪念,只是没有得到海汉的支持之前,安南也不敢对大明妄动刀兵。但由郑柞主持的设立驻广机构一事,本来也的确是有借此机会搜集大明情报的目的。李继峰先前故意在谈到海汉驻广办的话题时提及何夕,也是想看看郑柞对此有何反应。 李继峰今天原本还邀请了现任的驻广办负责人陈天齐,但不巧陈天齐这两天去了外地办事,正好不在广州。李继峰打算等他回来之后,还是要碰个面说一说安南的举动。 翌日一早,李奈的手下便登门拜会张金宝,给出了两种安排让他自行选择。一是张金宝一行可先在广州自由活动几日,了解本地的房产地产交易行情,顺便看看是否能自行找到合适的地方开办书院。另一种选择则是直接去看李奈为他提供的那处地方,如果合适就可以开始进入正式的实施阶段。 关于书院选址的问题,张金宝也已经做过考量,李奈主动提供的地方,不管环境合不合适,于情于理都是要去走一趟的。而考察市场状况的这个安排,更是不可缺少,张金宝想了解的不只是本地的房地产行情,还有广州这边的用人需求,这样他才能在后续的书院运营中选择开设合适本地状况的学科。 张金宝便选择了先自行考察市场,待收集到了所需的信息之后,再去看李奈所提供的地方。若是李奈提供的地方合意,再跟他商量合作条件的时候,也好有讨价还价的分寸。 安南官府的这种恶疾自上而下,极少有例外,所以外国商人即便想要告状也是投诉无门。时间一长,商人们便慢慢放弃了自行进入安南做买卖的打算,而是前往由海汉经营管理的几处港口从事贸易活动。这些港口名义上属于安南,但实际却是处于海汉控制之下,营商环境要比安南自行经营的港口好得多,商人们的利益也比较有保障。 至于像郑柞这样的大人物是否知道下面的人如此胡作非为?李继峰认为大概率是知情的,但当地风气一贯如此,郑柞如果要下狠手处理,不免就会触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估计最后也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事。 李继峰自然不会当着郑柞的面提及这些事情,但他心里对安南官方的印象却不免受此影响,始终是对郑柞来广州的真正目的抱有疑虑。但他又不想放弃这个扩大福瑞丰在海外影响力的机会,只能吩咐李奈要小心应对,留意安南人接下来的动作。 李奈觉得父亲的看法有一点大题小作,毕竟向商人吃拿卡要这种事情并非安南独有,大明各地也都大同小异,顶多也就是吃相没那么难看而已。不过他也知道父亲的看法一向很准确,谨慎一些总无大错,当下也就没有表示异议。 李继峰的直觉其实是对的,不仅是郑柞,而是整个安南高层都对大明南方的土地心存贪念,只是没有得到海汉的支持之前,安南也不敢对大明妄动刀兵。但由郑柞主持的设立驻广机构一事,本来也的确是有借此机会搜集大明情报的目的。李继峰先前故意在谈到海汉驻广办的话题时提及何夕,也是想看看郑柞对此有何反应。 李继峰今天原本还邀请了现任的驻广办负责人陈天齐,但不巧陈天齐这两天去了外地办事,正好不在广州。李继峰打算等他回来之后,还是要碰个面说一说安南的举动。 翌日一早,李奈的手下便登门拜会张金宝,给出了两种安排让他自行选择。一是张金宝一行可先在广州自由活动几日,了解本地的房产地产交易行情,顺便看看是否能自行找到合适的地方开办书院。另一种选择则是直接去看李奈为他提供的那处地方,如果合适就可以开始进入正式的实施阶段。 关于书院选址的问题,张金宝也已经做过考量,李奈主动提供的地方,不管环境合不合适,于情于理都是要去走一趟的。而考察市场状况的这个安排,更是不可缺少,张金宝想了解的不只是本地的房地产行情,还有广州这边的用人需求,这样他才能在后续的书院运营中选择开设合适本地状况的学科。 张金宝便选择了先自行考察市场,待收集到了所需的信息之后,再去看李奈所提供的地方。若是李奈提供的地方合意,再跟他商量合作条件的时候,也好有讨价还价的分寸。 安南官府的这种恶疾自上而下,极少有例外,所以外国商人即便想要告状也是投诉无门。时间一长,商人们便慢慢放弃了自行进入安南做买卖的打算,而是前往由海汉经营管理的几处港口从事贸易活动。这些港口名义上属于安南,但实际却是处于海汉控制之下,营商环境要比安南自行经营的港口好得多,商人们的利益也比较有保障。 至于像郑柞这样的大人物是否知道下面的人如此胡作非为?李继峰认为大概率是知情的,但当地风气一贯如此,郑柞如果要下狠手处理,不免就会触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估计最后也就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事。 李继峰自然不会当着郑柞的面提及这些事情,但他心里对安南官方的印象却不免受此影响,始终是对郑柞来广州的真正目的抱有疑虑。但他又不想放弃这个扩大福瑞丰在海外影响力的机会,只能吩咐李奈要小心应对,留意安南人接下来的动作。 李奈觉得父亲的看法有一点大题小作,毕竟向商人吃拿卡要这种事情并非安南独有,大明各地也都大同小异,顶多也就是吃相没那么难看而已。不过他也知道父亲的看法一向很准确,谨慎一些总无大错,当下也就没有表示异议。 李继峰的直觉其实是对的,不仅是郑柞,而是整个安南高层都对大明南方的土地心存贪念,只是没有得到海汉的支持之前,安南也不敢对大明妄动刀兵。但由郑柞主持的设立驻广机构一事,本来也的确是有借此机会搜集大明情报的目的。李继峰先前故意在谈到海汉驻广办的话题时提及何夕,也是想看看郑柞对此有何反应。 李继峰今天原本还邀请了现任的驻广办负责人陈天齐,但不巧陈天齐这两天去了外地办事,正好不在广州。李继峰打算等他回来之后,还是要碰个面说一说安南的举动。 翌日一早,李奈的手下便登门拜会张金宝,给出了两种安排让他自行选择。一是张金宝一行可先在广州自由活动几日,了解本地的房产地产交易行情,顺便看看是否能自行找到合适的地方开办书院。另一种选择则是直接去看李奈为他提供的那处地方,如果合适就可以开始进入正式的实施阶段。 关于书院选址的问题,张金宝也已经做过考量,李奈主动提供的地方,不管环境合不合适,于情于理都是要去走一趟的。而考察市场状况的这个安排,更是不可缺少,张金宝想了解的不只是本地的房地产行情,还有广州这边的用人需求,这样他才能在后续的书院运营中选择开设合适本地状况的学科。 张金宝便选择了先自行考察市场,待收集到了所需的信息之后,再去看李奈所提供的地方。若是李奈提供的地方合意,再跟他商量合作条件的时候,也好有讨价还价的分寸。 正文 第2291章 要在广州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到合适的地方开办书院,自然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是有福瑞丰从中帮忙,张金宝也没指望能够很快就找到各方面条件都很理想的房产。而实际情况也果然如此,这一天下来看了几处地方,都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问题,还没有出现那种能让张金宝见猎心喜的目标。 张金宝不得不承认,他的选择范围在很大程度上都受限于这些房产的价格,但凡条件好一点的地方,房价都是高得离谱,让他根本无力承受。而便宜的地方要嘛远离广州城,要嘛需要大规模地翻修,隐形费用也还是不少。 甘韦也看出张金宝的预算有限,如果换做别人,他会建议张金宝降低要求,选择条件稍微次一点的房子。但张金宝对书院的规模和结构都有一些特殊的要求,并不是用来自住,随便一套房子都能凑合用,因此甘韦能给他提供的目标也着实不多。 “张爷,不是小人抱怨什么,但您对房子的要求那么多,说实话这广州城估计也选不出几处能让您合意的地方,顶多再一两天,这广州城内外条件相当的房子可就看完了。”甘韦在这天结束与张金宝告别的时候,还是好意提醒了他一下。 张金宝向甘韦表示了感谢,心里却不怎么着急,他知道自己尚有退路,李奈之前便对他说过,如果在广州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可以考虑使用李家名下的房产。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要在广州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到合适的地方开办书院,自然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是有福瑞丰从中帮忙,张金宝也没指望能够很快就找到各方面条件都很理想的房产。而实际情况也果然如此,这一天下来看了几处地方,都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问题,还没有出现那种能让张金宝见猎心喜的目标。 张金宝不得不承认,他的选择范围在很大程度上都受限于这些房产的价格,但凡条件好一点的地方,房价都是高得离谱,让他根本无力承受。而便宜的地方要嘛远离广州城,要嘛需要大规模地翻修,隐形费用也还是不少。 甘韦也看出张金宝的预算有限,如果换做别人,他会建议张金宝降低要求,选择条件稍微次一点的房子。但张金宝对书院的规模和结构都有一些特殊的要求,并不是用来自住,随便一套房子都能凑合用,因此甘韦能给他提供的目标也着实不多。 “张爷,不是小人抱怨什么,但您对房子的要求那么多,说实话这广州城估计也选不出几处能让您合意的地方,顶多再一两天,这广州城内外条件相当的房子可就看完了。”甘韦在这天结束与张金宝告别的时候,还是好意提醒了他一下。 张金宝向甘韦表示了感谢,心里却不怎么着急,他知道自己尚有退路,李奈之前便对他说过,如果在广州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可以考虑使用李家名下的房产。 要在广州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到合适的地方开办书院,自然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是有福瑞丰从中帮忙,张金宝也没指望能够很快就找到各方面条件都很理想的房产。而实际情况也果然如此,这一天下来看了几处地方,都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问题,还没有出现那种能让张金宝见猎心喜的目标。 张金宝不得不承认,他的选择范围在很大程度上都受限于这些房产的价格,但凡条件好一点的地方,房价都是高得离谱,让他根本无力承受。而便宜的地方要嘛远离广州城,要嘛需要大规模地翻修,隐形费用也还是不少。 甘韦也看出张金宝的预算有限,如果换做别人,他会建议张金宝降低要求,选择条件稍微次一点的房子。但张金宝对书院的规模和结构都有一些特殊的要求,并不是用来自住,随便一套房子都能凑合用,因此甘韦能给他提供的目标也着实不多。 “张爷,不是小人抱怨什么,但您对房子的要求那么多,说实话这广州城估计也选不出几处能让您合意的地方,顶多再一两天,这广州城内外条件相当的房子可就看完了。”甘韦在这天结束与张金宝告别的时候,还是好意提醒了他一下。 张金宝向甘韦表示了感谢,心里却不怎么着急,他知道自己尚有退路,李奈之前便对他说过,如果在广州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可以考虑使用李家名下的房产。 要在广州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到合适的地方开办书院,自然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是有福瑞丰从中帮忙,张金宝也没指望能够很快就找到各方面条件都很理想的房产。而实际情况也果然如此,这一天下来看了几处地方,都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问题,还没有出现那种能让张金宝见猎心喜的目标。 张金宝不得不承认,他的选择范围在很大程度上都受限于这些房产的价格,但凡条件好一点的地方,房价都是高得离谱,让他根本无力承受。而便宜的地方要嘛远离广州城,要嘛需要大规模地翻修,隐形费用也还是不少。 甘韦也看出张金宝的预算有限,如果换做别人,他会建议张金宝降低要求,选择条件稍微次一点的房子。但张金宝对书院的规模和结构都有一些特殊的要求,并不是用来自住,随便一套房子都能凑合用,因此甘韦能给他提供的目标也着实不多。 “张爷,不是小人抱怨什么,但您对房子的要求那么多,说实话这广州城估计也选不出几处能让您合意的地方,顶多再一两天,这广州城内外条件相当的房子可就看完了。”甘韦在这天结束与张金宝告别的时候,还是好意提醒了他一下。 张金宝向甘韦表示了感谢,心里却不怎么着急,他知道自己尚有退路,李奈之前便对他说过,如果在广州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可以考虑使用李家名下的房产。 要在广州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到合适的地方开办书院,自然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是有福瑞丰从中帮忙,张金宝也没指望能够很快就找到各方面条件都很理想的房产。而实际情况也果然如此,这一天下来看了几处地方,都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问题,还没有出现那种能让张金宝见猎心喜的目标。 张金宝不得不承认,他的选择范围在很大程度上都受限于这些房产的价格,但凡条件好一点的地方,房价都是高得离谱,让他根本无力承受。而便宜的地方要嘛远离广州城,要嘛需要大规模地翻修,隐形费用也还是不少。 甘韦也看出张金宝的预算有限,如果换做别人,他会建议张金宝降低要求,选择条件稍微次一点的房子。但张金宝对书院的规模和结构都有一些特殊的要求,并不是用来自住,随便一套房子都能凑合用,因此甘韦能给他提供的目标也着实不多。 “张爷,不是小人抱怨什么,但您对房子的要求那么多,说实话这广州城估计也选不出几处能让您合意的地方,顶多再一两天,这广州城内外条件相当的房子可就看完了。”甘韦在这天结束与张金宝告别的时候,还是好意提醒了他一下。 张金宝向甘韦表示了感谢,心里却不怎么着急,他知道自己尚有退路,李奈之前便对他说过,如果在广州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可以考虑使用李家名下的房产。 要在广州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到合适的地方开办书院,自然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是有福瑞丰从中帮忙,张金宝也没指望能够很快就找到各方面条件都很理想的房产。而实际情况也果然如此,这一天下来看了几处地方,都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问题,还没有出现那种能让张金宝见猎心喜的目标。 张金宝不得不承认,他的选择范围在很大程度上都受限于这些房产的价格,但凡条件好一点的地方,房价都是高得离谱,让他根本无力承受。而便宜的地方要嘛远离广州城,要嘛需要大规模地翻修,隐形费用也还是不少。 甘韦也看出张金宝的预算有限,如果换做别人,他会建议张金宝降低要求,选择条件稍微次一点的房子。但张金宝对书院的规模和结构都有一些特殊的要求,并不是用来自住,随便一套房子都能凑合用,因此甘韦能给他提供的目标也着实不多。 “张爷,不是小人抱怨什么,但您对房子的要求那么多,说实话这广州城估计也选不出几处能让您合意的地方,顶多再一两天,这广州城内外条件相当的房子可就看完了。”甘韦在这天结束与张金宝告别的时候,还是好意提醒了他一下。 张金宝向甘韦表示了感谢,心里却不怎么着急,他知道自己尚有退路,李奈之前便对他说过,如果在广州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可以考虑使用李家名下的房产。 要在广州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到合适的地方开办书院,自然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是有福瑞丰从中帮忙,张金宝也没指望能够很快就找到各方面条件都很理想的房产。而实际情况也果然如此,这一天下来看了几处地方,都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问题,还没有出现那种能让张金宝见猎心喜的目标。 张金宝不得不承认,他的选择范围在很大程度上都受限于这些房产的价格,但凡条件好一点的地方,房价都是高得离谱,让他根本无力承受。而便宜的地方要嘛远离广州城,要嘛需要大规模地翻修,隐形费用也还是不少。 甘韦也看出张金宝的预算有限,如果换做别人,他会建议张金宝降低要求,选择条件稍微次一点的房子。但张金宝对书院的规模和结构都有一些特殊的要求,并不是用来自住,随便一套房子都能凑合用,因此甘韦能给他提供的目标也着实不多。 “张爷,不是小人抱怨什么,但您对房子的要求那么多,说实话这广州城估计也选不出几处能让您合意的地方,顶多再一两天,这广州城内外条件相当的房子可就看完了。”甘韦在这天结束与张金宝告别的时候,还是好意提醒了他一下。 张金宝向甘韦表示了感谢,心里却不怎么着急,他知道自己尚有退路,李奈之前便对他说过,如果在广州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可以考虑使用李家名下的房产。 要在广州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到合适的地方开办书院,自然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是有福瑞丰从中帮忙,张金宝也没指望能够很快就找到各方面条件都很理想的房产。而实际情况也果然如此,这一天下来看了几处地方,都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问题,还没有出现那种能让张金宝见猎心喜的目标。 张金宝不得不承认,他的选择范围在很大程度上都受限于这些房产的价格,但凡条件好一点的地方,房价都是高得离谱,让他根本无力承受。而便宜的地方要嘛远离广州城,要嘛需要大规模地翻修,隐形费用也还是不少。 甘韦也看出张金宝的预算有限,如果换做别人,他会建议张金宝降低要求,选择条件稍微次一点的房子。但张金宝对书院的规模和结构都有一些特殊的要求,并不是用来自住,随便一套房子都能凑合用,因此甘韦能给他提供的目标也着实不多。 “张爷,不是小人抱怨什么,但您对房子的要求那么多,说实话这广州城估计也选不出几处能让您合意的地方,顶多再一两天,这广州城内外条件相当的房子可就看完了。”甘韦在这天结束与张金宝告别的时候,还是好意提醒了他一下。 正文 第2292章 郭桓听张金宝口气已经有所松动,自然不肯就此放弃,继续劝说道:“张院长,您与福瑞丰之间的合作,其实也可以采取其他形式,不见得一定要让福瑞丰以直接入资的方式参与进来。” 对于张金宝的顾忌,郭桓其实也能理解,福瑞丰在广州的影响力极大,几乎不会有人愿意得罪这个巨无霸。更何况张金宝与福瑞丰有约在先,如果要是这时候反悔并踢开合作伙伴,的确有可能会惹恼李家,到时候就算琼西书院的广州分院顺利开业,今后的经营也难免会遇到很多莫名其妙的麻烦。 而且像书院这样需要长期经营才能产生收益的项目,跟地方上的士绅搞好关系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像李家这样的地方豪族,作为外来户的琼西书院肯定是巴结都来不及,又怎肯轻易得罪对方。 考虑到张金宝的立场,郭桓也不敢劝他踢开福瑞丰自己单干,只能建议张金宝寻找其他与福瑞丰合作的方式。 “其他形式?那请郭掌柜指点一下,该如何跟福瑞丰商议别的合作方式?”张金宝听到郭桓的建议也有些哭笑不得。如今跟李家已经谈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这个时候跟李奈改口,那对方又岂肯轻易罢休。 郭桓道:“指点不敢当,在下提个建议,张院长看是否可行。您和李家再商量商量,让他们不要直接出资,以其他资源来作为合作条件……当然也不参与书院的日常管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郭桓听张金宝口气已经有所松动,自然不肯就此放弃,继续劝说道:“张院长,您与福瑞丰之间的合作,其实也可以采取其他形式,不见得一定要让福瑞丰以直接入资的方式参与进来。” 对于张金宝的顾忌,郭桓其实也能理解,福瑞丰在广州的影响力极大,几乎不会有人愿意得罪这个巨无霸。更何况张金宝与福瑞丰有约在先,如果要是这时候反悔并踢开合作伙伴,的确有可能会惹恼李家,到时候就算琼西书院的广州分院顺利开业,今后的经营也难免会遇到很多莫名其妙的麻烦。 而且像书院这样需要长期经营才能产生收益的项目,跟地方上的士绅搞好关系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像李家这样的地方豪族,作为外来户的琼西书院肯定是巴结都来不及,又怎肯轻易得罪对方。 考虑到张金宝的立场,郭桓也不敢劝他踢开福瑞丰自己单干,只能建议张金宝寻找其他与福瑞丰合作的方式。 “其他形式?那请郭掌柜指点一下,该如何跟福瑞丰商议别的合作方式?”张金宝听到郭桓的建议也有些哭笑不得。如今跟李家已经谈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这个时候跟李奈改口,那对方又岂肯轻易罢休。 郭桓道:“指点不敢当,在下提个建议,张院长看是否可行。您和李家再商量商量,让他们不要直接出资,以其他资源来作为合作条件……当然也不参与书院的日常管理。” 郭桓听张金宝口气已经有所松动,自然不肯就此放弃,继续劝说道:“张院长,您与福瑞丰之间的合作,其实也可以采取其他形式,不见得一定要让福瑞丰以直接入资的方式参与进来。” 对于张金宝的顾忌,郭桓其实也能理解,福瑞丰在广州的影响力极大,几乎不会有人愿意得罪这个巨无霸。更何况张金宝与福瑞丰有约在先,如果要是这时候反悔并踢开合作伙伴,的确有可能会惹恼李家,到时候就算琼西书院的广州分院顺利开业,今后的经营也难免会遇到很多莫名其妙的麻烦。 而且像书院这样需要长期经营才能产生收益的项目,跟地方上的士绅搞好关系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像李家这样的地方豪族,作为外来户的琼西书院肯定是巴结都来不及,又怎肯轻易得罪对方。 考虑到张金宝的立场,郭桓也不敢劝他踢开福瑞丰自己单干,只能建议张金宝寻找其他与福瑞丰合作的方式。 “其他形式?那请郭掌柜指点一下,该如何跟福瑞丰商议别的合作方式?”张金宝听到郭桓的建议也有些哭笑不得。如今跟李家已经谈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这个时候跟李奈改口,那对方又岂肯轻易罢休。 郭桓道:“指点不敢当,在下提个建议,张院长看是否可行。您和李家再商量商量,让他们不要直接出资,以其他资源来作为合作条件……当然也不参与书院的日常管理。” 郭桓听张金宝口气已经有所松动,自然不肯就此放弃,继续劝说道:“张院长,您与福瑞丰之间的合作,其实也可以采取其他形式,不见得一定要让福瑞丰以直接入资的方式参与进来。” 对于张金宝的顾忌,郭桓其实也能理解,福瑞丰在广州的影响力极大,几乎不会有人愿意得罪这个巨无霸。更何况张金宝与福瑞丰有约在先,如果要是这时候反悔并踢开合作伙伴,的确有可能会惹恼李家,到时候就算琼西书院的广州分院顺利开业,今后的经营也难免会遇到很多莫名其妙的麻烦。 而且像书院这样需要长期经营才能产生收益的项目,跟地方上的士绅搞好关系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像李家这样的地方豪族,作为外来户的琼西书院肯定是巴结都来不及,又怎肯轻易得罪对方。 考虑到张金宝的立场,郭桓也不敢劝他踢开福瑞丰自己单干,只能建议张金宝寻找其他与福瑞丰合作的方式。 “其他形式?那请郭掌柜指点一下,该如何跟福瑞丰商议别的合作方式?”张金宝听到郭桓的建议也有些哭笑不得。如今跟李家已经谈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这个时候跟李奈改口,那对方又岂肯轻易罢休。 郭桓道:“指点不敢当,在下提个建议,张院长看是否可行。您和李家再商量商量,让他们不要直接出资,以其他资源来作为合作条件……当然也不参与书院的日常管理。” 郭桓听张金宝口气已经有所松动,自然不肯就此放弃,继续劝说道:“张院长,您与福瑞丰之间的合作,其实也可以采取其他形式,不见得一定要让福瑞丰以直接入资的方式参与进来。” 对于张金宝的顾忌,郭桓其实也能理解,福瑞丰在广州的影响力极大,几乎不会有人愿意得罪这个巨无霸。更何况张金宝与福瑞丰有约在先,如果要是这时候反悔并踢开合作伙伴,的确有可能会惹恼李家,到时候就算琼西书院的广州分院顺利开业,今后的经营也难免会遇到很多莫名其妙的麻烦。 而且像书院这样需要长期经营才能产生收益的项目,跟地方上的士绅搞好关系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像李家这样的地方豪族,作为外来户的琼西书院肯定是巴结都来不及,又怎肯轻易得罪对方。 考虑到张金宝的立场,郭桓也不敢劝他踢开福瑞丰自己单干,只能建议张金宝寻找其他与福瑞丰合作的方式。 “其他形式?那请郭掌柜指点一下,该如何跟福瑞丰商议别的合作方式?”张金宝听到郭桓的建议也有些哭笑不得。如今跟李家已经谈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这个时候跟李奈改口,那对方又岂肯轻易罢休。 郭桓道:“指点不敢当,在下提个建议,张院长看是否可行。您和李家再商量商量,让他们不要直接出资,以其他资源来作为合作条件……当然也不参与书院的日常管理。” 郭桓听张金宝口气已经有所松动,自然不肯就此放弃,继续劝说道:“张院长,您与福瑞丰之间的合作,其实也可以采取其他形式,不见得一定要让福瑞丰以直接入资的方式参与进来。” 对于张金宝的顾忌,郭桓其实也能理解,福瑞丰在广州的影响力极大,几乎不会有人愿意得罪这个巨无霸。更何况张金宝与福瑞丰有约在先,如果要是这时候反悔并踢开合作伙伴,的确有可能会惹恼李家,到时候就算琼西书院的广州分院顺利开业,今后的经营也难免会遇到很多莫名其妙的麻烦。 而且像书院这样需要长期经营才能产生收益的项目,跟地方上的士绅搞好关系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像李家这样的地方豪族,作为外来户的琼西书院肯定是巴结都来不及,又怎肯轻易得罪对方。 考虑到张金宝的立场,郭桓也不敢劝他踢开福瑞丰自己单干,只能建议张金宝寻找其他与福瑞丰合作的方式。 “其他形式?那请郭掌柜指点一下,该如何跟福瑞丰商议别的合作方式?”张金宝听到郭桓的建议也有些哭笑不得。如今跟李家已经谈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这个时候跟李奈改口,那对方又岂肯轻易罢休。 郭桓道:“指点不敢当,在下提个建议,张院长看是否可行。您和李家再商量商量,让他们不要直接出资,以其他资源来作为合作条件……当然也不参与书院的日常管理。” 郭桓听张金宝口气已经有所松动,自然不肯就此放弃,继续劝说道:“张院长,您与福瑞丰之间的合作,其实也可以采取其他形式,不见得一定要让福瑞丰以直接入资的方式参与进来。” 对于张金宝的顾忌,郭桓其实也能理解,福瑞丰在广州的影响力极大,几乎不会有人愿意得罪这个巨无霸。更何况张金宝与福瑞丰有约在先,如果要是这时候反悔并踢开合作伙伴,的确有可能会惹恼李家,到时候就算琼西书院的广州分院顺利开业,今后的经营也难免会遇到很多莫名其妙的麻烦。 而且像书院这样需要长期经营才能产生收益的项目,跟地方上的士绅搞好关系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像李家这样的地方豪族,作为外来户的琼西书院肯定是巴结都来不及,又怎肯轻易得罪对方。 考虑到张金宝的立场,郭桓也不敢劝他踢开福瑞丰自己单干,只能建议张金宝寻找其他与福瑞丰合作的方式。 “其他形式?那请郭掌柜指点一下,该如何跟福瑞丰商议别的合作方式?”张金宝听到郭桓的建议也有些哭笑不得。如今跟李家已经谈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这个时候跟李奈改口,那对方又岂肯轻易罢休。 郭桓道:“指点不敢当,在下提个建议,张院长看是否可行。您和李家再商量商量,让他们不要直接出资,以其他资源来作为合作条件……当然也不参与书院的日常管理。” 郭桓听张金宝口气已经有所松动,自然不肯就此放弃,继续劝说道:“张院长,您与福瑞丰之间的合作,其实也可以采取其他形式,不见得一定要让福瑞丰以直接入资的方式参与进来。” 对于张金宝的顾忌,郭桓其实也能理解,福瑞丰在广州的影响力极大,几乎不会有人愿意得罪这个巨无霸。更何况张金宝与福瑞丰有约在先,如果要是这时候反悔并踢开合作伙伴,的确有可能会惹恼李家,到时候就算琼西书院的广州分院顺利开业,今后的经营也难免会遇到很多莫名其妙的麻烦。 而且像书院这样需要长期经营才能产生收益的项目,跟地方上的士绅搞好关系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像李家这样的地方豪族,作为外来户的琼西书院肯定是巴结都来不及,又怎肯轻易得罪对方。 考虑到张金宝的立场,郭桓也不敢劝他踢开福瑞丰自己单干,只能建议张金宝寻找其他与福瑞丰合作的方式。 “其他形式?那请郭掌柜指点一下,该如何跟福瑞丰商议别的合作方式?”张金宝听到郭桓的建议也有些哭笑不得。如今跟李家已经谈得七七八八差不多了,这个时候跟李奈改口,那对方又岂肯轻易罢休。 正文 第2293章 在广州城内外奔波了几天之后,张金宝不得不承认恐怕很难自行寻到合适的地方来用于开办书院。城内房价高昂,就算是现在有海汉银行广州分号愿意借钱出来,书院恐怕也难以通过经营来偿还贷款。城外的地价虽然相对较低,但往往处于交通不便之处,且需要大兴土木进行翻修重建,这对希望能让广州分院尽快开张的张金宝来说也不太能够接受。 在做过了尝试之后,张金宝也只能回到了李奈最初所提的建议,去看一看由福瑞丰提供的房产。按照李奈的说法,李家在广州城外还有一处闲置的庄园,应该可以用来开办书院。不过关于这处庄园的具体状况和大致价值,张金宝也没有从李奈那里获得更详细的信息,只有亲自去实地考察一下才能了解。 李奈最近忙得见不着人,在那天去李家赴宴之后,张金宝便再没跟李奈碰过面了,所以最后也还是由甘韦陪同他去看那处闲置庄园。 李家这处庄园从广州城乘马车过去也需要花一点时间,在张金宝看来位置其实是有点偏僻了。 不过等他到了地方之后,这种想法就发生了变化,因为这处庄园背靠白云山南麓,周围绿树成荫,环境十分清幽,一看便是世外清修的好地方。附近只有一些农户居住,据说也都是李家的佃农。 庄园坐南朝北,白墙青瓦,结构是五进大院,而且还带有东西两个跨院。如果有需要,庄园周边也有足够的土地可供扩建其他建筑。如果以建筑面积作为标准,这里应该算是张金宝迄今考察过的地方中面积最大的一处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广州城内外奔波了几天之后,张金宝不得不承认恐怕很难自行寻到合适的地方来用于开办书院。城内房价高昂,就算是现在有海汉银行广州分号愿意借钱出来,书院恐怕也难以通过经营来偿还贷款。城外的地价虽然相对较低,但往往处于交通不便之处,且需要大兴土木进行翻修重建,这对希望能让广州分院尽快开张的张金宝来说也不太能够接受。 在做过了尝试之后,张金宝也只能回到了李奈最初所提的建议,去看一看由福瑞丰提供的房产。按照李奈的说法,李家在广州城外还有一处闲置的庄园,应该可以用来开办书院。不过关于这处庄园的具体状况和大致价值,张金宝也没有从李奈那里获得更详细的信息,只有亲自去实地考察一下才能了解。 李奈最近忙得见不着人,在那天去李家赴宴之后,张金宝便再没跟李奈碰过面了,所以最后也还是由甘韦陪同他去看那处闲置庄园。 李家这处庄园从广州城乘马车过去也需要花一点时间,在张金宝看来位置其实是有点偏僻了。 不过等他到了地方之后,这种想法就发生了变化,因为这处庄园背靠白云山南麓,周围绿树成荫,环境十分清幽,一看便是世外清修的好地方。附近只有一些农户居住,据说也都是李家的佃农。 庄园坐南朝北,白墙青瓦,结构是五进大院,而且还带有东西两个跨院。如果有需要,庄园周边也有足够的土地可供扩建其他建筑。如果以建筑面积作为标准,这里应该算是张金宝迄今考察过的地方中面积最大的一处了。 在广州城内外奔波了几天之后,张金宝不得不承认恐怕很难自行寻到合适的地方来用于开办书院。城内房价高昂,就算是现在有海汉银行广州分号愿意借钱出来,书院恐怕也难以通过经营来偿还贷款。城外的地价虽然相对较低,但往往处于交通不便之处,且需要大兴土木进行翻修重建,这对希望能让广州分院尽快开张的张金宝来说也不太能够接受。 在做过了尝试之后,张金宝也只能回到了李奈最初所提的建议,去看一看由福瑞丰提供的房产。按照李奈的说法,李家在广州城外还有一处闲置的庄园,应该可以用来开办书院。不过关于这处庄园的具体状况和大致价值,张金宝也没有从李奈那里获得更详细的信息,只有亲自去实地考察一下才能了解。 李奈最近忙得见不着人,在那天去李家赴宴之后,张金宝便再没跟李奈碰过面了,所以最后也还是由甘韦陪同他去看那处闲置庄园。 李家这处庄园从广州城乘马车过去也需要花一点时间,在张金宝看来位置其实是有点偏僻了。 不过等他到了地方之后,这种想法就发生了变化,因为这处庄园背靠白云山南麓,周围绿树成荫,环境十分清幽,一看便是世外清修的好地方。附近只有一些农户居住,据说也都是李家的佃农。 庄园坐南朝北,白墙青瓦,结构是五进大院,而且还带有东西两个跨院。如果有需要,庄园周边也有足够的土地可供扩建其他建筑。如果以建筑面积作为标准,这里应该算是张金宝迄今考察过的地方中面积最大的一处了。 在广州城内外奔波了几天之后,张金宝不得不承认恐怕很难自行寻到合适的地方来用于开办书院。城内房价高昂,就算是现在有海汉银行广州分号愿意借钱出来,书院恐怕也难以通过经营来偿还贷款。城外的地价虽然相对较低,但往往处于交通不便之处,且需要大兴土木进行翻修重建,这对希望能让广州分院尽快开张的张金宝来说也不太能够接受。 在做过了尝试之后,张金宝也只能回到了李奈最初所提的建议,去看一看由福瑞丰提供的房产。按照李奈的说法,李家在广州城外还有一处闲置的庄园,应该可以用来开办书院。不过关于这处庄园的具体状况和大致价值,张金宝也没有从李奈那里获得更详细的信息,只有亲自去实地考察一下才能了解。 李奈最近忙得见不着人,在那天去李家赴宴之后,张金宝便再没跟李奈碰过面了,所以最后也还是由甘韦陪同他去看那处闲置庄园。 李家这处庄园从广州城乘马车过去也需要花一点时间,在张金宝看来位置其实是有点偏僻了。 不过等他到了地方之后,这种想法就发生了变化,因为这处庄园背靠白云山南麓,周围绿树成荫,环境十分清幽,一看便是世外清修的好地方。附近只有一些农户居住,据说也都是李家的佃农。 庄园坐南朝北,白墙青瓦,结构是五进大院,而且还带有东西两个跨院。如果有需要,庄园周边也有足够的土地可供扩建其他建筑。如果以建筑面积作为标准,这里应该算是张金宝迄今考察过的地方中面积最大的一处了。 在广州城内外奔波了几天之后,张金宝不得不承认恐怕很难自行寻到合适的地方来用于开办书院。城内房价高昂,就算是现在有海汉银行广州分号愿意借钱出来,书院恐怕也难以通过经营来偿还贷款。城外的地价虽然相对较低,但往往处于交通不便之处,且需要大兴土木进行翻修重建,这对希望能让广州分院尽快开张的张金宝来说也不太能够接受。 在做过了尝试之后,张金宝也只能回到了李奈最初所提的建议,去看一看由福瑞丰提供的房产。按照李奈的说法,李家在广州城外还有一处闲置的庄园,应该可以用来开办书院。不过关于这处庄园的具体状况和大致价值,张金宝也没有从李奈那里获得更详细的信息,只有亲自去实地考察一下才能了解。 李奈最近忙得见不着人,在那天去李家赴宴之后,张金宝便再没跟李奈碰过面了,所以最后也还是由甘韦陪同他去看那处闲置庄园。 李家这处庄园从广州城乘马车过去也需要花一点时间,在张金宝看来位置其实是有点偏僻了。 不过等他到了地方之后,这种想法就发生了变化,因为这处庄园背靠白云山南麓,周围绿树成荫,环境十分清幽,一看便是世外清修的好地方。附近只有一些农户居住,据说也都是李家的佃农。 庄园坐南朝北,白墙青瓦,结构是五进大院,而且还带有东西两个跨院。如果有需要,庄园周边也有足够的土地可供扩建其他建筑。如果以建筑面积作为标准,这里应该算是张金宝迄今考察过的地方中面积最大的一处了。 在广州城内外奔波了几天之后,张金宝不得不承认恐怕很难自行寻到合适的地方来用于开办书院。城内房价高昂,就算是现在有海汉银行广州分号愿意借钱出来,书院恐怕也难以通过经营来偿还贷款。城外的地价虽然相对较低,但往往处于交通不便之处,且需要大兴土木进行翻修重建,这对希望能让广州分院尽快开张的张金宝来说也不太能够接受。 在做过了尝试之后,张金宝也只能回到了李奈最初所提的建议,去看一看由福瑞丰提供的房产。按照李奈的说法,李家在广州城外还有一处闲置的庄园,应该可以用来开办书院。不过关于这处庄园的具体状况和大致价值,张金宝也没有从李奈那里获得更详细的信息,只有亲自去实地考察一下才能了解。 李奈最近忙得见不着人,在那天去李家赴宴之后,张金宝便再没跟李奈碰过面了,所以最后也还是由甘韦陪同他去看那处闲置庄园。 李家这处庄园从广州城乘马车过去也需要花一点时间,在张金宝看来位置其实是有点偏僻了。 不过等他到了地方之后,这种想法就发生了变化,因为这处庄园背靠白云山南麓,周围绿树成荫,环境十分清幽,一看便是世外清修的好地方。附近只有一些农户居住,据说也都是李家的佃农。 庄园坐南朝北,白墙青瓦,结构是五进大院,而且还带有东西两个跨院。如果有需要,庄园周边也有足够的土地可供扩建其他建筑。如果以建筑面积作为标准,这里应该算是张金宝迄今考察过的地方中面积最大的一处了。 在广州城内外奔波了几天之后,张金宝不得不承认恐怕很难自行寻到合适的地方来用于开办书院。城内房价高昂,就算是现在有海汉银行广州分号愿意借钱出来,书院恐怕也难以通过经营来偿还贷款。城外的地价虽然相对较低,但往往处于交通不便之处,且需要大兴土木进行翻修重建,这对希望能让广州分院尽快开张的张金宝来说也不太能够接受。 在做过了尝试之后,张金宝也只能回到了李奈最初所提的建议,去看一看由福瑞丰提供的房产。按照李奈的说法,李家在广州城外还有一处闲置的庄园,应该可以用来开办书院。不过关于这处庄园的具体状况和大致价值,张金宝也没有从李奈那里获得更详细的信息,只有亲自去实地考察一下才能了解。 李奈最近忙得见不着人,在那天去李家赴宴之后,张金宝便再没跟李奈碰过面了,所以最后也还是由甘韦陪同他去看那处闲置庄园。 李家这处庄园从广州城乘马车过去也需要花一点时间,在张金宝看来位置其实是有点偏僻了。 不过等他到了地方之后,这种想法就发生了变化,因为这处庄园背靠白云山南麓,周围绿树成荫,环境十分清幽,一看便是世外清修的好地方。附近只有一些农户居住,据说也都是李家的佃农。 庄园坐南朝北,白墙青瓦,结构是五进大院,而且还带有东西两个跨院。如果有需要,庄园周边也有足够的土地可供扩建其他建筑。如果以建筑面积作为标准,这里应该算是张金宝迄今考察过的地方中面积最大的一处了。 在广州城内外奔波了几天之后,张金宝不得不承认恐怕很难自行寻到合适的地方来用于开办书院。 正文 第2294章 张金宝在来广州之前也考虑到了在陌生环境下可能遭遇的种种不可控因素,所以他当时预计这个分院项目快则三五个月,慢则一年半载,期间可能还得往返广州好几次,才能搞定选址真正进入到实施阶段。 但实际状况的确是要比他的预期好得多,福瑞丰的参与着实替他省下了大量时间和精力,仅仅用了几天时间,便已经基本落实了书院选址这一步。而且李家提供的房子都是现成的,只要对内部稍作改造,添置教学所需的用具,便能很快将其变作一处合格的书院。 而接下来向官府报备,办理必要的登记手续,双方早就达成了共识,将由福瑞丰出面办理,以免因为这间书院与海汉之间的特殊关系而遭到为难。毕竟这开书院与做买卖不一样,纯粹的金钱交易,官府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任由海汉商人在广州从事贸易活动,但海汉人要在广州开书院,讲授的还不是传统的四书五经,这就有悖于大明的风气了。 张金宝按照李奈的建议,第二天便主动去了海汉银行拜访郭桓,以琼西书院的名义向其申请了一笔贷款,用于筹办广州分院的经费周转。张金宝借这笔钱当然没有太大的必要性,主要目的也就是为了维护这层关系而已。 当然了,在此期间张金宝也不经意地透露了自己已经与李奈一起确定了书院的选址,并且会按照原计划继续合作。郭桓闻弦歌而知意,明白张金宝来借钱完全就是为了帮自己一把,当即也表示先欠下张金宝这个人情,等以后有机会了一定会有所回报。 虽然搞定了书院选址的事,但对于筹备一间书院来说,仍有相当多的工作要做。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张金宝在来广州之前也考虑到了在陌生环境下可能遭遇的种种不可控因素,所以他当时预计这个分院项目快则三五个月,慢则一年半载,期间可能还得往返广州好几次,才能搞定选址真正进入到实施阶段。 但实际状况的确是要比他的预期好得多,福瑞丰的参与着实替他省下了大量时间和精力,仅仅用了几天时间,便已经基本落实了书院选址这一步。而且李家提供的房子都是现成的,只要对内部稍作改造,添置教学所需的用具,便能很快将其变作一处合格的书院。 而接下来向官府报备,办理必要的登记手续,双方早就达成了共识,将由福瑞丰出面办理,以免因为这间书院与海汉之间的特殊关系而遭到为难。毕竟这开书院与做买卖不一样,纯粹的金钱交易,官府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任由海汉商人在广州从事贸易活动,但海汉人要在广州开书院,讲授的还不是传统的四书五经,这就有悖于大明的风气了。 张金宝按照李奈的建议,第二天便主动去了海汉银行拜访郭桓,以琼西书院的名义向其申请了一笔贷款,用于筹办广州分院的经费周转。张金宝借这笔钱当然没有太大的必要性,主要目的也就是为了维护这层关系而已。 当然了,在此期间张金宝也不经意地透露了自己已经与李奈一起确定了书院的选址,并且会按照原计划继续合作。郭桓闻弦歌而知意,明白张金宝来借钱完全就是为了帮自己一把,当即也表示先欠下张金宝这个人情,等以后有机会了一定会有所回报。 虽然搞定了书院选址的事,但对于筹备一间书院来说,仍有相当多的工作要做。 张金宝在来广州之前也考虑到了在陌生环境下可能遭遇的种种不可控因素,所以他当时预计这个分院项目快则三五个月,慢则一年半载,期间可能还得往返广州好几次,才能搞定选址真正进入到实施阶段。 但实际状况的确是要比他的预期好得多,福瑞丰的参与着实替他省下了大量时间和精力,仅仅用了几天时间,便已经基本落实了书院选址这一步。而且李家提供的房子都是现成的,只要对内部稍作改造,添置教学所需的用具,便能很快将其变作一处合格的书院。 而接下来向官府报备,办理必要的登记手续,双方早就达成了共识,将由福瑞丰出面办理,以免因为这间书院与海汉之间的特殊关系而遭到为难。毕竟这开书院与做买卖不一样,纯粹的金钱交易,官府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任由海汉商人在广州从事贸易活动,但海汉人要在广州开书院,讲授的还不是传统的四书五经,这就有悖于大明的风气了。 张金宝按照李奈的建议,第二天便主动去了海汉银行拜访郭桓,以琼西书院的名义向其申请了一笔贷款,用于筹办广州分院的经费周转。张金宝借这笔钱当然没有太大的必要性,主要目的也就是为了维护这层关系而已。 当然了,在此期间张金宝也不经意地透露了自己已经与李奈一起确定了书院的选址,并且会按照原计划继续合作。郭桓闻弦歌而知意,明白张金宝来借钱完全就是为了帮自己一把,当即也表示先欠下张金宝这个人情,等以后有机会了一定会有所回报。 虽然搞定了书院选址的事,但对于筹备一间书院来说,仍有相当多的工作要做。 张金宝在来广州之前也考虑到了在陌生环境下可能遭遇的种种不可控因素,所以他当时预计这个分院项目快则三五个月,慢则一年半载,期间可能还得往返广州好几次,才能搞定选址真正进入到实施阶段。 但实际状况的确是要比他的预期好得多,福瑞丰的参与着实替他省下了大量时间和精力,仅仅用了几天时间,便已经基本落实了书院选址这一步。而且李家提供的房子都是现成的,只要对内部稍作改造,添置教学所需的用具,便能很快将其变作一处合格的书院。 而接下来向官府报备,办理必要的登记手续,双方早就达成了共识,将由福瑞丰出面办理,以免因为这间书院与海汉之间的特殊关系而遭到为难。毕竟这开书院与做买卖不一样,纯粹的金钱交易,官府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任由海汉商人在广州从事贸易活动,但海汉人要在广州开书院,讲授的还不是传统的四书五经,这就有悖于大明的风气了。 张金宝按照李奈的建议,第二天便主动去了海汉银行拜访郭桓,以琼西书院的名义向其申请了一笔贷款,用于筹办广州分院的经费周转。张金宝借这笔钱当然没有太大的必要性,主要目的也就是为了维护这层关系而已。 当然了,在此期间张金宝也不经意地透露了自己已经与李奈一起确定了书院的选址,并且会按照原计划继续合作。郭桓闻弦歌而知意,明白张金宝来借钱完全就是为了帮自己一把,当即也表示先欠下张金宝这个人情,等以后有机会了一定会有所回报。 虽然搞定了书院选址的事,但对于筹备一间书院来说,仍有相当多的工作要做。 张金宝在来广州之前也考虑到了在陌生环境下可能遭遇的种种不可控因素,所以他当时预计这个分院项目快则三五个月,慢则一年半载,期间可能还得往返广州好几次,才能搞定选址真正进入到实施阶段。 但实际状况的确是要比他的预期好得多,福瑞丰的参与着实替他省下了大量时间和精力,仅仅用了几天时间,便已经基本落实了书院选址这一步。而且李家提供的房子都是现成的,只要对内部稍作改造,添置教学所需的用具,便能很快将其变作一处合格的书院。 而接下来向官府报备,办理必要的登记手续,双方早就达成了共识,将由福瑞丰出面办理,以免因为这间书院与海汉之间的特殊关系而遭到为难。毕竟这开书院与做买卖不一样,纯粹的金钱交易,官府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任由海汉商人在广州从事贸易活动,但海汉人要在广州开书院,讲授的还不是传统的四书五经,这就有悖于大明的风气了。 张金宝按照李奈的建议,第二天便主动去了海汉银行拜访郭桓,以琼西书院的名义向其申请了一笔贷款,用于筹办广州分院的经费周转。张金宝借这笔钱当然没有太大的必要性,主要目的也就是为了维护这层关系而已。 当然了,在此期间张金宝也不经意地透露了自己已经与李奈一起确定了书院的选址,并且会按照原计划继续合作。郭桓闻弦歌而知意,明白张金宝来借钱完全就是为了帮自己一把,当即也表示先欠下张金宝这个人情,等以后有机会了一定会有所回报。 虽然搞定了书院选址的事,但对于筹备一间书院来说,仍有相当多的工作要做。 张金宝在来广州之前也考虑到了在陌生环境下可能遭遇的种种不可控因素,所以他当时预计这个分院项目快则三五个月,慢则一年半载,期间可能还得往返广州好几次,才能搞定选址真正进入到实施阶段。 但实际状况的确是要比他的预期好得多,福瑞丰的参与着实替他省下了大量时间和精力,仅仅用了几天时间,便已经基本落实了书院选址这一步。而且李家提供的房子都是现成的,只要对内部稍作改造,添置教学所需的用具,便能很快将其变作一处合格的书院。 而接下来向官府报备,办理必要的登记手续,双方早就达成了共识,将由福瑞丰出面办理,以免因为这间书院与海汉之间的特殊关系而遭到为难。毕竟这开书院与做买卖不一样,纯粹的金钱交易,官府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任由海汉商人在广州从事贸易活动,但海汉人要在广州开书院,讲授的还不是传统的四书五经,这就有悖于大明的风气了。 张金宝按照李奈的建议,第二天便主动去了海汉银行拜访郭桓,以琼西书院的名义向其申请了一笔贷款,用于筹办广州分院的经费周转。张金宝借这笔钱当然没有太大的必要性,主要目的也就是为了维护这层关系而已。 当然了,在此期间张金宝也不经意地透露了自己已经与李奈一起确定了书院的选址,并且会按照原计划继续合作。郭桓闻弦歌而知意,明白张金宝来借钱完全就是为了帮自己一把,当即也表示先欠下张金宝这个人情,等以后有机会了一定会有所回报。 虽然搞定了书院选址的事,但对于筹备一间书院来说,仍有相当多的工作要做。 张金宝在来广州之前也考虑到了在陌生环境下可能遭遇的种种不可控因素,所以他当时预计这个分院项目快则三五个月,慢则一年半载,期间可能还得往返广州好几次,才能搞定选址真正进入到实施阶段。 但实际状况的确是要比他的预期好得多,福瑞丰的参与着实替他省下了大量时间和精力,仅仅用了几天时间,便已经基本落实了书院选址这一步。而且李家提供的房子都是现成的,只要对内部稍作改造,添置教学所需的用具,便能很快将其变作一处合格的书院。 而接下来向官府报备,办理必要的登记手续,双方早就达成了共识,将由福瑞丰出面办理,以免因为这间书院与海汉之间的特殊关系而遭到为难。毕竟这开书院与做买卖不一样,纯粹的金钱交易,官府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任由海汉商人在广州从事贸易活动,但海汉人要在广州开书院,讲授的还不是传统的四书五经,这就有悖于大明的风气了。 张金宝按照李奈的建议,第二天便主动去了海汉银行拜访郭桓,以琼西书院的名义向其申请了一笔贷款,用于筹办广州分院的经费周转。 正文 第2295章 广州地区因为经济较为发达,因此各种民办书院其实也不少,仅广州城内外小有名气的书院就有五六家之多。而这些书院在每年春秋两季,有时也会在市面上放出招生信息,招收新生入学。 不过传统书院基本都是靠着在本地长期积累下来的名气吸引生源,极少会利用专业的宣传手段来为书院造势。对这些书院来说,每年是否能有学生在乡试会试上考中功名,才是吸引新生入学的最好方式。 当然这些书院的经营者也很难明白,一个不以科举为教学目的书院,要如何在大明境内办学。 琼西书院在海汉国内自然已经算得上是第一档的民办教育机构,不过其影响力也基本是限于海汉统治下的地区,在广州可谈不上有什么名气,绝大多数民众都对这个刚一冒出来就大做宣传的书院感到很陌生。 琼西书院的宣传告示并没有提及书院历史上出过多少位金榜题名的高人这类内容,而是简单粗暴地表明了自己的特色:来书院就读的学生,都可以学到一门能够养家糊口的手艺,并且书院会保证学生就业。 此外就算是家境贫寒连学费都筹不出来的学生,也可以报名就读,由学院垫付学费和生活费,通过勤工俭学的方式来慢慢偿还。 明眼人一看就懂,这间书院的招生对象就根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读书人,也没打算要培养学生去参加科举考试。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广州地区因为经济较为发达,因此各种民办书院其实也不少,仅广州城内外小有名气的书院就有五六家之多。而这些书院在每年春秋两季,有时也会在市面上放出招生信息,招收新生入学。 不过传统书院基本都是靠着在本地长期积累下来的名气吸引生源,极少会利用专业的宣传手段来为书院造势。对这些书院来说,每年是否能有学生在乡试会试上考中功名,才是吸引新生入学的最好方式。 当然这些书院的经营者也很难明白,一个不以科举为教学目的书院,要如何在大明境内办学。 琼西书院在海汉国内自然已经算得上是第一档的民办教育机构,不过其影响力也基本是限于海汉统治下的地区,在广州可谈不上有什么名气,绝大多数民众都对这个刚一冒出来就大做宣传的书院感到很陌生。 琼西书院的宣传告示并没有提及书院历史上出过多少位金榜题名的高人这类内容,而是简单粗暴地表明了自己的特色:来书院就读的学生,都可以学到一门能够养家糊口的手艺,并且书院会保证学生就业。 此外就算是家境贫寒连学费都筹不出来的学生,也可以报名就读,由学院垫付学费和生活费,通过勤工俭学的方式来慢慢偿还。 明眼人一看就懂,这间书院的招生对象就根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读书人,也没打算要培养学生去参加科举考试。 广州地区因为经济较为发达,因此各种民办书院其实也不少,仅广州城内外小有名气的书院就有五六家之多。而这些书院在每年春秋两季,有时也会在市面上放出招生信息,招收新生入学。 不过传统书院基本都是靠着在本地长期积累下来的名气吸引生源,极少会利用专业的宣传手段来为书院造势。对这些书院来说,每年是否能有学生在乡试会试上考中功名,才是吸引新生入学的最好方式。 当然这些书院的经营者也很难明白,一个不以科举为教学目的书院,要如何在大明境内办学。 琼西书院在海汉国内自然已经算得上是第一档的民办教育机构,不过其影响力也基本是限于海汉统治下的地区,在广州可谈不上有什么名气,绝大多数民众都对这个刚一冒出来就大做宣传的书院感到很陌生。 琼西书院的宣传告示并没有提及书院历史上出过多少位金榜题名的高人这类内容,而是简单粗暴地表明了自己的特色:来书院就读的学生,都可以学到一门能够养家糊口的手艺,并且书院会保证学生就业。 此外就算是家境贫寒连学费都筹不出来的学生,也可以报名就读,由学院垫付学费和生活费,通过勤工俭学的方式来慢慢偿还。 明眼人一看就懂,这间书院的招生对象就根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读书人,也没打算要培养学生去参加科举考试。 广州地区因为经济较为发达,因此各种民办书院其实也不少,仅广州城内外小有名气的书院就有五六家之多。而这些书院在每年春秋两季,有时也会在市面上放出招生信息,招收新生入学。 不过传统书院基本都是靠着在本地长期积累下来的名气吸引生源,极少会利用专业的宣传手段来为书院造势。对这些书院来说,每年是否能有学生在乡试会试上考中功名,才是吸引新生入学的最好方式。 当然这些书院的经营者也很难明白,一个不以科举为教学目的书院,要如何在大明境内办学。 琼西书院在海汉国内自然已经算得上是第一档的民办教育机构,不过其影响力也基本是限于海汉统治下的地区,在广州可谈不上有什么名气,绝大多数民众都对这个刚一冒出来就大做宣传的书院感到很陌生。 琼西书院的宣传告示并没有提及书院历史上出过多少位金榜题名的高人这类内容,而是简单粗暴地表明了自己的特色:来书院就读的学生,都可以学到一门能够养家糊口的手艺,并且书院会保证学生就业。 此外就算是家境贫寒连学费都筹不出来的学生,也可以报名就读,由学院垫付学费和生活费,通过勤工俭学的方式来慢慢偿还。 明眼人一看就懂,这间书院的招生对象就根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读书人,也没打算要培养学生去参加科举考试。 广州地区因为经济较为发达,因此各种民办书院其实也不少,仅广州城内外小有名气的书院就有五六家之多。而这些书院在每年春秋两季,有时也会在市面上放出招生信息,招收新生入学。 不过传统书院基本都是靠着在本地长期积累下来的名气吸引生源,极少会利用专业的宣传手段来为书院造势。对这些书院来说,每年是否能有学生在乡试会试上考中功名,才是吸引新生入学的最好方式。 当然这些书院的经营者也很难明白,一个不以科举为教学目的书院,要如何在大明境内办学。 琼西书院在海汉国内自然已经算得上是第一档的民办教育机构,不过其影响力也基本是限于海汉统治下的地区,在广州可谈不上有什么名气,绝大多数民众都对这个刚一冒出来就大做宣传的书院感到很陌生。 琼西书院的宣传告示并没有提及书院历史上出过多少位金榜题名的高人这类内容,而是简单粗暴地表明了自己的特色:来书院就读的学生,都可以学到一门能够养家糊口的手艺,并且书院会保证学生就业。 此外就算是家境贫寒连学费都筹不出来的学生,也可以报名就读,由学院垫付学费和生活费,通过勤工俭学的方式来慢慢偿还。 明眼人一看就懂,这间书院的招生对象就根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读书人,也没打算要培养学生去参加科举考试。 广州地区因为经济较为发达,因此各种民办书院其实也不少,仅广州城内外小有名气的书院就有五六家之多。而这些书院在每年春秋两季,有时也会在市面上放出招生信息,招收新生入学。 不过传统书院基本都是靠着在本地长期积累下来的名气吸引生源,极少会利用专业的宣传手段来为书院造势。对这些书院来说,每年是否能有学生在乡试会试上考中功名,才是吸引新生入学的最好方式。 当然这些书院的经营者也很难明白,一个不以科举为教学目的书院,要如何在大明境内办学。 琼西书院在海汉国内自然已经算得上是第一档的民办教育机构,不过其影响力也基本是限于海汉统治下的地区,在广州可谈不上有什么名气,绝大多数民众都对这个刚一冒出来就大做宣传的书院感到很陌生。 琼西书院的宣传告示并没有提及书院历史上出过多少位金榜题名的高人这类内容,而是简单粗暴地表明了自己的特色:来书院就读的学生,都可以学到一门能够养家糊口的手艺,并且书院会保证学生就业。 此外就算是家境贫寒连学费都筹不出来的学生,也可以报名就读,由学院垫付学费和生活费,通过勤工俭学的方式来慢慢偿还。 明眼人一看就懂,这间书院的招生对象就根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读书人,也没打算要培养学生去参加科举考试。 广州地区因为经济较为发达,因此各种民办书院其实也不少,仅广州城内外小有名气的书院就有五六家之多。而这些书院在每年春秋两季,有时也会在市面上放出招生信息,招收新生入学。 不过传统书院基本都是靠着在本地长期积累下来的名气吸引生源,极少会利用专业的宣传手段来为书院造势。对这些书院来说,每年是否能有学生在乡试会试上考中功名,才是吸引新生入学的最好方式。 当然这些书院的经营者也很难明白,一个不以科举为教学目的书院,要如何在大明境内办学。 琼西书院在海汉国内自然已经算得上是第一档的民办教育机构,不过其影响力也基本是限于海汉统治下的地区,在广州可谈不上有什么名气,绝大多数民众都对这个刚一冒出来就大做宣传的书院感到很陌生。 琼西书院的宣传告示并没有提及书院历史上出过多少位金榜题名的高人这类内容,而是简单粗暴地表明了自己的特色:来书院就读的学生,都可以学到一门能够养家糊口的手艺,并且书院会保证学生就业。 此外就算是家境贫寒连学费都筹不出来的学生,也可以报名就读,由学院垫付学费和生活费,通过勤工俭学的方式来慢慢偿还。 明眼人一看就懂,这间书院的招生对象就根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读书人,也没打算要培养学生去参加科举考试。 广州地区因为经济较为发达,因此各种民办书院其实也不少,仅广州城内外小有名气的书院就有五六家之多。而这些书院在每年春秋两季,有时也会在市面上放出招生信息,招收新生入学。 不过传统书院基本都是靠着在本地长期积累下来的名气吸引生源,极少会利用专业的宣传手段来为书院造势。对这些书院来说,每年是否能有学生在乡试会试上考中功名,才是吸引新生入学的最好方式。 当然这些书院的经营者也很难明白,一个不以科举为教学目的书院,要如何在大明境内办学。 琼西书院在海汉国内自然已经算得上是第一档的民办教育机构,不过其影响力也基本是限于海汉统治下的地区,在广州可谈不上有什么名气,绝大多数民众都对这个刚一冒出来就大做宣传的书院感到很陌生。 琼西书院的宣传告示并没有提及书院历史上出过多少位金榜题名的高人这类内容,而是简单粗暴地表明了自己的特色:来书院就读的学生,都可以学到一门能够养家糊口的手艺,并且书院会保证学生就业。 此外就算是家境贫寒连学费都筹不出来的学生,也可以报名就读,由学院垫付学费和生活费,通过勤工俭学的方式来慢慢偿还。 明眼人一看就懂,这间书院的招生对象就根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读书人,也没打算要培养学生去参加科举考试。 正文 第2296章 对于绝大多数普通民众来说,琼西书院的出现其实是给他们提供了一种选择,让他们可以在读书考科举这种传统方式之外,以较低的成本得到另外一种改变人生前途的机会。 这种选择的机会当然未必是人人都需要,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去尝试新事物。但即便是一百个,一千个人里面有那么两三个人觉得这是一条可以尝试的新途径,那么凭着本地庞大的人口基数,琼西书院也足以获得所需的生源了。 当然了,要说服民众相信琼西书院有能力给他们的人生带来新的希望,宣传手段所起到的作用无疑非常重要。好在张金宝对此有数年的实际操作经验,他很清楚自己的目标人群是谁,这些人最为关心的问题又是什么,所制定的宣传策略也极具针对性。 而且张金宝在与李奈的事前沟通中,对自己的构想做了细致完整的表述,让李奈也充分认识到了这个项目的可行性,所以才会动用福瑞丰的资源给予他极大的支持。 但广州毕竟是一个陌生地域,琼西书院在这边的影响力几近于零,虽然宣传活动进行得还算顺利,张金宝对于所能取得的成效也依然没有十足的把握,难免还是会感到有些不安。如果这第一炮没能打响,没有在本地吸引到预计数量的生源,那么再进行下一轮招生的时候,福瑞丰可能就未必乐意再给予这么高的配合度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绝大多数普通民众来说,琼西书院的出现其实是给他们提供了一种选择,让他们可以在读书考科举这种传统方式之外,以较低的成本得到另外一种改变人生前途的机会。 这种选择的机会当然未必是人人都需要,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去尝试新事物。但即便是一百个,一千个人里面有那么两三个人觉得这是一条可以尝试的新途径,那么凭着本地庞大的人口基数,琼西书院也足以获得所需的生源了。 当然了,要说服民众相信琼西书院有能力给他们的人生带来新的希望,宣传手段所起到的作用无疑非常重要。好在张金宝对此有数年的实际操作经验,他很清楚自己的目标人群是谁,这些人最为关心的问题又是什么,所制定的宣传策略也极具针对性。 而且张金宝在与李奈的事前沟通中,对自己的构想做了细致完整的表述,让李奈也充分认识到了这个项目的可行性,所以才会动用福瑞丰的资源给予他极大的支持。 但广州毕竟是一个陌生地域,琼西书院在这边的影响力几近于零,虽然宣传活动进行得还算顺利,张金宝对于所能取得的成效也依然没有十足的把握,难免还是会感到有些不安。如果这第一炮没能打响,没有在本地吸引到预计数量的生源,那么再进行下一轮招生的时候,福瑞丰可能就未必乐意再给予这么高的配合度了。 对于绝大多数普通民众来说,琼西书院的出现其实是给他们提供了一种选择,让他们可以在读书考科举这种传统方式之外,以较低的成本得到另外一种改变人生前途的机会。 这种选择的机会当然未必是人人都需要,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去尝试新事物。但即便是一百个,一千个人里面有那么两三个人觉得这是一条可以尝试的新途径,那么凭着本地庞大的人口基数,琼西书院也足以获得所需的生源了。 当然了,要说服民众相信琼西书院有能力给他们的人生带来新的希望,宣传手段所起到的作用无疑非常重要。好在张金宝对此有数年的实际操作经验,他很清楚自己的目标人群是谁,这些人最为关心的问题又是什么,所制定的宣传策略也极具针对性。 而且张金宝在与李奈的事前沟通中,对自己的构想做了细致完整的表述,让李奈也充分认识到了这个项目的可行性,所以才会动用福瑞丰的资源给予他极大的支持。 但广州毕竟是一个陌生地域,琼西书院在这边的影响力几近于零,虽然宣传活动进行得还算顺利,张金宝对于所能取得的成效也依然没有十足的把握,难免还是会感到有些不安。如果这第一炮没能打响,没有在本地吸引到预计数量的生源,那么再进行下一轮招生的时候,福瑞丰可能就未必乐意再给予这么高的配合度了。 对于绝大多数普通民众来说,琼西书院的出现其实是给他们提供了一种选择,让他们可以在读书考科举这种传统方式之外,以较低的成本得到另外一种改变人生前途的机会。 这种选择的机会当然未必是人人都需要,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去尝试新事物。但即便是一百个,一千个人里面有那么两三个人觉得这是一条可以尝试的新途径,那么凭着本地庞大的人口基数,琼西书院也足以获得所需的生源了。 当然了,要说服民众相信琼西书院有能力给他们的人生带来新的希望,宣传手段所起到的作用无疑非常重要。好在张金宝对此有数年的实际操作经验,他很清楚自己的目标人群是谁,这些人最为关心的问题又是什么,所制定的宣传策略也极具针对性。 而且张金宝在与李奈的事前沟通中,对自己的构想做了细致完整的表述,让李奈也充分认识到了这个项目的可行性,所以才会动用福瑞丰的资源给予他极大的支持。 但广州毕竟是一个陌生地域,琼西书院在这边的影响力几近于零,虽然宣传活动进行得还算顺利,张金宝对于所能取得的成效也依然没有十足的把握,难免还是会感到有些不安。如果这第一炮没能打响,没有在本地吸引到预计数量的生源,那么再进行下一轮招生的时候,福瑞丰可能就未必乐意再给予这么高的配合度了。 对于绝大多数普通民众来说,琼西书院的出现其实是给他们提供了一种选择,让他们可以在读书考科举这种传统方式之外,以较低的成本得到另外一种改变人生前途的机会。 这种选择的机会当然未必是人人都需要,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去尝试新事物。但即便是一百个,一千个人里面有那么两三个人觉得这是一条可以尝试的新途径,那么凭着本地庞大的人口基数,琼西书院也足以获得所需的生源了。 当然了,要说服民众相信琼西书院有能力给他们的人生带来新的希望,宣传手段所起到的作用无疑非常重要。好在张金宝对此有数年的实际操作经验,他很清楚自己的目标人群是谁,这些人最为关心的问题又是什么,所制定的宣传策略也极具针对性。 而且张金宝在与李奈的事前沟通中,对自己的构想做了细致完整的表述,让李奈也充分认识到了这个项目的可行性,所以才会动用福瑞丰的资源给予他极大的支持。 但广州毕竟是一个陌生地域,琼西书院在这边的影响力几近于零,虽然宣传活动进行得还算顺利,张金宝对于所能取得的成效也依然没有十足的把握,难免还是会感到有些不安。如果这第一炮没能打响,没有在本地吸引到预计数量的生源,那么再进行下一轮招生的时候,福瑞丰可能就未必乐意再给予这么高的配合度了。 对于绝大多数普通民众来说,琼西书院的出现其实是给他们提供了一种选择,让他们可以在读书考科举这种传统方式之外,以较低的成本得到另外一种改变人生前途的机会。 这种选择的机会当然未必是人人都需要,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去尝试新事物。但即便是一百个,一千个人里面有那么两三个人觉得这是一条可以尝试的新途径,那么凭着本地庞大的人口基数,琼西书院也足以获得所需的生源了。 当然了,要说服民众相信琼西书院有能力给他们的人生带来新的希望,宣传手段所起到的作用无疑非常重要。好在张金宝对此有数年的实际操作经验,他很清楚自己的目标人群是谁,这些人最为关心的问题又是什么,所制定的宣传策略也极具针对性。 而且张金宝在与李奈的事前沟通中,对自己的构想做了细致完整的表述,让李奈也充分认识到了这个项目的可行性,所以才会动用福瑞丰的资源给予他极大的支持。 但广州毕竟是一个陌生地域,琼西书院在这边的影响力几近于零,虽然宣传活动进行得还算顺利,张金宝对于所能取得的成效也依然没有十足的把握,难免还是会感到有些不安。如果这第一炮没能打响,没有在本地吸引到预计数量的生源,那么再进行下一轮招生的时候,福瑞丰可能就未必乐意再给予这么高的配合度了。 对于绝大多数普通民众来说,琼西书院的出现其实是给他们提供了一种选择,让他们可以在读书考科举这种传统方式之外,以较低的成本得到另外一种改变人生前途的机会。 这种选择的机会当然未必是人人都需要,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去尝试新事物。但即便是一百个,一千个人里面有那么两三个人觉得这是一条可以尝试的新途径,那么凭着本地庞大的人口基数,琼西书院也足以获得所需的生源了。 当然了,要说服民众相信琼西书院有能力给他们的人生带来新的希望,宣传手段所起到的作用无疑非常重要。好在张金宝对此有数年的实际操作经验,他很清楚自己的目标人群是谁,这些人最为关心的问题又是什么,所制定的宣传策略也极具针对性。 而且张金宝在与李奈的事前沟通中,对自己的构想做了细致完整的表述,让李奈也充分认识到了这个项目的可行性,所以才会动用福瑞丰的资源给予他极大的支持。 但广州毕竟是一个陌生地域,琼西书院在这边的影响力几近于零,虽然宣传活动进行得还算顺利,张金宝对于所能取得的成效也依然没有十足的把握,难免还是会感到有些不安。如果这第一炮没能打响,没有在本地吸引到预计数量的生源,那么再进行下一轮招生的时候,福瑞丰可能就未必乐意再给予这么高的配合度了。 对于绝大多数普通民众来说,琼西书院的出现其实是给他们提供了一种选择,让他们可以在读书考科举这种传统方式之外,以较低的成本得到另外一种改变人生前途的机会。 这种选择的机会当然未必是人人都需要,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去尝试新事物。但即便是一百个,一千个人里面有那么两三个人觉得这是一条可以尝试的新途径,那么凭着本地庞大的人口基数,琼西书院也足以获得所需的生源了。 当然了,要说服民众相信琼西书院有能力给他们的人生带来新的希望,宣传手段所起到的作用无疑非常重要。好在张金宝对此有数年的实际操作经验,他很清楚自己的目标人群是谁,这些人最为关心的问题又是什么,所制定的宣传策略也极具针对性。 而且张金宝在与李奈的事前沟通中,对自己的构想做了细致完整的表述,让李奈也充分认识到了这个项目的可行性,所以才会动用福瑞丰的资源给予他极大的支持。 但广州毕竟是一个陌生地域,琼西书院在这边的影响力几近于零,虽然宣传活动进行得还算顺利,张金宝对于所能取得的成效也依然没有十足的把握,难免还是会感到有些不安。如果这第一炮没能打响,没有在本地吸引到预计数量的生源,那么再进行下一轮招生的时候,福瑞丰可能就未必乐意再给予这么高的配合度了。 正文 第2297章 海汉与福瑞丰在商业领域的合作关系已经不能简单地用密切来形容,双方在当下这个阶段几乎可以说是共生关系,福瑞丰近些年的发迹跟海汉的迅速崛起牢不可分,在海外的经营更是完全依赖于海汉所提供的支持;而海汉所创造的商业奇迹也是因为刚开局时便通过福瑞丰在大明打开了市场,获得了发展所需的各种资源。即便如今双方开展贸易活动的对象和地区都较以前有了极大的发展,但仍是彼此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特殊关系,海汉和福瑞丰采取联合行动的时候可不仅是在生意场上,类似郑柞这趟来广州的意图,便是被他们联手扼杀在了筹备阶段。 海汉和福瑞丰甚至都不完全清楚对方为何会对安南人的意图如此抵触,但双方目的一致,便极有默契地一起给郑柞下了绊子,让他在广州开设安南会馆的计划不得不暂时搁浅。 而同样是在广州开设经营机构的海汉项目,待遇可就完全不一样了。琼西书院大概是有史以来在广州落地最快的一个项目,前后仅仅才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便已经搞定了场地、人员、物资、官方手续和前期宣传等一系列的筹备工作,这样的办事效率即便放在海汉国内,也已经算得上是相当高了。 张金宝对此当然非常满意,这个项目的进展之顺利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事前所担心的问题也大多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海汉与福瑞丰在商业领域的合作关系已经不能简单地用密切来形容,双方在当下这个阶段几乎可以说是共生关系,福瑞丰近些年的发迹跟海汉的迅速崛起牢不可分,在海外的经营更是完全依赖于海汉所提供的支持;而海汉所创造的商业奇迹也是因为刚开局时便通过福瑞丰在大明打开了市场,获得了发展所需的各种资源。即便如今双方开展贸易活动的对象和地区都较以前有了极大的发展,但仍是彼此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特殊关系,海汉和福瑞丰采取联合行动的时候可不仅是在生意场上,类似郑柞这趟来广州的意图,便是被他们联手扼杀在了筹备阶段。 海汉和福瑞丰甚至都不完全清楚对方为何会对安南人的意图如此抵触,但双方目的一致,便极有默契地一起给郑柞下了绊子,让他在广州开设安南会馆的计划不得不暂时搁浅。 而同样是在广州开设经营机构的海汉项目,待遇可就完全不一样了。琼西书院大概是有史以来在广州落地最快的一个项目,前后仅仅才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便已经搞定了场地、人员、物资、官方手续和前期宣传等一系列的筹备工作,这样的办事效率即便放在海汉国内,也已经算得上是相当高了。 张金宝对此当然非常满意,这个项目的进展之顺利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事前所担心的问题也大多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海汉与福瑞丰在商业领域的合作关系已经不能简单地用密切来形容,双方在当下这个阶段几乎可以说是共生关系,福瑞丰近些年的发迹跟海汉的迅速崛起牢不可分,在海外的经营更是完全依赖于海汉所提供的支持;而海汉所创造的商业奇迹也是因为刚开局时便通过福瑞丰在大明打开了市场,获得了发展所需的各种资源。即便如今双方开展贸易活动的对象和地区都较以前有了极大的发展,但仍是彼此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特殊关系,海汉和福瑞丰采取联合行动的时候可不仅是在生意场上,类似郑柞这趟来广州的意图,便是被他们联手扼杀在了筹备阶段。 海汉和福瑞丰甚至都不完全清楚对方为何会对安南人的意图如此抵触,但双方目的一致,便极有默契地一起给郑柞下了绊子,让他在广州开设安南会馆的计划不得不暂时搁浅。 而同样是在广州开设经营机构的海汉项目,待遇可就完全不一样了。琼西书院大概是有史以来在广州落地最快的一个项目,前后仅仅才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便已经搞定了场地、人员、物资、官方手续和前期宣传等一系列的筹备工作,这样的办事效率即便放在海汉国内,也已经算得上是相当高了。 张金宝对此当然非常满意,这个项目的进展之顺利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事前所担心的问题也大多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海汉与福瑞丰在商业领域的合作关系已经不能简单地用密切来形容,双方在当下这个阶段几乎可以说是共生关系,福瑞丰近些年的发迹跟海汉的迅速崛起牢不可分,在海外的经营更是完全依赖于海汉所提供的支持;而海汉所创造的商业奇迹也是因为刚开局时便通过福瑞丰在大明打开了市场,获得了发展所需的各种资源。即便如今双方开展贸易活动的对象和地区都较以前有了极大的发展,但仍是彼此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特殊关系,海汉和福瑞丰采取联合行动的时候可不仅是在生意场上,类似郑柞这趟来广州的意图,便是被他们联手扼杀在了筹备阶段。 海汉和福瑞丰甚至都不完全清楚对方为何会对安南人的意图如此抵触,但双方目的一致,便极有默契地一起给郑柞下了绊子,让他在广州开设安南会馆的计划不得不暂时搁浅。 而同样是在广州开设经营机构的海汉项目,待遇可就完全不一样了。琼西书院大概是有史以来在广州落地最快的一个项目,前后仅仅才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便已经搞定了场地、人员、物资、官方手续和前期宣传等一系列的筹备工作,这样的办事效率即便放在海汉国内,也已经算得上是相当高了。 张金宝对此当然非常满意,这个项目的进展之顺利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事前所担心的问题也大多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海汉与福瑞丰在商业领域的合作关系已经不能简单地用密切来形容,双方在当下这个阶段几乎可以说是共生关系,福瑞丰近些年的发迹跟海汉的迅速崛起牢不可分,在海外的经营更是完全依赖于海汉所提供的支持;而海汉所创造的商业奇迹也是因为刚开局时便通过福瑞丰在大明打开了市场,获得了发展所需的各种资源。即便如今双方开展贸易活动的对象和地区都较以前有了极大的发展,但仍是彼此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特殊关系,海汉和福瑞丰采取联合行动的时候可不仅是在生意场上,类似郑柞这趟来广州的意图,便是被他们联手扼杀在了筹备阶段。 海汉和福瑞丰甚至都不完全清楚对方为何会对安南人的意图如此抵触,但双方目的一致,便极有默契地一起给郑柞下了绊子,让他在广州开设安南会馆的计划不得不暂时搁浅。 而同样是在广州开设经营机构的海汉项目,待遇可就完全不一样了。琼西书院大概是有史以来在广州落地最快的一个项目,前后仅仅才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便已经搞定了场地、人员、物资、官方手续和前期宣传等一系列的筹备工作,这样的办事效率即便放在海汉国内,也已经算得上是相当高了。 张金宝对此当然非常满意,这个项目的进展之顺利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事前所担心的问题也大多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海汉与福瑞丰在商业领域的合作关系已经不能简单地用密切来形容,双方在当下这个阶段几乎可以说是共生关系,福瑞丰近些年的发迹跟海汉的迅速崛起牢不可分,在海外的经营更是完全依赖于海汉所提供的支持;而海汉所创造的商业奇迹也是因为刚开局时便通过福瑞丰在大明打开了市场,获得了发展所需的各种资源。即便如今双方开展贸易活动的对象和地区都较以前有了极大的发展,但仍是彼此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特殊关系,海汉和福瑞丰采取联合行动的时候可不仅是在生意场上,类似郑柞这趟来广州的意图,便是被他们联手扼杀在了筹备阶段。 海汉和福瑞丰甚至都不完全清楚对方为何会对安南人的意图如此抵触,但双方目的一致,便极有默契地一起给郑柞下了绊子,让他在广州开设安南会馆的计划不得不暂时搁浅。 而同样是在广州开设经营机构的海汉项目,待遇可就完全不一样了。琼西书院大概是有史以来在广州落地最快的一个项目,前后仅仅才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便已经搞定了场地、人员、物资、官方手续和前期宣传等一系列的筹备工作,这样的办事效率即便放在海汉国内,也已经算得上是相当高了。 张金宝对此当然非常满意,这个项目的进展之顺利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事前所担心的问题也大多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海汉与福瑞丰在商业领域的合作关系已经不能简单地用密切来形容,双方在当下这个阶段几乎可以说是共生关系,福瑞丰近些年的发迹跟海汉的迅速崛起牢不可分,在海外的经营更是完全依赖于海汉所提供的支持;而海汉所创造的商业奇迹也是因为刚开局时便通过福瑞丰在大明打开了市场,获得了发展所需的各种资源。即便如今双方开展贸易活动的对象和地区都较以前有了极大的发展,但仍是彼此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特殊关系,海汉和福瑞丰采取联合行动的时候可不仅是在生意场上,类似郑柞这趟来广州的意图,便是被他们联手扼杀在了筹备阶段。 海汉和福瑞丰甚至都不完全清楚对方为何会对安南人的意图如此抵触,但双方目的一致,便极有默契地一起给郑柞下了绊子,让他在广州开设安南会馆的计划不得不暂时搁浅。 而同样是在广州开设经营机构的海汉项目,待遇可就完全不一样了。琼西书院大概是有史以来在广州落地最快的一个项目,前后仅仅才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便已经搞定了场地、人员、物资、官方手续和前期宣传等一系列的筹备工作,这样的办事效率即便放在海汉国内,也已经算得上是相当高了。 张金宝对此当然非常满意,这个项目的进展之顺利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事前所担心的问题也大多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海汉与福瑞丰在商业领域的合作关系已经不能简单地用密切来形容,双方在当下这个阶段几乎可以说是共生关系,福瑞丰近些年的发迹跟海汉的迅速崛起牢不可分,在海外的经营更是完全依赖于海汉所提供的支持;而海汉所创造的商业奇迹也是因为刚开局时便通过福瑞丰在大明打开了市场,获得了发展所需的各种资源。即便如今双方开展贸易活动的对象和地区都较以前有了极大的发展,但仍是彼此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特殊关系,海汉和福瑞丰采取联合行动的时候可不仅是在生意场上,类似郑柞这趟来广州的意图,便是被他们联手扼杀在了筹备阶段。 海汉和福瑞丰甚至都不完全清楚对方为何会对安南人的意图如此抵触,但双方目的一致,便极有默契地一起给郑柞下了绊子,让他在广州开设安南会馆的计划不得不暂时搁浅。 而同样是在广州开设经营机构的海汉项目,待遇可就完全不一样了。琼西书院大概是有史以来在广州落地最快的一个项目,前后仅仅才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便已经搞定了场地、人员、物资、官方手续和前期宣传等一系列的筹备工作,这样的办事效率即便放在海汉国内,也已经算得上是相当高了。 正文 第2298章 提学官董大人出席这个活动是拿钱办事,为琼西书院站台背书,在公众面前的发言内容自然也都是捡些好听的话来讲。他将琼西书院的开办称之为广州文教界和黎民大众之幸,此举必定能够提升广州地区的教育水平云云,恨不得把琼西书院夸得比官办的州学府学还厉害。 如果是不知内情的人听到提学官的这番评价,肯定会以为这是一间传统书院,而根本不会想到琼西书院并不会教授四书五经这些应试内容,与其说是书院,倒不如说是一个技能培训机构更为准确。 董大人的夸赞当然不会仅限于这间书院,他很清楚自己的出场费是谁给的,所以接下来话锋一转,又开始夸起了书院的合作方,福瑞丰商号大老板李继峰。他将李继峰的捐资助学行为称为“值得世人效仿、民众敬仰”的大善举,并认为正是有了福瑞丰的大力支持和投入,琼西书院才得以能够在广州顺利开办,今后所有在这里就读的学生,都应该感念李继峰今时今日的善行。 提学官的这个说法虽然是为了吹捧李继峰,不过倒是在无意之中反映了实际情况。广州分院能够顺利开办,的确是与福瑞丰所提供的协助密不可分。就连眼下这热闹的开学典礼,也完全是靠着福瑞丰动用人脉邀请本地的社会名流,否则可没这么多人会跑到离广州城数里远的地方来凑这场热闹。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提学官董大人出席这个活动是拿钱办事,为琼西书院站台背书,在公众面前的发言内容自然也都是捡些好听的话来讲。他将琼西书院的开办称之为广州文教界和黎民大众之幸,此举必定能够提升广州地区的教育水平云云,恨不得把琼西书院夸得比官办的州学府学还厉害。 如果是不知内情的人听到提学官的这番评价,肯定会以为这是一间传统书院,而根本不会想到琼西书院并不会教授四书五经这些应试内容,与其说是书院,倒不如说是一个技能培训机构更为准确。 董大人的夸赞当然不会仅限于这间书院,他很清楚自己的出场费是谁给的,所以接下来话锋一转,又开始夸起了书院的合作方,福瑞丰商号大老板李继峰。他将李继峰的捐资助学行为称为“值得世人效仿、民众敬仰”的大善举,并认为正是有了福瑞丰的大力支持和投入,琼西书院才得以能够在广州顺利开办,今后所有在这里就读的学生,都应该感念李继峰今时今日的善行。 提学官的这个说法虽然是为了吹捧李继峰,不过倒是在无意之中反映了实际情况。广州分院能够顺利开办,的确是与福瑞丰所提供的协助密不可分。就连眼下这热闹的开学典礼,也完全是靠着福瑞丰动用人脉邀请本地的社会名流,否则可没这么多人会跑到离广州城数里远的地方来凑这场热闹。 提学官董大人出席这个活动是拿钱办事,为琼西书院站台背书,在公众面前的发言内容自然也都是捡些好听的话来讲。他将琼西书院的开办称之为广州文教界和黎民大众之幸,此举必定能够提升广州地区的教育水平云云,恨不得把琼西书院夸得比官办的州学府学还厉害。 如果是不知内情的人听到提学官的这番评价,肯定会以为这是一间传统书院,而根本不会想到琼西书院并不会教授四书五经这些应试内容,与其说是书院,倒不如说是一个技能培训机构更为准确。 董大人的夸赞当然不会仅限于这间书院,他很清楚自己的出场费是谁给的,所以接下来话锋一转,又开始夸起了书院的合作方,福瑞丰商号大老板李继峰。他将李继峰的捐资助学行为称为“值得世人效仿、民众敬仰”的大善举,并认为正是有了福瑞丰的大力支持和投入,琼西书院才得以能够在广州顺利开办,今后所有在这里就读的学生,都应该感念李继峰今时今日的善行。 提学官的这个说法虽然是为了吹捧李继峰,不过倒是在无意之中反映了实际情况。广州分院能够顺利开办,的确是与福瑞丰所提供的协助密不可分。就连眼下这热闹的开学典礼,也完全是靠着福瑞丰动用人脉邀请本地的社会名流,否则可没这么多人会跑到离广州城数里远的地方来凑这场热闹。 提学官董大人出席这个活动是拿钱办事,为琼西书院站台背书,在公众面前的发言内容自然也都是捡些好听的话来讲。他将琼西书院的开办称之为广州文教界和黎民大众之幸,此举必定能够提升广州地区的教育水平云云,恨不得把琼西书院夸得比官办的州学府学还厉害。 如果是不知内情的人听到提学官的这番评价,肯定会以为这是一间传统书院,而根本不会想到琼西书院并不会教授四书五经这些应试内容,与其说是书院,倒不如说是一个技能培训机构更为准确。 董大人的夸赞当然不会仅限于这间书院,他很清楚自己的出场费是谁给的,所以接下来话锋一转,又开始夸起了书院的合作方,福瑞丰商号大老板李继峰。他将李继峰的捐资助学行为称为“值得世人效仿、民众敬仰”的大善举,并认为正是有了福瑞丰的大力支持和投入,琼西书院才得以能够在广州顺利开办,今后所有在这里就读的学生,都应该感念李继峰今时今日的善行。 提学官的这个说法虽然是为了吹捧李继峰,不过倒是在无意之中反映了实际情况。广州分院能够顺利开办,的确是与福瑞丰所提供的协助密不可分。就连眼下这热闹的开学典礼,也完全是靠着福瑞丰动用人脉邀请本地的社会名流,否则可没这么多人会跑到离广州城数里远的地方来凑这场热闹。 提学官董大人出席这个活动是拿钱办事,为琼西书院站台背书,在公众面前的发言内容自然也都是捡些好听的话来讲。他将琼西书院的开办称之为广州文教界和黎民大众之幸,此举必定能够提升广州地区的教育水平云云,恨不得把琼西书院夸得比官办的州学府学还厉害。 如果是不知内情的人听到提学官的这番评价,肯定会以为这是一间传统书院,而根本不会想到琼西书院并不会教授四书五经这些应试内容,与其说是书院,倒不如说是一个技能培训机构更为准确。 董大人的夸赞当然不会仅限于这间书院,他很清楚自己的出场费是谁给的,所以接下来话锋一转,又开始夸起了书院的合作方,福瑞丰商号大老板李继峰。他将李继峰的捐资助学行为称为“值得世人效仿、民众敬仰”的大善举,并认为正是有了福瑞丰的大力支持和投入,琼西书院才得以能够在广州顺利开办,今后所有在这里就读的学生,都应该感念李继峰今时今日的善行。 提学官的这个说法虽然是为了吹捧李继峰,不过倒是在无意之中反映了实际情况。广州分院能够顺利开办,的确是与福瑞丰所提供的协助密不可分。就连眼下这热闹的开学典礼,也完全是靠着福瑞丰动用人脉邀请本地的社会名流,否则可没这么多人会跑到离广州城数里远的地方来凑这场热闹。 提学官董大人出席这个活动是拿钱办事,为琼西书院站台背书,在公众面前的发言内容自然也都是捡些好听的话来讲。他将琼西书院的开办称之为广州文教界和黎民大众之幸,此举必定能够提升广州地区的教育水平云云,恨不得把琼西书院夸得比官办的州学府学还厉害。 如果是不知内情的人听到提学官的这番评价,肯定会以为这是一间传统书院,而根本不会想到琼西书院并不会教授四书五经这些应试内容,与其说是书院,倒不如说是一个技能培训机构更为准确。 董大人的夸赞当然不会仅限于这间书院,他很清楚自己的出场费是谁给的,所以接下来话锋一转,又开始夸起了书院的合作方,福瑞丰商号大老板李继峰。他将李继峰的捐资助学行为称为“值得世人效仿、民众敬仰”的大善举,并认为正是有了福瑞丰的大力支持和投入,琼西书院才得以能够在广州顺利开办,今后所有在这里就读的学生,都应该感念李继峰今时今日的善行。 提学官的这个说法虽然是为了吹捧李继峰,不过倒是在无意之中反映了实际情况。广州分院能够顺利开办,的确是与福瑞丰所提供的协助密不可分。就连眼下这热闹的开学典礼,也完全是靠着福瑞丰动用人脉邀请本地的社会名流,否则可没这么多人会跑到离广州城数里远的地方来凑这场热闹。 提学官董大人出席这个活动是拿钱办事,为琼西书院站台背书,在公众面前的发言内容自然也都是捡些好听的话来讲。他将琼西书院的开办称之为广州文教界和黎民大众之幸,此举必定能够提升广州地区的教育水平云云,恨不得把琼西书院夸得比官办的州学府学还厉害。 如果是不知内情的人听到提学官的这番评价,肯定会以为这是一间传统书院,而根本不会想到琼西书院并不会教授四书五经这些应试内容,与其说是书院,倒不如说是一个技能培训机构更为准确。 董大人的夸赞当然不会仅限于这间书院,他很清楚自己的出场费是谁给的,所以接下来话锋一转,又开始夸起了书院的合作方,福瑞丰商号大老板李继峰。他将李继峰的捐资助学行为称为“值得世人效仿、民众敬仰”的大善举,并认为正是有了福瑞丰的大力支持和投入,琼西书院才得以能够在广州顺利开办,今后所有在这里就读的学生,都应该感念李继峰今时今日的善行。 提学官的这个说法虽然是为了吹捧李继峰,不过倒是在无意之中反映了实际情况。广州分院能够顺利开办,的确是与福瑞丰所提供的协助密不可分。就连眼下这热闹的开学典礼,也完全是靠着福瑞丰动用人脉邀请本地的社会名流,否则可没这么多人会跑到离广州城数里远的地方来凑这场热闹。 提学官董大人出席这个活动是拿钱办事,为琼西书院站台背书,在公众面前的发言内容自然也都是捡些好听的话来讲。他将琼西书院的开办称之为广州文教界和黎民大众之幸,此举必定能够提升广州地区的教育水平云云,恨不得把琼西书院夸得比官办的州学府学还厉害。 如果是不知内情的人听到提学官的这番评价,肯定会以为这是一间传统书院,而根本不会想到琼西书院并不会教授四书五经这些应试内容,与其说是书院,倒不如说是一个技能培训机构更为准确。 董大人的夸赞当然不会仅限于这间书院,他很清楚自己的出场费是谁给的,所以接下来话锋一转,又开始夸起了书院的合作方,福瑞丰商号大老板李继峰。他将李继峰的捐资助学行为称为“值得世人效仿、民众敬仰”的大善举,并认为正是有了福瑞丰的大力支持和投入,琼西书院才得以能够在广州顺利开办,今后所有在这里就读的学生,都应该感念李继峰今时今日的善行。 提学官的这个说法虽然是为了吹捧李继峰,不过倒是在无意之中反映了实际情况。广州分院能够顺利开办,的确是与福瑞丰所提供的协助密不可分。就连眼下这热闹的开学典礼,也完全是靠着福瑞丰动用人脉邀请本地的社会名流,否则可没这么多人会跑到离广州城数里远的地方来凑这场热闹。 正文 第2299章 张金宝在儋州经营琼西书院多年,很清楚自家书院的教育方向相较于传统书院的优劣势所在,对于该如何在面向民众的宣传中扬长避短,凸显自家书院的优势,他也有着极为丰富的实际操作经验。 本地报名入学的年轻人属于哪个社会阶层,为何会选择了琼西书院,张金宝在这些天中已经做过详细的功课,所以在他的演说过程中,就包含了更多针对性的内容,更加贴近受众的实际情况。 比如很多人都很关心的学习周期问题,张金宝便明确表示,琼西书院的所开设这些专业的学习周期要较传统的寒窗苦读方式短得多,快则数月,慢则两三年,便可完成学业,并得到一份收入稳定的生计。 而这样的成才速度在传统的教育方式下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只读过两三年书的人,连考个秀才都很吃力,更别说靠肚子里那点学问养活自己了。很多考不上功名的寒门读书人,到了一定年龄之后自知走科举这条路走不通,又没有别的谋生手艺,就只能靠着摆摊卖字或者乡下私塾教教小孩识字维生了。 当然张金宝并不会在当下就告诉他们,琼西书院所传授给学生的生产技能,大多只是基础程度,学成之后找份工作糊口没问题,但要想靠手艺过上好日子,那还是得提升技能水平才行。而这种提升实力的学习深造机会,往往只有去到海汉国工作才能得到。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张金宝在儋州经营琼西书院多年,很清楚自家书院的教育方向相较于传统书院的优劣势所在,对于该如何在面向民众的宣传中扬长避短,凸显自家书院的优势,他也有着极为丰富的实际操作经验。 本地报名入学的年轻人属于哪个社会阶层,为何会选择了琼西书院,张金宝在这些天中已经做过详细的功课,所以在他的演说过程中,就包含了更多针对性的内容,更加贴近受众的实际情况。 比如很多人都很关心的学习周期问题,张金宝便明确表示,琼西书院的所开设这些专业的学习周期要较传统的寒窗苦读方式短得多,快则数月,慢则两三年,便可完成学业,并得到一份收入稳定的生计。 而这样的成才速度在传统的教育方式下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只读过两三年书的人,连考个秀才都很吃力,更别说靠肚子里那点学问养活自己了。很多考不上功名的寒门读书人,到了一定年龄之后自知走科举这条路走不通,又没有别的谋生手艺,就只能靠着摆摊卖字或者乡下私塾教教小孩识字维生了。 当然张金宝并不会在当下就告诉他们,琼西书院所传授给学生的生产技能,大多只是基础程度,学成之后找份工作糊口没问题,但要想靠手艺过上好日子,那还是得提升技能水平才行。而这种提升实力的学习深造机会,往往只有去到海汉国工作才能得到。 张金宝在儋州经营琼西书院多年,很清楚自家书院的教育方向相较于传统书院的优劣势所在,对于该如何在面向民众的宣传中扬长避短,凸显自家书院的优势,他也有着极为丰富的实际操作经验。 本地报名入学的年轻人属于哪个社会阶层,为何会选择了琼西书院,张金宝在这些天中已经做过详细的功课,所以在他的演说过程中,就包含了更多针对性的内容,更加贴近受众的实际情况。 比如很多人都很关心的学习周期问题,张金宝便明确表示,琼西书院的所开设这些专业的学习周期要较传统的寒窗苦读方式短得多,快则数月,慢则两三年,便可完成学业,并得到一份收入稳定的生计。 而这样的成才速度在传统的教育方式下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只读过两三年书的人,连考个秀才都很吃力,更别说靠肚子里那点学问养活自己了。很多考不上功名的寒门读书人,到了一定年龄之后自知走科举这条路走不通,又没有别的谋生手艺,就只能靠着摆摊卖字或者乡下私塾教教小孩识字维生了。 当然张金宝并不会在当下就告诉他们,琼西书院所传授给学生的生产技能,大多只是基础程度,学成之后找份工作糊口没问题,但要想靠手艺过上好日子,那还是得提升技能水平才行。而这种提升实力的学习深造机会,往往只有去到海汉国工作才能得到。 张金宝在儋州经营琼西书院多年,很清楚自家书院的教育方向相较于传统书院的优劣势所在,对于该如何在面向民众的宣传中扬长避短,凸显自家书院的优势,他也有着极为丰富的实际操作经验。 本地报名入学的年轻人属于哪个社会阶层,为何会选择了琼西书院,张金宝在这些天中已经做过详细的功课,所以在他的演说过程中,就包含了更多针对性的内容,更加贴近受众的实际情况。 比如很多人都很关心的学习周期问题,张金宝便明确表示,琼西书院的所开设这些专业的学习周期要较传统的寒窗苦读方式短得多,快则数月,慢则两三年,便可完成学业,并得到一份收入稳定的生计。 而这样的成才速度在传统的教育方式下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只读过两三年书的人,连考个秀才都很吃力,更别说靠肚子里那点学问养活自己了。很多考不上功名的寒门读书人,到了一定年龄之后自知走科举这条路走不通,又没有别的谋生手艺,就只能靠着摆摊卖字或者乡下私塾教教小孩识字维生了。 当然张金宝并不会在当下就告诉他们,琼西书院所传授给学生的生产技能,大多只是基础程度,学成之后找份工作糊口没问题,但要想靠手艺过上好日子,那还是得提升技能水平才行。而这种提升实力的学习深造机会,往往只有去到海汉国工作才能得到。 张金宝在儋州经营琼西书院多年,很清楚自家书院的教育方向相较于传统书院的优劣势所在,对于该如何在面向民众的宣传中扬长避短,凸显自家书院的优势,他也有着极为丰富的实际操作经验。 本地报名入学的年轻人属于哪个社会阶层,为何会选择了琼西书院,张金宝在这些天中已经做过详细的功课,所以在他的演说过程中,就包含了更多针对性的内容,更加贴近受众的实际情况。 比如很多人都很关心的学习周期问题,张金宝便明确表示,琼西书院的所开设这些专业的学习周期要较传统的寒窗苦读方式短得多,快则数月,慢则两三年,便可完成学业,并得到一份收入稳定的生计。 而这样的成才速度在传统的教育方式下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只读过两三年书的人,连考个秀才都很吃力,更别说靠肚子里那点学问养活自己了。很多考不上功名的寒门读书人,到了一定年龄之后自知走科举这条路走不通,又没有别的谋生手艺,就只能靠着摆摊卖字或者乡下私塾教教小孩识字维生了。 当然张金宝并不会在当下就告诉他们,琼西书院所传授给学生的生产技能,大多只是基础程度,学成之后找份工作糊口没问题,但要想靠手艺过上好日子,那还是得提升技能水平才行。而这种提升实力的学习深造机会,往往只有去到海汉国工作才能得到。 张金宝在儋州经营琼西书院多年,很清楚自家书院的教育方向相较于传统书院的优劣势所在,对于该如何在面向民众的宣传中扬长避短,凸显自家书院的优势,他也有着极为丰富的实际操作经验。 本地报名入学的年轻人属于哪个社会阶层,为何会选择了琼西书院,张金宝在这些天中已经做过详细的功课,所以在他的演说过程中,就包含了更多针对性的内容,更加贴近受众的实际情况。 比如很多人都很关心的学习周期问题,张金宝便明确表示,琼西书院的所开设这些专业的学习周期要较传统的寒窗苦读方式短得多,快则数月,慢则两三年,便可完成学业,并得到一份收入稳定的生计。 而这样的成才速度在传统的教育方式下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只读过两三年书的人,连考个秀才都很吃力,更别说靠肚子里那点学问养活自己了。很多考不上功名的寒门读书人,到了一定年龄之后自知走科举这条路走不通,又没有别的谋生手艺,就只能靠着摆摊卖字或者乡下私塾教教小孩识字维生了。 当然张金宝并不会在当下就告诉他们,琼西书院所传授给学生的生产技能,大多只是基础程度,学成之后找份工作糊口没问题,但要想靠手艺过上好日子,那还是得提升技能水平才行。而这种提升实力的学习深造机会,往往只有去到海汉国工作才能得到。 张金宝在儋州经营琼西书院多年,很清楚自家书院的教育方向相较于传统书院的优劣势所在,对于该如何在面向民众的宣传中扬长避短,凸显自家书院的优势,他也有着极为丰富的实际操作经验。 本地报名入学的年轻人属于哪个社会阶层,为何会选择了琼西书院,张金宝在这些天中已经做过详细的功课,所以在他的演说过程中,就包含了更多针对性的内容,更加贴近受众的实际情况。 比如很多人都很关心的学习周期问题,张金宝便明确表示,琼西书院的所开设这些专业的学习周期要较传统的寒窗苦读方式短得多,快则数月,慢则两三年,便可完成学业,并得到一份收入稳定的生计。 而这样的成才速度在传统的教育方式下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只读过两三年书的人,连考个秀才都很吃力,更别说靠肚子里那点学问养活自己了。很多考不上功名的寒门读书人,到了一定年龄之后自知走科举这条路走不通,又没有别的谋生手艺,就只能靠着摆摊卖字或者乡下私塾教教小孩识字维生了。 当然张金宝并不会在当下就告诉他们,琼西书院所传授给学生的生产技能,大多只是基础程度,学成之后找份工作糊口没问题,但要想靠手艺过上好日子,那还是得提升技能水平才行。而这种提升实力的学习深造机会,往往只有去到海汉国工作才能得到。 张金宝在儋州经营琼西书院多年,很清楚自家书院的教育方向相较于传统书院的优劣势所在,对于该如何在面向民众的宣传中扬长避短,凸显自家书院的优势,他也有着极为丰富的实际操作经验。 本地报名入学的年轻人属于哪个社会阶层,为何会选择了琼西书院,张金宝在这些天中已经做过详细的功课,所以在他的演说过程中,就包含了更多针对性的内容,更加贴近受众的实际情况。 比如很多人都很关心的学习周期问题,张金宝便明确表示,琼西书院的所开设这些专业的学习周期要较传统的寒窗苦读方式短得多,快则数月,慢则两三年,便可完成学业,并得到一份收入稳定的生计。 而这样的成才速度在传统的教育方式下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只读过两三年书的人,连考个秀才都很吃力,更别说靠肚子里那点学问养活自己了。很多考不上功名的寒门读书人,到了一定年龄之后自知走科举这条路走不通,又没有别的谋生手艺,就只能靠着摆摊卖字或者乡下私塾教教小孩识字维生了。 当然张金宝并不会在当下就告诉他们,琼西书院所传授给学生的生产技能,大多只是基础程度,学成之后找份工作糊口没问题,但要想靠手艺过上好日子,那还是得提升技能水平才行。 正文 第2300章 张金宝虽然有些好奇到底是哪位大人物造访香港弄出了这么大的阵势,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随便打听的,特别是海汉高层人物的行程,那可不是普通人该好奇的事情,要是被官府的人注意到,说不定会被当作了奸细对待。 抱着这样的心态,张金宝索性就放弃了去城区过夜的打算,免得万一明天睡醒发现城区也封了,那可能就要耽搁后面的行程了。船上的舱室虽然说不上舒适,但多睡一晚倒也不会死人,为了平平安安赶回儋州,就再凑合一夜得了。 不过他的担心显然是有些多余的,当晚港区城区都没有发生任何状况,天明之后也没有再出现任何封锁措施,他所乘的船在完成了货物装卸之后便顺利离港继续南下的行程。 而因为抵达香港便导致本地对港口采取临时封闭措施的那位“贵人”,此时正在香港负责人游益汉府上做客。 “昨天在这边住得还行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千万别客气,尽管提出来就是,我一定会尽力设法满足。”游益汉对待这位“贵人”十分客气,因为执委会发来指令,要求包括香港在内的沿途各地务必悉心照顾好这位“贵人”,特别是安全方面,必须要给予绝对的保障。 “多谢游大人照顾!在下昨晚休息得很好,不过此次行程紧张,没时间在香港继续休整,只待下次有机会来香港再拜会游大人。”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张金宝虽然有些好奇到底是哪位大人物造访香港弄出了这么大的阵势,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随便打听的,特别是海汉高层人物的行程,那可不是普通人该好奇的事情,要是被官府的人注意到,说不定会被当作了奸细对待。 抱着这样的心态,张金宝索性就放弃了去城区过夜的打算,免得万一明天睡醒发现城区也封了,那可能就要耽搁后面的行程了。船上的舱室虽然说不上舒适,但多睡一晚倒也不会死人,为了平平安安赶回儋州,就再凑合一夜得了。 不过他的担心显然是有些多余的,当晚港区城区都没有发生任何状况,天明之后也没有再出现任何封锁措施,他所乘的船在完成了货物装卸之后便顺利离港继续南下的行程。 而因为抵达香港便导致本地对港口采取临时封闭措施的那位“贵人”,此时正在香港负责人游益汉府上做客。 “昨天在这边住得还行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千万别客气,尽管提出来就是,我一定会尽力设法满足。”游益汉对待这位“贵人”十分客气,因为执委会发来指令,要求包括香港在内的沿途各地务必悉心照顾好这位“贵人”,特别是安全方面,必须要给予绝对的保障。 “多谢游大人照顾!在下昨晚休息得很好,不过此次行程紧张,没时间在香港继续休整,只待下次有机会来香港再拜会游大人。” 张金宝虽然有些好奇到底是哪位大人物造访香港弄出了这么大的阵势,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随便打听的,特别是海汉高层人物的行程,那可不是普通人该好奇的事情,要是被官府的人注意到,说不定会被当作了奸细对待。 抱着这样的心态,张金宝索性就放弃了去城区过夜的打算,免得万一明天睡醒发现城区也封了,那可能就要耽搁后面的行程了。船上的舱室虽然说不上舒适,但多睡一晚倒也不会死人,为了平平安安赶回儋州,就再凑合一夜得了。 不过他的担心显然是有些多余的,当晚港区城区都没有发生任何状况,天明之后也没有再出现任何封锁措施,他所乘的船在完成了货物装卸之后便顺利离港继续南下的行程。 而因为抵达香港便导致本地对港口采取临时封闭措施的那位“贵人”,此时正在香港负责人游益汉府上做客。 “昨天在这边住得还行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千万别客气,尽管提出来就是,我一定会尽力设法满足。”游益汉对待这位“贵人”十分客气,因为执委会发来指令,要求包括香港在内的沿途各地务必悉心照顾好这位“贵人”,特别是安全方面,必须要给予绝对的保障。 “多谢游大人照顾!在下昨晚休息得很好,不过此次行程紧张,没时间在香港继续休整,只待下次有机会来香港再拜会游大人。” 张金宝虽然有些好奇到底是哪位大人物造访香港弄出了这么大的阵势,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随便打听的,特别是海汉高层人物的行程,那可不是普通人该好奇的事情,要是被官府的人注意到,说不定会被当作了奸细对待。 抱着这样的心态,张金宝索性就放弃了去城区过夜的打算,免得万一明天睡醒发现城区也封了,那可能就要耽搁后面的行程了。船上的舱室虽然说不上舒适,但多睡一晚倒也不会死人,为了平平安安赶回儋州,就再凑合一夜得了。 不过他的担心显然是有些多余的,当晚港区城区都没有发生任何状况,天明之后也没有再出现任何封锁措施,他所乘的船在完成了货物装卸之后便顺利离港继续南下的行程。 而因为抵达香港便导致本地对港口采取临时封闭措施的那位“贵人”,此时正在香港负责人游益汉府上做客。 “昨天在这边住得还行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千万别客气,尽管提出来就是,我一定会尽力设法满足。”游益汉对待这位“贵人”十分客气,因为执委会发来指令,要求包括香港在内的沿途各地务必悉心照顾好这位“贵人”,特别是安全方面,必须要给予绝对的保障。 “多谢游大人照顾!在下昨晚休息得很好,不过此次行程紧张,没时间在香港继续休整,只待下次有机会来香港再拜会游大人。” 张金宝虽然有些好奇到底是哪位大人物造访香港弄出了这么大的阵势,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随便打听的,特别是海汉高层人物的行程,那可不是普通人该好奇的事情,要是被官府的人注意到,说不定会被当作了奸细对待。 抱着这样的心态,张金宝索性就放弃了去城区过夜的打算,免得万一明天睡醒发现城区也封了,那可能就要耽搁后面的行程了。船上的舱室虽然说不上舒适,但多睡一晚倒也不会死人,为了平平安安赶回儋州,就再凑合一夜得了。 不过他的担心显然是有些多余的,当晚港区城区都没有发生任何状况,天明之后也没有再出现任何封锁措施,他所乘的船在完成了货物装卸之后便顺利离港继续南下的行程。 而因为抵达香港便导致本地对港口采取临时封闭措施的那位“贵人”,此时正在香港负责人游益汉府上做客。 “昨天在这边住得还行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千万别客气,尽管提出来就是,我一定会尽力设法满足。”游益汉对待这位“贵人”十分客气,因为执委会发来指令,要求包括香港在内的沿途各地务必悉心照顾好这位“贵人”,特别是安全方面,必须要给予绝对的保障。 “多谢游大人照顾!在下昨晚休息得很好,不过此次行程紧张,没时间在香港继续休整,只待下次有机会来香港再拜会游大人。” 张金宝虽然有些好奇到底是哪位大人物造访香港弄出了这么大的阵势,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随便打听的,特别是海汉高层人物的行程,那可不是普通人该好奇的事情,要是被官府的人注意到,说不定会被当作了奸细对待。 抱着这样的心态,张金宝索性就放弃了去城区过夜的打算,免得万一明天睡醒发现城区也封了,那可能就要耽搁后面的行程了。船上的舱室虽然说不上舒适,但多睡一晚倒也不会死人,为了平平安安赶回儋州,就再凑合一夜得了。 不过他的担心显然是有些多余的,当晚港区城区都没有发生任何状况,天明之后也没有再出现任何封锁措施,他所乘的船在完成了货物装卸之后便顺利离港继续南下的行程。 而因为抵达香港便导致本地对港口采取临时封闭措施的那位“贵人”,此时正在香港负责人游益汉府上做客。 “昨天在这边住得还行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千万别客气,尽管提出来就是,我一定会尽力设法满足。”游益汉对待这位“贵人”十分客气,因为执委会发来指令,要求包括香港在内的沿途各地务必悉心照顾好这位“贵人”,特别是安全方面,必须要给予绝对的保障。 “多谢游大人照顾!在下昨晚休息得很好,不过此次行程紧张,没时间在香港继续休整,只待下次有机会来香港再拜会游大人。” 张金宝虽然有些好奇到底是哪位大人物造访香港弄出了这么大的阵势,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随便打听的,特别是海汉高层人物的行程,那可不是普通人该好奇的事情,要是被官府的人注意到,说不定会被当作了奸细对待。 抱着这样的心态,张金宝索性就放弃了去城区过夜的打算,免得万一明天睡醒发现城区也封了,那可能就要耽搁后面的行程了。船上的舱室虽然说不上舒适,但多睡一晚倒也不会死人,为了平平安安赶回儋州,就再凑合一夜得了。 不过他的担心显然是有些多余的,当晚港区城区都没有发生任何状况,天明之后也没有再出现任何封锁措施,他所乘的船在完成了货物装卸之后便顺利离港继续南下的行程。 而因为抵达香港便导致本地对港口采取临时封闭措施的那位“贵人”,此时正在香港负责人游益汉府上做客。 “昨天在这边住得还行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千万别客气,尽管提出来就是,我一定会尽力设法满足。”游益汉对待这位“贵人”十分客气,因为执委会发来指令,要求包括香港在内的沿途各地务必悉心照顾好这位“贵人”,特别是安全方面,必须要给予绝对的保障。 “多谢游大人照顾!在下昨晚休息得很好,不过此次行程紧张,没时间在香港继续休整,只待下次有机会来香港再拜会游大人。” 张金宝虽然有些好奇到底是哪位大人物造访香港弄出了这么大的阵势,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随便打听的,特别是海汉高层人物的行程,那可不是普通人该好奇的事情,要是被官府的人注意到,说不定会被当作了奸细对待。 抱着这样的心态,张金宝索性就放弃了去城区过夜的打算,免得万一明天睡醒发现城区也封了,那可能就要耽搁后面的行程了。船上的舱室虽然说不上舒适,但多睡一晚倒也不会死人,为了平平安安赶回儋州,就再凑合一夜得了。 不过他的担心显然是有些多余的,当晚港区城区都没有发生任何状况,天明之后也没有再出现任何封锁措施,他所乘的船在完成了货物装卸之后便顺利离港继续南下的行程。 而因为抵达香港便导致本地对港口采取临时封闭措施的那位“贵人”,此时正在香港负责人游益汉府上做客。 “昨天在这边住得还行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千万别客气,尽管提出来就是,我一定会尽力设法满足。”游益汉对待这位“贵人”十分客气,因为执委会发来指令,要求包括香港在内的沿途各地务必悉心照顾好这位“贵人”,特别是安全方面,必须要给予绝对的保障。 “多谢游大人照顾!在下昨晚休息得很好,不过此次行程紧张,没时间在香港继续休整,只待下次有机会来香港再拜会游大人。” 正文 第2301章 以李凒为首的这支留学队伍不过才几十人,而其中的军官更是只有十多人,但就算回到朝鲜,他们手上也没有兵权可用,短时间内很难调动部队来恢复秩序。而且他们离开朝鲜已有一年时间,对于国内的军政变化几乎一无所知,连应该信任谁提防谁都很难作出明确的决断。 这样的实力自然很难上演一出千里归国武装勤王的戏码,所以不管是李凒还是他手下的安道石等人,从接到消息之后便都有了一个明确的认识,那就是要想平定国内的乱局,仅靠自己这帮人恐怕难以成事,最终还是必须得依靠海汉的介入才行。 李凒认为,不管国内到底是发生了宫廷政变还是别的什么乱子,任何人想要取代自己的父王上位,恐怕都绕不过海汉这一关。如果没能获得海汉的认可和支持,就算发动政变造反也坐不稳那个宝座。 这其实跟朝鲜过去两百年的情况很相似,新统治者就算已经掌握了军政大权,也必须要得到宗主国大明的认可和册封,才能名正言顺地坐上王位。十几年前李倧发动宫廷政变夺得王位,一开始也并未得到大明认可,直到两年之后才终于求来了大明的正式册封,正式成为朝鲜国王。 而如今朝鲜已经基本脱离了大明的管束,隐隐归附于海汉这个新兴强国门下,如果有人想通过非正常方式取代李倧的统治地位,那么也得争取到海汉的认可才行。 李凒认为截止目前,海汉应该还尚未在相关问题上作出明确的选择,否则官方不会态度如此模糊,并没有对李凒的王位继承权提出明确的支持,只是派了战船和武装部队护送他返回朝鲜。 这对李凒来说不算坏消息,至少说明国内并未完成海汉认可的政权更迭,否则也不用特地送他回国了。但这也不是什么好消息,要知道仅仅一个多月之前,他还代表朝鲜出席了海汉举办的国际军事比武活动,是海汉执委会认定的王位继承人。 如今海汉官方态度发生的微妙变化,李凒觉得这是对方仍在观望朝鲜国内的局势,不愿过早把所有筹码都下注在自己身上。面对当下的不利局面,如何才能尽可能多地争取到海汉的支持,这大概便是自己在归国途中必须要尽快解决的问题。 所以尽管他没什么心情在归国途中与游益汉这样远离朝鲜的地方官员打交道,但还是耐着性子与对方会面交谈,希望能以此给海汉人留下一个沉着稳重的印象,这些许的好感在日后都有可能会成为海汉人权衡利弊时有利于己方的砝码。 但让李凒略微感到遗憾的是,像游益汉这种驻守海汉海外殖民地的官员,因为远离海汉的权力中心,所掌握的信息也不比自己多,而且又是个只懂理政的文官,很难从他口中打听到有价值的情报。 李凒也注意到了自己抵达香港时严密的安防措施,甚至为此临时封锁了港口。按照游益汉的说法,这是来自执委会的要求,看来海汉认为自己在归途中还有可能会出现危险,这也是一个不太好的信号。 同样意识到这一点的还有他的手下安道石。作为能被选中派来海汉留学的军中精英,安道石当然很明白香港出现的安保措施意味着什么。同样的措施在去年李凒南下时可没有出现过,这极有可能是海汉已经意识到李凒归国途中所存在的风险,才会提前做出了这样的安排。 安道石虽然对国内的权力纷争不太清楚,但也知道自己效忠的世子便是未来的朝鲜国王,世子要是出事,自己今后也别再想拥有荣华富贵了。所以不管国内目前是什么样的状况,都得先护住李凒的安全,保他平安回到国内,才能有平息内乱的希望。 目前国王和李凒两个兄弟的音讯全无,万一国王已经没了,那李凒就会成为法理上的新任国王,如能助其上位,那可就是从龙之功,加官进爵都是跑不了的。 所以目前国内所发生的乱子,对国家来说当然不是好事,但对于安道石这样的人而言,却未必不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出头机会。 不过这到底是机会还是危机,由于目前所获的信息太少,一时间还难有定论,安道石所能做的也仅仅只是在途中尽力护住李凒的周全,别让他在回到国内之前出事。 好在这一路上都有海汉战船护送,途中也只会停靠海汉控制的港口进行休整补给,外界人员也没有多少机会能够接触到李凒,安道石只需在停靠港口期间加强安保措施就行。而且根据游益汉的说法,后面要停靠的港口应该也会采取与香港相似的严密安保措施,李凒所到之处均将出动海汉军提供护卫,也不会有什么安全漏洞了。 从香港出发之后不久,安道石便接到李凒的传召。他三两下安排好船上的保卫措施,然后马上赶去了李凒所住的船舱。 当安道石进到船舱,发现除了李凒之外,还有一名文官在场。去年随李凒一同到三亚留学的人员中,除了安道石为首的十多名武官之外,还有数名文官,而眼前这位朴弘业,便正是其中之一。 安道石到了三亚之后便一直在军中受训,所以跟这位朴大人的交情也仅限于当初从朝鲜南下航程中打过几次交道,彼此之间还不是太熟悉。不过他曾听说朴弘业与李凒曾师从同一位大儒,可以算是师兄弟的关系,所以颇得李凒信任,在这批留学文官中隐隐有领袖之风。 这次回国途中,朴弘业也一直都伴在李凒左右,为其出谋划策,看样子已经成为了被李凒所倚重的智囊了。 “召见两位,是想听听你们对当下局面的看法,以及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两位不必忌讳,可以畅所欲言。”李凒简明扼要地道明了召见他们的原因。 安道石率先应道:“世子,虽然国内情况尚且不明,但卑职以为形势并未完全恶化,而且海汉一路提供护卫,也足见他们对世子安全的重视程度。说不定到了下一处港口,我们便可得到国内的新消息,届时再策划后面的行动不迟。” “安校尉言之有理……弘业,你怎么看?”李凒听了安道石的意见之后,便又转头征求朴弘业的看法。 朴弘业应道:“世子,卑职的看法却与安大人有些许不同。” “哦?那你说说看!”李凒应道。 朴弘业道:“国内生乱,情况不明,如果海汉人认为世子有危险,那就表示国内作乱之人有可能会为了夺权而派人到海外刺杀世子,有这样能力的人不多,而且这样做不管成功与否都必然会激怒海汉。众所周知海汉对于挑衅一向是睚眦必报,这样做对作乱者来说其实是弊大于利。所以卑职认为,海汉采取严密的安保措施,除了护卫世子的安全之外,或许还有别的目的。” 朴弘业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见李凒没有驳斥自己的意思,这才继续说道:“我们在香港停留期间,除了海汉官方的人,可以说没有机会接触到外界的人员,而我们所能得到的信息,也全部来自那位游大人提供。这就让卑职不禁有点怀疑,海汉究竟是不是真的在担心世子的安全问题。” 李凒眉头微微一皱道:“你的意思是,海汉是借口提供保护,实则是要切断我们与外界的联系?” 朴弘业点点头道:“世子,我们一路北上,途中就只停靠海汉控制的港口,这说是为了安全起见,但如此一来,不就是等同于与世隔绝了吗?即便国内的乱局真有了新的动向,如果海汉人不向我们提供相关的消息,我们就无法通过别的渠道获得消息了。” 安道石对于这个说法显然不太赞同,摇摇头道:“这么做,对海汉人又能有什么好处?” 朴弘业道:“海汉时时事事都要求我们听从安排,再控制住消息渠道,让我们无法获知外界发生的情况,也没有办法向外传递信息,那我们就完全成了海汉手上的一颗棋子,他们想把我们放到哪里都行,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李凒若有所思道:“棋子……有时候就是用来牺牲的!” 从去年王汤姆在朝鲜力邀李凒留学开始,李凒在与海汉人的接触中一直得到了极高的礼遇,所提的各种要求基本上都得到了满足,对此他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不过这次出事之后,海汉所安排的返程的确是透着一丝奇怪的味道,现在听了朴弘业的意见,再对照海汉的做法,就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安道石道:“世子,如今国内乱局未定,陛下又没有消息,那么你归国之后便可以世子名义代掌大权,平息内乱,这个时候选择支持你无疑就是最稳妥的选择,海汉人不会不明白这一点吧?” 李凒微微摇头道:“安校尉,你还是没懂,我们如今所知道的消息都是海汉人提供的,国内实际情况如何,也都是海汉人一家之言,我们根本无从验证真假。既然连真假都不知道,我们又哪能判断他们这样做的真正目的?” 安道石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回应李凒的这个说法。他内心其实并不认为海汉人会害李凒,但听了朴弘业的说法,一时也无从反驳。 安道石本非善于辩论之人,嚅喏半晌,最后才憋出一句话来:“若是不依靠海汉,那我们要如何回国平乱?” 安道石所抛出的这个问题显然威力更大,李凒和朴弘业面面相觑,也同样无法作出回应。 李凒现在能用的人,就船上这几十号人了,回国之后还能不能差得动别的人,眼下一概不知。说不定等他们赶回国内,新王都已经登基了,到时候会还愿意站出来帮他这个废世子说话?一朝天子一朝臣,即便有这心,也未必能有这胆了。 朝鲜最近几百年的历史就是由不断的政变连接而成,不管是王室成员、大臣官员,还是普通民众,对此都习以为常了,发生这样的状况只要别进行太坚决的抵抗,一般新王上位后也不会大开杀戒进行清洗,所以理论上也是存在作乱者在推翻李倧的统治后已经迅速上位夺取王权的可能性。 在不利于李倧李凒父子的局面下,唯一能够依靠的力量就只有海汉。这一点李凒自己也很清楚,只是在刚才听了朴弘业一番话之后有了一些动摇,不过安道石这句话再次将他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的处境中,现在可没有什么其他选项能够供他进行选择,如果不跟海汉人合作,别说回国平乱,能不能平安回国都得另说。 想到这里,李凒其实已经权衡好了轻重缓急,叹了一口气道:“还是安校尉说得对……弘业,即使海汉人对我另有打算,如今也没有跟他们讨价还价的余地。除了合作,我们别无他法。为今之计,也只能把事情往好的方向去想,海汉在我国投入的资源也不少了,国家乱了,对他们也会造成极大损失。我想以海汉人的一贯做法,肯定是利益为先,保证我国的太平才对。” 朴弘业道:“希望能如世子所料。安校尉也要加紧对世子的保护,莫要全指望海汉人。” 安道石沉声应道:“卑职誓死护卫世子安全!” 李凒点点头道:“安校尉的忠诚,我是一直看在眼里的。待归国收拢兵权之后,我再提拔你,让你能有更大的用武之地!” “多谢世子!”安道石明白这是李凒在给自己画大饼,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嘴里,但有这么一个大饼挂在面前,那总能多几分动力了。话说回来,李凒目前能用的人也就船上这些,不信任他们,又能信任谁呢? 正文 第2302章 从香港出发向东航行驶出佛堂门海峡之后,船队便又进入到了一望无垠的大洋中。在这种环境中一天下来都未必能在视野范围内看到几条船,就更别说从外界获取到任何信息了。 李凒不清楚同行护航的几艘海汉战船上是否带有那种可以隔空传递信息的电台,但他觉得就算海汉人在途中得到了新的消息,也未必会向自己主动告知。在听了朴弘业的那一番理论之后,李奈也隐隐觉得海汉人似乎是有意在屏蔽自己的信息来源,隐瞒朝鲜国当下的局势,让自己无从作出正确的判断。 但当下的局势除了依靠海汉,李凒也没有第二种选择,如果国内的动乱仍然未能得到平息,那他很可能还得向海汉借兵平乱。至于海汉是不是愿意帮这个忙,他认为自己的身份就未必是决定因素了,否则海汉的态度应该不会像现在这么模糊。 根据最近这一年多时间与海汉高层打交道的经验,李凒知道包括海汉执委会在内的这些执政者考虑问题的出发点都十分现实,他们更在意海汉本身的利益,而不是像大明那样在乎虚名。除非有足够的利益驱动,否则海汉人很有可能会对朝鲜的内乱作壁上观,等待局势明朗之后再选择一种对其最有利的态度来处理后续的外交问题。 这样的态度有可能会让李凒错失处理国内乱局的最好时机,所以他必须要考虑如何才能让海汉尽快明确立场。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从香港出发向东航行驶出佛堂门海峡之后,船队便又进入到了一望无垠的大洋中。在这种环境中一天下来都未必能在视野范围内看到几条船,就更别说从外界获取到任何信息了。 李凒不清楚同行护航的几艘海汉战船上是否带有那种可以隔空传递信息的电台,但他觉得就算海汉人在途中得到了新的消息,也未必会向自己主动告知。在听了朴弘业的那一番理论之后,李奈也隐隐觉得海汉人似乎是有意在屏蔽自己的信息来源,隐瞒朝鲜国当下的局势,让自己无从作出正确的判断。 但当下的局势除了依靠海汉,李凒也没有第二种选择,如果国内的动乱仍然未能得到平息,那他很可能还得向海汉借兵平乱。至于海汉是不是愿意帮这个忙,他认为自己的身份就未必是决定因素了,否则海汉的态度应该不会像现在这么模糊。 根据最近这一年多时间与海汉高层打交道的经验,李凒知道包括海汉执委会在内的这些执政者考虑问题的出发点都十分现实,他们更在意海汉本身的利益,而不是像大明那样在乎虚名。除非有足够的利益驱动,否则海汉人很有可能会对朝鲜的内乱作壁上观,等待局势明朗之后再选择一种对其最有利的态度来处理后续的外交问题。 这样的态度有可能会让李凒错失处理国内乱局的最好时机,所以他必须要考虑如何才能让海汉尽快明确立场。 从香港出发向东航行驶出佛堂门海峡之后,船队便又进入到了一望无垠的大洋中。在这种环境中一天下来都未必能在视野范围内看到几条船,就更别说从外界获取到任何信息了。 李凒不清楚同行护航的几艘海汉战船上是否带有那种可以隔空传递信息的电台,但他觉得就算海汉人在途中得到了新的消息,也未必会向自己主动告知。在听了朴弘业的那一番理论之后,李奈也隐隐觉得海汉人似乎是有意在屏蔽自己的信息来源,隐瞒朝鲜国当下的局势,让自己无从作出正确的判断。 但当下的局势除了依靠海汉,李凒也没有第二种选择,如果国内的动乱仍然未能得到平息,那他很可能还得向海汉借兵平乱。至于海汉是不是愿意帮这个忙,他认为自己的身份就未必是决定因素了,否则海汉的态度应该不会像现在这么模糊。 根据最近这一年多时间与海汉高层打交道的经验,李凒知道包括海汉执委会在内的这些执政者考虑问题的出发点都十分现实,他们更在意海汉本身的利益,而不是像大明那样在乎虚名。除非有足够的利益驱动,否则海汉人很有可能会对朝鲜的内乱作壁上观,等待局势明朗之后再选择一种对其最有利的态度来处理后续的外交问题。 这样的态度有可能会让李凒错失处理国内乱局的最好时机,所以他必须要考虑如何才能让海汉尽快明确立场。 从香港出发向东航行驶出佛堂门海峡之后,船队便又进入到了一望无垠的大洋中。在这种环境中一天下来都未必能在视野范围内看到几条船,就更别说从外界获取到任何信息了。 李凒不清楚同行护航的几艘海汉战船上是否带有那种可以隔空传递信息的电台,但他觉得就算海汉人在途中得到了新的消息,也未必会向自己主动告知。在听了朴弘业的那一番理论之后,李奈也隐隐觉得海汉人似乎是有意在屏蔽自己的信息来源,隐瞒朝鲜国当下的局势,让自己无从作出正确的判断。 但当下的局势除了依靠海汉,李凒也没有第二种选择,如果国内的动乱仍然未能得到平息,那他很可能还得向海汉借兵平乱。至于海汉是不是愿意帮这个忙,他认为自己的身份就未必是决定因素了,否则海汉的态度应该不会像现在这么模糊。 根据最近这一年多时间与海汉高层打交道的经验,李凒知道包括海汉执委会在内的这些执政者考虑问题的出发点都十分现实,他们更在意海汉本身的利益,而不是像大明那样在乎虚名。除非有足够的利益驱动,否则海汉人很有可能会对朝鲜的内乱作壁上观,等待局势明朗之后再选择一种对其最有利的态度来处理后续的外交问题。 这样的态度有可能会让李凒错失处理国内乱局的最好时机,所以他必须要考虑如何才能让海汉尽快明确立场。 从香港出发向东航行驶出佛堂门海峡之后,船队便又进入到了一望无垠的大洋中。在这种环境中一天下来都未必能在视野范围内看到几条船,就更别说从外界获取到任何信息了。 李凒不清楚同行护航的几艘海汉战船上是否带有那种可以隔空传递信息的电台,但他觉得就算海汉人在途中得到了新的消息,也未必会向自己主动告知。在听了朴弘业的那一番理论之后,李奈也隐隐觉得海汉人似乎是有意在屏蔽自己的信息来源,隐瞒朝鲜国当下的局势,让自己无从作出正确的判断。 但当下的局势除了依靠海汉,李凒也没有第二种选择,如果国内的动乱仍然未能得到平息,那他很可能还得向海汉借兵平乱。至于海汉是不是愿意帮这个忙,他认为自己的身份就未必是决定因素了,否则海汉的态度应该不会像现在这么模糊。 根据最近这一年多时间与海汉高层打交道的经验,李凒知道包括海汉执委会在内的这些执政者考虑问题的出发点都十分现实,他们更在意海汉本身的利益,而不是像大明那样在乎虚名。除非有足够的利益驱动,否则海汉人很有可能会对朝鲜的内乱作壁上观,等待局势明朗之后再选择一种对其最有利的态度来处理后续的外交问题。 这样的态度有可能会让李凒错失处理国内乱局的最好时机,所以他必须要考虑如何才能让海汉尽快明确立场。 从香港出发向东航行驶出佛堂门海峡之后,船队便又进入到了一望无垠的大洋中。在这种环境中一天下来都未必能在视野范围内看到几条船,就更别说从外界获取到任何信息了。 李凒不清楚同行护航的几艘海汉战船上是否带有那种可以隔空传递信息的电台,但他觉得就算海汉人在途中得到了新的消息,也未必会向自己主动告知。在听了朴弘业的那一番理论之后,李奈也隐隐觉得海汉人似乎是有意在屏蔽自己的信息来源,隐瞒朝鲜国当下的局势,让自己无从作出正确的判断。 但当下的局势除了依靠海汉,李凒也没有第二种选择,如果国内的动乱仍然未能得到平息,那他很可能还得向海汉借兵平乱。至于海汉是不是愿意帮这个忙,他认为自己的身份就未必是决定因素了,否则海汉的态度应该不会像现在这么模糊。 根据最近这一年多时间与海汉高层打交道的经验,李凒知道包括海汉执委会在内的这些执政者考虑问题的出发点都十分现实,他们更在意海汉本身的利益,而不是像大明那样在乎虚名。除非有足够的利益驱动,否则海汉人很有可能会对朝鲜的内乱作壁上观,等待局势明朗之后再选择一种对其最有利的态度来处理后续的外交问题。 这样的态度有可能会让李凒错失处理国内乱局的最好时机,所以他必须要考虑如何才能让海汉尽快明确立场。 从香港出发向东航行驶出佛堂门海峡之后,船队便又进入到了一望无垠的大洋中。在这种环境中一天下来都未必能在视野范围内看到几条船,就更别说从外界获取到任何信息了。 李凒不清楚同行护航的几艘海汉战船上是否带有那种可以隔空传递信息的电台,但他觉得就算海汉人在途中得到了新的消息,也未必会向自己主动告知。在听了朴弘业的那一番理论之后,李奈也隐隐觉得海汉人似乎是有意在屏蔽自己的信息来源,隐瞒朝鲜国当下的局势,让自己无从作出正确的判断。 但当下的局势除了依靠海汉,李凒也没有第二种选择,如果国内的动乱仍然未能得到平息,那他很可能还得向海汉借兵平乱。至于海汉是不是愿意帮这个忙,他认为自己的身份就未必是决定因素了,否则海汉的态度应该不会像现在这么模糊。 根据最近这一年多时间与海汉高层打交道的经验,李凒知道包括海汉执委会在内的这些执政者考虑问题的出发点都十分现实,他们更在意海汉本身的利益,而不是像大明那样在乎虚名。除非有足够的利益驱动,否则海汉人很有可能会对朝鲜的内乱作壁上观,等待局势明朗之后再选择一种对其最有利的态度来处理后续的外交问题。 这样的态度有可能会让李凒错失处理国内乱局的最好时机,所以他必须要考虑如何才能让海汉尽快明确立场。 从香港出发向东航行驶出佛堂门海峡之后,船队便又进入到了一望无垠的大洋中。在这种环境中一天下来都未必能在视野范围内看到几条船,就更别说从外界获取到任何信息了。 李凒不清楚同行护航的几艘海汉战船上是否带有那种可以隔空传递信息的电台,但他觉得就算海汉人在途中得到了新的消息,也未必会向自己主动告知。在听了朴弘业的那一番理论之后,李奈也隐隐觉得海汉人似乎是有意在屏蔽自己的信息来源,隐瞒朝鲜国当下的局势,让自己无从作出正确的判断。 但当下的局势除了依靠海汉,李凒也没有第二种选择,如果国内的动乱仍然未能得到平息,那他很可能还得向海汉借兵平乱。至于海汉是不是愿意帮这个忙,他认为自己的身份就未必是决定因素了,否则海汉的态度应该不会像现在这么模糊。 根据最近这一年多时间与海汉高层打交道的经验,李凒知道包括海汉执委会在内的这些执政者考虑问题的出发点都十分现实,他们更在意海汉本身的利益,而不是像大明那样在乎虚名。除非有足够的利益驱动,否则海汉人很有可能会对朝鲜的内乱作壁上观,等待局势明朗之后再选择一种对其最有利的态度来处理后续的外交问题。 正文 第2303章 从澎湖马公港出发,到下一站舟山定海港之间,还有超过一千五百里的航程。要依李凒的意思,他甚至想省去途中这些停靠安排,直接一口气杀回国。但航程是海汉方面做的安排,据说也是充分考虑到海上可能会遭遇的风险,所以并没有让李凒一行的返程直航汉城。 李凒虽然内心急切想要早些回国,但又不敢忤逆海汉的安排,他甚至有一点怀疑海汉制定这样的航程,是不是有意在拖延自己归国的时间,以便能在朝鲜的乱局中谋取更大利益。 当然这些想法他是不敢说出口的,别说当面质疑了,就算是跟自己的手下,他也不太敢明确表露这样的想法,万一有人向外透露风声,那很有可能就会变成无法收拾的局面。 所以尽管对海汉表现出的态度有颇多不满,李凒却也不敢表露出来。他现在只希望自己向虞尧提出的建议能够很快得到海汉执委会的回应,以此来换得海汉的军事支持。 但舟山已经是途中的最后一站,如果还未能争取到海汉的支持,那就算李凒顺利回到朝鲜,也很难有底气去平定国内的乱局。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从澎湖马公港出发,到下一站舟山定海港之间,还有超过一千五百里的航程。要依李凒的意思,他甚至想省去途中这些停靠安排,直接一口气杀回国。但航程是海汉方面做的安排,据说也是充分考虑到海上可能会遭遇的风险,所以并没有让李凒一行的返程直航汉城。 李凒虽然内心急切想要早些回国,但又不敢忤逆海汉的安排,他甚至有一点怀疑海汉制定这样的航程,是不是有意在拖延自己归国的时间,以便能在朝鲜的乱局中谋取更大利益。 当然这些想法他是不敢说出口的,别说当面质疑了,就算是跟自己的手下,他也不太敢明确表露这样的想法,万一有人向外透露风声,那很有可能就会变成无法收拾的局面。 所以尽管对海汉表现出的态度有颇多不满,李凒却也不敢表露出来。他现在只希望自己向虞尧提出的建议能够很快得到海汉执委会的回应,以此来换得海汉的军事支持。 但舟山已经是途中的最后一站,如果还未能争取到海汉的支持,那就算李凒顺利回到朝鲜,也很难有底气去平定国内的乱局。 从澎湖马公港出发,到下一站舟山定海港之间,还有超过一千五百里的航程。要依李凒的意思,他甚至想省去途中这些停靠安排,直接一口气杀回国。但航程是海汉方面做的安排,据说也是充分考虑到海上可能会遭遇的风险,所以并没有让李凒一行的返程直航汉城。 李凒虽然内心急切想要早些回国,但又不敢忤逆海汉的安排,他甚至有一点怀疑海汉制定这样的航程,是不是有意在拖延自己归国的时间,以便能在朝鲜的乱局中谋取更大利益。 当然这些想法他是不敢说出口的,别说当面质疑了,就算是跟自己的手下,他也不太敢明确表露这样的想法,万一有人向外透露风声,那很有可能就会变成无法收拾的局面。 所以尽管对海汉表现出的态度有颇多不满,李凒却也不敢表露出来。他现在只希望自己向虞尧提出的建议能够很快得到海汉执委会的回应,以此来换得海汉的军事支持。 但舟山已经是途中的最后一站,如果还未能争取到海汉的支持,那就算李凒顺利回到朝鲜,也很难有底气去平定国内的乱局。 从澎湖马公港出发,到下一站舟山定海港之间,还有超过一千五百里的航程。要依李凒的意思,他甚至想省去途中这些停靠安排,直接一口气杀回国。但航程是海汉方面做的安排,据说也是充分考虑到海上可能会遭遇的风险,所以并没有让李凒一行的返程直航汉城。 李凒虽然内心急切想要早些回国,但又不敢忤逆海汉的安排,他甚至有一点怀疑海汉制定这样的航程,是不是有意在拖延自己归国的时间,以便能在朝鲜的乱局中谋取更大利益。 当然这些想法他是不敢说出口的,别说当面质疑了,就算是跟自己的手下,他也不太敢明确表露这样的想法,万一有人向外透露风声,那很有可能就会变成无法收拾的局面。 所以尽管对海汉表现出的态度有颇多不满,李凒却也不敢表露出来。他现在只希望自己向虞尧提出的建议能够很快得到海汉执委会的回应,以此来换得海汉的军事支持。 但舟山已经是途中的最后一站,如果还未能争取到海汉的支持,那就算李凒顺利回到朝鲜,也很难有底气去平定国内的乱局。 从澎湖马公港出发,到下一站舟山定海港之间,还有超过一千五百里的航程。要依李凒的意思,他甚至想省去途中这些停靠安排,直接一口气杀回国。但航程是海汉方面做的安排,据说也是充分考虑到海上可能会遭遇的风险,所以并没有让李凒一行的返程直航汉城。 李凒虽然内心急切想要早些回国,但又不敢忤逆海汉的安排,他甚至有一点怀疑海汉制定这样的航程,是不是有意在拖延自己归国的时间,以便能在朝鲜的乱局中谋取更大利益。 当然这些想法他是不敢说出口的,别说当面质疑了,就算是跟自己的手下,他也不太敢明确表露这样的想法,万一有人向外透露风声,那很有可能就会变成无法收拾的局面。 所以尽管对海汉表现出的态度有颇多不满,李凒却也不敢表露出来。他现在只希望自己向虞尧提出的建议能够很快得到海汉执委会的回应,以此来换得海汉的军事支持。 但舟山已经是途中的最后一站,如果还未能争取到海汉的支持,那就算李凒顺利回到朝鲜,也很难有底气去平定国内的乱局。 从澎湖马公港出发,到下一站舟山定海港之间,还有超过一千五百里的航程。要依李凒的意思,他甚至想省去途中这些停靠安排,直接一口气杀回国。但航程是海汉方面做的安排,据说也是充分考虑到海上可能会遭遇的风险,所以并没有让李凒一行的返程直航汉城。 李凒虽然内心急切想要早些回国,但又不敢忤逆海汉的安排,他甚至有一点怀疑海汉制定这样的航程,是不是有意在拖延自己归国的时间,以便能在朝鲜的乱局中谋取更大利益。 当然这些想法他是不敢说出口的,别说当面质疑了,就算是跟自己的手下,他也不太敢明确表露这样的想法,万一有人向外透露风声,那很有可能就会变成无法收拾的局面。 所以尽管对海汉表现出的态度有颇多不满,李凒却也不敢表露出来。他现在只希望自己向虞尧提出的建议能够很快得到海汉执委会的回应,以此来换得海汉的军事支持。 但舟山已经是途中的最后一站,如果还未能争取到海汉的支持,那就算李凒顺利回到朝鲜,也很难有底气去平定国内的乱局。 从澎湖马公港出发,到下一站舟山定海港之间,还有超过一千五百里的航程。要依李凒的意思,他甚至想省去途中这些停靠安排,直接一口气杀回国。但航程是海汉方面做的安排,据说也是充分考虑到海上可能会遭遇的风险,所以并没有让李凒一行的返程直航汉城。 李凒虽然内心急切想要早些回国,但又不敢忤逆海汉的安排,他甚至有一点怀疑海汉制定这样的航程,是不是有意在拖延自己归国的时间,以便能在朝鲜的乱局中谋取更大利益。 当然这些想法他是不敢说出口的,别说当面质疑了,就算是跟自己的手下,他也不太敢明确表露这样的想法,万一有人向外透露风声,那很有可能就会变成无法收拾的局面。 所以尽管对海汉表现出的态度有颇多不满,李凒却也不敢表露出来。他现在只希望自己向虞尧提出的建议能够很快得到海汉执委会的回应,以此来换得海汉的军事支持。 但舟山已经是途中的最后一站,如果还未能争取到海汉的支持,那就算李凒顺利回到朝鲜,也很难有底气去平定国内的乱局。 从澎湖马公港出发,到下一站舟山定海港之间,还有超过一千五百里的航程。要依李凒的意思,他甚至想省去途中这些停靠安排,直接一口气杀回国。但航程是海汉方面做的安排,据说也是充分考虑到海上可能会遭遇的风险,所以并没有让李凒一行的返程直航汉城。 李凒虽然内心急切想要早些回国,但又不敢忤逆海汉的安排,他甚至有一点怀疑海汉制定这样的航程,是不是有意在拖延自己归国的时间,以便能在朝鲜的乱局中谋取更大利益。 当然这些想法他是不敢说出口的,别说当面质疑了,就算是跟自己的手下,他也不太敢明确表露这样的想法,万一有人向外透露风声,那很有可能就会变成无法收拾的局面。 所以尽管对海汉表现出的态度有颇多不满,李凒却也不敢表露出来。他现在只希望自己向虞尧提出的建议能够很快得到海汉执委会的回应,以此来换得海汉的军事支持。 但舟山已经是途中的最后一站,如果还未能争取到海汉的支持,那就算李凒顺利回到朝鲜,也很难有底气去平定国内的乱局。 从澎湖马公港出发,到下一站舟山定海港之间,还有超过一千五百里的航程。要依李凒的意思,他甚至想省去途中这些停靠安排,直接一口气杀回国。但航程是海汉方面做的安排,据说也是充分考虑到海上可能会遭遇的风险,所以并没有让李凒一行的返程直航汉城。 李凒虽然内心急切想要早些回国,但又不敢忤逆海汉的安排,他甚至有一点怀疑海汉制定这样的航程,是不是有意在拖延自己归国的时间,以便能在朝鲜的乱局中谋取更大利益。 当然这些想法他是不敢说出口的,别说当面质疑了,就算是跟自己的手下,他也不太敢明确表露这样的想法,万一有人向外透露风声,那很有可能就会变成无法收拾的局面。 所以尽管对海汉表现出的态度有颇多不满,李凒却也不敢表露出来。他现在只希望自己向虞尧提出的建议能够很快得到海汉执委会的回应,以此来换得海汉的军事支持。 但舟山已经是途中的最后一站,如果还未能争取到海汉的支持,那就算李凒顺利回到朝鲜,也很难有底气去平定国内的乱局。 从澎湖马公港出发,到下一站舟山定海港之间,还有超过一千五百里的航程。要依李凒的意思,他甚至想省去途中这些停靠安排,直接一口气杀回国。但航程是海汉方面做的安排,据说也是充分考虑到海上可能会遭遇的风险,所以并没有让李凒一行的返程直航汉城。 李凒虽然内心急切想要早些回国,但又不敢忤逆海汉的安排,他甚至有一点怀疑海汉制定这样的航程,是不是有意在拖延自己归国的时间,以便能在朝鲜的乱局中谋取更大利益。 当然这些想法他是不敢说出口的,别说当面质疑了,就算是跟自己的手下,他也不太敢明确表露这样的想法,万一有人向外透露风声,那很有可能就会变成无法收拾的局面。 所以尽管对海汉表现出的态度有颇多不满,李凒却也不敢表露出来。他现在只希望自己向虞尧提出的建议能够很快得到海汉执委会的回应,以此来换得海汉的军事支持。 但舟山已经是途中的最后一站,如果还未能争取到海汉的支持,那就算李凒顺利回到朝鲜,也很难有底气去平定国内的乱局。 正文 第2304章 在当前这样的处境下,李凒自然也没有什么胃口去享用石迪文准备的接风宴,只是草草吃了一点东西就作罢了。在结束这次会谈之前,李凒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在舟山逗留期间,在下能否自由外出活动?” 石迪文应道:“世子,现在您个人的人身安全已经关乎朝鲜局势走向,万万不能出事。所以出于安全考虑,执委会下令在沿途各地为您提供最周密的保护,这其中也包括对您的行动自由进行限制。虽然这样做可能会让您觉得有些不愉快,但请您相信,这就是目前最稳妥的安保方案,对朝鲜,对我国,对您个人,都是有益无害。” 石迪文的回答比之前与李凒会面的游益汉和虞尧更为直白,李凒听完之后心中一沉,知道自己恐怕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说法来让对方改变这种安排。 但李凒仍然不肯就此死心,又提出了另一种折衷的做法:“那在下可否接见目前在舟山的朝鲜国民?只需安排好必要的安保措施,应当不会出现危险吧?” 相较于外出活动,在戒备森严的驻地接见朝鲜民众的风险显然会小得多,只要护卫们仔细搜身,确保所接见的人没有任何武器,加上现场的安保措施,李凒的人身安全还是比较容易得到保证。 这次轮到石迪文沉默了半晌,似乎是在权衡利弊,末了仍然是摇摇头拒绝了李凒的提议:“安全虽有保障,但会暴露世子行踪,不妥。”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在当前这样的处境下,李凒自然也没有什么胃口去享用石迪文准备的接风宴,只是草草吃了一点东西就作罢了。在结束这次会谈之前,李凒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在舟山逗留期间,在下能否自由外出活动?” 石迪文应道:“世子,现在您个人的人身安全已经关乎朝鲜局势走向,万万不能出事。所以出于安全考虑,执委会下令在沿途各地为您提供最周密的保护,这其中也包括对您的行动自由进行限制。虽然这样做可能会让您觉得有些不愉快,但请您相信,这就是目前最稳妥的安保方案,对朝鲜,对我国,对您个人,都是有益无害。” 石迪文的回答比之前与李凒会面的游益汉和虞尧更为直白,李凒听完之后心中一沉,知道自己恐怕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说法来让对方改变这种安排。 但李凒仍然不肯就此死心,又提出了另一种折衷的做法:“那在下可否接见目前在舟山的朝鲜国民?只需安排好必要的安保措施,应当不会出现危险吧?” 相较于外出活动,在戒备森严的驻地接见朝鲜民众的风险显然会小得多,只要护卫们仔细搜身,确保所接见的人没有任何武器,加上现场的安保措施,李凒的人身安全还是比较容易得到保证。 这次轮到石迪文沉默了半晌,似乎是在权衡利弊,末了仍然是摇摇头拒绝了李凒的提议:“安全虽有保障,但会暴露世子行踪,不妥。” 在当前这样的处境下,李凒自然也没有什么胃口去享用石迪文准备的接风宴,只是草草吃了一点东西就作罢了。在结束这次会谈之前,李凒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在舟山逗留期间,在下能否自由外出活动?” 石迪文应道:“世子,现在您个人的人身安全已经关乎朝鲜局势走向,万万不能出事。所以出于安全考虑,执委会下令在沿途各地为您提供最周密的保护,这其中也包括对您的行动自由进行限制。虽然这样做可能会让您觉得有些不愉快,但请您相信,这就是目前最稳妥的安保方案,对朝鲜,对我国,对您个人,都是有益无害。” 石迪文的回答比之前与李凒会面的游益汉和虞尧更为直白,李凒听完之后心中一沉,知道自己恐怕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说法来让对方改变这种安排。 但李凒仍然不肯就此死心,又提出了另一种折衷的做法:“那在下可否接见目前在舟山的朝鲜国民?只需安排好必要的安保措施,应当不会出现危险吧?” 相较于外出活动,在戒备森严的驻地接见朝鲜民众的风险显然会小得多,只要护卫们仔细搜身,确保所接见的人没有任何武器,加上现场的安保措施,李凒的人身安全还是比较容易得到保证。 这次轮到石迪文沉默了半晌,似乎是在权衡利弊,末了仍然是摇摇头拒绝了李凒的提议:“安全虽有保障,但会暴露世子行踪,不妥。” 在当前这样的处境下,李凒自然也没有什么胃口去享用石迪文准备的接风宴,只是草草吃了一点东西就作罢了。在结束这次会谈之前,李凒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在舟山逗留期间,在下能否自由外出活动?” 石迪文应道:“世子,现在您个人的人身安全已经关乎朝鲜局势走向,万万不能出事。所以出于安全考虑,执委会下令在沿途各地为您提供最周密的保护,这其中也包括对您的行动自由进行限制。虽然这样做可能会让您觉得有些不愉快,但请您相信,这就是目前最稳妥的安保方案,对朝鲜,对我国,对您个人,都是有益无害。” 石迪文的回答比之前与李凒会面的游益汉和虞尧更为直白,李凒听完之后心中一沉,知道自己恐怕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说法来让对方改变这种安排。 但李凒仍然不肯就此死心,又提出了另一种折衷的做法:“那在下可否接见目前在舟山的朝鲜国民?只需安排好必要的安保措施,应当不会出现危险吧?” 相较于外出活动,在戒备森严的驻地接见朝鲜民众的风险显然会小得多,只要护卫们仔细搜身,确保所接见的人没有任何武器,加上现场的安保措施,李凒的人身安全还是比较容易得到保证。 这次轮到石迪文沉默了半晌,似乎是在权衡利弊,末了仍然是摇摇头拒绝了李凒的提议:“安全虽有保障,但会暴露世子行踪,不妥。” 在当前这样的处境下,李凒自然也没有什么胃口去享用石迪文准备的接风宴,只是草草吃了一点东西就作罢了。在结束这次会谈之前,李凒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在舟山逗留期间,在下能否自由外出活动?” 石迪文应道:“世子,现在您个人的人身安全已经关乎朝鲜局势走向,万万不能出事。所以出于安全考虑,执委会下令在沿途各地为您提供最周密的保护,这其中也包括对您的行动自由进行限制。虽然这样做可能会让您觉得有些不愉快,但请您相信,这就是目前最稳妥的安保方案,对朝鲜,对我国,对您个人,都是有益无害。” 石迪文的回答比之前与李凒会面的游益汉和虞尧更为直白,李凒听完之后心中一沉,知道自己恐怕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说法来让对方改变这种安排。 但李凒仍然不肯就此死心,又提出了另一种折衷的做法:“那在下可否接见目前在舟山的朝鲜国民?只需安排好必要的安保措施,应当不会出现危险吧?” 相较于外出活动,在戒备森严的驻地接见朝鲜民众的风险显然会小得多,只要护卫们仔细搜身,确保所接见的人没有任何武器,加上现场的安保措施,李凒的人身安全还是比较容易得到保证。 这次轮到石迪文沉默了半晌,似乎是在权衡利弊,末了仍然是摇摇头拒绝了李凒的提议:“安全虽有保障,但会暴露世子行踪,不妥。” 在当前这样的处境下,李凒自然也没有什么胃口去享用石迪文准备的接风宴,只是草草吃了一点东西就作罢了。在结束这次会谈之前,李凒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在舟山逗留期间,在下能否自由外出活动?” 石迪文应道:“世子,现在您个人的人身安全已经关乎朝鲜局势走向,万万不能出事。所以出于安全考虑,执委会下令在沿途各地为您提供最周密的保护,这其中也包括对您的行动自由进行限制。虽然这样做可能会让您觉得有些不愉快,但请您相信,这就是目前最稳妥的安保方案,对朝鲜,对我国,对您个人,都是有益无害。” 石迪文的回答比之前与李凒会面的游益汉和虞尧更为直白,李凒听完之后心中一沉,知道自己恐怕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说法来让对方改变这种安排。 但李凒仍然不肯就此死心,又提出了另一种折衷的做法:“那在下可否接见目前在舟山的朝鲜国民?只需安排好必要的安保措施,应当不会出现危险吧?” 相较于外出活动,在戒备森严的驻地接见朝鲜民众的风险显然会小得多,只要护卫们仔细搜身,确保所接见的人没有任何武器,加上现场的安保措施,李凒的人身安全还是比较容易得到保证。 这次轮到石迪文沉默了半晌,似乎是在权衡利弊,末了仍然是摇摇头拒绝了李凒的提议:“安全虽有保障,但会暴露世子行踪,不妥。” 在当前这样的处境下,李凒自然也没有什么胃口去享用石迪文准备的接风宴,只是草草吃了一点东西就作罢了。在结束这次会谈之前,李凒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在舟山逗留期间,在下能否自由外出活动?” 石迪文应道:“世子,现在您个人的人身安全已经关乎朝鲜局势走向,万万不能出事。所以出于安全考虑,执委会下令在沿途各地为您提供最周密的保护,这其中也包括对您的行动自由进行限制。虽然这样做可能会让您觉得有些不愉快,但请您相信,这就是目前最稳妥的安保方案,对朝鲜,对我国,对您个人,都是有益无害。” 石迪文的回答比之前与李凒会面的游益汉和虞尧更为直白,李凒听完之后心中一沉,知道自己恐怕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说法来让对方改变这种安排。 但李凒仍然不肯就此死心,又提出了另一种折衷的做法:“那在下可否接见目前在舟山的朝鲜国民?只需安排好必要的安保措施,应当不会出现危险吧?” 相较于外出活动,在戒备森严的驻地接见朝鲜民众的风险显然会小得多,只要护卫们仔细搜身,确保所接见的人没有任何武器,加上现场的安保措施,李凒的人身安全还是比较容易得到保证。 这次轮到石迪文沉默了半晌,似乎是在权衡利弊,末了仍然是摇摇头拒绝了李凒的提议:“安全虽有保障,但会暴露世子行踪,不妥。” 在当前这样的处境下,李凒自然也没有什么胃口去享用石迪文准备的接风宴,只是草草吃了一点东西就作罢了。在结束这次会谈之前,李凒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在舟山逗留期间,在下能否自由外出活动?” 石迪文应道:“世子,现在您个人的人身安全已经关乎朝鲜局势走向,万万不能出事。所以出于安全考虑,执委会下令在沿途各地为您提供最周密的保护,这其中也包括对您的行动自由进行限制。虽然这样做可能会让您觉得有些不愉快,但请您相信,这就是目前最稳妥的安保方案,对朝鲜,对我国,对您个人,都是有益无害。” 石迪文的回答比之前与李凒会面的游益汉和虞尧更为直白,李凒听完之后心中一沉,知道自己恐怕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说法来让对方改变这种安排。 但李凒仍然不肯就此死心,又提出了另一种折衷的做法:“那在下可否接见目前在舟山的朝鲜国民?只需安排好必要的安保措施,应当不会出现危险吧?” 相较于外出活动,在戒备森严的驻地接见朝鲜民众的风险显然会小得多,只要护卫们仔细搜身,确保所接见的人没有任何武器,加上现场的安保措施,李凒的人身安全还是比较容易得到保证。 正文 第2305章 对于安道石、朴弘业这一批随同李凒到海汉留学的文武官员来说,在三亚度过的这一年其实就是他们的镀金之旅。他们在出国之前就知道,在海汉留学的这一段经历,将会成为他们今后在仕途上获得晋升的重要资本。 他们在外界眼中就是带着世子烙印的一群人,是国王专门为世子今后接掌大权而培养的一批臣子,等到世子登上王位的那一天,效忠于世子的这一批人就会很快接管各个官方机构和军队,从此成为朝鲜国下一个时代的朝廷重臣。 有如此美好的发展前景,这些文武官员自然早就将世子李凒视作了今后的效忠对象,也都巴不得早些学成归国,然后官升三级跨入权贵行列。 他们当然都设想过各种衣锦还乡的场景,但绝对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对回国这件事心生恐惧。目前朝鲜国内乱局未定,形势不明,他们这一行人回到国内很有可能便会成为叛乱者的清除对象,风险之大甚至超过世子本人。毕竟世子可能还会因为政治上的利用价值而被暂时保全下来,但任何一方想要利用世子谋利的势力,都必定会设法先剪除世子的党羽——也就是他们这一群世子身边的文武官员。 一旦出事,他们就是首当其冲的目标,这一点所有人都清楚。所以在从定海港出发之后,船上的气氛也很是沉重,不少人已经在心中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安道石、朴弘业这一批随同李凒到海汉留学的文武官员来说,在三亚度过的这一年其实就是他们的镀金之旅。他们在出国之前就知道,在海汉留学的这一段经历,将会成为他们今后在仕途上获得晋升的重要资本。 他们在外界眼中就是带着世子烙印的一群人,是国王专门为世子今后接掌大权而培养的一批臣子,等到世子登上王位的那一天,效忠于世子的这一批人就会很快接管各个官方机构和军队,从此成为朝鲜国下一个时代的朝廷重臣。 有如此美好的发展前景,这些文武官员自然早就将世子李凒视作了今后的效忠对象,也都巴不得早些学成归国,然后官升三级跨入权贵行列。 他们当然都设想过各种衣锦还乡的场景,但绝对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对回国这件事心生恐惧。目前朝鲜国内乱局未定,形势不明,他们这一行人回到国内很有可能便会成为叛乱者的清除对象,风险之大甚至超过世子本人。毕竟世子可能还会因为政治上的利用价值而被暂时保全下来,但任何一方想要利用世子谋利的势力,都必定会设法先剪除世子的党羽——也就是他们这一群世子身边的文武官员。 一旦出事,他们就是首当其冲的目标,这一点所有人都清楚。所以在从定海港出发之后,船上的气氛也很是沉重,不少人已经在心中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对于安道石、朴弘业这一批随同李凒到海汉留学的文武官员来说,在三亚度过的这一年其实就是他们的镀金之旅。他们在出国之前就知道,在海汉留学的这一段经历,将会成为他们今后在仕途上获得晋升的重要资本。 他们在外界眼中就是带着世子烙印的一群人,是国王专门为世子今后接掌大权而培养的一批臣子,等到世子登上王位的那一天,效忠于世子的这一批人就会很快接管各个官方机构和军队,从此成为朝鲜国下一个时代的朝廷重臣。 有如此美好的发展前景,这些文武官员自然早就将世子李凒视作了今后的效忠对象,也都巴不得早些学成归国,然后官升三级跨入权贵行列。 他们当然都设想过各种衣锦还乡的场景,但绝对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对回国这件事心生恐惧。目前朝鲜国内乱局未定,形势不明,他们这一行人回到国内很有可能便会成为叛乱者的清除对象,风险之大甚至超过世子本人。毕竟世子可能还会因为政治上的利用价值而被暂时保全下来,但任何一方想要利用世子谋利的势力,都必定会设法先剪除世子的党羽——也就是他们这一群世子身边的文武官员。 一旦出事,他们就是首当其冲的目标,这一点所有人都清楚。所以在从定海港出发之后,船上的气氛也很是沉重,不少人已经在心中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对于安道石、朴弘业这一批随同李凒到海汉留学的文武官员来说,在三亚度过的这一年其实就是他们的镀金之旅。他们在出国之前就知道,在海汉留学的这一段经历,将会成为他们今后在仕途上获得晋升的重要资本。 他们在外界眼中就是带着世子烙印的一群人,是国王专门为世子今后接掌大权而培养的一批臣子,等到世子登上王位的那一天,效忠于世子的这一批人就会很快接管各个官方机构和军队,从此成为朝鲜国下一个时代的朝廷重臣。 有如此美好的发展前景,这些文武官员自然早就将世子李凒视作了今后的效忠对象,也都巴不得早些学成归国,然后官升三级跨入权贵行列。 他们当然都设想过各种衣锦还乡的场景,但绝对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对回国这件事心生恐惧。目前朝鲜国内乱局未定,形势不明,他们这一行人回到国内很有可能便会成为叛乱者的清除对象,风险之大甚至超过世子本人。毕竟世子可能还会因为政治上的利用价值而被暂时保全下来,但任何一方想要利用世子谋利的势力,都必定会设法先剪除世子的党羽——也就是他们这一群世子身边的文武官员。 一旦出事,他们就是首当其冲的目标,这一点所有人都清楚。所以在从定海港出发之后,船上的气氛也很是沉重,不少人已经在心中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对于安道石、朴弘业这一批随同李凒到海汉留学的文武官员来说,在三亚度过的这一年其实就是他们的镀金之旅。他们在出国之前就知道,在海汉留学的这一段经历,将会成为他们今后在仕途上获得晋升的重要资本。 他们在外界眼中就是带着世子烙印的一群人,是国王专门为世子今后接掌大权而培养的一批臣子,等到世子登上王位的那一天,效忠于世子的这一批人就会很快接管各个官方机构和军队,从此成为朝鲜国下一个时代的朝廷重臣。 有如此美好的发展前景,这些文武官员自然早就将世子李凒视作了今后的效忠对象,也都巴不得早些学成归国,然后官升三级跨入权贵行列。 他们当然都设想过各种衣锦还乡的场景,但绝对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对回国这件事心生恐惧。目前朝鲜国内乱局未定,形势不明,他们这一行人回到国内很有可能便会成为叛乱者的清除对象,风险之大甚至超过世子本人。毕竟世子可能还会因为政治上的利用价值而被暂时保全下来,但任何一方想要利用世子谋利的势力,都必定会设法先剪除世子的党羽——也就是他们这一群世子身边的文武官员。 一旦出事,他们就是首当其冲的目标,这一点所有人都清楚。所以在从定海港出发之后,船上的气氛也很是沉重,不少人已经在心中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对于安道石、朴弘业这一批随同李凒到海汉留学的文武官员来说,在三亚度过的这一年其实就是他们的镀金之旅。他们在出国之前就知道,在海汉留学的这一段经历,将会成为他们今后在仕途上获得晋升的重要资本。 他们在外界眼中就是带着世子烙印的一群人,是国王专门为世子今后接掌大权而培养的一批臣子,等到世子登上王位的那一天,效忠于世子的这一批人就会很快接管各个官方机构和军队,从此成为朝鲜国下一个时代的朝廷重臣。 有如此美好的发展前景,这些文武官员自然早就将世子李凒视作了今后的效忠对象,也都巴不得早些学成归国,然后官升三级跨入权贵行列。 他们当然都设想过各种衣锦还乡的场景,但绝对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对回国这件事心生恐惧。目前朝鲜国内乱局未定,形势不明,他们这一行人回到国内很有可能便会成为叛乱者的清除对象,风险之大甚至超过世子本人。毕竟世子可能还会因为政治上的利用价值而被暂时保全下来,但任何一方想要利用世子谋利的势力,都必定会设法先剪除世子的党羽——也就是他们这一群世子身边的文武官员。 一旦出事,他们就是首当其冲的目标,这一点所有人都清楚。所以在从定海港出发之后,船上的气氛也很是沉重,不少人已经在心中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对于安道石、朴弘业这一批随同李凒到海汉留学的文武官员来说,在三亚度过的这一年其实就是他们的镀金之旅。他们在出国之前就知道,在海汉留学的这一段经历,将会成为他们今后在仕途上获得晋升的重要资本。 他们在外界眼中就是带着世子烙印的一群人,是国王专门为世子今后接掌大权而培养的一批臣子,等到世子登上王位的那一天,效忠于世子的这一批人就会很快接管各个官方机构和军队,从此成为朝鲜国下一个时代的朝廷重臣。 有如此美好的发展前景,这些文武官员自然早就将世子李凒视作了今后的效忠对象,也都巴不得早些学成归国,然后官升三级跨入权贵行列。 他们当然都设想过各种衣锦还乡的场景,但绝对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对回国这件事心生恐惧。目前朝鲜国内乱局未定,形势不明,他们这一行人回到国内很有可能便会成为叛乱者的清除对象,风险之大甚至超过世子本人。毕竟世子可能还会因为政治上的利用价值而被暂时保全下来,但任何一方想要利用世子谋利的势力,都必定会设法先剪除世子的党羽——也就是他们这一群世子身边的文武官员。 一旦出事,他们就是首当其冲的目标,这一点所有人都清楚。所以在从定海港出发之后,船上的气氛也很是沉重,不少人已经在心中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对于安道石、朴弘业这一批随同李凒到海汉留学的文武官员来说,在三亚度过的这一年其实就是他们的镀金之旅。他们在出国之前就知道,在海汉留学的这一段经历,将会成为他们今后在仕途上获得晋升的重要资本。 他们在外界眼中就是带着世子烙印的一群人,是国王专门为世子今后接掌大权而培养的一批臣子,等到世子登上王位的那一天,效忠于世子的这一批人就会很快接管各个官方机构和军队,从此成为朝鲜国下一个时代的朝廷重臣。 有如此美好的发展前景,这些文武官员自然早就将世子李凒视作了今后的效忠对象,也都巴不得早些学成归国,然后官升三级跨入权贵行列。 他们当然都设想过各种衣锦还乡的场景,但绝对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对回国这件事心生恐惧。目前朝鲜国内乱局未定,形势不明,他们这一行人回到国内很有可能便会成为叛乱者的清除对象,风险之大甚至超过世子本人。毕竟世子可能还会因为政治上的利用价值而被暂时保全下来,但任何一方想要利用世子谋利的势力,都必定会设法先剪除世子的党羽——也就是他们这一群世子身边的文武官员。 一旦出事,他们就是首当其冲的目标,这一点所有人都清楚。所以在从定海港出发之后,船上的气氛也很是沉重,不少人已经在心中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正文 第2306章 申景禛听到这个问题,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默然片刻之后才应道:“此事说来话长,请容微臣稍后再慢慢禀报。如今海汉将领马上就要来了,世子还是先集中精神应付他们为上。” 申景禛的这个回答显然难以让李凒感到满意,他能感觉到对方是有意无意在向自己隐瞒着什么。朝廷文武百官,怎么会就这么几个人出现,而且还说不清国王的下落,这让李倧心里暗暗生出了不妙的感觉。 “既然如此,几位大人先休息一下吧,来人,赐座!”李凒见申景禛不愿多说,当下也不勉强,心道先见过海汉人再说。自己与王汤姆和钱天敦都是旧识,或许见面之后能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些真实可信的消息。 船上条件有限,可没什么太师椅给这些官员坐,当下有水手端来两条长凳,申景禛等人谢过李凒之后,也只能凑合挤着坐下了。 他们并没有等待太久,钱天敦和王汤姆便在一队骑兵的护卫之下赶到了码头。李凒整理好衣着,这才率领众人下船与他们相见。虽然这次回来得颇为仓促,处境也有些落魄,但在外人面前,李凒还是要保持朝鲜世子的形象才行。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申景禛听到这个问题,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默然片刻之后才应道:“此事说来话长,请容微臣稍后再慢慢禀报。如今海汉将领马上就要来了,世子还是先集中精神应付他们为上。” 申景禛的这个回答显然难以让李凒感到满意,他能感觉到对方是有意无意在向自己隐瞒着什么。朝廷文武百官,怎么会就这么几个人出现,而且还说不清国王的下落,这让李倧心里暗暗生出了不妙的感觉。 “既然如此,几位大人先休息一下吧,来人,赐座!”李凒见申景禛不愿多说,当下也不勉强,心道先见过海汉人再说。自己与王汤姆和钱天敦都是旧识,或许见面之后能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些真实可信的消息。 船上条件有限,可没什么太师椅给这些官员坐,当下有水手端来两条长凳,申景禛等人谢过李凒之后,也只能凑合挤着坐下了。 他们并没有等待太久,钱天敦和王汤姆便在一队骑兵的护卫之下赶到了码头。李凒整理好衣着,这才率领众人下船与他们相见。虽然这次回来得颇为仓促,处境也有些落魄,但在外人面前,李凒还是要保持朝鲜世子的形象才行。 申景禛听到这个问题,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默然片刻之后才应道:“此事说来话长,请容微臣稍后再慢慢禀报。如今海汉将领马上就要来了,世子还是先集中精神应付他们为上。” 申景禛的这个回答显然难以让李凒感到满意,他能感觉到对方是有意无意在向自己隐瞒着什么。朝廷文武百官,怎么会就这么几个人出现,而且还说不清国王的下落,这让李倧心里暗暗生出了不妙的感觉。 “既然如此,几位大人先休息一下吧,来人,赐座!”李凒见申景禛不愿多说,当下也不勉强,心道先见过海汉人再说。自己与王汤姆和钱天敦都是旧识,或许见面之后能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些真实可信的消息。 船上条件有限,可没什么太师椅给这些官员坐,当下有水手端来两条长凳,申景禛等人谢过李凒之后,也只能凑合挤着坐下了。 他们并没有等待太久,钱天敦和王汤姆便在一队骑兵的护卫之下赶到了码头。李凒整理好衣着,这才率领众人下船与他们相见。虽然这次回来得颇为仓促,处境也有些落魄,但在外人面前,李凒还是要保持朝鲜世子的形象才行。 申景禛听到这个问题,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默然片刻之后才应道:“此事说来话长,请容微臣稍后再慢慢禀报。如今海汉将领马上就要来了,世子还是先集中精神应付他们为上。” 申景禛的这个回答显然难以让李凒感到满意,他能感觉到对方是有意无意在向自己隐瞒着什么。朝廷文武百官,怎么会就这么几个人出现,而且还说不清国王的下落,这让李倧心里暗暗生出了不妙的感觉。 “既然如此,几位大人先休息一下吧,来人,赐座!”李凒见申景禛不愿多说,当下也不勉强,心道先见过海汉人再说。自己与王汤姆和钱天敦都是旧识,或许见面之后能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些真实可信的消息。 船上条件有限,可没什么太师椅给这些官员坐,当下有水手端来两条长凳,申景禛等人谢过李凒之后,也只能凑合挤着坐下了。 他们并没有等待太久,钱天敦和王汤姆便在一队骑兵的护卫之下赶到了码头。李凒整理好衣着,这才率领众人下船与他们相见。虽然这次回来得颇为仓促,处境也有些落魄,但在外人面前,李凒还是要保持朝鲜世子的形象才行。 申景禛听到这个问题,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默然片刻之后才应道:“此事说来话长,请容微臣稍后再慢慢禀报。如今海汉将领马上就要来了,世子还是先集中精神应付他们为上。” 申景禛的这个回答显然难以让李凒感到满意,他能感觉到对方是有意无意在向自己隐瞒着什么。朝廷文武百官,怎么会就这么几个人出现,而且还说不清国王的下落,这让李倧心里暗暗生出了不妙的感觉。 “既然如此,几位大人先休息一下吧,来人,赐座!”李凒见申景禛不愿多说,当下也不勉强,心道先见过海汉人再说。自己与王汤姆和钱天敦都是旧识,或许见面之后能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些真实可信的消息。 船上条件有限,可没什么太师椅给这些官员坐,当下有水手端来两条长凳,申景禛等人谢过李凒之后,也只能凑合挤着坐下了。 他们并没有等待太久,钱天敦和王汤姆便在一队骑兵的护卫之下赶到了码头。李凒整理好衣着,这才率领众人下船与他们相见。虽然这次回来得颇为仓促,处境也有些落魄,但在外人面前,李凒还是要保持朝鲜世子的形象才行。 申景禛听到这个问题,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默然片刻之后才应道:“此事说来话长,请容微臣稍后再慢慢禀报。如今海汉将领马上就要来了,世子还是先集中精神应付他们为上。” 申景禛的这个回答显然难以让李凒感到满意,他能感觉到对方是有意无意在向自己隐瞒着什么。朝廷文武百官,怎么会就这么几个人出现,而且还说不清国王的下落,这让李倧心里暗暗生出了不妙的感觉。 “既然如此,几位大人先休息一下吧,来人,赐座!”李凒见申景禛不愿多说,当下也不勉强,心道先见过海汉人再说。自己与王汤姆和钱天敦都是旧识,或许见面之后能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些真实可信的消息。 船上条件有限,可没什么太师椅给这些官员坐,当下有水手端来两条长凳,申景禛等人谢过李凒之后,也只能凑合挤着坐下了。 他们并没有等待太久,钱天敦和王汤姆便在一队骑兵的护卫之下赶到了码头。李凒整理好衣着,这才率领众人下船与他们相见。虽然这次回来得颇为仓促,处境也有些落魄,但在外人面前,李凒还是要保持朝鲜世子的形象才行。 申景禛听到这个问题,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默然片刻之后才应道:“此事说来话长,请容微臣稍后再慢慢禀报。如今海汉将领马上就要来了,世子还是先集中精神应付他们为上。” 申景禛的这个回答显然难以让李凒感到满意,他能感觉到对方是有意无意在向自己隐瞒着什么。朝廷文武百官,怎么会就这么几个人出现,而且还说不清国王的下落,这让李倧心里暗暗生出了不妙的感觉。 “既然如此,几位大人先休息一下吧,来人,赐座!”李凒见申景禛不愿多说,当下也不勉强,心道先见过海汉人再说。自己与王汤姆和钱天敦都是旧识,或许见面之后能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些真实可信的消息。 船上条件有限,可没什么太师椅给这些官员坐,当下有水手端来两条长凳,申景禛等人谢过李凒之后,也只能凑合挤着坐下了。 他们并没有等待太久,钱天敦和王汤姆便在一队骑兵的护卫之下赶到了码头。李凒整理好衣着,这才率领众人下船与他们相见。虽然这次回来得颇为仓促,处境也有些落魄,但在外人面前,李凒还是要保持朝鲜世子的形象才行。 申景禛听到这个问题,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默然片刻之后才应道:“此事说来话长,请容微臣稍后再慢慢禀报。如今海汉将领马上就要来了,世子还是先集中精神应付他们为上。” 申景禛的这个回答显然难以让李凒感到满意,他能感觉到对方是有意无意在向自己隐瞒着什么。朝廷文武百官,怎么会就这么几个人出现,而且还说不清国王的下落,这让李倧心里暗暗生出了不妙的感觉。 “既然如此,几位大人先休息一下吧,来人,赐座!”李凒见申景禛不愿多说,当下也不勉强,心道先见过海汉人再说。自己与王汤姆和钱天敦都是旧识,或许见面之后能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些真实可信的消息。 船上条件有限,可没什么太师椅给这些官员坐,当下有水手端来两条长凳,申景禛等人谢过李凒之后,也只能凑合挤着坐下了。 他们并没有等待太久,钱天敦和王汤姆便在一队骑兵的护卫之下赶到了码头。李凒整理好衣着,这才率领众人下船与他们相见。虽然这次回来得颇为仓促,处境也有些落魄,但在外人面前,李凒还是要保持朝鲜世子的形象才行。 申景禛听到这个问题,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默然片刻之后才应道:“此事说来话长,请容微臣稍后再慢慢禀报。如今海汉将领马上就要来了,世子还是先集中精神应付他们为上。” 申景禛的这个回答显然难以让李凒感到满意,他能感觉到对方是有意无意在向自己隐瞒着什么。朝廷文武百官,怎么会就这么几个人出现,而且还说不清国王的下落,这让李倧心里暗暗生出了不妙的感觉。 “既然如此,几位大人先休息一下吧,来人,赐座!”李凒见申景禛不愿多说,当下也不勉强,心道先见过海汉人再说。自己与王汤姆和钱天敦都是旧识,或许见面之后能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些真实可信的消息。 船上条件有限,可没什么太师椅给这些官员坐,当下有水手端来两条长凳,申景禛等人谢过李凒之后,也只能凑合挤着坐下了。 他们并没有等待太久,钱天敦和王汤姆便在一队骑兵的护卫之下赶到了码头。李凒整理好衣着,这才率领众人下船与他们相见。虽然这次回来得颇为仓促,处境也有些落魄,但在外人面前,李凒还是要保持朝鲜世子的形象才行。 申景禛听到这个问题,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默然片刻之后才应道:“此事说来话长,请容微臣稍后再慢慢禀报。如今海汉将领马上就要来了,世子还是先集中精神应付他们为上。” 申景禛的这个回答显然难以让李凒感到满意,他能感觉到对方是有意无意在向自己隐瞒着什么。朝廷文武百官,怎么会就这么几个人出现,而且还说不清国王的下落,这让李倧心里暗暗生出了不妙的感觉。 “既然如此,几位大人先休息一下吧,来人,赐座!”李凒见申景禛不愿多说,当下也不勉强,心道先见过海汉人再说。 正文 第2307章 国与国之间的结盟和互助,当然不是以义气为先,而是要讲求实实在在的利益。这个道理,李凒以前或许不太懂,但在海汉留学了一年之后,他已经对此有了比较深刻的感受。 李凒留学的主要目的之一,便是要学习海汉的先进治国经验,从根本上改变朝鲜国的现状,所以他花了很多时间去研究海汉的发迹史和国际关系,试图从中找到适合本国的发展方式。 李凒很快就意识到,海汉所掌握的那些先进技术,朝鲜一时半会是学不会的,就算海汉愿意教,其中的绝大部分也没办法在毫无基础的朝鲜实施。但海汉处理国际关系的技巧,以自己为中心建立国际联盟的做法,似乎朝鲜倒是可以参考其中一些技巧。特别是在海汉扶助之下迅速壮大的安南国和福建许氏,都是朝鲜适合效仿的对象。 但李凒研究了这两家与海汉结盟的历史后便发现,他们为了结盟所付出的代价可也一点不小,安南国贡献了大量的人口和多处天然海港给海汉,福建许氏则是十年如一日地向海汉大量采购军火,并且帮助海汉打通了大明内陆地区的商业渠道,是海汉最主要的贸易伙伴之一。 简单来说,这两家从海汉获得的扶助和支持,那也是拿大量利益换来的。这种做法其实与朝鲜在去年请求海汉助战期间答应的条件相仿,朝鲜几乎是将整个大同江中下游流域都划给了海汉作为战后的特殊开发区,并且答应在战后开放通商。若非如此,海汉也未必肯在去年清军入侵时拉朝鲜一把。 所以即便是结盟关系,若无实际好处,那也未必能在危难时得到来自盟友的及时帮助。这次汉城出事,海汉军只到汉江口便停步不前,一直在观望形势,虽然有种种听起来很合理的理由,但李凒还是隐隐觉得海汉军应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是在等着有一方拿出足够的好处之后再确定立场。 虽然钱王二人当着自己的面一口一个世子喊得很亲热,但如果有人给出了海汉想要的种种好处,他们的立场是不是还能这么稳就不好说了。所以李凒也不敢拖延,在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和目前局势之后,便主动开口提出请求,希望海汉军能尽快采取军事手段介入这场乱子。 当然在此同时,李凒也已经做好了海汉人狮子大开口的心理准备。他在回国途中已反复盘算过得失利弊,认为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夺回王权,哪怕海汉提出的要求比较夸张,只要能够帮助自己平乱,都可以先答应下来。 王汤姆和钱天敦互相看了一下,似乎是在对李凒的这个表态交换意见,不过他们之间的默契极佳,根本没有开口进行交流,便已经达成了共识。 王汤姆沉声道:“世子请放心,盟友有难,我国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协助贵国恢复正常。不过嘛……” 李凒听到这句,心中暗道这便是正题来了,连忙竖起耳朵细听王汤姆接下来要说的话。 便听王汤姆继续说道:“……汉城那边消息不畅,我军行动不免要承担极大的风险,所以我还得向三亚再请示一下,如果执委会点头,那我们这边就开始行动。” 李凒听到这里不免有些失望,心道事情都发生一个月了,自己也已经回到朝鲜了,怎地还要再向三亚请示,这岂不是无谓地耽搁时间吗? 但他旋即就明白过来,这是海汉人又将球踢给了自己,要自己主动给出好处,否则这请示的时间需要多久,可就不好说了。到时候又推说三亚那边需要执委会开会研究,搞不好就又是十天半个月就拖过去了。 无论事态最终如何发展,朝鲜国的下一任国王肯定都还是得向海汉寻求延续目前的外交关系和合作项目,因此海汉人根本不需要着急,可以在江华岛坐山观虎斗,等形势明朗之后再出来站队。但李凒可耗不起,拖得越久变数越大,再迟几天说不定先王的退位诏书就发布出来了,到时候自己王世子变成废世子,再要复国平乱可就没那么名正言顺了。 李凒要请求海汉立刻出兵行动,那就只能拿出份量足够的好处了。当下他便将自己先前在舟山对石迪文说过的条件又祭了出来,表示可以在此事结束之后开放海汉一直心心念念的移民限制,并且会负担在此期间海汉军的所有费用开支。 这基本上也是李凒目前所能想到的对海汉比较有意义的条件了,如果能够夺回王权,那短期内损失一些人口也能接受,何况海汉大举引入朝鲜裔移民,那今后朝鲜国对海汉的影响力或许也能因此而提升不少——李凒如今也只能以这样的理由来安慰自己了。 李凒一边说一边注意观察着王汤姆的表情,但对方听了之后也并没有出现什么欣喜的神色,这让李凒隐隐有些担心,自己主动提出的交换条件是否真的能够打动对方。 王汤姆道:“世子可能对我国之前的一些态度有所误会了。我国提出人口流动的建议,是为了方便两国的正常交往活动,比如贸易、求学、做工等等,并不是单向的移民。如今也有很多海汉民众在贵国长期定居不是吗?” 王汤姆的话说得很婉转,但李凒已经明白了对方要表达的意思——这个条件份量不够! 在去年抗清战事结束后,的确是有为数不少的海汉人涌入了朝鲜从事各种贸易活动,迄今在汉城地区长期居留的海汉人至少有上千之众,这个数字肯定大大超过了朝鲜国在海汉京城的常住人口,所以现阶段还真是如王汤姆所说,在人口流动方面,朝鲜其实才是目前保持顺差的一方。 当然了,这是在朝鲜国设置了移民限制措施的情况之下,如果今后按照海汉的要求放开了这方面的限制,那情况可能就会出现极大的变化了。 以海汉国的条件,要从生活环境相对较差的朝鲜大量吸纳移民自然不算什么难事,放开限制后的净流出人口估计得数以万计。李倧正是意识到这种可能性,所以才会一直咬着这一点不松口。但如今的形势,却容不得李凒继续以强硬态度来对待这个问题了,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作出让步之后,海汉将领却表示这个条件的份量不够,看样子仅仅只是开放移民限制并不能让他们感到满意。 至于由朝鲜国承担此次平乱行动期间的军费开支问题,王汤姆根本就没提,很显然是觉得这个问题并没有讨论的必要,由朝鲜承担相关费用本就是理所当然,根本不应被列为交换条件的一部分。 李凒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情绪,这才对王汤姆说道:“如果王将军有什么要求,也不妨直接提出来,在下一定尽力予以满足!” 王汤姆道:“要求倒谈不上,不过我们是有几点建议,希望世子能够考虑一下。” 王汤姆说得客气,李凒却明白这应该是对方早就准备好了交换条件,一直没有主动提出来,大概也是想着一步一步逼到自己无路可退的时候再开出条件,这样得手的几率自然也就大增了。 李凒心中暗自叫苦,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斗不过海汉这些精明的老狐狸,但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没有退路可选,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 “还请王将军不吝赐教!”李凒不敢怠慢,连忙应道。 王汤姆道:“这次贵国突然发生政变,我们认为主要的原因还是缺乏有效的对内监管措施,对野心家没有足够的防备。再综合贵国最近这两百年里的历史情况,各种政变反复出现,这也有可能会影响到某些人的思想,认为这是一种实现王权更迭的方式。平乱是当下要做的事,但要从根本上杜绝这种现象,我们认为还得要采取进一步的措施。” “我们准备在战后辅助贵国成立一个专门的对内监管机构来负责这方面的事务,对各级官吏以及民间动向进行长期监控,发现这方面的苗头之后就尽快进行处理,不必先行向朝廷报告,杜绝再有野心家挑战正常的王权传承方式。当然要做到这一点,这个机构的行事权限要比较高才行,最好是只对国王本人效忠。” 李凒心想,先斩后奏,皇权特许,这可不就是大明的锦衣卫衙门吗?朝鲜虽然也有效忠于国王的秘密武装组织,但却没有这种自由行事的权限。 李凒应道:“这机构的权力会不会太大了一些?一旦失控可就没人能制得住他们了!” “这个问题我们也考虑到了。”王汤姆不慌不忙地解释道:“除了王权之外,还需要有其他能制约这个机构的力量。所以其组成不只是贵国官员,我国也会派出专人参与到这个机构的日常运作当中,以保证其不会擅用职权干出某些不合贵国利益的举动。” 李凒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敢情海汉人是要将这个特权机构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就算这个机构是对朝鲜国王效忠,但所有的情报也必须跟海汉共享,甚至可能在日常运作和采取行动时需要听命于海汉派驻其中的官员。 这可绝不是什么好消息,李凒就算不懂情报安全,但也知道这样做是让海汉在本国享有了更大的特权,一些不便由海汉驻军出面处理的事情,今后可能便是由这个机构来负责了。 王汤姆见李凒默不作声,便继续说道:“我知道世子对此肯定有很多疑虑,会担心我国利用这个机构来从事一些不利于贵国的活动。但我可以向世子保证,这种担心是多余的,我国派驻其中的官员只担任两国间联络沟通的职责,不会参与到具体的行动当中。至于指挥权,当然也是保持在贵国国王手中。” 李凒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在下并不怀疑贵国的好意,若是成立之后能以此杜绝各种忤逆行动,那就最好不过了。” 海汉会老老实实地只派几名联络员进驻这个机构吗?李凒半点都不信王汤姆所说的这个承诺。他虽然尚不清楚海汉为这个机构规划了怎样的行事规则,但有一点再明显不过,海汉将领在当下这个时候专门提出这件事,很显然是将其作为了交换条件的一部分,其份量甚至超过了李凒主动提出的取消移民限制一事,海汉日后肯定会在这个机构中施加影响力,以维护其自身利益。 但不信归不信,李凒却无力拒绝王汤姆的这个提议,就算明知这是一颗毒药,也只能闭着眼睛咽下去再说。当下只能强行挤出一点笑意,谢过了王汤姆的“好意”,答应在平乱之后立刻着手组建这个机构。当然了,这个组建工作肯定也得由海汉提供相应的方案,挑选合适的人手,并给予所需的专业培训。 王汤姆的这个提议当然不只是为了维护李倧一脉在朝鲜的统治地位,有了这样一个特权机构之后,海汉便可以对朝鲜国内的各种目标进行监控,特别是那些反对朝鲜与海汉合作的官员,或是对海汉怀有敌意的人员,海汉都可以通过这个机构来消除隐患,以此来保证朝鲜能够长期稳定地依附于海汉。 至于如何将这个机构掌控在海汉手中,那其实就再简单不过了,运行方式是海汉来定,人手是海汉来挑选培训,就算朝鲜方面任命几个主管官员,要在实际运作中将其架空也不是什么难事。 掌握这样的一支特殊力量,就意味着海汉对朝鲜的影响力将得到进一步加强,其意义之重大,并不亚于开放移民限制之类的措施。今后朝鲜国内有任何不利于海汉的声音或动向,都将成为这个机构的目标,这要远比动用大同江基地的驻军方便多了。 正文 第2308章 国与国之间的结盟和互助,当然不是以义气为先,而是要讲求实实在在的利益。这个道理,李凒以前或许不太懂,但在海汉留学了一年之后,他已经对此有了比较深刻的感受。 李凒留学的主要目的之一,便是要学习海汉的先进治国经验,从根本上改变朝鲜国的现状,所以他花了很多时间去研究海汉的发迹史和国际关系,试图从中找到适合本国的发展方式。 李凒很快就意识到,海汉所掌握的那些先进技术,朝鲜一时半会是学不会的,就算海汉愿意教,其中的绝大部分也没办法在毫无基础的朝鲜实施。但海汉处理国际关系的技巧,以自己为中心建立国际联盟的做法,似乎朝鲜倒是可以参考其中一些技巧。特别是在海汉扶助之下迅速壮大的安南国和福建许氏,都是朝鲜适合效仿的对象。 但李凒研究了这两家与海汉结盟的历史后便发现,他们为了结盟所付出的代价可也一点不小,安南国贡献了大量的人口和多处天然海港给海汉,福建许氏则是十年如一日地向海汉大量采购军火,并且帮助海汉打通了大明内陆地区的商业渠道,是海汉最主要的贸易伙伴之一。 简单来说,这两家从海汉获得的扶助和支持,那也是拿大量利益换来的。这种做法其实与朝鲜在去年请求海汉助战期间答应的条件相仿,朝鲜几乎是将整个大同江中下游流域都划给了海汉作为战后的特殊开发区,并且答应在战后开放通商。若非如此,海汉也未必肯在去年清军入侵时拉朝鲜一把。 所以即便是结盟关系,若无实际好处,那也未必能在危难时得到来自盟友的及时帮助。这次汉城出事,海汉军只到汉江口便停步不前,一直在观望形势,虽然有种种听起来很合理的理由,但李凒还是隐隐觉得海汉军应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是在等着有一方拿出足够的好处之后再确定立场。 虽然钱王二人当着自己的面一口一个世子喊得很亲热,但如果有人给出了海汉想要的种种好处,他们的立场是不是还能这么稳就不好说了。所以李凒也不敢拖延,在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和目前局势之后,便主动开口提出请求,希望海汉军能尽快采取军事手段介入这场乱子。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国与国之间的结盟和互助,当然不是以义气为先,而是要讲求实实在在的利益。这个道理,李凒以前或许不太懂,但在海汉留学了一年之后,他已经对此有了比较深刻的感受。 李凒留学的主要目的之一,便是要学习海汉的先进治国经验,从根本上改变朝鲜国的现状,所以他花了很多时间去研究海汉的发迹史和国际关系,试图从中找到适合本国的发展方式。 李凒很快就意识到,海汉所掌握的那些先进技术,朝鲜一时半会是学不会的,就算海汉愿意教,其中的绝大部分也没办法在毫无基础的朝鲜实施。但海汉处理国际关系的技巧,以自己为中心建立国际联盟的做法,似乎朝鲜倒是可以参考其中一些技巧。特别是在海汉扶助之下迅速壮大的安南国和福建许氏,都是朝鲜适合效仿的对象。 但李凒研究了这两家与海汉结盟的历史后便发现,他们为了结盟所付出的代价可也一点不小,安南国贡献了大量的人口和多处天然海港给海汉,福建许氏则是十年如一日地向海汉大量采购军火,并且帮助海汉打通了大明内陆地区的商业渠道,是海汉最主要的贸易伙伴之一。 简单来说,这两家从海汉获得的扶助和支持,那也是拿大量利益换来的。这种做法其实与朝鲜在去年请求海汉助战期间答应的条件相仿,朝鲜几乎是将整个大同江中下游流域都划给了海汉作为战后的特殊开发区,并且答应在战后开放通商。若非如此,海汉也未必肯在去年清军入侵时拉朝鲜一把。 所以即便是结盟关系,若无实际好处,那也未必能在危难时得到来自盟友的及时帮助。这次汉城出事,海汉军只到汉江口便停步不前,一直在观望形势,虽然有种种听起来很合理的理由,但李凒还是隐隐觉得海汉军应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是在等着有一方拿出足够的好处之后再确定立场。 虽然钱王二人当着自己的面一口一个世子喊得很亲热,但如果有人给出了海汉想要的种种好处,他们的立场是不是还能这么稳就不好说了。所以李凒也不敢拖延,在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和目前局势之后,便主动开口提出请求,希望海汉军能尽快采取军事手段介入这场乱子。 国与国之间的结盟和互助,当然不是以义气为先,而是要讲求实实在在的利益。这个道理,李凒以前或许不太懂,但在海汉留学了一年之后,他已经对此有了比较深刻的感受。 李凒留学的主要目的之一,便是要学习海汉的先进治国经验,从根本上改变朝鲜国的现状,所以他花了很多时间去研究海汉的发迹史和国际关系,试图从中找到适合本国的发展方式。 李凒很快就意识到,海汉所掌握的那些先进技术,朝鲜一时半会是学不会的,就算海汉愿意教,其中的绝大部分也没办法在毫无基础的朝鲜实施。但海汉处理国际关系的技巧,以自己为中心建立国际联盟的做法,似乎朝鲜倒是可以参考其中一些技巧。特别是在海汉扶助之下迅速壮大的安南国和福建许氏,都是朝鲜适合效仿的对象。 但李凒研究了这两家与海汉结盟的历史后便发现,他们为了结盟所付出的代价可也一点不小,安南国贡献了大量的人口和多处天然海港给海汉,福建许氏则是十年如一日地向海汉大量采购军火,并且帮助海汉打通了大明内陆地区的商业渠道,是海汉最主要的贸易伙伴之一。 简单来说,这两家从海汉获得的扶助和支持,那也是拿大量利益换来的。这种做法其实与朝鲜在去年请求海汉助战期间答应的条件相仿,朝鲜几乎是将整个大同江中下游流域都划给了海汉作为战后的特殊开发区,并且答应在战后开放通商。若非如此,海汉也未必肯在去年清军入侵时拉朝鲜一把。 所以即便是结盟关系,若无实际好处,那也未必能在危难时得到来自盟友的及时帮助。这次汉城出事,海汉军只到汉江口便停步不前,一直在观望形势,虽然有种种听起来很合理的理由,但李凒还是隐隐觉得海汉军应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是在等着有一方拿出足够的好处之后再确定立场。 虽然钱王二人当着自己的面一口一个世子喊得很亲热,但如果有人给出了海汉想要的种种好处,他们的立场是不是还能这么稳就不好说了。所以李凒也不敢拖延,在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和目前局势之后,便主动开口提出请求,希望海汉军能尽快采取军事手段介入这场乱子。 国与国之间的结盟和互助,当然不是以义气为先,而是要讲求实实在在的利益。这个道理,李凒以前或许不太懂,但在海汉留学了一年之后,他已经对此有了比较深刻的感受。 李凒留学的主要目的之一,便是要学习海汉的先进治国经验,从根本上改变朝鲜国的现状,所以他花了很多时间去研究海汉的发迹史和国际关系,试图从中找到适合本国的发展方式。 李凒很快就意识到,海汉所掌握的那些先进技术,朝鲜一时半会是学不会的,就算海汉愿意教,其中的绝大部分也没办法在毫无基础的朝鲜实施。但海汉处理国际关系的技巧,以自己为中心建立国际联盟的做法,似乎朝鲜倒是可以参考其中一些技巧。特别是在海汉扶助之下迅速壮大的安南国和福建许氏,都是朝鲜适合效仿的对象。 但李凒研究了这两家与海汉结盟的历史后便发现,他们为了结盟所付出的代价可也一点不小,安南国贡献了大量的人口和多处天然海港给海汉,福建许氏则是十年如一日地向海汉大量采购军火,并且帮助海汉打通了大明内陆地区的商业渠道,是海汉最主要的贸易伙伴之一。 简单来说,这两家从海汉获得的扶助和支持,那也是拿大量利益换来的。这种做法其实与朝鲜在去年请求海汉助战期间答应的条件相仿,朝鲜几乎是将整个大同江中下游流域都划给了海汉作为战后的特殊开发区,并且答应在战后开放通商。若非如此,海汉也未必肯在去年清军入侵时拉朝鲜一把。 所以即便是结盟关系,若无实际好处,那也未必能在危难时得到来自盟友的及时帮助。这次汉城出事,海汉军只到汉江口便停步不前,一直在观望形势,虽然有种种听起来很合理的理由,但李凒还是隐隐觉得海汉军应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是在等着有一方拿出足够的好处之后再确定立场。 虽然钱王二人当着自己的面一口一个世子喊得很亲热,但如果有人给出了海汉想要的种种好处,他们的立场是不是还能这么稳就不好说了。所以李凒也不敢拖延,在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和目前局势之后,便主动开口提出请求,希望海汉军能尽快采取军事手段介入这场乱子。 国与国之间的结盟和互助,当然不是以义气为先,而是要讲求实实在在的利益。这个道理,李凒以前或许不太懂,但在海汉留学了一年之后,他已经对此有了比较深刻的感受。 李凒留学的主要目的之一,便是要学习海汉的先进治国经验,从根本上改变朝鲜国的现状,所以他花了很多时间去研究海汉的发迹史和国际关系,试图从中找到适合本国的发展方式。 李凒很快就意识到,海汉所掌握的那些先进技术,朝鲜一时半会是学不会的,就算海汉愿意教,其中的绝大部分也没办法在毫无基础的朝鲜实施。但海汉处理国际关系的技巧,以自己为中心建立国际联盟的做法,似乎朝鲜倒是可以参考其中一些技巧。特别是在海汉扶助之下迅速壮大的安南国和福建许氏,都是朝鲜适合效仿的对象。 但李凒研究了这两家与海汉结盟的历史后便发现,他们为了结盟所付出的代价可也一点不小,安南国贡献了大量的人口和多处天然海港给海汉,福建许氏则是十年如一日地向海汉大量采购军火,并且帮助海汉打通了大明内陆地区的商业渠道,是海汉最主要的贸易伙伴之一。 简单来说,这两家从海汉获得的扶助和支持,那也是拿大量利益换来的。这种做法其实与朝鲜在去年请求海汉助战期间答应的条件相仿,朝鲜几乎是将整个大同江中下游流域都划给了海汉作为战后的特殊开发区,并且答应在战后开放通商。若非如此,海汉也未必肯在去年清军入侵时拉朝鲜一把。 所以即便是结盟关系,若无实际好处,那也未必能在危难时得到来自盟友的及时帮助。这次汉城出事,海汉军只到汉江口便停步不前,一直在观望形势,虽然有种种听起来很合理的理由,但李凒还是隐隐觉得海汉军应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是在等着有一方拿出足够的好处之后再确定立场。 虽然钱王二人当着自己的面一口一个世子喊得很亲热,但如果有人给出了海汉想要的种种好处,他们的立场是不是还能这么稳就不好说了。所以李凒也不敢拖延,在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和目前局势之后,便主动开口提出请求,希望海汉军能尽快采取军事手段介入这场乱子。 正文 第2309章 如何在最大程度上对一个域外国家实施间接控制,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课题,而对于不断向外扩张势力范围的海汉来说,却是必须要花大力气去研究的重点项目。而国力相对较弱,在过去几百年里已经习惯依附于强者羽翼之下的朝鲜国,就正好是一个条件极为合适的实验对象。 通过贸易、文化、军事等手段对其他国家施加影响,是海汉最为擅长的处理方式。在与朝鲜建交这两年多时间里,海汉已将这几种手段轮番使出,截止目前也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效。 海汉所需的资源、市场、人力,如今朝鲜国都是双手奉上,并且打开国门让海汉在本国境内常年驻扎军队,俨然是将海汉尊为了庇护者和宗主国。后来更是派出了以王世子带队的文武官员到海汉留学,打算连治国方略和官僚体系都逐渐向海汉靠拢。 但这样就够了吗?至少在海汉执委会眼中仍然不够,朝鲜国内政局并不稳定,而且依然有基于各种原因反对王室彻底投靠海汉的声音,这些不安定因素都会让海汉在朝鲜的利益受到威胁,也将会影响到海汉在东北亚地区的长远规划。 执委会希望朝鲜国的政局更太平一些,态度再恭顺一些,对海汉开放的力度更大一些,而向李凒等人提供的留学培训,并不会立竿见影地马上见到效果,毕竟除了李凒之外的这些青壮官员在国内的根基还远远不够,可能还需要数年时间才能慢慢地攀上权力巅峰。 但此时执委会一直担心的朝鲜国内部危机就突然毫无征兆地爆发了,京城一片大乱,国王和部分朝廷官员被乱党挟持,王世子远在南海,朝鲜国似乎又将遭遇一次非正常方式的权力更迭。 这对朝鲜国和刚刚步入正轨的两国外交关系来说是一次重大危机,但执委会也看到了危机中的“机会”,如何在处理此次突发事件的过程中将海汉的利益最大化,并设法实现那些原本磕磕绊绊得不到朝鲜官方认同的要求,便成为了执委会关注的一大重点。 而如何才能圆满解决这次突发事件,似乎反倒没那么重要了。毕竟乱党并没有对侨居汉城的海汉民众下手,更不敢去碰诸如海汉银行、金盾护运这种有海汉官方背景的经营机构,很显然也是在为后续跟海汉恢复接触留下后路。 不管汉城里再怎么闹,最终都还得面对已经抵达江华岛的数千海汉部队。如果折腾得过分了,那作乱者就算夺下王位,也没法应付虎视眈眈的海汉大军。所以双方都极有默契地没有采取进一步的军事行动,相隔百里形成了对峙之势。 海汉一方对于控制局势仍有比较大的把握,所以并不急于解决汉城发生的内乱,当下进有王世子李凒的旗号可用,退可坐等乱党推举出来的新统治者主动来与己方接触,无论如何都已立于不败之地,无非是在这过程中麻烦多少的差别而已。 把李凒从三亚接回来,当然不会是指望着他带着手下的文武官员力挽狂澜,自行平息汉城的事态,而是王汤姆和钱天敦需要朝鲜国的王世子在军中,这样如果接下来要对汉城采取任何行动,也都能做到名正言顺。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在国王李倧生死未卜,而乱党又未推出新统治者的情况下,能跟海汉商议平乱条件的就只有李凒一人。而将李凒带到距离汉城比较近的江华岛,既能护住他安全,又能让他感受到身在家外却不得其门而入的压力,在这样的情况下消磨他的耐心,会更有利于海汉与其商谈交换条件,其中也包括了王汤姆刚才所提及的事情。 不过事情与执委会的预计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出入,王钱二人在江华岛上准备好了要给李凒来一个循序渐进的压力套餐,最终迫使其屈服,答应海汉所提出的交换条件。但没想到李凒的耐心和矜持在赶回朝鲜的途中就已经消磨殆尽,到了江华岛之后一心只想尽快借助海汉的武装力量杀回汉城,收复王权,至于海汉所提的条件是否会损害朝鲜的利益,他即便已经意识到了,也只能先抛诸脑后不管。 所以王汤姆并没有费太多唇舌,李凒便已松口答应了成立海汉所要求的特殊机构,速度要远远快于他们的预计。原本准备的一大堆施压手段,刚刚开了一个头便已达成目的,于是后面还没施展出来的就全都报废了。 王汤姆甚至有一点怀疑,是不是自己没有把意思表述清楚,让李凒没完全弄明白这个要求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样一个由海汉组织建立的特殊机构,尽管名义上效忠朝鲜国王,但海汉在其中的影响力显而易见。这个机构权力极大,下管黎民百姓,上管朝廷重臣,甚至可能到时候连一部分王室成员也会在其监控范围之内,这在朝鲜国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这些监控措施只是为了保证国王的统治权吗?那当然不止于此,按照王汤姆的表述,这个机构所获取的各种信息除了汇报给国王之外,也会向海汉进行通报,并且有权力处置那些威胁到国王统治的危险人物。 至于哪些人是危险人物,不止是由国王说了算,海汉也可以做出判断,甚至很有可能绝大多数时候都将是海汉来做出最终的评判。 反对国王者会不会死,那不一定,但反对海汉的人,那肯定是要倒霉了。 这个机构的宗旨,本就是为海汉服务,顺带着帮朝鲜国王维持统治安稳而已。但这个宗旨只能做,不可说,否则反而会影响到国王的统治地位。所以从王汤姆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这个机构的意义就变成了国王手里的一把刀,刀锋所指之处,便是国王的意志,听起来很是威风。 而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王汤姆当然懂,但他不知道李凒在听完自己的表述后是否也懂了。 李凒其实听懂了,但他不能表现出自己已经懂了,有时候装糊涂就是最好的掩护,更何况他现在是弱势一方,需要倚仗海汉才有可能夺回王权,这个时候如果表现得太精明,或许并不是好事情。 但不管怎样,这个条件就算是基本谈定了。对于李凒来说,这真的是作出了极大的让步,如果父亲还在,多半不会同意以这样的交换条件来获取海汉的支持。但李凒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果不能让海汉出手,那他很快就会变成毫无价值的废人。与这个结果相比,就算再退几大步,他也会咬牙答应下来再说。 “那两位将军是不是可以出兵了?” 李凒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讨价还价上,所以他很快便又将话题回到了当下的局势上:“如能早一日出兵,或许便能让城中的乱党少一日用于备战,如此也能减少贵军的战损。” 钱天敦脸上表情似笑非笑:“世子认为汉城的乱党胆敢跟我们展开武力对抗?” 李凒心道狗急跳墙有什么不敢的,难道能指望他们主动投降不成,但嘴上却是十分客气:“是在下失言了,那些乱党接下来肯定会组织叛军去攻打不肯归附他们的地方,但要与贵军对阵,想必他们应该不至于要自寻死路。” 李凒当然不敢质疑海汉军的声威,只能强行解释一番,以表明自己的立场。 钱天敦道:“那世子是希望先礼后兵,还是直接出兵攻打汉城?” 李凒应道:“在下不善军事,岂敢在两位将军面前胡言。” 钱天敦道:“无妨,世子是在汉城长大,对城中情况和朝野状况都比我们熟悉得多,在采取行动之前,我们当然也需要听一听世子的意见。” 王汤姆也说道:“钱将军说的不是客气话,世子能够提供的信息,对我们来说很有参考价值。特别是对于目前还在城里的文武官员,哪些人可信,哪些人不可信,哪些人是真正的危险人物,我想世子一定比我们更清楚。如果世子能多提供一些意见,也可避免我们在行动中误伤了好人。” 王汤姆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李凒却觉得后背隐隐发凉。他不是第一次跟王汤姆打交道,知道这名海汉将领看似大大咧咧,十分豪放,但实则心思缜密,说话做事都极有目的,绝对不会浪费口水说一堆废话。 王汤姆想让李凒提供信息来避免误伤好人,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动武的准备,而且会顺便借着这个机会,除掉一些特定目标。至于哪些人是要重点关照的“危险人物”,王汤姆给了李凒一个点名的机会。 换句话说,这便是暗示李凒可以借着这个机会,以合理合法的手段除掉所有可能挡住他前进道路的人。 不管是朝廷高官还是王室成员,任何让李倧或他不便出手收拾的对象,在当下这种局势中,海汉人都可以毫不费力地安插一个谋逆罪名,然后让其从世间消失。 这样的对象有吗?不但有,而且为数不少。 从1392年李成桂取代王氏高丽建国算起,李氏一族统治朝鲜已有二百余年,氏族早就庞大无比,几乎每一代都会有若干试图染指王位的野心家,李倧自己便是实现了这一目标的其中之一。而在他登基后尝试推翻他取而代之者也不是少数,只是迄今为止尚无真正的成功者罢了。 但王室成员大多没有实权,只有一个领俸禄时才有用的头衔,就算想造反,其实也很难自行组织起足够的兵马和后勤支援,想要获得朝廷各部高官的认可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真正的威胁,其实是那些潜伏在朝堂之上,表面上效忠王座上的统治者,暗地里却勾结串联,试图另行推出一位新统治者,以便让自己成为摄政大臣的阴谋家。 在李倧执政这十几年期间,不管是心怀不满的王室成员,还是野心勃勃的臣子,都一直在不断地涌现出来。李倧杀了不少,还流放了许多,试图以此来杜绝政变的传统在自己身上发生,但这种尝试最终还是失败了。 李倧不是不知道有些人的野心,但站在他的位置上,也并不是想除掉谁就能除掉谁,有些人要是没了,可能会比他们活着时带来的麻烦更多。他需要这些人来保持各个派系的平衡,需要他们来治理国家。 但这样的平衡极难长期保持下去,在李倧还没能想出一个万全的处理之策时,他苦心维持的平衡便已经崩盘了。 李凒最近几年辅助父亲执掌朝政,自然也是见证了这些明里暗里的权力斗争,也大致知道父亲信任谁,讨厌谁,忌惮谁。在赶回国的途中,他就不下百次地在脑海中反复回忆了这些名单,琢磨到底是哪些胆大包天之徒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举。 而在此同时他也暗下决心,自己若是他日登基掌权,绝不可像父亲一样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只要发现于己不利者,一定要尽早铲除,绝不可坐视其发展壮大,直至尾大不掉。 但这种事要具体怎么做,李凒却没多少经验,他父亲杀的人流放的人,几乎都是公开跳出来造反的人,并没有传授给他什么厉害手段。要怎样找理由安排罪名除掉那些朝堂内外的隐患,李凒其实并无良策。 这或许也是他为何在听到王汤姆先前提出的条件后,没有作什么商量便答应下来的原因之一。今后有这样一个专门对付野心家的机构,或许并不是什么坏事。 但成立机构的事尚远,王汤姆似乎也不打算等到那个时候才开始对朝鲜王室和官场上的异己分子动手。只要李凒发话,那么海汉军便会趁着这个平乱的机会,顺便就帮他把那些朝堂内外的麻烦人物一并解决了。 正文 第2310章 此时此刻的汉城里有哪些人是该杀的?这个问题让李凒稍稍花了一些时间来思考。王汤姆和钱天敦也不催促,就静静地等着他的答复。 在当下这一刻,李凒对海汉将领提出的建议表现出了犹豫。但王汤姆和钱天敦并不能肯定他的沉默究竟是因为要决定这些人的生死,还是在盘算他们的生死对局势变化会起到怎样的推动作用。 决定他人生死,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这还关系到一个国家的统治权。李凒或许已经掌握了治理国家的基本能力,但他还没有成熟到漠视他人生死的程度,何况这当中有很多都是他认识多年甚至时常碰面的人。 以前这种艰难的选择当然是由国王李倧来决断,但现在李倧生死不明,那就得由身为王世子的李凒来负起这个责任了。 “这样做,会死很多人!”李凒终于开口,却没有给出具体的目标,而是先发表了一句感慨。 “是的,会死很多人。”王汤姆点点头对他的看法表示了赞同:“但这样做是为了避免更多的人在这场叛乱中丢掉性命。” “可以把话说得更简单一点。”钱天敦对于王汤姆的开导显然并不满意,所以他的表态更加直接,也更为冷酷:“世子要想坐稳王位,就得先把绊脚石都清理干净。对我们来说,攻打汉城过程中产生的伤亡,跟城破之后处理那些乱党,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钱天敦认为李凒的犹豫只是伪作,或者说他所在意的大概只是那些有影响力的大人物的生死,至于海汉军攻打汉城的过程中会死多少普通人,李凒可并没有那么在意,他刚才还在一直催促海汉快些出兵。 认为普通人的性命只是达成目的的工具,这当然也是统治者的共同特征之一,李凒虽然还没正式坐上那个位置,但也已经形成了这样的价值观。只是他的修为还差了半步,对于那些跟自己同处一个阶层的人,还仍然有些狠不下心使用非常手段。 海汉因为统治阶层的特殊性,从未出现过血腥的高层内斗,所有的武力手段基本都用在了对外扩张的战场上。但这并不意味着海汉高官便是什么善人,特别是常年在海外领军打仗的这些将领,哪个不是杀伐果断的狠人。 一道军令下去,便可能意味着成百上千人失去性命。他们在外征战多年,早就见惯生死,更何况死去的那些人绝大多数都是海汉军的对手,不值得给予同情。 海汉想扶持李凒上位,那么明里暗里阻碍此事达成的人或势力,便是需要被铲除的对象。这些人死了之后或许会对朝鲜国朝野造成一定程度的混乱,但长远来看,对李凒接掌大权是有好处的。 李凒又沉默了一阵,或是在权衡其中利弊,良久才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拜托贵军做得干净一些,不要再留下任何后患!”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此时此刻的汉城里有哪些人是该杀的?这个问题让李凒稍稍花了一些时间来思考。王汤姆和钱天敦也不催促,就静静地等着他的答复。 在当下这一刻,李凒对海汉将领提出的建议表现出了犹豫。但王汤姆和钱天敦并不能肯定他的沉默究竟是因为要决定这些人的生死,还是在盘算他们的生死对局势变化会起到怎样的推动作用。 决定他人生死,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这还关系到一个国家的统治权。李凒或许已经掌握了治理国家的基本能力,但他还没有成熟到漠视他人生死的程度,何况这当中有很多都是他认识多年甚至时常碰面的人。 以前这种艰难的选择当然是由国王李倧来决断,但现在李倧生死不明,那就得由身为王世子的李凒来负起这个责任了。 “这样做,会死很多人!”李凒终于开口,却没有给出具体的目标,而是先发表了一句感慨。 “是的,会死很多人。”王汤姆点点头对他的看法表示了赞同:“但这样做是为了避免更多的人在这场叛乱中丢掉性命。” “可以把话说得更简单一点。”钱天敦对于王汤姆的开导显然并不满意,所以他的表态更加直接,也更为冷酷:“世子要想坐稳王位,就得先把绊脚石都清理干净。对我们来说,攻打汉城过程中产生的伤亡,跟城破之后处理那些乱党,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钱天敦认为李凒的犹豫只是伪作,或者说他所在意的大概只是那些有影响力的大人物的生死,至于海汉军攻打汉城的过程中会死多少普通人,李凒可并没有那么在意,他刚才还在一直催促海汉快些出兵。 认为普通人的性命只是达成目的的工具,这当然也是统治者的共同特征之一,李凒虽然还没正式坐上那个位置,但也已经形成了这样的价值观。只是他的修为还差了半步,对于那些跟自己同处一个阶层的人,还仍然有些狠不下心使用非常手段。 海汉因为统治阶层的特殊性,从未出现过血腥的高层内斗,所有的武力手段基本都用在了对外扩张的战场上。但这并不意味着海汉高官便是什么善人,特别是常年在海外领军打仗的这些将领,哪个不是杀伐果断的狠人。 一道军令下去,便可能意味着成百上千人失去性命。他们在外征战多年,早就见惯生死,更何况死去的那些人绝大多数都是海汉军的对手,不值得给予同情。 海汉想扶持李凒上位,那么明里暗里阻碍此事达成的人或势力,便是需要被铲除的对象。这些人死了之后或许会对朝鲜国朝野造成一定程度的混乱,但长远来看,对李凒接掌大权是有好处的。 李凒又沉默了一阵,或是在权衡其中利弊,良久才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拜托贵军做得干净一些,不要再留下任何后患!” 此时此刻的汉城里有哪些人是该杀的?这个问题让李凒稍稍花了一些时间来思考。王汤姆和钱天敦也不催促,就静静地等着他的答复。 在当下这一刻,李凒对海汉将领提出的建议表现出了犹豫。但王汤姆和钱天敦并不能肯定他的沉默究竟是因为要决定这些人的生死,还是在盘算他们的生死对局势变化会起到怎样的推动作用。 决定他人生死,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这还关系到一个国家的统治权。李凒或许已经掌握了治理国家的基本能力,但他还没有成熟到漠视他人生死的程度,何况这当中有很多都是他认识多年甚至时常碰面的人。 以前这种艰难的选择当然是由国王李倧来决断,但现在李倧生死不明,那就得由身为王世子的李凒来负起这个责任了。 “这样做,会死很多人!”李凒终于开口,却没有给出具体的目标,而是先发表了一句感慨。 “是的,会死很多人。”王汤姆点点头对他的看法表示了赞同:“但这样做是为了避免更多的人在这场叛乱中丢掉性命。” “可以把话说得更简单一点。”钱天敦对于王汤姆的开导显然并不满意,所以他的表态更加直接,也更为冷酷:“世子要想坐稳王位,就得先把绊脚石都清理干净。对我们来说,攻打汉城过程中产生的伤亡,跟城破之后处理那些乱党,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钱天敦认为李凒的犹豫只是伪作,或者说他所在意的大概只是那些有影响力的大人物的生死,至于海汉军攻打汉城的过程中会死多少普通人,李凒可并没有那么在意,他刚才还在一直催促海汉快些出兵。 认为普通人的性命只是达成目的的工具,这当然也是统治者的共同特征之一,李凒虽然还没正式坐上那个位置,但也已经形成了这样的价值观。只是他的修为还差了半步,对于那些跟自己同处一个阶层的人,还仍然有些狠不下心使用非常手段。 海汉因为统治阶层的特殊性,从未出现过血腥的高层内斗,所有的武力手段基本都用在了对外扩张的战场上。但这并不意味着海汉高官便是什么善人,特别是常年在海外领军打仗的这些将领,哪个不是杀伐果断的狠人。 一道军令下去,便可能意味着成百上千人失去性命。他们在外征战多年,早就见惯生死,更何况死去的那些人绝大多数都是海汉军的对手,不值得给予同情。 海汉想扶持李凒上位,那么明里暗里阻碍此事达成的人或势力,便是需要被铲除的对象。这些人死了之后或许会对朝鲜国朝野造成一定程度的混乱,但长远来看,对李凒接掌大权是有好处的。 李凒又沉默了一阵,或是在权衡其中利弊,良久才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拜托贵军做得干净一些,不要再留下任何后患!” 此时此刻的汉城里有哪些人是该杀的?这个问题让李凒稍稍花了一些时间来思考。王汤姆和钱天敦也不催促,就静静地等着他的答复。 在当下这一刻,李凒对海汉将领提出的建议表现出了犹豫。但王汤姆和钱天敦并不能肯定他的沉默究竟是因为要决定这些人的生死,还是在盘算他们的生死对局势变化会起到怎样的推动作用。 决定他人生死,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这还关系到一个国家的统治权。李凒或许已经掌握了治理国家的基本能力,但他还没有成熟到漠视他人生死的程度,何况这当中有很多都是他认识多年甚至时常碰面的人。 以前这种艰难的选择当然是由国王李倧来决断,但现在李倧生死不明,那就得由身为王世子的李凒来负起这个责任了。 “这样做,会死很多人!”李凒终于开口,却没有给出具体的目标,而是先发表了一句感慨。 “是的,会死很多人。”王汤姆点点头对他的看法表示了赞同:“但这样做是为了避免更多的人在这场叛乱中丢掉性命。” “可以把话说得更简单一点。”钱天敦对于王汤姆的开导显然并不满意,所以他的表态更加直接,也更为冷酷:“世子要想坐稳王位,就得先把绊脚石都清理干净。对我们来说,攻打汉城过程中产生的伤亡,跟城破之后处理那些乱党,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钱天敦认为李凒的犹豫只是伪作,或者说他所在意的大概只是那些有影响力的大人物的生死,至于海汉军攻打汉城的过程中会死多少普通人,李凒可并没有那么在意,他刚才还在一直催促海汉快些出兵。 认为普通人的性命只是达成目的的工具,这当然也是统治者的共同特征之一,李凒虽然还没正式坐上那个位置,但也已经形成了这样的价值观。只是他的修为还差了半步,对于那些跟自己同处一个阶层的人,还仍然有些狠不下心使用非常手段。 海汉因为统治阶层的特殊性,从未出现过血腥的高层内斗,所有的武力手段基本都用在了对外扩张的战场上。但这并不意味着海汉高官便是什么善人,特别是常年在海外领军打仗的这些将领,哪个不是杀伐果断的狠人。 一道军令下去,便可能意味着成百上千人失去性命。他们在外征战多年,早就见惯生死,更何况死去的那些人绝大多数都是海汉军的对手,不值得给予同情。 海汉想扶持李凒上位,那么明里暗里阻碍此事达成的人或势力,便是需要被铲除的对象。这些人死了之后或许会对朝鲜国朝野造成一定程度的混乱,但长远来看,对李凒接掌大权是有好处的。 李凒又沉默了一阵,或是在权衡其中利弊,良久才开口道:“既然如此,那就拜托贵军做得干净一些,不要再留下任何后患!” 正文 第2311章 距离江华岛百里外的汉江江畔,便是朝鲜国的京都汉城。不过此时的汉城已经不复往日的繁华景象,自大乱之日开始的封城已经进入到三十三天,如今每日通过四大城门穿梭进出的就只有全副武装的军人,城外几乎无人知道此时的城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但即便没有直接的消息来源,也还是会有一些蛛丝马迹显露出来,这些痕迹落在有心人眼中,便会据此推算出更多的信息。 距离汉城南侧崇礼门外不远的官道旁,有一大片非常显眼的宅院,占地百亩,红墙碧瓦,大门十分宽大,可容车马直接出入,院落中还建有一处四层高的塔楼,据说在顶层上甚至能越过城墙看到城里的一部分宫殿,向南也能看到几里外的汉江江岸。 这座木结构的塔楼并非古建筑,而是去年秋末开始修建,直到今年年中才完工。在建筑技术并不发达的朝鲜,这样的工期已经算是非常快了。这种高度的建筑显然是有违规制,但官府却从没为此来找过麻烦,原因也很简单,这处大院的主人,官府实在得罪不起。 塔楼建成之日,楼顶上便飘扬着一面红蓝双色旗,寓意此地的真正归属。这里不仅是海汉驻汉城外交官署,同时也是海汉银行、金盾护运这两大官方背景商业机构的汉城分号所在地。时至今日,塔楼上的双色旗依然没有降下,只是整个机构已经迫于形势暂停了对外运营。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距离江华岛百里外的汉江江畔,便是朝鲜国的京都汉城。不过此时的汉城已经不复往日的繁华景象,自大乱之日开始的封城已经进入到三十三天,如今每日通过四大城门穿梭进出的就只有全副武装的军人,城外几乎无人知道此时的城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但即便没有直接的消息来源,也还是会有一些蛛丝马迹显露出来,这些痕迹落在有心人眼中,便会据此推算出更多的信息。 距离汉城南侧崇礼门外不远的官道旁,有一大片非常显眼的宅院,占地百亩,红墙碧瓦,大门十分宽大,可容车马直接出入,院落中还建有一处四层高的塔楼,据说在顶层上甚至能越过城墙看到城里的一部分宫殿,向南也能看到几里外的汉江江岸。 这座木结构的塔楼并非古建筑,而是去年秋末开始修建,直到今年年中才完工。在建筑技术并不发达的朝鲜,这样的工期已经算是非常快了。这种高度的建筑显然是有违规制,但官府却从没为此来找过麻烦,原因也很简单,这处大院的主人,官府实在得罪不起。 塔楼建成之日,楼顶上便飘扬着一面红蓝双色旗,寓意此地的真正归属。这里不仅是海汉驻汉城外交官署,同时也是海汉银行、金盾护运这两大官方背景商业机构的汉城分号所在地。时至今日,塔楼上的双色旗依然没有降下,只是整个机构已经迫于形势暂停了对外运营。 距离江华岛百里外的汉江江畔,便是朝鲜国的京都汉城。不过此时的汉城已经不复往日的繁华景象,自大乱之日开始的封城已经进入到三十三天,如今每日通过四大城门穿梭进出的就只有全副武装的军人,城外几乎无人知道此时的城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但即便没有直接的消息来源,也还是会有一些蛛丝马迹显露出来,这些痕迹落在有心人眼中,便会据此推算出更多的信息。 距离汉城南侧崇礼门外不远的官道旁,有一大片非常显眼的宅院,占地百亩,红墙碧瓦,大门十分宽大,可容车马直接出入,院落中还建有一处四层高的塔楼,据说在顶层上甚至能越过城墙看到城里的一部分宫殿,向南也能看到几里外的汉江江岸。 这座木结构的塔楼并非古建筑,而是去年秋末开始修建,直到今年年中才完工。在建筑技术并不发达的朝鲜,这样的工期已经算是非常快了。这种高度的建筑显然是有违规制,但官府却从没为此来找过麻烦,原因也很简单,这处大院的主人,官府实在得罪不起。 塔楼建成之日,楼顶上便飘扬着一面红蓝双色旗,寓意此地的真正归属。这里不仅是海汉驻汉城外交官署,同时也是海汉银行、金盾护运这两大官方背景商业机构的汉城分号所在地。时至今日,塔楼上的双色旗依然没有降下,只是整个机构已经迫于形势暂停了对外运营。 距离江华岛百里外的汉江江畔,便是朝鲜国的京都汉城。不过此时的汉城已经不复往日的繁华景象,自大乱之日开始的封城已经进入到三十三天,如今每日通过四大城门穿梭进出的就只有全副武装的军人,城外几乎无人知道此时的城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但即便没有直接的消息来源,也还是会有一些蛛丝马迹显露出来,这些痕迹落在有心人眼中,便会据此推算出更多的信息。 距离汉城南侧崇礼门外不远的官道旁,有一大片非常显眼的宅院,占地百亩,红墙碧瓦,大门十分宽大,可容车马直接出入,院落中还建有一处四层高的塔楼,据说在顶层上甚至能越过城墙看到城里的一部分宫殿,向南也能看到几里外的汉江江岸。 这座木结构的塔楼并非古建筑,而是去年秋末开始修建,直到今年年中才完工。在建筑技术并不发达的朝鲜,这样的工期已经算是非常快了。这种高度的建筑显然是有违规制,但官府却从没为此来找过麻烦,原因也很简单,这处大院的主人,官府实在得罪不起。 塔楼建成之日,楼顶上便飘扬着一面红蓝双色旗,寓意此地的真正归属。这里不仅是海汉驻汉城外交官署,同时也是海汉银行、金盾护运这两大官方背景商业机构的汉城分号所在地。时至今日,塔楼上的双色旗依然没有降下,只是整个机构已经迫于形势暂停了对外运营。 距离江华岛百里外的汉江江畔,便是朝鲜国的京都汉城。不过此时的汉城已经不复往日的繁华景象,自大乱之日开始的封城已经进入到三十三天,如今每日通过四大城门穿梭进出的就只有全副武装的军人,城外几乎无人知道此时的城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但即便没有直接的消息来源,也还是会有一些蛛丝马迹显露出来,这些痕迹落在有心人眼中,便会据此推算出更多的信息。 距离汉城南侧崇礼门外不远的官道旁,有一大片非常显眼的宅院,占地百亩,红墙碧瓦,大门十分宽大,可容车马直接出入,院落中还建有一处四层高的塔楼,据说在顶层上甚至能越过城墙看到城里的一部分宫殿,向南也能看到几里外的汉江江岸。 这座木结构的塔楼并非古建筑,而是去年秋末开始修建,直到今年年中才完工。在建筑技术并不发达的朝鲜,这样的工期已经算是非常快了。这种高度的建筑显然是有违规制,但官府却从没为此来找过麻烦,原因也很简单,这处大院的主人,官府实在得罪不起。 塔楼建成之日,楼顶上便飘扬着一面红蓝双色旗,寓意此地的真正归属。这里不仅是海汉驻汉城外交官署,同时也是海汉银行、金盾护运这两大官方背景商业机构的汉城分号所在地。时至今日,塔楼上的双色旗依然没有降下,只是整个机构已经迫于形势暂停了对外运营。 距离江华岛百里外的汉江江畔,便是朝鲜国的京都汉城。不过此时的汉城已经不复往日的繁华景象,自大乱之日开始的封城已经进入到三十三天,如今每日通过四大城门穿梭进出的就只有全副武装的军人,城外几乎无人知道此时的城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但即便没有直接的消息来源,也还是会有一些蛛丝马迹显露出来,这些痕迹落在有心人眼中,便会据此推算出更多的信息。 距离汉城南侧崇礼门外不远的官道旁,有一大片非常显眼的宅院,占地百亩,红墙碧瓦,大门十分宽大,可容车马直接出入,院落中还建有一处四层高的塔楼,据说在顶层上甚至能越过城墙看到城里的一部分宫殿,向南也能看到几里外的汉江江岸。 这座木结构的塔楼并非古建筑,而是去年秋末开始修建,直到今年年中才完工。在建筑技术并不发达的朝鲜,这样的工期已经算是非常快了。这种高度的建筑显然是有违规制,但官府却从没为此来找过麻烦,原因也很简单,这处大院的主人,官府实在得罪不起。 塔楼建成之日,楼顶上便飘扬着一面红蓝双色旗,寓意此地的真正归属。这里不仅是海汉驻汉城外交官署,同时也是海汉银行、金盾护运这两大官方背景商业机构的汉城分号所在地。时至今日,塔楼上的双色旗依然没有降下,只是整个机构已经迫于形势暂停了对外运营。 距离江华岛百里外的汉江江畔,便是朝鲜国的京都汉城。不过此时的汉城已经不复往日的繁华景象,自大乱之日开始的封城已经进入到三十三天,如今每日通过四大城门穿梭进出的就只有全副武装的军人,城外几乎无人知道此时的城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但即便没有直接的消息来源,也还是会有一些蛛丝马迹显露出来,这些痕迹落在有心人眼中,便会据此推算出更多的信息。 距离汉城南侧崇礼门外不远的官道旁,有一大片非常显眼的宅院,占地百亩,红墙碧瓦,大门十分宽大,可容车马直接出入,院落中还建有一处四层高的塔楼,据说在顶层上甚至能越过城墙看到城里的一部分宫殿,向南也能看到几里外的汉江江岸。 这座木结构的塔楼并非古建筑,而是去年秋末开始修建,直到今年年中才完工。在建筑技术并不发达的朝鲜,这样的工期已经算是非常快了。这种高度的建筑显然是有违规制,但官府却从没为此来找过麻烦,原因也很简单,这处大院的主人,官府实在得罪不起。 塔楼建成之日,楼顶上便飘扬着一面红蓝双色旗,寓意此地的真正归属。这里不仅是海汉驻汉城外交官署,同时也是海汉银行、金盾护运这两大官方背景商业机构的汉城分号所在地。时至今日,塔楼上的双色旗依然没有降下,只是整个机构已经迫于形势暂停了对外运营。 距离江华岛百里外的汉江江畔,便是朝鲜国的京都汉城。不过此时的汉城已经不复往日的繁华景象,自大乱之日开始的封城已经进入到三十三天,如今每日通过四大城门穿梭进出的就只有全副武装的军人,城外几乎无人知道此时的城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但即便没有直接的消息来源,也还是会有一些蛛丝马迹显露出来,这些痕迹落在有心人眼中,便会据此推算出更多的信息。 距离汉城南侧崇礼门外不远的官道旁,有一大片非常显眼的宅院,占地百亩,红墙碧瓦,大门十分宽大,可容车马直接出入,院落中还建有一处四层高的塔楼,据说在顶层上甚至能越过城墙看到城里的一部分宫殿,向南也能看到几里外的汉江江岸。 这座木结构的塔楼并非古建筑,而是去年秋末开始修建,直到今年年中才完工。在建筑技术并不发达的朝鲜,这样的工期已经算是非常快了。这种高度的建筑显然是有违规制,但官府却从没为此来找过麻烦,原因也很简单,这处大院的主人,官府实在得罪不起。 塔楼建成之日,楼顶上便飘扬着一面红蓝双色旗,寓意此地的真正归属。 正文 第2312章 这处院落原本是朝鲜国某位高官的私宅,当初海汉在汉城外盘下这个地方的时候,便是因为军方看中这里地方够大且与城池间的距离比较合适,认为在非常时期可以将这里作为指挥中心使用。拿下之后便立刻对这里实施了一定程度的改扩建,并在外围重新修砌了高墙,以满足军事用途的要求。 当然改造最为明显的地方,便是在这里建起了木结构的四层塔楼,可将方圆数里内的情况尽收眼底,甚至连城墙上的布防也不在话下。朝鲜方面虽然明知这塔楼的用途不善,但慑于海汉的威势,也不敢公开提出异议。 但在建成之后的这段时间里,这处塔楼发挥的功能实在有限,更多时候是被本地人视作了海汉的象征,甚至民间就将这里称作了“海汉塔”。王汤姆一度还很后悔,早知道朝鲜方面不敢出声反对,当初做方案的时候就该再加几层上去,索性建得更高一些,把城里也一并纳入监视范围。 当然了,这极有可能只是王汤姆的玩笑话而已。真要再加高几层,工程量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到现在都未必能完工,军方也不会乐意花那么长的时间去等这个华而不实的项目。毕竟那个时候又有谁能想到,时隔一年之后汉城就出事了,这塔楼立刻就派上了用场。 然而梅百计想的却不是这里到底适不适合当海汉军的指挥中心,而是海汉军既然会征用此地,那岂不是就意味着自己终于能撤离汉城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这处院落原本是朝鲜国某位高官的私宅,当初海汉在汉城外盘下这个地方的时候,便是因为军方看中这里地方够大且与城池间的距离比较合适,认为在非常时期可以将这里作为指挥中心使用。拿下之后便立刻对这里实施了一定程度的改扩建,并在外围重新修砌了高墙,以满足军事用途的要求。 当然改造最为明显的地方,便是在这里建起了木结构的四层塔楼,可将方圆数里内的情况尽收眼底,甚至连城墙上的布防也不在话下。朝鲜方面虽然明知这塔楼的用途不善,但慑于海汉的威势,也不敢公开提出异议。 但在建成之后的这段时间里,这处塔楼发挥的功能实在有限,更多时候是被本地人视作了海汉的象征,甚至民间就将这里称作了“海汉塔”。王汤姆一度还很后悔,早知道朝鲜方面不敢出声反对,当初做方案的时候就该再加几层上去,索性建得更高一些,把城里也一并纳入监视范围。 当然了,这极有可能只是王汤姆的玩笑话而已。真要再加高几层,工程量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到现在都未必能完工,军方也不会乐意花那么长的时间去等这个华而不实的项目。毕竟那个时候又有谁能想到,时隔一年之后汉城就出事了,这塔楼立刻就派上了用场。 然而梅百计想的却不是这里到底适不适合当海汉军的指挥中心,而是海汉军既然会征用此地,那岂不是就意味着自己终于能撤离汉城了? 这处院落原本是朝鲜国某位高官的私宅,当初海汉在汉城外盘下这个地方的时候,便是因为军方看中这里地方够大且与城池间的距离比较合适,认为在非常时期可以将这里作为指挥中心使用。拿下之后便立刻对这里实施了一定程度的改扩建,并在外围重新修砌了高墙,以满足军事用途的要求。 当然改造最为明显的地方,便是在这里建起了木结构的四层塔楼,可将方圆数里内的情况尽收眼底,甚至连城墙上的布防也不在话下。朝鲜方面虽然明知这塔楼的用途不善,但慑于海汉的威势,也不敢公开提出异议。 但在建成之后的这段时间里,这处塔楼发挥的功能实在有限,更多时候是被本地人视作了海汉的象征,甚至民间就将这里称作了“海汉塔”。王汤姆一度还很后悔,早知道朝鲜方面不敢出声反对,当初做方案的时候就该再加几层上去,索性建得更高一些,把城里也一并纳入监视范围。 当然了,这极有可能只是王汤姆的玩笑话而已。真要再加高几层,工程量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到现在都未必能完工,军方也不会乐意花那么长的时间去等这个华而不实的项目。毕竟那个时候又有谁能想到,时隔一年之后汉城就出事了,这塔楼立刻就派上了用场。 然而梅百计想的却不是这里到底适不适合当海汉军的指挥中心,而是海汉军既然会征用此地,那岂不是就意味着自己终于能撤离汉城了? 这处院落原本是朝鲜国某位高官的私宅,当初海汉在汉城外盘下这个地方的时候,便是因为军方看中这里地方够大且与城池间的距离比较合适,认为在非常时期可以将这里作为指挥中心使用。拿下之后便立刻对这里实施了一定程度的改扩建,并在外围重新修砌了高墙,以满足军事用途的要求。 当然改造最为明显的地方,便是在这里建起了木结构的四层塔楼,可将方圆数里内的情况尽收眼底,甚至连城墙上的布防也不在话下。朝鲜方面虽然明知这塔楼的用途不善,但慑于海汉的威势,也不敢公开提出异议。 但在建成之后的这段时间里,这处塔楼发挥的功能实在有限,更多时候是被本地人视作了海汉的象征,甚至民间就将这里称作了“海汉塔”。王汤姆一度还很后悔,早知道朝鲜方面不敢出声反对,当初做方案的时候就该再加几层上去,索性建得更高一些,把城里也一并纳入监视范围。 当然了,这极有可能只是王汤姆的玩笑话而已。真要再加高几层,工程量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到现在都未必能完工,军方也不会乐意花那么长的时间去等这个华而不实的项目。毕竟那个时候又有谁能想到,时隔一年之后汉城就出事了,这塔楼立刻就派上了用场。 然而梅百计想的却不是这里到底适不适合当海汉军的指挥中心,而是海汉军既然会征用此地,那岂不是就意味着自己终于能撤离汉城了? 这处院落原本是朝鲜国某位高官的私宅,当初海汉在汉城外盘下这个地方的时候,便是因为军方看中这里地方够大且与城池间的距离比较合适,认为在非常时期可以将这里作为指挥中心使用。拿下之后便立刻对这里实施了一定程度的改扩建,并在外围重新修砌了高墙,以满足军事用途的要求。 当然改造最为明显的地方,便是在这里建起了木结构的四层塔楼,可将方圆数里内的情况尽收眼底,甚至连城墙上的布防也不在话下。朝鲜方面虽然明知这塔楼的用途不善,但慑于海汉的威势,也不敢公开提出异议。 但在建成之后的这段时间里,这处塔楼发挥的功能实在有限,更多时候是被本地人视作了海汉的象征,甚至民间就将这里称作了“海汉塔”。王汤姆一度还很后悔,早知道朝鲜方面不敢出声反对,当初做方案的时候就该再加几层上去,索性建得更高一些,把城里也一并纳入监视范围。 当然了,这极有可能只是王汤姆的玩笑话而已。真要再加高几层,工程量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到现在都未必能完工,军方也不会乐意花那么长的时间去等这个华而不实的项目。毕竟那个时候又有谁能想到,时隔一年之后汉城就出事了,这塔楼立刻就派上了用场。 然而梅百计想的却不是这里到底适不适合当海汉军的指挥中心,而是海汉军既然会征用此地,那岂不是就意味着自己终于能撤离汉城了? 这处院落原本是朝鲜国某位高官的私宅,当初海汉在汉城外盘下这个地方的时候,便是因为军方看中这里地方够大且与城池间的距离比较合适,认为在非常时期可以将这里作为指挥中心使用。拿下之后便立刻对这里实施了一定程度的改扩建,并在外围重新修砌了高墙,以满足军事用途的要求。 当然改造最为明显的地方,便是在这里建起了木结构的四层塔楼,可将方圆数里内的情况尽收眼底,甚至连城墙上的布防也不在话下。朝鲜方面虽然明知这塔楼的用途不善,但慑于海汉的威势,也不敢公开提出异议。 但在建成之后的这段时间里,这处塔楼发挥的功能实在有限,更多时候是被本地人视作了海汉的象征,甚至民间就将这里称作了“海汉塔”。王汤姆一度还很后悔,早知道朝鲜方面不敢出声反对,当初做方案的时候就该再加几层上去,索性建得更高一些,把城里也一并纳入监视范围。 当然了,这极有可能只是王汤姆的玩笑话而已。真要再加高几层,工程量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到现在都未必能完工,军方也不会乐意花那么长的时间去等这个华而不实的项目。毕竟那个时候又有谁能想到,时隔一年之后汉城就出事了,这塔楼立刻就派上了用场。 然而梅百计想的却不是这里到底适不适合当海汉军的指挥中心,而是海汉军既然会征用此地,那岂不是就意味着自己终于能撤离汉城了? 这处院落原本是朝鲜国某位高官的私宅,当初海汉在汉城外盘下这个地方的时候,便是因为军方看中这里地方够大且与城池间的距离比较合适,认为在非常时期可以将这里作为指挥中心使用。拿下之后便立刻对这里实施了一定程度的改扩建,并在外围重新修砌了高墙,以满足军事用途的要求。 当然改造最为明显的地方,便是在这里建起了木结构的四层塔楼,可将方圆数里内的情况尽收眼底,甚至连城墙上的布防也不在话下。朝鲜方面虽然明知这塔楼的用途不善,但慑于海汉的威势,也不敢公开提出异议。 但在建成之后的这段时间里,这处塔楼发挥的功能实在有限,更多时候是被本地人视作了海汉的象征,甚至民间就将这里称作了“海汉塔”。王汤姆一度还很后悔,早知道朝鲜方面不敢出声反对,当初做方案的时候就该再加几层上去,索性建得更高一些,把城里也一并纳入监视范围。 当然了,这极有可能只是王汤姆的玩笑话而已。真要再加高几层,工程量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到现在都未必能完工,军方也不会乐意花那么长的时间去等这个华而不实的项目。毕竟那个时候又有谁能想到,时隔一年之后汉城就出事了,这塔楼立刻就派上了用场。 然而梅百计想的却不是这里到底适不适合当海汉军的指挥中心,而是海汉军既然会征用此地,那岂不是就意味着自己终于能撤离汉城了? 这处院落原本是朝鲜国某位高官的私宅,当初海汉在汉城外盘下这个地方的时候,便是因为军方看中这里地方够大且与城池间的距离比较合适,认为在非常时期可以将这里作为指挥中心使用。拿下之后便立刻对这里实施了一定程度的改扩建,并在外围重新修砌了高墙,以满足军事用途的要求。 当然改造最为明显的地方,便是在这里建起了木结构的四层塔楼,可将方圆数里内的情况尽收眼底,甚至连城墙上的布防也不在话下。朝鲜方面虽然明知这塔楼的用途不善,但慑于海汉的威势,也不敢公开提出异议。 但在建成之后的这段时间里,这处塔楼发挥的功能实在有限,更多时候是被本地人视作了海汉的象征,甚至民间就将这里称作了“海汉塔”。王汤姆一度还很后悔,早知道朝鲜方面不敢出声反对,当初做方案的时候就该再加几层上去,索性建得更高一些,把城里也一并纳入监视范围。 正文 第2313章 驻扎在江华岛的特战团一营二营,以及海军北海舰队,其实在李凒抵达江华岛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出征汉城的准备。王汤姆和钱天敦一直按兵不动,就是在等着跟朝鲜方面达成协议而已。 至于来谈条件的是李凒还是汉城里的乱党,倒并不是他们所关注的重点,只要能给出足够大的好处,换一方进行合作也不是不能谈。但迄今为止海汉在李凒身上已经投入了海量资源,后来者如果要想这个位置,那需要付给海汉的好处恐怕就不只是李凒承诺的那几件事了。 但奇怪的是汉城那边虽然事态逐渐平息,却一直人出面与海汉磋商,仿佛江华岛上的几千海汉兵都是空气一样。 既然人来谈判,那李凒就成了唯一的下家。不过这个下家并不知道汉城这边的真实情况,加上海汉在这一个月里不断使用各种手段让他一直处于焦虑之中,所以到了江华岛之后也再讨价还价,几乎是原封原样地答应了海汉所提的交换条件。 既然拿到好处,该办的事就不会含糊,这是海汉多来一直维持良好国际信誉的根本原则之一。不管是谈判还是动武,接下来都轮到了海汉军登场表现的时候了。 王汤姆和钱天敦在李凒回来之前就已经达成了共识,认为双方实力差距明显,汉城里的乱党应该胆子挑战海汉军,即便是发生武装冲突,应该也不会演变成两国之间的战事。 当然了,既然对方已经狠下心来造反,那大概也很难凭借口头上的恐吓施压就让其乖乖投降了。海汉军肯定得拿出点真东西,才有可能震慑住这帮胆大包天的家伙。 除此之外,也是要让李凒及其拥护者看清楚,谁才是真正有力量决定朝鲜国未来方向的人,彻底打消他们心底某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北海舰队这次出动了一大七小八艘战船,另外还有二十几艘运兵船和综合补给船,以及临时在江华岛和汉江下游征用的十几艘隶属海汉的民船。这支舰队在汉江浩浩荡荡逆流而上,气势颇为惊人。上一次出现类似的场景,大概还得上溯到前王汤姆率领舰队闯入汉江,直接兵临城下,逼着李倧在汉城外签署了与海汉结盟的条约。 海汉与朝鲜之间的关系,也正在那次强行闯入之后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时隔两之后,几乎同样的情形居然又再次在汉江上出现,所不同的是这次船队里有李凒这个王位继任者,行动那性质不再是入侵,而是协助朝鲜王世子复国。 “我在过去这一多时间里乘坐过很多次贵国的战船,但真正参与出征打仗,这其实还是第一次。” 李凒站在船头,向王汤姆坦承了自己内心的激动心情。唯一有一点不妥的地方,就是这次出征的目的地竟然是本国的京城。但只要能够顺利夺回王权,李凒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王汤姆应道:“等日后贵国水师新舰队成军,世子一定还会有机会出征别的地方。” 李凒点点头道:“北边的账,迟早都是要好好算一算的。” 两人所说,自然是指朝鲜的北邻满清。虽然去战事结束之后,北边清静了许多,但最近十几来的肯定不会就此一笔勾销。 李凒在三亚的时候,便与海汉高层有过多次交流,深知海汉打压满清的决心,而海汉要对满清动手,必然需要与朝鲜也参与其中。虽然如今朝鲜国的军事实力还没法在上与清军抗衡,但打打辅助,负责辎重后勤,倒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李凒出国留学期间多次见识过海汉军的强大武力,也会自然而然地想象未来本队能拥有与之相近的实力。如果条件允许,他也想来个御驾亲征,亲自率大军前往北方报仇。 不过一切的前提,是李凒当下能够夺回大权,否则组建新军的计划很可能就此停滞,北伐就更没指望了。 “稍后若是在江上遇到我国水师,还请王将军酌情处理。”李凒以尽量平静的语气向王汤姆提出了一个请求。 朝鲜国的水师部队战船老旧,将士缺乏作战经验,战力十分有限,在去的战事中直接被联军派去负责辎重后勤,连参与一线作战的资格都。在见识过海汉海军的作战方式之后,朝鲜国自然将其作为了效仿对象,打算另行组建一支以海汉战船为基础的新军。只是因为经费和训练等原因,目前进展不大,一部分水兵还在大同江受训,等待海汉向朝鲜交付第一批战船。 李凒心知本国水师实力薄弱,不足以对海汉海军造成实质性的威胁,才会请求王汤姆不要采取太的方式来对付汉江上的朝鲜战船。 王汤姆看了一眼李凒,沉声应道:“出事一个月了,也驻守汉城的战船到江华岛来说明一下情况,我觉得世子就必要再护着这些人了。不破不立,早些处理了反而干净。如果要等世子掌权之后再来清洗这些人,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李凒沉默不语,他知道王汤姆说得有道理,只是心里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汉城出了这么大的事,驻防汉江的水师部队向海汉通报情况寻求支援,这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这支水师部队要嘛已经彻底没了,如果此时还在汉江上活动,那必定便是叛军。 而之前王汤姆已经向他提过建议,趁着海汉军平叛的机会,处理掉那些会阻碍他今后顺利执政的绊脚石。很显然王汤姆是要将所有仍在汉城附近地区活动的朝鲜军全部视作叛军,特别是来去自如的水军。 这个时候处理这些叛军,杀了也就杀了,反正是海汉军动手,李凒倒也不用双手沾血。但要留待事后来论罪处置,就可能会出现其他的变数或阻力,到时候就算李凒想杀,也未必杀得了了。 “我们海汉有句俗话,叫做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王汤姆的目光重新转向了前方的江面:“世子可以好好琢磨一下这个道理。” 这句话对李凒并不陌生,他在三亚留学的时候便不止一次听人说过,只是在此之前未曾仔细琢磨过其中意味。此时此刻再一次听到王汤姆提及这句话,便顿时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什么是旧?持续两百多的李氏朝鲜,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归类为“旧”。什么是新?来自海汉的众多理念,相较朝鲜国就是全新的事物。 李倧李凒两父子想以效仿海汉的方式来让朝鲜国变得强大,但又不打算做出彻底的改变,那效果自然也会大打折扣。 这当然也不只是他们父子俩的责任,有很多的既得利益者并不希望现状有任何改变,更不想将属于自己的利益拱手让出,由一群外来者来做主重新分配。 有人对此忧心忡忡,有人已经按捺不住,出头抗争。海汉想要以疾风暴雨的方式扫清路障,而李凒却仍在担心动作太大打烂了自家的坛坛罐罐。 稍后,李凒将王汤姆的话转述给了自己手下的文武二人,想听听他们的看法。 安道石道:“卑职以为,此次参与叛乱者,皆可杀!此时还试图抵抗之人,更是死不足惜!海汉人愿意代劳,世子何乐而不为?” 朴弘业道:“世子率我等远渡重洋前往海汉留学,所为何事?不就正是为了日后在国内推行新政,壮大国力?微臣赞同王将军的看法,既然已经决定动手,便应施以雷霆手段,提早为世子今后执政扫清障碍!” 李凒知道自己手下这文武二人一向意见相左,所以打算听听正反双方的意见以作参考,但今天这两人居然是难得地看法一致。 李凒正待说些什么,便听外面传来一声炮响,顿时让他到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待他带着安朴二人回到甲板上,炮声已经停止。事实上从头到尾也就只响了那么一下,这至少说明并发生真正的战斗。 “是贵国水师的船,我下令开炮驱离。”王汤姆轻描淡写地说明了刚才开炮的原因。 远处的江面上,两艘战船正在努力靠往江边,唯恐被这支舰队当作靶子对待。李凒看得真切,那两艘船的确都是水师所属。不过王汤姆显然并兴趣在这种小虾米身上浪费时间,只是开炮驱离,并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李凒对这两艘船在江面游弋的目的提出疑问,既然海汉人已经是将所有在汉城地区活动的水师部队视作叛军,那此时多说无益,他也无力干涉海汉军的行动。 “世子不用担心,在江面上打不起来的。”王汤姆的语气十分淡定:“水师这些战船连接舷的机会都,如果想和我军硬拼,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李凒毫不怀疑王汤姆的话,双方实力相差实在太大,水师根本办法与其正面对抗。只是看到王汤姆如此笃定,还是让李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在王汤姆看来,这不过只是飞到眼前的蝇虫,挥挥手赶开就是了。李凒也明白,这是因为自家水师难以给海汉军制造出威胁,所以才会被如此轻视。 “如此废物,留着又有何用!”李凒心头忿忿,顿时觉得借海汉之手把这些耗费国库粮饷的窝囊废清除掉也不是什么坏事。 事实上江面所有看到这支舰队的船只,都在主动避让,留出江心的航道供他们通行。正如王汤姆所说的那样,根本就不会有人试图在江面上挑战这支舰队。 王汤姆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汉城了,从前到今,三间来了至少有七八次,但这次来汉城的目的却与过往有所不同了,他要成为这座城市的征服者。不仅仅只是像第一次来这里那样逼迫朝鲜人签署城下之盟,他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借此机会给朝鲜人一些教训,让他们学会敬畏。 同前第一次来汉城时一样,舰队在毫无阻拦的情况下就靠了岸。那些驻扎本地的水师战船,都不知道躲去了哪里,江岸边只有少量来得及离开这里的民船。 至于汉城里的军队,当然更不敢出城来阻止海汉军在江岸登陆。一个巴掌拍不响,所以这里也李凒预想的战斗发生,特战营的先头部队遇到任何抵抗,便顺利在这里登陆了。 不过这对于海汉军来说并不奇怪,汉城外一直都有塔楼盯着城内外的兵马调动,如果叛军在江岸布防,那必定也避不过监视。海汉军前一天就让押送军粮物资的船队先行来了汉城,便是吃定了叛军出城作战的打算。 李凒顺着跳板下到岸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他的人生中从未离开汉城这么长的时间,再次回到这里呼吸到故乡的空气,心底也自然生出了亲近感。 江岸附近多了不少仓库,看得出在过去的一中,这里的航运贸易增长了不少。而这些新增的贸易量从何而来,李凒当然心里有数。 然后他便注意到远处的塔楼,那玩意儿在城外的平房中实在太显眼,隔着好几里地也能一眼看到。 李凒离开汉城的时候,海汉在城外那处据点还正在大兴土木,当时塔楼刚刚开建不久,还并未像今时今日这么突出,因此李凒也不知道海汉竟然在城外修了这么一个特殊的建筑。 他很快得到了答案,那里并不是新建的佛塔,而是建在海汉据点内的一座塔楼。 李凒在留学期间多少也学了一些军事方面的知识,所以无需别人说明,他也大致能够想到海汉人修建这座特殊建筑的目的所在。 想到本国京城时时刻刻都处于海汉的监控之下,这让李凒心里很不舒服。但此时他又很需要海汉通过这座塔楼所搜集到的情报信息,这真是让他感到很是。 正文 第2314章 “大米十袋,计八百斤。”梅百计一边大声报数,一边在面前的簿子上作下记录。 每十袋大米便会写上一划,而他面前这一页上已经写完了两个正字,足足八千斤大米。这些褐色粗麻米袋上都有一个深绿色的“军”字,表明这些大米全都是军粮。 这些米并非朝鲜本地所产,而是从江浙鱼米之乡采购的上等稻米,在舟山打包装船之后运到大同江基地,这次行动时又一路运至江华岛,再转运到汉城外的这处海汉据点。 这么一圈转下来,这米的价值可就不低了,光是运费估计就够在其原产地再买四分之一的份量。不过这点花销对财大气粗的海汉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更何况这次出征汉城的行动已经得到李凒认可,相关费用悉数都将由朝鲜方面报销,自然也就包括了这些粮食和运费在内。 既然有人掏腰包买单,那各种作战物资的使用数量肯定就会将标准稍稍放宽一些了。光是这军粮大米,此次便运了小十万斤过来,基本是按一个月的战时消耗在准备。 当然了,不管是李凒还是海汉这边,没有任何人认为汉城里的叛军能在海汉军兵临城下之后坚守一个月。破城需要三天、五天,还是七天,那纯粹是看海汉军这边的紧迫感而定。 而一心指望着海汉军来到这里之后就可以撤离的梅百计最终还是被留了下来,兼职当上了临时库管,负责清点入库刚刚运到这里的众多物资。 这个差事对他来说并不复杂,不过就是负责坐镇现场记录数据而已,至于清点查验物资的具体事宜,自有下人去做,倒也不用他亲自操劳。 这样的工作让梅百计想起了多年前还在商行做事的时候,他曾做过一段时间的库管,当时所做的事情差不多也是如此这般,没想到今时今日竟然还会在异国他乡重操旧业。 当年梅百计做这工作的时候,收入不过才一个月二两银子,如今早就翻了几十倍,而且海汉军现在将他留在这里兼职,便是按照战时待遇计算薪饷,收入至少也要翻番。当然了,包括他薪饷在内的一应开支,事后也都是要由朝鲜方面来承担。 不过梅百计倒是不太在意战时待遇,因为他也很清楚,只要海汉大军到来,那么汉城的乱局就持续不了多久了,他能享受额外加薪的日子,左右不过十天半个月罢了。钱不钱的其实无所谓,他只希望这场混乱能够快些结束。 符力在名义上仍然是这处据点的负责人,不过现在军方已经接管这里作为前线指挥部,他也跟梅百计一样,暂时只能听候军方的指挥。 符力早年间其实也曾有过参军的打算,只是后来阴差阳错地进了司法部门当差,这个想法也就此束之高阁了。但没想到多年之后居然能在海外战场圆了从军梦,而且还是在王汤姆钱天敦这样的高级将领身边打下手。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大米十袋,计八百斤。”梅百计一边大声报数,一边在面前的簿子上作下记录。 每十袋大米便会写上一划,而他面前这一页上已经写完了两个正字,足足八千斤大米。这些褐色粗麻米袋上都有一个深绿色的“军”字,表明这些大米全都是军粮。 这些米并非朝鲜本地所产,而是从江浙鱼米之乡采购的上等稻米,在舟山打包装船之后运到大同江基地,这次行动时又一路运至江华岛,再转运到汉城外的这处海汉据点。 这么一圈转下来,这米的价值可就不低了,光是运费估计就够在其原产地再买四分之一的份量。不过这点花销对财大气粗的海汉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更何况这次出征汉城的行动已经得到李凒认可,相关费用悉数都将由朝鲜方面报销,自然也就包括了这些粮食和运费在内。 既然有人掏腰包买单,那各种作战物资的使用数量肯定就会将标准稍稍放宽一些了。光是这军粮大米,此次便运了小十万斤过来,基本是按一个月的战时消耗在准备。 当然了,不管是李凒还是海汉这边,没有任何人认为汉城里的叛军能在海汉军兵临城下之后坚守一个月。破城需要三天、五天,还是七天,那纯粹是看海汉军这边的紧迫感而定。 而一心指望着海汉军来到这里之后就可以撤离的梅百计最终还是被留了下来,兼职当上了临时库管,负责清点入库刚刚运到这里的众多物资。 这个差事对他来说并不复杂,不过就是负责坐镇现场记录数据而已,至于清点查验物资的具体事宜,自有下人去做,倒也不用他亲自操劳。 这样的工作让梅百计想起了多年前还在商行做事的时候,他曾做过一段时间的库管,当时所做的事情差不多也是如此这般,没想到今时今日竟然还会在异国他乡重操旧业。 当年梅百计做这工作的时候,收入不过才一个月二两银子,如今早就翻了几十倍,而且海汉军现在将他留在这里兼职,便是按照战时待遇计算薪饷,收入至少也要翻番。当然了,包括他薪饷在内的一应开支,事后也都是要由朝鲜方面来承担。 不过梅百计倒是不太在意战时待遇,因为他也很清楚,只要海汉大军到来,那么汉城的乱局就持续不了多久了,他能享受额外加薪的日子,左右不过十天半个月罢了。钱不钱的其实无所谓,他只希望这场混乱能够快些结束。 符力在名义上仍然是这处据点的负责人,不过现在军方已经接管这里作为前线指挥部,他也跟梅百计一样,暂时只能听候军方的指挥。 符力早年间其实也曾有过参军的打算,只是后来阴差阳错地进了司法部门当差,这个想法也就此束之高阁了。但没想到多年之后居然能在海外战场圆了从军梦,而且还是在王汤姆钱天敦这样的高级将领身边打下手。“大米十袋,计八百斤。”梅百计一边大声报数,一边在面前的簿子上作下记录。 每十袋大米便会写上一划,而他面前这一页上已经写完了两个正字,足足八千斤大米。这些褐色粗麻米袋上都有一个深绿色的“军”字,表明这些大米全都是军粮。 这些米并非朝鲜本地所产,而是从江浙鱼米之乡采购的上等稻米,在舟山打包装船之后运到大同江基地,这次行动时又一路运至江华岛,再转运到汉城外的这处海汉据点。 这么一圈转下来,这米的价值可就不低了,光是运费估计就够在其原产地再买四分之一的份量。不过这点花销对财大气粗的海汉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更何况这次出征汉城的行动已经得到李凒认可,相关费用悉数都将由朝鲜方面报销,自然也就包括了这些粮食和运费在内。 既然有人掏腰包买单,那各种作战物资的使用数量肯定就会将标准稍稍放宽一些了。光是这军粮大米,此次便运了小十万斤过来,基本是按一个月的战时消耗在准备。 当然了,不管是李凒还是海汉这边,没有任何人认为汉城里的叛军能在海汉军兵临城下之后坚守一个月。破城需要三天、五天,还是七天,那纯粹是看海汉军这边的紧迫感而定。 而一心指望着海汉军来到这里之后就可以撤离的梅百计最终还是被留了下来,兼职当上了临时库管,负责清点入库刚刚运到这里的众多物资。 这个差事对他来说并不复杂,不过就是负责坐镇现场记录数据而已,至于清点查验物资的具体事宜,自有下人去做,倒也不用他亲自操劳。 这样的工作让梅百计想起了多年前还在商行做事的时候,他曾做过一段时间的库管,当时所做的事情差不多也是如此这般,没想到今时今日竟然还会在异国他乡重操旧业。 当年梅百计做这工作的时候,收入不过才一个月二两银子,如今早就翻了几十倍,而且海汉军现在将他留在这里兼职,便是按照战时待遇计算薪饷,收入至少也要翻番。当然了,包括他薪饷在内的一应开支,事后也都是要由朝鲜方面来承担。 不过梅百计倒是不太在意战时待遇,因为他也很清楚,只要海汉大军到来,那么汉城的乱局就持续不了多久了,他能享受额外加薪的日子,左右不过十天半个月罢了。钱不钱的其实无所谓,他只希望这场混乱能够快些结束。 符力在名义上仍然是这处据点的负责人,不过现在军方已经接管这里作为前线指挥部,他也跟梅百计一样,暂时只能听候军方的指挥。 符力早年间其实也曾有过参军的打算,只是后来阴差阳错地进了司法部门当差,这个想法也就此束之高阁了。但没想到多年之后居然能在海外战场圆了从军梦,而且还是在王汤姆钱天敦这样的高级将领身边打下手。“大米十袋,计八百斤。”梅百计一边大声报数,一边在面前的簿子上作下记录。 每十袋大米便会写上一划,而他面前这一页上已经写完了两个正字,足足八千斤大米。这些褐色粗麻米袋上都有一个深绿色的“军”字,表明这些大米全都是军粮。 这些米并非朝鲜本地所产,而是从江浙鱼米之乡采购的上等稻米,在舟山打包装船之后运到大同江基地,这次行动时又一路运至江华岛,再转运到汉城外的这处海汉据点。 这么一圈转下来,这米的价值可就不低了,光是运费估计就够在其原产地再买四分之一的份量。不过这点花销对财大气粗的海汉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更何况这次出征汉城的行动已经得到李凒认可,相关费用悉数都将由朝鲜方面报销,自然也就包括了这些粮食和运费在内。 既然有人掏腰包买单,那各种作战物资的使用数量肯定就会将标准稍稍放宽一些了。光是这军粮大米,此次便运了小十万斤过来,基本是按一个月的战时消耗在准备。 当然了,不管是李凒还是海汉这边,没有任何人认为汉城里的叛军能在海汉军兵临城下之后坚守一个月。破城需要三天、五天,还是七天,那纯粹是看海汉军这边的紧迫感而定。 而一心指望着海汉军来到这里之后就可以撤离的梅百计最终还是被留了下来,兼职当上了临时库管,负责清点入库刚刚运到这里的众多物资。 这个差事对他来说并不复杂,不过就是负责坐镇现场记录数据而已,至于清点查验物资的具体事宜,自有下人去做,倒也不用他亲自操劳。 这样的工作让梅百计想起了多年前还在商行做事的时候,他曾做过一段时间的库管,当时所做的事情差不多也是如此这般,没想到今时今日竟然还会在异国他乡重操旧业。 当年梅百计做这工作的时候,收入不过才一个月二两银子,如今早就翻了几十倍,而且海汉军现在将他留在这里兼职,便是按照战时待遇计算薪饷,收入至少也要翻番。当然了,包括他薪饷在内的一应开支,事后也都是要由朝鲜方面来承担。 不过梅百计倒是不太在意战时待遇,因为他也很清楚,只要海汉大军到来,那么汉城的乱局就持续不了多久了,他能享受额外加薪的日子,左右不过十天半个月罢了。钱不钱的其实无所谓,他只希望这场混乱能够快些结束。 符力在名义上仍然是这处据点的负责人,不过现在军方已经接管这里作为前线指挥部,他也跟梅百计一样,暂时只能听候军方的指挥。 符力早年间其实也曾有过参军的打算,只是后来阴差阳错地进了司法部门当差,这个想法也就此束之高阁了。但没想到多年之后居然能在海外战场圆了从军梦,而且还是在王汤姆钱天敦这样的高级将领身边打下手。 正文 第2315章 不过以李凒名义向国内各地发出的诏书能够起到多大的效果,王汤姆对此并没有抱以太大的期望。这一是因为李凒在京畿道之外地区所能施加的影响力还比较有限,地方官未必会在当下就选择向他效忠;二来即便各地官府和驻军有心帮助他平定叛乱,也会因为没有足够的人力物力财力,而难以组织起出兵勤王的行动。 距离汉城发生叛乱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消息也应该早就传遍全国,但目前仅有少数地方表明态度会继续效忠国王李倧,并拒绝与乱党合作。王汤姆认为绝大多数人仍处于观望之中,要待形势明朗之后才会开始站队表态。 只要不是太糊涂的人,都明白决定今后形势走向的因素不仅仅在于汉城之内,更得看海汉这边的态度。如果海汉认为国王李倧的倒台不可接受,那么乱党就算杀光王族,也难以得到海汉的认可。反之如果乱党开出了某些条件收买了海汉,那么很可能接下来便是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过早表态有可能会让自己陷入被动,继续观望才是当下最明智的做法。不过随着王世子李凒的归国,形势正在朝着不利于乱党的方向发展。等海汉军兵临城下的消息散播出去,估计就会有聪明人开始站队了。 王汤姆道:“汉城出事的时候,没有围绕城防爆发大规模的战斗,说明城防部队也出了很大的问题,很可能是直接参与了这次的叛乱。” 钱天敦点点头道:“所以五军营和内三厅,基本上都可以划进叛军阵营。” 王汤姆补充道:“兵曹衙门的参判、参议、参知,也可以先划进去再说。” 五军营包括了训炼都监、御营厅、禁卫营、摠戎厅、守御厅五个部门,而内三厅则是指内禁卫、兼司仆、羽林卫,这些军方机构和部队都是座落在汉城内外,平时接受兵曹衙门管辖,负责汉城地区的治安防御、部队训练、后勤供应等事务。 而乱党专门挑了一个兵曹判书申景禛不在汉城的时候起事,看样子也是为了避免被他坏事。但指挥本地这些部队的行动,显然还是只能由兵曹衙门来负责,所以自申景禛以下留在汉城的兵曹衙门官员,也都有可能参与了叛乱。 钱天敦道:“以兵曹衙门的影响力,还是没法干出这么大的事,肯定上面还有人!” 王汤姆缓缓说道:“再往上数,应该就是那两位了。” 关于此次汉城叛乱的幕后黑手,王汤姆和钱天敦其实已经做过多次推算和讨论,对事情真相已经有了一些初步的判断。乱党能够一举控制住汉城地区,并且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武装冲突,就说明了其号召力和控制力很不一般,只有在朝中权势和威望都极高的人物才有可能做到。 而除了国王李倧之外的其他王室成员虽然身份高贵,但手中并无实权,没法调兵遣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不过以李凒名义向国内各地发出的诏书能够起到多大的效果,王汤姆对此并没有抱以太大的期望。这一是因为李凒在京畿道之外地区所能施加的影响力还比较有限,地方官未必会在当下就选择向他效忠;二来即便各地官府和驻军有心帮助他平定叛乱,也会因为没有足够的人力物力财力,而难以组织起出兵勤王的行动。 距离汉城发生叛乱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消息也应该早就传遍全国,但目前仅有少数地方表明态度会继续效忠国王李倧,并拒绝与乱党合作。王汤姆认为绝大多数人仍处于观望之中,要待形势明朗之后才会开始站队表态。 只要不是太糊涂的人,都明白决定今后形势走向的因素不仅仅在于汉城之内,更得看海汉这边的态度。如果海汉认为国王李倧的倒台不可接受,那么乱党就算杀光王族,也难以得到海汉的认可。反之如果乱党开出了某些条件收买了海汉,那么很可能接下来便是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过早表态有可能会让自己陷入被动,继续观望才是当下最明智的做法。不过随着王世子李凒的归国,形势正在朝着不利于乱党的方向发展。等海汉军兵临城下的消息散播出去,估计就会有聪明人开始站队了。 王汤姆道:“汉城出事的时候,没有围绕城防爆发大规模的战斗,说明城防部队也出了很大的问题,很可能是直接参与了这次的叛乱。” 钱天敦点点头道:“所以五军营和内三厅,基本上都可以划进叛军阵营。” 王汤姆补充道:“兵曹衙门的参判、参议、参知,也可以先划进去再说。” 五军营包括了训炼都监、御营厅、禁卫营、摠戎厅、守御厅五个部门,而内三厅则是指内禁卫、兼司仆、羽林卫,这些军方机构和部队都是座落在汉城内外,平时接受兵曹衙门管辖,负责汉城地区的治安防御、部队训练、后勤供应等事务。 而乱党专门挑了一个兵曹判书申景禛不在汉城的时候起事,看样子也是为了避免被他坏事。但指挥本地这些部队的行动,显然还是只能由兵曹衙门来负责,所以自申景禛以下留在汉城的兵曹衙门官员,也都有可能参与了叛乱。 钱天敦道:“以兵曹衙门的影响力,还是没法干出这么大的事,肯定上面还有人!” 王汤姆缓缓说道:“再往上数,应该就是那两位了。” 关于此次汉城叛乱的幕后黑手,王汤姆和钱天敦其实已经做过多次推算和讨论,对事情真相已经有了一些初步的判断。乱党能够一举控制住汉城地区,并且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武装冲突,就说明了其号召力和控制力很不一般,只有在朝中权势和威望都极高的人物才有可能做到。 而除了国王李倧之外的其他王室成员虽然身份高贵,但手中并无实权,没法调兵遣将。 不过以李凒名义向国内各地发出的诏书能够起到多大的效果,王汤姆对此并没有抱以太大的期望。这一是因为李凒在京畿道之外地区所能施加的影响力还比较有限,地方官未必会在当下就选择向他效忠;二来即便各地官府和驻军有心帮助他平定叛乱,也会因为没有足够的人力物力财力,而难以组织起出兵勤王的行动。 距离汉城发生叛乱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消息也应该早就传遍全国,但目前仅有少数地方表明态度会继续效忠国王李倧,并拒绝与乱党合作。王汤姆认为绝大多数人仍处于观望之中,要待形势明朗之后才会开始站队表态。 只要不是太糊涂的人,都明白决定今后形势走向的因素不仅仅在于汉城之内,更得看海汉这边的态度。如果海汉认为国王李倧的倒台不可接受,那么乱党就算杀光王族,也难以得到海汉的认可。反之如果乱党开出了某些条件收买了海汉,那么很可能接下来便是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过早表态有可能会让自己陷入被动,继续观望才是当下最明智的做法。不过随着王世子李凒的归国,形势正在朝着不利于乱党的方向发展。等海汉军兵临城下的消息散播出去,估计就会有聪明人开始站队了。 王汤姆道:“汉城出事的时候,没有围绕城防爆发大规模的战斗,说明城防部队也出了很大的问题,很可能是直接参与了这次的叛乱。” 钱天敦点点头道:“所以五军营和内三厅,基本上都可以划进叛军阵营。” 王汤姆补充道:“兵曹衙门的参判、参议、参知,也可以先划进去再说。” 五军营包括了训炼都监、御营厅、禁卫营、摠戎厅、守御厅五个部门,而内三厅则是指内禁卫、兼司仆、羽林卫,这些军方机构和部队都是座落在汉城内外,平时接受兵曹衙门管辖,负责汉城地区的治安防御、部队训练、后勤供应等事务。 而乱党专门挑了一个兵曹判书申景禛不在汉城的时候起事,看样子也是为了避免被他坏事。但指挥本地这些部队的行动,显然还是只能由兵曹衙门来负责,所以自申景禛以下留在汉城的兵曹衙门官员,也都有可能参与了叛乱。 钱天敦道:“以兵曹衙门的影响力,还是没法干出这么大的事,肯定上面还有人!” 王汤姆缓缓说道:“再往上数,应该就是那两位了。” 关于此次汉城叛乱的幕后黑手,王汤姆和钱天敦其实已经做过多次推算和讨论,对事情真相已经有了一些初步的判断。乱党能够一举控制住汉城地区,并且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武装冲突,就说明了其号召力和控制力很不一般,只有在朝中权势和威望都极高的人物才有可能做到。 而除了国王李倧之外的其他王室成员虽然身份高贵,但手中并无实权,没法调兵遣将。 不过以李凒名义向国内各地发出的诏书能够起到多大的效果,王汤姆对此并没有抱以太大的期望。这一是因为李凒在京畿道之外地区所能施加的影响力还比较有限,地方官未必会在当下就选择向他效忠;二来即便各地官府和驻军有心帮助他平定叛乱,也会因为没有足够的人力物力财力,而难以组织起出兵勤王的行动。 距离汉城发生叛乱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消息也应该早就传遍全国,但目前仅有少数地方表明态度会继续效忠国王李倧,并拒绝与乱党合作。王汤姆认为绝大多数人仍处于观望之中,要待形势明朗之后才会开始站队表态。 只要不是太糊涂的人,都明白决定今后形势走向的因素不仅仅在于汉城之内,更得看海汉这边的态度。如果海汉认为国王李倧的倒台不可接受,那么乱党就算杀光王族,也难以得到海汉的认可。反之如果乱党开出了某些条件收买了海汉,那么很可能接下来便是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过早表态有可能会让自己陷入被动,继续观望才是当下最明智的做法。不过随着王世子李凒的归国,形势正在朝着不利于乱党的方向发展。等海汉军兵临城下的消息散播出去,估计就会有聪明人开始站队了。 王汤姆道:“汉城出事的时候,没有围绕城防爆发大规模的战斗,说明城防部队也出了很大的问题,很可能是直接参与了这次的叛乱。” 钱天敦点点头道:“所以五军营和内三厅,基本上都可以划进叛军阵营。” 王汤姆补充道:“兵曹衙门的参判、参议、参知,也可以先划进去再说。” 五军营包括了训炼都监、御营厅、禁卫营、摠戎厅、守御厅五个部门,而内三厅则是指内禁卫、兼司仆、羽林卫,这些军方机构和部队都是座落在汉城内外,平时接受兵曹衙门管辖,负责汉城地区的治安防御、部队训练、后勤供应等事务。 而乱党专门挑了一个兵曹判书申景禛不在汉城的时候起事,看样子也是为了避免被他坏事。但指挥本地这些部队的行动,显然还是只能由兵曹衙门来负责,所以自申景禛以下留在汉城的兵曹衙门官员,也都有可能参与了叛乱。 钱天敦道:“以兵曹衙门的影响力,还是没法干出这么大的事,肯定上面还有人!” 王汤姆缓缓说道:“再往上数,应该就是那两位了。” 关于此次汉城叛乱的幕后黑手,王汤姆和钱天敦其实已经做过多次推算和讨论,对事情真相已经有了一些初步的判断。乱党能够一举控制住汉城地区,并且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武装冲突,就说明了其号召力和控制力很不一般,只有在朝中权势和威望都极高的人物才有可能做到。 而除了国王李倧之外的其他王室成员虽然身份高贵,但手中并无实权,没法调兵遣将。 正文 第2316章 从1394年太祖李成桂将都城从开京南迁至汉城以来,这座城市成为朝鲜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已有两百余年。虽然汉城地处朝鲜半岛中部腹地,按理说位置比较安全,但期间却也曾经历过多次战火摧残。 这其中既有1592年日本入侵朝鲜时攻占汉城后所犯下的暴行,也有朝鲜国内部多次宫廷政变引发的内乱。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战乱已经成为了这里每一代人都必经的磨难,一种特殊的“历史传统”。 很多人认为去年的抗清战事结束之后,李倧对朝鲜国的统治得到了有效的巩固。特别是今年海汉又出兵教训了朝鲜的另一个恶邻日本,更是进一步消除了朝鲜的外部威胁,这个国家将会迎来一个比较长的安全发展期。 包括从去年就一直驻扎在朝鲜这边的王汤姆和钱天敦,也是持类似的看法。但事实证明他们都看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朝鲜国的宫廷政变传统并未就此停歇,而是一如既往地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出现,然后搅得汉城一片混乱。 当然了,相较于历史上的多次宫廷政变,这一次的混乱程度倒还不算太严重,死的人也不算多。但要论造成的影响,却丝毫不亚于这个国家过去历史中的任何一次宫廷政变,在某些方面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比如在政变之后竟然引来了外国军队介入,这便是过去未曾发生过的新状况。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从1394年太祖李成桂将都城从开京南迁至汉城以来,这座城市成为朝鲜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已有两百余年。虽然汉城地处朝鲜半岛中部腹地,按理说位置比较安全,但期间却也曾经历过多次战火摧残。 这其中既有1592年日本入侵朝鲜时攻占汉城后所犯下的暴行,也有朝鲜国内部多次宫廷政变引发的内乱。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战乱已经成为了这里每一代人都必经的磨难,一种特殊的“历史传统”。 很多人认为去年的抗清战事结束之后,李倧对朝鲜国的统治得到了有效的巩固。特别是今年海汉又出兵教训了朝鲜的另一个恶邻日本,更是进一步消除了朝鲜的外部威胁,这个国家将会迎来一个比较长的安全发展期。 包括从去年就一直驻扎在朝鲜这边的王汤姆和钱天敦,也是持类似的看法。但事实证明他们都看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朝鲜国的宫廷政变传统并未就此停歇,而是一如既往地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出现,然后搅得汉城一片混乱。 当然了,相较于历史上的多次宫廷政变,这一次的混乱程度倒还不算太严重,死的人也不算多。但要论造成的影响,却丝毫不亚于这个国家过去历史中的任何一次宫廷政变,在某些方面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比如在政变之后竟然引来了外国军队介入,这便是过去未曾发生过的新状况。 从1394年太祖李成桂将都城从开京南迁至汉城以来,这座城市成为朝鲜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已有两百余年。虽然汉城地处朝鲜半岛中部腹地,按理说位置比较安全,但期间却也曾经历过多次战火摧残。 这其中既有1592年日本入侵朝鲜时攻占汉城后所犯下的暴行,也有朝鲜国内部多次宫廷政变引发的内乱。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战乱已经成为了这里每一代人都必经的磨难,一种特殊的“历史传统”。 很多人认为去年的抗清战事结束之后,李倧对朝鲜国的统治得到了有效的巩固。特别是今年海汉又出兵教训了朝鲜的另一个恶邻日本,更是进一步消除了朝鲜的外部威胁,这个国家将会迎来一个比较长的安全发展期。 包括从去年就一直驻扎在朝鲜这边的王汤姆和钱天敦,也是持类似的看法。但事实证明他们都看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朝鲜国的宫廷政变传统并未就此停歇,而是一如既往地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出现,然后搅得汉城一片混乱。 当然了,相较于历史上的多次宫廷政变,这一次的混乱程度倒还不算太严重,死的人也不算多。但要论造成的影响,却丝毫不亚于这个国家过去历史中的任何一次宫廷政变,在某些方面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比如在政变之后竟然引来了外国军队介入,这便是过去未曾发生过的新状况。 从1394年太祖李成桂将都城从开京南迁至汉城以来,这座城市成为朝鲜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已有两百余年。虽然汉城地处朝鲜半岛中部腹地,按理说位置比较安全,但期间却也曾经历过多次战火摧残。 这其中既有1592年日本入侵朝鲜时攻占汉城后所犯下的暴行,也有朝鲜国内部多次宫廷政变引发的内乱。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战乱已经成为了这里每一代人都必经的磨难,一种特殊的“历史传统”。 很多人认为去年的抗清战事结束之后,李倧对朝鲜国的统治得到了有效的巩固。特别是今年海汉又出兵教训了朝鲜的另一个恶邻日本,更是进一步消除了朝鲜的外部威胁,这个国家将会迎来一个比较长的安全发展期。 包括从去年就一直驻扎在朝鲜这边的王汤姆和钱天敦,也是持类似的看法。但事实证明他们都看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朝鲜国的宫廷政变传统并未就此停歇,而是一如既往地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出现,然后搅得汉城一片混乱。 当然了,相较于历史上的多次宫廷政变,这一次的混乱程度倒还不算太严重,死的人也不算多。但要论造成的影响,却丝毫不亚于这个国家过去历史中的任何一次宫廷政变,在某些方面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比如在政变之后竟然引来了外国军队介入,这便是过去未曾发生过的新状况。 从1394年太祖李成桂将都城从开京南迁至汉城以来,这座城市成为朝鲜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已有两百余年。虽然汉城地处朝鲜半岛中部腹地,按理说位置比较安全,但期间却也曾经历过多次战火摧残。 这其中既有1592年日本入侵朝鲜时攻占汉城后所犯下的暴行,也有朝鲜国内部多次宫廷政变引发的内乱。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战乱已经成为了这里每一代人都必经的磨难,一种特殊的“历史传统”。 很多人认为去年的抗清战事结束之后,李倧对朝鲜国的统治得到了有效的巩固。特别是今年海汉又出兵教训了朝鲜的另一个恶邻日本,更是进一步消除了朝鲜的外部威胁,这个国家将会迎来一个比较长的安全发展期。 包括从去年就一直驻扎在朝鲜这边的王汤姆和钱天敦,也是持类似的看法。但事实证明他们都看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朝鲜国的宫廷政变传统并未就此停歇,而是一如既往地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出现,然后搅得汉城一片混乱。 当然了,相较于历史上的多次宫廷政变,这一次的混乱程度倒还不算太严重,死的人也不算多。但要论造成的影响,却丝毫不亚于这个国家过去历史中的任何一次宫廷政变,在某些方面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比如在政变之后竟然引来了外国军队介入,这便是过去未曾发生过的新状况。 从1394年太祖李成桂将都城从开京南迁至汉城以来,这座城市成为朝鲜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已有两百余年。虽然汉城地处朝鲜半岛中部腹地,按理说位置比较安全,但期间却也曾经历过多次战火摧残。 这其中既有1592年日本入侵朝鲜时攻占汉城后所犯下的暴行,也有朝鲜国内部多次宫廷政变引发的内乱。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战乱已经成为了这里每一代人都必经的磨难,一种特殊的“历史传统”。 很多人认为去年的抗清战事结束之后,李倧对朝鲜国的统治得到了有效的巩固。特别是今年海汉又出兵教训了朝鲜的另一个恶邻日本,更是进一步消除了朝鲜的外部威胁,这个国家将会迎来一个比较长的安全发展期。 包括从去年就一直驻扎在朝鲜这边的王汤姆和钱天敦,也是持类似的看法。但事实证明他们都看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朝鲜国的宫廷政变传统并未就此停歇,而是一如既往地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出现,然后搅得汉城一片混乱。 当然了,相较于历史上的多次宫廷政变,这一次的混乱程度倒还不算太严重,死的人也不算多。但要论造成的影响,却丝毫不亚于这个国家过去历史中的任何一次宫廷政变,在某些方面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比如在政变之后竟然引来了外国军队介入,这便是过去未曾发生过的新状况。 从1394年太祖李成桂将都城从开京南迁至汉城以来,这座城市成为朝鲜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已有两百余年。虽然汉城地处朝鲜半岛中部腹地,按理说位置比较安全,但期间却也曾经历过多次战火摧残。 这其中既有1592年日本入侵朝鲜时攻占汉城后所犯下的暴行,也有朝鲜国内部多次宫廷政变引发的内乱。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战乱已经成为了这里每一代人都必经的磨难,一种特殊的“历史传统”。 很多人认为去年的抗清战事结束之后,李倧对朝鲜国的统治得到了有效的巩固。特别是今年海汉又出兵教训了朝鲜的另一个恶邻日本,更是进一步消除了朝鲜的外部威胁,这个国家将会迎来一个比较长的安全发展期。 包括从去年就一直驻扎在朝鲜这边的王汤姆和钱天敦,也是持类似的看法。但事实证明他们都看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朝鲜国的宫廷政变传统并未就此停歇,而是一如既往地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出现,然后搅得汉城一片混乱。 当然了,相较于历史上的多次宫廷政变,这一次的混乱程度倒还不算太严重,死的人也不算多。但要论造成的影响,却丝毫不亚于这个国家过去历史中的任何一次宫廷政变,在某些方面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比如在政变之后竟然引来了外国军队介入,这便是过去未曾发生过的新状况。 从1394年太祖李成桂将都城从开京南迁至汉城以来,这座城市成为朝鲜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已有两百余年。虽然汉城地处朝鲜半岛中部腹地,按理说位置比较安全,但期间却也曾经历过多次战火摧残。 这其中既有1592年日本入侵朝鲜时攻占汉城后所犯下的暴行,也有朝鲜国内部多次宫廷政变引发的内乱。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战乱已经成为了这里每一代人都必经的磨难,一种特殊的“历史传统”。 很多人认为去年的抗清战事结束之后,李倧对朝鲜国的统治得到了有效的巩固。特别是今年海汉又出兵教训了朝鲜的另一个恶邻日本,更是进一步消除了朝鲜的外部威胁,这个国家将会迎来一个比较长的安全发展期。 包括从去年就一直驻扎在朝鲜这边的王汤姆和钱天敦,也是持类似的看法。但事实证明他们都看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朝鲜国的宫廷政变传统并未就此停歇,而是一如既往地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出现,然后搅得汉城一片混乱。 当然了,相较于历史上的多次宫廷政变,这一次的混乱程度倒还不算太严重,死的人也不算多。但要论造成的影响,却丝毫不亚于这个国家过去历史中的任何一次宫廷政变,在某些方面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比如在政变之后竟然引来了外国军队介入,这便是过去未曾发生过的新状况。 从1394年太祖李成桂将都城从开京南迁至汉城以来,这座城市成为朝鲜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已有两百余年。 正文 第2317章 因为国王在未确定王位继承人的情况下突然暴毙,不得不由大臣暂时掌管大权这种事,在朝鲜历史上不是没有出现过,而且后续往往解决得都不太理想,毕竟权力是会让人上瘾的毒物,一旦尝试之后就很难舍弃,成为权臣之后就不免会想要尝试再往前一步。 崔鸣吉不敢确定要是自己掌握了王权之后,还能不能守住底线,在合适的时候将其交给继任者。他连自己都信不过,所以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将希望寄托于金尚宪的职业操守。在推翻国王李倧之后由他们共同执掌朝政这个方案,在崔鸣吉看来不具备太高的可行性,从一开始就给予了否定意见。 站在他的立场,当然是希望能够借着这个时机,将自己支持的二王子李淏推上王座,这样才有可能保住自己的官位,继续以自己的执政理念来管理国家。 而金尚宪自然是坚持要让世子李凒回国继承王位,理由是李凒与海汉关系交好,由他继位能够比较顺利地得到海汉的认可和支持,避免出现不必要的麻烦。而如果由其他人继位,很可能根本就得不到这样的待遇。 当然如果由李凒顺利继位,那么与其关系较好的金尚宪很可能就拿到了从龙之功,而一直支持二王子的崔鸣吉大概就不得不让出领议政的位置了。于是在这个问题上,两人又形成了一个新的分歧点,难以说服对方接受自己的方案。 两人的目的一致,但利益诉求却各有不同,要让他们为国家牺牲个人利益可以,但牺牲自己去成全对手功成名就,可就没那么容易克服心理障碍了。 两人已经在官场上斗了几十年,彼此知根知底,自然不会轻易妥协。如果按照以往的状况,这种僵持局面持续数年也是稀松平常,说不定拖上几年,问题就自行解决了,双方也不用撕破脸皮伤了和气。 但此次的状况却与过往这些年有所不同,过去两人意见相左的时候,可以由国王李倧来选择采用哪一边的方案,但这次两人争的是如何推翻国王另立新君,这可不是能向国王汇报的事情。 而且当下也没有多少时间来让他们慢慢做出决定了,李倧召见了他们,告知了接下来的打算,便准备引入海汉官员协助管理朝政。 在李倧看来,只有这样才能实现在最短时间内实现对海汉的全面效仿,现在引入海汉官员,正是为了日后能够独立操作做准备。这样做的弊端当然是有的,但就像派人出国留学一样,付出一些代价所换来的结果是值得的。 李倧对于这个问题的考虑或许并不周全,毕竟想要同时实现快速壮大实力和保持本国的独立性不太可能,客观上朝鲜要想壮大实力就只能通过更多地依附海汉来实现,引入海汉官员的做法更是会加强这种依附效果。金尚宪和崔鸣吉作为执政多年的高官,都已经看到了李倧这个方案的逻辑漏洞,但却无法说服执拗的上司放弃这种危险的做法。 而这个时候距离李凒归国之期仅有数月,届时在海汉留学一年的世子回来,必然也是持亲海汉的态度,多半会赞同国王的做法,到时候局面更将会无可救药。 要改变朝鲜的处境和未来前景,留给金尚宪和崔鸣吉的时间已经不多,如果错过这个时机,可能就再无挽救的机会了。 所以尽管还有很多环节都还没有商量出一个确定的解决方案,两人也依然还是决定要动手推翻李倧的统治。 当然在他们看来,这并非单纯为了夺权的造反之举,而是拯救国家于危难之际的行为,意义完全不同。既然李倧这个国王已经难堪大任,那么做臣子的也有责任让国家回到正确的轨道上来。 而且李氏朝鲜这两百多年历史上的政变多得不胜枚举,再多这么一次,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金尚宪和崔鸣吉在朝中声望极高,各自都有不少拥趸,他们两人要联手做一件事情,或许比国王直接下旨还要管用。 但这毕竟不是什么可以公开宣扬的事情,所以为了保密,除了极少数亲信心腹之外,外界并不知道这两位在暗中安排的一些列措施所为何事。 要说对国家的忠心,没有人会怀疑金尚宪和崔鸣吉这两位大人物,他们为这个国家做出的巨大贡献,已经充分体现在了官职和声望上。所以绝大部分参与进来的人都相信这是两位大人在国王的授意之下,要以武力行动清除王宫内外的某些异己分子,而不会怀疑他们发起行动的目的是有什么私心杂念,更不会想到他们实际上是要造反推翻现任国王陛下。 对于金尚宪和崔鸣吉来说,历史上有太多的成功范例和失败教训可供参考,所以如何能在短时间里控制住汉城内外,尽可能避免不必要的武装冲突,他们都很快制定出了相应的行动方案。 对于极少数不站队,只效忠李倧的官员,他们也都做了相应的安排,会在行动开始之后控制住这些官员的府邸,避免其串联生事。 至于城内民众的反应,那反倒是最不需要操心的事情,只要城门一关,全城戒严,城防军上街值守,也就没几个人敢生事了。 以抓捕反贼的名义封城,控制王宫,拿下国王,软禁王室成员,然后发布诏书昭告天下,用设计好的理由说明更换国王的原因,最后恢复秩序,让一切回到正轨。 计划虽然说不上完美,但至少已经具备了较强的可行性,他们没有太多时间来慢慢完善这个行动计划,只能咬牙硬上,走一步看一步了。 恰逢某日兵曹判书申景禛离城前往江华岛视察当地防御工程,带走了大半个兵曹衙门的官员,让金崔二人可以顺利调动汉城内外的兵马。于是申景禛离开汉城的第二天凌晨,他们便下令开始动手。 城防部队和守卫王宫的禁卫军,都在行动之前被他们收缴了指挥权,关键位置上换了听命于他们的自己人。效忠于他们的私人武装在第一时间控制住了王宫内外,并且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睡梦中的国王。 天明之前,城中各处都接到了来自兵曹衙门的通知,有反贼侵入王宫行刺国王,全城戒严三日抓捕贼人,在此期间凡不服从管理者,一律以反贼同伙论处。 尽管有一些王室外戚从中嗅到了不妙的味道,试图要强行与宫中取得联系,但他们只召来了毫不留情的镇压。城外海汉据点所观察到的大火,便是当时发生冲突的地方。 当然这些小打小闹并不会影响到局势的发展,毕竟住在城里的王室外戚并没有掌握兵权,又早早就被列为重点盯防的对象,所能掀起的浪花也仅限于自家门口而已。要跟金尚宪崔鸣吉这些手握实权的朝廷重臣作对,那实力差异还是太悬殊了。 跟这些人所制造出的事端比起来,海汉才是他们真正感到忌惮的麻烦。如今汉城内外都有不少海汉商人落脚,如果让这些人知道事情真相,只怕会大事不妙。 而他们又没有胆子将城内的海汉人都抓起来或者干脆灭口,那样做痕迹就太过明显了,所以只能在第一时间就将海汉人逐出城去,美其名曰为了这些人的人身安全。 这些海汉人稀里糊涂就被赶出了汉城,只知道城内起了大乱,但却不清楚原因为何。所以城外海汉据点得到的情报也极为有限,直到好几天之后,才确认城中应该是发生了宫廷政变。 按理说出了这样的大事,官方首先就应该向大同江基地的盟友求援,但金尚宪和崔鸣吉哪敢在这个时候就让海汉介入进来,只能保持城门紧闭封锁消息,也不敢向海汉方面通报城内的情况。 按照金崔二人的计划,在控制住城内局势之后,便要设法暗中除掉国王,然后将国王被刺身亡的消息诏告天下,同时通报给海汉。届时不管是李凒回国接任也好,另行扶持新王也好,朝政大权都将暂时掌握在他们手中,也还有时间来得及做更多的部署,尽可能清除海汉在朝中暗中培养的那些官员。 但问题就出在了已经唾手可得的大权这里。在控制了王宫拿到了玉玺之后,谁能在此时掌握话语权,谁就很可能是今后数年内朝堂上的第一人。在这种时候主动向对方让步?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双方各自手下都有听候调遣的兵马,但如果要在汉城里放开手脚火并一场,将会造成的破坏未免太大,到时候难以收场,这也与他们的初衷相悖。 这两人都是官场老手,自然不会犯下那等低级错误。他们知道自己得设法找到可以胁迫对方就范的命门,才是解决争端的关键所在。 如今造反也造了,到了该考虑脱身的时候,双方都想争夺话语权,那就只能想办法把对方打成反派角色,甚至是将汉城发生这一系列事件全推到对方身上。但这种事情光靠他们自己来说,肯定难以服从,必须得有决定性的证据才可能钉死对方。 坐在黑暗书房中的崔鸣吉便是在等待消息,他已经想到了某种会让对方占据有利位置的可能,所以派人去处理此事,但所花费的时间明显要比自己预计的长得多。他已经在书房里坐了大约两个时辰,但还没有收到回报。 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门外终于有人匆匆赶来:“大人,有消息了!” “进来回话。”崔鸣吉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一些,不管形势如何紧迫,都不能在下属面前表现出慌乱的模样,这样才能稳定军心。 来人轻轻推开房门,进到屋中,反手关门,然后上前几步跪到地上回话道:“正如大人所料,金尚宪当日的确是留了一手,趁我们不备把人掉了包,用运死人的车把那人偷偷运出了宫外。” 崔鸣吉沉声问道:“那人的下落找到了吗?” 跪在地上的下属应道:“卑职尚未查到!” 崔鸣吉心里一沉,语气稍稍严厉了一些:“速速查明下落!若有需要,可持我手令,调动禁卫营的兵马协助行动!若是这事办不好,你便提头来见吧!” 那人连忙应下,磕了一个头,起身退出了书房。 听着脚步声匆匆离去,仍端坐于黑暗中的崔鸣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充满了寂寥与无奈的味道。 他本以为王宫内外的兵马都已经换作了自己人在指挥,当日的行动应该万无一失才对,想不到内三厅的兵马竟然还有金尚宪的人,而且能把大活人偷运出宫,想来权限也不低,很可能便是那几个表明上听命于自己的将领之一。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只能自认大意。双方在官场斗了这么多年,互相在对方阵营都安插有不少眼线,这些人物在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只有在当下这种特殊时刻才会发挥作用。崔鸣吉能够发现金尚宪的暗招,便是因为收到了来自对方阵营的线报警示。 崔鸣吉能想到金尚宪冒险将那人悄悄运出宫外是什么目的,必要的时候那就是一道能够置自己于死地的铁证。如果自己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处理掉这个麻烦,那估计很快金尚宪就会向自己提出进一步的条件,比如主动辞去领议政的职务,将大权交到他的手上。 崔鸣吉自然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无论如何他都要再搏一把。而且他知道金尚宪也没多少腾挪的空间了,这应该便是对方的最后一张底牌,要是还不把牌面亮出来,恐怕城外的海汉人也没什么耐心再等着这出戏继续演下去了。 一想到今天抵达城外的海汉军,崔鸣吉就有点呼吸不畅。他不懂明明争取到了一个月的缓冲期,为何还是没能处理好城内这摊事情。如今海汉军终于来了,所有人才像火烧屁股一样慌了神。 留给他们挽救局面的时间,也许只有一天,也许还有两三天,总之已经不多了。 正文 第2318章 朝鲜国之所以会变成今时今日这种权臣掌握朝政的局面,归根结底还是国力羸弱加上君主弱势所致,李倧在面对内忧外患时拿不出强有力的应对举措,导致自己的威信一步步降低。而他也意识到这种局面的危险性,只能通过权术手段来控制下属维持统治。 但这些手段只能解一时之困,却没法从根本上改变君弱臣强的现状,最终还是让手下的人生出了不应有的野心。李倧本来很担心海汉在朝鲜的影响力会威胁到自己的统治,但当他意识到自己正在逐步失去对朝政的掌控,唯一能抓到的救命稻草就只有海汉了。 病急乱投医,李倧想要引入海汉官员协助执政,便是希望能用海汉来压制朝堂上的权臣,从而形成新的平衡,以此来保证自己的统治稳固。至于由此所产生的后果,李倧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但李倧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冒险的举措反而是加速了局势的恶化,让权臣们找到了一个将他从王位上推翻的理由。 如果不是动手的两派人意见不统一,这场闹剧大概根本就拖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就连世子李凒都从几千里之外的海汉国赶回来了,这两派仍然还在城里勾心斗角,没能就权力更替的方案达成一致。 之所以会拖了这么长的时间,以至于让事态朝着失控的方向一路狂奔,原因主要还是金尚宪和崔鸣吉互不信任,一直都在暗中使手段算计对手。 两个老狐狸在制定计划的时候,说好了是让国王李倧“遇刺身亡”,至于刺客的身份动机,就安排在满清头上好了,反正最后肯定是查无实据,满清肯定也没办法自行洗白。这样对朝廷上下,国内国外,都算能有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到时候两人平乱有功,当然是继续为下一任国王掌管朝政,然后号召全国上下化悲愤为力量,早日向满清复仇。海汉人就算察觉到李倧这事有蹊跷,也拿不出任何的证据,多半只有捏着鼻子认了。 这个计划看起来还挺周全,可行性也很强,但问题就在于金尚宪和崔鸣吉二人都想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顺势扳倒自己的老对手。 但怎奈两人已经在官场上明里暗里斗了半辈子,哪有那么容易被对方置于死地,各自在行动期间都留了几分小心,然后就不出意外地发现了对方的小动作。 负责在宫中动手的是金尚宪的人,但事后崔鸣吉派到宫中验尸的人发现,国王的尸身有些问题,怀疑是被人调过包。这种事崔鸣吉哪敢声张,便派人暗中调查,同时延缓了原定的计划,一直拖着对外宣布国王遇刺的诏书不发。 而金尚宪也是在等崔鸣吉以领议政的名义发布诏书,之后才能发动大招制服对方。崔鸣吉不动,他也动不了,只能耐着性子等下去。 于是这么一来二去,一个月的时间便磨过去了。眼见海汉军到了江华岛就停步不前,没有如他们所担心的那样主动介入,他们也慢慢放下心来,认为海汉应该无意干涉汉城的乱子,只要事后能给出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就能应付过去。 但崔鸣吉和金尚宪都没想到的是,李凒竟然回来得这么快,按照今天从城外传来的消息,海汉军离开江华岛来到汉城,就是因为李凒已经回来了。很显然海汉在不清楚汉城状况的情况下,果断选择了支持世子,这是护着他回来夺权了。 这个时候崔鸣吉才真的开始慌了,国王的下落仍未查明,很可能是在金尚宪手中。这么多天了,搞不好金尚宪早就制造出了许多“铁证”,用国王的证言将所有事情都推到自己头上。到时候肯定百口莫辩,只能任由金尚宪将乱臣贼子这顶帽子扣到自己头上。 崔鸣吉当然不可能就此坐着等死,既然无路可退,那就只能鱼死网破搏一把了。如果他能落实国王的下落,及时出兵将其灭口,然后反手灭了金尚宪,这样还来得及把同样的剧本用到对方头上。到时候死人没法自辩,这造反作乱的锅自然也就让对方背了。 但当下留给他处理危机的时间已经非常有限,城外的海汉军只给出了一晚的缓冲时间,明天天明之后如果还没给出答复,那海汉军便会动手攻城了。 这就意味着他与金尚宪之间很可能只有一方能挺过今晚,明天胜利者会拿着另外一方的头去向海汉人邀功。 “想不到最终这一场比拼是既分高下,也决生死!”崔鸣吉暗自叹了一声。 他现在已经把手上所有的牌都打出去了,不管今晚能不能找到国王的下落,他都必须跟金尚宪拼个你死我活才行了。 事到如今,崔鸣吉其实也有一点后悔拉金尚宪一起合作,否则哪会有当下这些麻烦。但如果这事没有金尚宪的配合,也绝不可能如此顺利就将汉城内外全部纳入掌控之中。 所谓福兮祸所依,大概便是此理了。 入夜之后,城外的塔楼观察到城内又有数处地方起火,甚至隐隐有喊杀之声,连忙向位于据点里的指挥部进行了报告。 接到消息的王汤姆和钱天敦都放下了手头的事情,赶到塔楼上亲自查看城里的动静。 “是打起来了吧!”王汤姆观察片刻就下了结论:“安静了这么些天,这个时候突然又开打,应该是有人想要自保。” “也可能是分赃不均,别忘了参与这事的文武官员也有不少,这么多人分蛋糕,很难分得均匀。”钱天敦补充道。 王汤姆对此却另有看法:“我宁可相信他们是在设法洗白自己,杀掉一部分人,把罪名推到死人头上就行了。” “是啊,死人可没办法替自己作证。”钱天敦立刻就醒悟过来,点点头表示赞同:“明天他们只要交出一些死人,就能把所有的罪过顶下来了。” 虽然对城内的现状知之甚少,但这两人在朝鲜待了这么久,对于这个国家的各种传统也都比较了解了。朝鲜历史上那一桩桩一件件的宫廷政变,他们也都研究过相关的史料,对于朝鲜人可能会玩出的花样也有一些预料。 “你觉得到时候会是谁出面跟我们交涉?”钱天敦问道。 王汤姆想了想才应道:“金尚宪吧!如果连这种机会都把握不住,那我只能劝李凒早点放弃他了。” 从海汉去年出兵朝鲜开始,金尚宪便与海汉军保持着密切的来往,大同江那些合作产业的谈判工作都是金尚宪在拿主意,以及朝鲜派到当地协调各种事务的官员,也都是他手下的人。就连后来海汉决定邀请朝鲜派出以世子为代表的留学人员,也是金尚宪第一个表态赞成。 在他们看来,金尚宪应该是个懂得趋利避害的聪明人,不管他有没有参与到城里的这场政变,都应该会有保全自己的办法。 至于到时候要不要留下此人,那大概就得看其后续的表现了。在王汤姆和钱天敦的计划中,城内除了国王本人,其他人皆是可以被清理的目标。李凒不敢做不便做的事情,他们可没多少顾忌,无非就是动动嘴皮子安排一个罪名罢了。 当然了,在汉城制造了这场大乱的人,也有可能会连夜畏罪潜逃,不过那样一来可就自曝身份,前功尽弃了。再说就算逃出了汉城,又能逃去哪里呢?所以海汉这边根本就没想过要封锁汉城,选择了在城南扎营,守着崇礼门至汉江江岸这块区域,保证进可攻退可守就行了。 城内的混乱没有很快结束,动静反倒是越来越大,隐隐从城里透出的火光表明着火的地点已经不止一两处,而且火光中偶有枪声传出,显然是有武装冲突发生。 按照符力的说法,此时的动静似乎已经不亚于出事那晚的水平了。而城内安静了这么久,今晚却突然出现混乱,极有可能便是傍晚发布的最后通牒起了作用。 这一夜城中多处地方展开了厮杀,直到凌晨才慢慢平息下来。不过紧闭的崇礼门仍是一夜未开,没有任何人通过这里出逃。 李凒一大早就主动到了指挥部与王汤姆和钱天敦会面,不过看他脸上明显的黑眼圈,显然昨晚休息得并不好。 “两位将军辛苦,听说昨晚城中又生大乱,可有什么新的消息?”李凒见面之后便主动问道。 王汤姆应道:“目前还没有消息,世子不用急,城里发生混乱就说明里面的人已经慌了,他们要嘛是准备抢劫财物然后弃城逃跑,要嘛就是在互相倾轧,等火并完之后决出一个优胜者来向我们解释这一切。” 李凒道:“王将军如此有信心,难道就真的不会遇到抵抗吗?” 王汤姆道:“当然是有这种可能性,但如果城里的人真打算武力抵抗,昨晚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既然已经乱了阵脚,就很难再凝聚人心了。世子,之后谁出面与我们接触,谁就是昨晚城里这场大乱的赢家。” 李凒虽然觉得王汤姆说得有几分道理,但又不敢太过乐观,要是海汉真的不费一兵一卒便让城里的乱党开城投降,那这番作乱的目的和意义又是什么? 王汤姆抬手看了看时间,便下令道:“送封信进城,再过一个时辰,如果还不开门投降,我们就动手了!” 当下便有一骑从据点奔出,到了城下拉弓朝城头上射出一箭,这箭没有箭头,只绑了一封书信在箭杆上。城头上的守军接到之后,自然会送去给能拍板的人。 “世子还没吃早饭吧?坐下一起吃点,边吃边等。”钱天敦做个手势,示意自己的勤务兵将早饭送上来。 李凒见他们都很轻松的样子,情绪也总算是稍稍放松了少许,笑了笑坐下来与他们共进早餐。 一个时辰并不算很长的时间,但对李凒来说却着实有些难熬,他希望城里的乱党能开门投降,以免战火波及汉城。但在此同时他又不想看到那些胆大包天的乱党却在海汉人面前表现得畏畏缩缩,这汉城的守军和王宫禁卫军都是本国的军中精锐,如果不作抵抗就直接降了,那也太软弱了一些。 眼见时间将近,崇礼门这边却依然没有见到动静,钱天敦便传令下去,让几门已经瞄准城门的火炮装填弹药,后续的步兵部队进入战斗状态,接到命令之后便立刻开始攻城。 李凒正待劝说几句,看看能不能让钱天敦再宽限一点时间,便有士兵来报,说崇礼门开了。 “这就开了?”王汤姆笑了笑,丢给李凒一个眼神,意思是你看我没说错吧。 李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心道还真就这么投降了不成? 不过城门打开之后,出来的却并非投降的文武百官,而是一人一马,直奔据点而来,看样子也是来送信的。 在经过检查之后,这名信使被带到王汤姆等人身前,呈上了一封信笺。 书信的内容不多,王汤姆接过手来很快就看完,递给钱天敦,钱天敦看过之后才递给了李凒过目。 李凒最近两年也在帮着父亲批阅奏章,所以这熟悉的字迹一看便知是大司宪金尚宪的手笔。 金尚宪的描述很很简单,一个月之前领议政崔鸣吉勾结满清奸细,召集党羽在汉城发动了政变,软禁了城中官员和王室成员,试图胁迫国王撕毁与海汉国签署的各种外交协议,重新与满清缔结盟约。 金尚宪在其胁迫之下虚与委蛇,与乱党慢慢周旋,伺机营救国王等人。但因为时间拖得太久,乱党已经失去了耐心,加之海汉军也到了汉城,便准备要动手屠城,将此事嫁祸给不与其合作的朝廷官员。 由此双方在昨晚展开了搏杀,至天明方才平息,不过城内尚有乱党残余活动,目前正在进行抓捕,所以金尚宪建议海汉军迟一天再进城,以策安全。 正文 第2319章 单从信笺内容来看,似乎还算有理有据说得过去,但王汤姆和钱天敦都不是第一天跟朝鲜人打交道了,自然也知道这些家伙的说话可信度不是那么高,而且金尚宪在出事这段时间一直没出过城,立场并不可靠,这自然又是让其可信度大打折扣。 “世子,你怎么看?”王汤姆没有急于表态,而是先征求了李凒的意见。 李凒知道自己的意见很可能便会决定城内无数人的生死,当下作出的回应也是十分谨慎:“金大人老成持重,在这个时候派人出城送信,想必也是为了避免贵军攻城造成伤亡,在下认为可以参考金大人的建议,不妨再等一等。” 王汤姆对于他这个小心翼翼的回答显然不甚满意,微微摇头道:“与其说是为了避免我军伤亡,我看更像是缓兵之计!” 从城里送出来这封信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可供佐证,如果写一封信就能让城外的海汉军停止行动,那营造出这么大的声势所应起到的恐吓威慑作用就全没了。 钱天敦的态度跟王汤姆保持了高度一致:“我们并不知道目前城内的真实情况,这封信的可信度存疑,为了国王的安全着想,我们还是要尽快进城才行!” 信中并未提及国王李倧的生死,这也让李凒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但钱天敦的话显然只是托辞罢了,如果海汉人真这么在意李倧的生死,又岂会拖了这么多天才动身来到汉城。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单从信笺内容来看,似乎还算有理有据说得过去,但王汤姆和钱天敦都不是第一天跟朝鲜人打交道了,自然也知道这些家伙的说话可信度不是那么高,而且金尚宪在出事这段时间一直没出过城,立场并不可靠,这自然又是让其可信度大打折扣。 “世子,你怎么看?”王汤姆没有急于表态,而是先征求了李凒的意见。 李凒知道自己的意见很可能便会决定城内无数人的生死,当下作出的回应也是十分谨慎:“金大人老成持重,在这个时候派人出城送信,想必也是为了避免贵军攻城造成伤亡,在下认为可以参考金大人的建议,不妨再等一等。” 王汤姆对于他这个小心翼翼的回答显然不甚满意,微微摇头道:“与其说是为了避免我军伤亡,我看更像是缓兵之计!” 从城里送出来这封信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可供佐证,如果写一封信就能让城外的海汉军停止行动,那营造出这么大的声势所应起到的恐吓威慑作用就全没了。 钱天敦的态度跟王汤姆保持了高度一致:“我们并不知道目前城内的真实情况,这封信的可信度存疑,为了国王的安全着想,我们还是要尽快进城才行!” 信中并未提及国王李倧的生死,这也让李凒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但钱天敦的话显然只是托辞罢了,如果海汉人真这么在意李倧的生死,又岂会拖了这么多天才动身来到汉城。 单从信笺内容来看,似乎还算有理有据说得过去,但王汤姆和钱天敦都不是第一天跟朝鲜人打交道了,自然也知道这些家伙的说话可信度不是那么高,而且金尚宪在出事这段时间一直没出过城,立场并不可靠,这自然又是让其可信度大打折扣。 “世子,你怎么看?”王汤姆没有急于表态,而是先征求了李凒的意见。 李凒知道自己的意见很可能便会决定城内无数人的生死,当下作出的回应也是十分谨慎:“金大人老成持重,在这个时候派人出城送信,想必也是为了避免贵军攻城造成伤亡,在下认为可以参考金大人的建议,不妨再等一等。” 王汤姆对于他这个小心翼翼的回答显然不甚满意,微微摇头道:“与其说是为了避免我军伤亡,我看更像是缓兵之计!” 从城里送出来这封信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可供佐证,如果写一封信就能让城外的海汉军停止行动,那营造出这么大的声势所应起到的恐吓威慑作用就全没了。 钱天敦的态度跟王汤姆保持了高度一致:“我们并不知道目前城内的真实情况,这封信的可信度存疑,为了国王的安全着想,我们还是要尽快进城才行!” 信中并未提及国王李倧的生死,这也让李凒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但钱天敦的话显然只是托辞罢了,如果海汉人真这么在意李倧的生死,又岂会拖了这么多天才动身来到汉城。 单从信笺内容来看,似乎还算有理有据说得过去,但王汤姆和钱天敦都不是第一天跟朝鲜人打交道了,自然也知道这些家伙的说话可信度不是那么高,而且金尚宪在出事这段时间一直没出过城,立场并不可靠,这自然又是让其可信度大打折扣。 “世子,你怎么看?”王汤姆没有急于表态,而是先征求了李凒的意见。 李凒知道自己的意见很可能便会决定城内无数人的生死,当下作出的回应也是十分谨慎:“金大人老成持重,在这个时候派人出城送信,想必也是为了避免贵军攻城造成伤亡,在下认为可以参考金大人的建议,不妨再等一等。” 王汤姆对于他这个小心翼翼的回答显然不甚满意,微微摇头道:“与其说是为了避免我军伤亡,我看更像是缓兵之计!” 从城里送出来这封信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可供佐证,如果写一封信就能让城外的海汉军停止行动,那营造出这么大的声势所应起到的恐吓威慑作用就全没了。 钱天敦的态度跟王汤姆保持了高度一致:“我们并不知道目前城内的真实情况,这封信的可信度存疑,为了国王的安全着想,我们还是要尽快进城才行!” 信中并未提及国王李倧的生死,这也让李凒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但钱天敦的话显然只是托辞罢了,如果海汉人真这么在意李倧的生死,又岂会拖了这么多天才动身来到汉城。 单从信笺内容来看,似乎还算有理有据说得过去,但王汤姆和钱天敦都不是第一天跟朝鲜人打交道了,自然也知道这些家伙的说话可信度不是那么高,而且金尚宪在出事这段时间一直没出过城,立场并不可靠,这自然又是让其可信度大打折扣。 “世子,你怎么看?”王汤姆没有急于表态,而是先征求了李凒的意见。 李凒知道自己的意见很可能便会决定城内无数人的生死,当下作出的回应也是十分谨慎:“金大人老成持重,在这个时候派人出城送信,想必也是为了避免贵军攻城造成伤亡,在下认为可以参考金大人的建议,不妨再等一等。” 王汤姆对于他这个小心翼翼的回答显然不甚满意,微微摇头道:“与其说是为了避免我军伤亡,我看更像是缓兵之计!” 从城里送出来这封信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可供佐证,如果写一封信就能让城外的海汉军停止行动,那营造出这么大的声势所应起到的恐吓威慑作用就全没了。 钱天敦的态度跟王汤姆保持了高度一致:“我们并不知道目前城内的真实情况,这封信的可信度存疑,为了国王的安全着想,我们还是要尽快进城才行!” 信中并未提及国王李倧的生死,这也让李凒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但钱天敦的话显然只是托辞罢了,如果海汉人真这么在意李倧的生死,又岂会拖了这么多天才动身来到汉城。 单从信笺内容来看,似乎还算有理有据说得过去,但王汤姆和钱天敦都不是第一天跟朝鲜人打交道了,自然也知道这些家伙的说话可信度不是那么高,而且金尚宪在出事这段时间一直没出过城,立场并不可靠,这自然又是让其可信度大打折扣。 “世子,你怎么看?”王汤姆没有急于表态,而是先征求了李凒的意见。 李凒知道自己的意见很可能便会决定城内无数人的生死,当下作出的回应也是十分谨慎:“金大人老成持重,在这个时候派人出城送信,想必也是为了避免贵军攻城造成伤亡,在下认为可以参考金大人的建议,不妨再等一等。” 王汤姆对于他这个小心翼翼的回答显然不甚满意,微微摇头道:“与其说是为了避免我军伤亡,我看更像是缓兵之计!” 从城里送出来这封信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可供佐证,如果写一封信就能让城外的海汉军停止行动,那营造出这么大的声势所应起到的恐吓威慑作用就全没了。 钱天敦的态度跟王汤姆保持了高度一致:“我们并不知道目前城内的真实情况,这封信的可信度存疑,为了国王的安全着想,我们还是要尽快进城才行!” 信中并未提及国王李倧的生死,这也让李凒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但钱天敦的话显然只是托辞罢了,如果海汉人真这么在意李倧的生死,又岂会拖了这么多天才动身来到汉城。 单从信笺内容来看,似乎还算有理有据说得过去,但王汤姆和钱天敦都不是第一天跟朝鲜人打交道了,自然也知道这些家伙的说话可信度不是那么高,而且金尚宪在出事这段时间一直没出过城,立场并不可靠,这自然又是让其可信度大打折扣。 “世子,你怎么看?”王汤姆没有急于表态,而是先征求了李凒的意见。 李凒知道自己的意见很可能便会决定城内无数人的生死,当下作出的回应也是十分谨慎:“金大人老成持重,在这个时候派人出城送信,想必也是为了避免贵军攻城造成伤亡,在下认为可以参考金大人的建议,不妨再等一等。” 王汤姆对于他这个小心翼翼的回答显然不甚满意,微微摇头道:“与其说是为了避免我军伤亡,我看更像是缓兵之计!” 从城里送出来这封信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可供佐证,如果写一封信就能让城外的海汉军停止行动,那营造出这么大的声势所应起到的恐吓威慑作用就全没了。 钱天敦的态度跟王汤姆保持了高度一致:“我们并不知道目前城内的真实情况,这封信的可信度存疑,为了国王的安全着想,我们还是要尽快进城才行!” 信中并未提及国王李倧的生死,这也让李凒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但钱天敦的话显然只是托辞罢了,如果海汉人真这么在意李倧的生死,又岂会拖了这么多天才动身来到汉城。 单从信笺内容来看,似乎还算有理有据说得过去,但王汤姆和钱天敦都不是第一天跟朝鲜人打交道了,自然也知道这些家伙的说话可信度不是那么高,而且金尚宪在出事这段时间一直没出过城,立场并不可靠,这自然又是让其可信度大打折扣。 “世子,你怎么看?”王汤姆没有急于表态,而是先征求了李凒的意见。 李凒知道自己的意见很可能便会决定城内无数人的生死,当下作出的回应也是十分谨慎:“金大人老成持重,在这个时候派人出城送信,想必也是为了避免贵军攻城造成伤亡,在下认为可以参考金大人的建议,不妨再等一等。” 王汤姆对于他这个小心翼翼的回答显然不甚满意,微微摇头道:“与其说是为了避免我军伤亡,我看更像是缓兵之计!” 从城里送出来这封信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可供佐证,如果写一封信就能让城外的海汉军停止行动,那营造出这么大的声势所应起到的恐吓威慑作用就全没了。 钱天敦的态度跟王汤姆保持了高度一致:“我们并不知道目前城内的真实情况,这封信的可信度存疑,为了国王的安全着想,我们还是要尽快进城才行!” 信中并未提及国王李倧的生死,这也让李凒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但钱天敦的话显然只是托辞罢了,如果海汉人真这么在意李倧的生死,又岂会拖了这么多天才动身来到汉城。 正文 第2320章 金尚宪应道:“当时刺客行迹败露,无路可逃,便当场畏罪自杀。我们从刺客身上搜出了一些跟清国有关的物品,基本可以确定是受清国指使的奸细!” 钱天敦微微点头,心想这要是能留下活口,就意味着自己和王汤姆先前所做的那些推测全都错了。以金尚宪所说的情况来看,如果真有这名刺客存在,其真实身份也存疑,既然要进宫行刺,又怎会带着暴露身份的物品,这于情于理都有点说不通。 钱天敦看了看李凒,见他情绪尚未平复,便又接着对金尚宪问道:“那崔鸣吉人在哪里?” 金尚宪应道:“崔鸣吉自知事情败露,又逃不出城,已于昨晚在自家服毒自尽。此外还有追随崔鸣吉的数十名党羽,以及其部分家人在昨晚负隅顽抗,试图逃出城外,最后悉数被歼。” 钱天敦若有所思道:“难怪今天露面的人这么少,原来昨晚发生了这么多事……金大人辛苦了!” 刚才听金尚宪这么一说,不问可知崔鸣吉那边的知情人应该都死得差不多了,钱天敦凭直觉认为这应该不是什么巧合,而是一场残酷的灭口行动。 “我还有一些不太明白的地方,请金大人为我释疑。”钱天敦继续问道:“既然国王陛下已经遇刺身亡,按金大人所说,这一个月都是崔鸣吉在幕后执掌大局,那这一个月里他都在做什么,为何迟迟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不瞒钱将军,老夫对此也是十分疑惑。”金尚宪这次换了一种方式来应对钱天敦的提问:“老夫本以为崔鸣吉是要在刺杀国王之后染指王位,但后来又似乎是打算推举二王子接掌王位,然后由他来继续掌管朝政。至于他在这一个月里做了什么,老夫只能凭借所知的情况猜测,或许这是满清给他的指令,让他拖延时间把水搅浑。贵国大军若是迟来几日,说不定那崔鸣吉便将老夫当作了替罪羊,把陛下遇刺的事情统统推到老夫头上。” 钱天敦缓缓说道:“到时候他只要再将金大人和相关人等全部灭口,这真相可就永远不会被揭晓了。” 金尚宪仿佛没有听出钱天敦这话中的弦外之音,依然点头应道:“正是如此,还好邪不胜正,这等乱臣贼子,犯上作乱,终究没有好下场!” 钱天敦这些年走南闯北,也跟各个国家的不少高官都打过交道,但他此时竟然也分辨不出这金尚宪到底是问心无愧,还是演技惊人,才能如此自然地作出回应。 钱天敦认为金尚宪的描述中存在许多漏洞,只是空口无凭,他当下也拿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金尚宪其实是参与了这次的政变。如今事件中另外两方的当事人国王李倧和领议政崔鸣吉,按照金尚宪的说法是都已经死于非命,甚至很可能连相关的知情人也死得七七八八了,想要挖掘出事情的真相已经很困难了。 但即便没有什么实证,钱天敦也还是认为金尚宪不可信。哪怕在此之前金尚宪一直对两国的合作前景表现得十分热衷,看起来似乎是一个不错的合作伙伴,但信任感这种东西培养起来极慢,失去的时候却是极快,金尚宪在这次的政变事件中扮演的角色十分可疑,让钱天敦认为他所描述的情况并非客观事实,这就足以让他失去海汉的信任了。 不过钱天敦并不担心金尚宪此时此刻还能玩出多大的花样,海汉军此时此刻正在接管城内的防务,如果不出意外,今天日落之前就能与朝鲜人完成交接。届时城防掌握在海汉手中,即便有心存侥幸的乱党还想搏一把,也很难再翻出大浪了。等汉城局势控制下来,再慢慢清算城里这些人不迟。 安道石今天没有随李凒一起进宫,而是留在了崇礼门,与海汉军一同接管这里城防。当然了,安道石目前根本无兵可用,只是代表世子象征性地接收这里的指挥权,实际控制仍是由海汉军来实施。 特战团这边负责接管崇礼门的是今年才升任营长的孙真,相较安道石这种光杆司令,孙真手下有人有枪,自然也要硬气得多,开门之后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崇礼门上下内外的朝鲜军缴了械,并将其集中到一起等候发落。 按照海汉军这边的看法,政变期间一直待在城内迄今平安无事的军队,就算没有直接参与叛乱,也未必是忠于国王的部队,其立场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但入城的海汉军兵力有限,很难一下子全面接管整个汉城的防务,只能先从几处城门下手,控制住进出城的交通要道, 期间虽然有些小小的摩擦,但在荷枪实弹的海汉兵面前,城防军显然不敢造次,最终还是按照孙真的指示,列队交出了武器装备,接受海汉军的发落。 “安大人,这些人里边可有你以前的同僚或者认识的人?或许我们可以问出一些有用的消息。”趁着清点城防军人数的时候,孙真向安道石提出了一个建议。 安道石摇摇头道:“城防军的军官大多都是有家世背景的人物,在下出身寒门,去年才开始有机会得到提拔,以前来汉城的机会都极少,根本没什么机会和城防军接触。” 孙真点头表示理解,他所说的这种情况其实是军中常态,倒也不单只是朝鲜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出身条件好的人会被分配到更为重要的岗位上,而类似他自己这样农家出身的军人,就只能凭借军功一步一步地慢慢往上爬了。好在特战团的对外军事行动十分频繁,累积军功极快,而且升任不看背景,只看军功,就很适合他这样的拼命三郎。 孙真与安道石已经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在去年的抗清战事中,安道石曾作为向导在特战团待过一段时间,当时两人便有过接触。不过那时候孙真还是连长,而安道石更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与今时今日的地位都差了一截。但两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再次合作行动的地点,竟然会是在汉城。 安道石沉默片刻之后,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在下去年没被选中去贵国留学,那很有可能就会靠着军功被调到城防军当差了。” 孙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样的机缘巧合,憋了半晌才蹦出两个字:“好险……” 安道石倒是明白孙真的意思,也点点头附和道:“好险。” 去年安道石在战争后期海汉军向北追击清军的作战中立下战功,朝廷肯定是要对他有一些实质性的奖励,如果他当时没能从留学选拔中脱颖而出,那多半兵曹衙门还是会设法以另外的方式给予奖励,比如说将他调到城防军或者禁卫军这种待遇好又风光的部队任职。 但如果那时候安道石留在汉城当差,多半就躲不过当下的这场大乱了。就算他自己不愿参与进去,但其他参与政变造反的人本就是提着脑袋在干,自然不会容许内部有人反对,若是不想稀里糊涂地死去,就只能被裹挟着参与作乱。 海汉军为何要在入城之后立刻强行与控制城门的城防军交接防务,孙真已经向安道石作过解释,这些城防军的立场并不可靠,其中大部分人都极有可能以直接或间接的方式参与了这场政变。就算他们并不清楚自己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纯粹只是听命行事,海汉军也绝对不会信任这些人了。 至于这些人的下场,安道石肯定做不了主,但他知道其中一些人肯定会死,特别是那些自恃身份不肯老老实实合作的军官。海汉军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正是要杀鸡儆猴的时候,就看有多少人是自行撞上枪口的倒霉蛋了。 世界上永远不会缺少误判形势的傻子,在接管崇礼门的过程中,孙真已经命人拿下了三名态度强硬不愿交出兵权的军官,捆起来丢在城墙根上。那三人被绑上之后依然没有自觉,还在继续骂骂咧咧,不过他们并不敢辱骂海汉军,而是将矛盾对准了安道石。 孙真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入城之前也已经得了高桥南的授意,当下看这三人一心作死,索性便给他们定了性:“这三人不从军令,故意挑战世子权威,我看应该以军法严惩!安大人,你怎么看?” 安道石道:“不从军令,当处以杖刑,每人领二十杖以儆效尤。” 孙真道:“二十太少,怕是起不到训诫的作用,我看起码得翻倍才行。” 安道石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异议,当即欣然表示赞同。不过安道石身边既无手下,也无行刑工具,只能请海汉军代劳了。 海汉军中也有使用军棍惩罚的条款,不过将工具从城外取来倒是花了一点时间。棍子一到,孙真便下令将那三人提出来行刑,同时让安道石出面监督执行。 “既然他们胆敢辱骂你,那你就该让他们好好看,由此所需承担的后果。”孙真很认真地说道:“如果你想亲自动手,那也没问题。” 安道石倒是不会那么激进,只是平静地向那三人宣布了罪名和惩罚措施,然后由海汉兵将他们拖出来,当着在场被管制中这两百多朝鲜兵的面按倒在地,屁股朝上,军棍便一下一下地打了上去。 这负责行刑的两人是海汉军中的宪兵,专职便是干这个,所用的白蜡杆足有鸡蛋粗细,一头还缠着防止手滑的布条。那军棍从高处抡下来的时候,竟然隐隐能听到破空风声,可想而知力量之大。 这一下打到身上,受刑之人吃不住痛,顿时叫出声来,但没等他这一下痛觉过去,来自身体另一侧的棍子落下,让他更是痛上加痛。 这两人扬棍落棍的动作恰好错开半拍,以稳定的速度不断击打到地上那人,看似节奏不快,但不到十棍,那人的惨呼便已经变成了有气无力的呻吟,看样子竟然是已经脱力了。 还在旁边排队领罚的两人见状都是脸上变色,心道这种打法,四十棍打下来就算没死,起码也去了半条命了。要是行刑这二人手上再稍微使点花活,把人弄死弄残肯定都不在话下。 “安大人,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小人计较啊!小人嘴贱,这便自己掌嘴给您赔不是!” “安大人,小人知错了!还请安大人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放小人一马!” 另外那两人眼见受刑之人才到一半就已经痛晕过去,哪还能不知道好歹,连忙跪在地上向监督行刑的安道石道歉认错。 安道石面无表情,双手背在身后,根本没有应声。他很清楚孙真安排这个惩罚措施的目的,不但是要杀鸡儆猴,也是要让自己与这些普通军官剥离开来。如果说这些人的后台是本地权贵,朝中大臣,那么他的后台就是即将接掌王位的世子李凒,以及城内外这些荷枪实弹的海汉军。 作为军人要树立威望,那自然是不能表现出心慈手软的样子,这几个军官虽然目前的罪名尚不致死,但他们既然是自己跳出来找麻烦,那安道石也不打算见好就收了。 四十棍打完,地上受刑那人早就没了响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倒是动手这两人杵着棍子喘着粗气,脸上汗水不断流下,显然也是耗费了不少体力。 另外将要受刑那两人见苦苦哀求无果,忍不住又开始骂起来,但安道石丝毫不为所动,等了片刻,见那两名宪兵点了点头,示意已经休息妥当,便下令道:“那就开始下一个吧!” 这受刑的第二人状况也没能好到哪里去,同样是才挨到一半棍子就已经痛晕过去,后二十棍就像在打死人一样,已是毫无反应了。 而旁观这一幕的两百多朝鲜兵全部已经噤若寒蝉,半点响动也不敢发出,唯恐下一刻就被安道石随便找个罪名提出去吃几十记军棍。 正文 第2321章 正如安道石所知的那样,城防军的军官大多出身不凡,不是权贵之家便是官宦之后,甚至还有王族外戚在军中当差。这些人平时养尊处优,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如今想要再说几句软话向安道石求饶,却是为时已晚。 安道石此时已经想明白了,既然交接城防的过程中会不可避免地得罪这些军官,甚至被他们所记恨,那倒不如干脆把事情做绝,从一开始就立威。反正自己背后的靠山是世子和海汉,也无需畏惧这些人的身份背景。 所以请来的海汉宪兵对这些人下狠手用刑,安道石看在眼里却丝毫没有劝阻的意思。他已经想明白,汉城这场大乱之后,他现在越是主动与汉城的传统势力割裂开,就越容易得到李凒的信任与依赖。 这前两人挨完军棍之后,都是趴在原地没了声响,也不知是没气了还是已经痛晕过去。两名宪兵一口气干趴了两人,体力消耗也颇大,杵着军棍稍事休息,准备待稍稍恢复之后再对第三人行刑。 那第三人见有喘息之机,连忙对安道石喊道:“安大人,小人有重要军情禀报!” 安道石慢慢踱步过去,站在他身边冷声道:“你可知谎报军情要受何处罚?” 那名军官连忙应道:“小人知道军规,谎报军情轻则杖二十,重则可问斩!但小人绝非虚言,还请安大人明鉴!” 安道石见这人情绪激动,倒也不像伪作,当下便又问道:“你所说的军情,可与近期城内叛乱有关?” 那人这下突然就不出声了,只是以微不可查的幅度点了点头,表示对这个问题的肯定。 安道石顿时明白过来,这人大概是想用某些消息来换取免除吃军棍之苦。尚未用刑便主动招供,可见此人应该也是平时养尊处优惯了,根本没吃过什么苦头,一看到这用刑的血腥场面就已经打起了退堂鼓。眼见下一个受刑的就要轮到他,这人不敢耽搁,终于是不管不顾地使出了大招。 “那你有什么取信于我的办法?”安道石问道。 那人连忙应道:“小人可以赌咒发誓所说绝无虚言……” “那倒不必。”安道石摇摇头道:“赌咒发誓也没什么实际作用……你应该有家人在朝中当官吧?不如报上名字和官职,让我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 安道石所关心的当然并非这人的家人境况,而是想看看此人属于哪个阵营,再对他将要提供的所谓军情进行判断。 朝鲜国的官场阵营划分很简单,主要是便是以崔鸣吉为代表的主和派和金尚宪为代表的斥和派,剩下的少数人左右骑墙。安道石虽然官职低微没有上朝的资格,但也知道这两个派别互相攻击对方的政治理念是常态,至于在朝堂之外,那自然也会各自使出各种见不得光的招数去打击对手。 安道石判断,如果这个要主动提供军情的城防军军官家中是有朝中大臣,那么多半便是两个派别的其中之一。不过他此时却不知金尚宪已经向李凒提供了更多信息,这个时候崔鸣吉连人都没了,否则便可很容易地判断出控制城门的这些人马都是听命于谁。 这也是李凒太过持重,没有将金尚宪送信出城的事情及时分享给下属,否则安道石根本就不会浪费时间去跟这人慢慢周旋,肯定第一时间就在潜意识里把他划入了金尚宪的阵营。 那军官犹豫了一下,垂头低声说道:“家父乃龙虎营都总管。” 安道石一听便恍然,这人性格如此软弱却能在城防军中当上军官,多半便是他父亲从中活动。要知道龙虎营都总管这个职位可是正二品的大官,在朝鲜国的武职机构中也是数得着的位置了。 不过若是日后由这种人凭借家族背景爬到高处掌握兵权,那对于国家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安道石是打心眼里看不起这种没什么真本事的官宦后裔。 但以安道石的见识,却没法判断出这龙虎营都总管到底是属于哪个阵营,他想了想,示意两名行刑的宪兵继续休息,自己则是去向孙真说明情况,征求对方的意见。 孙真虽然不清楚朝鲜官场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他在海外征战多年,接触过的带路党和战俘都有不少,在这方面倒是有不少的经验。 他听完安道石的讲述后只考虑了片刻,便已经有了主意:“既然此人认为他所知道的情况可以抵消军规惩罚,那就应该不是小事情。但你先将此人收押,不要在这大庭广众的地方审他,以免消息走漏,失去了价值。至于真假,军情局自会进行判断。” 如今李凒手底下能指挥的人马十分有限,自然也没有条件进行专门的情报分析研判,这个工作只能交给海汉军来完成。 安道石听了觉得有理,便按照孙真的指点,先将那人单独收押到城门附近一处临时征用的民房里。至于已经吃完军棍的两人,这个时候终于悠悠醒转,慢慢开始出声呻吟起来。 崇礼门被清理出来的两百余名朝鲜兵,则被送到城外集中安置,以便于进行监控。有了先前的鲜活事例,这些朝鲜兵倒是老实了许多,也没人敢在大声质疑海汉军的安排,更不敢尝试脱逃,全都老老实实地去了海汉所安排的临时安置点,由王汤姆手下的海军进行看管。 而此时城中勤政殿内的问答仍在持续,金尚宪费了不少口水,向李凒和钱天敦描述了崔鸣吉是如何与满清勾结,策动了多支武装部队,在城中发动了这场政变。 不过钱天敦从一开始就对金尚宪在政变中的立场存疑,抱着这样的态度去听他的讲述,自然就会觉得处处都是漏洞。别的不说,就算一切都按崔鸣吉所计划的那样顺利进行,他又如何才能真正获得来自满清的支持和庇护?要知道在汉城以北四百里外,可还有大同江基地这个桥头堡存在,就算满清想再次挥师南下,也很难跨过这道坎。 既然不能引入清军,那就算他杀了国王,顶多是个逆臣,也没法从根本上颠覆这个国家。一旦海汉军介入,那一切都白搭不说,事后也很难逃脱追查。但像崔鸣吉这样在朝堂上一呼百应的人物,怎么可能轻易将他自己置于难以翻身的境地中,而且还给自己的政敌留下了充裕的翻盘机会。 所以在钱天敦看来,金尚宪的故事漏洞百出,明显是对实际情况做了大量的篡改。如果再给他几天时间慢慢准备,或许还能将整个故事编得完整一些。 而李凒则是半信半疑,哪怕已经得到了钱天敦的提醒,知道金尚宪的表述有问题,但多年来对崔金二人的固有印象让他很难做出更加客观的判断。 不过钱天敦和李凒都没有去点破金尚宪话中的种种漏洞。李凒是因为觉得自己对汉城情况的认识不够,错怪了金尚宪,而钱天敦则是想着目前还需要金尚宪和他手下的官员继续维持城市的运转,而且看样子金尚宪也没有要逃离这里的打算,显然还准备继续在李凒手底下做官,那也就不用急于对他进行人身控制。 钱天敦当下表态,有三件事必须马上分头实施,第一是由海汉军接管汉城防务,本地的军队不得予以抵抗。第二是取回国王李倧的尸骨,由海汉军负责后续的处理。第三件事是尽快安排李凒登基称王,以保证统治者资格的延续。 而先前钱天敦要求李凒所给出的那份清理名单上,倒是有不少人都因为这场政变而稀里糊涂地死在了城内。剩下的人几乎都是金尚宪一派的官员,加之现在还需要人来维持城市运转,钱天敦反倒是不好下令对这些人进行抓捕了。 “世子,你可以开始拟诏书了,有必要尽快向天下说明发生在汉城的事情。”待金尚宪等大臣告退之后,钱天敦开始向李凒提出进一步的执政建议。 李凒闻言反问道:“难道就照金大人刚才给出的版本来?” 钱天敦摇摇头道:“你不用写那么细,就说国王为奸人所害,目前相关衙门正在全力调查事情原因。至于诏书的重点,要放在你自己身上,登基称王是大事,要尽量确保全国各道府牧郡县都收到这个消息。” “父王尸骨未寒,这么急着登基,会不会有点不太好?”李凒对此仍抱有不小的疑虑。 钱天敦道:“非常时期行非常事,世子,你要知道,只有你登上王位之后,不管是调查真相也好,清洗异己也好,才能有足够的力量去推动进行。你想要把所有问题处理妥当之后再登基,在当下恐怕会非常困难。” 李凒就算心里仍有顾虑,但也不得不承认钱天敦所说在理,以他现在的世子身份,要处理方方面面的事情仍然会有一些不便,而登基之后,便可用国王的名义下达各种政令,不会再出现名不正言不顺的情况。 钱天敦与他议定此事之后,便转身出了勤政殿,对在殿外等候消息的大臣们宣布了李凒即将登基的消息。礼曹判书已在这场政变中不幸身故,所以相关的仪式也就只能由礼曹参判、参议、参知等官员来组织实施了。 李凒一个人坐在殿中,感到这里的环境既熟悉又陌生。他出国之前便已经在跟随父王上朝,学习处理政务,这勤政殿里的王位旁边就一直放着一张属于他的椅子。 但以前会在勤政殿里看到的那些熟悉面孔,如今却已有不少人消失了。大殿内外负责安保守卫的人马也不再是禁卫军,而是换做了清一色的海汉军。 关于请这么多保镖回来需要花费多少钱,李凒现在已经懒得去琢磨了,但他知道这些钱肯定花得值得,若是他自己出面与控制了城防的势力接触,恐怕很难这么快就顺利入城。而如今不费一枪一弹就进了城回到王宫,顺利拿回王位,这大概便是海汉军的威慑力吧。 说到王位这事,先前金尚宪称凤林大君和麟坪大君目前都在宫中安好无事,李凒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去探望一下他们,但旋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崔鸣吉拥护凤林大君一事,他早有所知,却一直没有将此视为威胁。但此次政变可能就是凤林大君离王位最近的一次,如果李凒再迟个十天半个月回来,也说不定就会有人拥立他的两个弟弟了。 在这个时候去见自己的兄弟,李凒觉得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候,还是等着把政变经过调查清楚,该抓的抓,该杀的杀,一切处理妥当之后,再与自己的两个兄弟见面,这样或许能打消他们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当然如果最后查明凤林大君是主动参与此事,那李凒大概也不会介意将其放逐到江华岛,或济州岛这种远离城市的地方,让其后半生距离王位越远越好。 接管城防的行动仍然进行当中,有了崇礼门的经验,海汉军对另外三座城门的接管就显得比较井然有序了。而对于那些不愿轻易交出兵权接受安排的军官,海汉更是采取了简单有效的手段,直接以犯上作乱,违反军规的名义当场进行抓捕。只要把刺头剪掉,剩下的人处理起来就容易多了。 到这一天日落的时候,海汉军终于是完成了四座城门的防务交接,正式将这座城市纳入了管辖之下。 不过为了便于管理这座城池,城内仍然执行严格的宵禁令,太阳一落山便禁止所有民众外出。想要出城的人员则需向海汉军报批,得到许可之后方能出城活动。 王汤姆的海军部队不费吹灰之力,便接管了驻扎在本地的朝鲜水师,顺手将所有战船都贴了封条,禁止水师在近期使用这些大型作战工具。 正文 第2322章 晚饭之后,李凒背着手在宫中的花园慢慢散步,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显得颇为冷清。 钱天敦此时已经离开了王宫,留下了一个连的兵力在这边担任护卫。虽然兵力不多,但只是用于震慑城内可能潜伏在暗处的宵小之徒,一个连倒也够用了。 原本在宫中的内侍、宫女、卫兵,统统都已经被钱天敦下令押望城外的安置点软禁,以便后续对这次政变期间宫里发生的情况进行调查。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钱天敦认为这些人靠不住,为李凒的人身安全考量,还是全部换掉为好。就连做饭的厨子,也已经换成了海汉军的人。 所以除了李凒进宫时带的几名贴身侍卫之外,现在宫里暂时也没有人来伺候他的日常起居了。不过李凒现在显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登基继位在即,他需要多花一些时间考虑自己接下来要如何处理当下的局面,以及怎样治理这个国家。 有海汉在背后撑腰,李凒这个时候其实已经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问题了,他知道从海汉军顺利入城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意味着城里的乱党选择了妥协。这个时候他们要再采取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举动,都无异于在自寻死路。所以李凒也可以将自己的精神集中到今天入城之后所接收的众多信息上,看看是否能够从中分析出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李凒虽然不像钱天敦那样对金尚宪描述的事情经过全然不信,但他也能意识到金尚宪的话中的确是有不少经不起推敲的细节。比如既然政变是由他的对头崔鸣吉发起,而且崔鸣吉连国王都没放过,那为何会让金尚宪这个老对头活下来,还给他留下了翻盘的机会。崔鸣吉要是只有这样的水平,哪能跟金尚宪在官场上斗了半辈子,恐怕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至于崔鸣吉与满清暗中勾结一事,金尚宪目前更是没有拿出任何有力的人证物证来支持他的说法,可信度实在有限。李凒也想不出像崔鸣吉这样位极人臣的大人物,还有什么必要去跟外敌勾结起来造反。如果说他是为了称王,但明明在得手之后有一个月的时间来做这件事,期间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金尚宪为什么会有这些不尽不实的描述,答案当然只有一个,但李凒还是不愿朝这个方向去细想,毕竟在他出国之前,金尚宪可是给予他支持最多的大臣,就差把“太子党”的标识贴在脑门上了。李凒实在很难接受,这样一位曾经站在自己身后的朝廷重臣,也参与到了这次的政变之中。 但考虑到金尚宪在朝中的影响力,李凒如今也不便对他采取什么强制措施,否则很多官方机构都有可能会迅速陷入到停摆状态。为了国家能够继续正常运转,李凒也只能先装聋作哑,等待海汉对这次政变的调查作出进一步的结论。 值得庆幸的是,这次海汉人将那些李凒不便发声的脏活全都主动揽下,让他省去了许多麻烦。譬如此时如果朝中还有人反对他登基接掌王位,那么海汉人应该就会随便找个罪名将其拉下马处理掉。任何阻挡他前进道路的人,海汉都会主动出手将其清理掉。或许此时此刻,钱天敦便正在城中某处指挥秘密抓捕任务,将那些不愿效忠自己的大臣捉进大牢。 不过李凒所作的这个猜测并不准确,钱天敦此时是在城中忙碌,但却不是在指挥抓捕任务。他现在要查看几件非常重要的证物,以推断这段时间城里所发生的状况是否与金尚宪所说的一致。 准确的说,钱天敦现在是要去验尸,而且不止一具,总共是三个人的尸体。 被刺杀的国王李倧,行刺他的刺客,以及服毒自尽的崔鸣吉,钱天敦认为这三个人的死,是汉城这一系列混乱中的几个重要疑点,而他们的真正死因,或许就能为后续调查提供更多的线索。 钱天敦特地带上了两名老资格的军医,让他们临时兼任仵作。这对于军医来说倒也不算太难,他们常年处理战斗厮杀造成的各种外伤,对于各种武器所造成的伤势都十分熟悉。唯一比较麻烦的大概是崔鸣吉,眼下的朝鲜可没有什么化验致命毒物的技术,只能通过大致的表象来推断是否是中毒身亡。 以李凒的身份,自然不便亲自来查看这些特殊的证物,所以钱天敦也根本没安排李凒参与此事。 根据金尚宪的说法,国王李倧和刺客的尸体在出事之后就悄悄运出城外,埋在了城北的山里。而今天在勤政殿的谈话结束之后,金尚宪便应钱天敦的要求,立刻派人前往埋葬地点挖出这两具棺木,又悄悄运回城中。至于崔鸣吉倒是刚死不久,尸体也还没有进行处理,为了便于验尸,金尚宪也是派人将其从崔府运了出来,与另外两具尸体放在一处便于查验。 钱天敦走入这处已经由海汉军接管的宅院,金尚宪正在里面等候,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之后,钱天敦便带着军医进到屋内,查验这三具放在棺木中的尸体。 屋里点了不下三十盏长明灯,但能见度仍然不是太理想,显得有些影影绰绰。三具棺材都已经揭开盖子,空气里弥漫着腐坏的气息,按照金尚宪所说的时间算来,国王和刺客的尸体已经在地下埋了有一个月,正是重度腐坏的时候,气味自然也十分难闻。 钱天敦虽然进来之前就用棉布罩住口鼻,但依然是隔绝不了那股子让人头晕的腐臭气味。要是换个人可能扭头就走了,但钱天敦知道此事关乎,所以还是强打精神走到棺木边上,探头观察尸骸的状况。 钱天敦首先看的便是国王李倧的尸身。按照金尚宪给出的说法,国王李倧是在御书房中被化装成內侍的刺客突然闯入刺杀,所用的武器乃是一支匕首。而这把杀死了国王李倧和刺客本人的匕首,也是此事件中最为重要的证物之一。 棺木中的尸体已经严重腐坏,几乎辨认不出脸上五官本来的模样,钱天敦只能从其身高来判断,与国王李倧倒是相差无几。尸体上穿着黄袍,所以也看不到具体的伤势状况,钱天敦不打算亲手去触摸这尸体,所以这件脏活就只能由两名军医稍后来完成了。 钱天敦正待走开,突然又注意到尸体上的一个细节,停住脚步仔细看了一番之后,才走到第二具棺材前。 相较于国王李倧躺的那具上等木料制成的大棺材,第二具尸体所躺的这薄皮棺材的质量也着实太敷衍了一些。如果不是要留着这尸体作为证物,恐怕官方连棺材都不会提供给他,烂竹席一裹扔到城外乱葬岗就完事了。 这刺客的尸体同样已经严重腐坏,但还看得出脖子上有一条极深的利刃切痕,看样子这便是金尚宪所说的情况,刺客因为逃脱无望而选择了自我了断。至于其身份是否是满清派来的奸细,还有待于后续的检验。 钱天敦只是简单地看了一下,便走到了第三具棺木前。他与崔鸣吉直接打交道的次数不多,但也一眼便认出了躺在棺木里的人的确便是崔鸣吉。只是崔鸣吉的死因为何,是不是真的服毒自尽,钱天敦作为外行却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 “接下来的工作,就辛苦二位了!”钱天敦走马观花地看过这三具尸体之后,便让自己带来的两名军医接手验尸工作。 这处临时停放棺木的地方是金尚宪所选,他已经让下人烧好了热水,见钱天敦出来,连忙让人送上热水供他洗手洗脸,态度十分殷勤。 “换个地方说话。”钱天敦简单清洗了一下身体裸露在外的部分,便示意金尚宪找个方便谈话的地方。 金尚宪带着钱天敦来到这处宅院的第三进院子,这里有一间陈设简单的书房,虽然空气中似乎还是能闻到一丝丝的腐坏气息,但已经比先前那个院落里的空气质量好了太多。 “刺客的武器在哪里?”钱天敦坐下来之后,便开门见山地抛出了自己所关心的问题。 金尚宪对此倒是早有准备的样子,立刻让人将证物送了进来。 这是一把长仅半尺的匕首,无鞘,造型简洁,铜柄直刃,柄上还刻有防滑的花纹。观其刀刃部分的材料已经隐隐出现锈迹,刃身的手工打造痕迹很明显,只是一把极为普通的防身武器。 但钱天敦却见过类似的武器,在去年的抗清战事结束后,海汉在追击清军的过程中缴获了大量武器装备,其中便有这种造型的随身匕首。 果然金尚宪在旁边说道:“据辨认,这种匕首乃是清军下发给前锋营的制式武器,所以我们认为这名刺客应当是满清派来的奸细。” 钱天敦沉吟道:“去年与清军交战期间缴获了不少这种匕首,光是大同江基地那边就起码还有百八十支库存,如果仅以此一件证物就认定刺客的身份,那还是太草率了一些吧?” 金尚宪道:“我们还在此人住处搜出了与其收入水平不符的大量财物,有理由怀疑是他执行刺杀任务的酬劳,其中便有满清所铸的金币。这种金币据说是皇太极专门用于赏赐勇士的信物,根本不在市面上流通,应该不会是机缘巧合出现在刺客的物品当中。” 看着金尚宪出示的金币,钱天敦也略微有些吃惊,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还能拿出别的证物,看样子为了布这个局果然准备得很周全。不过这金币的真假,钱天敦当下也没有办法确认,还得回头送去军情局鉴定了才知道。 钱天敦来验尸的主要目的,便是希望能够从这几具尸体上找到能够推翻金尚宪说法的漏洞,从而查明过去这一个月在汉城所发生真实状况。但从目前来看,金尚宪讲的故事虽然漏洞百出,却还是围绕这个故事做了许多的准备工作。如果不是钱天敦从一开始就料定金尚宪的说法有问题,也很可能会被这些证据给糊弄过去。 钱天敦道:“这名刺客是如何进宫,又如何与满清保持联系,金大人查清楚了吗?” 金尚宪苦笑道:“老夫只是负责监督朝中官员的大司宪,并非查案高手,所以这案子已经交给了义禁府调查。若是后续能查到线索,一定会向钱将军通报。” 义禁府是兵曹衙门下属的特殊机构,结合了检察调查、关押审判的职能,而其最主要的职能,便是调查与国家叛乱有关的案件。术业有专攻,加之义禁府只对国王负责,其行动权限颇高,调查这类案件的确是要比普通的官府捕快更有效率。 钱天敦顿了顿,又继续问道:“崔鸣吉服毒自尽的时候,金大人是否也在现场?” 金尚宪摇头道:“老夫只是文官,围攻崔府的时候没法去到一线拼杀,直到战斗结束之后才进入崔府,而那时候崔鸣吉已经自尽了。” 钱天敦道:“崔鸣吉已经位极人臣,地位尊崇,就算投靠满清,也很难再往上走了。金大人认为他造反的动机是什么?” 崔鸣吉的造反动机,一直都是这起事件中的疑点之一,他与满清的合作,对他个人而言似乎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好处。 但金尚宪对这个问题似乎也已经有所准备:“老夫认为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要推二王子坐上王位,但国王显然更属意世子,他能让二王子接掌大位的唯一机会,就是趁世子出国留学的时候把生米煮成熟饭。这名刺客能以內侍身份在王宫潜伏许久,老夫怀疑或许也是有崔鸣吉在其中提供方便。” 金尚宪这话半真半假,饶是钱天敦听得十分认真,也难以完全确认他这话里哪些信息是真的,哪些信息是假。 正文 第2323章 金尚宪与钱天敦和王汤姆打交道的次数不少,态度一向十分客气,极少会在他们面前显露出老辣精明的一面。钱天敦也几乎快要忘了金尚宪这种在朝鲜官场上颇有影响力的大人物,屹立政坛多年不倒,又岂会是好对付的人。 钱天敦道:“既然金大人能够调动城中人马对崔鸣吉展开反击,那想必目前驻扎在城里的军队,应该都是听命于金大人了?” 金尚宪正色道:“钱将军此言差矣,这些军队都是效忠国王陛下,只是为崔鸣吉所蒙蔽或胁迫,才会犯下错误,当他们发现崔鸣吉其实是要以抓捕刺客的名义封锁汉城行造反之举,自然不会再愿与其同流合污。如今海汉军已赶到汉城展开援救,老夫登高一呼,各部也就顺势响应,一同出手对付这乱臣贼子。” 金尚宪的这番回答可谓是滴水不漏,顺便将自己与崔鸣吉之间的争斗行为也洗了个干净,钱天敦不禁心中暗叹,即便这朝鲜国力羸弱,但朝堂上这些掌权的大人物也并非酒囊饭袋,深谙官场斗争之奥妙,先把大义抢在手里,再给对方扣上几个诸如乱臣贼子这样的帽子,便就占得了先机。而崔鸣吉此时已经死得硬邦邦,自然也不可能再自辩反驳金尚宪的控诉了。 钱天敦道:“那我想再请教一下,金大人对于这次事件的后续处理有什么建议?” 金尚宪道:“当务之急,自然是先让世子继位,国不可一日无君,有了主心骨,后续的奖惩措施才能服众。世子出国之前便已辅佐国王处理朝政,又去贵国深造了一年,相信此时已有足够的能力治理国家。而且世子是国王遇害前指定的继位人选,此事朝野上下皆知,也不会有人质疑世子登基的合法性。” “与满清勾结,刺杀国王陛下,发动宫廷政变的崔鸣吉及其党羽,必须要予以严惩!崔鸣吉虽已畏罪自尽,但其罪名不可饶恕,必须将其所作所为公诸于众!所有追随他的党羽,也必须要受到应有的惩罚,该判的判,该杀的杀,不能再留着这些人祸害朝政!” “除了清算本国这些乱党之外,也绝不可放过满清这个始作俑者,必须集全国之力为国王陛下报仇!届时还望贵国能念在同盟之谊,一起出兵讨伐满清!” 金尚宪这次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显然也是对这个问题有过相当深入的思考。这让钱天敦都不禁有些动摇,这金尚宪到底是演技出众的大奸大恶之徒,还是忧国忧民的大忠臣?自己之前对整个事件和金尚宪立场的判断,是否已经出现了误判? 但无论如何,有关这场政变的调查还是会继续进行下去。钱天敦对于兵曹衙门下属的那个独立调查机构义禁府不抱太大的希望,因为汉城有大量官员被卷入了这次政变,任何一个官方机构都不敢说百分之百地干净,这种自查也未必能落到实处,反而有可能会成为朝中某些人清除异己的工具。 所以关于后续事宜和相关人员的处理,钱天敦还是只能相信自家的调查结果。虽然海汉军作为外部势力来调查汉城这场内乱会遇到很多障碍,但李凒已经表示会充分放权给海汉军,并会下令让各个官方机构给予最大程度的配合,以确保由海汉军主导的调查工作能够顺利进行。 除了调派手下的精兵强将之外,钱天敦也没忘了在汉城这边还有一个好手可用,便是负责城外那处据点的符力。 符力在来朝鲜之前,便已经是受过正统警务培训的高级官员了,调查处理各种治安案件的经验相当丰富,在这个领域的能力肯定是要强于军方的人员。所以钱天敦在确定了城内的环境已经趋于稳定之后,便发出了调令让符力到城内报到,参与后续的调查工作。 当然了,当下调查工作的第一要务,还是检验这几具身份特殊的尸体,这在很大程度上就关联着汉城乱局的真相。如果金尚宪所说的情况全部或部分是编造出来,很有可能就会体现在这几具尸体身上。 符力在接到调令之后以最快速度完成了手头事务的交接,然后便匆匆随传令兵进城向钱天敦报到。 他大致能够想到自己被调到城内的原因,但着实没料到自己进城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来参与验尸。 符力在三亚当差的时候也参与过一些凶杀案的调查工作,跟尸体打交道并不是第一次,不过通常验尸这种工作都是由专门的仵作去完成,符力其实极少参与到具体的检验过程当中。 符力到场的时候,钱天敦正与金尚宪在另一个院子里进行单独谈话,不容外人打扰,符力也没有干等着向钱天敦报到,简单做了一下防护措施之后,便也进到了那间停放棺木的屋子,与两名军医一同进行尸检。 如果以金尚宪所做的供述来作为参考,这几具尸体实际上都没有太大的问题,两具已经高度腐烂的身体上都找到了金尚宪所说的致命伤,但伤处创口已模糊难辨,很难确认是否与金尚宪提供的凶器证物相符。最重要的是由于死亡时间已经长达月余,这两具尸体面目难辨,几乎无法再确认其真实身份,这就意味着他们有可能是国王和刺客,也有可能只是两名无辜冤死的农夫。 而崔鸣吉的尸体没有明显的外伤,在对尸体进行解剖后发现,肠胃黏膜溃烂出血比较严重,看起来的确是与砒霜中毒的症状基本一致。 钱天敦在当天稍晚一些时候当面听取了他们三人的报告,对于这样的检验结果其实不甚满意,他希望能通过尸检找到更多的疑点,但看来限于现阶段的尸检技术,很难再在这个环节获取到更多的信息了。 钱天敦让两名军医先回去休息,把符力留了下来。既然要让符力来负责后续的调查工作,那就必须得让他清楚目前的形势和海汉所要达成的目的。 “就我们目前从金尚宪等人那里获取的消息来看,汉城的这场内乱还有太多不合情理的地方,乱党发动政变的过程和目的都尚不明确。至于崔鸣吉勾结满清行刺国王这种说法,我更是不信。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查明朝鲜国王究竟是怎么死的,是否真的存在刺客和刺杀行动,政变后的这一个月里,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以及这场混乱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 钱天敦沉声说道:“回头我会让李凒补一份手谕给你,如果在调查期间遇到任何阻力,你可以向指挥部请求援助,必要的时候可以出动部队采取武力手段。我会给你提供所需的一切帮助,你要做的就是尽快查明事件真相,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确保我国在朝鲜的利益不会受到损害。” 符力肃然应道:“请将军放心,卑职一定竭尽全力,早日查明真相!” 钱天敦离开的时候,让高桥南给符力配了一个班的兵力,协助他进行调查。不过符力没有急于从这里出发,而是先平静心情,整理了一下目前所掌握的各种信息,以此来确定调查方向。 按照金尚宪所描述的时间轴来看,国王遇刺是汉城这场混乱的开端,在其遇刺之后,崔鸣吉及其党羽趁机掌控朝政,以抓捕刺客的名义封锁汉城,在此期间清除异己,为后续的篡权做准备。 那么国王是否真如金尚宪所说的那样被来自满清的刺客行刺,就成为了调查工作需要确认的第一件事。 虽然两个当事人都已经没了,但既然这事闹得如此之大,除了当事人之外,宫中肯定也还有不少亲历者,抓紧时间审问,或许就能查到一些尚未被发现的线索。 而目前宫中的人员都被集中到了城外的某处安置点,符力认为应该能在那里找到比尸检环节更多的信息。 于是刚刚进城不过个把时辰的符力,又从城南的崇礼门原路返回城外。 这处临时安置点是海汉军在城外征用的一处农庄,将两百余名从宫中带出来的人员全部软禁在此,等候进一步的通知安排。 符力到了这里的第一件事便是照着宫中带出来的花名册点名,居然少了数十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在御书房内外伺候国王的人。 这么多人当然不可能无端就地蒸发,符力立刻提审了相关人等,基本确认了这些人在政变事发的第二天,便被以勤王名义冲进宫内的部队全部带走,据说是要调查有人勾结外国奸细在宫中作乱的事。 但这些人被带走之后,就全都没有再出现过。而国王在宫中遇刺的说法,实际上是这些人被带走之后,才开始在这些內侍、宫女和侍卫中间流传开来。这就意味着关于国王遇刺的经过,其出处未必是来自于在场人员的描述。 是谁带走了这些宫内人员,他们如今下落何在,便成为了符力接下来要调查的问题。 如果按照金尚宪的说法,当时带兵进宫勤王的是崔鸣吉,那么下令带走这些宫中人员的也极有可能就是他了。但如今崔鸣吉已经死了,听命于他的军中党羽也大部分都死在了之前与金尚宪一派的火并中,想要调查相关线索也不太容易了。 但符力确信如果有人在事后试图切断这些线索,那肯定还是会留下蛛丝马迹可循。 第二天一早,符力便又进入汉城,向钱天敦回报调查进展,同时要求获得进一步的提审权限,因为他要对城中各支朝鲜部队的指挥官进行审问,以确定当时进入宫中处理后续事宜的究竟是哪支部队,同时对照金尚宪所给出的消息,看看两头的信息是否能对得上号。 “提审武官……”钱天敦听到他的这个要求也是稍稍沉吟了一下。 海汉军入城之后,虽然在逐步接管城内的防务,但到目前并没有直接抓捕任何一名武官。包括在崇礼门因为不守军规而受罚的三名军官,也并没有遭受抓捕。 虽然海汉军认为城内的守军已经十分不可靠,但也没有采取激进的手段,以避免刺激这些部队发生哗变,生出不必要的麻烦。等李凒掌握大权之后,再以国王名义逐步将这些部队的指挥官换下来。但符力显然不想等这么久,他希望能够尽快将调查进行下去。 “将军,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多。有很多知情人已经在我们进城之前莫名其妙地死掉了,如果我们不尽快采取行动,那知情人很可能会越来越少。”符力毫不掩饰地向钱天敦表达了自己的忧虑。 “你先说说你的调查思路。”钱天敦决定还是稍微慎重一些,先审视一下符力的打算再作决定。万一这小伙子想法太过激进,自己还可以帮忙把一把关。 符力道:“由于目前现场证人缺失,还没法证实王宫里是否真的发生过那场刺杀。只有找到当时带走在场人员的那支部队,才能将调查继续下去。当时负责王宫守卫的部队应该是禁卫军,而能够进入王宫在禁卫军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的部队,那范围就很小了。再查一查哪支部队的指挥官跟金尚宪和崔鸣吉两人的关系密切,或许就能确定当时执行这个任务的部队了。” 符力顿了顿,接着说道:“就算这支部队的指挥官能管得住嘴,难道参与行动的每一个人都能做到?只要确认那些从宫里带出去的人是否被灭口,就可以断定安排指使这件事的人是幕后黑手!” 钱天敦道:“说不定参与这个任务的朝鲜军人,曾经去过御书房案发现场,恰好也知道国王遇刺一事到底是真是假。” 符力点头应道:“如果有证据证明是假,那金尚宪所说的情况就完全不可信了。” “那你掌握好尺度,在没有切实证据之前,不要太过激进。”钱天敦这个表态,算是已经认可了符力的调查方向。 正文 第2324章 钱天敦当然可以大笔一挥批准符力的调查计划,但具体到实施环节,还是得让李凒出面向朝鲜官员下令才行。否则以海汉军的名义要求朝鲜官员接受调查,这势必会激起对方的严重不满,更何况现在要调查的对象是武官群体,如果没有李凒出面施压,那极有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武装冲突。海汉军虽然不怵朝鲜国这些所谓的精锐部队,但也没必要让其得到再度造反的理由。 所以钱天敦最后虽然肯定了符力的想法,但并没有马上给予他相应的调查权限,要等拿到李凒起草的手谕再采取行动。正好钱天敦手头也还有其他事情要跟李凒面谈,便干脆带着符力一起去了宫中。 忐忑不安的李凒听完符力的调查汇报之后,情绪稍稍放松了一些,既然海汉军现在动了真格要追查事件真相,那他倒也乐于给予力所能及的支持和配合。抛开为父报仇这一节,如果不把事情调查清楚,将作乱的罪人绳之以法,他就算坐上王位也还是很难确保自己的安全。 汉城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可以说城中驻军难辞其咎,李凒本就不相信他们的清白,没有直接将其斥为叛军就很克制了。现在海汉人要调查究竟是哪些部队直接参与了叛乱,这正是李凒想要查个水落石出的事情之一,听完符力的请求之后便欣然答应下来。 李凒立刻便起草了一份命令,要求文武百官配合朝廷特聘的海汉调查人员,对国王遇刺案及后续事件进行彻查。如有故意阻挠或破坏调查者,将立刻撤销其官职,一律视为涉案疑犯进行抓捕。 这份命令的严厉程度甚至超过了钱天敦的期望值,也足见李凒对于调查事件真相的迫切程度。 拿到了这样一份准圣旨,符力立刻就告退离宫接着查案去了。钱天敦则留了下来,与李凒商议比查案更为重要的问题。 “世子,局势紧迫,所以登基继位的仪式就只能从简了,如果您这边没有问题,我们后天就举行相关仪式。我和王将军会代表我国出席仪式,确认您将是我国唯一认可的朝鲜国统治者。” 钱天敦的话让李凒吃了一颗定心丸,只要能得到海汉的充分支持,等登基仪式一结束,他就由世子晋升为朝鲜国王,届时处理方方面面的事情才能名正言顺,不再受世子身份掣肘。 李凒连忙应道:“那就有劳两位将军了,待我登基之后,便立刻册封两位为我朝鲜国护国大将军!” 任命外国武将为护国大将军,这在朝鲜历史上倒是没有出现过的创举,李凒也是想了好久,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来表达自己对海汉的敬重和信赖。虽然这只是一个名誉称号,并不会让这两名海汉将领就此听命于自己,但李凒认为这至少有助于将双方的利益捆绑到一起。今后朝鲜国在军事方面的需求,或许也可以通过与海汉将领的良好关系来得以实现。 钱天敦同样也对李凒开出的这个条件稍稍有些吃惊,不过他很清楚李凒目前的利益诉求,所以倒也能理解李凒此举的目的所在。至于护国大将军能在朝鲜国享受什么样的待遇,是否需要承担相应的义务和责任,钱天敦当下没有再追问,只是对李凒的这个安排表示了谢意。 如今王位空置,李凒是先王指定的继任者,又有海汉在背后全力支持,登基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而能不能坐稳这个位子,除了李凒自身的能力之外,海汉所提供的支持力度也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因素。 而海汉所提供的支持当然不是无偿的,也不是护国大将军的名誉称号就能换到的,事实上海汉对朝鲜的要求除了承担海汉军行动期间的所有军费之外,其实还有别的一些条件。 “世子,我国与贵国在过去这几年中的合作都很愉快,但在很多相关领域一直缺乏具体的规范,影响到了我们的合作效果,所以我国希望能在前年签署的汉城盟约基础之上,结合两国关系现状,达成一个更为全面,更加深入的两国外交合作协议。” 钱天敦侃侃而谈道:“我国希望这份新的协议能够在您登基之后立刻生效,我们也确信这样一份协议将会有助于稳定贵国局势,巩固我们两国之间的盟友关系。” 李凒虽然尚不知道钱天敦所说的这份协议内容是什么,但对方在眼下这个节骨眼提出来要签新的外交协议,想必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他很谨慎地问道:“钱将军,这份新的协议有些什么内容,你可否为我解说一二?” 钱天敦道:“协议的内容其实大部分是已经在实施中的合作项目,只是通过这份协议将其规范化,以便于我们将来的操作。大致来说可以分为四个方面……” 第一是外交方面,朝鲜国作为盟友,要完全支持海汉在东北亚地区的战略利益。同理海汉也将支持朝鲜国在南海地区的战略利益。 第二是经济文化方面,朝鲜国向海汉完全开放采矿、农业、航海、金融、文化等领域的经营权,允许海汉商品在朝鲜市场上出售,允许海汉文化产品和相关教育产业进入朝鲜国。朝鲜国需为两国的经济合作项目提供必要的资源和保护。 第三是人口流动方面,两国允许民众及民间资产的跨国流动,允许民众改换为对方国籍。 第四是军事合作方面,朝鲜国允许海汉军在本国辖区内开设军事基地,驻扎部队,并将海汉所产的制式武器纳入军购清单。海汉军将为朝鲜提供作战技能培训,以及战时的全面支持。 粗略一看,这几个方面中除了移民问题之外,其他的似乎的确都是已经在实施当中的项目。而李凒在三亚待了一年之后,已经接受了海汉从各个国家汲取移民的事实,也不指望自己的国家能够获得特殊待遇了。 其实李凒也大致能理解海汉为何要就这些已经在实施当中的合作项目再重新签署协议,毕竟之前这些协议都是跟自己的父亲谈的,如今朝鲜国换了当家做主的人,那重新再签一次也很合理。 当然了,站在客观的角度来看,这样的一份协议可说不上是盟友之间的平等互利,而是明显有利于强势一方。但李凒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海汉也没有给他留出其他选项,他如果不同意这份协议,那很可能连接下来的登基仪式都会被叫停。 “关于与这份协议的具体内容,世子可以先看一看这个草案,如果没有问题,那我们就在您登基当天签署这个新的协议。”钱天敦说罢,从自己的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递到了李凒面前。 李凒接过那份文件,见第一页上的标题赫然是《海汉国朝鲜国友好通商航海条约》,心中不由得暗暗腹诽海汉人心机重,这协议内容明明还涵盖了移民、军事等重要领域,但却故意只提到通商和航海,显得颇为遮遮掩掩。 条约的细则自然还有不少让李凒不甚满意的地方,比如钱天敦故意连半个字都没提到的治外法权。但这实际上也是朝鲜官方已经默认的规则,只是这次的条约中将其用文字形式表述出来,更具可操作性。 李凒花了一盏茶的时间看完了这份条约的内容,然后意味深长地对钱天敦答复道:“我没有问题,我也希望贵方不会有任何问题。” 钱天敦应道:“我国跟安南和福建早就签署了类似这样的协议,世子不用担心这中间会出现什么问题。一两年之后,贵国便会逐渐得到这份协议带来的诸多好处,世子到时候就知道了。” 李凒听说那两家也签过这样的协议,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起码就算吃亏也不是自己独一份了。至于什么时候能够在综合实力方面赶上那两家,李凒觉得一两年大概率是不够的。他在离开三亚之前观看了海汉举办的留学军人比武大会,本国的军人在能力方面的确还有所欠缺。 李凒当下便提笔,想在协议末尾签名,钱天敦却出声叫住了他:“世子不用现在就签!等你登基仪式结束后,召集王公大臣见证,我们再一起当众签署。” 李凒微微一愣,旋即便明白了对方的目的,海汉国并不打算不声不响地签下这份协议,而是有意要就此展开炒作,让朝野上下都知道自己与海汉已就国家的未来发展方向达成了协议。 “那便以钱将军的意思为准。”李凒微微一笑,将毛笔重新放回到笔架上。 尽管限于目前的条件,登基仪式只能简单操办,但此次仪式的意义重大,朝鲜国将从李凒登基开始,去往全新的发展方向。 在原本的历史中,继承大位的可不是李凒,他于丙子胡乱之后被满清抓去沈阳当了八年人质,回到朝鲜不久就病死了,由他的弟弟李淏接掌了王位。 不过在这个时空中由于海汉的强力介入,满清入侵朝鲜的力度大打折扣,自然也就没有能力将李凒带走了。而没有被抓去沈阳当人质的李凒,却因为被海汉看中,之后便去了海汉三亚留学。至于其登基之后的表现,已经完全没有史料可供参考,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负责为李凒操办登基仪式的是金尚宪,这倒不是李凒和海汉对他的看法有所改观,而是看中了他的经验。要知道在十几年前李倧发动宫廷政变上位的时候,金尚宪也参与组织了登基仪式,由他来操办仪式,至少不会错漏了某些必须的重要环节。 而回到调查工作中的符力,则是先去找到了刚刚回到城里的兵曹判书申景禛,向他出示了李凒的手谕。 申景禛倒也爽快,看完之后立刻表示自己会全力配合,并且委派了他儿子申学义协助符力的调查工作。 申学义跟海汉军的关系一向不错,今年海汉军攻打日本平户,申学义也是以军事观察员的身份参与了这个行动。而这次汉城出事的时候,申学义正随同申景禛在江华岛考察,所以他也是当下为数不多可以得到海汉信任的武官之一。有这样一个熟悉朝鲜武官体系,身份背景又够硬的人协助,的确是可以让符力的调查工作轻松不少。 符力在此之前已经列出了一份大致的调查对象名单,包涵了汉城驻军及相关武职机构中官阶在从二品以上的所有武官,大大小小也是有二三十号人了。申学义看过这份名单之后,又从中划掉了一部分人。 “在下刚才划掉的这些人,要嘛已经死在了这次的事件当中,要嘛当时不在汉城,完全没有参与此事。”申学义不等符力发问,便主动说明了自己划掉这些人的理由。 符力道:“这样一来倒是省了不少事。不过我想知道,名单上剩下的这些官员,是不是基本都属于金尚宪这一派的?” 申学义听了他的问题之后,又重新将名单审视了一遍,末了才微微点头道:“似乎的确如此……符大人的意思是,城内的局势其实是由金大人在控制?” 符力道:“金尚宪说他在最后时刻发动反扑,消灭了在城内造反的乱军。按照他的说法,死了的都是参与造反的坏人,活下来的都是忠于国王的部队,你觉得这有几分可信度?” 申学义似乎有所顾忌,不敢像符力这样随意议论金尚宪,当下只好勉强应道:“金大人说的情况的确有可能发生,我们多审几名官员,核对他们的供述,看看对事发当日的描述是否一致,或许就能判断金大人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了。” 申学义的想法与符力基本上是不谋而合,交叉对比多人口供本就是调查手段之一,符力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来逐步确认事情的真相。 正文 第2325章 虽然离事发已过去了一个多月,而且海汉军也抵达汉城开始接管城防,但汉城内外的军事管制状态依然在延续,所不同的仅仅只是实施者换成了海汉军。 城内的民众目前仍然未能得到出城许可,但可以在白天的规定时段内离开住处外出活动,类似杂货铺和米店之类经营生活物资的商铺也陆续重新开门营业。眼见事态逐渐平息,城内民众的情绪也因此趋于稳定,认为这次的风波应该快到结束的时候了。 然后官方发布了最新的消息,由于国王陛下不幸驾崩,刚刚从海汉国赶回来的世子将会继位登基成为新国王,届时汉城地区的戒严规定也会逐步取消,让民众生活恢复到正常状态。 看起来似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摆脱了政变事件的阴影。那些曾直接或间接参与到一个月前那场大乱中的人们,如今都得面对事后的严格追查。 以往能在官场上起到作用的各种保护伞,这次却是全部失效,因为下令彻查国王遇刺案的是即将登基的世子李凒,而执行调查任务的却是海汉人,要与这两者中的任何一方作对都绝非明智之举。 城内所有从二品以上的文武官员都已得到通知,世子要求他们在接受调查之前不得离城。而掌握兵权的武官们更是首当其冲,他们必须要在指定时间前去兵曹衙门报到,否则便会以嫌犯论处。 而这样的命令是不容反抗的,在兵曹判书申景禛返回城内之后,所有武官的兵权都已被暂时冻结,没有申景禛的手令,他们不得指挥调动任何一支部队,这就基本上断绝了某些人铤而走险的可能。 临时调查机构的办公地点就设在兵曹衙门里,不过主持调查工作的并不是兵曹判书申景禛,而是一名海汉人,申景禛只是坐在次席协助调查。 这种安排虽然有些不合常理,但朝中官员都知道世子去海汉待了一年,而这次出事之后迅速回国,在海汉军的护卫之下返回汉城主持大局,足见世子对海汉的信任和依赖,弄个海汉人来主持调查工作也就不足为怪了。 就算有人对世子的这种做法不满,在当下这个时候也绝对不敢公开宣扬,毕竟世子登基在即,马上就是一国之君了,今后大家都还得在他手底下讨饭吃,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把自己的饭碗给搞砸了。 至于这个调查,大多数人抱的心态就是应付过去,并没有多少人认为由海汉人主持的调查工作真能查出什么东西。 但只有真正进了兵曹衙门接受调查的时候,他们才会意识到这个调查可不是为了走走形式糊弄上头,想随便应付过去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主持调查工作的海汉人颇为厉害,所提的问题个个都是直击要点,而且旁边还有申景禛坐镇,如果不好好配合,当场就得被停职查办。 被称作内三厅的内禁卫、兼司仆、羽林卫,因其直接负责国王的人身安全,都是被视作了此次调查的重点对象。这三个部门的负责人,从调查开始就没有再出过兵曹衙门的大门了。 符力花了大约一天的时间,通过问讯大致掌握了出事当天的一些情况。关于国王在御书房遇刺一事,最早是由其身边担任警卫的兼司仆作出反应,内禁卫和羽林卫在收到兼司仆的示警后,便立即对王宫内外实施了戒严,一方面控制宫内人员封锁消息,另一方也是为了设法抓捕刺客及同党。 而至于御书房内的情形,当时仅有少数几名內侍和兼司仆的武官才知道,随后便对外宣布国王遇刺,刺客得手之后当场自尽。 禁卫营随即进入王宫,以查案的名义将相关人等全部带走,连国王的尸体也以同样的名义秘密运出了王宫。而根据可靠的消息,禁卫营的一把手都提调崔高阳,与领议政崔鸣吉正是同族亲属,按族谱辈分算是崔鸣吉的侄子。崔高阳在刺杀事件发生后的一系列举动,似乎也都跟崔鸣吉脱不开干系。 金尚宪指控崔鸣吉与满清勾结策划了刺杀行动,如果与之联系起来,那崔高阳的举动似乎正好是在消灭刺杀事件的相关证据。毕竟那些相关人等被带出宫之后就没了下文,不但没有审讯结果,甚至连人都没了,这显然不是正常的调查方式。 事情查到这个份上,似乎只要把崔高阳拘回来一审就清楚了,但问题是在此之前由金尚宪对崔鸣吉一派发动的战斗中,这个崔高阳已经战死,其部属也被打散,短时间内无法确认是否还有其他知情人。 符力只能调过头来再查最先示警的兼司仆,但当时下令的兼司仆将也被崔高阳给带走,自此没了音讯,之后是由其副手递补负责指挥兼仆司,对于当时发生在御书房内的情况并不清楚。 不过符力通过这一连串的调查,还确认了一件事,即当时宫中出事之后,作为朝廷重臣的崔鸣吉和金尚宪都很快赶到了事发现场。这也就意味着金尚宪很有可能是目前唯一知晓御书房刺杀案情况的知情人。 但钱天敦认为金尚宪最初所描述的事情经过存在着很多漏洞,所以对其并不信任,也不相信他所描述的版本,符力再去找他取证,大概也会得到同样的结论。 在调查工作暂时陷入瓶颈的同时,李凒迎来了他人生最为重要的转折时刻,继承王位,登基为王。 但由于这事定得十分仓促,所以也就没有举办任何的大型庆典仪式,在勤政殿内仅有数十名朝鲜本国官员和受邀出席的海汉代表。 崔鸣吉死后,金尚宪便成为了朝堂第一人,所以这个仪式也就由他来作为主持。由于前任国王已经西去,整个仪式便也少了很多环节,直接就从祭奠先王开始。 按照传统,由金尚宪牵头为过世的国王李倧追加了谥号“开天肇运正纪宣德宪文烈武明肃纯孝大王”,倒也算是风光。 而新王的登基,除了需要来自先王的指定之外,还有一个不可或缺的条件便是来自宗主国的认可和册封。以前这个差事是大明在负责,李氏朝鲜的每一任国王都得到了中原王朝的册封,这样坐上王位才算是名正言顺。 而现阶段的朝鲜已经基本脱离了对大明的依赖,不再将其奉为宗主国。册封这个差事嘛,自然也就移交给了海汉来完成。正好有海汉高官出席登基仪式,这就一并把事情给办了。 在得到金尚宪的示意后,王汤姆站起身来,清清嗓子大声说道:“我国对于贵国国王陛下的不幸身故深表遗憾,并将协助世子对陛下过世前后所发生的事情进行彻查。世子殿下年轻有为,在我国留学期间已经表现出了非凡的外交及执政能力,我们确信在世子登基之后,会继续促进两国间的友好合作关系,延续牢不可破的盟友关系!” “本人谨代表海汉国及海汉执委会,对世子殿下继承朝鲜国王位一事表示赞同和祝贺。从今日开始,世子便是我国认可的朝鲜国新任国王!我国也将一如既往地与国王陛下共同维护两国间的良好外交关系,保持对国际事务的统一立场。对于国王陛下所采取的治国方式,我国也将给予坚定的支持。” 王汤姆所说的虽然都是官话,但也已经很充分地表明了海汉对李凒的支持态度——除了李凒,谁来坐这位置都不认。 海汉的态度其实也在各方的预料之中,毕竟前前后后在李凒身上投入了那么多的资源,怎么可能坐视王位旁落。 值得一提的是,李凒回到汉城之后一直避而不见的两个兄弟,今天也终于来到勤政殿上,一同观看兄长的登基仪式。 李凒不见他们,其实也是来自海汉的建议,以此来尽可能避免节外生枝。毕竟朝中有一些人可能仍抱有趁乱拥立他两个兄弟的想法,最好就是让这两兄弟自己断绝这样的念想。如果他这两个兄弟脑子够用,就应该明白李凒表现出来的态度是什么意思。 王汤姆的发言已经表明了海汉国的意见,自然无人敢于质疑。至此关于李凒继承王位一事已再无障碍,金尚宪举着托盘送上国王玉玺,请李凒到王座上接受群臣跪拜。 李凒闻言整了整衣冠,然后缓缓抬步登上殿中仅有的几步台阶,站到了王座面前。 他在十多岁便被封为王世子,迄今已有十余年,随父王上朝听政也已经有几年了,当然曾经不止一次地梦想过自己坐上王座的那一天。但当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他却并不激动,用冷静的目光审视着殿中群臣,似乎想从他们卑微谨慎的表情中看出更多的东西。 待群臣跪拜完毕,李凒下意识地吩咐了一声“众爱卿平身”,这才终于有了当国王的实感。 关于今天在登基仪式上要说什么做什么,李凒这两天已经反复考虑过多次,当下便一件一件地开始操办起来。 首先要强调的,当然就是先王遇刺案的后续调查。李凒冷声说道:“关于父王遇刺一事,虽然动手的刺客是死了,但这件事情中还有太多疑点有待查明。不管朝中有哪些人与此事有关,孤一定会彻查到底!孤将此事委托给了海汉国的高人,希望各位爱卿都能好好配合调查,不要试图做什么隐瞒真相的操作,一旦有谁被发现妨碍调查,一律都按谋反处理!” 殿中众人低头聆听,无人敢在这个时候应声。如今能站在这里上朝的官员,就算没直接参与到过去这一个多月的争斗之中,起码也或多或少地表明过立场,没有选错边。年轻的国王虽然没有提到,但想必他也很清楚这场大乱的实质还是在于金派和崔派之间的利益冲突。 但这个时候谁敢拉帮结派,那就真是自己找不自在了。国王要查的显然不只是死了那些人,更重要的目标应该是当下站在勤政殿里的这些人。 更有人早就想好了自己的立场,什么金派崔派统统都是扯淡,在海汉这样真正的实力派面前根本不敢造次。从今天开始,本人就是铁血保皇派,只效忠于国王。 李凒接下来又宣布了第二件事情:“在这次平乱过程中,海汉国的王汤姆将军和钱天敦将军居功至伟。鉴于两位将军在去年的抗清战事中便为我国立下汗马功劳,战后又一直驻防大同江畔,保卫我朝鲜国大好江山,这等贡献怎能不赏!传孤命令,封王汤姆、钱天敦两位将军,为我国护国大将军!两位将军今后可不用通传随时见孤,上朝时赐专座!” 这个举措,群臣也看得分明,是要将海汉与他自己牢牢捆绑在一起。封了两名海汉将领当护国大将军,虽然这只是个名号,真打起仗人家也未必会替朝鲜拼死拼活,但有了海汉在背后撑腰,谁又敢再去挑战年轻国王的权威? 王汤姆和钱天敦一起谢过李凒的赏赐,然后便享受到了专属座位的待遇。虽然只是两把太师椅,但能在朝堂上坐着看热闹,也算是一项很不错的待遇了。 王汤姆和钱天敦当然明白李凒这是拉虎皮做大旗,要利用自己的身份来震慑群臣,不过他们倒也不介意当一回工具人,毕竟让李凒尽快坐稳这个王位,也同样是他们想要达成的目的。 李凒接着又宣布了第三件事:“众所周知,我国与海汉国已经结为盟友,在多个领域展开广泛合作。但在此之前一直缺乏相应的保障,所以近日孤与两位将军商议之后,决定签署一份新的合作协议,对一些具体的事务进行规范管理。今日便当着众爱卿的面,与海汉国签署这一协议。” 说罢便有人送上了协议文本,李凒抬手示意,送上文本的官员便开始宣读这协议的内容。 正文 第2326章 特地将这份通商航海条约放到登基仪式上来公开签署,本就是海汉这边的意思。王汤姆希望通过这样的安排,让朝鲜群臣充分意识到海汉对李凒的认可和支持。 这是李凒在登基后签署的第一份外交条约,对于正处于动荡中的朝鲜国来说,与海汉保持稳定的外交关系意义重大,可以说是朝鲜未来避免外敌入侵,乃至壮大国力的必要条件。 虽然这份条约中的大部分内容是先王李倧在位时期就与海汉达成的协议,不少已经处于实施阶段,但此时重新签署这些协议,而且是在李凒登基当天公布出来,其中意味自然不难体会。 当然也有心细的人注意到协议里有一些过去所未涉及的新内容,比如关于移民的部分,便是先王李倧一直严防死守没有松口的领域,但新王上台便立刻放开了这个口子,也不知这样的协议对朝鲜是福是祸。 不过这个时候可没人会胆大包天跳出来质疑这部分内容,这说不定便是海汉出兵支持李凒的交换条件之一,质疑李凒就等于是在跟海汉作对,而挑战海汉可不是什么明智举动,当然不会有人想去做这样危险的试探。 而金尚宪作为目前朝堂上最有威望的官员,对于条约内容也同样保持了沉默,眼观鼻,鼻观心,心入定,似乎全然与己无关。金尚宪不发话表态,唯他马首是瞻的其他官员自然也不会多事了。 金尚宪不是不明白这移民口子一开,将会给朝鲜国造成的负面影响有多大,事实上在李倧执政时期,他便对开放移民一事持反对态度。而且值得一提的是,金尚宪和老对头崔鸣吉在这件事情上的观点是一致的,李倧对于此事所持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便是受他们的影响。 但此一时彼一时,金尚宪也知道李凒与海汉之间的关系密切程度远非先王可比,而且刚刚登基的李凒也更需要海汉的支持来巩固他的地位,移民问题无疑是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交换条件。 虽然金尚宪内心并不认同放任海汉从本国吸纳移民的做法,但他知道眼下并不是开口反对的合适时机。目前他还没有机会与李凒作私下的单独会谈,所以也不太清楚李凒对于移民问题的真实想法,但作为朝鲜国的国王,想必也不会甘心见到自己的臣民被宗主国大肆吸纳,这事应该还有斡旋的余地。 待条约内容念完之后,李凒主动开口问道:“各位爱卿对这份条约可有什么意见?” 李凒在问话的时候,眼神却是一直在看着金尚宪。在场其他人有没有意见他并不是很在意,如今没了崔鸣吉这个对家之后,金尚宪的态度基本就可以视为朝堂上的风向标了。 仿佛是感受到了来自王座上的注视,金尚宪开口应道:“我国与海汉国一向关系交好,只要这些合作措施能促进我国发展,微臣认为都是好事。” 金尚宪的表态基本就给这事定了调,但如果细细品味,他其实也没有把话说死,到底什么样的措施是对朝鲜有益的,或许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不同的想法。 李凒没有想那么多,他只希望金尚宪不要在签约这件事情上节外生枝就行。签了这份合约,海汉就将继续向朝鲜提供发展所需的各种援助,相较这些援助的价值,即便朝鲜在今后一段时期内需要付出移民人口作为代价,李凒认为这仍是相当划算的买卖。毕竟人口减少还可以鼓励生育来补充,但海汉提供的这些援助却没有可替代的办法,自己要想坐稳王位,要快速增强国力,就离不开海汉的支持。 “金大人言之有理!”李凒对金尚宪的表态点头赞道:“之后的具体实施,还有待金大人代为监督,把握尺度。” 如果要依李凒的意思来办,很可能已经就此任命金尚宪出任目前空缺的领议政一职,接管处理朝政事务。但海汉两位将领之前对他这样的想法明确表示了反对,认为在政变事件调查清楚之前,不要急于对重要官员作出任免决定。特别是金尚宪这种在朝堂上拥有巨大影响力的人物,对其任用更是要慎之又慎。 不过以金尚宪今天的表现,李凒觉得或许海汉人的想法会有所改变了,毕竟金尚宪对自己的执政表现出了完全支持的态度,这应该算是值得重用的一个信号。 李凒登基之后宣布的三件事,调查刺杀案、册封护国将军、签署新外交条约,每一件都与海汉直接相关,这也很真实地反映了朝鲜国的现状,必须要通过借助海汉的力量,才有可能维持住国内政局的平稳过渡。 这对朝鲜国来说固然是一种悲哀,但李凒也没有其他选择,如果没有海汉相助,他就算辗转回到朝鲜,恐怕也很难如此顺利就接掌了政权。 李凒当场与王汤姆签署了条约之后,登基仪式便算是告一段落了。不过今天的朝堂议政还并未就此结束,国家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作主的人了,如今终于等来了新王登基,累积下来的诸多政务也终于可以开始处理了。 各个衙门都有一大堆事情要报批,一直持续到中午时分都还没有结束。王汤姆和钱天敦早就已经请辞告退,留下李凒自己慢慢处理这些政务。 李凒很快就由初时的兴奋,变成了难以言喻的疲惫。大权在握的感觉虽然很爽,但也得担当起相应的责任,光是处理这些堆积如山的政务,就让他颇感吃力了。 在失去了国王的这一个多月里,朝鲜国几乎没发生什么好事情,很多地方都因为汉城的封锁而陷入恐慌状态,不少人担心新的战火又将在国内蔓延开来,纷纷开始逃往乡下避风头。汉城周边地区更是十室九空,能走的几乎都走了,以避免被汉城所爆发的武装冲突波及。 这种势头直到海汉军的到来才稍稍有所缓解,迄今仍有数千难民在城外靠着海汉提供的救济勉强过活。且不说这期间社会生产停滞所造成的损失,现在要让这些民众重新恢复正常的生活状态,官府也有大量的工作要做。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李凒自己坐在了这个位置上,才真正感受到了当家的压力。 目前朝鲜的国库几乎是空的,收进国库的税银基本上待不两天就会全部流出,以支付国家运转所需的各种费用。光是偿还海汉的各种借款,每月就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而官粮的储备状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去年满清入侵导致了近半国土陷入战乱,这场战事几乎耗尽了国家的粮食储备,到现在都还没能缓过劲来。现在入冬在即,北方很多地方仍需靠官府救济才能熬过这个冬天,而如今京畿道又增添了大量需要赈济的难民。如何调配和安排物资,安定民心,都是极为考验施政能力的难题。 在正常状况下,这些事务其实大部分可由以六曹为代表的各个衙门协调处理,无需国王事必躬亲,但这次汉城的混乱让整个官僚体系都陷入了半瘫痪状态。主理朝政的国王和领议政都没了,很多官员也因为卷入政变而失去了性命,导致各个衙门无法履行应有的职能,即便现在已经开始恢复正常的工作安排,但还是因为人手的缺乏而无法顺利运转。 摆在李凒面前的难题,就是要让各个衙门以严重不足的人员配置运行应有的职能。但要在短时间内提升这些衙门的运转效率谈何容易,甚至连补充人手都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事。 所以当李凒回到宫中,听到海汉这边请示是否要对金尚宪进行彻查的时候,他果断地表示了反对。 “钱将军,如果没有真凭实据,就先把这事放一放吧!”李凒一脸无奈地说道:“如今政令不畅,有很多事情都得依靠金尚宪出面组织,你们如果把他给抓了,很多事情恐怕都会受到影响。” 钱天敦道:“案子是否继续调查,我们当然是以您的意思为主,但金尚宪大权独揽,这其中的风险,您也不可不防!” 李凒点头道:“多谢将军提醒!我也已经开始在做安排,逐步接管各处衙门,只是实施起来尚需时日。” 李凒虽然需要依赖金尚宪解决执政过程中遇到的难题,但这并不代表他对金尚宪有足够的信任。在用人方面,李凒当然更倾向于任用自己从三亚带回来的这批青壮官员。 这些人与他一起在三亚留学了一年,已经深深打上了太子党的烙印,可以说这本来就是先王李倧为他打造的执政班底。只是事发突然,这个班底已经没时间再慢慢磨练了,形势需要尽快将他们顶到一线接管权力。 就算能力还有所欠缺,但李凒相信他们至少在忠诚度方面没有什么问题,在掌握权力之后必定还是会效忠于自己。 当然以他们现有的能力,自然无法取代金尚宪在朝中所起到的统筹作用,所以尽管金尚宪在政变中所扮演的角色存疑,但李凒认为眼下的施政还暂时离不了金尚宪的辅佐,所以他希望海汉这边能对调查方向稍微作出一些调整,不要急于将金尚宪拉下马,以免让当下的局势再度恶化。 钱天敦对于李凒的要求倒是没有太多意见,他已经听取了符力的报告,虽然有迹象表明金尚宪在政变中可能也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但截止目前还没有取得任何切实的证据能够证明这一点。 但钱天敦知道符力的调查方向其实没问题,在政变中与金尚宪有关的人都死了,这种现象本身就很反常,钱天敦认为也只有金尚宪这种大人物,才能将善后工作处理得如此周全,将所有的不利证据全部清除掉。 但海汉的目的是要扫清李凒的执政障碍,而金尚宪迄今为止所表现出的态度都是支持李凒,从这个角度来说,海汉的确没有将他清除掉的必要,自然也就可以卖一个顺水人情给李凒了。 钱天敦探明李凒的态度,便派人给符力送了信,让他将针对金尚宪的调查转入暗中进行,以免影响到当下的政局稳定。 符力对于这个命令倒也没有感到太意外,通过这几天的调查工作,他已经充分意识到了金尚宪在朝野上下的影响力,要想以明面上的手段扳倒这个大人物非常困难,知道他秘密的人,基本上都已经躺进了棺材,再往下查估计还得继续死人。 不过符力并不担心自己会遭到金尚宪的报复,他所从事的调查工作进行到现在,目标越来越向金尚宪身上集中,如果自己出了任何事情,显然都是跟这个调查目标有关,届时海汉肯定不会放过金尚宪。 钱天敦下达的命令是转入暗中调查,而不是停止调查,这中间的差别意味着什么,符力也大致能理解。上头就算不想马上掀翻金尚宪,也还是要掌握这个人的把柄,所以才需要继续调查下去。 虽然很多知情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身故了,但符力相信还是会有别的线索能够让调查工作进行下去。 在重新梳理了案件卷宗之后,符力果然找了自己先前疏忽的一个突破点。金尚宪行事虽然老辣,但也不可能一直毫无破绽,如果说有什么人能够抓到他的破绽,那这个人大概率就是他的老对手崔鸣吉。 按照金尚宪自己给出的说法,他在最后一晚发动反扑,一举打掉了崔鸣吉及其党羽,但在此之前崔鸣吉当然不可能对他毫无防备,除了武力手段之外,也说不定还有一些金尚宪的把柄拿在手上,只是一直到最后时刻都没能用上而已。 符力之前对崔鸣吉的调查并没有去到崔府,所以他决定回到崔鸣吉服毒自尽的现场,找一找可能遗漏的线索。 正文 第2327章 崔鸣吉在城中的府邸建筑规模不算大,也说不上豪华,如果以符力的眼光来看,档次还远不如三亚那些由大商人圈地修建的私家庄园,更勿论海汉高官的府邸了。不过考虑到朝鲜国的实际社会状况,能在京城里有这么两亩地修建宅院,的确已经是朝廷重臣才能享受的待遇了。 崔府门外仍有朝鲜士兵把守,符力问过之后才知道,他们并不是崔府的卫兵,而是被安排在这里防止闲人进去。而入城的海汉军兵力有限,只接管了城防要地,还顾不上这类地点。 以正常情况而言,当然不会有什么闲人敢去闯领议政大人家的空门,但在汉城这场大乱之后,崔鸣吉被指认为幕后黑手,其家人仆从也全部被收押,如今这里早就已经人去屋空,自然是得安排人守着才行。 符力持有李凒的手谕,身边还有李凒派来协查此案的朴弘业,要进入崔府自然没有问题。不过在他们进入崔府之后,却很快就感到了失望。 崔府内所见之处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抛撒的各种家用物品,看样子这地方已经遭受过很彻底的抄家,而且说不定还不止一次。 他们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之后,很快就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书房。据说崔鸣吉平时处理政务就都是在这间书房内进行,如果真有一些关于此次宫廷政变的相关证物,那极有可能就会存放在这间书房里。 但当他们走进书房,又不得不面对再一次的失望。这里被查抄的程度更甚,几个书架都被全部搬空了,偌大一间屋子,竟连半张纸片都没见着。 “看样子我们是来晚了。”符力见到书房里的状况就心里一沉,很显然查抄这里的人不打算漏下任何东西,干脆将书房搬了个一干二净。 朴弘业走过去慢慢悠悠地盯着空书架看了一阵,才开口说道:“从书架上的积灰来看,这里原本的藏书应该不少。指挥查抄这里的人,应该是很喜欢读书了。” 符力没有搭理他的玩笑话,缓缓摇头道:“就算崔鸣吉出事之前留有什么书面记录,这下恐怕也全都被抄走了。这些记录在纸面上的东西,根本不需要慢慢翻查,只要一把火就全部销毁了。” 朴弘业道:“或许我们可以再查一查,是谁派的人来这里抄家。”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崔鸣吉在城中的府邸建筑规模不算大,也说不上豪华,如果以符力的眼光来看,档次还远不如三亚那些由大商人圈地修建的私家庄园,更勿论海汉高官的府邸了。不过考虑到朝鲜国的实际社会状况,能在京城里有这么两亩地修建宅院,的确已经是朝廷重臣才能享受的待遇了。 崔府门外仍有朝鲜士兵把守,符力问过之后才知道,他们并不是崔府的卫兵,而是被安排在这里防止闲人进去。而入城的海汉军兵力有限,只接管了城防要地,还顾不上这类地点。 以正常情况而言,当然不会有什么闲人敢去闯领议政大人家的空门,但在汉城这场大乱之后,崔鸣吉被指认为幕后黑手,其家人仆从也全部被收押,如今这里早就已经人去屋空,自然是得安排人守着才行。 符力持有李凒的手谕,身边还有李凒派来协查此案的朴弘业,要进入崔府自然没有问题。不过在他们进入崔府之后,却很快就感到了失望。 崔府内所见之处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抛撒的各种家用物品,看样子这地方已经遭受过很彻底的抄家,而且说不定还不止一次。 他们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之后,很快就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书房。据说崔鸣吉平时处理政务就都是在这间书房内进行,如果真有一些关于此次宫廷政变的相关证物,那极有可能就会存放在这间书房里。 但当他们走进书房,又不得不面对再一次的失望。这里被查抄的程度更甚,几个书架都被全部搬空了,偌大一间屋子,竟连半张纸片都没见着。 “看样子我们是来晚了。”符力见到书房里的状况就心里一沉,很显然查抄这里的人不打算漏下任何东西,干脆将书房搬了个一干二净。 朴弘业走过去慢慢悠悠地盯着空书架看了一阵,才开口说道:“从书架上的积灰来看,这里原本的藏书应该不少。指挥查抄这里的人,应该是很喜欢读书了。” 符力没有搭理他的玩笑话,缓缓摇头道:“就算崔鸣吉出事之前留有什么书面记录,这下恐怕也全都被抄走了。这些记录在纸面上的东西,根本不需要慢慢翻查,只要一把火就全部销毁了。” 朴弘业道:“或许我们可以再查一查,是谁派的人来这里抄家。” 崔鸣吉在城中的府邸建筑规模不算大,也说不上豪华,如果以符力的眼光来看,档次还远不如三亚那些由大商人圈地修建的私家庄园,更勿论海汉高官的府邸了。不过考虑到朝鲜国的实际社会状况,能在京城里有这么两亩地修建宅院,的确已经是朝廷重臣才能享受的待遇了。 崔府门外仍有朝鲜士兵把守,符力问过之后才知道,他们并不是崔府的卫兵,而是被安排在这里防止闲人进去。而入城的海汉军兵力有限,只接管了城防要地,还顾不上这类地点。 以正常情况而言,当然不会有什么闲人敢去闯领议政大人家的空门,但在汉城这场大乱之后,崔鸣吉被指认为幕后黑手,其家人仆从也全部被收押,如今这里早就已经人去屋空,自然是得安排人守着才行。 符力持有李凒的手谕,身边还有李凒派来协查此案的朴弘业,要进入崔府自然没有问题。不过在他们进入崔府之后,却很快就感到了失望。 崔府内所见之处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抛撒的各种家用物品,看样子这地方已经遭受过很彻底的抄家,而且说不定还不止一次。 他们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之后,很快就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书房。据说崔鸣吉平时处理政务就都是在这间书房内进行,如果真有一些关于此次宫廷政变的相关证物,那极有可能就会存放在这间书房里。 但当他们走进书房,又不得不面对再一次的失望。这里被查抄的程度更甚,几个书架都被全部搬空了,偌大一间屋子,竟连半张纸片都没见着。 “看样子我们是来晚了。”符力见到书房里的状况就心里一沉,很显然查抄这里的人不打算漏下任何东西,干脆将书房搬了个一干二净。 朴弘业走过去慢慢悠悠地盯着空书架看了一阵,才开口说道:“从书架上的积灰来看,这里原本的藏书应该不少。指挥查抄这里的人,应该是很喜欢读书了。” 符力没有搭理他的玩笑话,缓缓摇头道:“就算崔鸣吉出事之前留有什么书面记录,这下恐怕也全都被抄走了。这些记录在纸面上的东西,根本不需要慢慢翻查,只要一把火就全部销毁了。” 朴弘业道:“或许我们可以再查一查,是谁派的人来这里抄家。” 崔鸣吉在城中的府邸建筑规模不算大,也说不上豪华,如果以符力的眼光来看,档次还远不如三亚那些由大商人圈地修建的私家庄园,更勿论海汉高官的府邸了。不过考虑到朝鲜国的实际社会状况,能在京城里有这么两亩地修建宅院,的确已经是朝廷重臣才能享受的待遇了。 崔府门外仍有朝鲜士兵把守,符力问过之后才知道,他们并不是崔府的卫兵,而是被安排在这里防止闲人进去。而入城的海汉军兵力有限,只接管了城防要地,还顾不上这类地点。 以正常情况而言,当然不会有什么闲人敢去闯领议政大人家的空门,但在汉城这场大乱之后,崔鸣吉被指认为幕后黑手,其家人仆从也全部被收押,如今这里早就已经人去屋空,自然是得安排人守着才行。 符力持有李凒的手谕,身边还有李凒派来协查此案的朴弘业,要进入崔府自然没有问题。不过在他们进入崔府之后,却很快就感到了失望。 崔府内所见之处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抛撒的各种家用物品,看样子这地方已经遭受过很彻底的抄家,而且说不定还不止一次。 他们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之后,很快就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书房。据说崔鸣吉平时处理政务就都是在这间书房内进行,如果真有一些关于此次宫廷政变的相关证物,那极有可能就会存放在这间书房里。 但当他们走进书房,又不得不面对再一次的失望。这里被查抄的程度更甚,几个书架都被全部搬空了,偌大一间屋子,竟连半张纸片都没见着。 “看样子我们是来晚了。”符力见到书房里的状况就心里一沉,很显然查抄这里的人不打算漏下任何东西,干脆将书房搬了个一干二净。 朴弘业走过去慢慢悠悠地盯着空书架看了一阵,才开口说道:“从书架上的积灰来看,这里原本的藏书应该不少。指挥查抄这里的人,应该是很喜欢读书了。” 符力没有搭理他的玩笑话,缓缓摇头道:“就算崔鸣吉出事之前留有什么书面记录,这下恐怕也全都被抄走了。这些记录在纸面上的东西,根本不需要慢慢翻查,只要一把火就全部销毁了。” 朴弘业道:“或许我们可以再查一查,是谁派的人来这里抄家。” 崔鸣吉在城中的府邸建筑规模不算大,也说不上豪华,如果以符力的眼光来看,档次还远不如三亚那些由大商人圈地修建的私家庄园,更勿论海汉高官的府邸了。不过考虑到朝鲜国的实际社会状况,能在京城里有这么两亩地修建宅院,的确已经是朝廷重臣才能享受的待遇了。 崔府门外仍有朝鲜士兵把守,符力问过之后才知道,他们并不是崔府的卫兵,而是被安排在这里防止闲人进去。而入城的海汉军兵力有限,只接管了城防要地,还顾不上这类地点。 以正常情况而言,当然不会有什么闲人敢去闯领议政大人家的空门,但在汉城这场大乱之后,崔鸣吉被指认为幕后黑手,其家人仆从也全部被收押,如今这里早就已经人去屋空,自然是得安排人守着才行。 符力持有李凒的手谕,身边还有李凒派来协查此案的朴弘业,要进入崔府自然没有问题。不过在他们进入崔府之后,却很快就感到了失望。 崔府内所见之处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抛撒的各种家用物品,看样子这地方已经遭受过很彻底的抄家,而且说不定还不止一次。 他们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之后,很快就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书房。据说崔鸣吉平时处理政务就都是在这间书房内进行,如果真有一些关于此次宫廷政变的相关证物,那极有可能就会存放在这间书房里。 但当他们走进书房,又不得不面对再一次的失望。这里被查抄的程度更甚,几个书架都被全部搬空了,偌大一间屋子,竟连半张纸片都没见着。 “看样子我们是来晚了。”符力见到书房里的状况就心里一沉,很显然查抄这里的人不打算漏下任何东西,干脆将书房搬了个一干二净。 朴弘业走过去慢慢悠悠地盯着空书架看了一阵,才开口说道:“从书架上的积灰来看,这里原本的藏书应该不少。指挥查抄这里的人,应该是很喜欢读书了。” 符力没有搭理他的玩笑话,缓缓摇头道:“就算崔鸣吉出事之前留有什么书面记录,这下恐怕也全都被抄走了。这些记录在纸面上的东西,根本不需要慢慢翻查,只要一把火就全部销毁了。” 朴弘业道:“或许我们可以再查一查,是谁派的人来这里抄家。” 正文 第2328章 对于符力通过內侍府所查证到的结果,钱天敦并没有觉得意外。他和王汤姆在此之前就认为金尚宪的表现有问题,所陈述的事情经过更是有着诸多逻辑漏洞,只是一直缺乏可靠的证据来证明这样的猜测。 钱天敦之所以会在验尸时对那个细节格外注意,是因为他以前就针对朝鲜国重要人物做过相应的功课,知道李倧并没有亲自参加过任何战斗,就连当年发动宫廷政变,真正负责动手的也另有其人。至于后来发生丁卯胡乱时,李倧更是吓得直接逃到了江华岛躲避战乱,根本就没想过要亲自上阵抵御外敌。 李倧既然没有亲自上过战场,以他在宫中养尊处优的生活状态,身体会受到重伤的可能性自然也是微乎其微。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钱天敦才对那具遗骸的真实身份产生了怀疑。他当时将这个线索告知了符力,果然符力没有让他失望,还真就顺藤摸瓜查出了东西。 既然遗骸是假的,那么由此可以推论,跟遗骸相关的一系列信息也都或多或少掺了假。特别是金尚宪所说的御书房刺杀事件,其可信度便要因此大打折扣了。 但虽然这具遗骸是假的,钱天敦却已不对李倧的生死抱有任何希望,就算并没有发生御书房行刺事件,他也不可能无端消失一个多月。如今海汉已控制住汉城局势,李倧却还没出现,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凶多吉少了。 钱天敦更倾向于相信符力所提出的一种可能,即乱党为了夺权而编造了刺杀事件,假遗骸只是为了证明李倧是死于刺杀事件,但实际上这就是以刺杀事件为由头的一次宫廷政变。乱党得手之后,自然不会再让李倧活在世上,否则一旦出现死人复活的状况,乱党的阴谋就将会自动暴露于天下了。 而站在海汉的立场上,这次意外的权力更迭却不见得是坏事。相较于理念趋于保守的李倧,已经开始接受海汉式发展策略的李凒显然是更理想的统治者,他掌权之后将会让朝鲜国的立场进一步倒向海汉,并且为海汉提供更多的自然资源和人口资源,这正是海汉迫切想从朝鲜获得的东西。 但事情真相是否要继续追查下去,该如何向李凒通报此事,钱天敦还得好好斟酌一番,以实现利益的最大化。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符力通过內侍府所查证到的结果,钱天敦并没有觉得意外。他和王汤姆在此之前就认为金尚宪的表现有问题,所陈述的事情经过更是有着诸多逻辑漏洞,只是一直缺乏可靠的证据来证明这样的猜测。 钱天敦之所以会在验尸时对那个细节格外注意,是因为他以前就针对朝鲜国重要人物做过相应的功课,知道李倧并没有亲自参加过任何战斗,就连当年发动宫廷政变,真正负责动手的也另有其人。至于后来发生丁卯胡乱时,李倧更是吓得直接逃到了江华岛躲避战乱,根本就没想过要亲自上阵抵御外敌。 李倧既然没有亲自上过战场,以他在宫中养尊处优的生活状态,身体会受到重伤的可能性自然也是微乎其微。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钱天敦才对那具遗骸的真实身份产生了怀疑。他当时将这个线索告知了符力,果然符力没有让他失望,还真就顺藤摸瓜查出了东西。 既然遗骸是假的,那么由此可以推论,跟遗骸相关的一系列信息也都或多或少掺了假。特别是金尚宪所说的御书房刺杀事件,其可信度便要因此大打折扣了。 但虽然这具遗骸是假的,钱天敦却已不对李倧的生死抱有任何希望,就算并没有发生御书房行刺事件,他也不可能无端消失一个多月。如今海汉已控制住汉城局势,李倧却还没出现,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凶多吉少了。 钱天敦更倾向于相信符力所提出的一种可能,即乱党为了夺权而编造了刺杀事件,假遗骸只是为了证明李倧是死于刺杀事件,但实际上这就是以刺杀事件为由头的一次宫廷政变。乱党得手之后,自然不会再让李倧活在世上,否则一旦出现死人复活的状况,乱党的阴谋就将会自动暴露于天下了。 而站在海汉的立场上,这次意外的权力更迭却不见得是坏事。相较于理念趋于保守的李倧,已经开始接受海汉式发展策略的李凒显然是更理想的统治者,他掌权之后将会让朝鲜国的立场进一步倒向海汉,并且为海汉提供更多的自然资源和人口资源,这正是海汉迫切想从朝鲜获得的东西。 但事情真相是否要继续追查下去,该如何向李凒通报此事,钱天敦还得好好斟酌一番,以实现利益的最大化。 对于符力通过內侍府所查证到的结果,钱天敦并没有觉得意外。他和王汤姆在此之前就认为金尚宪的表现有问题,所陈述的事情经过更是有着诸多逻辑漏洞,只是一直缺乏可靠的证据来证明这样的猜测。 钱天敦之所以会在验尸时对那个细节格外注意,是因为他以前就针对朝鲜国重要人物做过相应的功课,知道李倧并没有亲自参加过任何战斗,就连当年发动宫廷政变,真正负责动手的也另有其人。至于后来发生丁卯胡乱时,李倧更是吓得直接逃到了江华岛躲避战乱,根本就没想过要亲自上阵抵御外敌。 李倧既然没有亲自上过战场,以他在宫中养尊处优的生活状态,身体会受到重伤的可能性自然也是微乎其微。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钱天敦才对那具遗骸的真实身份产生了怀疑。他当时将这个线索告知了符力,果然符力没有让他失望,还真就顺藤摸瓜查出了东西。 既然遗骸是假的,那么由此可以推论,跟遗骸相关的一系列信息也都或多或少掺了假。特别是金尚宪所说的御书房刺杀事件,其可信度便要因此大打折扣了。 但虽然这具遗骸是假的,钱天敦却已不对李倧的生死抱有任何希望,就算并没有发生御书房行刺事件,他也不可能无端消失一个多月。如今海汉已控制住汉城局势,李倧却还没出现,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凶多吉少了。 钱天敦更倾向于相信符力所提出的一种可能,即乱党为了夺权而编造了刺杀事件,假遗骸只是为了证明李倧是死于刺杀事件,但实际上这就是以刺杀事件为由头的一次宫廷政变。乱党得手之后,自然不会再让李倧活在世上,否则一旦出现死人复活的状况,乱党的阴谋就将会自动暴露于天下了。 而站在海汉的立场上,这次意外的权力更迭却不见得是坏事。相较于理念趋于保守的李倧,已经开始接受海汉式发展策略的李凒显然是更理想的统治者,他掌权之后将会让朝鲜国的立场进一步倒向海汉,并且为海汉提供更多的自然资源和人口资源,这正是海汉迫切想从朝鲜获得的东西。 但事情真相是否要继续追查下去,该如何向李凒通报此事,钱天敦还得好好斟酌一番,以实现利益的最大化。 对于符力通过內侍府所查证到的结果,钱天敦并没有觉得意外。他和王汤姆在此之前就认为金尚宪的表现有问题,所陈述的事情经过更是有着诸多逻辑漏洞,只是一直缺乏可靠的证据来证明这样的猜测。 钱天敦之所以会在验尸时对那个细节格外注意,是因为他以前就针对朝鲜国重要人物做过相应的功课,知道李倧并没有亲自参加过任何战斗,就连当年发动宫廷政变,真正负责动手的也另有其人。至于后来发生丁卯胡乱时,李倧更是吓得直接逃到了江华岛躲避战乱,根本就没想过要亲自上阵抵御外敌。 李倧既然没有亲自上过战场,以他在宫中养尊处优的生活状态,身体会受到重伤的可能性自然也是微乎其微。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钱天敦才对那具遗骸的真实身份产生了怀疑。他当时将这个线索告知了符力,果然符力没有让他失望,还真就顺藤摸瓜查出了东西。 既然遗骸是假的,那么由此可以推论,跟遗骸相关的一系列信息也都或多或少掺了假。特别是金尚宪所说的御书房刺杀事件,其可信度便要因此大打折扣了。 但虽然这具遗骸是假的,钱天敦却已不对李倧的生死抱有任何希望,就算并没有发生御书房行刺事件,他也不可能无端消失一个多月。如今海汉已控制住汉城局势,李倧却还没出现,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凶多吉少了。 钱天敦更倾向于相信符力所提出的一种可能,即乱党为了夺权而编造了刺杀事件,假遗骸只是为了证明李倧是死于刺杀事件,但实际上这就是以刺杀事件为由头的一次宫廷政变。乱党得手之后,自然不会再让李倧活在世上,否则一旦出现死人复活的状况,乱党的阴谋就将会自动暴露于天下了。 而站在海汉的立场上,这次意外的权力更迭却不见得是坏事。相较于理念趋于保守的李倧,已经开始接受海汉式发展策略的李凒显然是更理想的统治者,他掌权之后将会让朝鲜国的立场进一步倒向海汉,并且为海汉提供更多的自然资源和人口资源,这正是海汉迫切想从朝鲜获得的东西。 但事情真相是否要继续追查下去,该如何向李凒通报此事,钱天敦还得好好斟酌一番,以实现利益的最大化。 对于符力通过內侍府所查证到的结果,钱天敦并没有觉得意外。他和王汤姆在此之前就认为金尚宪的表现有问题,所陈述的事情经过更是有着诸多逻辑漏洞,只是一直缺乏可靠的证据来证明这样的猜测。 钱天敦之所以会在验尸时对那个细节格外注意,是因为他以前就针对朝鲜国重要人物做过相应的功课,知道李倧并没有亲自参加过任何战斗,就连当年发动宫廷政变,真正负责动手的也另有其人。至于后来发生丁卯胡乱时,李倧更是吓得直接逃到了江华岛躲避战乱,根本就没想过要亲自上阵抵御外敌。 李倧既然没有亲自上过战场,以他在宫中养尊处优的生活状态,身体会受到重伤的可能性自然也是微乎其微。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钱天敦才对那具遗骸的真实身份产生了怀疑。他当时将这个线索告知了符力,果然符力没有让他失望,还真就顺藤摸瓜查出了东西。 既然遗骸是假的,那么由此可以推论,跟遗骸相关的一系列信息也都或多或少掺了假。特别是金尚宪所说的御书房刺杀事件,其可信度便要因此大打折扣了。 但虽然这具遗骸是假的,钱天敦却已不对李倧的生死抱有任何希望,就算并没有发生御书房行刺事件,他也不可能无端消失一个多月。如今海汉已控制住汉城局势,李倧却还没出现,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凶多吉少了。 钱天敦更倾向于相信符力所提出的一种可能,即乱党为了夺权而编造了刺杀事件,假遗骸只是为了证明李倧是死于刺杀事件,但实际上这就是以刺杀事件为由头的一次宫廷政变。乱党得手之后,自然不会再让李倧活在世上,否则一旦出现死人复活的状况,乱党的阴谋就将会自动暴露于天下了。 而站在海汉的立场上,这次意外的权力更迭却不见得是坏事。相较于理念趋于保守的李倧,已经开始接受海汉式发展策略的李凒显然是更理想的统治者,他掌权之后将会让朝鲜国的立场进一步倒向海汉,并且为海汉提供更多的自然资源和人口资源,这正是海汉迫切想从朝鲜获得的东西。 但事情真相是否要继续追查下去,该如何向李凒通报此事,钱天敦还得好好斟酌一番,以实现利益的最大化。 正文 第2329章 如果钱天敦所宣称的罪行被查实无误,那等待金尚宪的毫无疑问将是株连九族的重罪,其官场上的党羽也难以幸免。而且他的大逆不道之举肯定会被记载到史书中,骂名将会流传千古,这对于非常重视自己声望的金尚宪来说,恐怕是一件极其难以接受的事情。 果不其然,金尚宪听到钱天敦如此直白的威胁之后,表情变得十分难看,但他还是没有因为这种刺激而情绪失控,依然还是尽量保持着平静的语气进行回应:“钱将军,如果你只是要抓我定罪,想必不会在这里花费这么多时间跟我慢慢套话。你若是有什么其他目的,不妨直说。” 钱天敦道:“倒也没什么特殊目的,毕竟贵国是我国的重要盟友,现在汉城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了两国间的外交互信和未来发展着想,我们必须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金尚宪叹口气道:“无论如何,老夫并没有要跟贵国对抗的想法,在任期间所做之事,皆是为了实现国家强盛,若是要因此而担上罪名,老夫也难以自辩。只希望钱将军不要牵连太多无辜人群,特别是六曹衙门办事的官员,要是这些衙门运转不畅,对贵国在这边的产业也没有好处。” 钱天敦何等人物,岂会听他卖几句惨就心软,当下只是冷笑道:“事情到了这个份上,金大人仍然不肯吐露实情,看来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金尚宪心头一惊,以为钱天敦要用强硬手段了,但他仍是不肯松口:“不知钱将军意欲何为?” 钱天敦道:“我打算去见国王,把目前的调查结论告诉他,金大人就跟我一起走一趟吧,如果国王对案情还有什么疑问,金大人就可以现场作答了。” 钱天敦此举无疑是要将金尚宪架在火上烤,当着国王的面揭穿他的真面目。金尚宪当然也可以自辩,但他不敢确定钱天敦手上除了那具假遗骸之外,是否还有其他要命的证据。要是等他一番努力辩解之后再抛出具有决定性作用的证据,那可就真是没救了。 金尚宪不敢赌,因为钱天敦几乎已经摸到了实情边缘,只是尚未查明详细过程而已,很有可能钱天敦掌握的证据已经足以扳倒自己,就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让自己坐实罪名。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认为自己并非没有退路可选,没必要走到当庭对质那一步。 金尚宪跟海汉打交道的时间已经不短,他知道自己当下处境虽然看似被逼上绝路,但其实仍有脱身的可能。钱天敦既然还在找自己套话,就说明他还尚未坚定要抓捕自己的决心,还可以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钱将军,掀翻桌子其实对大家都没什么好处,或许我们能协商一个更好的解决方式,让整件事情有一个相对圆满的结果。”金尚宪不肯放弃,还是继续劝说钱天敦改变想法。 钱天敦冷笑道:“不知道金大人所认为的圆满结果是什么样?” 金尚宪觉得对方的口气似乎有所松动,连忙解释道:“此事罪魁祸首是满清,所有责任自然是记在满清头上,如此深仇大恨,今后朝鲜世代不敢相忘。等以后贵国要出兵攻打满清,我国自然也义不容辞,必定出兵相助。” 金尚宪对海汉在这一地区的长远目标其实看得比较清楚,就是不断对满清实施打击,限制其对外扩张的步伐。包括这两年拉拢扶持朝鲜的各种措施在内,目的其实都是为了对付满清。 虽然金尚宪不太明白地处南方的海汉为何对满清如此忌惮,要这样大费周章地在离其本土数千里之外的地方不断用兵,但既然海汉的做法有利于一直被满清觊觎的朝鲜,那金尚宪当然是乐见其成了。 作为国力羸弱的小国,趋利避害是本能,但以朝鲜的处境而言,显然不可能坐享其成,不可避免会被卷入这两强相争的战火之中。而朝鲜似乎一直以来都缺乏主动出兵的充分理由,哪怕去年才被清军大举入侵,国王李倧想的也只是退敌,而不是对满清施加报复手段。 但现在金尚宪所抛出的解决方案,便是要把刺杀国王的罪名彻底扣到满清头上,让朝鲜今后与满清变成不死不休的仇敌,而这或许正是海汉喜闻乐见的局面。而如果海汉彻查政变事件,把所有真相都挖出来公诸于天下,那可就起不到这样的效果了。 这样看来,金尚宪所提的这个建议,似乎的确会让这一地区的局面朝着海汉所期望的方向发展。或许这也正是当初他们认为只要按计划一步一步实施,让满清背了这口大黑锅,事后就不会遭到海汉清算的根本原因所在。 金尚宪知道跟钱天敦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整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非但没用,反倒很可能会起到反效果,所以他很直接地给出了答案,而且没有做太多的说明,他相信以钱天敦对地区局势的认识,足以理解自己所说的这种解决方案意味着什么。 钱天敦的确听懂了他的方案,但如果以此来换取金尚宪免于罪责,钱天敦觉得这个条件的份量仍然不够。 海汉当前在辽东地区的部署,今后在东北亚地区的长期攻略,都需要朝鲜国作为资源供给地。而如果朝鲜能像安南和福建许家那样,派出有战斗力的军队协同参与海汉主导的军事行动,势必能大大减轻海汉军的压力。 而海汉在这一地区最主要的对手,当然就是目前风头极盛的满清了。朝鲜被对方压了十几年,早就没了抵抗的勇气,如果去年不是海汉出兵相助,这时候早就已经彻底跪了。金尚宪的解决方案,便是要把朝鲜的退路彻底封掉,这对海汉而言当然是好事,但朝鲜军的实际战斗力,短时间内却还不能对其抱有什么期望。 这样也就意味着金尚宪所说的这种前景,其实效果会大打折扣,朝鲜出兵与否,在近期还不会有什么显著的效果。 基于这样的看法,钱天敦对这个方案的评价就不太高了:“金大人,我认为你高估了贵国军队在对抗满清的战事中所能起到的作用,如果仅此而已,那我认为你所开出的条件还不足以让我们停止对刺杀案的调查。” 虽然钱天敦的说法很是有一点羞辱朝鲜军队的味道,但金尚宪却很敏锐地察觉出对方的态度有所松动,这分明就是还有得谈的信号。 “那不知钱将军可有什么要补充的?”金尚宪决定把主动权交给对方,看看钱天敦是否会改变态度,提出具体的交换条件。 钱天敦思忖了片刻道:“考虑到贵国军队的实际情况,必须要进行大规模的整编训练,才有可能让战斗力得到实质提升,从而在针对满清的战事中发挥作用。但如果这些军队仍处在贵国的旧有军事制度之下,恐怕也很难实现我所说的这种提升。” “基于这样的状况,我认为要让贵国军队在今后的军事行动中起到应有的作用,就必须尽快让我国接管战时指挥权。此外加强战备训练,更换新式武器装备,也必须依托于我国的安排。” “为了便于实施这样的安排,我认为有必要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来负责协调和指挥贵国的军队。这个机构应由我国驻军和贵国兵曹衙门对接,直接对国王负责,这样才会有足够的权限实现我所说的安排。金大人觉得我这个解决方案怎么样?” 金尚宪人都已经听呆了,他不过是想拿本国军队今后的参战意愿来作为交换条件,但钱天敦的方案就真是狮子大张口,竟然想要接手军队的指挥权。要是这也答应下来,那今后本国军队的指挥权就落在了海汉人手上,这还如何能保家卫国? 虽然在去年的抗清战事中,海汉军也曾接管过前线部队的指挥权,但那只是短时间内的应急之举,而此时钱天敦想要的却是将其常态化,两者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至于钱天敦所说的成立一个直接对国王负责的专门机构,金尚宪可不会被这样的话术所迷惑,这分明就是要让这个机构绕过朝廷的监管而已。今后这个机构只要打着国王的名号行事,朝廷就完全没法干涉其决定了。 金尚宪苦笑道:“钱将军这个方案……未免……未免太过匪夷所思,没法保证本国的基本安全,老夫恐怕难以认同。” 钱天敦正色道:“金大人此言差矣,把军队指挥权交给我国,这样才能真正让贵国处于安全之中。比如像这次所发生的宫廷政变,今后就可以一劳永逸,不会再出现了。” 金尚宪听得嘴角连连抽搐,心道这是何等的歪理邪说,简直就是无耻之至。但他心里骂归骂,嘴上却不敢照着说出来,当下也是苦恼无比。 在先前李凒登基时所签署的两国协议中,也有涉及军事领域的部分,但并不包括钱天敦此事所提的激进方案。估计海汉军方也觉得如此激进的做法,不但李凒会有意见,而且势必会遭到朝鲜高官的集体抵制。 但当时不提不等于海汉没有这样的想法,钱天敦当下把这个方案拿出来,尝试对金尚宪进行极限施压。如果金尚宪松口,愿意帮助海汉实施这个方案,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金尚宪苦笑道:“老夫以为,此方案的可行性实在太低,我国武官肯定不会同意这样的做法。” 钱天敦不以为意道:“如果有人不同意,那就解除兵权换人好了。这次随国王一起回来的十几名武官,正需要有人腾位子出来让他们发挥作用,我看这就是一个人员更迭的好机会。” 金尚宪道:“若是手段如此激烈,恐会激起兵变!” 钱天敦道:“金大人如果是担心这个,那也好办,先成立我所说的机构,然后由这个机构来发出人员任免的指令。要是有胆大包天之徒发动兵变,那我国驻军就会直接介入处理,扫除这些妨碍变革的绊脚石!” 金尚宪仍是不肯就范,继续辩道:“那要是陛下也反对此事……” “国王陛下是一个很开明的人,我认为如果金大人愿意和我们一起劝说他接受这个方案,那成事的可能性其实会相当高。”钱天敦顿了顿道:“我们先去说服国王,然后再实施这个计划,反对的声音就会少很多。” “话虽如此,但这件事……老夫还是觉得不妥。”金尚宪听钱天敦这意思是要霸王硬上弓,那再怎么讲道理也是无用,只能干巴巴地继续表示反对。 “金大人,这样就不太好了。”钱天敦缓缓摇头道:“你要我提解决方案,那我提出来了,你又一直以各种理由推三阻四,不愿接受。其实你仔细想想,你不接受这个方案,那就只能对簿公堂,然后你就会丢了乌纱帽,成为阶下囚。到时候我们再提出这个方案,朝堂上又哪还有什么人敢出声反对我们?还不是一样会得以实施,区别不过就是你已经没了!” 钱天敦就差把“反对无效”四个字直接砸到金尚宪脸上了,这意思是不管金尚宪当下是否愿意合作,海汉都将会强行推进此事的实施。金尚宪如果继续持反对意见,那海汉无疑就多了一条将他拉下马的理由。 当然了,实际操作不可能像钱天敦所说的那么容易,否则这个方案在之前签署协议时就已经会拿出来了。不过此时钱天敦知道金尚宪已经开始乱了方寸,肯定要抓住这个时机不断向他进行施压才行。 金尚宪的确心绪有些乱了,钱天敦提出的方案肯定对朝鲜不利,站在朝廷重臣的立场上,他必须不遗余力地对此进行反对,阻止海汉的阴谋。但如果这样做了,等待他的就将是身败名裂加上株连九族,而海汉人仍将继续推进这个方案,结果仍将会十分不妙。 正文 第2330章 金尚宪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放下成见与自己的老对手联合起来干了这桩大逆不道的事情,最主要的目的便是为了避免自己的国家完全落入到海汉的掌控之中。但事态发展到当下这个阶段,局势走向似乎已经与他的意愿相悖,海汉不但直接介入了这场乱局,而且还打算借着这个机会将朝鲜军队的指挥权也收入囊中,这让金尚宪如何能够坦然接受? 但要坦然承受千古骂名和株连九族的后果,那又谈何容易,即便在事前对于最糟糕的结果已经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事到临头金尚宪也还是难以狠下心来拒绝钱天敦提出的条件。 钱天敦看金尚宪脸上阴晴不定,便料到他现在立场已经开始有所动摇,这个时候就要趁热打铁才是,当下便继续劝说道:“金大人,如果你以叛国谋逆的罪名被捕,那么你所有的施政措施都会被视作忤逆,继任者一定会竭力抹去你所为之努力过的一切,甚至连痕迹都不会留下。你所提拔过的那些官员,所有曾经追随过你的人,也都将受到牵连,有很多人会因为跟你的关系而丢掉头上的乌纱帽……今后朝鲜国的走向,或许就将会是你不愿见到的状况。” 杀人诛心,钱天敦很清楚像金尚宪这样的臣子所在意的东西,政治理想或许比个人性命更为重要,如果为这个国家所做过的一切都遭受否定,那对他来说肯定比死更加难以接受。 而想要劝说其放弃对抗,选择配合,最好的切入点也同样是这里。金尚宪或许没法保住其政治理想,但至少还会有机会保住他的声望地位。 “金大人,怎么做才是对国家,对你自己最为有利,我想这利害关系根本不需要我来给你慢慢分析,你自己应该就能想明白其中关键。” “但现在的形势紧迫,为大局着想,我也没法给金大人太多时间慢慢考虑,所以希望金大人能尽快做出决定,是合作,还是对抗!” 钱天敦不准备给金尚宪留下考虑的时间,他知道像金尚宪这样的老狐狸,给他的时间空间越多,事情的变数就会越大,只有给足压力,才有可能打乱对方阵脚。 金尚宪此时的内心犹如千军万马在交战一般混乱无比,他既想保全自己的声望地位,又不想让海汉就此得逞,但如果鼓起勇气抗争,除了为此付出生命代价之外,还有可能会让国家滑向他最不愿见到的状态。 金尚宪实在不明白,事情怎么就会变成了眼下的样子,这跟当初他与崔鸣吉策划的方案实在差了太多。前前后后死了那么多人,连崔鸣吉这老对手也没了,到最后却仍是替海汉做了嫁衣? 想到这个结论,就让金尚宪犹如被万蚁噬心,痛苦不已。早知如此,还不如就让李倧继续在位执政,至少他不会糊涂到把兵权也完全移交到海汉手上。 金尚宪越是犹豫不决,钱天敦的信心就越发增加,他知道一个人要是在生死关头犹豫太久,就很难再鼓起勇气去直面死亡了。金尚宪迟迟不能做出决定,很显然就是无法从容赴死了,那他除了妥协,也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 “金大人,你如果只为顾全自己的理想,在这个时候选择一死了之,那不过只是自私自利的表现罢了。为国为民,于公于私,无论出于哪一种考虑,你都应该好好活着,继续执掌政务,帮助朝鲜国好好发展国力,这才是真正的大义!” 钱天敦见时机已到,便对其给予了最后一击,准备好了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对方有台阶可下。如果这样还没办法让金尚宪改变主意,那钱天敦也不打算再做尝试了,还是公事公办了结此事得了。 金尚宪这下子真是有醍醐灌顶的感觉,当下起身朝钱天敦作揖道:“将军真乃高人也,老夫服气了!” 钱天敦应道:“你我虽然立场不一样,但我们都希望朝鲜国能够好好发展壮大,这个目的是一致的,我们两国的合作基础也正在于此。金大人,我刚才所说的交换条件,你愿意接受了吗?” 金尚宪应道:“事已至此,看来还是钱将军的法子比较周全,但此事要如何操办,还需再商量一下细节。” 钱天敦道:“关于军事合作的事宜,我们只要先说服国王接受这个事情就行,具体细节可以慢慢磋商。倒是关于先王的这些麻烦,需要先处理妥当才行。” 钱天敦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便一直盯着金尚宪,要看他如何反应。如果金尚宪真心投降,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就不需要钱天敦来提醒了。 金尚宪稍稍犹豫片刻,才开口道:“先王遗骸埋于城中某处,稍后将军可派人前往挖掘。” 钱天敦问道:“其他人证物证呢?” 金尚宪道:“皆已销毁。” 钱天敦摇头道:“这样还是不行啊……那就只能请金大人写一份证明了。” 金尚宪强忍怒气道:“钱将军何须如此逼迫,老夫的承诺难道不顶用吗?” 钱天敦道:“有些东西还是要白纸黑字写下来更有效力,即便是两国之间的协议,那不也得要双方签字才能生效吗?我这样要求,也是为了今后贵国的安定局面着想。” 虽然金尚宪在口头上已经就范,但钱天敦可不会轻信这种老狐狸迫于巨大压力所说的场面话,必须得拿住对方的把柄才能放心。如果日后形势起了变化,这金尚宪又变得不安分,起码还能有镇得住他的东西。 而且钱天敦已经料定了金尚宪退了第一步之后,就很难再坚持立场,除了继续妥协,也不会有别的路留给他了。 当天晚些时候,休整归来的符力和朴弘业再次见到了钱天敦。不过此时的钱天敦已经改了主意,不打算带他们面见国王了。 “关于国王刺杀案的调查工作,就进行到这里,后续会由军情局接手处理。现阶段的调查结果,要对外绝对保密,不能有只言片语泄漏出去,明白吗?” 钱天敦果断地终止了调查工作,因为他已经拿到了第一手的信息,没有必要让符力追查下去了。有关刺杀案和政变的真相,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此外他特地强调了调查结果保密,其实是在告诫朴弘业,毕竟此人是李凒的主要幕僚之一,如果他把该说不该说的事情都告知李凒,或许就将会影响到海汉后续的操作。 而朴弘业对于钱天敦的态度转变的确不太能理解:“钱将军,我们已经查到了此事极有可能与金大人有关,此时中断调查,岂不是有放虎归山之嫌?” 钱天敦道:“关于你们所查到的情况,我已经通过其他渠道进行了验证,有一些情况不便多做解释,但金大人已经通过一些特殊方式自证了清白。” 朴弘业道:“那国王的遗骸……” “你们查验的那具遗骸的确是假的,真的遗骸已经在别的地方找到了,确信是崔鸣吉安排的调包手段。等汉城秩序恢复之后,就会安排大葬。”钱天敦知道朴弘业想问什么,立刻便给出了准备好的答案。 “稍后我会与金大人一起入宫,向国王报告相关的事宜。你们就不用去了,回到原来的岗位吧!” 听到这样的回答,两人感到轻松的同时,也不免有那么一点点的失望。他们查证线索可是费了不少力气,昨晚更是泡了一整夜的故纸堆,但现在钱天敦一句话,他们的调查工作就只能戛然而止了,实在是有些意犹未尽。 不过朴弘业本就是在李凒手下办事,面见李凒的机会多得是,倒也不差这么一次。而且从他所处的立场来说,也不愿意见到金尚宪与国王君臣反目的情况出现,既然现在钱天敦说已经查明金尚宪与假遗骸无关,朴弘业心里其实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符力虽然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但他一向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而且当着朴弘业这个外人,他也绝对不会多嘴去质疑上司的决定。 待朴弘业被打发之后,钱天敦才对符力道:“你如果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问了。” 符力道:“卑职倒是有些好奇,金尚宪究竟有没有参与刺杀案?” 钱天敦道:“其实他参与与否是次要的,关键是我们如何利用这样的局势为国谋利。” 符力闻言笑道:“看来将军这次是从金尚宪这里占到大便宜了!” 钱天敦也笑了,并未否认符力的这个猜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朝鲜国这么乱了一场,没有对我们造成太大损失,反倒是很有一些意外收获。崔鸣吉死后,金尚宪就是目前朝廷上最有影响力的官员,有他在朝堂上发声,很多事情都可以做到事半功倍。” 符力提醒道:“但此人城府颇深,党羽众多,与其合作还是需要小心一些。” 钱天敦道:“无妨,我们只需物尽其用就行。他有把柄在我们手上了,就不用担心他能再从网里蹦跶出去。” 钱天敦确信自己手上的把柄能让金尚宪身败名裂,自然不会担心对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结束了与符力的谈话之后,钱天敦便驱车进宫,与金尚宪一起去面见李凒。 他们今天面见李凒的主要目的只有一个,钱天敦想趁热打铁,尽快敲定移交兵权的事。而为了能让李凒接受这个方案,钱天敦还要使障眼法先抬金尚宪一手,以凸显金尚宪对此看法的重要性。 “陛下,目前我军处理汉城事务的过程中遇到了很多不便,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与贵国各个衙门的衔接不够通畅,缺乏统一的调度指挥,所以我希望陛下能立刻任命一位新的领议政,以便对这些事务作出妥善的安排。” 钱天敦没有急于提出自己所策划的大事,而是先从另一件事入手:“我认为金大人在朝堂上的声望,以及他的执政能力,完全可以胜任领议政的职位,所以我想推荐金大人尽快出任这个职位,以便能让汉城早日恢复正常秩序。” 是的,钱天敦现在要做的就是让金尚宪拥有更大的话语权和影响力。他在朝堂上的影响力越大,也就越会有助于海汉达成目的。崔鸣吉空出的位子终究要有人继任,而如今朝堂上的确也找不出比金尚宪更合适的人选了。 李凒听到钱天敦的这个建议还是颇为吃惊,因为就在前几天,钱天敦和王汤姆都还表现出了对金尚宪的强烈不信任,认为他很有可能参与到了汉城的这场乱子里。这才过去没几天,钱天敦居然就主动向自己建议提拔金尚宪出任领议政,态度转变也太快太陡了一点。 金尚宪则是假意客气了两句,表示自己只要为国效力就好,并不需要爬到那个特殊的职位上去。 李凒斟酌了一下才回应道:“以金大人的资历能力,当然胜任领议政一职。不过嘛……如今关于先王刺杀案的调查尚在进行,这个时候就对重要官职安排调动,会不会稍显急躁了一些?” 李凒的言下之意是提醒钱天敦,不要忘了金尚宪也是嫌疑人之一,如今调查都没有结束,就把金尚宪推到高位,要是后面查出来什么不对劲,难道又把他撤掉不成。 钱天敦当然明白李凒的暗示,不过此时他与金尚宪已经达成了私下的协议,刺杀案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需要的是让金尚宪坐上高位,然后由其出力推动移交兵权一事,以减少可能会遇到的阻力和反对。 钱天敦应道:“陛下,关于先王刺杀案,目前已经基本调查清楚了,大致过程的确是跟金大人报告的情况一致。鉴于相关人犯都已经伏法,我建议调查工作可以先到此为止,把我们的注意力转移到恢复本地正常秩序上。我相信在这个方面,金大人可以发挥出非常重要的作用。” 正文 第2331章 能若无其事地把这么大的事情拿来做交易,让金尚宪对海汉人的精明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当初他在与崔鸣吉商议此事的时候,可没想过能在事情结束之后拿下领议政的位置。毕竟开始的时候他还没有顺手除掉崔鸣吉的打算,自然也不会去早早去觊觎这个官位。 但崔鸣吉死后,金尚宪的确是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反正罪名都已经推到了对方头上,他又是扮演了带头平乱的角色,这领议政的位置一空出来,整个朝堂上也不会有人比他更有资格出任这一职位了。只是这个事情不能由他自己来提出,必须要等到事态平静下来,先由追随他的官员们集体上书造势,这样才能显得名正言顺。 但海汉人查刺杀案查到他头上的时候,金尚宪已经几乎放弃了这个念头,他知道一旦被海汉人咬住不放,那就基本没有脱身的可能了,哪怕自己在朝堂上位高权重,也很难跟海汉正面抗衡。何况李凒匆匆从海汉回国,是得到海汉军的支持才能顺利继承王位,自然多半会对海汉人言听计从,将自己拿下治罪。 但事情峰回路转,在这种绝境下居然还能有转机,这是金尚宪万万没想到的。同时他也意识到,海汉人其实对这次政变的真相和国王李倧的死因根本没那么在乎,只是想要借此机会从中捞取好处罢了。 当然海汉人想要捞取的好处并非钱财这么简单,其胃口之大也是让金尚宪叹为观止。如果是放在出事之前,他断然不可能认同钱天敦所提出的方案,肯定会在朝堂上全力反对此事,但如今被海汉人拿住了致命把柄,他为求自保就只能放弃应有的立场了。 不过海汉人做事还算讲究,并没有打算对他进行单方面的压榨,而是要先把他送上领议政的位置,再利用领议政在朝堂上的权威来达成索取兵权的目的。 这样的方式虽然有点复杂,但金尚宪却明白这正是海汉人的高明之处,到时候不管索取兵权这事遇到什么样的阻力,只会全都冲着他这个提议者来,即便是后续闹出了兵变之类的麻烦,责任也会全都归结在他身上。 说白了他就是海汉用来达成目的的工具人,如果期间出了问题还要顺便代背黑锅,这着实算不上是好差事。 当然了,这事能不能遂了海汉人的意思,那还得看李凒的决断。虽说他在朝中还没有什么威望,但终究已经是现任国王,不管是领议政的任免还是兵权的调整,那都得李凒点过头才行。就算海汉再怎么强势,也不可能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迫他答应这些要求。 李凒见钱天敦的态度不是在开玩笑,倒也没有去细想这态度转变之间是否有什么猫腻。其实钱天敦的提议很在理,如今朝政有一多半是金尚宪在牵头处理,但他又差了一个名分,显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如果让金尚宪晋升领议政一职,无疑能对朝廷的正常运转起到很好的促进作用。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个人选是由钱天敦提出来,相当于已经得到了海汉的认可,那日后的工作接洽应该也能顺畅一些,这对李凒处理朝政和外交事务都算是好事。 李凒很快就盘算清楚了其中的利弊得失,便点头应道:“钱将军言之有理,既然如今需要金大人多多出力,担起责任,那金大人可不能推辞哦!” 金尚宪见李凒表了态,当下也不矫情推辞,立刻便应道:“微臣定当尽心竭力,为国鞠躬尽瘁!” 领议政在朝廷上的职能就相当于宰相,是代国王管理国家,处理政务的高官,地位尊崇,责任重大,其人选也一向是在多名高官进行激烈竞争后才会有定论。而像眼下这样快就确定了人选的情况,在朝鲜历史上也是不多见的。 既然敲定了升官的事,就到了金尚宪投桃报李的时候了。他先向李凒汇报了几件民政事务,接着便将话题转到了目前的军队调度状况上:“陛下,目前汉城驻军都已经解除武装,等待接受调查,而兵曹衙门因为在封城期间遭受了较大的人员损失,所以如今对军队指挥调度不畅,需要海汉军代为行使职能。臣以为这种状况一时半会很难得到有效缓解,所以有必要尽快成立一个新机构,让海汉军能够直接对本国军队进行调度指挥,这将会有助于汉城地区恢复正常的社会秩序。” 兵曹衙门为什么会在封城期间遭受了人员损失,李凒也大致明白,当时掌控局势的崔鸣吉为了确保兵权在手,肯定是要对兵曹衙门进行一番快速清洗。而之后金尚宪发起镇乱行动的时候,当然又会对兵曹衙门里听命于崔鸣吉的人员进行反向清洗。这一来二去,等兵曹判书申景禛在形势初定后回到城中,就基本已经成了光杆司令了。 至于在此期间驻守在汉城地区的军队,不管其是否直接参与了叛乱,其可靠程度自然都要大打折扣,先解除武装接受调查,由海汉军暂时接管城防,然后从外地调军队过来换防,就是当下最稳妥的做法。 但因为兵曹衙门目前因为严重缺人而导致运转不灵,有关这些安排调度的工作自然也很难畅通,金尚宪所说的倒也基本都是实情,就算李凒要通过别的渠道查验,也不会发现任何问题。 当然了,如果金尚宪要解决这些问题,倒也不是非得把兵权交到海汉人手上,自然还有别的法子能够达成目的,顶多也就是效率方面会差了许多。但这本就是钱天敦与他达成的幕后交易,金尚宪自然是要遵从对方的要求。 李凒听得不甚明白,便对金尚宪问道:“金大人,你说的这新机构是何意?这要如何协调指挥,才能实现你说的目的?” 金尚宪道:“微臣对军事所知有限,有钱将军在这里,微臣就不班门弄斧了,还请钱将军为陛下说明一二。” 钱天敦道:“陛下,其实关于这个新机构的设想,在你去三亚留学期间,我们和先王就已经作过了深入的探讨,认为这是在贵国尚无足够能力全面组建新军之前,一个有效提升军队战斗力的解决方案。” “具体来说,就是我们两国军方各出一部分人手,成立一个名为‘联合作战司令部’的新机构,由这个机构来负责指挥贵国军队的所有作战行动。比如今后贵国要组织北伐征讨满清,相关的行动便由这个联合作战司令部来进行部署和指挥。” 李凒问道:“那这与去年抗清战事期间,贵国军队接管战时指挥权有何不同?” “去年是事急从权,接管指挥权只是临时解决方案,而我们现在所提到的这个机构是常设性质,平时也会担当起两军培训交流的职能。成立这个机构的好处在于能够让两国军中的指挥官有更多的机会在一起进行训练和战术研究,到了战时就会有更好的默契和战场表现。另外我们也会通过这个机构将一些高级战术传授给贵国军官,这样贵国应该也可以省下一大笔用于军官留学的费用。” 钱天敦对于如何说服李凒早就编好了一大堆理由,将这个新机构的功能吹得天花乱坠,仿佛有了这个机构之后就能让朝鲜军队的战斗力凭空拔高三尺。 至于这个机构对兵权的掌控,钱天敦很小心地尽量不去直接提及,以免引起李凒的反感和警惕。 以李凒的执政经验,的确很难察觉到这个合作项目背后所隐藏的图谋。金尚宪倒是知道海汉人所谋不小,但他当着钱天敦的面,也根本没法提示李凒,只能在旁边站着干着急。 李凒继续问道:“那这个……司令部,与兵曹衙门孰高孰低?” 钱天敦答道:“兵曹衙门负责后勤供应,联合作战司令部负责指挥打仗,两个机构各司其职,也没有高低之说。陛下可以直接向联合作战司令部下达命令,无需通过兵曹衙门转达。” 李凒点点头道:“听起来倒也合理。金大人怎么看?” 金尚宪道:“钱将军常年在海外作战,与多国军队有过合作经历,相信以他的经验足以解决好陛下所关心的一些问题。” 金尚宪不敢正面接这话茬,只能随意讲几句场面话,然后将这个不大不小的麻烦踢回给了李凒。 李凒既然当下还没意识到这个合作项目中潜藏的风险,金尚宪和钱天敦当然也不会主动去提醒他。 李凒判断其可行性的方式十分简单,既然海汉人想办而自己的新任内阁首辅也没有反对,那就说明这个事可以办了。 实际情况比想象的情况更为顺利,金尚宪和钱天敦没有花费很多时间,很快就合力劝服了李凒组建联合作战司令部。 至于这个司令部的权限是以什么为基准,在与兵曹衙门发生分歧时该以哪一方的意见为准,这些可能会存在隐患的问题,钱天敦更是不会去主动提及。 翌日,李凒在上朝时宣布了两件大事,一是提拔在政变封城期间以大智大勇挫败阴谋的大司宪金尚宪为领议政,统领处理朝廷各项政务。 第二项便是成立联合作战司令部,由海汉军掌握战时指挥权,而参与司令部作战决策的军官,原则上是双方各出二分之一的人手,至少在场面上做得比较公平。 自然是有一些官员对于这两项举措的亮相表示担心,特别是第二项的内容,有嗅觉灵敏的官员听完便已经察觉到其中所蕴含的风险。 “陛下,这开设联合作战司令部之事,务必还要再斟酌啊!” “陛下,海汉人此举野心十足,不可不防!” “陛下,兵权不可旁落,还请陛下三思!” 今天王汤姆和钱天敦都没有上朝,勤政殿的气氛也稍稍轻松了一些,官员们终于可以畅所欲言,发表自己对海汉的不满。不过他们大概都没注意到,李凒听到这些反对的声音,脸色并不是太好看。 但站出来与这些人辩论的,竟然是刚刚升任领议政的金尚宪,而且语气颇为强硬:“组建这个作战司令部之事,两国已经在暗中磋商多次,只是一直没有公开而已,各位大可不必如此惊讶。” 金尚宪作为这个项目的代言人,除了说服李凒之外,同时也得说服众多的朝廷官员,接受这个全新的军事指挥体系。 在朝鲜官员们还在讨论这个合作项目的利弊同时,钱天敦已经悄悄从南边的崇礼门出了城,与王汤姆见面通报这几天城内的情况。 听闻钱天敦已经一举搞定了“联合作战司令部”,王汤姆也是大感佩服:“居然能让你想到法子逼金尚宪改口,这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钱天敦笑道:“无他,现实的利益诉求罢了。有了他的这个把柄,今后再有什么项目要做,就可以让金尚宪在朝堂上帮衬你一下。” 王汤姆笑道:“金尚宪这个人……还是不能完全信任,在这里,我们终究都是外来人,我看你也别对金尚宪这老狐狸太有信心,一旦他有机会挣脱,恐怕立刻就会翻脸不认人。” 钱天敦道:“就算他翻脸也没有后悔药吃了……他要乱来,那就直接扳倒他!李凒手底下还有十多名在三亚留学的武官,正好把这些新兴力量都换上场,把兵曹衙门的空缺先填一填。” 按照三亚发来的电文,跟随李凒到三亚留学的这批武官中还是很有几个素质不错的年轻人,国防部建议他们重点考察,能拉拢尽量拉拢,争取能让这些人为海汉效力。 如果是按照正常的官场新陈代谢速度,这些武官就算是镀金归来,短时间内也很难找到合适的岗位,但现在却可以直接出任一些高级职位,对这些人来说的确是极好的机会了。 正文 第2332章 安道石便是在三亚留学期间被海汉军方高层所看好的朝鲜武官之一。无论是在受训期间的表现,还是在最终大比武活动中所取得的优异成绩,安道石在这批朝鲜留学人员中都算是极为出众的人物。 像这种资质比较出众的外军留学人员,海汉军方一般都会对其加强意识形态方面的宣传,使其对海汉保持足够的敬畏感,认同海汉的国际地位和影响力,以及处理国际事务时的立场和方法。当然如果能够将其培养成海汉的忠实拥趸,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样做虽然收效会比较缓慢,但所起到的影响却能够持续很长时间。以往对安南、福建许氏等盟友派来留学的武官进行培训,海汉就一直在使用这种隐秘手段,而且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效果。 这些盟友送来留学的武官学成归国之后,大多都会被任命为作战部队的指挥官,手里掌握着实打实的兵权,而这些高级军官由于留学经历而会保持对海汉的推崇,从而使得海汉的影响力能够长久作用在他们指挥的部队中。 有不少军官因为这样的共同经历,自然而然地开始了抱团结党。而且这些留学派军官大多正值青壮时期,对于建功立业的渴望十分强烈,像海汉这样不断对外进行军事扩张的做法,正好很对他们的胃口,将海汉军当作效仿目标的大有人在。率军随海汉军一同征战海外,也由此成为了竞争最激烈的热门任务。 虽然安道石目前还没有得到真正的带兵机会,不过他在三亚留学期间,倒是了解到不少海汉组织联军征战海外的战事,去年海汉牵头的联军远赴朝鲜作战也只是其中一例罢了。在安道石看来,或许未来的某个时候,自己也将率领朝鲜军队参与到类似的作战行动中。 不过在那之前,他知道自己还得先蛰伏一段时间,等待刚刚登上王位的李凒给自己分配兵权,才会有展现实力的机会。 安道石当下的差事,便是协助海汉军逐步接管城防,并且安排换防下来的这些部队解除武装,将人员集中起来进行看管,准备接受由海汉军主导的调查。 这个差事看似简单,但做起来却并不容易,以他的资历和官职,要让各路神仙乖乖解除武装交出指挥权,那可不是多费一点口水就能搞定的。如果不是有海汉军全程参与,安道石恐怕很难让那些有背景的军官服从当下的安排。这也让他更为真切地意识到了获得兵权的重要性,否则仅凭他留学海汉的这点资历,根本就唬不住人,更没法在执行任务时有足够的底气跟人硬扛。 不过李凒倒是没有忘了手底下还有安道石这个人,很快也给了安道石一个新的职位,将他直接破格提拔为禁卫营都提调,接管王城的防务。而兵曹判书申景禛的大儿子申学义,则是被任命为扈卫大将,接管了汉城的城防。 按照朝鲜国的官制,这两个职位可都是正一品的官职,可以算得上是武将的仕途顶点,以安道石和申学义目前的品级而言,其实还远远够不着这两个重要职位。但李凒目前可以信赖的武官本就不多,而他又要急于将汉城执掌兵权的武将换掉,就只能事急从权,先任命自己的嫡系人员接下这些职位。 至于由此导致的官制混乱,李凒现在暂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待局面安定下来之后,再看如何寻个由头,把这两个职位对官员品级的要求去掉。 安道石虽然得到了这个重要的任命,但他也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安排给冲昏头。他知道这个任命只是应急举措,并不代表自己已经成了朝堂上的一品大员,所以倒也没有因此而膨胀得忘乎所以。更何况汉城中的禁卫军已经解除武装等待查验,他接了这差事也只是光杆司令一个,手底下基本是无兵可用。 这样的状况恐怕还得持续数日,等到外地调动来汉城的军队抵达,才能从中选拔人员来接替原有的禁卫军。而在那之前,禁卫军相关的职能还得指望由海汉军顶着,安道石也还得跟海汉特战团一起继续执行任务。 安道石接到任命不久,高桥南就来找到他,向他出示了另一份秘密委任状。 “安大人,恭喜了!”高桥南将委任状交给安道石之后,向他表示了祝贺:“看来今后我们还会有很多的合作机会。” 安道石此时则有些懵,甚至比之前接到禁卫营都提调的任命更加惊讶,因为这份委任状并非来自李凒,而一个他以前从未听说过的机构——联合作战司令部,职位是作战参谋。而且送来委任状的人并非本国官员,而是高桥南这位著名的海汉将领,这也让安道石很是困惑,到底这是本国的机构,还是海汉军下属的机构? 如果这是海汉军所属的机构,那怎么又会任命了自己在这机构中任职,这似乎于理不通。 能够解答安道石的疑问的,当然就是亲自送来这份委任状的高桥南了。在听完安道石的提问后,高桥南给予了简单的说明:“安大人,这是新成立的衙门,职能便是指挥贵国军队的作战行动。为了便于沟通协作,两国都会派出武官在这个司令部中任职,而你,就是贵国国王指定的人选了。” 安道石这才稍稍明白了这个特殊委任的意义所在,但他还是有别的疑问:“既是两国合作设立的指挥机构,那为何这委任状是由高桥将军送来?照理说不应该是我国朝廷任命在下才对吗?” 高桥南道:“这个机构独立于贵国朝廷之外,直接向国王陛下负责。所属人员的任免,也都是以这个机构的名义发出。至于为什么是由我送来这份委任状,那是因为我就这个机构的第一任长官,手底下暂时还无人可用,所以只能亲自跑一趟了。” 安道石听了这个答案再次吃惊不已,他以为这个新成立的机构还尚在筹划阶段,没想到在仅仅只确定了一把手的情况下就已经开始运转起来了。 但这个机构的设置显然十分古怪,不但独立于朝廷之外,而且一把手还是海汉人,这要如何才能做到对国王及国家效忠? 当然了,以高桥南的声望和本事,安道石毫不怀疑他在这个机构中担任自己上司的资格,能与这样的传奇将领共事,这本身就已经是极大的荣幸了。只是高桥南身为海汉将领,显然不太可能向朝鲜国效忠,这是否会影响到这个机构的运转,也是让安道石有些看不明白。 安道石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发问道:“高桥将军,那这个联合作战司令部,到底是听命于海汉军,还是我国?” 高桥南道:“安大人的理解还是狭隘了一些,设立这个机构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在今后的联合作战中能够让双方的参战部队协同行动,接受统一的指挥调度,从而提升联军的作战能力。司令部代表的是两国的共同利益,没有听命于谁的说法。” 安道石歉然道:“在下愚钝,将军教训得是,受教了!” 海汉建议设立联合作战司令部的真实目的所谋甚大,远不止是图谋战时的指挥权而已,不过在当前这个时期为了能让朝鲜方面接受设立这个机构的必要性,不管是面对国王还是安道石这样的军官,海汉都是极力不去主动提及这个机构的实际控制权和立场,以避免让朝鲜人受到刺激而产生抵触情绪。 而在人员的任用方面,海汉军也是花了不少心思,让高桥南先在这个机构挂名担任一把手,以他的声望,朝鲜方面自然没有将领能够与之争夺这个职位。今后若是特战团调去其他地方驻防,这个职位再过渡给其他驻军将领担任,总之是要一直保留在海汉军手上。 而关于朝鲜方面的人选,相应的范围也不会太大,李凒对安道石的提拔旨意刚刚下达,海汉这边也顺势圈定了安道石为朝鲜方面入选的第一人。原因很简单,既然李凒要重用安道石,那么将安道石吸纳到联合作战司令部中任职,也就能够有效增加李凒对这个机构的信任度。 当然如果能够借此机会卖给安道石一份大大地人情,那也更是极好的收获。毕竟进了这个机构,在日后的联合作战行动中必有军功可拿,这可是送到嘴边的好处。就算安道石此时懵懵懂懂尚不明白其中的门道,等再过个一两年尝到甜头之后,自然也会感恩于海汉军在这个机构成立之初的大力提拔。 安道石又继续问道:“请问高桥将军,除了在下之外,是否还有其他我国军官会在这个机构中入职?” 有关人员的任用情况,后续都会陆续公开,高桥南倒也没打算隐瞒他,据实以告道:“目前已经确定的人选就是安大人和申学义申大人两位,后面肯定还会再加人进来,安大人要是有什么好的人选推荐,也不妨告诉我们。” 任用申学义,目的其实与拉安道石进来是一个道理,申学义背后就是兵曹判书申景禛,目前为数不多能够得到李凒信任的朝廷高官之一,这样的安排也是为了尽可能多地争取到李凒的支持。 安道石虽然不知道海汉这些幕后谋划,但听说还有别的朝鲜武官入职这个机构,当下也总算是稍稍安心了一些。 随着平乱措施的逐步推进,汉城也终于开始慢慢恢复了正常秩序。在李凒登基十日之后,汉城取消宵禁并重新开放了进出城权限,民众也不再受到行动限制。在此之前汉城所发生的这场大乱,终于是到了尾声。 朝廷在这个时候也公布了调查结果,原领议政崔鸣吉用人失察,导致满清刺客混入宫中对先王李倧实施了刺杀,事后又未能及时抓捕刺客,反而因为封城而导致了混乱的加剧,到后来甚至打算趁乱发动政变夺权王位,幸得海汉军拥王世子及时回京勤王,才阻止了崔鸣吉的大逆不道之举。 如今崔鸣吉及其党羽已经全部论罪伏法,至于先王遇刺之仇,则是要算在满清头上,日后再作清算。 而期间维持朝纲有功的金尚宪等人,则是在平乱之后得到了提拔,六曹及各个院府衙门都换了不少新面孔。 在大乱期间没有及时作出反应的各支驻军部队,也都受到了相应的责罚,一大批武官将领丢官去职,贬为平民,取而代之的是从海汉留学归来的一批少壮派军官。而原本驻守汉城的各支部队,也在解除武装之后被打散调往全国各地重新整编,五军营、内三厅等武装部队竟然是悉数作了更换。 这样大规模的换血能够顺利进行而没有出现大的乱子,朝野都明白这与在此期间驻扎在汉城的近三千海汉兵马有着很直接的关系。 此次拱卫王世子回汉城平乱的海汉兵马甚至未开一枪一炮,便轻松突破城防拿下了汉城的掌控权,足见海汉军在汉城的威慑力是何等厉害。有这几千海汉军驻扎在汉城内外,也就无人敢公开抵抗新王李凒发布的各项政令了。 在处理完这一系列事务,让汉城重新回到正常状态下之后,李凒才宣布为先王出殡,办理大葬。 李倧的棺木被安葬在了汉城以北的李氏陵墓,不过因为事发突然,原本正当壮年的李倧还并未修建自己的陵墓,还是李凒回到汉城之后才组织人手日夜施工建了一处陵墓。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发丧,等待陵墓建成也是原因之一。 但碍于朝廷财政吃紧,加之工期仓促,这陵墓的规模和档次也实在很有限,放在大明估计也就是地方豪绅的水准而已。就这都还是让李凒捉襟见肘,差点凑不出相关款项,后来还是海汉这边以海汉银行的名义又赞助了一笔钱,才把葬礼风风光光地办完了。 正文 第2333章 借钱治丧,这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若非当下财政困难到了极致,也断然不会走到这一步。但对于李凒来说,拉下脸向海汉借这笔钱还并不是让他最难受的事,借完钱之后他才知道,这只不过是朝鲜近两年向海汉借到的三十多笔款项之一,数目比这次大的借款比比皆是,前面还有一大堆的欠款需要逐月逐年地慢慢偿还。 “金大人,记得我去年去三亚之前,我们向海汉借的钱远远没到如今的数目,怎地才过了一年时间,我们竟然会欠下了这么多笔借款?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 李凒在审查了户曹衙门送来的一堆欠条之后,当下也是大感头疼,只好是将金尚宪传来,向他询问这些借款的缘由和去向。 金尚宪道:“陛下,其实过去这一年中我国向海汉借的这些钱款,绝大部分都是投在了大同江流域那些与海汉合作经营的产业。只是这些产业目前的营收还不甚理想,回本盈利尚需时日,所以当下朝廷财政还是有些吃紧。” 李凒去年出国的时候,国库便已经快要见底了,就连派遣留学人员的费用都几乎拿不出来。那时候李倧为了维持各个衙门的运转,不得不开始向海汉筹借大笔钱款。不过当时李倧对财政状况的走向还比较乐观,因为海汉承诺了大同江流域的合作项目将会为朝鲜国带来持续的可观收益,也没人会去怀疑海汉的赚钱能力。 但一年过去了,回到故土的李凒发现国家的财政状况似乎并没有得到明显的好转,欠海汉的借款反倒是增加了许多,这显然不是他愿意见到的状况。 关于大同江流域的那些合作产业,李凒也有所了解,出国之前他甚至还去实地考察过一次。不过那个时候当地大部分区域仍是处于工地状态,还没有多少实际产出,所以李凒也很难预计当地那些产业投产之后的情况。 但在李凒看来,既然那边有海汉人盯着,照理说建设进展不应如此缓慢,而且他明明记得去年出国前去大同江那边考察的时候,海汉人所承诺的投产时间可要不了这么久。类似盐场这种相对简单的生产场所,去年就应该可以陆续投产运营了,财政状况应该有所好转才对,怎么会反而让外债越欠越多了。 李凒不悦道:“大同江那些产业,如盐场、矿场,去年便应该投产了,怎地还在只出不进,反倒要继续往那边增加投入?” 金尚宪解释道:“盐场矿场的确是已经陆续投产,但海汉人认为生产规模仍然不够,所以一直还在扩充场地。按照协议我国也得按比例投入相应的经费,如果不跟投,海汉就会在这些产业中占据更多的份额,所以为了确保未来的收益,我们也只能咬着牙继续砸钱进去了。” 李凒听完这番解释后越发觉得头疼了,原本指望这些合作经营的产业能够迅速改善本国的财政状况,但想不到还没看见收益,就已经因此背负上了沉重的债务。 李凒有些不耐烦道:“明明说好是聚宝盆,如今反而成了无底洞!那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收益,海汉人可有给出确切的期限?” 金尚宪应道:“据微臣所知,大同江流域的产业在今年年底之前应当会实现盈利,朝廷的财政状况到明年便能有所缓解了。” 李凒摇头道:“还是太慢了,欠了这么多外债,如今还有好多需要花钱的地方,何时才能把坑填上?我在三亚的时候算过,光是组建新军一项,头几年每年都得投入百八十万两银子才行。要指望大同江那边的进账来实现收支平衡,看来短期内是办不到了。” 李凒在三亚开阔眼界的同时,也在为本国的未来发展做规划,而最稳妥的强国之法,当然便是效仿海汉的成功经验,经济军事双管齐下,以最快速度提升国力之后,便开始向外扩张势力范围,从而逐步成为令人敬畏的强国。 但海汉走这条路并不是那么容易效仿,仅是军事方面所需的投入就足以拖垮朝鲜国的财政了。不论是军备采购、训练开支,还是维持新军编制的日常运转费用,都远远超出了朝鲜国过去的军费预算。 李凒认为要组建新军,所需的费用就得依靠大同江流域那些产业的收入来提供,但现在看来这个想法还是太乐观了一些,在背负大量债务的情况下,即便大同江那边的产业开始有了收益,还得优先用于偿还外债,能够被分配为军费的款项极为有限,对李凒所构想的发展前景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他先前才看了兵曹衙门提交的关于新建水师舰队的方案,这是按照他的要求所制定的十年远景规划。这个方案需要向海汉采购大量军备,仅向其购买二十艘战船和配套的舰载火炮的费用,就多达近百万两白银。 而这还仅仅只是兵曹衙门规划的水师第一期组建计划,申景禛提出的目标是用五到八年的时间,建起一支拥有百艘海汉制式战船的大型舰队,并以此作为对抗日本和满清的资本,真正实现拒敌于国门之外。 申景禛的计划很宏伟,目标很远大,李凒也看得热血沸腾,如果真能实现这个计划,那么或许用不到十年时间,朝鲜水师就会成为这一地区数一数二的强大海上武装。之所以对前景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确定,自然是因为海汉北方舰队的存在,要争这个首位,在李凒看来还是有些困难。 但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要实现这个计划所需投入的天价军费,仅靠如今的财政收入可支撑不起,别说五到八年,按现在的状况就算再延长一倍的时间都难以实现这个计划。 李凒到海汉留学一年期间眼界大开,对于本国的客观现状和发展前景都有了更多的认识和想法,不可能再按照李倧在位时期的执政观念,按部就班地维持现有的统治即可。他要让朝鲜变得强盛,要成为创造历史的君王,组建强大的武装部队就是第一步,而如此宏大的目标竟然因为财政问题被卡在了第一步,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个难以接受的状况。 “金大人,国家需要火枪部队和武装舰队,这些都是吞金兽一般的行当,所以我们得想办法创造出更多的收入才行啊!” 李凒对于现状表示了不满,但以他对国内资源的掌控程度,却又提不出什么更有效的法子,只能看金尚宪是否能给出解决办法。 金尚宪苦着脸道:“陛下,自去年开始,全国的税赋已经加了三成了,民间已有颇多抱怨的声音,再增加的话,只怕会导致民怨沸腾,生出事端。” 去年抗清战事期间,海汉联军的作战费用全都是由朝鲜方面承担。国库拿不出这么多的钱,当然就只能征收更多的税赋来填坑。不过如果将增税作为长期国策来执行,那势必会导致官民矛盾加剧。而目前国内的形势本就不稳,如果再继续加税,那说不得就有可能会出现官逼民反的现象。 李凒沉吟道:“既然加税行不通,那就再想想别的办法。” 金尚宪心道要是能有其他的便宜手段,那又何须一直向海汉借钱。在此之前李倧早就召集各个衙门负责人一起合计过好几次,就没琢磨出什么行之有效的改善手段,此时又哪能有什么突然冒出来的好办法。 “陛下,以微臣之见,倒也不必操之过急……或许陛下可以跟海汉人商量一下,看看能否削减大同江那边的费用投入,让我国财政能有一个缓冲的时间。”金尚宪当下也拿不出什么办法,只能是给了一个和稀泥的方案。 当然他并不指望海汉那边会在这种问题上轻易妥协,但既然李凒跟海汉人的关系交好,那或许由李凒亲自出面去交涉会比较好。就算被拒绝了,起码也能让李凒认识到这个问题并不是动动嘴皮就能解决。 李凒倒是觉得金尚宪的这个提议不错,既然已经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趁着王汤姆和钱天敦两个管事的人还在汉城没走,那就找他们面谈一下也好。 稍晚一些时候,王汤姆受邀来到宫中与李凒会面。李凒知道对方不喜欢兜圈子,便言简意赅地说明了自己请他入宫会面的意图。 王汤姆听完之后笑道:“陛下,大同江那边的情况其实没你想的这么糟糕,盐场和矿场的生产水平都在稳步提升,盈利其实有了,只是还没到结算期而已。至于经营投入,后期会逐步减少比例,陛下不用担心会一直这样只进不出。如果还不放心,那等我们撤离汉城的时候,可以一起前往大同江看看实地情况。” 李凒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放心了不少,当下也笑道:“我就知道不用担心贵国经营产业的能力,只是听臣子们报告说大同江那边一直未能盈利,所以还是想能跟王将军核实一下情况,回头也好跟臣子们说明。至于大同江就不必去了,汉城形势卜定,我还是留在这边坐镇比较好。” 王汤姆道:“陛下放心,我们在海外也有不少地方在经营类似盐场、矿场这两类的产业,盈利状况一向都非常好,只是前期的投入比较大,会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来收回成本。但一旦进入了盈利期,那利润就相当可观了,而且能够带动相关产业发展,大同江流域再有一两年,就会初步形成产业规模,届时陛下就可以验证我所说的这些话是否得到了兑现。” 李凒听到还得等一两年才能尝到甜头,眉头不禁皱了皱道:“那不知王将军是否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够帮助我国改善目前的财政状况?” 王汤姆道:“贵国的财政又运转不灵了吗?是否需要我出面跟海汉银行打个招呼,让他们再借一些钱出来?” 李凒叹道:“倒也不只是这个原因。我只是希望能够尽快组建新军,加强军力,这样也能减少对盟军的依赖程度。但不管是火枪部队还是武装舰队,所需的资金都是很大的数目,以目前的财政状况,恐怕是三五年都难以实现。” 王汤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想这李凒去三亚待了一年,看来果然是受到了不小的影响,隐隐已经有了穷兵黩武的念头。如果不是受到客观条件限制,估计已经开始折腾了。 当然这对海汉来说并非坏事,李凒越是想要加强军事实力,就越要依赖海汉提供的支持,不管是武器装备还是人员培训,如果离了海汉那都只是空谈而已。而朝鲜国的军事实力如果能够得到一定程度的加强,也有助于缓解海汉在东北亚地区所面临的外部压力,今后要对满清用兵,也能多一支有用的助力。 但组建新军需要花费多少经费,王汤姆当然比李凒更清楚,安南和福建许氏这两家忠实拥趸,这些年里投入到其中的军费早就已经是天文数字了。也正是靠着这样巨大的资源投入,这两家的军事实力才能迅速提升,甚至有能力出兵随海汉一起远征海外各地。仅就武装舰队的战斗力而言,他们甚至已经超过了这个时期的大明水师。 而朝鲜国在这方面的确是一穷二白的水平,在王汤姆看来,其水师也就只能在战时充当后勤部队,根本就没达到上阵作战的水平。李凒对于这样的现状感到不满意,想要组建海汉式的武装舰队,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过哪怕是大同江流域的产业进入到了盈利期,维持大规模武装舰队的军费开支对朝鲜国来说仍将会有极大的压力。李凒想要通过大同江流域产业的收益来支撑军队建设,短期内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实现。 但王汤姆也不是一点法子都没有,既然李凒这么主动,那似乎可以根据目前的局势,给李凒提一个大胆的建议。 正文 第2334章 “陛下,实话实说,以贵国目前的社会状况和生产水平,想要通过向民间征收赋税和经营盐铁这类垄断生意,在短期内大幅提升贵国的财政收入,实现起来应该并不容易。要想改善贵国的财政状况,还是得想办法多开拓一些别的渠道才行。”王汤姆不急不慢地开始试探李凒的态度。 李凒品出王汤姆这话里有别的味道,连忙追问道:“王将军可有什么好主意?还请不吝指教!” “指教说不上,不过倒是可以给陛下提个建议。”王汤姆见李凒颇为急切,便也不藏着掖着了,抛出了自己的办法:“陛下,本国对人口,特别是劳动力人口的需求极大,相信这一点您也很清楚,如果贵国能够有办法向我国持续提供更多的人口,那或许我们可以议定合适的条件,用人口来抵销贵国的借款。” 李凒皱眉道:“此举只怕不太妥当吧!此次与贵国签署的新条约,便已经对移民问题放开了限制措施,如果还要官府组织百姓向贵国移民,这……” “陛下误会了!”王汤姆连忙说明道:“我们在条约中提倡的是国民可以在两国间自由流动,而不是把百姓作价当成商品来贩卖。我所说的持续提供人口,当然不是指贵国的百姓。” “王将军不是指我国百姓?”李凒听到这个答案不禁有些疑惑:“那我国要从何处获取人口提供给贵国?难道要去外国劫掠不成?” 李凒本来只是想反问一下王汤姆,但他看到王汤姆意味深长的表情,瞬间明白对方并不是在单纯说笑,而是真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打算要让朝鲜出兵去别国劫掠人口。 但这个方案有一个十分明显的问题,朝鲜国长期以来都是遭受别国劫掠的对象,周边邻近的国家一个比一个狠,个个实力都要强过朝鲜不少。如果不是海汉出手相助,去年都未必顶得住清军入侵的那一波攻势。 李凒一时没有想明白,朝鲜国出兵能打谁?大明、满清、日本,随便挑一个邻国出来都能让朝鲜吃不了兜着走。就算李凒现在对改善财政状况的意愿十分强烈,他也不会糊涂到不顾自身实力去挑战这些强大的对手。 “王将军,以我国目前的军事实力,恐怕很难对外用兵啊!”李凒最终还是不好意思直说干不过自家这几个邻居,用比较婉转的方式提醒王汤姆,不要太高估了朝鲜军的实力。 王汤姆点点头道:“困难当然是有的,不过这事也没有陛下认为的那么艰难,只要选对了方向和目标,就会有操作的可行性了。” 李凒听他说得轻松,却还是有些不信:“但我国周边……似乎没有合适的方向和目标吧?” 王汤姆正色道:“虽然可供选择的范围有限,但合适目标其实还是有的。陛下上半年虽然在三亚,但也应该听说了我国出兵攻打日本平户藩的消息吧?” 关于海汉军出征攻打日本平户一事,李凒其实也是在战事结束之后才从报纸上了解到来龙去脉。不过他因为身份特殊,倒是通过海汉军方获知了一些有关这场战事的内幕消息。 李凒一开始并不知道海汉为什么会突然发兵去攻打日本,后来看了军方提供的资料,才知道原来这事居然还是平户藩主动招惹到了海汉头上。像海汉这种不吃亏的主,又岂会忍气吞声,干脆就直接打上门去了。 当然关于这个过程中那些与十八芝相关的陈年往事,以及平户藩在东南沿海部署那些暗桩的所作所为,李凒可没那么多时间去慢慢了解,他只想知道海汉军是如何远征平户,然后在当地击败了号称日本最强水军的平户水军舰队。 相关的信息了解得越多,李凒就越是对海汉军的作战能力感到敬畏,毕竟跨海远征日本还能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这样的骄人战绩估计也就只有海汉军才能做到了。而朝鲜虽然没有直接派出部队参战,但也为海汉军提供了大量物资和位于济州岛的补给港,事后论功行赏,朝鲜也是有一份功劳的。 所以听王汤姆提及此事,李凒便毫不犹豫地点头应道:“关于此战,我还特地去国防部看过相关的战报,对海汉军的表现也是十分佩服!等等……王将军,你想说的目标,不会是指平户吧?” 王汤姆点点头道:“想必陛下应该不会对平户藩心存仁慈吧?” 李凒摇头道:“那自然不会。我国与日本国之间的血海深仇,李氏子弟决计不敢遗忘!” 四十年前壬辰倭乱的时候,距离朝鲜颇近的平户藩便是出兵入侵朝鲜的主力之一。在持续了足足七年的这场战事中,日本的军事优势十分明显,如果不是大明出兵援助,朝鲜估计那个时候就已经灭国了。 但即便如此,朝鲜在壬辰倭乱中也是损失惨重,仅汉城一地的人口,便从战前的九万户减少到战后的不到四万户。而全国人口更是因为这场战争减少到了战前的六分之一,数年间被日本军掠夺的人口多达数十万人。战后朝鲜百业萧条,农业生产几乎停滞,整个社会在很长时间内都处于崩溃边缘。 而开战之后,朝鲜便断绝了与日本的外交关系,直到1609年签署《已酉约条》,两国才算是正式宣告结束了战争状态。 这场战事可以说是打断了朝鲜的国运,在之后很长一段时期内,朝鲜都只能苟延残喘,勉强维持着社会运转。对朝鲜国来说,对日本的仇恨可不是签个停战协议就算揭过的,这笔账一直都记在朝鲜的史书上,只要有合适的时机出现,肯定是要报这个仇的。 今年海汉出兵攻打平户,朝鲜愿意给予配合,一部分原因便是这段宿怨所致。虽然朝鲜自身没有出兵参战的能力,但给海汉打打下手倒是没问题,顺便也幸灾乐祸地看看日本人的热闹。 当然如果当时掌权的人是李凒,他或许真会按捺不住,组织人马直接参战。反正跟在海汉军身后喝点汤,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风险。至于说当年与日本签署的停战协定,既然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十年,那谁还在乎这已经埋进了故纸堆的东西。 不过要说独自出兵去跟日本人掰一掰手腕,李凒可能就没这种勇气了。他很清楚本国军队的实力,在本地打一打防御战或许还能凑合着拼一下,但要跨海远征日本,他还真是没有想过这么大胆的念头。 王汤姆道:“我国今年讨伐平户的时候,已经将当地军队悉数歼灭,即便日本人在战后又重新组建军队,距今也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远远不足以形成战斗力。在这个时候对当地动手,应该不会遇到太大的阻力。” 李凒试探着问道:“既然如此容易,为何海汉军不自行出动?” 王汤姆笑道:“我军出动一次的费用,只怕是贵国军队的十倍之多,就算能在当地劫掠一些人口,也还是亏本买卖。但如果贵国出动军队去平户收割,应该还是能有不错的收益。” 李凒一琢磨,似乎也的确是这个道理。他在三亚待了一年,对于海汉军的了解自然不差,加之去年便支付过海汉军大笔军费,知道其作战开销十分高昂。海汉自行出兵去平户抢人,那的确很有可能不如掏钱向朝鲜买人了。 当然王汤姆其实还有一个没有说出口的原因,那就是今年海汉军攻下平户之后,在当地的劫掠可谓是刮地三尺,除了掳走数以千计的人口之外,当地的财富也几乎都被海汉军卷走,所以征伐平户的行动到最后算来还能有所盈余。但现在再出兵去打平户,当地百废待兴,可就没什么油水可言了,算上高昂的军费十有八九会赔本。 王汤姆继续说道:“平户当地已经没什么防御手段了,正好挺适合贵国组建的新军去操练一番,获取实战经验。抢回来的人口,统统都可以抵扣贵国的借款,这样也就不会让军队白白出动了。” 李凒听到这里已经颇为心动,但他还是有一点拿不定主意,便试探着问道:“那如果我国出兵,贵国军队是打算连一兵一卒都不派了吗?” 王汤姆道:“陛下应该还记得我前几天提到的联合作战司令部吧?类似这样的行动,这个机构就可以派上用场了。我们会派出少量参与了上半年那场战事的军官充当军事顾问,协助贵国军队的作战行动。” 李凒苦笑道:“所以成立这个司令部之后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去洗劫平户藩吗?” 王汤姆道:“陛下不用多想,只当是练兵就好。像这样的对手,这样的作战环境,这种练兵的机会可不是随时都有的。如果贵国军队能够独力在海外作战了,那大仇得报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李凒想了想,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好,那就依王将军的提议,出兵平户!” 李凒并不是傻子,他其实也知道被海汉洗劫后的平户不会有太多油水可捞,这个差事估计也就只能抓些日本人回来交给海汉人抵扣借款。但难得有这种远征海外的行动,倒也不失为一个练兵的好机会。 在去年的抗清战事结束之后,朝鲜便已经在海汉的帮助之下成立了一支千人规模的新军。这些军人在大同江基地接受了为期三个月的训练,掌握了基本的火枪战术,并且得到了一批由海汉提供的制式火枪。在经过了近一年的训练之后,这支部队已经基本成形,所欠缺的就是实战经验了。 按照钱天敦给出的看法,这支新军如果能够正常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那么至少可以对付兵力两到三倍使用传统武器的敌人。而平户当地的军队在被海汉军剿灭之后,的确很难在短时间内重新组建并形成战斗力,所以朝鲜新军应该会具有相当大的优势。 唯一比较大的变数,还是在水军这边。朝鲜水军的实力在短时间内很难得到大幅提升,由其运送陆军部队到海外征战,其可靠程度就很有限。值得庆幸的是平户藩著名的水军舰队已经被海汉军消灭了,即便重新组建也需要很长时间,所以目前相对还是风险比较小的时期。 既然李凒点了头,这件事就算是敲定了。不过王汤姆并不打算亲自操作此事,他刚才提及联合作战司令部并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准备将这个差事交给年轻的参谋们去谋划,自己只要给作战计划把把关就行了。 以海汉军的标准来看,这种作战行动不管是风险还是难度都非常有限,即便是交给朝鲜军去实施,应该也不会存在太大的问题。当然这也可以视为对朝鲜新军的考验,审查他们受训这么长时间之后的实际收效如何。 这一点不仅是王汤姆在意,李凒更是想知道本国投入了这么多资源组建出来的这支部队到底有多少实力。如果这支部队在实战中的表现出色,那么后续再扩大新军规模就有了更多的底气和信心。 刚刚成立的联合作战司令部甚至连办公场所都还没有布置好,就接到了成立之后的第一个差事,而且还是来自国王李凒的直接命令,这让刚刚调入这个部门的申学义和安道石都是兴奋不已。 “关于这个作战任务,我先说明一下情况。”高桥南向两人说道:“这个作战任务将会由贵国军队负责执行,所以作战计划的制定,也会交给你们来负责。我们会提供相关的航海及地理资料,并指派几名参加过攻打平户战事的军官协助你们。” “高桥将军,此次任务的目标是什么?”安道石颇为兴奋地问道。 高桥南道:“任务目标很简单,就是从当地尽可能多地抢夺包括人口在内的各种资源。” 正文 第2335章 就行动的目的性而言,这个任务的确比较简单,一字记之曰“抢”,出兵抢粮抢钱抢人,只要把平户当地所有能够抢回来的东西统统掳走,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当然这种行动的意义不仅只是扮演强盗去打劫而已,这一方面是锻炼朝鲜新军的实战能力,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继续削弱打击平户藩和当地的十八芝余孽,对其持续放血,使平户藩无法迅速恢复实力。 特别是后一个目的,如果由海汉军亲自出动,那铁定是亏本买卖,倒不如将这类对战斗力要求不高的作战任务交给协从军去完成。 平户水军在此之前就已经被剿灭了,朝鲜军也不用担心在海上爆发战斗,就算他们在当地登陆后遇到强烈抵抗,至少还可以安然从海上撤回来,安全方面不会存在太大的问题。 申学义和安道石领完任务,仍然觉得如同在做梦一般。一年之前的朝鲜国还处于外敌入侵的困境中,需要靠别国援救才得以勉强保住了国祚。而一年之后朝鲜国竟然要独力出兵去攻打宿敌日本国,这放在以前简直是他们想都不敢去想的事。 不过也有一点让他们略感遗憾的细节,那就是朝廷要求出战的朝鲜军不得打出旗号亮明身份,以避免这种针对局部地区的劫掠行动被日本幕府视为了两国开战的信号。虽然这在他们看来其实有一点掩耳盗铃的味道,但过去日本人也是这样干的,出兵劫掠朝鲜东南沿海地区之后,把锅全推给海盗倭寇就完事,朝鲜就算心里不痛快,也没法以此为由跟日本开战。 当然如果日本幕府不吃这一套,要逮着这机会跟朝鲜算一下账,那海汉军应该也不会袖手旁观。在海汉留学了一年的安道石甚至隐隐有一种感觉,海汉人或许巴不得日本幕府制造事端,这样他们就可以有充分的理由对日本展开进一步的军事行动了。 目前可供这个行动调遣的新军只有千余人,仅靠这点人手可不太保险,所以行动时肯定还得调集其他部队予以配合。特别是跨海前往平户所需调动的水军,更是需做好统筹安排,否则这来回千里航程很可能就会变成整个行动中风险最大的环节了。 至于这个行动到底需要在平户当地抢回来多少物资和人口才能保本甚至盈利,安道石和申学义其实都没有太在意这方面的问题。他们更为看重的是对日本国动手这件事所象征的意义,而经济方面的收益多少显然不是首要的考量条件。 海汉方面从海陆两军中各挑了两名参加了今年讨伐平户作战的军官,作为军事顾问参与到作战计划的制定过程当中。至于作战部队,王汤姆说到做到,并不打算派出成建制的部队参与到这个任务中去。 对于这个计划充满热情的可不只是接到任务的这些军官,很快李凒便也按捺不住,亲自参与到作战计划的制定过程中来。他在三亚留学期间也曾去军事学院旁听了一段时间的理论课,还三不五时跑去市立图书馆恶补了不少海汉军以前的战报,虽然比不得经验丰富的军中将领,但制定作战计划这种纸上谈兵的活动,李凒倒是也能指点一下江山。 当然还有一个李凒不会宣之于口的原因,就是他的确也有那么一点不放心。自家组建这支新军成军还不到一年,到底战斗力是个什么水平,目前尚未接受过实战考验,李凒也有点担心这支部队是否能够执行海外作战的任务,所以才想要亲自过问此事。 王汤姆听说了这消息之后也没有觉得太惊讶,反正联合司令部制定的作战计划最后还是要递交到他这里审批,所以也不用担心李凒外行领导内行,搞出什么匪夷所思的行动方案。既然李凒这么关心此事,那也正好能为军方减少一些麻烦,在物资和人员的调配上得到更有力的支持。 相较于交给朝鲜军的这个差事,海汉军接下来要执行的作战任务才是这个冬天的重头戏。 随着汉城局势的逐渐平定,这次从大同江基地南下平乱的部队也要准备撤回去了。按照这几年逐步形成的习惯,海汉军在入冬之前都会对辽东半岛沿岸再做一次扫荡,作为例行的年底大练兵。 特战团和海军陆战队两支精锐部队会一如既往地在这个行动中充当主力。虽然多数时候满清根本无法在漫长的海岸线上组织起像样的防线,但也会集结一些兵马堆在海岸附近的县城里,以抵抗海汉小股登陆部队的袭扰。 而海汉军在满清控制区域登陆作战,一般是快进快出,不会花时间去啃一些防御手段较为完善的硬骨头。所以在这种扫荡行动中,通常不会爆发大规模的交战,满清地方官府都是收缩防御以图自保,等待海汉军抢得差不多了自行撤走,就一如大明北方防线的部队对待清军南侵的态度一样。 当然了,是否攻打诸如县城这样的大型目标,主动权一直是掌握在海汉手中,如果安了心要打下海岸线附近某处城池,当地清军也很难挡得住海汉的雷霆攻势。只是这类目标的价值有限,打下来也不值得派兵长期驻守,兵力有限的海汉军对此一向兴趣不大。 在上一个冬天的行动中,海军陆战队进入到敌占区,成功拔掉了清军一支成建制的火枪队,也是历年的冬季行动中与清军交手最为激烈的一次。 但真正让海汉比较担心的并不是清军阵中还有多少类似这样的火枪部队,而是平户藩是否已经向满清传授了制造燧发枪及火炮的最新技术。 当年登莱之乱的时候叛逃到辽东投敌的明军中也有一些武器匠人,但他们带到辽东的兵工技术还比较原始,造出来的武器性能有限,火器部队只能作为战场上的辅助兵种,也很难对海汉军形成威胁。后来在金州防线上偷袭海汉巡逻队的清军火枪队,便是装备了来自平户藩的燧发枪,如果相关的生产制造技术流入满清,那就意味着满清会开始大量培训火枪兵,这对海汉将是十分危险的状况。 王汤姆和钱天敦认为这种状况发生的可能性不小,今后驻防在辽东半岛的清军只会越来越难对付,所以现在更是得加大力度打击辽东半岛沿海地区,让驻防金州以北的数万清军就近获取补给物资和民夫更为困难,从而间接起到削弱其战斗力的作用。 所以在今年冬天,他们准备要搞一次大规模的扫荡行动,让陈一鑫在金州地峡发动佯攻,牵制住驻防该地区的清军。而大同江驻军则是由东向西,对辽东海岸进行清理。 这次行动代号被命名为“踏雪”,王汤姆预计海陆两军会在行动中投入至少六千人以上的兵力,整个行动可能将会一直持续到年底。 尽管海汉军战斗力拥有绝对优势,但在北方驻扎的军队规模仍远不足以对满清发动灭国之战,仅是金州到沈阳的七百里路程,这样的战略纵深就足以让极度依赖后勤补给的海汉军打退堂鼓了。所以对沿海地区发动的袭扰式作战,也就成为了现阶段海汉军打击满清的主要方式。 在上报三亚后,执委会和国防部对于这个行动计划都表示了支持,并且要求参战部队在行动期间查证满清是否已经得到了平户藩的兵工技术。 “要确定他们是不是得到了平户藩的技术,那就只有一个办法,跟他们真刀真枪地干上一场!”王汤姆对于三亚要求理解得相当透彻。 国家花费重金将最精锐的部队部署在辽东地区,当然不是为了做摆设好看,而是要让他们对满清的扩张态势形成有效的遏制,以此来减轻大明所承受的军事压力,换取大明对海汉在沿海地区各种特权的默许。至于最有效的遏制手段,那当然就是军事打击了。 钱天敦看完电文之后,对王汤姆的理解也表示了赞同:“今年清军在辽东半岛方向安静得出奇,几乎没有对地峡防线发动过大规模攻势,我也感觉他们似乎是在悄悄憋大招了。这个冬天,不能让他们过得太舒服了。” 制定跨地区的大规模作战计划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还要在时间上与金州驻军协同行动,这对于担任跨海投送任务的海军舰队有着极高的要求。好在针对辽东半岛沿岸的打击行动已经变成了每年的例行节目,参战部队对于这样的作战方式已经比较熟悉,王汤姆和钱天敦在制定作战方案时就少了很多顾虑。 而为了确保踏雪行动的保密性,他们甚至特意没有向朝鲜方面通报,以避免走漏风声。李凒虽然有些困惑于海汉对收割平户一事的淡然,但也根本想不到他们的注意力其实是放在了满清这边。 在王汤姆和钱天敦率部撤离汉城的时候,辽东金州的备战工作已经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了。 旅顺港作为辽东半岛港口条件最好的不冻港,每到冬天便会承载整个金州地区的物资人员进出,到了战时尤其忙碌。最近每隔一两天便有三四条来自山东登州芝罘港的货船抵达旅顺港,在这里卸下大量的粮食和其他物资,然后将本地产出的一些土特产运往南方变现。 来自江浙地区的稻米和山东当地的面粉,一同被卸到码头上,然后便由军方的车队运往百里外的金州地峡前线。 这些上等粮食都是由官方采买,专供给作战部队,并不会在本地市场上销售。不过对于经办此事的商户来说,这却是大大的肥差,毕竟军方的采购价可比民间的成交价高多了。 但与竞争激烈的南方殖民地有所不同,本地这些肥差的归属都毫无悬念。在山东组织粮食采购和运输,全是由福山县马家一手包办,是的没错,这个马家就正是陈一鑫老丈人家。 自从傍上了陈一鑫这棵高枝之后,马家便一飞冲天,短短两三年就成为了福山县首屈一指的地方豪绅,就连马家庄也经营成了登莱地区小有名气的物资集散地。 陈一鑫早两年的时候还打算携妻回南方发展,但胜利堡一纸调令将他从山东调到了辽东,负责镇守金州地峡防线。后来王汤姆和钱天敦都去了朝鲜那边,于是整个金州,连同南边的芝罘岛地区,也全都划在了他的治下。 山高皇帝远,陈一鑫大权在握,自然也就淡了南下发展的心思,索性便安下心要在北方好好经营。他在北方没有什么根基,自然要对自家人大力扶持,马家便是乘上了这股东风,揽下了众多油水颇丰的买卖。 不过只要是涉及军方采购的订单,陈一鑫都盯得极紧,会要求马家务必操办得滴水不漏。 此次押货跟船过来的,便是陈一鑫老丈人的大舅子姜盛,到了港口完成验货交接之后,姜盛便在车马行租了一辆篷车,赶往金州地峡的海汉军营地。 姜盛到了营地,轻车熟路地亮明身份,入营来见陈一鑫。 陈一鑫见到姜盛出现微微有点意外,旋即便屏退手下,询问姜盛的来意。他知道以姜盛的身份,如果不是有重要事务,肯定不会亲自跑这么远来见自己,只需派人送个信过来就行了。 “是福山铜矿的事。”姜盛喝了一口茶水,便开门见山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他知道陈一鑫公务繁忙,可没时间听自己慢慢啰嗦。 “登州府派了人过来,说是朝廷的旨意,要把福山铜矿收归大明了,让我们尽快停工撤出,逾期便按抗旨不遵处置。我与你老丈人商量了一番,觉得对方若是要硬来,恐怕福山县又要陷入战乱,所以特地跑一趟金州,来找你讨个办法。” 陈一鑫听完之后叹了口气道:“朝廷的旨意?我看是这些人想发财想疯了,随便编个理由就想把矿收走……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正文 第2336章 在海汉所能抵达的区域内,福山铜矿是为数不多品质上乘,储量庞大,未经开采,且处于海岸线附近的优质铜矿,也是海汉当初选择远赴福山县建立统治区的主要原因之一。毫不夸张地说,如果不是为了开采这处铜矿,或许就连海汉向北扩张的步伐也会放慢很多,整个东北亚地区的局势可能都会因此而走向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作为海汉治下地区产铜量最高的矿场,执委会对福山铜矿的重视程度丝毫不亚于石碌铁矿、黑土港煤矿这类大型矿场。而且由于福山铜矿位于远离海汉本土的大明境内,随时都会面临大明施加的军事压力,为了保证这里不会被大明以强硬手段夺回去,海汉历年来都在不断加大对这一地区的军事投入,以确保这处矿场能够长期处于海汉的控制之下,稳定向海汉输出铜这种重要战略资源。 目前在福山县境内驻扎的海汉军,除了芝罘港的少量海军部队之外,还有分别位于县城附近和福山铜矿的两个步兵营。此外在马家庄、夹河河口等重要区域,还驻有千人规模的民团。这些由马家出面组建的民团虽然战力有限,但对付民间山贼强盗已经不在话下,足以用于维持地方治安了。 其中驻防福山铜矿的步兵营在这几年里也没少跟登州以各种名义派来的小股明军部队发生摩擦,而且也有零星死伤发生,只不过双方都秉承着不撕破脸皮的想法,一直没有爆发大规模武装冲突。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海汉对这里的关注从未放松,装备水平甚至能与特战团这样的精锐看齐。矿场外的山头上构筑了大量防御工事,并且当地屯有足以让驻军和矿工们在矿场内坚守半个月以上的物资。这样即便明军对矿场发动攻势,驻军也能拖延时间等待援军到来。 当然了,以海汉军在当地驻防部队的战斗力而言,只要守住阵地就足以应付万人左右的敌军进攻,而登州明军不太可能倾巢出动来挑战福山铜矿的防线,所以在当地的部署基本上算是有备无患之举。 不过这样的部署虽然能够震慑登州官府,让其不敢轻举妄动,但福山铜矿已经开采了两三年,其产能也不再是什么秘密,这可是一大块货真价实的肥肉。作为正主的大明官方自然也不愿见到自家的矿藏被海外这个外来者长期霸占,因此三不五时还是会想办法给福山铜矿制造麻烦。 福山县衙早就被芝罘岛殖民当局架空,在当地的存在感已经跟庙里供的土地爷差不多,基本沦落成了摆设。但登州府有命,县衙这边也不敢怠慢,知县张普成碍于身份不便去造访芝罘岛,还特地跑了一趟马家庄,将登州府的意思转达给马家。 马东强虽然丝毫不惧县衙,但对登州府还是多少有些忌惮,特别是这次传来的消息竟称是朝廷的旨意,即便这消息真假难辨,但他也不敢忽视,送走张普成之后便叫来姜盛一起合计对策。 姜盛只是个乡间儒生,在海汉人来福山县之前其实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内心深处对皇权仍然充满了敬畏,听说这是朝廷下达的旨意也不免有些乱了方寸。而此时在芝罘岛已经没有海汉高官留守,他和马东强又不太相信那些本就是大明出身的海汉军官,所以决定还是要向陈一鑫报告此事。 正好姜盛定下了要押送一批货物到金州,当下便由他乘船到旅顺,然后又赶到金州前线向陈一鑫汇报情况。 陈一鑫对这消息的真假倒不是太在意,在他看来即便真是朝廷的旨意,甚至就是崇祯皇帝本人的意思,那也无法动摇执委会的意志,福山铜矿已经被视为海汉的重要资产,为了开采这处矿藏已经投入了大量的资源,哪怕为此爆发战争,执委会也绝对不会同意放弃这个地方。 但如果大明真为了收回铜矿控制权而采取强硬手段,那势必会影响到矿场的正常生产,这肯定是陈一鑫所不愿见到的状况。 陈一鑫沉吟道:“张普成来见马家庄的时候,有没有透露什么口风?” 姜盛道:“张普成说他没见到书面的旨意,但以登州知府陈钟盛以往的办事风格来看,应该不会编出这种理由来唬人。” “那就是说有可能是真的咯?”陈一鑫摇摇头道:“眼下还真不是动武时候,但如果他们真打算要用军事手段解决福山铜矿的归属问题,那说不得也只能斗上一场了!” 姜盛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僵硬:“这要真跟朝廷打起来,那福山县岂不就毁了?” 陈一鑫道:“就算真开战了,马家庄上下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撤到芝罘港就是了。如果连芝罘港都吃紧,那就撤来金州,或者安排你们南下定居。这两年让马家子弟去南方的台湾岛经营种植园,就是给家族留下的退路之一,万不得已的时候离开登州,也不用担心没有地方落脚。” 陈一鑫本想回南方发展未果,但他还是给马家在南方安排了出路,以免有朝一日自己调离北方之后,马家会遭受官府的打击报复。陈一鑫以自己的名义在台湾岛上圈了两千多亩地,交给马家子弟经营种植园,虽然那边暂时还没什么盈利,但有这么大块的地皮,要安置马家庄这上上下下几百号人肯定没问题。 姜盛嚅喏道:“那能不能有什么法子,可以跟朝廷商量着解决?这打仗终究不好,会死很多人……” 陈一鑫道:“关于福山铜矿的归属,不会有商量的余地。姜叔,你回去之后可以把我的答复告知张知县,让他转达给登州府,如果明军攻击福山铜矿,那么我国将作出对等措施,出兵攻打登州府。” 陈一鑫给出的答复可谓极其强硬,根本就没有留出什么商议的空间,不但不准备交出福山铜矿的控制权,而且还将会对大明为夺取铜矿而采取的军事措施实施报复。是福山铜矿重要还是登州城重要,他相信陈钟盛之流应该会有一个比较明确的判断。 但如果登州官府还是要铤而走险,那说不得就只能出动海军舰队,到登州城外的海岸附近展示一下武力了。 陈一鑫想了想又补充道:“让我老丈人多派些耳目去登州城那边盯着,如果官府想动粗,那事前肯定会有很多迹象可循。” 这种差事原本是该军情局来负责,不过驻扎在福山的部队兵员大多来自南方,去到登州城活动很容易会惹人注目。所以后来便将这类打听情报的差事交给了马家,派本地人到登州城里长期住下来,所收集到的情报也更具参考价值。 打发姜盛离开后,陈一鑫起身走到悬挂在墙上的地图前看了许久。如果不是今年冬季的“踏雪行动”开始在即,他的态度可能还会更为强硬,甚至不会等到登州官方采取明确的攻势,就会先行出兵对其实施震慑。 但为了这次的“踏雪行动”,海汉部署在福山县的部队也调了近半到金州参战,一旦行动展开,作战部队几乎都集结在金州地峡一线,届时也很难再顾得上福山县的局势变化了。 陈一鑫虽然认为登州官方铤而走险的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敢完全排除会有人利用所谓朝廷旨意的名义发难。想来想去,他只能将驻扎在旅顺港的一支海军舰队调回福山县,虽说战船无法直接增援位距离海岸线二十多里的福山铜矿,但却可以直接从海上攻击登州城防,必要的时候能起到围魏救赵的作用。 相较于跟大明开战,陈一鑫当然也还是希望能够维持现状,让福山县处于太平之中。除了福山铜矿之外,当地已经逐步在成为整个山东半岛的出海贸易通道。山东各个州府与海汉之间的交易,几乎有九成都是在福山县境内完成,而马家庄更是成了远近闻名的贸易中心和货物集散地,早已不再只是马家人聚居的庄子,慢慢变成了一个规模比福山县城更大的市镇。 福山县当地围绕贸易发展起来的各种附属产业,如住宿、餐饮、中介、仓储、运输等等,几乎悉数都在马家的掌控之中,再加上凭借姑爷陈一鑫的关系拿到一些海汉商品的专营权,一年下来的营收相当可观,轻轻松松就有几十万两银子进账。 当然马东强也没糊涂到自己独吞这些收益,他将其中三成交给了女儿马玉玲,作为分给陈一鑫的好处。 陈一鑫虽不缺钱用,但也不会清高到嫌兜里的钱太多,再说这钱是老丈人塞给自己老婆的,要拒绝好像也不太合适,也就默许了马东强这样的做法,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马家提供各种便利。如果大明与海汉在福山县开战,那马家所掌控的这些产业都将受到直接冲击,甚至有可能会让几年来的经营成果就此付诸东流。这对马家,对陈一鑫来说,都会不可避免地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 陈一鑫先前安慰姜盛,即便福山县形势恶化也有退路可走,但真迁居到南方,就相当于是让马家从头来过,那样的落差可不是人人都能接受。就算是陈一鑫自己,也会不甘心在这里付出的诸多心血毁于战火。 回想从1634年进入福山县,到眼下已经有四年多了,但登州官府在这几年里一直断断续续地在制造麻烦,陈一鑫也不禁有些火大。如果不是碍于目前跟大明的外交关系正处于建立互信的阶段,他是真的很想出兵把登州城拿下,然后将那些不安分的官员全部处决,以此给八百里之外的济南府一记有份量的警告。 但当下自然要以“踏雪行动”为优先,陈一鑫暗自琢磨,等到行动结束之后,是不是应该设法寻个由头,把登州这个成年顽疾彻底解决一下。 暂时放下福山县的问题,陈一鑫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金州地峡。最近这两年双方的大规模交战已经越来越少,逐渐陷入长期对峙状态。 由海汉控制的金州地峡防线在经过两年多的不断翻修加固之后,已经由当初的一道土城墙,变成了如今前后纵深达两里,围绕三个大型堡垒和诸多防御工事组成的防线。即便是自恃天下无敌的清军铁骑,也不敢轻易对这道遍布各种陷阱和重火力工事的防线发动冲击。 海汉在这道防线上部署的兵力很可能只有对手的十分之一,已经起到了极佳的牵制效果。不过这种牵制也是相对的,因为对手在北边常年屯集重兵,海汉自然也不敢轻易放松警惕,也必须要一直保持部署状态,以免给对手留下反攻金州的可趁之机。 在见识过海汉的防御手段之后,清军也在地峡防线以北依托大黑山修建了大量堡垒,阻挡海汉军向北推进的路线。海汉军尝试过几次攻势之后,便意识到要攻破这种密集的堡垒需要调集大量炮火,而这样的攻击强度所需消耗的作战物资极多,海汉也很难靠着一次性的连续攻势就彻底攻破对手的防线,所以干脆就放弃了将战线继续往北推进。 这样的对峙局面越久,双方的防御工事就越修越多,想要攻破对方的防线自然就越是困难。所以往年的冬季练兵行动,一般都是绕开金州地峡向辽东半岛的敌占区海岸线投送部队,而不是在这里对敌方的堡垒群展开正面攻势。 但今年的行动又有所不同,王汤姆和钱天敦希望借此机会对驻扎在辽东半岛的清军形成有效打击,看看是否能迫使清军把精锐部队投入战斗。所以除了在辽东海岸线上袭扰战之外,金州这边也必须要同时发动攻势作为策应。 这就意味着仅是做做样子是不够的,必须得真刀真枪地给敌方施加压力才行。 正文 第2337章 但如今要在金州方向对清军展开大规模攻势,对陈一鑫来说也不是一件好办的差事。自从去年钱天敦和王汤姆带着部队去了朝鲜之后,留守金州的部队兵力就已经十分有限了,甚至还陆续从原东江镇人马中招募了大约两千人,补充到侦察及后勤辎重部队当中。 这样的人员配置,依托地峡防线的诸多防御工事,把清军挡在地峡以北倒是不难,但要主动出击攻击清军的防线,却会有一定的风险。 陈一鑫很清楚自己麾下指挥的这些部队在战斗力方面肯定不如钱天敦的特战团,而且兵力也不足以清剿北边纵深达二十余里的大黑山地区。根据年初时海军陆战队在敌后的侦察所得,大黑山山脚下的东大营至少就驻扎了上万清军,这么多的清军即便不做正面抵抗,只消全部撤入山里,海汉军就很难不管不顾地继续向北推进。 所以对于主动发起攻势的效果,陈一鑫心里存有很大的疑虑,他也只能将钱天敦和王汤姆的这个安排视作吸引火力的佯攻,以便于朝鲜方向的部队对辽东海岸发动袭击。 不过对于军中士气,陈一鑫倒是毫不担心。海汉军中一向以军功为晋升依据,要是不打仗哪有军功可拿,而且作战部队的战时军饷颇高,就算没拿到军功起码还有钱拿。至于原属东江镇的人马,本来跟满清之间就是不死不休的宿怨,就更不需要再做动员了。 但前线开战,金州本地的几万平民必然也会受到战事的影响。按照本地的制度,青壮年在战时必须要作为民夫加入后勤辎重部门,粮食等生活物资的供给也会进入战时管制状态。所以为了稳定民心,针对本地民众的宣传工作还是得尽快抓起来。 刘尚在接到陈一鑫的召见命令时,正在处理从福山县运来这一批物资的清点入库手续。如今他在金州地区所负责的事务已经不仅仅是宣传领域了,去年在朝鲜的抗清战事结束后,他曾被调去大同江基地负责安置当地的朝鲜难民,由于期间的工作表现不错,回到金州之后便被陈一鑫委以重任,当上了本地的民政官。 对于刘尚来说,如今所从事的工作是他以前根本想象不到的。他本该以说书先生的掩护身份长期潜伏在三亚,为朝廷收集海汉的各种军政情报,但谁知阴差阳错之下,却混进了海汉的官僚体系,而且一路顺风顺水,短短四年时间,职位已经从最初的基层宣传干事,一步步爬到了如今的金州民政官的位置。 以刘尚这种没什么背景的普通人,要在官场上晋升如此之快,在大明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状况。如果他当初选择在三亚潜伏下来当探子,或许五年十年后能晋升到百户,再要往上走可就不只是看资历和功劳了,还得有相应的人脉才行。但如今在海汉却已经当上了掌管地方民生的民政官,这地位可要比有名无实的百户千户高多了。 刘尚很清楚只要自己继续干下去,今后必定还有晋升的机会。海汉的官僚体系中有太多的空缺职位,而有资质做官的人实在太少,比如他在金州被提拔为民政官,很大一部分原因其实就是因为这里没有合适的人选,几乎无人与他竞争这个职位。 严格来说他在上任时甚至都没有经过系统的民政工作培训,仅仅只是因为在大同江基地管理朝鲜难民的表现不错,就得到了陈一鑫的赏识和提拔。 有这样好的仕途前景,所以刘尚早就放弃了自己以前的身份,死心塌地跟着海汉干了。只要海汉能继续保持目前的发展势头,他相信只要再干上几年,自己就有希望成为海外领地中职位最高的归化籍官员。 具体到眼下的环境,刘尚未来的晋升机会就掌握在上司陈一鑫手上,所以接到命令之后,他便将手头的工作交给副手,以最快速度赶到指挥部向陈一鑫报到。 冬季练兵的作战行动几乎每年都会安排,也算得上是金州驻军每年的例行任务,而在此期间民政部门都要负责宣传和物资调度等工作,所以刘尚对这些事务也毫不陌生,听完陈一鑫说明情况后便一口答应下来。 “今年的行动有些特殊,可能会持续到年底,你在对民众进行宣传的时候,要注意强调一下本地军事管制的时间问题。”陈一鑫补充道。 刘尚闻言道:“持续这么久?莫不是我们要主动前出,打掉清军的大黑山防线?” 他在金州待得久了,天天跟部队打交道,耳濡目染之下,也无师自通地掌握了许多军事知识,对于外部环境也一定的认知。以往年的冬季行动来看,一般就持续个三五七天,把各种训练科目轮上一遍,起到了实战训练的效果,也就差不多该收兵了。 但如果今年的行动要一直持续到年底,那可是有足足一个月以上的时间,这行动安排显然就跟往年的情况有所区别了。在刘尚看来,唯一说得通的可能性,便是驻军准备要大干一场了。 陈一鑫笑道:“大黑山防线可没那么好打,就靠目前驻扎金州这些人马,大概还打不下来。但我们要做的事,就是作好跟对手连续交战一个月的准备。” 刘尚道:“若是以一个月为期,那本地的物资储备恐怕还有所不足,粮食和药物都需要再做补充。” 陈一鑫道:“这两天还会有船到港,你说的这些东西,都会及时补足,不用担心。我需要你对民众说明这次行动的必要性,让本地所有人都能尽心竭力地为今年的冬季作战行动提供支持。” 如何使用宣传手段让民众在战时配合官府的各种安排,刘尚倒是受过专门的培训,这事还需得从大处着眼,小处着手。首先要强调战事的正义性,是文明人对野蛮人的征伐,是海汉国维护自身利益的必要举措,让民众对此产生责任感和自豪感,然后再针对民众在战争期间所能起到的作用做具体的宣传说明,比如为何要征召青壮充当民夫,为何要对粮食等物资实施战事管制等等。 当然具体实际操作起来,就有千头万绪的细节要处理,远比这个基本框架复杂得多。不过刘尚现在早已经不是单打独斗的时候了,他手底下也有了一帮能说会道的宣传干事,可以协助他将宣传内容以更快的速度传递到每个村镇。 刘尚领了任务之后,回到自己的衙门便立刻召开了会议,将宣传工作部署下去,并明确要求在三天内完成这些工作,以免影响到军方的这次大行动。 将要跟清军再一次开战的消息很快在本地民间传开,绝大多数人都对战斗前景十分乐观,认为海汉海军将无可争议地战胜对手。真正意识到这有可能是一次不同于往年行动的人,却是极其稀少。 十一月十日,驻军所属的各种重型武器开始集结到前线,金州驻军所有单位也全部取消了休假,开始进入最后的战备阶段。 十一月十一日,海汉突然将前出到地峡防线以北的巡逻队兵力足足扩张了五倍,并以此为手段,暂时屏蔽了清军在中间地带的活动空间,切断其获取地峡防线动向的情报来源。 十一月十二日,海汉军趁夜占领了大连湾北岸一处名叫东山的小山头。这东山已经是位于地峡防线之外,距离双方阵地都尚有六七里地,但因其毗邻大连湾,对海汉军而言进可攻,退可守,实在不行还能从海上撤回来,也算是占领了一个有价值的军事目标。 实际上围绕东山的争夺战,在此之前便已经是金州驻军冬季练兵的保留节目了。由于清军没有在这个远离自家防线的山头设防,海汉军每次都能比较顺利地将这里占领下来,但清军也会随之摆出围攻之势,逼迫海汉自行退兵。海汉占领东山后其实也没有向北推进战线的动力,往往僵持几日,双方小规模交手几轮后,海汉军就会放弃这里撤回到地峡防线之后了。 但今年海汉军对东山的占领行动显然有所不同,大批作战物资在当晚便通过海上源源不断地运入东山。其中也不乏拆卸开来的小口径野战炮,用驮马运进山里。 陈一鑫的作战计划中,东山将会作为突前的桥头堡。由于东山一面靠海,所以这小小山林中究竟部署了多少海汉军,对手肯定难以做出清晰的判断。如果他们还打算像头几年一样,对这里摆出围攻之势,那陈一鑫便要抓着这机会大干一场了。 这个时候辽东半岛已经下了几场雪,野外环境非常恶劣,不管是兵力投送还是物资运输,对海汉来说都十分不易。好在类似这样的练兵行动每年都在组织,各支部队倒也驾轻就熟,只是将火炮这类重武器运入东山颇费了一些手脚。 海汉军的行动并没有刻意隐藏行迹,所以清军在第二天便已经发现了东山的异状。不过这样的情况每年冬天都会出现,清军倒也没有太过惊讶,阿济格在大营中点了四个牛录的兵马,命他们慢慢南下靠向东山,如往年一样在外面围住这地方,不让山头上的海汉军得到向北活动的空间。 这些清军在金州跟海汉军打了几年的交道,自然知道厉害,停下来的地方距离山头还颇远,正处于海汉军步枪射程的边缘,就算开火也几乎没有精准度可言。 但他们显然低估了海汉军此次行动的决心,陈一鑫出动了本地仅有的几名狙击兵,并且将他们全部部署到东山上,只要是认准牛录额真以上的军官,一律可以自主开火射杀。 为了保证长距离上的射杀效率,这几名狙击兵每一轮射击,瞄准的目标其实都是同一个人,由同一名观察手指挥开火,以多重瞄准和集火来提升命中率。 而这次他们的目标便是这几个牛录的头目,这些家伙并不难辨认,毕竟清军阵中的盔甲仍是无法大面积普及的装备,也只有军官拥有穿戴盔甲的资格。在满眼都是大皮袄的清军阵中,身穿铁甲铁盔的,不是巴牙喇勇士,就是有名有姓的高级军官了,当得起海汉军赏赐的子弹。 在以集火方式连续射杀了两名牛录额真之后,这些清军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踏入了海汉的精准火力打击范围,连忙继续后退以避免被射杀的风险。 但他们却不知狙击步枪的射程要远超普通步枪,即便是又退出去百十来步,却仍在射程范围之内。再又被射杀了十余人之后,终于有一个牛录的清军按捺不住火气,对着东山发动了攻势。 在他们冲到距离山林还有百步左右的时候,便看到林间伸出了密密麻麻的枪管,也不知道有多少海汉兵藏身其中。 冲在最前面的四五十骑悉数在密集的枪声中折戟沉沙,而剩下的人立刻便出现了分化,一部分人立刻掉头就跑,还有一些不怕死的则是继续冲向东山。 试图继续进攻的人毫无悬念地变成了活靶子,仅一轮射击便消灭了上百清兵,将这个牛录彻底打残。 眼见这东山的防御态度如此强硬,阿济格当然也不能让步,立刻调兵遣将发动第二波攻势。这次清军试图采取包抄的方式,分别攻击东山左右两侧,如果海汉分兵则势必会削弱其火力强度。 阿济格拿出了直观的解决方案,他的想法没什么毛病,只是海汉目前投放到东山的兵力已经远远超乎他的想象,即便是分兵,也很难凭着一两个牛录的攻击来攻破海汉的防线。 于是在进行了短暂的休整后,交战继续进行。海汉军仍然没有露面,仅用密集的火力便驱散了清军的第二波攻势,并且在左右两个战场上轻松地收割了近百条人命。 正文 第2338章 近两年在金州地峡的军事对峙中,双方的交手大多都只是巡逻队级别的零星战斗,已经少有眼下这种规模的武装冲突场面出现。而海汉一方在战斗中所展示出来的火力强度,似乎也大大超过了以往利用东山做文章的时候。 清军阵中不乏明眼人,自然会留意到这不同寻常的表现,他们很快意识到海汉军这次是在东山投放了更多兵力,再结合海汉军近日突然加大了大黑山以南地区的巡防力度,让清军无法探知金州防线的动向,这些举动意味着什么就显而易见了。 “海汉人……这是想趁大雪封山之前玩一场大的啊!”阿济格听了手下的汇报之后,便对当前局势做出了比较明确的判断。 目前辽东半岛虽然已经下过了几场雪,但积雪状况倒还好,远未到步兵难以行动的程度。如果进入隆冬时节,像东山这样的山林区域,积雪将会厚达一两尺,军队根本难以长时间驻扎,所以往年海汉军在冬季来临前进入东山,清军也不会有太大的反应,他们知道即便没法把海汉军驱离,等多来几场大雪之后,海汉军也会自行退兵。 不过此次海汉军的部署虽与往年有所差别,但阿济格判断东山方向仍是佯攻,故意摆出重兵驻扎的模样吸引注意力,而真正的主攻方向应该还是金州地峡那边。 从地理位置上看,东山对应的位置是大黑山东侧山麓下的清军东大营,而金州地峡位于东山以西,对应的位置则正好是大黑山地区。同海汉军在深冬时节无法在东山驻留一样,清军也没法在大黑山里扎营过冬,进入深冬之后大部队只能撤出来驻防于大黑山山麓两侧的东西大营。 大黑山朝向金州地峡的一面山坡上,在过去这两年里构筑了大量的堡垒,除冬季外都有清军驻防其中,充当着阻挡海汉军向北推进的主要防线。如果海汉军打算攻入大黑山,那么入冬之后到大雪封山之前这一段时期或许便是唯一的机会。 如果海汉军真能抓住这个窗口攻入大黑山,并且解决了驻防部队的补给问题,那对于清军来说可是一个大大的噩耗。清军整条防线便会由此被分割为东西两部分,大黑山就如一道楔子嵌在正中,会让清军无法再将海汉军封锁在金州地区。 当然了,考虑到冬季长达数月被大雪封山的恶劣环境,即便是在清军撤离大黑山的情况下,海汉军要对这一地区实施占领也仍非易事,如何获得补给就是一个难以解决的大问题。大黑山距离南边的金州地峡尚有十来里地,中间全是毫无起伏的平坦地形,海汉想在占领这一地区后从金州地峡对大黑山提供补给,那恐怕每次都得出动大军押送才行。 阿济格以前并不担心大黑山在冬季的安全问题,清军大营近在咫尺,对山中的堡垒和驻军进行补给尚且十分困难,更何况要从十里外的地方向大黑山运送补给。海汉军要是冒进,那很可能反而会被困在山上难以脱身。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海汉军以前的确没有做过这种危险的尝试,但今年的状况好像有些不同,看眼下这个架势,竟似要打算从大黑山正面取得突破。 阿济格认为这或许是因为海汉找到了某种解决冬季补给的办法,足以让他们冒险向大黑山发动冬季攻势。当然如果海汉掌握了这样的手段,那么维持目前在东山的部署也会同样不在话下。 而且阿济格还想到一种可能,海汉在占领东山之后再进入大黑山,这样实际上就获得了从金州地峡和东山两个方向给大黑山提供补给的路线,清军要对其实施拦截的难度自然也会随之加倍。 当然了,这也有可能只是海汉故意虚张声势,实际上对手并不具备在冬季占领大黑山的必要条件,只是要让清军不得安宁,在此期间大举调动部队,从而消耗清军十分宝贵的过冬物资。 由于近年辽东半岛沿海区域屡屡被海汉出兵扫荡,镇守大黑山防线的几万清军已经很难就近获取到足够的补给,许多物资只能从七百里外的沈阳走陆路运过来,运输成本十分高昂。而战时的物资消耗速度将是平时的好几倍,冬季运输难度又大,一旦大规模开战,对清军的物资储备就将是极大的考验。就算海汉没能成功占领大黑山,只要让清军的物资产生了足够大的消耗,那其实最后吃亏的也是清军一方。 打仗比拼的就是后勤,海汉在这方面的优势也十分明显。相较于清军,金州地区的海汉军获得补给的难度显然要小得多,从朝鲜和大明山东两个地方都可以经海路向金州运送大宗物资,运输速度也远比清军从沈阳运过来要快得多。 但清军现在暂时侦察不到海汉军在金州地峡方向的动静,因此阿济格也没法判断海汉这番动作的真实意图究竟是什么,也难以作出相应的部署。 “传我命令,让围攻东山的部队先撤下来。由汉军旗派两营人马,切断敌军由东山进攻大黑山的路线。”阿济格顿了顿,又补充道:“立刻加强对金州地峡方向的侦察,我要知道海汉人到底在偷偷摸摸的搞什么鬼!” 在天气晴朗能见度高的时候,从金州地峡的城墙工事上便可以看到十几里外大黑山的轮廓,同理在大黑山上也是一样可以观察到金州地峡防线那长达十里的防御工事群。但无论是哪一方,要想了解到对手的具体动向,就得派出侦察人员抵近到对方控制区进行观察和情报搜集。 这当然是一个极为危险的差事,双方为了尽可能让己方的布防情况保密,都会派出巡逻队在中间区域游弋,当然这些巡逻队本身也承载着侦察敌情的任务。他们一旦发现有敌方人员接近,就会毫不留情地出手加以铲除。而类似双方巡逻队在途中遭遇发生武装冲突这样的事件,基本上每个月都会有那么一两次,出现人员死伤也是常事。 能够被选入巡逻队执行任务的士兵,不但需要熟练掌握骑术和相应的骑兵战术,而且还得对辽东野外环境足够熟悉,这样才能保证他们在突发战斗中的存活率。 虽然这个差事风险颇大,可以说是提着脑袋在干,但获得战功的机会也颇多,所以对于那些想要通过积累军功获得快速晋升的好汉来说,争取进入巡逻队服役算得上是一条捷径。运气好的人,可能只消干几个月就能论功行赏当上军官了。 当然也有一些特殊的情况,比如有些人就喜欢一直待在巡逻队里,执行各种高风险的任务。他们也未必是为了寻求刺激,大多是有着自己的特殊原因。 朱辰就是这种特殊人员的其中之一。他本是东江镇所属的士兵,家里几代人都是吃兵粮的。虽然是皇姓,但跟掌权的那个朱家其实没有半点干系。 朱辰家里最近这几代人都是在辽东戍边的军户,而他父亲和两个兄长都是以前在与后金军的战斗中阵亡,可以说跟满清有着灭门之恨。对朱辰来说,不管是在东江镇当差,还是如今转到金州为海汉人服役,只要能够上阵杀鞑子就行,效忠于哪一国并不是那么重要。 朱辰在东江镇服役时期便以个人武力出众而著称,他在进入军中的短短几年中便亲手砍下了四十多颗鞑虏脑袋,靠着军功当上了军官。后来东江镇投了海汉,皮岛总督沈世魁亲自向海汉将领们举荐了朱辰等人,他也由此成了东江镇第一批被吸纳到海汉军中服役的人员。 不过朱辰对于坐镇后方指挥作战并无太大兴趣,他唯一想做的事便是去到战场上与清军搏杀,用清兵的人头来祭奠自己逝去的亲人。而海汉军也是本着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的原则,将朱辰安排去做他最为擅长的侦察骑兵。 凭借丰富的战斗经验和海汉军中独有的精良装备,朱辰的杀敌效率较东江镇时期又提高了不少。一些风险极大的侦察任务,朱辰也能克服各种困难完成,从而获得了将领们的信任,给予了他很多特殊的权限。 比如朱辰所指挥的侦察小队,每个人都是由他自行从原东江镇所属人员中挑选出来,这个小队可以分配到最好的战马,列装性能最好的新式武器。对于所接到的各种任务,朱辰也有权自行决定行动方案,而无需完全遵照驻军指挥部的指令行事。 此外朱辰率领的侦察骑兵小队也是目前海汉军中极少数保留了砍头请功这种做法的部队,与其说是为了请功,倒不如说是朱辰个人的爱好。不过树大招风,据说清军也常年对朱辰的脑袋悬赏,随着朱辰砍掉的脑袋越来越多,清军开出的赏格也是水涨船高,已经从最初的五十两银子涨到了现在的一千两。 但截止目前,朱辰的脑袋还好好地在他自己的脖子上生着,想来砍他脑袋领赏的清军的确不少,但绝大部分都已经身首异处了。 陈一鑫在此之前召集手下的指挥官们召开踏雪行动战备会议的时候,朱辰也是有资格列席的军官之一。对于海汉将领们制定的这个颇为复杂的作战计划,朱辰没有太多的想法,他所关心的只是自己能在这个计划中发挥多大的作用,或者说能有多少与清军展开厮杀的机会。 阿济格猜测海汉的攻势是一虚一实,但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其中有很多可做变化的操作空间,只是他怎么也料想不到,海汉军到目前为止的所有行动都只是诱敌之计,整个金州方向的动作都是佯攻罢了。 而要让佯攻做得更逼真,就必须要让清军受到足够大的压力,对金州地峡与大黑山之前的区域进行封锁,屏蔽清军的信息来源,也同样是佯攻的一部分。 朱辰对于这个作战目标的理解很是简单粗暴,那就是杀掉每一个出现在这一区域中的清军,让这一区域彻底成为清军眼皮子底下的盲区。 这已经是朱辰率队在这一区域内活动的第三天了,这个时节骑兵在野外的活动已经开始不便,好在活动范围就在金州地峡防线外面,每天都可以回到自家地盘上休整,无需携带大量物资出动,更不用担心粮草和弹药补给问题。 朱辰并不是一个因循守旧的人,所以他的战马上除了骑兵惯常使用的马刀猎弓之外,还有海汉军中精锐部队才有资格装备的七连发步枪。他当初在使用过这种新式武器之后,便果断意识到火枪在作战性能方面的先进性,还主动练习了一段时间的射击,然后将自己的主战武器换成了步枪,刀弓只留作备用了。 有了这种新式武器,朱辰可以省下与对手来回追逐厮杀的工夫,用最简单的方式一锤定音。在他看来只要能用最快捷的方式杀死清军就行,并不需要在乎使用的是什么样的武器。至于清军的脑袋,该砍还是砍,用枪打死之后再砍头也没什么不对。 有鉴于去年巡逻队被清军火枪队偷袭的事件,如今巡逻队出去执行任务都十分小心,会尽量避免队形过于集中,朱辰的小队也不例外,按照最新的战术安排,行进期间每一骑之间都保持着至少一丈以上的距离。首尾左右都各有一骑游离在外,对周边环境保持着足够的警惕,一有风吹草动便会发出信号,由小队共同应对。 朱辰坐在马背上,口中慢慢嚼着炒面军粮,这便是他的午餐,吞咽起来颇有点费力。但随身水壶里的水早就已经冰冷,甚至还有一点冰渣子,喝进口中立刻就会从喉咙口一直凉到脚底,那感受着实不太舒服。朱辰知道在这种野外环境下保持身上温暖的重要性,所以只有明确感受到口干舌燥的时候,他才会打开水壶抿上一小口,以免影响到自己的状态。 正文 第2339章 虽然这种进食的方式颇为艰苦,但朱辰内心对此却没什么抱怨,相较于过去在东江镇服役的时期,如今的后勤条件已经算得上是相当不错了,最起码食物能够管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跟敌人拼命的时候还得忍饥挨饿。 朱辰所率领的这支巡逻小队的活动范围就在金州地峡防线外面几里地,不会在野外过夜,所以早晚两顿都可以在营中解决,只有执行任务期间才需要用炒面和肉干之类的食物来补充热量。 实际上军中也给长时间在野外执行任务的巡逻队特别提供了更高级的野战自热军粮,不过食用那种特殊军粮需要带上盛装食物的器皿,还得下马操作,朱辰认为过于麻烦,执行任务期间长时间逗留在一个地方也会有风险,所以还是选择了这类更方便在马背上进食的食物。 朱辰的眼神投向西边,在距离他们这支小队大约两里开外的地方,能看到灌木间隐隐绰绰有一些骑兵的身影。那并不是清军,而是与他们任务一样的另一支骑兵小队。 为了对两国阵地之间的这块区域实施控制,金州指挥部在这里投入的巡逻队兵力已经达到了平时的五倍。任何一支清军小队出现在这一区域都很难隐藏行迹,在极短时间内就会遭到多支海汉巡逻队的围攻。 按照指挥部的要求,这样的封锁措施或许要持续到年底,这就意味着像他们这样的巡逻队要一直维持在战备状态,期间可能还会跟清军发生多次交战。 鉴于金州地区驻防的精锐骑兵数量极为有限,像朱辰这样的小队基本就没办法再在中途得到休整的时间,才能保证这一区域有足够多的巡逻队一直处于部署中。要在冰天雪地的环境中保持长达月余的作战状态并非易事,朱辰通常都会尽可能地减少不必要的动作,以便保存体力应付随时可能会爆发的战斗。 勉强把最后一把干涩的炒面咽下去,朱辰便赶紧将棉布面巾拉起来遮住脸庞,只露出两只眼睛,以此来抵御寒风的侵袭。他身上穿的皮帽皮袄棉鞋手套等御寒衣物,全都是加入海汉军之后发放的冬季军服。而来金州之前他所穿的军服,还是天启年间发放到军中的棉服,中间还转了几道手,早就变得破破烂烂,没有什么保暖性可言了。 根据之前与清军打交道的经验,朱辰知道眼下的太平并不会持续太久。即便当下的气候已经很不利于野外交战,但对手肯定不会甘于陷入睁眼瞎的状态,很快就会有更多的清军被部署到这里,战斗随时有可能爆发。 朱辰抬头看了看天色,虽然才到午时,但已经昏暗得如同傍晚一般,天空中还稀稀拉拉地飘着小雪,这实在不是一个适合在野外游弋的日子。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地面上还没有多少积雪,暂时不会影响到马匹在原野间的行进。 朱辰从斜插在马背的牛皮枪套中抽出步枪,开始检查枪械的状况。虽然他在昨晚回到营地后才对步枪做过保养,但还是习惯一有空就将枪拿在手中反复揣摩,尽可能熟悉自己的武器。 在朱辰受训学习使用这种步枪的时候,教官曾对他说过,再厉害的武器,也得先熟练掌握其使用方法才能在作战中充分发挥性能。就比如这七连发的步枪,也只有通过射击训练,才能掌握其使用方法。但碍于弹药的成本,不可能提供大量射击训练机会给他们,所以只能通过更原始的方式来熟悉自己的武器。 朱辰去年领到的这支步枪可不是从其他精锐部队中淘汰下来的二手货,而是实打实的新枪。但要说射击训练,他其实也就只打了大概二十多发子弹,然后就拿着这枪开始出任务了。对于这种新式武器的熟悉过程,基本上也是在实战中慢慢完成的。迄今为止,他用这支步枪干掉的敌人也早已经上了两位数了。 不过朱辰当初见识过特战团的教官们使用这种步枪打靶的表现,深知自己还远未充分发挥这支枪的性能,所以只要一有时间,便会把枪拿在手里慢慢摸索。这支枪的份量、重心、结构,朱辰都已了然于胸,熟悉程度甚至已经丝毫不亚于他以前所用的战刀。 如何以最快捷的动作完成上膛、举枪、瞄准、射击这一系列动作,朱辰在反反复复的练习中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他现在所欠缺的部分,就是在不同距离上瞄准目标的技巧,而这些需要大量的实弹射击才能慢慢积累出经验。所以朱辰很清楚自己需要通过怎样的方式来提升枪法,既然没有实弹训练的条件,那就只能通过不断的实战来提升实力了。 远处忽然传来了尖利而短促的哨声,朱辰听得分明,那是自家人马遇敌求助的信号,当下立刻举手下令自己的小队收拢队形,然后策马赶往哨声传来的方向。 虽然这附近的区域都是极为平坦的地形,但原野中也有不少林木遮挡视线,他们策马跑出半里地之后,才看到远处正与己方人马缠斗的一队清军。 与海汉军相似,清军派出来执行侦察巡逻任务的也都是作战经验丰富的精锐,其中甚至有不少是以单兵战斗力著称的巴牙喇武士。这些清兵虽然武器装备还比较原始,但也不是只会无脑冲锋的莽夫,同样也有比较成型的战术。而且清军这些巡逻队的骑术还要略胜一筹,所以在马背上的较量中,海汉军其实并无太大优势可言。 七连发步枪在目前仍是产能极为有限的高级武器,所以并没有在军中普遍列装。平时巡逻队出动的人少,还能凑出武装一两支巡逻队所需的数目,但如今各支巡逻队几乎悉数都被派了出来,这七连发步枪就不够用了,朱辰所率的小队也只有三支而已。剩下的人或装备旧式火枪,或仍使用刀弓之类的冷兵器。 与发出求助信号这支巡逻队缠斗的清军约莫有五十骑左右,所用的武器却比较杂乱,马刀、猎弓、短矛等等,制式并不统一,看样子似乎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 巡逻队已有几人被放倒在地,暂时生死不知,而剩下的人不愿放弃伙伴,仍在努力与敌军周旋。他们虽有几支火枪,但清军以多打少,便围着巡逻队策马奔跑,伺机偷袭。想要在这种混乱场面中瞄准目标,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援军再迟些赶到,这支巡逻队的伤亡可能还会增加。朱辰率队直接冲杀过来,到了极近的距离才开火射击,靠着连发火枪的威力在包围圈上撕开了缺口。 朱辰俯身躲开劈向自己头顶的一刀,然后扣动扳机,枪口距离那清兵还不到两尺,一声枪响便将他直接从马背上崩了下去。在这种距离被一枪打在胸口,即便清兵身着棉甲也肯定不得活了。 很快又有另外两支巡逻队循声赶来,一通厮杀之后,剩下的十几骑清军终于放弃战斗落荒而逃。 海汉军没有冒然追击,谁也不知道这一队清兵会不会是诱饵,还是慎重为妙。类似的情况在过去就曾发生过,试图追击逃窜敌军的巡逻队一头扎进了对方提前布置的陷阱里,导致出现了比较大的伤亡。 当然这样的手段也不是清军的专利,海汉军这几年也没少用这个招数来对付清军,前前后后至少也干掉了两三百人了。 最先遇敌的那支巡逻队在刚才的战斗中损失了五个人,还有多名伤号,已经无法再继续执行任务,只能尽快返回地峡防线休整。 朱辰没有去查看那支队伍的伤亡状况,他要先确认自己这队人马的安全,在清点了人马之后,朱辰将步枪放回枪套,默不作声地下了马,然后从马背上的背囊中抽出了一把长刀,走向那些因为伤势严重而无法脱身的清军战俘。 朱辰在战场上砍敌人头颅的事迹早就名声在外,所以看到他提着刀走出来,也不会有人尝试去劝阻他这样做。 朱辰在刚才交战的这处地方转了一圈,一口气砍下了十三颗头颅,他让手下将这些头颅分别绑到马背上,等回去之后交给上头请功。 朱辰亲手砍下的这些头颅都是刚才冲突中被他和他的小队击杀的敌人,至于其他几支队伍创造的战果,朱辰并无抢功的打算。 不过他刚在这边砍完脑袋,清军的报复性攻势就又来了。而这次从大黑山方向涌出的人马,就远不止几十骑而已了。 随着远处的马蹄声传来,经验丰富的人便很快能从蹄声中听出一些迹象。朱辰听得真切,赶紧翻身上马,指挥巡逻队向地峡防线方向撤离。 很快清军的骑兵队伍便出现在了刚才交战的这块区域内,足足有千骑之多。以这样的规模出动,海汉的各支巡逻队自然不敢正面硬抗,只能先避其锋芒了。 朱辰小队撤回到地峡防线附近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做好了再次出兵的准备,仅有的两三百骑兵正在集结,看样子竟似要与对手在马背上决一胜负。 朱辰知道事情当然没这么简单,上司陈一鑫并不是贪功冒进之人,就算要跟清军比拼高下,也绝对不会拿骑兵这么精贵的兵种去跟清军打消耗战。 果然他很快便得知了下一步的战术安排,就是要由骑兵带动清军向地峡防线方向靠拢,待其进入到集火区域后,再动用火炮对其进行打击。 为了实现这个作战方案,海汉军已经利用巡逻队争取来的两天时间,在防线前出百丈左右的地方挖出了数个炮位,将十几门火炮部署到这些做过掩饰的位置上。这些火炮如果在同一时间发射葡萄弹,其威力足以形成一道密集的弹幕,所能覆盖的范围更是大得惊人。 朱辰岂肯错过了这样的机会,立刻也带队参与到负责诱敌的队伍中。这一波要是能顺利拿下了,那清军脑袋真是要让他砍到手软了。 行动很快展开,海汉骑兵冲入荒原,直奔刚才清军出现的方向而去。仇敌相见,分外眼红,立刻便展开了厮杀。 海汉在武器方面占有一定的优势,攻击距离要远胜对手,所以会尽量保持于己有利的交战距离,以火枪为主要攻击手段,用放风筝的战术牵制清军。 但这样的战术并不是毫无瑕疵,不管是燧发枪还是七连发,难以在快速奔跑的马背上完成弹药装填,所以在开火射击之后就基本上报废了,最终还是得以十分危险的方式来达成诱敌深入的效果。 一旦失去了火枪的助力,海汉骑兵的战斗力就随之大打折扣,衔尾而至的清军不时能用弓箭射翻前方奔逃中的目标,这也使得他们逐渐放松了警惕,跟着海汉骑兵兜了个大圈之后,距离地峡防线越来越近。 待其冲进了火炮阵地覆盖的范围中,便听得一连串的炮响,上千枚弹丸射向毫无防备的清军侧翼,顿时一片人仰马翻,顷刻之间至少有上百骑人马被打得倒地不起,惨嚎连连。 回过神来的清军骑兵立刻意识到自己是踏入了海汉部署的陷阱当中,带队军官也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下令脱离战场,直接放弃了那些被炮火打倒的同伴。 但海汉所设的这个陷阱本来就是连环局,又岂会让他们轻易脱身,便见这片区域周围有无数绳索突然从地面弹起绷紧,竟是纵深达十余丈的绊马阵。猝不及防冲进这里面的马匹自然是连人带马摔了个底朝天,然后又挡住了后面骑兵的道路。 便是这些许片刻的迟滞混乱,海汉部署在附近的火炮已经完成了弹药装填,迅速打响了第二轮。由于骑兵几乎都被堵在这个区域,这一轮的炮击更是实实在在地全部命中目标,所造成的伤亡甚至还胜过了前一轮。 正文 第2340章 陈一鑫此时站在地峡防线的城墙上,拿着望远镜观察两军在荒野中的交战状况。虽然目前的战况是海汉一方明显占优,并且给清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但陈一鑫脸上却也没有因此而露出欣喜的神色。 在这个时节将机动能力较差的火炮部队部署到阵地之外的原野上,而且为了隐藏行迹,没有安排步兵部队就近护卫,这其实是非常冒险的做法,如果清军派出的骑兵规模更大一些,这支火炮部队就未必能够在偷袭对方之后全身而退了。 但清军近两年在这一区域的交手负多胜少,陈一鑫也是料定了对方不会在被屏蔽了战场侦察手段的情况下直接投入重兵,才会作出了这种大胆的部署。事实证明这个冒险举措还是在实战中取得了成功,出战的清军骑兵在几乎没有防备的状况下连吃了两轮近距离炮击,顿时就乱了阵脚,只顾着尽快脱离战场,没有勇气向海汉的火炮阵地发动反扑。 但这种奇招也只能在战场上使用一次,清军既然发现这地方设有隐藏的火炮阵地,自然就不会重蹈覆辙了。而布置这样一处隐蔽阵地最快也要两三天的施工时间,还得投入许多民工,就清军现在的反应来看,恐怕很难再彻底屏蔽对方的侦察手段了,大概也没法再另寻一处地方将这个战术复制一遍。 对清军的杀伤效果并不是陈一鑫作出这一部署的主要考量,他是希望能够以此来误导清军的判断,让清军认为海汉军主力会从地峡防线前出,直接攻打大黑山。毕竟海汉的火炮部队都已经离开了原本的阵地,这可以算是一个非常明显的进攻信号了。 如果清军作出了这样的判断,那么大黑山东西两处大营的驻防部队为了阻止海汉军进攻,在近期就不会轻易再调去别处,从而达到以佯攻牵制清军主力的目的。但这一波交战是否能够达到期望的效果,陈一鑫其实也没太大的把握。 两军在这条战线上交手已经有两年多时间,大大小小的武装冲突不下百次,可以说互相都是知根知底,想要形成有效的战术欺骗并非易事。阿济格既然很谨慎地只派出一支骑兵来试探虚实,没有冒然调动大部队投入战场,那陈一鑫所设计的这个套路也未必能骗得了他。 陈一鑫不敢拿手头仅有的几百骑兵冒险,所以海汉军没有对逃窜的清军骑兵追击太远,只象征性地跟在后面驱赶了一段就主动停住了脚步。 朱辰带着自己的小队缓缓回到刚才交战的地方,一边掩护炮兵回撤,一边查看敌军的伤亡情况。不过这次他没下马提刀砍人头,不是自己的战功,他是不会伸手的,更何况这些死伤的清军有不少都被刚才的近距离炮击给撕成了碎片,都未必留有完整的脑袋。 但战局也并非完全的一边倒,在刚才诱敌深入的过程中,海汉这边也折损了十几骑人马,就连朱辰的小队中也损失了一人。不过相较于清军的伤亡,海汉军的损失的确尚在可以接受的程度。 刚才这短短片刻的交战中,便有上百骑清军被铺天盖地的葡萄弹放倒,这样的杀伤效率的确会让人感到绝望,在面对火炮组成的阵地时很难生出冲杀的决心。 一些士兵慢慢行走在这些尸首中间,用步枪上的刺刀结果那些尚未断气的人和马。而炮兵们则是娴熟地将炮车套到驮马身上,开始撤离阵地。这些火炮在积雪环境下的机动力极差,而且如果要留在野外过夜,那就还得安排部队驻扎在旁边就近保护,所以陈一鑫干脆便下令将火炮部队撤回到防线阵地以内。 而在这场战斗中战死沙场的海汉兵,也已用马驮了回来。在金州服役的军人都会提前安排自己的后事,可以自行选择战死后就近安葬在本地的军人陵墓,又或者将火化后的尸骨运回三亚安葬。但无论选择哪一种,阵亡军人的灵位都将被供奉在三亚的英烈祠中,成为受国民世代敬仰的英雄人物。 朱辰在同伴的尸首前伫立了片刻以示哀悼,但他的情绪其实没有太大的波动,甚至连悲伤的成分也不多。巡逻队因为长期在一线活动,与清军交手的时候颇多,所以也就成为了金州驻军中伤亡比例最高的部队,朱辰自己也有好几次身受重伤死里逃生的经历,如果不是运气够好,他很可能也已经变成了英烈祠里的一块牌位。 类似这样的伤亡对朱辰而言已经见过太多次了,军人马革裹尸,也算是死得其所,更何况国家对战死的军人都给予了相当不错的抚恤,为国献身也不会留有太大的遗憾。像朱辰这样本就没什么牵挂的人,更是将生死看得极淡,他杀清兵早就杀够本了,若不是顾及手下弟兄的安全,他的作战方式可能还会更加激进。 当天晚些时候,陈一鑫听取了关于今天与清军交手的战报。相较于当初争夺金州地峡控制权的几场大战,今天的交锋只能算是小冲突,虽然给清军造成了三位数的伤亡,但陈一鑫也明白这点损失对清军来说并不严重,远远没到伤筋动骨的程度。 听完战报之后,陈一鑫接着又听取了刘尚关于后勤方面的汇报。本地已经组织了三千民夫待命,用于运送辎重,抢筑工事等等,而相关的作战物资也都已基本到位,足以支撑金州驻军打上几场大仗。 对于金州地峡这边下一步的行动计划,陈一鑫决定还是要视清军的反应而定。如果对方仍是像以前一样继续派出小股人马探查己方动向,那么就按照之前的部署,用骑兵巡逻队去兑掉对方的探子,继续保持这一区域的不可见状态。 但如果阿济格坚决地派出更多的人马清扫战场迷雾,那海汉一方大概就只能先收敛一下,缩回到地峡防线坚守。而东山那边,陈一鑫决定还要再守几天,以求对东大营的清军形成牵制。 相较于驻扎在朝鲜大同江的人马,金州驻军的战斗力的确是有一定的差距,而且兵力也不足以实施主动向北推进的作战方案,能牵制附近清军的办法的确不多。或许这样一番折腾之后,也只能给大同江的友军争取到两三天的时间,但对陈一鑫来说,这已经是金州驻军所能做到最好程度了。 陈一鑫看看时间,如无意外,这个时候钱天敦的特战团应该已经在辽东海岸的某处实施登陆了。 正如陈一鑫所想的那样,在距离金州地峡四百里外的海岸线附近,钱天敦和王汤姆正在旗舰威能号上观看部队在附近海岸登陆的情况。 靠近朝鲜一侧的辽东海岸线虽然长达数百里,但实际上临近海岸线的地区并没有多少人口,大的市镇县城更是只有几处,所以供他们选择的攻击目标并不多。按照王汤姆和钱天敦议定的行动方案,这次是打算要对这些目标全部清理一遍了。 他们所选择的第一个攻击目标是位于鸭绿江入海口附近的东港镇。这个小镇的生计是以农垦为主,常驻人口不过千人上下,基本都是汉人,镇上只有清廷派驻的官员和税吏,却没有驻扎军队。与其说是不重视这里的价值,倒不如说这里有限的产出没办法供养一支长期驻扎的军队。 对于这种几乎不设防的目标,海汉军当然也不是第一次光顾这里,不过这次跟以往蜻蜓点水式的劫掠行动有所不同,两位指挥官是打算要把这个镇彻底搬空。 为此海军除了出动作战舰船之外,更是将大同江基地的运兵船也悉数调来参与此次行动。一艘运兵船就能运载三百人以上,像东港镇这种小地方,只需四五艘船就能把人全部运走了。 特战团在东港镇的登陆没有遇到任何抵抗,骑兵队在登陆后便迅速绕到镇子北边,封锁了从镇子通往内陆地区的道路。 然后士兵们挨家挨户开始清理镇上的民众,将他们驱赶到海边登船。至于这里为数不多的满人,海汉军也同样不会放过。这些满人虽然不太适合作为移民安置到金州,但运去山东那边挖矿倒没有什么问题。 期间也有少数满人试图抵抗,但海汉军在这种时候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凡是反抗者都以敌军奸细论处,直接执行死刑。 在当众处死了数名闹事的满人之后,剩下的人就变得老实多了。汉人民众虽然不知道自己会被运去何处,但至少不会再受满人剥削蹂躏,对他们来说这便已经是极好的结果了。 在对东港镇完成了扫荡之后,特战团并未回到船上,而是继续向西行进。按照所掌握的情报,在东港镇以西十几里之外,还有一个人口规模稍小的长山镇。 于是在两小时之后,长山镇也以同样的方式迅速落入海汉军的掌控,然后整个镇子被全部清空,所有民众都被押到海边登船。仅一个上午的工夫,就顺利收获了大约两千名移民。 “我们应该早一两年就采取这样的行动。”王汤姆不无感慨地说道:“从这些地方获取人口可太容易了!” 钱天敦笑道:“早两年可未必有这么容易下手。当初我们派部队扫荡辽东海岸,哪敢冒险深入内陆,登陆的兵力也远远不够像现在这样把一整个镇子的人打包带走。” 对辽东海岸的清剿扫荡,自海汉占领金州以来便成了每年的例行任务,不过正如钱天敦所说的那样,当时海汉军根基未稳,也不敢派出太多部队进入内陆活动,更没有足够的运力和物资来支持这样的行动,所以每次扫荡辽东海岸虽有收获,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对人口聚居区来个连根拔起。 以特战团、海军陆战队这样的精锐部队来执行这种任务,看似有些牛刀杀鸡的感觉,但实际上因为这些精锐部队对命令的执行力更强,行动效率也会随之提高。真要遇到了需要动武的状况,他们的应对也更为稳妥。 当天下午,特战团继续在距离海岸线十里左右的内陆向西行进,又连续端掉了北井子镇和椅圈镇两个地方。这两处镇子的人口规模都不大,但加起来也有一千多号人了。 将椅圈镇的民众赶到海边登船的时候,天色就已经黑了。特战团选择了在近岸处扎营,明日继续向西扫荡。而已经登船的三千被掳来的民众,则是被连夜运往四百里外的金州,他们将在那里获得新生。 第二天一早,特战团便继续上路,连克黄土坎镇和孤山镇两处地方。其中在孤山镇附近,海汉军终于是遭遇了两天以来的第一拨清军。 这支清军部队不过两百人上下,只进行了象征性的抵抗后就被特战团迅速击溃,死伤四十余人,其余大部分被俘,只有少数几人骑马逃脱。双方战力相差悬殊,特战团这边倒是没有损失人手,只有寥寥几人受伤罢了。 这孤山镇距离海岸线已经有三十里之遥,高桥南只能分出一个连的人马,负责将民众押解到海边登船。 在解决了孤山镇之后,特战团兵分两路,一路向西南的菩萨庙镇行进,另一路则是继续向西,目标是二十多里外的栗子房镇。 按照海汉此时所采取的这种扫荡方式,虽说肯定还是会有遗漏的地方,但至少是将这些区域内的人口迁走了七八成之多。以本地的农业耕种水平而言,一下子少了这么多劳动力,很快就会有数千亩耕地失去产出,而且这种损失还将继续扩大。 对满清来说,失去的不仅仅是几千耕田打渔的农民,还有他们通过生产活动源源不断创造出来的物资和财富。而且要想再从其他地方迁来汉人弥补这些地方的人口流失,那就又将会需要消耗一大笔费用。 正文 第2341章 以海汉军目前所具备的战力,要在正面战场上战胜清军当然不是问题,但经过两年多的交锋之后,清军也已经在屡战屡败的过程中学聪明了不少,知道尽可能避免在地势开阔的战场上与海汉军正面交战,通过大量构筑堡垒等防御工事来增加阵地的纵深,从而与海汉军形成长期对峙的局面。 在这样的情况下,海汉想要通过正面战场上的作战行动来削弱清军,所需付出的代价就不太划算了。而且海汉军部署在辽东地区的兵力有限,就算有能力将战线往北大幅推进,也很难维持面积更大的统治区。 所以王汤姆和钱天敦审时度势,便不再在正面战场发动攻势,而是准备以踏雪行动为契机,对满清在辽东半岛的统治基础作釜底抽薪式的打击。 辽东半岛的地形北宽南窄,千山山脉从南至北贯穿整个半岛,只有海岸线附近是宜居的平原地带。因此海汉军只要集中兵力加大对沿海地带聚居点的扫荡,将这些地区的平民尽可能多地掳走,营造出数百里的无人区,就会让清军难以再就近获得粮草等物资补给,从而达到削弱其战力的效果。 而实施这一计划的难度,在于满清也意识到了他们无法彻底杜绝这种风险,所以逐步将辽东半岛沿岸的人口聚居点迁往了距离海岸二三十里远的内陆,以增加海汉军在这些地区掳掠人口的难度。至于在这些地区全面布防,那着实已经超出了清军的能力范围。 所以对于海汉军不定期发动的这种袭扰战,驻扎在辽东半岛的清军其实并没有特别有效的应对办法,往往只能在接到告警之后,再从附近抽调部队赶去当地。而且这些清军到了当地之后的首要任务往往并非驱赶登陆上岸的海汉军,而是要将当地民众赶往远离海岸的内陆,以避免这些人口被海汉军轻易掳走。 由于这些地区基本没有大的城市存在,所以各个乡镇间也就没有所谓的官道,通行条件并不理想,到冬季开始降雪之后更甚,清军即便接到警讯,要赶往出事地点往往也颇为费时。如果要从金州附近的东西大营赶去几百里外的乡镇,即便是骑兵也需要三四天时间,而这么迟缓的反应,往往已经无法阻止海汉军在当地所采取的行动。 在此次踏雪行动中首先遭到海汉军洗劫的东港镇,由于附近没有清军驻扎,直到三天之后,来自鸭绿江上游的武装巡逻队才得知了这里所发生的事情。 清军巡逻队踏入这里的时候,整个镇子都已经空无一人,镇上不管是地主还是贫民,统统都不见了踪影,粮食、家禽、牲口,以及值钱的家什,全搬了个一干二净。在镇子外的海边渔港附近发现了大量的脚印和车辙印,以及被捣毁的马车,看样子包括这里的居民在内,所有能搬走的东西都已经被装船运走了。 这东港镇人口上千,突然凭空消失,自然是海汉军的杰作。巡逻队一边派人向上游的据点报告,一边分出人马去查探附近的乡镇,看是否还有海汉军活动的踪迹。 要验证这个猜测一点都不难,出了镇子往西,地面上便能见到有大量人员通过留下的痕迹。虽然其中一部分已经被近两天的降雪所覆盖,但仍能看得出这些脚印不像东港镇海边脚印那么杂乱无章,极有可能便是海汉军行军所留下的足迹。 清军骑兵顺着这些痕迹一路摸到了二十里外的长山镇,然后发现这里也是被如法炮制。最要命的是他们发现来袭者并未在得手之后就乘船离开,那行军的痕迹从长山镇外继续向西延伸而去,显然是要去往下一处目的地。 又过了一天,这支追兵跨过大洋河,追到了孤山镇,在这里他们发现了在战斗中被歼灭的另一支清军。这些尸体上的弹孔表明了他们的死因是死于火枪攒射,而以此为作战方式的军队,当然就只有海汉军了。 追到这里,其实已经超出了这支巡逻队所属的防区,但在对孤山镇内外进行查看之后,清军赫然发现这里仍然不是海汉军的最后一站,对手洗劫完这个镇子之后仍在继续向西行进,很显然是没打算就此收手了。 这支巡逻队不过几十骑人马,兵力比孤山镇被歼灭这支驻军部队还少,就算追上了也是飞蛾扑火之举,显然并非明智之举。而要从别的地方搬救兵来阻止海汉军的行动,同样也不是易事。 孤山镇距离他们驻防的据点已经有近两百里路程,回去搬救兵再赶回来,估计最快也得四五天之后了,而那时候海汉军行进到什么地方,根本就无从推测了。至于位于辽东半岛西端的清军大营就更远了,距此还有三百多里,为了避免在途中撞上海汉军还得绕道而行,去搬救兵所需的反应时间只会更长。 在清军尚未作出反应的这段时间里,海汉军已经从辽东半岛沿岸抢运出了数千人。为了提高航运效率,被装船运出的这些平民并未直接送抵金州,而是卸在了距离金州还有百余里的长山群岛。这样一去一来,可以暂时省下两百多里航程所需的时间,从而能够更快地将平民从满清控制的地区运出来。 辽东半岛近海的这些岛屿早就被海汉军清理过,长山群岛的几个大岛以前也短暂安置过从满清控制区运出来的移民,只是为了便于管理,后期还是慢慢将这些人迁到金州安置下来。 这些岛上本就有一些民房,海汉军只消再留下一些帐篷和粮食,就能让民众在岛上凑合着暂居数日。期间金州方向也会派出船只,将岛上的人员陆续接走。 至于这些岛屿的安全问题倒是不用担心,在海汉连年扫荡之下,满清所控制的海岸线上早就没船可以出海了,所以尽管长山群岛距离海岸不过二三十里,却已经是满清无法触及的区域了。 依靠这样高效的转运方式,海汉军一边自东向西推进,一边将沿途的村镇统统实施了集体搬迁。这些村镇规模不大,又没有清军驻扎,偶有几个满人地主试图反抗,也会被迅速镇压下去,因此实施人口外迁的过程倒是十分顺利。 在这次行动中,特地启用了不少出身东江镇的人员负责针对民众的宣传工作,让他们明白自己被押解离开这里是得到了解救而非绑架。绝大多数汉人并不甘于被满清奴役,既然有机会逃离这里,还有东江镇作担保,他们还是比较乐于配合。 “我去看了一下装船运走的这些人,他们当中的大部分都不是辽东本地人,而是来自山西、河北等关内地区。”王汤姆刚从海岸回到旗舰上,便对钱天敦谈及了自己的感受。 钱天敦应道:“满清把这些来自关内的汉人安置到这么远的地方,大概也是为了让他们绝了逃跑反抗的念头。” 王汤姆点点头道:“我也是这样认为,不过这下阴差阳错,倒是便宜了我们。” 钱天敦道:“但我们这一波捞完,估计满清以后就不会再往这些地区大规模迁入移民了。” 王汤姆笑道:“我们这下岂止是捞鱼,简直是把池塘的水都放干了。” 不管这些汉人民众是来自哪里,既然到了海汉手上,那今后大概率就会被纳入海汉的海外殖民地人口了。海汉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渠道从大明内陆地区大量引入移民,但如今在满清的地盘上打秋风,却是间接实现了这个愿望。不过这一刀下得着实有些狠,想必清廷得知这边的状况后必然是又惊又怒,今后是否还会继续往这些地区迁入人口,的确是很难说了。 当然了,海汉的目的是要通过这样的方式虚弱满清,劫掠人口只是达成目的的手段而已,如果清廷受此影响,不再在这些地区迁入人口,那对海汉来说也没什么损失可言,不过是满清断尾求生的举措罢了。 在清军巡逻队抵达孤山镇的时候,海汉军已经又拿下了栗子房镇、菩萨庙镇,继续向西跨过石嘴河,将青堆镇收入囊中。 值得一提的是在青堆镇西南有多个由满人掌管的村庄,试图联合起来以民团抵御海汉军,甚至袭击了从青堆镇转移出海的移民队伍,这样不知死活的态度自然是招致了特战团的军事打击。 特战团自北向南,连克大孔屯、小桥屯、盛家屯、李屯、栾家屯等多个村庄,毙伤民团武装人员三百余人。这一连串的战斗下来,总算是让特战团打起精神认真应付了一下。 当然了,组织民团与海汉军对抗的这些满人地主,自然不会被轻易放过,罪魁祸首全部被当众处决,家人也都将被发配到福山铜矿去做苦役。 在完成了对青堆镇及附近地区的清剿之后,海汉军停下来进行了短暂的休整,因为下一站所要攻打的庄河县城,是这次行动迄今为止防御工事最完善的一处所在。 海汉军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对庄河动手,前前后后从这里掳走不少人口。不过满清显然不想放弃这个原本就建有城池的地方,近两年也在不断地对县城进行加固,似乎指望着这里能够成为对抗海汉军袭扰战的桥头堡。 但这显然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目标,这次海汉军出动精锐部队的目的之一,便是要将庄河这样的地方一举荡平。 庄河县城东西两侧分别是庄河、小寺河两条河流自北向南注入黄海,这样的地形原本可算是县城的天然屏障,但对于出动了大量作战船只的海汉军来说,却完全起不到实质性的阻挡作用。 特战团在县城以南的河岸实施了登陆,守城的清军不敢轻易出城作战,所以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海汉军登陆之后慢慢整备,将那火炮一门一门地从船上卸下,然后运至城外摆开架势。 这县城城墙上倒也部署有几门虎蹲炮,但相比海汉军的装备就实在太不起眼了。与其说是用来打击对手的武器,倒不如说是弄出点响动给自己壮胆。 海汉军这边基本没有受到干扰,不急不慢地在城外布好炮位,待校准之后,便对城门附近区域展开了炮轰。 尽管县城城墙城门都进行过加固,但那也只是针对常规作战的状况,根本料想不到一向来去如风的海汉军竟然会不嫌麻烦地在城外架起火炮,摆出强攻的姿态开始炮轰城墙。 一时间炮弹轰得城头上石屑横飞,打得守军根本不敢现身。而木制的城门显然就吃不住这样的炮轰,很快就被轰塌了。 随即火枪兵在大盾的掩护之下,向县城缓步推进,期间城墙上有尝试冒头向城外射箭的清军,几乎都是一现身就会遭到集火,还没来得及瞄准城外的目标就已中枪了。 待步兵推进到距离城墙仅有二三十步的时候,又向城墙上掷出手雷若干枚,炸得城头上一片鬼哭狼嚎。再由城门攻入城内的时候,就已经没有遭遇强硬的抵抗了。 城内残余的清军和民团武装只进行了片刻的抵抗,便因为悬殊的战力差距而溃败。腿脚快的还能通过县城的北门溜掉捡回一命,而没来得及跑路的人,多半就成了枪下亡魂。 海汉军花了一天时间拿下县城并对城内外进行了清理,将俘虏和本地民众押解登船运走,然后在南北城门下埋放炸药,将这县城的两座城门连同上方的城楼全给炸塌了。今后清军若是想复原这里的防御工事,势必要进行一番大工程才行了。 对县城的两次爆破动静颇大,在十来里之外都能听到。那些刚刚登船的民众听说海汉军把县城给炸塌了,心里都是暗暗庆幸自己还能活着平安离开庄河。至于那些满人则是个个面如死灰,心知自己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里了。 正文 第2342章 攻克庄河县城之后,海汉军接着便对县城方圆数里内的村庄展开了拉网式的扫荡。或许是因为有县城的官府衙门存在,这一地区的满人比例明显要比别处高得多,出现武装抵抗的状况也更多。 不过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要击溃这些乡间武装对海汉军来说毫无难度。但为了保证安全,俘获这些满人之后必须要与汉人平民分开,还得分出更多的兵力执行押送任务,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但对于指挥官来说,这种只需增派人手就能解决的麻烦根本不是问题,眼下真正难以应付的麻烦,还是辽东日益寒冷的天气状况。 如果仅仅只是天气寒冷倒也罢了,毕竟像特战团这样的精锐部队都发放了御寒衣物,粮草物资也准备得十分充足,但辽东地区的降雪给步兵在野外行军所造成的麻烦,却不是那么容易解决。 登陆之后的特战团有大部分时间都在距离海岸线二三十里的内陆行动,而且为了抢时间,他们必须要在各个乡镇间快速行军,因此机动能力就显得尤为重要。大同江基地所养的战马几乎悉数都投放到了这次行动当中,但即便如此也还是远远无法解决部队的机动需求。 就算加上了行动期间在沿途乡镇抢来的驮马,目前也仅有大约五分之一的兵力能够骑马前进。天气晴好时影响还不算太大,但近期辽东已经开始频频降雪,要在积雪的原野中长途行军和宿营都极为不便。更何况像海汉军这样重度依赖后勤体系的军队,随时都要保持补给渠道的畅通,而降雪之后将作战物资从海上转运到内陆的难度也增大不少,指挥官不得不在后勤保障环节投入更多的人力。 “如果再这样子连着下两三天雪,我们大概就只能提前收兵了。”钱天敦拍了拍肩头的雪花,不无忧虑地说道:“步兵在野外的行军速度已经降低了一半,但情况还是非常艰苦,很难再像前些天那样一路平推过去了。” 王汤姆道:“要不还是先把部队主力撤回到海上,只保留少量骑兵在陆上行动,到了下一处地点再重新组织登陆。” 钱天敦道:“回到海上固然也是一个解决方案,但要是这样做的话,我们恐怕就不得不放弃那些位于内陆的村镇了。” 把部队主力撤回到海上进行机动,肯定会比现在的行军状况要好一些,同时也能顺便解决后勤补给的问题。如果只是针对近岸目标进行时长为一两天的行动,那么单兵携行的作战物资就基本足够了。但如果要去往那些距离海岸线好几十里的目标,登陆的部队肯定还得携带更多的物资,甚至需要出动马车之类的载具,原野中的积雪就会成为后勤补给的障碍。 根据从县衙找到的资料来看,县城下辖的多个村镇都在位于县城以北靠近山区的内陆,从县城出发往返一次估计就得一天时间,如果返程要押送大量民众,行进速度必然还会慢得多。为了避免在途中过夜,甚至很有可能在返程时还得多耽搁一天,以便能早点出发在白天完成返程。 王汤姆沉默了片刻才回应道:“以那些村镇的人口规模,不值得我们耗费太多时间和精力。我们这次还是先侧重海岸线附近的村镇,至于内陆那些漏网的地方……或许我们可以等明年开春后再来一次!” 钱天敦点点头对他的意见表示了赞同:“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希望天气不要继续恶化下去,给我们多留出几天时间。” 对于大部分被海汉军强制迁离这里的汉人民众来说,他们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处于怎样的状况之中。这些汉人民众被清军从大明北方边境地区劫来,辗转千里才被安置到现在所居住的地方,重新开始屯田开荒的农耕生活,但还没过上几天清净日子,便又再一次陷入战乱之中。 海汉对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来说仍是一个陌生的存在,他们并不知道海汉国位于何处,海汉国的军队又为何要来这里解救自己。但能够脱离满人的统治,这至少不是什么坏事。看到海汉兵当众处决那些平时十分蛮横的满人地主,很多人都感到大快人心。 很显然,这是一支比清军更为厉害的军队,实力似乎也远远超过了大明的边军。而这支军队似乎也没打算把他们送回大明,而是准备送往海汉国统治的地方进行安置。虽然对于这样的前景惴惴不安,但民众也只能服从安排,毕竟那些试图抵抗海汉军的满人都被尽数杀掉了,为了活下去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 或许是老天爷保佑,连绵数日的降雪突然就停下了,虽然原野上依然因为积雪而泥泞,但至少情况没有变得更糟。王汤姆和钱天敦商量之后,决定还要是抓住天气转晴的时机,尽可能多地从附近村镇中收罗人口。 而与此同时在几百里之外的金州,负责民政事务的刘尚正处于他来到辽东之后最为繁忙的一段时期。 刘尚在过去两年中也曾负责接纳安置海汉军从满清控制区带回的移民,不过以前没有像今年这样有大批民众到来,而且与此同时他还得兼顾金州前线的后勤保障,以及处理本地的民政事务。 分身乏术,就是刘尚此时最为真切的感受。他要安排船队出海,去长山群岛接回那些刚刚被带出来的民众,同时也要在本地做好安置接纳移民的工作,一口气接下数千人,对于金州的民政衙门来说并不是一个轻松的差事。 而前线与清军的对峙和零星交战仍在持续,各种作战物资必须源源不断地运往前线阵地,还要保证防线上的军地和民夫都能吃得饱穿得暖,伤病能够得到及时救治,这些事务的繁杂程度,也只有他这个当事人才能体会到。 还好刘尚这几年从山东一路锻炼到辽东,几乎天天都在处理民政事务,所以眼下虽然事务繁多,但还算能做到忙而不乱。 陈一鑫这些天一直在地峡防线上守着,也无暇仔细过问后方民政事务,但刘尚能将这些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陈一鑫也是看在眼里的。有这么一个能干手下替自己分忧,陈一鑫也得以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与清军的交锋上。 在前些天利用隐蔽的火炮阵地对清军实施突袭后,陈一鑫便主动采取了守势,没有急于冒进。而清军果然因为这场战斗而判断海汉有可能会立刻对大黑山发动攻势,便向地峡防线正面投入了数千兵马,以阻止海汉的行动。 不过清军也很是小心,虽然出动了大部队,但却没有对地峡防线发动反攻,只是确保海汉军不能轻易向北推进。 陈一鑫的目的就是要以佯攻牵制清军主力,而清军所作出的反应也正是他所期望的结果。不过为了确保清军不会生疑,陈一鑫还是下令让骑兵每天前出活动,并且东山方向也不断制造动静,作出准备强攻的姿态迷惑清军。 但金州接连下了两场大雪之后,原野中的积雪已经厚达一尺,就算是骑兵也很难再在野外活动。面对这样的恶劣气候,陈一鑫也不得不偃旗息鼓,暂时收兵。至于原本已经驻扎在东山的部队,因为大雪封山补给不便,也只能先从海上撤回来了。 而这两场大雪也是让驻扎在大黑山地区的清军彻底放下了心,在当前的环境下,海汉军已无法再发动大规模的进攻,就算有零星小股部队穿过雪原进入大黑山,也很难形成气候。阿济格直接就下令让部队撤回东西大营,只保留日常的骑兵巡逻。 陈一鑫每天都通过电台与王汤姆那边保持着联系,听闻他们所在的地方不但没有下大雪,反而天气转晴了,当下也不禁感叹真是老天庇佑,让他们能有更多的时间从当地抢运人口。 位于大黑山的清军直到月底,才得知海汉军正由海至陆大举攻击沿岸村镇,已经有超过十个镇子和一处县城被海汉军如蝗虫过境一般彻底搬空了,损失的人口至少已经有四五千人。 阿济格收到这个消息,再结合近期金州地峡海汉部队的种种表现,这才醒悟过来金州这边应该是以佯攻吸引注意力,真正动手的地方却是在几百里之外的海岸线上。 但即便是知道了海汉军的动向,阿济格也很难作出有效的回应。海汉军的攻击是由海至陆,而清军在整个辽东半岛东海岸都没有战船可用,根本就无法彻底驱离海汉军。更何况出事的地方距离大黑山营地有数百里之遥,等阿济格调派人马赶过去,那边的情形只怕已经是天翻地覆了。 可如果完全坐视不理,就放任海汉军在辽东海汉继续劫掠,那后果会是怎样,阿济格也能大致料到七八分。对阿济格来说,这救还是不救,怎么个救法,这还真是一道让他头疼的难题。 由于海汉在金州和鸭绿江边境所施加的军事压力,清军在辽东的部署也都集中于这两处地方,一方面是为了应对海汉,另一方面也为了便于获取补给,在战时调动部队防御关键地带。 但这样的部署就不可避免地在辽东海岸留下了大量的防御空白区域,让海汉军有机可趁。冬季之外尚可通过加强巡逻来及时预警,将民众驱赶到内陆避开海汉军的攻势。但一旦东西两线进入到战时状态,清军必须集中兵力在边境应对,也就很难再维持海岸附近巡逻的密度。这次便是被海汉军抓到了空档,一口气推掉了十几处村镇,清军也未能及时作出反应。 阿济格思来想去,认为现在出兵救援这些地方已经是来不及了,而且一旦大规模调兵,就会让金州这边的海汉军有机可趁,那样反而会让风险增大。 最后阿济格只派出了数队骑兵,尽快赶去通知海岸附近的村镇,组织民众先行向内陆躲避,等海汉军收兵之后再回到原本的住所。 但阿济格此举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此时已经进入隆冬时节,要让民众外出逃难,如何在寒冷的风雪中生存可是个大难题。一天两天或许生火取暖还能捱过去,但多得几天,这成百上千的人要在野外生存又谈何容易。强行将这些民众驱赶到野外,只怕没被海汉军掠走,也会被冻死不少了。 而特战团则是抓住清军反应迟钝的这个空档,继续在庄河县城附近搜罗人口。钱天敦派出的人马,查探到庄河以西三十里的积雪就已经深达一尺以上,难以再让步兵在野外行进,所以他决定就将此次行动在庄河县城这边收尾。 而此时附近一些汉人农户听说县城被外国军队攻破,满人被杀光,汉人都可以乘船离开此地的消息,便自行赶来投奔。这些人倒不见得是仰慕海汉军的威风,而是知道此时若是不走,等清军回头清算起来,他们很可能会被当作了替罪羊。 既然留下来也很可能是凶多吉少,那倒不如直接跟着海汉军离开。这些民众虽然不知道海汉国在哪里,但至少这些海汉兵都是长着汉人模样说的汉语,去了海汉国应该也能很快适应当地的环境。 时间来到十二月初,海汉军在为期半个月的踏雪行动中,已经从辽东海岸带走了将近六千人。其中汉人与满人的比例大约是十比一,这些从大明劫掠回来的汉人,这下子就全都便宜了海汉,等他们在金州安顿下来,辽东殖民地的归化籍国民就又要增加好几千了。 至于那些满人,等待他们的就将是漫长且没有尽头的矿工生涯。不管他们是否参与过侵略大明的战事,但他们当中的绝大部分人都只能在福山铜矿的矿坑里刨土刨到死为止。这样的安排其实与仇恨无关,只是碍于当下的国际环境,用这样的方式处理他们就是最稳妥的做法了。 正文 第2343章 1638年十二月,金州大连湾军港。八艘挂着海汉双色旗的帆船缓缓驶入港口,但这些帆船的外形不过就是普通福船而已,明显不是隶属于海军的战船。 码头上的人对于这些民船在军港靠岸却显得很淡然,因为这样的状况在近期已经司空见惯,几乎每隔一两天就会有一支这样的船队抵达这里。之所以会在军港停靠,而没有去往同在大连湾内的民用港口,是因为这些船上运载的“货物”有些特殊,需要对码头实施戒严后才能卸货。 “排队下船,不得拥挤,上岸之后不得随意走动,听从指挥,集合待命……” 一名海汉士兵拿着铁皮喇叭站在岸边大声宣读这里的规矩,听众便是此时正从搭好的跳板鱼贯而下的众多民众。这些人大多衣衫褴褛,也没什么随身行李,打量周遭环境的眼神更是充满了不安。 在他们过去居住的地方可没有规模这么大的港口,这么多的大帆船,更别说这码头上还有数以百计荷枪实弹的海汉兵把守,绝大多数人都不免畏畏缩缩,唯恐因为行差踏错而被周围这些杀气腾腾的海汉兵整治。 当然也有少数心大的人,只想多看几眼这地方的新奇景象,巩虎就是其中之一。他原本是辽东都指挥使司下辖广宁卫的军户子弟,前两年被清军俘虏后成了最下等的奴隶。巩虎的家人在恶劣的生存条件下陆续死去,如今就只剩了他一人顽强地活了下来,去年他被转卖到庄河县城附近一个屯子里,给满人地主种粮干活。 海汉军前些天打到庄河县城的时候,巩虎偶然听到满人地主与其家人商议对策,那地主打算将家中的奴隶带上,逃到北边山里暂避一段时间。有人问如果带上家中这些奴隶一起避难,那岂不是要白白多费许多粮食,那地主便称这是让奴隶把过冬所需的粮食物资运过去,到了地方就把奴隶全数杀了,等明年开春再去买些新的便是,总之不能让海汉军把人抢走。 巩虎平时在这地主家吃不饱穿不暖,干活时也没少吃鞭子,完全是被当成牲口在用,而今这地主竟然还要害他性命,他自然不甘心引颈受戮。若是平日他可能还会担心自己就算逃了也没法逃出太远,但今时不同往日,既然不逃就已经活不下去,而且眼下便有离开这鬼地方的办法,他也就不再犹豫了。 巩虎当夜便去柴房拿了斧头,将睡梦中的地主一家尽数杀死,然后将其头颅砍下,第二天天不亮便提着这几个头颅逃离屯子,去县城外找到了地主所惧怕的海汉军,拿地主一家的脑袋当了自己的投名状。 海汉军在辽东半岛沿岸解救了不少汉人,但似巩虎这般的狠人却也不多见。高桥南听说这事后便让巩虎带路,派了一个连的步兵过去,将那屯子里的民众不管满汉尽数打包带走。 巩虎不知道什么是带路党,但只要能报复满人,他就很乐意替这些外国军人效力。巩虎带着海汉军到了那个屯子,指点他们将屯子里的满人一家一家地抓出来,看着那些满人惊恐万状的模样,终于是让他有了报复的快感。 不过可惜的是海汉军并不打算将这些满人就地处决,而是要将他们押送到海外的某地当矿工,这让巩虎在开心之余也不免有一点遗憾。但巩虎转念一想,这似乎跟清军掳掠大明民众也没什么差别,都是把人抢回自己地盘上当劳动力罢了。 好在海汉军向包括巩虎在内的汉人民众作出了承诺,他们将会在金州得到很好的安置,官府保证他们会得到稳定的生计,并且不会再遭受之前所受到的奴役。 巩虎虽然有些半信半疑,但也没有第二条路可供选择,因为海汉军并不打算放任何人离开,而是要将民众全部押送至海边,然后登船出海去金州。 巩虎其实不太清楚目前金州到底是在大明治下,还是被这海汉国占了去,只要那地方不是满清做主就好。看这海汉军兵强马壮,尤胜当年辽东都司的明军,想来其国力也肯定不差,接纳些许难民应当不难。 和其他民众一起被带到海边之后,巩虎才意识到海汉人可不是说着玩的,海上不但有数艘体型庞大的战船,而且还有几十艘民船停在海边,就专门用来运走从附近地区集中到这里的民众。 巩虎和其他人一起上了船,然后被运到了距离庄河仅百里的大长山岛上。当他们以为这里就是自己将被安置的地点,却在下船后被告知他们只会在岛上暂住两三天,然后会有船来这里将他们转运去金州。 海汉人为何要弄得这么复杂,对辽东地形有所了解的巩虎隐隐能够猜到几分,要用船将这么多的人运至几百里外的金州,这一来一去大概就得五六天了,而运到长山群岛进行中转,这些船无疑就能多跑几趟,先把人从陆上抢运出来。反正到了岛上之后就跑不出去了,海汉军便可等腾出运力之后再从容地把岛上的人运去金州。 巩虎也注意到在他们上岛前,岛上便有许多临时安置下来的汉人难民,仅他所见估计应该就有上千人之多,而在他们登岛之后,后续也还有一船又一船的难民被运到岛上,看样子海汉军仍未停止行动。不过倒是没听说这岛上有满人,想来是被运去了别的岛上,以免跟汉人发生冲突。 果不其然没过两天,便有数艘帆船来到这里,将岛上的难民装船运走。而巩虎因为在此之前的表现出众,所以也为他自己争取到了先行离开这里的特殊待遇。 在去往金州的途中,巩虎才从水手口中了解到如今辽东的局势,金州地峡以南的地区已经被海汉军长期占领,而清军对此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便以金州地峡为界,与海汉军形成了长期对峙的局面。 至于大明嘛,似乎两边都得罪不起,而且还得依靠海汉军在金州牵制清军来缓解自家的边防压力,所以也没有要向海汉讨还金州的意图。就连一直孤悬海外与满清作战的东江镇军民,也已经悉数投靠了海汉国,如今都被安置在金州,成了海汉国的臣民。 听到这样的情况,巩虎自然有些惊讶,但很快便认为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想当初辽东都司的边军孤立无援,被清军逐渐蚕食,朝廷又何曾在意过他们的死活。这东江镇军民在海外得不到来自国内的援助,迟早只有一死,能有海汉这根救命稻草可抓,而且还能跟满清继续斗下去,那他们变节也不足为怪。 不过这海汉国是从何处凭空冒出来的,为何武力如此强大,竟然能与大明和满清分庭抗礼,巩虎确实没想明白其中奥妙。 巩虎带着诸多疑问到了金州,他以前虽然没来过这地方,但也知道金州是辽东半岛上的重镇,当初大明失了金州,就意味着失去了整个辽东半岛。而这海汉人占下金州不走,又是怀着怎样的目的? “各位乡亲,你们所在的地方是海汉国下辖的金州地区,今后你们也将得到成为海汉国民的机会。但在那之前,你们需要在本地安顿下来,用你们的劳动来证明你们是对海汉国有用的人!” 上岸集合之后,便有一名军官出现,同样也是拿着铁皮喇叭,向他们宣讲接下来的安排。 “你们将会被打散分配到金州的各个村镇进行安置,所需从事的劳作主要是农田耕种。如果是有手艺的匠人,或者是有特殊的技能,也将会分配到相应的差事。你们无需担心住处和食物,我们会统一进行分配。” “在金州待满一年之后,只要没有违反本地法规,就可以申请入籍我国,成为我国的正式国民,并将得到我国军队的庇护!” 众人静静地听着,其实这些内容他们在来时的船上便已经听人反复说过好几遍了,该怎么做,各人心里也早就有了打算。对他们来说其实没有拒绝的选项,只能指望海汉给出的待遇能够稍好一些,让他们无需为生计发愁。 而巩虎则是在等另一个选项,他知道海汉国给难民的待遇不只是这样而已,除了当农民屯田种地,他应该还有别的路可走。 果然片刻之后,那名军官便提及了巩虎所关心的内容:“……我国还为有志从军的人提供了特别待遇,只要选择参军入伍,完成新兵训练之后便自动成为我国国民,享受丰厚军饷,家人也会连带受益。原东江镇所属的部队中,便有大部分人转入了我海汉军服役,不管出身如何,只要立下军功,一样可以在我海汉军中获得升迁!” 那名军官犀利的眼神从难民们的脸上缓缓扫过,仿佛是要从他们当中挑选出适合从军的人员,然后接着说道:“愿意从军的,稍后在分配去处的时候主动提出来,我们就会给予安排。” 这正是巩虎在等待的另一个选项。他知道海汉军大费周章解救包括自己在内的这些人,当然不是为了送他们回大明,而是要让他们今后为海汉国效力。如果对此表示拒绝,那接下来的安排很可能就是跟那些满人一样,会被送去某处矿场里做苦力做到死为止。 既然没有拒绝的选项,那就要设法为今后谋求一条好的出路。巩虎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干农活的好手,也没有什么赖以为生的手艺,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擅长的特点,那大概就只有胆大心狠不怕事了。 他本就是卫所军户出身,虽未正式从军,但也多少接受过一些军事训练,当兵入伍对来说本来就是人生规划的一部分。如果不是辽东都司被满清所灭,他应该已经是在广宁卫的某个千户所服役了。 回到大明从军的可能性在眼下看来已经不大了,但投效海汉军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巩虎在庄河见识过海汉军是如何对付满人,单就对待满清的态度而言,他甚至认为海汉比大明更为积极主动。 而且这海汉军的武器装备明显强于大明和满清,如果在海汉从军入伍,那至少不会像当初在广宁卫那么窝囊。当然如果今后能够有机会上战场多杀几个满清鞑子,那就最好不过了。 在军官宣讲完安排之后,也没有给难民们留下发问的机会,便立刻开始进行人员分配了。 按照金州民政部门的安排,难民们将被打散分配到金州下辖的二十多个村镇,再由各个村镇具体负责他们的安置事务。而有一技之长的人员,则将另行安排,以便给他们提供施展技能的空间。 至于自愿从军的人员,则可以在这个环节直接向民政官示意,然后便会由军方接手登记手续。 在巩虎之前便有几人表示愿意从军,接着便被带离队伍在一旁等候军方接手。巩虎见状,心想还是有同道中人,看来自己的想法也不算太离谱。他却不知这海汉军中有一大半的人都跟他一样曾是大明子民,明人投效海汉军是半点也不稀奇。 轮到巩虎接受分配的时候,他就赶紧表明态度,称自己愿意入伍从军。当下就有人将他也带到一边,与另外几名报名从军的青壮男子一同候着。 有人低声说道:“各位有没有听说,这次同来金州的民众之中,有人在庄河砍了好几个鞑子脑袋当投名状的?” 众人顿时议论起来,都说此人胆识了得,必是日后能在军中出头的狠角色。唯独巩虎只是一脸苦笑,却不作评价。 有人见他笑而不语,便要求他也说说看法,巩虎推脱不过,只好老实应道:“不瞒各位,在下就如刚才这位老兄所说,砍了鞑子地主全家的脑袋,提到庄河县城去找海汉军投效。那鞑子一家实在欺人太甚,我若不动手,便没法活着来金州了!” 正文 第2344章 众人闻言都不禁有些惊讶,没想到近日传闻中的狠角色便在自己面前。听巩虎的口气,显然也不是在拿这事吹牛,当下更是敬佩不已。 这些人虽然打算在金州投军入伍,但大多只是平民出身,过去也并无从军经验,更别说杀人砍头了,对于提着鞑子脑袋投奔海汉的巩虎,自然而然便是以仰视的角度去看待其行为。 当下有人便赞道:“若汉人都能像这位兄台一般硬气,这辽东的大好江山,又怎会便宜了满清鞑子!” 又有人应道:“鞑子全民皆兵,从小便练习骑射,我等汉人哪有这样的条件?就如眼前一样,似这位兄弟一样的好汉,毕竟只是少数,所以大明才打不过鞑子啊!” “鞑子不是刀枪不入,被砍掉的脑袋也不会再长出来,只要敢跟他们拼命,鞑子终究没我们汉人多!”巩虎自然是主张要跟满清进行抗争的一方,但他是军户出身,也很清楚大明军队的弊端所在,顿了顿又道:“我看这海汉军也全是汉人,却能打得鞑子还不了手,那就说明这问题不在汉人身上!” 至于到底是哪一个环节的问题,巩虎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但又不太会表达。明明都是汉人当兵,为何海汉军如此强大,明军却一直被动挨打,这显然是指挥军队的人有问题。但到底出问题的是各支部队的将军,是调动军队的兵部,是决定战与不战的朝廷,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以巩虎有限的见识实在难以分辨,潜意识也不敢说出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只要你们在海汉军待几年,就能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在旁边听他们讨论这个话题的一名海汉军官也忍不住插了话:“但眼下你们先给我把队伍排好!不要叽叽喳喳的,像群婆娘一样!” 被训斥之后,包括巩虎在内的众人皆是噤若寒蝉,赶紧闭嘴排队,不敢再随意交谈。他们可没忘了自己是怎么从满人手底下解脱的,并没有挑战海汉军的打算。 海汉军前几年派到辽东的部队几乎都是南方士兵,对于环境的适应一直都不太理想,所以从占领金州之后,北方兵团便开始就地招募本地兵员,主要以山东、辽东两地为主。这些新兵对北方环境的适应情况要好得多,也更利于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 从满清统治区解救出来的汉人,大多都跟满人有着不可调和的仇恨,这些人也就成为了征兵的重点对象。目前在金州驻守的海汉军中,已经有相当一部分士兵是来自于这个特殊群体,其受训之后的表现也可圈可点,所以现在每次一有这样的移民船到埠,军方便会先进行一轮招募,将类似巩虎这样的人招入军中。 不过陈一鑫作为金州地区的一把手,他最关心的倒不是每天又从难民中征募了多少个新兵,而是这些新来的难民能否顺利安置到本地的各个村镇。 虽说军队的战斗力是维持金州安定的基础,但也需要本地社会提供稳定的后勤补给。对金州地区而言,人口的增长就意味着生产力的同步增长,对于外地运来的粮食和其他生活物资的依赖程度也将得以逐步降低,这样才有望让本地社会进入到正常运转的状态。 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金州这个地方的状况实在太特殊,既是帝国边陲,海外飞地,又是处于交战状态的前线地带,绝大部分作战物资都必须依赖外地供应。而本地受环境所限,目前所经营的产业就是种植业和渔业为主的农业项目,难以盘活本地的经济。 当然以海汉所掌握的技术,要在本地发展制盐业、造船业这些高利润产业倒也不难,资金问题也可以通过海汉银行解决,但最大的问题便是这些行当都是劳动密集型产业,而金州的人口规模很难满足这些产业的劳动力需求。 所以对金州的发展前景来说,扩大部队编制其实远不如提升人口规模有用,陈一鑫要想让金州这一千多平方公里的小地方朝着正常滨海殖民区和贸易港的方向发展,就必须得设法快速提升人口规模,让本地能有足够的劳动力去从事农业之外的其他产业,再以此来改善本地的经济水平。 随着地峡前线的对峙状态随着隆冬来临而趋于缓和,特战团和海军在几百里外的扫荡行动也正接近尾声,陈一鑫也就不用每天钉在一线,时刻关注清军的动向了,可以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到这次联合行动的收获上。 近期每一批从长山群岛的接回来的难民数量都在千人上下,这就已经远远超过了金州在正常情况下一年的人口输入量了。对于存在着巨大劳动力缺口的金州来说,这些难民的到来非但不是负担,反而是陈一鑫翘首以盼的资源。 “今日到港民众共计一千零七十八人,其中男子八百二十人,女子二百五十八人。其中登记的木匠、铁匠、泥水匠等匠人共计二十七人,能撰写文章的秀才六人,皆已另行安排。另有三十七人主动报名入伍,已与驻军完成人员交接,如体检无恙便可入伍。” “这些特殊人员及其家属将会按照分配去向尽快安置,剩余民众还是照以前的规矩,打散分配到金州地区的各个村镇分散安置……” “等等!”陈一鑫出声叫停了刘尚的汇报:“从这一批人开始,需要更改一下安置方式。” “请大人指示。”刘尚恭敬地应道。 “旅顺双岛湾的盐场,一直都严重缺人,你先从这批人里边划五百人过去,抓紧这个冬天的时间把基建工程完成,争取能在明年开春后就投产。” 陈一鑫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剩下的人照旧分配。另外地峡防线这边近期应该也不会再有大的战事爆发,前线的民夫可以先撤回一半,看看各地有什么基建工程,尽量安排在这个冬天完成。” 刘尚连忙一一应下,心道只要停战了,不需那么多民夫堆在前线待命,这后方自然就能腾出人手去完成大型基建工程。只是冬季的环境相对恶劣,施工难度会较另外季节大得多,就算冬天的时间漫长,基建工程也未必能取得多大的进展。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金州地区除了冬季,基本上都处于备战状态,随时都可能要征召民夫到前线服役,很多大型基建工程就只能断断续续地施工。先前陈一鑫所提及的双岛湾盐场,其建设工期已经从去年冬天拖到今年冬天,陈一鑫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就打算趁着眼下有富余劳动力可用,赶紧完工投产。 只要金州这边开始大量产出食盐,陈一鑫自有渠道将其卖到渤海湾内的各处地方。到时候来金州运盐的商船多了,自然也会带动本地的服务业和航运业发展。 而按照双岛湾盐场的设计产能,如果能够全面投产,而且销路畅通,那每年至少能为金州地区带来三四十万两银子的收益,这就足以让本地的财政状况大为好转,不用再完全依赖于三亚的拨款过紧紧巴巴的日子了。 刘尚道:“大人,我们之前预计的是在这个冬季接收四五千人,如今安置能力快要趋于饱和,如果后续还有大批民众送抵金州,村镇一级的安置措施可能会出问题。” 金州方面为了接收难民所准备的粮食等物资倒是比较充足,但这么多人来到金州需要解决的不只是吃饭问题,更重要的是得有落脚的地方度过寒冷的冬季。 各个村镇每年都会修建一些新房,平时当作粮仓库房使用,有新移民分配到地方上安置的时候,便腾出来给新移民居住。 但近期从长山群岛运来这里的难民数量已经超出事前预计,如果没法在本地完成安置工作,那就只能把人先往山东转运,待开春之后再运回金州了。这样做虽然可以解决眼下的问题,但未免大费周章,光是来回运费就不是小数目了。 陈一鑫听到这个情况,沉吟道:“长山群岛那边起码还有一两千人,岛上也没办法安置这么多人过冬……这么说其他的基建工程都得先放一放,先解决住房问题。” 刘尚提醒道:“大人,其实金州还有不少空着的营房……” 陈一鑫一拍大腿道:“对啊,我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前两年海汉在北方的驻军全都堆在金州,因而在距离地峡防线十余里的地方修建了大量的营房。不过去年特战团和一部分海军的驻防地已经迁至朝鲜大同江基地,因此空出了大量营房。但这些营房都是位于军事禁区范围内,陈一鑫一时间竟没想起来还有这个解决办法。 刘尚道:“这些空置的营房应该能够安置运回来的民众,等明年开春之后再将他们分配到地方上。” 陈一鑫点点头道:“等下我写张手令,由你负责接管营区安置民众。但就算开春再分配到地方,这个冬天也不能让人都闲着,你安排点能做的事情,让住进营区的这些民众尽快适应本地。” 刘尚道:“大人放心,卑职自会安排妥当。” 陈一鑫对刘尚的应对很是满意,话题一转便说到了另外的事情:“等踏雪行动结束,我就给执委会提交申请,正式任命你为金州地区民政官。好好做事,莫要让我失望。” 刘尚闻言大喜,他已经在海汉的官僚体系里待了几年,自然明白临时任职与正式任命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一旦升任金州地区民政官,那可就相当于一方大员,若是按照大明的规制,差不多就是知府的地位了。 这要放在几年前,他可是想都不敢想自己竟然能够做官做到这个级别,看来当初阴差阳错留在了三亚,真是这辈子最为正确的决定。 刘尚连忙起身长揖,诚恳谢过陈一鑫的提拔。 要说起来,陈一鑫可真算是他的一位大贵人了。刘尚初到山东的时候,便是被分配到陈一鑫手下做事。正是因为他在福山县的表现得到了陈一鑫的赏识,才会有了后来陈一鑫将他调到辽东任职的安排。他若不是调来了这边,说不定此时仍是在福山县做一名小小的宣传干事。 这样算来,从宣传干事到地方民政官,一路升迁都是拜陈一鑫所赐,刘尚心怀感激,但也知道陈一鑫对于溜须拍马的举动不太感冒,所以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只是沉稳地向陈一鑫表示今后会继续为他效力,言语间便已经将自己视作了陈一鑫的家臣一般。 刘尚的能力固然是得到了陈一鑫的认可,但其实这个任命多少也有一点无奈的成分,本地胜任这个职位的官员就只有刘尚一人,执委会也没有从三亚派人过来任职的打算,所以陈一鑫也就只能任命刘尚为本地民政官,替自己分担一些事务。 当然这个任命对刘尚来说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了,虽然在金州这种海外飞地当民政官并不容易,而且好像也没有太多的油水可捞,但刘尚却不会看轻这份差事。这意味着他已经真正跨入了高级官员的行列,哪怕今后回到三亚述职,那也是能在胜利堡里坐着回话的级别了。 离开陈一鑫的官邸后,刘尚也顾不得庆祝,便带着陈一鑫的手令,乘马车去了距离地峡防线十里的南关岭大营,办理营区的交接事务。 虽说陈一鑫已经点头认可了用军营临时安置难民的做法,但具体操作起来仍有许多细节需要刘尚与军方协商解决。这么多难民的吃喝拉撒需要解决,而如何分配管理权限和责任,刘尚所辖的民政衙门跟驻军就需要进行一番协调才行。 好在他从来到北方开始,便一直在跟海汉军打交道,军方的人脉也有不少,加上有陈一鑫的手令保底,倒是没有人会在这件事情上为难他。 正文 第2345章 原本居住在金州的民众在满清占领期间都被迁往了辽东内陆,以防他们从海上逃往大明。这种措施导致这一地区民生凋敝,田地荒芜,社会生产完全陷入停滞状态。海汉军在1635年拿下金州的时候,这里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像样的产出了,农业生产也只能由屯田开始从头来过。 虽然经过了两三年的努力,金州总算是恢复了一定的社会生产能力,但很多地区仍处于百废待兴的状态,包括粮食在内的相当一部分生活物资仍需外部供应。 在将东江镇军民悉数迁来金州后,本地人口也才几万人而已,要在这样的环境中一下子安置数千名穷困潦倒的难民,保证他们能够安然度过冬天,可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像大明赈济难民那套仅靠施米布粥来吊命的安置措施,显然并不适合海汉治下的社会状况和金州地区的特殊环境。 除了吃穿住行这些生存基本需求之外,还有医疗、治安、教育、工作等方面的一大堆事情需要官府采取相应的保障措施,这对于官府的统筹和执行能力都是极大的考验。如果没有刘尚这样有着丰富操作经验的官员坐镇指挥,加上以本地驻军为基础的全方位保障,短期内真是很难安置好这么多无家可归的难民。 大量人口从满清治下地区快速流入金州,就意味着双方的实力此消彼长,人口的增减必定会通过生产力的差距放大效果,等开春后很快就会对这一地区的形势产生实际影响。 就在金州当局与满清都认为今年冬天的交手到此为止的时候,一场战斗却突然在距离清军大黑山东大营仅四五十里远的后方打响了。 钱天敦和王汤姆在结束了庄河地区的扫荡行动之后,原本是打算要率部返回大同江基地休整,但清点物资的时候发现,为了这次行动而准备的作战物资连一半都没消耗到,就此打道回府还是让他们心有不甘。 于是两人便让部队先从海上撤到了长山群岛中的广鹿岛,让部队暂时先在岛上休整几日,同时也是给清军制造出主动撤退的假象,让其认为海汉军已经停止了继续行动。 当然这种休整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在等待天气好转。如果一直持续降雪,陆地上的积雪太厚,那海汉军也很难再在附近海岸实施大规模的作战行动了。 部队在广鹿岛等了七天,就在王汤姆和钱天敦都打算放弃的时候,天气却突然好转,不但降雪停了下来,甚至还很难得地出现了冬日暖阳。 王汤姆和钱天敦在这些天里早就确定了目标,并且制定好了行动方案。他们所选定的目标,便是位于清军东大营东北四十里开外的登沙河镇。 之所以选定这处目标,一是因为此地离部队目前藏身的广鹿岛很近,直线距离也只有四十多里。而且在派船查探后发现,登沙河镇旁边的登沙河河面并未冰封,船只仍可驶入,这就让海汉军不必在海岸登陆后踩着积雪行军十里去往目的地,而是可以直接用运兵船就近投放兵力。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在此次行动中俘虏的清军人员交代,登沙河镇有不少满人,清军大黑山一线驻扎部队的家属有很多都在登沙河镇附近定居了。事实上这个镇本来就是近一两年才因为大量满人迁入后慢慢形成的聚居点,所以在此之前海汉军对辽东海岸的扫荡行动并未对此地发起过攻击。 因为海汉军这个外部威胁的存在,辽东半岛海岸附近的满人聚居地并不多,能找着这样的目标,王钱二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打击这种目标的效果,肯定要比清空一个全是汉人的小镇强得多,而且很可能会从行动中获取到有价值的情报。 十二月十六日,一支船队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出现在了登沙河河口。在确定了河面状况之后,这支船队便驶入河口逆流而上,驶往上游的登沙河镇。 登沙河下游河面宽不足一里,船队行进了几里地之后,河面的浮冰已经越来越多,为策安全,高桥南便下令提前靠岸登陆。 骑兵队率先通过搭起的跳板登上河岸,整队之后便迅速出发赶往目的地。他们的使命是侦察当地是否有清军大部队驻扎,以及提前封锁镇上通往内陆地区的道路。 按照之前所得到的情报来看,这个镇子上并未驻扎重兵,因此高桥南也没打算将火炮这类的大家伙运上岸,只在行动中投入了一个营的火枪步兵。 在镇上的人有所察觉之前,海汉军便已经抵达镇外,并从北、东、南三个方向形成合围,只留了西边的登沙河这个缺口。不过这里的河面并未完全结冰,想要从河面上逃到西岸去可不太容易。 在确认各部抵达作战位置后,高桥南便下达了进攻命令,披着白色斗篷的海汉军在雪地中慢慢收紧包围圈,直到距离镇子不过百丈左右的时候,才被镇里的人发现,顿时一片鸡飞狗跳。 不过这镇子外围根本没有修筑任何防御工事,所以仓促间也很难组织起像样的防御。很快有二三十骑清兵从不同方向冲出镇外试图突围,但迎接他们的是一排排毫不留情的子弹,仅仅数次呼吸的时间,这些清兵便悉数被射落马下,一个都没能逃掉。 在意识到镇外已经被敌军包围后,镇子里的人也果断放弃了突围的打算,准备依托镇上的各种建筑来抵御外敌。但无论是兵力、武器装备,还是临场指挥,海汉军都是绝对占优,攻入镇子后迅速完成了对镇内的切割,然后便是分头围剿。 零散无序的反抗在整队的火枪兵面前基本毫无机会,绝大多数人在亮出武器的同时便已经吃到了枪子,一时间镇上枪声不断,火药和鲜血的气味混杂在一起,笼罩着整个镇子。 高桥南对此次行动提出的要求是速战速决,其中并未对开枪射杀反抗者作出规定,这就意味着士兵们可以视情况自行决定是否开火。相较于设法降服对手,自然是开火击杀的行动效率更高。所以攻入镇子之后,海汉军便开始了一边倒的射杀。 在整个踏雪行动的过程中,海汉军在登沙河镇遇到的抵抗强度要远远超过其他地方,不过这还并不足以给海汉军制造出足够大的麻烦,顶多也就是多耗费了一些时间和弹药而已。而在武装冲突过程中丧生的人数,也是创下了这次行动以来的新高。 在发动攻势大约两小时后,海汉军基本完成了对这个镇子的清理,期间有大约两百名左右的武装分子被击伤击毙。当然这些伤员肯定不会得到海汉军的救治,等待他们的也只能是战斗结束后的补刀。 在战斗期间也有少数人试图通过登沙河河面逃往西边,但这附近的河面没有完全冰冻,而且有很多碎冰漂浮,不管是想从冰面踩过去,还是从未结冻的河面上游过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海汉军根本就没对这种形同自杀的行为进行阻拦,任由这些人自行折腾。高桥南本意也是想放一些人出去,向东大营的清军报告此事。这里距离东大营好几十里地,还隔着一条河,等救兵接到消息赶过来,海汉军早就完事撤走了。 正如所掌握的情报那样,在事后对本地民众的清点中不难发现,这个镇果然是满人居民占了多数,正好与海汉军先前去过的那些村镇的情况相反。而居住在这里的满人,也的确基本都是清军家属,只是现场审讯了一些俘虏,都并未提及本地有什么身份特殊的人。 这样的结果也让高桥南略感失望,他很希望能在这里捕获到清军将领之类的大人物或其家属,以此来获取更有价值的情报,但现在看来这显然只是一个奢望,那些有身份地位的人应该并不会住在这样一个连防御工事都没有的地方。 海汉军在这个镇子俘获了大约六百人,其中五分之三左右是满人。高桥南当然不会放过这些人,下令将其押往下游登船。在清空镇子后,海汉军便在镇子内外点燃大火,将这里的房屋全部付之一炬。 在海汉军全部登船撤离到海上的时候,依然能看到十来里外的地方冒起黑色的滚滚浓烟。这也并不是海汉军第一次采取这样的破坏措施,事实上对踏雪行动期间攻下的所有村镇,海汉军在撤离时都是如法炮制,将房屋尽数焚毁。如果来年满清还想恢复这些聚居点,那也只能把废墟全部推倒重建,这对于人力本就严重不足的满清来说肯定将会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高桥南认为上司选择这个地方动手的原因还有一个,这里距离清军大营已经非常近了,既然海汉军可以攻击登沙河镇,那自然也有可能随时发起对清军大营的袭击。这样能给清军多制造一些压力,让对方无法在这个冬天过得安生。 但王汤姆和钱天敦对于此次行动的结果其实仍然不甚满意,金州这边没有出现成建制的清军火枪部队。他们认为这是因为金州方向的佯攻所施加的压力仍然不够,没有能够迫使清军祭出他们最厉害的手段——比如说来自日本平户藩的先进兵工技术所带来的武器更新成果。 军方一直在担心平户藩的兵工技术会流入满清,让满清能够在辽东批量生产火枪火炮这类制式武器,从而训练出能够真正对海汉军产生威胁的火器部队。但就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来看,似乎仍然还缺乏相应的证据来证明这样的猜测。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满清将装备了新式武器的军队部署到了另一条战线,用于对付实力本就逊色一筹的明军。平户藩卖给满清的武器在作战性能方面明显已经胜过了明军,如果大批量列装到军中,那很有可能会在交战时对明军形成降维打击的效果,就如同海汉军在朝鲜战场上与清军交战时一样。 如果是后一种情况,那对海汉来说倒是轻松许多,而且说不定还会促使大明向海汉提出军购要求,到时候可就是真正的大买卖了。 正如海汉军所计算的那样,阿济格在东大营接到登沙河镇遇袭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当天的下午时分了。听闻海汉军大举登陆该地区,阿济格也不敢草率派部队去当地支援,毕竟以前类似这种情况被海汉军设下埋伏围点打援的战例不少,要是冒冒失失派一支骑兵赶过去救援,搞不好就会又中了对方的圈套。 等清军确认海汉军已经撤离,而且临走时将登沙河镇的建筑全部焚毁,已经是当天晚上的事了。这个时候海汉军的舰队已经兵分两路,搭载特战团的舰队正在返回大同江基地的途中,还有一支船队是将在这里俘获的人员送往大连湾的港口。 正在享用晚餐的阿济格在收到最终确认的消息后气得当场摔了碗,登沙河镇的遇袭不仅仅是对清军的挑衅,那个镇上被抓走的好几百满人都是清军家属,这个消息要是在军中传开,势必会极大地影响到士气。 而且距离东大营如此之近的地方也被海汉军实施登陆袭击,这简直与上一个冬天海汉军潜伏在东大营附近偷袭清军火枪队的行动有得一比了。 海汉军屡屡通过由海向陆投送兵力的模式对辽东海岸实施袭击行动,而且几乎每一次都能得手,这已经成了清军躲不过又解决不了的一大顽疾。清军目前没有战船和水面部队来杜绝海汉军接近辽东海岸,也无法在长达数百里的海岸线上部署足够多的部队来抵御海汉军的袭击,现在看来甚至连将聚居点迁往内陆这一招的效果都变得十分有限了。 虽然辽东海岸与满清的权力中心之间还隔着绵延数百里的千山山脉,海汉军的这些小动作并不会威胁到满清的统治,甚至连伤筋动骨都还说不上,但这种一直持续的麻烦的确会让满清十分难受。 正文 第2346章 既便是如海汉军这样实力强大的军队,也难以与严酷的自然环境对抗。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在辽东半岛对峙的双方都将受制于寒冷的天气,很难再实施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北方边境也将会进入到真正意义上的休战期。 但这并不意味着双方在这个阶段就无事可做了,至少对金州当局来说,在这个冬季还有不少任务要完成。如果能高效利用这段时间,那么来年开春后本地各方面的状况都将会有所改善,对付北边的敌人也能更加得心应手。 安置由踏雪行动带回来的数千汉人难民自然是当下的首要任务,好在只要解决了住宿问题,其他方面的安置措施都会在相关机构的配合下有条不紊地展开。海汉的民政体系对于外来移民的安置有着丰富的经验和成熟的方案,很快就能将这些人变成本地社会体系中的一员,在官府的安排下从事生产劳动。 金州地区因为毗邻满清且三面环海的特殊环境,加之人口规模有限,所以每年除冬季之外的时间,几乎都在进行生产和备战,能将劳动力组织起来修建公用设施和基建项目的时间,也就只有冬季休耕休战这几个月了。 金州本地做好计划等待开工的基建工程有一大堆,除了要为近期陡增的人口修建大量住房外,蓄水灌溉、道路交通、生产设施,以及对金州地峡防线的例行修缮维护加固,都是需要投入大量劳动力的工程项目。 被满清迁到辽东半岛定居的汉人,不管男女几乎都是青壮,这并不是巧合,而是满清用人为手段将不堪重用的老弱妇孺都排除掉了,以此来保证用最少的投入获得最大的产出。 这样的做法对这些被满清奴役的民众来说当然极为残酷,但所造成的结果却是阴差阳错地便宜了海汉。无论从事基建工程还是农业耕种,这些难民无疑都是质量极高的劳动力。 真正让刘尚感到有些力不从心的地方,还是金州本地的土木工程技术人员少了些,让很多基建工程的施工时间不得不拉长到以年计算。能从难民群体中获得的工匠大多只是一些手艺人,修个墙盖个房子或许还行,但要让这些民间工匠主持大型工程可就难以胜任了。 军中当然是有一些专司土木工程的工兵,但长达数里的地峡防线才是他们工作的地方,光是日常维护的工作量就让他们很难再分身去管理民间的基建工程。 建设部的头头刘山夏虽然在1636年亲自来了一趟辽东,但他匆匆部署完金州地峡防线和大连湾港口的建设方案之后就走了,派到这里常驻的工程人员比军方的工兵还少,说实话能起到的作用也很是有限。 当然这其实也不是执委会对金州的重视程度不够,建设部的技术人员编制本就数量有限,而海汉治下地区的各种大型工程实在太多,根本就没办法派遣多少专业人员到金州这样的海外殖民区长期驻守。就这样还在去年抽了一部人到朝鲜,去统筹指挥大同江流域那些合作项目的基建工程。 所以刘尚现在所面对的情况就是虽然不缺劳动力,但类似工头、工程师这样的位置却有太多的空缺,以至于很多工程或许不得不拖到下一个冬天才能开工。 在刘尚的权限范围内,基本上不可能让这个问题得到圆满的解决。他没法对建设部的人员安排施加影响,也无法说服军方将领立刻把工程人员从朝鲜调回来,这让他也觉得颇为无奈。他只能把这个情况对上司陈一鑫据实以告,让陈一鑫出面去与各方协调。 “你是说,因为本地缺乏工程技术人员,所以大部分基建项目都没法在这个冬天开工?”陈一鑫听完刘尚的汇报之后,忍不住也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悦道:“之前在干嘛?还有,前两天让你安排人去盐场的时候,怎么不把这些情况报上来?” 刘尚躬着的身子又埋低了几分:“大人,卑职十月的时候曾向您提交过一份基建项目的报告,那份报告里便说过这些情况。至于盐场那边,是因为工程已经在进行之中,而且有三亚派过来的几名老盐工坐镇,所以也不需要另外再派遣工头了。” 陈一鑫一听,当下也隐隐想起了似乎的确在两个月前看到过这样的报告,但他当时在忙于处理别的公务,没有及时对此作出回应,拖来拖去就给拖忘了。后来这段时间一直忙于调兵遣将执行佯攻任务,就更是把刘尚所提交的那份报告抛在脑后了。 既然这并不是下属的失职,陈一鑫倒也不好再把责任归结到刘尚头上,干咳了两声道:“看来是我前段时间太忙,把这事给忘了……那你对此有什么打算?” 刘尚道:“大人,本地才刚吸纳了几千难民,劳动力还算充裕,如果能从别处抽调二三十名技术员,那我们这个冬季至少可以把旅顺至金州前线的官道修通,还有旅顺港和旅顺造船厂未完成的扩建工程,也能得以收尾。至于其他一些比较小的工程,完全可以在技术员勘察现场设计好施工方案之后,由工头带队自行施工。” “二三十个技术员?”陈一鑫轻轻啧了一声:“那恐怕是得加上大同江基地和福山县才能凑够这么多人了……” 陈一鑫在登州福山县那边人脉众多,倒不会有什么问题,说调人也就调了,但那边已经没什么大工程了,所以也就只有几个技术员留在铜矿处理生产中出现的日常问题。而大同江基地的人员调动,那就得跟王汤姆和钱天敦进行协调,他还未必能要得到人。 据陈一鑫所知,大同江流域的那些大项目也正处在抢工期的时候。朝鲜那边动荡的政局刚刚平稳下来,新王上位之后急需要有拿得出手的政绩来建立威信,而最实际的政绩莫过于改善国家目前糟糕的财政收入状况。先王李倧和现任国王李凒都是将希望寄托在了大同江流域的一系列合作项目上,只要这些项目开始投产盈利,那么李凒便可顺理成章地将功劳揽到自己身上。 而这种安排也不是李凒的一厢情愿,海汉高层既然决意要扶李凒上位,自然是要让他尽快坐稳这个位置,把朝鲜国内的局面稳定下来。所以当下一方面加快大同江流域合作项目的建设,另一方面鼓动朝鲜出兵日本平户,劫掠当地人口和资源,提供给海汉抵偿债务。 这样双管齐下,国内国外,文功武治,足以让新登基的李凒威望大增,执政前景也将更为顺利。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同江流域那些合作项目的重要程度,无疑是要超过了金州这边的基建工程,陈一鑫也拿不稳自己如果向钱天敦那边求助,是否能够得到正面回应,只能硬着头皮试一试。 打发了刘尚,陈一鑫便给大同江基地发了一封电报过去说明情况,希望那边能酌情给予支援。处理完这件事,陈一鑫便赶去军情部门,听取下属关于近期提审满人俘虏的成果汇报。 特战团在之前行动中俘获的满人也都全部先送到了金州这边,由金州当局负责处理。那些没什么价值的俘虏,便会很快装船送去福山铜矿服苦役。而军方认为有情报价值的对象,则会留在金州作进一步的审讯。 负责审讯工作的是隶属军情局的韦林中尉,他在辽东已经待了两年时间,跟满人俘虏打交道的次数也相当多了,不过此次押送回金州的满人数量竟然近千,这也让此次的审讯工作变成了十分繁重的任务。 驻金州的军情人员全力开动,昼夜不停地审了几天时间,才总算有了初步的成果。至于所取得的情报有多大的价值,最终还是得由陈一鑫来判断。 “截止目前我们共接收了九百六十四名满人俘虏,其中七百零八人在审理后已经运往山东,剩下的二百五十六人都收押在金州。此外审理过程中已有十二人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 “对这些人的身份进行核实之后,我们从中发现了两名牛录章京,这也是目前在这批俘虏中发现的级别最高的敌军军官。其他武装人员基本上都只是普通士兵,不具备太大的情报价值。” “在对其审理后,我们得到了关于大黑山防线和清军大营的一些情报信息。目前驻扎在大黑山的清军部队仍是由敌酋阿济格坐镇指挥,兵力规模大约在三万到三万五千之间,相较我们之前所掌握的数字有所减少。如果这个数目属实,那么我们可以判断清军在今年入冬之前从大黑山防线调走了至少五千人马。” “但我们俘获这些人的级别太低,所以也不清楚这种调动到底是单纯的换防性质,还是因为清军的过冬物资供给能力不足,只能将一部分军队调回更便于补给的北方。另外截止他们被俘时,没有接到任何准备要在冬季作战的命令。” 陈一鑫听到这里补充道:“其实还有一种可能,他们调走驻防大黑山的部队,是打算要在其他地方动兵。” 清军在大黑山一线部下重兵完全是无奈之举,如果不是忌惮海汉从金州往北扩张,他们大可把这部分兵力部署到大明方向,并且能够比较轻松地从大明边境抢夺到人口和物资。 一旦金州的军事对峙局面有所缓和,清军自然便会想要将大黑山防线的驻军抽调到别处去执行作战任务,伤亡少收益高,远远好过跟海汉军长期对峙白白耗费粮食。 “大人提醒得是,我们在审讯中没有得到确实的调兵依据,所以未曾将这种可能性写入报告中。”韦林稍稍分辩了两句,以示这并非军情部门的工作疏漏。 陈一鑫道:“除了大黑山防线的兵力状况,应该还有其他有价值的情报吧?” 韦林知道陈一鑫关心的对象是什么,当下连忙应道:“大人,清军的确还有成建制的火器部队存在,据说大黑山防线就有三个牛录左右的火枪兵,但具体他们所使用的武器从何而来,是否是自行制造,我们暂时还无法通过这些俘虏的口供确认。” “三个牛录……挺多了啊!”陈一鑫虽然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数字还是微微有些惊讶。 在去年海军陆战队潜入敌后歼灭清军火枪队的战斗中,当时使用新式火枪的清军火枪队兵力尚不到一个牛录。这过了一年之后,清军火枪队的规模反而有所扩大,这无疑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 清军获取制式火枪的来源,在去年便已基本确认是从日本平户藩购入。后来海汉攻打平户藩,从当地所获取的武器交易记录来看,卖给清军的武器数量的确不止能武装被海军陆战队消灭的那支火枪队,但似乎也远没有达到三个牛录的规模。如果算上被消灭的那支火枪队,清军在大黑山部署的火枪兵就已经有千人规模了,当初平户藩是否能有这么多火枪卖给他们,这也是一个疑团。 听到这样的数字,陈一鑫已经很难再对形势继续保持乐观态度。如果没有证据证明这些武器都是从平户藩购入,那么很可能便是已经出现了海汉最不愿见到的状况——满清从日本平户藩取得了相应的武器制造技术,并且已经能够量产制式火枪,开始成批列装到军中了。 假如是这种情形,那么海汉军的武器优势也将会有所削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轻松地对使用冷兵器的清军形成降维打击。 虽然即便是掌握了平户藩的军火制造技术也不足以让清军战胜海汉军,但如果清军将这类武器用在了打击大明的作战行动中,那极有可能将会加速大明边防的崩塌。 正文 第2347章 海汉军的北方防线宽度不过十里,又不用担心对手从海上迂回发动攻势,就这样也常年驻扎有至少三千兵马,以防对手突然发动攻势。 而大明地域辽阔,北方防线绵延千里,根本无法采取海汉在金州这种在整条防线上部署重兵的防御策略,只能将兵力分散开来,以守卫边境线上的各个军事重镇。这样的防御方式对于机动能力较强的清军来说,无疑处处都是漏洞,只要集中兵力于其中一处,基本上是一打就穿。 对于清军每年近乎例行公事一样的破关劫掠,如今的大明只能疲于应付,并没有行之有效的抗击手段。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让清军的武器装备水平再提升一个档次,那大明可就彻底没戏了。 当然了,生产火枪火炮这些高级武器的门槛并不仅仅只是技术,以海汉的工业能力,也还远远没达到军中人手一支火枪的程度,性能出众的高级武器更是只有少数几支精锐部队才有资格列装。考虑到满清的社会生产力水平和资源产出状况,即便是掌握了一些源于西方的武器制造技术,短期内大概也很难真正形成规模化的产能。 从俘虏口中得知清军在大黑山一线尚有三个牛录的火枪兵,这些隐秘部队算下来兵力应该近千,这也极有可能已经是其列装新式火枪的上限了,说不定其中还混杂有不少以前大明叛军带到辽东的老式火绳枪。 清军把这些火枪兵藏起来,大概也是吸取了去年的教训,心知暴露之后就会招来海汉的定向打击,这秘密武器得留着在最危急的时候再使出来。比如此次金州方向的佯攻最后变成了真打,那或许清军便不得不把自家的火枪兵拉出来作战了,在海汉军对此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说不定还真能收到奇效。 不过相较于清军火枪兵的兵力规模,陈一鑫更关心他们是否已经掌握了相应的战术,并且具备了实战能力。如果仅仅只是装备了一些火枪,那其实也不代表就形成了真正的战斗力。 但关于这个问题,韦林这边也没能从俘虏口中得到更详细的信息,仅能确认在去年曾有西班牙人和日本人在清军担任教官,而这个消息对海汉来说已经不算新鲜了,去年海军陆战队深入敌后的时候,便已经发现了有西方人士在军中指导火枪兵的训练。 受武器性能所限,这个时代的火枪部队几乎都是使用阵列式战术,操练起来倒是不复杂,就算是没有军事基础的普通人,几个月时间也足以被训练成作战技能合格的火枪兵,形成战斗力的速度非常快。 “看样子需要跟大明那边打声招呼才行,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吃亏!”陈一鑫很快就作出了决定,即便目前尚不能确定清军操练火枪兵的规模和实际战斗力,但对手拥有这种高级兵种之后首先要对付的目标,显然只可能是大明。 原因很简单,清军不太可能拿来之不易的火枪兵跟海汉拼杀,只会用来对付相对更弱的目标。在金州陆陆续续损失了几千人之后,清军已经意识到很难通过军事手段将海汉军逐出金州,继续在正面战场投入兵力只是白白给海汉军刷战功,像目前这样将海汉军堵在金州就已经是很理想的状态了。 而朝鲜那边驻扎有海汉的精锐部队,边境上又有鸭绿江这道天堑,万一打过去被海汉海军切断退路就麻烦了。相较之下,大明就是最好对付的目标了,从宣府、大同、蓟州等地都可以杀入大明,突破这些地方的防御,比起金州地峡防线和鸭绿江天堑可要容易多了。 虽然相当一部分作战部队被海汉常年牵制在金州以北动弹不得,但清军往往还是会想方设法地抽调一些人马去参与攻打大明的行动。此次军情局查到清军近期兵力调动状况,被调走的兵马极有可能就是参与攻打大明的行动去了。 以往清军仅靠来去如风的骑兵就能攻破大明边防,如果再多了火枪兵的加入,恐怕大明的处境就将更加不堪。作为名义上的盟友,海汉的确有义务对大明提出警示。 韦林应道:“那卑职这便去知会明使一声?” 陈一鑫想了想才应道:“你去通知他来一趟,我当面跟他说,这样也郑重一些。” 大明与海汉展开正式的官方接触,便是在金州开始。1636年兵部侍郎梅生川秘密来到金州,与海汉商议军事合作及金州归属等问题,后来便促成了两国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在那之后大明也向金州派驻了官方人员,以此来作为双方的交流渠道。 这种派驻机构其实非常清闲,大明使者只需按照海汉提供的战报,每个月给朝廷写一篇奏折即可。如果朝廷有旨意下达,也会由派驻机构的使者向海汉转达。剩下的时间,可以用来养花钓鱼,看书下棋,金州这地方没什么消费娱乐的场所,倒是很适合修身养性的生活。 目前常驻金州的大明使者就是当初那位兵部梅侍郎的手下亲信,名叫岳永寿。虽然他只是兵部的一名小小主事,但背后由梅生川撑腰,才能捞到这么一件好差事。除了每月提交给朝廷的奏折能刷出存在感之外,岳永寿还能按月从海汉这边领到一定数目的银子,美其名曰“办公经费”,这笔不上账的收入自然都悉数进了他自己的口袋,一年下来也是颇为可观的数目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岳永寿在金州驻扎期间没少拿海汉好处,自然也就一直很配合,不让去的地方不去,不让问的事情不问。 接到通传,岳永寿很快就赶来面见陈一鑫。他很清楚自己在金州的作用,陈一鑫召见自己,那必定是有某些事情要向朝廷转达。 陈一鑫开门见山地向岳永寿说明了自己急着召见他的原因,是因为发现清军极有可能正在组建和训练火枪兵部队,而这些特殊部队或许会在不久之后的某个时候就出现在大明的边境上,届时大明就将要面对武器性能已经超过自家的清军。 岳永寿听了之后也吓了一跳,他知道明军有火器营的编制,但所使用的武器多是原始的火绳枪,或是很老式的燧发枪,远远比不了海汉军所装备的连发步枪和各种口径的火炮。如果清军也有了类似的兵种,并且列装了性能更好的武器,那大明的边防就得承受更大的压力了。 岳永寿道:“既然连陈大人都觉得很危险,那在下一定会尽快将此事奏报朝廷。只是不知陈大人可有什么解决这个问题的法子?” 陈一鑫道:“就目前来说,我们还没能确认清军火枪部队的真实兵力和部署状况,所以也很难评估其具体的战斗力。如果这些部队被投送到大明北方边境,我认为明军很难具备与其一战之力。要想解决这个问题,除非是明军大量装备同级别的武器。” 岳永寿道:“陈大人的意思是,让在下向朝廷提出建议,大批购买贵国出产的武器装备?” 陈一鑫毫不避讳地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只有贵国主动提升军队实力,才能将清军阻挡在国门之外。” 岳永寿犹豫道:“但朝廷对求购贵国武器一事似乎不是太赞同,价高且可选的武器种类太少,交货周期又长,不少大人都认为这种买卖太吃亏。” 岳永寿说的情况的确也是实情,海汉虽然也要卖武器装备给大明,但却限制颇多,而且出售给大明的武器,性能甚至还不如卖给福建许心素的货。作为买主而言,出钱还要受气,自然这买卖就不会太舒坦。 陈一鑫道:“会出现这些问题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市面上只有我们能够卖给贵国这些武器装备。如果贵国要与清军继续作战,那么唯有从我国获得足够多的武器,才能保证贵国将来不会被满清击败。” 岳永寿苦笑道:“在下亲身在金州前线看过贵国军队与清军作战,自然相信陈大人的说法。但朝廷上那些大人并不清楚这武器的差别,也不见得能明白陈大人所说的道理。有很多事情,并不是看看奏折就能想明白的。” “终究还是因为像岳大人这样通晓实务的官员太少啊!”陈一鑫故意发出感慨,顺便拍了岳永寿一记马屁。 岳永寿道:“陈大人谬赞了。在下只能尽力而为,尽量在奏折上把事情说得清楚一些。至于这事能不能成,在下可不敢给陈大人打包票。” 陈一鑫强调道:“买武器只是一个建议,贵国真正需要注意的是清军的状况。如果清军有成建制的火枪部队出现在贵国边境,那很有可能是因为满清掌握了制造这种武器的技术,贵国务必多加小心。” 打发走了岳永寿,陈一鑫还是觉得有些不安,对于自己提出的警示是否能够起到应有的作用,他真是没什么信心。 然而事实上陈一鑫的警告已经迟了一步,就在踏雪行动期间,清军在亲王多尔衮和贝勒岳托的率领之下,分为左右两军攻入大明。清军接连拿下了迁安、丰润、能州等地,一路直抵京畿而来。 大明京师震动,督师卢象升亲自率军迎敌,但仍然挡不住清军攻势。清军在大明境内连下四十三城,京畿地区大大小小的城镇都被攻破。而守卫这些地方的明军不是畏缩不前就是望风而逃,根本没起到阻挡清军的作用。 在京畿地区这一系列的交战中,明军赫然发现清军阵中除了惯常的刀弓骑兵之外,竟然开始出现了成建制的火枪兵。而且这些火枪兵所使用的武器制式统一,懂得结阵作战,与其交战的明军都是很快就败下阵来。 明军在京畿地区驻防的两个火器营,在与其交手后都吃了小亏。他们发现自己所使用的武器甚至还不如清军,若不是长期训练加上丰富的实战经验,很可能会被对方直接击败。 这个发现对于大明来说绝对算是坏消息,大明在军事对抗中本就已经慢慢沦为了被动一方,只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如今清军的实力得到了进一步的增强,竟然连火枪兵这样的高级兵种都已经出现在战场上,假以时日,明军因为武器落后而导致的劣势将进一步扩大,清军南下的野心也会不受控制开始膨胀。 在陈一鑫找岳永寿面谈的几乎同时,大明朝廷上已经因为近期战场上的颓势吵翻了天。 有人认为是卢象升督战不力,所以才会让清军在京畿地区如入无人之境,当下应该更换其他有真本事的将领上阵接替卢象升的位置。 也有人认为清军拥有了火枪兵这一事实,正好说明了明军应该进一步扩大火器营的编制。只是这种说法抛出之后便被反驳,明军目前连维持现有的军队规模都已十分吃力,哪还有余力扩大火器营这种烧钱兵种的规模。 有人提出,既然军费紧张,那就应该设法在国内征收辽饷,以税赋来补贴军队的作战开支。但这样的意见也同样遭遇到反对的声音,认为明军的症结并不在于军费不足,而是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去与清军这样的对手作战。 从满清起势以来,大明便一直处于被动防御的状态,败多胜少,甚至是屡战屡败。如何打败清军,已经成了困扰大明朝野的难题,而这道难题经过时间的演化之后,似乎已经要变成如何不被清军打败了。 即便清军阵中没有火枪兵的出现,明军的颓势也在慢慢显现出来,火枪兵只是加速了这一过程而已。但就算形势已经如此紧迫,朝堂上也还是没有人主动提及是否应该向海汉寻求援助。相较于凶恶的清军,似乎“海汉”才是让大人物们忌惮到不愿意提起的存在。 正文 第2348章 从海汉的角度来看,大明对于自身处境的凶险程度仍然缺乏足够的认知,没有将满清视作灭国灭种的巨大威胁,还认为满清出兵的目的只是想劫掠大明的财富和人口,得到这些之后就会自动退出关外。 或许早年间的形势的确如此,但随着实力的此消彼长,满清的野心终究不会止步于抢劫而已,从大明手中夺取更多的土地,甚至是取代大明对中原的统治,也会逐渐变成满清的目标。 但至少在现阶段,在大明朝堂上,海汉仍是被视作比满清威胁更大的存在。海汉国要钱有钱要技术有技术,有战无不胜的军队,还有高明的治国之策,十年间已经通过巧取豪夺的手段从大明沿海占去了不少地方。 最关键的是海汉国也是汉人政权,语言文化生活习惯都与大明相通,如果有朝一日要取代大明的统治地位,似乎也会比较容易获得民间的认同,而不会被当作异族对待。 基于这样的看法,大明对海汉一直都是抱着十分警惕的态度,哪怕是这两年迫于内外交困的形势,不得不与海汉建立所谓的军事同盟,两国间的外交关系也还远远没有达到正常化的状态。 即便去年在朝鲜国所发生的战事已经充分证明了海汉军的战斗力远在清军之上,只要请到海汉军出马,就算是军事实力羸弱的朝鲜也能打败满清,大明也还是不愿像朝鲜一样,放低身段向海汉请求军事援助。 拿钱向海汉订购武器装备,就已经是大明在现阶段所能做到的极致了。至于进一步的军事合作,在大明看来仍非必要。 当然这种态度也并不完全是出于自大,朝鲜国请海汉出兵御敌可不是一句话就能办成的事,为此所付出的代价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假设大明要请海汉以同样的方式出兵打击清军,恐怕所需付出的代价将会是朝鲜的若干倍之多,而且如果要将一些重要关卡和地理要冲交给海汉军来守卫,那很可能就会变成引狼入室之举,就像如今被海汉占领的金州地区一样,再也别想顺顺利利地收回来了。 大明对海汉所怀的种种忌惮并非空穴来风,所以在军事合作方面也一直都没有采取更主动的态度,岳永寿不是不知道内情,只是故意有所隐瞒,以免因此而惹怒了陈一鑫。但这些信息对海汉来说也不是完全的秘密,自然还能通过别的渠道了解到相关的情报,对于大明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海汉可绝不是一无所知。 清军火枪兵的出现是否会给大明带来更大压力,迫使大明改变对待海汉的态度,目前仍然是未知数。陈一鑫向岳永寿提供的消息,写成奏折传回大明的时候肯定已经迟了几分,到时候大明会怎样理解海汉这迟来的示警,那也不太好说。如果有人故意曲解海汉的意图,说不定陈一鑫的好意还会适得其反,被视作有意胁迫。 当然或许到了某个撑不下去的时候,大明才会幡然醒悟,向海汉请求提供正式的军事援助,但那个时候所需付出的代价,就很难与当下同日而语了。 当王汤姆和钱天敦结束了踏雪行动率部回到大同江基地,便收到了朝鲜出兵突袭平户藩的行动报告。 “朝鲜人这次动作倒是挺快啊!”钱天敦对收到战报的时间颇为惊讶,在他看来朝鲜人动手的速度应该没那么快才对。 王汤姆把战报快速扫过一遍,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朝鲜人没有选择从汉城发兵,而是就近从全罗南道和庆尚南道的地区集结了部队。而且他们攻打的地方不是平户岛,而是五岛列岛,所以才会这么快就出了战报。” 如果朝鲜要从汉城附近组织部队出征,那么往返航程至少要增加一千五百里以上,而为此所需准备的战备物资也得增多不少,这次行动所能取得的预期收益也必然将大打折扣。李凒在与大臣们商量之后,便决定对行动方案作出调整,直接从距离日本平户藩较近的南方海岸派遣部队。这一方面能够以最快速度出兵,另一方面行动期间所需耗费的物资也会省下许多。 虽说从地方上抽调的部队肯定是不如汉城这边精锐有战斗力,不过李凒考虑到平户藩在半年前才被海汉军以雷霆手段打击过一次,应该没有这么快恢复实力,派南方的部队执行这个任务应该也足以胜任了。 李凒的判断的确没什么问题,但南方地区出兵行动的时候,带兵的将领对于平户藩仍是存有不小的畏惧,最终没有直接打上平户岛去,而是选择了防御力量相对更薄弱的五岛列岛地区为首要目标。 朝鲜军队战战兢兢地杀过去,但在当地并没有遭遇到太多抵抗,用了十天时间就比较顺利地完成了对五岛列岛的劫掠。不过行动的收获并不算很理想,仅在该地区俘获了不到一千人,基本是把上次海汉军搜刮后的漏网之鱼全部都给捞出来了。 而完成了对五岛列岛的洗劫之后,这支朝鲜舰队也没有再进军平户岛,而是直接撤了回来。在当地所俘获的日本人,已经按照海汉的要求运来汉城,估计再过几日便可在江华岛与海汉完成交接。 钱天敦连连摇头道:“让他们去打平户岛,结果抢完五岛列岛就撤了,那几个岛上能有多少油水?就抢这么点人回来,哪换得到几个钱!朝鲜人雷声大雨点小,也不知道他们抢这点东西够不够填平这次出兵的成本。” 王汤姆道:“李凒不是傻子,就算这次行动是亏本的,对他来说也是赔本赚吆喝了。” 钱天敦微微动容道:“你的意思是,朝鲜人这次行动打了折扣,其实是李凒的决定?” “起码他应该是知情的。”王汤姆提醒道:“别忘了,李凒还特地派了个申学义去指挥这次行动,就算南方那些将领不清楚李凒安排这次行动的本意,申学义是他派去督战的钦差,难道也会对这种划水的小动作视而不见?” 被王汤姆这么一说,钱天敦便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这次行动能不能如海汉人所期望的那样俘获大量人口,在李凒看来或许并不是那么重要,但只要行动取得成功,对于刚刚登基的李凒来说,便能够极大地提升个人威望。 朝鲜当年遭受壬辰倭乱的时候,李凒还尚未出生,但对于这段屈辱历史给朝鲜造成的阴影,李凒很小的时候便从父亲那里了解到了。李倧在位期间,也十分希望有朝一日能对日本施加报复,只是因为国力不济,以至于跟日本翻脸的勇气都不够,只能继续维持表面上的外交关系。 李凒登基才一个多月,就对日本这个宿敌动了手,并且能够取得不错的战果,那对于他来说,这次行动所将带来的好处,可就远远不止是用俘虏来抵偿海汉借款而已了。 平户藩虽然在半年前被海汉军洗劫过一次,但曾经的平户水军好歹也是日本第一,要是海汉军当时的清剿行动并未收拾干净,那直接去攻打平户岛可就是非常冒险的举动了。而相对比较容易下手的五岛列岛,那就可以用来求稳了,反正五岛列岛也是平户藩的属地,打完之后宣称出兵收拾了平户藩也没毛病。 就算所有人都清楚攻打平户藩的行动有海汉保底,但只要战报出来,俘虏运回国内,那就没人能质疑李凒的英明神武,毕竟这可是过去历任国王都未能达成的壮举。 至于这种行动是否会激怒日本幕府,并招来战争报复,那其实不是李凒需要担心的事情。如果真出现那样的情况,海汉肯定会挡在前面,毕竟海汉高官已经不止一次在李凒面前露骨地表态,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借口跟日本开战。 这么细细一揣摩,这次针对平户藩的行动会变成战报上的样子,似乎也就有理可循了。 钱天敦想明白了其中原由之后,倒也没有生气,反倒是笑着评价道:“李凒去三亚留学这一年,还真是学到东西了啊!” 王汤姆道:“李凒跟我们耍耍小聪明倒也无妨,只要他清楚记得自己的王位是怎么得来的就行。” 虽然李凒是先王李倧指定的王位继承人,但在朝鲜国内发生宫廷政变的突发情况下,如果不是海汉保着他回到汉城夺权,这国王之位能不能由他来坐还真是不好说。 从某种角度来说,李凒能够顺利登基,最主要的原因可能还并非他是先王指定继承人这一条,而是海汉选择了支持他成为朝鲜国王。如果当时海汉在他的两个兄弟中选择了一人作为新国王,那李凒现在大概也就只能流亡海外,作为海汉控制朝鲜王位的备胎存在了。 即便是现在,如果李凒的作为危害到海汉在朝鲜的利益,那海汉依然也有足够的能力改变王位上的人选。这一点不需要海汉明说,李凒自己应该也很清楚。 王汤姆道:“既然没抓到多少俘虏,那我看也就没必要再搞交接仪式了,回头我给朝鲜人打声招呼,让他们自己把人送到大同江这边来。” 钱天敦道:“战报上有没有提到平户藩的现状?” 王汤姆明白钱天敦所关心的是什么,当下便把战报递到他手上:“你还是自己看看吧!” 钱天敦花了一点时间将这份战报读了一遍,有价值的信息并不多,特别是他所关心的平户藩现状,战报上也几乎没有提及。 “朝鲜人办事还是不够专业啊!”钱天敦摇摇头,心里暗暗给这份战报打了不及格。 海汉军在上半年的行动中对平户藩实施了全方位的打击,不但歼灭了平户藩的主要武装力量,毁去了平户藩制造武器和战船的作坊,掳走了大量人口,撤退的时候还一把火将平户城区全部焚毁,可以说没有半点留手。 但平户藩的藩主田川介和海汉想要抓的郑芝龙后裔田川七左卫门,却一直都没有落网,理论上仍然存在着东山再起的可能。时隔半年,平户藩的社会秩序恢复了几分,田川介是否已经回到了平户岛继续主持大局,这些都是海汉军十分关心的信息。如果朝鲜军按照海汉的建议攻入平户岛,那么这些信息也不难搜集,甚至抓到田川介这样的重要人物也是有可能的。 朝鲜人显然没有理解到海汉对这些情报信息的需求,因此在战报上也没有任何的体现。事实上只要对俘虏进行仔细审讯,或多或少都能掌握一些消息。 王汤姆道:“等人送过来,我们自己审。不过也别抱太大的期望,五岛列岛上的人,也未必清楚平户岛上的状况。” 平户岛与五岛列岛之间虽然不算太远,但平户城到五岛列岛却已有上百里航程,普通民众肯定不会频繁往返于两地之间。这些被朝鲜人抓回来的俘虏,或许所知的消息还是上半年被海汉军洗劫后的平户。 钱天敦默然半晌,才又说道:“如果审不出什么消息,那最好是安排一次侦察行动,派人去看看平户岛的实际情况。” “这个可以有。”王汤姆点点头表示了对这个建议的认同。 他们之所以如此在意平户的情况,一是要清除十八芝余党,杜绝这个隐患在未来继续给海汉制造麻烦;二是要彻底消除平户藩的武器装备制造能力,以免平户跟满清勾结起来生事。 原本他们是想借朝鲜人的力量去达成目的,这样也就不用亲自出手了。但现在看来朝鲜人的行动方式显然不太可靠,要指望他们把事情办妥是不行了,必要时还是得海汉军自行动手才行。如果有必要的话,甚至还得再大举出兵一次,用武力打击来彻底瓦解平户藩的存在。 不过踏雪行动刚刚结束,还需要留出足够的时间让部队休整,倒是不用急于调转枪口对准下一个目标。 正文 第2349章 尽管由朝鲜方面实施的这次劫掠行动并没有取得让海汉满意的结果,但至少这也算是李凒登基后交出的一份投名状,他已经藉此表明了今后仍将坚定站在海汉一方,哪怕为此要与日本翻脸开战也不惜代价。 这对朝鲜国而言当然是有极大的风险,一旦日本幕府将此视为战争挑衅,那么朝鲜很可能就得连续两年面对外来强敌的进攻,但能够借此机会取得海汉的信任,对朝鲜来说仍是利大于弊。 不过就算日本幕府会对此有所反应,那应该也是来年的事情了。强如海汉军也会尽量避免在严冬组织征战,更何况是战争动员能力远不及海汉的日本国了。所以至少在这个冬天,李凒暂时还无需担心日本那边会采取激烈的报复措施。 但王汤姆并不打算整个冬天都窝在大同江基地里烤火度过,他希望能趁着这几个月没有其他军事行动的安排,可以重操自己的老本行,出门完成一次探索性质的航海行程。 “冬季出海几个月,真的没问题吗?”虽然钱天敦也很了解王汤姆的专业程度,但仍然对他这个大胆的计划有些担心。 王汤姆笑道:“其实除了冷一点也没什么大碍,只要物资装备带够就行。” “但你是要去探索陌生海域,我们就算有那些地方的海图,但还是完全不了解海况,这样做的风险,你要考虑周全!”钱天敦不得不很认真地提醒王汤姆。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尽管由朝鲜方面实施的这次劫掠行动并没有取得让海汉满意的结果,但至少这也算是李凒登基后交出的一份投名状,他已经藉此表明了今后仍将坚定站在海汉一方,哪怕为此要与日本翻脸开战也不惜代价。 这对朝鲜国而言当然是有极大的风险,一旦日本幕府将此视为战争挑衅,那么朝鲜很可能就得连续两年面对外来强敌的进攻,但能够借此机会取得海汉的信任,对朝鲜来说仍是利大于弊。 不过就算日本幕府会对此有所反应,那应该也是来年的事情了。强如海汉军也会尽量避免在严冬组织征战,更何况是战争动员能力远不及海汉的日本国了。所以至少在这个冬天,李凒暂时还无需担心日本那边会采取激烈的报复措施。 但王汤姆并不打算整个冬天都窝在大同江基地里烤火度过,他希望能趁着这几个月没有其他军事行动的安排,可以重操自己的老本行,出门完成一次探索性质的航海行程。 “冬季出海几个月,真的没问题吗?”虽然钱天敦也很了解王汤姆的专业程度,但仍然对他这个大胆的计划有些担心。 王汤姆笑道:“其实除了冷一点也没什么大碍,只要物资装备带够就行。” “但你是要去探索陌生海域,我们就算有那些地方的海图,但还是完全不了解海况,这样做的风险,你要考虑周全!”钱天敦不得不很认真地提醒王汤姆。 尽管由朝鲜方面实施的这次劫掠行动并没有取得让海汉满意的结果,但至少这也算是李凒登基后交出的一份投名状,他已经藉此表明了今后仍将坚定站在海汉一方,哪怕为此要与日本翻脸开战也不惜代价。 这对朝鲜国而言当然是有极大的风险,一旦日本幕府将此视为战争挑衅,那么朝鲜很可能就得连续两年面对外来强敌的进攻,但能够借此机会取得海汉的信任,对朝鲜来说仍是利大于弊。 不过就算日本幕府会对此有所反应,那应该也是来年的事情了。强如海汉军也会尽量避免在严冬组织征战,更何况是战争动员能力远不及海汉的日本国了。所以至少在这个冬天,李凒暂时还无需担心日本那边会采取激烈的报复措施。 但王汤姆并不打算整个冬天都窝在大同江基地里烤火度过,他希望能趁着这几个月没有其他军事行动的安排,可以重操自己的老本行,出门完成一次探索性质的航海行程。 “冬季出海几个月,真的没问题吗?”虽然钱天敦也很了解王汤姆的专业程度,但仍然对他这个大胆的计划有些担心。 王汤姆笑道:“其实除了冷一点也没什么大碍,只要物资装备带够就行。” “但你是要去探索陌生海域,我们就算有那些地方的海图,但还是完全不了解海况,这样做的风险,你要考虑周全!”钱天敦不得不很认真地提醒王汤姆。 尽管由朝鲜方面实施的这次劫掠行动并没有取得让海汉满意的结果,但至少这也算是李凒登基后交出的一份投名状,他已经藉此表明了今后仍将坚定站在海汉一方,哪怕为此要与日本翻脸开战也不惜代价。 这对朝鲜国而言当然是有极大的风险,一旦日本幕府将此视为战争挑衅,那么朝鲜很可能就得连续两年面对外来强敌的进攻,但能够借此机会取得海汉的信任,对朝鲜来说仍是利大于弊。 不过就算日本幕府会对此有所反应,那应该也是来年的事情了。强如海汉军也会尽量避免在严冬组织征战,更何况是战争动员能力远不及海汉的日本国了。所以至少在这个冬天,李凒暂时还无需担心日本那边会采取激烈的报复措施。 但王汤姆并不打算整个冬天都窝在大同江基地里烤火度过,他希望能趁着这几个月没有其他军事行动的安排,可以重操自己的老本行,出门完成一次探索性质的航海行程。 “冬季出海几个月,真的没问题吗?”虽然钱天敦也很了解王汤姆的专业程度,但仍然对他这个大胆的计划有些担心。 王汤姆笑道:“其实除了冷一点也没什么大碍,只要物资装备带够就行。” “但你是要去探索陌生海域,我们就算有那些地方的海图,但还是完全不了解海况,这样做的风险,你要考虑周全!”钱天敦不得不很认真地提醒王汤姆。 尽管由朝鲜方面实施的这次劫掠行动并没有取得让海汉满意的结果,但至少这也算是李凒登基后交出的一份投名状,他已经藉此表明了今后仍将坚定站在海汉一方,哪怕为此要与日本翻脸开战也不惜代价。 这对朝鲜国而言当然是有极大的风险,一旦日本幕府将此视为战争挑衅,那么朝鲜很可能就得连续两年面对外来强敌的进攻,但能够借此机会取得海汉的信任,对朝鲜来说仍是利大于弊。 不过就算日本幕府会对此有所反应,那应该也是来年的事情了。强如海汉军也会尽量避免在严冬组织征战,更何况是战争动员能力远不及海汉的日本国了。所以至少在这个冬天,李凒暂时还无需担心日本那边会采取激烈的报复措施。 但王汤姆并不打算整个冬天都窝在大同江基地里烤火度过,他希望能趁着这几个月没有其他军事行动的安排,可以重操自己的老本行,出门完成一次探索性质的航海行程。 “冬季出海几个月,真的没问题吗?”虽然钱天敦也很了解王汤姆的专业程度,但仍然对他这个大胆的计划有些担心。 王汤姆笑道:“其实除了冷一点也没什么大碍,只要物资装备带够就行。” “但你是要去探索陌生海域,我们就算有那些地方的海图,但还是完全不了解海况,这样做的风险,你要考虑周全!”钱天敦不得不很认真地提醒王汤姆。 尽管由朝鲜方面实施的这次劫掠行动并没有取得让海汉满意的结果,但至少这也算是李凒登基后交出的一份投名状,他已经藉此表明了今后仍将坚定站在海汉一方,哪怕为此要与日本翻脸开战也不惜代价。 这对朝鲜国而言当然是有极大的风险,一旦日本幕府将此视为战争挑衅,那么朝鲜很可能就得连续两年面对外来强敌的进攻,但能够借此机会取得海汉的信任,对朝鲜来说仍是利大于弊。 不过就算日本幕府会对此有所反应,那应该也是来年的事情了。强如海汉军也会尽量避免在严冬组织征战,更何况是战争动员能力远不及海汉的日本国了。所以至少在这个冬天,李凒暂时还无需担心日本那边会采取激烈的报复措施。 但王汤姆并不打算整个冬天都窝在大同江基地里烤火度过,他希望能趁着这几个月没有其他军事行动的安排,可以重操自己的老本行,出门完成一次探索性质的航海行程。 “冬季出海几个月,真的没问题吗?”虽然钱天敦也很了解王汤姆的专业程度,但仍然对他这个大胆的计划有些担心。 王汤姆笑道:“其实除了冷一点也没什么大碍,只要物资装备带够就行。” “但你是要去探索陌生海域,我们就算有那些地方的海图,但还是完全不了解海况,这样做的风险,你要考虑周全!”钱天敦不得不很认真地提醒王汤姆。 尽管由朝鲜方面实施的这次劫掠行动并没有取得让海汉满意的结果,但至少这也算是李凒登基后交出的一份投名状,他已经藉此表明了今后仍将坚定站在海汉一方,哪怕为此要与日本翻脸开战也不惜代价。 这对朝鲜国而言当然是有极大的风险,一旦日本幕府将此视为战争挑衅,那么朝鲜很可能就得连续两年面对外来强敌的进攻,但能够借此机会取得海汉的信任,对朝鲜来说仍是利大于弊。 不过就算日本幕府会对此有所反应,那应该也是来年的事情了。强如海汉军也会尽量避免在严冬组织征战,更何况是战争动员能力远不及海汉的日本国了。所以至少在这个冬天,李凒暂时还无需担心日本那边会采取激烈的报复措施。 但王汤姆并不打算整个冬天都窝在大同江基地里烤火度过,他希望能趁着这几个月没有其他军事行动的安排,可以重操自己的老本行,出门完成一次探索性质的航海行程。 “冬季出海几个月,真的没问题吗?”虽然钱天敦也很了解王汤姆的专业程度,但仍然对他这个大胆的计划有些担心。 王汤姆笑道:“其实除了冷一点也没什么大碍,只要物资装备带够就行。” “但你是要去探索陌生海域,我们就算有那些地方的海图,但还是完全不了解海况,这样做的风险,你要考虑周全!”钱天敦不得不很认真地提醒王汤姆。 尽管由朝鲜方面实施的这次劫掠行动并没有取得让海汉满意的结果,但至少这也算是李凒登基后交出的一份投名状,他已经藉此表明了今后仍将坚定站在海汉一方,哪怕为此要与日本翻脸开战也不惜代价。 这对朝鲜国而言当然是有极大的风险,一旦日本幕府将此视为战争挑衅,那么朝鲜很可能就得连续两年面对外来强敌的进攻,但能够借此机会取得海汉的信任,对朝鲜来说仍是利大于弊。 不过就算日本幕府会对此有所反应,那应该也是来年的事情了。强如海汉军也会尽量避免在严冬组织征战,更何况是战争动员能力远不及海汉的日本国了。所以至少在这个冬天,李凒暂时还无需担心日本那边会采取激烈的报复措施。 但王汤姆并不打算整个冬天都窝在大同江基地里烤火度过,他希望能趁着这几个月没有其他军事行动的安排,可以重操自己的老本行,出门完成一次探索性质的航海行程。 “冬季出海几个月,真的没问题吗?”虽然钱天敦也很了解王汤姆的专业程度,但仍然对他这个大胆的计划有些担心。 王汤姆笑道:“其实除了冷一点也没什么大碍,只要物资装备带够就行。” “但你是要去探索陌生海域,我们就算有那些地方的海图,但还是完全不了解海况,这样做的风险,你要考虑周全!”钱天敦不得不很认真地提醒王汤姆。 正文 第2350章 对于朝鲜人在这件事情中表现出来的谨慎小心,王汤姆倒也没有鄙视,毕竟这个国家过去一直是在夹缝中求生存,近邻几乎全都对其拥有压倒性的武力优势,好几次差点被外敌灭国。要让其转变观念挺直腰板,甚至是主动出击跟老对手算旧帐,那的确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行。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未必是坏事,朝鲜自身的实力不足,缺乏自信,才会更多地倚重海汉的扶持和援助,这当然也更便于海汉在朝鲜保持足够大的影响力。 王汤姆把需要回应的问题作了说明之后,便打算尽快离开江华岛,至于日本俘虏的交接问题,他又不能带着这些人上路,还是坚持让申景禛安排将其送去大同江基地。 申景禛倒是很上道,还提前在江华岛准备了一些米面蔬果,作为补给提供给王汤姆的舰队。虽然数量不算太多,但江华岛本地物产不多,明显有很多东西是从汉城运过来的,看样子也是花了些心思。 不过王汤姆也能想到像申景禛这样的老狐狸肯定不会无事献殷勤,大费周章来拍这个马屁,这么做多半是对自己有所求了。 果不其然,申景禛很快便主动向王汤姆提出,希望能让自己的儿子申学义也随海汉舰队一同行动。 “申大人,我记得你儿子应该是刚从日本执行完任务回来,难道你就不准备让他回家休整几天?而且你连我们准备去哪里打算做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放心让你儿子跟着我们走?”王汤姆听到申景禛的要求也是有些啼笑皆非,他本以为申景禛是想争取海汉的支持,让其在朝堂上的地位得到巩固甚至提升,但没想到这老狐狸铺垫这么多,结果是想为他儿子铺路。 早先在汉城发生的政变中,申景禛是唯一完全置身事外的高官,因此李凒登基之后对他也是特别信任,将军队的清洗和重建工作都交给了申景禛来负责。 虽然仕途一帆风顺,但申景禛其实仍有遗憾,他去年没有让儿子申学义随世子李凒去海汉国留学,这就白白失去了成为国王嫡系亲信的机会。在军队的重建过程中,他又不能给申学义太多特殊照顾,以免被人指责任人唯亲。 申景禛反复考虑之后,认为要让儿子上位,最妥当的方法只能是争取海汉的认可和支持。而在此之前海汉军打击平户藩的战事中,申学义便曾参与过侦察阶段的行动,也算是已经在海汉将领面前混了个脸熟了。接下来只要争取机会多与海汉军合作,这些资历就必将成为申学义今后在官场中晋升的资本。 这次由朝鲜出兵打击五岛列岛的行动中,申学义便是代表朝廷去前线督战的武官。这原本是申学义获取战功的大好时机,只是朝鲜出于种种考虑,在执行时对海汉制定的行动目标打了折扣,所取得的结果也不是那么能让海汉满意,申景禛便打算用别的方式进行补救。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对于朝鲜人在这件事情中表现出来的谨慎小心,王汤姆倒也没有鄙视,毕竟这个国家过去一直是在夹缝中求生存,近邻几乎全都对其拥有压倒性的武力优势,好几次差点被外敌灭国。要让其转变观念挺直腰板,甚至是主动出击跟老对手算旧帐,那的确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行。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未必是坏事,朝鲜自身的实力不足,缺乏自信,才会更多地倚重海汉的扶持和援助,这当然也更便于海汉在朝鲜保持足够大的影响力。 王汤姆把需要回应的问题作了说明之后,便打算尽快离开江华岛,至于日本俘虏的交接问题,他又不能带着这些人上路,还是坚持让申景禛安排将其送去大同江基地。 申景禛倒是很上道,还提前在江华岛准备了一些米面蔬果,作为补给提供给王汤姆的舰队。虽然数量不算太多,但江华岛本地物产不多,明显有很多东西是从汉城运过来的,看样子也是花了些心思。 不过王汤姆也能想到像申景禛这样的老狐狸肯定不会无事献殷勤,大费周章来拍这个马屁,这么做多半是对自己有所求了。 果不其然,申景禛很快便主动向王汤姆提出,希望能让自己的儿子申学义也随海汉舰队一同行动。 “申大人,我记得你儿子应该是刚从日本执行完任务回来,难道你就不准备让他回家休整几天?而且你连我们准备去哪里打算做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放心让你儿子跟着我们走?”王汤姆听到申景禛的要求也是有些啼笑皆非,他本以为申景禛是想争取海汉的支持,让其在朝堂上的地位得到巩固甚至提升,但没想到这老狐狸铺垫这么多,结果是想为他儿子铺路。 早先在汉城发生的政变中,申景禛是唯一完全置身事外的高官,因此李凒登基之后对他也是特别信任,将军队的清洗和重建工作都交给了申景禛来负责。 虽然仕途一帆风顺,但申景禛其实仍有遗憾,他去年没有让儿子申学义随世子李凒去海汉国留学,这就白白失去了成为国王嫡系亲信的机会。在军队的重建过程中,他又不能给申学义太多特殊照顾,以免被人指责任人唯亲。 申景禛反复考虑之后,认为要让儿子上位,最妥当的方法只能是争取海汉的认可和支持。而在此之前海汉军打击平户藩的战事中,申学义便曾参与过侦察阶段的行动,也算是已经在海汉将领面前混了个脸熟了。接下来只要争取机会多与海汉军合作,这些资历就必将成为申学义今后在官场中晋升的资本。 这次由朝鲜出兵打击五岛列岛的行动中,申学义便是代表朝廷去前线督战的武官。这原本是申学义获取战功的大好时机,只是朝鲜处于种种考虑,在执行时对海汉制定的行动目标打了折扣,所取得的结果也不是那么能让海汉满意,申景禛便打算用别的方式进行补救。 对于朝鲜人在这件事情中表现出来的谨慎小心,王汤姆倒也没有鄙视,毕竟这个国家过去一直是在夹缝中求生存,近邻几乎全都对其拥有压倒性的武力优势,好几次差点被外敌灭国。要让其转变观念挺直腰板,甚至是主动出击跟老对手算旧帐,那的确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行。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未必是坏事,朝鲜自身的实力不足,缺乏自信,才会更多地倚重海汉的扶持和援助,这当然也更便于海汉在朝鲜保持足够大的影响力。 王汤姆把需要回应的问题作了说明之后,便打算尽快离开江华岛,至于日本俘虏的交接问题,他又不能带着这些人上路,还是坚持让申景禛安排将其送去大同江基地。 申景禛倒是很上道,还提前在江华岛准备了一些米面蔬果,作为补给提供给王汤姆的舰队。虽然数量不算太多,但江华岛本地物产不多,明显有很多东西是从汉城运过来的,看样子也是花了些心思。 不过王汤姆也能想到像申景禛这样的老狐狸肯定不会无事献殷勤,大费周章来拍这个马屁,这么做多半是对自己有所求了。 果不其然,申景禛很快便主动向王汤姆提出,希望能让自己的儿子申学义也随海汉舰队一同行动。 “申大人,我记得你儿子应该是刚从日本执行完任务回来,难道你就不准备让他回家休整几天?而且你连我们准备去哪里打算做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放心让你儿子跟着我们走?”王汤姆听到申景禛的要求也是有些啼笑皆非,他本以为申景禛是想争取海汉的支持,让其在朝堂上的地位得到巩固甚至提升,但没想到这老狐狸铺垫这么多,结果是想为他儿子铺路。 早先在汉城发生的政变中,申景禛是唯一完全置身事外的高官,因此李凒登基之后对他也是特别信任,将军队的清洗和重建工作都交给了申景禛来负责。 虽然仕途一帆风顺,但申景禛其实仍有遗憾,他去年没有让儿子申学义随世子李凒去海汉国留学,这就白白失去了成为国王嫡系亲信的机会。在军队的重建过程中,他又不能给申学义太多特殊照顾,以免被人指责任人唯亲。 申景禛反复考虑之后,认为要让儿子上位,最妥当的方法只能是争取海汉的认可和支持。而在此之前海汉军打击平户藩的战事中,申学义便曾参与过侦察阶段的行动,也算是已经在海汉将领面前混了个脸熟了。接下来只要争取机会多与海汉军合作,这些资历就必将成为申学义今后在官场中晋升的资本。 这次由朝鲜出兵打击五岛列岛的行动中,申学义便是代表朝廷去前线督战的武官。这原本是申学义获取战功的大好时机,只是朝鲜处于种种考虑,在执行时对海汉制定的行动目标打了折扣,所取得的结果也不是那么能让海汉满意,申景禛便打算用别的方式进行补救。 对于朝鲜人在这件事情中表现出来的谨慎小心,王汤姆倒也没有鄙视,毕竟这个国家过去一直是在夹缝中求生存,近邻几乎全都对其拥有压倒性的武力优势,好几次差点被外敌灭国。要让其转变观念挺直腰板,甚至是主动出击跟老对手算旧帐,那的确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行。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未必是坏事,朝鲜自身的实力不足,缺乏自信,才会更多地倚重海汉的扶持和援助,这当然也更便于海汉在朝鲜保持足够大的影响力。 王汤姆把需要回应的问题作了说明之后,便打算尽快离开江华岛,至于日本俘虏的交接问题,他又不能带着这些人上路,还是坚持让申景禛安排将其送去大同江基地。 申景禛倒是很上道,还提前在江华岛准备了一些米面蔬果,作为补给提供给王汤姆的舰队。虽然数量不算太多,但江华岛本地物产不多,明显有很多东西是从汉城运过来的,看样子也是花了些心思。 不过王汤姆也能想到像申景禛这样的老狐狸肯定不会无事献殷勤,大费周章来拍这个马屁,这么做多半是对自己有所求了。 果不其然,申景禛很快便主动向王汤姆提出,希望能让自己的儿子申学义也随海汉舰队一同行动。 “申大人,我记得你儿子应该是刚从日本执行完任务回来,难道你就不准备让他回家休整几天?而且你连我们准备去哪里打算做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放心让你儿子跟着我们走?”王汤姆听到申景禛的要求也是有些啼笑皆非,他本以为申景禛是想争取海汉的支持,让其在朝堂上的地位得到巩固甚至提升,但没想到这老狐狸铺垫这么多,结果是想为他儿子铺路。 早先在汉城发生的政变中,申景禛是唯一完全置身事外的高官,因此李凒登基之后对他也是特别信任,将军队的清洗和重建工作都交给了申景禛来负责。 虽然仕途一帆风顺,但申景禛其实仍有遗憾,他去年没有让儿子申学义随世子李凒去海汉国留学,这就白白失去了成为国王嫡系亲信的机会。在军队的重建过程中,他又不能给申学义太多特殊照顾,以免被人指责任人唯亲。 申景禛反复考虑之后,认为要让儿子上位,最妥当的方法只能是争取海汉的认可和支持。而在此之前海汉军打击平户藩的战事中,申学义便曾参与过侦察阶段的行动,也算是已经在海汉将领面前混了个脸熟了。接下来只要争取机会多与海汉军合作,这些资历就必将成为申学义今后在官场中晋升的资本。 这次由朝鲜出兵打击五岛列岛的行动中,申学义便是代表朝廷去前线督战的武官。 正文 第2351章 距离海汉舰队上次封锁平户海峡已过去了大半年时间,不过这里的民众显然还没有忘记这些几乎将平户港夷为平地的敌人。渔民们一见到远远驶来的威严级战舰,便已辨认出了来者的身份,立刻驾船以最快航速逃向附近的海岸。 这些渔船当然不会让海汉海军产生忌惮,即便渔民们逃回岸上示警,本地也没有办法阻止这些战船在海峡中自由穿梭。驶入海峡之后,王汤姆便下令放慢航速,以便更好地观察平户岛上的情况。 对于平户海峡这里的地貌和海况,王汤姆并不陌生,上半年海汉军攻打平户的时候,他便亲率舰队在这里执行作战任务。在望远镜的视野中,平户岛东岸的每一段海岸都清晰地收入眼底,如果有类似战船之类的大型船只停靠在这里,那么肯定无法避开这样的搜索。 而且海汉的观察方向并不只是平户岛这边,对海峡另一侧的九州岛海岸,也同样安排了人手进行仔细观察。为了确保不会有遗漏,王汤姆甚至还派了船去平户岛的西岸查探,确保曾经有平户水军出没的薄香湾和古江湾两处水域也不会被遗漏。 当然此行关注的重点,依然还是平户港和与其毗邻的城区。在上半年的那次交手中,海汉军攻下了港口和城区,将所能带走的一切都装船运走,然后放火烧毁了城区和港口几乎所有的建筑物。 平户藩以前能够在军力建设方面有所发展,甚至胆敢叫板海汉,主要是依托于平户港这个跨国贸易平台所带来的大量财富,但海汉军的行动完全摧毁了平户港,自然也就让这里的贸易活动无以为继。 被战火摧毁后的平户港无法继续经营跨国贸易,这直接导致平户藩失去了可观的经济收益,田川氏想要东山再起就变得极为困难了。而海汉军从近岸处观察到的景象,也印证了这个推测。 平户港的港湾内空空荡荡,并没有如以前那样停泊着来自各地的商船,被焚毁的码头仓库依然只是残垣断壁,没见到重建的迹象。远处的城区虽然看不太真切,但既然连港口都还未曾重建,想必其他地方也很难好到哪里去。 王汤姆放下手中的望远镜,转头对旁边问道:“申学义,我准备交给你一项任务,你愿意接吗?” 申学义倒是提前猜到了王汤姆的意图,立刻应道:“在下愿带队上岸查探!” 王汤姆对申学义的主动请战很是满意,点点头道:“好,我派一个排的人给你指挥,上岸查探城区的状况。不要太深入内陆,只要确认城区的重建状况就行,午时之前回到港口复命。” 王汤姆麾下的海军陆战队本是海汉军中的精锐部队,当然不需要让一个朝鲜军官来指挥作战,这与其说是把行动指挥权交给申学义,倒更像是派一队人保护他的人身安全。毕竟申学义的身份可不是普通的朝鲜军官,王汤姆也不想让他在这趟行程中发生任何意外。 但安排申学义参与这种风险不算太大的行动,一方面可以让申学义见识一下海汉军中精锐执行侦察任务的方式,另一方面也是有意表现出对申学义的信任,让他能够更好地融入到海汉军中。 此外申学义这趟跟着出来,王汤姆若是真把他当成军事观察员对待,只负责观察不参与行动,那申学义回去之后也无功可领,倒不如途中安排一些低风险的任务给他,让他刷一刷经验,等回国之后也好有资本去找他老子申景禛请功。 申学义也是个机灵人,自然明白王汤姆的这个安排纯粹只是为了照顾他而已,不过王汤姆不点明,他当然也不会主动说破,领命之后便随王汤姆的手下做准备去了。 战舰在近岸处放下了几艘小艇,水兵们用桨划着船慢慢向平户港码头靠近。申学义倒是第一次踏上平户岛的土地,而眼前所见到的景象,也让他对海汉军的战斗力有了更为具体的认识。 尽管在船上观察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港口的废墟建筑,但当距离这些废墟越来越近的时候,他才真正感受到了要将这样一个规模不小的港口彻底摧毁是何等厉害的一件事。 码头旁边有占地数百亩的废墟,从残存的部分就不难看出这些建筑原本全部都是同等规制和大小。这些建筑并不是住宅,全都是码头上用来存放各种货物的仓库。不过当时海汉军撤离这里的时候,基本上将所有的仓库都搬空了,所以这些被烧毁的仓库废墟中都是空空如也,有很多地方已经冒出了两尺来高的灌木草丛。 申学义上岸之后,便跟随队伍一同在码头的废墟中穿行。与他一起登陆的这些士兵极少会出声交谈,绝大部分时间都是以各种手势来互通信息,但行动却颇为默契,上岸后毫不停歇便开始向西边的城区行进。 士兵之间都保持着一丈左右的距离,一边走一边查看沿途的废墟,还有数名散兵游离在队伍之外二三十丈远的地方,申学义只能偶尔瞥见他们的身影在废墟间时隐时现。 不管是行军的方向还是行进间保持的阵形,并没有人向申学义这个“指挥官”进行请示,这也再次印证了他之前的想法,即王汤姆并不是真要把登陆后的侦察行动交给他来指挥,之所以任命他为指挥官,纯粹只是给他一个参与行动的理由罢了。 不过申学义觉得这样也好,否则兵不知将,将不知兵,指挥起来反而容易出问题。而且王汤姆派出来这一队人马明显都是老兵,动作不紧不慢,一路行来却是不声不响地将这方圆数百亩地的仓库废墟都梳理了一遍,足见他们对这样的侦察任务具有丰富的行动经验,几乎无需临场沟通便很清楚该如何执行这样的任务。 带队的军官就走在申学义的身前,不时向左右各处打出手势信号,以此来发布行动指令,整个队伍便是以他为核心,慢慢向着城区方向行进。申学义虽然已经在海汉军中待了一段时间,但却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以手势指挥行动的方式,新奇之余也不免很想弄明白这些手势所代表的意思,心中暗想等行动完回到船上之后,倒是要找机会讨教一下。 整个港区寂静得可怕,只有这群人行进所发出的零碎脚步声,似乎他们所在的地方真的已经是一个无人区了。不过这倒是让申学义感觉更为轻松,没有人就意味着这里没有恢复的可能,也就不会存在危险了。 但当他们进入到城区范围,便很快发现了有人生活的迹象。虽然目力所及之处也是成片的火灾废墟,但这里的街道明显被清理过,不像港口那样保持着火灾之后的原貌。 之前那一场覆盖全城的大火果然威力惊人,放眼望去,城区内也同样满是焦土废墟。要想将面积这么大的城区重建,所需的劳动力也不会是小数目了。而平户城区的民众在上次的行动中就被海汉军尽数掳走,平户藩要再从别处迁来这么多的人口,至少也得数年之久了。 其实这样的情况也在预料之中,不过王汤姆肯定是要亲自来验证之后才能放心。只要平户藩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到原有的实力,那么也就不用太担心他们还有余力组建新的武装部队了。 出于安全上的考虑,队伍没有进入到城区深处,但他们已经在视野中发现了城区的边缘地带有一些新近搭建的窝棚,或许是当时逃到岛上山林中的民众在战后又回到了城区生活。不过只要这里的人口规模上不去,那眼前的这种废土景象可能还将持续很长时间。 队伍没有在城区多作逗留,很快便踏上了返程。申学义还以为会去到那些窝棚区抓几个俘虏回去审问,但看样子带队军官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直到登上小艇后,那名军官才主动开口向申学义解释道:“我们的任务是确认平户城没有东山再起的迹象,在这里抓几个平民回去审讯,也审不出什么名堂。” 申学义道:“难道不需要追查田川介等人的下落吗?” 那名军官道:“既然这里都没有组织重建,那就说明田川介没回到这里。” 申学义一想,果然是有点道理。平户藩的地盘不止这平户岛一处,九州岛上也有一大片区域是属于平户藩所有。如果田川介想重振旗鼓,那选择平户港未必是好主意,毕竟这里太过引人注目,一旦被海汉军知晓平户重建的消息,随时都可能会让上一次在平户爆发的战事再重演一次。 看平户岛上的现状,这里似乎已经成了一片被放弃的区域,田川氏应该是不打算投入资源来将这里恢复到往日的繁荣了。 回到旗舰上,申学义向王汤姆详细汇报了自己在岸上所观察到的情况。 王汤姆的判断也是与那名带队军官一样,认为田川介在战后没有回到平户岛组织重建,应该已经选择了别的地方另起炉灶,再在岛上追查田川介的去向意义不大。至于岛上的零散居民,也不值得再派出大部队上岛进行清剿了。 不过王汤姆也没忘了之前朝鲜军的行动,对申学义调侃道:“你看,如果之前你们直接杀到平户岛上,我们就可以节省下不少时间,不用特地跑来这边转一圈了。” 申学义脸上一红,当下也不多分辩,只称王汤姆教训得是。当时朝鲜军担心登上平户岛会遭遇平户藩的军队,所以选择了稳妥的方式,只对五岛列岛这种偏远地区进行了清剿。但今天上岛所见,平户岛上废墟一片,根本就没有驻扎军队的迹象,当时若是大着胆子对平户岛动手,其实也不会有什么风险可言,而且回国之后还可以吹嘘一番。 要知道上一次朝鲜主动出兵攻击日本,还得上溯到两百多年之前的“己亥东征”,朝鲜世宗李裪发兵攻打对马岛的战争。虽说这次朝鲜军对平户藩发动的战事是劫掠性质的突袭,比不得当年己亥东征的规模,但好歹也两百年来的第一遭,如果能够踏足平户岛,那就足以被载入史册了。 但机会错过就没了,而且申学义也不便明说,修改行动方案是国王李凒的意思。他是国王派到军中督战的人,这个锅也只能由他来背了。 当天晚些时候,去往平户岛西海岸侦察的战船也赶过来与大部队完成了会合。西海岸那两处海湾内的情况也与平户港差不多,之前被海汉军焚毁的造船厂已经被荒废,也没看到有任何大型船只在该地区活动的迹象。 种种迹象表明,海汉军之前对平户港实施的摧毁措施的确是起到了应有的作用,以至于时间过去了大半年之后,当地仍然未能进入到重建阶段。这或许是田川介忌惮海汉军在某个时候卷土重来,或许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没有足够的资源和人力来重建平户,但无论如何,这样的状况对海汉来说都算是一个好消息。 申学义问道:“将军是否要继续追查田川介的下落?” 王汤姆摇摇头道:“没了平户港,田川介只不过是碌碌之辈,翻不了什么大浪。我们在平户耽搁了一天就够了,没必要再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还是继续赶路要紧。” 像平户藩这样依托于贸易港起势的地方豪强,起来得容易,但遭受打压之后的衰落也极快。更何况德川幕府早就看平户港不顺眼,想以直接由幕府管辖的长崎港取而代之,平户被海汉军烧成一片废墟,说不定现任幕府将军德川家光知道这消息后还会拍手称快。平户藩想要重新起势,外有海汉虎视眈眈,内有幕府不断施压,这两座大山可不是那么容易翻越的。 正文 第2352章 通过观察平户港的现状,海汉军基本便可以推测出平户藩的恢复进展。平户藩的崛起与平户港的繁荣息息相关,只要无法继续通过海上贸易获取财富,平户藩的军事实力也就很难再恢复到之前的水平了。 如今平户藩还能让海汉感兴趣的就只剩下两件事,一是田川七左卫门的下落,二是平户藩与满清之间的交易到了何种程度。不过这两件事大概也只有先抓到田川介这类重要人物,才能查明其中内情。 而追查这两件事并非王汤姆此行的主要任务,只要确认平户藩短期内无法再对海汉形成实质性的威胁就可以了。对未知地域的探索,在王汤姆看来要远比在这里跟平户藩的残余势力纠缠更为重要。 与平户岛仅隔着一道狭窄海峡的九州岛,是日本的第三大岛,面积达三万多平方公里,比海南岛的面积还稍大一些。九州岛东边分别与本州岛和四国岛相邻,岛上有筑前、筑后、丰前、丰后、肥前、肥后、日向、萨摩、大隅九国,故而被称为九州岛。被海汉军打得元气大伤的平户藩,便是属于肥前国的领地。 1633年海汉刚占领了舟山,便由陈一鑫率领一支船队北上对九州岛附近海域进行了侦察。当时一方面是要探明倭寇老巢,另一方面也对大明与日本间的海上贸易航线作一次实地考察。 九州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物产,只有平户和长崎两处贸易港算是比较亮眼的存在。而海汉对海外殖民地的选择都有比较严苛的标准,要嘛是地理要冲,如星岛、香港、澎湖等地,要嘛有高价值的物产,如山东福山铜矿、安南黑土港煤矿、台湾金瓜石金矿等,要嘛是条件极佳的天然良港,如马尼拉、金兰港等。 以这几项标准来衡量九州岛,显然都不太合乎海汉的要求。硬要说起来也只有最后一点勉强能够得着军方的标准——位于九州岛西海岸的佐世保湾,是一处非常适于建立海军基地的所在。军方对这地方前后做过两次实地考察,结论都认为海汉今后如果要在日本建立军事基地,那么这里可以作为首选地点。 不过佐世保湾的短板也非常明显,其所在的位置并不是地理要冲,而是位于整个日本国土的最西端,在这里建立基地难以有对千里之外的京都、江户这些重要城市产生影响。而且当地没有多少常驻人口,开发建设阶段需要从外地迁入大量劳动力,这对于讲求性价比的海汉来说就有点不值了。 海汉高层还有一种观点,如果将来真要在九州岛建立殖民港,与其选择毫无基础的佐世保湾,倒不如索性攻占长崎,拿下这个现成的贸易港。 长崎港距离佐世保湾不过百里,港湾的自然条件也不差,而且在经过了六七十年的开发建设之后,人口规模和港口设施都很符合海汉的要求。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通过观察平户港的现状,海汉军基本便可以推测出平户藩的恢复进展。平户藩的崛起与平户港的繁荣息息相关,只要无法继续通过海上贸易获取财富,平户藩的军事实力也就很难再恢复到之前的水平了。 如今平户藩还能让海汉感兴趣的就只剩下两件事,一是田川七左卫门的下落,二是平户藩与满清之间的交易到了何种程度。不过这两件事大概也只有先抓到田川介这类重要人物,才能查明其中内情。 而追查这两件事并非王汤姆此行的主要任务,只要确认平户藩短期内无法再对海汉形成实质性的威胁就可以了。对未知地域的探索,在王汤姆看来要远比在这里跟平户藩的残余势力纠缠更为重要。 与平户岛仅隔着一道狭窄海峡的九州岛,是日本的第三大岛,面积达三万多平方公里,比海南岛的面积还稍大一些。九州岛东边分别与本州岛和四国岛相邻,岛上有筑前、筑后、丰前、丰后、肥前、肥后、日向、萨摩、大隅九国,故而被称为九州岛。被海汉军打得元气大伤的平户藩,便是属于肥前国的领地。 1633年海汉刚占领了舟山,便由陈一鑫率领一支船队北上对九州岛附近海域进行了侦察。当时一方面是要探明倭寇老巢,另一方面也对大明与日本间的海上贸易航线作一次实地考察。 九州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物产,只有平户和长崎两处贸易港算是比较亮眼的存在。而海汉对海外殖民地的选择都有比较严苛的标准,要嘛是地理要冲,如星岛、香港、澎湖等地,要嘛有高价值的物产,如山东福山铜矿、安南黑土港煤矿、台湾金瓜石金矿等,要嘛是条件极佳的天然良港,如马尼拉、金兰港等。 以这几项标准来衡量九州岛,显然都不太合乎海汉的要求。硬要说起来也只有最后一点勉强能够得着军方的标准——位于九州岛西海岸的佐世保湾,是一处非常适于建立海军基地的所在。军方对这地方前后做过两次实地考察,结论都认为海汉今后如果要在日本建立军事基地,那么这里可以作为首选地点。 不过佐世保湾的短板也非常明显,其所在的位置并不是地理要冲,而是位于整个日本国土的最西端,在这里建立基地难以有对千里之外的京都、江户这些重要城市产生影响。而且当地没有多少常驻人口,开发建设阶段需要从外地迁入大量劳动力,这对于讲求性价比的海汉来说就有点不值了。 海汉高层还有一种观点,如果将来真要在九州岛建立殖民港,与其选择毫无基础的佐世保湾,倒不如索性攻占长崎,拿下这个现成的贸易港。 长崎港距离佐世保湾不过百里,港湾的自然条件也不差,而且在经过了六七十年的开发建设之后,人口规模和港口设施都很符合海汉的要求。 通过观察平户港的现状,海汉军基本便可以推测出平户藩的恢复进展。平户藩的崛起与平户港的繁荣息息相关,只要无法继续通过海上贸易获取财富,平户藩的军事实力也就很难再恢复到之前的水平了。 如今平户藩还能让海汉感兴趣的就只剩下两件事,一是田川七左卫门的下落,二是平户藩与满清之间的交易到了何种程度。不过这两件事大概也只有先抓到田川介这类重要人物,才能查明其中内情。 而追查这两件事并非王汤姆此行的主要任务,只要确认平户藩短期内无法再对海汉形成实质性的威胁就可以了。对未知地域的探索,在王汤姆看来要远比在这里跟平户藩的残余势力纠缠更为重要。 与平户岛仅隔着一道狭窄海峡的九州岛,是日本的第三大岛,面积达三万多平方公里,比海南岛的面积还稍大一些。九州岛东边分别与本州岛和四国岛相邻,岛上有筑前、筑后、丰前、丰后、肥前、肥后、日向、萨摩、大隅九国,故而被称为九州岛。被海汉军打得元气大伤的平户藩,便是属于肥前国的领地。 1633年海汉刚占领了舟山,便由陈一鑫率领一支船队北上对九州岛附近海域进行了侦察。当时一方面是要探明倭寇老巢,另一方面也对大明与日本间的海上贸易航线作一次实地考察。 九州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物产,只有平户和长崎两处贸易港算是比较亮眼的存在。而海汉对海外殖民地的选择都有比较严苛的标准,要嘛是地理要冲,如星岛、香港、澎湖等地,要嘛有高价值的物产,如山东福山铜矿、安南黑土港煤矿、台湾金瓜石金矿等,要嘛是条件极佳的天然良港,如马尼拉、金兰港等。 以这几项标准来衡量九州岛,显然都不太合乎海汉的要求。硬要说起来也只有最后一点勉强能够得着军方的标准——位于九州岛西海岸的佐世保湾,是一处非常适于建立海军基地的所在。军方对这地方前后做过两次实地考察,结论都认为海汉今后如果要在日本建立军事基地,那么这里可以作为首选地点。 不过佐世保湾的短板也非常明显,其所在的位置并不是地理要冲,而是位于整个日本国土的最西端,在这里建立基地难以有对千里之外的京都、江户这些重要城市产生影响。而且当地没有多少常驻人口,开发建设阶段需要从外地迁入大量劳动力,这对于讲求性价比的海汉来说就有点不值了。 海汉高层还有一种观点,如果将来真要在九州岛建立殖民港,与其选择毫无基础的佐世保湾,倒不如索性攻占长崎,拿下这个现成的贸易港。 长崎港距离佐世保湾不过百里,港湾的自然条件也不差,而且在经过了六七十年的开发建设之后,人口规模和港口设施都很符合海汉的要求。 通过观察平户港的现状,海汉军基本便可以推测出平户藩的恢复进展。平户藩的崛起与平户港的繁荣息息相关,只要无法继续通过海上贸易获取财富,平户藩的军事实力也就很难再恢复到之前的水平了。 如今平户藩还能让海汉感兴趣的就只剩下两件事,一是田川七左卫门的下落,二是平户藩与满清之间的交易到了何种程度。不过这两件事大概也只有先抓到田川介这类重要人物,才能查明其中内情。 而追查这两件事并非王汤姆此行的主要任务,只要确认平户藩短期内无法再对海汉形成实质性的威胁就可以了。对未知地域的探索,在王汤姆看来要远比在这里跟平户藩的残余势力纠缠更为重要。 与平户岛仅隔着一道狭窄海峡的九州岛,是日本的第三大岛,面积达三万多平方公里,比海南岛的面积还稍大一些。九州岛东边分别与本州岛和四国岛相邻,岛上有筑前、筑后、丰前、丰后、肥前、肥后、日向、萨摩、大隅九国,故而被称为九州岛。被海汉军打得元气大伤的平户藩,便是属于肥前国的领地。 1633年海汉刚占领了舟山,便由陈一鑫率领一支船队北上对九州岛附近海域进行了侦察。当时一方面是要探明倭寇老巢,另一方面也对大明与日本间的海上贸易航线作一次实地考察。 九州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物产,只有平户和长崎两处贸易港算是比较亮眼的存在。而海汉对海外殖民地的选择都有比较严苛的标准,要嘛是地理要冲,如星岛、香港、澎湖等地,要嘛有高价值的物产,如山东福山铜矿、安南黑土港煤矿、台湾金瓜石金矿等,要嘛是条件极佳的天然良港,如马尼拉、金兰港等。 以这几项标准来衡量九州岛,显然都不太合乎海汉的要求。硬要说起来也只有最后一点勉强能够得着军方的标准——位于九州岛西海岸的佐世保湾,是一处非常适于建立海军基地的所在。军方对这地方前后做过两次实地考察,结论都认为海汉今后如果要在日本建立军事基地,那么这里可以作为首选地点。 不过佐世保湾的短板也非常明显,其所在的位置并不是地理要冲,而是位于整个日本国土的最西端,在这里建立基地难以有对千里之外的京都、江户这些重要城市产生影响。而且当地没有多少常驻人口,开发建设阶段需要从外地迁入大量劳动力,这对于讲求性价比的海汉来说就有点不值了。 海汉高层还有一种观点,如果将来真要在九州岛建立殖民港,与其选择毫无基础的佐世保湾,倒不如索性攻占长崎,拿下这个现成的贸易港。 长崎港距离佐世保湾不过百里,港湾的自然条件也不差,而且在经过了六七十年的开发建设之后,人口规模和港口设施都很符合海汉的要求。 正文 第2353章 申学义昨日听王汤姆解释了鸟取沙丘的成因,也对这事上了心,从千代川河口出发后便花了更多的时间在甲板上观察海岸,想看看是否真如王汤姆所说那样,这种独特的景象只在鸟取这个地方才能看到。 但王汤姆所讲述的地理知识早就超出了这个时代的水平,在日本这种降水丰富的地理环境下,能在海边形成大面积的沙丘是极其罕见的状况。整个日本除了这里之外,还有另一处位于本州岛北端的猿之森沙丘,面积比这鸟取沙丘还要大七八倍。不过那处沙丘并不在王汤姆规划的航线上,所以申学义肯定是不可能在这趟行程中见到其他地方出现这样的特殊地貌了。 从鸟取沙丘东行二百里,舰队驶入了名为若狭湾的海湾,这个宽逾百里的巨大海湾内又包含着若干小型海湾,其间散布着许多临海渔村和小镇。 王汤姆制定的航线没有直接跨过若狭湾,而是向南转进了海湾,显然是要去探寻海湾内的某处地方。 吸引王汤姆的当然不会是那些临海渔村,而是又一处风貌独特的景点。在若狭湾西侧海岸,座落着与松岛、宫岛并称为日本三景的天桥立。由于另外两处景点都不在这次行动的航线上,既然有机会路过此处,王汤姆当然也想见识一下这里的独特风景。 在名为宫津湾的小海湾内,自北向南延伸在海面上的一条狭窄沙洲,形状如同向天上斜伸而去的一道桥梁,故被命名为天桥立。这道沙洲长有七八里,最宽处却仅有三十来丈,沙洲上生有数千棵黑松,风景十分秀美。 天草四郎以前也没来过此处,不过他倒是听说过有关这里的神话传说,便也说与了下船登岸游览的众人。据说此地是男神伊邪那歧架在空中的浮桥,后来浮桥垮塌掉落人间,变成了天桥立的独特景观。 这样的传说当然听听就好,就算王汤姆没有解释这种景象的成因,其他人也能看出这地方分明是由海潮、风力等因素作用下在海中堆积出来的细长沙滩,跟神祇的法力应该没什么关系。 “这个地方……已经是在日本京都府境内了。”王汤姆缓缓说道:“往西南方向一百五十里,就是日本京都所在。” “一百五十里?那很近啊!”申学义听到这个消息,不禁有些蠢蠢欲动。 王汤姆笑了笑到:“这里与京都之间全部是山区,直线距离一百五十里,真正路程要翻倍都不止。” 王汤姆当然很明白申学义这种“搞事情”的心态,他肯定认为如果能在京都这样的地方展示一下海汉的武力,或许会对日本今后对待海汉的态度起到一定的影响。但要深入到内陆这么远的地方,王汤姆可不打算去冒这样的风险。况且如今日本已经进入了幕府统治时期,权力中心也由京都东迁至江户,对京都动手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 花了半天时间欣赏完天桥立的自然风光,舰队继续向东行进。从若狭湾开始,本州岛的海岸便折转向北,往高纬度的方向延伸而去。 向北进行两百里后,便到达了能登半岛,这是本州岛在日本海一侧面积最大的半岛,这里的物产以珍珠、漆器和海参最为著名。不过对于王汤姆来说,这些东西的吸引力远不如漂亮的自然人风光,没有为此耽误行程的必要。 舰队绕过能登半岛,往东北方向的新潟行进。新潟这个地方也有王汤姆感兴趣的东西,所以他打算花一点时间在这里稍作停留。 王汤姆所在意的东西并不是新潟本地的物产,甚至都不在本州岛上,而是距离新潟海岸六十多里的佐渡岛上。 佐渡岛是日本第六大岛,面积达八百多平方公里,南北两侧分别是大佐渡山和小佐渡山,两道平行山脉之间是国仲平原,平原上河流众多,非常适合栽种水稻之类的农作物。 王汤姆关注这个地方的原因,当然不是为了采购岛上出产的粮食,他之所以要率领舰队造访这个地方,是因为岛上有一种特别的矿产。 1601年,岛上有人发现了金矿,然后佐渡岛便被幕府将军德川家康指定为幕府领地,开始开采岛上的金矿。据王汤姆所掌握的资料,在十七世纪的开采高峰期,佐渡金矿的产量很可能是当时的世界第一。而岛上的金矿前前后后开采了近四百年,才终于因为矿脉枯竭而停下来。而且这地方是金银都有,资料记载这地方总共被开采出了七十多吨黄金和两千多吨白银,称其为金银岛也不为过。 这是何等巨大的一笔财富,王汤姆当然不能对此视而不见,若是离得远也就罢了,既然这趟行程要从佐渡岛附近经过,那他当然是要来看看这个为幕府提供了大量财富的地方。 佐渡岛东北、西南两侧分别有两津湾、真野湾两大海湾,来往佐渡岛的船只都是在这两处海湾内停泊。不过王汤姆不打算太过招摇地闯入佐渡岛,所以指挥船队驶往了真野湾以北的某处海岸。 当然他选择这个目的地的原因还有一个,这处海岸离地图上标记的佐渡金矿仅有几里远,王汤姆认为或许能够去到近处观察一下目前的开采状况,用以评估海汉在这里采取行动的可能性。 从地理上来说,这里的确距离海汉控制的区域太过遥远,与朝鲜半岛南端的济州岛都有两千多里的航程。海汉要想控制住这个地方,难度其实非常大,所以王汤姆造访佐渡岛倒也没有抱着必得之心,只是想看看这里的实际状况。 要是德川幕府对这里管辖不善,疏于防范,让王汤姆觉得有机可趁,那他也不介意采取一些行动来为海汉争取利益。 但幕府对这里的开发力度要远远超乎了王汤姆的想象,在距离那处海岸还有数里的时候,王汤姆便从望远镜里看到那里建有码头,并且有数艘帆船停靠在岸边。想要不惊动任何人就从那里上岸,显然是不太可能了。 “将军,那里虽然有码头,但看样子并没有像样的岸防工事,我们直接靠岸就是。如果有人试图阻挡,我们便开炮轰击,强行登陆,想来这岛上的守军也打不过我们。” 王汤姆犹豫之际,申学义已经在旁边提出了建议。王汤姆笑了笑,心说这家伙还真是好战,连来这里的真正目的都还不清楚,就打算要动武了。 “你知道我们来这里找什么吗?”王汤姆故意问道。 申学义猜测道:“莫非是平户藩的田川氏逃到这里躲起来了?” 王汤姆摇摇头道:“这里离平户藩快两千里了,田川介就算要躲,也不会躲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申学义想了想才道:“那在下懂了,岛上必定有非常值钱的宝藏,将军欲出兵将其夺走。” 王汤姆先点头,又摇头道:“有宝藏没错,但我却没办法靠武力手段把东西抢走。” 申学义脸上显露出迷惑的神色,显然不明白这里还有什么力量能够挡得住海汉军的武力手段。 “天草四郎,你来告诉他答案吧。”王汤姆也懒得跟他多费口水了,便让天草四郎这个日裔军官来解答。 天草四郎当然很清楚佐渡岛的特殊之处,当下便对申学义道:“这岛上有金银矿藏,是幕府最重要的财源之一,这下懂了吧?” 申学义恍然大悟,这埋在地下的矿产当然没法抢走,要抢也就只能连这整个岛都一起抢下来。但他先前看过海图,这个岛差不多有半个济州岛大小了,海汉军要把这里打下来,那得迁来多少移民,驻扎多少军队在这里才能实现长期占领? 起码眼下这支舰队肯定做不到这一点,就算能打上岸去,也顶多是捞一笔就跑,很难在这里长期驻守。 申学义能想到的这些因素,王汤姆当然早就考虑过了。在这里实施一次武装登陆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甚至可以按照地图上的标识,沿着海岸上的那处山沟一路摸到山里开采中的矿场,应该还能在矿场抢到一些金银。但这样做的收益有限,却会彻底得罪德川幕府,这就未必合乎海汉的长期利益了。 在海汉对东北亚地区的规划中,满清才是首要目标,日本目前并不在武力打击对象的名单上。之前针对平户藩的军事行动,海汉也并未打算让战事升级,而是很谨慎地将打击范围控制在平户藩之内。 之所以采取这样的措施,一方面是海汉军在东北亚地区部署的兵力有限,没办法同时开辟多个战场;另一方面海汉与日本幕府之间并不存在根本上的利益冲突,与其通过耗资巨大的战争来夺取日本的财富,倒不如通过贸易手段将其逐渐纳入到海汉构建的体系当中,以工业国对农业国的贸易剪刀差来收割日本的财富。 如果能够将日本也培养成海汉工业品的销售市场之一,长期来看会带给海汉的收益是发动战争所不能比拟的,这一点早就已经在大明、安南等国得到了极好的验证。 日本列岛山多地少,又没多少有价值的物产,但金银却是不缺,作为贸易对象也不用担心幕府会像朝鲜那样,需要向其提供赊账甚至借款才能达成交易。 而且江户时代的日本以幕藩体制为政体,统治地方藩国的大名都是半独立状态,非常容易形成军备竞赛的氛围,到时候海汉产的军火极有可能会在日本成为畅销商品,市场潜力不容忽视。 鉴于这样的考量,王汤姆也不便在此次行动中冒然使用武力手段。最后的解决办法,便是放下小船,送天草四郎上岸,看看能不能凭借他的日裔身份从本地打探到一些消息。 当然这种任务也有一定的风险,海汉舰队已经在海上显露了身形,要是岛上的人认为天草四郎是打探军情的奸细,那他可能就会有去无回了。 不过天草四郎倒是十分镇定地领了任务,乘坐小艇去往岛上。他到了岛上之后没有待太长时间,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便乘坐小艇回到了船上。 “这里的人非常谨慎,能在佐渡岛停靠的船只,都必须要有幕府的特别通行令才行。岛上不会允许我们的船靠岸,也不会向我们提供任何补给,如果我们不想被视作入侵者,就只能离开这里。” 天草四郎回到船上之后,便将自己上岸后所了解到的信息汇报给了王汤姆。 这样的情况其实也在情理之中,既然这地方是幕府的主要财源之一,那么对这里实施严格的管制措施也很合理。要是不管什么船都能在佐渡岛停靠,不管什么人都能自由进出岛屿,那这岛上开采出来的金银很可能会以各种稀奇古怪的方式流失出去。 海汉在台北鸡笼港附近开采中的金瓜石金矿,管理方式其实也与这佐渡岛大同小异,甚至某些方面更为严格,所以王汤姆倒也能够理解这里的做法。 眼看已经到了地方,却不得其门而入,这让王汤姆也不免有些失望。只是在下属面前,他不会将这样的情绪表露在脸上。 “以后再找机会来拜访这个地方吧。”王汤姆最后决定还是以平和的态度来对待此事,抓紧时间继续上路。虽然未能探明岛上金矿的开采情况有些遗憾,但这本来也只是航程中顺带造访的地点之一,并不算是此次行动的任务内容,所以他对此也没有太大的执念,去不了就果断放弃了。 舰队从新潟继续往北航行了三天,经山形、秋田、青森,终于抵达了本州岛的北端津轻海峡。跨过这道宽几十里的海峡继续往北,便是此时已经被白雪覆盖着的北海道了。而如果经由津轻海峡往东航行,便会由日本海进入到太平洋海域。 正文 第2354章 津轻海峡虽然在地图上只是本州岛与北海道之间一道不算太宽的缝隙,但舰队来到这一区域之后,似乎立刻就进入到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中,在昼夜不停的雨夹雪作用下,气温急剧下降,白天气温就已经在零度以下,到夜间更是还要低个七八度。而在甲板上值守的水兵们不得不面对凌冽的海风,所以体感温度还会更低一些。 好在王汤姆出发前便对这样的状况有所准备,除了缩短水兵们的当班时间,加快换防频率之外,水兵们配发的冬季被服也是为这次行程而准备,都具备了比较强的御寒能力。 皮靴、棉裤、皮袄、棉帽、手套,外面再罩上一件油布雨衣,便是此时水兵们的标准配置,将身体裸露在外的部分减少到了最低程度。虽然这样的穿着会让人变得臃肿不便,但至少能够保证他们不会在眼下这种低温环境中被冻伤。 申学义作为军事观察员,与海汉军官享受同等待遇,所以也领到了一套这样的个人装备。他仔细看过这些被服,质量似乎比他自行准备的还更好。而这样的御寒衣物,舰队每个人都有一套,可想而知置办这些东西的花销有多大,这也让申学义对海汉的财大气粗有了更为直观的认识。 舰队目前所在的位置,距离朝鲜最东端的海岸已超过一千五百里,中间隔着整片日本海。但津轻海峡的纬度实际上与朝鲜北部的平安道、咸镜道相差无几,所以对申学义来说,这里的气候与国内北方差不多,倒是还在尚能适应的范围内。 不过与海汉军的单兵御寒装备相比,驻扎在北方国境上的朝鲜军就实在太寒酸了,要是能有同等质量的御寒装备,申学义觉得北方边境也不至于会被清军随随便便攻破了。在船上闲着无事,申学义便向王汤姆打听这些装备的采购情况,看看是否能让本国军队也逐步换装这样整套的御寒衣物。 “这些冬季装备,大部分都是在山东向大明商人订购,一套单兵装备算下来,大概得花二十两银子以上,不过花这钱来保证部队在这个季节仍然具备应有的战斗力,我们觉得还是很划算的。如果贵国有意采购这些装备,那我们很乐意帮忙牵线搭桥。”王汤姆很坦率地向申学义作了说明。 海汉军这些御寒装备所用的棉花、棉布、牛羊皮等等,绝大部分都是产自华北和华中地区。为了节省人工,海汉军干脆便将被服制作也一并外包出去,通过大明商人直接采购成品。由于海汉军对军用物资的要求较高,这些装备的采购价自然也不会太低。别说是朝鲜了,就算大明也少有部队能够达到这样的装备水平。 申学义一听这价钱便暗暗打了退堂鼓,心知以自家的财政状况,短期内都不太可能在军中推广这种做法,顶多也就只能给各级军官配发这些装备。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津轻海峡虽然在地图上只是本州岛与北海道之间一道不算太宽的缝隙,但舰队来到这一区域之后,似乎立刻就进入到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中,在昼夜不停的雨夹雪作用下,气温急剧下降,白天气温就已经在零度以下,到夜间更是还要低个七八度。而在甲板上值守的水兵们不得不面对凌冽的海风,所以体感温度还会更低一些。 好在王汤姆出发前便对这样的状况有所准备,除了缩短水兵们的当班时间,加快换防频率之外,水兵们配发的冬季被服也是为这次行程而准备,都具备了比较强的御寒能力。 皮靴、棉裤、皮袄、棉帽、手套,外面再罩上一件油布雨衣,便是此时水兵们的标准配置,将身体裸露在外的部分减少到了最低程度。虽然这样的穿着会让人变得臃肿不便,但至少能够保证他们不会在眼下这种低温环境中被冻伤。 申学义作为军事观察员,与海汉军官享受同等待遇,所以也领到了一套这样的个人装备。他仔细看过这些被服,质量似乎比他自行准备的还更好。而这样的御寒衣物,舰队每个人都有一套,可想而知置办这些东西的花销有多大,这也让申学义对海汉的财大气粗有了更为直观的认识。 舰队目前所在的位置,距离朝鲜最东端的海岸已超过一千五百里,中间隔着整片日本海。但津轻海峡的纬度实际上与朝鲜北部的平安道、咸镜道相差无几,所以对申学义来说,这里的气候与国内北方差不多,倒是还在尚能适应的范围内。 不过与海汉军的单兵御寒装备相比,驻扎在北方国境上的朝鲜军就实在太寒酸了,要是能有同等质量的御寒装备,申学义觉得北方边境也不至于会被清军随随便便攻破了。在船上闲着无事,申学义便向王汤姆打听这些装备的采购情况,看看是否能让本国军队也逐步换装这样整套的御寒衣物。 “这些冬季装备,大部分都是在山东向大明商人订购,一套单兵装备算下来,大概得花二十两银子以上,不过花这钱来保证部队在这个季节仍然具备应有的战斗力,我们觉得还是很划算的。如果贵国有意采购这些装备,那我们很乐意帮忙牵线搭桥。”王汤姆很坦率地向申学义作了说明。 海汉军这些御寒装备所用的棉花、棉布、牛羊皮等等,绝大部分都是产自华北和华中地区。为了节省人工,海汉军干脆便将被服制作也一并外包出去,通过大明商人直接采购成品。由于海汉军对军用物资的要求较高,这些装备的采购价自然也不会太低。别说是朝鲜了,就算大明也少有部队能够达到这样的装备水平。 申学义一听这价钱便暗暗打了退堂鼓,心知以自家的财政状况,短期内都不太可能在军中推广这种做法,顶多也就只能给各级军官配发这些装备。 津轻海峡虽然在地图上只是本州岛与北海道之间一道不算太宽的缝隙,但舰队来到这一区域之后,似乎立刻就进入到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中,在昼夜不停的雨夹雪作用下,气温急剧下降,白天气温就已经在零度以下,到夜间更是还要低个七八度。而在甲板上值守的水兵们不得不面对凌冽的海风,所以体感温度还会更低一些。 好在王汤姆出发前便对这样的状况有所准备,除了缩短水兵们的当班时间,加快换防频率之外,水兵们配发的冬季被服也是为这次行程而准备,都具备了比较强的御寒能力。 皮靴、棉裤、皮袄、棉帽、手套,外面再罩上一件油布雨衣,便是此时水兵们的标准配置,将身体裸露在外的部分减少到了最低程度。虽然这样的穿着会让人变得臃肿不便,但至少能够保证他们不会在眼下这种低温环境中被冻伤。 申学义作为军事观察员,与海汉军官享受同等待遇,所以也领到了一套这样的个人装备。他仔细看过这些被服,质量似乎比他自行准备的还更好。而这样的御寒衣物,舰队每个人都有一套,可想而知置办这些东西的花销有多大,这也让申学义对海汉的财大气粗有了更为直观的认识。 舰队目前所在的位置,距离朝鲜最东端的海岸已超过一千五百里,中间隔着整片日本海。但津轻海峡的纬度实际上与朝鲜北部的平安道、咸镜道相差无几,所以对申学义来说,这里的气候与国内北方差不多,倒是还在尚能适应的范围内。 不过与海汉军的单兵御寒装备相比,驻扎在北方国境上的朝鲜军就实在太寒酸了,要是能有同等质量的御寒装备,申学义觉得北方边境也不至于会被清军随随便便攻破了。在船上闲着无事,申学义便向王汤姆打听这些装备的采购情况,看看是否能让本国军队也逐步换装这样整套的御寒衣物。 “这些冬季装备,大部分都是在山东向大明商人订购,一套单兵装备算下来,大概得花二十两银子以上,不过花这钱来保证部队在这个季节仍然具备应有的战斗力,我们觉得还是很划算的。如果贵国有意采购这些装备,那我们很乐意帮忙牵线搭桥。”王汤姆很坦率地向申学义作了说明。 海汉军这些御寒装备所用的棉花、棉布、牛羊皮等等,绝大部分都是产自华北和华中地区。为了节省人工,海汉军干脆便将被服制作也一并外包出去,通过大明商人直接采购成品。由于海汉军对军用物资的要求较高,这些装备的采购价自然也不会太低。别说是朝鲜了,就算大明也少有部队能够达到这样的装备水平。 申学义一听这价钱便暗暗打了退堂鼓,心知以自家的财政状况,短期内都不太可能在军中推广这种做法,顶多也就只能给各级军官配发这些装备。 津轻海峡虽然在地图上只是本州岛与北海道之间一道不算太宽的缝隙,但舰队来到这一区域之后,似乎立刻就进入到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中,在昼夜不停的雨夹雪作用下,气温急剧下降,白天气温就已经在零度以下,到夜间更是还要低个七八度。而在甲板上值守的水兵们不得不面对凌冽的海风,所以体感温度还会更低一些。 好在王汤姆出发前便对这样的状况有所准备,除了缩短水兵们的当班时间,加快换防频率之外,水兵们配发的冬季被服也是为这次行程而准备,都具备了比较强的御寒能力。 皮靴、棉裤、皮袄、棉帽、手套,外面再罩上一件油布雨衣,便是此时水兵们的标准配置,将身体裸露在外的部分减少到了最低程度。虽然这样的穿着会让人变得臃肿不便,但至少能够保证他们不会在眼下这种低温环境中被冻伤。 申学义作为军事观察员,与海汉军官享受同等待遇,所以也领到了一套这样的个人装备。他仔细看过这些被服,质量似乎比他自行准备的还更好。而这样的御寒衣物,舰队每个人都有一套,可想而知置办这些东西的花销有多大,这也让申学义对海汉的财大气粗有了更为直观的认识。 舰队目前所在的位置,距离朝鲜最东端的海岸已超过一千五百里,中间隔着整片日本海。但津轻海峡的纬度实际上与朝鲜北部的平安道、咸镜道相差无几,所以对申学义来说,这里的气候与国内北方差不多,倒是还在尚能适应的范围内。 不过与海汉军的单兵御寒装备相比,驻扎在北方国境上的朝鲜军就实在太寒酸了,要是能有同等质量的御寒装备,申学义觉得北方边境也不至于会被清军随随便便攻破了。在船上闲着无事,申学义便向王汤姆打听这些装备的采购情况,看看是否能让本国军队也逐步换装这样整套的御寒衣物。 “这些冬季装备,大部分都是在山东向大明商人订购,一套单兵装备算下来,大概得花二十两银子以上,不过花这钱来保证部队在这个季节仍然具备应有的战斗力,我们觉得还是很划算的。如果贵国有意采购这些装备,那我们很乐意帮忙牵线搭桥。”王汤姆很坦率地向申学义作了说明。 海汉军这些御寒装备所用的棉花、棉布、牛羊皮等等,绝大部分都是产自华北和华中地区。为了节省人工,海汉军干脆便将被服制作也一并外包出去,通过大明商人直接采购成品。由于海汉军对军用物资的要求较高,这些装备的采购价自然也不会太低。别说是朝鲜了,就算大明也少有部队能够达到这样的装备水平。 申学义一听这价钱便暗暗打了退堂鼓,心知以自家的财政状况,短期内都不太可能在军中推广这种做法,顶多也就只能给各级军官配发这些装备。 正文 第2355章 王汤姆当下无法确定这松前公广是真不知道海汉,还是故意如此表现来套自己的话,出于谨慎考虑,他便尽量以平实的语气介绍了一下海汉的情况。王汤姆将海汉描述为一个专注经营海上贸易的国家,并且已经与东亚各国建立起了良好的贸易关系。至于海汉在军事方面的扩张,王汤姆则是全然没有提及,以免引发对方的敌意。 松前公广对于王汤姆所提及的跨国贸易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便向他询问具体的贸易内容。 王汤姆虽然是军方高官,但对贸易方面的事务倒也不是完全陌生,海汉有哪些在国际贸易中颇受欢迎的商品,他也是比较清楚的。不过这北海道的需求可能会跟大陆国家有所区别,所以王汤姆也对此有所准备。 这趟出行的目的虽是探查未知地域,性质偏重于军事领域,但王汤姆在从大同江出发时也让货船装了一些海汉出产的商品,以便用贸易的名义造访途中遇到的港口。 “藩主大人,我准备了几样小礼物,都是我国出产的商品,还请笑纳。我们还有一些商品装在船上,如果藩主大人有兴趣,回头可以让人送一些样品过来。” 王汤姆做个手势,天草四郎立刻将特地带过来的一个藤箱交给了松前氏广。 松前氏广接过箱子,回到他父亲身前打开,松前公广看过之后,脸色却是有些疑惑。箱子里有一个扁扁的小纸盒,一盏铜座玻璃灯,还有一本封面有《唐宋三百首》字样的书籍。 王汤姆早有预料,便又说道:“藩主大人可否允许让我手下为您示范如何使用。” 松前公广欣然应允,天草四郎便上前从箱子里取出那盏玻璃灯,打开一个小小机关,将玻璃灯罩取下,然后又取出那个小纸盒,用手轻轻一推,原来里面是装着数十根小木棍,他抽出一根在纸盒侧面一擦,小木棍一下子便燃烧起来,让松前父子俩都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天草四郎拿着这小木棍点燃灯芯,然后呼口气吹灭木棍上的火焰,将灯罩罩回到底座上,那火苗不受周围空气扰动,燃烧得极为平稳。 天草四郎操作完毕,然后用简洁的语言介绍了如何用油灯上的拨轮调节灯芯长短,如何打开机括,给底座下方的玻璃油壶加油和换芯。解说完毕,他又请松前公广翻开那本《唐宋三百首》,看看这油灯的照明是否明亮清晰,足以用于阅读。 火柴、油灯,这些东西的原理并不复杂,但却是海汉工业技术的体现,绝非这个时代的竞品可比。这玻璃风罩和油壶,以及油灯上的机械构造,在松前父子看来都是十分精巧,而可以轻松点火的火柴,更是让他们觉得十分方便。 虽然此时是白天,但松前城安排会面这间大屋里的采光却很一般,这盏油灯点燃后倒是颇显明亮。松前公广翻开那本《唐宋三百首》,果然觉得上面的字迹分外清晰。 这当然并不完全是油灯的作用,这本《唐宋三百首》是三亚的印刷厂以目前最为先进的金属活字拍板和上等油墨印刷,加之使用了为此开发的专用印刷纸张,其清晰度肯定是远远胜过了目前这个时代常见的雕版、木活字、瓷活字等印刷术。 如果是经常有机会接触到印制书籍的人,大概立刻就能察觉出这本书籍在用料和印刷技术方面的不一般,但松前父子俩显然不在此列,他们都下意识地认为这种良好观感是由玻璃油灯提供的照明带来。 松前公广通过天草四郎向王汤姆提问,这些东西是否都属于海汉出售的商品,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立刻表示愿意再花钱购买一些油灯和火柴,并且准备进一步了解一下海汉船队带来的其他货物。至于书籍嘛,显然不在他的兴趣范围之内。 不过王汤姆倒无所谓,海汉向国外出售书籍的主要目的是从文化层面增强对外影响力,利润是在其次,很多书籍根本就不赚钱,甚至还需要动用专项资金补贴。他选书当礼物,本就不是为了卖书,纯粹只是想展示一下油灯的照明效果,顺便表明自己此行的善意而已。 至于军火这类性质特殊的商品,王汤姆并没有打算在一开始就拿出来,以免让对方心生疑虑。 而对于松前藩来说,由于地处偏远,愿意来这里进行贸易的商人其实并不多,冬季来这冰天雪地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这支来自海汉国的船队如果是抱着贸易的目的来到这里,真就算得上是稀客了。 当然了,松前公广如果想要长期保持这份来之不易的贸易关系,光是花钱买海汉运来的商品肯定不够,他也得拿出让海汉人感兴趣的土特产才行。 松前藩所在的道南地区几乎都是山地,能用于农业耕作的区域极为有限,耕地基本都用来种粮了,而粮食显然不会成为吸引海汉人千里迢迢来这里贸易的原因。但松前藩垄断了日本与阿伊努部族之间的贸易,倒也有一些特别的存货。 “我们的仓库里有各种毛皮,鹿皮、熊皮、狐皮……还有很多从山里收获的好东西,如果你们感兴趣,可以让我儿子带你们去选一选。” 松前公广能够拿出来交易的东西的确不多,基本上都是来自阿伊努部族。这些东西一般要等到夏末秋初,再设法运到江户去出售。不过江户能消费这些毛皮山货的有钱人终究规模有限,所以松前城的仓库中也还有许多存货。 王汤姆一听,自然是有兴趣看看松前藩的存货。这些毛皮可不是随便哪里都能弄到的土特产,如果能够大批购入,运费已经是算进了军费开支里,这买卖起码肯定不会亏本。 为了进一步商谈交易内容,松前公广便邀请王汤姆留下来共进晚餐。只是受本地物产所限,这顿晚餐可够不着宴席的标准,在王汤姆看来就是家常水平,甚至还比不了他在船上吃的军官餐。看着端上桌的碗碟不少,但每一份食物也就两口下肚的份量,而且大部分都是海鲜,只能填个半饱。 当然吃饭是次要的,主要目的还是在于双方拉近一下关系,顺便讨论交易方式和内容。 当晚海汉舰队便在松前城附近的海岸停靠休整,水兵们被允许轮流上岸活动,但不得主动接近松前城,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这虽然是让很多想去松前城附近区域见识一下日本风情的水兵颇感失望,但军令如山,也没人敢于违反禁令。 王汤姆一行吃过晚饭之后便回到了海边的临时驻地。对于今天与松前公广接触的结果,王汤姆还是比较满意的。他其实并不指望靠着这一趟拜访就能与松前藩达成稳固的贸易关系,像松前藩这么远的地方,如果没有极为丰厚的收益,很难驱动海汉的商人们主动来这里从事贸易活动。 至于松前藩能提供的那些毛皮山货,虽然都是好东西,但其价值也远远没有高到能让外国商人无视运费的程度。王汤姆顺路收一次货肯定不亏,反正不用考虑运费成本,但如果要让海汉商人们专程从定海港之类的地方航行几千里过来,那运回大明或者海汉的转卖价格恐怕要定得极高才能保本。 而除开这些,松前藩似乎就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能拿得出手了,而且这地方没有矿藏,没有适合建立殖民港的土地,没有大量常驻人口,对海汉来说确实不具备太高的战略价值。根据王汤姆的观察,松前藩财力人力物力都极为有限,连成为海汉贸易伙伴的资格都还欠奉,也只能先做笔小买卖建立关系,或许今后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不过除了贸易谈判之外,王汤姆倒是有一个特别的收获。他在与松前公广会谈时表示还将继续往北航行,希望能从本地聘请一名知悉北方环境的向导,松前公广欣然答应下来,并让他儿子松前氏广帮忙安排此事。 离开松前城的时候,王汤姆才了解到这里的民众除了从本州岛迁来的日本人之外,也不定期会有一些来自北方地区的阿伊努人,带着各种货物来这里进行交易。有一些人阿伊努人认为松前藩的生活环境相对更为宜居,便会在这边逗留很长时间。 入冬之后,陆上交通不便,所以一些已经抵达松前藩的阿伊努人会在这边等到开春之后再离开。如果海汉人想找向导,那肯定会有阿伊努人愿意搭乘顺风船离开这里返回故乡。 果然负责办理此事的松前氏广没有花太大的力气,便给王汤姆找来了两个阿伊努人向导。这两人布袍外面裹着厚厚的兽皮,各背有一副土制弓箭,最惹人注目的是他们都留着长逾半尺的大胡子,样貌的确跟东亚人种有着明显差异。 这两人自称是叔侄俩,秋天的时候从北方搭乘松前藩的商船来到这里,把部族收集的各种山货卖给松前家族,打算等冬天过去之后,在这里采购一些日用品,再找机会搭船回去。 这两人因为常年与松前藩做买卖,因此也会说日语,并且熟悉北海道西海岸的风土人情。天草四郎与其沟通之后,确认交流没有问题,王汤姆便定了让这二人充当后续行程的向导。 不过出发之前,还是得先完成与松前藩的交易。第二天一早,松前藩的家臣便送了五大车的各种货物,大大小小的毛皮加在一起得有一千来张。刚刚被聘用过来的阿伊努叔侄二人,便立刻上岗充当技术顾问帮忙验货。 这其实也是没办法的事,王汤姆手下都是水兵,几乎没有类似猎户出身这种熟悉野兽毛皮和各种山货的人,远不如这两个阿伊努人内行。这个差事,天草四郎许给他们一百斤大米,两人便立刻将海汉人视作了临时效忠对象。 在他们的挑挑拣拣之下,最后选了三车货物出来,然后与松前藩选好的海汉货计价折抵。卖给松前藩的货物除了火柴、玻璃油灯之类的高级日用品之外,主要便是铁制农具和炊具。 这些铁制品对于松前藩来说非常实用,毕竟在松前藩的辖区内没有铁矿,他们要购置大量铁制品就得去本州岛的大城市才行,算上中间费用可要比海汉人提供的铁制品贵多了。 海汉的铁制生活用品大多已经采用了工业化的生产方式,生产成本较传统的铁匠作坊要低得多,即便是从遥远的南方运来,扣除运输成本也仍有微薄的利润。这些铁制用品在大明和朝鲜都极为畅销,看来到了日本也不会例外。 而两个阿伊努人见到海汉交易给松前藩这么多铁器,当下眼睛都看直了,急忙连比带画地向天草四郎表示,留一些铁器给他们的部族,他们可以提供比松前藩更为优厚的交易条件,甚至希望把他们的工钱也换成铁器结算。 对于缺乏冶炼技术的阿伊努人来说,铁器算得上是十分宝贵的稀缺资源,如果能够为部族搞到大批铁器,这叔侄俩可就立下大功了。 天草四郎立刻将这个情况做了汇报,王汤姆听后也有些哭笑不得,早知如此,他又何必向松前藩买这么多货物,直接找供应源头的阿伊努人交易,没有中间商吃差价,岂不是更加划算。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拿海汉的商业信誉当儿戏,已经答应松前藩的交易肯定还是得完成。反正也不会亏钱,无非只是赚得少点而已。 不过好在这趟出来的船多,每条船上都还有不少这样的货物充当压舱物,也不用担心没东西跟阿伊努人做交易。当下王汤姆便让天草四郎安抚那二人,让他们先好好做事,等这趟差事办完之后,便送他们一人一口铁锅作为酬劳。 正文 第2356章 王汤姆探究未知事物的兴趣很快便从大海转移到了阿伊努人身上,他对阿伊努人的“原生态”生活方式很感兴趣,便让天草四郎充当翻译,向这叔侄俩了解有关阿伊努部族的生活状况。 这些居住在北海道、千岛群岛、库页岛和勘察加地区的原住民,到底是从何时由何处迁入这一地区,即便到了后世也是众说纷纭,没有一个确切的定论。但阿伊努人的生活方式显然要比同时代的东亚人种更为原始,他们在目前这个时期都还没有进入到农耕社会,这甚至还比海南岛上的黎苗族裔更为落后,顶多跟台湾岛上的土著部落差不多。 阿伊努人有自己的独立语言,而且与日语有着明显的不同。王汤姆以前看过相关的资料,据说阿伊努语与爱斯基摩人和印第安人所使用的语种非常相似。但这叔侄俩提及的民间故事和叙事诗经由天草四郎翻译后仍然晦涩难懂,很难通过这些线索推断出他们的祖先到底来自哪里。 王汤姆认为阿伊努人没能发展出农耕技术的原因之一,是因为该族群常年生活在高纬度的苦寒地带,远离了同时代的先进文明,所以一直没有培育出适应其生活环境的粮食作物,只能停留在以渔猎为生的原始社会阶段。 落后的生产力,让阿伊努人没办法在这一地区建设起城市规模的聚居点,更不用说成立国家了。所以阿伊努人至今仍是以部族的形态散居各地,没有一个统一的社会体系可言。而这种松散的社会形态,自然无法与已经进入封建社会很久的日本相抗衡,松前藩的出现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数百年里,原本属于阿伊努人的地域会被外部势力一点一点蚕食掉,最终这个人种还是会慢慢走向衰落和消亡。 这个历史趋势不太可能因为海汉的介入而发生改变,除非海汉能向阿伊努人提供农业援助,帮助他们把北海道东部的临海平原建设成大粮仓。 海汉当然不会去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毕竟阿伊努人与外界的接触不多,文化水平几近于零,想将其训练为掌握一定农业生产技术的劳动力也会极为不易,或许要付出几代人的时间才会有明显成效,那显然不会是执委会愿意接受的前景。 舰队离开松前城之后,便沿着北海道西海岸继续往北行进。那两叔侄得了好处,倒是颇为尽职,不管天气是否恶劣,一直轮流在旗舰的甲板上值守,保证能够随时向舰队提供导航所需的信息。 不过他们所提供的信息并不是像水手一样,能够明确掌握自己所处的方位和前进的方向,而是只能在近岸处才能根据所见到的地形地貌,判断自己所在的位置。他们还会很主动地向天草四郎指出,附近海岸的哪个位置有阿伊努人的村落存在,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导航工作是有价值的。 但根据他们所描述的情况,这些临海的阿伊努村落都没有太大的规模,顶多也就是几百人的部族,这显然也不具备让舰队靠岸停船专程拜访的价值。 两天后舰队到达了积丹半岛,这里的海岸十分陡峭,很多峭壁都是高达百米以上,从船上看到的景色颇为壮丽。很多在船舱里休息的水兵,在听到有风景可看的消息后也纷纷来到甲板上,一同观赏这里的美景。 对于参加这次行动的水兵们来说,这大概是他们行伍生涯中最为轻松的一次远航任务了,至少到目前为止是这样。不用全速赶路,没有战斗任务,途中遇到有美丽风景的地方,王汤姆还会主动让舰队放慢速度,甚至专门停下来上岸欣赏。与其说是一次远征,倒更像是一次休假旅行。 绕过这个半岛之后是跨度达百余里的石狩湾,北海道西海岸面积最大的临海平原便位于这里。这个地方在王汤姆穿越前的时代也非常出名,便是北海道地区最大的城市札幌。 札幌这个地名也是来自于阿伊努语,意为“大的河谷”。不过后世的札幌是在十九世纪后半叶日本统治北海道之后,才开始规划在这个地方兴建都市,眼下这个时代可不会有什么城市座落在此。 按照那叔侄俩的说法,这处平原上有好几个大的部族,总人口应该有好几千了。但即便这里有大片自然条件优越的河谷平原,也还能没有让原住民踏入农耕时代,全然不像后世的札幌,将平原上每一块可供耕作的土地都变成了农田。 虽然这里有不少阿伊努部族,但王汤姆却不想在这里耽搁时间。这些土著顶多能带来一些本地的土特产,然后以物易物换一些海汉的物产,但他们不可能像松前藩那样与海汉进行更有意义的交流,对之后的行程也不会带来太大的助益。所以王汤姆下令不在此处逗留,直接跨过石狩湾继续往北走。 1639年一月底,舰队抵达了北海道北端海岸的宗谷湾,这里也是那对阿伊努叔侄的故乡。据他们所说,松前藩每年会有一两艘商船来到这里,与他们的部族进行交易。 松前藩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地来这里贸易,当然是因为这里的土特产供应量比较大的缘故。就连王汤姆先前在松前藩达成的交易中,其实也有不少东西是出自这个地方。那叔侄俩声称能以更好的条件向海汉供货,倒也不是在吹牛。 不过这些土特产除了他们的劳动成果之外,其实还有一些是来自更北边的库页岛。那里的阿伊努部族更加封闭,缺少与外部世界进行贸易活动的机会,就会跨过海峡来到这个地方,与本地的部族进行一些交易。而本地部族再将其中一部分物品交易给松前藩,相当于是在中间吃个差价。 王汤姆听天草四郎说了这些“内幕”,也觉得这些阿伊努人其实没什么心眼,虽然这种倒买倒卖已经算得上是初级的商人行为了,但他们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也没想过要用这种手段来敛财致富,在面对海汉人的询问时,便毫不掩饰地道出了其中原委。 “安排船送他们上岸,另外再看看他们需要交易什么,给他们一些。”王汤姆没兴趣上岸与这些阿伊努人打交道,便将此事交给了天草四郎办理。 王汤姆现在得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他要决定接下来的行进方向,是跨过宗谷海峡继续向北前往库页岛,还是向东横穿海峡进入鄂霍次克海,沿千岛群岛向东北方向进行,探明勘察加半岛和白令海的航线。 如果要去往勘察加半岛的方向,那王汤姆自然而然就将目标投向了半岛以东的白令海。在白令海南侧的阿留申群岛如同一串珍珠项链分布于勘察加半岛与阿拉斯加半岛之间,项链的另一头便是北美大陆了。 不过在当下这个时代,这些地区都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命名,白令海和白令海峡这些后世耳熟能详的地名,都是来自于丹麦探险家维塔斯·白令,而这位老兄在四十多年后才会出生,等他探明勘察加半岛至阿拉斯加的航路,距今还有足足一百年之久。 这些记录对普通人来说当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也不会有几个人会去考虑这种荒无人烟的苦寒之地会具备什么样的战略价值。 但王汤姆可不是普通人,他是手握大权的高级将领,他所掌握的情报和资源要远远超过了同时代的绝大多数人,这就意味着他可以做到很多常人无法企及的事情——比如说出动一支武装舰队远行数千里去探索未知海域。 王汤姆当年选择参与穿越行动的主要原因之一,便是想回到十七世纪来成就自己的航海梦想,成为被后世敬仰的大航海家。只是来到这个时空之后,虽说在海上的时间着实不少,但真正能让他用于探索新航路和未知海域的时候却并不多。 王汤姆需要指挥海军舰队南征北战,为海汉的对外扩张发挥作用。至于个人的兴趣目标,在如此重大的责任面前,就只能先往后稍稍了。 但这一趟带着舰队出来,的确是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他这些年的遗憾,让他终于得以利用手中的权力为自己做一些特别的事情。 如果王汤姆能带队完成跨越白令海的壮举,那么他就将会成为史书上完成地理大发现的大航海家,由亚洲大陆通往北美大陆的这条北方航线必然将会以他的名字来命名,而相关地区的地名也会变成王汤姆海峡、王汤姆海、王汤姆群岛之类具有特殊纪念意义的名称,这对于一个痴迷航海的人来说将会是何等的殊荣! 当然了,这样的荣誉并不是唾手可得,哪怕王汤姆手上便有白令海、阿留申群岛这些区域的详细地图,进入这种高寒地区的航行依然非常危险。另一个时空的先驱者白令,便是在探索这条航线的过程中病死,与他一同在这个行程中失去生命的还有他船上的另外二十八名水手。 即便这趟出发前准备了非常充足的物资,王汤姆也绝不会轻率地认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探索北方航线的准备。所以他考虑的目标并不是经由北方海域去往另一块大陆,而是这个航程的西端起点白令岛。 白令岛位于勘察加半岛以东四百里左右,但距离舰队目前所在的宗谷海峡却足足有超过四千里航程,这就相当于如果要将白令岛定为此次出行的终点,那现在行程才不过刚刚过半而已。 如果能在沿途再找到一些补给点,保证有淡水供应,那么舰队所携带的物资倒是应该能够支撑往返白令岛的行程。但问题是如此遥远的一趟行程,途中很可能会长时间中断与本国的联系,耗资也会远远超出预计,王汤姆甚至都不确定执委会是否会支持这样的行为。 所以趁着在宗谷湾停留的时候,他将舰队中的高级军官集中起来开会,征询众人的意见。 “这是一次建功立业的机会,但即便是在我自己看来也是非常激进,充满未知风险的做法,并且很有可能无法得到执委会的支持。所以我也想听听各位的意见,你们会选择一次大胆的冒险,还是趋于保守的行程。” 王汤姆在地图上划出了两种不同方案的航线,一条向东北斜插上去,直达数千里之外的白令岛,另一条则是向北去到库页岛,然后沿着大陆海岸向西南折返。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他们本以为到了这里,自己的上司应该是在开始考虑回程了,但没想到王汤姆竟然有如此大胆的想法,在地图上标出了那么遥远的一个目的地。 有人便大着胆子开口问道:“将军,如今我们所在的位置已经十分寒冷,每日光是除去甲板、帆索、桅杆上的冰雪,便需耗费大量人力。如果再往北走几千里,那里到底会冷成什么样,我们的船只和装备是否扛得住,将军可有把握?” 王汤姆点点头道:“还有其他问题吗?大家畅所欲言,不用忌讳。” 又有人提问道:“将军,去往这极北之地,必定风险重重,不知那里是有何种宝藏,让将军如此牵挂?以卑职愚见,即便当地是有金山银山,也不值得如此冒险,倒不如直接返程,去打下那佐渡岛,占了岛上的金银矿,岂不是要比去未知之地冒险更容易?” 另一人问道:“将军,这么远的地方,我们即便是顺利占领了,又如何能迁移大批民众去当地定居?当地气候若是极寒,想必也种不出粮食,那一应物资还得千里迢迢运过去,这可实在要命啊!” 王汤姆听了一阵,已然明白自己与这帮手下的想法差异是在何处,他们根本就无法理解这种航行对未来会产生多大的影响,自然也不可能认同自己的冒险观念。 正文 第2357章 王汤姆召集开会的这些军官,大多都是跟随他南征北战多年,有着丰富航海和作战经验的下属。这些人几乎都有随他出生入死的经历,无论是对国家还是对他个人的忠诚度都毋庸置疑。若非如此,他们对王汤姆这个疯狂计划的态度可能就不止是质疑其可行性,而是直接表示反对了。 这些军官专业素质大多不错,都能凭借自己的经验很快发现这个计划中的种种问题和风险,但这些其实并不是他们质疑王汤姆的根本原因。 为什么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去做这件事,那个遥远的地方是有海汉国的仇敌,还是有无穷无尽的宝藏,王汤姆并没有解释清楚原由。所以军官们才会质疑,实施这个高风险航海计划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否值得用这支舰队和上千人的性命去冒险。 王汤姆当然可以直接以命令的方式让舰队上下执行这个计划,但如果不能让他们理解探索这条新航路的意义,那必然会让很多人产生心结,从而影响到后续的实施和执行。但问题就在于王汤姆很清楚以下属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程度,不太可能理解自己执着于这件事的原因。 当然军官们所提出的这些问题,也让王汤姆意识到自己的确还没有真正做好前往白令海的准备,对于自己麾下的这支舰队,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层面,都仍有许多工作要做,而眼下显然是有些来不及了。 不过关于技术方面的细节,王汤姆还是很耐心地向下属们做了说明。舰队要如何在极寒天气下航行至目标地区,期间如何调配物资和人员,各种突发状况下的应急预案等等,王汤姆也都有相应的安排。 但关于这次行程的目的,王汤姆思考良久,还是不太确定要如何向下属们说明。军官们见他停顿然后陷入沉默,都认为此事必定事关重大,也都凝神屏气,不敢出声打乱他的思绪。 “我在地图上标注的这处目标,可能方圆千里内都没有人烟,就现在来看,的确也不具备战略意义,但那里是通往另一个大陆的海上入口,未来的某个时候,总会有航海者确认通过那里去往新大陆的航线。我希望完成这件壮举的勇者,会是我们海汉国的人。” 王汤姆说完之后笑了笑道:“但你们说得也有道理,眼下我们为此所做的准备的确不够完善,如果要让舰队为了这种目标而身陷险地,甚至是付出人员伤亡,那肯定就是我这个指挥官的责任了。所以我慎重考虑之后,还是决定稳妥一些,等下次有机会做足充分的准备,等到更合适的季节,再来尝试探索北方的航路。” 众人听了他的表态都是心头一松,但又不免隐隐有些失望,如果能顺着王汤姆所制定的航线找到新大陆,那岂不是天大的功劳?有人顿时便暗自后悔,刚才不该把话说得这么硬。 军官们的意见当然并不是最终的决定因素,王汤姆的意愿才能决定这支舰队接下来的去向。但他已经意识到目前不会有任何有利因素作用于向北的行程,如果一意孤行,极有可能会造成难以收拾的后果。倒不如及时收兵,等待下次更合适的时机来完成这个目标。 申学义此时百无聊赖地待在甲板上,看着天上飘落的雪花发呆。今天已经是连续第七天降雪了,所有水兵在上午都被动员起来除去船上各处的积雪。虽然申学义身份特殊,但他作为舰队的一员,也必须同其他人一样参加劳动。 还没等手头的活干完,一些高级军官便接到通知,到船上的作战会议室集合。不过这次的召集似乎并没把申学义计算在内,他还特地去问了一下传令兵,在得到确定的答复之后,才悻悻地继续干起了除雪的活。 在这趟远行航程中,舰队的例行会议通常并不会回避他这个军事观察员,但今天显然是一个例外了。申学义一边干活,一边在心中默默琢磨,到底王汤姆是有什么秘密打算要把自己排除在外。 他首先排除了王汤姆对这附近海岸上阿伊努人采取军事手段的可能,这些原住民虽然看起来身体条件不错,对于本地的寒冷气候极为适应,但海汉人大概不会对这些近乎野人的原住民有兴趣,至于他们当作商品的那些动物毛皮,就更不值得海汉军动手劫掠了。 而且王汤姆曾经对他提到过海汉对建设海外港口的选址标准,这地方显然也没有一条符合条件,既没有天然良港,也不算是战略要地,更没听那些阿伊努人说过这附近有什么特别的物产。王汤姆连上岸转转的兴趣都没有,又岂会浪费时间在这里用兵。 既然排除了在本地采取军事行动的可能,申学义所能想到的,大概也就只能是舰队接下来的航行方向可能会出现重大变化。不过他同样也没想到王汤姆是打算继续往荒凉的北方海域前进,在他看来舰队最理想的去向,应该是绕过宗谷海峡,然后从日本列岛的东海岸南下,去造访日本国最繁华的几处所在。 申学义在航行期间已经无数次地研究过了海汉提供的海图,对于图上标出的日本各大城市的位置都已经了然于胸。虽说有朝一日率领朝鲜大军兵临城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研究一下总没坏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了。当然如果舰队能够去这些地方实地造访一次,那就最好不过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申学义下意识地认为,王汤姆应该会在回程时安排走一条与来时不同的航线,日本的东海岸便是一个极好的选择。江户、名古屋、大阪,这些大城市可以一次看完,对于舰队肩负的情报搜集工作应该也会有极大的好处。 但申学义的这个判断基本已经落空,王汤姆并不打算带着舰队去造访这些日本城市,虽说日本幕府掌握的海上武装力量基本不太可能对这支舰队产生威胁,但王汤姆也不想节外生枝,让幕府认为海汉对日本有强烈的军事意图。 这个会议召开的时间并不算太久,到午饭之前便已经结束,与会军官甚至都没有留在旗舰上用餐,便匆匆返回各自的战船。 申学义想找人问问会议内容,却又担心被海汉人误会自己在打探军事机密,当下也只能耐心等着。 当天下午,上岸与阿伊努人做交易的小队人马也带着货物回到了舰队中。天草四郎这一趟收获颇丰,他带去的铁器颇受阿伊努人欢迎,那叔侄俩所在的部族将最好的毛皮存货都拿了出来,以此来换取海汉所提供的货物。 而最终结果也正如那叔侄俩在松前藩出发时所说,海汉在这里得到的交易条件的确要远胜松前藩,毕竟没了中间商赚差价,而且他们对海汉这些货物的需求更为迫切,所以这一趟的确是捞了不少好东西回来。 “将军,这是那些阿伊努人孝敬给您的礼物。”天草四郎汇报完交易情况后。便向王汤姆献上了一个小小的木匣子。 这木匣子看起来制作工艺颇为粗糙,应该是阿伊努人的作品,王汤姆接过手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十颗指头大小的珍珠,颗颗圆润光滑,璀璨发光。 “好东西啊!”王汤姆也是识货之人,一看便知这是难得一见的上等货。而天草四郎主动向自己献宝,这应该也不只是为了讨句夸奖而已。 王汤姆道:“回去之后,我会替你请功,帮你向钱将军讨个营长来做。” 天草四郎大喜,连忙躬身感谢王汤姆提拔。 王汤姆笑道:“这种好东西,也得给你上司准备一份才行啊!这盒珍珠,你分一半去吧!” 天草四郎应道:“多谢将军关心,这份心意本来就是给将军准备的。至于我家大人那边,卑职另有准备。” 王汤姆道:“你倒是想得周全!” 天草四郎在这趟行程中跑前跑后,多次冒着风险上岸与日本人接洽,功劳是肯定要记上一份的。至于在这个过程中利用贸易机会为自己谋求一些好处,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只要手段别太难看,王汤姆自然也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不过这天草四郎居然很会做人,知道抓着机会给上司弄些寻常见不着的好东西,王汤姆虽不贪财,但也不会刻意摆出清廉的姿态,该收的礼收了便是。至于提拔军官,只要专业能力不差,那当然是情商高的人会得到更多的机会。 当天下午,舰队上下都得到了最新的指令,休整一晚,明天一早便从本地出发,折转向西南航行。水兵们听说不再往北走了,都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当下的寒冷气候已经让很多人大呼吃不消了,如果还要继续往北走,那后面的日子只会越来越艰难。如今王汤姆下令改变航向,看样子应该是要往回走了,这对舰队上下应该都算是一个好消息。 申学义听到这个消息,还专门去求见了王汤姆,询问为何不选择前往库页岛,或是经由日本东海岸返回朝鲜。 “如果走日本东海岸,我们在沿途的补给行为很可能会被视为带有敌意的侦察行动。就目前来说,我们并不希望让日本幕府对我国产生误会和敌意。”王汤姆解释道:“日本并不是我国的敌人……至少目前不是。” “至于库页岛……”王汤姆深吸了一口气道:“去库页岛意味着我们很可能不得不在当地展开作战,这并不符合我们这趟航行的目的。” 库页岛南端距离舰队目前所在的位置只有百里,跨过宗谷海峡就能看到这个面积比海南岛还大两倍的巨型岛屿。 这个岛在历史上曾长期被中国统治,唐朝自公元725年便设立了黑水都督府对库页岛进行管理和统治,之后虽然统治权随着朝代更迭不断易主,但到明朝建立之后,也依然在黑龙江下游靠近库页岛的地方设立了奴尔干都指挥使司,管辖黑龙江、乌苏里江流域,也包括库页岛在内。 明军甚至在库页岛上设置了囊哈儿卫、波罗河卫、兀烈河卫,管理当地的军事民政,而岛上民众也会用各种渔猎所得,以实物的形式向卫所缴纳赋税。 不过进入十七世纪后,明朝对辽东的影响力日渐衰落,而后金在这个时期迅速崛起,远离中原的库页岛地区便也随之落入了后金的掌握之中。据史料记载,努尔哈赤只派了四百人的部队,便将库页岛收编到了后金的版图中。 不过库页岛地广人稀,本来也没多少人口,当时更谈不上有丰富的物产,所以这些年来能给满清提供的资源也很有限,只能算是满清治下的边疆地区。 时至今日,库页岛上的局势到底如何,王汤姆当然也没有确切的情报可用,但想来那地方已经被满清统治了二十多年,大概不会对海汉有任何好感,舰队如果在当地登陆,极有可能会招来当地武装的攻击。虽说未必能给海汉军制造多大的伤亡,但终究是个不得不提防的麻烦。 对王汤姆来说,库页岛并不是海汉在近期需要关注的目标,更没有必要为探索这个地方付出人员伤亡的代价。再说就算把岛上的武装人员杀个干干净净,其实也不会对满清产生有效的打击。 当然王汤姆很清楚申学义打的是什么主意,只要能让海汉跟满清开战的事,他肯定都是乐见其成的。不过王汤姆也不会去点破他的这点小心思,海汉军在海外作战都是为了本国的利益,不会把朝鲜人的想法作为考虑因素。能对申学义作出这样的说明,便已经是王汤姆给予他的特殊待遇了。 第二天一早,舰队便集结出发,驶出宗谷湾,向着西南方向的海域行进。 正文 第2358章 舰队离开宗谷湾后,绕过海湾西侧的野寒布岬,选择从礼文岛和利尻岛之间的水道穿过,驶往西南方向。 利尻岛上海拔一千七百多米的利尻山矗立在岛的中心位置,此时被皑皑白雪所覆盖,在数十里外望过去,就像是漂浮于海面上的一座巨大冰山一般,风景十分壮美。 按照王汤姆所制定的航线,从宗谷湾至辽东海岸的航程,约莫有一千四五百里,以舰队目前的航速,大概至少五六天才能看到陆地。不过这对于归心似箭的水兵们来说完全不是问题,他们都想早日回到基地,享受每日供应的新鲜食物,晚上能睡在温暖的营房里,不用再在船上苦苦与这恶劣的天气对抗。 但在王汤姆的计划中,回程也并不是单纯的埋头赶路,途中仍有多处地点是他准备进行实地考察的目标。第一个目标,便是海参崴。 这个地方在目前应该是处于满清统治之下,不过那里十分偏僻,目前应该没有多少人口定居。正好这趟返程可以从海参崴经过,王汤姆打算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去考察一下这个据说条件相当优越的天然良港。 本书首发创世中文网,为防盗以下内容稍后重新编辑 舰队离开宗谷湾后,绕过海湾西侧的野寒布岬,选择从礼文岛和利尻岛之间的水道穿过,驶往西南方向。 利尻岛上海拔一千七百多米的利尻山矗立在岛的中心位置,此时被皑皑白雪所覆盖,在数十里外望过去,就像是漂浮于海面上的一座巨大冰山一般,风景十分壮美。 按照王汤姆所制定的航线,从宗谷湾至辽东海岸的航程,约莫有一千四五百里,以舰队目前的航速,大概至少五六天才能看到陆地。不过这对于归心似箭的水兵们来说完全不是问题,他们都想早日回到基地,享受每日供应的新鲜食物,晚上能睡在温暖的营房里,不用再在船上苦苦与这恶劣的天气对抗。 但在王汤姆的计划中,回程也并不是单纯的埋头赶路,途中仍有多处地点是他准备进行实地考察的目标。第一个目标,便是海参崴。 这个地方在目前应该是处于满清统治之下,不过那里十分偏僻,目前应该没有多少人口定居。正好这趟返程可以从海参崴经过,王汤姆打算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去考察一下这个据说条件相当优越的天然良港。 舰队离开宗谷湾后,绕过海湾西侧的野寒布岬,选择从礼文岛和利尻岛之间的水道穿过,驶往西南方向。 利尻岛上海拔一千七百多米的利尻山矗立在岛的中心位置,此时被皑皑白雪所覆盖,在数十里外望过去,就像是漂浮于海面上的一座巨大冰山一般,风景十分壮美。 按照王汤姆所制定的航线,从宗谷湾至辽东海岸的航程,约莫有一千四五百里,以舰队目前的航速,大概至少五六天才能看到陆地。不过这对于归心似箭的水兵们来说完全不是问题,他们都想早日回到基地,享受每日供应的新鲜食物,晚上能睡在温暖的营房里,不用再在船上苦苦与这恶劣的天气对抗。 但在王汤姆的计划中,回程也并不是单纯的埋头赶路,途中仍有多处地点是他准备进行实地考察的目标。第一个目标,便是海参崴。 这个地方在目前应该是处于满清统治之下,不过那里十分偏僻,目前应该没有多少人口定居。正好这趟返程可以从海参崴经过,王汤姆打算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去考察一下这个据说条件相当优越的天然良港。 舰队离开宗谷湾后,绕过海湾西侧的野寒布岬,选择从礼文岛和利尻岛之间的水道穿过,驶往西南方向。 利尻岛上海拔一千七百多米的利尻山矗立在岛的中心位置,此时被皑皑白雪所覆盖,在数十里外望过去,就像是漂浮于海面上的一座巨大冰山一般,风景十分壮美。 按照王汤姆所制定的航线,从宗谷湾至辽东海岸的航程,约莫有一千四五百里,以舰队目前的航速,大概至少五六天才能看到陆地。不过这对于归心似箭的水兵们来说完全不是问题,他们都想早日回到基地,享受每日供应的新鲜食物,晚上能睡在温暖的营房里,不用再在船上苦苦与这恶劣的天气对抗。 但在王汤姆的计划中,回程也并不是单纯的埋头赶路,途中仍有多处地点是他准备进行实地考察的目标。第一个目标,便是海参崴。 这个地方在目前应该是处于满清统治之下,不过那里十分偏僻,目前应该没有多少人口定居。正好这趟返程可以从海参崴经过,王汤姆打算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去考察一下这个据说条件相当优越的天然良港。 舰队离开宗谷湾后,绕过海湾西侧的野寒布岬,选择从礼文岛和利尻岛之间的水道穿过,驶往西南方向。 利尻岛上海拔一千七百多米的利尻山矗立在岛的中心位置,此时被皑皑白雪所覆盖,在数十里外望过去,就像是漂浮于海面上的一座巨大冰山一般,风景十分壮美。 按照王汤姆所制定的航线,从宗谷湾至辽东海岸的航程,约莫有一千四五百里,以舰队目前的航速,大概至少五六天才能看到陆地。不过这对于归心似箭的水兵们来说完全不是问题,他们都想早日回到基地,享受每日供应的新鲜食物,晚上能睡在温暖的营房里,不用再在船上苦苦与这恶劣的天气对抗。 但在王汤姆的计划中,回程也并不是单纯的埋头赶路,途中仍有多处地点是他准备进行实地考察的目标。第一个目标,便是海参崴。 这个地方在目前应该是处于满清统治之下,不过那里十分偏僻,目前应该没有多少人口定居。正好这趟返程可以从海参崴经过,王汤姆打算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去考察一下这个据说条件相当优越的天然良港。 舰队离开宗谷湾后,绕过海湾西侧的野寒布岬,选择从礼文岛和利尻岛之间的水道穿过,驶往西南方向。 利尻岛上海拔一千七百多米的利尻山矗立在岛的中心位置,此时被皑皑白雪所覆盖,在数十里外望过去,就像是漂浮于海面上的一座巨大冰山一般,风景十分壮美。 按照王汤姆所制定的航线,从宗谷湾至辽东海岸的航程,约莫有一千四五百里,以舰队目前的航速,大概至少五六天才能看到陆地。不过这对于归心似箭的水兵们来说完全不是问题,他们都想早日回到基地,享受每日供应的新鲜食物,晚上能睡在温暖的营房里,不用再在船上苦苦与这恶劣的天气对抗。 但在王汤姆的计划中,回程也并不是单纯的埋头赶路,途中仍有多处地点是他准备进行实地考察的目标。第一个目标,便是海参崴。 这个地方在目前应该是处于满清统治之下,不过那里十分偏僻,目前应该没有多少人口定居。正好这趟返程可以从海参崴经过,王汤姆打算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去考察一下这个据说条件相当优越的天然良港。 舰队离开宗谷湾后,绕过海湾西侧的野寒布岬,选择从礼文岛和利尻岛之间的水道穿过,驶往西南方向。 利尻岛上海拔一千七百多米的利尻山矗立在岛的中心位置,此时被皑皑白雪所覆盖,在数十里外望过去,就像是漂浮于海面上的一座巨大冰山一般,风景十分壮美。 按照王汤姆所制定的航线,从宗谷湾至辽东海岸的航程,约莫有一千四五百里,以舰队目前的航速,大概至少五六天才能看到陆地。不过这对于归心似箭的水兵们来说完全不是问题,他们都想早日回到基地,享受每日供应的新鲜食物,晚上能睡在温暖的营房里,不用再在船上苦苦与这恶劣的天气对抗。 但在王汤姆的计划中,回程也并不是单纯的埋头赶路,途中仍有多处地点是他准备进行实地考察的目标。第一个目标,便是海参崴。 这个地方在目前应该是处于满清统治之下,不过那里十分偏僻,目前应该没有多少人口定居。正好这趟返程可以从海参崴经过,王汤姆打算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去考察一下这个据说条件相当优越的天然良港。 舰队离开宗谷湾后,绕过海湾西侧的野寒布岬,选择从礼文岛和利尻岛之间的水道穿过,驶往西南方向。 利尻岛上海拔一千七百多米的利尻山矗立在岛的中心位置,此时被皑皑白雪所覆盖,在数十里外望过去,就像是漂浮于海面上的一座巨大冰山一般,风景十分壮美。 按照王汤姆所制定的航线,从宗谷湾至辽东海岸的航程,约莫有一千四五百里,以舰队目前的航速,大概至少五六天才能看到陆地。不过这对于归心似箭的水兵们来说完全不是问题,他们都想早日回到基地,享受每日供应的新鲜食物,晚上能睡在温暖的营房里,不用再在船上苦苦与这恶劣的天气对抗。 但在王汤姆的计划中,回程也并不是单纯的埋头赶路,途中仍有多处地点是他准备进行实地考察的目标。第一个目标,便是海参崴。 这个地方在目前应该是处于满清统治之下,不过那里十分偏僻,目前应该没有多少人口定居。正好这趟返程可以从海参崴经过,王汤姆打算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去考察一下这个据说条件相当优越的天然良港。 舰队离开宗谷湾后,绕过海湾西侧的野寒布岬,选择从礼文岛和利尻岛之间的水道穿过,驶往西南方向。 利尻岛上海拔一千七百多米的利尻山矗立在岛的中心位置,此时被皑皑白雪所覆盖,在数十里外望过去,就像是漂浮于海面上的一座巨大冰山一般,风景十分壮美。 按照王汤姆所制定的航线,从宗谷湾至辽东海岸的航程,约莫有一千四五百里,以舰队目前的航速,大概至少五六天才能看到陆地。不过这对于归心似箭的水兵们来说完全不是问题,他们都想早日回到基地,享受每日供应的新鲜食物,晚上能睡在温暖的营房里,不用再在船上苦苦与这恶劣的天气对抗。 但在王汤姆的计划中,回程也并不是单纯的埋头赶路,途中仍有多处地点是他准备进行实地考察的目标。第一个目标,便是海参崴。 这个地方在目前应该是处于满清统治之下,不过那里十分偏僻,目前应该没有多少人口定居。正好这趟返程可以从海参崴经过,王汤姆打算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去考察一下这个据说条件相当优越的天然良港。 舰队离开宗谷湾后,绕过海湾西侧的野寒布岬,选择从礼文岛和利尻岛之间的水道穿过,驶往西南方向。 利尻岛上海拔一千七百多米的利尻山矗立在岛的中心位置,此时被皑皑白雪所覆盖,在数十里外望过去,就像是漂浮于海面上的一座巨大冰山一般,风景十分壮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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